《穿进古早虐文里当妈粉 [金推]》 作品相关 《穿进古早虐文里当妈粉》作者:向日葵一号 文案: 作为古早无脑狗血虐中的完美男配,女主的白月光,谢临安被迫搅入了男女主的虐恋情深中,受帝王猜忌,不得善终。 宋引玉被活生生虐成了谢临安的妈粉,被他凄惨早亡的结局气到心梗,当场猝死。 然而死后,宋引玉竟诡异地穿进了书里,成了谢临安早亡的病秧子未婚妻。 天赐良机,宋引玉惊喜不已,遂发誓,从今往后要尽职尽责地做好他的妈粉。 要护着他,向着他,偏袒他,容不得旁人欺负他,那对虐恋情深的男女主尤其要远离。 然而当宋引玉在妈粉道路上兢兢业业的同时,谢临安如一缕温润的春风予她照顾入微,体贴尊重,事事依从。 剧情过半时,宋引玉扣扣手指,突然有些心虚。这路怎么走就偏了,她的粉籍咋就变了呢? …… 一日谢临安不小心翻出一个小册子,册子扉页上书妈粉计划四个大字。 他不解其意,打开正打算逐字逐句一一拜读。 可他刚看没几行,便被宋引玉抢了去。 斟酌一会儿,他问到小姑娘:何为妈粉计划? 宋引玉支支吾吾,没说话。 谢临安又问:何为妈粉?册子上,写窈奴是我的妈粉是何意? 宋引玉涨红了脸,对着谢临安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半响磕磕绊绊地说:妈,妈粉就是夫妻间的另一种称谓,意思是我要对你很好,要,要爱你,要温柔体贴。 谢临安闻言,沉吟片刻后,眉目舒朗,眼中含笑,温软地说:那我也是窈奴的,妈粉。我是窈奴的夫君,自是要爱窈奴,对你好的。 恨不得将小姑娘放入心窝里疼。 宋引玉一愣,下一瞬将头埋进谢临安颈窝中,抖动肩膀不停地笑。 谢临安顺着小姑娘的头发,面露疑惑,却依然是温润如玉。 上能怒骂没事找事狗皇帝,下能收拾阴阳怪气女炮灰的小可爱*对内温柔入骨体贴入微,对外清冷内敛,寡言少语大首辅 这是两个互相心疼,对对方温柔到极致的人之间的爱情。 1.女主穿书,男主原书女主白月光。 2.温柔系男主,非常非常温柔。 3.本文甜爽文,甜爽文,甜爽文。 4.私设过多请勿深究。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女配甜文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引玉,谢临安┃配角:┃其它:《找死别带上我》预收 一句话简介:说好的妈粉呢?!! 立意:互尊互爱,对所爱之人珍惜温柔才能迎来幸福 作品简评 宋引玉猝死过后穿进古言虐文里,嫁给了书中男配谢临安。提前知晓谢临安将不得善终的宋引玉,心疼他的不幸,便立志要改变他的结局。因而成亲过后两人互相包容尊重体贴,经历种种障碍,终成一对佳偶。 本文用流畅简洁的文字细腻地描述了男女主携手奋进,从相爱相知直至相守的故事。故事温暖,情节动人,值得一看。 第1章 禧和五年,腊月隆…… 禧和五年,腊月隆冬。 昨夜刚刚落了一场雪,到现在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会儿可不就是天气骤寒冷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吗。 但凡是在门外站一会儿都能把人冻得直打哆嗦,浑身冰凉。 阿月缩着脖子,急匆匆走过挂红的回廊,回到满目喜色的房间。 把门紧紧关上后,她走到喜床边上,将藏在怀里的汤婆子塞到坐在床边的新娘手里,心疼地说: “姑娘,你先拿着,再忍忍,等会儿烧桶热水泡泡就暖和了。” “谢谢阿月。” 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轻声说到,她嗓子有些哑,声音有点抖,这都是冷的。 屋里除了阿月外的另外三个丫头并一个嬷嬷心里又是急又是心疼。 嬷嬷主事,实在心疼姑娘,对另一个丫头说: “阿星你去看看,前头的宴还有多久散,要散了就回来报信。” “是。” 阿星应声后连忙出了门。 “好姑娘,汤婆子凉了就跟嬷嬷说,嬷嬷又去给你灌。” 嬷嬷弯下腰柔声说到。 宋引玉双手握紧汤婆子,轻轻嗯了一声。 汤婆子的温度正好,塞进冷得发僵的手里,一点一点暖和没有知觉的皮肤,宋引玉感觉到双手的血脉在重新运行忍不住喟叹。 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虽然沉重的凤冠霞帔早就压得她脖子腰背酸疼不已,外面的冷气不停地找着缝地往衣服里钻。但总算不是冻得浑身上下骨头缝里都疼了。 宋引玉一早就知道成亲折腾人,可没想到这么折腾人,她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得稍微好点身体,这会儿又差点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了。 她垂眼看着手背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不由得苦笑。 打死她,她也想不到有天她会成个病秧子。 想起曾经健康得一年半载连感冒都不会得健康身体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但转念一想,可不就是上辈子的事吗? 真要说起来其实这具身体并不是宋引玉的,她是魂穿来的。 一个月前宋引玉在宿舍熬夜到凌晨四点看完了一本古早虐文小说,被书里的人物谢临安的结局给虐得挠心催肝。 在书中谢临安并不是主角,只因早年与女主因缘际会下有了纠葛差点定亲,就被动搅入了男女主的虐恋情深中,最终病逝于二十七。 谢临安终身未娶,死前病榻边除了一个老仆外,再无一人。 看到这时,宋引玉再也忍住眼眶一热落了泪。 说来也是好笑,她自己都没想到,有天会为个书里的纸片人意难平成这样。 可早在书中关于谢临安的一次次出场,和那细致入微的描绘中,宋引玉就慢慢入了谢临安的坑,慢慢由女友粉成了他的妈粉。 主要还是谢临安过于优越完美的人设和与之相反的悲痛惨烈的遭遇,真的太让人心痛了。在看到他的结局时,宋引玉更是痛心疾首。 那天晚上,宋引玉关了书,闭眼躺在了床上都觉得心里跟塞了一坨棉花一样不上不下的,喘不上气来。 觉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全是谢临安的影子。 其实她自己也奇怪,她一个想象力匮乏的人,竟然凭着书里三言两语的描写,在脑海里勾勒出了谢临安的影子。 再后来越睡越清醒的宋引玉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睡意,却在迷迷糊糊之际,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接着就是剧烈地疼痛。 宋引玉按住胸口,大口喘气,整个人疼得在床上躬成了虾米状,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睁眼时,她就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了。 “散了,散了。” 正当宋引玉想得入神时,阿星跑进屋子里,高高兴兴地说, “前头的宴散了,大人来了。” 秦嬷嬷几人闻言,面露喜色,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盖头下的宋引玉手下一紧,不可抑制地紧张了起来。 阿星口里的大人,是大晋建朝以来最年轻的首辅,是满京城闺中姑娘最想嫁的如意郎君。 也是宋引玉今日嫁得夫君谢临安。 没错就是她刚刚想的那个谢临安。 虽然已经有了一个月做心理准备,但是临到头了宋引玉还是不可抑制地紧张,心脏砰砰直跳,跳得她胸腔发疼,呼吸急促。 她手指抠紧手心,以此来缓解情绪。 在察觉到有些喘不上气来时,宋引玉小脸一白,差点没把手心抠出血来,强制自己冷静。 原主有哮喘,这真要情绪过于激动,说不准今日真能喜 事变丧事。 幸而这段时日养得好,那苦得掉渣的药也不是白喝的,渐渐的她还是平复了下来。 恰在这时门开了,安静的屋内乌拉拉进了许多人,安静的一天的屋子霎时间热闹了起来。 宋引玉耳朵里一下子钻进了许多声音,道喜的,想看新娘子的各种都有,但都是善意的。但声音太多还是吵着她脑门有些疼。 恍惚间,她察觉有一人坐在了她身边,紧接着,眼前一亮,遮了一日的盖头被掀开了。 她本能地看向了坐在身侧的人,待那张脸清晰地印入眼帘时,一段话突然冒了出来:以玉为骨,以月为神,秾艳昳丽皆藏于眉眼之中,宛如谪仙。 这时书中对谢临安的样貌的描写。 宋引玉拿着话对着人,只觉得写得真准。 以前宋引玉就听过一个词,一眼万年。 她一直觉得这词,虚无缥缈的,大约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配得上,所以她想象不出,一眼万年到底是个什么长相。 但现在见着面前的人,她明白了。 耳边的所有声音都渐渐远去,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模糊,宋引玉清澈宛如溪水般的眼睛里完完整整的印出了那人的长相。 宋引玉甚至感觉脑子里轰隆隆的,一时间竟呆在那儿,只想长长久久地将人这么看下去。 “哟,咱们大人长得真好,都让新妇看迷了眼。” 喜婆眼看着,立马凑着喜气说到。 周围立时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这也不怪新妇,就是他们自己看惯了那张脸,也有看呆的时候。 谢临安的确长得非常好,是超越世俗的那种好看。 这也书中难怪原男主身为皇帝都会吃他的醋,老觉得原女主还喜欢他了。 但此时,宋引玉可想不到这些,她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轻轻吞咽了一下喉咙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浓密纤长的睫羽微微颤抖。 微有些苍白的脸颊上染上了红霞,消瘦的脸颊因为这段时间养了些肉出来,看起来软乎乎的,也更显稚嫩。 宋引玉这个名字和这具身体的长相一点也不匹配,倒是和她曾经的那具身体更为相配。 说起来,原主还有一个小名叫窈奴。 取这小名就是因为贱名好养活,原主从小身体就不好,缠绵病榻多年,多次病危。 这条命可以说都是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 所以在宋家,几乎不叫她大名,都喊小名。 起先宋引玉还不习惯,可见惯了镜子里小姑娘娇弱柔美的长相,也渐渐认下了这个名字。 喜婆和屋里的其他人打趣了两句就收敛了,没再多笑话新媳妇了,开始走仪式。 体谅着宋引玉身体不好,喝完交杯酒以后,屋内的众人便都退了出去。 宋引玉调整好了心态,再抬头看向旁边的谢临安时,虽然还是觉得他容貌太盛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高兴,兴奋以及满心满眼的喜欢。 她拿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谢临安,正想开口说话时,秦嬷嬷却抢先了一步: “姑娘,水好,快去泡泡吧。” 宋引玉一哽,慢慢转头看着秦嬷嬷,眼神有些哀怨。 她还没跟谢临安说一句话呢。 秦嬷嬷没看懂她的心思,只忧心她身子不好,今日又受了冻,便赶紧招呼阿月四人推着宋引玉入内室来给她宽衣。 “去给夫人煮一碗参汤,准备些吃食来。” “是。” 谢临安开口对身边的伺候的小厮吩咐道。 他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清冽干净听得人像是喝了一壶清酒。 刚走了没两步的宋引玉听见了,她脚下一停,慢慢转头看向谢临安。 正好对上了那双昳丽漆黑的眸子,那双眼睛看着她,明明是清冷的,此刻却带了几分暖色,浮现了温和。 果然能长成这样的人,从头到脚完美到连声音都无可挑剔。 宋引玉不好多看,眼睛一转对上他白玉般的脸上浮现的薄红,想起了刚刚两人凑得近时,她闻见了淡淡的酒气。 她突然提着声对已经快要走出房门的小厮说: “还要一碗醒酒汤。” 说完,她又认真地对谢临安说: “喝了醒酒汤,头才不会疼。” 怕人不相信,她又加了一句, “真的。” 小厮转身看着谢临安,有些踌躇。 他们大人酒量很好,跟在大人身边,还未见过大人喝醉的样子,而且大人不喜醒酒汤的味道。 谢临安颔首,没说什么,只道:“去吧。” 小厮闻言呆了一 下,才慌忙跑出去。 宋引玉心里高兴,对谢临安笑了笑,哪知也要去洗漱的人,也转头对她一笑。 那一笑如春日绽花,宋引玉脸一红,埋着头就跟秦嬷嬷他们进了内室。 等跑进热气蒸腾的浴桶里,暖意包裹了全身,宋引玉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来。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就僵住了,她想起来了,谢临安酒量很好,而且不喜欢醒酒汤的味道。 这件事只在书里提过一次,本来宋引玉记得牢牢的,可是刚刚怎么就忘了呢? 她瘪瘪唇,用手轻轻拍了两下水,暗自心生懊恼。 不过半晌她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闭眼暗暗教训自己,刚刚没出息。 谢临安长得好看她也不能动摇,她可是妈粉,况且按照书里的进度,现在的谢临安心里藏着的人是女主,还容不下旁人。 也怪那皇帝巧取豪夺,不然现在在这的说不准就是原女主了。 只是,这本来就是一本古早虐文。 巧取豪夺的男主把女主从原本的爱人身边夺走然后虐恋情深开启追妻火葬场不是标配吗? 只是恰好,这书中的配角是谢临安而已。 想到这宋引玉拧了拧细眉。 不成,她一定要照顾好谢临安,让他离那对虐身虐心的男女主远些,让他们少牵扯些旁人。 她是一定要让谢临安平安喜乐长寿的。 第2章 等宋引玉收拾…… 等宋引玉收拾妥当重新换好衣服出来后,新房已与刚刚稍显不同。 冷气四蹿的屋子里摆上了火盆,大门被紧紧关闭,整个屋内暖烘烘的。 像是秦嬷嬷她们穿得厚实的,这会儿一进来,就觉得添了几分燥。 可对于宋引玉来说就舒坦得多了。 她身子羸弱比一般人畏寒,就说今日这身喜服底下,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罩了好几件。 就这样她母亲赵氏还怕她冷,给她里面夹了一件皮质的马甲。 就跟现代的小皮衣一样,贴身看不出来。 这东西昂贵,赵氏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来的。 就怕宋引玉捱不住今日的这场婚宴。 也幸亏她身形瘦弱,嫁衣又做大了些,这会儿穿起来倒是没什么违和感。 只是她动起来格外笨重,累得慌。 刚刚在内室脱衣时,秦嬷嬷连同几个丫头齐齐出手才把她那身衣裳给扒下来。 再往前走,待看到坐在桌边一身月白色常服的人时,宋引玉脚下顿了一下,又才故作镇定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她甫一坐下,就有丫头婆子提着吃食手脚利落地摆上桌。 上桌的有一碗参汤,两碗素面和一碗鸡丝肉粥以及刚刚宋引玉特意吩咐的醒酒汤。 宋引玉肠胃弱秦嬷嬷在她吃食格外上心,见到桌上的东西后,便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那碗素面的面拉得极细,汤底清澈,上面洒了些葱花摆了两根青菜。 鸡丝粥也煮得又软又糯烂,稍薄也不是特别浓稠。 宋引玉一天没吃饭,先用鸡丝粥打底,再吃素面填肚子,易消化,这是用了心的。 秦嬷嬷悄悄放下了心,单从今天晚上的吃食就能看出,这谢府往后对待姑娘也亏不了。 宋引玉饿得头脑发晕,倒是想不了这么多,看着桌上的东西就两眼放光,想也不想就去端那碗面。 粥煮得稀怎么填的饱肚子,当然吃面最好。 可她刚伸手,那碗被她弃在一旁的鸡丝粥就往她面前推了推: “先喝粥,垫垫肚子。” 宋引玉身子一僵,耳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凑得近谢临安清冷里夹了一丝喑哑,她虽然没看过去,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眼睛此时正认真地看 着她,一想到这点就刺激得宋引玉心头一颤。 但很快她又回神来,不禁反思刚刚她去端面的样子是不是像饿死鬼投胎啊? 宋引玉心里的小人疯狂尖叫,崩溃。 又丢脸了。 内心慌成狗,但面上宋引玉抿紧了唇,神色稍显严肃,但要是耳朵尖没红,恐怕更具说服力。 随后她面色如常,不慌不忙地收回手,转头看着谢临安,露出个腼腆地笑了笑,对谢临安轻声说: “谢谢。” 说完她埋头开始喝粥。 谢府的厨子手艺很好,一碗粥就能窥见一二。 一碗粥下去,宋引玉从舌头到胃都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只是这粥稀薄,也确实堪堪打了个底,饿得隐隐发痛的胃也确实舒服了不少。 吃完粥她后偏头偷偷看了一眼正安静吃着面的谢临安,口水不停地在嘴里分泌。 过后实在忍不住了,她将粥碗推到一旁,捡起筷子迫不及待吃起了面。 谢临安不动声色地投来一束目光,眼里隐隐有着些笑意。 一时间屋内只听得见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谢临安动作文雅,吃相极好,明明在吃着汤面愣是一点声儿没发出,看着赏心悦目的。 宋引玉也不遑多让,虽然吃得快,但丝毫不显粗鲁,反而吃得很香。 两人光是坐在那儿吃完面,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看起来相配极了。 一旁的秦嬷嬷眼眶一热,险些就落下泪了。 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哀伤。 一个月前,她家姑娘是真的熬不过去了,连棺材和寿衣等冥物都备好了。 整个府上愁云惨淡,夫人险些把眼睛都哭瞎了。 谁又能想到今日这番景象呢? 姑娘嫁了当朝顶好的夫君,与夫君好端端坐在这儿吃面。 宋引玉一碗面吃得喷香,最后连汤都差点喝完。 还是谢临安阻了她,秦嬷嬷也赶忙劝到: “还有参汤要喝,姑娘水喝多了,怕夜里要起夜。” 天这么冷,外面稀稀拉拉又有点飘雪,晚上起夜那得多冷。 宋引玉舔了舔唇,到底是忍痛放下了那半碗鲜香的面汤。 “你若喜欢吃面,明日朝食让人备上 吧,” 谢临安语气很是温和,明明没什么,可宋引玉还是不可遏制地红了脸。 虽说他们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相处,可是她忍不住啊。 特别是,谢临安有一副如此冲击力的样貌。 宋引玉默念了几遍,我是妈粉,我是妈粉后,便恢复了心如止水 她点点头,然后又端起参汤慢慢喝起来,一边喝,她脑子里一边开始思量晚上睡觉的问题。 照目前的形势来说,他们两人今天晚上定是不会圆房的。 不说谢临安那边,光从她这副身体状况来说,恐怕也是经不住折腾的。 可谢临安又睡哪儿?会不会和她一张床上睡? 这是宋引玉最纠结的一点。 在书中,谢临安终身未娶,连唯一订过婚约的人也只有她。 可惜在书中,原主就是个炮灰,连名字都没有。 唯一提起的,便是一句,谢首辅那早死的未婚妻,宋氏。 除此以外,书中根本就没怎么描写谢临安和女子相处的细节。 当然和原女主的相处细节,也只是存在于他们两人的回忆里。 但这两人,一个是出自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一个是出自门庭厚重的谢家,具是把那套礼给守死了,从头到尾根本连个肢体接触都没有。 所以眼下谢临安面对一个不熟的还不打算的圆房的新婚妻子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一点宋引玉真不知道。 不过按照宋引玉博览群书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处境下,谢临安要么会跑去睡书房,要么就歇在屋内的软榻上。 可是真这样,宋引玉也是不答应的。 那书房为了采光四面透风,软榻也是安置在窗下的。 这么冷的天,睡一觉还不得冻死。 要知道,在书中谢临安就是因为染上风寒后,处置不当没重视才转换成肺痨的。 不成不成,不能让谢临安去这么冷的地方。 “夫人,夫人。” 秦嬷嬷轻碰了一下宋引玉,惊醒了还在胡思乱想的她。 宋引玉茫然地看向她: “嬷嬷?” 秦嬷嬷拿下宋引玉手里的空碗,然后轻声说: “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宋引玉反应迟钝了一 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切后,萎靡地点点头。 成亲太累了,刚刚一通胡思乱想又废脑子,本来没什么困意的宋引玉突然感觉到了睡意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要是按照往常,她早就不管不顾地上床睡觉了。 只是今晚她还要顾着谢临安呢。 宋引玉强打起精神,任由秦嬷嬷她们服侍着她重新漱口,然后宽衣躺上了床。 秦嬷嬷看出了宋引玉眼皮子都在打架了,满脸疲惫,便和阿月几人手脚麻利地做好了一切,然后向还坐在屋内的谢临安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谢临安挥退了要服侍他的人。 宋引玉见状心里有些急,觉得谢临安说不准就是要出去,这衣服都不打算脱呢。 屋内的下人都退了出去,顷刻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坐在原地的谢临安踌躇了一会儿,方才起身迈步走到床边,看着全身都埋在被窝里已经困得不行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但: “你身子羸弱,如今圆房恐伤你元气,大夫的意思是缓上一段时日,你不要多想。” 谢临安没和这般柔弱的小姑娘相处过,谢家的女子向来端庄贤淑小小年纪就已经脊背板直地坐着读书了。 所以对于看起来柔弱又稚气未脱的宋引玉,他唯恐语气重了,伤了她。 宋引玉竭力抵抗着汹涌而来的睡着,保持着清醒。 她说:“我知道。” 她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睡意,听起来带了几分软糯。 “床这么宽,我们一人一半,书房太冷了,去了一定会冻病的,你就在这睡吧,软榻也冷。” 脑子里始终记得不能让人去书房,所以宋引玉赶忙加了一句。 只是这会儿她已经陷入半梦半醒之间,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谢临安闻言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了。 他微微颔首:“睡吧,我不去书房。” “软榻,冷。” “也不去软榻。” 谢临安耐心地说。 许是得了承诺,宋引玉立马就坠入了睡梦中,沉沉地睡去。 良久谢临安褪下衣衫,然后躺在家里宋引玉身边。 宋引玉十分畏冷,屋内火盆虽然没熄灭,被窝里也暖烘烘的,但身边躺下一个人后,她察觉到了温暖, 立马本能地向他靠近。 原本的平躺变成了侧躺,脑袋也不自觉地往他脖子处靠近,温热的气息一下子扑在了谢临安脖子上。 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的,谢临安身子一僵,好半响才缓过来。 待察觉到,身旁的人,只是贪图自己身上的那一点热气后他又恢复了正常。 今日的大婚累了不少人,不一会儿具都睡了过去。 第3章 宋引玉迷迷瞪瞪地…… 宋引玉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睁眼躺在床上,看着火红色的床帐,有些发懵。 脑子里也稀里糊涂的,分不清现下是做梦还是现实。 其实这样的感觉并不好,每次睡醒她都会感觉四肢无力,背心发疼,好像身体和头已经分离了。 原主身体,沉疴宿疾颇多,起初穿来的时候,她整日整日的昏睡,醒过来的时间比睡过去的少。 身体无力地躺在床上,轻轻动一下便头晕目眩呕心想吐,更是浑身疼得受不了,连地都沾不得。 后来身体养好了些,虽然能下床走走了,但嗜睡的毛病却遗留了下来。 这让一个原本身体健康的人,遭受了不少罪。 也难怪她这会儿反应极慢了。 “姑娘,你醒了。” 正当宋引玉发着愣时,床帐被轻轻挑开,阿月轻柔的声音响起。 宋引玉微微阖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才懒洋洋地点了下头,顺道问到: “什么时辰了?” “巳时快午时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用午膳了。 这么晚? 宋引玉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久过了。 阿月招呼着屋内的阿星并另外两个丫头,服侍着宋引玉起床。 突然宋引玉刚刚递给阿月的手僵在了半空,昨晚的记忆通通回笼。 她慢慢转头看向阿月,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 “谢,谢……”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阿月已然明白她要问什么,脸上露出笑意,眼眶微红地说: “大人一早就起了,他吩咐我们不要打扰姑娘,让您睡。”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大人体贴姑娘呢。” 依她们姑娘这样的境况能遇上这么体贴的夫君,真是一件大好的事。 虽然才刚刚嫁进来,但阿月心中有预感,她们姑娘这回是掉进福窝里了。 若是没有那些恼人的病来犯,定会一生无忧。 “可是,今早不是要新媳妇去拜见公婆敬茶吗?” 宋引玉满脸不安地问到。 谢府规矩极重,就说姿态上,府中不管是公子还是姑娘不管是在哪儿,不管是干什么,都必定要挺直腰板,仪态不能乱,否则就 会被禁足在屋内练规矩,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才能出门。 像她这样,新进门的媳妇,第一天该给公婆敬茶的,却睡过去了,该禁足多少天? 不会,不会把她退回宋府吧? 宋引玉一想到这点,后背发麻,成亲第一天就被婆家退回娘家的,还是因为懒,这得多丢脸呢。 阿月眼见自家姑娘缩在被窝里,满脸沮丧,垂头丧气的,连忙出口安慰道: “姑娘放心,大人临走前说了,让你不要急,敬茶礼改到了中午,您等会儿在午膳前去给老大人和老夫人敬茶就行了。” 宋引玉一怔,满眼晶亮地看着阿月: “真的?” “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宋引玉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 一躺躺久了,肢体不免僵硬,所以每次更衣前,阿月她们都会扶着宋引玉在屋内走一圈。 屋内炭盆还没有熄,大门紧闭冷空气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但是刚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出来,宋引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阿星拿来毛领披风给她披上,又在屋内活动了一圈这才好点。 随即丫头们服侍她更衣洗漱梳妆,一番折腾过后,方才好。 恰在这时,秦嬷嬷亲自端来了一碗汤面过来了。 “嬷嬷。” 秦嬷嬷应了声,将面放在桌上,满脸笑意地说: “夫人快来把面吃了。” 宋引玉乖巧地点点头。 面和昨晚一模一样,好吃的能把舌头吞下去。 天气寒冷,吃碗热汤面别提多舒坦了。 宋引玉自然是吃的开心。 一切收拾妥当后,秦嬷嬷便提溜着几名宋府来的丫头讲规矩。 具是因为刚刚阿月几人还称宋引玉为姑娘。 甭管年纪多小,嫁了人,就该称夫人。 秦嬷嬷言辞严厉地对几个丫头说到。 谢府对她们宽宥,但没由来地让他们宋府坏了规矩,丢了宋家的脸。 秦嬷嬷原是宋引玉母亲身边的管家嬷嬷,向来严厉,虽离开了宋夫人做了宋引玉的陪嫁嬷嬷,但余威尚存,说得阿月几人呐呐不敢言。 宋引玉坐在屋内,打了个小 小的哈切,有些无聊。 她撑着下巴,眨眨眼看着秦嬷嬷给几个丫头立规矩。 但神思早就飞得老远了。 “谢府不是寻常门第,以后做事小心些,明白吗?” “是。” “嬷嬷。” 一直安静的宋引玉突然开腔,喊到。 秦嬷嬷板着的脸一松,神色和蔼看向宋引玉: “夫人怎么了?” “谢,谢临安去哪儿了?” 宋引玉问到。 秦嬷嬷:“听下人说,是去思行斋了。” 思行斋就是谢临安的书房。 宋引玉抿了抿唇,半响她眼含期待,声音雀跃地说: “嬷嬷,我听说谢临安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他书房里一定有很多书,我想去借两本来看看。” 秦嬷嬷闻言沉默了一瞬后,笑着说: “夫人想去,便去吧。” 而后又说: “阿月阿星,去准备汤婆子,给夫人换身厚实点的衣服。” 看着刚没歇两口气又忙忙碌碌起来的丫头们,宋引玉有些心虚,她乖巧地任凭几人折腾。 她藏着小心思,微微有些兴奋。 就是出门时,迎面而来彻骨的寒气都没让她的那股兴奋消下去。 外面的雪还未完全消融,一出去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素白的世界。 银装素裹,积雪微压冰棱还挂在树梢房檐,满目看去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宋引玉其实是南方人,她家乡很少下雪,纵使下下来,都是一颗一颗的,地上很少能堆成雪。 南方人的通病一见到雪就兴奋,宋引玉当然也不例外。 她以前小的时候冬天要是飘了两颗雪,她晚上做梦都是在堆雪人,打雪仗。 可惜这个愿望到她大学都没实现。 她大学倒是在北方上的,可谁叫她还没盼到冬天人就到这来了。 怀着这份遗憾,宋引玉虽然还是怕冷,但依然兴致勃勃。 在穿过两个垂花门和几条回廊以后,思行斋终于到了。 这里是谢临安的书房也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 她们还没走近,远远就看见门口守了四个小厮。 两个站在离台 阶五步远的地方,另外两个守在门口。 或许是对于他们的来访有些惊异,虽然还未走近,可宋引玉感觉到了有四束目光向她这投来了一眼。 但也仅仅是一眼,就没了。 待她们走到小厮面前站定后,阿月上前一步道: “麻烦小哥通传一声,夫人想向大人借两本书看看。” 两小厮没有多言,听了这话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躬身行礼: “请夫人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通传。” 说完人就往书房走去。 宋引玉站在原地,有些忐忑,忽然又觉得自己行事是不是有些冒进了。 这样跑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当,谢临安多半是会拒绝吧。 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不安地摆弄着。 门口的小厮很快就进去传话,他在屋内停留了约有一会儿,人便又出来了。 这一次是守在门口的小厮亲自跑下来对宋引玉说: “夫人请,大人让您进去。” 说罢他要扫了一眼,阿月等人说, “还请各位到小偏房稍后。” 宋引玉闻言对阿月点了点头,然后就一个人跟着小厮往书房里走。 “夫人请。” “谢谢小哥。” “夫人唤小人子鱼就好。” 宋引玉点点头,随后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踏入了书房中。 她甫一进去,子鱼就关上了门。 宋引玉抬眼便看见了谢临安端坐在书桌后,正襟危坐,垂眼认真地看着桌上的东西,手里提了一支笔。 看模样,他应是正在处理政务。 皇帝给这个左膀右臂的首辅三天假,可就这样他也没有放下手里的公务,今早一起床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这会儿宋引玉来了,他抬眼看来,原本肃然的面孔猝然露出一抹笑来,神态温和道: “书架在那边,你看看喜欢什么书,自己拿。” 宋引玉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果然之间那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线装书。 书架上连个旁的摆件都没有,全是书。 宋引玉暗自惊叹,难怪他那么厉害。 不过来借书只是一个借口,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宋引 玉悄悄扫了一眼书房,心里叹了口气。 原书中曾说,谢临安对待自己极为严苛,为了使自己在处理公务,读书时,耳清目明不犯迷糊。 所以即使到了寒冬,也不会穿太厚的衣服,书房里更是连个炭盆都不会摆。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这屋里冷得和外面几乎没什么分别。 宋引玉有些心疼了,谢临安才多大年纪,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当初他染上肺痨,虽有抑郁成疾的成因,但也少不了这在这冻死了人的书房处理事务染上风寒的推波助澜。 “怎么了?可是我有何不妥?” 见宋引玉迟迟不动,却又神色有些奇怪地盯着他,谢临安搁下笔迟疑地问到。 “没,没什么?” 宋引玉答道。 她不忍再多看谢临安一眼,怕一个没忍住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扒下来,披在他身上。 谢临安这模样可不就是在剜她的这片“慈母心肠”。 宋引玉闷闷地埋头走到书架前,看着上面上面的书,又有些无从下手。 谢临安看着宋引玉背影,微微一怔,然后起身,走到宋引玉身边,低声询问: “想看什么样的书?” 他虽是文人,但精通君子六艺,身姿高大挺拔,身材修长,立在宋引玉身后,竟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身下。 第4章 宋引玉抬头向头顶…… 宋引玉抬头向头顶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人完美的下颌线,目光一转,随即两人四目相对,她望进了那双宛如星空般,瑰丽柔和的眸子。 她呼吸滞了滞,很快又垂下了头。 谢临安似是也有些意外,但还未看清宋引玉的神色,便只来得及看见她脖子后向衣领处延伸的,白皙细嫩的肌肤。 谢临安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然后抬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蓝皮书,递给宋引玉道: “这本游记,乃是文朴先生游记天下所记,颇为有趣,要看看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也绝不算远。 至少身后的人一说话,宋引玉能感受到身体传递而出的温热气息。 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就这么一会儿,宋引玉都感觉到了危险,差点妈粉变质。 不敢再和人挨这么近,她慌忙接过谢临安手里的书,道了声谢,便躬身小心地从他身边溜走了。 宋引玉抱着书,站在一边,双颊微红呼吸略有些重,而藏在胸膛下的心脏更是砰砰跳个不停。 她竭力保持镇定。 一缕冷风吹来,扑在她的脸颊上,给她降了温,也让她冷静了下来。 没忘记自己是因何而来的宋引玉,快速扫了一眼书房内,最后目光在一扇半掩的窗下的椅子小几上定住。 她抬脚,假装自然地走过去站定坐下。 将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她复又看向谢临安,面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她理了理鬓边被风吹散下来的一缕头发,舔了舔唇,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临安,带了几分期待道: “我可以在这里看书吗?” 说了又忙加了一句, “我安安静静地,不会打扰你的。” 她说的认真,但眼里带了几分紧张,生怕谢临安拒绝。 似是没料到她会想留下,谢临安有些意外。 但见着,整个人都缩在披风的毛领里,还是被窗外吹来的风冻得直打哆嗦的小姑娘,他略微有些迟疑。 但白生生的小姑娘,稚嫩的眉眼间因为怕被拒绝,而显得有些怯生生的。 谢临安眉心微蹙,提步就往她这边走来。 宋引玉心一沉,眼见谢临安越走越近,急忙从椅子上起身。 他不高兴了,他生气了?! 宋引玉心下更慌乱了,她咬了咬唇,晶亮的眼睛灰暗了以来,垂着脑袋像是外面被雪压弯的树枝,了无生气。 “我,我,你不喜欢,我就不看了。” 说着她便想走。 虽然她不想冻坏谢临安,本来想借机改善他书房的环境,让他能在暖和一点的地方办公。 也借此改变他的这个不好的习惯。 可是她也不想谢临安生气。 本来像她这种随便闯入别人的地盘,还想东想西自以为是地要侵入别人生活环境的做法就很不礼貌。 也难怪谢临安不高兴了。 看来得重新找个方法来了。 宋引玉越想,心里越丧气,正要挪动脚就走,哪知,谢临安只是走到她身旁,将半掩的窗户关上。 而后又道: “我让人把这套座椅重新挪个位置,这里风大,坐久了挨冻,恐要染上风寒。” 欸? 宋引玉倏地抬头,发现谢临安的神色不似她想象中是生气的,反而眼里带了几分关切。 她有些懵。 谢临安好像真的,不是在生气! 他也确实没有要把她赶出去的意思! “子鱼,非乐。” 谢临安扬声往外喊道。 很快守在门外的小厮就恭敬地推门进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地让宋引玉全程懵然。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坐在了重新移过的椅子上。 不仅如此,所有的门窗都被紧紧关上,书房内还摆上了两个炭盆。 整个屋子一扫之前的冰冷,变得暖洋洋的。 宋引玉握着书,旁边的小几上放一杯热茶,而她正懵懂地看着谢临安。 谢临安也有些踌躇。 他没和这样小姑娘相处过,有些拿不准这样的安排到底好不好。 忽而他想起了同僚家里的小女儿喜欢一边看书一边配着热茶吃糕点,他扫了一眼桌案,上面除了一碟子松子,并未有其他吃食。 无奈,他端起案桌上的那碟子松子,走过来轻轻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轻声嘱咐: “等会儿,还要用午膳,也别吃太多。” “哦。” 宋引玉木木的点了下头。 谢临安见状看把小姑娘安置妥当了,神情柔和地说: “你先看吧。” 说罢他又做回了案桌后,提起笔接着处理公务。 宋引玉一时间脑子是真的有些木。 她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炭盆,桌上的松子,茶,又想起刚刚谢临安的眼神。 恍然间,她怎么觉得,谢临安有种在养女儿的错觉。 另外不是说,谢府规矩极重吗? 谢府的姑娘公子,读书必得腰板挺直,心无旁骛。 能有杯茶都算不错了。 怎么到她这儿,就这么随意?这么妥帖了? 还有谢临安虽然为人温和,但骨子里最为清冷,就是原书女主都没得到过这么体贴的对待。 她看得难道说本假书?还是说,她只是穿进了那本虐文的同人小说里了? 宋引玉拧着眉一脸纠结。 “怎的了?” 宋引玉抬眼就看看谢临安提笔,笔上的墨迹厚重,看着像是正要落笔,而笔的主人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宋引玉摇摇头,忙道: “没什么,没什么。” 说罢,她便抬起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本来一通胡思乱想,心里不静,她强迫自己的眼睛放在了书上的字上。 哪知这一强迫还真的看进去了。 这个时代的书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用文言文写的,宋引玉自来语文就不大好,大学学的又是理科。 所以一般的书,她看着还真吃力,可这本却不。 写这书的那位先生,虽然用的也是文言文,可遣词造句用的都是最简单的。 即使语文不好,读不惯文言文的,都能看懂他在写什么。 更妙的是,这本游记写的不仅有山川河流各种奇景,还有各地风俗。 他每走过一个地方,遇见了什么事,他都会记下。 通过这样一个个小故事,就把当地的风俗写了个明明白白。 比一般干写,更加有趣引人入胜。 宋引玉当读故事书一样,一看慢慢就看进去了。 这一看进去,她就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了,还当是躺在宿舍看小说的自己。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小孩子才多大,就没了娘,这些人,这叫草菅人命,太残忍了。” 宋引玉在读到第三个故事时就读不下去啊。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书里的内容,气得直喘气,心里的火,烧得慌。 她端起一旁不冷不热的茶一口就灌进去了。 “怎么了?” 谢临安正巧处理完公务,正好想看宋引玉如何了,就见她皱着小细眉,苦大仇深地瞪着书,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她声音不大,他们隔着距离,谢临安并不门户听清是什么。 可他这么一问,可把宋引玉吓了一跳,她身子一僵,慢慢抬头对上了谢临安的眼睛。 谢临安起身走过来,轻声问道: “发生了何事,怎的这般愤懑?” 话音一落他便在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宋引玉没坑声,也不好意思坑声。 任谁看本书,看得真情实感还被别人瞧见了,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见他不答,谢临安又问: “可是这本书有何不妥?” 谢临安有些犹豫,这本书他原先看过并无不妥的地方才拿给宋引玉的,难道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宋引玉憋了憋,还是没憋住。 她向来不是什么能憋得住话的人,何况刚刚看到的东西实在太让她气愤了。 到现在虽然有谢临安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但心里还是憋得慌,心里就跟塞了一坨棉花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再不找人分担一下,她怕把自己给憋死。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与谢临安之间的那些顾忌,只侧着身子,把书瘫在小几上,向谢临安推过去,闷声说: “我在看这,讲的是文朴先生去了西南面的一个山边的村子里。 这个村子的人格外注重女子名节,凡是女子除了对自己的丈夫,绝不得让旁的男子看见自己。 从出生开始,到嫁人甚至是死都只能待在家里的那尺方大点的地方。 这个村子的女人几乎从出生开始就没出过家门,一生都窝在了家里。” 一想到这点,宋引玉就觉得压抑。 其实本朝虽然也十分重视男女大防,但相对前朝来说,对女子并未严苛到极致。 女子不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有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 时下女子,可以读书,可以出门,可以约上三五手帕交去喝茶,去文社,去挑衣服首饰胭脂。 相对来说还是自由的。 只是未婚女主出门需要戴幕篱这点。 所以这位文朴先生去到这么个小山村,遇上村中有如此风俗,才会将其记录下来。 顿了顿,宋引玉又接着说道, “这村里将女子的名节看得比命还重,所以后来村中有一个寡妇与村中的一名猎户有了首尾后,村中的耆老不顾寡妇还有一个三岁的稚儿都要将寡妇连同猎户装在猪笼里沉了塘。” 宋引玉十五岁那年在公园玩时曾经失足掉进了湖里,差点淹死,她比谁都清楚溺水时,窒息的那种感觉有多痛苦。 痛苦到她一度对水产生了极大的阴影,后来还是她爸狠了心拉着她到游泳馆,强迫她学会了游泳,这个毛病才渐渐好转。 只是快要溺死时的那种感受给她产生的阴影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更别说,这书里的寡妇还是被绑着塞进了猪笼里,真是连挣扎一下都不能。 而且文朴先生文笔极佳,将当时稚儿的哭闹,母子生离死别的那种痛苦描写的极为写实让人身临其境。 所以宋引玉看得心里格外难受。 谢临安默默地听完了她的话。 他记性极好,轻易就想起了游记里记载的那个故事。 沉吟片刻道: “那村子远离城镇,长久以来信奉的都是前朝风俗规矩,与本朝差异甚大。不过本朝已立朝两百余年,如这村子般,因循守旧枉顾人命之事已少之又少了。” 宋引玉点点头,她也明白。 不是所有人都是不讲道理的,固执地就是害了人命也认为自己是对的。 就比如文朴先生,当时还言辞恳切地劝了又劝,更想以一己之力救下那猎户和寡妇。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无能为力。 只是可怜那小孩,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还要长在那样的村子里。 似是知道宋引玉在想什么,谢临安缓声说到: “你不用忧心,那孩子,被文朴先生带走收为了学生。” “你怎么知道?” 宋引玉脱口而出问到。 “那孩 子后来取名章怀,现下是文昌学院的山长。章怀先生是当世大儒德高望重,在文人中地位极高。” 第5章 不得不承认,关于…… 不得不承认,关于故事里小孩的结局安慰到了宋引玉。 只不过,这才是这本游记的第二个故事,以小窥大,可见这本游记里记载的东西,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有趣。 在这个时代所发生的那些故事,也远比她想象的残酷。 沉思间,宋引玉对这本游记的兴趣慢慢消散。 似是看出了宋引玉内心所想,谢临安说: “文朴先生所著的这本游记,内容极为丰富,山川地理人间事皆有记载。 世事无常,不好以偏概全。” 这是在劝她不要轻易放掉这本书。 宋引玉听着他的话,手也不自觉拿起刚刚没来得及吃的松子,慢慢剥了起来。 只不过刚剥了没两颗她就放弃了。 宋引玉垂眼颇有些无语地看着手指上的像要浸出血的红痕。 她的这身皮肉娇嫩,浑身上下跟在牛奶里泡过一样,连个茧都没有。 这会儿不过是剥个松子,都能把手剥成这样。 要照以前遇上这样的,宋引玉准骂一声矫情,生了个公主的身子。 可临到自己头上了才知道真不是矫情,真是皮太嫩了。 “吃吧。” 宋引玉怔忡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松子仁。 眨眨眼,还在。 谢临安又剥了几颗,通通放在了宋引玉面前,只说: “松子性热,不宜用多了,一会儿还要用午膳。” 他耐性十足地解释道。 宋引玉捡起小碟子里的松子,慢慢塞进嘴里,眼珠子一转就盯在了谢临安身上,若有所思。 又是那种感觉,又是那种被当闺女养的感觉。 这是不是反过来了? 宋引玉抿了口热茶,瞅着谢临安,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然而正当她要开口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谢临安侧耳听后,看向宋引玉,道: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哦。” 宋引玉点点头,站起身来,老实巴交地跟着谢临安,亦步亦趋。 这一打岔,她反倒是心思集中在了接下来的事上了。 因为她马上就要去拜见她的公公婆婆了,宋引玉遏制不住的紧张了 起来。 “父亲,母亲虽为人严肃但并不苛待小辈,多是宽宥行事,你不用太忧心。” 在将将要出书房门时,谢临安低声宽慰道。 宋引玉抬头看向她,正好对上他那双平和温润的眸子。 宋引玉抿了抿唇,乖乖巧巧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就。 跟在谢临安身后,刚一脚踏出门槛,宋引玉就打了个哆嗦。 早在一旁侯着的阿月见状赶紧快步迎上来,往她手里塞来了汤婆子: “姑娘。” “谢,谢谢阿月。” 宋引玉冻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行,等天气暖和些,她一定要好好锻炼,不然这刚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命,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谢临安默然移了一下身子,挡住了风口,等宋引玉稍微缓过来些,两人又才提步往前走去。 一路沉默,宋引玉跟在谢临安的身旁,慢慢思索起了谢家的情况。 谢家是大晋名门世家门庭厚重,往上数几代都是出入文渊阁的大学士。 到了谢临安已经将文渊阁大学士做到了极致,这般年轻的首辅,也是世所罕见。 可以说满京城姑娘就没有不想嫁进谢家来的。 除了是因为谢临安本人太过出色,另一方面便是结上谢家这门亲,不管对于姑娘本身还家族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谢家情况特殊,人口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延续了这么多年的家族,定是枝繁叶茂,这点毋庸置疑。 但谢家有一规矩,凡是谢家男儿,除了执掌门庭的家主,其余成年以后须得搬离谢府另立门庭。 这意味着嫁进谢家,不用面对复杂的内宅关系,还有广阔的人脉。 光这一条,就足够许多人心动了。 很何况,谢临安乃是谢老大人独子。 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成亲多年未有子嗣,在而立之年,才有了谢临安。 所幸谢临安当年小小年纪便显现出了不凡,一路到二十多岁就坐上了首辅之位。 所以谢家家主的这个位置还坐得稳稳当当的。 而宋家能和谢家订上亲,在当年可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宋引玉觉得这大约就是传说中,踩了狗屎运吧。 “父 亲,母亲。” 一路胡思乱想之际,他们已然到了厅堂。 宋引玉听得谢临安的问安声后,也跟着规规矩矩行了礼。 过后便是向他们敬茶了。 谢老大人和她祖父是同僚,早就闲赋在家。 宋引玉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行完礼,敬了两位长辈茶,又收了他们的红封才在起身时看清了他们的长相。 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虽然年纪都不轻了,两鬓早就生了华发,脸上也爬上了皱纹,可面容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只是两位都生的严肃,一丝不苟的,是宋引玉最怵的那种人。 谢老大人或是喜欢皱眉,眉心处留下了醒目的川字纹,看起来不怒自威。 只是他们在看向宋引玉时,神色还是柔和了几分。 到吃饭时,看着桌上摆的菜大部分都是宋引玉喜欢吃的。 她心中便明了,他们并不是像看起来的那么严厉。 她心中不由得松了松,毕竟往后还要长期生活在一起的。 吃过饭后,谢临安跟着谢老大人去了书房,留下宋引玉和谢老夫人一起聊聊天。 谢老夫人似是没怎么和她这样的小丫头接触过,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喜欢读书吗?” 宋引玉坐得端正,腰板挺得笔直,听到谢老夫人的问话后,抿了抿唇,干巴巴地回到: “闲暇时,喜欢读。” “喜欢读什么书?” 谢老夫人接着问道。 宋引玉喜欢看小说,可这不能说。像谢老夫人他们应该都是喜欢正统书的。 想了想答: “四书五经,都读过些。” 九年义务教育多少学过些什么论语诗经之类的,她这也不算撒谎吧。 宋引玉有些心虚。 不过谢老夫人没看出她的心虚,只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 “宋家书香门第,你祖父父亲学问都做的不错,家学渊源,很好。” 宋引玉心里尴尬,但脸上的笑不变。 “吃点心吧。” 谢老夫人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说到。 “是,多谢母亲。”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宋引玉捏了一块糕点和着热茶慢慢吃着。 人一紧张一尴尬,总会想做这事转移下注意力。 宋引玉就是这样,谢老夫人坐在上首不说话,宋引玉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去搭话,便专心致志地吃糕点。 不一会儿便将盘子里的糕点吃完了,再伸手拿时,手拿了一个空。 其实这糕点也没几块,平常谢老夫人吃不了两块,为了不浪费,所以每次送来的糕点花样摆的好,但实际没多少。 小小的糕点本来一口就能吞的,但宋引玉不能这么干。 刚刚才被夸,要不文雅,淑女些不是自打耳光吗。 所以她是一点一点慢慢陪着茶慢慢抿掉。 “你喜欢吃糕点?” 宋引玉倏地收回手,道: “母亲这儿的糕点好吃,我一时间没忍住。” “无妨,喜欢吃就多吃点,安茹把我这盘也给夫人送过去。” 谢老夫人指了指旁边的糕点对身边的伺候的嬷嬷说到。 “不用,不用,母亲我怎么能抢你的糕点吃,我吃得差不多了,母亲您吃就好。” 宋引玉连忙摆手拒绝,连注重了许久的仪态也顾不上了。 “无妨,你年纪小,还在长身体是该多吃些。” 说罢她又转头对正将那碟子糕点放在宋引玉桌上的安嬷嬷说, “安茹,夫人喜欢吃这糕点,你吩咐小厨房再做些等夫人走的时候,给夫人装些。” “是老夫人。” 宋引玉更不好意思了,这不是连吃带装吗: “不用了母亲,真的不用了,我够了,这么多真的够了。” 这碟子她吃完可能晚饭都不用吃了,再装回去,她吃不完,坏了也只能扔掉。这不仅糟蹋粮食还糟蹋了谢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她可不能做。 一旁侍候着的阿月见宋引玉有些着急了,犹豫了一下,走出来福了福身道: “老夫人我家夫人确实只能吃得下这么多糕点,再吃夜里该积食了。可奴婢又难得见夫人胃口这么好,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否请嬷嬷将糕点的配方抄给奴婢。 等夫人想吃的时候,奴婢再给夫人做。” 自从宋家跟谢家定亲后,秦嬷嬷将阿月带在了身边教导了一段时日,耳提命面了她不少东西。 过到谢府后,秦嬷嬷帮宋引玉处理院子里的事 宜,打理嫁妆。 而阿月则是要跟着身边贴身伺候的,自然是随时警醒着。 一道糕点,不可避免的就让阿月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所以才出来这般说道。 谢老夫人看似严肃,但很是通情达理,她听了阿月的话后对安嬷嬷颔首: “去吧,多抄几张来,我记得有几道糕点味道不错。” “是。” 安嬷嬷接了令立马就去了。 宋引玉松了一口气,她脸上又扬起了个笑来: “多谢母亲。” “无事,你喜欢就好。” 宋引玉听得最后一句,眨了眨眼睛,抿唇笑了笑,觉得谢老夫人其实比她想象中要好相处一点。 想着她脸上的笑又灿烂了一些。 谢老夫人见状面色又柔和了几分,只是看不太明显。 宋引玉就这么坐在那儿继续吃糕点,等到她又把一碟子糕点吃完后,胃里有些撑了时,谢临安正好和谢老大人方从书房回来了。 最终宋引玉带着吃得有些撑的肚子和谢临安告辞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刚出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的静慈堂没多远,宋引玉实在没忍住打了一个小嗝。 她脚下一停立马捂住嘴,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谢临安一愣,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染上了丝丝笑意。 察觉到要是这会儿笑出声,小姑娘定会羞愤不已,他又恢复如常,假装没听到刚刚的动静,只疑惑地问到: “怎么不走了?可是脚走痛了?” 宋引玉闻言悄悄抬眼快速瞥了一眼谢临安,见他面露疑惑,眼带关切,看模样像是真的没听到自己刚刚那个嗝。 她一时间也拿不准谢临安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 想了想她又不纠结了,她就当谢临安是没听到吧。 宋引玉燕摇摇头:“没,没什么,走吧。” 说着便抬脚跟上了他。 第6章 从静慈堂出来…… 从静慈堂出来,宋引玉又跟着谢临安去了书房继续捧着那本游记看了起来。 只不过看的很慢,薄薄的一本看了三天都没有看完。 这本书正如谢临安所说,远远不止讲故事这么简单,里面具有更深沉的涵义。 这需要慢慢品。 宋引玉更是把它当一本高中语文来啃,细读慢看,每次一段看完,都要坐在那儿想好久。 索性她在书房和谢临安两人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偶尔聊上几句也消除了陌生感,两人坐在一起看着也颇为和谐。 三天的时间一晃就过了。 除了第三天,谢临安陪着她回门,出过一趟门,其余时候他们二人都是窝在这小小的书房里。 原本到第四天谢临安就该去文渊阁当值了,可是在那日他们回门后刚刚踏入谢府不久,就生了变故。 宫里来旨意了。 这一日他们前脚刚回来,后脚传旨的大太监就来了。 他先是与谢临安寒暄了几句,随后便一脸肃穆地将皇帝的口谕传达。 大致的意思是说谢临安这么多年为皇帝尽忠职守,劳苦功高。既然成亲了就多休整几日,不用忙着回朝,免得无端冷落了新婚夫人。 听意思像是好意,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引玉听着总感觉有几分阴阳怪气。 直到大太监捧了一个盒子出来,宋引玉才知道她没有感觉错。 “谢大人,皇上和惠妃娘娘说,两位主子与您相交多年,您成亲那日原是要出宫来谢府的,只是中途有要事杯绊住了脚,没成。 今日就让奴才给你送来贺礼,祝你和夫人琴瑟和鸣,白首齐眉。” 这话本是没什么,听的也没问题。 可宋引玉明显看见谢临安在见到盒子里的东西后,失态了。 他神情一怔,眼睛变得黑沉沉,像是压抑着什么惊涛骇浪一样。 让人无端心生惧意。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如常,面带清浅的笑意,拱手道: “多谢皇上娘娘厚爱。” 随后他双手接过了盒子,不让旁人多看,就合上了。 宋引玉瞥了一眼,她眼神好,一眼就看清了里面装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看清,她的心里的火就拱了起来,暗自咬牙,骂了一声狗皇帝。 再看谢临安还温雅的神情已经看不见半分恼意,她更是心疼。 这个狗皇帝,一边说谢临安是他的肱股之臣,觉得他劳苦功高,一边又下死手往人心里插刀。 再回想他让大太监传的话,这不仅是插刀,还狠狠搅了一通,搅得人心鲜血淋漓。 忍不住她又暗骂一句,狗皇帝阴阳怪气的又小肚鸡肠,难怪女主都嫁给他了,还能be。 活该,呸。 连带着宋引玉看那传话的太监也不顺眼。 见他还拉着谢临安叨叨的,宋引玉咳嗽了一声,声音不是特别大,但足够所有人都听到。 那边大太监的话也被打断了。 宋引玉掩了掩唇,状似虚弱地向谢临安靠了靠,小声地说道: “夫君,我有些不适,想回房歇息。” 她看起来似是极为依赖谢临安,又模样柔弱。 大太监眼神意味深长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后,笑呵呵地: “看来谢大人与夫人新婚燕尔,鸾凤和鸣这下奴才回去说给两位主子听,两位主子一准高兴。 如此奴才就不打扰谢大人了。” “公公慢走。” 谢临安颔首,又招来大管家送人。 宋引玉恨得牙痒痒。 果然奴似主子,这太监也阴阳怪气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刚几句话,这太监就内涵了谢临安好几句。 不过这也多少让宋引玉明白,谢临安目前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得君心。 至少他与皇帝是生了嫌隙,不再同心同德了。 虽然看似现在谢临安还是当朝首辅,皇帝的左膀右臂,可恐怕皇帝已经开始防他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谢临安当初与皇帝遇上后两人就引为知己。但当谢临安一入文渊阁,谢老大人不就立马辞官回家了,这本就是为了避嫌。 但现在两人互为情敌,狗皇帝又总是疑神疑鬼,经过长时间的发酵他对谢临安多少是产生了些偏见。 当然狗皇帝虽然狗,但也不是纯粹的昏君,虽然总膈应谢临安与惠妃,也就是原女主之事。 但也并未真的出手对付他,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分的清。 只是总是每次和惠妃闹不愉快了,就来往谢临安心上捅刀子,也不让他好过。 这会也是,一定又是和女主不知道是虐身还是虐心了,今天才来拿谢临安出气。 “走吧,回去了,今日受累了,回屋好好歇歇。” 说罢谢临安率先往前走了。 他步子迈的有些大,第一次没顾上宋引玉。 而皇帝送来的那个木盒子始终被他亲自拿在手上没给任何人。 当初他与惠妃一事虽然没过明路但京城里大多数人,都心里有数。 所以他不能给人留下把柄,招致祸患。 宋引玉紧着他的步子跟在他身边,没吭声。 只是她身子娇弱,根本跟不上谢临安,到最后近乎是在小跑了。 两人闷头走了好一段路,直到谢临安察觉悄悄落后在身后的小姑娘气息变得急促粗重,他方才惊醒过来。 谢临安脚下一顿,慢了下来。 宋引玉见状也慢了下来,心里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他再走这么快,宋引玉真不会追了,太累人了。 谢临安拉平的嘴角,重新上扬了一个弧度,冷肃的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两人的步调总算回归正常,只不过还是一路无话。 后来回了房各自换了衣服后,谢临安就径直去了书房。 宋引玉也没那么不识趣,跟着跑去。 她在屋内喝着秦嬷嬷准备的姜汤,想了想又吩咐给书房送了一碗去。 气是气但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 “秦嬷嬷怎么了?” 宋引玉不喜欢喝姜汤,又辣又刺嗓子。所以喝得很慢,但也注意到一旁的秦嬷嬷一直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秦嬷嬷左右看了看,对阿月和阿星说: “你们出去,把门守好,我有几句话要和夫人说。” “是。” 两人应声,退了出去。 宋引玉见秦嬷嬷这般严肃,碗里的姜汤也喝不下去了。 她放下碗,有些疑惑:“到底怎么了秦嬷嬷?” 这会儿屋内没有了旁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秦嬷嬷才一脸忧色地开了口: “夫人,这事嬷嬷原是不打算跟你说。有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多知道些也不过平添烦恼。 只是今日这旨意这礼来的,有些不大好啊。” 秦嬷嬷这一开口,宋引玉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原主多年来缠绵病榻几次病危,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当初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好些事都没让原主知道。 就比如谢临安和原女主的事。 所以在秦嬷嬷他们心中,宋引玉是不知道的。 宋引玉肯定不能暴露她从头到尾都知道的事,这会儿便佯装迷茫地看向秦嬷嬷: “嬷嬷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秦嬷嬷似是有些为难,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半响她方才开口: “这事得三年前说起,那时两位老祖宗接连病逝,您身子也不大好了,大夫说最多熬不过两个月。 整个宋府愁云惨淡。 也恰在那时,谢大人从文渊阁一跃成了首辅,谢家花团锦簇更近一步。 京城中想嫁给谢大人的女子不知凡几,当初就是长公主都是动过心思的。” 宋引玉知道这事。 在原书中,宋引玉应该就是死在了三年前,然后与谢临安的婚约自然就解除了。 这才引发了后来谢临安和女主的纠葛。 只是不知为何出了偏差,宋引玉没有死在三年前,而是在一个月前病死了,然后她又穿了进来。 所以宋引玉还是嫁给了谢临安。 原来她还想,原主没死,谢临安还是和原女主产生了纠葛,这剧情修复力太大。 但现在听秦嬷嬷这么一说,难道是还有什么隐情? “嬷嬷,你接着说。” 秦嬷嬷点点头,皱着眉头接着说: “那时老爷和夫人看你快熬不过去了,加上府上才办完丧事,心里灰心,也明白,谢宋两家的婚事怕是成不了。 当年您和谢大人的婚约是老祖宗和谢老大人定的。 说来也是宋家高攀了,这么多年来,你但凡是有个不好,谢家从不袖手旁观,连太医都请过好几回。 府中的补药更是一年几车地送来。 老爷说,谢家对宋家已经仁至义尽了,断没有再拖累谢大人的道理。 他便和夫人,亲上谢家的门,退了你和谢大人的婚事……” “等等,我和谢临安在三年前就退婚了?” 宋引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是,谢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起先并不同意,还出面请了太医院院首为你诊治。 还是后来老爷和谢老大人促膝长谈了一夜,老大人才同意退的婚。只不过,谢家依然为你请太医,寻药,最后方才保住了您的命。 只是这婚事却是作罢了。 太医曾有言,您活不过二十,那时老爷和夫人便不想再给你定亲,只尽心给你治病。” 难怪谢家二老,对她如此包容,明明最重规矩,可是能容忍她每日睡到日晒三竿,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再后来,没了和宋家的亲事,京城众贵女,对谢大人趋之若鹜。抢着想和谢家定亲的人家不胜枚数。 谁也没想到,到最后,差点和谢家定亲的会是定国公。” 说到这,秦嬷嬷也知道接下来的话犯忌讳,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谢大人和定国公继室生的嫡女,文三姑娘生了情,两人两情相悦,时常相约游街出入书社。 但在谁都以为,这桩婚事稳了以后,出了岔子。 当时双方媒人都上过门了,可在下聘的前一天,文三姑娘突然被封为妃,入宫去了。” 第7章 秦嬷嬷前面讲的东…… 秦嬷嬷前面讲的东西,都是书中的情节,这宋引玉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既然三年前宋谢两家就解除了婚约,那她又怎么会在三年后嫁给谢临安。 到了这时宋引玉才发现,她好似忽略了很多东西。 比如,一个月前原主就死了,她穿来以后,虽然身体日渐好起来,但就外人来看。 她怎么瞧都不是长命之人。 那谢临安又怎么会愿意娶她? 时隔三年,同样面临濒死的她,两家又是怎么结的亲? 宋引玉茫然了一会儿,随即她严肃地看着秦嬷嬷,说: “嬷嬷,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嫁给谢临安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嬷嬷不防宋引玉的注意力竟不是在惠妃和大人之事上,被她问得一怔。 但话赶话都说到这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所有真相和盘托出: “其实姑娘在半年前就不大好了,太医来看了两次,都摇头。 老爷和夫人不放弃这才又拖了半年。 直到一个月前,那几日你已不大能吃得进去东西了。 那天晚上老爷和夫人守了你一夜,你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夫人很高兴。 但我和老爷心里都清楚,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果然到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没多久,你,就咽气了。” 秦嬷嬷说起那天的事,到现在还是心惊肉跳,脸色惨白。 宋引玉听到这更是头皮都发麻,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咽咽口水问到: “嬷嬷,你确定,咽气了?” 她问得小心翼翼。 “是,我确定,那鼻息还是我摸的。” 秦嬷嬷说着也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当时她真的是摸着宋引玉鼻息散了,人确定已经走了。 可是这会儿她居然还和宋引玉坐在这谈起这件事。 “那我,怎么又活过来的?” 秦嬷嬷呼出一口气,脸色出现了一丝笑意: “你那时刚刚咽气,管家就拉着清无道长到了。” “清无道长?” 这个名字宋引玉有些陌生,书里好像没有这号人。 秦嬷嬷点点头: “清无道长是得道高人,医术超群,原本是谢大人帮忙找来帮你看病的。” 宋家四处寻医谢家会帮忙,有的人,宋家找不到请不来,谢家就能。 比如这位清无道长。 “清无道长到了之后,知道你咽气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用银针在你头上扎了几下,老天保佑,你的气息就回来了。 把你救回来以后,清无道长说,你八字太弱,福泽太薄,纵使你现在救回来了,也活不长久。 想要你救你的命,须得找八字硬得上天眷顾,福泽深厚之人庇护于你,和你同享八字福运方才能让你脱离死劫。” 宋引玉脑袋嗡了一下,脑袋空白了一瞬,不用秦嬷嬷说剩下的话,她已经明白了。 她垂下头,声音有些虚弱: “嬷嬷,谢临安娶我是不是为了冲喜?为了给我冲喜?” 宋引玉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很复杂,她实在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的。 秦嬷嬷点点头: “这事是谢大人亲自点头应下的,老爷和夫人原是根本没想到谢大人头上的。 是谢大人自己找清无道长才知道了,后来测了八字,谢大人知道自己能救你后,就亲自上了宋家的门,找到老爷的。” 谢临安为什么要答应这么荒唐的事? 他对宋引玉没有情爱,两个人可是连面都没见过。宋引玉也不是他的责任。 那他为什么答应? 宋引玉是学理科的,她阅读理解不好,但她这个人逻辑一向很好。 几乎不用多想,她就已经猜到了,多半是那个狗皇帝做的孽。 她记得在书中,狗皇帝就曾三番四次要给谢临安赐婚,只是谢临安都拒绝了。 狗皇帝因此觉得谢临安对原女主念念不忘,要为她终生不娶。 情深不寿,放旁人那儿是感动,搁他那儿是膈应。 他也一直觉得,女主不接受他,就是因为谢临安,便对谢临安渐渐离了心。 所以不知道一个月前,狗皇帝又作了什么妖,谢临安才会答应来给她冲喜。 宋引玉一想到谢临安在狗皇帝面前隐忍的模样,心里就暴躁,想爆粗口。 他怎么就专盯着谢临安一个人薅羊毛? 书里喜欢女主的又不止他一个,狗皇帝 自己的亲弟弟还对女主念念不忘呢。 那远在边关的周将军还和女主青梅竹马呢? 未来还有一个江南首富,对女主一见倾心。 谢临安和他们的唯一区别就是,女主在喜欢上狗皇帝前,真正放在心上的人,的确是谢临安。 可是人家两人两情相悦,他自己横刀夺爱,他自己一个男小三还有脸为难别人。 越想,宋引玉越恨得牙痒痒。 秦嬷嬷倒是不知道宋引玉想了那么多,她只是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怕宋引玉跑偏对谢临安产生芥蒂。琢磨了一下,又道: “夫人也不要想太多,我冷眼瞧着,大人对夫人很好,心里也念着夫人的。 今日嬷嬷与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大人与惠妃娘娘这事,皇上应是介意的。今日来说的是送礼,可看着像是警告。 夫人,你现在是命妇,又是首辅夫人,日后免不了要进宫,嬷嬷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 免得遇上了,才手忙脚乱,遭了别人的道。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事一个处理不好,丢官下牢都是小事。 这满京城,盯着大人的不在少数。” 秦嬷嬷语重心长地一字一句地叮嘱到。 谢临安这么年轻坐到首辅的位置,又替皇帝处理了不少事,想拉他下马的人,可是排着队的。 他自己原本是干干净净的,谢家又都是纯臣,唯一的问题就出在这惠妃身上。 只要有人盯准了这一点,一个不慎,这就是个死穴。 谢临安为人谨慎,处事滴水不漏,她不怕,她就怕有人从宋引玉入手。 夫人年纪小,又不谙世事,她是怕她将来遭人算计。 秦嬷嬷良苦用心,宋引玉知道。 而她的担忧也不是没由来的,在书中的确有人三番两次想设计原女主和谢临安。 可以说后来皇帝和他彻底离了心,也少不了这些算计。 皇帝自己易燥易怒,疑心病重虽然心里清楚谢临安不是那样的人,可心里的疙瘩始终解不开。 谢临安后面还是被他调离了京城,那时谢临安已经重病缠身,结果还没走到任上就病死在了半路。 谢临安死讯传回京城没多久,彼时已经是皇后的原女主,和皇帝彻底决裂,两人之间的裂缝不可修复,最终走向了be的 结局。 可以说,谢临安的死只是个导火索,但也不是本质问题,更多是男女主本身性格不相和,老是争锋相对,谁也不服软,矛盾没有得到调和才成了这样。 起码全书中,谢临安除了在原女主进宫前两人有一段情,那时经常见面。但自从女主进宫后,两人直到谢临安死都没有再也见过面。 更谈不上私情。 依宋引玉来看,谢临安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他其实更多的心力都放在了为国为民上。 虽然他的人生很短,可他为了整个大晋所做的贡献那绝对是不可磨灭的。 情爱不是他的全部,黎民百姓才是。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和皇帝的女人搅和在一起。 宋引玉一直觉得谢临安最后抑郁而终未必是因为女主,更多的可能是皇帝的猜忌,离心最后的贬官才是真正凉了他的心。 想到这些,宋引玉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是这些她也不可能跟秦嬷嬷讲,只能自己埋在心里。 当下便点点头: “我知道了嬷嬷,我不会给人做靶子的。” “夫人明白就好,你始终要记得,你和大人才是一家人。” “嗯。” 宋引玉轻声应了下。 秦嬷嬷见宋引玉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心里稍稍放了下心。 今日回门本来就事多,回府了还遇上这么个糟心事。 别说宋引玉,秦嬷嬷都有些累了。 看着宋引玉坐在一旁发呆,她也没多说什么,叹息一声后就出了门。 …… 书房内,谢临安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书案上放着一个盒子,那盒子就是刚刚大太监送来的。 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本周易。 书的主人似是极为爱惜,书封上看不见半点污迹,书页平平整整,看起来似是新的一般。 这本书其实是当初谢临安给惠妃的。 惠妃出自定国公,定国公乃是武将,但偏偏惠妃喜欢读书。 她有段时间极喜欢看周易,但周易内容高深,轻易读不懂。 惠妃自己读着也吃力,终日苦恼。 谢临安便抽出时间熬了几夜注解了整本周易,给了惠妃。 便就是这本重新送 回他手里的书。 其实当初他与惠妃之间互赠的不止这本书,还有其他,诸如玉佩,簪子和香囊。 后来惠妃进宫后,定国公府派人将那些东西还给了他。 谢临安收到后,连同惠妃赠给他的香囊砚台等物一同都毁了。 那时他想这些东西,留着都是祸害。 只是没想到,她还留着这本周易。 谢临安垂眼看向那本周易,眸光黑沉复杂。 这本书曾是他的心血他的心意,而今却是他的把柄。 是帝王给他的警告。 谢临安见之心寒。 良久他终是叹息一声,起身将那本周易丢进了炭盆里。 顷刻间火光跳跃,猩红的火苗一点一点吞噬点书中密密麻麻的墨迹。 第8章 谢临安在书房枯坐…… 谢临安在书房枯坐至天黑透了才回了房。 本来从宋府归家时,天色就不早了,又有狗皇帝的圣旨耽搁了一会儿。 等把大太监送走没多久,就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了。 只是谢临安一直没回来,宋引玉也不好一个人吃,便让秦嬷嬷把饭菜都热在灶上。 幸而他们和谢家二老是分开用饭的,不然宋引玉一时间也不好解释这事。 “夫人,要不你先用点,大人的,我吩咐厨房送去书房?” 秦嬷嬷眼看着天都快要黑透了,心疼宋引玉还未用饭,便和她商量着说。 宋引玉悄悄摸了摸已经扁下去的肚子,其实她已经饿得有些发慌了。 她现在正是养身子的时候,每天不仅瞌睡多,饿得也快,食量较从前也增了不少。 可再饿,她也想等谢临安回来一起吃。 所以宋引玉笑了笑佯装不饿的样子说: “没事嬷嬷,再等等,我还不饿,而且书房用饭总归不好。” 宋引玉说了谎,秦嬷嬷一眼就看出了。 宋引玉大病初愈,身子骨慢慢恢复,其情况她最清楚不过。 现在早就过了用晚饭的时间,怎么会不饿,这怕是忍着的吧。 秦嬷嬷知道是劝不动,转而又说: “今天夫人给你装了些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是夫人亲手做的。” 这里的夫人指的是宋引玉的母亲,宋夫人。 她疼女儿,今天下午就备了好些宋引玉喜欢吃的小食糕点,临走前还给她装了满满一盒。 现在秦嬷嬷一说,宋引玉就想起了桂花糕香甜的味道,舔了舔唇,她点点头: “好……” 正要说着,房门被推开了,正是谢临安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寒气,脸色冻得微微有些发白。 他歉意地看着宋引玉道: “处理公务一时忘了时辰,回来得晚些了。” 人总算是回来了,秦嬷嬷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着阿月阿星传饭来。 谢临安走在桌前坐下,宋引玉顺手倒了杯热茶推了过去: “外面冷,你先暖暖身子。” 谢临安道了声谢,端起茶慢慢喝起来,而后说: “往后若是饿,你先用 ,不用等我。” “没关系,一个人吃饭哪有两个人吃饭香。” 宋引玉笑眯眯地说。 她要是不等他,让他成了习惯总是一个人吃饭,那铁定会成书里那样。 吃饭时间不规律,饿过了索性就不吃,慢慢的把身子熬垮。 就目前来看,谢临安其实很在乎她的身子,只要让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等他一起吃饭。 那他一定就会把吃饭这件事放在心上,就不怕吃一顿饿一顿了。 正说着话,阿月他们就将饭菜端上来了。 宋引玉早就饿了,这下也顾不得其他了,端起面前的精米饭送着菜一口一口地吃起来了。 谢临安本是没什么味道,但看着一旁吃得眉眼微弯,满口喷香的小姑娘,竟也觉得腹中饥饿。 他不禁也捡起筷子吃了起来。 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饭桌的菜连带着米饭被一扫而光。 秦嬷嬷在一旁看着都担心把宋引玉吃撑着。 然而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最后一口汤下去,宋引玉觉得舒坦,但紧接着,就打了一个嗝。 她立马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然后第一时间就转头去看谢临安的反应。 谢临安放下碗筷,转头看她,两人恰好四目相对。 “你别……嗝……” 宋引玉刚张开的嘴,立马紧紧闭上,倏地转开了眼,颇有些掩耳盗铃之势。 好像不看谢临安,就能证明那个嗝不是她打的。 然而事与愿违,即是闭着嘴,那闷嗝还是一声接一声的打。 宋引玉这下气都不敢喘了,她憋着气,只要不出气,那嗝就出不来。 这法子好似是有用,至少那嗝的间隔时间长了。 这下她憋气憋得更起劲了。 “哎哟,我的夫人你这是要憋死自己啊,阿月还不去给夫人倒温水来。” 秦嬷嬷看着脸憋红的宋引玉,一时间又好笑又好气。 “嬷……嗝……嬷……嗝……” 宋引玉被迫张开了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憋狠了,那嗝一声接一声就出来了。 这下宋引玉都不敢转头去看谢临安了,自觉是丢了大脸。 她哭丧着脸, 耳廓都红透了,那嗝却还是不停。 谢临安起先是一怔,本是要想帮她止嗝的,但看着小姑娘的模样竟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声。 宋引玉耳朵多尖,早就一直注意着谢临安的反应,即使那笑声极为短促,但还是被她给抓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见他虽然嘴角平直,眼睛里却沁着笑意,当场就不干了。 她转头就对着秦嬷嬷告状: “嬷嬷……嗝……他……嗝……他笑……嗝……嗝……嗝……” 她越急,是越说不出话来,到最后那嗝都停不下来了。 整张脸弄得面红耳赤,都快哭了。 他怎么能笑话她呢? 明明把自己吃撑就够宋引玉想当场钻地缝了,但现在她不想钻地缝了,她想把自己埋了。 秦嬷嬷也想笑,但她怕宋引玉恼羞成怒,所以她竭力地忍着,还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然后哄着说: “大人没有笑你,你看大人哪里笑了,他是担心你呢,不信夫人你看,大人真的是担心你。” 一边说着,一边秦嬷嬷向谢临安使眼色。 谢临安还没这样哄过小姑娘顿时觉得稀奇,也配合着秦嬷嬷。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学着秦嬷嬷的样子略显笨拙地帮宋引玉顺气拍背。 他清了清喉咙,而后一脸认真又不失温和地说: “我没有笑夫人,只是担心夫人。” 宋引玉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她刚刚看得真真的,谢临安明明就笑了。 他就是笑了,他就是取笑她了。 她想反驳几句,想严正言辞地拒绝谢临安的顺气,可刚一张口,嗝声就响了。 这一声格外的响,宋引玉觉得,就是站在门外都能听见。 屋内安静了一瞬。 宋引玉又急又觉得丢脸,要不是顾忌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宋引玉本身有哮喘,秦嬷嬷怕把病给引发了,这下真起不了玩笑的心思。 接过阿月递来的温水,就凑在宋引玉嘴边,哄到: “夫人喝点水,慢慢来,等会儿就不打嗝了。” 宋引玉这会儿也觉得不大好了,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她张嘴想喝水,但嗝没止到,她一口水含进嘴里险些呛到。 “给我吧,我来。” 谢临安接过秦嬷嬷手里的水,一边小心喂着,一边轻声道: “慢慢来别急,不急。” 他替她慢慢顺着气,让宋引玉的呼吸慢下来,不再变得急促,而后又低声道歉: “方才是我的不是,你别恼。明日我给你买冰糖葫芦赔罪,可好?” 宋引玉想说,她又不是小孩子,谁要吃你的冰糖葫芦。 但是转眼见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里,此刻染上了几分忧色,宋引玉那话也说不出口了。 说来也的确是怪她自己,刚刚吃饭急了,又把自己吃撑了,才打嗝不断。 这具身体也是不争气,打几个嗝,就能折腾成这样。 宋引玉反思着自己,呼吸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见状,谢临安扶着杯子,凑在宋引玉唇边。 宋引玉一口一口地饮着水,情况渐渐好了起来。 虽然嗝没有止住但也不像刚刚一个接一个了。 谢临安放下杯子,询问道: “好些了吗?还要喝水吗?” 宋引玉摇摇头,但双唇紧闭,就是不再开口。 谢临安明白小姑娘爱面子,也不说什么。 秦嬷嬷见状,吩咐人将桌上残羹剩汤都收拾了,然后又让阿月等人服侍宋引玉去洗漱了。 这期间,宋引玉的打嗝慢慢好转,虽然还是止不住,但已经好多了。 只是她自己还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天色已晚,等一切收拾妥当时,两人都躺在床上后,侍人熄灯关上了房门。 顷刻间,仿佛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 宋引玉甚至能听见身旁的呼吸声。 她知道谢临安一定是没睡。 想了想,宋引玉侧侧头,昏暗中她看不清谢临安的脸,但隐约间她能看到他高挺完美的鼻骨。 犹豫了一下,她张口说到: “我听嬷嬷说……嗝……人都称你……嗝……书画双绝,你……嗝……你明天能不能教我……嗝……画画?” 宋引玉一打嗝就觉得说话辛苦,可是她担心谢临安因为今天下午狗皇帝的事胡思乱想,所以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虽然谢临安一直到现在看起来都一切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 是宋引玉一想到她今天在盒子里看到的东西就觉得忧心忡忡。 那盒子里的是本周易,是谢临安当初费了心思注解出来送给原女主的。 在原书中,那本周易后来其实是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回到谢临安手上的。 那时惠妃和狗皇帝经历一段甜蜜平静的日子,那也是全书中男女主唯一的糖。 狗皇帝放下了身段低声下气地哄惠妃对她极好,惠妃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渐渐的心里也有了狗皇帝。 在那段日子,她腹中怀了第一个孩子。 在知道有孩子的那一天,惠妃便打算彻底放下谢临安,她将那本珍藏起来的周易拿出来是想将其烧了。 然而她想不到,那本周易已经出现在了狗皇帝的手里。 她的身边出现了叛徒,被人陷害,狗皇帝以为惠妃还是放不下谢临安。 顿感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和惠妃大吵一架。 结果可想而知,惠妃本就性情刚烈,不说她本来就放下了谢临安。现在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但被孩子的爹如此污蔑,当然受不了。 两人当时就起了争执。 当时惠妃被下了药,胎相一直坐不稳,根本就受不了刺激。 狗皇帝这一刺激,人当场就昏倒流产了。 然后这本沾了血的周易就被狗皇帝命人送到了谢临安手上。 送来时更是说了不少诛心的话。 谢临安因帝王的猜忌,惠妃的流产这一切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等宫里人走后,便吐了血。 就是从那时起,谢临安的身体情转直下。 但是这一次这本书提前回来了,虽然没有原书中那样惨烈,但宋引玉心里清楚,谢临安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她不想谢临安再被这些糟心事拖累,至少在家的这几日,他不应该被这些事侵扰。 第9章 天刚刚蒙蒙亮,日…… 天刚刚蒙蒙亮,日光还未刺破厚重的乌云时,大片大片的雪花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了。 天地间未完全化开的雪白又重新铺上了新的一层。 谢临安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他睁开眼,纵使是昏暗的床帐内,他也将周遭的一丝一毫都看得极清。 谢临安自来就眼神极佳,微微垂首便看见了正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姑娘。 她将整个人都快纳入谢临安的怀里,双手紧紧攀在他的手臂上。 稍显稚气的脸上,泛着一丝红晕,看起来倒不像平常那般病弱。 谢临安看了会儿,不由得苦笑。 这姑娘真是拿他当坐怀不乱的君子,这般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怀里。 谢临安轻轻抽出手,小姑娘皱了皱眉,撒开手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了。 这几日,每每早上起床都是这样,他已然有几分习惯了。 谢临安掀开被子,挑开床帐起了床。 这动静立马招来的屋里伺候的人。 “大人。” 来人低声叫着他,正是阿月。 谢临安披着衣服去了耳房,阿月招来了平常侍候他的子鱼非乐跟了上去。 而她自己则整理了一下床帐,免得有风透进去,惊扰了宋引玉。 很快,谢临安就收拾妥当出来了。 在外间,陆陆续续有人轻手轻脚摆上了朝食,子鱼和非乐候在一边,阿月阿星四人则垂首恭敬地立在一旁。 用过早膳,谢临安便走了。 打开门,天已经亮了起来,只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还是显得有些灰蒙蒙的。 谢临安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有立马走,子鱼低声询问道: “外面天有些寒,大人可要再添件衣服。” 谢临安颔首,随后对阿月道: “我要出门一趟,要是夫人醒了,要去书房,你们陪着去即可。” “是。” 子鱼拿来了披风,给谢临安披上,随后几人便大步走出去了。 谢临安走了许久,床帐内才有了动静。 阿月忙上前,挑开床帐,恰好就见宋引玉睡眼惺忪拥被坐在被窝里发着呆。 “夫人可要起了?” 宋引 玉早上起床时,反应都有些慢。 她木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窗外,偏了偏头,嘟囔一声: “天怎么这么暗?” 阿月离得近,听清了她的话,笑着说道: “夫人,外面下雪了,看情形,要到中午才停,雪停了,天就亮了。” “哦。” 宋引玉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哈切,伸了一个懒腰这会儿人才清醒过来。 阿月知道她这是要起床了。 连忙和阿星先扶着她起床在地下走了两圈。 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很舒服,也不凉。 这还是谢临安知道她这个习惯后,命人在地上铺的。 活动开了筋骨,有条不紊地伺候着宋引玉梳妆打扮吃过早饭后。 阿月才禀告道: “夫人,大人今早出门了,临走前说您要是想去书房的话,让我们陪着您去就可以了。” 谢临安出门了? “不去书房。” 宋引玉恹恹地说。 谢临安都不在,她跑去书房干什么。 而且那还是他办公的地方,里面什么机要文件都有,她一个人去,万一要是掉了什么东西,总归是不好。 这时她又想起了昨晚上临睡前,她想让谢临安教她画画的事。 可是最后谢临安有没有答应呢? 宋引玉用手撑着玉一般的小下巴想了一会儿,没想起。 昨晚她问完后,又是打嗝又是胡思乱想的,后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人有没有答应,她还真不记得了。 只是今早就跑出门了,看来是不想了。 宋引玉叹了口气,有些泄气。 阿月在一旁看着,哄着问到: “夫人不看书,那想玩什么,奴婢们陪您玩?” 阿星一般不爱说话,但一听到阿月说玩的事,眼睛亮了一下,也在一旁问到: “夫人要不要玩竹签子?奴婢去给您拿?” 竹签子就是用竹子劈开了一把好几十根的小拇指宽的竹签。 是宋引玉小时候玩过的游戏。 先用双手握住一把竹签,然后手一撒,竹签七零八落散在桌上。 他们要在不移动 其他竹签的基础上,一根一根把竹签捡起来。 最后谁手里的竹签多,谁就赢了。 宋引玉养病的时候不能下地,见天的躺在床上,无聊得要死。 最后就把小时候玩过的,能不用下地的游戏都搬出来,让阿月她们陪她玩了个遍。 竹签子就是其中一样。 阿月是她房里的大丫鬟,行事稳重,对这些小孩玩的游戏没什么兴趣。 阿星这人木讷,平时不言不语的,但最爱和宋引玉玩这些。 所以这一说起来,就来劲了。 宋引玉想了想,点下头: “玩一把。” 阿星闻言立刻就跑去将装竹签子的竹筒找了出来。 两人就你一捡一根,我捡一根地玩了起来。 两人都是孩子心性,玩得可认真了。一旁的阿月就捡起给宋引玉做的肚兜,绣了起来。 这一玩,消磨了大半早晨的时间,可谢临安还没有回来。 宋引玉渐渐有些担忧了。 心里放着事,玩了两把,宋引玉就没兴趣了。 她让阿星捡好竹签子,又看了看窗外,转头对阿月说: “我想出去看下雪。” 阿月愣了一下: “可外面天寒,要是染上风寒……” 宋引玉忙道: “不会不会,下雪天哪有化雪的时候冷,我穿厚点,没事的。” 要看着宋引玉满脸的期待,阿月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那待会夫人要是觉得冷了,就跟奴婢说,我们就回来。” “嗯。” 宋引玉笑眯眯地点头。 怕她冷,阿月给宋引玉重新换了一身厚衣裳,又裹上了带毛的披风,手里的汤婆子也备好了,才出了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了银装素裹的景象。 正下着雪,府里的下人还没来得及扫屋前的雪,一脚下去,嘎吱嘎吱直响。 宋引玉还没在这样的大雪天玩过。 虽然嫁人那天地上也堆了不少的雪,可凡是她要走过的地方早就清扫干净了,又蒙着盖头,还真什么都没看见。 宋引玉快步走进院子里,摊开手,仰着头,看着如絮般的飘雪洁白无瑕,落在脸上,手上,微微冰 凉,很快就化成了水。 她情不自禁地吐出胸腔的浊气,吸入这干净带着寒气的气息。 瞬间有种从鼻腔到心肺的畅快感。 阿月本是怕宋引玉站在雪里受凉,但见她如此高兴,心中竟是不忍去打扰。 人人都羡慕宋引玉嫁了门好亲事,满京城姑娘都倾心的谢大人娶了她。 可又有谁知道,她家夫人,缠绵病榻多年,几次踏过鬼门关。 寻常姑娘的嬉笑玩闹,她一样都没有经历过。 这还是头一遭。 雪钻进了脖子里,宋引玉自己逗自己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白的有些透明的脸上,染上了两朵红晕,显得有几分憨态。 玩闹了一会儿,不等阿月开口,宋引玉自己就躲回了廊下了。 雪虽然好玩,但是本质上,她还是畏寒的。 “走,我们出去走走。” 宋引玉虽然冷,但此刻精神饱满。 汤婆子把冰凉的手,暖热了,她更是跃跃欲试。 谢府有一处后花园,里面有一个连通外面的湖,湖面有一座假山,湖边种着几棵垂柳。 距离湖不远处就是一片的梅花林。 这会儿梅花正开的俏,红色的梅花藏在裹满的雪花中,露出点点红,分外好看。 叶片上裹着的冰片,哄得宋引玉学以前在视频里看见的北方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揭下来。 那冰上果然清晰地印着叶子上的脉络,看起来极好看。 “天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宋引玉拿着冰正要给阿月她们炫耀,就听见了谢临安的声音了。 她寻声望去,正好就见谢临安立在不远处,微微皱眉看着她。 宋引玉立马抛弃了阿月,拿着冰片向谢临安跑去。跑到他面前后便迫不及待地拿起手上的冰片凑在谢临安眼前,双眼晶亮地说: “你看这个漂不漂亮?我从叶子上扣下来的。” 她说着话,嘴里吐出白气,拿冰的手,更是冻的发红。 然而平时最怕的人,现在最兴奋地向谢临安展示着她的发现。 跟个小孩子,发现了好玩的,就立刻要分享给小伙伴一样。 谢临安眉间的褶皱渐渐散去,他接过宋引玉手里冰片,举在眼前状似认真地 看了一会儿后点头说: “很美。” “那我送给你。” 宋引玉觉得谢临安有眼光,立马大度地表示道。 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笑里还藏了几分揶揄。 谢临安却是没觉得什么收下一块冰当礼物有什么不对,他颔首还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多谢夫人。” 说罢他握着冰,眉眼温和地举起另一只手说: “这是我给夫人的回礼。” 他手里的东西拿牛皮纸包裹着,有些长看不出是什么。 宋引玉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一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宋引玉愣了一下,昨晚的记忆回笼。 她想起了那句“明日我买冰糖葫芦给你赔罪。” 果真,这人今天就给她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回来。 看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宋引玉脸上笑意微僵。 谢临安见眼前的姑娘呆呆地看着糖葫芦,似是想起了昨晚之事,耳廓又红了起来。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嘴角上扬。 宋引玉觉得谢临安是在取笑她,又觉得是在哄她。 可她都没有证据。 不过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她是妈粉,她是妈粉,不能和他斤斤计较这么多,她得大度。 谁让是自己粉的人,她要包容他。 这么一想,宋引玉心里就不在乎了。 她拿起冰糖葫芦咬了一口,糖葫芦酸甜味立马在口腔里泛开。 出乎意料的好吃,比她以前自己买的好吃。 她眯了眯眼,咽下糖葫芦,彻底决定不和谢临安计较了。 “你要吃吗?” 她嚼着糖葫芦,向谢临安面前递了递。 谢临安摇摇头,道: “还要玩吗?” 宋引玉说: “再逛逛,我还没逛过呢。” “好。” 宋引玉此时还不知道,在她看来如此稀松平常的逛逛可是惊了不少谢府的下人。 谢府向来重规矩,连下人行走间的步子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样。 又何曾见过,吃着糖葫芦,适意闲散,还有谢家家主陪着闲逛的。 第10章 来了这么久,宋…… 来了这么久,宋引玉对偌大的谢府其实还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要不是有阿月她们带路,她一个人出来一准迷路。 所以宋引玉原是打算趁此机会将谢府逛个遍的,想好好看看以后就住下的家。 只是当她手里的冰糖葫芦吃完时,藏在另一只衣袖下的汤婆子也凉了。 风雪也越发大了,风一吹,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小脸更是被冻得煞白煞白的。 当即她人就怂了,只想躲回房去。 只不过抬眼悄悄一看,瞥见身旁眉目含笑的人,又怕辜负他一番好意。 宋引玉又犹豫了。 只是她并没发觉,在她还没从犹豫,纠结中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被带着往书房那个方向走去了。 等到地方时,宋引玉有些懵然。 这时耳边猝然响起谢临安温和低沉的声音: “风雪大了天寒,先回书房躲会儿。”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 “若是一直不停,择日天回暖了,再陪你逛逛,可好?” 宋引玉看着他眨眨眼,而后乖巧地点点头,二话没说就跟着他入了书房。 外面实在太冷了,她是真的熬不住了。 宋引玉觉得谢临安一定是察觉到她冷了,才这么说的。 顿时,宋引玉悄咪咪地弯了眉眼。 果然,不亏是她看中的人。 原书中那么描写了那么多优秀的男配,她一眼就瞧中他,毅然决然地入了坑。 一踏入屋内,热烘烘的暖气扑面而来,冻得瑟瑟发抖的宋引玉一下子觉得舒服了。 这时她才发现,书房内早就燃起了炭火,驱散了寒气。 四下门窗也关好,她常坐的那套桌椅上,已经摆上了热茶,松子和糕点。 一看便知是在他们来的路上就备上了了,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谢临安吩咐的。 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命人去做的。 宋引玉在老位置坐下,旁边的小桌上除了吃食还放着那本她时常翻阅的游记。 她双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瞬间感觉全身都被这杯热茶给熨帖了,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那边谢临安走到桌案前,在上面铺上了干净的宣纸,墨也磨好了。 他对宋引玉招招手 道: “过来。” 宋引玉放下茶杯,起身疑惑地朝他走过去。 刚刚走在桌案前谢临安又让她走到身边来。 宋引玉听话地绕过桌案,走到谢临安身边站定,但她还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是这里向来是谢临安办公的地方,好几次她都见着他皱着眉心,提笔处理公务。 所以宋引玉现在立在这,也下意识地束手束脚,不敢放肆。 毕竟,谢临安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关乎天下民生。 要是因为她出了什么纰漏,那就罪过了。 谢临安指着桌上的纸笔道: “不是想学画画吗?” 宋引玉闻言,颇为惊讶地抬头看他。 她以为他昨晚没答应呢。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要教她。 看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一看就是早早备好的。 宋引玉顿时感觉心轻轻动了一下,谢临安真的是一个极温柔的人。 即使他不喜欢她,可对她依然包容,宽宥,尊重,凡是事必躬亲,未曾有半句重话。 哪怕是她随口一言都能记在心上。 这样的人,说他是真正的君子都不为过。 而且宋引玉能感觉到,谢临安没有要把她娶回来放在那儿当吉祥物的意思。 他是真正想和她过日子,也在极力让她融入谢家的生活。 也不知道这样温柔的人,在爱上一个人时,又能好到什么样的程度。 宋引玉不禁好奇。 宋引玉想着,自顾自地抿嘴笑了。 谢临安见她在笑,以为她是在高兴自己教她画画。 顿时觉得,这小姑娘是极好哄的。 所以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两分: “你擅画什么,先自己画画。” 宋引玉会画什么,她什么都不会画,原本她是连毛笔字都不会,写出来的字软趴趴,惨不忍睹。 不过得益于原主多年来习字,手有了肌肉记忆,所以现在虽说不是太好,但好歹也能入眼。 可要说画画,她连用铅笔画都不会,这毛笔就更不用想了。 宋引玉想理直气壮地说,她啥也不会。 可她不敢,怕丢脸,好歹宋 家也是书香门第。 想了半天,宋引玉突然眼睛一亮,道: “我会画耗子。” “耗,耗子?” 谢临安难得地打了个磕巴,眼神也变得迟疑,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这边宋引玉已经提笔沾了墨,在纸上下笔了。 一边画,一边嘴里念叨着: “七加二等于九,画个眼睛,再添个尾巴。” 谢临安不解其意,但端看宋引玉念完了,笔也停了,此时一只老鼠跃然纸上。 这老鼠长得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又有几分活灵活现,显得十分有趣。 宋引玉放下笔,看着纸上的成果十分自得。 这简笔画,还是她看着视频学了一天,才学会的。 也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画,想来拿来蒙一下谢临安应该是够了。 “怎么样,像吗?” 她仰着头看向一旁的谢临安,虽然面上不显,但眼睛里却是得意的。 那模样,像是要让他大开眼界。 谢临安失笑,颔首道,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错。” 宋引玉不知,谢临安书画造诣极高,时下也有许多人会收集他墨宝,文人更是争着抢着要让他指点。 凡是能让他评价一句不错的,已然是十分了得之人了。 就她这耗子,更是拿到他面前来,那些文人都会嫌她脏了谢临安的眼。 只不过,宋引玉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看谢临安虽然嘴上说着不错,但面上却极为平淡。 她又埋下头左看看右看看,俗话说自己看自己的儿,只有越看越好看的。 现在这只耗子就跟她儿一样,她自然是越看,越觉得好。 这可是超出她平常水平了。 这耗子画得多好,栩栩如生的。 当下她便不服了,意有所指道: “那你帮我改改?” 谢临安颔首,随即提笔低眉。 他很是认真,聚精会神地画着手上的画。 宋引玉原本是在看他画画的,可是看着看着,她目光不可遏制地移到了他的脸上? 谢临安无疑是长得极为出色的,侧颜更是立体线条优越,没有死角。 她这一看就有些不可自拔了,目光一路从他额头划到了他的唇。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的,明明是个大男人但是却长了张女人都羡慕唇。 唇形完美,唇色不点而朱连口脂都不需要擦。 宋引玉自己常年病着,唇色稍淡,便是这会儿看着都有些嫉妒。 只是这张脸看久了,难免让人痴迷。 宋引玉至今都觉得难以置信,她居然能嫁给这样的人。 即使他们没有夫妻之实,谢临安也不喜欢她。 可是让她天天面对着这张脸,每顿都能多吃两碗饭。 这就是人家说的秀色可餐。 谢临安一幅图画完后,搁下笔,察觉到宋引玉投在他脸上的目光有些异样,便转头看去。 宋引玉偷看人被抓个正着,惊了一下后立马慌乱地低下头假装看他画画。 谢临安疑惑,但也没深究。 可就这一看,宋引玉惊了,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纸上的图,仿佛听见哗啦一声,自尊心摔了个稀碎。 纸上的图其实很简单,在宋引玉的基础上,谢临安又添了两只老鼠和一个米缸。 这画的是三只老鼠偷米的故事。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可是宋引玉就觉得羞耻。 刚刚一只老鼠,看不出来,她还得意自己画的好。 可这会儿有了谢临安的对比,她只觉得自己那只耗子着实辣眼睛。 亏她刚刚还跟人炫耀,这才真是丢脸丢大发了。早知道她就不画了,什么都不会,也总比班门弄斧地好。 谢临安看她不像是欢喜的模样,有些疑惑: “可是不妥?” 宋引玉闷闷地说: “你怎么不改改我的耗子?” 谢临安道: “很好,为何要改?” “哪里好了,你看跟你的比,它丑得都没眼看了。” 看着拙劣的线条勾勒出来的老鼠,宋引玉都想用手指把那一坨给扣走。 谢临安这才看出了宋引玉不高兴了。 他微微蹙眉,而后试探地哄到: “你我只是所用技法不同,各有千秋,并算不上丑。” 宋引玉兀自想了 一会儿,泄气道: “算了。” 也是她傻,谢临安本就擅画,还有双绝的名头,她不自量力拿自己和他,本身就是自取其辱。 而且她本来就不会画画,画得丑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况且再看看那副画,其实谢临安的线条也并不复杂。 许是为了配合她的耗子,他的画的也简单。 只是经他手出来,却是画得极为出色。 想通了,宋引玉也不恼了,兴致勃勃地说: “你这个耗子看起来也不难,你快教教我。” 谢临安看着笑容明媚的宋引玉,眼睛里也染上了笑意: “好。” 余下的几日,宋引玉书也没怎么看了,就跟着谢临安学画画。 宋引玉原本觉得自己没那个天赋,开始学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的。 那画的东西简直不能入眼。 但谢临安耐性好,脾气也好,宋引玉自己都看不过去,他还是不恼 愣是手把手地教着,终于花了几日的功夫卓有成效。 她的耗子终于画的和谢临安的差不多了。 虽然笔力还有不足,但已经差不离了。 宋引玉十分高兴。 这日子就这么过着,也算平静,宋引玉的身子也一日好过一日。 然而这平静的日子还没延续多久,就被打破了。 凉了谢临安这么久,狗皇帝像是终于想起他来了,下诏让他回朝了。 在接到旨意时,谢临安自己都愣了一会儿。 这时他方才惊觉,这几日他竟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虽然公务未曾断过,但无端的,就是比之从前,日子要过得快活。 险些他都要忘了,朝堂之上的波诡云谲,尔虞我诈了。 第11章 接到旨意后的第…… 接到旨意后的第二天天还没亮,谢临安人就走了。 宋引玉醒来后,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夫人。” 宋引玉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神思有些飘。听到秦嬷嬷的声音也只是微微侧头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秦嬷嬷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妇人。 这二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匣子。 和她不一样,秦嬷嬷是满脸的喜色,见宋引玉兴致不高,不多想也能猜到原因。 要是换个时候她定会劝慰两句。 但今天,实打实地轮不上她来劝。 真是谁家的媳妇谁来哄。 秦嬷嬷没有二话,拉着宋引玉的手,把人从绣凳上拉起来,笑着说: “二位娘子,这就是夫人。” 宋引玉见有外人,立刻挺直了腰板,强打起了精神。 两个妇人,恭敬地立在一旁,只将手里的匣子往前递了递,说: “大人命我二人给夫人做的狐裘和鹿靴已经做好了,劳烦夫人试试,若是不合适,我们好回去改改。” 宋引玉闻言一怔,她目光缓缓移到他们手里的匣子上。 匣子没有打开,暂且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但听她们的说辞,宋引玉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了笑意。 秦嬷嬷见状,忙吩咐阿月阿星: “还不来服侍夫人试试。” 阿月阿星应声。 先打开的是装狐裘的匣子,阿月小心地双手捧着拿了出来。 而后与阿星展开,一脸喜色地往宋引玉身上披。 狐裘的尺寸做的很合身,东西一上身宋引玉就知道是好东西。 原本屋内燃着碳,宋引玉穿的也多,算是不冷不热。 可狐裘一上身,就像会发热一样,不一会儿她就觉得起了一丝燥热,后背隐隐还有要渗汗的预兆。 宋引玉来这个时代快一个多月了,那次不是冷得直打哆嗦,还是第一次有想流汗的冲动。 足见这东西,有多好了。 她上首摸了摸,狐裘里头是白色的狐狸毛,外面是皮质的。 有些重,可是着实挡风保暖,宋引玉觉得就是她穿成这样下雪天出去玩,可能都不冷。。 “这是什么皮?” 宋引玉隐约间觉得像是牛皮,但又不像。 听到问话,一夫人上前行礼,垂眼答道: “是鹿皮。里面的狐狸毛乃是取狐狸腋下那一小撮毛制的。”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 “鹿皮是大人去年随陛下围猎时亲手猎的两只鹿。 做狐裘还剩了些,就做了一双鹿靴。” 宋引玉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上辈子她家不富大贵倒也是小康之家,从小也是娇养长大的。 但是她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奢侈的东西。 狐狸毛她穿过,但取狐狸腋下一小撮,来制这狐裘。 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还有这鹿皮,摸着可跟她摸过的鹿皮不一样啊。 虽然心里惊叹,但宋引玉面上还端住的,不然让人觉得眼皮子浅。 试完了狐裘,阿月和阿星又服侍着她试了鹿靴。 东西合脚,起来走两步,又软又舒服。 对于这两件东西,宋引玉的喜爱都挂在了面上。 秦嬷嬷看的也高兴,知道鹿靴合脚后,就向两妇人回了话。 过后一人手里塞了一个荷包,里面都包了碎银子,这才把人送走了。 回了房,宋引玉已经把狐裘和鹿靴脱了下来,阿星和阿月正收捡着。 “大人对夫人,是真的好。” 秦嬷嬷替宋引玉理了理衣衫,轻声说到,眼眶微微红了。 宋引玉赞同地点点头,谢临安的确对她非常好。 谢家是积世之家,传遍了几代,底蕴厚重也无口厚非。 像今日的狐裘鹿靴,对于谢家来说可能没那么贵重。 但是难得的是他有这个心,记得要给宋引玉。 而且那东西做起来也麻烦,恐怕也费了不少时间,算起来,说不准就是他们成亲的第二天他就命人做了。 “我也会对他好的。” 宋引玉正了正脸色,严肃地说道。 她正儿八经的样子可把秦嬷嬷和阿月她们逗笑了。 “大人对夫人这么上心,夫人理应也要对大人上心些,只是您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往后给大人生了大胖小 子。” 说起这个,秦嬷嬷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夫人和大人都长得跟天上的仙人一样,生下来的小公子一定跟观音座下的小仙童一样好看。” 阿月接口说道。 阿星也跟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三人可把宋引玉闹了个大红脸。 怎么说着说着,说道生娃娃那儿去了。 她可是谢临安的妈粉,那要是跟谢临安生娃娃,那算不算要跨越伦理? 这,这不好吧? 想到这,宋引玉脸色扭曲了一下。 秦嬷嬷可不知道,宋引玉满脑子想些什么,要是知道,可不得被吓死。 屋内正说着笑呢,突然又下人来传话了。 这院子里事务一向是秦嬷嬷在管。 传话的下人也把事传给了她。 秦嬷嬷一听完那话,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了。 眉头一皱,她让人先退下了。 看秦嬷嬷脸色不对,宋引玉心突了一下: “嬷嬷,怎么了?” 秦嬷嬷脸色有些沉重,她走来对宋引玉道: “夫人,常管家,谢三娘子和裴娘子来了。” 宋引玉眨眨眼,谁? 这三个人她都不认识。 秦嬷嬷转头对阿月阿星道: “先服侍夫人换身衣裳。” 说完才转而对宋引玉道, “夫人,人已经在前厅候着了,先换衣裳,我们路上说。” 看秦嬷嬷如临大敌的模样,其他人也紧张了起来。 按照容嬷嬷的意思,宋引玉这次打扮的不像以前那般随意,头面都戴上了。 宋引玉因长命生病卧床,身子骨并不如同龄人大。 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整个人就跟没长开一样,显得有些稚气。 这会儿这么一装扮,看着成熟了些,人也显出了几分气势。 装扮完了后,秦嬷嬷点点头,她吩咐人看好院子就亲自陪着宋引玉往前厅去了。 在路上,她跟宋引玉说起了来这三人的身份。 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都不喜理俗务。 谢府的管家权后来就由常管家,谢三娘子和裴娘子三人共同抓在手里。 常管家管谢家的田产铺子,裴娘子管采买,谢三娘子管人情往来。 三人一个管进,一个管出,还有一个管迎来送往,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出过什么纰漏。 谢老夫人则每年年底查查账,也乐得清闲。 至于为什么是这三人能独揽大权,这还是有说头的。 常管家是谢老大人当年的陪读,是陪着谢老大人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谢老大人最信任的人。 当年谢老大人继任家主之位时,就已经是谢府管家了。 而裴娘子则是谢老夫人的陪嫁,后来由老夫人做主给当了老大人的妾,只是多年来未有所出。 三人中,谢三娘子的身份最为贵重,她是谢老大人嫡亲弟弟的女儿。 只是老大人的弟弟命不好,独立门户娶妻没多久就接连遭受丧子之痛,后又屡试不中,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丈夫死了没多久谢三娘子的母亲,没熬住,也病亡了。 谢三娘子本来上头还有一对龙凤胎的哥姐,但聚在三岁那年落水夭折了。 谢三娘子龙凤胎夭折后生的,哪知长到十岁时,父母又相继过世。 谢老大人后来做主就把谢三娘子接回了府中抚养,只是可惜谢三娘子天生石女,不能嫁人生育。 一直就这么在谢府待着了,后来谢老夫人不管家后,她就接手了府中人情往来事宜。 因此在京中颇有地位。 其他二人还好,宋引玉就是对这谢三娘子的遭遇颇为唏嘘。 本是名门出生,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似是看到了宋引玉的想法,秦嬷嬷低声道: “夫人,这谢三娘子看着命苦,可是个厉害的。 虽天生有不足,没成亲,但京中无人敢小觑她,更没人敢笑话她。 这不是个简单人物。” 宋秦嬷嬷不是个嘴碎的人,更是从来不说人闲话。 既然她能评谢三娘子一个不简单,那这个人就真的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为什么说是不好对付。 因为秦嬷嬷说,常管家和裴娘子不好说,但谢三娘子此番来,定是来者不善。 谢家以前是谢老夫人不想管家,所以管家权旁落,但这是现在新夫人进府。 宋引玉是新的家主夫人,若 是像谢老夫人一样不喜理会俗物倒还好。 但要是她非要管家,那常管家,裴娘子还有谢三娘子手里的权柄就都要交回来。 谢家的管家权,让这三人风光了这么多年,宋引玉想拿回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夫人,这里没有外人,你跟嬷嬷说句实话,你想要这管家权吗?” 秦嬷嬷压低了声音问到。 宋引玉闻言,连忙摇头。 她现在好吃好喝好睡,干嘛没事给自己弄这么大个麻烦背在身上。 而且管家可不是什么简单事,要操心的东西太多。 她身体也不允许啊。 宋引玉自从来了谢府就有很清晰的规划,第一,养好身体,第二,保住谢临安的命。 其他的,她都不怎么在乎。 而且她刚刚回想了一下,原书中其实并没有提及过这三人。 但是据书中描写,从谢临安出场一直到他贬官病故,谢府都没有出过什么动荡,想来这三人即使贪恋权势。 但心还是向着谢府的,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谢府的事。 所以这管家权,她还真没什么必要拿来。 费事又麻烦。 秦嬷嬷听后也是赞同宋引玉的。 宋引玉的身子太弱,若真的把管家权拿到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拖垮。 而且即使真的要,也最好是缓上几年,等身子骨养好了再来拿也不迟。 “夫人说不要管家权,那谢三娘子恐怕不信,您现在是谢家的家主夫人,若是等会儿谢三娘子对您有不敬,您也不用怕她。” 宋引玉点点头,抿紧唇道 “我知道了嬷嬷。” 第12章 “三娘子,她怎…… 谢府前厅内,常管家和裴娘子均不安地看向闭目养神的谢三娘子。 犹豫半响,常管家还是开了口: “三娘子……” 谢三娘子睁眼,看了一眼常管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不必多言,我心中自有成算。” 常管家和裴娘子都是府中老人,虽是年龄比谢三娘子大,但二者身份不一样。 谢三娘子要是存了心要做的事,他们还真拦不住。 只是,眼看着要到每年查账的时候了,老夫人前日派人来传话,说今年账目皆交由夫人来查。 这意思,是个明白人都能听懂,老夫人是要把管家权交到夫人手里。 所以他们这才来了,可是没想到,到了谢三娘子这出了岔子。 “你二人不用为难,你们做你们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涉。” 谢三娘子板着一张脸,脊背挺直慢慢说到。 正说着时,宋引玉来了。 看着门外的人,常管家和裴娘子暂且按下心中的担忧,站起身来,迎了迎。 谢三娘子也起了身。 三人皆向宋引玉行了一个礼。 宋引玉目光在三人行之中转了一圈,只一眼就分清了谁是谁。 常管家和裴娘子毕竟和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是一辈的,两鬓已经斑白,脸上爬上了细细的纹路。 而谢三娘子宋引玉一眼就在她身上瞧见了谢临安的影子,他们身上有同一种东西,那是谢家出身的人身上都有。 只是谢临安更为内敛,谢三娘子则含了几分盛气凌人。 宋引玉坐下后抿唇笑了笑问到: “你们三位找我有什么事?” 常管家起身拱拱手,捧起地上装账本的匣子道: “回夫人,这是府中田产庄子和铺子,去年的总账,请夫人过目。” 裴娘子也起身捧起自己的那份账本道: “夫人,这是府中去年来采买的总账本,细账目也在账房,请夫人过目。” 宋引玉看着面前的两个木匣子,咽了咽口水,干笑道: “我听说,府中的账都是母亲在查。” 常管家点点头答道: “老夫人原是一年一查的,今年的老夫人让我们都交给夫人过目。” 常管家这么一说,宋引玉愁了。 心中暗暗叫苦,她一点不想接这个麻烦。 眼瞅着常管家和裴娘子年岁都不小了,干不了几年,也该荣养退休了。 她现在要是接了,万一以后落个全全负责,每天一睁眼,就操心这操心那儿的。 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宋引玉就两眼一黑,觉得窒息。 作为一个连作业都不想做的,在应试教育里挣扎了十多年好不容易脱离苦海的人来说,这不是又跳进另外一个大坑了吗。 这可不行。 所以之前在路上秦嬷嬷问她时,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现在更是抗拒到了极点。 可是谢老夫人发了话了,她又不好直接推脱。 现下只能先接下,等谢临安晚上回来再做打算。 想到这,宋引玉苦着脸,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麻烦常管家裴娘子你们跑一趟了,秦嬷嬷。” 原以为常管家几人来只是试探的,没成想是谢老夫人的意思。 秦嬷嬷有些意外,但还是听从宋引玉的话上前接过了两人手里的木匣子。 “谢三娘子的呢?” 宋引玉看着两手空空的谢三娘子顺嘴一问。 现在因为谢老夫人,她倒不是怀疑谢三娘子要为难她,真的只是顺嘴一问。 可没想到,她们还是低估了谢三娘子这张严肃板正皮囊下的强硬和张狂。 只见谢三娘子端坐于椅子上,转头看向宋引玉,眼睛里夹着轻蔑,看起来颇有几分居高临下之感: “宋氏,你自进门起,便仪态不端,京城贵女无人会如你一般,行走坐卧,毫无礼节规矩。” 宋引玉眨眨眼,懵了一下,差点就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她嫁到谢府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有人来给她立规矩。 秦嬷嬷等人更是变了脸色。 这谢三娘子真是好生厉害,一上来就扣了顶没规矩的帽子,谁不知道谢府最重礼法规矩。 她这样说宋引玉就差没直接骂她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了。 然而宋府怎么着都是书香世家,宋引玉为人只是懒散了些,根本不像谢三娘子说的那样。 这是明晃晃地贬低。 “谢三娘子是说我 不懂规矩,没教养吗?” 宋引玉慢吞吞地说道,面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生气。 可屋内的常管家和裴娘子就坐立难安了。 两人做梦都没想到,谢三娘子会这样发难。 “我听闻,宋氏你每日睡到巳时方起,迫得大伯母免了你的晨昏定省。 为人妇者,不侍奉公婆,贪图享乐,是为……。” “三娘子!” 谢三娘子的话还未说完,裴娘子就起身厉声打断了。 那两个字绝对不能出口,一旦出口,便是在说夫人犯了七出。 那是毁人清誉。 秦嬷嬷的脸已经铁青了,她目光凌厉,瞪着谢三娘子道: “请谢三娘子慎言。” 谢三娘子瞥了裴娘子和秦嬷嬷一眼,那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作为被指着鼻子骂的宋引玉,难得的没有气昏了头,还能听出,这谢三娘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直指的,是她不配当谢家妇。 换而言之,她配不上谢临安。 两辈子了,宋引玉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看不上眼。 要说生气,当然生气。 她又不是包子,人家骂两句,还反过来找自己的问题,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只是她向来越生气,越冷静。 在如此剑拔弩攻之下,还有心情端起旁边的热茶悠悠地喝上一口。 宋引玉的镇定之举让秦嬷嬷愣了一下。 “我以为,谢三娘子今天是来给我送账本的。” 宋引玉边放茶杯边说到, “原来跑来给我立规矩的。” 说着她又自顾自地一笑接着道, “那日我去见母亲,母亲心疼我,还一个劲儿地给我塞糕点吃,临走了还给我抄了几张糕点方子。 母亲慈爱拿我当女儿待,是一片的慈母心肠,所以知道我身子弱,便免了我的晨昏定省,让我好好养身子。 父亲见我也会关切两句。 夫君更是不用说,尊重我,包容我,疼惜我。 至今我都觉得我这哪是嫁人啊,是掉进了福窝里。 在谁家又能遇上这么好的公婆和夫君。” 宋引玉说这话时,既天真纯粹,又格外真诚严肃 。 谢三娘子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也怀疑她话里的真假性。 因为她口中所说的大伯母大伯母和谢临安跟她所认识的人简直相距甚远。 宋引玉细数完谢家二老和谢临安对她的好以后,顿了顿,抬眼看向谢三娘子昂了昂小下巴,嘴角扬起一个冷笑道: “所以父亲母亲都没有给我立规矩,夫君也未曾说过我半句不是。 你又算什么东西,跑来我面前狗吠。 我知道你是二叔的女儿,按理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堂姐。 但是麻烦谢三娘子搞清楚,我嫁的人是谢临安,不是你二房的人,我也不欠你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跑到我面前来指着鼻子骂我? 我宋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能被你随意欺辱。” 最后一句话落下,宋引玉的目光更是宛如利剑一样刺向谢三娘子。 “你……” 谢三娘子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她失态地指着宋引玉,涨红着脸,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厅内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被宋引玉给镇住了。 谁也没想到,宋引玉居然会如此条理清晰地骂回来,直骂得谢三娘子开不了口。 谢三娘子是谁? 自诩出身谢家,这么多年来,无数京城贵女谁要是被她指上一句仪态有失,谁便会满京城的贵女圈子给孤立,将来就是嫁人都是有妨碍的。 走到哪儿不是座上宾。 什么时候被人下过面子,更遑论像今日这样骂过。 险些没气得厥过去。 “望谢三娘子记着,我这个人向来不惹事,可是也不怕事。 你是堂姐,我是小辈,可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 尊重是相互的,望谢三娘子把这话记牢了。” “宋氏,你放肆!” 谢三娘子咬牙切齿地说。 “谢三娘子还是回去拿了账本过来再说吧, 有功夫和我打嘴皮子了,没功夫处理正事?” 谢三娘子喘着粗气,怒发冲冠。但她这人一向自诩名门典范,礼法规矩刻进了骨子里。做不出拉下脸皮来和宋引玉对骂。 因此只丢下一句: “你这般小 门小户出生,毫无教养之人,也配做谢家主母。 我定将今日之事禀告大伯父和大伯母。 宋氏,谢家的家还轮不到你来当。” 说完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就走了。 本就被惊住的常管家和裴娘子也赶忙起身告辞离开了。 等人都走光了,秦嬷嬷方才找回了声音,磕磕绊绊地说: “夫人,你刚刚那般骂,骂谢三娘子,是不是有些不妥。” 宋引玉眉开眼笑地看着秦嬷嬷说: “那我刚刚那样骂她,嬷嬷觉得爽不爽?看她气得跳脚又说不出话的样子,爽不爽?” 秦嬷嬷一噎,眼神有些飘。 还别说,是挺舒坦的,比三伏天吃块冰还舒坦。 但这话不能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啊。 见秦嬷嬷眼神,宋引玉就明白了,笑着说: “反正我是挺爽的,她下次骂我,我一定还要骂回来。哼。” 一旁的阿月和阿星见状偷偷笑了一下。 “可是老夫人和老大人那儿……” 秦嬷嬷没忘记谢三娘子说要把这事捅到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那儿,因此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宋引玉毫不在意地摊摊手: “我又没错,是她先无缘无故骂我,她要是不骂我,我会骂她?走到哪儿我都是有理的。” “这……” “我饿了。” 宋引玉摸摸扁扁的肚子说,刚刚试了狐裘就来了,她还没吃早饭呢。 一听宋引玉说饿了,秦嬷嬷也顾不上其他了,赶忙就要回院子里了。 新夫人和谢三娘子对上,最后三娘子吃瘪,大怒而去这件事实属罕见,当天不用谢三娘子找过去就先传进了谢老夫人和谢老大人的耳朵里。 “简直胡闹。” 幸而府中下人不敢乱传,这件事还只是小范围扩散,没有闹得人尽皆知。 但两人不顾身份对骂,还是让谢老大人颇为生气。 “谢茵行事不成体统。” 谢茵乃是谢三娘子的闺名。 谢老夫人皱眉点点头: “窈奴虽然话难听,但无伤大雅,谢茵两句话却句句戳人脊梁骨去。 若不是苏叶阻了她的话,她在大庭广众之下 直言窈奴不孝,传了出去不是要逼得容与休妻。” 苏叶便是裴娘子,而容与则是谢临安的字。 “谢茵何时如此不知进退了?” 谢老大人记得谢茵为人方正,做事自有章法,什么竟成了这样。 谢老夫人倒是知道些内情: ““谢茵和文昌侯夫人交好,原是打算将文昌侯的嫡女说给容与的。” “胡闹。” 谢老大人闻言皱眉呵斥。 第13章 宋引玉不知道谢…… 宋引玉不知道谢三娘子到底是有多讨厌她,才会迫不及待的就要她倒霉。 连夜都过不了,当天下午就把这事捅到了谢老夫人处,一副势要将事情闹大让她吃苦头的样子。 那时,算计着时间,秦嬷嬷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在灶头上热着。宋引玉则乖乖在院子里等着谢临安回来用晚膳。 不过谢临安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谢老夫人身边的安嬷嬷。 “夫人不用担心,老夫人说是非曲直不能只听一人言。您年纪小,行事单纯,但也断不能让您吃了亏去。” 安嬷嬷亲切和蔼地安抚着宋引玉,唯恐吓着她了。 宋引玉也不是傻的,好赖还是听得明白。 听安嬷嬷的意思,谢老夫人明显是偏向她的。 当下宋引玉就点点头,毫无心理负担地跟着安嬷嬷去了。 静慈堂内,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坐于上首,谢三娘子坐在下手,厅堂内一片安静。 皆是肃着一张脸,看不清喜怒。 宋引玉走进去后福了福身,然后在谢三娘子对面坐下。 “好了,人都到齐了,谢茵说罢。” 谢老夫人对谢茵说到。 谢茵闻言起身行了个礼后,道: “是,大伯母。” 那恭敬守礼的模样跟在宋引玉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 “今日我与常管家,裴娘子奉大伯母之命将去年的账目送交给宋氏过目。 往年大伯母查账都是辰时开始,可今日巳时宋氏才姗姗来迟。 后来我见宋氏仪态不甚端庄,行事全无规矩便提醒了她几句。 哪知宋氏对我恶语重伤,言语极为刻薄。 宋氏无论如何也该叫我一声堂姐,然她不敬堂姐,言谈举止不俗不堪入目。 望大伯母明查,谢茵万不敢将手中账目交给宋氏。。” 谢三娘子这话说的高级,她好像是说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但句句都在踩宋引玉。 更妙的是,她在说这些话时,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情绪色彩,只是单纯的在叙述。 但就是这样,反而显得她理智,不偏不倚没说假话,也让她的话更添了几分真实性。 宋引玉在一边听得都要给她鼓掌,竖大拇指了,果然是往来于高门勋贵之家的人物。 这段位实在是高。 不过谢老夫人在听完她的话后,并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宋引玉,温声问到: “窈奴呢?可有什么想说的?” 谢老夫人突然叫她小名,让宋引玉愣了一下,可也感受到了她的亲近维护之意。 她不动神色瞥了一眼谢三娘子果然见她脸色微变。 宋引玉心里暗笑,有了对策。 她面露委屈,小嘴一瘪,可怜巴巴望着谢老夫人说: “母亲,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 是她先招惹我的,常管家和裴娘子都带账本了,就她没有带。 我就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不带,她就骂我,她骂我没教养,是小门小户出身的野丫头,配不上夫君。 还骂我不孝顺父亲和母亲,贪图享乐,自私自利。 母亲,我是忍不住才骂她的。” 宋引玉添油加醋地说道,越说,也越委屈。 她是在告诉谢老夫人,她承让骂了谢三娘子,但那都是她活该。 不过能屈能伸才是小女子所为,宋引玉才没那么傻跟谢三娘子硬碰硬。 既然谢老夫人明显要维护她些,那示弱就是最好的反击方法。 上辈子身为独生子,宋引玉一个人就有六个人宠,爸妈,爷奶和外公外婆都是把她放心尖上宠的。 所以对长辈撒娇卖乖,她最在行了,而且她现在是真委屈,毕竟活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 她现在又是生病的人,身子单薄,脸上带着病弱之气,声音又娇娇柔柔的。 只要是不是那等心狠的人看她这样,别说责备她了,连心肠都要软上三分。 谢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了,吃得盐比宋引玉吃的米还多,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但她并没有戳穿,小姑娘家家的没什么坏心思,受了欺负反击回去那是自然。 若是宋引玉懦弱,不敢惹事她反而不喜。 所以谢老夫人听了这话,直接问谢三娘子: “谢茵,窈奴说的可是真的?” 谢三娘子义正言辞反驳道:“简直一派胡言,大伯母,谢茵处事向来光明正大,宋氏你……。” “堂姐的意思是,我夫人冤枉你了。” 宋引玉倏地站 起来,双眼晶亮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谢临安: “你回来了?怎么样,饿不饿,累不累?快过来坐坐,休息一下。” 她噔噔地跑到谢临安身边,结果一眼就瞧见了他眼底的疲色,顿时心疼坏了。 想也知道,在家这么久,肯定堆了不少事,狗皇帝又不做人。 今天人肯定累坏了。 宋引玉拉着谢临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忙命人上茶。 “你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等这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去用饭。” 一帮忙活,完全顾不上旁边还跟她对峙的谢三娘子了。 谢临安只喝了一口侍人上的茶,没吃糕点。 他将糕点递到宋引玉手上,低声道: “等会儿还要吃饭,别多用。” 宋引玉本来不觉得饿,可能是刚刚饿了没察觉,现在闻着送到手上的糕点,饥饿感一下子就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临安一出现她心就定了,也不在乎谢三娘子还要往她头上扣多少顶帽子了。 现在她只需要吃着糕点,看戏就好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惊得谢三娘子眼神不停变换。 她什么时候见过谢临安这样。 她这个堂弟不是向来冷淡不理俗事,寡言少语吗? 可现在在宋引玉面前的温柔,耐心的劲,竟是前所未有的。 正想着,她就见谢临安转头看向她来。 那双瑰丽深沉的眸子笑意消散,面色也显得疏离,他淡淡地说: “堂姐对我夫人有何不满,现下可一一向我道明。 她年纪小,性子天真,比不过堂姐经的事多。” 谢三娘子万没想到谢临安会如此护着宋引玉,不仅是谢临安,还有大伯母。 这宋氏明明就是个出身小门小户的病秧子,不懂规矩,样貌也不出众,无论从哪儿看,都不堪为谢家妇。 谢三娘子看不上她。 更不可能让她掌管谢家,所以才会有今日这出。 可越是这样,谢三娘子越是不服,她循规蹈矩,从不在外辱没了谢家的门第。 但到头来,谢家却迎进了这样一个妇人,这叫她如何心平。 谢三娘子毫不客气地厉声说道:“容与,宋氏身为谢家妇,所言所为 实在是辱没了谢家的门楣。” 谢临安抬眼道: “宋氏乃是父亲母亲亲上宋家的门,为我聘的夫人,堂姐这是在质疑父亲和母亲?” 谢三娘子语气虚了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宋氏不成体统,气性又大,我竟是连说都不能说她了。” 谢临安面色更为冷淡了: “父亲母亲尚在,堂姐是要越过他们二老,来给我的夫人立规矩?” 谢三娘子闻言连连否认: “容与误会了,我怎敢越过大伯父大伯母行事。” “即是误会,堂姐跑来扰了父亲母亲清静又是何意?” 显然,谢临安是恼了谢三娘子今日的所作所为,眼下说话才如此咄咄逼人。 谢三娘子直接被逼得下不来台,她气息重了些。看着一旁用手掌支撑起下巴事不关己地吃着糕点事的宋引玉,她更是怒冲心头起。 她声音也沉了下来,阴沉地说: “容与的意思是,我身为堂姐,她宋氏有错,我还说她不得了?” 宋引玉送到嘴边的糕点一顿,抿了唇,想开口反驳,她哪里有错,不一直都是她谢三娘子对她发难? 但又见谢临安那张没有温度的侧脸,宋引玉将话咽了下去,继续吃自己的糕点。 “堂姐大约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谢临安语气平缓,虽不是平常与宋引玉说话时的温言细语,但也决不严厉。 可这话却是极重了,对于谢三娘子来说更是诛心之言。 她脸色立刻就变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谢临安,半响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了句话: “谢临安,我谢茵这么多年,对谢家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换来你今日这么一句话。” 谢临安面色依旧淡淡的: “堂姐,你越俎代庖之事,也要让我一一道来吗?”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在场的除了宋引玉,恐怕都听得懂。 宋引玉有些奇怪,难道除了给她立规矩这件事外,难道谢三娘子还做了什么? 显然谢三娘子也是愣住了。 她虽然出身二房,可因父母早亡一直往外主枝门下,由谢老夫人和谢老大人亲自养大。 后来又得了管家权,可以说谢家与京中权贵 相交都是由她出面办成的。 这么多年下来,谢三娘子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谢家主枝的嫡出大小姐了。 虽然因天生不足,不能成亲,可在京中照样风风光光的,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奉承着的。 也正因如此,外面不少人都把她当成谢府的话事人。 渐渐的,从很早开始,谢三娘子便不通过谢老夫人私自做了许多事和决定。 而其中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点头同意了谢临安和文昌侯嫡女的婚事。 以前那些事,无伤大雅,谢老夫人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可谢三娘子竟敢私自决定谢临安的婚事,这件事是直接触及底线犯了忌讳。 谢老夫人知道后不是不生气。 幸而谢临安在事情发酵前找到文昌侯将事情处理干净了。 不过此事关乎女儿家的清白名声,他们都没有声张将事情压下来了。 谢三娘子不知道谢临安亲自出手解决掉了与文昌侯嫡女的亲事。 只知道两家人谈着谈着,突然谢临安就娶了宋引玉,文昌侯夫人因此还和她生了嫌隙,已经在好几个场合抹了她的面子。 所以,对于半路突然冒出来的宋引玉,谢三娘子极为不喜,这才会想法设法刁难她。 只不过她没想到,宋引玉不是什么软柿子,这会儿才扎了手。 这件事才得以闹大。 现在谢临安这一句话,让谢三娘子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什么,她看着谢临安犹豫地开了口: “容与是说文昌侯嫡女……” “够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谢老大人,出声阻了谢三娘子接下来的话。 谢三娘子转头看向谢老大人,待看清他的神情后,眉心忍不住一跳。 谢老大人用失望的语气对谢三娘子说: “谢茵,谢家教导你这么多年,是教你贪恋权势,拜高踩低吗?” 这话说得极重了,这三娘子当场就变了脸色: “大伯父……” “谢茵,回去闭门思过,没想清楚前,不用再过来了。” 谢三娘子蓦地瞪大了眼睛。 谢老大人的回去,指的可不是她现在在谢府住的地方,而是二房分出去的府邸。 大伯父竟是要将她赶出谢府! “大伯父……” “好了,不用多说了,再多言一句,我会命人送你回去。” 谢三娘子闭嘴了,她身上再也看不见之前的笃定张狂。 第14章 第 14 章 谢三娘…… 谢三娘子灰头土脸地走了,谢老大人为人严厉,向来言出必行。 纵使是谢三娘子也不敢阳奉阴违,没人守着,自己就老实的收拾包袱离开了谢府。 至于这一走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者说还能不要回来就不一定了。 宋引玉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 比如看着谢三娘子倒大霉,她可高兴了,眉开眼笑的就差没当面骂一声活该了。 解决完谢三娘子,谢老夫人本是要留他们吃饭的。 不过谢临安拒绝了。 两人回了自己的院子用饭。 在回去的路上,宋引玉和谢临安并排走着。 她不时抬头去看谢临安,嘴角抿着的笑,一直就没下去过。 谢临安早就有所觉,只不过念她小孩子心性,没有多加理会。 但再怎么,也架不住快被看了一路啊。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脚下微顿,垂首看向宋引玉认真地问到。 宋引玉摇摇头,眉眼弯弯,清澈明亮的眼睛有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她说: “没什么,我就是高兴。” “高兴?为何高兴?今日不是受欺负了吗?” 谢临安不解,换做旁人被谢三娘子那般折辱,早就羞愤欲死了。 可宋引玉瞧着却看不出半分阴霾,反而正如她所说,很是高兴。 宋引玉本是念叨着,要淑女,要端庄,所以死命地控制脸上的笑意,不让自己笑得太嚣张。 可谢临安这么一问,直接让她破功。 宋引玉高高扬起嘴角,没甚血色的唇瓣弯出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 随着这笑猝然展开,她脸上的病弱之气随之消减,整张小脸都灿烂明媚了起来。 谢临安不禁一怔。 宋引玉一边止不住的笑,一边说: “你看,我是受了谢三娘子的欺负,可是今天上午我就骂回来了。她说不过我,气得直跳脚。 下午她又跑来告状,但是你,母亲还有父亲都给我撑腰,都维护我。结果她灰溜溜地走了,算起来我一点亏都没吃。” 宋引玉一一列举了今天的战果,力证和谢三娘子对上后的大获全胜。 “没在堂姐手里吃亏就这么高兴?” 谢临安似有不解。 宋引玉歪着头看他,摇头晃脑地说: “一半一半吧。当然我更开心,你们都给我撑腰,对我好。” 宋引玉是以为谢三娘子去告状,她要在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面前费一番口舌,和谢三娘子争论不休了。 但没想到,她全程躺赢,先是谢老夫人明目张胆的偏向,接着又是谢临安强势的回护,还有谢老大人的一锤定音。 虽说宋引玉嫁过来时,是抱着老妈子的心态,想好好做好一个妈粉,让谢临安摆脱抑郁成疾,不得善终的结局。 可直到现在,事情都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她起先以为要面对的那些通通都没有发生。 比如门第厚重的谢府里的压抑,谢临安的冷待,谢家二老的漠然。 “你既已嫁于我,便是一家人,自是要对你好,照顾你。 父亲母亲亦是如此。 且此次本是堂姐做错了。” 入了谢家的门便是一家人,理所应当回护。 谢临安也没有那么大公无私,宋引玉和谢三娘子站在一起,他只需一眼心就偏了。 “那,你不怕我恃宠而骄?以后也学谢三娘子的,欺负别人?” 宋引玉好奇地问到。 谢临安闻言,停下脚步侧身看她。 宋引玉忽然有些紧张,她巴巴地仰头注视谢临安。 人喜欢被偏爱,本是顺口一问,但谢临安这一停,无端地就让她有些期待这个答案。 半响,谢临安浅笑出声,好似宋引玉问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道: “你不会。” 说罢人复又抬脚继续走。 而宋引玉现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宋引玉觉得,她人没了。 刚刚谢临安对她一笑,又那么宠溺地拍她的头,直接把她人给拍没了。 她脸从脖子根一直红到了耳廓,抿紧了唇,然后后知后觉地小心翼翼,又缓慢地抬手轻轻碰了碰刚刚谢临安拍过的地方。 “夫人,大人在叫您。” 阿月轻唤了一声,宋引玉有些木,抬头看去,果然就见谢临安眉目染 上不解,正站在不远处看她。 刚刚好似是还叫了她一声。 “哦,来了。” 宋引玉快步追上去,只是走在谢临安身边低着头不再说话。 不像刚刚那般活泼。 谢临安疑心是刚刚的话有何不对,正要开口询问两句,但目光一转就看见宋引玉已经红透的耳廓,一怔。 待反应过来时,失笑便没再开口。 此时宋引玉在想什么,她在想,谢临安长的实在太犯规了。 还这么温柔,她要是有天真把持不住了,这锅都不在她身上,铁定就在谢临安身上。 接下来一路无言,两人回了自己院子。 而此时天已经黑了,天也更冷了。 风一吹,很快就吹散宋引玉的绮思,等入了屋内时,她已经恢复了正常。 秦嬷嬷早就侯着了,自从宋引玉被叫走,她就一直很忧心。 只是院子里有事拖着走不开身,这才让阿月陪着去的。 这会儿见人终于和谢临安回来了,再看脸色,心下明白是没吃亏。 说不准让大人给护住了。 秦嬷嬷总算放下提着的心。 招呼着厨房上了饭食,又让阿月伺候着洗手换衣,谢临安则是跟在身边的子鱼和非乐伺候。 整理完毕两人这才坐下准备用饭。 今日这晚膳,比之前也晚了些。 谢临安拾起筷子,抬眼在桌上扫了一眼,一顿,片刻后问到: “怎么不多做些夫人喜欢吃的。” 没等秦嬷嬷说,宋引玉就抢着回答了: “往日都是你将就我,尽让人做我喜欢吃的。 但你今天这么辛苦,所以我让厨房多弄些你喜欢的。” 说着她捡起公筷,给谢临安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碗里, “吃鱼。” 谢临安吃得清淡,喜素食,宋引玉和他正好相反。 今天的晚饭就是照着谢临安来的,可光吃素也不好,所以宋引玉让厨房加来一道蒸鱼。 “我无妨。” 谢临安不重口腹之欲,只是稍微偏好清淡一点。 宋引玉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振振有词地说: “我也喜欢吃的,你看,鱼肉多 好吃。” 说完就塞进嘴里,吃的双眼微弯,香极了。 谢临安见状,看了一下宋引玉后,夹起碗里的鱼肉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 过后便安静的用起了晚膳。 吃过饭后,阿月子鱼几人又分别伺候两人洗漱更衣,准备歇息了。 等躺在床上,宋引玉打了个秀气的哈切,闭上眼就要准备睡了。 但正要入眠时,她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谢临安被她的举动惊了一下,也坐起身来: “怎么了?” 宋引玉苦着脸,皱着眉道: “差点忘了,母亲让常管家和裴娘子把账本给我送过来了,说今年让我查账。” 看着宋引玉一脸的菜色,谢临安迟疑了一下问到: “你不想掌家?” 宋引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么久的相处让她已经习惯了在谢临安面前坦率行事: “我不喜欢看账本,一看就头疼。 我也不是想偷懒,常管家送来的账本我今天翻了一下,那些庄子田产还有铺子看得我眼晕,太繁琐了。 你也知道我还在养身子,操心不下来那些东西。” 说到后面宋引玉有些心虚,她其实就是想躲懒,那些账本,太恐怖了。 密密麻麻的,多看两眼她都想吐。 这还只是谢府每年的收入,要是真管家了,她不仅要操心入,还要盯着出。 另外还有谢三娘子手里没交出来的更复杂的人情往来。 想一想都能让人窒息,太可怕了。 谢临安倒是没想到宋引玉会如此抵触掌家。 据他所知,京城中不少高门显贵府里的龃龉,家宅不宁兄弟失和,具是因为争夺管家权。 有些内宅争夺勾心斗角不弱于朝堂之上的权利倾扎。 可没想到,在外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在谢府内却成了烫手的山芋讨人嫌,谁都不想接。 她母亲当年就不想管家,才把常管家裴娘子和长大后的谢三娘子推出来。 现在宋引玉也是如此。 见谢临安一直不说话,宋引玉更心虚了,她垂头丧脑地摆弄着手指,怏怏地说: “要是,要是实在不行,我也是可以的。那账本想来多看几 眼就不晕了。 我会,慢慢习惯的。” 谢临安本是想着自己的事,还未说什么,就先见宋引玉一脸不情愿,还不得不勉强自己的委屈样。 不由得哭笑不得。 他眉目温和,轻声道: “母亲即是让常管家他们把账本送到你这来,便不会在碰管家之事,退是退不回去了。” 宋引玉一听,扁了扁唇,都快要哭了,她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她再也不能睡觉了,再也不能好吃好玩了。 正丧着呢,却不想谢临安话头一转问到: “身边的嬷嬷可会看账本?” 宋引玉一愣,抬头看向谢临安。 猜测着,他不会是打算让秦嬷嬷查账吧。 一边想着,她一边答:“秦嬷嬷原是我母亲身边的管家嬷嬷,账本自是会看的。” 谢临安颔首: “我会让常管家和裴娘子一切照旧,你若是不喜查账,就交给身边的嬷嬷吧。 若是账有不对的地方,你再处理。” 宋引玉眨眨眼: “这样,可以吗?” 谢临安颔首: “母亲不喜理会俗物,每年的账本也都是交给她身边的安嬷嬷查的。 无妨。” 常管家和裴娘子行事稳妥,管事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 谢老夫人也极为信任他们。 每年查账也不过是走个过程,所以这账谁来查都没什么大问题。 第15章 “那三娘子哪儿呢…… “那三娘子哪儿呢?” 宋引玉再次问到,谢三娘子手里抓的东西可不简单,现在她走了,谁来接手? 谢临安答到: “账本明日会有人带回来,账先一并查了,过后账本你交给裴娘子即可。 往后府里的帖子会送到你手里,你不想去的,拒了就是。” 宋引玉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安: “这,会不会得罪人啊?要是他们记恨,给你使绊子怎么办?” 谢临安摇头,声音极轻道: “皇上与先皇不同,先皇儒雅温厚。 皇上则经天纬地,雄心勃勃。 他极不喜朝臣私下结交,过往甚密。” 这下宋引玉听懂了,说白了,狗皇帝是个独断专行唯我独尊的,不喜欢臣子私底下走的太近。 况且谢家本来就家大业大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要是再出去和权贵结交,一定会惹得他不高兴。 所以现在谢府需要的是低调处事,而不是在京城中长袖善舞,拉帮结派。 这也难怪,谢三娘子那么轻易就被夺了手里的权。 想来,即便没她们二人的这次争执,谢三娘子在这个位置上也待不了多久。 光听秦嬷嬷之前说的,也能知道,谢三娘子行事有多高调,那可是满京城贵妇圈的座上宾。 事情便是这么定下来了。 正好宋引玉自己也喜欢窝在家里,主要还是太冷了。 要是开春了,她还可能出去走走转转,看看这个时代的风俗特色。 现在就先不做那些个人情往来吧。 宋引玉将账本全塞给了秦嬷嬷处理后,还以为能偷个懒。 但很快更麻烦的事来了。 虽然谢临安说,如果有帖子上门,她不想管的,可以不用理会。 但是那毕竟是针对外人,可如果是族人上门,她还真不能,随心所欲说不见就不见。 谢家这棵大树在京城这么多年,早就枝繁叶茂了。 就光谢家的族亲,多如牛毛,这还只是住在京城周边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听说了她与谢三娘子一事,知道谢三娘子被赶回了二房。 所以从第二天开始,那些谢氏族人的拜贴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一封封地递到她手里。 而这些人是作为谢家的旁支来拜见家主夫人,她还不能不见。 按照秦嬷嬷的说法,这些人往后都是要靠谢府庇佑过活的。 日后不喜欢了,可以不见,但是现在须得见上一面。 无法,宋引玉只能敞开门见人了。 更令她苦恼的是,这些人还不是一次性来的,分了好几波。 有的没住在城中,还在来的路上。 根据谢家的规矩,宋引玉穿戴,打扮行走坐卧都是有标准的。 族人拜见家住夫人也都是有规矩的。 她们不懂,还是安嬷嬷从旁协助,才没出什么差错。 宋引玉每日早起,强打起精神,脸上挂起得体的笑,要像个吉祥物一样,坐那儿等着谢氏一族中的妇人前来拜见。 她能看见她们眼中的好奇。 幸而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嘴碎的人,除了委婉地问上一句关于谢三娘子之事,在得到了宋引玉一句千篇一律地官方回答后,便不会再深问了。 宋引玉也越发确认,就是因为谢三娘子一事才导致了这些人,这个时候来来见她。 她猜测,约摸是有点慌了。 毕竟谢三娘子从十岁就养在谢府,管了这么多年的账,结果一朝对她不敬就被遣送回了二房。 这些人能不慌吗?总是想要来看看她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吧。 不过只是坐着应付这些人,宋引玉也累得够呛。 谢临安在头天回来就发现她精神不济了,他本是让她把时间往后挪,不用那么急把所有人都见了。 若是隔得远的,拒了也是无妨的。 可宋引玉自己打量,反正见都见了,索性一次性把事情处理完。 不然老是拖着,心里总存着事,她也休息不好。 秦嬷嬷怕她撑不住,找了裴娘子帮忙,把拜贴挑选了一圈,捡着紧要的人见。 其余的都听谢临安的给拒了。 整整三天,宋引玉觉得脸都笑僵了,每天都累得慌。 一沾床就睡,然后第二天辰时起床。 这么一折腾,宋引玉的身子还是没撑住,病了。 说实话她这具身体就像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单薄得很。 在第三天见完最后一波 后,宋引玉那天下午回屋眼睛都睁不开了,天还没黑,躺床上就睡着了。 睡到谢临安回来,糊里糊涂地起来用了晚膳。 等夜里再躺下没多久,人就烧起来了。 谢临安那时还没睡着,只是身旁躺着的小姑娘突然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 谢临安正无措时,然后就感受到了小姑娘身上不同寻常的温度。 再皱眉一摸额头,果然这会儿已经发热了。 他轻声唤了两声,宋引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接着又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衣袖,才慢慢睁开眼睛。 那眼睛里泛着红血丝,又雾蒙蒙的,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来人。” 谢临安高声喊到。 很快,刚刚才躺下的阿月阿星提灯走了进来。 “大人。” “去叫大夫,夫人发热了。” 阿月两人脸色一变,只是还算镇定。 阿星出了房门,出去叫大夫。 阿月熟练地开始安排一切,命人准备水和帕子。 毕竟这么多年都是真的过来的,她们还不至于慌乱到找不到东南西北。 刚刚熄灯的小院又重新灯火通明起来。 不多时秦嬷嬷也来了。 她担忧地朝里看了看,随后皱起眉头拉着阿月低声问到: “怎么不先服侍大人起身?” 阿月脸红了红,有些为难地说: “夫人拉着大人,不让起身。” 秦嬷嬷一愣,又抬眼仔细往床帐里瞧去。 果然只见宋引玉抱着谢临安的胳膊,整个人都快贴在他身上了。 但凡是谢临安动动要起身,她哼哼唧唧地闹不舒服。 红着眼,平日里清明的眼里都浮着水色,像是下一瞬就要落泪一般。 腻人得紧,难怪阿月要红脸。 其实宋引玉没烧多厉害,她也没失去意识。 可她现在的状态就跟喝醉酒一样,全身又酸又疼,太阳穴绷着地疼。 人躺床上都难受地受不了。 呼出的气息,每一口都是灼热。 她很难受,所以她想和谢临安亲近。 这种难受不仅是身体的,也是心理上的。 孤独,脆弱感一下一下透过身体直击灵魂。 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要抱着谢临安,这样好像才有了一线生机,不然她会溺死在这种汹涌而来的情绪之中。 “头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谢临安温柔细语地问到,眉头紧锁,秾艳昳丽的眉眼上,染上了浓浓的担忧。 他知道宋引玉的身子不好,只是入了谢府后,她一直很精神没生过病。 所以现在乍然遇见她病了,谢临安着实有些手足无措。 一股一股的酸涩从嗓子眼涌上来,直冲宋引玉鼻腔眼眶。 一想到她无依无靠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地方。 或许终其一生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亲人朋友了。 巨大的恐惧险些将她击碎。 而在这个时代,她又像是个局外人,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扭曲,罩上了一层纱。 宋引玉嘴唇煞白,双眼呆滞,一种恍如隔世又像是要离魂一样的感受袭来。 复杂的情绪让她无法承受。 她只能牢牢拉着谢临安的手。 “可是哪里不舒服?再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干净清冽的声音仿若冲破了迷惘。 宋引玉抬头看他,半响吸吸鼻子,弱气地说: “你叫叫我吧,叫叫我好吗?” 谢临安垂首,目光轻荡了一下,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迟疑了一下,他温声唤了道: “窈,窈奴。” 他难得的磕巴了一声。 这个名字是原主的小名,其实并不算是在叫她。 可是看着那双温柔地宛如春日微风一样的眸子,此刻里面印入的全是她苍白的病容。 那双眼睛就像是透过了这具躯体,看进了她的灵魂。 谢临安在认真又温柔地唤着窈奴。 这一刻,宋引玉不管窈奴这个名字是谁的,她只知道,谢临安现在叫的是她。 眼睛含着的滚烫的泪水顺着太阳穴滑下去,她依赖地又抱紧了谢临安的手臂,一点也不想放开。 她为了这个人来的。 宋引玉原以为她是来救赎他的,可是好像是他在救她啊。 谢临安察觉到了小姑 娘深深的不安,他叹了一口气,随后双臂一伸,将小姑娘揽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想让她舒服一点。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谢府有供奉的大夫,就住在府里。 所以人很快就到了。 大夫姓庄,早先被派去宋府替宋引玉瞧过病,对她的状况大致有个普。 在听到是宋引玉病了,药箱里这会儿装的全是续命的东西。 可到了第一眼看见亲密的两人,顿时一愣。 谢临安半坐床上,宋引玉被他轻柔揽在怀里,一个靠在另一个怀里揪着衣服默默垂泪,一个满脸担忧,眉头紧锁。 庄大夫从未见过这样的谢临安。 要知道他们这位谢大人,什么时候不是衣着整齐一丝不苟,端方持重一身的清冷内敛。 整个人活似天上的谪仙,不染红尘。 现下看着倒像是被拉入红尘,情绪外漏了。 “庄大夫,麻烦你了。” 谢临安抬头对他道。 这惊醒了还有些呆愣的庄大夫。 他回过神来,神色肃然没了心思想其他。 只坐在阿月搬来的凳子上,开始为宋引玉诊脉。 屋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不敢说话,紧张地等着庄大夫的诊治。 庄大夫医术很好,虽称不上什么神医,但也是医术高超。 这会儿一答脉,寻摸了一下,心里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他松了一口气。 “大夫,怎么样了?” 见庄大夫收回了手,秦嬷嬷先忍不住开口问到。 “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受了些凉养一段时日就行了。 只是夫人身子骨弱,要小心养护,不要忧思过度,慢慢就好了。” “谢天谢地。” 秦嬷嬷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合十高兴道。 每次宋引玉一病,都是要命的那种。 大夫一来,没一句是好的。 这一次,虽是发了热,可总算从大夫口里听到了好这个字。 这叫她怎么不高兴。 想想一个月前,夫人这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秦嬷嬷心底里又忍不住隐晦地想,或许那冲喜之法还真是有用 。 “我给夫人开些药,煎着先吃一段时间吧。” “好好好,谢谢庄大夫。” 秦嬷嬷高兴地道谢, “阿星,等会儿你跟着庄大夫去拿药。” “是。” 阿星应到。 “大人,那老夫先告退了。” 庄大夫让药童背着药箱,向谢临安告辞。 “去吧。” “是。” 庄大夫转身离开,阿星跟着去拿药了。 等大夫走后,谢临安垂眼,正要开口时,却见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头上是过了凉水的帕子,脸上还挂着泪痕,但她一点也没受这些影响,人睡得极熟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只是两颊的红晕,微重的呼吸和眉间的浅淡的褶皱,说明了她的不舒服。 “大人,您去睡吧,这里交给我来,我会看顾好夫人的。” 秦嬷嬷压低了声音道。 “无事,嬷嬷去处理其他的事吧。” 秦嬷嬷闻言,欲言又止地看了谢临安一眼,最终还是咽下了嘴里的话,先应声出去了。。 院子里的人已经被全部叫起来了,等会儿阿星回来还要安排熬药。 事情还多着,她是要先去处理一下了。 第16章 院子里一夜…… 院子里一夜都没熄灯,阿星忙着熬药,阿月要随时换着宋引玉头上的凉帕子。 连谢临安都斜靠在床上,一宿没睡一下去,但凡是有个风吹草动,他的眼睛定是第一个睁开的。 半夜的时候宋引玉被叫起来喝了药,过后很快又睡了下去。 折腾了一晚上,到了天蒙蒙亮时,烧总算是退下去了。 留下阿月和非乐守夜,其他人都睡去了。 谢临安也终于是能阖眼休息一会儿了。 宋引玉醒过来时,只觉得全身都酸疼的厉害,一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她轻轻动了一下,不想却惊醒了身旁的人: “醒了?” 宋引玉整个人都蜷缩在谢临安怀里的,就这样过了一整夜,身下有源源不断的热透过衣服传过来。 他一说话,宋引玉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 或许是人才睡醒,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哑意,听得人耳朵发痒。 昨日的事,重回脑子里。 宋引玉身体慢慢僵住,她想起了昨夜她对着人撒娇卖乖的样子。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谢临安见怀里的小姑娘不说话,顿时皱了皱眉,沉声问到。 宋引玉胡乱地应了声: “没事,好多了。” 她的声音细弱,像是气音一般。 谢临安伸手摸了摸宋引玉的额头,发现果然已经退热了,心下松了口气。 宋引玉觉得社死,她只想闭眼重新睡过去。 但肚里空空的饥饿感,还有满嘴的苦味都让她极不舒服,实在睡不下去。 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慢慢抬头,想说什么。 但就是这一抬头,直接让宋引玉呼吸一滞,人傻了。 而使得她这样的,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时的谢临安真的太惑人了。 褪下了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穿戴,这会儿披散着头发,眼尾泛红身着中衣的人整个人都透着艳色。 许是才睡醒,他神色少见地带了几分懒散,因着宋引玉昨晚的折腾,他的中衣被扯得大开,露出里面白皙到令女人都嫉妒的肌肤。 有一缕黑发钻了进来,散在胸膛之上。 强烈的黑白对比夺人心魄,眼尾的红又添了几分魅色。 这活脱脱的一个妖精啊。 要不是谢临安的眼神温柔绵软,没什么攻击性,她差点都以为,这人是从妖精洞里爬出来的。 这个时候的谢临安真的是太妖孽了。 “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谢临安看宋引玉神色有些不对,刚刚松开的眉,又慢慢皱下去了。 宋引玉回过神来,藏在头发里的耳朵悄悄红透了。 随即她也不知道昨夜脑子烧糊涂了,还是一时间没一转过弯来。 宋引玉竟费力地被子里拿出双手,替谢临安掩上衣领,将他露出的胸膛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喉咙以上的,十分认真地说: “小心着凉。” 其实这么一做完,宋引玉就后悔了。 她恨不得当场去世,锤爆自己脑袋。 她这干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不长脑子呢? 纵使心里疯狂尖叫,可她面上还是稳住了。 甚至还老老实实把自己摆成了刚刚那个姿势,重新窝回了谢临安怀里。 宋引玉的动作让谢临安愣了一下,但他也没多想。 只是心里惦记着宋引玉该饿了,也该喝药了。 他扬声唤道: “来人。” 阿月匆匆进来: “大人。” “夫人醒了,去把粥和药拿来。” 阿月闻言一喜,抬眼看去,果然见藏在谢临安怀里的宋引玉露出了一双晶亮眼睛,看起有些精神头。 “是,奴婢这就去。” 说罢阿月又匆匆出去了。 谢临安垂首温声道: “我先去换身衣服。” 宋引玉听懂了,她松开揪着他中衣的手,慢慢地挪动自己的身体躺回了床上。 “我就在耳房,有事唤我。” “嗯。” 谢临安起身,往耳房走去。 子鱼非乐很快带着侍人提壶端盆进了耳房,侍候着谢临安更衣洗漱。 阿星睡眼惺忪地进来守在宋引玉旁边。 看阿星这样,宋引玉心里知道,昨晚上大家约摸都是没怎么睡。 “昨晚又让你们受累了,等下去睡会儿吧。” 阿星揉揉眼睛,闷声 说道: “您没事就好,昨晚我睡了,是阿月守了一夜,等下夫人让她去睡吧。我守着您。” 每次生病都兴师动众的,搅得所有人不安生,宋引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但在这个时代主仆意识刻进了人骨子里,她连想表达一下谢意都不好做。 之前她不懂,还把阿月他们吓了一跳,以为她糊涂了。 又是招来大夫,惊动父亲母亲,折腾得不轻。 后来才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和大夫的的话,打消了顾虑。 但从那时起,即使对阿月他们有再多的感激歉意,她都只能埋在心里。 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她们的待遇,让她们高兴: “等下个月我跟嬷嬷说,给你们涨月钱。” 阿星咧出个笑,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您这个月才给我们了涨月钱。” 宋引玉抿嘴笑笑,细声细气地说: “还给你们涨,我有嫁妆,给你们涨得起。” 阿星嘴笨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跟着傻笑。 正说笑着,谢临安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穿戴整齐后,他如玉雕般的脸庞已经看不出刚刚床上的那副妖孽样,全然一副不染红尘的谪仙模样。 可无端的,宋引玉一看见他,耳朵还是红了。 脑子里全是他刚刚的模样。 “大人。” 阿星行礼。 恰在这时秦嬷嬷来了,身后还跟着阿月手里端着药。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丫头,端着洗漱器具和食盒。 “夫人醒了,怎么样,头还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嬷嬷满脸忧色的问到。 宋引玉看出来,秦嬷嬷昨晚也没休息好,眼下泛青,脸上是满是疲色。 秦嬷嬷毕竟年纪大了,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就显出了几分老态。 宋引玉有些愧疚,她道: “我没事嬷嬷,我吃了药就睡会儿,你也去休息一下,别太累了。” “好好好,夫人没事了就好。也怪我,这几日这么冷,出门也没给夫人多穿几件,才累你受这罪。” 宋引玉全身没劲,躺在床上暂时还起不来,婢女们就在床上伺候着她洗漱完了。 “不关嬷嬷的事,是我自己身体不好,你别这么说。” 秦嬷嬷是典型的忠仆,一有事就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让宋引玉很是苦恼。 “用早膳吧,喝了粥再喝药。” 谢临安岔开了两人的话。 侍人自觉地将早膳摆上桌。 谢临安坐在桌边吃,宋引玉的阿月和阿星侍候着她吃了。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空落落的肚子也填了东西。 接着阿月就端来了宋引玉最抗拒的东西。 那碗黑黢黢的药还没端近,宋引玉就闻到了苦味。 当初把她救活的清无道长除了给她扎了几针,给了宋父宋母一瓶药丸子外并没有给她开汤药。 药丸子很小,宋引玉当吃西药三下五除二就吞下去了。 可是后来宋父宋母想着要固本培元,又拖谢府请来了太医给她开了几贴药。 差点没把她苦死,那段日子,她真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股苦味,难受极了。 好不容易捱过了,但看这碗药,她预感,她又要过那苦巴巴的日子了。 阿月一勺一勺地喂着宋引玉药,即使再不情愿,宋引玉也忍着硬吞了下去。 就她这幅身体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所以即使对这又苦又涩地药抗拒到了极点,宋引玉还是老老实实地喝下去了。 好不容易一碗药喝完了,阿星赶忙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怡递给宋引玉,让她甜甜嘴,去除嘴里的苦涩味。 本来宋引玉是有瞌睡的,但硬生生被这药都给赶走了。 这会儿虽然还是精神不济,却没多少睡意了。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刚刚吃完早膳的谢临安: “你今日不上值吗?” 说完她又急急补了一句, “现在好似也时候不早了,要不你还是不去了,作夜你也没歇息好。” 谢临安脸上挂着笑意,语调缓慢地说: “嗯,不去。” 这么痛快? 宋引玉反而有些忐忑了: “那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堆好多事在哪儿,让你一次性处理。” 知道宋引玉是担心他,谢临安眉眼温和,声音带着笑意安抚着她: “无妨, 有事他们自会来寻我。” 有了这句话,宋引玉放下心来了。 这时谢临安却起身,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宋引玉眼睛跟着他的身子移动,随后两人对视,她小心地问: “怎么了?” 谢临安道: “是不是睡不着?” 宋引玉点点头。 “我给你读书吧。” 这时宋引玉才发现谢临安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她还没看完的游记。 原本是放在书房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谢临安拿过来了。 宋引玉没有拒绝,乖巧地应声: “嗯。” 随后屋内响起了谢临安不疾不徐的读书声。 他的声音很好听,明明只是读书,可宋引玉却觉得像喝了一口糖水甜滋滋的。 一旁的秦嬷嬷见状,悄悄照顾着众人离开了屋子。 第17章 “夫人,该喝药…… “夫人,该喝药了。” 宋引玉身子一僵,神色扭曲地转头看向阿月以及她手里冒着热气的药碗。 那东西还没入口,宋引玉就已经觉得嘴里苦到发涩,甚至引起一阵反胃。 但良药苦口,不喝药,她的病就得反复,一反复就下不了床。 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的宋引玉在完成了给自己的洗脑以后,深吸一口气对阿月说: “给我吧。” 阿月笑了笑将药递给了她。 宋引玉端着药碗嫌弃地瞥了一眼,然后捏着鼻子,端起碗往自己嘴里灌。 这动作显得有些不文雅,可阿月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早前在宋府宋引玉能起身后,她都是这么喝的。 最开始她和阿星看得目瞪口呆。 但见得多了也就平常了。 毕竟自从一个月前,宋引玉断气又醒来以后人就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一个已经死过一次差点走上奈何桥的人,总是要有些变化的。 况且宋引玉身上的变化都是往好的方向,比如人比以前爱说爱笑了,往日阴沉晦暗的双眸也明媚了不少。 大家对此喜闻乐见,因此有些举动不太文雅又有何妨。 只不过,她家夫人在大人面前倒是显得很不一样啊。 阿月暗自想着。 宋引玉将空碗递给阿月,阿月见状赶紧把装糖怡的荷包送到她手里。 宋引玉连忙打开荷包,从里面抓了两块糖塞进嘴里。 两颗糖被她包在嘴里狠狠嘬了一口,甜味慢慢冲淡苦味后,就一左一右地被她包裹在腮帮子里。 只是那糖一不小心刮到了她嘴里新长出来的溃疡,那滋味酸爽的,宋引玉狠狠拧了一下眉。 “夫人,怎么了?” 阿月见她神色有异,忙着问到。 宋引玉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 “没事,咬了一下舌头。” 这两天因为生病她一直吃的很清淡,加上那苦药,宋引玉馋辣椒馋得要死。 每天脑子里转的就是火锅,剁椒鱼头,水煮肉片。 可这些东西显然在这个时代是不能实现的。 有秦嬷嬷他们也不可能给她吃。 所以宋引玉退而求次 要求今天中午吃糖醋排骨。 本来秦嬷嬷不愿意的,但是抵不住宋引玉撒娇卖乖可怜兮兮的样子,所以还是让厨房做了。 但也不敢给她吃多了,就一小碟里面只有四块,多一块都没有。 宋引玉当时吃的是既满足又不舍。 但总算是配着排骨用了一碗饭,比前两天吃一两口就不吃了,好太多了。 可是没想到,吃了饭没多久,她嘴里就长溃疡了。 不严重,就有些痛还能忍。 重点宋引玉有些心虚,所以不敢说,知道疼也不敢立马喝药,只说凉凉等会儿喝。 因此阿月他们并不知道。 所以这会儿阿月也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心疼她这两天没怎么用饭,食欲不济,之前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瘦下去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道: “咬到舌头了?严不严重?要不奴婢让厨房今天晚上再给夫人做一份排骨?” 阿月这是把她当久了没吃肉馋得呀? 宋引玉吃着糖,讪讪地摇头: “没事,不严重,你让厨房还是做清淡些吧,我想吃清淡些。” 糖醋排骨她是不敢吃了,只能先忍忍了,等病好了,她要吃掉一整盘的糖醋排骨。 “今晚做大人喜欢吃的吧。” 宋引玉又补充了一句。 “是。” 阿月应到。 谢临安给她念了两天的书,今天才去上的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天他人在家的原因,宋引玉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今天他人一不在了,她顿时觉得空落落的,时间难熬得紧。 上午的时候谢老夫人倒是来看她了,但是谢老夫人不是多话的人,就在这坐了一会儿。 干巴巴聊了两句,问她好点没,要她好好养病,说完没多久就走了。 说实话谢老夫人走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面对谢老夫人时,她不自觉地就想挺直腰板,不敢造次,精神时刻都是紧绷的,就怕说错话。 谢老夫人走后,宋引玉也看不进去书了,就光坐在这发呆了,但时间是真的过得慢呀。 喝完药,宋引玉发了会儿呆,打了个小哈切,然后就让阿月和阿星服侍着睡下去了。 这一觉睡到近乎快天黑她才醒来。 宋引玉刚醒来时,人还有些迷蒙。但已经察觉到床前坐了一个人。 她睡眼惺忪地看去,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 “醒了?” 谢临安放下手里正在翻阅的书,垂首问到。 屋内已经点上了蜡烛,谢临安整个人陷在昏黄地灯光里,显得更为温雅柔和,脸上清晰明了的五官线条也模糊了几分。 宋引玉埋在被窝里,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后又哑着嗓子问到: “你回来啦。” 她声音里带着欣喜和几分依赖, “嗯,饿了吗?先用膳吧。” 谢临安说着便动手将人扶起来靠着坐着,一旁的阿月连忙送上狐裘。 谢临安接过察觉到手里狐裘的重量后,微皱了下眉,一边将其披在宋引玉身上一边道: “倒是忘了狐裘这般制,有些重了,明日命人重新给你做一件。” 宋引玉拢了拢狐裘,抿唇笑了笑: “是有些重可是保暖啊,我最怕冷了,这个正合适。要是还有狐狸毛你让他们给你做,你经常在外面跑,这么冷的天,受凉容易染上风寒。 你看我这都吃三天药了,阿月说,还有四天的药,可苦了。” 为了让面前的人重视保暖的问题,宋引玉不惜拿自己举例。 只是说到药苦的问题,她是真心实意的在吐槽。 谢临安看着她皱着眉,白到透明的小脸上全是嫌弃和苦意。 失笑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 “先用膳吧。” 还是和之前一样,谢临安坐在桌边吃,宋引玉地也由阿星和阿月服侍她在床上吃。 阿星捧来茶先让刚刚睡醒的宋引玉漱了下口,才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只不过是肚子饿得慌了,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多吃两口。 但一碗米饭还是没吃完。 她实在是吃不下了,难以下咽,感觉吃什么都是苦的,要么就是没味道。 阿月哄着也没让她多吃两口,反而让宋引玉干呕了一下。 阿月吓了一跳,这下也不敢劝她再吃了,只得服侍她漱口。 宋引玉其实也不想的,她觉得矫情。 可是真不是 她想矫情,是真的这具身体太矫情了,受不住。 “吩咐厨房做些汤面送来吧。” 谢临安皱眉说到,这时他也用完饭了。 宋引玉虚着声儿道: “我吃饱了,不饿。” 她是真吃不下去了,准确地说是咽不下去了。 不过要是面里放些辣椒,最好是重庆小面,油泼面,兰州牛肉面或者拌凉面也行,这些她吃得下去。 一边想,宋引玉一边咽了咽口水。 谢临安没注意她神色,只是对侍人说道: “让厨房今晚先不要熄灶。” 这是以防宋引玉突然半夜饿了的话,能煮给她吃。 “是。” 侍人应声匆匆去了厨房。 侍人一踏出房门和端着药来的秦嬷嬷擦肩而过。 宋引玉也看到了秦嬷嬷。 哎,想吃的面没有,不想的药倒是来了。 宋引玉的药秦嬷嬷不放心别人经手,要么是她亲自熬,要么是阿星去熬。 这熬药也是有讲究的,以前阿月不小心熬坏过一副药。 所以打哪儿时起,连阿月都碰不得这些药了。 全由秦嬷嬷和阿星给包揽了。 “夫人来喝药。” 谢临安在时,宋引玉喝药没那么豪迈,是由秦嬷嬷一口一口喂的。 这一点宋引玉自己也别扭。 谢临安风光霁月,一举一动赏心悦目温文尔雅,宋引玉无端地就不想在他面前暴露粗俗的一面。 忍了忍,一碗药总算喝完了。 宋引玉忙向阿月要糖怡,然而这一次的糖却不是从阿月手里来的。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冰糖葫芦,宋引玉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惊喜抬头看去。 谢临安将糖葫芦递给宋引玉,眼睛里染上笑意温和地说: “吃吧,不是药苦吗?吃了就不苦了。” 宋引玉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她接过糖葫芦,嘴一咧笑了出来: “谢谢。” 她咬下一块糖葫芦,含在嘴里然后咬破了它的糖衣,瞬间酸甜味弥漫整个口腔,冲淡了嘴里的药味。 糖葫芦很好吃,宋引玉吃的很高兴,一口一个地不停很快就将整串糖葫芦吃完了。 “嘴里还苦吗?” 谢临安问到。 宋引玉笑眯眯地摇头: “不苦了。” 说着她舔舔唇,意犹未尽地问, “明天还能给我带吗?还有后天,大后天,我还要喝四天的药。” 宋引玉就差没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了。 那意思也很明显,她想每天喝完药都吃一串糖葫芦。 说完她就眼巴巴地看着谢临安期待他能点头应下。 “夫人,这糖葫芦哪能天天吃。” 秦嬷嬷听着有些不赞成地看着宋引玉, “你还要养身体,不能多吃,大人这买来哄你吃药的。 你可不能任性。” 秦嬷嬷这么一说,宋引玉又蔫了下去。 她这一病连累所有人都跟着操心,天天一根糖葫芦好像真的不好呀。 谢临安看着小姑娘恹恹的脸,迟疑了一下道: “明日,若是有卖的,我再买,届时窈奴只吃一颗,可好?” 宋引玉眼睛噌地一下亮了,然后迫不及待地点了下头,点完了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秦嬷嬷。 秦嬷嬷见状还能怎么着,笑着嗔了一声: “罢了,大人愿买,那夫人就吃吧,但绝不能多吃。” 宋引玉这下高兴了,她眼神晶亮地看着谢临安,苍白的小脸一下子明媚了不少,还冲淡了几分病气。 当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串糖葫芦的功劳,睡到半夜宋引玉果然饿醒了。 幸而厨房没有熄火,很快就送来了一碗汤面。 面虽然依然是清汤的,但耐不住它鲜呀。 也可能是饿狠了,宋引玉一口气将面全吃完了。 重新躺下后,她满足地摸了摸肚子,不到一盏茶地功夫就睡着了。 这一次连睡熟了,连上还挂着笑呢。 一旁的谢临安笑了笑给她掩了掩被子,也重新睡了。 第二日谢临安下值后收拾妥当便往外走,带着子鱼刚踏出文渊阁的门,就巧遇了同僚。 那位同僚向谢临安行了个礼后,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只是途中险些和另一人撞上。 “赵大人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 “哎,你 不知道,我那幼女前几日染了风寒,在喝药吃不下饭。 听说食锦阁的蜜饯味道极好,我夫人便让我下了值去买些回家。” 谢临安原本要越过二人的步子一顿,缓了下来。 “食锦阁啊,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听说还只供达官贵人想用,你这去能买得着吗?” 无怪有这一问,这位赵大人只是个没有实权的文官,地位不显。 在满京城的权贵中实在不起眼,更别说他待的还是个清水衙门,手里银钱有限。 “我这不是就想亲自跑一趟,舍下这脸面去看看吗?不和你说了,我得先去了,这迟了可就没有了。” 谢临安带着子鱼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沉默地听完整段对话。 似是没有放在心上,神色没起半点波澜。 只是走在街上坐在下面驾车的子鱼突然就听见马车内他家大人说: “去一趟食锦阁。” 第18章 当天傍晚,谢临…… 当天傍晚,谢临安回来的时候,宋引玉收获了好多好多的小零食,还不带重样零零碎碎的,装了好几个盒子。 最神奇的是,谢临安手里竟然还亲自举了根糖画。 糖画师傅手艺很好,画的是一只兔子,惟妙惟肖,甜甜的糖香味儿味钻进鼻子里,诱人得紧。 谢临安身上的官袍还没来得及换下,他惯常穿的白衣和青衣等浅色衣衫,而官袍是紫色的,与平日相比多了几分贵气和距离感。 但就是这么个人,手里却拿着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糖画。 这显得尤为突兀,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宋引玉将所有东西都扫了一眼,最后钉在谢临安和他手上的糖画上,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你买的这些,都是吃的吗?” 谢临安颔首,他将糖画递给了宋引玉。 糖画虽然画得精致,但只有薄薄的一层,很容易碎。 所以谢临安就这么举了一路,宋引玉这才能看到连一只耳朵都不缺的兔子糖画。 “尝尝看喜不喜欢?” 宋引玉抿了一口,甜甜的糖味瞬间弥漫口腔, “还有什么?你还买了什么?” 连糖画都买回来了,宋引玉一下子更期待那些牛皮纸包裹的小零食了。 子鱼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在桌上,放一样,恭敬地介绍一样: “回夫人,这都是大人今日去食锦阁买的。 这是蜜饯,这是糖糕,这是糖冬瓜还有茯苓饼和龙须酥。 另外这是夫人想吃的冰糖葫芦。” 宋引玉每听一样,眼睛就亮一下。 这里面有几样她以前都没听过名字,更没吃过。 但光听名字,她就觉得一定会很好吃。 宋引玉嘴里吃着糖画,可眼睛已经黏在了那堆零食上了。 秦嬷嬷和阿月等人在听到食锦阁的名字时,已经瞪大了眼睛,再听到子鱼念叨完时,更是惊奇。 食锦阁,京城最大的糕点铺子,建的比酒楼还大。 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听说只接待权贵。 以前待在宋府的时候,宋夫人也只去买过一次蜜饯回来。 那时宋引玉吃着药,胃口不好,就想现在这样。 后来听说食锦阁的蜜饯做得 好,宋夫人托了好些人才买到的。 这事还是秦嬷嬷亲自去办的。 这食锦阁的东西不仅不好买,还很贵,花了五十两才买了一小盒。 可这会儿谢临安不仅买了蜜饯,还买了这么多。 不是秦嬷嬷见识少,而是去买过,所以知道内情,因此这会儿才这么惊讶。 子鱼瞥了一眼屋内众人的表情,又垂下头,一如既往的沉稳。 不是他镇定,而是他已经麻木了。 要是秦嬷嬷他们知道他家大人为了买这些东西还偷听别人讲话,不知道又该是什么表情。 一想起今日回来的事,子鱼眼角就忍不住抽了抽。 打死他,他也没想到,他家大人竟然会特地跟在人身后偷听别人讲话。 听完了,还真跑去食锦阁里买这些小姑娘喜欢吃的东西。 子鱼当时就猜到了,这些东西是要买给夫人的。 只是子鱼很想提醒自家大人了,那赵大人的幼女才七岁上下,还是个躲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小丫头。 小丫头爱吃的东西怎么能买来哄夫人呢?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他家大人。 一进那食锦阁,看着铺子里琳琅满目的小食,大人是样样都想买回去。 还是他在一旁委婉地说了一句,买多了,吃不完放久了就坏了。 这才打消他的注意,但还是买了这么多。 就这了,还不忘买冰糖葫芦呢。 等看到卖糖葫芦边上,有卖糖画的,他家大人又忍不住买了糖画。 子鱼莫名觉得今日的大人有些眼熟,想了很久,在回来的路上,终于想起。 这不就很像他每次回家给小侄儿小侄女买一大堆吃的一样吗? 想到这,子鱼更凌乱了,他一时间不知道,他家大人这是在哄女儿呢,还是在哄夫人呢。 这要是夫人知道了大人把她当闺女哄,会不会生气,和大人生了隔阂? 这夫妻二人成了婚就应是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大人这么做,可不就是把夫人往外面推吗? 这么一想,子鱼顿时担忧起来了。 然而很显然一切都是子鱼想多了,至少宋引玉对满桌子的零食,不仅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而且不是一般的高兴。 她大喜过望,眼睛里 迸发出亮光,咽咽口水不确定地问了一下: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谢临安听到问话,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这东西像是买多了。 他失笑,自忖他去食锦阁时本是打算只买蜜饯的,但一想到宋引玉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便多买了些。 只是这似是有些不太理智了: “先收着吧,喝完药要是嘴里苦了再吃。” 说罢他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到, “听说食锦阁的蜜饯可开胃,若是没胃口的时候,就吃一块吧。” 宋引玉高兴地将糖画兔子的耳朵咬掉,眉开眼笑地点头: “嗯嗯,谢谢夫君。” 她最后两个字说得可甜了,又十分自然,让谢临安都愣了一下。 一旁的人听了都觉得耳朵发热,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宋引玉可管不了这么多,她可是高兴惨了。 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零食。 之前能吃的就只有糖怡和桂花糕了。 还是后来入了谢府,在谢老夫人那儿要了些糕点方子,才能换着吃。 而因着身体的原因秦嬷嬷会对她的饮食进行严格的把控,什么街边小吃想都不要想。 这让一个月前,还能大吃大喝,火锅串串烧烤不带重样来的宋引玉一度有些抑郁。 只不过身为谢临安的妈粉,她将他放在了首位,又一心琢磨着要改变他的结局。 因此最终身为一个妈粉的职责战胜了她的口腹之欲。 可现在呢,谢临安到底是什么神仙,她又是撞了什么大运才能遇上他? 这这,这是宠粉吧? 宋引玉不确定地想。 不过不管是什么也好,宋引玉觉得她恃宠而骄了,居然生出了得寸进尺的想法,想让谢临安每天回来都能给她买好吃的回来。 举着糖画,宋引玉挣扎了一下,但看到谢临安温柔的眉眼,她大着胆子开口了: “我……” 只是这话刚开一个头,便被回过神来的秦嬷嬷截了话去: “大人既然回来了,时候不早了,阿月去厨房传饭,阿星把吃食都先收起来。” 秦嬷嬷边说着,边投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瞬间 宋引玉就怂了。 虽然秦嬷嬷什么也没说,但她就知道,秦嬷嬷一定是猜到她要干什么了。 所以才岔开话,阻止了她。 咬了一口糖画,宋引玉甜得眯了眯眼睛。 算了,还是等她好了,天暖些了,自己出去买吧。 “夫人先把糖画给嬷嬷,等会儿吃了饭,才吃。” 秦嬷嬷转身就看见还在吃糖的宋引玉,忙伸出手。 宋引玉难得能吃到零食,以秦嬷嬷紧张她的程度,这糖画交出去说不准等下就没了。 “嗯嗯。” 想到这,宋引玉胡乱应了两声,又咔哧咔哧几口将糖画全咬碎进嘴里了。 秦嬷嬷看了,一噎,片刻后好笑地说: “我又不会昧下夫人的糖画,你这么吃也不怕倒牙。” 那糖画里全是糖,吃多了可不就甜得倒牙。 宋引玉却不觉得,多甜呀,多好吃。 糖画一入口,嘴里甭管是苦味还是涩味全都冲没了,只剩下甜滋滋的味儿。 宋引玉将手里已经空了细竹签递给阿星,临了还没忘嘱咐她: “把糖葫芦给我留着,我喝完药吃。” 这声压得小,但屋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人,还是让其他人听到了。 秦嬷嬷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旁的小孩从小都腻歪的东西,她家夫人这还是第一次吃呢。 一旁的谢临安也暗自叹了一口气。 宋引玉这一病还是伤了元气,后面病是养好了,人却是瘦了不少。 秦嬷嬷心疼她,想着法的要给她补起来。 所以小厨房送来的膳食越发精致了,其中每日还专门加了一道药膳。 介于宋引玉喝药越喝越瘦,对药的抵触性越来越严重。 谢临安招来了庄大夫重新想法给她养身子。 药补不如食补,最后庄大夫研究了几道药膳方子交给谢临安。 药膳里都是温补的食材和药材,正好适合宋引玉。 那药膳味道并不是很理想,但总比药好吃,所以每次她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宋引玉比谁都想养好这幅身子。 以前她多健康,能跑能跳能喝能吃,但现在稍微累些,不舒服了,心口就跟压了块石头一样闷闷的难受。 哮喘先不说,富贵病只能慢慢养,但其他的是一定要治好。 所以在治病这件事上宋引玉十分乖巧听话,要不然之前那药都快把她喝吐了,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喝了下去。 食补的效用的确很好,至少宋引玉能吃得下饭了。 加之每日的糕点,宋引玉是越养越好,下巴上重新长出了软肉。 之前玩高兴了,还去堆了个雪人都没事。 日子慢慢这么活下去,没宋引玉之前想得那么惊心动魄。 谢临安没有如原书那样写的苦闷忧愁,反而时常和宋引玉有说有笑的,狗皇帝也没来招惹谢临安犯贱,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生活在平淡中透着幸福,一派岁月静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要过年了。 腊月二十过后,府中年味越浓,处处张灯结彩的。 每次听秦嬷嬷念叨着她听都没听过的习俗时,都引得宋引玉十分好奇。 她记得她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才过过这么热闹的新年了。 后来越长大,年味反倒是越淡了。 过年除了期待放假外,就没什么其他的了。 而当宋引玉沉浸在这过年的气氛中时,越来越多的拜贴请柬送到了她的手上。 京城贵女和贵妇人们好似都很想瞧瞧她这位首辅夫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所以这些帖子涵盖的身份地位十分广。 不过宋引玉一张都没接,全都回绝了。 首先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现在还在养身体,实在不想浪费精力去应付这些人。 另外她真的不想出门,又冷又累的,何必呢,给自己找不自在。 不过她并不知道,她这一拒,倒是让她在京中更为扎眼了。 有不怀好意的在背后编排,说她生性高傲娇,一招攀了高枝就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还有说,她是病得起不来身,说不准这年还没过完,这谢府就得办丧事了。 话越传越难听,说什么的都有。 只是这些话半点都没传进宋引玉的耳朵里。 她还高高兴兴地跟在秦嬷嬷身后,准备过年呢。 第19章 宋引玉满心欢喜…… 宋引玉满心欢喜地等着过年,天天都眉开眼笑的,直看得秦嬷嬷和阿月她们的心情也很好。 连谢临安因临近年尾公务繁忙而起了褶皱的眉心都因她的好心情松了不少。 谢府的过年准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准备。 因为上次食锦阁买回的糕点蜜饯很好吃,宋引玉吃完以后都还一直念叨着。 正好趁着办年货,裴娘子又命人买了些回来。 乍一看,这个年节谢府似是与往年并不同。 但又有不同,多了一个宋引玉,少了一个谢三娘子,另外就是谢家这段日子里在京中的存在感少了不少。 不仅是谢府,连其他旁支,都低调了起来。 至此原本还在家里闭门不出的谢三娘子慌了,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再加上那本交出去的账本一直没有还回来,这下她人是彻底坐不住了,也管不了谢老夫人他们有没有消气。 她暗地里不断地找常管家,裴娘子还有以前在谢府的人,让人替她运作,想重新回到谢家。 这期间她还是没把宋引玉放在眼里,走的是谢老夫人那边的路子。 因为这段时日她想得很清楚了,知道谢老夫人恼她多半是恼她自作主张给谢临安订婚事。 所以从这点入手,认了不少错。 不过通通都被挡了回来,连门都没让她进。 谢三娘子恐慌不已,如困兽之斗一样,来得更勤了。也没了往日的高傲,低声下气地到处求人,就差没声泪俱下地在谢府门口跪着认错了。 原本这事宋引玉就当听个笑话的,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后来,俱秦嬷嬷说,她和安嬷嬷闲聊时。 安嬷嬷说道,老夫人不见谢三娘子并不是这一错就一棍子将她打死了,不原谅她,毕竟养了这么多年,还做不出连门都不让进的狠事。 而是因为谢三娘子太拎不清了。 现在谢家的家主夫人是宋引玉,当初谢三娘子不敬的也是她。 所以谢三娘子一日想不通这事,不来给宋引玉赔罪,取得原谅,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谢府一步。 不得不说秦嬷嬷告诉她这事时,宋引玉愣了很久。 秦嬷嬷每天待在她的小院,跟安嬷嬷并不熟,可安嬷嬷为什么跟她说这些话。 与其说是 安嬷嬷跟秦嬷嬷说的,不如说是,谢老夫人在借她们二人的口说给宋引玉听呢。 谢三娘子的事她不会管了,以后人还能不能回谢府,这个决定交给宋引玉来做。 养了这么多的人不是没有感情,但谢老夫人还是尊重宋引玉的身份,把事情交给她处理。 在这其中,宋引玉感受到了实打实的偏爱和尊重。 她和谢老夫人接触不多,对于她的印象便是这是个心善,但极重规矩又严厉的人。 所以宋引玉一到她面前就有些怵她,而且两人坐在一起经常是沉默的。 多数是说上两句就冷场了,尴尬不已。 所以宋引玉很少去静慈堂。 可这会儿听到谢老夫人的这番话,宋引玉心里涌上了自责和羞愧。 关键这还不是谢老夫人第一次维护她了。 “嬷嬷,我是不是挺不孝的?” 秦嬷嬷被问得是结结实实地一愣: “夫人这是说什么呢?” 宋引玉皱了皱鼻子,苦大仇深地开始一一列举自己不孝的证据: “嬷嬷你看,人家当媳妇的哪个不是要晨昏定省,服侍公婆,要在婆婆身前听训。 就我每天睡觉要睡到巳时,又懒又馋,明明就在一个府里,平日里却很少去看他们。 对了,我还经常破坏府里的规矩。” 越说,宋引玉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身上没丁点可取之处。 她也越发地沮丧。 秦嬷嬷听得哭笑不得,但不可否认她觉得宋引玉讲的还挺有道理,挺有自知之明的。 但看面前垂头丧气的主子,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她只得安慰道: “老夫人知道你身子弱,才免了你的一切规矩。 现在夫人的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子,不让老夫人他们担心,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宋引玉听了瘪着嘴,更委屈了。 刚刚她说的缺点,秦嬷嬷一条都没有反驳,说明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宋引玉憋屈了,想她堂堂一个新世代女性,穿到这个时代,却成了个小废物。 想她以前看书,那些书里主角穿越之后,哪个不是干出了一番大事业。 从商的,从政的,能直接影响一个朝代。 她呢,能干啥?就能吃,能睡了。 宋引玉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叹了口气。 自觉有愧的宋引玉自省一番后,打定主意要改邪归正,当天就带着食锦阁的蜜饯茯苓饼去了静慈堂。 只是半天都没坐到,就让谢老夫人给送回去了。 谢老夫人长了一双利眼,活了这么多年,人通透得很。 一眼就看穿了宋引玉的想法。 也不含糊,直言道,她和谢老大人喜欢清净,在静慈堂很好,宋引玉只要和谢临安两人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然后又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当初愿意迎娶宋引玉,就没想在她身上立谢府的规矩,让她当个循规蹈矩的贵夫人。 她身子骨柔弱,是宋府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她谢家做不出明珠蒙尘的事。 既然入了谢家,自然是要继续当明珠的,让她不要忧思过度。 谢老夫人语气虽然谈不上多柔软,但句句话都透着真切。 宋引玉听得既汗颜又感动。 再看谢老夫人板正肃穆的脸,她却无端地有些鼻酸。 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她身边围绕的全都是善意。 从宋父宋母,到谢家二老和谢临安,除了经常生病外,真的没吃一点苦,受一点气。 不过还没等宋引玉感动完,谢老夫人说完话,就命人将她送出静慈堂了。 临走之际,宋引玉正儿八经地行了一个礼,才退出去的。 打哪儿以后,她每回遇到什么好吃的,都会送上一份去静慈堂。 知道谢老夫人和谢老大人喜欢读书,也渐渐会有意识地去收集珍书孤本送去。 还有那些什么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只要是见着好了都想搬回家,给静慈堂送去。 当然宋府也是会送去一套的,不能厚此薄彼。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过了立春,天渐渐没那么冷了,雪也没怎么下了。 谢临安还说,等过完年,京中会有元宵灯会,届时会陪她去看。 宋引玉当时听了高兴极了。 重点是谢临安要陪她去看灯会,想到她第一次出去玩,就是由谢临安陪着,就让人高兴。 听说灯会有猜灯谜的,谢临安那么厉害,博学多才,到 时候他们一定要赢好多好多的灯回来。 想到那个时候走在大街上,她会是拿着最漂亮的灯笼的女子,宋引玉笑眯了眼。 不过还没等宋引玉多高兴两天,宫里就传来了消息,今年要办除夕宴,凡是二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参加。 收到这个消息后,宋引玉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当时就变了: “这时间太急了,也没来得及给夫人做两身衣裳。 阿月你去翻翻,多找几件,让夫人试试,看宫宴那天穿什么。” “是。” “阿星,我记得夫人的嫁妆里有一副石榴样式的头面,你去拿过来。” …… 秦嬷嬷着急慌忙地吩咐着屋里的人为宫宴忙碌了起来。 但宋引玉的心思却飘远了。 最近她过得太好了,狗皇帝也没出来找事,渐渐让她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那就是此次宫宴。 在原书中,此次的除夕宴,是书中男女主情感的重要转折点。 要是说以前,狗皇帝和女主置气还只是停留在阴阳怪气上,他还舍不得下手虐女主。 有气就自个儿生闷气,然后最多是转头来戳谢临安的肺管子来出气。 那这次宫宴过后,就彻底开启了全书的虐心又虐身的剧情。 因为原书中的大反派皇后出手了,狠狠坑了一把女主。 在宫宴上,皇后设计谢临安和女主让两人差点来了个湖边凉亭私会。 虽然当时女主在路上耽搁了一下没来得及赶上和谢临安见上面,但却在湖边被狗皇帝和皇后撞个正着。 要知道女主已经看见凉亭了,再往前走上十步,就进去了。 更深夜重,孤男寡女私会这简直就在狗皇帝的雷点蹦迪。 他本就介意女主和谢临安曾经的一段,来了这么一出,他能受得了才有鬼。 狗皇帝差点气得失去了理智。 只不过谢临安是他的左膀右臂,女主是他爱的女人。 这两个人他现在一个都不能动,狗皇帝只能压制着怒火,先寻个由头把女主打发回去。 又让人把谢临安送回席中佯装无事。 狗皇帝将事情遮掩了下去,然后半路离席,去女主那儿进行虐心虐身了。 之前讲过的 ,关于女主第一个流掉的孩子就是在今晚怀的。 宋引玉当时看的时候,气得火冒三丈。 这里面最无辜的就是谢临安的,他从头到尾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他会去凉亭。 是皇后假借皇帝的命,说要商讨要事派人把他叫去的。 女主也是皇后派人将她引去。 至于女主为什么会这么轻易上当,这就要谈她和皇后的关系了。 皇后姓文,两人都出自定国公,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且二人都是嫡女,而且其母也都是出自河西周氏一族。 只不过皇后是嫡长女,女主是继母所生的。 而女主的母亲在生她弟弟是难产而亡的。 女主怀疑是皇后动了手,所以一直在查。 那日就是皇后故意放了个漏引得女主上当了。 无疑皇后的计谋得逞了,同时把谢临安拉下水了。 想起这个重要情节后,知道会在宫宴上出事后,宋引玉便有些焦心,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如何破了这一次的局。 这头宋引玉忧心破局之事,但她在还没想出办法时,谢府却来了意外之客。 第20章 “夫人,来人是…… “夫人,来人是瑞王爷。” 瑞王? 宋引玉愣住了。 这个瑞王就是狗皇帝的亲弟弟,也是女主的爱慕者。 只是他怎么会跑来谢府? 宋引玉记得,瑞王和谢临安没什么私交,真要扯上关系的话,两人勉强能算得上情敌。 所以他跑来谢府干嘛? “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宋引玉问来传消息的常管家。 “瑞王爷说,是来拜访大人的。” 宋引玉皱了皱眉,瑞王是个闲散王爷每天没事能到处乱逛。 可他好歹是个王爷,即使不参与政事,也该清楚官员的上值情况。 现在什么时候,他能不知道谢临安没在府里? 今天可不是休沐。 “你有没有跟他说,大人没在府内?” “说了,瑞王爷说,他能等。这会儿人还在前厅呢。” 这么执着? 宋引玉有几分好奇,她回想了一下,记得书中好像没有这个情节啊。 而且谢临安跟瑞王是真的不熟。 只是现在人来都来了,人家还是个王爷,她也不能把人赶走。 常管家犹豫了一下问到: “夫人,要不要先请老大人去见见王爷?” 宋引玉一听直接一口回绝: “不用,父亲早就辞官在家了,跟瑞王又不熟,别去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 谢老大人多大岁数,瑞王多大岁数,在这里讲究的是皇权阶级,在宋引玉这讲的是尊老爱幼。 怎么可能劳烦谢老大人为这个瑞王专门跑一趟。 “你们小心些,把人伺候好了就行,其他的别管,瑞王愿意等就让他等。” 说完她转头问阿月道, “今天是谁跟在大人身边。” 阿月答:“是非乐。” 宋引玉:“你让子鱼去宫外侯着,等大人下值了跟他说一声。” 文渊阁位于前朝,在养心殿的南边,一般人无召进不去。 “不用给大人传话,让大人早点回来吗?” 阿月问得仔细,毕竟来的是位王爷,是皇亲国戚不是一般人,所以生怕怠慢了他。 宋 引玉却不怕,她漫不经心地说: “不用,瑞王爷知道你家大人在文渊阁,现在不是没到下值的时间吗? 别扰了他大人处理公务。” 瑞王没发拜贴突然跑来,而且是他要见谢临安,又不是谢临安去求见他。 凭什么让谢临安将就他。 宋引玉暗哼一声想到。 “常管家你去吧,没事。” “是,夫人。” 常管家得了令,便去安排了。 而他一走宋引玉就把这事丢到脑后了,提起笔继续开始写字了。 宋引玉字写得难看,为了不丢脸,所以让谢临安给她写了几副字帖现在正练着呢。 学画画太难了,宋引玉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寻思着字要简单点,所以把心力都放在了练字上。 其实原主是会写字的,早年间也写得不错。 所以她现在重新提笔,还保留了几分原主写字的痕迹。 因此虽然字难看了不少,但阿月她们都认为她是久了没写所以生疏了。 现在经过跟谢临安这么一学,她的字写得比之前好得多。 宋引玉专心练字,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她这人虽然懒,但是对喜欢的东西就舍得下功夫,也算是消磨时间了。 “夫人。” 宋引玉刚刚放下笔,正在喝阿星送来的茶,常管家却又来了。 这一次他完全不复之前的沉稳,神色慌乱,脸色泛白,一脑门子的汗。 宋引玉还是第一次见常管家这么慌,顿时放下茶杯,问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常管家擦擦额头上的汗,语速有些急促道: “是瑞王爷,府里丫头给他换茶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一杯热茶全泼在了瑞王爷的身上。” 宋引玉脸色一变: “茶烫吗?” “是沸水,不过万幸的是,有护卫挡了一下,庄大夫已经看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湿了衣衫。” 没伤到人就好。 宋引玉松了一口气。 只是当紧张的情绪消退后,宋引玉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不对劲。 谢府上到主子,下到仆从,那规矩两个字都是刻在骨子里 的。 甚至夸张到,每步跨多远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样。 走起路来,连衣角配饰都不会乱动,发出响声。 这样严格训教出来的丫头们,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把茶泼到客人身上。 “泼茶的丫头,怎么说?” 常管家说:“已经问过了,丫头说,她好像被什么打了一下腿,才会站不稳把茶泼到瑞王爷身上的。” 听到这个,宋引玉瞬间就明白了。 她就说,瑞王爷再没事做,也不可能闲得慌来这里等谢临安等这么久。 原来他真正想见的不是谢临安,而是她。 他多半以为谢临安不在府里,她这个夫人会出面接待他。 哪成想她把人晾在那儿,一面都没露。 所以等不及了,才这么行事,就是为了让她出面。 这么想,可联想的就多了。 在书中瑞王是女主的爱慕者,对她念念不忘,也是终生不娶。 和瑞王不一样,谢临安本就不耽与情爱,当初订了两任婚事都没能成,又恰逢帝王猜忌。。 他便彻底无心婚事,将所有心思都用来铲除贪官污吏,为民请命上。 从头至尾,他都是被迫搅入男女主的虐恋情深中的。 可瑞王不同,他对女主一往情深,还为此与狗皇帝起过冲突。 奈何瑞王是他唯一的亲弟弟,而女主也从未对瑞王动过情,所以狗皇帝虽是不喜欢瑞王管女主的事,但始终没对他出过手。 气全撒在了谢临安身上。 毕竟他最不能忍的,就是女主曾经喜欢过谢临安,将他放进了心里。 所以按照宋引玉来看,瑞王和谢临安的区别在于。 谢临安是女主的白月光,瑞王则是女主的舔狗。 既然如此,合理推测,谢临安成亲的事,影响了女主的心情,恰好又临近除夕宴,她这位新晋的谢夫人要入宫了。 瑞王怕女主见到她这位谢夫人伤心,因此先提前来谢府见见她。 想通了这些后,宋引玉有些无语。 她这是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好端端的在家里过她的日子,连门都不出,不惹事不招摇的,还能让事找上她。 真是见了鬼了。 “阿月,把狐裘拿来,我要去见见瑞王。” 瑞王在谢府受了惊这是事实,肯定要人出面处理这事。 按照宋引玉的推测,这人百分之九十是冲着她来的。 所以更不好惊动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 只能她出面了。 “是。” 常管家似是有些吃惊宋引玉的决定,但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问到: “夫人,那丫头该如何处置?” 宋引玉抿了唇,道: “这事不怪她,不要罚她了。她肯定也吓着了,让她别怕,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常管家应道。 阿月拿来了狐裘替宋引玉披上后,一行人便往前厅去了。 还没进去,刚站在门口宋引玉就看见了一身白衣坐在厅内的人了。 皇室的人都长了一副好皮囊,狗皇帝她虽然还没有见过,但是她还清楚地记得书中关于男主长相俊美的描述。 身为亲弟弟的瑞王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瑞王相貌俊秀,眉眼间带着贵气,算的上是少见的美男子。 只不过没有谢临安长得好看。 宋引玉在心里总结到。 和谢临安相比还真是差远了。 厅内除了他,身后还跟了两个护卫和一个年级偏小的侍从。 不知道是不是宋引玉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个侍从看她的眼神不善,充满了敌意和一丝蔑视。 很奇怪,瑞王的眼神虽然也算不上多友善但至少没有明目张胆的表达对她的不喜。 当然两人比较一致的是,在见到她的时都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他们在意外什么? 又暗自吐槽了一句,宋引玉走进厅内,对瑞王行了一个礼。 “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宋引玉闻言起身大大方方地就走到瑞王对面坐下了。 然后脸上挂上虚假客套的笑说到: “我听闻下人不小心伤到王爷了?可有大碍?” 瑞王身上还有茶渍没有处理干净,在洁白如新的衣衫上显得尤为刺眼。 瑞王没有说话,反而挑起眉毛,以一种极其挑剔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宋引玉。 这种 打量让人很不舒服,但宋引玉非常坦然地回看他,顺便也扫了一眼他。 最后得出结论,这主今天是来找他茬的。 在书中瑞王的人设是个闲散性子,但为人高傲,好像除了女主和狗皇帝谁都不放在眼里。 只是因为对权利不感兴趣,少有和他人发生冲突。 所以高傲这个特质不显,京中说起这王爷,评价也都偏好。 不过看瑞王今天的样子,宋引玉做好了要应付人的事。 这时瑞王爷收回了目光,宋引玉的模样似是没达到他预期,所以人显得兴趣缺缺。 可不就是让瑞王失望吗? 他还以为能让谢临安退了亲又重新娶回的女人能有多国色天香,没想到不过如此。 虽算得上明眸皓齿样貌出色,但太单薄瘦弱了,脸上还有未消退的稚气,一看就是个活不长久的病秧子。 听说两人定亲的时候,这个宋氏还差点死了。 反正以瑞王来看,面前这个女人平平无奇,比不上蓁蓁。 原本是怕除夕宴蓁蓁见了宋氏会不高兴的瑞王放下心来了。 虽然不知道谢临安为什么会娶这么一个女人,但能确定的是他定不会喜欢这个女人。 特别是还有蓁蓁这个珠玉在前。 “无事,本王本是想着今日难得有空,久未见到谢大人了。所以特来拜访,既然谢大人不在家,那本王就先走了。” 瑞王还是很嫌弃衣衫上那一大片茶渍。 若不是为了逼出宋氏,他定不会这般自损。 说罢瑞王站起身就要走。 宋引玉微微一愣。 这么久走了?她看着是有多没威胁? 宋引玉刚坐下,人就要走,她只得立刻站起来送送。 只是没想到,瑞王要走,他那侍从却站在原地不挪动脚。 他人就跟定在原地了一样,红着眼死死瞪着宋引玉。 搞得宋引玉差点都怀疑她是不是这仆从的杀父仇人了。 瑞王是走了两步才发现那仆从没跟上的。 他眉头一皱,回头看向侍从,唤道: “阿淮。” 侍从叫阿淮,听了瑞王叫他,依然不为所动。 宋引玉更是被看得莫名其妙,她蹙眉看着那叫淮的侍 从,耐着性子问到: “这位小哥可是还有什么事?” “你就是宋氏?” 那死瞪着宋引玉的侍从终于开口了。 宋引玉其实很不喜欢有人用这种语气叫她宋氏。 搞得她好像低人一等一样,但念及这人毕竟是瑞王带来的。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怕得罪了瑞王给谢临安招惹麻烦,所以还是忍了下来。 “是,不知道小哥有何事?” 她又问了一遍。 “不过如此。” 年纪不大的侍从,昂着下巴轻蔑地说。 那眼神就跟看地上的一坨污泥一样,好似多看宋引玉一眼都要脏了她的眼睛。 一旁的常管家等人都因为这个叫阿淮的人的眼神,语气变了脸色。 “阿淮!” 瑞王似是也没料到那叫阿淮的会如此放肆,敛着眉又叫唤了一声,语气有些严厉。 “你长得这么丑,和谢大人站在一起不会不觉得羞愧吗? 你怎么配得上谢大人,听说太医都断言你活不过二十岁。要是你死了,谢大人就成了鳏夫,你是不是故意要连累谢大人的。” 这话说得,所有人面色大变,瑞王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会惹事,当即就有些后悔把人带来了。 这里怎么说也是谢府,瑞王纵使觉得阿淮的话虽然直了些,但确实没错。可他还是要给谢家面子,随即便对宋引玉道: “夫人见谅,阿淮年纪小,说话冲了些,本王回去就好好教导他。” 说完,就直接上手强硬地要把阿淮带走。 这是在自己家里别人踩在了头上啊。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两辈子了,宋引玉就没被人骂过丑。 是个女人就爱美,谁能受得了被人骂丑。 宋引玉立刻就想回敬这个不识好歹的死小子,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王爷,这个女人哪点比得上我姐姐,谢大人为什么要娶她,不去救我姐姐。” 瑞王这一拉成功点燃了炮仗,那阿淮直接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宋引玉即将出口的脏话也暂时咽了回去。 原来这死小子就是原女主惠妃的那个混世魔王弟弟啊,难怪看她跟看仇人一样,还如此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住口,阿淮!” 瑞王眉眼锐利,嘴角的笑已经完全消失了。 阿淮年纪还太小,做事没有分寸。 今日这话但凡是传出去一点,都能招来祸端。 “王爷,我亲眼看见,谢大人还给这个女人买冰糖葫芦,去食锦阁买糕点。 我姐姐为他肝肠寸断,他却转身抱着这个女人宠。 谢临安他对不起我姐姐。” “够了!” 瑞王恨不得抽死文季淮这小子,他是嫌他姐姐在宫中的日子太好过了不是。 文季淮不服本是还要喊两句的,但看着瑞王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他噎了噎,不甘不愿地把那话还是吞回去了。 但还是不死心地转头怒瞪宋引玉。 总算捂住了文季淮的嘴,瑞王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看向了宋引玉,接着目光锐利地扫过屋内所有人的,淡淡地说: “阿淮年纪小不懂事,刚刚的话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里。 也望夫人管好府上的人,有些话听过就忘了。 毕竟不是什么好话,若是传出去了对谢大人不好,恐怕也会为谢府招来大祸。 皇上与惠妃娘娘情深义重,心里有她。 要是外面真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娘娘不利的话,想来皇上也是不会手软的。 你说是吧,夫人。” 瑞王似笑非笑地盯着宋引玉,语气里是浓浓的威胁。 意思很明了,要是今天的话真传出去了,皇上舍不得动惠妃,可会不会对谢府出手就不一定了。 明明是他们遭受了无妄之灾,却还被人按头忍气吞声。 所有人听到这话没有一个不怒的,可他们又能怎么样? 那是王爷,皇帝的亲弟弟,他们不敢大逆不道对他不敬。 瑞王满意地看着谢府众人憋屈的神色。 随后瞪了一眼文季淮就要拉着人走,只是恰在这时,安静的屋内突然想起了极具嘲讽和挑衅意义的声: “呵!” 瑞王脚下一顿,皱眉看去,宋引玉无所谓了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然后嘴角翘起个轻蔑嘲讽和挑衅的笑来,她直直地看着瑞王,当着他的面又来了一声: “呵!” 虽不明白这声呵是个什么意思,但端看那女人的表情,瑞王爷也知道这不是好的。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听完瑞王的这句话,宋引玉的脸刷地一下拉了下来,她冷冷看着瑞王和文季淮,转头对常管家说: “关门,今天没我命令,不准放走一个人!” 其实宋引玉更想说,关门放狗,咬死这两个狗东西。 常管家被宋引玉这话惊住了,这是要把瑞王爷关在谢府? “夫人……” “还不快去,有事我会担着。” 常管家抬头飞快看了一眼宋引玉,又想想刚刚瑞王和文季淮的嚣张跋扈,一咬牙脑袋一热真听她的话,跑去命人关门了。 这下脸色骤变的成了瑞王和文季淮了。 瑞王身后的护卫更是抽刀挡在瑞王面前。 “你敢对本王不敬?” 宋引玉幽幽地看着瑞王,问到: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瑞王不答,可要是眼神能化成刀,她现在身上已经扎了好几个窟窿了。 “你们两个跑到我家里,羞辱我欺凌我,一副看不起谁的样子,还想让我自认倒霉。 不好意思哈,我没那么大的心。” 宋引玉的话一落,文季淮不甘示弱地跑出来找存在感: “宋氏,你敢如何!” 看文季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宋引玉则凉凉地说: “道歉吧,道完歉我就放你们走。不然我会让你们倒大霉的。” 其实宋引玉更想这狗东西倒大霉,她根本不稀罕他们的道歉,只是那样就会把事情闹大,还会把谢临安拖下水。 她能弄瑞王和文家,但舍不得谢临安啊。 哎,真是便宜他们了。 瑞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不敬,他不认为宋引玉能威胁到他,只是他还是被宋引玉激怒了。 他咬牙切齿地冲着宋引玉道: “谢夫人可知道,不敬皇室,私自囚禁当朝王爷是个什么罪名?” 宋引玉很冷静地看着瑞王,慢吞吞地说道: “那不知道,和后妃有私情,逼死臣妇又是什么罪名?” 这话一出,瑞王眉心一跳,怒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宋引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拢了拢狐裘说道: “王爷不知道吗? 那你和惠妃是什么关系?又是跑来替她出头,又是为了她弟弟威胁我。 还有王爷大约是不知道,我有喘鸣之症,为人又小气。 今天被你们指着鼻子侮辱,要是一口气没上来。” 说着她摊了摊手, “你们放心我死之前都会先留下遗言,说清楚是谁逼死我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大约是不知道,我爹就是御史,他一定会帮我讨回公道的。” 御史就是谏官,所以御史难缠这是自古以来公认的。 第21章 瑞王的脸色瞬间…… 瑞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磨磨后槽牙,正待要开口时,身边的混世魔王抢先一步开了口: “放肆,你敢污蔑我姐姐。贱人!” 话一落,文季淮整个人都冲了过去,立马扬手就想扇宋引玉的耳光。 幸亏宋引玉看情况不对,躲闪了一下,而秦嬷嬷她们动作极快地扑过来护住才没被他得手。 文季淮看起来凶悍实际上不过才十二三岁。 秦嬷嬷手劲儿大,阿星力气也不小,再加上其他人的出手,直接把他给制住了。 宋引玉可是气坏了,原本以为就是个熊孩子,没想到心这么黑。 定国公乃是武将,家里的小孩都是从小习武。 文季淮虽然年纪小,但手里也是有功夫的。 再看快要赶上成年人的体格。 这么一巴掌下去,就宋引玉这身子,还不得晕过去。 更让宋引玉生气的是,这货居然想打女人? 她心里爆了好粗口。 再看那张还叫嚣要来打自己的脸,明明长得算是俊秀的脸,却因为愤怒扭曲了。 在自己家,被人又是骂又是打的,再忍下去,她宋引玉就是就是脑子有坑。 没有犹豫,宋引玉躲在秦嬷嬷他们身后扬手对着文季淮的脸就连甩了两个巴掌。 并且是用了有史以来她最大的劲儿。 啪啪两声,响彻屋内,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宋引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连瑞王都没来得及阻止。 他三两步上前拉住文季淮,本想呵斥他。 但见他原本白皙的脸迅速红肿起来,便不忍心骂。 这张脸和蓁蓁有五分相似,此时那上面的巴掌印就显得格外刺眼。 瑞王阴沉着脸转向宋引玉,道: “夫人莫要太过分。” 宋引玉刚刚甩完巴掌就后悔了,怎么忘了这力是相互的。 文季淮疼,她手也疼。 甩了两下,又对着手吹了几下,才消退了些火火辣辣的感觉。 “贱人,你敢打我。” 刚被打懵的文季淮完全失去了理智,赤红着脸死命地挣脱瑞王的手,那骨子气势像是要掐死宋引玉。 瑞王险 些没拉住。 先下手为强,刚刚是慢了,现在打不死这个死小子,她就不姓宋。 宋引玉操起桌上的茶杯,连带着里面的热茶通通砸在了文季淮的脑门上。 顷刻间,茶杯碎裂,也直接将文季淮爆了头,鲜血横流。 “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文季淮惨叫一声,而后捂着额头,躬下了身。 宋引玉却是大声喊来了谢府的护卫。 常管家带人堵住了前厅门口,见着里面的乱象也是颇为惊愕。 正犹豫要不要去禀告老大人和老夫人时。 他却看见了宋引玉向他投来了极为冷静的一瞥。 就是这一眼,把常管家镇住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夫人。 这时他突然替谢三娘子松了一口气,那日还真是夫人不和她计较了。 瑞王今日来,只是为了看看谢临安娶的宋氏到底是什么模样,想安蓁蓁的心。 所以只带了两个护卫,却没想到会将事情闹成这样。 他早知道文季淮混,却没想到人能混成这样。 早就有些后悔今天把人带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宋氏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居然是个受不得气的烈性子,还如此大逆不道。 此时看谢府的样子,是完全不想善了今日的事了。 索□□情已经闹成这样了,瑞王眉眼一利想直接拿下宋引玉。 但宋引玉敢做,就已经想好退路。 她可不会蛮干。 当即她人往后一倒,抚着胸口直喘气,呼吸略微急促地指着文季淮说: “常,常管家速速去大理寺报案,有,有反贼奸细混入瑞王爷身边,现在已经劫持王爷,还要刺杀我。” 这谎话张口就来,想都没想把在场的人都给唬住了。 加上她脸上本就带着病气,嘴唇无什么血色,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受了惊吓,犯了病。 可没人忘得了,她刚刚扇人耳光,爆人头时,利落的身手。 秦嬷嬷倒没想那么多,看宋引玉这样有些慌,以为她是真犯病了。 可转头就看见宋引玉眼神清明,人虽是在喘,但看起来并没有呼吸困难的症状。 她一下子明了,只配合着扶着宋引玉的身子。 常管家脑子已经不够使了,只听见宋引玉的话,立马遵她的命,去大理寺报案。 “站住。” 瑞王的眉头挤在一起已经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他叫住常管家,又磨着后槽牙对宋引玉说: “宋氏,你不要信口雌黄,他是定国公的幼子,不是什么反贼奸细。” 宋引玉放下抚着胸口的手,身子微微前倾,离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更是明目张胆地告诉瑞王她刚刚就是在装病。 她抬着小下巴,白生生的小脸上露出个冷笑。 她举着手指,戳在瑞王的面前说: “首先不要再用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叫我宋氏。 我有名字,要么你就规规矩矩地叫我一声谢夫人,要么就不要喊我。” 说完她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说他是定国公的儿子,他就是吗?他如果是定国公的儿子,跑来谢府干什么? 这里住的又不是他祖宗,要他这个孝子贤孙来叩拜?” 说完她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也是最后,你不要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我要说他是反贼奸细,他就是反贼奸细。 你信不信我先把他打死,再把脸给他划了,就说他是谢府在书房抓的反贼奸细,要造反,还骂皇上是狗皇帝。 你说,我一个和他素不相识地人说这话,别人会信我是污蔑他吗?” 话一落,她打量着瑞王的神色,突然又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 “难道比起反贼的名头,你们更喜欢传你和惠妃娘娘有私情? 和为爱逼死臣妇?” 宋引玉表情恶狠狠的,说的话是一句比一句狠。 只是她眼神清澈明亮,一眼就能望到底,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下巴奶白的软肉还为她添了几分乖巧。 虽然嘴里说着狠话,但却像一只小猫装成老虎,伸出爪子威胁人。 秦嬷嬷他们是越看自家夫人越好,听她用软乎乎的嗓音威胁人,差点没绷住嘴角就要上扬。 如果他们和宋引玉来自同一个时代,就会知道,这可以用一个萌字来形容她家夫人。 只是在秦嬷嬷他们眼里宋引玉有多乖巧,在瑞王眼底她就有多面目可憎。 因为 他清楚的知道,宋引玉所说的哪句话都不能外传。 不论哪一句都会给蓁蓁引火烧身。 找不论那句私情,光说文季淮是反贼奸细这一说。 不管别人信不信,他皇兄多半会借此出手对付定国公府。 因为,如果不是顾忌蓁蓁,他皇兄早就想出手对付定国公了。 定国公手握兵权,权倾朝野处事跋扈,正在一点点消磨他皇兄的耐心。 幸而朝中有谢临安和定国公分庭抗衡,没让朝廷失衡,勉强算保住了定国公。 当初定国公会点头同意谢临安和蓁蓁的婚事,其实就是打着要拉拢谢临安的盘算。 只是没想到皇上横插一缸,定国公算盘被落空,什么都没落着,还让这个女儿进了宫和嫡长女争宠。 定国公对此有多恼火自是不必提。 翁婿没做成,定国公和谢临安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差起来。 他在皇上身上吃了一个哑巴亏,就把所有矛头指向了谢临安。 原来两人虽然看起来是对立的,但定国公还是挺欣赏谢临安的。 但现在两人是貌合神离,成了名副其实的政敌了。 在如此境况下,如果真的传出文季淮在谢府书房被抓,这其中引人遐想的就太多了。 不说文季淮,就是他,一个闲散王爷更没理由出现在这。 他和谢临安根本就没有私交。 他们两人出现在这,还跟反贼奸细扯上关系,这件事本身就很有问题。 真要被宋引玉一通乱传了出去,外人难免会有诸多猜测。 朝堂的水本就混,他们这一插手就更混了。 瑞王想得越多,便是越清楚明白,这次真是被宋引玉拿住把柄了。 宋引玉其实没想那么多,就是捡着怎么严重怎么说,一心想得就是先把人给镇住了再说。 哪儿想到瑞王一通脑补,已经想到天下大事上去了。 她见瑞王神色不对,眨眨眼,狐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把人给人吓住了。 不过转念一想,吓住才好,吓不死他个狗东西。 “瑞王爷,怎么样,现在还说我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吗?” 宋引玉调整了一下坐姿,端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着瑞王说到。 瑞王其实 可以不管文季淮的。 瑞王要是想走,宋引玉还真没理由拦。 并且她都想好了,如果瑞王真的不管文季淮,她就把在瑞王身上得到了委屈,都在文季淮身上找回来。 先把人打一顿,再正大光明地送回定国公府。 原书中定国公偏爱的是原配嫡妻为他生下的嫡长女和一对双胞胎。 女主和这个弟弟并不受宠。 且定国公十分厌恶文季淮混世魔王肆无忌惮的做派。 想来定国公知道了文季淮跑来谢家闹事,还把事闹得满城风雨的,应该会亲自下手管教文季淮吧。 宋引玉觉得这死小子就是欠揍,恰好她这人也小气。 所以不把他狠狠折腾一下,简直对不起她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边宋引玉正想着呢,不妨瑞王竟开口要保住文季淮: “你想怎么样?” 他一手揽着已经昏过去的文季淮,一手捂着他额头的出血口,额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问到。 宋引玉一愣,想不到这个瑞王还挺讲义气的嘛。 显然现在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了自己手里,宋引玉当然就不客气了,不过在提要求之前,还是决定先气气瑞王: “要是,瑞王殿下觉得委屈,我不勉强的。” 她这话说得无辜,阿月和阿星险些笑出来。 瑞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 “不勉强,今日是本王莽撞冒犯了谢夫人,理应向夫人赔罪。” 宋引玉还嫌不够便仰头对秦嬷嬷他们说: “你看嬷嬷,不是我勉强王爷的,是王爷自己说要赔罪的。若是以后王爷反悔了,你们可都要给我作证。” “夫人,说笑了。” 瑞王气得脸都红了,却还得忍着。 蓁蓁宠爱这个幼弟,一个文季淮在她心里分量极其重。 今日是他把文季淮领到谢府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蓁蓁不会原谅他的。 宋引玉怕把人心脏病气出来,见好就收了,正了正脸色说: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两个都向我道歉,而且以后如果遇上我了,就马上避开。 我不想见到你们两个。” 瑞王一愣,没想到宋引玉提的要求这么简单。 但又看了 看昏过去的文季淮,后道: “阿淮受了伤,本王先带他回去包扎,等他好了再来府上向夫人赔罪。” 宋引玉想也没用地拒绝了: “我要你们马上道歉,说声对不起,你们错了。 过时不候。” 瑞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压抑住怒火说: “阿淮受伤了,如今昏睡如何向夫人道歉。” 宋引玉冷笑一声: “他额头是我砸的,我能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你掐他人中,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掐醒。 还有那个伤也别捂了,没流血了。” 额头多硬,以前宋引玉不小心脚滑磕在地上,那么大力道都只鼓了一个包。 她多大的力气,那茶杯还是薄瓷的,能把他砸成傻子? 人晕过去,估计都是吓的。 谁叫这死小子没挨过揍,光叫唤得厉害,一个茶碗都能把人吓晕,真是出息。 瑞王放开手,看见早就没流血的额头,有些尴尬。 随后他用手掐在文季淮的人中上。 没一会儿果然如宋引玉说的,人就醒过来了。 文季淮一醒来,先是迷蒙了一下,接着就被额头上和脸上的疼痛唤醒了记忆。 跳起来就又要出言不逊了。 但这会,有瑞王先一步阻止了他: “阿淮,还不给谢夫人道歉赔罪。” 文季淮不可置信地看向瑞王,他额头和脸都是肿的,看起来狼狈不堪: “王爷……” “阿淮,听话,不要给你姐姐惹麻烦。” 瑞王的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别看瑞王现在是个闲散王爷,在当年,他可是帮狗皇帝夺帝位的得力助手,手上沾的血不知凡几。 真正沉下脸时,眉宇间有股阴煞气,看着极为骇人。 宋引玉一旁瞧着心都有些虚,怕瑞王不管不顾地对她出手。 更别说是直面他这股煞气,还未成年的文季淮了。 他哆嗦了一下身子,即使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得乖乖听瑞王的话,跟宋引玉道歉。 文季淮不明白他不过是晕了一会儿,怎么醒来全变了: “谢夫人得罪了。” 宋引玉对这小子可 不客气,她纠正道: “是说,我错了,对不起。” “你……” 文季淮不忿。 “阿淮。” 瑞王的声又成功地压下了文季淮的脾气。 他无比憋屈地,又重新说一遍: “对不起,我错了。” 这按头道歉,看他无比憋屈的样子真是不要太爽了。 “今日对夫人多有得罪,是本王的错,请夫人原谅。” 瑞王说到。 他眉间的煞气还没消散,宋引玉不敢再老虎身上拔毛,便点头认下了。 “窈奴。” 恰在这时,屋内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 宋引玉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官服门口的谢临安。 他应是匆忙赶回来的,衣衫处多了几个褶皱。 谁也不知道虽然宋引玉面上稳得住敢和瑞王周旋给自己出气。 但其实她是怕的,特别是之前文季淮要扑过来打她的时候。 所以现在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宋引玉扁了扁唇,眼眶发热。 她起身走到谢临安身边,仰着头看他,片刻后说到: “你怎么回来了。” 话一出口,已是带了两分哭腔。 在宋引玉面前从来都是温柔至极的人,第一次冷了脸,原本一双柔和的眸子瞬间锋利无比直射向了瑞王。 第22章 谁也没料到谢临…… 谁也没料到谢临安会突然回来,瑞王的脸一下僵住了。 特别是现下谢临安的一双眸子像是冰刀一样,一下一下刮在他身上。 瑞王险些连面上的笑都撑不住了。 他和谢临安平日并无交集,如今他跑到谢临安府上来还造成了如此难堪的局面。 他亦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他张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时谢临安已经收回了目光。 谢临安垂下眼,眸中的凌厉全然消散,重新浮现了柔和温软之色。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引玉,见她没受什么伤,知道人没吃亏,终是放下提了一路的心。 在接到消息时,谢临安最怕的就是宋引玉受伤。 现下人没受伤便是好的。 见宋引玉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浮现了水色,心里清楚,人虽然是没受伤,但也是受惊吓。 他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下,这一笑极具安抚意味。 接着又替她拢了拢狐裘,方才携着她迈步走了进去。 谢府的其他人看见谢临安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虽然之前宋引玉是拿捏住了瑞王,但她路子太野,在场的人看她刚刚的行事无不心惊肉跳。 只觉得她胆子太大了,常管家就是怕事情失去控制,才悄悄派人去给大人传信的。 现下谢临安终于回来看,他们犹如找到了主心骨,紧绷的心弦送了下来。 谢临安带着宋引玉重新在厅内的椅子上坐下,而后吩咐亭外守着的人先散了。 又命人重新上茶及糕点,当然其中糕点是给宋引玉的。 一切做完以后,他像是才空出功夫来,抬眼去看瑞王和文季淮,问到: “不知王爷和文小公子来我府上有何事?” 谢临安神色没有刚刚的凌厉,眼神极淡,眉宇间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文季淮抬眼正好撞上了谢临安的眼神,立马就移开视线,垂头不语不敢和他对视。 文季淮自小丧母,又不得父亲喜爱。唯一亲近的人就是他姐姐。 心里最重要的人也是他姐姐。 京城中谁都以为文季淮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惹事的混世魔王。 可是谁也不知道,文季淮十分喜爱画画,后来偶 然间看过谢临安的画以后,便对他极为崇拜,当年甚至动过想拜他为师的心思。 只是后来种种原因没能成,谢临安也从收徒弟。 因此当得知谢临安要和他姐姐定亲时,文季淮险些没激动疯。 他犹豫了许久,忐忑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想把这些年自己画的画拿出来去找谢临安指教时。 却得来了姐姐进宫,谢文两家婚事作罢的消息。 当时文季淮虽然心里无比失落,同时憎恨着皇帝横插一脚,坏了姐姐的姻缘。 但心理也清楚圣旨已下,姐姐进宫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谢临安也无可奈何。 直到他知道谢临安居然娶了别的女人,还将这个女人视若珍宝。 那他姐姐怎么办? 文季淮将所有的画都烧了,更将所有的恨都转接到了谢临安和这个女人身上。 他恨,他姐姐在宫里受尽苦楚,而谢临安却琵琶另抱。 所以今日才跟着瑞王来了谢府,便是想给这个女人一个教训。 然而当谢临安真正站在他面前时,文季淮发热的脑子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有股打从心底冒出的寒气。 这下彻底冷静下来。 瑞王今日来是特意避开谢临安的,却没想到人居然中途回来了。 面对谢临安的质问,他勉强挂起一个笑,道: “本王得来一幅画,特来向大人讨教一二。” 谢临安面色清冷,没什么表情说: “今日并非休沐。” 言下之意是瑞王来错了时间。 此言一出,瑞王的脸又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引玉看他这模样,幸灾乐祸地咧着嘴笑。 想到现在给自己撑腰的人回来了,当下也不客气了。 宋引玉拉拉谢临安的衣袖,待看到他垂眼看过来时,瘪了瘪唇委屈地告状: “夫君,他们两个威胁我,还想打我。我为了自保还把自己手给伤了,你看。” 说着她抬起手,将刚刚打文季淮巴掌的那只是摊开给他看。 之前力使大了,宋引玉的手到现在还泛着红,瞧模样似是还有些肿。 谢临安慢慢皱起眉,神色不太好看。 瑞王难以置信地看向宋引玉,她那只 手,明明是刚刚甩文季淮耳光那只。 她把文季淮的脸差点打成猪头,居然还好意思向谢临安告状? 瑞王憋屈不已,简直为宋引玉的脸皮叹为观止。 谢临安又哪里看不出怎么回事。 但宋引玉性子他清楚,若不是文季淮太过分,她怎么会动手。 且满屋子的仆从,就算是要打人又怎么会要她这个主子亲自动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先动手的是文季淮。 “瑞王趁着府中无人,带文小公子来欺辱内子是何意? 谢某可曾得罪于王爷和定国公府?” 瑞王脸色微变,忙道: “谢大人误会了……” 原本宋引玉是不想说破他们二人是为惠妃来的,是怕惹得他伤心,但转念一想,这瑞王和文季淮感觉遇上女主的事都有些没脑子。 这次她已经把人得罪了,要是不说清楚,以后就怕他们记仇给谢临安使绊子,让他吃亏。 索性不如把事情说清楚才好: “夫君,他们是为了文姑娘来的,他们说要看看你新娶的夫人长什么样?” 宋引玉话说得很客观,关于她自己的主观猜想一句都没说。 其实不用说,谢临安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谢大人,你真的忘了我姐姐吗?” 听完宋引玉的话,文季淮忍不住了。 瑞王觉得文季淮是在找死,这些话怎可提及。 只是他自己却没有阻止,反而趁机打量起谢临安的神色。 想看看他对于蓁蓁可还有情。 然而他失望了,谢临安面色依旧清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半分波动。 “我与文小公子的姐姐并无干系。 夫人性子娇憨,身子柔弱。二位如此欺辱于她可是未将我谢府放在眼里?” 说罢,他又厉声喊到: “来人。” 子鱼非乐和常管家全都站了出来。 “非乐,你带人将文小公子送回定国公府,亲自交到定国公手里。” 此话一落,文季淮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抖着唇不可思议地看向谢临安。 瑞王脸色跟着变了,连忙阻拦道: “慢着。” 说完他见叫不住人,便又转向谢临安道, “谢临安你真的一点都不顾忌她了吗? 阿淮是她的亲弟弟,是她最重要的人。” 宋引玉有些无语,虽然文季淮这一回去或许免不了有一顿打,也很可能定国公会将他往死里打,但毕竟是亲儿子总归是要不了他的命。 怎么照瑞王一说,整得像是羊入虎口一样。 “王爷慎言!” 谢临安脸一冷道。 此时非乐已经带着人架起文季淮往外走了。 瑞王的两名护卫想挡,但奈何寡不敌众,终究是没阻止得了。 嚣张了一天的文季淮终于知道怕了,他满眼惊慌,朝瑞王伸着手大声喊到: “王爷,王爷……” 然而一切无济于事,瑞王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 他闭了闭眼,而后咬牙切齿地看着谢临安道: “定国公素来不喜阿淮,打从一年前就想为双胞胎嫡子请奉世子,是她竭力周旋才将这件事暂时压下来。 你将阿淮今日的事捅到定国公面前,不是断他们姐弟二人的后路吗? 谢临安竟如此狠心绝情!” 宋引玉一愣,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茬啊,难怪瑞王这么激动。 定国公原配生的孩子都容不下女主姐弟,要是再没了世子之位,那文季淮定会被那对双胞胎姐弟给整死。 宋引玉记得原书中最终封为世子的是文季淮,被整死的是那对双胞胎姐弟。 也就是说,因为他们的插手,现在剧情已经变了? 谢临安却是依然镇定,他的目光落在瑞王身上: “我只知,王爷今日与文小公子趁我不在入府欺辱了我的夫人。” 谢临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被不会被惠妃引得心弦震动了。 如今提及她,更是心如止水。 更让他无比确定,他对惠妃已无任何私情。 而瑞王和文季淮欺负窈奴这件事则让他觉得怒意升腾。 “好,好,好。” 瑞王怒极反笑,只觉得面前之人薄情寡义。 更是从心里滋生了嫉妒啃食着他的心。 他对蓁蓁之意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他护着她多年,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蓁蓁反而为这等薄情寡义负心之人郁郁寡欢。 他可怜,蓁蓁可怜,他的皇兄也可怜。 “谢临安,蓁蓁幸而没有嫁于你这等负心薄情的不义之徒。” 瑞王冷着脸说, “无耻懦弱之徒,蓁蓁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觉得你这个伪君子是良人。” 谢临安没说什么,并未因这话动怒。 可宋引玉不干了她一个箭步冲到瑞王面前挡住谢临安,像只小母鸡护住小鸡仔一样户外谢临安面前。: “喂,你骂谁呢?” 瑞王瞥了一眼宋引玉,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是本王高估了你,除了躲在女人身后,谢大人还会做什么?懦夫!” 宋引玉怒视瑞王,觉得他是脑子有病不可理喻: “你真是有病,神经病。” 他一个当舔狗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着他当舔狗? 宋引玉这会儿看着瑞王那张脸就觉得倒胃口,她磨磨后槽牙,咬牙切齿地继续骂道: “你有什么资格骂人,一个死舔狗你以为你高贵到哪儿去? 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找皇帝,和他抢?去找你的蓁蓁,表明心迹? 还有脸骂别人?你才是懦夫,你才无耻,不要脸!” 宋引玉实在气不过用了她说得最溜的骂人的话加上一句舔狗,恨不得直将瑞王骂得狗血喷头。 此时她方恨当年怎么不学几句骂人的话,不过词汇量不够,就多骂几遍。 她指着瑞王的鼻子,又将那几句重复了一遍: “懦夫,死舔狗,神经病,无耻,不要脸!” 瑞王差点没被气吐血: “你敢骂本王?” 宋引玉不甘示弱,继续吼道: “骂得就是你,死舔狗!” 她早就想骂他了,只是一直在忍耐。 没想到他居然敢骂谢临安。 宋引玉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欺负谢临安,他居然还敢踩着谢临安的痛楚骂他,这不是在戳宋引玉心窝子吗? 瑞王喘着粗气,目眦欲裂涨红着脸,一双手捏紧拳头咯吱咯吱做响。 谢临安低头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小姑娘,神色微怔,眼底荡起微波。 小姑娘挡在他面 前,身材娇小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却一动不动极为坚定。 谢临安能想到她之前受得委屈,可她还是没和瑞王撕破脸皮。 而今不过是因为瑞王骂了他一句,小姑娘便是不管不顾了。 她可知辱骂当朝王爷皇亲国戚是要定罪的。 “你可知,辱骂当朝王爷是何罪?” 谢临安正想着时,瑞王也开口了。 宋引玉骤然回过神来,她眨眨眼,回过头懵懂地看向谢临安问到: “骂贱人还要定罪吗?” “你……” 实在没想到宋引玉还有这一面整个一气死人不偿命。 第23章 宋引玉觉得自己…… 宋引玉觉得自己一点都没骂错,死舔狗不愧是狗皇帝的弟弟,果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一口气骂完后,宋引玉喘了口气,殊不知身后除了谢临安秦嬷嬷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完全不知道自家娇娇弱弱的夫人,竟会如此情绪激动口吐污秽之言。 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秦嬷嬷都忘了阻止。 等醒悟过来时,对面的瑞王已经气得呼哧喘气,就差吐血了。 谢临安却是面色平静,他怕瑞王气得失去理智伤了她,遂把人往后一揽,挡在了她面前。 宋引玉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乖乖巧巧地躲在谢临安身后。 她揪着谢临安的衣袖,依然死瞪着瑞王。 谢临安就是她的底线,瑞王敢骂他,宋引玉一点都不介意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再变成键盘侠激情开喷。 然而瑞王还没开口说话,谢临安先开了口: “我已说过与文家姑娘并无干系,王爷却一再污蔑,那便请王爷与我到皇上面前去分辨一二吧。” 瑞王表情一滞,接着就扭曲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谢临安: “你说什么?” 谢临安神色平静,再次重复了一遍: “请王爷与我一道进宫,让皇上主持公道。” 别说是瑞王就是宋引玉都有些懵。 随即她忙扯扯谢临安的衣袖,有些急切地示意他改变主意。 那狗皇帝最介意女主和谢临安扯上关系。 他们要是真去,不管谁对谁错,局势都会谢临安不利。 所以这事私下处理最好。 谢临安用手包裹住宋引玉的手示意她别慌。 宋引玉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谢临安,感受到了他的笃定,抿抿唇,选择了相信他。 两人之间的互动藏在衣袖间,瑞王并无发觉,他只怔怔看着谢临安道: “你疯了,真的是疯?” 片刻后瑞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试图劝他说道: “谢临安,你明知道这会害了她。”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王爷请吧。” 说罢他回头轻声对宋引玉道: “等我回来。” 说完人便率先往外走。 瑞王自是不会去,但此事已经由不得他。 子鱼带人半胁迫地将瑞王带着往外走。 他的两个侍卫被拿下,更是无法救他。 一瞬间,前厅内的人哗哗地走光了,只剩下宋引玉和秦嬷嬷等人。 宋引玉现在原地咬咬唇,眼含担忧。 秦嬷嬷上前,扶着宋引玉道: “夫人走吧。” 宋引玉抿紧唇,眉头紧蹙脸色微白,她看着秦嬷嬷怏怏地说: “嬷嬷,我是不是给谢临安惹事了?” 眼下情况未明,大人又一定要瑞王和他一起去见皇上。 此事会如何了解,现下还真不好说。 只是看着宋引玉满脸的忧色,这些话显然不好说出来给她添堵。 各种思绪转瞬即逝,秦嬷嬷只笑了笑: “大人毕竟官至首辅,既然敢和瑞王去见皇上,那定然是心里有数。您也不必太过忧虑。” 宋引玉却是摇摇头: “嬷嬷……” 宋引玉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话又咽下去了。 狗皇帝和惠妃一事那算得上是宫廷秘闻,她一个门都没出的小姑娘不该知道得那么清楚。 说出来徒惹怀疑,还要编说辞去解释。 这纯粹是自找麻烦。 秦嬷嬷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差不离就是担忧大人一事。 只是这事他们现在还真插不上手。 秦嬷嬷只得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打趣地说: “夫人还有心思担心大人,你今日怒骂瑞王,出口尽是粗俗之语。这要是传进老夫人的耳朵里怕是要罚你了。” 宋引玉被秦嬷嬷这么一提醒突然醒悟了过来。 没错,她刚刚跟个疯婆子一样,那粗口脏话一句接一句的,最为关键的是,还被谢临安听到了。 这算不算是人设崩塌? 宋引玉看着秦嬷嬷无语凝噎,当场自闭。 秦嬷嬷却是以为唬住了宋引玉,便笑了笑慈和地说: “无事无事,夫人不怕,嬷嬷会帮你向老夫人求情的。” 宋引玉张口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那话还是咽回去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引玉生无可 恋地回了院子。 也果然如秦嬷嬷所料,事情还是传入了谢老夫人的耳朵里。 本身宋引玉并无过错,谢老夫人并不想罚她,但她骂瑞王的那些话,不堪入耳太不像话了。 实在不像是一个书香门第名门贵妇该说的话,着实有失风范,不成体统。所以她送来一本礼记中的曲礼让她抄写十遍。 宋引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那本礼记。 人长这么了,还是第一次因为说脏话被罚抄书。 只是这还是谢老夫人从轻发落了。 要是换做谢家的姑娘,恐怕不仅要抄书,还要跪祠堂吧。 对她真的是宽容太多了。 宋引玉有些窘迫羞愧,对于这个惩罚没有半分怨言,老老实实接过安嬷嬷手里的书,然后提笔就开始抄了。 正好也能静下心来,不然她在等谢临安回来的这段时间太难熬了。 在她老老实实抄书的这段时间,宋引玉并不知道。 秦嬷嬷趁机将院子里的仆从都言辞严厉地敲打一番。 只因宋引玉那段粗俗之语。 在秦嬷嬷心中,宋引玉可说不出来那些话。定是有下人说些污言秽语时没有完全避开夫人。 夫人年纪小不懂事,便将那些话学了去了,这是万万不可的。 院子里的下人少有见秦嬷嬷这么严厉的时候,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除了害怕秦嬷嬷,还有原因便是其中的确有人有时笑骂间会胡咧咧几句。 就怕不知道被夫人学去的是哪几句。 时间一晃而过,谢临安回来的时候已是旁晚,和平常下值是一个时间。 宋引玉听到动静赶忙就放下笔冲了出去,站在门口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了一番后,她走到谢临安面前,担心地看着他: “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谢临安轻笑着拍拍她的头,拉着人进了屋。 他眉宇间没有阴霾,神色自若看起来不像是被皇帝为难过。 “无事,皇上并未说什么。” 宋引玉狐疑,狗皇帝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然而谢临安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吃惊, “瑞王已经被赶出了京,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你可安心些了。” 宋引玉瞪大 了眼睛。 难道是狗皇弟更加记恨惦记女主的瑞王? “皇帝,怎么会把瑞王赶出京?” 越想宋引玉越是不解,她问谢临安。 谢临安神色温和,浅笑着说: “瑞王道,他心悦于你,觊觎于你,今日趁我不在,便入府逼你相见。” “他,他胡说八道什么?” 宋引玉简直惊呆了,这人是说谎不打草稿吗? 才被她骂得狗血喷头,转头就说爱慕她? 狗皇帝就信了? 宋引玉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没可能,原书中,在瑞王为了女主和皇帝发生冲突前,狗皇帝是不知道瑞王喜欢女主的。 可是怎么就扯到她身上的。 谢临安缓缓开口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早就猜到瑞王不会说真话,所以硬拉着人去了皇帝面前。 瑞王被逼,为了不给女主添麻烦,只能将事情引到自己身上。 直言早年间对宋引玉一见倾心,只是顾忌她身体不好一直没表明心迹。 哪成想,宋引玉居然嫁给了谢临安,他心中不甘心才会跑来谢府。想问宋引玉对他可有意,若是有意便要带她私奔。 狗皇帝听后便大怒,怒斥瑞王。 他对谢临安嫉妒,会拿他出气是一方面,但他心里也确确实实有愧。 这边他前脚夺人,妻,后脚他亲弟弟又想夺人,妻。 狗皇帝脸皮再厚也绷不住了,当即便将瑞王逐出京城。 放逐出京,让他没个三年五载别回来。 此外送了些上好的补品和云锦头面首饰说给宋引玉压压惊。 这操作真是看呆了宋引玉,那瑞王也真是对女主一片痴心呢。 虽然和瑞王扯上关系让宋引玉心里觉得不舒服,但谢临安没事就好,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你真聪明。” 比起宋引玉直来直往,只图一时爽,但后患无穷的处事方法,谢临安的更为稳妥。 谢临安却说: “窈奴也很聪明。” 他的目光如水一般温柔,又像大海一样包容,但夸赞她的时候又总是那么真诚。 宋引玉在这样的目光下红了脸,她能听见心脏在咚咚直跳。 一时间有些无措的宋引玉掏出荷包里糖塞到谢临安的嘴里,说: “这是食锦阁新出的桂花糖,尝尝甜吗?” 谢临安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块糖,含着糖垂眼一眼便看出了小姑娘红透的耳廓,以及泛红的脸颊。 他目光一怔,随即眉眼更柔和了,颔首道: “甜。” 过后两人便再未谈及今日一事。 只是用过饭后,他见宋引玉在抄书,便顺口问了一句: “字帖可是写完了,需要我再写几张吗?” 宋引玉苦着张脸,提笔奋笔疾书道: “不是,这是母亲送来的,说我今日言语言语不当,让我抄十遍曲礼。” 谢临安闻言沉默片刻后,走到宋引玉身边道: “我来吧。” 宋引玉惊奇地看向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谢家常罚不听话的子孙抄书,但从不允许代笔,一经发现二人并罚,且惩罚翻倍。 而现在谢临安身为谢家家主居然想带头坏了规矩? 这要是谢老夫人知道会怎么惩罚他们两个? 谢临安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只垂首抿唇压低了声音道: “我能仿你的字,母亲不会发现。” 宋引玉抬眼盯着他看,两人此时距离几近,四目相对说话间仿佛在耳语一般。 大约是面前这张脸太有杀伤力了,宋引玉被迷惑了,心智不坚,没稳住的。 她心有些乱,险些当场妈粉变质。 她稳住心神,然后将笔递给了谢临安,严肃地说: “那你要写像点哦。” 第24章 瑞王离京一事并…… 瑞王离京一事并未在京中掀起太大的波澜,皇帝将他离京的原因更是压得死死,没有走漏风声,只对外说,瑞王出京游历了。 虽说有人私下犯嘀咕,瑞王早就过了弱冠却不娶王妃,怎么出京游历了? 但瑞王毕竟是闲散王爷不管事,所以也没在他身上放太多的注意力,念叨两句这事就过了。 唯有那天偶然看到瑞王去过谢府的,暗自猜测瑞王莫不是得罪了谢临安才会被皇上赶出京的。 有此猜测的人,无不在心里感叹谢临安果然是圣眷正浓。 而同一时间,有人私下传言,不知道定国公府的那位小公子犯了什么事,听说被定国公打得起不来身了。 定国公虽说向来不喜这位小公子但素来不曾动手,这次却把人打得半死,很可能是犯了定国公的忌讳了。 有人猜多半是和世子之位有关。 定国公想请奉世子一事早有风声传出,听闻那位惠妃娘娘还在皇上年前竭力周旋。 可文小公子这顿打一挨,世子之位多半是没戏了。 对此传言,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可这其中并不包括宋引玉。 她倒是想拍巴掌骂一声活该,只是她现在已经被更重要的事折腾地连瞌睡都睡不够了。哪儿还有心思关注别人。 如今宫中除夕宴在即,秦嬷嬷正在给宋引玉恶补宫中礼节。 就连安嬷嬷都被谢老夫人派来了。 宫中不是其他地方,处处都是规矩,一不小心行差就错,那是要掉脑袋的。 宋引玉宛如陷入了高考前的题海战术。 每天都被拉着学习,除了要学一些基本礼仪,还要认认各处妃嫔,及妃嫔出身,和她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宋引玉相信要不是时间紧张,安嬷嬷还想把宫里那些娘娘的个人喜好忌讳通通说一遍。 不过除夕宴,毕竟是宫宴,入宫家眷不知凡几,左右做不到个个夫人都要拉去单独拜见。 也就没那么细致了。 除此之外,宋引玉心里还存着,谢临安会在宫宴上被设计一事。 双重压力下,宋引玉整个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的,也格外的累。 有时她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些稀奇古怪的事。 一会儿是谢临安中计,狗 皇帝怒气冲冲要砍他脑袋。 一会儿是她在宫宴上,将嬷嬷她们教的规矩全忘了,在宴上不仅丢了丑还冒犯了皇后,皇后要砍她脑袋。 压力之下,宋引玉更加认真地跟着嬷嬷学规矩了。 谢临安被皇后陷害设计一事她还不知道怎么破局,但眼下她得先把规矩学好。 毕竟那皇宫处处都是杀机,稍有不慎命都会丢了。 虽然她看过全书,但她脑子里记的全是关于谢临安的情节,其他的有印象,但没那么细致。 现在多学学,多记记总归没有坏处,全都是为了保住脖子上那颗脑袋嘛。 虽是觉得度日如年,但时间还是一晃就过了,眨眼间便来到了除夕这天。 宋引玉被打扮一新后,坐在梳妆镜前微微发怔。 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宋引玉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原主和她原本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她本身长相偏阳光些,一笑脸颊上还有一个酒窝若隐若现,显得特别灿烂。 而原主则更为娇柔,脸上没有酒窝,笑起来更为腼腆。 两者间最不相同的其实是那一双眼睛。 她自己长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一笑眼下的卧蚕鼓起,显得特别乖巧可爱。 而原主则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眉目间还掺了几分艳色,只是因为脸上还未消退的稚气冲淡了这股艳色,便不显。 明明差别还是挺大的,可宋引玉瞧着却没有半分违和感。 她翘起嘴角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她原来脸上有酒窝的地方。 谢临安一进来便见到她孩子气的举动,目光不自觉间便柔和了下来: “可有收拾妥当?该走了。” 宋引玉仰头冲他笑了笑嗯了一声,然后起身。 刚刚不觉得,这时看到现在面前的谢临安,宋引玉突然有些局促。 她扯扯衣裙,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我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红了?” 宋引玉仗着年轻并没有怎么化妆,只是她气色不好,脸色惯来白到透明,唇色稍淡。 所以阿月给她涂了些胭脂和口脂,描了下眉,其余便没怎么弄了。 为了凸显她的气色,今日她穿了一身的红。 石榴样式的头面,一身繁复的石榴红衣 裙,看起来格外好看亮眼。 走在素白苍茫的冬日里显得生机勃勃。也冲淡了她身上的病气,突出了几分精气神。 总之,是极好看的装扮,宋引玉很喜欢。 谢临安见了眼底仿若也只有那一抹红了。 “不会,很好看。” 宋引玉闻言嘴角止不住往上扬,她又仔细看看谢临安,见他一身紫衣,头戴玉冠丰神俊朗,端的是世家无双贵公子。 她便礼尚往来地对着他道: “你也很好看,非常好看。” 这话也不是客套话,宋引玉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这人真是好看到让人无论看多少眼都不够。 谢临安拍拍宋引玉的头,温煦的声音里透着笑意: “走吧。” 说着便伸出手十分自然地牵起了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拉着人往外走去。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宋引玉眼睛微微睁大,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这是谢临安第一次牵她的手。 虽然二人夜里是睡在一处的,那次生病,谢临甚至抱过她。 但感觉还是很不一样,两人衣袖相互纠缠,遮掩了衣袖下相握的手。 她仰头看着谢临安的侧脸,能感受到他温热干燥的手掌。 谢临安的手很漂亮,皮肤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要是手控见了,都能因为他的一双手爱上他。 男人的手天生比女人的大,此时宋引玉小小的手正柔若无骨地蜷缩在他的掌心,被他牢牢牵着。 宋引玉心跳失了节奏,那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另一只空着的手,虚握了一下,冷风吹过,却是一点寒意都感受不到。 察觉到宋引玉的目光,谢临安垂下了眼。宛如夜空般的眸子像是盛满了星河,温软又明亮。 两相对视,宋引玉觉得好似周遭的所有一切都离她远去,只有近在眼前的人才是真切的。 她一下没控制住,眉眼弯弯直对着谢临安露出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 谢临安同样回以一个十分温柔的笑,五官的棱角在这一刻全都柔和了下来。 跟在两人身后的子鱼非乐和阿月阿星则无端地觉得他们有些多余,在这时应该避开的。 只余前面的两个身影无比相配,仿若是 天造地设的一对。 纵使一路无话,都让人觉得两人心情不错。 说起来宋引玉来到这个时代两次出门,都是谢临安牵着她出去的。 第一次是迎娶她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直到坐到马车里,宋引玉才意识到这点。 她抬头看了一眼谢临安,耳廓又偷偷红了。 宋引玉觉得,她完了,她好像真的要妈粉变质了。 她真的撑不下去了,这张脸的杀伤力太大了。 更别说他盯着这张脸,还对自己这么温柔。 这简直是双倍绞杀啊。 宋引玉觉得,她能撑这么久,简直不是女人。 正当宋引玉挣扎着,想踏入另外一个身份时。 下一刻,她又在心里无情地把自己锤醒。 首先,谢临安的心里是有人的,他喜欢的是女主。 其次今天晚上,他就会被皇后陷害,然后被皇帝记恨,从而开始他惨烈的结局。 到现在宋引玉都还没有想到破局之法,这意味着,今天晚上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她怎么能晕了头,还想东想西的。 宋引玉脸上的笑慢慢收拢了起来,她在心中严厉告诫了自己一番后,激荡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谢临安见宋引玉神色有异,微微蹙眉问到。 宋引玉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里防线差点因为这个问题破防。 她掐了掐手心,看向谢临安说: “没事,就是车里有点闷。” 说完,她又状似平常地指了指车窗的帘子问到: “我可以掀开一点透透气吗?” 宋引玉的眼睛很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所以她是一个很容易被看透的人,因此谢临安知道她现在说的不是真话。 只是顿了顿,他并没有拆穿她,只是颔首,道: “若是冷再放下吧。” 宋引玉嗯了一声,便扭头将车窗帘掀开一条小缝,眼睛也趁机顺着那条缝看去,想看看外面的景象。 原本宋引玉是想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清醒清醒的。 但真看到外面时,她不自觉地就看了进去。 此时天 没黑透,但外面已经有不少商户点亮了门前的灯笼。 或许是因为除夕的缘故,街上来来往往有不少人,男女皆有。 这些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在街道两旁的商户摊贩间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还有小孩打打闹闹地在追逐,或是围在卖糖葫芦和糖化的摊子上,看着流口水。 小贩大声吆喝着,迎来送往,不一会儿便会卖出一样东西。 这样的景象,宋引玉只在屏幕里里看过,但现在穿过屏幕一切都在眼前上演,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奇怪,又很真实的感觉。 马车一路未停很快就传过了那些街道,直奔皇宫而去。 宋引玉放下车窗帘,有些迷惘。 “今日入宫耽搁不得,元宵灯会时,我再陪你出来。” 谢临安知道宋引玉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过门,在常人眼中稀松平常的景象,她却不曾看过。 “好。” 宋引玉点头。 很快皇宫到了。 宫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她和谢临安甫一下车,便有不少人上前来打招呼寒暄。 宋引玉发现,谢临安在外人面前显得有些清冷,寡言少语。 无论是谁来,他的表情都极淡,除了礼貌地应上一句,其余的,多一句都没有。 而那些人还理所当然,并无感觉有什么不妥。 也正是如此,虽然不少人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却没多问什么。 顶多就唤上一声谢夫人。 宋引玉只需学着谢临安淡笑着,应一声就好。 入了宫门后,两人便要分开走了。 宫宴是男女分开的,皇帝和众官员在太和殿,女眷则由皇后领着众妃在后花园招呼女眷。 正因为是分开的,所以宋引玉才不知道怎么破今天晚上的局。 她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谢临安,也不知道他人什么时候会被叫出去。 最关键的是,宋引玉根本分不清皇宫的东南西北。 这里湖那么多,她根本不知道,皇后会把谢临安引到哪条湖去。 所以临分开前,她只能先嘱咐谢临安道: “醉酒伤身,你别喝太多。宫里的人我都不熟,想早些回去,你要早点来接我回家。” 谢临安: “若是有事差人来叫我。” “嗯。” 第25章 天色越发暗…… 天色越发暗了,黑云压下,白日的亮光隐于云中,渐渐消散,四周亮起了宫灯。 宋引玉跟在引路的小太监身后,慢慢向御花园走去,宫墙两道每隔五步便有一侍卫提刀站立,戒备森严。 今日宫宴,大开宫闱宫中守备较往日更为严了,以免混入刺客。 宋引玉想看看这大晋的皇宫长成什么样,只是路上往御花园去的夫人不止她一个。 且因为她是生面孔,已有不少人向她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宋引玉非常有自觉地挺直了腰背,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举手投足间的仪态端庄得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这是安嬷嬷她们这段时间给她突击训练达成的效果。 宋引玉自己的仪态并不差,只是照现在的模样还是有的差。 这样其实很累,让人觉得束手束脚的。 只是她现在代表的不是她一个人,她身后可是整个谢家。 在家里懒散些,都是一家人无所谓。 可出来了,怎么样也是不能丢脸的。 谢家美名传承了几百年,没道理败在她手里。 要是她今天稍有差错,说不准隔天满京城都会传,谢家的新夫人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 如果真这样的话,宋引玉觉得她真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再穿过一道宫门后,一脚踏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 御花园内极大,里面亭台楼阁。 周围松柏常青老树林立,摆着奇石玉座,盆花桩景,在最侧还有一个池子,里面养着珍奇的鱼,种着满池的莲花。 只是因为天冷了,早过了莲花盛放的季节,所以只留池面漂浮着三三两两的莲叶。 御花园中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了,显得格外热闹。 不过因为顾忌这是宫中,众人都只是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看起来并不嘈杂。 “夫人请,奴才先行告退。” 带路的小太监躬身行礼后便退下了,阿月道了谢,摸出个小荷包递给了他。 宋引玉带着阿月和阿星抬脚往园子里走。 眼下还没到入席的时间,大家都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聊天。 园中的石桌上摆着糕点和茶,以供众人享用。 而等会儿的除夕宴要在御花园北侧的 群芳殿举行。 宋引玉左右看了看,挑了一个没人坐的石凳坐下,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小宫女给她上了茶点。 又是掏小荷包,道谢。 秦嬷嬷备了很多装了碎银子的小荷包,便是让她在宫中好行走。 宋引玉叹了口气,拈起糕点,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参与进那些夫人姑娘的交际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破今天皇后的局。 这皇后也是,要整女主你能不能换个法来,干什么要把谢临安拖下水。 谢临安也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两夫妻的,可劲儿按着一个人整。 宋引玉不自觉地蹙眉,满脸愁色。 “谢府是何等门第,谢大人又是个神仙样的人物,也不知那宋氏到底何德何能,能入了谢家的门。” 宋引玉那些糕点的手一顿,她转头往提起她的那边看去。 原来离她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坐下了几名妇人,正凑在一起聊天,期间不知道说了什么,谈到了她。 宋引玉立马竖起耳朵,听了壁角。 “能有什么能耐,宋家门第不显,宋氏自个身子病弱弱,往后能不能生养都是个问题。 就这样的人,能嫁给谢大人,这手段可不一般呢。” “宋氏长相如何,你们可见过?” “没有,之前我给她递帖子被拒了。” “我的也拒了。” “这有什么稀奇,听说长公主都没能请来的人,你们能请来?” “这宋氏这般傲,倒是不知道借了谁的势,不过一朝飞上了枝头还真当自己成了凤凰啊。” “这位夫人。” 宋引玉正听得起劲,不妨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也打断了隔壁的妇人的话。 宋引玉茫然地抬头看去。 没见过,不认识,长得还挺好看的。 一眼看去,宋引玉对眼前之人的印象便是如此。 不过出于礼貌,宋引玉放下糕点从石凳上起身,抿嘴浅笑道: “夫人有什么事吗?” 那位夫人闻言用帕子捂着嘴笑了下,道: “无事无事,只是看夫人似是没见过,便想问问夫人是哪家的。 我姓陆,我夫君是礼部尚书 陈潭。敢问夫人是哪位大人的内眷?” 宋引玉笑了笑唤了一声陈夫人,正要开口时,却又被另一道声音给抢先了: “夫人。” 宋引玉转头看去。 咦?有点眼熟! 宋引玉还未想起这位夫人是谁,那边陈夫人已经笑着唤道: “谢二夫人。” 姓谢,是谢家的人。 想了想,宋引玉终于想起了。 这位谢二夫人乃是谢四太爷的孙媳妇,按照辈分,宋引玉应该叫她一声堂嫂。 是位隔房的堂嫂。 谢家人多,入朝为官的也不少,不过大多数外放,在京中任职且官职在二品以上的只有四太爷家二房的嫡子谢临沧了。 谢临沧乃是吏部尚书,他的妻子是永宁伯府的嫡姑娘,也就是眼前这位。 谢临沧要比谢临安大上十多岁,所以这位堂嫂已年过三十,看着和宋引玉像是两代人一样。 关于她为何唤宋引玉为夫人,这又是另一个说头了。 谢家人太多,光谢四太爷嫡子庶子就生了五个。 若是论资排辈地唤,便容易唤来混着。 所以旁支都是各房唤各房的,独主枝的家主夫人,唤夫人,以示区别。 陈夫人听到谢二夫人对宋引玉的态度后,便不动神色地打量起面前还略带稚气的小姑娘。 蓦的,那隐隐的猜测越来越清晰,莫非…… “谢二夫人认识这位夫人,我瞧着倒是没见过的,二夫人还不介绍一下。” 陈夫人比刚刚笑容热切了些,她说。 谢二夫人为人稳重,脸上是端庄的笑,她道: “这是容与的夫人。” 众所周知当朝首辅谢临安字容与。 离得近,听见刚刚对话的夫人姑娘们都向这边投来的目光。 其中坐在宋引玉隔壁,刚刚还嚼舌根的妇人脸色一下就变了。 背后论人长短是非被正主听个正着,这事无论是谁,都坐不住了。 陈夫人笑着道: “原来这位就是谢大人新娶的夫人,难怪捂着不让大家看,这样的娇娇,是我,我也得捂着。” 陈夫人不仅长得好,更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 一句打趣 的话捧了宋引玉,也将前些日子,她闭门不出惹得京中众夫人不满一事给化了。 其他夫人一看,果然如陈夫人所言,这位谢夫人看着确是娇弱。 听说身子一直不好,在嫁入谢府的前一个月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宋引玉听出来她话里传出的善意,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身子不好,前段时日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家中卧床修养。” 这算是解释了。 虽然宋引玉后续没有打算要跟这些京中的夫人深交,但是基本的礼貌她还是懂的。 陈夫人却是觉得宋引玉有灵性,不假清高,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当即她便邀请宋引玉道: “谢夫人一个人坐在这多无趣,走我们去逛逛,谢二夫人一起。” 谢二夫人颔首。 当下陈夫人和谢二夫人一左一右邀着宋引玉逛起了御花园。 宋引玉本是不想去的,她还在想今天晚上的事。 只是想了许久都没想出办法来,她脑袋都有些木了。 索性不如先去逛逛,醒醒脑,说不定一会儿就想到破解的法子了。 一行人往前走,不过在路过刚刚在背后阴阳怪气贬低她的那桌妇人时,宋引玉停了停,看着她们,也没恼,只笑眯眯地对她们说到: “我这人手段很一般呢,不过我运气很好,夫君宠我,公公婆婆拿我当女儿疼爱。 要非说我是借了谁的势,大约就是他们吧。” 说完留下那几个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妇人,便走了。 陈夫人瞥了一眼,心里暗哼一声。 那几个不过是京里出了名的破落户,没护住侯爵位,被贬为伯。 家中也没个成器的子嗣,一天到晚没事干光知道嚼舌根到处攀附了。 陈夫人嫁得晚,临到二十了才嫁给陈潭。当年未嫁时,可被这几个妇人贬得跟什么一样。 真是积习难改,活该碰到硬茬子了。 刚刚陈夫人早就听到了她们的话,在看到离得不远的宋引玉时,她隐有猜到她的身份,只是不确定,所以才上前询问。 没想到还真让她给猜到了。 想到那几人的那张脸,她心里就一阵痛快,算是报了这么些年憋在心里的仇了。 宋引玉跟 着谢二夫人和陈夫人转了一会儿,等到天彻底黑下来时,有小宫女前来告知该入席了。 一行人便又往群芳殿走去。 走了一截,宋引玉突然停了下来。 “谢夫人怎么了?” 陈夫人和谢二夫人疑惑地看着她。 宋引玉腼腆地笑了笑,眉目含羞道: “夫君把醒酒丸忘在我这了,我得使人给他送去,不然明日他头又该疼了。” 陈夫人和谢二夫人善意地打趣了下: “你与谢大人新婚燕尔,倒是难分难舍啊。 那我们先进去了,你交代完就赶紧进来。” “嗯。” 陈夫人和谢二夫人走后,宋引玉脸上的笑意羞涩一扫而光。 她转身看向阿月和阿星,蹙眉道: “阿星,等会儿你去太和殿看着大人。只要大人离开太和殿你就跟上,看清大人去哪儿后回来告诉我。” 阿星虽然寡言但为人机灵,脚程快,这件事交给她再合适不过。 得了宋引玉的吩咐,阿星没有多问,只听命行事。 吩咐完阿星,宋引玉瞧了瞧叫住了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小太监: “这位公公。” 小太监长得讨喜,人也机灵,被叫住后,立马讨好地笑了笑: “夫人有何吩咐?” 第26章 “公公可认得谢…… “公公可认得谢临安,谢大人?” 宋引玉问到。 小太监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宋引玉,紧接着态度比之前更为恭敬了: “夫人说笑了,首辅大人奴才怎会不认得。” 宋引玉也笑了: “公公认得就好,谢大人的醒酒丸忘在我这了,我想遣身边的丫头给她送去,能劳烦公公给她带个路吗?” 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听宋引玉这么一说哪还有猜不到她身份的,当下便道: “谢夫人言重了,是奴才应该的。” “那谢谢公公了。” 阿月掏出装了碎银子的小荷包递上去。 “那就请这位姐姐跟奴才走吧。” 小太监结果小小荷包塞进袖中,而后笑着对阿星道。 “去吧,记得我的话,别让大人喝多了。” 宋引玉浅笑着认真说到。 阿星躬身行礼应到是,随后便跟着小太监走了。 宋引玉看着阿星走远了,才带着阿月入了群芳殿。 一入殿门就有小宫女前来询问身份,然后带路。 此时殿内已坐了不少人,她的位置并不靠前,所以没引起什么注意。 只刚刚的陈夫人和谢二夫人对她点头致意了一下。 宋引玉一坐下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对于破局一事,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唯一能做的便是早狗皇帝一步先找到谢临安。 届时有她在,想来怎么着都扯不到朝臣私会宫妃上去了吧。 所以她才会让阿星去把谢临安盯着。 哎,宋引玉觉得脑门疼。 真烧脑,真是难为那些住在宫里整天勾心斗角的娘娘们了。 这边宋引玉坐下没多久皇后携四妃就到了。 众人起身拜见,皇后她们坐下后,摆摆手大家才坐下。 坐下后,宋引玉十分自然地就将目光投向了上面。 她很像看看皇后长什么样,更想看看原女主惠妃长什么样。 上面一共坐了五人,宋引玉一眼就认出了皇后和原女主。 皇后自是不用认的,她是皇后自然坐在主位。 宋引玉是通过皇后认出惠妃的。 两人是姐妹,其母亲又是亲堂姐妹,所以这二人长得比宋引玉想象中还要像。 只是皇后长了一张鹅蛋脸,五官更为饱满明艳,大开大合颇有中雍容之相,也就是人叫说的贵气。 原女主相比起来则要精致些,三庭五眼配着一张瓜子脸,五官分布极为精巧,是能让人惊艳的长相。 更难的是她眉目间带着股脱俗感,让她整体面貌一下子高出一大截,与常人相比更为亮眼。 起码这会儿满殿的女子,她看着就是最为拔尖的那一个。 也难怪人家是女主了,就这颜值,的确够得上让书中那些男子为她念念不忘,情深不悔。 宋引玉觉得她有点小嫉妒。 倒不是嫉妒惠妃她万人迷,而是觉得单单从样貌来讲,谢临安喜欢她,喜欢得不亏。 就是想让她挑刺都挑不出来。 只是一想到谢临安最后是因她而死的,宋引玉再瞧她那张脸,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但当她正想移开视线时,正被她看的人,突然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宋引玉后脊背的鸡皮疙瘩一下就竖起来了,她抿着唇,目光平淡地与之对视。 在那一瞬间,宋引玉清晰地看见惠妃的眼神变了变,很复杂,她说不清楚。 而在那一个眼神过后,惠妃便收回了目光。 虽然很奇怪,但宋引玉觉得惠妃一定是认出她来了。 要不然也不会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她了。 恰在这时,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高喊了一声,开宴。 声落,殿内安静了下来,有宫女和太监端着菜肴美酒上来了。 分别摆上了各自身前的桌上。 菜肴精致,冷盘热菜糕点都要,也很香,御厨的手艺自然是不差的。 只是宋引玉心里存着事,难得的没什么胃口,她舀了碗燕窝鸡丝汤慢慢喝着。 “本宫听闻,今日谢大人新娶的夫人也来了,不知是哪位?” 陡然听见空旷的殿内传来皇后的声音,在意识到她叫的人是自己时宋引玉慌了一下。 现在单独把她喊出来,这用意看起来没那么友善呐。 不过很快,宋引玉便镇定下来了,她放下手中的碗,起身望向主坐上的皇后,而后规矩地福了福身 :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群芳殿内的座位极为讲究,谢临安虽贵为首辅,但宫宴之上他的家眷却是坐不到前排的。 皇后的下首坐的皆是皇亲国戚,诸如公主,皇子王爷家眷,过后便是公侯夫人,其次才是她。 所以刚开始她坐下时并不显眼。 可这会儿被皇后一叫,整座殿内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了。 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 这其中有一道有别于旁人,充满恶意的目光钉在她身上,像是针一样扎得人怪不舒服的。 她余光瞟了一眼,心中却是微微一怔,那是个长相漂亮的姑娘,而且是非常漂亮的姑娘,仿佛还有一丝眼熟。 只是现下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上首的皇后便开口了。 “谢夫人这模样长得真是好,与谢大人甚是相配。” 宋引玉听她这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这预感在下一秒应验了, “你说是吧,惠妃?” 宋引玉非常清楚明了地感觉到,现下有不少人在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在看她。 惠妃和谢临安当初的事,虽没过明路,但是京中谁不知道。 那可是只差下聘了。 可谁成想,两人如今一个入了宫,一个另娶她人。 现在这嫁成的和入宫的还撞在一起了。 这事要怎么收场? 作为当事人的宋引玉都有些无语。 这皇后真是魔怔了,这明显是挑事啊。 也不知道最近狗皇帝和惠妃又做了什么挑动了她那根神经,在宫宴上都想为难惠妃。 可惠妃是什么人,能轻易让她下了面子。 那可是和她从在定国公府时就开始斗,斗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败下阵来。 只见惠妃闻言面色甚是冷淡,眼神波澜不惊道: “谢大人芝兰玉树,他娶的夫人自是不俗,方能相配。”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惠妃笑了: “倒是少见惠妃夸赞旁人相貌的,看来谢夫人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要是冒犯皇后不用定罪,宋引玉很想说一句,大可不必。 她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 其实她长的很好 看,五官精致,气质干净。 只是因常年生病,发育像是受了些影响,看起来甚是羸弱,还带着股孩子气,五官也没彻底张开。 要是再等几年,等她把身子养好了,五官也张开了,倒是担得起那句难得的美人。 可现在,先不说皇后和惠妃。就是其余三妃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还有殿中坐着的其他未嫁的姑娘,也有不少长相出众的。 像是刚才对她满是恶意的那姑娘。 在这一众人面前,她还真担不起。 这话说出来,不是在嘲讽她,宋引玉自己都不信。 不过皇后和惠妃斗法,没由来要她当两人的靶子。 她本就恼皇后今晚设计谢临安一事,现在这么一出,她心里更是窝火。 只不过,宋引玉面上稳得一批,她眉眼一弯,人就笑了,还笑得甜滋滋的,上了年纪的老人看了心里都软乎乎的。 她对着皇后和惠妃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皇后娘娘冠绝群芳,姿容绝代,惠妃娘娘仙姿佚貌,冰肌玉骨,还有各位娘娘,花容月貌,恍如玉宫仙妃。 在众位娘娘面前,臣妇只不过是凡俗的好看,长得一般,一般。” 她心想,您各位最好看,就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可以先放过她了吧。 至于皇后为难她的事,且看等会儿能不能想法子出口气吧。 女人都喜欢别人夸她好看,特别是女人夸女人。 宋引玉这一夸,直让其他三位娘娘笑得花枝乱颤,一个个说她嘴甜。 皇后也在笑,但她和惠妃还有什么眉眼官司,她就不关心了。 皇后让宋引玉坐下了,过后便没有再提及她。 只是期间那惠妃隐秘的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 宋引玉懒得猜,她继续埋头喝汤。 一碗汤喝完,她竟然神奇的有了食欲,既然想吃了,宋引玉也不亏待自己捡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得吃饱一点。 在吃饭的期间,她也随时关注着皇后和惠妃。 阿星还没有回来,但这两位只要一有动作,那预示着皇后的计划开始了。 这一等,便是许久,都让宋引玉差点怀疑她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殿外夜色更深沉了,殿中的气氛 不像一开始那般严肃了。 不少喝了点酒的夫人,微红着脸,凑在一起低语说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正在这时,宋引玉不经意抬头却见上首的皇后和惠妃都不见了。 宋引玉手下一紧,她侧头问身边的阿月: “阿星回来了吗?” 阿月摇头。 宋引玉蹙眉往殿外看了一眼,抿紧了唇。 片刻后,她突然起身,抬脚往外面走去。 不能等了,惠妃现在定是被骗去那个湖边,皇后去找皇帝了,再晚就该出事了。 阿月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她虽是觉得今晚夫人行为有些古怪,但她也只能先跟上。 宋引玉大步往殿外有,幸而也有不少夫人出了群芳殿坐在御花园内,如宫宴开始之前。 所以她的行为并未惊动其他人。 宋引玉没有在御花园中停留,只是刚走出宫门她便停下了。 阿星没有回来,她不知道谢临安在哪儿啊。 正当她着急上火时,阿星提着一盏宫灯终于出现在不远处的宫道上。 宋引玉一喜,连忙迎上去: “知道大人去哪儿了吗?” 阿星点点头: “大人去了湖边的凉亭里,离御花园不远,我跟着大人到了才返回的。” “带路。” 阿星闻言赶紧带路,三人匆匆走入夜色,身影渐渐隐入黑暗。 宫中四通八达,极易迷路,但阿星记性很好,她们走得也快,所以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那是一个硕大的人工湖,湖边栽种了垂柳,四面却无一盏宫灯周遭都很黑。 更奇怪的是,她们一路走来,除了两个小太监,期间竟没再遇到一个人。 这地方看起来也不是人至罕见的,借着宫灯也能隐约看出此处风光秀丽,不该如此少的人才对。 这说明此处更有鬼了,一定是皇后提前把人都调离了。 这才方便谢临安和惠妃“私会了”。 宋引玉沿着湖边走,很快就在一个凉亭里看见了隐隐的灯光,非常微弱。 不用想那就是谢临安了。 果然再往前走两步,便看到了守在不远处的子鱼和非乐。 两人看见她来,皆是一愣,而后齐齐行礼。 宋引玉摆摆手,便要过去。 子鱼连忙拦住: “夫人,可这过去不得,您在这等等大人,以免冲撞了贵人。” 时间紧迫,宋引玉懒得废话,她急急地丢下一句: “我现在不过去,等会就是你家大人冲撞贵人了。还是要掉脑袋的那种。” 说完她趁着两人不注意就跑了过去。 这次可以说得上宋引玉穿过来以后跑得最快的一次了。 等跑到凉亭时,她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发闷,呼哧喘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谢临安本是背对着她,面向湖面的,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来人是她,很是愕然。 片刻后他眉头一皱,语气严厉道: “你怎么会到这来?胡闹,宫中守备森严,怎可到处乱走,若是被宫中侍卫当刺客抓到,伤了你,如何是好?” 这是谢临安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疾言厉色,可他眉目间却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皇宫不比其他地方,宋引玉比谁都清楚。 听着谢临安的话,她并不生气。 等终于喘匀了气后她定定地看着谢临安,认真地说: “是啊,皇宫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御林军,我是怎么走到这的。” 谢临安多聪明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了,神色一变。 恰在这时湖边有了动静,有人来了。 宋引玉几乎没多想,她一手提起谢临安放在一边的灯笼,一手抱住他的胳膊,拉着人往凉亭边走去。 随即站定往外探了探身子,灯笼伸在了外面,照亮了湖面,然后大声说到: “夫君,这湖里真的有金龙鱼吗?我怎么没看到?” 谢临安垂眸看着她,待借过昏暗的灯光看清她的神色时,蓦地一怔。 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竟是闷闷地发疼。 宋引玉语气虽然轻快,但谢临安清楚地看到她眼神里尽是担忧,焦急。 往日里眉宇间的天真明媚都消失了,只余下浓浓的解不开的忧虑。 耳朵里听着越走越紧的人群,谢临安伸手替宋引玉扶了扶她头上因跑动而歪了的簪子。 随后他整个人便松懈了下来,将所有的杂念通通抛开。 他眼中含笑,眉目间侵染着柔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闲庭信步般的悠闲自在。 仿佛真是陪宋引玉来这看金龙鱼的。 宋引玉偶然间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就看呆了。 “身上有糕点吗?” 谢临安恢复了平常,语气全然都是温和。 宋引玉点点头,然后从掏出一个荷包打开,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甜糕: “嬷嬷怕我在路上饿,给我装的。” 谢临安拈了一角糕点,往湖里撒去,撒完了便又拈了一角,继续撒。 不一会儿湖里就有了动静。 “金龙鱼来了,快看吧。” 见宋引玉还呆呆地看着他,谢临安嘴角溢出笑来,他拿过她手里的灯笼,替她照亮了湖面。 宋引玉不自觉地便将目光转向了湖面,灯笼没有现代社会的手电筒亮。 灯光昏黄,只能照亮那一隅之地,波光粼粼的湖水染上了色彩,似是五彩斑斓。 宋引玉说不清,但她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撒多了,把其他鱼引来了。” 谢临安微微皱眉,有些苦恼地说到。 宋引玉却是猝然笑了,她趴在凉亭的靠椅上,往外探着身子,拉拉谢临安的衣袖,眼睛里像是装满了碎裂的星光熠熠生辉。 她满脸兴奋地问到: “金龙鱼在哪儿呢?你快指给我看看,我还没看过呢。” 谢临安一眼就瞧见了夹在众多鱼之中的两尾金龙鱼,道: “在那儿,鱼鳞闪着金光的那两尾。” 宋引玉睁大了眼睛,仔细在其中搜寻,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无奈鱼太多了,她看得眼睛发酸。 好半响她眼睛一亮,终于看见了: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她拉着她的衣服兴奋地说。 在一刻,两人都把什么阴谋诡计都给忘了,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可天不遂人愿,后面的声打断了他们二人: “容与好兴致啊。” 宋引玉身子一僵,知道是狗皇帝来了。 察觉到宋引玉的异常,谢临安拉回了灯笼,随即十分自然地拉过她的手,然后转身看向来人。 第27章 谢临安很镇定,…… 谢临安很镇定,他带着宋引玉给皇帝行了礼。 “平身。” 皇帝的声音很有磁性,微哑跟谢临安的很不一样。 宋引玉悄悄抬头看向狗皇帝。 说实话她还挺想见识书中,俊美无俦,邪魅狷狂的男主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这一看,她着实惊了一下微微瞪大眼睛。 这人长得怎么跟妖孽一样? 他的一张脸十分艳丽,高眉深目,鼻若悬胆,唇色殷红,一双眼睛内勾外翘,眼型狭长。 更难的是他五官线条颇为凌厉,竟也不显女气。 那整张脸都像是一张浓墨重彩绘出的画一样。 果然不亏是男主,这幅容貌,对得起这身份。 就他光站在那儿,都生生将皇后衬得暗淡了,惠妃因着气质不一般和他站在一起倒是诡异的和谐相配。 只是这人长得美是美,但宋引玉看着却不太舒服,只觉得他长得太有攻击性,一双眼睛更是透着股邪性。 就是不说话都能让人本能地产生畏惧感。 当然并不是说,他就比谢临安长得出色。 两人相比,如果说谢临安是天上不染凡俗的谪仙,那他便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 二者宋引玉觉得,还是谢临安更好看。 似是察觉到宋引玉的打量,皇帝眉眼流转,目光落到了宋引玉身上,嘴唇一勾,似笑非笑道: “容与好兴致,这位就是你新娶的夫人?” 宋引玉赶紧埋下头她抿了抿唇,低眉顺眼地现在谢临安身边,心里有些不安。 两人双手交握,宋引玉的情绪很容易让谢临安察觉。 他不动神色地轻轻用拇指摩挲了下她的手背,安抚着。 面上对着狗皇帝却是神色如常。 “是,她是臣的夫人。” 皇帝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扫过一眼,语气微凉,意有所指道: “你二人不在太和殿,御花园,跑到此处,倒是稀奇。” 皇帝最后一个词说得暧昧,听不出什么意思。 可宋引玉却听到了满满的恶意。 她立马认识到知道,刚刚的那一出,没有糊弄住狗皇帝。 他太聪明了。 是宋引玉再次清晰地认识到,她现在不是看书人了。没有了上帝视角,十个她都斗不过狗皇帝。 原书虽然是本古早虐文,但即使全员降智,男主都是其中最不一样的烟火。 他能打败众多兄弟,以最弱的优势登上皇位,其精明,城府可见一斑。 狗皇帝虽然狗,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同样他极不好对付。 他早在湖边撞上惠妃时,便已经笃定谢临安在这里。 所以当真在亭子里见到谢临安时,他就已经陷入了爆怒中。 目前一切平静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宋引玉现在能做的很少,只能尽力转移视线。 至少要让狗皇帝知道,这件事谢临安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就可以了。 起码他那没有泯灭的丁点良心和对谢临安那丁点的惺惺相惜让他对谢临安少一点迁怒。 目前的局势有一点好的是,狗皇帝一定是知道了,这是一场陷害。 只是他按照他的狗脾气,现在应该最介意的便是,不管是不是有人陷害,但惠妃还是来了。 所以惠妃忘不了谢临安在他这里实锤,即使谢临安是无辜的,他还是心里会不舒服。 基于这一点,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要让惠妃说出,是有人给她传信,皇帝要在这召见。 没错,原书中惠妃会来,是因为她母亲死亡真相,也是因为接到了皇帝的传召。 因为狗皇帝当初为了讨惠妃的欢心,亲自出手去调查了惠妃母亲死亡的真相。 皇后便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对惠妃出手。 她让人假冒皇帝给惠妃传信,说这湖边抓到了皇后的人。 那人手里有皇后害死她母亲的关键证据,让她来指认。 与此同时她再使法调开了惠妃身边的人,导致惠妃只能带个小丫头过来。 惠妃等真相等了十多年了,加上在定国公府所受的冷淡薄待。压抑这么多年,一朝有了消息被冲昏了头脑,才会被落入陷阱。 书里这一幕可是重头戏,里面是一层套一层的。 皇后可以算得上,全书的大反派。 当初宁国公在争夺皇位中站队,将宝压到了狗皇帝身上,并且把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了他。 然而鲜少有人清楚,这也是到后期皇后败了,在见狗皇帝最后一 面时才说出了真相。 原来当年是她先看上狗皇帝,爱上了他,才会说服定国公去助狗皇帝夺得皇位。 狗皇帝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她陪在他身边。 然而皇后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最后狗皇帝居然会爱上其他的人。 而这个人,还是和她仇深似海的惠妃。 没错,惠妃的母亲是她出手害死的,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定国公府再有嫡子出生。 只是没想到那个小畜生命大活下来了。 当然作为上帝视角的宋引玉看得更清楚,皇后之所以会对惠妃母亲出手。 后面不仅仅是涉及一个定国公府,更紧要的是涉及她们二人背后外祖家,河西周氏一族大房和二房的家主之位的争夺。 河西周氏望族,传言金银如山,白玉铺地,往来皆是当世大儒,可谓是有钱有权有名。 河西周氏,京城谢氏,清源安氏,范阳卢氏乃是大晋四大世族,扎根多年,其势力不可小觑。 定国公和周氏当年定亲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只是后来随着大周氏死了,一切风云变幻,才催生出了后面的一切恩怨纠葛。 皇后在周氏大房的教导下,自然不能让小周氏生的孩子占了定国公府。 所以当年未嫁时,她便和周氏大房送来的嬷嬷一起多次设计小周氏。 不过后来皇后入宫,定国公府便不是周氏大房唯一的倚靠了。 皇后这才放过了小周氏的幼子。 就说当初惠妃入宫时,她原本也不打算出手对付她的。 因为她知道皇帝有多聪明,她轻易出手十分容易被识破。 但她没想到皇帝会真的将惠妃放在心尖尖上,也没料到他会亲自出手查小周氏的死。 每一样都让皇后无法忍受,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出。 在原书中没有宋引玉掺和进来,皇后是成功了的。 惠妃太倔强了,不愿意多对皇帝解释一个字。 于皇帝而言,这就是默认了。 但这一次,宋引玉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宋引玉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已经想出了好几个法子了。 “朕这片湖,不知是有何魔力,引得你们一个二个都往这边挤。” 皇帝又开口说话了, 他语速慢条斯理的,只是听着怪磨人的,也不知道他在折磨谁。 “皇上见笑了,臣的夫人小孩子心性,想看金龙鱼,臣便带她来了。” 谢临安镇定自若地应对,脸上露出淡笑,看着与往日无常,只是目光落在身旁的小姑娘身上时,以肉眼可见的之态温柔了下来。 “谢大人和夫人还真是恩爱,此处离太和殿颇远,谢大人摸着黑都要带夫人来湖边赏鱼。 只是本宫听说夫人身子似是不大好,更深夜重湖边湿冷,谢大人也不怕冷着夫人,染上风寒。” 皇后微微笑着说到,那话里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没有半分掩饰。 更绝的是,她话一说完,便转头看向惠妃,冷笑道: “惠妃与谢大人这喜好还真是相似,偏偏都瞧中了这片湖,这黑灯瞎火的也不亮堂。 不如惠妃跟我们说说,你又看上了这湖里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能让你不带仪架就带个小丫头过来。 本宫记得,宫中金龙鱼虽只有八尾,但其中两尾便是在你宫中吧。” 皇后的话一落,厅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皇后一席话,已经直接给两人定罪了,且是不容辩驳的。 宋引玉等着惠妃反驳。 但气死个人了,这位惠妃娘娘沉默了一会儿,竟吐出一句: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既然皇上和皇后都定了臣妾的罪,臣妾无话可说。” 宋引玉被气个倒仰,你倒是清高孤傲了,以后事情大白于天下了还能博得狗皇帝的怜惜。 但是谢临安无辜牵连却要遭大罪了。 情急之下,宋引玉也忍不住了,她抬头直视皇后大声说到: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夫君带着我来私会惠妃娘娘吗?” 直接一句话,将所有窗户纸给捅破了。 顷刻间,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而跟在皇帝和皇后背后的宫女太监脸色一白齐刷刷跪下,瑟瑟发抖。 宫廷秘闻,没叫破所有人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一旦叫破,要么惠妃获罪。 要么他们这些人通通被灭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谢临安,他眉头紧皱,伸手本能地便要将宋引玉往身后藏。 他不想让宋引玉直面天子之 怒。 宋引玉却是不依,她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 “士可杀不可辱,谢宋两家诗书传家,忠君爱国,从不愈矩。 我夫君风光霁月,从不与那等龌龊腌臜之事沾上分毫。 而今皇后娘娘空口白牙,便要给我夫君定罪。 臣妇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更恨不得投湖自尽。” 她怒不可遏地看着皇后,双眼像是燃烧起了一团火焰,能将一切污秽之事燃烧殆尽。 那言语神情竟是十分地咄咄逼人。 连皇后都被她给镇住了。 任谁也没想到,今日会突然冒出个宋引玉来。 谁都没将她放在眼里。 与她,只因她看起来太过无害,没有攻击性。 却没料到她竟如此烈性,言谈间便是要提及自尽。 内宫争斗,逼死臣妻,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何况,宋引玉的父亲乃是谏官。 不用多想,今日要是宋引玉真如她所言,投湖自尽,明日她父亲就能在朝堂之上撞柱而亡。 宋氏父女倒是全了清白忠烈之名,可皇帝和皇后便要背负一世骂名了。 “放肆!” “窈奴!” 皇帝和谢临安同时开口,但二者言语却大不相同。 皇帝语气里是怒意,谢临安则全然是安抚意味。 他抚上宋引玉的后背替她顺气,以免让她由于情绪过度激动引发喘鸣之症。 宋引玉没给谢临安说话的机会,便又开口了。 这件事她要完全把他摘出去。 “皇上以为臣妇有说错? 我与夫君刚刚的确是在这看传说中难得一见的金龙鱼,可皇后娘娘一上来就指桑骂槐,不容人解释便要定罪。 我没那么大的肚量,皇上说我放肆难道是认同皇后娘娘所言? 也以为我夫君是来这里和惠妃娘娘私会的? 皇上可以不相信惠妃娘娘,但我相信我夫君。 别说今日我在这,就是今天晚上我不在这,夫君真和惠妃娘娘在这单独遇上了。 我也相信他,我相信他的为人,无条件相信。” 最后一句话丢的是掷地有声,拢共没说两句话的皇帝直接被堵地脸色青白。 这话就是□□裸的内涵了。 狗皇帝对惠妃求而不得,虽然表面上看着他强势,占所有主导地位。 然而有句至理名言,叫先爱上的就输了。 狗皇帝在惠妃面前卑微着呢,只是他素来不懂什么叫说软话,不懂哄女人,这才没好结果。 所以当宋引玉说他不相信惠妃时,他第一时间便去看惠妃脸色了。 待见到惠妃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嘴唇甚至被咬破了,浑身上下都写着屈辱二字时。 狗皇帝的心慌了。 但惠妃看都没看他一眼,狗皇帝又恼了,他不敢骂惠妃,便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在宋引玉身上,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牙尖嘴利,宋氏你好大的胆子,敢冒犯朕。 来人,掌嘴!” 宋引玉简直气死了,怎么没人告诉她,这女主是个锯嘴的葫芦。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都豁出去了,你身为风暴中心,狗皇帝都看你了,你说句话解释解释,哄哄他能死啊? 现在狗皇帝被架在这,下不来,能不想拿人出气吗? 皇后刚刚被宋引玉怼了,又厌她横插一脚,所以当即便使了一个眼色让自己的嬷嬷上。 让她下死手。 那嬷嬷精怪,两步就走到宋引玉面前扬手便朝她脸上打去。 宋引玉看她气势汹汹的,体格宽盘,手掌向蒲扇一样扇来,顿时吓一大跳,加之他们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躲。 然而不成想那嬷嬷的手在半路上被谢临安给截住了。 谢临安面沉如水,眼神冷冽。 啪地一声,他将那嬷嬷甩到一边。 谢临安力气颇大,那嬷嬷在地上滑了一截,直到撞到亭子内的柱子上才停下。 这一下让她疼得爬不起来。 皇后大怒道: “放肆,谢临安你想造反吗?” 谢临安极淡瞥了皇后一眼,皇后从未在谢临安身上见过如此锋利的眼神,一时间她被镇住了。 谢临安将宋引玉揽在怀中,将她整个人藏在怀中,捂住她的眼睛,安抚着她。 他刚刚清晰地看到,小姑娘被吓到了。 第28章 谢临安突然出手…… 谢临安突然出手,凉亭中乱了一下,皇帝身后侍卫拔出刀挡在了皇帝三人面前。 此时已有小宫女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嬷嬷。 皇后从刚刚谢临安的眼神中回过神来,眼见身边跟着的嬷嬷伤成这样,她指着谢临安怒道: “把这等犯上作乱之人给本宫拿下。” 侍卫是皇帝的侍卫,并不听从皇后调遣,都稳稳立在原地,知道皇帝淡淡说到: “退下。” 两名侍卫才收回佩刀退了回去。 本是抱着捉奸的心思来的,皇帝只带了几个心腹,所以侍卫拢共也才两个。 此时皇帝也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被谢临安护在怀里的人,冷笑一声道: “容与的夫人脾气倒是不小,在朕面前都敢大呼小叫。” 谢临安一下一下摩挲着宋引玉的头顶像是要慢慢驱散她的害怕。 皇帝的话传入耳中他依然动作不停,只说到: “臣的夫人,性子单纯不谙世事,行事没有章法,她着急臣,冒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宋引玉背靠在谢临安的怀里,有些懵。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局势,在狗皇帝和谢临安一人一句的话下慢慢消散了。 凉亭内又恢复了平静。 宋引玉觉得奇怪,她拉下谢临安的手,仰头看向他。 清冷冷的眼睛里有些茫然,因着刚刚情绪激动眼尾还微微泛红。 谢临安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垂眸低声道:“别怕。” 宋引玉添了下发干的唇,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怕了。 方才她没料到会挨打,她以为她把事情叫破了,底子都给惠妃托起了,她该开口说出真相了。 那么好的机会。 只是宋引玉万万没想到,惠妃能拉胯成这样。 虽然她看文时,就不怎么喜欢女主,但是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谢临安。 所以她小心眼,带了偏见,看人不顺眼。 可事实是,真正搁她面前站着,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她带偏见。 而是女主就有这么不讨喜。 大姐,你不是喜欢谢临安吗?谢临安都因为你要栽沟里了,怎么不见你出手拉一下啊。 宋引玉已 经平复的心情,一想到这顿时又起了一肚子的火。 她知道作者给她设定的人设是清高衿傲,但大可不必这么清高吧。 这都快赶上没脑子了。 你要是觉得狗皇帝不相信你,你受委屈了,你大可回去关起门来自己教训他啊。 先把事情解释清楚,多说一句话,是能怎么着? 宋引玉真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事,都想去按着她肩膀狠狠摇两下,看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刚才还顾忌着她行事,结果自己险些吃亏,宋引玉有些后悔,心里又憋闷不已。 宋引玉想着便悄悄瞪了一眼,面色清冷的惠妃。 恰在这时,谢临安忽然揽着她,把人往后一藏,挡在了她面前。 宋引玉愣了一下,她倒不是因为谢临安的动作,而是因为他的眼神。 他揽着她往后藏时,那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接下来有他,他会解决一切。 宋引玉心里一软,抿唇看着谢临安的背影。 他真的是再温柔不过的人了。 谢临安虽然看着清瘦但并不单薄,他精通六艺,骑马射箭不在话下,所以身上还有藏着精瘦的肌肉。 宋引玉抱他的时候摸到过。 这会儿他身影将把皇帝几人挡得死死的,一点都看不到。 宋引玉又一次被他护着了,护得严严实实。 谢临安将宋引玉挡在身后,确保无人再能越过他,动她后便对着皇帝拱手行礼,正色道: “皇上恕罪,臣的夫人自小养病鲜少接触他人。 更是对宫中规矩所知甚少,是臣,不该带着她擅闯翠烟湖。” 翠烟湖便是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 宋引玉看着谢临安弯下去的腰,手心一紧,握住了拳头,心里十分难受。 谢临安直起腰背,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面色平静地吐出一句话: “然皇上不该把家务事,牵扯到臣夫妻二人身上。” 宋引玉蓦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谢临安还会怼人?怼的还是皇帝。 可转念一想,他说得并没有错,整件事从头到尾不就是皇帝的家务事吗。 连皇帝闻言,都怔了怔。 此时谢临安又开口,坦然地把狗皇帝最介意之事,摊开来讲道: “惠妃娘娘未进宫前,臣确实与娘娘相识,但自娘娘入宫以后,臣便未与娘娘有过谋面。 若真如娘娘和皇上所言,臣和惠妃有何不妥之处。 文渊阁离后宫不过一墙之隔。 臣不会在这里见惠妃。” 说着他直视皇帝,眼里甚至有咄咄逼人之感。 连一来不曾看过他的惠妃也终于抬眼看向他了。 可谢临安一眼都没看过去,他定定地注视着皇帝,目光平静,继续陈述着事实: “当初与娘娘相识时,臣也从未有过任何逾越礼法的举动。 臣自小学的是君子之礼,读的是圣人之言。 礼仪仁智四字臣一刻都不曾忘过,此乃臣为人之本。 谢家传家几百年恪守忠君爱国为臣之道,遵从圣人教诲。 谢氏一族子弟从不做令谢家蒙羞之事。 臣更不堪做出这等不知寡廉鲜耻之事,皇上金口玉言还请,慎言。” 最后一个词落得重若千钧,谢临安眼里的郑重,皇帝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一沉。 “你的意思是,你与惠妃,从头至尾都没有半分干系?” 皇帝沉声问到。 他清楚谢临安的为人,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他定是完全放下,对惠妃已然没了心。 可他还是要谢临安亲口说出,让蓁蓁彻底断了念想。 谢临安明白皇帝想要他说什么,他没有任何犹豫,当下便颔首,十分肯定地说: “是,臣与惠妃娘娘没有任何干系,娘娘是主子,臣只是臣子。” 惠妃怔怔地看着谢临安,从来没有觉得他离自己那么遥远。那张脸如今看来竟是如此冷漠疏离。 那日她入宫匆忙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甚至未曾给他一个交代。 最先背弃的人是她。 可是今日亲耳听到他如此断情绝义的话,将他们的过往否定个一干二净。 惠妃心里便像是被针扎过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惠妃是为自己痛。 可宋引玉为谢临安痛。 她心疼他,很心疼。 挡在她面前的人身姿挺拔地犹如青竹,俊秀坚韧。 皇帝地所作所为都是在羞辱他。 惠妃的不 言不语都是在践踏他的真心。 还有皇后设局谋害他。 他们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明明是他们三个人的事,偏偏要扯出旁人来。 纵使看不见他的脸,宋引玉都能感受到他在此刻的切肤之痛。 他对皇帝的忍让够多了,在面对他们时,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宋引玉眼眶慢慢红了,她挪动着脚,走上前握住了谢临安的手。 这时她才发现,谢临安的手很凉,是宋引玉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凉。 她哽咽了一下,随后抬起发红的眸子,一一扫过那三张让她觉得面目可憎的脸。 “谢临安,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依偎着他,小声说到。 她不想再让谢临安面对她们三人了。 这样折辱已经够多了。 谢临安垂眸看着宋引玉,看了有一会儿,然后他平直的嘴拉起了弧度。 眼睛重新有了温度,凌冽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他哑声道: “好。” “谢大人……” “住嘴!” 皇后可不想这么简单放走谢临安,然而刚开口便被狗皇帝厉声呵道。 是非曲直怎么样,他早就清楚。 磨着谢临安不过顺水推舟想让他亲口断了惠妃的念想。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也必要再留人了。 况且谢临安身为首辅乃是他最为倚重之人。 将谢临安逼到这份上,他虽达成所愿但心里不是不惭愧。 是他对不住谢临安,所以更不可能让皇后再出口为难。 宋引玉冷眼看着狗皇帝亡羊补牢,心里只有憋屈。 如果他不是皇帝,她真想一脚将他给踹进湖里。 可是她不能做,因为他是皇帝,他掌握着生杀大权。 她不能害了谢临安。 狗皇帝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惠妃,正了正脸色说到: “容与先带夫人回府吧,朕记得宫中有一株千年人参,明日朕拆人送去,给你夫人补补身子吧。” 谁稀罕你的破人参。 宋引玉咬牙切齿地想。 一旁的谢临安则已经谢恩了。 宋引玉抿了抿唇,强权底下不能不低头。 她跟着福了福身子,但腰一弯下去,心里便忍不住了。 她突然开口说道: “臣妇与夫君先行告退,皇上湖里的金龙鱼养得真好,您一家三口慢慢看。” 这话说得,把人都说懵了。 反应了一会儿,皇帝才艰难地明白过来,这一家三口指的是他,皇后和惠妃。 他一下就被噎住了。 宋引玉绝不让这三个人好过的心情,在起身后又添了一句: “臣妇之前说话直,冒犯了皇上,还请你恕罪。 皇后娘娘和惠妃娘娘都是您的心头肉,臣妇刚刚冒犯了您的心头肉,惹得二位娘娘不高兴了。 在这里再次向您赔罪了。” 去哄你的两坨心头肉吧,看这两人不折腾死你,她不姓宋。 说完她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她吸吸鼻子,牵住谢临安的手,道 “走吧夫君,我有些冷了。” “嗯。” 谢临安点头, “臣先行告退。” 说罢便牵着宋引玉走了,徒留神色各异的三人留在原地。 等到谢临安他们走远后,惠妃忽然扭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狗皇帝蹙眉看着惠妃走远,随后他看向皇后,眼神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皇后,你是个聪明人,以后蠢事就不要再做了。 朕性子如何,你应当清楚。” 丢下这么一句话,皇帝也走了。 只是瞧那方向,应是追着惠妃去了。 寂静的湖边只剩下皇后一人,半响她讽刺一笑。 皇帝这么紧张那个贱人,她偏要弄死她。 皇后自顾自地笑了,表情却是那般森然。 第29章 “你可有什么想…… “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坐在回府的马车内,谢临安突然开口问到。 宋引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这么一打岔,愣了一下,也听清谢临安说了什么。 她茫然看向他。 谢临安笑了一下,重新问了一遍: “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宋引玉分不清他指的是之前在湖边的事,还是指他和惠妃一事。 不过二者并无什么区别,宋引玉哪一样都不想刨根问底。 她坚定地摇摇头: “我没什么想问的。” 她说, “我说过,我相信你,无条件相信你。” 这句话出自真心。 宋引玉看过书对这些事的来龙去脉早就知道地一清二楚。 可即使她不知道,通过这段时间以来和谢临安的相处,已经足够让她了解这个人了。 就如他所言,他自小学的是君子之礼,读的是圣人之言。 为人最是知仁义礼智,还有一颗柔软的心肠。 这样的他,和狗皇帝一比简直高下立判。 所以狗皇帝能做出夺□□之事,他却做不出与私会宫妃一事。 所以宋引玉那句无条件相信,说得斩钉截铁,十分肯定。 那股笃定,让谢临安都怔忡了一下。 然而宋引玉不问,他还是敞开心扉,将往事一一道来。 谢临安斟酌了一下,慢慢说到: “当初我与惠妃,的确有过一段过往。” 宋引玉倏地看向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没料到他竟主动开口说起这事,她都不问了,他怎么还要说: “你,你不用说的,我相信你,不介意的。” 宋引玉拉拉他的衣袖小声地说。 这不是剜自己的伤疤吗? 谢临安摇头: “无妨。” 他眼神十分温和,充满了暖意, “窈奴你是我的夫人,此后一生你我都将是最为亲密之人。 余生共度,年华悠长,我应向你坦白一切。我不想往后,有人将此事用作伤你之利器。 你可明白?” 宋 引玉听得心里涌上一阵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觉得喉咙微有些发哽,脸颊又有些发烫。 她只能傻愣愣地点头,然后看着他的脸在车内昏黄的灯火中明明灭灭。 “我与惠妃相识于两年前的春猎,彼时她误入豢养猛兽的猎场深处,是我把她带出去的。 有那次契机后,我和惠妃有了些浅交。 后来章怀先生来京办学会,邀我去时,在学会上又偶然遇上女扮男装的惠妃。” 说着谢临安忽然极为惋惜地摇摇头,叹息 “那时惠妃聪颖博学多识,为人温文尔雅,虽胸有城府但行事豁达。 与现在大相径庭。” 谢临安今日看到惠妃的时候很惊讶,与当初他认识的那个人宛如两个人一般。 原书中并没有写惠妃以前什么模样,开篇就从女主入宫开始的。 所以宋引玉一直以为,女主自小丧母不得父亲喜爱,所以从小就养成了衿傲清高的性子。 可听谢临安一说,宋引玉才知道原来女主以前不是这样的。 也对,这样就说得通了。 谢临安是什么样的人物,虽然性子温纯但最是通透不过。 那惠妃着实不讨喜,她看了都险些气死。以谢临安的性子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人。 她还以为,是书中把谢临安降智了。 这么看来的话,惠妃应该是被巧取豪夺,在宫中被狗皇帝逼迫,被狗皇帝的后妃磋磨。 日复一日越发偏执,成了这个样子。 宋引玉不禁打了个冷颤,幸亏她没穿成狗皇帝后宫的妃子。 真是菩萨保佑,万幸,万幸。 不过虽然但是,宋引玉还是小心眼地记恨惠妃,谁叫她老是拖累谢临安,还累得谢临安不得善终。 别说谢临安从头到尾没有对不起她,就是真的对不起她,可那样惨烈的结局已经足够偿还所有了。 最后总结,宋引玉衷心祝,狗皇帝和惠妃没有好结果,还be。 一边恨恨地想着,宋引玉一边没什么诚意地说: “那惠妃娘娘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被折腾成这样。” 谢临安苦笑道: “我与她志趣相投每每相谈甚欢,慢慢便有想娶她的心思。 不过我还未开口, 她先一步问我,愿不愿意娶她? 既是双方有意,我与她便约定三日后上她家提亲下聘。 只是在提亲的前一日她便入宫了。” 听完谢临安与惠妃之间的故事,宋引玉忽然意识到,书中对描写谢临安对女主情深不忘,或许并不是他对她还忘不了情。 而是他对惠妃的进宫后面无全非的改变,耿耿于怀。 或许是他心有愧疚,痛惜,怅然。 宋引玉抿抿唇,她看着谢临安绞尽脑汁地想着上辈子读过的鸡汤文学开始劝道: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身陷逆境的人很多,但有的人能走出来,有的人就走不出来。 一个人的性格能影响他的一生,选择,心态都很重要。 即使往后惠妃的路越走越窄,那也是她自己过出来的。 虽然惠妃觉得她在宫里受尽苦楚,但起码她还锦衣玉食,那天下吃不饱饭的人还很多。 他们天天为了生存,为了吃饱饭,努力生活。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就是死刑犯快要死了还坚持吃完每顿饭呢……” 宋引玉眉毛越皱越紧满脸纠结,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好近乎于呓语。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谢临安看着她,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脸上的其余情绪一扫而光。 他轻轻拍了拍宋引玉的头,笑着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听自己夫君说与其他女子之间的纠葛,心中难免会有疙瘩。 然而小姑娘却还想着安慰他。 谢临安知觉何其有幸,他娶到的人是她。 宋引玉听见谢临安的笑声,更茫然了。 这是高兴了,还是笑她呢? 不等宋引玉多想,谢临安忽然朗声对外喊到: “停车。” 马车即刻被勒停,外面传来了子鱼的询问: “大人有何吩咐?” 谢临安垂头轻声文宋引玉: “要下去逛逛吗?外面的集市还没有散。” 听谢临安这么一说,宋引玉透过马车听见了外面热闹的人声。 原来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走到了集市。 宋引玉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接着重重点了下头。 对于古代的集市她还是挺期待的。 要是谢临安陪着她逛的话,那期待值直接拉满。 幸而今日天并未太冷,宋引玉虽一身石榴红的衣裙,但秦嬷嬷怕她冷,让阿月她们给她带了狐裘。 所以她一点都不怕冷。 谢临安看着小姑娘晶亮的眸子,刚刚眉间还满是愁绪,这会儿全然已经是欢喜了。 不知为何,谢临安也觉得心里一松,高兴了起来。 谢临安先起身出了马车,宋引玉随后跟着。 出了马车后,集市里人声鼎沸,百姓穿梭在铺子小摊前。 或许是以为过年,人人脸上都溢满了笑容,脸上没有半点阴霾。 宋引玉备受震撼,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一边是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深夜夜市街摆着小摊,推着三轮车,买着各种鲜香四溢的小吃。 另一边,是古朴素雅的木楼凉亭,夜里集市里商铺林立,小贩摆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大声招呼客人。 “怎么了?” 谢临安替她披上狐裘看她神思不属后微微皱眉问到。 宋引玉蓦地惊醒,她忙仰头看谢临安。 面前的人无比真实。 她缓缓摇摇头,紧接着眉眼弯弯,喜形于色道: “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谢临安颔首,同时想起,她好像自小便在家卧床养病,连房门都甚少出过,更何况是出府了。 恐怕是从未来过这集市吧。 谢临安心中一窒,落在宋引玉身上的眼神染了几分疼惜。 半响他伸手牵起她的手,慢然说到: “皇上登基后取消了宵禁,京中夜里便热闹了起来。 今日除夕,要守岁,遂集市要亥时才散。” 现在刚过戌时,也就是说他们还能逛好一会儿。 宋引玉有些兴奋,她好久没逛过夜市了。 以前跟同学逛夜市逛到寝室关寝,还把阿姨叫起来开门,被训得很惨,这事都像是过了好久好久了。 他们慢慢走入人群,青石板道路两旁的摊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宋引玉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一会儿看这,一会儿看那儿,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忽然一股久违的熟悉的香 味钻进了她鼻子里,又臭又香,宋引玉甫一闻,口腔里就疯狂地开始分泌口水。 臭豆腐,那是臭豆腐的味儿! 原本宋引玉一点都不饿的,但臭豆腐一出,她顿时觉得自己饿得挠肠寡肚饿。 她停在原地,睁大了眼睛,踮起脚尖四处张望。 终于在一条小巷口看见了。 她转过身兴奋地拉着谢临安,说: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可以吗?” 她耍了个赖,没说想吃什么。 谢临安也没多想,只问到: “饿了?近水楼在这附近,去吃些东西吧。” 近水楼是京中有名的酒楼,里面的菜肴味道都不错。 不过宋引玉现在就想吃臭豆腐,她不想上酒楼,那近水楼的东西再好吃,她现在都不感兴趣。 “不用走那么远,我看见儿有卖吃的,我们去看看。” 说罢还不等谢临安看清,她就拉着人走过去了。 走得越近,臭豆腐的味道越浓。 谢临安闻到了味道,皱了皱眉。 臭豆腐因为味道杀伤力大,所以离其他摊子都有段距离。 别人都摆在路两旁,只有他摆在了巷子里。 且因为长得不好看,味道又臭,摊子的生意并不好。 本来小贩都打算收摊回家了,没成想,摊子面前突然就站了两位与这摊子格格不入之人。 这两人锦衣华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特别是那男子,长得跟天上的神仙一样。 小贩瞬间就呆住了。 宋引玉却是不觉,只高兴地问: “老板,我要一份臭豆腐。” 待看清宋引玉口里的想吃的东西是什么时,谢临安眉心一跳。 他垂头看向她,神色严肃道: “窈奴,此物你吃了恐不克化,我们换一样吧。” 宋引玉第一次和他犟起来了,满嘴的歪理: “不会,这是豆腐,豆腐是软的不会不克化的。 老板你说是不是?” 小贩惊醒,有些诚惶诚恐地行礼说“ ”二位贵人,小的卖的是臭豆腐,南地传来的食物,味道极好,可要尝尝?” 谢临安不好说,他觉得这名为臭 豆腐的食物,看起来进不得嘴,只好哄道: “窈奴听话,你吃不得这东西。” “吃的,吃的,真的吃的。 你别看臭豆腐又臭又黑乎乎的,看起来不能吃,但可香了。 这东西好多人吃的。 老板你跟他说,是不是,可好吃了。” 宋引玉觉得她今天要是不吃这碗臭豆腐她会想一晚上的。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睡不着觉了。 小贩看两位贵人,谁都不敢得罪,呐呐不敢言。 “窈奴我们去食锦阁,买糕点,蜜饯,前面还有冰糖葫芦……” 宋引玉张开手紧紧抱着谢临安的手臂,拿出以前对付她爸妈的招数,撒娇地轻轻晃着,可怜兮兮地说: “夫君,你给我买臭豆腐好不好?我就想吃臭豆腐,可想吃了。 求求你了,我就吃一块,吃一块好不好? 求求你了。” 她仰着头,扁着唇,眼睛一眨一眨的,语气甜腻又可怜。 谢临安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撒过娇。 他只感觉小姑娘晃着他的手臂,晃着晃着,他心里软地一塌糊涂。 向来意志坚定的他,竟是动摇了。 他想要不要就买一块给她尝尝? 宋引玉这种时候眼神多尖呐,一眼就看出谢临安动摇了。 她用这招对付她爸妈用了十多年,简直无往不利。 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更是一遇上她撒娇就毫无底线地退让。 她对这一招用得简直驾轻就熟,就不信攻破不了谢临安。 “夫君,我保证,我真的吃一块。我现在可饿了,求求你了,好不好,就一块?一块?” 她竖起一根手指,小声地保证。 谢临安迟疑着,但看见宋引玉的小脸上全是渴求和可怜。 不过两息的时间,谢临安便抵不住了。 他抬头对小贩说: “麻烦了。” 小贩从头到尾看着宋引玉磨着谢临安买臭豆腐,直看得他目瞪口呆。 时下人都讲究一个含蓄内敛,就是在他们乡下,那两夫妻都关灯办事,也就炕间能说两句哄人的话。 可没想到,在京里,居然能目睹夫妻之间如此亲密。 只是还别说,看这夫人跟他夫君这般,他只觉得老脸一红。 心里总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第30章 刺啦一声,黑黑…… 刺啦一声,黑黑的豆腐块下锅油炸,味道更浓厚了。 谢临安皱眉,越发怀疑这东西真能入口? 宋引玉猛吸一口香味,馋得直流口水。 小贩手脚利落,不多时一份臭豆腐就炸好了。 臭豆腐是他以前走货郎走到南地时跟当地的师傅学的。 在南地很受当地人喜欢。 所以去年,他便在京中摆上了摊子。 只是这东西味道臭,很多人还没有过来远远就避开了。 周遭的铺子更是嫌弃他这边臭,熏着他们影响了生意还将他赶到这小巷子里来了。 本来小贩都想不卖了,没想到后来遇到几个不信邪的主,买来尝过,觉得好吃长期喜欢来他这吃,这生意才保下来的。 今日难得有贵人光临,这满京城都嫌弃的东西,贵人还这般喜欢。 小贩便大方地多放了好几块。 做好以后,用削好的竹筒装上,拘谨地递上。 宋引玉眼巴巴地在摊子守着,眼见东西好了,眼睛一亮,连忙伸手去接。 不想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接过来了。 宋引玉眼睛跟着臭豆腐转。 谢临安看了看手里的臭豆腐,有些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宋引买这东西给她吃。 眼下没将手里的臭豆腐扔出去已经是十分克制了。 宋引玉看他一直端着臭豆腐看,但就是不给她吃,急急拉着衣袖道: “凉了就不好吃了,真的。” 谢临安正迟疑着,一时不察让宋引玉将手拉了下来。 宋引玉飞快上手,拿起里面的竹筷夹起就往嘴里放。 谢临安都没来得及阻止。 新出锅刚刚炸的臭豆腐又烫又辣,宋引玉好久没吃过这么刺激性的食物了。 刚进口,嘴里就不断分泌口水,嚼了两下才将那股馋味给压下去。 原主没吃过辣,宋引玉自己在谢府吃点重口的,也不过是酸甜口的。 偶尔秦嬷嬷会大发慈悲用一点茱萸给她调个辣味。 但与真正的辣椒相比,茱萸的辣味简直差远了。 所以臭豆腐不过入口片刻,强烈的味觉冲击,便刺激着她生理眼泪往上涌。 这一口臭豆腐 ,让宋引玉一时忘了形,昂着下巴,边吃边哈气,白色的热气不断从嘴里冒出。 那模样别提吃得有多香了,跟在身后的阿月阿星还有子鱼非乐四人都咽了咽口水。 宋引玉三两口嚼碎臭豆腐咽下去了,她发出一声喟叹,而后擦擦眼泪。 哎呀妈呀,太辣了,看来还是得慢慢培养这具身体吃辣,等以后有条件的还能整顿烧烤来吃。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宋引玉懵然看着谢临安突然凑近的脸。 接着就见他眉头紧锁,脸色一瞬间变了。 他扭头对身后的子鱼和非乐道: “看好这小贩。” 说完他又安抚宋引玉, “别怕,我们去最近的医馆找大夫。” 宋引玉嘴唇火辣辣的感觉还没消下去,她张了张嘴,被谢临安拉着,更茫然了: “怎么了?怎么还要去医馆啊?” 她出什么事了? 宋引玉环顾了一下自己,有感受了一下内里,也没事啊。 “等一下,到底怎么了?我没事?我为什么要去医馆?” 谢临安听到她的话,脚一顿,低头看宋引玉,细心问到: “你可有何处觉得疼?” 宋引玉摇头。 谢临安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 他迟疑地问到: “你为何哭了?” 宋引玉舔舔嘴唇,回味着刚刚臭豆腐的美味眯着眼道: “辣得呀,有点辣了,应该让老板给我少放点辣椒的。” 嘴唇的火辣感还没有消退,她用手碰了一下,猜测多半是肿了。 谢临安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误会了。 宋引玉更是想不到,谢临安会因为她肿起来的唇和眼泪以为她中毒了。 那边确定是个误会后,子鱼放开了差点吓傻的小贩。 小贩拱着手,哆哆嗦嗦地解释: “贵人饶命,就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下毒啊。 那红色的东西名为辣椒,是南地那边的。 小人去学这臭豆腐,师傅告诉小人,一定要放这辣椒,小人才放得。 还请贵人明查,辣椒不是毒药。” 宋引玉木了一下,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 吃个臭豆腐,都能弄得跟中毒一样,也真是出息了。 再三确定宋引玉没事以后,谢临安向被误会的小贩赔了礼,又多给了些银钱,一行人才往巷子外走去。 而那份臭豆腐还在谢临安手里端着。 宋引玉眼神不断往那儿上飘,嘴里的辣感已经消退,只有馋还在。 走了两步路,宋引玉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鼓起勇气暗示谢临安说: “臭豆腐是粮食做的,不吃可惜了。” 谢临安哪有不知道她小心思的,只是这东西确是不能给宋引玉吃了。 为了让她死心,谢临安停住脚道: “不会。” 宋引玉正想说,我不吃,扔了不就浪费了吗?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谢临安用竹筷夹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刚进嘴,谢临安白玉般的脸,迅速变得通红,接着响起了震天的咳嗽。 子鱼阿月四人连忙围上来。 宋引玉更是当即色变,她伸长了手,拍着他的后背,着急地说: “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吐出来。” 谢临安向来吃得清淡,从来没吃过辣,连茱萸的辣味都受不了,更别说这辣椒了。 这臭豆腐她刚刚都辣着了,更别说他了。 谢临安自小的教养,就让他从未在大街上吃东西,更遑论还吐出来。 他硬撑着,也不敢嚼,囫囵将嘴里的臭豆腐给咽下去了。 等谢临安再抬头时,已经满脸通红,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连眼睛都辣红了,关键是他还咽了。 宋引玉就没看过他真的狼狈的时候,是又好笑,又心疼。 明明刚刚看她都辣成那样了,怎么还往嘴里塞。 她翻出荷包,打开里面的油纸包,拿了块甜糕塞进他嘴里。 幸亏还剩了下些。 谢临安慢慢吃着甜糕,宋引玉蹙眉道: “你吃不了辣,怎么还咽下去了?” 谢临安咽下嘴里的甜糕,哑着嗓子道: “你说的没错,粮食不可随意糟蹋。 既然它无毒,我自是能吃得 。” “我能吃啊,你给我吃了,不就不糟蹋了吗?” 宋引玉据理力争道。 “窈奴,你说只吃一块……” 话没说完,谢临安又咳了几下,看来辣椒的刺激还没有消退。 宋引玉顺手又给了他一块甜糕,继续理直气壮道: “那我不吃完,再吃一块,就少浪费一块。” “不可。” 谢临安皱着眉,忽然惊觉手里的竹筒成了烫手的山芋。 跟在二人身后的四人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样东西。 然后子鱼开口了: “不若大人和夫人将臭豆腐赐给小人吧,让小人也尝尝这等稀罕物。” 子鱼开口,宋引玉惊觉,刚刚买臭豆腐的时候,都没问问他们吃不吃就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了。 这是阿月笑着说到: “夫人,我也想尝尝。” 宋引玉有些尴尬,接着道: “你们想吃啊,要不我请你们,咱们再去买几份吧。” “不用了夫人,小贩装得足,够了。” 谢临安看了一眼子鱼,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将手里的竹筒递给了子鱼。 “谢谢大人,谢谢夫人。” 说罢四人一人一口就分食了全部的臭豆腐。 这下宋引玉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装满臭豆腐的竹筒便狠心收回目光了。 眼不见心不烦。 子鱼几人虽然也觉得辣,但他们的吃食没有谢临安和宋引玉的精细,所以吃着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特别是大冷天的,就跟喝了酒一样,身子都跟着暖起来了。 “你好点没?还难受吗?” 几人走出巷子,重新步入集市,宋引玉关切地问到。 谢临安颔首,再开口时,虽然嗓子还是有点哑,但已经好多了: “走吧,再逛逛。” 有了臭豆腐打头,宋引玉的馋虫彻底被勾出来了。 又缠着谢临安给她买了个块烧饼,还有糖画,冰糖葫芦和糖油果子。 不过每一样他都没让她多吃,烧饼掰了一小半,糖葫芦吃了两个,糖画掰了一小半,唯有糖油果子不好分,才让她吃了一整个 与 此同时,谢临安被迫跟着她,一路从烧饼开始吃到糖葫芦。 如果是让朝堂那些人看到了,定会大受震撼。 他们那个神仙一样的首辅大人竟然会吃这些东西。 那些人私下里都猜过,首辅大人是不是只食琼浆玉露,不食人间烟火。 当然除了吃的,宋引玉还买了玩的。 比如她最让她惊喜,爱不释手的便是鲁班锁。 那东西做得精巧,她拿在手里玩得入迷。 最后他们去的是食锦阁。 食锦阁里铺子比一般的糕点铺子大,两层楼,种类繁多,很多宋引玉别说吃,就是听都没听过。 食锦阁的师傅手艺好,把糕点做得极为精致,看着就让人喜欢有食欲。 宋引玉的购物欲爆棚,哪样都想买。 对于谢临安来说,只要宋引玉不再吃那臭豆腐,她便是将食锦阁搬空都是可以的。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集市要闭市了,宋引玉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马车里塞满了她买的吃的,玩的,就跟办年货一样。 而皇宫里的事早就被她抛诸脑后了。 此时早过了宋引玉睡觉的时辰了,刚刚还不觉得。但一上马车,她打了个哈切后,就昏昏欲睡了。 她眼睛发酸,眼皮沉重不断往下压。 宋引玉还记着,今晚要回去陪谢老夫人他们守岁的事,她揉了揉眼睛,猛眨两下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马车走得摇摇晃晃的,她纵使竭力抵抗,但还是没控制住,沉沉睡去了。 到最后,怎么回的家,躺在床上的都不知道。 反正等她再比恢复意识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此时已经跨过新年,进入禧和六年了。 在新年的第一天,宋引玉坐在床上欲哭无泪。 她又错过了。 上次是去给谢老夫人他们敬茶,这次是守岁。 第31章 宋引玉坐在床上…… 宋引玉坐在床上,丧了一会儿,就起床了。 大约是昨晚睡得晚,她现在是醒过来了,但还是觉得困。 宋引玉在哈切连天中,由阿月她们伺候着起床了。 在更衣时,顺道问了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阿月听她这么问,脸红了下,后面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 宋引玉见她这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昨晚,做什么了?” 她心惊胆战地问。 宋引玉记得她睡觉可老实了,也没打呼梦游说梦话的习惯啊? 再说她和谢临安一直是一张床睡的,要是有什么她早该知道的吧。 可阿月向来稳重,能让她笑成这样的,宋引玉心慌了。 阿月止住笑意,说道: “您昨晚是大人送回来的,他将你抱回屋里就去静慈堂了。” 说着阿月话锋一转道: “只是夫人您还记得昨晚我和阿星伺候您沐浴的事吗?” 宋引玉诧异地看向她。 昨晚她还沐浴了? 宋引玉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昨晚最后的记忆就是在马车上。 至于后面的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月想起昨晚把好不容易把宋引玉叫醒扶进浴桶里。 结果转个身拿衣服的时间,宋引玉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了,还险些一头栽进桶里。 幸亏阿星手脚快。 只是她们这边吓得手脚冰凉,宋引玉却径直睡得香。 后来起身穿衣时,也不知道人是醒的,还是做梦。 让抬手就抬手,让提脚就提脚,乖得不得了。 阿月现下想来可不就想笑。 连阿星都偷笑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直觉告诉宋引玉别再问下去了,否则她很可能会当场社死。 所以宋引玉直接问起了第二个问题: “昨日除夕是该陪父亲母亲守岁的,我睡过去了,怎么不把我叫醒?” 阿月最后替宋引玉系上腰带,整理了一番后。 宋引玉才在梳妆镜前坐下,准备梳妆。 阿月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 “ 是大人不让叫的,说您今日累了,让您好好歇息。” 她知道宋引玉担心什么,紧接着又道, “夫人放心,回来时秦嬷嬷也说,静慈堂的安嬷嬷传老夫人话,让您不用去。 说是日后日子还长,您先养好身子,明年再守也是一样的。” 说到最后,阿月真情实感地说道, “老夫人对您真好。” 内宅争斗,婆母不慈,儿媳不孝这些高门显贵府中龃龉的事,京中私下流传的不少。 虽然面上都好看,但私底下哪家那户内里是没沾过血的。 阿月以前也听过不少。 当初宋引玉要嫁人前夕她还夜里忧着睡不着。 担心谢家规矩严苛,她们丢了宋府的脸。 当然更怕被过多苛责,乃至丢了性命。 然而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宋引玉颇为认同地轻点了下头: “是的,阿月,我是遇上最好的人家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梳妆完毕,早膳端上来了。 今年是新年的第一天,早膳是饺子。 宋引玉已经很久没吃过饺子了,看着碗里个个皮薄馅大的饺子,她的食欲瞬间就上来了。 饺子是最普通的白菜猪肉馅,可谢府厨子手艺好。 饺子皮做得劲道,馅儿里的猪肉一点肉腥味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倒是鲜得很。 加上白菜的甜味,很好吃。 宋引玉吃白味的都能吃掉一碗。 不过配上旁边的一小碟子醋,吃起来还是挺香的。 宋引玉将一碗饺子吃得干干净净,极为满足。 吃过饭,宋引玉看看外面的天,惊奇地发现居然出太阳了。 冬天的太阳不烈不热,晒起来最舒服。 这么好的天,怎么能不出去散散步? 窝在房里反倒可惜了。 当即宋引玉就招呼着阿月和阿星,给她披了一件披风,拿上汤婆子就在府里转悠起来了。 宋引玉走在太阳下,只觉得骨头都要酥了。 她是越走越起劲了。 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思行斋,只是当看到思行斋门口守着的人时,宋引玉秀眉慢慢皱起来。 她不自觉 加快了步子走到近前,果然见子鱼和非乐都在。 同时子鱼也看到宋引玉了,他忙迎上来,行礼道: “夫人。” 宋引玉抿抿唇问到: “大人在书房?” 子鱼点头: “是,大人一早从静慈堂出来,就来书房处理公务了。” 宋引玉眉头皱得更紧了,她问: “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比如有灾情?外敌攻入大晋了?” 子鱼被问得一愣,他茫然地摇摇头: “回夫人,未曾。” 宋引玉抿紧了唇,说: “我去看看。” 说了就往书房走去。 子鱼看她脸色不对,不敢拦,直敢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宋引玉其实一直以为,谢临安是去补眠了。 昨晚熬个通宵,今早哪有不困的。 可没想到他居然跑来处理公务。 要是换了别的时候,宋引玉一定不打扰他。 谢临安是个好官,他永远是将百姓放在了第一位。 之前宋引玉虽会心疼他操劳,但还是理解。 可今天她没法理解他了。 今天可是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 只要不是关系国家安危,百姓安危生命的大事,放一放有何不可。 宋引玉憋着火,打定主意要骂骂这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人。 她站在门口敲响了门。 “何事?” 透过木门,谢临安的声音有些失真。 宋引玉抿紧唇,扬声说: “是我,我能进来吗?” 里面的人没说话,但宋引玉很快听到了脚步声。 须臾门被打开,一身青色常服,黑丝般长发半束的谢临安出现在门后。 “窈奴,是要看书吗?进来吧。” 说着他让开的位置,让她进去。 宋引玉的气在看到谢临安含笑的脸和温和眼神时,消失殆尽。 她在心里叹息着自己的不争气,然后乖乖地进了门。 走进去,宋引玉一眼就看到了他桌上摊开的公文。 她没多看,只熟门熟路地在里面的椅子上坐下。 谢临安慢了她一步,他在吩咐人给她上茶上糕点还有炭盆。 吩咐好了以后,他才重新走到书案后坐下,提笔准备继续。 宋引玉用手撑着下巴,目光定格在谢临安温润如玉,毫无瑕疵的脸上。 半响安静的屋内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 谢临安提笔的手一顿,抬头看她,疑惑地问: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宋引玉摇头又点头。 恰在这时,有侍人进来上茶点,炭盆也摆上了。 宋引玉沉默地看着屋内的侍人忙上忙下,而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又开口: “你能陪我下会儿棋吗?” 谢临安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会不会打扰到你?” 宋引玉状似不安地问,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问题问得有多假惺惺。 她现在巴不得,谢临安放下手里的公务。 谢临安摇头道: “无妨。” “那我们去罗汉床那儿吗?我下棋有些慢,椅子坐久了腰疼。” 宋引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谢临安能有什么不答应的,他对宋引玉简直有着无限的包容。 两人挪到了书房屏风后的罗汉床里,只是在坐下之前,宋引玉先跑到门口处叫人送来了一炉香。 她让阿月去拿的,悄悄吩咐阿月将香换成安神的。 一番折腾后,两人终于坐上罗汉床在袅袅青烟中,放下了第一颗棋子。 宋引玉会下一点围棋,是跟她爷爷学的。 就那丁点的水平,她每次回去,她爷爷都会拉着她下两盘。 不过每次他爷爷都是第一盘赢她,后面全输。 倒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她奶奶会骂爷爷,说他欺负小孩子,不像话。 爷爷脸上挂不住了,就会在下面几盘让着她。 她爷爷对此还十分乐此不彼,一点都不嫌弃她棋艺差。 他爷爷就是个和公园其他老大爷下的一般水平,都能赢她。 更别说谢临安这个精通六艺没有短板的了。 几乎一盏茶,宋引玉只喝了两口,她就输了。 输就输了宋引玉也不恼,只是把棋子捡回棋盒说: “再来。” 然后第二盘,宋引玉同样没撑过第三口茶。 “再来。” 谢临安抬眼看她,发现小姑娘虽然面色如常,但唇瓣却是抿得紧紧的。 迟疑了一下,在一局开始以后,他有意识地开始让棋了。 他一边放下棋子,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小姑娘。 见她果然高兴了起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开始绞尽脑汁地开始让棋。 谢临安以往都是与人博弈,遇上棋技高超的,便是思索如何赢棋。 今日倒是平生第一次尝到如何让棋。 因着谢临安频频让棋,宋引玉还真的有模有样地和他下起来了。 你来我这的,让宋引玉终于尝到了下棋的乐趣。 谢临安等着正在苦苦思索的宋引玉走下一步。 这一手她已经想了好一会儿了。 谢临安感觉到眼睛有些酸涩,他眨了下眼睛。 啪,一声轻响,宋引玉终于放下了棋子,她说: “该你了。” 谢临安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子,眉心一跳。 他余光看了一眼宋引玉,见她兴致勃勃,眼睛晶亮,满是期待。 夹子棋子的手,慢慢放在了一块夹角处。 这是一手无用棋,既不能设局,也不能吃掉对方的棋子。 若是有懂棋子的人在看到这局棋便能看出,棋盘上白子到处都是漏洞,黑子早该胜了。 而执白子的便是宋引玉。 第32章 宋引玉又开始沉…… 宋引玉又开始沉思。 她以前也没和爷爷下到过这一步,这棋盘都要放满了。 光是上面的棋子都看得宋引玉眼花,更别说是找谢临安的破绽了。 她死死盯着棋盘,意图在错综复杂的棋路里找到赢的可能。 谢临安昨夜一晚没睡不是不困。 只是方才处理公务太过专注,反倒没了睡意。 可这会儿和宋引玉不过下了几盘棋,困意便涌了上来。 头也越发沉了。 谢临安手握拳抵在额头上,本是想支撑一下。 可没想到,眼皮也越发沉重。 没一会儿就陷入了黑暗中,沉沉睡去了。 宋引玉看了半天终于找到谢临安一个破绽了,十分高兴地将棋子放了上去。 正想让谢临安下的时候,抬头一看,却见人已经撑着额头睡过去了。 宋引玉知道是安神香起了作用。 终于睡了,宋引玉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棋盘。 她眼睛都看花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破绽。 算了,本来下棋的目的就是想把人给哄睡着,这下目的达到了,棋下不下都无所谓。 其实她是可以直接劝谢临安让他去休息的,可要是他说一句不困,宋引玉铁定就不好再多说。 还不如就打着下棋的旗号,点上一炉安神香把人慢慢哄睡。 宋引玉打了个哈切,也有睡意涌上。 还别说这安神香效果还挺好的。 宋引玉忙起身,不敢多待。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书房们,小声地吩咐子鱼他们将棋盘和罗汉床上的小桌子给撤了。 又命阿月她们抱来了软枕和被子,等子鱼将罗汉床给腾出来后,把枕被放上去。 再小心地将谢临安安置在罗汉床上。 直到谢临安已经睡在罗汉床上,好好盖着被子了,人都没醒过来。 众人出去后,宋引玉还嘀咕谢临安这是有多困。 可子鱼却说: “大人约摸是从未用过安神香,所以才睡得这么沉。” 这话一说,宋引玉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就跟从来没吃过安眠药的,第一次吃,一定会睡得打雷都叫不醒一样。 因为 没用过所以身体里还没产生抗性。 “夫人真厉害,从静慈堂出来,小人和非乐都劝大人去歇息歇息,大人却不听。 可您来没一会儿,大人就睡着了。” 宋引玉有些心虚,她也不是劝的,就是耍了一个小心机。 “等下午膳缓一缓,你别叫他,我会让灶上把饭菜热着,等他醒了才吃。 屋里的安神香也别熄,火盆也要时刻注意。” 宋引玉仔细地吩咐着。 屋里燃着安神香她不敢多待,本来就嗜睡,她怕她睡过去。 “是,小人知道了。” 子鱼和非乐恭敬地应到。 宋引玉点点头:“嗯,好好照顾大人,我先去走了。” “恭送夫人。” 走出思行斋,宋引玉站在回廊上狠狠吸了一口气。 清晰的空气沁人心脾,直接冲淡了安神香对她影响。 幸亏刚刚注意力都在棋盘上了,不然说不定她会比谢临安还先睡着。 “夫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阿月问到。 宋引玉拢了拢披风,眉开眼笑地说: “难得天气这么好,府里我还没逛完,还有梅花林,走,我们都去看看。” 宋引玉兴致很好,精神气饱满,阿月等人自然是高兴。 早就摸熟整个谢府的阿星在前面带路,领着宋引玉逛起了谢府。 宋引玉逛得起劲,最后到梅花林时已经是午时了。 她让侍从去思行斋问了一下子鱼,知道谢临安还没醒过来。 坐在梅林里歇脚的木屋里,宋引玉索性让人把饭菜提到这来吃。 梅花盛放正开得艳,满枝头的花,点缀着稍显萧瑟的冬日,显得生气勃勃。 天气好,空气好,风景好,在这里吃饭更好了。 宋引玉更是连吃了两碗白米饭,吃得胃都微微突出了。 谢临安一觉睡到了申时一刻才醒来。 书房内安静极了,不远处的安神香刚刚灭掉不久,还有余温。 他睁开眼,揉着发涨的太阳穴,突然发觉身上盖着的被子。 谢临安微愣。 随即他撩开被子起身,想着书房外喊到: “来人。” 子鱼和非乐几乎立马就推门进去了。 原本熬了一夜的谢临安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一觉醒来,已经恢复了往常。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睡着?” 他穿上鞋子问到两人。 子鱼和非乐悄悄对视了一眼,而后子鱼答道: “大人不记得了,您和夫人下棋时睡着了。 夫人让人给您抱来了被子和软枕将你安置在罗汉床上,还命小人们别扰了您。” 谢临安微微蹙眉,想起了睡前的事。 “什么时辰了?” 外面太阳已经西斜,谢临安猜测时间应是不早了。 “申时一刻了。 大人,午膳夫人命厨房给您温在灶上了,您可要用?” 谢临安自是饿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他颔首道: “让厨房端到正院,我回房用。” “是。” 睡了一觉,即使谢临安睡姿标准不乱动,但衣衫还是有了些褶皱。 回房第一件事他便换了一身衣服,又洗漱完后,才坐着准备用饭。 左右看了看,发现宋引玉不在,谢临安问到: “夫人呢?” 非乐答道:“夫人在梅林。” 一炷香前,宋引玉还遣人过来问谢临安醒没有。 所以非乐清楚。 谢临安嗯了一声,随即开始用膳。 他动作优雅,看似不紧不慢,但子鱼和非乐常年侍候他,看出了他的动作比往日快了些。 两人猜测,大人用完膳,应是想去找夫人的。 果然,谢临安放下筷子,用清茶漱过口后,起身就径直往梅林走去。 谢临安到的时候,宋引玉正笑眯眯地看着丫头们踢毽子。 她坐在一棵梅花树下,一阵微风拂过,枝头轻晃,红梅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宋引玉刚下场,此时正在歇息。 毽子是一个陪嫁丫头的。 宋引玉一共有四个陪嫁丫头,除了贴身的阿月和阿星,还有另外两个小桃和杏儿。 两个小丫头年纪都不大,还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她们原本就是宋引玉院子里的二等丫头。 可是宋引玉常年卧病,一般都是阿月和阿星贴身照顾。小桃和杏儿除了做些粗活,其他时候便要清闲些。 所以时常做些小玩意儿私下玩耍。 之前宋引玉在宋府养病时,知道宋引玉喜欢玩些小孩子游戏。 两人还把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贡献出来。 本来宋引玉想跟她们买的,可小桃和杏儿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了。 边磕头边说,她们都是签了卖身契进府的,主子能看上她们的东西是她们荣幸,哪敢要主子的银钱。 好的,宋引玉看着也吓了一跳。 不过后来在阿月的提醒下,她以另外一种方式,直接赏了两个丫头一人一只珠花。 小桃和杏儿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拿着漂亮的珠花,比拿着银子还高兴。 宋引玉见她们喜欢,这才好意思继续从她们那儿要玩的,每次便以珠花,簪子和新买的胭脂和她们换。 宋引玉最爱的那个捡竹签的游戏里的竹签就是两丫头托人砍了竹子然后亲手做的。 反正两个丫头的手很巧就是了。 所以之前用过午膳后,宋引玉见今日天气好,便让两个丫头把自己做的毽子拿出来踢。 她也好锻炼锻炼身体。 几人正玩得起劲时,谢临安来了。 丫头们瞬间停下动作,不敢放肆。 “你醒了。” 宋引玉看见他,高兴地起身迎了上去。 还不等谢临安回答,她又连忙问到, “用饭了吗?” 谢临安颔首脸上挂着浅笑。 似是睡好了,此时他脸上染着惬意在阳光下更显得眉目如画。 谢临安抬手,拿下宋引玉头发上的红梅,眼含歉疚道: “抱歉,本是要陪你下棋的,我却睡着了。” 他致歉致得干脆,宋引玉却有些心虚。 扣了扣手她垂下头,不敢抬眼去看谢临安的神色,低声说: “不是你的错,是我故意拉着你下棋还点了安神香,想让你睡着的。” 谢临安神色未变,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头,他走到梅树下的另一张凳子上坐下。 他又不是傻子,下棋时虽未察觉,但一觉醒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引玉怔了一 下,转身快步走到谢临安对面坐下,抿抿唇问他: “你是不是猜到了?” 谢临安轻点了头,道: “今早从静慈堂回来,本是想回房歇息。 只是想起手里还有一些公务未处理,便去了书房。 只是忙起来一时忘了时辰,若不是窈奴,我今日怕是要累着了。” 宋引玉歪着头看他,神色狐疑。 她怀疑谢临安是在哄她,可是她没有证据。 不过既然谢临安没有不高兴,宋引玉也没再纠结了。 她很快将这件事丢到脑后,转而高兴地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今天我们的那盘棋,我想起来怎么赢你了。 要不我回去继续下棋?” 说着宋引玉就要起身,兴致勃勃地想去下棋。 其实她话说得夸张了些,她不是能马上赢谢临安。 而是她终于找到他的破绽了,那局棋没下完,她心里遗憾。 下了这么多年的棋,她还是第一次能把棋盘铺得那么满呢,就是可惜她和谢临安还没决出胜负。 所以现在手痒,很想和谢临安重新下一局。 这一次说不一定就能赢他了。 不得不说,谢临安高明的让棋给了宋引玉错觉,以为她和谢临安的棋艺相当。 甚至盲目自信地认为,她的棋艺居然有了非常高的进步。 不然她为什么会和谢临安下得旗鼓相当。 宋引玉完全没发现内里乾坤,满心期待地看着谢临安。 谢临安则是面色一僵,片刻后他转移话题说到: “后日祭祖,要去祖宅,届时你让秦嬷嬷多给你备些糕点,路上吃。” 宋引玉怔愣了一下,谢家祖宅在京城周边的一个叫文安村地方。 那个村子里住的都是谢家的族人,祖坟祠堂都在那儿。 所以每年谢家祭祖,都会回文安村。 看宋引玉稍显茫然的样子,谢临安解释了一下: “祭祖完要到未时,方能用膳。” 宋引玉慢吞吞地点下头,脑子里却是开始慢慢转动了起来。 谢家是真正传承了百年的世家,别看文安村叫村,可是作为谢家的文化根源,发家地。 那里产 生了许多的文豪,和朝廷命官。 文安村里面相当于是一个博物馆和图书馆,文化氛围十分浓厚。 说实话宋引玉想起书中对其的描写,还真的十分想去了见识见识。 第33章 宋引玉听谢临安…… 宋引玉听谢临安说完祭祖一事后,心里其实有些紧张的。 不过后来她回去问过秦嬷嬷,才知道嬷嬷是一早就知道这事的。 该备的东西,她早就命人已备好,只等到时间宋引玉把自己带上出发即可,半点都没让她操心。 宋引玉顿时安心了。 不过宋引玉自己都觉得身边人实在都太宠她,跟她上辈子的亲爸亲妈有得一拼。 想当初她可是连去外地上大学,她爸妈都愁得半个月没睡好觉,生怕她受欺负。 幸好在全家人都宠她宠得恨不得把饭都喂她嘴里时,她奶奶是个明白人。 从她很小开始,奶奶就会和爷爷带着去她乡下住一段时间。 培养她独立自主坚强的性格,不然宋引玉觉得她真可能会被宠成个小废物。 也正是因奶奶的培养,如今在面对身边人宠时,她能稳得住,从来没有变得骄横跋扈过。 但在这个有人伺候穿衣,有人伺候吃饭的时代,宋引玉感觉自己真的在朝着小废物慢慢进化了。 宋引玉因着这个愁了一会儿,只是很快她又欢欢喜喜地吃起来了食锦阁的糕点了。 到了祭祖的前一天,宋引玉才知道谢临安和谢老大人不和她们一起走。 身为家主,谢临安需和族中耆老一起主持祭祖一事。 所以在下午他就和谢老大人一道先走了。 临走前宋引玉把在食锦阁买的吃食打包了一大份,塞给谢临安说: “我听嬷嬷说,从京城到文安村要整整两个时辰。 这个你拿着,路上饿了就和父亲吃。” 谢临安哭笑不得地抱着食盒,想退回去,宋引玉却是不听,硬塞给他拿着。 看宋引玉一脸的严肃,像是他再拒绝就要变脸了。 谢临安最后无奈地抱着食盒出门了。 送走谢临安后,宋引玉总觉得府上空落落的。 有些失落,夜里睡觉时还有些失眠。 算一算,除了除夕那天,她好像还没和谢临安晚上分开过。 已经习惯睡觉前有人躺在身边,而今陡然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宋引玉觉得,这床好似都大了不少。 天色黑沉,薄雾未散。 阿月挑开床帐 ,轻轻将宋引玉推醒: “夫人,该起了。” 宋引玉从睡梦中醒来,她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动。 在阿月又唤了她两声后,宋引玉才慢慢睁开眼睛。 床帐内一片昏暗,屋内阿星点亮了烛火。 宋引玉睡眼惺忪,整个人都埋在了被窝里,小声问到: “什么时辰了?” 阿月声儿也不大,怕惊着才醒的宋引玉:“寅时了。” 宋引玉将将又要睡过去了,她用着气音继续问:“几刻?” 阿月笑了一下,答: “五刻了。” 宋引玉闭着眼,被子底下的手指自顾自掰着算时间。 五根手指都掰下去后,才算出来是凌晨四点了。 祭祖是巳时开始,现在起床差不多,除掉路上走的两个时辰,再晚起,就该迟了。 宋引玉费力地睁开半只眼,慢慢撑着坐起身来,阿月在旁搭了一把手。 屋内的侍从早已提壶端盆拿帕的侯着了。 宋引玉甫一起床,阿月她们便开始服侍她洗漱,绾发。 头发绾好后,便开始更衣。 今日是祭祖,不宜打扮得太过隆重,花哨。 所以宋引玉今日的头发没有学着往常一样梳着漂亮的发髻,发上簪着漂亮的珠花钗子。 只是简单地绾上插上一只玉簪固定就完了。 衣服也是青色,极为素雅的颜色。 宋引玉还没这么打扮过,倒是显出了几分清雅秀丽。 收拾妥当后,用完早膳,宋引玉带着阿月四个丫头往外走。 一出门,刚跨过门槛,她就看见谢老夫人由安嬷嬷扶着,早已站在马车旁等着了。 宋引玉以为来迟了,赶紧下台阶,走到谢老夫人面前,道: “母亲,我来迟了。” 谢老夫人道: “没来迟,时辰差不多,走吧。” 说罢谢老夫人踩着矮凳就上了马车,宋引玉忙跟上。 一进马车,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宋引玉扫了一眼却为看见明火炭盆,但这暖意却是不知从何而来。 马车内很宽敞,能容五六人。 车内铺着地毯,最中央摆放了一个小桌子,桌上燃着个小 火炉。 此时正有一个侍女跪坐在小桌旁用炉子煮着茶。 除此之外,还摆了不少糕点。 是宋引玉曾在谢老夫人那儿吃过的。 很明显,这是谢老夫人准备的。 阿月阿星随身伺候宋引玉跟着她上了马车,两个丫头怀里还各抱了一个食盒。 是秦嬷嬷为她备好的糕点和各种小食。 宋引玉看见的时候,还有些哭笑不得,嬷嬷这是生怕她饿着。 这会儿上了马车,看见小桌上也摆着糕点,阿月和阿星两人具是一愣。 随即就看向宋引玉。 “院里嬷嬷给你备的吃食?拿出来放着吧。” 谢老夫人目光落在阿月和阿星怀里的食盒说到。 宋引玉点点头,然后眉眼弯弯笑着说: “谢谢母亲,您院子里小厨房的糕点我想了好久,今天有口福了。” 一边说着,她让阿月阿星将食盒打开,接着道, “这是秦嬷嬷照着您上次给的方子做的,母亲尝尝味道如何?” 她笑得乖巧,谢老夫人严肃板正的脸几不可见地柔和了几分: “嗯。” 很快,马车动起来了很平稳,桌上杯里的茶也只是晃了晃,并未溢出来。 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城外走去。 此时天色依旧未亮,到处都是一片黑,只偶尔有些人家屋内透过窗户能看到几盏亮起的烛火。 慢慢的,或许是马车里太舒服了,宋引玉坐着坐着,眼皮越来越沉。 只是她潜意识还记着谢老夫人在,不敢真睡过去。 但睡意来得太汹涌了,宋引玉很快就陷入似睡非睡中,整个人已经不能背脊挺直地坐在那车上了。 她坐着睡觉,脑袋微垂那模样看着都累人。 谢老夫人看着,眼里染了几分笑意,只语气还是淡淡的: “睡吧,到了会叫你。” 宋引玉耳朵精准地捕捉到这句话,也知道那声音是谢老夫人的,可是强烈的困意让她已经不能深究太多。 当她听到那句话时,就跟得了免死金牌一样,在下一瞬彻底安心地坠入梦香中去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宋引玉突然感觉身体往下坠,失重感一下子惊醒了她。 宋引玉蓦地睁开眼,身体猛得坐直,看起来好似精神得不得了,然而她眼睛里还未消退的睡意出卖了她。 醒过来后,宋引玉木了一下才搞清楚状况,然后立马看向坐在一旁的谢老夫人。 “母亲。” 宋引玉呐呐地喊到,小心地盯着谢老夫人的脸色瞧,怕她不高兴。 谢老夫人没说什么,只推了推小桌上的茶被,道: “喝点清茶。” 宋引玉二话没说,捧起茶杯,慢慢喝着。 谢老夫人又问:“饿了吗?” 宋引玉摸着肚子老实地点点头,是有点饿了。 “吃糕点。” 谢老夫人说。 宋引玉没立马伸手,只是在确定谢老夫人确实没生气她刚刚睡觉之事,才放下提着的心。 她笑着拿起桌上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此时天光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渐渐亮了,她们马车早已离开了京城,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到地方了。 宋引玉这一觉她感觉像是睡了很久,其实只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宋引玉便一直捡着糕点吃,她可还记得谢临安说过,要未时才能吃饭。 谢老夫人不怎么爱吃糕点,她吃了不宜克化。 幸亏秦嬷嬷还给她准备了一碗鸡丝粥,宋引玉拿出来送到了谢老夫人手里: “母亲,您吃这个吧。我听夫君说祭祖后要未时才吃饭,您先垫垫肚子。” 祭祖极费体力,宋引玉虽然没有参加过,但能猜到。 毕竟要花两个时辰,整整四个小时。 要是不吃点东西,怎么受得了。 谢老夫人其实并不怎么饿,可看宋引玉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拒绝,只说: “放着吧,我等会儿吃。” 谢老夫人是个寡言的性格,安嬷嬷怕宋引玉误会,忙笑着道: “老夫人应是不饿,我先替老夫人收着,等老夫人饿了,再在炉子上热热吃。” 装粥的食盒是特质的,有夹层里面灌了热水能保温。 这会儿拿出来还冒着热气,可要再会儿就该凉了。 安嬷嬷清楚这点才有此一说。 宋引玉当然不会胡乱猜忌谢老夫人,她点点头,笑着说: “嗯,母亲不饿的话,就饿了再吃。” 谢老夫人颔首,安嬷嬷收起了粥。 时候还早,两人坐在马车里,宋引玉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糕点。 而谢老夫人一直都是挺直了腰背端坐着。 一老一少看着不搭,现在却意外的和谐。 宋引玉一路上吃吃喝喝一点都不觉得难熬。 等中途谢老夫人终于觉察到饿,安嬷嬷惹上端给她用了。 不多时,她们也终于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宋引玉和谢老夫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车子并未赶入村里,停在了外面。 此时外面天已经彻底亮起来了,宋引玉一眼瞧去,首先就看见了不远处大片大片的房屋。 鳞次栉比,整整齐齐地伫立在村子中央。 那些屋子与宋引玉想象中,古代村子的土墙不一样。 清一色的青砖绿瓦的木质结构房屋,雕梁画栋斗拱飞檐。 一股古朴大气之感扑面而来,有种沉甸甸的厚重感。 这就是谢家文化根源,也是谢家的发家地。 宋引玉还在赞叹时,早已侯在这的谢氏族人齐刷刷地上前给谢老夫人和她见礼。 这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宋引玉猝不及防下,差点吓一跳。 不过这段时日她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很快就稳住了。 她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地与众人见礼,半点都没失了谢家当家夫人的身份。 宋引玉并未发现,一旁的老夫人眼含欣赏地看了她一眼。 “请老夫人,夫人移步祠堂。” 众人让开中间的路,让她们过去。 谢老夫人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她淡定地带着宋引玉穿过人群,往祠堂走去。 而众人则跟在了她们身后。 祠堂在整个村子的正中央,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祠堂侍从是不能跟着进去的,安嬷嬷等人都留在了祠堂门口。 宋引玉自觉地扶着谢老夫人走了进去。 祠堂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待宋引玉扶着谢老夫人走进去后,他们纷纷前来拜见。 这时能入祠堂的人,都是今日参与祭祖的谢氏族人了。 其宋引 玉有些意外,没了侍从跟着,祠堂里的人,并没有宋引玉想象的那多多。 上辈子宋引玉在新闻里看见,在现代还保留了古老仪式的家族,在祭祖时都是乌泱泱跪倒一大片。 那人数堪称壮观。 可谢家参与祭祖的人,却好似没有那的一半。 这个疑惑直到后来宋引玉才知道,原来在谢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祠堂祭祖的。 只有各房嫡枝以及有了功名的庶子才能来。 况且现在谢家还有许多族人外放做官,不能赶回来。 很快人都到齐后,谢临安和谢老大人在众多耆老的簇拥下走入祠堂。 穿过人群,谢临安站在最前面,面向众人神色肃然。 耆老们看着时辰,到巳时后,随着一声祭祖开始。 谢临安点燃了第一支香,整个祭祀仪式正是开始。 整个过程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 宋引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无比肃穆的祭祖仪式。 她绷紧了精神,极为认真,丝毫不敢马虎。 纵使这两个时辰,不时就要行跪拜礼,她仍然没喊一声累。 终于,午时一过,随着最后一次跪拜后,总算结束了。 宋引玉扶着谢老夫人起身时,自己的脚都在打颤。 这时她才察觉到了累。 谢老夫人面带疲色,拍拍宋引玉的手,出了祠堂后。 安嬷嬷带着阿月她们迎了上来: “老夫人,东西已经备好了。” 谢老夫人点点头,道: “走吧。” 宋引玉有些茫然,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祠堂里的谢临安,知道他还有事一时半会完不了,就跟着谢老夫人先走了。 安嬷嬷带着他们进了一座离祠堂最近的宅子。 听安嬷嬷说,这座宅子是他们在文安村歇脚的宅子,谢家每一房村中都有。 宋引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文安村的房屋修得如此精致了。 安嬷嬷命人备好了热水和衣物送上来。 丫头伺候谢老夫人拖了鞋,小心地放在热水里。 谢老夫人一边泡脚,一边对宋引玉说: “去让丫头们给你泡泡脚,敷一下膝盖,未时三刻,到祖宅用膳,抓紧些时间。 ” 宋引玉脚是挺不舒服的,原以为只能撑到回家时再处理,没想到在这已经准备好了。 她点点头,由着阿月和阿星扶着去另外一间屋子。 有安嬷嬷的教导,阿月她们动作很快,手脚麻利地给宋引玉脱掉鞋后,将她双脚放进已经兑好的热水里。 同时小桃和杏儿用热帕子开始给宋引玉有些肿的膝盖敷上。 要知道今日祭祖,跪在地上是没有垫子的,那可是硬生生地跪。 宋引玉这身体养得身娇肉嫩,方才来来回回跪那么多遍,膝盖能不肿吗。 所幸不严重敷一会儿就好了。 泡好脚,膝盖的肿也消了不少后,宋引玉重新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 而另一边谢老夫人也差不多才弄完。 她们在门口遇上,随后一道去了祖宅。 祖宅是个极大的宅子,容纳今日来的众人完全没有问题。 饭菜已经上桌了,谢老夫人和宋引玉走进去的时候,已经坐好的各位夫人姑娘,立马起身行礼: “老夫人,夫人。” “坐吧。” 老夫人摆摆手,众人才坐下。 老夫人一坐下,众人这才提筷开始用饭。 今日菜色很丰富,虽然宋引玉在来得路上吃了不少的糕点,但也过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刚才还耗费了不少体力。 她肚子早就饿了。 只是现在她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肆意,只能让阿月给她布菜慢慢吃着。 因为吃得慢,所以宋引玉成了最后一个下桌子的。 倒是没人笑话她,因为谢老夫人还让身边的安嬷嬷不时替宋引玉夹几筷子,阿月夹不到的菜送进宋引玉面前的碟子里。 虽只是两夹菜,但足够让所有人看清,这位新夫人在谢家受宠的程度了。 第34章 谢老夫人年纪大…… 谢老夫人年纪大了,今日舟车劳顿,祭祖时又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已是力倦神疲,用过饭后便直接回了宅子休息。 本来宋引玉也想走的,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稀里糊涂地拉着坐在祖宅后花园的凉亭里和各位伯母婶婶赏兰花了。 谢氏一族上上上下下都是学识不俗的读书人,最喜梅兰竹菊这花中四君子。 祖宅的后花园里栽得除兰花就是菊花了。 不过眼下不是菊花盛放的季节,所以园中只有兰花独领风骚。 兰花的确很好看,特别是成片展现在眼前时。 可宋引玉觉着也看不了这么久吧。 凉亭里四面漏风,即便现在天没有寒冬腊月时冷了,可风一吹,坐久了还是能冷得她直打哆嗦。 更为要命的是,诸位伯母婶婶们还起了心思,竟还以兰为题,念起了诗。 宋引玉本来就不是文科生,以前读书语文很一般。 诗倒是学过不少,但都已经被她记得稀碎,张冠李戴地只能读那么一两句了。 就肚里这点委实拿不出来丢人现眼。 眼看顺序顺着就要到她了,宋引玉有些急,开始绞尽脑汁地回想关于兰花的诗。 但越急,越是脑子一片空白。 正当宋引玉觉得要丢脸了,要完了时。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夫人,大人有事寻您,让小人前来通报。” 是子鱼的声音。 宋引玉从来没有觉得子鱼的声音这么亲切过。 凉亭里的念诗声都停下了,全都转头看向了宋引玉。 众目睽睽之下宋引玉恨不得立刻起身跟着子鱼走,去找谢临安。 可她心里还念叨着要端庄,便抿抿唇,起身跟她们行礼告辞以后,才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离开后花园。 一出后花园宋引玉就看见了侯在门口的谢临安。 她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来,步子都轻快了些: “你找我什么事啊?” 谢临安负手而立,脸上挂着笑意神色温和,轻声道: “可要随我四处走走?” 宋引玉想也不想,狠狠点下头: “嗯。” 她早就想走,就是让她跟 谢临安在田埂上逛,都比坐在那儿和人斗诗强。 她迫不及待地就拉着谢临安走,生怕伯母婶婶们,再把她拉回去背诗。 “走吧。” 两人从后花园离开,直接出了祖宅。 文安村很大,如果要宋引玉一个人出来,很可能拐进一条巷子再出来就找不到东南西北。 幸而这一片地方谢临安都很熟,跟着他走走停停,听他时不时讲谢家先祖和文安村的故事,很是有趣。 在走到村西南的位置时,宋引玉被一个木楼吸引了注意力。 时下人修建房屋最多修两层,可这座木楼足足有五层,看起来跟寺庙里的塔楼一样。 木楼又高又大,在这个时代极其少见。 且木楼东南方和西北方还各有一棵高大的古树,以肉眼来看,这两棵树起码有好几百岁了。 古树树冠茂盛,几乎将整个木楼都挡住了,难怪这木楼这么高,宋引玉之前都没注意到。 宋引玉仰着头看去,问: “这是哪里?怎么修这么高?” 谢临安道: “此处乃是藏书阁。” 藏书阁? 原来这就是谢家传言藏有无数珍贵典籍孤本的藏书阁。 原书中写到过藏书阁,只是没写具体位置在哪儿。 宋引玉原来还以为这藏书阁是在谢府,但去府中转过却没见到过。 原来这藏书阁不是谢府,而是藏在文安村。 “要进去看看吗?” 谢临安垂首看她,眉目一派温润,声音柔和地询问道。 宋引玉眼睛一亮: “可以吗?” 那语气满满都是期待。 宋引玉是抱着纯粹瞻仰的心态想进去看看。 谢临安失笑: “走吧。” 说着他带着宋引玉就往藏书阁走去。 走到藏书阁正门,宋引玉看见了上面的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藏书阁三个大字。 只肖一眼,她就认出了那是谢临安的字。 “那是你写的吗?” 她指着匾额问到。 谢临安颔首: “藏书阁会保存历代家主的墨宝。” 那意 思便是,每一任家主上任以后都会重新书写藏书阁的匾额换上去。 老家主的则取下,放入藏书阁。 谢家传承至今,换了这么多任家主,想来那匾额也有十几二十个了。 难怪藏书阁要修这么大,足足五层,应该有一层是专门用来存放这些匾额的。 谢临安领着宋引玉走过去,藏书阁门口有守门的老人,在看见谢临安时,他起身行了个礼。 谢临安还礼,随即两个人走了进去。 宋引玉是怀着无比虔诚的心,踏入藏书阁的门。 刚刚进去,宋引玉就闻到了绵长的墨香味与书香味。 接着她看到了四面墙体靠着的全是书架,那架子一直抵到了横梁上。 书架上满满当当放着的全是书,甚至有半面墙上,还整整齐齐码着竹简。 总而言之,一进来入眼地只有书,连半点空隙都没有。 或许是为了方便取放,书架上还放了一个木梯。 宋引玉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壮观。 这还只是第一层楼,可想而知其他几层是个什么模样。 鉴于里面这些书籍的宝贵程度,如果非要举例的话,宋引玉认为这里都不叫图书馆。 应该叫博物馆。 “藏书阁中的书不允许外借,你若是有喜欢的,可拿来我誊抄,届时便可带回家中。” 宋引玉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还不错眼地仔细看着那些书时。 那边谢临安已经在一角蒲团坐下,他面前的矮桌上摆了厚厚一摞的宣纸,笔墨纸砚也都是备好的。 楼中的书大多都是孤本,是不允许拿出去的。 想看的话要么就在这里看,要么自己抄了带出去。 所以设置了专供族人抄书的矮桌。 为了不占位置能多摆几套抄书的桌子,这里放得都是矮桌和蒲团。 宋引玉走到谢临安前面一个位置的蒲团上面对着他坐下说: “不用,我就是想看看藏书阁里面长什么样,不用抄书的。 你快起来,我们去二楼看看,好不好?” 宋引玉看文言文的水平,只够看个用词简单的话本子。 而且不是谁写书都像文朴先生一样通俗易懂。 这里的书太过晦涩深奥了,宋引 玉怀疑她拿着书可能都读不通顺。 而且她刚刚仔细看了,这里的书虽然有的已经很陈旧了,但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爱惜。 她见到这种情况,更是拿都不敢出伸手拿,生怕糟蹋了好东西。 谢临安闻言,再次确认道: “真的不用?” “嗯嗯。” 宋引玉忙点点头, “走吧我们再上去看看。” 见宋引玉说得十分肯定,谢临安也没再多言,只起身与她一道继续向上。 一直走到四楼,里面都满满当当地全是书。 直到到了第五楼,才不一样。 五楼的墙上挂着的就是由历代家主书写的匾额。 一共有十五个,这代表到谢临安这一代,谢家已经传承了十六代了。 宋引玉一个一个看过去,每个匾额的字都写得极好,笔力劲挺铁画银钩。 且每一个牌匾下都写了名字。 宋引玉很快就看到了谢老大人的那个。 “你和父亲的字有点像。” 仔细看了看,宋引玉转头对谢临安说到。 谢临安道: “我的字是父亲启蒙的。” 原来如此,宋引玉恍然大悟。 她挨着挨着把每个匾额看完,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至此五层楼的藏书阁已经全部逛完。 两个人便下了楼,宋引玉即便没什么艺术细胞,可这藏书阁她看得兴致勃勃。 毕竟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身边人的家族历史,也会是她以后的家族史。 出了藏书阁以后,临走前宋引玉还转头看了一眼。 心想要是这座藏书阁能保存成百上千年,其历史价值,古董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比任何金银都值价,是无价之宝。 离开了藏书阁走了不到百米的地方,宋引玉惊异地发现了谢家的族学,仔细一听还能听见里面稚童朗朗的读书声。 谢临安顺着她目光看去,道: “谢家子弟都是在这里开蒙的。” 宋引玉仰头看他,好奇地问: “你小时候也在这里读书吗?” 谢临安颔首: “是,三百千千学完才 回府,学四书五经。” 三百千千就是这个时代小孩开蒙要学的,便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及千家诗。 是孩童学字时,主要学的内容。 宋引玉看着谢临安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象出来缩小一版的谢临安坐在族学里,跟着先生一本正经摇头晃脑地念书。 一想宋引玉嘴角一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自顾自地笑着,越想越觉得可爱。 照谢临安现在的样貌,他小时候定是所有小孩中长得最为玉雪可爱的那一个。 不知道教书的先生会不会因为他长得好,在他犯错时舍不得责骂他。 但找谢临安的性子他应该会是学堂里最听话的那个吧。 宋引玉正想得起劲时,突然,她皱了皱眉,感觉小腹隐隐有些作痛。 只是这股痛并没持续多久,她以为是今日早上时糕点吃多了,因此没怎么在意。 两人继续向前走,穿梭在村内。 文安村既然叫村,那定是因为在此地种了田。 宋引玉已经很久没看见成片成片的农田了,当下好奇地跟着谢临安往外走。 只是走着走着她感觉小腹越来越痛,不知道是因为小腹的疼痛给她带来的错觉还是怎么样。 她甚至感觉疼痛已经传递到了后腰。 强烈的不适感,让她走地越来越慢。 而且宋引玉总觉得这股疼痛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只是她一直没想起是什么。 宋引玉不知道的是,她的脸色现在很不好看,而且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 谢临安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他嘴角的笑意消失,停下来垂首眼含担忧地看向宋引玉, 皱眉问道: “可是累了?还是身体有何不适。” 宋引玉拧着眉,抿紧唇慢慢说: “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话还未说完,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地疼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冰刀捅进她腹中,还狠狠搅了一下。 宋引玉脸一白,捂着小腹躬下腰,痛得呻吟出声。 宋引玉终于想起这是什么痛了,这,不就是加强版的痛经吗?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这阵疼痛过去时,一股暖流奔涌而下。 宋引玉头皮一 麻,整个人都惊悚了! 她蓦地抬头看向谢临安,颇有些无语凝噎。 这什么破事,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来那个? 谢临安却是看不懂她的吐槽。 他只看得见小姑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颤抖地捂着小腹,站都站不直了。 谢临安脸色登时大变,原本温煦的眸光一利,整个人甚至维持不了往日的镇定。 来不及多想,他直接把小姑娘打横抱抱在怀里,然后转头大步往回赶。 一边走,一边对子鱼和非乐大声喊: “去请大夫,把马车也备好!” 文安村有大夫,可只能看个头疼脑热的毛病,宋引玉身子骨弱,沉疴宿疾颇多。 若是旧病复发,这里的大夫恐怕没办法治愈。 只能先稳住病情,再回京找庄大夫。 自从宋引玉进了谢府,她的病一直都是庄大夫在看,他最清楚她的情况。 子鱼和非乐遵命飞快地跑回村里。 宋引玉的病症来得急,连身经百战的阿月和阿星都慌了手脚,忙跟上谢临安。 谢临安走得急,阿星和阿月小跑都没赶上。 一切都发生地很快,宋引玉想叫阿月和阿星说明情况没机会。 谢临安抱起她就跑,两个丫头已经落后了他们一大截。 宋引玉哭笑不得,她张嘴要叫阿月,阿星。 可又一股热涌伴随着剧痛传来,宋引玉痛得打了冷颤。 脸白得吓人。 谢临安下颚线绷得紧紧的,眉头紧蹙,心跳乱了节奏。 但他还是压住所有情绪,温声对宋引玉道: “忍一忍,我让子鱼去备马车,我们等大夫看了,马上回府。” 宋引玉的话就跟在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她为难情地说: “我没事,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你等等阿月和阿星,我有事吩咐她们。” 宋引玉的声儿有些小,谢临安听得不大清,他以为是宋引玉难受了。 赶紧加快了脚步,低声说: “别怕,快到了。” 他好似只会说这句话一样,来回重复了三遍。 宋引玉脸色变了变,她能感觉那恼人的东西,流得更欢了。 她拉着谢临安的衣襟都快哭出来了,疼是疼,可她更觉得丢脸。 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个劲儿地说: “我没事,你慢点,你慢点。。” 谢临安却是以为她害怕,走得更快了。 他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心底竟是漫上了某种恐惧。 现在这情况,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宋引玉着实不能让他走那么快,不然还没到,她整件衣服都入不得眼看了。 可她说话,这人又不听,最后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 宋引玉眼一闭,羞恼又虚弱地喊到: “我是来月事了,你慢点走!” 喊完她自暴自弃地睁开眼,生无可恋地垂眼看向地上。 即使能感觉刚刚还着急万分抱着她走的人,身子非常明显地僵住,她也不管了。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为什么她要遇上。 现在即便当场死了,也比现在好。 很明显谢临安听到了她的话,他没像刚刚那样快一步就算跑了。 接下来的路走得平稳多了。 两人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谁也没说。 不过后期宋引玉被疼痛转移了注意力,便没功夫尴尬了。 上辈子宋引玉虽然身体很好,但少不更事时,也在特殊时期没管住嘴,冰淇淋一个接一个地吃。 所以遭过这方面的罪。 但后来,她奶奶带着她去找了老中医看过,开了几服药调理一番后,加上她学会了忌嘴。 她基本就没痛过了。 正因此宋引玉很明显察觉到,这次痛得有些不太寻常。 这真的太痛了。 不仅是小腹,还有腰又酸又涨,像是要断掉一样。 不过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宋引玉觉得她像是已经死过一回了一样。 这明显不太正常。 这时她陡然想起啦,她上个月好像没有来过月事。 宋引玉不知道病重的人,会不会影响这方面。 说实话她穿越前也才十八岁,关于妇科方面的东西真的不是懂太多。 只是宋引玉这会儿稍微有些怕了。 在她一通胡思狂想时,终于到了。 有侍从早早就看见谢临安匆匆抱着脸色惨白 ,虚弱无比的宋引玉走过来,吓了一大跳。 有人去禀告老夫人了,有的则在前面给谢临安开门。 进了房门,谢临安抱着人就往床上走。 宋引玉赶紧叫停: “别去床上,我身上脏,把我放在那边的软榻上。” 谢临安脚下一顿,第一次违背了宋引玉的意思,把人放在床上。 软榻上没有被子太冷了。 宋引玉知道她这一上床,这床上的被褥都得换了。 只是更让她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谢临安今日穿得是一身白衣,如芝兰玉树朗月入怀。 可此时他洁白如新的衣袖上,一抹猩红之色,格外醒目遮都遮不住。 如果允许,宋引玉真想不管不顾地蒙头大哭一场。 她扭过头,不再看这糟心地一幕。 而后谢临安就听见了宋引玉闷闷地声儿: “回房记得把衣服换了。” 那么一片红色,谢临安怎会看不见。 他抿紧唇,在宋引玉看不到的地方,耳尖悄悄红了。 “嗯。” 谢临安没有立马走,宋引玉知道,可也没开口,更没看他。 一股奇怪的气氛在屋内蔓延。 宋引玉一边要抵抗腹部传来的疼痛,一边又无法忽视屋内,谢临安强烈的存在感。 两种情绪冲击之下,她心里难受眼眶悄悄湿了。 终于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是阿月和阿星赶到了。 谢临安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他走到床边,抬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会儿,缓缓落下。 他轻轻地摸了摸宋引玉地头顶,用着极温濡柔软地声音说道: “别怕,有我。” 说完这四个字后,他便出去了。 宋引玉听得脚步走远了,才慢慢转头看向门口。 她看见他人站在那里,压低了声音对还在喘气地阿月和阿星说着什么。 宋引玉虽听不到,但大抵猜到是关于刚刚的事。 说完后,他大步流星匆匆走了。 阿月和阿星跑了进来。 “夫人。” 阿月蹲在床边,看着眼睛里还浸着湿意的宋引玉。 下一瞬,她鼻子一酸喜极而泣道: “太好了夫人。” 阿星跟着猛点头,又笑又哭地说: “太好了。” 宋引玉懵了,怎么她都成这样了,阿月和阿星还说太好了? 这是怎么了? 第35章 宋引玉有些傻眼…… 宋引玉有些傻眼地看着两个丫头又哭又笑的样子。 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像高兴傻了的样子。 忽然她意识到,这,不会是这具身体的初潮吧? 说实话,宋引玉被吓到了。 原主的年龄和她相当,都是十八岁。 一个女孩子十八岁才来月事,都成年了,不会影响发育吧? 宋引玉白着脸,心惊胆战地开口试探道: “我这,不是好事吗?你们哭什么?” 阿月本是高兴的,可看宋引玉懵懂不知,眼含惧色的样子鼻子又是一酸。 她正要开口,小桃和杏儿匆匆跑了进来,她们两人手里一人拿一个包袱。 两人将包袱给了阿月和阿星道: “两位姐姐,东西拿来了。” 阿月见此咽下将要出口的话,转而说道: “夫人,先把衣服换了吧。” 宋引玉这身脏衣服穿着,确实是非常不舒服。 虽然她现在肚子依然疼得死去活来,但她咬咬牙还是在几个丫头的搀扶下起身去了内室。 已经有另外的丫头兑好了热水,准备了干净的帕子。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宋引玉觉得尴尬又狼狈。 她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感,配合着阿月擦洗身上,最后穿上月事带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幸亏来得时候多带了一身备用衣衫不然就糗大了。 月事带原本是阿月给自己做的,她小日子就在这两日。 她怕遇上突发情况,所以会随身带着,没想到,先给宋引玉用上了。 等宋引玉重新从内室出来时,床上的被褥已经换过。 她这次猝不及防遇上这码子事,把所有人都忙坏了。 阿月和阿星刚服侍她躺下,小桃便将备好的汤婆子递了过来。 阿月接过拿着汤婆子伸进被窝里轻轻放在宋引玉的小腹上。 宋引玉一片冰凉腹部瞬间有了暖意,疼痛感虽未怎么降低,可好歹好受了些。 她脸色煞白,嘴唇没了血色,这一折腾看起来跟得了一场大病一样,与当初病重时的脸色相比没好看多少。 阿月几人看着心疼坏了。 阿月她们每次月事痛时都是自己熬加了姜 块和红枣的红糖水喝。 只是宋引玉情况特殊,即使心疼她,也不敢随意给她喝这些东西。 宋引玉憋气咬牙忍过一阵疼痛后,她看向阿月虚弱地说: “阿月,你们也会这般疼吗?” 宋引玉继续之前的试探,她一定要搞清楚她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月给宋引玉擦了擦额头上疼出的冷汗,哄着她到: “夫人,别怕,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宋引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侧头看着阿月,委屈地掉了眼泪: “可是真的好疼,阿月我浑身都疼。” 这眼泪有几分假也有几分真。 宋引玉长这么大就没遭过这么重的罪。 她以前痛,那还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中,后面吃药好了,就再没痛过,哪像现在。 宋引玉终于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会痛得进医院了。 而且更难受的是,她躺久,腰还受不了。 现在真是浑身上下都难受到了极致,在这样的不舒服中,她只感觉好像整个人都脆弱了不少。 那眼泪说掉就掉。 阿月看宋引玉满脸的委屈之色,脸上残留的高兴一下全消失了。 她慌忙说到: “夫人再忍忍,等下大夫就到了。” 宋引玉瘪瘪嘴,她小小声儿地说: “阿月,我为什么之前没来过月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月听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随即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 宋引玉抿紧失去血色的唇瓣,她不想动,便在枕头上蹭了蹭眼泪,而后平静地说: “说罢,我想知道。” 事到如今,夫人已经好转有些事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阿月想着,然后缓缓开口道: “当初夫人为了不让您胡思乱想,对您院子里的丫头嬷嬷上上下下都下了封口令。” 阿月嘴里的夫人指的是宋夫人,心下一紧,难道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月张口,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了,她心里有些难受: “一般女子在十一二岁便会来初潮。 可夫人您身子不好,即便 在闺房里精心养护着,可亦到了十五岁方才来。 谁知您初潮刚来,仅过了一个月,你就病重,险些身死。 太医为了救您,下了重药,但谁也没料到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您的命是救回来了,只是自打那以后,您就再没来过月事。 您当时或许是病糊涂了,醒了后一月一月过去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事。 夫人眼看您已经把这事忘了,便对我们都下了禁令,让大家不得谈及此事。 怕您察觉,自那以后我们缝制月事带都是背着您的。” 宋引玉听完阿月的话,双眼发愣。 阿月说她是十五岁才来的初潮,可病重后因为太医的药或许也是因为身体太差的原因,竟然闭经了。 居然是闭经。 一时间宋引玉不知道,到底是十八岁才来初潮严重,还是直接闭经比较严重。 难怪她一直觉得很奇怪,明明原主都十八岁了,可看着跟个豆芽菜一样。 脸上的稚气未脱,像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那她现在是会继续发育?还是直接发育不良? 一想到这个问题宋引玉脸色扭曲了一下。 值得庆幸的是,从外表看,她的身材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她的身高还可以,不是时下同龄女子里最矮的,能算个中等。 宋引玉估算了一下,估计有一米六左右。 这身材比例也很好,腰细腿长,头肩比例很好。 胸虽然有些平,但还是有起伏的,勉强能算个小笼包。 总之这身材就很像才刚开始发育的小姑娘。 依照原主从小三天两头地就病得起不来身的身体状况,能发育成这水平,宋引玉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另外她现在重新来月事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身体在逐步修复? 怪不得阿月刚刚高兴成那样。 所以她现在痛成这样可以算得上情有可原? 正想着,小腹的痛感又加深了些许。 宋引玉被打断了思路,决定还是先不情有可原了。 又一阵痛袭来,她手下一紧,这才发现,是贴着小腹的暖意凉了,没刚刚暖和了。 她将汤婆子推出被窝道: “汤婆子冷了。” 因为这东西会直接贴着肚子,所以小桃不敢灌得太烫。 她用凉水兑着开水,温度适中。 宋引玉小腹刚刚冰的时候,贴放着确实很舒服,但等到皮肤热起来后,汤婆子的温度就有些冷了。 阿月一边接过汤婆子递给小桃让她重新去灌,一边小心观察着宋引玉的神色。 见她脸上除了痛意,确实没什么异样。 当初宋夫人封她们的口,就是怕宋引玉想不通怨天尤人进而郁郁寡欢累得身体更坏。 如今夫人不见阴霾,倒是能让人放下心来。 阿月一直觉得,自从夫人气绝又死而复生以后,为人比以前要通透豁达许多。 以前的夫人,时常沉默阴郁不爱说话,一个人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 阿月她们四个丫头虽然侍候她多年,但从来没有了解过那位常年卧病在床的夫人。 她总觉得,那个时候夫人的生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蚕食。 而现在的夫人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康健。 脸上甚至能经常看见笑意了。 她在积极认真努力的活着。 阿月百转千回的心思,宋引玉一点都不知道,她只关心小桃拿在手里的汤婆子。 她努力提着声音对小桃说: “烫一点没关系。” 烫点她放着更舒服。 小桃点点头抱着汤婆子跑出去了。 宋引玉舔舔发干的嘴唇说: “我有点渴了。” 阿月听着,忙起身去提着壶倒水。 可水倒出来一摸杯子,有些凉了,而且里面的还是茶。 现在的情况宋引玉当然不能喝。 她提着壶就要出去打水。 阿星见状闷头抢过,丢下一句: “我脚程快,你陪着夫人。” 人就跑出去了 在出门时,还险些和带着大夫来得子鱼撞上。 两人错身,险险避过。 阿星脚不停继续往前跑。 大人不在,子鱼不好直接进去,他在门口禀告了一声,由着阿月出来把大夫领进去了。 也就是前后脚的事,大夫刚进去,谢临安就赶到了。 子 鱼连忙行礼: “大人。” 谢临安却是未看他一眼,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此时大夫刚刚坐下,正在从医箱往外拿东西。 见谢临安来了,正要起身和阿月一起行礼,谢临安已是抬手示意他不比必多礼。 阿月将床帐放了下来,才把大夫领进来的。 这会儿谢临安走到床帐前,掀开一条缝,想看看宋引玉这会儿怎么样了。 宋引玉从听到阿月的行礼声开始就莫名觉得别扭。 不想谢临安突然看来,两人目光撞个正着,皆是一愣。 随后她侧侧头,眼神游移躲过去了。 虽然没看全,但宋引玉知道谢临安已经重新换了一身青衣,衣袖上自然是没了那一抹猩红。 可宋引玉总觉得那截染了红的白色衣袖老在眼前晃悠。 这让她暂时没有勇气去看谢临安。 谢临安看出了宋引玉在回避什么,可他毕竟是男子没有宋引玉那么别扭。 何况他现在更在乎的是她身子如何了。 因此在看到宋引玉脸色仍然十分难看,拧着秀眉,眼里有明显的忍痛之色后。 他的眉头紧蹙,眉目间是掩不住的关切,眼里隐隐泛着的心疼之色。 等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微微哑了: “还疼吗?可要我做些什么?” 宋引玉不自觉地转头看他,但就是看着他不说话。 谁也不知道,宋引玉此刻对谢临安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她很想让他像上次她生病一样,抱抱她。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一个委屈一个心疼。 其他人在这屋里都显得有些多余。 这时已经准备妥当要开始把脉的大夫,不得已干咳了两下,惊醒了他们: “请夫人将手腕伸出来,老夫好把脉。” 谢临安自知失态了,他垂下眸子,掩住眼里的异色。 随后让开了位置,走到桌边坐下,让大夫好把脉。 床帐重新放下,宋引玉抿了下唇,收捡心神,然后将手伸出了床帐,由着大夫把脉,同时心里有些紧张。 虽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可她在今天之前毕竟闭经了那么久,难免不会留下什么毛病。 她 现在又痛得这么厉害,就是没毛病让大夫来点止疼调理的药也是好的。 况且她对看大夫一事,保持着积极的状态,倒是一点都不不会因为月事请大夫来看觉得难为情。 以前在她的那个时代,女生因为痛经去看医生的多得很。 有问题就看大夫这点没毛病,治病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要是问题,早治早好。 屋子里的人目光聚集在了大夫身上,可偏偏大夫搭在宋引玉脉相上的手一直没拿下来。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宋引玉有些害怕,最先忍不住透过床帐小声问到: “大夫,我怎么样了?” 大夫没有直接回答,还在诊脉。 片刻之后她问到: “夫人之前,可是有经闭之症?” 经闭,就是闭经,这点宋引玉听得懂。 那边阿月已经忙点头道: “大夫说得是,我夫人确有经闭之症,至今已有三年。” 大夫收回手,眉头却是依旧没有松开,但神色略微好看了些,他起身道: “夫人乃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导致气血虚弱,因而初潮应是比一般女子来得迟。 后夫人应是大病一场引得身子血气两亏,当时大夫怕是为了救夫人的病,用了猛药,彻底败了夫人的身子。 这才导致了经闭之症。” 宋引玉有些惊讶,这个大夫的医术比她想象中要好呀。到目前为止把宋引玉的症状说得八九不离十。 “可有治法?” 是谢临安问的。 大夫道: “大人不必忧心,夫人来了月事证明经闭之症已经好转。 只是夫人之前经闭颇为严重,多年来损伤身体,如今虽是好转,但后续夫人恐要遭些罪了。” 宋引玉心里一凉,这大夫的意思是指,她以后每次来月事,都会像今天这样痛得死去活来? 显然这点谢临安同时想到了,他脸色沉了下来,搭在膝上的手虚握了一下: “可有缓解之法?” 大夫沉吟片刻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到此月月事过去之前,夫人都须卧床修养。 接下来夫人恐会有,四肢腰背疼痛,畏寒,腹痛加具等症状,还请夫人身边的丫 头小心照看。 我会先替夫人开个方子,只是作用不大,只可稍缓疼痛感,其余的只能让夫人忍忍。” 宋引玉别大夫的话吓得眼前一灰,差点没晕过去。 这意思是她不仅缓和不了症状,剩下的这段日子还会加重。 这东西是想要了她的命吗?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空气里有种压抑的感觉。 此时小桃和阿星同时折回。 一人拿着汤婆子,一人提着热水。 一进来察觉到屋内不同寻常的气氛,两人面面相觑,连走路的步子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麻烦大夫了。” 谢临安终于开口说话了,若是忽略他比刚刚还还哑的声音,光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劳烦大人派个丫头跟老夫回去抓药,顺道说说夫人的忌讳。” “阿月你去吧。” 宋引玉猜到谢临安恐怕不熟她身边的丫头,便先一步开口了。 阿月应声答是,随后跟着收拾好医箱的大夫出了门。 “给我吧。” 小桃正抱着汤婆子不知所措时,谢临安已经起身有过来伸出手道。 小桃愣了一下,赶紧把汤婆子递到谢临安手里。 谢临安走到床边,然后掀开床帐坐下。 他拿着汤婆子放到宋引玉手上,问道: “要人再拿床被子来吗?” 宋引玉将汤婆子贴在小腹处,舔舔唇小声解释道: “这个是暖小腹的,能缓解疼痛。” 谢临安不解,他对女子这方面的事一无所知。 比如他第一次知道,女子会因那事痛成这样。 还有暖着小腹,会减轻疼痛。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宋引玉发干的唇瓣上,问: “是要喝水吗?” 宋引玉点点头。 阿星连忙用水杯倒满了温水递到谢临安手上。 谢临安拿着水杯,却是踌躇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喂宋引玉喝水。 看着小姑娘虚弱的样子,他根本不敢动她。 还是阿星及时地送上了羹匙,是她去厨房找到,所以才会回来得有些晚。 谢临安拿着羹匙地舀了点水,小心地送到宋 引玉唇边。 看得出来他从未做过这些事,动作稍显笨拙。 可他做事细致,竟是一点水都没有浪出,在喂水时更没有打湿宋引玉的衣领。 他一勺一勺地喂,羹匙很小,所以只能多次少量。 但他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十分有耐心。 直到宋引玉示意够了,他才停下。 “要睡会儿吗?” 喂完水,他问到。 宋引玉嗯了一声,可眼睛却没闭上。 谢临安摸摸她的头,温声说: “睡吧,别怕我在。” 得了保证宋引玉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虚弱,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而谢临安拿了一本书坐在床边看,果真一直守着宋引玉。 如今宋引玉的身体不适宜舟车劳顿,暂时是回不了京,只能先留在文安村。 前去备马车的非乐得了命令,改让他骑马回京,把庄大夫带来。 非乐得了令立马出发快马加鞭,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京中。 随后他又带着庄大夫连夜回赶,到了文安村。 不过庄大夫险些被马颠散架,哪还有力气看病。 加上那时宋引玉已经睡熟,所以就挪到了第二天看诊。 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宋引玉睡熟之际,谢老夫人刚刚得到了消息,连大夫的脉案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太好了老夫人,夫人身子大好了,太好了。” 向来稳重的安嬷嬷喜形于色,抖着唇高兴地对谢老夫人说。 谢老夫人拿着脉案的手一颤,随即她缓缓闭上眼道: “能好就行。”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安嬷嬷比谁都清楚这四个字有多沉重。 谢老夫人慢慢放下脉案,没再说一句话,脑子里却是慢慢回想起两个月多前,站在她和老爷面前的清无道长。 其实更早,祸事就已经埋下。 在容与想与定国公府那位定亲时,在那位又进宫时。 自这些事发生以后,谢老夫人便日不能寐。 她在梦里总能看见容与油尽灯枯孤零零病死在一个破旧的驿站里。 她看着他咽气,看着他死前形如枯槁的身 体。 谢老夫人因这些梦感到不安。 她甚至一度认为这些不是梦而是将来会发生的事。 随着皇帝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容与不同以往的表现。 很容易就能猜到,二者正在慢慢产生隔阂。 谢老夫人越发觉得梦里的那一幕将会成真。 直到两个月前,清无道长站在她和老爷面前告诉他们。 谢临安命里有一劫,救或不救在他们,机缘就在眼前。 清无道长本是宋家求到容与面前,后被容与找来给窈奴救命的。 可是他却站在他和老爷面前说了那样一句话。 原本他们夫妻不明白那机缘在哪儿。 直到谢临安到他们面前说要求娶宋引玉,他们才陡然想起清无道长的话。 宋引玉是什么境况,他们其实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谢家为宋家找了不少大夫太医去。 所以他们比谁都清楚,娶了宋引玉,不管宋引玉的命能不能保住,谢临安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有子嗣。 可是他们还是答应了。 谢临安娶宋引玉是为了给她冲喜救她的命,可是又何尝不是为了救谢临安。 他们成亲能救窈奴同时使谢临安度过一劫,这一点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除此之外宋家不知道,谢临安和宋引玉更不知道。 或许连谢临安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从始至终都不是他找上的清无道长,而是清无道长找上的他。 清无道长当初还对他们夫妻二人言明,天机不可泄,此事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所以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隐瞒至今。 可谢老夫人每每看见宋引玉,看她带着病气的依然掩藏不住眉眼间的明媚。 她心里既歉疚又充满了怜惜,觉得对不住她。 只望她能在宋府无忧喜乐养好病,其余的便从未多想。 只是今日得到的这消息是不是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安嬷嬷伺候你谢老夫人一辈子哪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极为认真地对谢老夫人说: “您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老夫人未再说话,只是搁在桌上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第36章 接下来的几天,…… 接下来的几天,宋引玉尝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那大夫的话真不是吓她的,差点半条命都给折腾地没了,直接让宋引玉对痛经产生了强烈的阴影。 到了第二天,宋引玉症状加重。 除了腰腹持续疼痛,身上使不上劲儿,她开始四肢关节疼痛,胸,部胀疼,严重时还有出现低烧。 大夫开的药没起什么作用,宋引玉难受地想死的心都有了。 庄大夫是被连夜请来,休整一晚上,大早上的,人还没睡醒,就被抓去给宋引玉看病了。 宋引玉的身体是他一手调理的,现在的情况他早有预料。 只是让庄大夫意外的是她的身体居然好得这么快。 庄大夫号脉过后,对文安村大夫开的药方进行了删减,又重新新添了几味药。 他嘱咐了这段时日的需忌口的,并开了一道药膳,让人晚膳时煮给她吃。 不过他也言明,这只能稍微缓解症状,让她好受一点。 想要完全如常人一样,短期内是不可能的。 而且药有三分毒,依宋引玉目前的身子不能多吃。 等月事过后,他会再开一道药膳慢慢给她调理。 不过看屋里上到主子,下到丫头个个如临大敌,连素来内敛稳重的谢大人都眉头紧锁,面沉如水的样子。 庄大夫忍不住宽慰了两句,道这原就是好事,虽然现在受些罪,但就长久而言,于宋引玉是大有裨益。 经他这么一说,谢临安的脸色并未好看多少,只是屋内那股子压抑之感骤消。 祭祖过后,当天下午其实就该折返的,只是念及宋引玉现在不宜挪动,就暂时在文安村住下了。 谢老夫人来看过宋引玉一次后,倒是在第二日和谢老大人回京去了。 她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若回京命人采买些需用的补品送来。 谢氏其他的族人自是听说了宋引玉身子不大好一事,就不知道是什么病。 有人来宅子想看望她,不过均被谢临安给挡回去了。 众人吃过一次闭门羹后,知道是见不到人了。 府里原本也离不得人,便都匆匆走了。 只是在那日过后,宋引玉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补品,补药。 当 然送最多的是谢老夫人,其余的则是谢家那些伯婶们送的。 这几日宋引玉实在是不好过,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稍微动一下她都怕侧漏弄脏衣服和被褥。 宋引玉都快被整抑郁了。 而且她一点都不喜欢喝药,她觉得自己都快成药罐子了。 谁能相信上辈子她健康得一年到头都进不了一次医院。 来这之后,就感觉药没断过,喝得宋引玉自己闻自己都像是一股子的药味。 更让她尴尬的是,她不知道什么居然养成了一个臭毛病。 一难受就想让谢临安陪着,就要他待在身边。 一个回神要是发现人不在了,宋引玉就瞅着屋里的丫头。 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神思恍惚,偶尔还要流眼泪。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委屈,离不得人。 幸而谢临安为人脾气好,最后被磨得没法子了,只能每日拿上一本书坐在屋内给她念书,前两日还手把手给她喂药。 阿月和阿星她们背后难得嚼了一下宋引玉的牙根子。 说也就大人惯着夫人了,换了旁人,谁能做到这份上。 事后整得宋引玉自己想起那些事自己都没眼看。 她十分拒绝承认那个人是她,那么黏糊糊,又作又矫情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宋引玉一直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起来得来神。 但依然没什么精气神,走没两步,就受不了。 倒不是痛,就是全身没力,酸得很,腰也跟使不上劲一样。 她这次月事是整整拖了八天才彻底没了。 别看那八天她这不好,那不好的。 可月事一过宋引玉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只是好了以后的宋引玉一看谢临安就别扭,觉得难为情。 他们回京那天,明明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可宋引玉从出发开始,就硬是扒着车窗朝外看风景,不敢回头看一眼谢临安。 在宋引玉这番纠结害臊又别扭的心情下,他们踏上了回京的路。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官道上,谢临安倒是不知道她小姑娘心思,他看着宋引玉小脸都被风吹红了,便捡起一旁的书道: “可要我给你念书听?” 宋引玉一听这话,前几日的事情蓦地蹿入脑子里 ,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耻心一下子又起来了。 她脸涨得通红,死死咬住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谢临安在背后只能看见她红透的耳廓,他以为冷风吹的,便起身将披风披在她身上,道: “风大小心着凉,把帘子放下吧。” 宋引玉没吭声,梗着脖子继续瞪着外面,只是在谢临安靠近时,她脸红得更厉害了。 她扒着车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宋引玉诡异地发现。 刚刚谢临安给她披披风时,她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一下。 又痒又酥,很奇怪的感觉。 她不自觉回头看了他一眼。 宋引玉以为谢临安现在是在看书,所以毫无防备下,这一眼直接瞧进了他的眼里。 她直接呆立在了原地。 谢临安的长相是偏清冷的,唯有那双眼睛,有着绮丽秾艳之色,占尽无双风流。 只是这双眼对着她是,惯常都是带笑温和的。 然而像这般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看去时,很轻易地宋引玉就捕捉到了那双糅杂着艳色的清冷眸子。 十分矛盾,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宋引玉一时间竟是看得入了迷。 “窈奴?” 谢临安唤了她一声。 宋引玉被骤然惊醒,她慌乱地转过身体,脸直红到了脖子,比刚刚更甚。 明明已经看了这么久的一张脸,可宋引玉还是轻而易举地被蛊惑了。 “窈奴,可是,我有何不妥?” 背后传来谢临安迟疑的声音。 宋引玉粗着嗓子狼狈地说: “没有,你很好。” 谢临安皱了皱眉,但见宋引玉不肯深言的样子,他也就没再多问。 宋引玉松了一口气。 其实今日一点都不冷,天上挂着太阳。 冬日暖阳最是舒服,纵使一点微风,也不会觉得冻人。 天气是真的回暖了。 宋引玉感受背后之人,心里油然而生的是一种依赖和安宁之感。 好似有这个人在,便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宋引玉忽然一怔,什么时候谢临安竟是让她产生了这么浓重的安全感和依赖感了? 惊觉事情走向不对劲宋引玉陷入了苦思,她将人相处的所有事情都从记忆里拉了出来,一遍一遍回看。 然而结果却是令人惊异又理所当然。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谢临安对她就没有不好过,真正的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他对她关怀备至,温柔宽宥,事事依从。 时下对女子虽没有前朝的那么苛刻,但大环境下还是造就了女子地位比男子低。 一个女子很难在这个时代感受到应有的尊重。 可是作为宋引玉来自一个男女平等的时代,在这里没感受到男尊女卑的不适感。 只有从内心深处尊重一个人,才会有这种感觉。 以往宋引玉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细节。 可是如今越往深想,她越是惊异,心里甚至难以克制地翻涌起了异样。 如果一个人,关切你,维护你,包容你,尊重你,那你会如何? 她会喜欢上他! 这个念头一起,宋引玉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是的,她喜欢上谢临安了,她彻底从妈粉变质了。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宋引玉心脏开始狂跳。 止不住地跳,好像她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这个声儿了,其他人和事通通远离。 唯有狂跳的心脏和身后之人的强烈存在感占据了她全部思维。 这下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在病中,觉得难受时,她才想谢临安陪在她身边。 如果不是喜欢一个人的话,怎么会有深深地依恋? 在终于认识到她对谢临安是什么感情以后,宋引玉由内产生了强烈的兴奋感。 但很快,宋引玉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她上辈子就没谈过恋爱,早恋都没早恋过。 他们一家人拿她当宝贝,在她青春时期对她严防死守,生怕会有坏小子拐着她走上弯路。 一直到大学,他们都没松口过。 她爸还产生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想让她一辈子不嫁人,留在家里由他们养着。 不过后来被妈妈和奶奶他们联手镇压了。 所以一丁点这方面经验都没有的宋引玉真的慌了。 恰在这时又一件事棘手的事 让她想起了。 谢临安喜欢的人是惠妃啊?他心里放不下的人就是她。 这件事没有人比宋引玉更清楚。 或许这份感情没有那么浓烈,但至少惠妃是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的。 那她现在要干嘛?是把人抢过来?还是把人抢过来? 可要是她抢不来怎么办?她做出出格的事,谢临安会不会不高兴? 会不会演变成另一场巧取豪夺的虐恋情深?她会不会变成狗皇帝那种神经病? 宋引玉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面容变得呆滞起来。 不过须臾,宋引玉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好像走进死胡同了,宋引玉差点没绷住当场就想哭死了。 太难受了,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暗恋? 打死宋引玉,她也没想到她人生中第一次情窦初开,会遇上这么高难度的事。 暗恋上一个心里有其他人的男子。 宋引玉突然觉得眼前一灰,对所有事都产生了悲观的想法。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光是从背影都能看出她此刻心里的不平静和难过。 谢临安捏着书眉目间染上不解,他看得出来宋引玉此刻心情似是很不好。 他抿紧了唇,踌躇了一会儿道: “你若是喜欢郊外,等开春了,我陪你出来踏青可好?” 宋引玉很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话,扁扁唇,她垂下鸦羽般的睫,心里闷闷地想。 她不想踏青。 看她不说话,谢临安试探地出手把人轻轻拉过来,然后将窗帘放下。 这段时日宋引玉的情绪变得很快,谢临安已经适应了不少。 看着垂头不语地小姑娘,他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开了口: “窈奴,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引玉没吭声,也没动一下。 谢临安很少见宋引玉这样,之前若是不开心了,都会直言。 她这样不言不语地,反倒让谢临安有些无措。 谢临安抬手,迟疑了一下,慢慢落在她头上,像之前一样轻轻拍了一下,安抚着她。 再开口时,更是放柔了声音,哄着她说: “窈奴,若是觉得哪里 不舒服,可与我说。” 这人温柔地好像能给人无限的勇气。 宋引玉眼眶湿了一下,艰难地想着。 她心里不舒服,她不想让他喜欢惠妃了。 可是她不敢,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患得患失。 比如现在她怕谢临安会对她疏离,她怕两人以后形同陌路。 各种思绪万千,宋引玉却是理不开头。 她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她,做事犹豫矫情,害怕这害怕那儿,简直都不像她了。 半响宋引玉吸吸鼻子,她抬起头,清清喉咙道: “没事,刚刚吹风了,有些头疼。我坐会儿等下就没事了。” 宋引玉脸上扬起一抹笑,如往常一样。 她想好了,先暂时就这么着吧。给她一段时间先冷静冷静,等过几天说不定她就想通了。 毕竟情爱这回事,还是要两情相悦才好,她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总归还是会伤人伤己。 再等等,等她想通了,等她想清楚了该怎么做了,一切就都会好的。 这边安慰好自己,宋引玉转头就摸出小荷包拿出桂花糕慢慢吃起来。 那模样似是一点都不打算和谢临安再多说一句话了。 谢临安看着她的神色,眉间的褶皱始终不能松开。 接下来两人相顾无言,回了京城。 谢临安回京的第二天就去上值了,每日早出晚归,与宋引玉相处的时间自然少了起来。 宋引玉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随后的时日里,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连阿月他们都看出来了。 之前她家夫人和大人感情多好,每日里说声如胶似漆都不为过。 现在虽然看着跟之前别无二致,只是夫人好似极少对着大人撒娇,缠着他了。 宋引玉何尝不是每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样的日子在不咸不淡中,又别扭地过去了。 期间宋夫人听说女儿身体好转,第一次上了谢家门来看她。 在确认宋引玉经闭之症已经好转,人来了月事后,她跟阿月她们一样,当场就拿着帕子,摸起了眼泪。 宋引玉看着心里也难受,跟着湿了眼眶。 虽然她不是宋夫人真的女儿,可是她总能宋夫人身上找到她妈妈的影 子。 只是可惜真正的宋引玉早就死了。 时间一晃就快到了元宵节。 大晋给官员的假期还是挺多的,平日里是五日一休,遇上过节了基本都会有假。 如过年休七天,元宵休三天,还有诸如寒食节休两天之类的。 这休假的都快赶上宋引玉上辈子公务员的休假了。 如果换个时候,元宵来了,宋引玉一定会很高兴。 因为之前谢临安有说过,会带她出去看元宵灯会。 但宋引玉还没想清楚,心情好坏一直忽高忽低的,两人晚上睡觉时都没说两句话。 现下要单独出去看灯会,宋引玉有点忐忑。 一边她怕万一两人将来没有结果,可她越陷越深,被整成跟狗皇帝一样的神经病。 一边她是真的很想很想跟谢临安待在一起出去。 毕竟除了上次,这才是他们两人真正的出去玩。 这一犹豫,直接犹豫到了当天。 从用晚膳开始,宋引玉就反常地沉默。 谢临安至今都不知道宋引玉因何这段时日有如此异样的表现。 然而说要带宋引玉去看元宵灯会是一早说好的,谢临安为此推了同僚之约。 用过饭饭后,谢临安让子鱼和非乐服侍他更衣准备出发。 阿月和阿星则给宋引玉更衣。 天快黑时,两人出发了。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宋引玉突然停下了。 谢临安侧头看她,问: “怎么了?” 宋引玉咬着嘴里的嫩肉,安静了一下,她抬头看向谢临安。 今日谢临安穿了一身白衣,头发半绾着,那是极好看的。 清冷出尘宛如谪仙。 这样的人,这般好看,这般温柔她的夫君啊。 宋引玉在谢临安不解地目光中冲着他笑,然后说到: “我有些不舒服,不想去了。” 谢临安皱眉道: “那便回房吧,子鱼去找庄大夫。” “不用了。” 宋引玉叫住了子鱼,她认真地对着谢临安说: “我回去躺一躺就好。” 她顿了顿,接着道, “元宵灯会一年一次不去可惜了,你去吧,回来跟我讲讲有多热闹也是好的。” 谢临安对元宵灯会并无兴趣,他并非非去不可。 “去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宋引玉抿唇又笑了一下,就匆匆调头离开了。 阿月和阿星愣了一下,才对着谢临安行礼,然后转身快步跟上宋引玉。 这时她们才发现宋引玉的脸色很不好看,两人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宋引玉想,她应该疏远着谢临安,不该跟他出去。 她应该把自己的位置摆端,她本来就是谢临安的妈粉,不该踏出那一步。 谢临安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惠妃。 嫉妒会使人面无全非,求而不得能把人折腾疯。 想想狗皇帝那个神经病,最后有什么下场,说不准那就是以后她的下场。 越想宋引玉走得越快,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阿月和阿星无法只能加快步子跟着她。 本是想她慢些,但看着她的脸色,两个丫头顿时不敢说话了。 宋引玉一遍一遍劝着自己,穿过一个垂花门就看见自己的院子。 只是快要进去时,她脚下猛地一停。 谢临安为什么不喜欢她?谢临安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宋引玉昏昏沉沉的脑子倏地划过一丝清明。 宋引玉站在院子门口想。 她和谢临安朝夕相处,难道这么久了就没产生些感情? 难道谢临安就一点都没可能喜欢上她? 为了验证这一点宋引玉开始在心里列举。 首先惠妃是长得挺好看的,可是她也没差哪儿去。 身材虽然没她凹凸有致,可等她养好了身子,谁身材好还不一定呢。 起码惠妃就没她高,身材比例也没她好。 而且惠妃性子没她好。 像她这么可爱又不作妖的人,哪里不比惠妃好。 关键是惠妃现在是皇帝的女人了,跟谢临安根本没可能。 她现在可是谢临安的妻子,身份上优势可是占足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惠妃会间接害死谢临安。 宋引玉打从来这个时代开始的目标就是要让谢临安离惠妃和狗皇帝远些,让他长 命百岁,平安喜乐。 况且谢临安这样的人和他朝夕相处喜欢上他根本不奇怪。 她喜欢上他了,不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她所有的担忧恐惧都是在脑补,她甚至都没亲口问过谢临安。 如果情况到了最坏处,谢临安确是不喜欢她。 可她就不能追他吗? 自己给自己判死刑,也是绝了。 想通这些宋引玉脸色一阵扭曲,瞬间认识到之前的自己真是傻得想让人掐死。 这牛角尖钻成这样,脑子跟被浆糊糊住了一样。 她磨磨牙,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脑子被驴踢了,一边转身往回走。 元宵灯会多好啊,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她居然还矫情地不去? 傻子才不去,白白错过了,多可惜。 阿月和阿星看宋引玉一会儿一个脸色看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又见宋引玉突然转身往回走,还比刚刚走得更快了,两人又急忙跟上。 宋引玉心里后悔,这么久了,谢临安该不会都走了吧。 她苦着一张脸,脚下越走越快,险些都要开跑了。 然而在过穿过另一个垂花门走在回廊之上时,宋引玉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谢临安。 他眉头紧锁,脚步急促。 两人一对上同时停下了脚步。 宋引玉以为谢临安走了。 可是他没走,他没一个人去,他现在正站在那儿满含忧色地看着她。 他在担心她。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谢临安很有可能是喜欢她的。 宋引玉心下一紧,再也忍不住,踏着凌乱的步子,飞身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揪着他的衣襟,强烈的情绪翻涌冲撞着,让她一时间不能理智地处理这些它们, 她只能任由那些冲击着她,因此而颤抖着眼眶里一颗一颗的眼泪冒了出来。 谢临安低垂眉眼,眼睛里染上一丝痛色,他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宋引玉黑丝绸般的长发,声音低哑柔和地说,“不哭,不哭。” 前几日折磨着她的复杂而沉重的心事,在这一刻像是得到了宣泄。 眼泪浸湿了谢临安的衣服,她双臂交缠,左手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腕,将谢临安密不透风地紧紧抱住,她哽咽着说: 第37章 天一点一点的灰…… 天一点一点的灰下去,最后一丝阳光慢慢藏进了云里。 宋引玉说完那些话便一直不错眼地看着谢临安,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 她像个凭借一丝孤勇走上独木桥的人。 谢临安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是掉进万丈深渊,还是得偿所愿。 明明不过须臾,可宋引玉却觉得时间漫长地她都能听见其地流逝的声音,且她在心中一下一下地数着。 虽然难熬,可她的心一直很平静。 她已经将一腔的心意,完完整整地表达给他听了,她如今除了等,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等谢临安的回复即可。 终于她听见谢临安开口了,他长叹一声说到: “窈奴,这些话,本不该你说。” 宋引玉抿抿唇,没太懂这话的意思。 这是在拒绝她,还是另有表达? 宋引玉真的不敢也不想脑补过度,人就在她跟前站着。 她不懂这话,只能等谢临安的下文,直到从他嘴里听到他明确的意思。 若说谢临安心底是什么感受,那必是五味杂陈。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宋引玉的额前的碎发,然后轻轻拿起她手,撩起衣袖与自己交握。 他牵着傻愣愣地姑娘往回走,慢慢地走着。 此时他心里在斟酌着该如何说话。 他是个内敛的性子,只以为有的事只需做便好,其余无需多言。 若是心中存着对方,自是能感受到的。 可惜小姑娘还太小,不懂,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道明心意。 这事本不该她来做,说来错还是在他。 明知道前几日小姑娘心里存着事,却未曾多问两句,扰得她胡思乱想,愁闷许久。 倘若他早一些与窈奴说清楚些,是不是就不会累得她如此。 宋引玉有点懵,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谢临安走着,完全搞不清楚谢临安是什么意思? 是拒绝她,可为什么牵她手? 不是拒绝,那为什么往回走,不看灯会了? 宋引玉看着他的侧脸一眨不眨地,想要从中找到答案。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哭猛了,现在她没办法想太多,总感觉脑 子嗡嗡的。 片刻后谢临安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温柔又有着平日没有的飞扬,那种直抒胸臆之感,宋引玉从未听过: “窈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1” 宋引玉听完他的话,默默地在心里念叨了几遍。 而后她又茫然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怎么她想知道谢临安喜不喜欢她,还要做阅读理解? 她怎么记得别人告白的流程里没有这会事啊,这要是会错意了,得闹笑话吧? 宋引玉又迷茫又忐忑。 然而下一瞬,她的一切不安顿消,因为她在谢临安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她在那双瑰丽的眸子里看见的情愫险些让她溺在里面出不来。 这人虽然温和,可情绪少有波动。 这是宋引玉第一次在他眼里看见那么浓烈的情绪。 而这些情绪通通是为了她。 他是喜欢她的,真的喜欢她。 宋引玉的心底滋生出浓浓的喜悦,紧接着她听见身旁的人再次说到: “窈奴,我心慕于你。” 最开始的一句说得十分含蓄,而这句便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宋引玉全都听懂了,从他话里,从他眼神里通通看明白听清楚了。 原来她真的不是单相思,他们是两情相悦。 谢临安徐徐道来,温软的声音像是在慢慢安抚她的情绪: “窈奴,一厢情愿才伤人,你我乃是情投意合,我自是不会伤你,别怕。” 他不想小姑娘的脸上染上丝毫阴霾,因而没有半分隐藏,句句皆出自肺腑。 宋引玉泪痕还挂在脸上,可眼里的笑意却是灿烂地晃人眼。 她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顿时消散,只余下欢喜。 宋引玉紧紧回握住谢临安的手,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随着每一下的跳动都有一种心在颤抖。 兴奋雀跃之情像是充斥着她的全身。 明明天都快黑了,可是她看着天边的张牙舞爪地黑云,都觉得那可爱地令人心醉。 即使宋引玉拼命遏制上扬的嘴角,想让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 可耐不住她就是高兴,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早 就被忽略掉的子鱼非乐和阿月阿星,已经垂着脑袋不敢多看,倒不是不敢窥视主子。 而是他们怕再多看一眼夫人,就憋不住要笑出声了。 宋引玉被谢临安牵着走,都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直到她回过神来看见他们已经快到住的正院时,这才想起来问到: “那,我们不去看灯会了吗?” 宋引玉脸上笑意稍缓,紧张地问到。 虽然现在叫她不出门在房里光对着谢临安看,她也是愿意的。 可元宵灯会,她惦记了好久,她已经许久没有去过那么热闹的地方了。 而且她想和谢临安去的,她想提着漂亮的花灯和谢临安在街上散步。 谢临安牵着她进了院子,笑着说道: “换身衣服再去吧。” 宋引玉正想问他衣服哪里不对时,却一眼看见了他衣襟上的泪痕。 因为他穿的是白衣,所以这会儿格外明显。 宋引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觉得害臊,这么大人了,刚刚还哭得那么惨,有点丢脸。 不止谢临安需要换衣服,宋引玉也需要重新梳妆。 阿星打来水,替宋引玉擦脸。 阿月替她重新绾头发。 宋引玉想了想,忽然道: “给我换身衣服吧,就穿那件雪青色的。” 阿月闻言欲言又止道: “夫人,那件衣裙是不是薄了些?” 宋引玉摇头: “没事,把那件皮夹衣穿在里面,我等会儿走着不冷。” 看宋引玉一脸的高兴,阿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那件雪青衣裙拿了出来。 皮夹衣就是宋引玉成亲时穿的那件,贴身的穿在里面看不出来。 换过衣裙,又重新换了一副头面。 等宋引玉穿戴好以后,阿月和阿星都不由赞叹,想不到她们家夫人与雪青色这般相配。 她们二人还没见过宋引玉穿过这个颜色。 这身衣裙是新做的,还未上过身此时一穿竟是意外地相衬。 宋引玉长得白,一身雪青衣裙衬得人更白,还添了些许气色,别致的剪裁,将腰掐得盈盈一握。 便是与上次的石榴红的衣服相比,又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成 熟女子才有的韵味。 她一走出来整个人恍似仙妃,只叫阿月阿星二人都险些看呆了。 宋引玉照了照镜子很满意,她满面笑容地抬脚往门口走。 后头没跟上的阿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了一件披风。 谢临安之前就已经换好衣服了,在门口等着她了。 他换的还是一身白衣,只是仔细一看,却是很容易发现不同之处。 原来他把之前束发的发带换成了玉簪,而他身上的这身白衣,衣摆处用银丝线绣了些暗纹,很是精致。 与之前的相比少了一些随性,多了几分华贵。 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身上的不同,其后相视一笑。 宋引玉走上前去牵起他的手,昂着头对他亲昵地说: “走吧。” 谢临安颔首,随后他们相携往外走去。 一路走来,府中不少侍从都忍不住投来了目光。 无他,只是今日的大人和夫人瞅着极为相配,与往日有些许不同。 只是他们都说不清,可就想多看两眼。 刚刚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们出门时天已经黑透了。 不过宋引玉却一点都不在意。 她坐在马车,不时抬头去看谢临安,看着看着,就自顾自地笑了。 车内只坐了他们两人,谢临安坐姿端正,双眼平时前方。 待发觉宋引玉的目光后,他转头看向她。 而后他们目光撞在一起,宋引玉晶亮地眼睛,眨了眨,冲着谢临安露出个明媚的笑意。 谢临安不自觉地也露出了笑意,他问: “看什么。” 宋引玉笑眯眯地说: “我在看我的夫君。” 说完,她立马补了一句: “夫君,你长得真好看。” 她说这话时,还显得挺骄傲的。 事实时,宋引玉却是挺骄傲的。 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人,她怎么不骄傲。 就是全京城的女子嫉妒死,她都想昭告天下,谢临安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人。 谢临安怔了一下,耳尖悄悄红了些,随即他温声说道: “窈奴,也是极美的。” 这句话谢临安说得 十分自然,没有半分讨好,确是打从心底说出的。 宋引玉呼吸一滞,觉得谢临安这模样说这话真的犯规。 可不过很快,宋引玉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夸赞。 她挪了挪位置,和谢临安挨得更近了。 宋引玉凑近她,翘着唇小声问到: “你真的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谢临安点头: “是,窈奴极好看。” 宋引玉满足了,随即她又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 “那你以后也要时常这么夸我,我会很高兴的。” 谢临安有些迟疑。 情之所至方才能吐露心声,平时说多了难免有敷衍之意。 只是他垂眼见宋引玉满脸的期待,谢临安把那些话咽了回去,真心实意道: “嗯,窈奴喜欢,我便多说些。” 宋引玉高兴地直笑,她将脑袋靠在谢临安的胳膊上,满心欢喜。 第38章 两人隔阂顿消,…… 两人隔阂顿消,欢欢喜喜去了集市看灯会。 今日花灯会很是热闹,刚到地方还没下车,宋引玉就已经听见了外面的热闹声音。 下了马车后,宋引玉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鲜活热闹充满烟火气息,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的氛围了。 这样的地方才该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这边谢临安倒是如常,他抬脚便要往前走,却见宋引玉愣愣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垂首看她,眉目染上不解,轻声唤道: “窈奴?” 宋引玉回过神来,看着身旁无比真实的人,下一瞬她朝着他伸出手,带了几分不好意思说: “牵我。” 谢临安微怔,犹疑了一会儿才伸手牵住小姑娘白皙细嫩的小手。 衣袖垂下,掩住了二人交握的手。 但端从外看,仍能看出两人之间的亲昵。 大晋礼法虽没有前朝那般严苛,可其风气还远远没到大街上男女可拉着手走,纵使是夫妻,也不过是隔着衣服相携而行。 谢临安同样稍显不适。 特别是他容貌太盛,在人群中极为醒目,不时就会有人向他投来目光。 然后自然而然就看见了他们二人交缠的衣袖下的异状。 不少人都微微诧异,随后又露出善意的偷笑。 起先只看谢临安时,还觉得这人像是不染凡俗的神仙走在这街上显得格格不入。 可现在一见他身旁的女子,两人眉眼间的亲密毫不掩饰。 顿时觉得他身上沾染了烟火气息,与那等普通男子并无二致。 对于这些目光宋引玉昂着小下巴,颇为得意。 她抬头看向谢临安,笑眯眯地悄声说: “你看他们都在看我们。” 谢临安眼里似是有些无限的包容,他小心护着小姑娘怕有人挤着她,只道: “窈奴,自是极好看的。” 宋引玉脸红了一下,她虽然喜欢谢临安对她说好听的话。 可耐不住这人这些话说起来太自然了。 宋引玉就是有再厚的脸皮都有些受不住,她嗔怪地看他一眼道: “我是说,他们羡慕我有你这 样的夫君。” 宋引玉本来就生了一张甜嘴,以前用来哄爸爸妈妈他们,现在哄起谢临安来。 那些好话同样是手到擒来。 谢临安听她这话眼里的神色深了几许,念及马车里他对宋引玉的保证,他试探地说道: “我有窈奴这样的夫人,定是也惹得旁人羡慕。” 若不是亲眼看见身旁之人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神色还算诚恳。 宋引玉简直都要怀疑这人是在故意撩拨她。 这说起好话来,怎么比她还会。 不过他越是这样宋引玉越高兴,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儿来了。 要不是顾忌这里是大街上,她都想扑进他怀里抱抱他了。 “那夫君,喜欢我吗?” 宋引玉咬咬唇,羞涩又大胆地问到。 谢临安耳尖红了一下,而后他脚下一顿,躬身凑在宋引玉耳边,低声道: “容与自是,思慕于窈奴。” 这话说得十分坚定,且吐字清晰字字入耳,宋引玉听得清楚明白。 她之前说,思慕一个人很苦,所以他如今便说思慕于她。 谢临安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尚未散去,不知是因为那股气息还是他的话。 宋引玉面红耳赤,虽是会偷眼去看谢临安,但不敢再东问西问了。 就这三句话她都心如捣蒜,这要是再来多两句,宋引玉怕她就真的把持不住了。 她将目光转至集市上挂着的灯上,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花灯上。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人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尾巴。 一女子带着侍女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将两人刚刚的事见了个全。 除了最后一句没听清,但看宋引玉红透的脸也能猜到谢临安到底说了什么。 那女子揪紧了手里的帕子,一张美人脸生生被嫉妒扭曲。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知羞耻。” 旁边的侍女跟着义愤填膺道: “姑娘,这宋氏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缠着谢大人问出那么,那么不知羞的话。 真是不要脸,奴婢听了都觉得污了耳朵。” 女子气得脸都红了: “宋氏这个贱人。” 她 想如果当初嫁给谢临安的人是她,会不会现在与他逛花灯会的就会是她。 他是不是也会牵着她的手,对他温柔以待。 女子被这臆想,惹得脸红。看着谢临安的背影,眼里尽是痴迷。 但下一瞬转向宋引玉时,眼里的憎恶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眼见两人走远了,那女子问身旁的侍女道: “你方才可有瞧准了,是看见那位了。” 侍女忙点头:: “是那位和三小姐……” 女子一个利眼过去,侍女住了嘴畏惧地低下头。 “我倒要看看,宋氏和她遇上能出什么好戏。 你去安排安排,想法子把人引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侍女遵命,然后离开了女子身边。 她刚一离开,立马就有另一个侍女出现跟在女子身边。 女子身边其实跟了许多人,只是她为了不惹眼,让人都分开跟在身后。 现如今身边的丫头去办事了,她的另一个贴身侍女便出现了。 女子看着已经快要看不见人影了谢临安说: “走,跟上。” “是。” 说完女子带着侍女接着跟在了宋引玉他们身后。 对于身后被人跟踪这件事,宋引玉一无所知。 她所有的心思,不是身旁的人,就是在满街的花灯。 约摸是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 明明宋引玉看过样式更多,更壮观的花灯会。 可是如今这一整条街铺满了花灯,各处都挂着灯笼,灯笼上有描画动物的,有描画花草美人的。 透着光一打,既有意境又有美感。 宋引玉那为数不多的艺术细胞在这一刻统统觉醒。 眼睛里都快看不过来了。 这还只是供人照明的,那铺子小摊上卖的又是另有模样了。 光是样式都能瞧得人眼花。 宋引玉拉着谢临安走到一摊贩前,拿起这个看看,那个看看。 每一个她都喜欢,一时间犯了难,不知道该选哪个。 她最后在兔子灯和一个画了株梅花的灯笼中挑选。 兔子灯胜在造型别致,精 致可爱。可那梅花灯则是十足的漂亮,握在手里有股优雅的意味。 宋引玉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最后忍痛放下了兔子灯,提着梅花灯结账了。 “好看吗?” 她提着灯伸在身前问谢临安。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谢临安也不知道是在夸灯还是夸人,只点头道: “好看。” 宋引玉怀疑谢临安又在撩拨她,可她没证据。 她脸禁不住又红了下,但幸好此时天黑,灯光昏黄看不太出来。 倒是阿月和阿星细心看出了些端倪。 不止是她们两人,就是子鱼和非乐,都觉得今日夫人和大人闹了一阵和好后。 两人实在是腻歪得不行,可苦了他们这些下人了。 买好了灯一行人继续走,再往前走,人越来越多,不多时已经走到了集市中央。 这里设有不少猜灯谜的摊子。 相应的,这些摊子上的花灯也更好看,更精致。 与那些的灯一比,宋引玉手里的梅花灯顿时粗糙不少。 比如宋引玉就看见了另外一盏梅花灯。 同样是梅花灯,样式都一模一样,可那盏灯做得更为精巧,花灯上描画的梅花更好,颜色更鲜红,更生动。 宋引玉喜新厌旧地立马不喜欢手里的梅花灯了。 不过她没丢,只是想着要另外一盏其他模样的灯。 宋引玉用手轻轻晃了晃谢临安的手,笑靥如花地说: “我们去猜灯谜,好不好?” 谢临安可是考中过状元,是真真正正的饱学之士,小小的灯谜能难得住他? 宋引玉觉得,只要谢临安下场一定能给她赢来满街最好看的那个花灯。 谢临安本是不喜出风头的,但他对于宋引玉的要求,向来很少拒绝。 特别是这段时日还累得小姑娘愁苦,今日还哭得那般伤心,眼下自是不愿让她不高兴。 因此谢临安当即便应下了。 宋引玉满脸是笑地拉着谢临安去了最大的那个摊子。 那个摊子的灯最好看最多,可相应的灯谜也最难,已经让不少人铩羽而归了。 两人甫一露面,那摊主眼睛就亮了: “公子和夫人, 可要猜猜小老儿这灯谜,赢到最后的彩头,乃是那一盏走马灯。” 摊主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家里是做花灯有名的手艺人,他自己年轻时中过秀才,喜欢读书。 只是后来屡试不中,便回家跟着父亲学做花灯。 不过,他的灯向来是不卖,只在每年花灯节时将一年所做的花灯拿出来摆个摊子,猜灯谜。 算是另类的以文会友。 多年来在京中颇有盛名。 所以当他看到谢临安是才会这么积极,只因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人应是极有才华。 谢临安垂首看向宋引玉,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盏走马灯,莹白的小脸上很是喜欢。 谢临安拱手道: “请摊主出题。” 周围围了不少人,都在等着摊主出题。 有人是纯粹为了猜灯谜,毕竟是这摊主是真的有真材实料。 有的则是为了那盏走马灯。 之前许多人都没赢过,那盏灯便还留在这。 众人都说,摊主的灯谜是一年比一年难了,摊主捋着胡须笑而不语。 此时摊主开始出题,众人若是知道答案,便可差人上前小声告诉摊主答案。 对的可猜下去,错的则不能猜下一把了。 因为第一轮人比较多所以废了些时间。 直到连猜五道,人数才骤减,还剩一半。 到第十道还剩八人,越往后人越少。 因元宵节为涂个吉利,摊主的灯谜一共设置了十五道。 而谢临安在这些人其中永远是第一个答的。 到了最后一道题时,除了谢临安已经只剩下一人了。 那是个年轻的读书人,他就是专程为了猜灯谜来的。 谢临安已经出了答案,使人告诉了摊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了,宋引玉高兴极了,走马灯要是她的了。 可谢临安这时的目光却在对面的读书人身上,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答对。 因为他这个胜出的人都在等那读书人,其他人也不忙让摊主公布答案了。 都等着读书人想看看他能不能答出来。 读书人冥思苦想许久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他脸上一松 ,倏地抬头看向摊主大声说出了答案。 然而同时,有另一人的声音同时想起。 这声音来的太突兀,且声音尖细有几分奇怪,众人不由自主地寻声望去。 只见一眉清目秀面白无须之人立在摊子的另一头倨傲地扫了一眼众人。 这人看起来极为年轻,穿着得体,只是看着倒不像读书人,难道这么难的题真是他答的? 旁人不知道,宋引玉一眼就看出了那人的身份应该是个小太监。 小太监出现在这,那他的主子必然也在。 宋引玉眼前一灰,大抵猜到是谁来了。 她抿紧唇,看向谢临安想走了。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谢临安轻声与她耳语到: “应是皇上来了。” 刚才谢临安猜了那多灯谜大出风头,狗皇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是早就看到他们了。 宋引玉比谁都不想和他撞上,因为狗皇帝不可能有闲心一个人来。 所以他身边必然跟着女主。 狗皇帝和女主神经都不稳定,万一又牵连了谢临安怎么办? 可是无论多么不甘愿,宋引玉也清楚他们避不开。 果然下一刻就见刚刚用下巴看人的男子,已经让开了位置,恭敬地对身后说: “公子,夫人。” 众人只见一男子携着一女子,走入灯下。 男子长了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女子则眉目脱俗,样貌出众。 两人一出现在人前,周遭突然静了一瞬。 第39章 狗皇帝和惠妃显…… 狗皇帝和惠妃显露人前,除非眼瞎不然是不可能装没看到的。 带着满心的不情愿,宋引玉跟着谢临安上前给二人行礼: 公子,夫人。” 不过纵使再不高兴,面上还是要维持客套的笑意。 毕竟这人还是谢临安的直系上司,能忍还是得忍一下。 皇帝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一圈,见他们之间毫不掩饰地亲昵,他别有深意地说道: “容与和夫人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这话虽然是冲着谢临安说的但明显是给惠妃听的。 果然这话一说完,他便低头笑着问道: “你说是吧?惠妃。” 这明显试探的意味,瞎子都能看出。 宋引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两人有些奇怪。 这狗皇帝愿意悄悄带着惠妃出宫游灯会,明显是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了进展。 明明这么好培养感情的机会,怎么还作死得跑去试探她。 宋引玉在此刻深切地意识到狗皇帝快要扭曲的嫉妒心了。 也是他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下至尊,却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 又低不下他高贵的头颅,难怪最后会被折磨成神经病。 真是活该! 其实宋引玉现在看狗皇帝也挺像神经病的,不然为什么他一笑,她就瘆得慌,觉得毛骨悚然的。 每到这一刻,宋引玉其实还挺佩服惠妃能在他面前做到面不改色。 比如现在。 “皇上说的是。” 说话间惠妃还抬眼看向了谢临安和宋引玉,不过只是仅仅一眼就收回去了。 面上波澜不惊,眼神也没丝毫波动。 瞧着跟顿悟了一样,心里像是真没谢临安了。 宋引玉见状有些奇怪,按照剧情,惠妃现在根本就没有彻底放下谢临安啊。 难道是因为上次破了皇后的诡计,狗皇帝和惠妃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导致两人感情飞速发展,剧情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 那是不是,谢临安的结局也改变了? 宋引玉正想得入神时,狗皇帝这边已经支使着身边跟着的那个太监去拿灯了: “去把灯给夫人拿来。” 宋引玉耳朵尖听得清楚,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心下暗骂一声不要脸,居然真好意思要和她抢灯。 不过她可不是软柿子,这是谢临安给她赢的,怎么可能拱手让给他一个半路出来摘桃子的。 宋引玉当即脸上扬起假惺惺地笑,装作不好意思道: “公子真是客气,我自己去拿就好,怎么好麻烦您来操心。” 她人本就离摊主近,那太监还没走过来,她边说着,人已经边走到摊主面前。 “老人家,请把灯给我吧。” 摊主摆摆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将那盏漂亮的走马灯给了她,道: “夫人好福气,” 宋引玉脸红了红,是真的有些害羞了,她提着漂亮的走马灯,朝着摊主腼腆笑了下道: “您手艺真好,谢谢。” 那灯着实漂亮,引得不少围观姑娘夫人,都眼馋不已。 宋引玉拿好灯后,回到了谢临安边上,而后一行人慢慢离开了猜灯谜的摊子。 毕竟他们几人站在那儿太惹眼了。 慢慢走着狗皇帝脸上的笑意微敛,他盯着宋引玉,眸光犀利,慢吞吞地说道: “谢夫人怕是拿错了,这盏灯,是朕的。” 宋引玉爱不释手地提着走马灯看,另一只手里的梅花灯给了阿月。 她这会儿正翻着走马灯看那上面的画有哪些。 听见狗皇帝的话后,她也不慌,只佯装天真地说: “公子,这是我夫君给我赢得灯,怎么会拿错了?” 宋引玉着重强调了夫君赢得几个字。 她是在告诉狗皇帝,这灯是谢临安赢来的,你敢叫惠妃拿去玩? 就他那小心眼,宋引玉才不信他还会来抢。 果然狗皇帝噎住了,半天没说话。 恰在这时,刚刚替他传话的太监开了口: “谢夫人怕是误会了,这灯谜分明是公子猜对的,刚刚正是奴才传得话,奴才记得。” 能被狗皇帝出宫都带着的太监不是一般的精怪,三两句话就将宋引玉的刚刚的话给驳了回来。 宋引玉闻言脸上的笑更假了,她耐心地解释道: “公子倒是误会了,想赢这走马灯得一路猜灯谜猜过来。 一共十五道,不是猜中其中一道就算赢的。 公子方才猜中的是最后一道,前面的却是一道都没猜,按照规则是不能算数的。 还有公子可能不知道,我和夫君一早就到了,夫君为了给我赢这盏灯,是从头猜到尾的,而且都是第一个答出来的。 这灯确实是我夫君赢来的,若是公子不信,我们可去找那摊主问个明白。” 这时一直安静的谢临安突然道: “这确是我为夫人所赢。” 他面色清淡,可眉眼间的疏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太监在深宫中,能混成皇帝身边的人,其手段不是一般人。 然而当他面对这样的谢临安时,却生了畏惧,不敢多言。 身边人被人堵得说不出话,狗皇帝像是一无所觉。 甚至面上笑意不减,眼里充斥着戏谑。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 宋引玉好心情被毁了,她抿了抿唇,握紧了灯杆差点没忍住就想冲狗皇帝开炮了。 这时,沉默着的惠妃淡淡地说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灯既是谢大人为夫人赢的,那自是谢夫人的。” 她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态度颇为冷淡。 可这般算不上的脸色,皇帝见了脸上却没有丝毫被驳了面子的不悦感。 竟还有心思笑着轻哄到: “宫中能工巧匠颇多,定是能做出得你心的花灯,等回宫了朕让人给你做。” 宋引玉把完着手里的走马灯,听到狗皇帝的话后,心下有些奇怪。 怎么狗皇帝刚才还试探惠妃,这会儿居然一点都不介意。 瞧着似是还挺情深的,可真真正正地算得上是喜怒无常。 过了一会儿,宋引玉心里咦了一声, 抬眼仔细打量起狗皇帝和惠妃的神情。 恰逢他们走入灯下,宋引玉这一眼看得清楚,她发现狗皇帝妖孽般的脸上确是没有半分不悦。 在偶尔看向惠妃的眼神里,还藏着餍足。 而惠妃则显得波澜不惊,虽然好似对狗皇帝没多少喜欢。 但以前眼里显而易见的厌恶都消失了,而且她的目光基本未曾落在谢临安身上,即使偶然看到他了,也甚是平常,像看个陌生人一样。 突然,一个念头闯了进来。 宋引玉自觉猜到了什么,联系书中上下文,她打了个颤,顿时觉得自己脑子脏了,眼睛也脏了。 “可是冷了?” 谢临安侧首问她,后面的阿月连忙地上披风。 这气氛这么热闹,怎么可能冷,宋引玉是纯粹是被脑补出的东西给膈应到了。 以前是纸片人还不觉得,原书中作者想怎么开车,她都当废话一目十行扫一眼算了。 心里算得上是波澜不惊,毕竟她对这两人之间的男女情事没有丝毫兴趣。 她心里挂念的是谢临安,她只想在字里行间里找谢临安的存在。 可现在两个人就活生生现在她面前,那些关于十八禁细致入微的描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文字形成的画面陡然变得不堪入目了。 宋引玉没要披风,只朝谢临安身后躲了躲,她需要缓一缓,起码现在她简直无法直视站在她面前的两人, 察觉到她的躲避,谢临安以为她是因上次的事还没缓过来,不动声色地移了下步子把人挡住。 一行人不尴不尬地又走了一截,宋引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最后她实在不想跟这两人一道走了,又不熟逛什么街。 宋引玉悄悄扯了一下谢临安的衣袖,谢临安垂眼看向她。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有些默契,谢临安很轻易就看出了宋引玉眼里的抗拒。 他脚下一停,朝皇帝拱了拱手道: “公子和夫人先行,我与窈奴另有要事,便不与公子夫人同行了。” 皇帝听谢临安的话后,答应的倒是爽快: “容与既是有事就去办吧。” 机会难得,私心里皇帝还是想和惠妃单独一道的。 相互告辞后,皇帝带着惠妃继续向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没了外人在,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宋引玉还是看见,狗皇帝的眉眼与刚刚相比柔和了不少。 看惠妃的每一眼,都藏匿着深情。 望见这一幕,宋引玉诚心诚意地在心里祝他们两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千万别来祸害谢临安了。 望着前面走远的背影,宋引玉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分开了。 刚刚还情绪不高的宋引玉立马又活跃起来就。 而此时她不知道,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的女子,看双方居然没起冲突,一拧帕子,很是不甘心。 一旁办完事回来的侍女,看到了,忙问到: “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女子算计没成,心里恨得牙痒痒,她冷哼一声: “能怎么办?这次便宜这两个贱人。 走,先回去。” 侍女一愣: “姑娘就这么放过她们了?要不奴婢命人去做些意外出来?” 花灯会上人多眼杂,收买些乞丐捣乱,再趁乱收拾那宋氏和惠妃,定是能成事的。 “不必了。” 那女子摇摇头, “你当那位是傻的,事情闹大了早晚会查到我头上。 得不偿失。” 说着她忽然脸上露出诡异地笑来,道: “你以为我那三妹妹今日出宫真是为了来看花灯的?” 侍女一愣: “姑娘是说……” 女子幸灾乐祸地说: “我那三妹妹心思可深着呢?当初在闺阁中我也没见她多喜欢凑这些热闹。 依我看啊,她八成是为了我那还在床上起不来身的好五弟。 亲弟弟被打断了腿伤成那样,她当姐姐的不心痛才怪。 这不就紧着机会要出宫去看看吗?” 说着她漂亮的小脸上挂着的笑更加诡异了,低声道, “旁人不知道那小畜生是怎么伤的,我可是一清二楚,就是不知道我那三妹妹道了真相会是个什么反应。 你说这么一场好戏我可不得先回家去看看。” 那女子越说越兴奋,眼里尽是恶意。 宋氏固然惹人厌恶但毕竟是个病秧子,早晚都得死。 而她那三妹妹才真正不是个好对付,她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 本来当初要和谢临安定亲的是她的,要不是文宛舒那个贱人横插一脚,跑去勾引谢临安,说不准现在她才是真正的谢夫人。 一想起往事,女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文宛舒这个贱人,她不会放过她的。 女子的脸因狰狞着,很是可怖。昏黄地灯光落下,照亮了她的脸。 此女子竟是当时宫宴时,朝宋引玉投来满是 恶意的那女子。 而她正是定国公原配嫡妻在皇后之后生下的那对双胞胎里的妹妹,文宛敏。 第40章 没了皇帝和惠妃…… 没了皇帝和惠妃在,宋引玉没什么心理负担,逛得可开心了。 今日大多数行人,尤其女子手里都会拿上一盏花灯。 宋引玉一路看来,总觉得还是自己手里的这盏最好看。 她眉开眼笑,明媚灿烂的模样很容易感染其他人。 月上中天时,宋引玉摸了摸饿了的肚子,心里想得却是上次那口臭豆腐。 她悄悄咽了下口水,抬眼看向谢临安。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谢临安垂眼面如春风低声问到: “可是饿了?” 宋引玉想点头,可她做的却是摇头,然后故作轻松道: “不饿,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着她便拉着谢临安往刚刚手指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宋引玉看似在乱逛,其实一直在往卖臭豆腐的那条巷子走。 一路上谢临安一无所觉,宋引玉正暗自窃喜着。 可等到了地方她却傻眼了。 摊子呢?臭豆腐呢? 谢临安看小姑娘呆立在原地,满目不可置信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温润清冽的笑声烫红了宋引玉的耳朵,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谢临安怕是早就知道她要往哪儿走了。 宋引玉瘪着唇,委屈地看他一眼,又垮着肩情绪低落地说: “我想吃臭豆腐。” 她小模样看着既可怜又可爱,谢临安心生怜爱之心,不忍再笑她。 他摩挲着小姑娘的头顶,温软地劝哄道: “窈奴,臭豆腐不在了,我们去吃其他的可好? 糖葫芦,糖画?亦或是去食锦阁?” 其实宋引玉虽然惦记臭豆腐,但并不是非吃不可。 自己没矫情到为了一口吃的就委屈成这样。 她就是委屈被谢临安看了笑话还白跑一趟,亏得她将才还自以为聪明。 更关键的是越吃不到她越想啊。 以前喜欢的那些东西,在臭豆腐面前都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本来秦嬷嬷管着她,就让她连茱萸都甚少给她吃。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算了,她注定和臭豆腐没缘分,强求不来。 “走吧。” 说罢她率先往外走。 可是万万没想到,正当她以为她今晚睡觉都会抱着对臭豆腐的遗憾睡过去时。 结果刚出巷子就遇上了那个卖臭豆腐的老板: “夫人真是你啊,小的刚刚看着眼熟,觉得像是您,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您。” 宋引玉既惊喜又诧异: “你记得我?” 小贩脸就差没笑出朵儿花来,道: “夫人有所不知,小的卖着臭豆腐到哪儿都被人嫌弃。 可您这么身份贵重的,却是喜欢。 小的荣幸,自然是不敢忘了夫人。” 宋引玉闻言,忙问到最关心的问题: “那你的臭豆腐今日在卖吗?” 小贩笑得更开心了,连连点头: “在的,在的。 小的臭豆腐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之前有个卖烧饼的大娘尝过一口我的臭豆腐喜欢,便让我搬去她隔壁了。 那位置虽然不太好,但总比藏在巷子里强。” 宋引玉太欣喜了,她说: “那你快带我去,我要买。” 但话刚一说完,宋引玉脸上的笑意一僵。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谢临安,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指拈着他衣袖轻轻晃了晃,说: “夫君,我能吃一块臭豆腐吗?我只吃一块。” 她撒娇的模样甚是娇柔,让人心生不忍,无法拒绝。 谢临安本是不愿她吃那怪模怪样又刺激性十足的食物。 可是垂眸看向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小姑娘。 谢临安犹豫了一会儿想,只一块应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夫君,就一块的,真的一块。” 宋引玉继续晃着他的衣袖,晃得谢临安越发觉得,只是一块定不会有问题的。 他反手握住宋引玉晃他衣袖的手,眉眼温和地说: “走吧。“ 宋引玉高兴地嘴角扬起个大大的笑容。 不仅是她,跟在身后的阿月都不自觉跟着笑了。 阿月惊觉,她竟是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倒是越发喜欢看夫人和大人在一起时的模样。 只觉得光看着两人站在一起,她心里就暖暖的高兴,脸上不 自觉便会露出笑来。 其实不止是她,连阿星和子鱼非乐都是同一个心态。 宋引玉欢欢喜喜拉着谢临安跟着小贩去了。 臭豆腐的味还是很臭,许多人接受不了。 所以他能待的位置必然不是好的,可就如他所说,起码比藏在巷子强。 原来小贩现在摆摊的地方在集市尾的拐角通风口。 集市边上就是一个湖,小贩在这,风一吹,那味道都朝着湖面散去。 这样既不会让别人不适,也给了小贩一个便利的位置。 小贩站在摊子前,开始炸臭豆腐。 放料的时候他隐约猜到这位夫人身子不大好,所以料都缓着来,没像上次下那么重的手。 眼巴巴地等着臭豆腐炸好了,宋引玉闻着味都开始流口水。 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吃着。 剩下的都给了阿月和阿星。 其实自从上次阿月他们上次吃过之后,去宋引玉一样心里也惦记着。 因此除了这一竹筒,她还大方地请子鱼和非乐另外一人买了一份。 阿月和阿星除了和她分着吃了这份外也另买了一份。 宋引玉的一块臭豆腐很快就吃完了,她眼馋地看着阿月她们。 咽咽口水后,她狠心撇过头。 不看就不会想吃了。 不过若是能把那股子香辣味给避开就再好不过了。 “可,还要再吃一块?” 宋引玉猛地转头看向谢临安,雀跃地问: “可以吗?” 谢临安本还有些迟疑,但见小姑娘如获至宝的模样,他抛开顾虑肯定地点点头: “再吃一块,不碍事。” 宋引玉怕他反悔迅速用竹筒里干净的木筷夹起放进嘴里。 第二块下肚子后,宋引玉虽然还想吃,但也知道节制。 而且她肠胃并不是太好,再吃就该伤了肠胃了。 能吃上已经算不错了。 谢临安又领着宋引玉去买了糖葫芦,糖画和食锦阁。 刚刚哄她的话,都给买上了。 宋引玉如今可是实打实的心满意足了。 她所有东西都不能吃太多,像糖葫芦只能吃两三 颗。 剩下的,全被谢临安给吃了。 想起谢临安被她缠着吃下糖葫芦的样子,宋引玉眉眼弯弯笑个不停。 那糖画宋引玉就欣赏了一下老师傅的手艺,但没吃给了阿月她们。 剩下食锦阁新买的姜糖则被她吃了一块后,全部装进了荷包里。 姜糖软软的,带着淡淡的姜味,像是在吃小小的糯米团子一样。 不过没糯米团子粘牙,且甜度适中很好吃。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食锦阁买到姜糖。 吃过一块后,宋引玉便把姜糖列入了和桂花糕,蜜饯一样的必买项。 时辰越发晚了,可集市中的人却一点都没少,反而有增多的迹象。 宋引玉是听阿月说,才知道原来到亥时会有花灯游街。 届时会有许多好看,大型的花灯在这条街上游街,可热闹了。 原本宋引玉都准备走了,可是在听到这个后,她打算跟着凑凑热闹。 很快亥时便到了,有人在街上清路,所有人都站到街道两旁,在中央空出了一条道。 然后从街头传来的敲锣打鼓之声,人群开始沸腾。 有人在高声喊来了来了,然后人群开始骚动,挤来挤去。 等游街队伍行至跟前时,气氛更热烈了。 谢临安什么遇到过这种阵仗,面色微沉。 他护着宋引玉,免得她别人挤着。 子鱼非乐和阿月阿星也如临大敌。 宋引玉后悔了,人实在太多。她虽然被护在最里面,但随着人群推来推去好几次都没站稳。 且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有些难受。 她拉拉谢临安的衣襟,提着声道: “我们出去吧,我不看了。” 谢临安见宋引玉蹙着秀眉,面色微微大白有些不适,立马由子鱼非乐开道往外走。 终于他们艰难地走出了人群,宋引玉缓缓呼出一口气,才觉得发闷的胸口好受些。 “窈奴,可有受伤?” 出来第一件事,谢临安便垂首问到。 他眉间间染上了忧色,怕刚刚伤到了宋引玉。 宋引玉除了胸口有些闷买,并无什么不适。 只是她眼睛一转,眉毛一拧有些痛苦地说: “我脚痛,似是刚才扭了。” 谢临安闻言,眉头紧锁蹲下身,道: “我看看。” 宋引玉心虚地转了转眼珠,但语气却不虚: “回去再看,这里人多。” 谢临安一怔,知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宋引玉觑着他脸色,小心地说到: “夫君,我脚疼走不动道了,你可以背我吗?” 谢临安未说什么,只转身对宋引玉道: “上来吧。” 目的达到,宋引玉偷笑了一下,然后伸手趴在了谢临安的背上。 等确定宋引玉趴好以后,他站起身,稳稳地背起她,往停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宋引玉蹭蹭谢临安的肩膀,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心里全然是欢喜和油然而生的依赖感。 她甚至想,谢临安脚下的这条路再长点,再长点。 而后她将脑袋搁在谢临安的肩膀上,歪着头看他的侧脸。 然而宋引玉却发现谢临安的眉间的褶皱就没松开过。 她的手指情不自禁落在他眉心,轻轻抚了抚。 虽没说话,但如鸿羽般轻盈地触感却让谢临安一怔。 宋引玉小声地说: “我不疼的。” 她没有扭到脚,只是想让他背她而已。 宋引玉默默地心里念叨最后一句话。 她有点后悔装脚扭了,可是又不想让谢临安现在就放下她。 为了这点小心机,她只能一遍一遍对着谢临安说,她脚不疼,不疼的。 第41章 谁也没怀疑宋引…… 谁也没怀疑宋引玉说了假话,都以为她是真的伤了脚,连阿月和阿星都被踩了好几脚。 想想刚刚拥挤的人潮,几人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谢临安背着宋引玉走到马车旁,将她轻手轻脚地放下,生怕让她痛着了。 就是赶车的非乐,都被再三叮嘱要走稳些。 眼见众人这么兴师动众,宋引玉心里愧疚,欲言又止想开口说实话吧。 又怕抹黑了自己在谢临安面前的形象。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骗他的,她就真的是想让谢临安背她。 可是谢临安毕竟是克己复礼的读书人,之前两人牵手逛街,谢临安都有些犹豫。 更别提更亲密的举动了。 宋引玉喜欢谢临安所以想和他有亲密之举。 可是她怕谢临安拒绝,才想出这么一个昏招的。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做戏做全套了。 在回府的路上,谢临安眉头一直没松开。 他担忧地几度想要上前查看宋引玉脚上的伤,不过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当宋引玉快要撑不住,想说出真相时,谢临安竟再没开口问过她了。 也不知道是见宋引玉实在抗拒地厉害,还是有些生气,宋引玉一再拒绝他的好意。 宋引玉不放心,还偷摸着打量了一下谢临安的神色。 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眼神里也瞧不出生气的意味。 宋引玉才稍稍放下心来。 马车不疾不徐地往谢府走,不多时便到了。 谢临安先下了马车,待阿月扶着她出来时,谢临安却已经站在车下弯腰了: “窈奴,上来吧。” 他微微侧头说到。 宋引玉抿了抿唇,然后乖乖地趴了上去。 只是相比之前的满腔雀跃欣喜,这会儿多了些忐忑。 谢临安背起宋引玉慢慢走回房,一路上还有没睡下的侍从,见到这一幕都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那是自家大人。 等两人走过了,还有许多人没回过神来。 宋引玉将脸藏在谢临安的后背,只露出双眼睛看着他的侧脸。 这一看,竟是入了迷,连什么时候到了都不知道。 等谢临安 将她放在软榻上,她方才惊醒。 谢临安转过身来看向她,温声问到: “可要叫庄大夫来?” 宋引玉立刻摇摇头,她扶着软榻起身,颇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道: “不用不用,也没多疼了,让阿月他们帮我热敷一下就好。” 说完她自己便迫不及待一瘸一拐地往内室里走。 “夫人,你的脚……” 阿月奇怪地看着宋引玉受伤的那只脚欲言又止。 宋引玉会错了意,怕阿月也让她叫大夫,赶紧嘶了一声,佯装疼痛地说: “阿月快过来扶着我些。” 阿月见状打消了疑虑,顾及不了其他,急忙去扶着她往内室走。 然而等进了内室更衣换洗以后,阿月打来烫水要替宋引玉热敷时。 一露出她的脚,却发现宋引玉脚踝肌肤白净细腻没一点瑕疵更谈不上什么红肿了。 联想起刚刚宋引玉走路时的异样,阿月抬头狐疑地看着她。 宋引玉努力绷住道: “我就说,不严重,你看都没肿。” 说着她还庆幸地冲着阿月笑。 阿月轻轻放下她的脚,抬头看着她,半响幽幽地对她说: “夫人,你方才伤的不是这只脚吧。” 宋引玉脸上的表情只能称得上勉强了,她底气不足地问: “是,是吗?” 见状阿月哪还有不明白的,她憋着笑,慢慢说到: “夫人扭到的时候,是喊左脚疼,但方才回屋走路时,又是右脚疼。 夫人,之前在街上时,大人将你护得那么牢,您没受伤吧?” 一句话就戳破了宋引玉的谎话。 随即她想到,既然阿月都猜到了,恐怕谢临安也早就猜到了。 她丧气地垂下肩膀,也不说话,满脑子想的是等会儿要怎么跟谢临安解释。 既然宋引玉没受伤,自然是不需要热敷的。 一切收拾好妥当后,她慢吞吞地出了内室。 把戏已经拆穿了,她也没必要再装瘸了。 宋引玉看着已换好衣服,坐在屋内看书的谢临安,站在原地没过去。 “窈奴。” 谢临安察觉到她的到来,随即放 下书朝她招招手,面上仍然是疏风朗月温润如玉看不见一丝恼怒。 宋引玉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她骗他了 可是当发现对于她双脚能正常走路这点,谢临安一点都不意外时。 宋引玉的侥幸消失了,这人就是知道了。 她挪到桌边坐下,呐呐不敢言。 谢临安打量着她的眉眼,关心地问到: “累了?怎的不开心了?” 宋引玉摇摇头,片刻后她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脚没受伤的?” 谢临安神色一如平常道: “在车里时,有所怀疑。” 也就是说,他果然一早就猜到了。 “那你知道我是骗你的,为什么回屋的时候还要背我?” 既然知道她没受伤,怎么不让她自己走? 谢临安认真地看着宋引玉,眉眼间具是温和,他的眼睛带着暖意像是能包容所有。 宋引玉听见他说: “窈奴,不是想让我背你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假使真受伤了,便更不该让你走了。” 宋引玉愣了一下,接着她鼻子一酸,心里翻涌着无限的欢喜。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扬起了大大的笑。 原来他知道她为什么骗他的,他猜到了。 但是没有戳穿,只是装作不知道,仍旧称了她的心意。 更难得的是,他明明已经猜到了,却从未想过要试探她,拿她冒险,纵使是一点点的小伤也是如此。 怎么会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宋引玉伸出手指缓缓挪动,轻轻勾住谢临安握着书搁在桌上的手指。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指,声音轻得像是仿若微风拂过: “谢临安,你不该这样纵容我,我会变成坏姑娘的。” 谢临安闻言放下书,反手握住小姑娘带着凉意的手,用掌心的温热替她暖着: “凡论人,喜之以验其守,乐之以验其僻,怒之以验其节,惧之以验其持,哀之以验其人,苦之以验其志。1 窈奴,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之纵容,于你无碍。” 宋引玉虽然不太能听得懂前面那句话, 可谢临安的意思她听懂了。 在谢临安的心中她应是个娇而不燥,宠而不坏,顶顶好的姑娘。 宋引玉有些脸红。 是不是就像她一样,因为喜欢谢临安,所以看他那儿都觉得好,认为他是个完美到没有缺点的人。 而谢临安也是这么看她的? 想着,宋引玉内心激荡不已。 随后她挣脱了谢临安的手,用另一手按住他的手腕,然后将手指插,入他五指间的空隙,缓缓收拢,十指相扣。 “要这样,才叫牵手。” 说完,她抬起微红的脸,认真地看着谢临安。 谢临安目光如水,温柔至极。 他声音微哑,颔首道: “好。” 宋引玉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也像她这样,只想每时每刻都和身边的人依偎在一起,像是连体婴一样不远分开。 反正,宋引玉开心,非常开心,就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她都兴奋地睡不着觉。 躺在谢临安身边,宋引玉侧眼看了看他,然后抿唇,闭着眼慢慢挪动身子将自己整个都塞入了谢临安的怀里。 顿时,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谢临安身上的竹香。 宋引玉睡着时,有朝谢临安怀里滚的毛病,每日早醒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谢临安早已习惯。 但今日还是第一次在睡前躺入了他的怀里。 谢临安怔了怔,随即抬手将她揽住。 宋引玉揪着谢临安的衣襟,嘴边翘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接着在心满意足中终于睡过去了。 元宵过后,天气慢慢变得暖和起来,冬日消融春风来袭,大地回春。 嫩绿的叶子重新长满了枝头,贫瘠的土地上钻出了嫩芽,一派春意盎然。 新年的第二个月第一天,宋引玉再次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开始艰难地度过月事来时伴随的痛经及各种身体不适。 其实比之上一次,这次真的好得多了。 虽然还是痛,但起码没像上次一样,痛得死去活来,活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似的。 身体的不适感是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了。 庄大夫的食疗初见成效,可以预想不久的将来,她就能彻底摆脱这种痛苦了。 月事过后,宋引玉又养了几日后,在谢临 安休沐这一天准备出城踏青。 宋引玉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还精神奕奕,满脸笑意。 然而这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就没打破了。 阿月和阿星二人侍候着宋引玉更衣,只是中间出了点小意外。 阿月先前替宋引玉穿衣时,就发觉了不对劲,不过她没在意。直到在系腰带却没系上后,她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和阿星对视一眼,突然惊喜道: “夫人,您胖了。” 原来不对劲地不是衣服,而是宋引玉自己,她竟是长胖了不少。 宋引玉身子一僵,半天才回过神来阿月说了什么。 她垂眼看向腰间,果然见衣裙有些不合身,竟是小上了不少。 虽然腰腹依然平坦,可是衣裙紧紧贴在了身上,有些绷。 “夫人,竟是还长胖了不少。” 阿星高兴的声音跟一把箭一样戳在宋引玉心上。 这是在补刀吧! 两个丫头径直高兴着,全然没发现宋引玉郁闷的神情。 过了会儿,宋引玉叹了口气,想通了。 她这身体本就瘦弱得可怕,说句纸片人都不夸张。 就是像现在这样胖些,其实也比一般的女子消瘦。 只是女子对于胖这个字,总是有些敏感。 所以听到阿月说她胖了才有些忧伤,不过长肉了,说明她身子骨真的越来越好。 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转念一想宋引玉又高兴起来了,她说: “快找找有没有合身的衣服给我换上,别耽搁了时间。” 宋引玉还惦记着去春游呢。 阿月笑着应下: “是,明日还得找绣娘来给夫人重新裁衣服了。” 宋引玉的衣服都小了些,幸而前段时间刚刚入春时新做了两件衣裙。 勉强能穿下,不过倒是勒得她腰肢更细了,加之这段时日长肉的不仅是腰腹脸等。 还有该发育的,也发育起来了,小笼包长大了不少。 这么一穿,宋引玉的身姿显出了几分窈窕,有了姑娘家的韵味。 第42章 匆匆换好衣…… 匆匆换好衣服,又嘱咐着小桃和杏儿再次检查了一遍箱子里的东西有没有装漏,她们才真正出了门。 此时谢临安早已在外侯着了。 等宋引玉一来,两人就携手往外走,上了马车。 车内宽敞,与之前一样,煮着茶,放着糕点。 宋引玉才用过早膳其实并不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养成习惯了,她一看见这些糕点就想吃。 即使不饿,也会捡一块在手里配着茶,慢慢吃着,这也难怪她会长胖了。 车子平稳地往城中走去。 如今时辰尚早,路上行人并不多,甚至能听到马蹄哒哒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出城后,宋引玉挑开窗帘往外看去。 一股清新的青草味扑面而来,让得窒闷的胸腔一瞬间畅快通透。 这次他们去的是京城外有名的湖边,那里有一片桃花林,风景如画。 谢家在那儿附近有个庄子,玩累了便可上庄子里歇息。 这是宋引玉第二次出城,与上次去文安村路线不一样,这次沿路的风景更美。 约摸半个时辰后,地方就到了。 这次出行称得上是兴师动众,一共来了四辆马车。 其中除了宋引玉和谢临安坐的这一辆,还有两辆拉器具的板车和一辆坐着侍从的马车,阿月她们便是坐在那辆。 宋引玉惯来是和谢临安坐一辆,不习惯有外人在。 身边人都知道这点,因此会在车内煮好茶,摆上糕点再走。 宋引玉和谢临安躬身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侍从们在卸板车上的桌凳,及大大小小的木箱子。 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叫鹿鸣湖,离湖不远处有座青山,不大但树木高大,密林丛生。 传说以前那山里有鹿,经常到这个湖边来喝水。 若是碰到了人,那些鹿也不怕,就在湖边昂头鸣叫。 所以这湖便被取名为鹿鸣湖了。 只是宋引玉鹿没看见,但面前的湖却是好看。 湖水清澈,湖底是细碎的小石头,看不见污泥,湖面浮荡着几片落叶。 风一吹波光粼粼,极为好看。 更亮眼的是,在湖边处真的栽种了一大片的桃花林。 规 模非常大,与这相比,谢府的梅花林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他们来得早些了,桃花还未盛放,大多数都打着粉嫩的花骨朵。 不过可以预见,这满林的桃花盛放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奇景。 眼前的景色却是好的,空气怡人 不过宋引玉有些好奇的是,这么大片的桃林是谁种的。 而且看模样还有打理过的痕迹。 想着她看向谢临安好奇地问: “这桃林是谁种的?” 谢临安牵着她的手,走在桃林中,一边闲庭信步,一边解释道: “在前朝时鹿鸣湖边有个庄子,曾是当年权倾朝野的威远侯所有。 这桃花林便是他命人所种。 不过他死后不久,时逢天下大乱,庄子被人推到,到如今只剩下这桃花林了。” 谢临安说得很简单,却没说这威远侯一个大男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栽这么多桃花。 直到后来宋引玉才听说,那庄子其实是威远侯用来安置外室的。 那外室喜欢桃花,所以他才命人种了一大片,那庄子在当时颇负盛名,还被人称作桃花庄。 只是后来,他死后,那外室被正室处死。 正室看着那久负盛名的桃花庄心里觉得晦气又糟心,便将庄子里的下人全部撤出。 天长日久的,年久失修后来才会那么容易被人推到。 当然这是另外一段唏嘘往事了。 “可这桃花林怎么看着像是有主的?” 宋引玉追问到另一个问题。 谢临安笑了一下,温声道: “这桃林已有几百年,方能成如今这模样,若是荒废了,着实可惜。 遂京中在这附近有庄子的人家都会派人前来打理。” 这其中就包括谢家,其实准确的来说,是谢家先出手打理的。 谢家人全都是读书人,有着读书人骨子里的浪漫,最为喜欢这样的地方。 这桃花林修整出来后,一到春日,满树的桃花美不胜收。每到这个时候谢家人就会来此处踏青游玩。 附近其他的人家看多久眼馋,又不好白白得谢家的便宜,让人家出力他们享受。 且桃树存活年龄最长的,不过只有几十年。而这片桃林,经历过战火纷飞 ,不停地老树枯死长成新树,慢慢的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几百年都过来了,且长得越发好了,实属不易。 加之边上还有一个这么美的鹿鸣湖,要是仍由桃林杂草丛生,一片狼藉确实可惜了。 所以抱着种种心态,他们便都跟着谢家一道拾掇拾掇这片桃林了。 等一道春日,桃花盛放好都来此处赏景赏花。 目前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这边他们说着话,那边侍从们已经在地上放好了东西,桌子凳子一切都备好了。 两人走过去,谢临安才发现地上打开的箱子里有两个里装满了做风筝的材料。 谢临安脸上出现了些许犹豫道: “我已多年未做过风筝,手有些生疏,怕是做出来,不甚好看。” 宋引玉正探着脑袋看箱子里的东西,满眼都是兴奋。 乍一听谢临安的话,她更是惊喜: “你会做风筝?” 原书中并没有提及这些,宋引玉实在没想到谢临安居然还会做风筝。 谢临安颔首,眼中含笑道: “幼时在庄子上读书时做过,” 宋引玉闻言顿时笑眯眯地说: “太好了,我本来还想跟着小桃和杏儿学的。 既然你会,你教我好不好?” 小桃和杏儿手巧,那日看着天晴了,便想做纸鸢来玩,恰好被宋引玉看到了。 所以就让两个丫头教她,只是她之前来了月事,连床都下不了,这事就耽搁下来了。 一直到今天,宋引玉想着要出来踏青,不如就趁机做个风筝来玩。 只是意外的是,谢临安居然会做风筝。 那宋引玉自然是愿意跟着他学了,对此谢临安哪有不答应的。 坐在侍从布好的矮凳上,阿月和阿星将箱子里的材料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地上用来隔灰土的毯子。 宋引玉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手工,知道不容易学会,所以备了许多东西。 想着若是哪一步做毁了还能重新来过。 小桃和杏儿细心,竹条骨撑都削好的,连宣纸都裁好了形状。 只是风筝上的画儿,和竹条需要现场烤弯。 这些现在自然是由谢临安动手了。 桌上铺开宣纸,子鱼和非乐侍候谢临安笔墨,接着提笔开画。 宋引玉则在一旁认真的看着。 谢临安号称书画双绝,由他所画出的画在外,天下人那是趋之若鹜。 而今画一个小小的风筝又什么难的。 谢临安笔下的画逐渐成型,宋引玉认出了那正是他们现在待的鹿鸣湖。 待最后一笔落下之后,宋引玉看着忽然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只见那画里的一湖一树相得益彰,精妙绝伦。即使没来过这鹿鸣湖的人,只要得见此画都能从画中窥见到这里的美景。 这该是一副被人收藏在家里的画,却被画在风筝上。 一想到等会儿这风筝还要在天上飞,她顿时感觉整张画都挺脆弱的,说不准飞一次就得坏了。 宋引玉觉着可惜,谢临安一无所觉。 画完以后,他甚至将笔给了宋引玉让她提字。 宋引玉虽然一直在练字且大有进步,但远没有到能在这画上提字的地步。 她的字放在上面,着实不太相配,一时间宋引玉不太敢接这笔: “我的字,写得不好。” “无妨。” 谢临安很是相信她,一点都不担心宋引玉的一手字会糟蹋了他的画。 好吧! 既然谢临安都这么相信她了,那她怕什么。 宋引玉瞬间自信了起来。 谢临安是她夫君,夫君的画,她字就是再丑都能配得上。 这么一想,宋引玉接过笔,走到了谢临安让出的位置上,然后想了想,在左上角空白的地方落笔。 她提了两句非常简单写春天的五言绝句,那还是宋引玉小学时候学的。 写完了一看,跟画上的景还是挺搭的,连带着那字竟也比她想象中写得好。 画画好了就该做下一步了。 竹签做骨撑是需要用火烤弯的,子鱼和非乐早就在不远处用火盆把火升好了。 小心地拿着画,抱着竹条,他们换到了火盆旁去。 本来就只是为了烤竹条,所以火升得不大,风一吹还摇摇欲坠的。 谢临安没让她上手,只自己拿着竹条小心烤着。 宋引玉乖乖地蹲在他旁边,看他烤完一根,宋引玉就接过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 。 两人跟小孩子一样,围在火边烤着竹条,那模样与往日看起来大相径庭,可又有说不出的和谐感。 连阿月几人都知情趣地没去打扰,只躲在一边随时注意两位主子的动向。 宋引玉觉得好玩,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手工。 谢临安将竹条递给她,道: “小心烫,别伤着手了。” 宋引玉眉开眼笑地点头,看着火似是小了些,她左右看看,拿起地上的一把枯草就丢了进去。 哄地一下,火盆里的火一下子蹿地老高,吓得宋引玉瞪圆了眼睛,往后一退,差点摔倒。 幸亏谢临安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可有伤着?” 边说,他边皱着眉头看她浑身上下有没有受伤。 宋引玉愣愣地摇摇头,伤倒是没伤到,就是吓了一跳。 见她这模样谢临安也知道她是受了惊吓,沉吟片刻,他伸出手指,笨拙地捏捏她的耳垂,嘴里念叨着不怕,不怕。 宋引玉心咚地狠跳了一下。 似是刚刚烤过竹条,他的手指有些滚烫,烫得宋引玉缩了缩脖子。 接着从耳垂开始,一直到脸颊,宋引玉都染上了绯红。 耳垂残留的烫意像是烫进了她的心底,让她的眼神都迷蒙了起来。 此时看火苗跳起来的阿月和子鱼他们正要过来,一见情况不对劲,顿觉自己过去有些多余。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了眼睛。 “画飞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宋引玉蓦地惊醒,但还不等她动身,阿月她们已经说着顺着风吹的放下冲过去捡画了: “小心些,别让画落湖里了。” 又一阵风吹来,还不小,原本都快要见到画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画又被吹远了些。 一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除了去庄子里准备今日午膳的人,留在这的侍从全都去追那副画了。 好似那画,才是顶顶重要的。 这样一来,周遭的一下只剩下宋引玉和谢临安了。 宋引玉的目光一转,又落在了谢临安的脸上。 她的目光带了几分炙热,嘴角抿着笑意,看着竟像是欢喜得不得了。 她眨了眨眼,凑近谢临安,然后抬手替他擦掉了不小心 沾上灰迹的额头。 宋引玉猜测,多半是刚刚为了扶住她,所以慌了手脚弄上的,因为在这之前谢临安的脸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这边她刚替谢临安擦干净的脸,手还没放下,那边谢临安也用手指轻轻抹掉她脸上的灰尘。 谁也发现,他们二人的距离已然是越来越近。 呼吸纠缠中,宋引玉脑袋空了空,随即有种水到渠成之感。 好似他们合该是在这样美的地方,在清澈见底的鹿鸣湖边,结了满树粉嫩花骨朵的桃树下亲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时机。 “捡到了,阿月姐姐画捡到了。” 恰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杏儿的声音。 画捡到了,众人即将折返。 这声惊醒了他们,谢临安身子微微后退,深觉不该在这样的地方冒犯小姑娘。 然而宋引玉不干了,这么好的氛围,怎么能破坏了。 她拉住谢临安的衣襟,往前一凑,一个吻胡乱地落下。 干完坏事她将自己藏在了谢临安的怀里,只露出一双晶亮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只是有些可惜她刚刚太着急了,那个吻只堪堪落在了谢临安的嘴角唇边。 只是那温软的触感,还是烙在了他们心底。 谢临安更是僵着身子,久久不能回神,耳尖倏地红透了。 宋引玉半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说出的话也有些失真,瓮声瓮气地: “谢临安我会与你,做尽这天下欢喜事的。” 亲吻是,拥抱是,往后还会有更亲密的事。 这般大胆的话,想一根羽毛一样挠在谢临安的心底。 原本他所受教条规矩都在告诉他,方才之事,宋引玉的话通通于理不合。 白日在外,纵使是夫妻间也不该如此亲昵。 然情之所至,他只是垂眼看着宋引玉的那双眼睛,像是揉碎了万千星子,熠熠生辉。 然后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眼神缱绻道: “是,我与窈奴,会做尽天下欢喜事。” 说这话时,谢临安的神情极为虔诚,似是在做某种承诺。 宋引玉听着,眼若盈盈一汪秋水,动人心弦。 连慢慢走回的阿月等人都有些后悔,惊觉自己 回来的不是时候。 拿着画,阿月正想着要不要再走开一会儿时,宋引玉已经看到他们了。 她对着谢临安说了句什么,两人分开了。 阿月立刻假装没看见刚刚之事,拿着画上前笑着道: “夫人,画无事,没弄脏。” 阿月竭力保持平常的模样,只是她微红的脸出卖了她的心思。 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时下人心思又保守,难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止是她,就连子鱼非乐两个男子,现下眼神都是飘忽的。 对此宋引玉的反应很是平常。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这才只是个开始,她以后还要跟谢临安秀好多恩爱呢。 阿月贴身跟着她,往后只会见到更多的。 宋引玉送阿月手里接过画,高高兴兴地冲谢临安扬了扬: “我们来扎纸鸢吧。” 两人又凑在一起,用地上的竹条和麻绳开始认认真真地扎风筝。 谢临安多年没动过这些东西,手是有些生疏,只是他十分聪明,一步一步虽然弄得慢,但竟也没出错。 明明是说好,他教宋引玉做的,结果一整只风筝,宋引玉光看了。 与此同时小桃和杏儿也动手用箱子里剩余的材料扎了另一只风筝。 两个丫头的手艺的确很好,动作也快,加上有阿月他们帮忙,所以几乎是和谢临安同时完工。 两个风筝同样精致,只有从那上面的画看出差别。 小桃她们做得是一只蝴蝶风筝,那上面有尾巴,纸上绘着的是只大蝴蝶,看起来颇有趣味。 与谢临安的风景画意境大不相同。 宋引玉对比一下,骄傲地认为,还是谢临安做得风筝更好。 第43章 风筝是做好了,…… 风筝是做好了,宋引玉举着看了半天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就想放了。 不过桃林里到处都是树,恐怕风筝还没飞上去,就先挂在树上了。 所以这里其实并不是个放风筝的好场所。 念及此,宋引玉便让阿月暂且将做好的两只风筝都收起来,她可不想才做好的,还没飞上天就先坏了。 现在不好放,他们倒是可以下午去庄子上放。 又是一番折腾,收拾完满地的狼藉,已是快午时了。 坐着歇会,宋引玉和谢临安笑语言谈地聊了会儿天,庄子那边就送来了午膳。 吃食备得简单,但胜在爽口,味道极好。 在外面吃跟野餐一样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宋引玉本就饿了,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才停下。 不过尴尬地是,本来就勒得紧紧的腰腹间,微微凸了出来,一坐看着更明显了。 宋引玉暗暗吸气收腹都没用,她眼睛咕噜一转,站起身拉着谢临安说要走走。 美其名曰为她还没好好看看这桃林呢。 其实就是为了消食外加站着能将小腹给收回去。 谢临安没多想,只温柔地牵着小姑娘的手,慢慢桃林里散步。 此时鸟语花香,宋引玉没让其他人跟着,只有他们两个。 手牵手在桃林里走着,沐着春风,很是舒服。 因此宋引玉的心情一直都很好,眉眼弯弯,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直到走到鹿鸣湖的另一头,她的心情才被彻底打破。 “姑娘,姑娘,来人,快救救我家姑娘,姑娘,快来人呐,求求救救我家姑娘。” 听得这一声惨叫时,宋引玉他们刚刚走到穿过桃林走到湖边。 随后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侍女站在岸边,焦急地冲着湖里喊叫。 顺着她的目光再一看去,果然就看见湖里挣扎个人,是个姑娘家。 看到这样的场景,宋引玉本能就想去救人,她以前溺水过,知道那种绝望之感。 “别去。” 在宋引玉脑子一热就要往湖里走时,谢临安拉住了她。 宋引玉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谢临安又焦急地看向湖边正要说什么时。 但很快她就闭了嘴。 刚才没注意,这会儿仔细打量着湖里的挣扎的女子,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察觉到了怪异。 她定定地好看了一会儿,接着立刻改变了主意,拉着谢临安掉头就走。 他们刚转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侍女惊喜的声音,大声喊到: “大人,大人,求求您快救救我家姑娘。” 宋引玉听到这脚下一顿,又疑心万一自己要是看错了,会不会见死不救,真使那姑娘丢了性命。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后面的侍女又喊到了: “谢大人,您风光霁月是君子是个大好人,你不能见死不救,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一听这,宋引玉那点担心彻底没了,反而拉着谢临安走得更快了。 这明摆着知道是他们是谁。还道德绑架,没问题才有怪。 谢临安顺从地跟着他走,未说一句话。 宋引玉却是抿着唇,有些气鼓鼓的。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仰头看着谢临安闷闷地说: “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谢临安颔首,神色自若目光却是微微有些冷淡道: “那侍女看似着急,但目光清明平静。在其主子生死之时,还分了心思来看你我的反应。” 这样的模样明显是不正常的。 谢临安平生遇到过不少想要攀附的女子,这拿性命相威胁的却是头一个。 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把戏。 宋引玉倒是没注意那侍女,她是在落水的女子身上找到破绽的: “溺水不是她那个样子的,那姑娘分明是会水的。” 宋引玉溺水过,后来又学了游泳。 所以对溺水会是什么样,会游泳的人是什么样,再清楚不过。 她就看湖里那女子似是是游刃有余,且眼神一点都不慌乱,模样也不像有呛水的征兆。 加之她挣扎时的动作,乱中有序,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不会水的样子。 而后面那侍女直接叫破谢临安的身份,宋引玉心里就明白过来了。 今日这出戏必然是冲着谢临安来的,她差点还被骗了,这心情能好吗。 谢临安轻轻拍拍她的头,笑到: “去庄子吧,别坏了心情。” 宋引玉点点头。 这个不高兴的小插曲,随着在庄子里高高飞起的风筝,很快就被她抛诸在了脑后。 那可是他们亲手做的,宋引玉自己还提字了,那成就感简直绝了。 玩高兴了的宋引玉早把湖边那女子的事给忘个精光了。 可是有的人总是不达目的不死心,也好似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想要来破坏一二。 过了几日,京中突然传出了流言,陈家的三姑娘在鹿鸣湖边失足落水被当朝首辅谢大人给救了,毁了清誉。 一开始这个流言只在小范围传,谢府的人一无所知。 可没想到短短两日的时间,竟闹得满京城都有知道了。 那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而陈三姑娘所说的那个时日,的确有不少人看见,那日谢府的马车出了城,看去的方向应该就是鹿鸣湖。 常管家他们刚接到消息,还来不及反应,在第三天,陈家主母就将陈三姑娘连同她的包袱一并丢在了谢府门口。 言道她家姑娘毁了清誉,已无颜苟活于世。 若是谢家愿给她一条生路,就把人收回府里,不愿意就让她一头撞死在谢府门口吧,陈家是留不得这样女儿了。 说完陈夫人就坐着马车走了,留下了坐在地上哀哀哭泣一脸绝望的陈三姑娘还有她的贴身丫鬟。 事情一下闹大了,谢府门口迅速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对着陈三姑娘和谢府指指点点。 言谈之中,话说得很不好听。 偏偏今日陈家选了个好时机,谢临安去文渊阁当值了,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上护国寺理佛了。 护国寺选在城外,一天打不了开回。 而现在正是文渊阁最忙的时候,宋引玉即使派人去叫谢临安一时半会,人也是赶不回来的。 也就是,现在府里只剩下宋引玉这一个主子。 常管家来通传时,宋引玉刚用完早膳。 虽然不认识什么陈三姑娘,可是她很轻易地就把人和那天落水的那女子联系在了一起。 当时宋引玉差点脱口而出爆一句粗口了。 感情这陈三姑娘是打着主意要赖在谢临安身上啊,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没脸没皮的。 这事闹得这么大,家里又只有宋引玉一个人,连忙得不可开交的秦嬷嬷和裴娘子都来了。 秦嬷嬷 皱眉问到: “夫人,你先跟嬷嬷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引玉面沉如水,语气还算平静: “那日我和夫君去鹿鸣湖踏青,遇到了一个落水的女子。 不过当时我们就看出了她有问题,怕惹火上身,当即就走了,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停留。 更谈不上,夫君救了她,毁了她的清誉之说。” 常管家和裴娘子深信谢临安的为人,以前不是没有女子使手段想嫁给谢临安的。 可是头一回遇上这么一个,脸皮都抹在地上踩了。 女子闺誉更是不要,这简直是要鱼死网破啊。 若是没闹开此事还好解决。 对待居心不良之人,没有什么可手软的。 然而现在满京城的眼睛都看着谢府呢,稍有不慎毁得乃是谢府几百年的名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棘手。 宋引玉很生气,但同时也很冷静。 沉默了片刻她问: “你们可知道这陈三姑娘的身世,给我讲讲。” 常管家和裴娘子对视了一眼,犹疑地开口: “夫人,人现在还在府门口坐着,要不要先把人带进来再说?” 宋引玉哼了一声: “她愿意坐就坐,别管她,等我想出了法子再说?” 宋引玉就是要给这个陈三姑娘一些教训,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是弱势就为所欲为。 是世人都同情弱者,但是她宋引玉就不惯着这种人。 甭管她现在是在谢府撒泼打滚也好,哭求卖惨也罢。 她都不怕,反正他们就看看最后是谁倒霉。 常管家和裴娘子本是觉得把人丢在府门口有些不像话,怕折损谢家的名声。 可看宋引玉的模样,他们两人又心定了。 宋引玉虽然看着年纪小,柔柔弱弱的,但这位可是个不好欺负的烈性子。 谢三娘子,瑞王的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儿摆着呢。 当即两人便没再提这话了。 宋引玉却是接着补了一句: “父亲和母亲,还有夫君那边都别派人去搅扰他们。” 女人的事还得女人来解决。 常管家拱手应到: “是。” “好了给我讲讲这个陈三姑娘的身世吧。” 开口的是裴娘子,她接手了谢三娘子手里的账本,最近已经逐渐将京中错综复杂地关系摸透了: “陈家很早以前也是京中望族,有爵位在身,不过陈家后继无人,爵位早些年就被削了。 直到陈三姑娘的父亲,挣了个四品的忠武将军在身。 陈家历来都是武将之家,即使从前有爵位时都是不重礼数的人家。 家中嫡女庶女众多,且曾出现过宠妾灭妻一事。 陈三姑娘是家中庶长女,因比家中嫡女嫡子生的还早,所以一直惹得嫡母极为厌恶。 分明是长女,府中却都叫她三姑娘,更是硬生生拖到十九了还未定亲。 不过前几日听说,这嫡母好不容易松口给这陈三姑娘订了一门亲。 具体订的是谁,却是不知了。 不过以她的门第和她嫡母的做派,想来应该是高不到哪儿去。” 所以陈三姑娘摆明了是极为不满意这一门亲,这才想出了要赖在谢临安身上的注意。 听完这话,宋引玉更生气了。 你有事有仇的,去找你嫡母不就好了,把旁人拖下水算怎么回事。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了想,宋引玉冷静地问常管家: “我如果在大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处理这庄事,对谢家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既然她都不要脸了,宋引玉便成全她。 陈三姑娘不是好人,她那嫡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敢到谢家使坏,宋引玉就敢把他们陈家的脸皮都扒下来放地上踩,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家是个什么德行。 常管家一时有些愕然。 京中高门若是遇到这种事都是把人带进门,关上门处理,以免损了名声。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从头到尾谢家都是遭了无妄之灾,被泼了脏水。 即使后面事情解决了,往后免不了还是会成为京中谈资。 事已至此,不破不立,还不如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决。 说不准还能有借此机会,肃正声名。 只是…… “夫人之意不是不可,只是当着京中百姓的面,夫人需冷静些。” 常管家斟酌着措辞说到。 他是希望宋引玉控制些脾气,上次她怒骂瑞王他们那场面,常管家至今记忆犹新。 他可不想明日传出,谢府的夫人性情乖张,满嘴的污言秽语。 宋引玉噗嗤一声笑了,她笑眯眯地说: “常管家放心,我又不傻,骂人得关起门来骂。 出门嘛,自然是要跟人讲道理的,我可是个有教养的人。” 世人天生会对教养好的人有好感。 这一点宋引玉心里敞亮着呢。 第44章 二合一 谢府的大门,陈三姑娘…… 谢府的大门,陈三姑娘进不去,嫡母将她丢在这不管,周围早就围满了人。 如今的陈三姑娘已是进退两难。 她原本以为,再怎么着谢家也会顾些脸面,先将她带进去。 可没想到,竟是硬生生地让她在这哭了这么久。 这时陈三姑娘方知,那位谢夫人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软弱可欺。 可事已至此,如果今天她没有挣到一份前程,恐怕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念及此,陈三姑娘悲从心中来,哭得更加凄凄切切了。 她本就长得跟朵小白花一样。 眼下她跪坐在地上,柔弱可欺无甚依靠的模样,立马博得不少人的同情。 人群中不少人都在念叨着,谢家做事太绝,没人性,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却是不认账。 当然其中也有人持反驳意见,道谢大人并不是这样的人。 谢家在京中立足这么多年,从未做过此等不义之事。 总之看热闹的人都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议论声越发大了指指点点的,可把守门的小厮气坏了。 谢府门第高,清贵之家往来无白丁,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三道四过,就差是指着鼻子骂了。 因此他们看向陈三姑娘主仆的眼神更是没好气了。 就在事情愈演愈烈时,从谢府大门里突然有两个侍从抬着把圆椅按在台阶之上。 人群中一静,紧接着就看看见一群侍从嬷嬷簇拥着一女子自府中慢慢走出来。 那女子样貌娇媚,眉目如画,肌肤莹润只是皮肤带着些许病态的白,有些瘦弱,显得年龄并不大。 有眼尖的,认出了走在女子身后的有两人分别是谢府的常管家和裴娘子。 这两人在谢家是代行管家权的,不是一般人物。 能让这样的人跟在身后,这女子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众人有些心惊,传言,这位这谢夫人十八岁才与谢大人成亲,与陈三姑娘大小不过相差一岁。 只是如今看到真人才惊觉,陈三姑娘瞧着竟似是要比谢夫人年长上好几岁。 见到宋引玉出来,陈三姑娘用帕子按着眼角偷看了一眼,哪知这一眼正好就与宋引玉的目光撞上了。 陈三姑娘立刻垂下眼眸,想起那看 不清喜怒,甚至称得上平静的眼神,她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这谢夫人怕是有些难对付。 宋引玉在椅子上坐下,行走坐卧间落落大方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称的上是仪态规矩的典范。 与宋引玉相比,方才还看陈三姑娘可怜的人,现下顿时觉得她稍显小家子气了。 反正这一打照面,陈三姑娘就落了下风。 因此刚刚还嘴里对谢家各种指责的人,都没吭声了,场面平静了下来。 宋引玉扫了一眼周遭,和谢府相比,这陈三姑娘算得上是势单力薄。 围观的百姓中,不知道有没有被她安插进人,进行引导。 放在宋引玉上辈子,陈三姑娘这一招,妥妥的是引到舆论。 想以舆论压人,逼他们就范。 宋引玉其实很讨厌这样,人言可畏四个字古往今来逼死了多少人。 这陈三姑娘聪明可也傻。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接下来可要小心应对了。 脏水已经泼来了,宋引玉今天要做的就是把它泼回去。 这般想着,宋引玉面上却是不动如山。 所有人都以为,谢府的掌家夫人来了后的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对陈三姑娘兴师问罪。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宋引玉端坐在圆椅上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看着陈三姑娘。 就是这么一看,让陈三姑娘心里微微发虚,不过她眼泪来得快,说流就流旁人也没看出异状来。 陈三姑娘按了按哭得红肿的眼睛,然后跪直了身体向宋引玉正儿八经地一拜,柔弱地说道: “妾身陈氏,见过夫人。” 这不拜还好,一拜宋引玉险些没绷住给气笑了。 这门都还没进,就给她行妾室礼,什么意思?专门恶心她呢? 不得不说,宋引玉还真被恶心到了,比跟走在家路上不小心踩了一坨狗屎还恶心。 因为这还是硬粘上来的。 她的脸甚至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阿月连带着府中伺候的下人们都很少见到宋引玉这样的表情,心中明了,这次夫人怕是真的气得不轻了。 众人噤若寒蝉,刚刚还觉得年纪颇小的谢夫人这会儿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陈三小姐察觉到了不 对,她眼睛里含着泪,要掉不掉地抬头看向宋引玉,僵住了。 宋引玉说:“你这样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陈三小姐错愕,趴在地上,眼泪也忘了掉: “什,什么?” “你这样既不讨人喜欢,也让人不齿。 首先你这种行为让我很不舒服。 我和我夫君两人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而你非要当那挤进来当那第三人,你这样会伤了我与夫君之间的夫妻情谊,破坏我们的家。 陈三姑娘你让我对你不齿,看不起,厌恶。” 宋引玉的话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楚,道理更是明明白白地摆出来了。 而她的语气相对还算平静,连常管家和裴娘子都对她刮目相看。 他们还以为夫人会上去就给陈三姑娘一个耳光呢。 陈三姑娘闻言也是一愣,脸白了一下。 随后她回过神来猛地摇头,期期艾艾地说:“夫人,误会了,妾身并无此意。” 说完她眼泪跟不要钱一样,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新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再次行了拜礼,诚惶诚恐地说: “夫人误会了,妾身并非是来与夫人抢谢大人的。 只是,妾身五日前曾失足落于鹿鸣湖里,是谢大人救了妾身。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身更是不敢破坏夫人和大人的感情,更不敢拆散您的家庭。 妾身只是为报恩而来的,望夫人明查。” 宋引玉闻言,别有意味道: “报恩?你既然不想做那些令人不齿之事,那为何给我行妾礼?是要故意恶心,还是想激怒我?” 宋引玉直来直去地话让陈三姑娘心中暗惊,她稳住心神,答: “妾身万不敢对夫人不敬,更不敢做下夫人口中那些事,妾身的确是为报恩而来。 只是妾身身无长物,便是只能跟在大人和夫人身边,服侍您和大人以报大人大恩。” 这陈三姑娘话一套接一套的,宋引玉很难对她有什么好脸色,能控制住不对她当场发火已经是极限了。 她听着陈三姑娘装模作样的话,压下火气摇摇头道: “我与夫君身边有侍从,不需要你,我成全不了你。 你留下于我而言就是个祸害, 我是不会让你进谢家的门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听着是不近人情可仔细琢磨又没什么问题。 陈三姑娘嘴里的话是说得好听,可她今日是为何而来的,在场人又不是傻子,哪里有不明白的。 站在谢夫人的立场上,看她一副还没长成的模样,听说身子也不好。 谢大人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要是陈三姑娘真的进了谢府。 她身子康健,难保不会分了夫人的宠。 这往后要是嫡子还没出来,庶子先生出来了,要谢夫人如何自处。 往深了想,可就不是个祸害吗? 因而刚刚还义愤填膺觉得陈三姑娘可怜的百姓,此时没有人觉得谢夫人不近人情了。 反而看向陈三姑娘的眼光有了异样。 陈三姑娘本就时刻注意着周遭人的反应,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遂抬头看宋引玉,泪流满脸卑微到骨子里地祈求道: “夫人,妾身会安分守己,绝不妄想不该有的东西。 妾身只想以奴婢之身侍候大人和夫人就足以。 绝不逾矩,望夫人成全。” 都是深宅大院摸爬滚打出来的,谁看不出陈三姑娘的意思。 什么奴婢之身,分明是要以退为进。 能逼上门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坐在附近茶楼里由下人传话看热闹的,都对陈三姑娘的话嗤之以鼻。 心中甚至想,要是她们遇上这样的情况,便将人收拢回府,然后打死了事。 对外便说是病了,去庄子养病了。 不过是个没脸没皮没人管的贱人,难道还谁还会去深究这贱人到底有没有在庄子上。 宋府和谢府虽然人口简单,但裴娘子和秦嬷嬷活了大半辈子了能不懂这女子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宋引玉越怒反而越是平静,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怒意,将涵养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斩钉截铁地回了话: “不行,不可能,我说了我们身边有侍从,谢府也不缺下人,更不需要你跑来给我们当奴作婢 而且你的这些话让我很不舒服,陈三姑娘若是知趣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我便不予计较其他了。” 这是提醒 也是警告。 宋引玉是不会松口的,她也知道这个女子不会轻易走。 但如果真把宋引玉惹毛了,她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陈三姑娘不懂她话里的深意,只自顾自地深陷自己的情绪当中,哀伤至极地说: “夫人,妾身求得不多,只求一个安身之所,求夫人给妾身一条活路,惟愿如此,夫人都不答应吗?” 宋引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陈三姑娘,人贵在自知!” 之前谢府门口围满的人是等着看谢府的笑话,而随着宋引玉强势却不失涵养的拒绝陈三姑娘以后。 这些人现在看得就是陈三姑娘的笑话了。 就如宋引玉之前想,世人天生就会对教养好的人有好感。 与陈三姑娘不断示弱,几乎卑贱的不断磕求下。 宋引玉所表现出的应对,没有半分失态。 即使是在骂陈三姑娘,都是有理有据地骂,这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陈三姑娘心下有些慌了,她原以为宋引玉就是个被娇养着不通世俗的病秧子。 她三言两语说不准还能把人气吐血。 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可惧的,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宋引玉居然如此难对付。 现在的局势对她很不利。 陈三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她对贴身丫头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捂着脸哀哀哭泣。 那丫头见状立马开口道: “谢夫人怎的如此心狠嫉贤妒能,还血口喷人。 分明是我家姑娘被谢大人毁了清白,早先订好的亲事,也被退了。 我们来谢府讨个公道,只求夫人给个容身地,谢府这么大难道就容不下去她? 夫人这是生生想要了我家姑娘的命啊?” 丫头是个牙尖嘴利的,开口句句都是质问,只差没把恶毒两个字贴在宋引玉脑门上了。 说着还抱着地上陈三姑娘大哭起来,直言她命苦。 宋引玉最后的一点耐心告破,眸光彻底冷了下来。 “来人,这丫鬟竟敢对夫人不敬,掌嘴。” 这话是秦嬷嬷说的,她惯常都是慈眉善目的,这乍然发怒唬了众人一跳。 小桃和杏儿以往做惯了粗活,手最重。 两个丫头早就听得火冒三丈,现下听了吩咐立马跑下台阶。 一人制住那丫鬟,一人抬手就要扇耳光。 “你们干什么?我家姑娘来谢府讨公道都不成吗,竟要反被你们打了?姑娘,姑娘,老天不长眼啊。” “放开我的侍女,灵儿灵儿。” 秦嬷嬷只说要打巴掌,又没说要把这婢女打死。 可这主仆二人却是一副生离死别,整得像是她们要草菅人命了一样。 从来没打过人巴掌的小桃特别生气了,她牟足了劲儿扬起手,狠狠一巴掌就甩在了这叫灵儿的婢女脸上。 直打得她头晕眼花,脸颊迅速就红肿了起来。 杏儿松开了手,那灵儿就栽倒在地上捂住脸,怨毒地瞪着小桃。 小桃可不怕她,直接回瞪了回去。 随后两个丫头哒哒跑回了宋引玉面前,恭敬地说: “回夫人,奴婢没打过人不会拿捏力道,像是打重了。” 宋引玉没说话,秦嬷嬷冷声道: “夫人心善,从不打骂奴仆不知道,训不听话的下人,就要下重手,让她记住了,下次才不敢再犯。 不然偌大的府中,如何能威慑众人。” 姜还是老的辣,秦嬷嬷三两句话,既打了人还把宋引玉给摘得干干净净,反手又扣了个心善的好名声去。 这话说的了句句都是艺术。 宋引玉默然觉得自己还得学。 这一巴掌不禁打得人畅快,还把陈三姑娘给激到了,她幽怨地盯着宋引玉道: “夫人便是这般任由身边恶仆欺人?” 宋引玉却是好笑,反问道: “秦嬷嬷是我的陪嫁嬷嬷,素来重规矩,且容不得旁人对我不敬。 若你非要进府,定是会先在秦嬷嬷手里学规矩的,既是奴仆,又怎敢说我的嬷嬷是恶仆? 陈氏你逾矩了。” 陈三姑娘闻言一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可能真的跑来谢府当丫鬟,这宋氏真是张了一张利嘴。 不过,她说不赢宋引玉,便没打算在这方面跟她耗。 只是转而回归正题,凄楚地说: “是妾身不懂规矩,冒犯了嬷嬷,请夫人责罚。 是不是 只要妾身跟着嬷嬷学好了规矩,夫人就愿让妾身留在身边伺候了?” 宋氏不会让她进府作妾的,这点陈三姑娘可以肯定。 如果不能作妾,退一步先做丫鬟,她也是忍得的。 只要能先入了谢府,做什么都可以。 而对于陈三姑娘的痴心妄想,宋引玉只回了两个字: “不行。” 其实她是想说的做梦。 只是现在得收着点来,暂时不能破功,不然前面就是白费功夫了。 谢家的脸面,清誉她哪个都不能丢,都要保住。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陈三姑娘眼眸一灰,随即她凄婉一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一边笑着,她一边扫过谢府门庭下的每个人,心如死灰地说道: “妾身只是一介弱女子,无权无势,而今毁了清白,没了婚事。 夫家不要,父家不容,一生都毁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死了,好给夫人落个清净。” 说完她便要冲着府门前放着的石狮子撞去。 宋引玉就防着她这招了,早让人侯着了。 陈三姑娘还没跑到石狮子前,突然就感觉腰间一痛被人一脚给踢开了。 这一脚是实打实的,陈三姑娘人差点没横飞出去。 她痛呼出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半天没缓过神来,爬都爬不起来。 等好不容易缓过那股痛劲儿,再看去。 入眼便是一个小厮站在石狮子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陈三姑娘恰好就认识此人,他是谢临安的身边那个叫子鱼的小厮。 没料到这人会在府中,陈三姑娘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这人是谢临安的贴身侍从,那今日之事他会不会告诉谢临安? 陈三姑娘不知道的是,子鱼和非乐都有手脚功夫,平日里谢临安上值会轮着带两人去文渊阁,剩下的那一个就给宋引玉使唤。 今日这事子鱼从头看到尾,亲耳听着这女子逼迫夫人,往他家大人身上泼脏水。 心中自是十分厌恶。 但他理智未消,不然方才那一脚就能踢死陈三姑娘。 而陈三姑娘本意是没想自杀的,不过是做做样子。 她都想好了,撞时用手垫垫, 死不了更不会太痛,可没想到子鱼突然钻出来。 那一脚可是实打实的,陈三姑娘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刚刚差点痛晕过去。 宋引玉一直是憋着火的,到现在她都恨不得再给陈三一脚。 她看着陈三姑娘狼狈万分的模样,没说话,眼神却是冷的。 许久,她方才开口,慢慢说道: “你是个姑娘家,做事如此不留余地,脏水使了劲儿地往我们身上泼,是觉得谢府不惹事,就怕事吗?” 陈三姑娘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听到宋引玉的话,张张嘴道: “不……” 宋引玉打断了她的话: “陈三姑娘大约是忘了,那日去鹿鸣湖的是我和夫君两人。 你自己跳进湖中,想设计我夫君,我们那日就没理会过你,你却是不死心,今日整得这么大的阵仗要来这一出。 我原本是想和讲理的,可你嘴里却是一句真话都没有,让我真的无理可讲。” 这番话里的意思,与众人之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所有人都惊住了,半响窃窃私语议论了起来。 看着陈三姑娘的眼神也变了。 “夫人,休得胡说。” 陈三姑娘见事态发现不对,但依然强撑着说到。 宋引玉面色越发冷了: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我夫君在鹿鸣湖里救了你,毁了你的清白,你的证据呢? 空口白牙造谣朝廷命官,我是可以报官抓你的。” 陈三姑娘手下一紧,她言辞凿凿地说: “我的侍女,可证明,当日是谢大人救了我。” 顿了顿她,喘息了一下接着说, “谢夫人不必为谢大人遮掩,谢大人救我之时,你并未在场,自是不知道当日的情景。” “是,我能证明,我亲眼看见谢大人跳进水里救起了我家姑娘。 两人衣衫湿尽,肌肤相贴,谢大人就是毁了我家姑娘的清誉。” 灵儿的脸一片红肿,说话有些不利索,可言语却十分肯定。 宋引玉头回遇见这么能编的,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磨磨牙,厉声道: “荒唐,胡言乱语,那日我与夫君从头到尾都未曾换过衣衫,哪儿来的 衣衫湿尽?” 说罢她面上冷意更甚, “何况她是你的丫头,自然维护地。 若要照你这么说,那谢府满府连带着庄子上的人都能证明,那日我们确是没有换过衣服。 和我们一起去鹿鸣湖边的侍从能证明,那日我和夫君从头到尾都是在一起,未曾分开有过。 陈三姑娘还需要证人吗?” 宋引玉起身慢慢从台阶下来,走至陈三姑娘面前。 与身上沾满了灰,狼狈不堪地陈三姑娘相比,宋引玉连衣角鞋子都纤尘不染。 让人看了都无端地自惭形秽,更遑论此时的陈三姑娘。 她垂眼对陈三姑娘说到: “你是会些后宅阴私手段,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今日会站在这与你说这么多话,不过是想看看,你能无耻到什么地步?行事又能龌龊到什么地步? 谢家光明磊落,我的夫君他是个君子。 他与你无冤无仇,可你陷害他,栽赃他,你这样的人还想做他的妾? 或者你的野心更膨胀一些,京中人都知道我身子不好,你是不是想把我熬死,然后好当谢家的当家夫人?” 宋引玉的目光里充满了鄙视厌弃和讥讽,赤裸裸地毫不掩饰。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谢家吗?你难道不觉得你站在谢临安的身边,都是一种对他的玷污。 毕竟你的心那么肮脏,卑劣。” 宋引玉的每一句话都宛如一把尖刀插进了陈三姑娘的心里。 她是舍得下脸面计划出这么今日之事。 可她毕竟是个闺阁女子,不是市井无赖。 她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来才会出此下策。 谢临安于她而言就是天边高悬的明月,遥远却明亮,永远也无法触碰的存在,没人比她更不想去污了他的名声。 陈三姑娘心中藏着谢临安,藏着那轮明月。 于她而言只是听到那人似是而非的消息,那都是无望生活里的唯一期盼。 所以在走入绝境中,她才会想到谢临安。 她也想如宋引玉一般,光明正大站地在他身边,可是他们二人之间有着宛如云泥之别。 她爱慕着他,却永远说不口 第45章 在谢府门口看热…… 在谢府门口看热闹的不止是有寻常百姓,京中其他勋贵也派了下人关注着。 打从陈三姑娘被陈夫人从那车上丢下,就有不少人等着看热闹。 虽是知道是个打算攀高枝的,但没脸没皮成这样还是让众人大开眼界。 当初谢临安没成亲时,不少姑娘是动过心思的。 可顶多是想法子偶遇,或是请家中长辈亲自探他口风。 最大胆的也只是走在他身旁假装崴脚往身上倒去。 当然此法子未能成型,这人真是守礼到了极致,让这些女子连他衣角都没沾上,是绝不会与女子拉拉扯扯的。 那是任谁都没想到陈三居然会这么恬不知耻,愿意以清白做赌,当着谢临安的面往湖里跳。 幸而谢临安没上当,要不然,今日陈三就不是在门口闹了,而是直接抬了定轿子把人接进府中了。 闺中还有不少对谢临安心生爱慕的人,心中不忿,暗骂陈三贱人。 因此派人开始暗查陈三。 彼时陈三还在谢府门口做模做样,口口声声道自己没了清白,要宋引玉把她收进府中。 陈府早就破败了,祖宗留下的基业所剩寥寥无几,家中子女却是多得很。 且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贪婪狠毒可又受眼界所限制,蠢得紧。 可以说陈府从根子上就已经腐烂,早晚得毁个干干净净。 想从这样的人家打听消息简直轻而易举。 原来陈三这女子在陈府可没现下跪在谢府门口那般勇敢。 明明身为长女,却偏偏被嫡母苛待,落为陈三姑娘。 窝窝囊囊地说不上话,谁都能踩她一脚。 住的是府中最破败的院子,衣服永远是旧的,首饰更别谈,来来回回就那两样。 还是她生母还在时,陈将军赏的。 那嫡母厌恶她比嫡子嫡女先出生,就可劲地糟蹋人,养成了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其实不少人都见过陈三姑娘的,可是她永远都是跟着丫头婆子站在陈府嫡姑娘的身后,导致不少人都以为她只是个丫鬟。 就是这样的人,做出了如此石破惊天之事。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陈三这次实则也是破釜沉舟了。 原本她倾 慕谢临安,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只远远看着就好。 可当陈夫人给她订了门亲后,她转头就计划出了此事。 更是拿出所有家当,买通了街头巷尾的乞丐,让人开始传她被谢临安坏了清誉一事。 世人皆对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感兴趣。 所以没多久这话从街头巷尾穿进了京中高门勋贵之家,人尽皆知。 陈夫人外出与人相交时从旁人口中的得知了此事。 当下就怒不可遏地回了家中。 陈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会不知道,谢临安什么样的人物能成毁她清白。 陈夫人阴沉着脸,冷笑几声厉声问了几句,陈三虽是强撑着没有说实话,可陈夫人能看不出端倪。 这事已然是闹大,那扬州商户的人还在京中等着接人,这事定是传入他们耳中了。 这门婚事怕是没了指望了。 陈夫人一想到白花花流走的银子恨不得打死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陈府看着光鲜实则早就亏空了,原本有了这笔银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全被陈三这个贱丫头给毁了。 陈夫人心中怒火中烧,但她居然是忍了,命人把陈三给关起来。 然后在今天把人抓出来丢在了谢府门口。 她不出手处置,她把人交给了谢府处置。 这陈三不知所谓,谢府是什么人家,你明晃晃的陷害,他们会让你进门,简直做春秋大梦。 陈夫人是料定,陈三今日不被折腾死,也定是会半死不活的。 而事实却是如她所料,只不过也出现了偏差。 一个陈三居然将整个陈府给扯了进去。 宋引玉在说出要参陈家以后,陈府的下人就连滚带爬地回去给陈夫人禀告了。 很快陈家就来人了,火急火燎地把陈三姑娘抓起来丢进马车就拉走了。 后来一步的陈夫人则亲自送上拜贴,站在门口陪着笑脸,对常管家言道这中间有些误会,想亲自和宋引玉商谈。 不过她的帖子根本就没送进谢府就被常管家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常管家软硬不吃,陈夫人无法,既是心惊又恼羞成怒地走了。 她还不信宋氏真敢去参他们,一个养在深闺的病秧子,除了能吓唬住陈三那个废物,还能干 什么。 思及此,陈夫人觉得还是不能白白地等着,万一真被那小丫头胡说一气,上呈皇上,对他们始终有碍。 因而,陈夫人决定先下手为强,给陈将军送信把人叫回来想先去告状。 只不过她并未如愿,不巧,再过不久春猎就要开始了。 陈将军今日去了猎场,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另一边,宋引玉的狠话可不是说说的。 一回屋,她就开始写信,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都写上去。 这信是写给她爹的,她爹是御史,为人刚正不阿,把事情说清楚,他最知道该怎么参人了。 秦嬷嬷边帮她磨墨边问: “夫人不等大人回来商量商量,由大人亲自去处理?” 秦嬷嬷说的大人是谢临安,毕竟他是首辅,百官之首由他去,届时或许会事半功倍。 宋引玉落笔不停,头都没抬地说: “不用,这些污糟事他牵扯其中,处理起来会束手束脚。 爹是御史,本就有监察百官的职责,爹去更合适。” 说难听点,这桩祸事是一桩桃色绯闻,他染上了就脱不开了。 现在事情是说清楚了,可天长日久,要是再有人把事情扯出来说,难免会传些似是而非的话。 慢慢的传言变了味,恐怕就成另一件事了。 如今谢临安名誉受损,能做的是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 宋引玉能想到的办法,便是降低谢临安在整件事的存在感。 以她的名义来处置是最好不过的。 以后流言再传,无论扭曲成什么样,都顶多说她是个妒妇,而不会说谢临安毁人清白还不许女子进门。 宋引玉才不怕别人说她妒妇呢。 一边思索着,宋引玉的信慢慢写完了。 她小心拈起信纸吹干了上面的墨迹,然后通读了一遍。 看着信纸上一字一句情绪饱满,尽都是委屈和被人陷害的悲愤,宋引玉满意极了。 她爹是个行动派,虽说不来什么软乎话,可对她那是也是放着手心里疼的。 看到这封信不把陈家给参死,她就不姓宋。 宋引玉将信装好,让人送去宋府时,就有人来传消息说她母亲宋夫人来了。 宋引玉一愣,很 快反应过来,这怕是她娘听说了今天的事烦心她,所以才亲自跑过来的。 正好这信由她娘亲自交给父亲是再好不过了。 当即宋引玉拿着信赶紧去前厅见她娘了。 她人刚一只脚踏入门槛里,宋夫人就起身匆匆向她走了过来。 也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她是没吃什么亏,悬了一路的心才放心。 宋夫人外表看着是个贤淑温柔的女子,实则她外柔内刚,因宋引玉从小身子不好,早就熬出了股刚强的性子。 宋夫人握住宋引玉的手,把人牵到一旁坐下。 还未说话,先是笑了: “窈奴胖些了。” 宋引玉心里哀怨,虽然她是该胖些好,但这个字怎么听怎么让人别扭。 不过看宋夫人眼里的欣慰和高兴她也跟着笑了,道: “夫君,对我很好,婆婆和公公也对我好,府里的好东西都紧着我来,所以现在身子恢复得也快。 以前我走两步就喘,可娘你看我从正院走过来要半盏茶的功夫,可一点都没事。” 宋夫人闻言一看,果然除了脸色微微红润些,宋引玉呼吸平稳没像以前那样难受了。 她心中越发是信了当初的清无道长了,窈奴嫁到谢家果然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她忽而蹙眉道: “窈奴今日的事鲁莽了。” 宋引玉明白宋夫人说得是今日在谢府门口收拾陈三一事了。 她笑着劝慰道: “娘,那陈三姑娘所言所行都伤及了谢府的名声和夫君的名声。 我不喜欢她,更不能仍由她再胡说八道,所幸她说自己说了实话,这不正好吗?” 宋夫人见自家女儿一脸单纯的模样,叹了口气,轻声道: “你以为陈家是什么好人家吗?礼义廉耻于他们而言还没银子重要。 陈府中,像陈三姑娘这样被陈夫人拿去换银子的庶女不再少数。” 说着宋夫人将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慢慢道来。 陈家的龌龊烂事,只要是出手查陈家该知道得,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最后她道, “陈夫人固然有借你之手收拾陈三姑娘的意思,可绝不会允许你将整个陈府拖下水。 她心思狠毒,全然不 顾脸面,我是怕你在她手上吃亏。” 宋引玉怔了下,陈府的水原来这么深啊。 她从来没有否认那陈三姑娘可怜,只是恶心她所作所为。 说来她这算不算歪打正着地救了陈三姑娘一命。 要是她听秦嬷嬷他们的话把人拖进府中处置,恐怕从谢府再出去的陈三姑娘定是会被陈夫人给打死的。 现在事情闹得满京城都是,陈府内里的一腔毒瘤被捅穿了。 投鼠忌器,想来陈夫人对陈三姑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打骂磋磨恐怕是免不了的。 一时间宋引玉心里有些复杂。 “窈奴有听到娘说话吗?” 宋引玉正想得入神,被宋夫人轻轻推了推。 她回神问到: “娘,您说。” 宋夫人看宋引玉果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得又说一遍: “此事你先别管了,陈府的事好查,证据我已经收拢了不少,我会让你爹参告陈府。 陈将军这官职约摸也来得不正,当今皇上杀伐果断,事情一旦查明,陈府的官是别想做了。 届时他们自顾不暇,便没心思来找你麻烦了。” 宋引玉眨眨眼,下一瞬她笑了起来,握着宋夫人的手,软乎乎地说: “谢谢娘。” “窈奴,又说傻话了。” 两母女又说了些体己的话,宋夫人才走。 走之前都不忘嘱咐她好好养身子,好好吃饭。 宋引玉则命人装了不少食锦阁里的糕点给宋夫人。 宋夫人好笑,宋引玉每次去食锦阁买糕点时,都会送一份去宋府。 上次送来的还没吃完,这来看看她却还往给她塞。 “娘,可好吃了,食锦阁新出的您和爹爹尝尝,要是喜欢,下次我给您买时,再添上这种。” 宋夫人抵不过她,最后只得收下走了。 至于那封信,则被宋引玉原封不动地揣回来了。 这信里的内容大多具有煽动性,还是别给她爹了,她得换个平静点的口气,不偏不倚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出来才好。 这信才能发挥它的价值。 想着宋引玉又重新回房,琢磨开了。 第46章 宋引玉重新…… 宋引玉重新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了宋府,便将事情丢开手了。 至于外面因着今天这事吵翻了天,她都一点没受影响,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想上谢府来打听,可谢府的下人嘴都严,那是一个字都没有套出来。 倒是有谢氏的族亲上门来,包括之前在皇宫遇上的那位谢二夫人。 不过宋引玉对外放的话,被今日一事气得心口疼,眼下正在躺在床上修养呢。 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又被京中的贵妇们知道了。 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惯来低调的谢家像是变了天一样,在旁人眼里蒙上阴影。 有心善的私底下对宋引玉颇为同情,道她年纪小身子骨弱今日家中人都不在还被陈家欺辱上门了。 就是身体康健的女子遇见这种事,恐怕都会急火攻心气得昏死过去吧。 想来她之前在谢府门口的镇定自若,都是硬撑的吧。 回了府,那口气散了,就病倒了。 宋引玉身子有多差,京中无人不知。 沉疴宿疾还未好,又病这么一场,真是可怜呢。 当然有心善的,也有心思恶毒的。 这些人,无不带着恶意揣测,这宋引玉怕是活不过今晚,就得病死吧。 短短半日的时间,传言以给各种版本,开始广为流传。 传来传去的,到后头不知怎的,就传出了谢家那位新进门不到一年的谢夫人恐怕是过了这个春了。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等传进了宋夫人耳朵里时,已经成了宋引玉病重不治快撒手人寰了,可把她吓了一跳。 要不是她才见过宋引玉,只怕也是觉得她的窈奴又病重了。 然而她女儿还好好的,却被人这般传,这京中妇人个个都跟长舌妇一样宋,夫人极为恼怒。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私底下都说她女儿是个短命的,早晚要把谢夫人的位置给腾出来。 心下极为不舒服的宋夫人,暗自思量,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定要宋大人把陈家参告到丢官,往深了查说不准还得抄家流放。 就那一家子的德行,宋夫人不相信他们能干净到哪儿去。 宋夫人这边暂且不提。 宫外的 消息传不进宫中,谢临安一日都忙着公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宋引玉把人赶走后,信也送去宋府了,就深觉事情已经了得差不多了。 整个人好吃好睡的,根本没想到流言已经蔓延到她身上,传她快病死了。 所以都没多想着要给谢临安送个信儿去。 这直接导致,谢临安刚一出宫门,就有等着给他传消息的同僚,迎上来,急急道: “大人,您怎么现在才出来,下官听说您夫人病重了,等着见您最后一面了。” 这同僚也是个憨的,他先出宫刚准备走,就听得在外面候着接他归家的夫人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末了还添一句,听说谢夫人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 他是见过那谢夫人的,身子羸弱,走两步喘三步,一听这话心中一思量。 这都起不来床了,这怕不是急火攻心下病危了,现下说不定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他越想越后怕。 他想谢大人虽然老成持重,可平日里跟夫人感情这般好,这还成亲没多久怎么人就要没了。 谢大人婚事坎坷可怜呢。 同僚思及此,心里急,便等在这想跟谢临安说让人赶紧回去。 可他出宫了,就进不去了,只能等在宫外,好不容易见到人,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她身旁的夫人,能不知道自家老爷是个什么人。 但听得他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 她不过说句病了,怎么到他嘴里就成见最后一面了? 谢临安原本听得一脸莫名,根本没相信,甚至对于这位同僚的话甚是不喜。 他不喜欢人这么咒窈奴。 同僚夫人本是心虚,可她还来不及解释,就有另一人走来,皱紧了眉头道: “大人,我听家中侍从说夫人病重,可是真这般严重了?” 这是文渊阁的一位学士。 由他开始,越来越多下值了没走,接到府上传来消息的官员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所知的各个版本的流言。 瞬间这些杂乱的话,充斥着谢临安的耳膜,他还从未觉得,这些同僚的声音如此刺耳。 他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眸光凌冽。 而一旁的非乐从陈三姑娘陷害逼迫夫人收她 进府开始,则越听越心惊。 事情从头到尾,来龙去脉都能从这些大人嘴里拼凑出来。 若是一人说假话,不可能所有人都说假话。 且这些大人,不是文渊阁学士,就是宫中编纂。 可不是什么街头巷尾讲人是非的婆子。 所以,那什么陈三姑娘逼上门是真的,夫人病重也是真的。 想到这,非乐垫脚四处看了看,这才要命的发现,独独只有他们府上没有人来传话。 他心中又有些疑惑,正要劝说大人先回府看看再说。 哪知他家大人,已经眉目冷肃,面沉如水地大步走到宫门处守着的侍卫身旁,一手抽出侍卫腰间配的长刀。 一刀斩断马车上的缰绳,卸掉车辕,随后人翻身上马就迅速狂奔而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连被抢了长刀的侍卫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远了。 非乐有一瞬的茫然,他从未见过大人如此失态,方寸大乱的模样。 可来不及多想,怕真出事的非乐,向周围骑马来的大人的侍从借了匹马,追着谢临安往府上跑了。 侍卫捡起谢临安丢在地上的刀,忙对另一人说: “我去禀告统领,你先看着点。” 说完人就跑了。 其他人见状,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赶忙也上了自家马车,催人快回府。 今日这事可闹得太大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最开始那同僚后知后觉地咽咽口水道: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夫人笑骂道: “你说呢?” 这事闹得,他家大人就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有六窍都放在了公务上,剩下的一窍还时常堵了。 她拉拉人道, “走,先回去等消息,如果真是误会,那话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 同僚忙点头,两夫妻上了马车,回了家。 谢临安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纵马狂奔了,街上的人还未散尽,快马跑过惊了不少人。 可他却是抿紧唇,眼神如利剑一般射向前方。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他知道宋引玉的身体不好,有喘鸣之症。 那病需要静养,可窈奴却是个烈性子,遇事,尤其是与他相关的事,极易 急躁。 若是那陈氏女,真的冲撞了她…… 想起宋引玉面如之色,泪睫于盈虚弱不堪地模样,谢临安心下一紧。 不期间,同僚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无数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在说,窈奴病重了。 若这全都是真的,若是窈奴真的在等着他,得见最后一面。 谢临安额角迅速抽搐了下,紧跟着心底变得空落落的,可又有翻腾不止汹涌而来的异样。 那股异样直冲他喉腔,哽着他,连呼吸吞咽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变得虚无,眼眶甚至发着烫,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落出来,而后有被吹散在风里。 谢临安无知无觉,只觉一片混乱无法冷静下来。 好像只有那句,宋引玉病重,等着看他最后一眼,滚烫地烙在心口上。 灼地人心里发颤地疼。 终于他走过漫长的路程,回了府中,可往日进进出出的门,此刻却宛如成了一个吞人巨兽的口,那般骇人。 谢临安翻身下马,僵硬着肢体往里走。 他模样是少见的狼狈,守门的小厮极为诧异。 一日不见怎么大人成这样了。 谢临安大步向里走,看似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可他并不知道,他现在整个都像是一张绷紧的弓,仿佛下一瞬就要断裂了。 这模样吓到了府中的侍从,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临安。 一时间竟是忘了要去给宋引玉禀告。 宋引玉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招呼着人,可以摆饭菜 谢临安平常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出宫了,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家了。 要是有耽搁他会派人回来传消息。 在等的这段时间宋引玉又把之前的那封信拿出来看了看,然后准备烧了。 其实这信写得还挺好的,情绪饱满,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感情。 如果按作文算的话,可以说宋引玉有史以来写得最好的一篇了。 可是这么文采俱佳的文章,她高中语文老师看不见了。 不然一定会激动得热泪盈眶。 宋引玉可深深记得高考模拟时,她语文老师拿着她的作文痛心疾首地说,这么干巴巴凑字数的作文他还是第 一次见。 就这样的作文,能拿个高分就有鬼了。 如果她最后高考不好,一准是给这作文拉得分数。 不得不说她语文老师还挺有先见之明的,她后来没上重点大学,差的那十几分就差在语文上。 再联想那作文,问题可就不出在那上面。 欣赏完自己的大作后,宋引玉叹了口气,正准备烧时,却听得阿月惊愕不已的声音: “大人?” 听得谢临安这么早就回来了,宋引玉放下手的信纸,笑着起身往门口走去。 可当他看见谢临安的样子,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人吓了一跳。 不过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已经被人裹紧怀里死死抱住了。 宋引玉是第一次觉得谢临安的怀里这么冰冷,且充满了不安。 她不知道怎么人就成这样了,等她回过神时,却发现这个素来从容镇定的人,身子居然在微微轻颤着。 宋引玉心里一慌,她环住谢临安的腰,软了身体靠在他怀里,方软了声音低声细语地说: “夫君,怎么了?夫君,我在。” 她安抚着他,过了好久,抱着她的谢临安终于安定了下来。 他松开宋引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半响艰难地问到: “窈奴,没事?” 宋引玉当然没事,她摸摸谢临安白得吓人的脸颊,发红的眼尾。 随即她脸色一变又伸手拉住谢临安的手握了一下,才发现他竟浑身冰凉得厉害。 宋引玉呼吸一滞,再开口声音里已是带了哭腔: “谢临安,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宋引玉被吓到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谢临安这样,这个人明明应该是天塌下来了,还能镇定自若地想着如何再把天撑上去的人。 在确定眼前的人还活生生的,那双眼睛浸着水色但依然晶亮,谢临安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牵着宋引玉想往屋内走,可不想却踉跄了一下。 想来是刚刚绷得太紧,这会儿陡然松懈下来身体还没适应。 宋引玉连忙扶住他。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她给谢临安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谢临安缓缓摇摇头,想拒绝。 可宋引玉却 是固执地看着他。 没法,谢临安只能,慢慢饮下。 “谢临安……” 宋引玉唤道,有些无措。 一杯水喝下后,缓了一会儿谢临安已经恢复正常。 他眉目间重新染上了温和,脸色虽然依然白得吓人,可总算沾了些人气。 他握住宋引玉的手,轻声道: “无事了。” “到底怎么了,谢临安我很担心你。” 宋引玉瘪瘪唇,满脸都是忧色。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狗皇帝和惠妃又作什么妖了,才把人折腾成这样。 哪知谢临安却开口道: “有人跟我说,你,病重,等着见我,最后一面。” 虽是已经知道这不是真的,可谢临安说起来还是很艰难。 呃。 正想着要怎么找狗皇帝报仇的宋引玉一噎,眨眨眼,差点以为是她听错了。 这哪儿来的谣言,她病重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谁在背后咒她? 过了好一会儿,宋引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哭笑不得地说: “你没先找人问问吗?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 谢临安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还有些虚弱,他慢慢说到: “我忘了。” 他从未经历过那样的情绪,在短暂地怀疑了旁人口中事情的真伪后。 便脑子都想着,若是回府真的见不到笑意盈盈的窈奴,该如何? 若窈奴真的不好了,又该如何? 那一瞬,他被无措绝望空茫摄住了心神。 谢宋两家订过两次亲,谢临安以前时常听到宋府传来消息说宋引玉病重。 生死一线之隔,她迈过去好几次。 有时明明说人已经快好了,他的母亲已经在准备成亲事宜了。 可是没几日,便接到了她不行的消息。 次数越发多了,谢临安已是习惯了。 只是心中对这从未蒙面的未婚妻子,很是怜悯。 怜她小小年纪却备受病痛折磨,没过过一天的寻常女子该有的日子。 所以在后来,兜兜转转他终是娶了她以后,谢临安便不自觉地对她怜惜宽宥,事事都纵着她,依着她。 可 小姑娘眼里的明媚灿烂,险些晃了他的眼。 且明明自己羸弱,还该是被人宠着的,却时刻想反过来对他好,维护于他。 此间种种一日复一日地相处,谢临安的心更软。 不知何时起,情已深了。 宋引玉心疼地看着他,半响起身她走到谢临安身前,然后将自己挤进去,坐在他怀里。 宋引玉伸出手,环住谢临安的脖颈,将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心慢慢变得沉静。 低声说到: “谢临安,我在的,我有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 我会长命百岁,陪着你,和你一起终老。 你别担心,别怕,我不会走的。” 屋内的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像是终于感受到怀里人的真实,谢临安抬手紧紧抱住他的小姑娘,垂眼认真描画着她的眉眼,而后低哑着声音说: “好。” 第47章 两人情绪都…… 两人情绪都平静下来后,宋引玉便吩咐阿月阿星摆上了饭菜。 用了晚膳,又各自洗漱准备歇息了。 至于刚刚一事,宋引玉并没有急着问清楚。 虽然是流言害人,可是不过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就能传成这样,险些让谢临安都当了真。 如此荒唐,这背后要是没人出手,宋引玉绝对不相信。 不过总归就是有人巴不得早死,才会这么传。 宋引玉虽然生气,可是并没有跑去问谢临安。 这事待明天她问过非乐,弄清楚了,自然会去查。 等她查到了是谁,届时想法子对付。 宋引玉是这么打算的,心里已经开始隐隐有计划了。 可哪知她刚沐浴洗漱完从内室出来时,就看见谢临安正皱眉拿着宋引玉那封还没来得及烧的信正看着呢。 宋引玉见状,脸一红,忙快步走回去抢了回来。 恰巧谢临安刚刚看完,手松了些,所以被她轻易拿回去了。 宋引玉虽然自认为这份信发挥了她有史以来最高的作文水平。 可是谢临安是什么人,她写得再好,拿到他面前都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怎么好意思拿出来。 “陈氏女,竟是如此欺辱与你?” 显然谢临安的心思与她就不在一道,看完信后,他眼神冷了下来,眉头紧锁。 今日他不在,府中倒是发生了不少事,虽没亲眼看见,但谢临安也能想象到,宋引玉定是被气得不轻。 难怪外面会传她急火攻心,病倒在床。 宋引玉闻言却是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她是想这么欺负我,不过没欺负成。 我反过来把她收拾了一顿呢。” 说着她又指了指手上的信纸,笑了笑道 “这封信是我写给我爹的,所以添油加醋地写得夸张了些,你别信。” 谢临安不解, “为何要与父亲写信?” 宋引玉说: “爹不是御史吗?我想让爹去参陈家一本。” 宋引玉从那日他们在鹿鸣湖遇上的那个跳水的人就是陈三姑娘说起,将事情原原本本,没有遗漏地都说给了谢临安听。 “那陈三姑娘被嫡母苛待了这么多年,临到该成亲还被卖了给陈府挣银子。 压抑多年一朝爆发,想出了个这么恶心人的计划。 可以说,陷害之事,不是陈三姑娘一个人的锅,是他们陈家上上下下都有份。” 说起这事,宋引玉余怒未消,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谢临安安静地听完了,神色倒还算平静,只淡淡道: “陈家不干净。” 宋引玉噌得一下眼睛亮了: “你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如果真查起来,会有什么下场?” 谢临安眼神有些凉,只是落在宋引玉身上时,重新回暖: “这要看他胆子大到什么程度了,最轻约摸都是抄家流放。” 谢临安身为百官之首,朝中大多数官员是个什么样他心中都有数。 有的不查,只是还没空出手来。 宋引玉更惊奇了,这陈将军到底干了什么,能让谢临安给他下这样的定论。 不过她也没再问下去,朝堂政事不少都是机密,她不该问的。 “那我让我爹去参他。是不是还算是为民除害了?” 宋引玉笑眯眯地说道。 谢临安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头,笑了笑道: “歇息吧。” 宋引玉点点头,乖乖上榻,只是正要闭眼睡去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紧张地拉着谢临安的手道: “以后再有什么我的谣言你都别信,回来问我,别自己吓自己了,我会担心的。” 她说得极认真。 谢临安垂眼看着她,似是要将她整个人看进去。 过了许久,他颔首应下了。 第二日宋引玉醒来就让阿月去找非乐,向问清楚昨日的事。 哪知阿月去扑了个空,谢临安命非乐去做什么事了,一大早就出门了。 至于是什么,没人知道。 宋引玉找不到非乐,只得让阿月派人出去打听。 当阿月将外面的流言一一转述给她听时,直把宋引玉听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难怪谢临安会信了,那流言跟编故事一样,有头有尾,半真半假,还版本各异。 听得宋引玉一度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快病死。 这 背后之人真是煞费苦心了。 而后宋引玉叫来了常管家,让常管家出手继续查,到底谁做的。 很快,简直出乎意料宋引玉意料的速度,事情就被常管家的人给查出来了。 打死宋引玉都没有想到,这事居然还扯到宁国公府去。 没错,就是女主的娘家。 而制造流言的人,正是宁国公府嫡妻原配生的那对双胞胎的那个妹妹。 也就是皇后的亲妹妹。 或许只是为了恶心她一下,这位文二姑娘并没有把事情做得太隐蔽,一查就查清楚了。 不过宋引玉意外的不是因为文二姑娘会对自己出手,而是她居然把这么个人物给忘了。 如果说皇后是全书幕后大反派的话,那她这个妹妹文二姑娘,就是前期最让女主头疼的反派一号了。 文二姑娘取名文宛莹,自小就备受宠爱。 书中宁国公对皇后这个长女是寄予厚望的看中,而对文宛莹则是纯粹的疼爱。 包括皇后也是最疼这个妹妹的,更别说她还有个双胞胎的哥哥。 宁国公府最为最受宠的女儿文宛莹和女主惠妃简直就是最直接的对照组。 文宛莹性子娇纵跋扈,目空一切,在惠妃还在家中时就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而两人最终彻底走向你死我活的地步,就是因为文宛莹痴恋着谢临安。 因为和惠妃是姐妹,两人样貌有几分相似,为了能得到谢临安,文宛莹甚至把自己打扮成得她最恨的人一模一样。 她想成第二个文宛舒,进入谢临安的心里。 所以不止打扮依照文宛舒来,连行为举止都在学她。 简直疯魔了一般。 可是一切都是徒然,谢临安从来没有看见过她。 她情愿当惠妃的替身,可是谢临安不会做这样的事。 自然是拒绝了文宛莹。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文宛莹倒是没对谢临安因爱生恨,只是她将全部恨意倾注到了惠妃身上。 随后的日子里文宛莹借着皇后的名头开始频繁入宫。 她之前学着惠妃的模样几乎学了个十乘十,就是相貌都能借由妆容画得极像。 文宛莹因此将自己妆成宫中的第二个惠妃开始勾引皇帝。 彼时皇帝虽然分得清谁是谁,可惠妃对他不假辞色,为了气她,狗皇帝有时会利用文宛莹演戏想让惠妃吃醋。 然而狗皇帝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竟有一日会被雁啄伤了雁。 他利用文宛莹,文宛莹何尝不是利用他。 自始至终,文宛莹都是要惠妃死。 因为狗皇帝的放纵,让文宛莹后来找到了机会险些把惠妃给毒死。 差一点,不过因为发现得早,惠妃还是没死成,可是还是给身体留下了不少的后遗症。 文宛莹自然是被处死了,这过程中也成了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 简而言之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她比皇后更激进。 这么一个狠毒到能给男女刻下阴影的人,宋引玉之所以会忘记她,是因为这个角色死得太早了。 而且她不会对谢临安造成任何威胁,所以宋引玉天然地就忽略了她。 毕竟全书中真正害了谢临安的人是狗皇帝和原女主。 所以宋引玉将全副心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现下她陡然知道了文宛莹开始对她出手,宋引玉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以前文宛莹认为谢临安心里的人是惠妃,所以跑进宫千方百计地要杀她。 现在坐在谢夫人位置上的可是她,那文宛莹不会是盯上了她,现在不想杀惠妃了,转而要对付她了吧。 宋引玉坐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寒颤。 这一忧虑一直到晚上宋引玉心里都绷得紧紧的。 她在想文宛莹要是真得像对付惠妃那样,对她也是不死不休的话。 她该怎么办? “窈奴,可是身子不舒服?” 谢临安放下碗筷问到。 往日宋引玉用饭是都最是专心,今日却是端着碗半天都没吃一口。 宋引玉愁眉苦脸地放下碗,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我查到,昨日的流言是定国公府的二姑娘的手笔。” 说着宋引玉看着谢临安,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难道要说她怀疑接下来文宛莹要杀她? 没头没脑的,要不是她看过原书,就是她自己都不会信。 “她暂时都不会出现在京城了。” 咦? 宋引玉正苦恼着不妨谢临 安这么说,一时间愣住了。 半响她回神来问到: “怎么回事?” 谢临安眼见不给她说清楚宋引玉是吃不下这饭了。 虽不知道文二姑娘做了什么让宋引玉如此不安,可谢临安隐隐有些后悔没有让定国公的处罚再重些了。 “定国公不会教子,从文小公子到文二姑娘,事可一不可二。 我今日下值便去了定国公府,亲自拜访了他。 文二姑娘已经连夜被送出京城去,短时间内是不会回京的。” 宋引玉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真的?” “非乐亲眼看着马车出了京城,才回来禀告。” 宋引玉心中的大石头暂时被搬开了,虽然文二姑娘不可能永远离开京城。 但是总归是暂时离开了,趁着这段时间,她要好好想想了。 不过,只怕那文二姑娘会更恨她了。 但奇怪的是宋引玉一点都不怕了,她眉眼弯弯,端起碗冲着谢临安笑得喜人,然后开始吃饭。 依旧去往常一样吃得喷香。 文二姑娘又怎么样,她有谢临安。 再是个疯子她对付不了,谢临安会帮她出头的,就像今天这样。 第48章 流言传得快,消…… 流言传得快,消失得也快,其始作俑者文二姑娘都被连夜送出京了,自然没人在后面煽风点火了。 不过这事当初闹得大,以至于后来朝中的一干臣工遇上谢临安时都尴尬不已。 当日在宫门口谢临安的反应不小,后来连狗皇帝都是以为宋引玉不行了,让太监带着太医来了的。 在得知人没事,还是给她请了个平安脉。 到第三天,宫中就送出了不少补药。 宋引玉见状也是无语。 谢氏族里那天下午来过的夫人,二次登门想登门道歉。 毕竟一开始流言就是从他们那儿传出的,但后来传成那样,虽不是他们做的。 可是也确有责任。 不过宋引玉还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见,只收了她们送来的赔礼。 算是安了他们的心了。 关于陈家,她爹和谢临安在早朝时同时参了他一本。 她爹参陈家教女无妨,败德辱行。 谢临安参陈将军公报私仇暗杀上峰,贪赃枉法为一己私欲买卖军职。 若说她爹那个还有的挣扎,那谢临安所说的,足以判陈家一个抄家流放了。 陈将军本名陈重,为人心狠手辣又贪财好色。 早先就有人说过,此人忠武将军这职位来路不正。 往深了查果然如此。 原来的忠武将军是陈重的上峰,后来他上峰死了,就由他上位了。 原本没什么问题,之前他就颇受上峰器重。 有问题的是,他的上峰死得蹊跷。 谢临安这么一参他,皇帝震怒立马命刑部查。 这一查,果真查出了问题。 陈家几代都出败家子,到了陈重这一代才出了他这么个狠人。 一直处心积虑地往上爬。 虽然功夫好有本事,可心术不正,还是个小小的守备时,就贪墨了不少银子,还将他手底下的职位进行买卖。 后被他上峰发现后,怜他是个人才,只降职处理,没再往上告让他获罪。 可陈重心狠手辣记恨上峰挡了他的财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给暗杀了。 然后又暗中处理了其他对他有威胁的人,光明正大坐上了忠武将军的职位。 也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了。 查出来的事情惊爆了不少人眼球,原来陈家是这么起复的,难怪他们都觉得陈家爬得太快了。 狗皇帝虽然狗,可是对待政事向来雷厉风行,眼里不揉沙子。 陈重人还在猎场没回来时,陈家已经被抄了。 陈重也是在猎场被抓的。 陈家一夕之间大厦崩塌,不知道当陈重知道陈家是被他夫人和女儿联手给整没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作为算是在整件事里出过一份力的宋引玉,对陈家的下场还是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的。 她肚量小,记仇。 陈家抄家那天,好多人都说陈三姑娘可怜。 但宋引玉被她逼上门求着要给谢临安当小三这事,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她再好心也没办法,把同情分给陈三。 况且,陈重贪墨的每一分钱都是沾了血的,陈家对陈三再不好也把她养了那么大。 说白了,陈家就是活该,从上到下没一个好的,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陈家被流放走后,很快就没人再关注了。 毕竟只是个破落户,原本在京中就不显眼。如果不是这回把谢临安扯进去,在京中是掀不起这么大的水花了。 他的关注度其实还不如突然病重被出京的文二姑娘。 时光荏苒,一晃眼入了三月。 天暖气清,宋引玉终于能穿稍微轻薄一些的衣裙了。 刚入春时,她就招来了绣娘,做了好些衣裳。 她长得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宋引玉便大胆地把市面上能看得入眼的颜色都做了一身。 因她最近长胖的速度有些快,所以在做时都嘱咐了绣娘全部衣服都要放宽一两寸。 届时到她拿到衣裙时,穿正合适。 说起这个宋引玉真是高兴得差点热泪盈眶。 因为她身体的曲线终于出来了,虽然还达不到前凸后翘,可是终归是有女儿家该有的身段了。 以她目前的趋势来看,这具身体的最终模样,是前景喜人呀。 宋引玉因此非常高兴,甚至暗戳戳地想,等她再好点,就该把和谢临安的圆房提上日程了。 圆房呢…… 宋引玉想着,脸上 一片红晕,眼神却亮得狠,嘴角咧开的笑都快拉到耳朵处了。 “夫人,是不是该下面了?” 阿月盯着铁锅里咕咕往上翻腾的水,小心地问到。 宋引玉惊醒,看向锅里,已经开透的水,连忙点头,随即又确认了一下: “非乐是说,大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宋引玉怕谢临安一直没回来,面煮好了,就坨了。 阿月好笑地点点头: “是,夫人,在路上了。” 这话宋引玉都问了三遍了。 来小厨房时问一遍,开火烧水时问一遍,水开了,该下面时问了第三遍。 宋引玉得了准信抿唇笑意盎然,然后走到案板前,把大师傅拉好的面条,慢慢放进锅里。 面一下锅她就用筷子快速搅开,免得沾上。 不一会儿锅里就翻滚着白色的面汤,面条随着浮浮沉沉的。 见状宋引玉开始调料,两勺酱油,半勺盐然后是一小坨猪油。 然后在锅里盛了些面汤放入碗中。 猪油很快划开,混着浅褐色的汤水浮在表面。 再和着其他调料,香味瞬间铺开了,真是即诱人有好看。 其实宋引玉最喜欢吃番茄鸡蛋面,也做得最好。 可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番茄这东西,她就只能做她第二选择的猪油清汤面。 宋引玉这一顿忙活,动作乱中有序,又有阿月他们帮衬,总算没出什么纰漏,手上也出现什么烫伤之类的。 顾忌着谢临安吃得清淡且不喜欢油腻的食物,所以宋引玉的猪油放得很少,且煮面用的都是白水而不是高汤。 面下去了,调料也好,宋引玉便一门心思认真地看着锅里的面,怕它煮过头了。 终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用筷子挑起几根看面条透亮,知道是好了。 “先别熄火。” 宋引玉提着声儿吩咐道。 随后她先将面条全部挑进碗里,紧接着就着面汤开始烫青菜。 等青菜好了,她小心地铺在面条上,最后撒上一把葱花,一碗猪油清汤面完美地做好了。 清亮的汤底,白白的面条上铺上两根青菜极一把葱花,怎么看怎么好看。 连阿月她们都很惊喜: “夫人真厉害,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出这么香的面条来。” 宋引玉心虚地笑了下: “这不跟大师傅学一天了吗?” 阿月转念一想也是。 说起来这碗面可是宋引玉蓄谋已久,盖因今日乃是三月初六,谢临安的生辰。 早在一个月前宋引玉就惦记上了日子,一直都在想要送什么生辰贺礼给谢临安。 但当她把会的东西都拉出来看看时,发现,不管哪辈子她都活脱脱一个四肢不勤的小废物。 唯一会的且拿得出手的就是煮面条。 还就两种,一个是番茄蛋汤面,一个猪油清汤面。 说来惭愧,会煮面还是因为她喜欢吃。 她妈有先见之明,怕她以后离家了把她饿死。就选了她喜欢吃番茄鸡蛋面和猪油清汤面耗时七天,不顾她痛苦面具硬是让她学会了。 不得不说,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所以宋引玉决定要给谢临安煮一碗长寿面。 可是她要是真的莫名其妙就会煮面下厨的,难免惹人怀疑。 为此,宋引玉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叫来了大师傅跟在小厨房学起来了煮面。 大师傅手艺好,她只简单地叙述了一下猪油清汤面长什么样,说谢临安喜欢吃清淡的,大师傅就懂了。 在大师傅的加持下,这面味道自然更好。 中午时大师傅试着做了一碗给宋引玉吃,直让她差点没忍住把汤都给喝干净了。 宋引玉本来就会做,但她怕露馅,在做的时候就假装笨手笨脚地显得生疏。 其实这她做起来也是简单。 毕竟面是大师傅拉的,火是小厨房的丫头烧的。 她只需要放水,下面,做料就好真的么什么难度,倒是让阿月她们心惊胆战,生怕她伤着了。 所幸没什么,面也好好地做出来了。 “夫人,大人回来了。” 这时间掐得正好,面刚起锅他人就回来了。 宋引玉立马笑开了,兴奋地将面装进托盘里,抬脚出了小厨房往屋里走。 期间阿月怕她烫着要接过来,宋引玉都没答应。 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刚进屋就与已经换了常服的谢临安撞上。 宋引玉眼睛晶亮地看着他,正 待说话却是手上一空。 原来手中装了面的托盘被谢临安接过去了,他端着托盘走到桌边放下。 宋引玉跟在他身后,人刚刚坐下,就被谢临安拉着手,蹙眉来回仔细看了一会儿。 只见那双皮肤细嫩的手除了指尖微微泛着红外并无其他痕迹。 谢临安小心碰了碰她的手指,眸中染上了些忧色问到: “疼吗?” 宋引玉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不疼,没伤着,就是刚刚端碗时,碗有些烫。” 她声音脆生生的,小脸上尽是娇憨。 宋引玉喜欢谢临安这么细致入微地关心她,怕她疼,怕她不舒服,怕她不高兴。 让她有种被眼前地放在心窝里疼的感觉,心里更是像泡在了温泉里,软软的,涨涨的,说不出的奇妙感觉让人沉迷。 宋引玉往谢临安身边靠了靠,谢临安身上若隐若现地竹香味钻入她鼻腔。 此时阿月,子鱼等人早就知情趣地出去了。 其实谢临安和宋引玉在一起时,很少要他们伺候。 一般都是谢临安亲力亲为地照顾宋引玉。 特别是经历那次他误以为宋引玉不行了,受了惊吓以后。 二人之间亲密较以往就更甚了。 他会对牵着宋引玉的手,带她出去逛集市,会在她不想走时,背着她慢慢走。 会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一笔一划地写字。 总之好多事,就是宋引玉想起了都会忍不住脸红。 早先阿月他们在那儿杵着时,每每都要不自在,且克制不住地红了脸,更无端地觉得自己多余。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两人在一起,下人都会避开来。 “吃饭吧。” 除了刚刚端进来的那碗面,其他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其中有几道是静慈堂送来的,算是给谢临安庆祝生辰了。 宋引玉见状忙点头,她把面往谢临安面前推了推,腼腆地说: “要尝尝吗?” 说完她跟着补了一句,祝语, “祝夫君,生辰快乐,喜乐安康。” 宋引玉在说祝语时,神态极其虔诚,言语更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她希望谢临安能逃脱原书中的结局 ,喜乐安康,但无论怎么样,她都会陪着他的。 谢临安短暂地被宋引玉脸上的神情所怔住。接着他轻轻拍了拍宋引玉的头,眉目含笑,温声道: “祝窈奴也平安喜乐。” 宋引玉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 “今日是你的生辰,应该给你祝福的。” 谢临安却道: “便将我的祝福赠与窈奴吧。” 宋引玉红了脸,每次谢临安用着最正儿八经地态度说这些话时,简直比轻佻地撩拨,还要撩人。 宋引玉没好意思继续纠缠那问题,不然她怕遏制不住自己又滚进他怀里了。 “先吃面,这是长寿面一定要吃。” 说着她又用着不小的气音道, “这是我亲手做的。” 谢临安早在看她亲自端着托盘进来时就已经猜到了: “辛苦,夫人了。” 宋引玉扣了扣手指,强撑着道: “不辛苦。” 谢临安挑起了面条,慢慢吃了起来。 宋引玉眼巴巴地看着,等一会儿后期待地问到: “好吃吗?” 谢临安吃下第一口时,很是意外。 这面的味道竟是意外的爽口,很是合他的胃口。 他放下筷子颔首,笑着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窈奴的手艺很好,很好吃。” 纯粹的夸奖,脸上更是不掩饰的喜欢,宋引玉松了一口气。 看谢临安吃饭是一种享受,他举止优雅慢条斯理,就紧紧吃个面的场景都能如画了。 宋引玉看着看着,自己却馋了。 她舔舔唇,道: “我能尝一点吗?” 她眨巴着眼睛看他,拖长了调子地撒娇。 谢临安本该是给她碗里挑一些的。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小姑娘的声音太软,还是她模样太惹人怜爱。 所以他几乎没有多想,只端着碗,用筷子夹了一夹雪白面条吹了吹然后凑到宋引玉的唇边道: “吃吧。” 宋引玉一愣,可一瞬她便笑眯了一眼,就着谢临安的手吃下了一口面条。 她对自己的手艺清楚,这面条果然好吃,没浪费了她的 时间。 宋引玉只吃了一口,剩下地全被谢临安吃完了。 这是对她手艺最大的肯定。 今日月色不错,又恰逢是谢临安的生辰。 用过饭后,两人坐在了夜空下赏起了月。 其实宋引玉纯属是附属风雅,她对赏月并不感兴趣。 特别是在她的时代,人类登上月亮以后,已经打破了神话里关于月亮的美丽传说。 每一次抬头看月亮宋引玉想起的都是,那些网上看到的关于月亮的图片。 还有关于月亮与潮汐的关系,仅此而已。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的人不一样了,宋引玉再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居然看出了浪漫地意味。 竟也觉得月色美得让人心醉。 “这个是生辰礼,送给你。” 宋引玉回屋拿了一个锦盒出来,递给了谢临安。 谢临安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质温润的玉佩。 玉佩雕刻得很好,玉也是上好的玉,唯有玉上绑得络子,有些粗糙。 可谢临安并未说什么,只谢当场就解下了腰间原本的玉佩,换上了这个。 宋引玉见了,高兴地眉眼弯弯,满脸都是欢喜。 其实那络子是她亲手做的。 仅仅是一碗面怕显得寒酸,所以宋引玉还跟着阿月她们学了打络子。 宋引玉笨手笨脚的,跟着学了好久,废了许多丝线才做了个勉强能入眼的。 当时络子做好后,宋引玉很有成就感,心里不自觉地涌起了雄心壮志。 想着她一定要跟着阿月她们好好学刺绣,等明年谢临安过生辰时,她给他绣荷包,修腰带。 现下只有络子,宋引玉觉得少了些什么,便选了块上好的玉佩挂上,借着送玉佩其实是送络子。 第49章 一二更 夜深静谧,月光洒下了…… 夜深静谧,月光洒下了一地的霜色碎光,像是给天地间都披上了一层神秘薄纱。 偶尔一丝微风吹来,廊下的灯笼烛火轻轻晃动。 周遭地一切都显得特别宁静,以至于宋引玉的心都慢慢安静了一下来。 院子里的侍从都清走了,只余下他们 须臾,宋引玉忽然侧头看向身旁的谢临安,定定地看了许久,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谢临安见状转头看她,目露疑惑: “窈奴,可是有事?” 宋引玉抿着唇,缓缓点了点头。 她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意,但不知为何又有几分别扭和羞涩之感。 宋引玉悄悄地抠抠手指,一双眼直直看进了谢临安那双比月色更沉静的眼睛,轻声道: “你过来一些,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模样十分正经,连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住了,看起来与往日有几分不同。 谢临安没起疑,只听她的意思往她倾了倾身子。 “再近些。” 宋引玉神神秘秘地说 “说悄悄话。” 谢临安受她影响,神色肃正向她凑的更近。 看着又向她靠近许多的谢临安,宋引玉的心突地有些收紧。 此时两人挨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吞吐的温热气息。 宋引玉的眼睫快速扑闪了一下,心里砰砰直跳,有种将要干坏事的紧张感。 她暗自咽了下口水,随即抬起双手按在谢临安的肩上。 说是按,可她手心软绵无力轻飘飘的,谢临安的甚至感受不到重量。所以倒不如说是搭在了他的肩上,给自己找了个支撑。 谢临安自是以为,她有什么十分重要且不足于外人道的话要讲给他听。 便侧脸附耳过来,极为认真地要听宋引玉接下来的话。 然而,他余光只看得见宋引玉唇一开一合,似是说了什么,却没有什么任何话语入了他的耳。 谢临安没听清,朝宋引玉转头看来。 只是待他想问时,唇上却是一暖,一种独属女儿家的馥郁香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腔里。 抬眼再看之时,他们已是挨得极近,谢临安猝不及防下怔住了。 这是宋引玉 第二次亲吻谢临安,这一次她给自己留足了时间谋划着,骗得他主动靠近。 这般近的距离,足以让她准确无误地亲吻上他殷红的唇瓣。 宋引玉发现谢临安的唇如他的人一样,温暖柔软。 可两人都太生涩了,除却上次那个意外落在谢临安嘴角的吻,他们谁都没有亲吻过别人,与人如此亲密过。 宋引玉虽然是主动的,可是以她纸上谈兵的经验,根本不敢乱动。 作为生手,她的亲吻很笨拙,两人这般贴着,竟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要是就这么一触即离,宋引玉自己好似不太舍得。 但光光只是这样亲密,其实就已经让她觉得心如擂鼓,心底鼓胀雀跃。 奇异的是,她似是还听到了谢临安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地跳着,后来居然和她的心跳频率达到了一致。 这样的发现让她惊异又兴奋,遂往后仰了仰身子,想将这个发现告诉谢临安。 只是她将将抬眼,还未来得及离开谢临安的唇就被看到的艳色给惊住了。 彼时两人温热的气息互相交错,如此近的距离,宋引玉轻易地就看进了谢临安的眼底。 她亲眼看着的他的眸色转深,变得宛如此刻他们头顶的那片夜空般深邃。 瑰丽的眸子,发红的眼尾,目光下流转的异色,仅仅一双眼睛让宋引玉沉溺于其中,惊艳不已。 这时,宋引玉甚至怀疑,谢临安温润谪仙模样的皮囊下藏着的其实勾引人的妖孽。 原本在上次见过狗皇帝以后,宋引玉以为,只有长成那样的男人才能叫妖孽。 可是,那时她没想过,这样的谢临安比狗皇帝更胜。 是不是这就是人说的,越是禁欲的人,在动情时越撩拨人? 宋引玉胡思乱想地想着。 这时的谢临安却是不再安静地承受这个亲吻。 他抬手揽着宋引玉,不自觉间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宋引玉的耳后。 便是这一个动作,宋引玉忽得有些难耐的动了一下。 紧接着,谢临安已经反客为主地回吻着她。 他双眼微阖,以一种几乎本能虔诚地方式亲吻着他的小姑娘。 唇齿相依间,藏着的是令人心醉的眷恋,宋引玉不知何时,已把手插,进了谢 临安的黑发中,抱着他,沉溺在这深吻中,不能自拔。 这便是与爱人之间的亲近吗? 浑浑噩噩之迹她想着。 良久,当这一吻停下,两人分开时,宋引玉恍然间已经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分不清时间了,好像唯有面前的人是真实的。 她头脑昏沉四肢发软,浑身骨头都像是在发酥发软,没了力气。 宋引玉趴在谢临安的怀里,将头靠在他肩颈处,微微喘息着。 她双颊绯红,眼里浮着一抹水色,平时里略显苍白的唇尤为地红艳。 端的是姝色无双。 宋引玉对于她面上的艳色一无所知,她只觉得现下心里像是喝了甜滋滋的米酒一样,又甜又醉人。 谢临安垂眼看了一眼柔弱无依,似是连坐都坐不稳的小姑娘。 他眉目温软,眼里尽是柔色。 谢临安双臂一用力,便将宋引玉拉近怀里,坐于他腿上揽着。 宋引玉还没回过神来时,只觉身子一轻,下一瞬人已经坐在了谢临安的怀里了。 她先是一愣,但很快就笑眯了眼。 接着她环住谢临安的脖子,脑袋埋进他肩颈处依恋着不停地来回蹭。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他们谁也没说话。谢临安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我方才,是在问你,我可不可以亲你?” 宋引玉突然开口说道,她声音还微微有些哑。 谢临安闻言无奈哂笑。 原本他顾忌着小姑娘脸皮薄,没有提及之前之事。 哪知她却自己主动提及。 谢临安嗯了一声,然后在宋引玉头上落了轻吻: “下次,我也会先问过窈奴。” 下次? 初时,宋引玉没听明白,但她很快就红了脸。 自己不认输,想反撩回来,结果还是没撑住闹得自己一个大红脸。 宋引玉咬住红唇,躲在谢临安的怀里,而后闷闷的声儿不服输地传出: “问了,就没惊喜感了。” 这下谢临安是真的笑出声了,笑声清朗,连胸膛都有轻轻震动起来。 宋引玉很少能听见谢临安笑得这么高兴,他一般都是温柔浅笑的。 思及此,宋引玉也跟着抿唇笑了。 两人又在外头坐了许久,夜色正好,纵使安静着不说话,那份静谧都让人心安宁了下来。 天色越发晚了,也越发冷了,夜风吹来,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缩了缩身子。 谢临安温声问到: “夜深了,回房歇息了?” 可是话音落下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声音,他埋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小姑娘已经睡熟了。 谢临安不禁笑了一下,温柔二字刻了个全身。 也没把人叫醒,他径直抱着宋引玉往屋里走。 回了房后,他走到床榻前,小心地把人塞进被窝里,一举一动都极为轻柔,一点都没有惊动她。 安顿好宋引玉后,他才自己入了内室,招来子鱼非乐沐浴更衣。 睡熟的宋引玉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嘴角还挂着笑,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 看得阿月都不忍心叫醒她了,只是想起宋引玉一起不洗澡就难受地模样,她还是狠了狠心把人推醒了: “夫人,夫人。” 宋引玉蓦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只是眼神并不清明,还带着迷蒙。 或许是因为没换衣服,没沐浴的原因她并没有睡沉,所以阿月她们一叫就醒过来了。 打了个秀气的哈切,她睡眼松醒地问: “天亮了吗?什么时辰了?” 阿月和阿星笑了一下道: “天还晚呢,夫人刚刚和大人在外面赏月睡着了,您白日下了厨房,一直说要沐浴。 水早就备好了,您要起身泡泡吗? 不泡的话,我和阿星伺候您更衣。” 宋引玉被这么一问,还迷蒙的脑子渐渐清醒,她皱着鼻子闻了闻,果然闻见了身上的烟火气。 她在被窝里拱了拱,很是不舍得,但还是起身了。 身上有味道不好受,今晚不洗掉,明日怕是要臭掉了。 头重脚轻地进了内室里,宋引玉耸耷着眼皮一看,果然浴桶里是冒着热气的水。 水温正合适。 脱去衣服,宋引玉进了浴桶里,温水包裹住全身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这么一泡睡意彻底消散,宋引玉也清醒过了,之前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她脑子里。 陡然间,宋引玉的脸红透了,眼睛却是亮得吓 人。 阿月和阿星见状埋低了脑袋,不敢去看宋引玉的神情。 虽然没看见夫人和大人在外做了什么,可是她们却是亲眼看见,大人将夫人抱回了房里。 当时她们躲着没出来就是觉得,大人和夫人之间那会儿是插不进第三人的。 因太晚了,宋引玉没泡太久就起身了。 换了寝衣后她便出了内室。 而这时谢临安已经坐在灯下了,手里把完着那块宋引玉送得玉佩,神情有些悠远。 阿月和阿星几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妥当后。就出去了,一刻都没多待。 人都说灯下看美人是越看越美,这话对谢临安同样适用。 这人从额头眉眼到脖颈无一处不是好看的,脸上的线条更是完美。 他虽在宋引玉面前是惯来是温柔和煦予取予求的。 可同样他浑身似是总带了几分冷清之意,让人乍一看便有了距离感,不太好接近。 宋引玉不自觉间又想起了他们亲吻时,挨得极近看到过的那双眼。恍然间觉得即使是不染凡俗的月下仙人在染上了几分欲时,都会带着那股勾人心魄的意味。 转而她又想,那月下的仙人可不就是她拉下红尘的吗? 这样的想法,让宋引玉心底不由得高兴,而她脸上的笑意早就止不住了。 谢临安放下玉佩看向了宋引玉,朝她招招手: “窈奴,过来。” 宋引玉自顾自地笑着,不防被谢临安叫了一声,让她收敛了笑意。 随后便乖乖朝他走去。 “怎么不睡了?” 谢临安手摸了摸她略带潮气的黑发,微微皱了皱眉,随后站起身去内室拿了张干帕子出来,站在她轻轻地替擦着头发。 宋引玉拉住他的手,仰头看他,说: “不用擦的,就一点,等会儿就干了。” 宋引玉刚刚沐浴时,有一缕头发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湿了,阿月已经擦过了。 现下不滴水了。 谢临安没听宋引玉的,还是擦了一会儿,直到那缕头发已经能根根分开了,他才停下。 宋引玉无法只能乖巧地任他照顾。 等谢临安再从内室出来时,宋引玉才想起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皱了皱秀鼻她道: “白日里在厨房待了一天,身上有味道,不洗明天就该臭了。” 亏得谢临安也不嫌她身上有味道。抱了她那么久。 谢临安闻言却是失笑。 随即两人上了床榻准备入睡。 只是睡了一觉又沐浴,宋引玉这会儿反而没了睡意,她睁开眼看着头顶地床帐。 过了一会儿,她挪了挪身子往谢临安靠近闭眼。 但没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眼睛晶亮,看起来一点也不困。 宋引玉觉得可能是睡觉的姿势不对。 她便轻轻拿起谢临安的手臂,然后自己钻了进去,用手抱住他腰,方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然而,宋引玉没想到,她是越睡越清醒。 睁开眼,她不自觉地抱着谢临安蹭了又蹭,想换个最舒服的姿势好睡着,可她失望了。 宋引玉有些恼了,她揪着谢临安的衣服,埋着头又是一顿乱蹭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早知道,就不让阿月她们叫醒她了。 “窈奴,现在,不可。还未到时机,你身子受不住。” 陡然间传来谢临安克制隐忍的声音,宋引玉先是一愣,紧接着她以为谢临安跟她一样失眠了。 但很快听明白那话里意思后,她脑子轰地一下,脸刷地红个彻底。 什么不可,身子受不住? 谢临安该不会是以为,她想拉着他圆房吧? 宋引玉倏地坐直了身子起身,恼怒地看向他,正欲要坚决否认他的话,并想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乱想时。 却在昏暗地床帐内看清了谢临安的模样时,那些话都消失在了喉咙里。 她灰溜溜地躺了回去,耳廓通红。 可她一闭眼,眼前就出现了,谢临安衣衫凌乱躺在床上,一副既无奈又难耐地模样。 很显然谢临安的衣服是她扯乱的,虽是隔着铺盖,但宋引玉清楚地看到了,谢临安胸前的衣服应是都被扯开了。 回想起刚才她好像不仅扯了他衣服,还蹭了。 所以现在谢临安……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宋引玉蓦地睁看眼,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 难怪谢临安睡不着,还说出了那些话。 想起她看到 的场景,宋引玉自己都不相信她是心如止水什么都不想干。 “窈奴。” 过了一会儿,谢临安再次开口喊她,而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宋引玉没吱声,还弓着身子默默挪动了一下,让自己离他稍微远一些。 谢临安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失笑,知道人是真恼了,他侧了侧身子,温声哄道: “明日休沐,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宋引玉抠了抠被褥上的绣花,依旧没吭声。 谢临安明日休沐她知道,她原是打算想和他去逛集市的。 听说食锦阁做了新的芝麻酥饼很好吃,她想去看看。 还有她想吃臭豆腐了,糖葫芦也想。 主要是想和谢临安一起去逛集市了。 可是一想起方才的事,宋引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现下的状态是真正的恼羞成怒。 宋引玉难得闹脾气,谢临安对此耐性更是足。 他绝口不提适才的事,只又开口道: “再过段时日便是春猎了,你可想学骑马,届时我带你一道去打猎?” 其实这事他早有打算。 春猎在齐明山上,一二品的重臣和勋爵可携家眷前往。 窈奴是个爱玩的性子,若是上了山,要她与那些不熟的夫人姑娘作伴,她定是坐不住的。 不若教会她骑马,届时他能把人带在身边,也是好的。 宋引玉原本打算是不言不语先把今晚过了再说,等明天她自己就好了。 可是这会儿听着谢临安的说到打猎骑马,她眼睛一亮,忍了忍没忍住,她忙转身问到: “你要教我骑马打猎吗?” 来了这个时代,她只做过马车,还没骑过马,可是每次看人骑马她就觉得羡慕。 这下听谢临安谈及,她心里便期待得很。 谢临安看宋引玉总算是理会他了,笑了笑,颔首温声道: “明日去鹿鸣湖的庄子,我教你骑马。” 宋引玉闻言立刻把之前的别扭丢在了脑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明日学骑马一事上了。 被转移了注意力,宋引玉这恼来得快,去得也快,更是重新高高兴兴地窝回了谢临安的怀里。 她想着明日学骑马的事,想着想着竟慢慢来了睡着。 宋引玉挣都没有挣扎一下就任凭自己沉入了梦想中。 翌日,一大早宋引玉就醒了。 虽然昨晚睡得晚,可她依然十分精神,还兴致勃勃地挑选了一件轻薄些的衣服穿上。 头发绾得更是简单,连发钗都没带几根。 整个人都清清爽爽的,看着就明朗舒服。 用过早饭,坐上马车他们便往鹿鸣湖走去。 正巧现在这个时节鹿鸣湖的桃花都开了,应该很好看。 虽然上次在鹿鸣湖遇上了恶心人的事,可是这一点都没影响宋引玉对鹿鸣湖的喜欢。 人是人,景是景,她为什么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搅扰了自己的兴致。 不过与上次不一样的是,朝鹿鸣湖走得不止他们,还有其他几辆马车也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想是鹿鸣湖边的桃花开了,这些人都是去踏春的。 但他们此次来主要是为了学骑马,所以为了不想惹眼,他们便没再鹿鸣湖停留,直接去了庄子。 宋引玉掀起车窗帘子探着头,看了看湖边盛放的桃花,心里算计着找个时间还是要鹿鸣湖边来转转。 要不这么美的景色可惜了。 “若是喜欢,一会儿来转转吧。” 看着宋引玉满眼都是喜色,谢临安温声道。 宋引玉看向他,却有些犹豫: “可要我不想撞上别人。” 虽然他们自己觉得无碍,可在有的人心中,鹿鸣湖与他们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那陈三姑娘不就是跳鹿鸣湖,才扯出来了后来的那些事吗。 上次风波好不容易才停,宋引玉不想再让人传他们的闲话。 谢临安轻易地就明白了她的顾忌,只道: “可走另外的道,避开人。” “你知道?” 宋引玉期待地问到。 谢临安点头笑着轻轻拍了拍宋引玉的头。 宋引玉则高兴地笑了。 走过鹿鸣湖,很快就到了庄子里。 庄子很大,建筑清雅,与谢家一贯的风格类似。 而且庄子直接连接着鹿鸣湖边的山,在间隔的中间有片空地,十分适合骑马。 他们倒是,庄子里的侍从早就备好了马,搭好了棚子 。 连茶和糕点都备好。 而宋引玉一到就被侍从手里牵着的马吸引了目光。 马很高大,皮毛光亮,是匹漂亮的棕色马。 宋引玉看着喜欢,尝试着用手摸了摸它,没想到这马看着高大健壮竟意外的温顺。 宋引玉顿时惊喜地回头看谢临安: “它好乖。” 谢临安笑着道: “要上去试试吗?” 宋引玉闻言也没多想,忙不失迭地点头,看起来极为迫不及待。 谢临安牵着宋引玉的手走到马镫旁,随后宋引玉上了马。 上马意外地顺利,宋引玉虽然手上没劲儿,但接着谢临安手上的力,她很快就上马了。 随后谢临安接过缰绳竟是要亲自给宋引玉牵马。 那侍从非常诧异地愣了一下,但还是把缰绳给了谢临安。 阿月子鱼他们几个常跟在身边伺候的,诡异地升起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如果换做以前,他们或许也会惊讶,可见多了大人和夫人之间的相处,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了。 在看到马后的兴奋,一直到宋引玉坐在马背上后截止,她后悔了。 宋引玉僵直着身子,死死地抓住马鞍一动不敢动。 打从说要骑马开始时,其实她一点都没想起,直到上了马后,看着离地的高度,宋引玉突然就想起来了。 她恐高,而且十分恐高。 这马是高大威风,可相应的比一般马还高的高度,足以让宋引玉产生恐惧。 而且她四边都没有靠的,让她更没有安全感了。 “坐稳了。” 谢临安牵着缰绳说了一句后,就要牵着马走。 宋引玉赶忙叫到: “等,等一下。” 谢临安回头看来,却是一眼看出不对,当下转过身来皱眉问到: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宋引玉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 “我,我害怕,你先别走,我适应适应。” 谢临安闻言果真没有再牵马走,而是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 宋引玉不好意思让他等太久,便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高度也没多高,最多两米,没什么好 第50章 宋引玉对于骑马…… 宋引玉对于骑马这事已经完全破灭了,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她只适合坐马车。 什么英姿飒爽巾帼须眉这些词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认清事实后的宋引玉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谢临安是否要来一圈地询问。 迫不及待就要下马。 只是脚在地上时,还软了一下,幸亏谢临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不过骑马虽然是没有学会,但这一点都没有败了宋引玉的心情。 在用午饭时,宋引玉看到空地上摆出来的架势,被骑马吓到的那点萎靡瞬间飞走了。 “好了吗?能吃了吗?” 宋引玉守在火堆旁,舔了舔唇第六次发出疑问。 实际上虽然嘴上在问谢临安,可她眼睛还黏在架在火上烤得正冒油的烤鸡上,半点都不想挪开。 谢临安不厌其烦,极具耐心地回答道: “再等等。” 宋引玉闻着已经四散的香味,狠狠咽了下口水。 天知道,她已经馋得快受不了,那烤鸡明明都变颜色了往下不住地滴油,可还没好,真是急死个人了。 宋引玉打从知晓今日午膳会有烤鸡,还是现烤时,她就十分期待。再一见子鱼摆出来的调料后,她险些高兴坏了。 无他,那调料里面竟还有小茴香和辣椒粉。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谢临安见宋引玉着实是喜欢臭豆腐,每次去逛集市看见臭豆腐摊子便走不动道。 所以命子鱼去找那小贩,想买他臭豆腐的方子。 届时可让厨房改一下方子,能适合宋引玉吃,以免吃了克化不了伤了身子。 小贩还记得子鱼,知道是那位神仙样的公子要给他那顶喜欢吃臭豆腐的夫人买。 当下也不扭捏,开了个合适的价就把方子给了子鱼。 卖了方子后,小贩毫不吝啬地还送了许多辣椒给他。 并告诉了他,用辣椒配着小茴香烤鸡烤兔子味道都极好,还说夫人定是爱吃。 子鱼自然是将信将疑,但还是老实地把小贩说的话禀告给了谢临安。 谢临安知晓宋引玉的喜好,一听便知小贩说得没错。 继而才有了今日这顿烤鸡。 他看着小姑娘的模样,眼里溢出了笑意。 宋引玉听完子鱼的话后,拉了拉谢临安的袖子,抿着唇说: “夫君想听悄悄话吗?” 谢临安闻言先是不解其意,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昨日夜里,不就是讲的“悄悄话”吗。 他未答,只是捏了捏她的手。 宋引玉眼神晶亮地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喷香的烤鸡上。 闻着久违的烧烤味,口水不停地在嘴里分泌。 “熟了,熟了,肉都焦了,这,这,这的肉都焦了。” 宋引玉眼睛冒光地指着烤鸡上滋啦滋啦冒油地颜色焦黄的鸡腿焦急地对谢临安说,生怕烤鸡烤糊了。 那副馋样,阿月和阿星都没眼看。 谢临安失笑,而后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若是未熟吃了闹肚子,窈奴怕是,又要喝庄大夫的药了。” 宋引玉闻言一哽,脑子里已经自动浮现出那又苦又涩地药来。 人一下安分了下来,不吵闹了。 算了她还是忍忍吧,反正能进她嘴里。 虽然不再催,可那黏在鸡腿上的眼睛却是没有收回。 宋引玉等得望穿秋水,眼巴巴的模样可怜得很。 谢临安看得哭笑不得,等到终于烤鸡好了以后,他用匕首将两块鸡腿都划了下来。 阿月拿来了盘子,他将鸡腿肉从骨头上全部剔了下来后,方才给了宋引玉: “吃吧。” 宋引玉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就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 鸡肉烤得火候很好外酥里内,辣椒小茴香的味道丰富刺激,是宋引玉想了好久的那位味道。 将嘴里的肉咽下后,她又夹起第二口,第三口。 这鸡是庄子上养得,还是仔鸡所以并不大,两个鸡腿肉的量并没多少。 也不怕宋引玉吃多了,克化不了。 谢临安不爱味重的食物,惯来吃得清淡,所以庄子上另备有吃食给他。 宋引玉吃得满足,就是小嘴被辣得红了起来都还不想停下,还是谢临安阻了她。 两个小鸡腿根本不够她吃,后来她添了碗白米饭,喝了碗汤,才满足地停下。 吃得她小腹都微微凸出来了,很是舒坦。 用过午饭歇息了会 儿后,宋引玉便牵着谢临安抛弃了阿月子鱼几人,就他们二人兴致勃勃地去了桃花林散步。 许是春日里天暖,桃花林里桃花盛放灼灼其华太美了。 鹿鸣湖边的人不少,不过她跟着谢临安走,奇异地是只闻其声,可一个人都没撞上。 自是自在又高兴。 “夫君,你折枝桃花给我好不好?” 宋引玉指着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摇摇谢临安的手,拖长了调子撒娇般说到。 其实那桃花长得并不高,她自己抬手就能折下。 可她偏要谢临安给她折。 她私心里是想将这只桃花当做谢临安送给她的第一支花。 宋引玉自认为她就是个俗人,她就是想谢临安送她花。 因为上辈子见得多了,谈恋爱的都有人送花。 她自然也希望喜欢的人送她花了。 谢临安猜不到她的弯弯小心思。 只是听到她的话后,抬手将她指着的那只桃花折下来给了她。 宋引玉握着花,笑开了眼,半响她拉拉谢临安的袖子。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我喜欢夫君赠我的桃花。” 她的眼里有几分羞涩,可除此之外全是满满的欢喜。 谢临安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发顶。 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旁的人的声音才离开。 后来,宋引玉握着手里的桃花,走在桃花林里专挑着靠近人的地方走。 可要是有人离得他们近了,她又拉着谢临安迅速走来。 她性子好玩,明明是散步却硬生生地被她玩成了躲猫猫的游戏。 等再回庄子时,她已是小脸红扑扑的,满眼都是兴奋。 一边走,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手桃花一手拉着谢临安,那模样要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后来,他们还在庄子上吃了饭才回去的,宋引玉头天晚上就没睡好,今早又起得早。 所以还没回到府中,在路上就睡过去了。 回到房内,阿月阿星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宋引玉时却被谢临安给阻了。 他让两个丫头端来热水给她擦洗一下就好,别再把人弄醒了,省得夜里再睡不好。 阿月和阿 星对视一眼只能遵命。 宋引玉本来就有嗜睡的毛病,若不是有人刻意叫醒她,便是打雷她都还能睡得沉沉的。 两个丫头轻手轻脚地给她散了头发,卸了珠钗换了衣服。 随后仔细地给她擦洗了一遍身子,才让她安生睡去。 期间宋引玉呼吸平稳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第二日醒来时宋引玉还有些懵懂,而后经阿月她们一说才知道是什么回事。 虽说昨夜擦洗过了,但宋引玉还是觉得不洗澡浑身都不舒服,特别是昨日出过汗。 当即就让阿月备水要沐浴,阿月她们自当遵从。 沐浴时,顺带也洗了头,宋引玉正在院子里晾晒头发时,常管家就在院子外通报说是皇后的懿旨来了。 宋引玉猛地从长椅上起身,还未干透的黑发一下子垂落在身前背后,润湿了衣衫。 但她顾不得这些,只诧异地看向阿月: “皇后懿旨?” “是,常管家说是皇后娘娘的懿旨,现在人就在前厅,老夫人已经从静慈堂去了。” 宋引玉皱了皱眉: “给我更衣绾发。” 她一边往屋内走,一边皱眉,心里很是疑惑。 她与皇后并无交集,准确的说之前除夕宫宴时还冒犯了她。 怎么会莫名其妙给她下懿旨。 要真强行扯上关系,便是不久前文二姑娘一事。 难道真是为了她妹妹?可文二姑娘已经离京了吗。 宋引玉皱眉想着。 她的头发还未干,阿月只给绾了个较松的发髻,用簪子固定。 这簪子一抽头发就散了。 以免发髻太紧,湿气往内里钻日后头疼。 一通忙活后,方才出了门。 宋引玉几乎是前后脚和谢老夫人到的。 “母亲。” 宋引玉福了福身,给谢老夫人行了一个礼,而后起身在走到了另一边,和安嬷嬷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谢老夫人。 前厅里此时已经站了不少人。 来宣旨的除了一个太监外,还有一个嬷嬷和六个宫女。 那六名宫女一人手里还捧着一个盖着绸子的托盘,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这下宋引玉更莫名了 ,怎么瞧着不像是来找茬了,倒像是来送礼的。 果然宋引玉这次没猜错。 皇后的懿旨出乎意料的全都是夸赞之话,说宋引玉有多懂事,多贤淑,多温婉所以特此赏了上好的云锦,玉佩,镯子等首饰。 掀开绸子看了,全是宫里的好东西。 宋引玉跪在地上听那太监念的话,自己听得都脸红,心里更是诡异。 这皇后莫不是吃错药了?无端地给她送赏,又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是要干什么? 很快宋引玉的疑问就有了解答,只见太监宣完旨后,一直没开口的嬷嬷笑着对谢老夫人说到: “谢夫人闭月羞花蕙质兰心,豁达大度为人是最好不过了,谢老夫人好福气啊。” 宋引玉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们是怎么做到夸她还不带重样的,这词量这么丰富。 谢老夫人闻言,却是不卑不亢地道: “嬷嬷过誉了。” “老夫人自谦了,皇后娘娘总是跟老奴说,要是二姑娘有谢夫人一半懂事,她一个出嫁的姐姐就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 这话一出,宋引玉抬眼极快地瞥了一眼那嬷嬷,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这边谢老夫人已经道: “皇后娘娘言重了,文二姑娘年纪还小,自是比不得。” 嬷嬷闻言立刻笑地脸上皱纹都挤在一起了: “老夫人说的是,二姑娘孩子心性,做事难免少了几分分寸,还请老夫人和夫人见谅了。” “言重了。” 谢老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她历来话少为人方正与谢老大人如出一辙,京中早就知晓。 那嬷嬷陪着笑脸与谢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后,才道: “娘娘的旨意已到了,那老奴就先回宫禀告了。” “嬷嬷慢走。” 看完谢老夫人跟那嬷嬷打完太极,宋引玉还是云里雾里地看不太懂。 “上次流言之事是文二姑娘传的?” 等宫里人走了,谢老夫人才问到。 宋引玉愣了一下,点点头。 这事他们并没有跟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说,他们回来时事情已经解决了。 只是知道有这件事,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母亲,皇后她为什么给我送礼啊 ?” 看着那些托盘里的珍宝,宋引玉还是没太搞清楚。 谢老夫人却是已经明了: “文二姑娘,恐怕回京了,皇后送东西来是为了安抚你。” 回京,什么时候? 宋引玉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倒不是说文宛莹不能回京,只是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上次她走时,可是不到半日的功夫就传得京城众人皆知了。 这次回来这么安静?而且皇后还跑来安抚她? “安抚我作什么?” “文二姑娘恐怕是私自回京,皇后怕谢家心有芥蒂,所以前来安抚。” “可是她也没说个什么啊?” 她记得谢老夫人和那嬷嬷顶多算是寒暄了两句,感觉也没说个什么具体的。 谢老夫人看她,淡淡地说道:“东西收了,就是认了,无需多言。” 宋引玉张了张嘴,回头看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良久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文宛莹人如果真回来了,她还能真把人再赶走? 要是能,皇后就不会派人来传旨了。 毕竟定国公府和皇后都不是吃素的,而且依文宛莹的性子,多半出京时气得不轻。 这次别扭送出京她可是吃了个不小的亏。 宋引玉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了。 谢老夫人说得没错,果然到了下午,京中就传出消息。 说是定国公府的文二姑娘病重,又回来了,当日宫中都派了太医前去。 是不是真的病重宋引玉不知道。 可后来她回过神来时,惊觉文宛莹回京的这个时间选的有些微妙啊,不早不晚偏偏在春猎前夕回了京。 没错,再过几日就是春猎了。 因而宋引玉不由得多想了些。 恐怕文宛莹是要借着这次春猎搞事情了,很显然这次她很可能还是冲着谢临安来的。 宋引玉发着愣开始回想原书中关于这次春猎之事。 想来想去,却是一无所获,因为谢临安因为除夕宫宴与惠妃一事最后被皇帝留在了京中。 而她上次破了皇后的局,剧情生变,所以谢临安这次是会带着她一起去的。 至于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算了,到时春猎,上了齐明山上后,她防着点就是了。 第51章 春猎是在齐明山…… 春猎是在齐明山上,从京都到齐明山一天打不了来回。 路上的行程加上在山上的时间需九天时间。 这还是宋引玉第一次离家在外待这么久,想到又是荒郊野外的。 届时,怕什么都缺,什么都不方便吧。 宋引玉暗自苦恼。 只是她刚没紧张几天就发现。秦嬷嬷,常管家和裴娘子三人已经有条不紊地把行礼收拾妥当了。 常管家和裴娘子有经验,加上秦嬷嬷对宋引玉大小事都细致,那收拾出来的几车行礼,硬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米面油,调料,被褥衣服,连浴桶都是给她带上了。 什么祛除蛇虫鼠蚁的药粉,香囊更是准备了满满两箱子。 吃的用的玩的,她想到的,没想到的,通通都备了个齐,真的是半点都没让她操心。 宋引玉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阵仗,真是长了见识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出发这日,天还没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准确地说,宋引玉觉得自己入睡才没多久就被叫醒了。 她醒来一摸旁边,却摸了个空,谢临安睡过的地方早就凉了。 可见他起得更早。 宋引玉眼睛都睁不开任由阿月她们更衣梳妆,整个人昏昏欲睡她都分不清是醒过来了还是在做梦。 还有秦嬷嬷在耳边嘱咐了一大堆,宋引玉通通都没听清。 后来出院子,出府上门马车,她都怀疑是阿月她们把她架上去的。 反正一上马车,她就又沉沉地睡过去了,人事不知。 许久,方才睡饱了再醒过来。 她紧闭的眼睫迅速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 这时方才发现,她是躺在车内的,身下铺了厚厚一层软垫,身上盖着薄毯。 宋引玉坐起身揉揉眼睛,刚睡醒声音有些糯: “什么时辰了?到哪儿了?” 阿月阿星两个丫头,一人倒茶,一人给宋引玉理了理衣裙。 空出手来,阿月答: “巳时快午时了,现下已经出了京城。” 哦,快中午,要吃饭了。 宋引玉打了个秀气的小哈切,接过阿星手里的茶漱了漱口,干涩的口里立马舒服了许多。 她将空杯子递给阿星,又问: “我们什么时辰出发的?” 说着左右看了看,在马车上没见到谢临安的踪迹便又问到, “大人呢?” 阿星用另一个干净的杯子重新斟满了清茶,给宋引玉喝。 阿月则开始将她睡散的头发绾了起来,边绾一边答: “丑时从京城出的发,大人跟着皇上骑马在最前面,我们现在是和家眷一道走的后面。” 宋引玉才醒过来,反应微微迟钝,她捧着茶慢慢喝着,一点一点消化着阿月的话。 原来她那么早就起来了,难怪会困成这样。 接下来的路程,谢临安也不会和她一起。 齐明山要傍晚才到,午饭会在路上吃。 想到要在马车里坐一天,宋引玉顿感无聊。 “夫人喝些粥吧,一直温着呢。” 阿月道。 宋引玉没吃早饭,所以秦嬷嬷让小厨房熬了粥给她们带着,说是路上她醒了再吃。 阿月不说还好,一说宋引玉突然就感觉挠心挠肺地饿。 她忙接过粥,喝了起来。 怕宋引玉饿坏了,所以这粥熬得比往日粘稠,吃下去后,腹中一下熨帖了。 粥喝完了,她又拿起备好的糕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了起来。 看她兴致不高的模样,阿月拿出一本书来问到: “夫人可要听书,我给您念。” 宋引玉拿着糕点,笑了一下摇摇头说: “放下吧,在车里别看书,一会儿眼晕了。” 坐汽车那么平稳的车看东西都要晕车,更别说这个马车了。 说起来,谢临安常在马车中看书,她却没见过他晕车。 这还是跟体质有关系。 想着她将手里的糕点吃完了。 浩瀚的车队像是一条看不见头尾的长龙,不疾不徐地走在官道上,往齐明山的方向而去。 除了午时停下来短暂地用过饭食后,就又启程了。 用饭时家眷们都下了马车,宋引玉快速地扫了一眼后发现。 这车队的排序,和上次在除夕宫宴时的排序差不多。 超一品勋爵的家眷跟在后宫的车架后面,随后就是谢家的,及其 他朝臣的家眷,依次排到后面。 只是她并没有在定国公府的家眷中看见文宛莹。 准确的说,定国公府的车队里,除了侍从外并没有主子。 男子都跟着皇帝骑马,这她知道。 可文宛莹去哪儿了?她该不会跑去前面跟在皇后身边了吧,那不是离谢临安很近? 宋引玉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 她抿抿唇,心里膈应得慌。 再上马车后,宋引玉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阿月和阿星不知道她怎么了,只得小心伺候着。 到了下午太阳开始偏西时,才终于开始上山。 可没想到这一上山直接让宋引玉遭了大罪。 齐明山是皇家猎场,山路是修整过的,相比其他的山路来说甚至称得上平整。 可是它还是比不上官道。 一摇一晃,不多时地接连转弯,直接让宋引玉自己晕车了。 她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来,太阳穴更是跳着的疼。 幸好她晕车没有吐的毛病,不然还得把阿月她们折腾得够呛。 不过此时,被折腾地够呛的人是她。 宋引玉抚着胸口,脸渐渐白了下去,眉头紧蹙很是难受。 她忽然感觉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变得浑浊且难以忍受。 头疼得轻轻移动一下脑袋都头晕目眩地难受。 之前宋引玉坐了那么多次马车都未有晕眩的毛病,阿月她们便没有准备药。 这会儿看宋引玉难受成这样,心里着急,却只能干看着。 阿月小心地掀开车帘子给马车内透了透气。 她担忧地问: “夫人可要我去找太医开些药来?” 车队里有随行的太医,是防着皇帝和妃嫔有个什么不舒服。 宋引玉蔫蔫地闭眼,靠在马车壁上摆摆手: “天快黑了,等上了山再说。” 这里是猎场,周遭都是林子,晚上停留在这里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为了在天黑前上山,所以才那么早从京城出发。 她现在就是晕个车,要是兴师动众的耽搁了时间,那不是把大家一起陷入危险当中。 也没多远了,等忍忍上了山再说吧。 阿月 明白是这个理,就是看了大夫也不能立马熬药,夫人还是得遭罪。 可看着她难受的模样,阿月还是心疼地红了眼。 阿星闷着不说话,后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她蹲下身在装小食的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拎出了装蜜饯的木盒。 而后她用里头的小匙翻找了一下,挑出了里头酸口的梅子和山楂片,递给宋引玉说: “夫人先含着缓缓。” 宋引玉睁眼,没有血色的唇弯了一下。 她拿起梅子放进嘴里,酸中带了些甜的味道,稍稍冲淡了些不舒服。 她含着梅子,然后囫囵着说: “我躺会儿,等到了再叫我。” 晕车在没有药的情况下,睡觉是最好的缓解法子。 阿月和阿星忙扶住她,躺下。 宋引玉闭上眼,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清醒的还是睡着的,只知道人确实要好受一点了。 等宋引玉再彻底清醒时,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她睁眼就看见了坐在一道身影坐在昏黄的灯下正在看书。 “夫君。” 她轻声喊到,声音虚弱又细小。 可是坐在床边的人却是听到了,他放下书,垂首看向宋引玉,摸了摸她的额头凑近了问: “好些了吗?” 谢临安眉心处挤出了浅浅的纹路,往日平和温润的脸上染上了担忧。 其实晕车就当时看着难受得不行,过后就没什么事了。 只是宋引玉身子比常人弱,所以看着吓人,实际上睡一觉醒来,除了头有点晕,手脚发软外,已经没什么不适了。 她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哪知谢临安却是将她当成易碎地珍宝般,见状直接小心地将她扶起来揽进怀里。 连动作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她弄疼。 宋引玉哭笑不得地说: “不难受了,真的,我就是饿了。” 知道饿是好事,谢临安松了口气。 在宋引玉还没醒时,其实已经有太医来看过了。 太医道,晕车无碍,醒了能吃东西就好,只是宋引玉身子弱,需养好底子。 当下便要给他开温养气血的药。 只是谢临安知道 她不爱吃那些药,庄大夫又在给她食疗便拒了太医,只让人备了些爽口的饭食。 这下见她醒了就喊饿,心知是真无大碍了。 谢临安一边高声命人摆上晚膳,一边他给宋引玉披上披风,然后拦腰一抱就把人抱到了桌边。 屋内阿月阿星他们都死死地埋低了头,不敢抬头看,宋引玉难得地害起了臊。 她耳廓红了红,靠在他胸前小声地说: “我能自己走。” 又不是小孩子,她脚也没伤,哪有走路还要人抱的。 宋引玉总感觉被阿月他们看了笑话。 谢临安坐下凳子,依旧让宋引玉坐在怀里,看她幽怨的小眼神,好脾气地笑了笑: “不是头疼吗?” 说了他又遣散了帐中的人,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宋引玉总算是自在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头疼?” 宋引玉明明之前什么都没说。 “你皱眉了。” 说着谢临安伸手轻柔地抚平了她眉间还未松开的褶皱。 宋引玉却是又惊诧又忍不住地开心,原来她一皱眉,谢临安就知道她是哪里不舒服了。 能察觉到如此细致,只有两人之间关系已经极亲密了且互相关切才能如此吧。 思及此,宋引玉笑得甜滋滋的。 谢临安捡起筷子,在碗里夹了些菜。 备的都是清淡爽口的,恰好有宋引玉喜欢吃的那几道。 帐里现下只剩下他们两人,宋引玉脸皮又厚了起来,不怕人看笑话了。 她眼看谢临安要将碗筷递给她,便抓紧他腰间的衣服抬头看他。 接着一点都不害臊地娇声娇气道: “夫君喂我好不好?我头疼。” 那装模作样的样子,着实没眼看。 可她自己不觉得,只张了张嘴,等着谢临安的投喂。 谢临安对她向来是予取予求,少有拒绝她的时候。 此时也是如此,他原是有些迟疑。可转念一想无伤大雅之事,惯着小姑娘也无妨。 便一口一口地喂起了饭。 宋引玉是吃一口,笑眯了眼,觉得今晚饭菜好吃得不行,足吃得自己有些撑了才停下。 而中途本是有事要禀告的非乐,只掀开 帐篷的一条缝,看见里面的场景就木着脸放下了。 他转头对子鱼说: “没什么大事,就你我自己拿主意吧。” 说罢人就急匆匆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饿狼在追。 已经走开了的非乐,脸色则一阵扭曲。 他知道大人和夫人夫妻恩爱,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一样。 可黏糊成这样,他只觉得他就不该出现在大人和夫人周围。 非乐一个伺候了大人那么久的人,现在陡然间认为自己以及来齐明山上的其他一干人等,尤其多余。 第52章 翌日,宋引玉再…… 翌日,宋引玉再起床时,整个人称得上是神清气爽,一点都看不出昨日的颓样。 晕车就是这样,当时难受的要死要活的,过后就一点事都没了。 不过她起身时,谢临安人已经走,听阿月说,是去皇帝身边了。 今日是围猎首日,惯来如此。 即使是要回来陪她,恐怕也要下午了。 宋引玉用过早饭,坐在帐篷里托腮发了会儿呆,实在无聊得紧。 “听说齐明山上风光秀丽清明灵秀,夫人不如出去转转?” 阿月边给她斟茶边说到。 宋引玉闻言有些犹豫: “可是我们不认识路,迷路了怎么办?” 阿月笑了笑道: “大人把子鱼留下了,说您若是想出去逛逛,子鱼了引路。” 子鱼跟着谢临安来了齐明山不止一次早就摸透了山上各处。 由他引路确实没什么问题。 宋引玉当下就高高兴兴地应了。 重新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收拾妥当后,阿星叫来了子鱼,再加上小桃和杏儿一行六人出了帐篷逛起了齐明山。 昨日宋引玉下车时人没醒是谢临安抱下车的,所以到现在她才看到他们待的这地方全貌。 此处是山上一处极大的空地,路面被人整治过了十分平坦。 周遭入眼的全都是刚搭建起来的大帐篷,帐篷之间相隔得并不远。 而最中央的帐篷最大,看起来也最华贵,一看便知是皇帝住的。 此时四周有些安静,除了侍卫四处巡视着,极少看见其他内眷。 想来,除了早就随皇帝出发去打猎的男子外,其他夫人也都到山中去转转了。 子鱼并没有带宋引玉走崎岖不平山路,只是穿入林间往风景秀丽的地方走去。 因为是猎场,除了花草树木外,偶尔还能看见些猎物穿梭,如兔子山鸡之类的。 宋引玉不会打猎,看个有趣还是挺好玩的。 两辈子了,她还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以前虽去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森林公园,可那是规划的,只能走中间修好的水泥路,与这样在林间穿梭比始终少了些乐趣。 垂首看去,草地里还走时不时能看见几朵漂亮不知名的小花。 宋引玉一边走,一边摘,到最后抓了一把在手里很是好看。 “夫人再往前走有条小溪,可歇歇脚。” 子鱼恭敬地说道。 宋引玉笑弯了眉眼点点头。 不过等走近了才发现,他们并不是第一个来的,早有几个姑娘坐在那儿煮茶喝了。 宋引玉看人家先到占了位置,她也不好意思上去搅了别人的兴致,便要走。 可没想到刚转身,就被接下来听到的话,把好心情破坏个一干二净。 “莹莹你放心,那宋氏就是个病秧子,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谢夫人的位置她做不长久,早晚是要腾位置的。” 说此话的女子声音轻柔,语调不急不缓的乍一听让人如沐春风,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尖锐地令人心惊。 “没错,宋氏算个什么东西,小门小户出生,看不清自己位置,还真拿自己当谢家的家主夫人了。” 又一女子搭讪道,她声音略尖,话中的不屑就是没看见她的脸,都能想象。 此时另一道声音叹了口气说: “宋氏此女子,心机深沉不是个好对付的。 莹莹你上次在她手机吃了个大亏,还在谢大人面前留下娇纵的名头,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不我们吓吓她,齐明山里什么凶禽猛兽不少,说不准吓吓她,就把她给吓死了。 届时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下一个开口的便是几人口中的莹莹了,可说得话更让人作呕: “这个贱人若是在齐明山上死了,谢大人必然伤心。 我若是从旁宽慰劝诱,与谢大人续上前缘,宋氏,倒是死得其所。” “莹莹说得没错,早先谢家就差点和定国公府定亲,国公爷和谢大人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两家要是联姻,岂不是珠联璧合。 与谢大人更有助力,可比宋家好多了。” 隔着不远,那些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他们耳朵里。 阿月阿星几人听着这些咒她家夫人早亡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进去撕了这些人的嘴。 可阿月心知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说这些话的定然是京中的贵女。他们若是贸然冲上去说不准还要吃亏,便想先劝夫人离开,等大人回来再一个公道。 哪知她话还没出口,宋引玉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 想起刚刚看见的,宋引玉面无表情的脸,阿月心知不好,她家夫人就不是个受得气的,这事怕是要闹大了。 她怕宋引玉吃块便连忙跟上,想着护着她些。 子鱼暗暗叫苦,现下大人不在营中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他一咬牙拉住正要跟过去的阿星说: “你们先护着些夫人,我回去叫人,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转身飞快地跑回去。 各家来齐明山都是带了护卫的,大人现在不在,怎么着都不能让夫人吃亏。 他先带些人,以免等会儿夫人出了气,被人给截下来。 宋引玉绕过几棵树,就来到了几人面前。 这时方才看清,在场的不多一共四个姑娘,另外便是一人身后还跟了一个护卫和两个丫头侍候。 宋引玉快速扫了一眼,很快就认出了那所谓的莹莹是谁。 几乎不用多想,这姑娘长得和皇后惠妃相似一眼就能认出。 其他三个不认识,不过能这么捧着文宛莹,想来身份没定国公高。 很好,敢咒她死,她今天不把人收拾了她就不姓宋。 “夫人是不是走错路了?” 坐于文宛莹右手的一女子开口说道。 她样貌温婉声音柔和,整个人看上去都温温柔柔都没什么攻击力。 可就是这个女子刚刚口口声骂她病秧子,说她早晚要给文宛莹腾位置。 宋引玉直直看着她,直把人看得毛骨悚然,那女子正要说话时,居中的文宛莹开了口: “谢夫人。” 她话里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就一声,让席间的其他三女子脸色骤变,倏地闭了嘴。 背后说人是非,咒人早亡还被正主当场抓住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文宛莹有定国公和皇后撑腰大约是没事,可她们…… 三人不禁有些后悔刚刚的口不择言。 宋引玉走到几人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四人,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脸上却缓缓绽开了个笑容。 她就这么笑眯眯地盯着这些人。 良久,气氛凝滞几人慌了更是坐不住了。 最中间的文宛莹眉头一皱,看一眼宋引玉甚是厌恶地呵斥道:“宋氏,你盯着我作 甚?” 宋引玉脸上笑得灿烂,眼神却是冷得能掉冰渣子。 她躬身靠近了她们。 几人同时僵了僵身子,而宋引玉却是翻开反扣在桌上的茶杯,提起一旁茶壶往里倒茶,慢悠悠地说: “我当然是看你长得有多丑,才嫁不出去觊觎别人的夫婿。 看你的心,有多毒多蠢,才谋划着要害我 更要看你们这些一丘之貉,心肠都烂透了的人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常言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今日我倒是大开眼界了。” 宋引玉的声音娇娇柔柔的没什么气势,以前她是最不喜欢一把嗓子,感觉骂起人来没什么气势。 可她张了一张利嘴,别人惹她,向来是被她气得跳脚。 这会儿也是如此,四个女子那脸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特别是那文二姑娘脸色最为难看,宋引玉见了很是满意,果然软刀子割肉才是最痛的。 她就是最温柔的小仙女照样也能把不要脸的毒妇给收拾了。 文宛莹刷地一下站起身来,怒不可遏: “宋氏……” 啪,回应她的,是兜头地一杯热茶泼了上来,直扑了脸上。 茶是热茶,虽算不上滚烫可那温度也高,一把泼上来当即就疼得文二姑娘闭眼惨叫。 她虚捂着脸,想碰不敢碰的模样,吓了众人一跳。 “莹莹!” 其他三个女子站起身来,脸彻底白来。 宋引玉瞅准时机拎着茶壶直接全部泼上去。 她力道拿捏精准,确保每个人都雨露均沾了。 把方才计划着要害死她的几人全泼得惊声尖叫。 大喊着她们的脸。 场面一时间就乱了。 宋引玉却是冷笑一声说到: “这茶不错,给你们洗洗脸,漱漱口。 以后别没洗脸没漱口就出门祸害人。”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给本姑娘拿下她,宋氏,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文宛莹一边惊声尖叫,一边胡乱地挥手。 她的脸已经变得通红,此时美貌不再,只余下狰狞。 其他三位相貌不如她,更是不堪 入目。 护卫听令,当即抽刀,凶神恶煞地就要五人拿下。 阿月几个丫头赶紧神色紧张地挡在宋引玉身边,把她牢牢护住。 恰逢剑拔弩张之时,子鱼带着护卫匆匆赶到。 他虽心中早有预料,可看到如此场面还是愣了一下。 不过现下重要的是把夫人安全带回去,其他的,他管不了。 想着他令众护卫拔刀,与文宛莹的护卫打斗了起来。 最终他们仗着人多,成功护着宋引玉扬长而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子鱼瞅着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到一旁的阿月: “夫人可是毁了刚刚那几位姑娘的容。” 阿月瞪了子鱼一眼,正要说话时,宋引玉却抢过话头开口道: “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我不会给夫君找麻烦的。” “夫人就该毁了她们的容,让她们嘴臭,心肠毒。” 年纪小的杏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当时那桌上是有两壶茶的,一壶还在火上烧,一壶已经放在一旁喝了一半。 而宋引玉拿的就是那壶还剩一半的茶。 泼之前她还拿手试了一下,虽有些烫手,可真正泼在脸上连皮都烫不破,哪会留疤。 若是宋引玉当时心狠些,直接提那壶烧开的茶,恐怕这几个女子将要痛苦一辈子了。 可一来她确实不是那么心狠的人,二来,她若是惹事,那账定是全在谢临安身上。 她一个受害者闹到后头反要受罚,那不是更憋屈。 可若是忍了,她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索性用那壶热茶,出出气。 不过以那茶的温度,姑娘家脸上皮肤娇嫩,虽然不会烫伤,但一定会烫红。 看她们几个顶着个大红脸还怎么出门。 出门时的好心情全没了,宋引玉回了帐篷,甚至连最爱的糕点都不吃了。 帐里的气氛压抑至了极点。 她想想就觉得委屈,她怎么尽遇到这些奇葩极品糟心玩意儿。 这狗血文里还有多少这些事,想想都让人心梗。 等谢临安接到消息回来时,宋引玉已经委屈地眼眶通红。 她听到动静看向站在的谢临安,起身就扑过去抱住他的 腰,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谢临安,她们欺负我,她们都说我是病秧子,活不长久,还,还想在山里设计吓死我。” 宋引玉哽咽着说着。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哭得谢临安身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今日的这场动静委实闹得大些了,围猎更因此提前结束。 谢临安只听见只言片语,说定国公府,广平侯府,顺阳伯府和乐昌伯府的四位姑娘都遭人泼茶毁容。 后又听得赶来猎场的子鱼讲了事情来龙去脉,谢临安立马就调头回来了。 然而子鱼只说宋引玉是和她们发生了冲突,但二者具体因何发出冲突,却并未说明。 如今方才明了,谢临安的脸色已经沉郁到了极致。 眼里更是翻涌着让人望而心惊的情绪。 他捏紧了拳头,竭力遏制住愤怒。 半响他吐出一口浊气,用手替她顺了顺背,声音喑哑地说: “窈奴,不怕,我在这,不怕。” 宋引玉抽泣着,来回地说那句话: “谢临安她们欺负我,她们欺负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谢临安轻哄着,有些无措。 “谢临安,她们,她们欺负我,我当时真,真想用开水烫烂她们的脸,烫烂她们的嘴,看,看她们还胡说八道,欺负我。” “嗯,我知道。” “大人,皇上派人来请夫人面前面圣。” 谢临安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宋引玉的情绪,可这时帐外传来了子鱼的声音。 谢临安目光倏地阴沉起来,他说: “去回话,夫人身子不适歇下了,我会亲自去见皇上。” 宋引玉抬起泪迹斑斑的小脸,抽抽搭搭地说: “她,她们的脸没事,我,我试过茶温了,她们是恶人先告状。” 谢临安的眉目间染上了心疼,他轻柔地擦了擦她的脸道: “别怕,我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说罢他又唤进了阿月几个丫头: “夫人身子不适,侍候夫人歇息,守好这里。” “是。” “别怕,我会替窈奴讨回公道的。” 安抚好了小姑娘,谢临安携着满 身压抑去了皇帝面前。 宋引玉看着他的背影,不停地抽泣可心里却是安了。 谢临安到时,定国公,广平侯,顺阳伯乐昌伯及其夫人都在了。 皇后和皇帝坐在主位,惠妃不在。 除了皇帝,其他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一见到谢临安身后空空如也更是怒不可遏。 如果不是顾忌皇帝在场,恐怕当场就要吵起来了。 谢临安面沉如水,眉目清冷向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他免礼,可他刚直起身子,就听见皇后冷哼道: “谢临安,你好大的胆子。” 谢临安抬眼看向皇后,拱手道: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宋氏胆大妄为心思恶毒,女子脸面何其重要,她竟敢用沸水烫伤勋贵家姑娘的脸。 本宫和皇上不过是要给定国公,广平侯和两位伯爷主持个公道。 宋氏竟是连面都不愿露,你竟也敢包庇她?” 皇后说到最后已经恨不得治他的罪了。 哪知谢临安只是抬眼看她,挺直了脊背,慢声说到: “臣的夫人受了惊吓,已经歇下了。” “谢临安,你放肆。” 皇后一拍桌子怒道,只觉得谢临安满口都在说鬼话。 “还请皇上娘娘为小女做主。” 那侯爷伯爷的夫人捂着眼哭诉道。 “谢大人,老夫与你算得上是忘年之交,莹莹年纪小孩子心性。 上次是她做得不对,可老夫已经惩戒于她,你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甚至不惜毁了她的容貌?” 定国公目光锐利地盯着谢临安,表情很是不满。 能生出皇后和惠妃这样的女儿,定国公自是长了一副好相貌。 且他是个武将,遂身姿高大挺拔,即使上了年岁瞧着都比同龄之人年轻不少。 整个人看着便是不怒自威,更不消说他此刻沉着一张脸。 他年纪越长已是极少动怒,可当他看见文宛莹一张烫红了的脸时,便怒气冲冲的来了。 谢临安极淡地瞥了几人一眼,嘴角突然掀起一个薄凉的弧度。 他目光冷冽,道: “几位教女无方,有何脸面说我的夫人。 我夫人自小养在深闺,极少见外人,再纯善天真不过。 能恼得她动手伤人,几位便没问过,自家女儿做了何事?” “谢临安,你颠倒是非,胡说八道。” 广平侯怒道。 谢临安目光扫过他,神情很是淡漠。 突然,他刷地一下抽出腰间佩剑,握在手中,指着定国公几个,厉声道, “我闻言,有人谋划要害我妻之性命,今日谢临安执剑于此,只为我妻。 子不教父子过,几位可是能给谢临安一个说法。” 众人不妨他一言不合就要动剑,都惊了一下。 谢临安虽是文人,可手上是有些功夫的,因今日打猎腰间更是配了一把宝剑。 此时他手持利剑,立于众人面前,目光凌厉,更能看出他刚刚说的话不存在半分玩笑之意。 周遭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无人说话。 无他,只因被谢临安给镇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谢临安如此,这人向来是平平淡淡,老成持重又内敛寡言。 可今日却敢在皇帝面前执剑逼问众人,玉一般的脸上全是寒霜。 过了许久,皇后才找回了声音,她艰难地说: “谢临安,你想造反吗?” 她面色有些勉强。 谢临安却是冷声道: “皇后言重了,谢临安只为我妻讨一个公道。” “你……” “好了。” 一直没说话,倚在哪儿看好戏的皇帝出声了。 谢临安什么性子,他不清楚,这明显是把人惹怒了。 文宛莹那几个女子,他当初暗查惠妃在定国公府境况时,可是查得清清楚楚。 小小年纪就心思恶毒,出手便想要人性命,且手里多多少少都不干净。 而那宋氏,虽看着凶巴巴的,可眼神干净,性子还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天真。 皇帝可不信无缘无故地,她会泼人茶。 谢临安对他忠心耿耿,皇帝自然是不能寒了他的心。 况且宋氏怎么着都是瑞王喜欢的女子,即使是没有缘分了,可他还不得替弟弟看着些。 种种原因,皇帝其实是偏袒宋引玉的。 “定国公,广平侯 ,顺阳伯,乐昌伯。” “臣在。” “你四人教女无方,纵女行凶,朕责令罚一年俸,即可下山回京,闭门思过。”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皇上……” 正待他们还要说话,皇帝却是掀起眼皮,斜睨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道: “怎么,不服? 那行,既是涉及谋害性命一事,那朕就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审理。 先把几位姑娘先收监大理寺,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做处置。” 定国公几人脸色更为难看了,不过自家女儿什么德行自己清楚。 就光是进了大理寺出来,恐怕没死都能脱成皮。 当今可不是什么仁皇,用的都是酷吏。 若真是被审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现下皇上摆明了只信谢临安,不信他们,再多纠缠,恐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眼下只能不做纠缠了。 想清楚这点,定国公几人只得憋屈地行礼道: “臣遵旨。” “今日谢夫人受了惊吓,皇后可要派人好生安抚,不要吝啬该赏就赏。” “是。臣妾遵旨。” 皇后脸都青了,却只能照做。 “都退下吧,容与也回去看看夫人吧。” 皇帝说完起身就走了。 “谢大人好本事,只是来日方长。” 广平侯不阴不阳地说。 谢临安抬眼漠然地看着他,只是下一瞬他扬剑入鞘时,一不小心在广平侯的脸上化了一道血痕。 广平侯只觉剑光刺眼,紧接着脸上一痛就流了血。 他吓得瞪大了眼,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定国公此时却笑着走来,叹了口气说: “容与老夫惭愧向你赔礼了,此次回京老夫会将莹莹送走,让她再冒犯不得谢夫人。” 定国公是个老狐狸向来能屈能伸,现下还不到和谢临安撕破脸的时候。 既然事情已成定居,就犯不着跟谢临安结仇了。 这一点定国公看得透,广平侯几个却看不透。 谢临安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只眼神极淡地看向他,只说: 第53章 解决在一切事宜…… 解决完一切事宜后,谢临安匆匆往回走,他面色如常,眸光异常冷淡。 若是熟悉他的人见了,便能看出此时他的心情很不好。 连跟了他多年的子鱼,瞧着他的脸色,都不敢吭声。 这次大人是真的动了大怒,不过想想那文二姑娘做出的荒唐事,子鱼都觉得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气得不轻。 常言最难消受美人恩,那文二姑娘疯疯癫癫的,真是谁沾上了谁倒霉。 主仆二人一路无言回了帐篷。 此时宋引玉正坐立难安,红着眼眶,面上隐隐有些后悔。 谢临安是个好脾气的,那些人个个不讲道理。皇后定是偏袒文宛莹,狗皇帝的脾性约摸会看戏。 谢临安一人对上他们那么多人,要是吃亏了怎么办? 方才她就该跟着去的,如果实在不行她就算吃个暗亏又如何。 人都说吃亏是福,况且,她顶多受些不痛不痒的罚,那文宛莹几人可是伤了皮肉的。 怎么算她都是划得来的。 说来说去,宋引玉就是看不得谢临安受委屈,她只要一想到如果他们连起伙来欺负谢临安,她心里就止不住的火大。 越想,宋引玉越后悔,不该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局面。 后头她又想,要是这次他们真把谢临安欺负狠了,她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搞个大的。 把他们都圈进去,报复回来。 反正她看过全书,好多事情都算未卜先知。 以前她就没想过用这点去对付人,可要真惹毛了她,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宋引玉已经开始冥思苦想起书中内容了。 无奈她当时好多跟谢临安没关的内容都是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的,这会儿要想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宋引玉自己是没看见,一会儿的功夫,她面上的表情变化十分精彩,把一旁的阿月阿星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个丫头起先以为宋引玉还在生气委屈,所以想安慰她来着。 可是看了看又不像。 整得她们也是一头雾水。 恰在此时,谢临安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几乎是一瞬间,宋引玉就起身迎了上去。 她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看他有没有受伤的 地方。 没想到这一看,便见到了他割破的袖子。 宋引玉当即怒了,之前脑补的惨相又在脑子里走了一遍,她红着眼眶瞪大眼睛,扯着他破损的袖子愤怒地说: “怎么回事?怎么破了?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 说着她磨磨后槽牙,怒道, “欺人太甚,走,我们去找他们,把文宛莹她们四人找出来当面对质。” 说着她就往外走,眼睛里闪烁着重重怒火。 谢临安愣了一下,随即抓住她的手无奈地说: “窈奴,无人欺负我。” 谢临安原是被文宛莹与今日之事惹得动怒了,以至于纵使回来了心绪都还未平稳。 可哪知他还未说什么,仅仅因一只破损的袖子宋引玉就如此愤怒,模样甚是激动。 谢临安在宋引玉面前虽然温和的,但在外,脾性并非如此。加上身居高位,不少人见着他都是惧的。 所以他始终想不通,为何小姑娘总觉得他会受欺负,受委屈。 “可你的袖子怎么破成这样了?” 袖子断边还十分整齐一看就是用刀割的,念及此,宋引玉紧张地追问, “是不是有人对你动刀动剑了?你有没有受伤?” 说完她又伸出手翻着他破了袖子的那只手,要看上面有没有伤口。 谢临安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眉心松快,温声道: “是我自己割破的。” 宋引玉一愣,她呐呐地问: “无缘无故地,怎会自己割了袖子?” 谢临安牵着宋引玉走至桌边坐下,斟酌了一下慢慢道: “皇上明察秋毫,已罚了定国公,广平侯,顺阳伯及乐昌伯,且命他们即刻下山回京。 至于袖子,在回来的路上文二姑娘犯了癔症,情急之下我便用剑割破了。” 三两句话说得简单,宋引玉虽没看见当时场景,可心里总是觉得事情绝不会像他说的那么容易解决。 还有那文宛莹,谢临安说她是犯了癔症。 依照文宛莹癫狂的行事风格来说,怕是做出了什么触怒谢临安之事才会让他动剑吧。 后来听子鱼说,宋引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听完,宋引玉愣了好久,她没想到,谢临安 会直接跟皇后,定国公等人硬碰硬。 那么一个温柔的人,一双提笔的手,却为了她执剑。 宋引玉想起那样的场景,心里顿时有些疼。 还有文宛莹着实令人讨厌,脸皮竟厚成那样,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谢临安死缠烂打。 这姑娘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不过现下她并不清楚这些事,所以自然是想问个明白。 可还不等她开口,谢临安却抬手小心碰了一下她微微红肿的眼睛,皱眉问: “疼吗?” 宋引玉已经很久没有哭得这么惨过了,身上皮肤本就娇嫩,因而眼睛自然就有些红肿。 她眨了眨眼,别说其实还是有些刺疼的,不过不严重再过会儿都该好了。 谢临安一看她神色,心中明了立马转头对阿月道: “去烧些水来,给夫人敷敷眼。” 宋引玉忙摇摇头: “不用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就一点点的红肿,没什么大碍,哪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的。 刚刚阿月她们就想给她热敷了,不过被她给拒绝了。 “窈奴,听话。” 谢临安皱眉道。 宋引玉看他实在不放心,突然笑了一下。 然后慢慢打开了谢临安的手,将脸埋进了他的掌心。 而后说: “你的手心是热的,我就用你的手敷我的眼睛,好不好?” 她抬头目光晶亮地看着她,说完又把莹润的小脸纳入他的手心。 谢临安感受着掌心软绵柔嫩的肌肤一怔,随即目光柔了下去。 接着他双手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一动不动,生怕落在地上摔坏了。 就这样好一会儿,宋引玉忽得抬起脸来,用手按下他的手腕,嗔怪地说到: “这么举着你的手不酸呢?” 谢临安神情柔软,道: “无事。” 宋引玉听他的话,抿着唇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凑近他耳边,像是生怕别人听到一样悄声说: “我刚刚,是在跟夫君撒娇。” 可其实阿月他们早就有眼色的退出去了,帐内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谢临安看着几乎近在迟尺 的小姑娘,眸光倏地深了。 宋引玉受他目光所吸引,一时间竟是挪不开眼了,眼里的笑意则散了。 两人目光相缠,周遭的气氛一下子暧昧了起来。 谢临安慢慢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眉眼,而后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宋引玉眼睫颤动了一下,只感觉眉心发烫。 她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而后再看向谢临安时,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 接着她凑近了他,抬头亲吻了他的眼睛。 那双她已经觊觎了很久很美的眼睛。 二人看向对方的眼神越发缱绻,且越靠越近,直到他们之间再次亲吻在一起。 这是一个持续了很久的深吻,直到宋引玉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心都在颤抖时他们才分开。 宋引玉摸了摸谢临安的脸,脸上露出了灿烂明媚的笑容。 阿月,阿星和杏儿小桃守在帐篷门口,睁大了眼睛踮起脚看着前面的一片嘈杂,可脸上却是掩藏不了的高兴。 只因离他们不远处正有人在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虽然正主没出来,可她们已经听子鱼和非乐说了。 这些要走的人,就是之前咒他们夫人早亡的,那四个恶毒女子家里的。 子鱼还说,不仅是那四名女子,还有其父亲都受了罚。 都是大人去讨回的公道。 真当四个丫头看得起劲时,宋引玉和谢临安从帐里出来了。 此时谢临安已经换掉了那身破了的衣服。 几人连忙低下头,不敢造次了。 宋引玉自然是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场景,不过她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对待不喜欢,讨厌的人她是多看一眼都嫌烦。 “夫君说他打了一只兔子回来,子鱼非乐,你们把它烤起来,我们吃烤兔子。” “是,夫人。” 得了她的令,几人便没再看热闹了,只开始埋头收拾兔子了。 其实周围还有不少人在看热闹,今日这场事闹得这么大,早就传遍了。 不过被赶下山的文宛莹四个姑娘平日里就张扬霸道,欺负了不少家世不如她们的闺阁女子。 也因她们在,内眷夫人都将女儿约束在身边,就怕惹出祸端来。 如今看人走了,许多 人都是高兴的。 这可是文宛莹第一次吃瘪,听说脸还伤了,真是活该。 被文宛莹四人压得战战兢兢的众人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还有相熟的小姐妹约着等下午出去玩了。 好不容易来了齐明山,总算是不用畏手畏脚,畅快地玩了。 等宋引玉她们的兔子上火烤时,那四家的行礼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随后便有丫头婆子扶着自家姑娘出了帐准备出发了。 其他三位姑娘自知丢脸倒是匆匆就上了马车,但到了文宛莹这却出了岔子。 那文宛莹戴着幕笠从帐篷里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这边坐着的宋引玉和谢临安。 她一下就停住了脚,痴痴地望着这边不动了。 “姑娘,该走了。” 她一左一右都站了一个婆子,两个婆子见文宛莹不走了,立马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文宛莹却是理都不理她们二人,只往这边走了两步,对着谢临安道: “谢大人……” 两婆子见势不对立马拦住了她。 “放肆,让开。” 文宛莹厉声呵斥道。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见文宛莹不听话,早得了定国公命令的二人立马伸手扶住她。 说是扶,可更像是钳制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好大胆子,敢以下犯上,放开我。” 文宛莹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这里俨然快要成了一出闹剧。 宋引玉好不容易缓解过来的心情,立马又不好了,看着不远处无理取闹的人只觉得倒胃口。 无端的,又将他们扯了进去。 两个婆子虽力气大,可是文宛莹是娇小姐细皮嫩肉的,她们怕伤了人,不敢下死手。 可文宛莹挣扎得厉害,二人一时间竟是有些拦不住她了。 眼看事情将要失控,定国公来了。 他大步走来,脸色铁青,对着两个婆子大声喊到: “混账,给老夫把她拖进去。” 文宛莹却是听到了定国公的声音后,语气一软哀求道: “爹我不走,你放开我,我不走,爹,爹。”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姑娘扶进车里。” 两个 婆子身子一抖,忙听从命令,把人连拖带扶弄进了车里去。 入了车内后,文宛莹还在闹,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看模样,应是被人绑起来了。 想起昨日来时,昂着下巴从皇后的鸾架上下来的文宛莹是如何的高傲地不可一世,到今日地狼狈离开。 众人不胜唏嘘。 一晃神的功夫,定国公却是已经抬脚走到了谢临安身前,拱手行礼,面露惭愧道: “小女任性,给谢大人和谢夫人添麻烦了。” 宋引玉低着头,没吭声,也没看定国公。 定国公是什么德行,就是不看书,端看他养出的几个女儿就能窥见其人。 更何况宋引玉还是看了全书的。 装得一副通情达理忠臣模样,其实本质上是个大尾巴狼。 往后走,这位可是要造反的人。 不过未遂就是了。 陷害谢临安他也是有份的。 只是可惜原书大篇幅讲的都是男女主的虐恋情深,所以重点刻画在皇后这个大反派身上。 定国公却很少出场,每次就都一笔带过,只说某某阴谋下有定国公的影子。 出场最多的就是在讲谋反那几章吧,但还是不多。 所以定国公在书中的角色跟文宛莹一样,只能算是个炮灰。 这边宋引玉想着,那边定国公已经和谢临安寒暄完了,转身离开了。 宋引玉再抬头看了他一眼背影,望着他骑马,然后带着车队慢慢走远。 然后才扯了扯谢临安的衣服,压低了声音说到: “定国公,你要小心些。” 宋引玉自己都觉得这番话有些莫名其妙,她抿了抿唇接着补充了一句, “这次我们可把他得罪惨了,他还能笑着跟你说话,可见其成府不是一般深,你以后要小心些。” 谢临安没想到宋引玉还能说出这样像模像样的话来,但一看她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他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颔首道: “是,我知道了。” 折腾了许久,定国公一行人终于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宋引玉的错觉,她觉得山上的整个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用过饭后,竟然还有人来相约宋引玉出去逛逛的。 这倒是稀奇。 宋引玉很少与人交往,那些往府里递的帖子她一个都没去。 加上接二连三遇上陈三姑娘和文宛莹的事,她还以为京中的这些夫人们都不喜欢她呢。 可没想到,是她多想了。 因为已经有不少人对她发出邀请,约她喝茶,还有武将家的夫人和姑娘打猎,骑马的。 光看这些人的眼神,都还挺和善的,不存在什么看笑话的。 不过宋引玉还是都拒绝了,她也不是不喜欢和人交集。 只是谢临安已经说了下午会带她出去玩,比起交友,宋引玉当然是更喜欢粘着谢临安了。 “这马是哪里来的?它长得真好看。” 宋引玉惊喜地看着非乐牵来的小白马,连连向谢临安问到。 小白马一身的白,身上没有一根杂毛,浑身雪白,漂亮得不得了。 宋引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小白马十分温顺,在宋引玉摸了它两下后,还凑过来蹭了蹭她的手心。 宋引玉更是惊喜了。 “窈奴可喜欢这马?” 谢临安含笑问到。 宋引玉忙点头: “嗯,喜欢。” “夫人可不知道,这马是大人用画换回来。” 非乐笑着说到。 宋引玉闻言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谢临安的画在京中颇受追捧,称得上是大家。 可他的画极少流落出去,惹得喜欢他画作的人,一度还将他的画价格抬得奇高。 想来这小白马的前主人就是个爱他画的人,不然谁舍得将这么漂亮的马卖出来。 “这马看着虽小却已成年,正好你能骑。” 谢临安温声说到。 宋引玉比了比小白马的高度,没太高,的确不会让她犯了恐高症。 “要出去转转吗?” 谢临安问到。 宋引玉忙点头,可是又有些犹豫: “我,我还是有些怕。” 小马是不高,可上次给她留下了些阴影,宋引玉心里有些怵。 “别怕,我给你牵马,不会让你摔着。” 谢临安摸摸她的头,轻声说到。 宋引玉就在谢临安温柔地眼神里被说服了。 而且这小白马她又实在是喜欢,狠了狠心她重重点下了头。 小白马上已经装好了马具,谢临安扶着宋引玉上了马。 而后问她: “如何,怕吗?” 宋引玉抓住马鞍,往下看了看稍微松了一口,而后笑眯眯地摇头说: “不高。” 谢临安走到前面,从非乐手里接过缰绳,回头看她说: “抓紧,我们走了。” 说罢,看宋引玉乖乖抓着马鞍有些紧张的模样,谢临安笑了笑,然后牵着马慢慢走了起来。 宋引玉在马动的时候,往后仰了仰身子,可很快就稳住了。 小白马走得很慢,谢临安在前面走着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宋引玉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缓和了下来,她也终于找到了骑马的乐趣,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 两人慢慢走着,相比子鱼和非乐,谢临安更清楚齐明山。 走得尽是些风光秀丽的地方。 吹着微风,小白马慢悠悠地走,很是舒服。 他们一直在外面逛了许久都舍不得回去。 还是子鱼面色难看地前来禀告发生的大事,他们不得不返回。 只因这事牵连到了他们。 回去时,营地里到处都闹哄哄的,太医在定国公府的帐篷里进进出出的。 听说皇后早就到了,正在里面。 而定国公府下山的车队此时已经全部回到了山上。 在回来的路上,子鱼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原来是定国公车队还没下齐明山,文宛莹就挣脱了手上绳子,从车上跳下去想逃跑,后来被护卫追的时候不慎滚下了山坡。 所幸那坡不陡,文宛莹人没事,可是脸却是伤了。 听说人被抬回来时满脸都是血,可具体伤成什么样并不清楚。 不过流那么多的血,想来伤口是不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宋引玉得知这一消息时,心思有些复杂。 文宛莹的脸虽然不是她亲手弄伤的,但多多少少跟她有点关系。 若是文宛莹以后脸上都得顶着个疤,宋引玉一想到这个心里便不太舒服。 对待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跟她没了关系,免得恶心了自己。 她这么想着,可没想到事实果然牵扯到了他们身上。 第54章 二合一 宋引玉和谢临安刚回到营地里,还未梳洗一番皇后的人就来了。 谢临安挡在宋引玉身前,对前来传旨的太监说到: “我夫人身子不适,恐怕无法前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太监闻言立马装模作样很是为难地大声道: “谢大人这不是为难奴才吗?皇后娘娘说了,要奴才传您二位前去,一个都不能少了。 夫人若是不去,娘娘可是会要了奴才的脑袋啊。” 宋引玉听得他这话直皱眉,随即她抿紧了唇说: “那可否允许我们换身衣裳再去?” 太监为难,敢怒不敢言道: “谢夫人,皇后娘娘说让您二位立即前去,奴才实在不敢耽搁,若是怠慢了您还请见谅。 只是奴才贱命一条……” “好了,我知道了。” 宋引玉打断了他的话,心知这太监不好缠。 随后她仰头对谢临安说: “既然是皇后娘娘有旨意,不好违抗,我们走吧。” 文宛莹成了眼下受得伤,比上午严重得多了。 是真正的伤了脸,这事不可能善了了。 皇后和定国公一定会迁怒到她身上,躲是躲不了的。 谢临安还待说什么,宋引玉却将手塞进了他的手心笑眯了眼: “我相信夫君。” 相信他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的。 话虽没说完,谢临安却是听懂了。 且他心里明白,皇后等人这次没那么容易将事情轻轻放过。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走吧。” 他冷淡的对太监说到。 太监哭丧着的一张脸,立马笑开了随后,便走在前面带路。 宋引玉一直在心里打腹稿要如何应付皇后,可是越想她越头疼。 她自从来到这后,所遇到的情况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想想两辈子加起来她活得都挺单纯的,所遇之人也都没什么坏心思。 所以宋引玉脑子里以往转的都是吃喝玩乐的东西。 可皇后他们不一样,那是在家参与宅斗,嫁人参与宫斗的人物。 还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甚少吃亏。 那脑筋就跟转了十八个弯一样,说一句后头都藏着一百个意思。 像她这种直肠子,怎么斗得过人家呢。 宋引玉想得脑门发疼,心里越发没底了。 “莫怕。” 一晃神的功夫,已经到了地方,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谢临安转头安抚地对她笑了笑。 宋引玉嘴角弯弯,回他以笑。 可心里还是愁闷,怕倒是不怕,她就是担心被皇后给绕进去吃亏。 那文宛莹本来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行事张狂。 现下脸毁了,恐怕更疯癫,这账多半会算在她头上。 皇后他们不会把她的脸也给毁了,帮文宛莹报仇吧? 想到这,宋引玉打了个寒颤。 一边想着,她一边忐忑不安地走近了帐中进去之前还不忘打量一下,他们有多少人。 主要是怕万一起了冲突吃亏。 甫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中央的皇后和坐于她下首的定国公。 另外帐中还有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男子,他怒瞪着宋引玉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看他那与文宛莹像了个十成十的长相,这应该就是文宛莹的双胞胎哥哥了。 宋引玉大致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有些纳闷,怎么除了文宛莹的哥哥。 皇后和定国公瞧着都不像太生气的模样。 与她之前想得不太一样啊。 这是盛怒之上佯装的平静,还是另有打算? 宋引玉心里警惕了起来。 不过纵使双方暗潮涌动,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没丢。 跟皇后简单地见过礼后,帐中安静了一会儿。 “谢夫人。”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开口唤道。 宋引玉心狂跳了一下,脑子里的那根弦当即紧绷了起来: “娘娘。” 皇后扶着宫女的手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说道: “随本宫去看看,本宫那不成器的妹妹吧。” 宋引玉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跟文宛莹又不熟,她去看什么? “娘娘……” 意识到宋引玉的不情愿,谢临安皱眉正要说话。 然而话还没出口,就被皇后打断了,她嘲讽道, “怎么,本宫堂堂一国之母,当朝皇后,谢大人还怕我吃了你的夫人?” 说着她眼神陡然犀利了起来,声音沉沉地说: “谢临安,宋氏你二人是想抗旨吗?” 一顶大帽子咚地一下就给他们扣了下来。 宋引玉眉心一跳,然后就是莫名其妙,为什么非要她去看文宛莹,是有什么阴谋? 只是转念一想,见就见,见一面又不会少块肉。 若皇后真敢做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一边想着,一边跟着谢临安拱手道: “不敢。” “那就走吧。” 皇后说完,几乎不再给人反驳的机会,已经有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了。 宋引玉抬头看向谢临安对他笑了一下便挣脱他的手,跟在了皇后身后。 而谢临安则被定国公笑呵呵地叫住了: “容与,来陪老夫聊聊。” 都这样了,定国公居然还笑得出来,看来果然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他们。 宋引玉在心里拉起了一级警报。 文宛莹住在挨着定国公旁的帐篷里。 她跟着皇后进去时,里面丫头婆子还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 见皇后来了,匆忙地行了个礼又继续忙了起来。 帐中的东西才被清理走,这会儿匆忙之下入住,看着有几分简陋和空旷。 里面除了几张桌椅外,就只有一个大大的屏风和屏风后面的床榻了。 而此时,文宛莹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床榻之上。 皇后带着宋引玉入了帐后没有停留,直接绕过屏风,走入了内里。 此时太医正在给文宛莹的脸上药,见皇后来了忙站起来要行礼,不过皇后压了压手示意他继续。 因为伤口还没有包扎,所以宋引玉一眼就看见了文宛莹脸上的伤口。 她人还没醒,而露在被褥外的脸上称得上惨不忍睹。 因为有许多细碎的小伤口,虽然都不严重,可由于大多是破皮和划到的。因而她整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再加上伤口上的药,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美貌了。 另外她脸上最严重的就是她的侧脸有一道从耳根到 嘴角的伤口,皮肉翻卷,看着十分可怖。 虽然太医已经用药止住了血,可依然能想象得到,她当时伤着的时候,流了多少血。 难怪会说,她被抬回来时,满脸都是血。 宋引玉看着都觉得脸上疼了一下,进而觉得心惊肉跳。 伤成这样,别说是毁容了,如果伤口没处理好,感染了还有可能要了命的。 “本宫这妹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父亲和本宫捧在手心长大了,就是说声金枝玉叶都不为过。 这辈子唯一栽得跟头就是在谢临安身上,却栽得这般狠。” 皇后突然开口,幽幽地说道。 宋引玉沉默着,没吭声。 皇后却转头看她,嘴角扯出个笑来,虽说是笑,眼神却是冷的: “莹莹固然任性,行事张扬了些,可从未害过人性命,实在罪不至此。 你说是不是,宋氏?” 宋引玉本能地警觉,只觉得她话里全是陷阱。 文宛莹为人怎么样,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又不是她能决定。 可在皇后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她又不能实话实说,也不能不说。 最后宋引玉迟疑了一下,只能回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文二姑娘会没事的。” 哪知皇后闻言却是真的笑了,她意味深长地说: “是,莹莹会没事的。” 说完她又带着宋引玉转出了屏风,在帐中的矮凳上坐下: “坐吧。” 宋引玉搞不清她要做什么,看了她一眼后,老实地坐在她右手边。 有宫女提起茶壶,倒上了热茶。 皇后端起茶,闻了一下,满意地饮了一口。 淡淡的茶香也飘进了宋引玉的鼻腔中。 文宛莹是文府的掌中宝,能送到这来的,自然都是顶好的东西。 如这茶,便是贡品,皇后赐下的。谢府也有一些,不过都不多。 茶虽然是好茶,可宋引玉并没有喝。 文宛莹伤成了那样,皇后却还有心思喝茶,能笑得出来,这一看就不正常。 越是不正常有问题,宋引玉越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少说少做吧。 皇后 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在她眼中,宋氏还是太嫩了些,她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不足为惧,难对付的只有谢临安。 她放下茶杯,忽然开口问到: “本宫听说,你在嫁于谢临安的前一个月险些身死,是否为真?” 宋引玉莫名的点点头。 “本宫还听说,你将死之际是一个得道高人救了你,此话是否属实?” 宋引玉瞬间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可是她又觉得难以置信。 难道找他们就是为了能找救她的清无道长来救文宛莹?光光只是这样,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怎么传言有误?” 见宋引玉迟迟没开口,皇后皱眉问到 宋引玉摇摇头,说: “是有一位道长救了臣妇,只是道长既是得道高人,自然不是那么好找的。 臣妇与夫君并不知道道长此时人身在何处。” 宋引玉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清无道长的法号。 而她跟皇后说的也是实话,那清无道长在原书中根本就没提过,她上哪儿去给她找人。 最开始她还以为清无道长是谢临安的好友,可问过以后才知道,谢临安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后来也是清无道长主动显身他才找到人的。 可治了宋引玉以后,清无道长去了哪儿,他更不知道了。 更何况定国公一家子都是狠人,就是被他们找到了清无道长,万一要没治好文宛莹的脸,给道长招来祸患怎么办? 清无道长是宋引玉的救命恩人,她不能做出拖人下水的事。 皇后微眯了下眼,问到: “你真不知。” 宋引玉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知。” 宋引玉心知皇后不可能简单的善罢甘休,但她一口咬死了不知道,皇后也拿她没办法。 “不知便罢了。” 咦? 宋引玉还以为是听错了,她怀疑地看向皇后,却见她脸上的确没什么恼怒之色。 这么简单就松口了? 宋引玉越感不妙。 皇后理了理衣袖,淡淡地说: “女子的容貌是重要,可照本宫来看,莹莹出生定国公府 ,豪门显贵 又有本宫这个姐姐在,美貌不过是锦上添花。 纵使她的脸毁了又如何,一样能让她过得称心如意。” “娘娘说的是。” 宋引玉敷衍地附和道,脑子却是不停地转。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究竟想干什么? “只是身为女子终究是要嫁人,莹莹出生高贵,又长了一副极好的相貌,原本是该订一门好亲事的。 如今她脸毁了,往后终究是对亲事有碍。 莹莹骄傲惯了,断不会放下身段,将就了事。 可要找一个身份样貌品行都不差,且不在意莹莹的脸的男子实属是件难事。” 说着她似笑非笑看向宋引玉道, “就如女子怀孕生子一般,有的女子体弱天生不能生孩子,想找一个不介意,且对她疼爱有加的男子也实属不易。 这点想必谢夫人最是明白了。” 宋引玉如果再不知道皇后在说什么,她就是个傻,逼了。 这已经不是暗讽了,是明目张胆的明示了。 她那话里话外指的好男子,不就是谢临安吗? 宋引玉装傻充愣了半天,一朝就被皇后的话气得破功。 再怎么做对比,也不是真的比的吧? 纯属是瞎扯。 她和文宛莹的情况根本就不一样,怎么能拿她毁容的事和她生孩子的事来做对比。 还有,皇后怎么就笃定了她不能生孩子了? 别说她现在身体在好转,往后到底怎么样还没定论,就是她真不能生孩子又如何? 在宋引玉心里,谢临安是顶好的,谁都比不上。可是她能和谢临安走到如今这一步,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之间生了情,互相爱慕。 如此生拉硬拽地把两件事混为一谈,宋引玉很是不满。 但更重要的,她极其讨厌皇后这幅嘴脸,觊觎别人的丈夫,还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宋引玉干脆不忍了,转头看向皇后冷静地说: “娘娘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我这人脑子不如娘娘的聪明,你说的太深沉了我也听不懂。” 宋引玉的不按常理出牌,让皇后一噎。 不过她竟还是没有发怒,只慢慢说到,: “本宫的意思是,只要莹莹 能嫁一个如谢临安一般的男子,能护着她,疼爱她,就是脸上有伤也无妨。 就像谢夫人,你何时又见有人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了。” 那你不如直接说,你想把文宛莹嫁给谢临安。 当她是死的? 宋引玉险些气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那我提前祝文二姑娘觅得如意郎君。” 话谈到这宋引玉不想再和皇后再打马虎眼,站起来便要走, “如果娘娘没什么事,臣妇就先告退了。” “站住,宋氏本宫的话还没说完。” 看宋引玉明明听懂了她的话,却是装不懂,皇后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宋引玉脚下一顿,看向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 “皇后娘娘还想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皇后也没在拐弯抹角了,她目光锐利看着宋引玉,冷声道: “宋氏你和谢临安和离吧。” 宋引玉手下一紧,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快了: “娘娘说笑了,臣妇与夫君恩爱,并无和离的打算,往后也不会有。”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更是直视皇后,眼神没有半分躲闪。 “宋氏,你若是答应本宫。待和离之后,本宫封你为郡主,食邑千户。” 宋引玉诧异地看着她,半天都没说话。 她不是因为皇后的大手笔诧异,而是诧异于皇后脸大。 郡主乃是有正儿八经品阶的,轮得到她封? 她把皇帝放在什么地方。 狗皇帝那么□□的一个人,能容许皇后来插手这种事?她是不是做皇后做得脑子不清醒了。 还是皇后拿她当傻子,觉得她无知先骗得她同意和离,等最后她真和谢临安分开后,没了谢家撑腰要再收拾她不就轻而易举? 皇后是真觉得她有那么傻? “如何宋氏?做郡主无人管束,也不用伺候公婆,在府中受气。 何况区区一个谢临安而已,和离之后你便是养几个面首也未尝不可。” 宋引玉闻言一言难尽地看着皇后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她十分真诚地说: “皇后娘娘既然这么疼爱文二姑娘,为何封文二姑娘当郡主,给她养面首。 届时她就是府中最大的,谁敢冒犯,岂不自由,哪不比给人当媳妇强。 还要伺候公婆受气。” 听皇后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宋引玉是非常真诚的建议她。这份福气可以送给文宛莹,她不要。 反正文宛莹娇纵任性,又受不得气,现在脸毁了,将来婚事有碍,不如去当个郡主想干嘛就干嘛,不是更好。 皇后哪是真的要让宋引玉和离去当郡主,不过是在哄她。 可奇怪的是,现下被她这么一堵,居然没生气。 宋引玉更奇怪了,皇后不是这么好的性子啊。 “看来谢夫人和谢大人夫妻恩爱,伉俪情深了。 既然谢夫人不愿意和离,那便让谢大人娶平妻吧。” 皇后说到,只是这一次语气最为肯定,坚决。 甚至不存在商量的余地,是直接在告知她。 宋引玉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娶平妻才是皇后的最终目的。 前面说的找高人治脸,要她和离都是为了这个。 就好像谈判中先提出对方做不到的事,然后慢慢退让,最后再提自己的真正目的。 这三条要求,每一项他们都不吃亏,又竭力避免和谢临安撕破了脸。 恐怕这话皇后只说给她听了,定国公绝不会跟谢临安提起。 看中的便是她好对付,又不经事。 “宋氏,莹莹的脸会伤,与你脱不了关系。 不过谢文两家相交多年并不想结仇。事已至此不如各自退一步,皆大欢喜。 如了莹莹的愿,你夫妻二人又无什么妨害。 不然莹莹后半生无望,谢家若是因你与定国公结怨,恐伤你夫妻二人的情分。” 皇后的话里带了几分循循善诱,语气也算得上和蔼。 确实比起前两个要求,这一要求可是让了好大一步。 宋引玉嘲讽地笑了一下,她说: “皇后娘娘,没有什么退不退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的要求我一个都不会答应。 文二姑娘会伤成这样乃是她自作孽,与我何干? 她伤了脸,就该让谢家负责她的后半辈子?可笑,着实可笑。 谢临安不会娶她的,不可能,绝不可能。” 此言一出,皇后 顿时勃然大怒,她一拍桌子,呵斥道: “宋氏,你好大的胆子。” 宋引玉看着她并未害怕,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她索性就和皇后撕破脸了: “娘娘,大晋不是由文家一手遮天的,您行如此逼迫之事,不怕传出去有失德行?” “宋氏……” “皇后娘娘,您别忘了,盯着你的人太多了。您是皇后,是一国女子的表率,您要做什么之前先想清楚了。” 皇后瞪大了眼睛,仿佛这才第一次认识到了宋引玉一样看着她。 宋引玉的模样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很多人都觉得她娇娇弱弱的,好欺负。 其实不然,至今为止在她手上吃过亏的人不少。 宋引玉早就说过她是学理科的,逻辑能力一直很好。 所以她从来不怕和人吵架,吵了基本都很少输。 今日一样如此,就是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的老人都见过皇后这样盛怒。 这位谢夫人未免太敢说了。 帐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侍候的侍从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恰在此时,昏迷过去的文宛莹突然醒了过来。 她是被疼醒的,她的脸红肿不堪,睁眼都有些费力。 躺在床上文宛莹只觉得浑身都疼,而脸上的剧痛最是难以忍受。 终于她意识到了什么,尖叫一声: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 她抬手想碰,却不敢碰。 太医正在给她包扎伤口,闻言立马起身道: “文二姑娘再忍忍……” “滚开,忍什么忍,我的脸怎么了,说我的脸怎么了?” 她面目狰狞地看着太医,目露凶光。 好像太医若是有一句话不得她心,她就会提刀砍了他。 太医被看得一怵,顿时不敢吱声了。 听到动静皇后顾不得宋引玉了连忙起身走入屏风后。 “莹莹……” 文宛莹看着皇后,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委屈又惊恐地问到: “姐姐,姐姐我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她浑身都是伤,身体不得力只能躺在床上。 皇后坐到床边,替 第55章 文宛莹所犯之罪…… 文宛莹所犯之罪一件件一桩桩令人发指,宋引玉听得时候被吓到了。 她实在没想到,文宛莹那张美人皮下会做出那么多狠毒的事。 满满一盒子的罪证诉状,每一张后面都是浸着血的。 从惠妃摆出那些罪证,文宛莹彻底发疯开始,后面发生的事情宋引玉都陷入了恍惚之中,连什么时候回的他们自己住的帐篷都不知道。 等躺在床上时,她只感觉今日过得格外漫长,已是身心俱疲。 似是察觉了她的情绪,谢临安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温暖清爽的气息慢慢消退了宋引玉内心的惊慌。 她本能地向谢临安靠了靠,迷糊间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时,天还没亮而身旁已经不见人影,外面却是十分嘈杂。 “阿月。” 宋引玉提高了声音唤道。 阿月匆匆走过来,点亮了烛火道: “夫人你醒了?” 宋引玉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声音有些瓮: “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么吵?” 外面叮叮当当地,弄出了好大的动静。 宋引玉听得这些动静,都觉得浆糊一般脑子,一个激灵地清醒过来。 阿月阿星服侍着她更衣,三两句解释道: “寅时了,皇上下旨今早开拔回京,现在外面在收拾行李。” 宋引玉才醒反应有些慢,许久她才意识到这话的意思是说,今年春猎提早结束,皇帝要回京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早结束,左不过是因为文宛莹吧。 宋引玉记得,她涉案里除了普通的闺阁女子,还有朝廷命官。 且文宛莹曾三番两次害文季淮,那惠妃绝不会放过她。 所以于公于私,皇帝都定是会从重处置文宛莹。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谁还有心思待在齐明山上。 自然是要早日回京处理此案。 一边想着这些事,宋引玉忍不住打了个秀气的哈切,眼角泛着泪花说到: “你们怎么不叫我。” 看她这么困,阿月笑了一下道: “是大人不让叫的。” 宋引玉用手背抹掉因为哈切流出的眼泪,说: “不叫我,等会儿出发,我怎么办?” 阿月和阿星闻言对视了一眼,悄悄红了脸不吱声了。 她们埋头侍候宋引玉更衣梳妆。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宋引玉偏着头看她们,眼神里尽是疑惑。 “大人说,等出发了,他,他会,抱,抱您上马车。所以让您继续睡了,万,万不要扰了您。” 阿月不好意思说,阿星闷着脑袋,磕磕巴巴地说完了。 虽然这么久了,可两个丫头毕竟是未嫁女,对于夫人和大人之间的亲密,还是稍稍有些无所适从。 宋引玉听后,脸上倒是没多少不好意思,只是抿着唇笑了,眼睛弯弯的看着十分喜人。 一番折腾后,等她们收拾妥当离开帐篷时,外面也已经差不多了。 官员内眷不少都上了马车。 天还没亮,打着的火把汇成了长龙,一眼看不到头。 宋引玉瞥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被关在囚笼里的文宛莹。 她头发凌乱,垂头抱膝坐着,一动不动。 文宛莹的脸被头发遮住了,看不清神色,同时也遮住了脸颊上的伤口。 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却是瞥了一眼就匆匆上了马车不敢多看。 文宛莹虽是落得了如此下场,可文家还没有倒。 即使不得圣宠了,同样让人得罪不起。 这也变相算全了文宛莹一个体面,没有人落井下石看她笑话。 不得不说,定国公府果然不愧是非一般的高门显贵。 因为定国公与旁的勋爵不一样,手里还握着兵权呢。 那是实打实的,谁又敢轻易开罪? 宋引玉同样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与旁人不一样,她不想多看的原因,是因为心里沉重,难受。 文宛莹一个疯子在家族的庇护下,害了那多人,无论她将有什么下场,都让人无法释怀。 特别是上辈子她还好端端地活了那么久,要不是最后想不开跑去宫中和惠妃斗,恐怕还会一生无虞吧。 一想到这点,宋引玉心里就憋闷得不行。 她吐出一口浊气,扶着阿月的手,上了马车。 入了车后,宋引玉才发现里面同来的时候布置的一样。 铺了厚 厚的垫子,还有一张小榻方便她歇息睡觉。 宋引玉坐在榻上,看着阿星点燃了烛火,阿月燃了小炉煮茶。 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袅袅青烟,她眼神微微有些发愣。 恰在这时,谢临安躬身入了车内。 阿月阿星见状连忙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宋引玉眼睛一亮: “你不骑马吗?” 见宋引玉穿戴整齐地坐在马车内,谢临安有些意外,他摸摸她的头道: “怎么不多睡会儿?” 说起这个宋引玉情绪有些低落,她摇摇头: “我睡不着。” 是真的睡不着,心里总觉得存着事,憋得慌,就是睡着了也不踏实,一下就被惊醒了。 这还是宋引玉第一次有这种体验,挺不舒服的。 谢临安微微皱眉,正要说什么,宋引玉却先一步抢过了话头: “你用过早膳了吗?” 谢临安道:“还未。” 宋引玉笑着从矮桌子下拖出食盒,把里面的粥拿出来,放在桌上,推给谢临安道: “喝些粥吧,热的。” 这是上马车前,宋引玉让阿月装上的,就是怕万一谢临安没用膳,好给他送过去。 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 谢临安看着粥失笑,然后端起碗脊背挺直,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宋引玉则在一旁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只是看着看着,她便发起了呆。 马车慢慢向山下走去,宋引玉的思绪也越飞越远。 她一会儿想到囚笼里的文宛莹,和她那些疯狂的举动。 一会儿想起惠妃指着满盒子的罪状,冰冷着脸目光锐利地斥责文宛莹的罪行。 还有皇后和定国公昨日给他们下套。 要不是惠妃和皇帝来了,一下子把文宛莹给捶死了,不然她和谢临安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 一通胡思乱想之际,昨日皇后恶心人的话,不期然闯入她的脑中。 宋引玉看着谢临安昳丽的眉眼一怔,随即放下了托着脸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谢临安抬眸看她,目露疑惑: “怎么了?” 宋引玉嘴唇翕动了一下, 犹豫许久她忐忑地向谢临安发问: “夫君,你,你喜欢孩子吗?” 似是没料到宋引玉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着实愣了一下。 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一定是昨日皇后对她说了什么,小姑娘才会有如此一问。 宋引玉身子骨弱,几次三番踏过鬼门关走过来,太医更是断定她活不过二十。 因而京中早有流言,她不能生子。 事实上,庄大夫曾确实跟他说过,宋引玉子嗣艰难,恐无法怀上生育。 所以谢临安一直都很明白,他与宋引玉之间,或是这辈子都无法有子嗣。 谢临安对此其实并不介意,也一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没想到,这件事却引起了小姑娘的不安。 沉吟片刻,谢临安反问到: “窈奴,喜欢孩子吗?” 宋引玉愣了一下,随后她扣扣手指,面露苦恼道: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总觉得自己都好像还没长大一样,要怎么当一个母亲。 谢临安笑了一下,他摸摸她的头,眉眼倏地柔和了下来: “我喜欢窈奴,爱屋及乌便会喜欢窈奴的孩子。” 宋引玉听得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所以谢临安其实是喜欢孩子的。 她抿了抿唇又问: “要是,要是我不能生孩子,你会不会失望?会不会不高兴?” 几乎没有犹豫,谢临安斩钉截铁地说: “不会。”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孩子吗?” 宋引玉追问到 谢临安慢声道来: “因为,我于孩子的喜欢,只因你而爱屋及乌,我有无子嗣也并非那么重要。” 宋引玉对这话似懂非懂的: “可是,你是谢家的掌家人,要是你没有子嗣,会不会被族人施压,你,你会不会纳妾?” 宋引玉喃喃自语般说到,最后垂下来眼眸。 她会问最后一句话,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谢临安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是整个谢氏一族。 她相信谢临安,可是她又矛盾地知道一个人是抵抗不了整个家族的。 何况谢临安还是一个恪守规矩的肃正之人。 宋引玉陷入了纠结,一边纠结于现实,一边纠结于书中他的结局。 现实是,谢临安是家主,需要承担起责任,这责任包括养出谢家的下一任家主。 而原书中他没有娶妻,英年早逝,一样没有孩子。 经历了这么多事,宋引玉已经不敢用书中的情节来照进现实。 她就像一个手捧稀世珍宝的人一样患得患失。 谢临安抬手抚上她的脸,动作里充满了安抚的滋味,脸上全是温柔。 顿了顿,他斟酌了一下措辞,随后耐心地解释道: “谢氏一族延续至今,族中不乏优秀子弟。我如今虽是家主,但并不意味着,我若没有子嗣,谢家便会断了传承。 所以窈奴,我不会因此荒唐的理由而纳妾,往后除了你也不会有旁人。” 他的声音是柔和的,但眼神却十分认真坚定, “窈奴,于我而言,有无子嗣,远不如你重要,你之欢喜,你之健康,方是我所在乎的。” 说罢,他又朗声笑出了声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1。若我命中注定没有子嗣,只要窈奴不嫌弃我就好。” 谢临安的语气并未太大的起伏,声音温和带着股安定人心的意味。 宋引玉因皇后的话挑起的不安,因他的话慢慢烟消云散。 她并不是一个执着孩子的人,只是她的不安源于谢临安。 谢临安与她不同,他从小接受的是三纲五常的教导。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世间女子更有不少因为无子被休弃。 所以她不可抑制地担心,会和谢临安因为此事会生了嫌隙。 可现在她的情绪平稳了下来。 突然宋引玉抓住谢临安的手,眼睛晶亮地说: “我们回去就圆房吧。” 说到底她能不能生孩子也有实验之后才知道,她和谢临安至今都只是盖着被子纯睡觉,怎么可能生得下孩子。 她现在身体越来越好,只要没有天生的生理缺陷,他们,他们就勤快点,难道还能生不出个孩子来,宋引玉不信 这话跳跃地有些快,让谢临安猝不及防之下红了耳尖。 他难的说话带了磕巴沉稳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慌张: “窈,窈奴说好,便好。 ” 原本说到这么大胆的话时,宋引玉心里不是不羞涩的。 可是一看谢临安的反应,她的羞涩顿时就没了。 她看着谢临安一个劲儿地偷笑,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 谢临安无奈失笑。 回京之时,天色还没黑,谢临安连门都没进立马赶去了宫中。 这一进宫,谢临安到第二天才回到家中。 而一夜过去,皇帝展现了雷霆手段,他连下四道圣旨。 一,将文宛莹被立即收押入大理寺,此案由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共同审理。 二,治定国公失察教女无方之罪,褫夺其定国公封号,降为侯,另赐齐训二字。 三,皇后禁足凤仪宫,收回凤印,无召不得出宫。 四,惠妃大义灭亲为无辜女子,受害之人请命,揭发文宛莹罪行,特封贵妃代掌凤印,管理后宫。 四道圣旨连下,惊得京中众人心惊肉跳。 同时文家姑娘,一时间境况却天差地别。 有人沦为阶下囚,有人失了无上权力,有人却是趁机上位。 这表面看着不过是文宛莹一事牵连文家,但有脑子的都清楚。 这一次是惠妃和皇后的博弈,皇帝和定国公府博弈。 惠妃和皇后失和,乃是人尽皆知的事。 而皇后和惠妃都是定国公的女儿,二人不管是谁赢了,定国公都是赢家,他的外孙会是将来皇帝,更不消说他还手握兵权。 定国公权势过盛,朝政失衡,虽有谢临安牵制他,但抵不过他春风得意。 所以皇帝必然会对付他。 这一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不过皇帝依然是想借机拿回兵权的,但定国公壮士断腕,舍弃女儿自保。 用一个爵位保住了兵权。 定国公变齐训侯,大晋从今往后再无定国公只有齐训侯 齐训侯念着别扭,可警告意味十足。 齐训二字,意在齐家训子,这两样定国公都没有做到,皇帝就直接把两个字顶在他头上让他长记性。 文家因文宛莹之故栽了一个大跟头,唯有惠妃从中得利。 京中私下议论的,说什么的都有。 最多的就是惠妃心狠,白眼狼踩着母家往上爬。 宋引 玉听说了许多流言,但思索整件事的结果,她在院子里皱眉想了半天。 只因此时发生的一切事情已经和原书剧情天差地别了。 定国公被贬了,皇后被夺了权利,文宛莹也要死了。 惠妃提前走上了贵妃之位,是不是意味着,未来已经彻底被改变了? 她暗自想着。 她正想得入神时,阿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人,这是您要的酒。” 第56章 看着阿月将她要…… 看着阿月将她要的东西拿来了,宋引玉的一下子抛开了那些烦人之事。思绪落在了今天晚上的计划上,她的脸突然红了。 阿月将酒壶轻轻放在宋引玉面前的桌上,觑着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宋引玉没察觉,她看着外面的天色,计划着谢临安快要回来的时间,抿了抿唇,嘴角溢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来。 随后她扣了扣手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提着酒壶往杯子里倒了杯酒。 端起酒杯闻了闻,淡淡的酒香夹着股甜味飘进鼻腔里,闻着倒是不醉人。 宋引玉有些意外,她忙喝了一口,味道甜甜的很是好喝,跟喝果汁一样。 她咽下口中的酒,回味了一下: “这是什么酒?怎么是甜的?” 宋引玉上辈子为数不多喝过的酒,只有啤酒和红酒。 啤酒是蹭着她爸喝的酒学会的,红酒则是蹭她妈的。 她酒量甚至称得上不错,高中毕业时,两三瓶啤酒喝下去都不带醉的。 不过她没喝过白酒,只觉得那味道太呛人还没喝,光闻就先醉了。 所以跟阿月要酒是还特意嘱咐了,要度数低一点酒,可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么好喝的酒。 阿月笑了笑,可看宋引玉迫不及待地又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时,她连忙阻止: “夫人,这是果酒,有后劲儿,您当心喝多了。” 果酒虽然不比一般的酒醉人,但喝多了后劲儿上来了,还是容易醉。 宋引玉闻言听着跟红酒差不多了,一下就不怕了。绕过阿月的手,又一杯酒喝了下去。 这酒她喝着度数不像太高,酒味不如红酒。反而跟米酒一样,依她的酒量应是喝不醉。 “夫人,您慢点。” 阿月有些着急,有些后悔给夫人拿来了酒。 “没事,不怕的。” 阿月还是放不下心来,可宋引玉又一杯酒下肚,径直喝得开心。 说起来她突发奇想要喝酒,委实是想酒壮怂人胆。 只因今晚,她想和谢临安圆房了。 之前在回京的路上他们本来是说好的,可谢临安一回京就在宫中待了一夜。后来的两天也忙得不可开交,恐怕早就把这事给忘了。 今晚他好不容易能早 些回来,明日又是休沐。 所以宋引玉便自己把圆房的事提上日程,准备今晚实施。 可这事说起来要她主动,一个姑娘家对待这种事,骨子里有着本能的羞涩。 宋引玉怕临到头了她怂了,所以就打算喝些酒壮壮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一时大意因着这酒,事情居然会出现偏差。 只因那果酒味道极好,她又仗着自己酒量好,直接把它当饮料喝了。 可她忘了,能喝酒的是上辈子的宋引玉,不是现在的宋引玉。 等她意识到不对时,人已经喝醉了。 阿月虽然小心伺候着,也一直在劝,可抵不过宋引玉一心认为自己酒量不错,一杯酒接一杯,结果那壶酒硬生生地被她给喝完了。 果酒的后劲儿来得迟,不过一个慌神的功夫,宋引玉已经是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地坐在那儿了。 可把阿月吓了一跳: “夫人,您没事吧。” 宋引玉慢慢转过头去看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才认出来道: “阿月啊。” “夫人,我去给您叫庄大夫。” 怕宋引玉身子出现什么问题,阿月慌忙就要去找庄大夫,不想却被宋引玉一把拽住。 她慢吞吞地说: “不用,我就是喝酒上脸,人清醒着呢,没事。” 阿月被她死死拉住,无法只能又仔细观察宋引玉,看她有没有什么不适。 随后她见宋引玉虽然一脸醉态,但说话口齿清晰,表情没什么异常,也没出现异样的举动。 阿月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了一下: “夫人,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引玉摇了下头,道: “没有,挺好的,没事。” 说了她还补了一句, “你去看看大人回来没,厨房的饭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听得宋引玉话,阿月越发怀疑。 夫人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一时间她都有些分不清,而后她又试探地问到: “夫人,您真的没喝醉?” 宋引玉闻言,偏头认真想了一下,然后手掐着手指举到阿月面前说: “有一点点。” 她这话说 得老实巴交的,人又有着说不出的乖巧。 阿月观察了半天,稍稍放下了心。 宋引玉瞧着应该是喝醉了,只是如她所说并未醉倒,失去理智。 人除了反应迟钝些,并无大碍。 不过阿月还是让小桃去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一碗醒酒汤,免得明早夫人起来头疼。 然而很快阿月就发现,她这心放得早了些。 在谢临安回来之前,宋引玉除了红透的脸颊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可是等谢临安回来以后,她就彻底变了。 原本在等谢临安回来的这段时间,宋引玉一直很安静地坐在那儿,也不说话就很安静地坐着。 后来,中途喊了一次脸热得慌。 阿月打来了水用帕子给她敷了一下脸,宋引玉舒服地直叹气。 随后就一直一个人抱着帕子,笑眯眯地捂着脸。 直到谢临安回来。 熟悉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阿月正要行礼时,一直乖乖坐着捂脸的宋引玉突然站起来奔到了门口。 谢临安还没看清她模样,人已经冲到了他怀里。 “你回来了夫君,我好想你。” 宋引玉抱着谢临安,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声音柔柔的,带了几分娇憨。 而整个人更是充满了对谢临安的依赖。 这撒娇的模样,看得人牙酸,屋里的众人愣了一下,皆是自觉地垂下了头,不敢看来。 只有阿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心知夫人这怕是醉酒得厉害了。 她刚刚真的是被宋引玉乖巧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谢临安初时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他抱了抱她,便要牵着她去用饭。 哪知他的手刚碰到宋引玉的手,就被她反手握住。 她双手拿起谢临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抬头看他,嘟囔着说: “夫君,你的手凉凉的,真舒服。” 因宋引玉将脸藏在他的手里,他并未看清脸上的红晕。 但手心触道的滚烫温度,却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谢临安以为宋引玉是病了,忙挣脱她的手。 这时才看见满脸通红,眼神飘忽的宋引玉。 他眉心一跳,问阿月几人: “夫人饮酒了?” 阿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宋引玉先大大方方地点下头,道: “喝了。” 阿月抬头飞快看了一眼谢临安的神色,而后恭敬地答: “夫人饮了些果酒。” 听到是果酒,谢临脸上的表情略微松了些。 “夫君,我饿了?我们吃饭好不好?” 宋引玉舔了舔唇,晃了晃他的手臂。 人已经喝成了小醉猫,谢临安无奈,只能牵着小姑娘去吃饭。 一边走还一边柔声问她,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问得十分仔细。 宋引玉点头摇头,回答地十分老实。 上了桌吃饭时,她一改平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坐着那儿也动不手,只眼巴巴地看着谢临安,拖长了调子说到: “夫君,我头晕,你喂我吃饭好不好?” 一旁的阿月听这话,第一反应是,头晕和喂饭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她反应过了,这怕是夫人在跟大人撒娇呢,她给阿星打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其他的丫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这时阿月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夫人怕是真的醉糊涂了,且她喝醉后,看着虽如平常一般,可一旦大人出现,便十分的粘大人。 谢临安愣了一下,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喂宋引玉吃饭了,所以很快就适应过来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听着宋引玉的指挥,捡起筷子喂起她吃饭。 喝醉了的宋引玉的确十分闹腾,平日里仪态全然顾不上了。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的,笑弯了眉眼,红通通的脸上醋满了开心。 看得谢临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明明是折腾人的事,瞧着却被他做出了缱绻之意。 喂好了宋引玉,谢临安才捡起筷子,吃起了饭,而宋引玉则捧着脸,一眨不眨地看着谢临安。 晚膳用了些时间,才吃完。 听到屋内的唤人声音,阿月推门而入,叫来了小丫头收拾残羹。 她和阿星则半扶起宋引玉去内室洗漱。 阿月原以为沐浴过后,醉倒了宋引玉就该睡下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前头这些还仅仅是个开始,喝醉了酒的宋引玉简直不是一般的作和粘人。 沐浴更衣时宋引玉倒是乖巧,可过后她却闹着脸烫要洗脸。 而且还非要谢临安来给她洗脸。 阿月她们折腾得一头的冷汗,小心地哄着劝着,宋引玉就是不干,坐在内室里就是不出去。 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阿月硬着头皮出了内室向谢临安禀告。 彼时谢临安如往常一样,已经收拾妥当换好了寝衣坐在屋内看书。 在听到阿月的话,他有些惊讶。 但他还是放下了书走入了内室。 而此时宋引玉正坐在内室的凳子上,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披散着头发的宋引玉比白日看起来显得稚气,因这段身体恢复地迅速,消瘦的脸颊丰盈了不少,下巴处也长出了白嫩嫩的软肉。 当宋引玉看到走进来的谢临安后,立马变脸笑了,她娇声娇气地说: “夫君,我想洗脸。” 阿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很有眼色地带着侍从收拾好内室出去了。 谢临安无奈地苦笑,然后挽起袖子,将帕子浸在温水中打湿拧干。 等他转身面向宋引玉时,宋引玉已经闭着眼,微微昂着下巴,示意谢临安给她洗。 宋引玉以前老是觉得谢临安是将她当闺女养。 可今日谢临安才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照顾了。 谢临安捏着帕子在宋引玉脸上轻柔地擦了擦,生怕重了弄疼她。 可宋引玉却不满意,她睁开眼看着谢临安认真地说: “夫君不是这样洗的,你要把帕子展开放在我的脸上然后抹几下,才能洗干净。” 她说得十分认真,还伸出手来示范了一下。 那其实就是小时候妈妈给她洗脸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可脑袋已经快成一团浆糊的宋引玉根本没意识到这点,她现下上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她只知道她整个人现在都像是处于一种兴奋状态,她就想这样,所以便说了。 谢临安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听着她的话将帕子展开,放在她脸上,用手掌隔着帕子在她脸上抹了两下。 等再拿下帕子时,就看见了宋引玉格外亮的眼睛。 她高兴地摇头晃脑,还不忘夸奖谢临安: “夫君,真棒。” 她说得声音又大又响亮,谢临安瞧着却是哭笑不得。 第57章 洗过脸后,谢临…… 洗过脸后,谢临安牵着宋引玉走出内室时,屋内已经没其他人了,门被关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临安安置着宋引玉上了床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四处都压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宋引玉就露了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出来。 自娶了宋引玉后,谢临安一双提笔安天下的手,做起这些事来,已是得心应手。 见宋引玉乖乖地躺着,眨了眨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谢临安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然后便转身去吹灯。 “夫君……” 可他刚没走两步,袖子就被拉住了,身后传来宋引玉黏糊糊的声音。 他回头看她,却见宋引玉已经拥被起身,伸出手细嫩的手,紧紧牵住他的袖子。 见他回头看她,宋引玉嘴一咧,露齿一笑,笑容十分灿烂,然后她说: “夫君,我不想睡觉,我不困,不吹灯。” 宋引玉隐约间记得她还有什么事没做,还不能睡,可具体是什么事,她一时半会儿地又想不起来。 且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现在十分亢奋,精神奕奕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谢临安看她的模样,自是看出了,他心下暗自叹息,然后回到床边躬下身,耐心地说: “可是天晚了,窈奴该睡觉了。” 宋引玉闻言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我睡不着,不睡。” 她话说得肯定,为了以示自己的坚定,说完还狠狠点了下头。 谢临安一顿,又想叹息了,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温声哄着问到: “不睡觉,那窈奴想做什么?” 那语调温柔,完完全全是把眼前的人当小孩子哄了。 宋引玉这会儿脑子转起来了,听出来后却是不高兴了,她鼓了鼓腮帮子,而后睁大了眼睛,大声宣布: “我是你的夫人,你不能拿我当小孩子。 我要跟你生娃娃的,小孩子怎么跟你生娃娃?” 这声儿大得,门外都能听到,谢临安一窘,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说: “是,窈奴是我的夫人,是我的不对。” 这才对嘛! 宋引玉满意了,她掰下谢临安的手,学着谢临安的模样,小声说: “嗯 嗯,我是你的夫人,我们要睡一张床,快上来。” 说着她拍了拍身边空白位置,示意谢临安赶紧上去。 “我先去熄灯……” “不行,不睡觉。” 宋引玉打断了他的话,人又不高兴了。 谢临安不防,这一次直接被宋引玉扯住了衣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床上。 他忙用手撑着,只能劝哄着说道: “窈奴先松手,你想做什么,我们就想做什么,可好?” 宋引玉被问住了,她反应慢,听到这话,也没听话的撒手,她只偏着头盯着谢临安瞧,脑子里思考起她要做什么。 做什么呢? 然而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宋引玉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她看着谢临安,昏黄的灯火给他玉一样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暖光。 他的眉眼间染上了无奈和纵容,没见一丝恼意。 在这一刻,宋引玉觉得她能看这张脸,看一万年都不嫌多的。 受了蛊惑,她松开了谢临安的衣襟,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闭眼慢慢凑近他,在他的眉心处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谢临安一怔,可还不等他缓过神来,宋引玉已经又果断地在亲吻了他的眼睛,鼻梁和唇。 亲完以后,她脑子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她要干什么。 她立马高兴地宣布: “我要圆房,不睡觉,我们圆房来生小娃娃。” 她声音响亮,说得比刚刚还大。 谢临安这次却没在捂她的嘴,也明白过来,今日小姑娘缘何要饮酒了。 他的眼睛瞬间柔和了下来,在她的额上轻柔地吻了吻,谢临安声音微微喑哑地说: “好,圆房。” 屋内忽然弥漫出了暧昧的气氛。 宋引玉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感受着他滚烫的呼吸,心脏突的剧烈跳动起来。 像是快要跳出来一样,无端地让人心慌。 宋引玉呆呆的没了反应,然而在两人倒在床上,谢临安轻压着她时,她蓦地开口说道: “夫君,我有些怕,你哄哄我好不好?” 她声音可怜兮兮的,谢临安动作一顿,看着小姑娘眼神朦胧,带着慌乱,显然此时她还处于醉酒状态没有清醒过来。 这边直接说明她的惧怕是出于本能,谢临安心疼了。 他忙起身,道: “莫怕。” 他抬手理了理宋引玉鬓边乱了发丝,然后轻拍着她,再次说道: “莫怕。” 宋引玉心跳还是没停,她有些难受嘤咛了一下,随后她扁扁唇,委屈地说: “不是这样哄的。” 谢临安闻言停下了动作,温柔地问: “那窈奴,要怎么哄?” 宋引玉想了想,脑子里回想起了小时候爸爸背自己做飞机的模样。 然后兴高采烈地说: “我要坐飞机,你背我坐飞机。” 谢临安一时间愕然,何为坐飞机不懂,可是背他懂。 醉酒的宋引玉作得一套一套的,说话间,没给谢临安反应地时间,已经起身做好了准备,对谢临安说: “你转过去背我,我要坐飞机,我要坐飞机。” 一向对宋引玉有求必应的谢临安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然而在宋引玉一再催促下,他只能转过身去,任由宋引玉趴在他背上。 宋引玉掉在他脖子上,摇了摇,说: “快起来,飞机要飞了,快起来。” 谢临安认命地背起了宋引玉在屋子里稳稳地走了起来。 可就这样她还不满意,一会儿嫌速度慢了,一会儿嫌速度快了。 还要谢临安跟着她的指令来,要在她说飞了,才能加快速度,不然不能加速。 幸好谢临安明日休沐,便依着小姑娘,背着她在屋内,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地走了起来。 高兴地宋引玉咯咯直笑。 她高兴起来,就胡乱地亲着谢临安的侧脸,美其名曰为奖赏。 谢临安看她高兴,到后面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他哄起人来,没个度,便一直背着,走着,直到夜深了,还未停下。 因着闹得动静大了又晚,期间秦嬷嬷都起身来瞧过,可透过门缝看小夫妻恩爱的模样她又笑着关上门。 然后跟担心的阿月说到: “大人和夫人一个愿闹,一个愿哄,咱们别的没眼色去了扰他们。 走吧去睡了,他们累了自是会歇下的。” 秦嬷嬷阅历比 阿月足,看过听过不少因夫妻失和,后宅不宁的。 像她家夫人和大人这么恩爱的属实少见。 夫人身体不好,能在谢家被养得如此精细,又得夫君疼爱。 这是好事,这是掉福窝里了,做什么要阻。 秦嬷嬷把不放心的丫头都赶去睡了,才回了屋。 而没人打扰,宋引玉这一闹闹到半夜,才慢慢在谢临安背上睡去。 她身上沁着果酒的香气,自顾自地睡得香甜。 谢临安察觉到了后背没了动静,轻声唤了两声知道人是真的睡着了,便小心地把人放上床。 最后他吹熄蜡烛,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慢慢睡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快要到用午膳的时间,宋引玉才醒来。 她一睁眼刚一动,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宋引玉倒吸一口气,而后提着声儿喊到: “阿月。” 她的声音有些哑,喉咙干涩,嘴里都像没味一样,很不舒服。 阿月匆匆走来,掀开床帐,道: “夫人醒了。” 说着她又扭头对阿星喊了一句: “阿星,把醒酒汤端来。” 而后她又伸手扶着宋引玉坐起身来。 宋引玉捂着脑袋皱紧眉头,半闭着眼,等缓过劲儿,她才问到: “我这是,怎么了?” 阿月愣了下,没忍住笑了一下说到: “夫人,您不记得了,昨日你饮酒,喝醉了?” 宋引玉倏地抬头看她,有些不可置信: “我喝醉了?” 阿月点头: “嗯,怕您少喝点,您不停,将整整一壶的果酒都喝完了,可不就醉了吗?” 还不等宋引玉往深了想,阿星端着醒酒汤来了。 “夫人,来,喝了醒酒汤,头就不疼了。” 宋引玉接过碗,慢慢喝了起来,这时阿月又说到: “您昨晚折腾了大人一晚,幸而大人性子好,不然您可要挨训了。” 宋引玉喝着醒酒汤,听阿月这么一说,昨晚的事,突然跟放影片一样,一幕一幕重新出现在脑海里,无比的清晰。 待宋引玉真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狗后,汤直接呛进了喉管里, 她猛的咳嗽起来。 手里的汤顿时撒了她一身。 阿月和阿星见状连忙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擦衣服。 “夫人,您慢点,慢点。” 宋引玉一边咳,一边为昨晚上的事感到窒息。 她现下十分痛恨,为什么她昨天要喝酒,为什么要喝醉,为什么喝醉了不让她直接断片儿。 还要记得那些羞耻的事情。 等宋引玉咳嗽停下的时候,她满脸通红,眼角沁着泪。 眼里更是后悔痛恨,复杂地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一锤床,后悔得捶足顿胸。 什么要洗脸,要圆房生小娃娃,还要坐飞机,这都是什么事啊? 昨天晚上那个人绝对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或者说,她现在是还没睡醒,都是做梦。 她的重新做梦,不能做这个噩梦。 对,不能做噩梦。 宋引玉一边念叨着,一边在阿月和阿星错愕的目光下重新躺回了床上,用被褥从头盖到尾藏了起来,然后闭上眼睛。 催眠自己这只是个梦,昨晚上那个傻了吧唧的人绝对不是她。 第58章 自打回想起…… 自打回想起自己醉酒做了什么后,宋引玉差点没当场猝死。 宋引玉上辈子喝过酒,但从没喝醉过。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喝醉了会是那副德行,一个酒疯子。 如果知道,打死她,她都不会喝酒的,并且发誓这辈子都滴酒不沾。 宋引玉把自己藏在床上,大有死都不出来了架势,自欺欺人地开始逃避。 阿月和阿星哄着劝着,都没把人劝好,最后没法子,只能去找谢临安了。 谢临安来时,看着床上蜷成一团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他走上前坐在床边,挥退了屋内的其他人。 待人都走光后,他方才开口唤道: “窈奴。” 躲在被褥里的人听到他的声音一抖,接着将自己蜷得更紧了。 宋引玉面色有些扭曲,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谢临安了,阿月她们把他叫来,这不是又叫她社死一遍吗? 她一想起昨晚跟谢临安撒娇卖乖,又作又矫情的二傻子是她自己,她就恨不得掐死自己,顺便挖个坑埋了。 宋引玉想着,把被褥压得更紧了,额头都出汗了,也不透一点缝隙。 谢临安见状,沉吟片刻,大约知道了宋引玉因何这样。 小姑娘面子薄,想来是对昨晚之事耿耿于怀,过不去吧。 劝怕是劝不动的,想了想,谢临安只字不提醉酒之事,转而说起另一事道: “窈奴,我近日新得了文朴先生游记的下册,可要随我去书房看看?” 宋引玉拱了拱身子,没动。 虽然她心里是有些心动的,但还是稳住了。 当初那本游记她早看完了,但看完后,她才文朴先生的游记一共有上下两册。 谢临安手里的那本只是上册,下册却还不知道在哪儿。 得知这一事实后,宋引玉是心痒得抓耳挠腮。 就跟她以前看小说只看到一半就没了,结局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一样,怪折磨人的。 后来谢临安得知她真喜欢这本书时,便多方打听,才在近日得了下册。 然而就是想了许久的书,都没把宋引玉给引出来。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出来,人也没吭声。 屋内沉默了一会 儿。 谢临安又道: “圆房一事……” 话还未说完,躲着的人动了动。 宋引玉竖起了耳朵,然后这里别扭地又想起她干得蠢事。 可不就是为了圆房才作死喝得酒吗,然后成了那幅鬼样子。 宋引玉脸色掐了掐手心,然后道: “你先出去吧,我头疼再躺会儿就起来。” 隔着被褥,她的声音有些瓮,可人总算是说话了。 谢临安一时拿不准,她的头是真疼,还是只是用这个法子支走他。 不过他仍然蹙眉问到: “头疼得可是厉害?可要叫庄大夫来?” 宋引玉摇摇头,可想死外面的人看不见,才闷声说: “不用,我躺会儿就好。” 谢临安见宋引玉实在不愿出来,一时间有些头疼,只是又不好勉强,便道: “若是疼得厉害,就叫庄大夫来,切莫讳疾忌医。” 宋引玉应下了: “好。” 随后屋内安静了下来,宋引玉隔着被褥不知道谢临安走没走,这个人有时走路没声音,她一时间拿不准。 隔了一会儿,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被褥里不通气,又闷又热,她刷地一下掀开,坐起身来。 可刚喘了两口气,就和谢临安含笑的眼眸对上了。 她呼吸一滞,差点闭过气去。 谢临安却见她满脸通红,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发丝黏在了上面,模样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起身入了内室,拧了一张湿帕子出来。 重新坐到床边,谢临安伸手替她理了理发,然后用帕子轻轻擦掉了她额上的汗珠。 宋引玉瞄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躲闪。 谢临安见状笑了一下,待宋引玉脸上的红晕消退不少,呼吸也平稳下来后,他接着之前的话题说到: “圆房一事,草率不得,我让秦嬷嬷备了些东西,你若是有什么缺的,可跟她说,让她一并添上。” 怎么又说到这来了? 不过谢临安的意思是要今晚与她圆房吗? 想到这,宋引玉心跳漏跳了一下,咬了咬唇里的嫩肉,她干巴巴地说: “哦。” 说完她垂眼扣了扣手指,脸上刚刚降下的温度,像是又重新升上去了。 谢临安放下帕子,用手理了理她稍显凌乱的头发,问到: “头还疼吗?” 宋引玉木愣愣地抬眼看着他,而后老实地说: “有点疼。” 谢临安眉心处又起了褶皱,他道: “让人煮碗醒酒汤来,喝了就不疼了。” 宋引玉抿抿唇,小声说: “阿月煮了,我喝了两口。” 谢临安一顿,以为她是嫌弃醒酒汤的味,毕竟那味道极是难喝,谢临安便很是不喜。 迟疑了一下,他正要开口劝上一劝时,却恍然一见,她前面衣襟是湿的。 他当即说: “我让人进来先服侍你更衣,衣衫湿了小心着凉。” 说罢便要叫人,宋引玉垂首一看,果然寝衣湿了大块,闻着还有醒酒汤的味道,而里面的小衣若隐若现。 她脸红得更厉害了,忙用手挡了挡,然后乖乖点了下头。 谢临安是真忧心她,当即起身便要出去了。 宋引玉却是赶紧叫住了他,谢临安脚下一挺,目露疑惑看她。 别扭了一会儿,她扣了扣手指,然后鼓起勇气对着谢临安十分诚恳地说到: “我昨晚不是故意,闹腾你的。我喝醉了,神智不清醒,控制不了自己,对不起。” 本来谢临安顾忌着她的面子不提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宋引玉把人折腾得那么晚才睡。 她心里总归是过意不去,又怕谢临安觉得她不稳重闹腾得紧,与其给自己留个疙瘩。 还不如说开了,虽然还是挺难为情的,但总比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来的强。 谢临安听得她的道歉,怔了一下,却是笑了: “傻姑娘,你我乃是一体夫妻,不用与我这般客气。” 说着他拍了拍宋引玉的头,神情里有着说不出的宠溺。 宋引玉抬头望着他,目光晶亮。 等阿月她们再进来时,宋引玉已经抿着唇满脸都是笑了。 那甜渍渍的模样,看得人牙酸。 不过顾忌着怕她难为情,所以都装没看见,只手脚利落地服侍着她洗漱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时,饭食 已经摆上了桌。 宋引玉宿醉厉害,头疼还没消解,之前的那碗醒酒汤又打翻了。 所以桌上重新上了一碗。 喝过那些苦得掉渣的药,醒酒汤的味道宋引玉并不排斥。 小口小口就喝下去了。 喝完醒酒汤,宋引玉把碗递给阿月。 对着还在等她没有动筷的谢临安笑了一下,说: “吃饭吧。” 然后拿起桌上的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这一觉睡到中午,其实早就饿了,加之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欢的,所以足足吃了两碗白米饭才停下。 宋引玉总觉得她的胃跟撑开了一样,现下是越吃越多了。 用过饭,谢临安起身去了书房。 走之前他还问过宋引玉要不要去看那本游记的下册。 可宋引玉想知道谢临安究竟让秦嬷嬷备了些什么,便找了借口留下来,拒了他。 等谢临安走后没多久,秦嬷嬷就来了。 她只听得谢临安说,让秦嬷嬷备了些东西。 可摸不清究竟要备上什么。 直到秦嬷嬷带着侍从抬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满脸喜色地走来。指着人开始布置时,她才知道,原来他竟是让秦嬷嬷将屋内布置成了成婚那日的模样。 院子里贴满了,红色的喜字,廊下横梁处挂起红色的幔帐,还有红色的被褥,窗幔。以及一对能燃上整夜的大红喜烛等等,全都是她们成亲那日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花瓶中多了几只正开得妍丽的桃花。 那桃花被秦嬷嬷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她说,那是谢临安特意去摘来的。 谢家宅子里没种桃花,时间紧也不可能跑去鹿鸣湖摘。 所以这几只桃花,是谢临安亲上同僚家,要来的。 今日他也就出了这一趟门。 宋引玉听得秦嬷嬷说着,看得满屋的红色,脸颊绯红。 她怔怔地站在屋内,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喜欢这样夹杂着浪漫的仪式感,她喜欢谢临安为了她费心思,甚至那几只桃花,都让她欢喜。 这一切都会让她有种被尊重,被喜爱的感觉,而不是把自己随意交付出去。 谢临安总会将所有事都妥 帖做好。 说实话,宋引玉自己都没想到这来,她只以为圆房便圆了就是了。 秦嬷嬷更是高兴坏了,在新房重新布置好了以后,她握着宋引玉的手红着眼叹息了半天。 可宋引玉听着秦嬷嬷的叹息,还来不及说什么。 秦嬷嬷就神色一变,神神秘秘地拉着她走到屋内,然后摸出了怀里藏着的册子递给她: “这册子是夫人给您备的,您可要好好看看,别怕。” 这本该是成亲前夜,宋夫人亲手给宋引玉的。 可那时候谁都不清楚,她到底能不能活过来,更不确定她能不能和谢临安圆房。 所以这册子被宋夫人交给了秦嬷嬷,一直是压在了箱底没拿出来。 今日秦嬷嬷陡然间接到谢临安的话后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跑去翻了许久才找到的。 “夫人一定要好好看看,记着一定要看。” 秦嬷嬷郑重地交代了宋引玉,模样十分严肃,说完人就走了。 宋引玉拿着厚厚的册子,有些懵。 她疑惑地看着秦嬷嬷走远,回想起嬷嬷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以为这里面写了什么金科玉律的话来要嘱咐她。 便严肃着一张小脸,慢慢打开来看。 宋引玉在打开前,是做好了接手教诲的心态的,简直比翻来高考卷子时还虔诚。 哪知一翻开,里面露骨大胆的图画直接冲击着她的眼帘。 宋引玉瞳孔震荡,只一眼,她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她立马手忙脚乱啪地一下关上册子。 她眼神慌乱,更觉得手里的东西烫人,手里一松,册子就被扔在了桌上。 过了许久,她的脑袋才重新转起来。 宋引玉趴在桌上,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打死她她都没想到,秦嬷嬷塞给她,一定要看的册子居然是一本小黄书。 不对叫小黄书都不准确,起码小黄书还是用笔写的,这,居然是直接画出来! 这让连小黄书都没看过的宋引玉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 虽然她在读书时学过生理课,也接受过性教育。 可是老师讲这些的时候都比较含蓄,不好大刺刺地给学生讲,所以都是囫囵说一下,然后给他们放一段类似小蝌蚪找妈妈的视频。 宋引 玉学生理课的时候,压根就没开窍。而且这门课又不是主科,考试也不考。 因而一般遇到这些课时,她都是在桌子底下翻课外书或者睡觉的。 反正只朦朦胧胧知道是怎么回事,更具体的便一无所知了。 对于在谢临安之前,连小手都没和人拉过的宋引玉而言。 可想而知当秦嬷嬷突然给她一本画了具体,男女是怎么圆房的小册子,她有多受震荡。 宋引玉以前一直以为,这些什么小黄书,春宫图之类的,男女秘事应该是躲在被窝里悄悄看的。 可这青天白日的秦嬷嬷就塞给她了? 宋引玉趴着坐了一会儿,眼睛看着桌上的春宫图眼睛闪了闪。 她直起身来,犹豫了一会儿,渐渐的羞意被强烈的好奇占据了上峰。 两辈子她唯一看过的算是带些颜色的东西,就是原书中关于皇帝和惠妃一些强制爱的情节。 只是那个时候,她因为谢临安的缘故,十分不喜欢看他们两人的情节。 所以大多都是一扫而过。 可是今晚,她就要跟谢临安圆房了,她对这方面的东西认知为零,万一到时候丢了丑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能丢丑。 宋引玉看着册子,眼睛一眨不眨地,心里安慰着自己,她这是学习,是不想临到头了傻了。 而且这是秦嬷嬷给她的,不看浪费了,不好。 抱着求知的欲望宋引玉咽了咽口水,将册子拿在手里,又慢慢打开看了起来。 考虑到宋引玉的承受能力,当初选春宫图时,宋夫人是精挑细选过的。 这一看虽然露骨许多,但不至于不辣眼睛。 且人物美型,画风都带着股含蓄的意味,整体看来像是什么都表现出来了,但又什么都没说尽。 让人看着竟还有几分欲罢不能的样子。 一不小心,宋引玉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有同学喜欢看些小黄书了。 男女之间的这些风月之事,如梦似幻的,有时候描述得当,欲说还休的,的确非常吸引人。 秦嬷嬷早把阿月几人支开了,没人打扰宋引玉慢慢忘记了其他和害羞。 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得看得入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完了。 翻完最后一页后,宋引玉有些口干,她倒了杯茶,慢慢喝下。 心里却想着,这些事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嘛。 想起那话里的人,脸上似是高兴又似是痛苦的表情。 宋引玉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以及说不住的慌意。 那种事,到底会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念叨着,撑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屋里一直坐到了晚膳。 等门口响起敲门声时,宋引玉惊醒,忙把册子给藏起来。 “夫人。” 是阿月的声音。 宋引玉扬声喊到: “进来。” 她一出声,就后悔了。 因为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竟是哑了。 宋引玉忙捂住自己的嘴。 可阿月并未察觉,只说: “夫人,厨房那边问,什么摆晚膳。” 宋引玉闻言,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晚了。 她清清喉咙,假装镇定地说: “让他们摆上吧。” 第59章 原本宋引玉下午…… 原本宋引玉下午看完小册子后,已经不紧张,心里有了底,圆房大抵也就那么回事,应该没什么可怕的。 但当晚膳时,她一在谢临安身边坐下后,突然就不自在起来了。 更别说,屋内重新布置得跟新房一样,像是时刻提醒着她。 这让宋引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又乱了。 幸而谢临安虽看出了她的异样但没有多问什么,这让宋引玉有了缓冲的时间。 一顿饭囫囵地吃完后,宋引玉甚至来不及跟谢临安说上两句,就被秦嬷嬷带着入了内室。 阿月阿星几个丫头手里捧着东西里鱼贯而入,恭敬地准备服侍她沐浴。 与往常不一样,不过是沐浴都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让宋引玉陡然间开始紧张。 脱下衣衫,跨入浴桶,细致地洗净了身体后,阿月和阿星用着香膏抹遍了她全身各处,滋润着白皙地肌肤。 宋引玉虽习惯了阿月她们的伺候,可被这么服侍还是觉得害羞。 因而等她从内室出来时,不仅浑身香喷喷的。脸更是从耳后红到了两颊,瞧着就与那屋内含苞待放的粉嫩桃花一样,散发着幽香。 躺上床后,看着头顶满眼红的窗幔,宋引玉紧紧拽住被褥,脑子里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下午看到的那本小册子。 她是不是等一会儿也会和谢临安和那小册子里绘图一样,做这些那些事? 宋引玉试着将小册子里画的人换成了他们两人。 只这一想,她脸更红了。 咽了咽口水,宋引玉心脏砰砰直跳,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丫头们出去时熄掉了屋内其他的灯,只余下那对大红喜烛。 无端地,还未做什么,宋引玉就觉得她好似整个人都被暧昧的气氛密不透风地缠住了。 正当她越发觉得呼吸都困难时,身边有了动静。 她慌乱地转头看去,便恰好看见身着白色寝衣的谢临安放下床帐后,躺在了她的身边。 接着两人四目相对,紧紧注视着对方。 宋引玉看着谢临安深邃幽深的眼睛,感觉心都像要跳出来一样。 此时她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笨拙,她手足无措地躺在那儿,不知道是不是该先说说话还是怎么着。 那册子只有图画,一开场已经直 入主题。 那她呢?是不是也该直入主题? 可是这个事她先来做会不会太主动,谢临安他,准备好了吗? 宋引玉胡思乱想之际,眼睛咕噜咕噜地乱转,一不留神那眼睛就顺着他的脸一路下滑,往下看去。 只是有被褥盖着什么都看不见。 宋引玉心里有些失望,又觉得刺激,双眼亮晶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该看的地方,半天都没移走。 “窈奴。” 眼前一黑,谢临安用手心盖住了她的眼睛,而后她听得身旁的人苦笑一声道, “别乱看。” 宋引玉眨眨眼,觉得有些亏,她分明就是什么都没看到。 可还未等她往深了想,谢临安突然翻身轻在了她身上。 宋引玉眼一闭,浑身僵硬了起来。 一瞬间谢临安温暖的气息占据她全部心神,呼吸之间全是他干净清冽的竹香。 谢临安松开挡住宋引玉眼睛的手,他垂眸看着身下的小姑娘,极轻极柔地笑了一下。 随即他十分温柔地亲吻她,在她的额上,眉间,微闭的眼睛,鼻尖上都留下了轻吻: “莫怕。” 谢临安的吻中充满了安抚和虔诚的意味,宋引玉在这样的亲吻中渐渐放松下来。 她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近在迟尺的人,眼里浮现了水色。 身上的被褥滑落,但已无人在意。 二人很快投入深吻中,谢临安抬手摩挲着宋引玉的耳后。 宋引玉身子一颤,一声媚人地轻吟从嘴里溢出。 可即使这样,谢临安并未放过她,他吻着她,手指不疾不徐地摩挲着她的耳后。 宋引玉抬手紧紧揪住谢临安的衣襟,像是揪着一根救命稻草。 在呼吸地间隙,她半阖着眼柔弱地祈求: “夫君,别。” 声音娇媚,柔若无骨地模样却像是刺激了谢临安一样,他越发凶狠地吻着身下的小姑娘。 宋引玉从未在谢临安身上见识过这样的凶狠,她被动着承受着他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一吻毕,宋引玉喘息着抬眸望向头顶之人,却见得一派活色生香。 谢临安的脸上染上了绯色,眼尾发红,绮艳之色掩饰不住。 而他 的衣襟早就被她混乱之中给扯开,他模样看着文弱,可脱掉衣裳,瞧着实在不像是个读书人。 宋引玉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人精通六艺,手上其实是有些功夫的。 受美色所惑,宋引玉眼睛不可自控慢慢一一滑过,从他的眉眼至殷红的唇一路下滑。 她懵懂着,凭着行事全凭本能,笨拙且生涩。 直到听到耳畔响起一声闷哼,感受着他越发灼热的眼神和呼吸,抬眼看去。 却见谢临安目光沉沉,里头像是翻涌着惊涛骇浪一般。 宋引玉吓了一跳,忙慌乱地移开目光,然而谢临安却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夫君……” 她的声音黏腻得紧自己却毫无所觉,眼里的羞涩懵懂而又大胆热烈无一不在挑逗着人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谢临安注视着她,然后将她的手按在了身侧。 宋引玉听见谢临安喑哑的声音慢声说: “窈奴,若是疼了,跟我说。” 宋引玉有些迷茫,接着她看见谢临安慢慢褪下她的衣衫,从寝衣到内里的小衣。 他的动作轻柔,像是生怕把她弄疼了一样。 之后是他自己的。 当宋引玉意识到她与谢临安已经坦诚相待时,她难耐地卷了卷脚趾,口中呼出的气都带着潮意。 心里约是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两人隔得近,她轻易就看见了他眼里的自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面色撩人,双眼满是媚色? 宋引玉咬住唇,倏地抬手抱住谢临安的脖子,面上一片晕红。 帐中的暧昧更浓郁了。 她眼里浮现一丝雾气,用带着几许哭腔的声音说: “我,我有些难受。” 宋引玉心慌意乱,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本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生了惧意。 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谢临安苦笑着轻柔地安抚着她,哄到: “窈奴,圆房便是这样的。” 他话说得有些艰难,说完他便把人重新放在床上。 这时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窈奴,若是疼了,便与我说。” 宋引玉轻嗯了一声。 然而接下来的事,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强烈的羞耻感夹杂着痛意,让宋引玉心里翻滚着异样,她面红耳赤却是无措。 谢临安一顿,心疼又隐忍着抚着小姑娘的黑发,想让她放松下来。 然而当触及她眼里泛着的泪花后,谢临安面上出现了一丝无措,向来沉稳有度的谢临安在□□上却生涩得紧,唯恐伤害了小姑娘。 宋引玉抽泣了一下,颤抖着环住了谢临安,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宋引玉撒了谎,其实她不舒服的。 她身子比一般女子娇弱,因而身体的不适感更强烈。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让谢临安停下,终归是要过这一道的。 不然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她前面不是白忍了,说起来她也吃亏的。 可谢临安却是唯恐伤了她。 宋引玉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人骨子里的温柔,与细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切停下后。 意识混沌之时她恍惚间听见了谢临安叫水的声音。 随后屋内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宋引玉抬眼望着已经披衣坐起的人,抽泣了一下。 “是我的错,窈奴莫哭。” 那人矮下身来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泪珠,柔声哄道。 宋引玉侧了侧脸,依赖地靠在他身上。 恰在这时,床帐外传来了阿月的声音: “大人,水备好了。” 宋引玉闻言猛的惊醒过来,瞪大了眼睛,咬住唇拉过被褥把自己盖住。 而帐外的阿月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差点没埋进胸口,满脸通红不敢抬头看一眼面前的床帐。 话一说完,她便听着里头大人说了句什么,而夫人的声音更小得听不清。 过后便只听见大人让她们都退下了。 阿月赶紧带着其他人都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床帐被掀开,只松松垮垮披了一件衣服的谢临安抱着宋引玉下了床,去了内室。 第二日起床时,宋引玉眼下都是青的,浑身无力走路都需要人扶。 这样的感觉就跟她以前跑了八百米运动过度的时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可不就是运动过度吗? 宋引玉低估了谢临 安,高估了自己。本来她以为泡了个热水澡谢临安便会放她回去歇息了。 哪知这人的体力好的不想像个文人。 宋引玉在哀求啜泣声一直到了天色隐隐泛白,才终于被放过睡去。 满院子的丫头婆子折腾地为屋内送了好几次水。 不过她可不知道,这事除了她不高兴,满府的人都高兴坏了。 谢老夫人和谢老大人大清早就起来,把谢临安叫走了。 秦嬷嬷从昨晚开始到今天早上,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明明一样在院子里守了一夜,宋引玉疲累得很,她整个人却仍然精神奕奕的,跟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一样。 第60章 二合一 “嬷嬷,有那么好笑吗?” 宋引玉哀怨地看着秦嬷嬷,扁了扁唇说到。 秦嬷嬷管着正院的一切事物,时常忙得看不见人影,今日却是寸步不离地侍候着她。 这原本没什么,可秦嬷嬷笑得脸上的褶皱仿佛都浅了些,容光焕发得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几岁,让宋引玉见了别扭得紧。 总觉得秦嬷嬷是在笑她。 宋引玉自己看不见她如今的模样,此时她虽眼下青黑,四肢无力面露疲惫地坐在那儿,那腰背都没往常那般板正了。 可一张小脸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媚意,眉梢都是风情,与平日病殃殃的样子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只是现下那张娇媚的小脸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 秦嬷嬷知晓她是脸皮薄,可心里实在高兴,脸上的笑便怎么都忍不住。 夫人已经和大人圆房了,身子骨更是一日好过一日,说不准明年就能给府中添个小公子(小姑娘)了。 谢临安生了副少见的好样貌,宋引玉虽瞧着瘦些,那模样却是不差的。 两个生下来的孩子,应是长得极好看的。 想到将来会有个既像夫人又像大人的小娃娃,粉雕玉砌的,一摇一晃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秦嬷嬷顿时笑眯了眼睛,跟宋引玉说: “夫人,嬷嬷这是为你高兴呢。” 说着她用公筷给宋引玉夹了些菜在小碟子里。 夫人还是太瘦了,得多吃些以后小公子(小姑娘)才能生得白白胖胖的。 思及此秦嬷嬷又连给她夹了好些菜,且全是荤腥的。 宋引玉可不知道秦嬷嬷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她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而且是饿得抓心挠肺的,白米饭都能吃下两大碗的那种。 这满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十分诱人。 宋引玉当下不再不多说,只端着吃了起来。 她动作不显粗鲁,吃得却是快,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用过膳后,宋引玉移步坐到了椅子上,发着呆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秦嬷嬷让丫头们收拾好桌上后,见状便哄道: “夫人可要上床歇息歇息,再小睡会儿?” 宋引玉愣着神,听秦嬷嬷地话后,抿了抿唇,眼睛不着痕迹 地往门口飘去。 半响才在秦嬷嬷疑惑的目光下吞吞吐吐地问到: “谢临安,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从起身开始她只听秦嬷嬷说谢临安一大早就去了静慈堂,可怎么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见着人,宋引玉怏怏不乐。 分明她今早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该是谢临安的。 可是她早膳都用完了,他却还没回来。 这般矫情的想法,让宋引玉心里也怪难为情的。 从昨晚过后,她好像更粘谢临安了。 秦嬷嬷闻言失笑,夫人现下是一刻都离不开大人了。 不过她没直言,不然夫人又该害臊了。 “夫人先去躺会儿,嬷嬷差人去问问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秦嬷嬷话音刚落,便被宋引玉给拒了: “不用了嬷嬷。” 这分开一上午都不到,她就眼巴巴地找人,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 宋引玉坚决不要让人笑话自己。 她鼓了鼓腮帮子,平复心绪后道: “嬷嬷别问,我去睡了。” 说着她起身就朝内室走去。 阿月和阿星对视偷笑一下后跟了上去,伺候宋引玉褪去外衫,整理床榻。 宋引玉躺上床后,便闭眼假装睡去。 秦嬷嬷见状摇摇头,小夫妻黏糊些实属常事,有什么可害臊的。 不过她也只是笑了笑,亲手放下了床帐,之后带着丫头们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宋引玉竖起耳朵待听见屋内的人都走光了,关门声响起后,她方才睁开了眼睛。 睁着眼看着头顶已经连带着被褥重新换上的天青色床帐,宋引玉毫无睡意。 她虽累得慌,可一躺上床昨夜的一切立刻浮现在了眼前,历历在目。 越想她越是心慌意乱,连带着呼吸都变得重了起来。 宋引玉脸顷刻间红透了,直红到了脖子根。 脸上发烫,她忙用手扇了扇给脸降温,不过并不管用。 宋引玉无法,只得猛得用被子盖住脸,把自己藏了起来。 躲起来的宋引玉在黑暗中找到了安全感,她咬住口中嫩肉,扣了扣手指,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别看她方 才在秦嬷嬷面前,显得不大高兴的模样,觉得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 实际上她心里早就跟泡在蜜糖里一样,有着从心底漫上的欢喜。 欢喜得她都想在原地蹦上几圈了。 她无声地躲在被窝里笑着。 她和谢临安圆房了,他们从今往后是真正的夫妻了,生老病死都会在一起,白头偕老走完一生。 宋引玉念了几遍白头偕老四个字,乐得笑出了声。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一切都想做梦一样,嫁给谢临安更像是梦里中了一张头奖彩票一样。 宋引玉兴奋地东想西想的,想得全是谢临安和他们两人的将来。 想着想着自个儿把自个儿哄得眉开眼笑,一时间入了神。 连谢临安什么时候回的屋都不知道。 直到被子被人轻轻掀开,她脸上的笑一僵,抬眼看去与谢临安愕然的目光撞在一起。 屋内顿时安静到了极致。 待回过神后,宋引玉扒下被子,清了清喉咙,佯装镇定地说: “你回来了。” 她的眼神游移,心中崩溃地想,刚刚她跟神经病似的样子,他没看见吧?没看见吧? 宋引玉心里泪流满面,面上仍然镇定自若。 只是那眼里时不时闪过的各种情绪露出了破绽。 谢临安虽不知她刚刚躲在被子里作甚,但会掀开来也只是怕她会闭过气去。 如今自然更不会戳穿,只抬手理了理她稍显凌乱的头发,眉目温和轻声问到: “身体还好吗,可有不适的地方?” 他记得昨夜到后面微微有些失控,后面宋引玉受不住喊了疼。 宋引玉不防他会如此问,身子登时僵硬了一下。 眼睫轻颤,她压下心底涌起的羞耻,细声细气地说: “无事,躺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她就垂下了眼,很是不好意思。 谢临安见她脸色还好,只面上隐隐带着羞意,怔了些,察觉到这问题的不妥之处。 这该是夜里夫妻的闺房之话,的确不好拿到白日来说,纵使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也是不好。 沉吟片刻,他没在问下去,转了话头说: “可要吃糖葫芦?” 糖葫芦? 宋引玉闻言惊讶地抬头朝谢临安看去,这时才发现,他的手上果然拿着用牛皮纸包好的糖葫芦。 她眼睛一亮,舔了舔唇忙点头: “哪里来的,你出府了吗?” 谢临安笑着点头: “去见了父亲母亲后,出府买了些东西。” 谢临安将牛皮纸打开,把包在里面红艳艳的糖葫芦给了她。 一想起那股熟悉又令人回味的酸甜味,宋引玉嘴里不自觉开始分泌口水。 随后她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 当外面的糖衣被咬破,山楂的酸味在嘴里迸发,宋引玉半眯了眼睛,吃得高兴。 嘴里的糖葫芦还没咽下,宋引玉又听得谢临安说: “臭豆腐要吃吗?” 宋引玉举着糖葫芦,猛的瞪大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看向谢临安,连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 谢临安起身将床帐挂起然后走到了桌边。 接着宋引玉才看见了桌上谢临安带来的食盒。 食盒一共三层,他一层一层的打开。 熟悉的香味,立马飘入她的鼻腔里。 她坐在床上看不太清食盒里的东西,只通过香味辨认出了臭豆腐和她最喜欢的那家烧饼的味道。 另外一个是什么就认不出了。 宋引玉立马咽下糖葫芦起身下了床,走到桌边她才看见了,最后一层放的居然是一碗白白嫩嫩的豆花。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她惊喜地问到。 谢临安没回她的话,轻蹙起眉头,脸色沉下来。 他一个横抱将小姑娘抱起,放在了凳子上。 又去床边提来了鞋子,拎着外衣走过来。 他蹲下替宋引玉穿上了鞋,披上了衣服才慢声道: “小心着凉。” 宋引玉晃了晃脚,眉开眼笑地望着他。 谢临安见她这娇俏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桌上一次摆着的烧饼,臭豆腐豆花还有她手里的糖葫芦,每一样她都喜欢。 可她为胃只有那么大,实在无法全部吃下。 要说从中取舍,她又实在舍不得,皱了皱鼻子宋引玉苦着脸说: “夫君 ,我吃不完的。” 谢临安见小姑娘愁容满面,十分为难的模样,温声道: “无妨,吃吧。” 宋引玉听候,迟疑了一下后说, “我每一样都吃一点,可以吗?” 甜甜的豆花她想吃,臭豆腐她舍不得,还有糖葫芦和烧饼。 不如都吃一点点,以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谢临安颔首道: “吃吧,剩下我吃就好。” 宋引玉抿唇笑了笑,她把烧饼分成两半后说: “我们分着吃。” 将所有的东西除了臭豆腐都分成两份后,宋引玉踏实了。 宋引玉把装豆花的碗端到面前。 豆花还是烫的,宋引玉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送进嘴里。 宋引玉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豆花了,之前去逛了两次集市都没遇上,也不知道谢临安在哪儿买到的。 豆花嫩嫩滑滑带着淡淡甜味,入口即化满口都是软滑的香甜味,很好吃。 宋引玉连吃了两大口才才转战臭豆腐。 臭豆腐味儿很浓,这一会儿的时间,满屋子都是臭味了。 宋引玉却是迷得很,觉得香吃起来更香。 谢临安像是还跟那炸豆腐的小哥打过招呼,因为她吃着没前几次那么辣了。 但现在吃却更合适,毕竟大晚上的她也不敢吃太刺激性的食物。 即使没那么辣,宋引玉还是只吃了两块便自觉停下了。 最后是烧饼。 宋引玉吃得开心,不一会儿食盒里的东西就所剩无几了。 她吃着碗里剩下的豆花,好奇地问到: “你怎么买到臭豆腐的?我记得那小哥早上不卖的。豆花是在哪里买的,怎么前几次去集市都没看到?” 宋引玉问题一个接一个地问,实在好奇。 谢临安替她擦掉了嘴边沾上的豆花,笑着说: “臭豆腐是去他家里买的,豆花也是他磨的。” 谢临安耐心地答道。 宋引玉听后怔忡了下,就红着耳尖不再东问西问老实地吃完了豆花。 剩下的除了臭豆腐谢临安不吃辣放着没人吃外,其余的她吃不完的都由谢临安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 东西吃完后,宋引玉喊了一声阿月和阿星就带着丫头们进来将食盒撤下去了,而后打开了窗子透风。 待丫头们走了以后,吃饱喝足了宋引玉打了个秀气的哈切,被谢临安重新抱回了床上躺下。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困得眼皮一直往下坠,正要闭眼时,却听谢临安说: “我给你上些药吧。” 宋引玉猛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看着谢临安的手机的瓷瓶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她结结巴巴地问: “上,上药?” 谢临安打开瓶子,嗯了一声。 宋引玉扭捏了一下,好不容易压下的羞意重新涌了上来。 她这身皮肉娇嫩,力气稍大了些便会泛红,更别说昨日谢临安到后头已经失控了。 今早起床时,她偷偷看了看,发现疼得厉害的地方已经青紫,不能看了。 她怕阿月她们发现,在更衣时还遮掩了一二。 毕竟因那事伤的,宋引玉并不想让旁人看到这些暧昧的痕迹。 “窈奴?” 谢临安见她不动,又唤了一声。 此时床帐已经发下,帐中的光线有些昏暗。 宋引玉扣了扣手,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褪下了衣服,躺在床上露出了身上有伤的地方。 她垂着眼不敢看谢临安,可身上的皮肤一接触空气,便起了鸡皮疙瘩。 谢临安只知道昨夜手重伤了她,却不知这般严重。 看着她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刺眼的青紫,谢临安蹙眉道: “昨夜,是我失态了。” 宋引玉咬了咬唇没吭声。 这种事,怎么能说失没失态,这话她该怎么接。 不好接,索性宋引玉便没应声,只眼神游移,脸上泛起红晕。 谢临安将药倒在手心,细细涂抹在宋引玉伤着的地方。 那药抹上后,需要推开,才好吸收药效。 谢临安即使已经放轻了动作,但宋引玉依然会发出痛吟声。 这本没什么,只是宋引玉忘了,昨夜她一度便是以这样的声音回应着谢临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谢临安额上沁着汗珠,他隐忍着好不容易上完药。 宋引玉甚至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谢临安便突 然抱住凑在她耳边哑声说: “夫人,不可白日宣淫。” 宋引玉脑子一嗡,面红耳赤地推着谢临安的胸膛,磕磕绊绊地说: “谁,谁要和你,和你白日宣淫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谢临安也有这么狭促的时候,明明面上是端方君子,却说出这种话。 惊得宋引玉立刻反驳了回去。 只是如今她未穿衣裳这话怎么听怎么没底气。 谢临安不说话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滚烫了起来,他吻了吻她,抱着宋引玉的手越发收紧了。 宋引玉紧紧闭着眼,心砰砰直跳。 许久,谢临安终于松开了她呼吸渐渐平复。 谢临安捡起一旁的衣服,一件一件给宋引玉穿起。 宋引玉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心跳得不能自己。 衣服重新穿好后,他问: “昨夜睡得晚,可要歇息会儿?” 宋引玉胡乱地点点头,随后闭上眼开始睡觉。 然而她刚刚便睡不着,现在更睡不着了。 宋引玉睁开眼,拉着谢临安的手,抿唇道: “夫君,我睡不着。” 她话里带了几分委屈。 宋引玉其实是真的困了,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可是脑子却清醒得不得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在不知不觉中,宋引玉已经被谢临安养出了一身的坏毛病,一有不舒坦的时候,便想哼哼唧唧的扒着他不放。 谢临安闻言却是以为她还不舒服: “身体还疼得厉害吗?” 宋引玉摇摇头,那药的效果很好,现下已经好多了。 许是她脑子里的神经过于活跃,所以即使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还是睡不下去。 想了想,她道: “你念书给我听好不好?我想听你念书。” 谢临安几乎对她是有求必应,之前宋引玉病了时,就爱念书哄她睡觉。现在小姑娘因他之故浑身都是伤,他又有什么不答应的。 所以当下便应了: “可要我念文朴先生游记的下册给你听?” 宋引玉闻言拒绝了,想了想说: “那本我自己看,你给我念论语吧。” 宋引玉从小语文就不好,一上语文课,老师只要念那些文言文她准打瞌睡,从来没有那么快入睡过。 想来让谢临安念论语应该有同样的效果。 谢临安喜欢读书,屋内自然放了些。 他颔首,随后起身在一旁的书架上翻出论语后,重新半坐回了床上。 宋引玉向他靠了靠,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谢临安翻开书,随即屋内响起了他不疾不徐的读书声。 不知道是真的这些书对她有催眠的效果还是谢临安的声音给了她安全感。 宋引玉听着听着意识渐渐恍惚了,在似醒非醒地状态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坠入梦中。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如果不是有人唤她,估计能直接睡到晚上。 因为念及她好不容易睡着,午膳的时间特意往后延了一个时辰。 他们正好吃了谢临安带回来的小食垫了肚子,所以并不饿。 宋引玉被身旁的人温柔地唤醒。 她挣扎着从沉睡中苏醒,醒后缓了一会儿,才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睡眼惺忪道: “天亮了吗?” 她睡得分不清时辰,还以为是夜里睡着了白日醒来的。 “该用午膳了,饿了吗?我让人摆饭。” 谢临安轻轻替她拨开额上沾上的几缕黑发说到。 宋引玉懵了会儿,才想起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老实地点头道: “饿了。” 谢临安先给她披了一件外衣,才扬声唤人上午膳,守在屋外的阿月和阿星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来。 宋引玉更衣洗漱以后,坐上饭桌时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桌上的菜依然是她喜欢的,宋引玉冲着谢临安甜甜地笑了一下后,高高兴兴地捡起筷子吃了起来。 用过饭后,谢临安牵着宋引玉去了书房。 她是去看书的,就是那本文朴先生游记下册。 自从上册看完,她一直都惦记着下册,今日恰好有时间,就正好看看。 只是她刚坐下书还没看两页,抬眼就看见谢临安立在书案前,面前铺开了纸,磨了墨,正打算作画了。 宋引玉眼睛一亮,忙放下书,走在他旁边问到: “你要作画吗?” 谢临安拿起笔,一边沾了墨一边道: “嗯,久未作画,恐生疏了。” 宋引玉才不信谢临安会生疏了,毕竟这人一幅画可是能换回一匹那么漂亮的小白马。 说起来那马她才骑了一次,现在被养在府中。 趁着这几日天色好,可以找时间和谢临安一起去鹿鸣湖骑马玩。 她的小白马走在鹿鸣湖边的桃林里一定很漂亮。 想完宋引玉的目光又放在了谢临安的画上。 只是他才动笔还看不出要画什么。 宋引玉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坐了回去,看起了自己的书来。 这一坐就是一下午。 两人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倒是意外的和谐。 宋引玉坐得脖子发僵,她放下书起身活动了一下。 抬眼却见谢临安仍在极为专注地作画。 她好奇地走上前,想看看他到底画了什么。 只是这一看,她便惊呆了。 过了好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 “这,是我吗?” 她指着画上的人,呐呐地问到,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 谢临安在画上添上了最后一笔,笑了笑道: “是,我画的正是夫人。” 宋引玉又指着后面的桃林和湖问到: “这里是不是鹿鸣湖?” 谢临安颔首,肯定是宋引玉的猜测。 可这让她更惊讶了 “这是你给我画的像。” 谢临安画画的技巧真的很好,形神兼备意境悠远。 因而宋引玉一眼就认出了那画上的人和景物。 更让她觉得神奇的,谢临安竟然没有看见实景就能画得这般好了。 “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谢临安眼神柔和,没回答,只垂首注视着身旁的宋引玉问到: “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简直比看见自己最美的自拍还高兴,这还是谢临安第一次给她画画。 第61章 第 61 章 近日京…… 近日京中最惊人之事,莫过于文家由公降侯,皇后被夺了权软禁宫中。 文二姑娘春猎时在齐明山上被抓,交由大理寺审讯,这一审却是审出了不得了的事。 那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实在难以想象那美人皮下会做出如此多丧心病狂之事。 人命于她而言宛如蝼蚁,抬手皆可抹去。 不论官家或是平民,文宛莹的手上都染了他们的血。 大理寺呈报结果后,皇帝震怒即可下旨,文宛莹流放三千里至边疆做苦役。 宋引玉听后有些愤愤,觉得文宛莹就是死一千遍都不嫌少的,害了那么多人。 后经谢临安耐心解释她才知道,皇帝原本是要处死文宛莹的。 可皇后居然和惠妃连玦前来求情,求皇帝饶她一死。 期间不知道三人达成了什么交易,文宛莹没死,被流放了。 宋引玉叹气,反过来想,对于文宛莹这种人来说死还真便宜她了。 如今她毁了容貌,又疯疯癫癫的,说是流放恐怕还没走到地方人就死在半道上了。 曾经金枝玉叶般的人物,跌入尘埃将要靠双腿走着去往边疆,这中间得吃下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无人知晓。 皇后不是不明白流放比之斩首更折磨人,但大抵是想给她留一具全尸吧。 经此一事,文家大受打击原来的定国公,现在的齐训侯彻底安静低调了起来,闭门不出。 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未曾有人听说过齐训侯的名头了。 时间飞逝,天气慢慢热了起来,一晃已经入夏了。 自从天暖起来后,宋引玉越发喜欢上街逛逛了。 她人懒不喜欢运动,可她这幅身体总要运动方能强健,于是她另辟蹊径,喜欢上了逛街。 或者是女人本质上就喜欢逛街,买这样买那样,她也一样。 有时候谢临安休沐的时候会陪着她一起,他没空时,宋引玉就自己去。 逛逛胭脂水粉或成衣铺子。 布匹她看不来好坏,只能择成衣铺子瞧有喜欢的,会让阿月她们定下。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今京城几条街的集市上哪卖的东西好吃,她几乎都了解个透彻。 这几日她还发现了一家茶楼,名叫浮 云楼,是京中最大的茶楼里面每日都有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说书。 宋引玉简直听得乐不思蜀了。 这不,今日她出府后去了食锦阁买些好吃的糕点小食后,便直奔浮云楼而去继续要听那先生说故事。 浮云楼什么都好,就是吃得次了些,味道比不上食锦阁,所以每次宋引玉都是自带。 食锦阁到浮云楼隔着一条街,虽远了些,可热闹得紧,并无什么危险。宋引玉一直是走着去的,几次下来也走惯了。 可往日都太太平平的路,今日却出现了始料未及之事。 “夫人。” 阿月紧张地拉着宋引玉,紧紧注视着前面挤满的人群。 此时她们刚出食锦阁没走几步,便遇上了前面有许多百姓围在一起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引玉自然是看到了,她抿紧唇,随后加快了步子,低声道: “走快点,绕过去别停留。” 宋引玉妈妈从小就教育她,看见人群聚集千万不要围上去看热闹。 小姑娘力气小跑得慢,万一有什么事,说不准就会遭受无妄之灾。 而且人多了容易发生踩踏事故,非常危险。 有了妈妈的耳提面命宋引玉打小开始,从来不去看热闹,路上遇见有人围堵,她都是避着走。 眼下虽然隔着不少人,但仍能听见人群中心争执的声音。 子鱼和非乐有些手脚功夫,两人本是轮流跟着她和谢临安。 只是今日谢临安有要事把两人都带在了身边。 因而现在宋引玉身边除了阿月阿星和小桃杏儿四个丫头外只跟了两个有把子力气的婆子。 如果场面乱起来这么多人,还真不好护着她。 在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看热闹时,宋引玉带着丫头婆子小心地避开人群,几乎是贴着墙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看宋引玉刚要走过,恰逢此时,人群里突然爆发一声怒吼,接着拳脚相加的打斗声传来,方才还兴致勃勃的百姓瞬间四散避开唯恐伤了自己。 宋引玉早在听到里头的动静时,便心知不好。 果然眨眼的功夫,场面就彻底乱了。 她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溃散的人群给冲散了。 只有阿月和阿星挨得她近,眼疾手快在第 一时间护住了她。 “夫人,小心。” 三人被挤来挤去地站不稳,阿月和阿星把宋引玉夹在中间,小心护着,免得别人冲撞。 “先走,快点。” 她一手一个拉紧两个丫头,怕再被人冲散,说完便艰难地往外挤。 眼看着人越发少了,总算是出来了,宋引玉刚想松口气,却听得阿月失声尖叫: “夫人!” 宋引玉似有所觉猛地转头看去,之间一根长长的木棍直冲她头飞来。 那力道若是落在头上必得头破血流。 事情发生得太乱,阿月和阿星简直被吓傻了,根本来不及拉着宋引玉躲开。 人在面对危险时,有时会有极快的本能反应,而在这一刻,宋引玉被激发了这种本能。 她几乎在看见木棍的同时就抱头,护住最脆弱致命的部位。 啪! 木棍狠狠抽打在她的双手上,宋引玉只感觉手一木,接着就踉跄地摔倒在地。 阿月脸刷得一下白了,忙急奔上前。 宋引玉双臂无力地垂在两侧,双手不停地颤抖。 麻木过后,剧烈地疼痛袭来,她煞白着脸,眼泪刷地就落下了。 坐在大街上哭委实丢脸得很,可她实在太痛了。 宋引玉甚至怀疑她的手是不是断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她大约是真是命犯煞星,连在大街上走着都能遇上这种事。 看宋引玉坐在地上半天都没动弹,阿月和阿星急得手足无措又不敢轻易动她。 小桃和杏儿以及两个婆子也过来看。 看到夫人的模样,几人当场变了脸色。 她们护主不力,夫人成了这样回去免不了要受些责罚了。 “我去请大夫,你们照看好夫人。” 阿星说完站起身闷头就跑了。 宋引玉喊都来不及把人喊住,阿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一边流泪,一边看着面如死灰的丫头婆子们,还得忍住哽咽安慰她们: “我没事,等我缓缓,缓缓就好。” 另一边随着人群散去,方才被围在最中央争执起冲突的几人终于暴露在她们眼前。 原来这场争斗竟是以一敌八,其中被针对的那 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招一式看起来都极厉害,宋引玉虽不懂武功可也看得出来,现在是他占上风的。 只是他动作太快,让人看不清脸孔相貌。 如果是换个时间换个场景,宋引玉绝对会给他竖个大拇指,大赞一声英雄。 可现在她着实夸不出来,刚刚打到她的那根棍子就是他的杰作吧。 因为宋引玉已经看见他劈手振飞了敌人手里的另一根棍子了。 她见那人实在厉害,抽泣了一下宋引玉深吸一口气,忍住疼痛虚着声音说: “先扶我起身,我们先退回食锦阁。” 这人这么厉害,万一是坏人,等他收拾完那几人,她们就危险了。 “可是您……” “我没事,先走。” 阿月看清了她的神色,咬咬牙点头应了: “我背夫人。” 说完背过身去,弯下腰就要背宋引玉。 宋引玉眼泪还在流,听阿月的话后,苦中作乐险些笑出来。 就阿月的小身板看起来没比她好多少,宋引玉都怕把她压倒。 她摇摇头: “不用,又不是腿伤了,你们扶我起来。” 阿月还想坚持,可拗不过宋引玉只能小心地将她从地上扶起。 宋引玉手一动就疼得厉害,她摸不清她手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只能模糊地猜测应该没什么大碍。 至少她的手,动是可以动的。 她刚刚会半天起不来身,多半是吓的,因为她现在腿都还是软的。 宋引玉被木棍抽中的是手,那木棍来势汹汹,几人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伤到骨头,所以扶她的时候一度不敢使劲儿,怕让她伤得更厉害。 宋引玉又是个怕疼的,眼泪哗哗,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小脸白到透明,唇上失去了血色,模样看着十分可怜。 最终几人束手束脚,折腾得出了一头的汗,好不容易才让宋引玉从地上起身。 而他们正要走,巧合的是那边的武斗已经飞快被那人解决了。 他一人将其余八人打倒在地,哀嚎遍地。 宋引玉察觉到他的目光看向了她们,果然紧接着他朝这边大步而来。 然而走到身前来,他打量了一下宋引玉受伤的手后沉声 问到: “夫人可伤的严重?” 他话一出口几人齐齐抬头看向他,也在这时她们方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此人倒与宋引玉想象中不一样,他面容冷俊英挺,浓眉大眼长了一副极为英俊的脸。 且他气质沉稳,双目明亮开阔,瞧着不像是坏人。 她正想着,就听得被他打到在地之人,捂着胸口站起身来喊到: “公子,老夫人还在府中等您,若是知道您如此违背她的意思,定是不会高兴的。” 宋引玉瞬间明了,原来是自家人起了冲突。 被称作公子的人,微微侧脸看了他们一眼,冷声说道: “老夫人处我自会解释,若再敢阻拦,我不便会留手了。” 此言一出,那些人一顿,对视一眼后说: “望公子好自为之。” 说罢便相互搀扶着走了。 那几人一走,面前之人面上的冷色顿收,他面露歉意地看向宋引玉,抱拳道: “夫人可伤得严重?方才是在下的不是,累得夫人受伤了。 向夫人致歉。” 话一说完,便弯腰躬身道歉。 宋引玉眼里含泪,微微一愣。 想不到这人还挺彬彬有礼,不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回过神来,她苦笑着摇头: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人家都诚心诚意的道歉了她还能怎么着,毕竟伤都伤了,她不可能把他的手给打回来出气吧。 宋引玉虽然言明不追究了,但那人听了并没有甩手就走,而是道: “在下姓周,暂住双槐巷,门口有两大槐树的那家便是。 我先陪夫人去看大夫,但凡夫人有个使唤尽管吩咐。” 那人自报家门很有诚意,宋引玉看他气度不凡,加之刚刚那些人话心里清楚此人怕是身份不低,应是出身京中勋贵之家。 这样的人,如今因伤了她的手,甘愿亲自给她使唤。 看起来他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正派人了。 宋引玉想了想便道: “公子等会儿,把我看大夫的诊费和药钱结了就好,其余的便不用。” 耽搁了些时间,宋引玉已经发觉她的手应该没那么严重,至少骨头 没事,可能就伤了皮肉。 “夫人!” 正说着,阿星带着大夫匆匆赶到。 大夫是离这里最近的医馆里的大夫,阿星一来一回的费了些时间。 大夫来了后,也不多言,就要给宋引玉看伤。 不过此刻街上已经恢复了人来人往的,始终不太方便,一行人就移步去了食锦阁。 宋引玉时常来这里,掌柜的认得她,得知她伤了后,赶紧把人请到来后院去。 坐下后,宋引玉双手放在桌上,大夫小心挽起她的袖子。 待看清她手臂上的伤后,宋引玉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月阿星几人更是当即红了眼眶。 只见那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高高肿起呈紫黑色的伤。 这伤致使两只手臂都肿了起来,看着十分狰狞。 幸好大夫诊治过后,眉头一松道: “夫人运气好,没伤了筋骨,只是还得回去好好养养,这段时日手别用力,我给夫人开些药敷上一段时日,应该就能好了。” 听得大夫这么说都宋引玉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了。 骨头没事就好,不然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是要遭罪了。 随后大夫开药,让人跟着他去医馆取药。 这自然是阿星去了。 侯在外面姓周的公子知道后,同样眉心一松,郑重地向大夫道了谢然后付了银子。 宋引玉叹了口气,如今这模样,她只能打道回府了。 而且看来她要好久都出不了门了,那浮云楼先生的故事她也得以后再听了。 不过回去之前还是得嘱咐好阿月她们,别大惊小怪的,免得惊了谢老夫人和谢老大人。 她本身没事,要是惊了他们二老免不得得兴师动众一番了。 送走了大夫,周公子沉吟片刻道: “我家里有一伤药,对这种伤有奇效,夫人可否告知府上在何处,在下明日亲自送上门来。” 宋引玉听后摇摇头道: “不用了……” “是在下伤了夫人,于心不安。” 宋引玉看他满脸愧色,无法只能让个婆子跟他回去拿药了。 第62章 回府后,宋引玉…… 回府后,宋引玉谁也没惊动,只悄摸摸的回了院子。 她的手上涂了药,那药里有止疼的效果,这会儿倒是没之前那么疼了。 只是之前精神紧绷,又被吓了一朝,这会儿回家一松懈便疲累得很。 她阖眼坐在椅子上,眉头紧蹙。 阿月心疼地看着她,然后把软榻收拾出来,走来轻声说: “夫人去榻上歇息吧。” 宋引玉正处在似睡非睡间,被惊了一下。 阿月见状只得又说了一遍,宋引玉这才迷糊地跟着阿月去了里间,上了软榻。 幸好她睡觉还算老实,躺下后,双手交在腹前很快就睡去了。 只是那眉心依然蹙着。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手疼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时,屋里安静极了。外面的天色已经临近昏黄,几缕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散落在地上。 宋引玉睁开眼想起身,但刚一动,就碰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慢些。” 坐在她身旁的谢临安忙放下手里的书,小心把她扶起来。 宋引玉舔了舔发干的唇,声音微哑道: “你回来了?” 谢临安倒了杯热水来送到她唇边道: “嗯,饿了吗?我让人摆饭。” 发干的喉咙被热水温养后,舒服了不少,她老实点点头: “饿了。” 宋引玉皱了皱眉,她垂眼看去,这会儿她的一双手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明明看着很可怜,但宋引玉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把手伸到谢临安面前问: “你看像不像猪蹄。” 说着她还皱了皱鼻子,非常嫌弃地说, “真的太丑了,袖子都绷直了。” 谢临安却是未发一言,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的痛色。 若是今日他不把子鱼和非乐都带在身边,或许小姑娘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疼吗?” 半响,他方才开口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宋引玉扁了扁唇,没否认: “当然疼了。” 不过下一瞬她又笑开了,依在谢临安怀里,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甜腻腻地说: “我都成这样了,这几日你喂我吃饭,好不好?” 她脸上看不见阴霾,只撒娇卖乖地缠着要他疼,要他宠。 那模样与往常并无二致,可又与她惯常生病时哼哼唧唧不一样。 沉默了半响,谢临安点头应下了: “好。” 宋引玉笑开了,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得了好大的便宜一样。 “那劳烦夫君帮我唤阿月她们进来,我换身衣裳,我们用膳。” 谢临安闻言起身出门去叫人了。 望着谢临安出去的背影,宋引玉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是不疼的,她也想滚进谢临安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喊疼要哄。 可是刚刚她明显看出了谢临安的情绪不对劲,他很愧疚。 许是愧疚没给她留个人在身边,所以让她受伤。 宋引玉看不得谢临安这样的。 要他心疼,要他为她着急上火是一回事,可愧疚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希望谢临安对这事耿耿于怀。 所幸刚刚谢临安出去时,脸色好了不少。 宋引玉叹了口气,谢临安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 要不然在原书中也不会抑郁成疾。 宋引玉现下身上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样式复杂了些,不好脱衣,怕刮到伤口。 所以阿月她们直接用剪子给剪,而后换了一身袖口宽大样式非常简单的衣服。 既能藏住她发肿的手臂,又好穿脱。 宋引玉有些痛心地看着地上的碎衣服,这件可是她最喜欢的衣服之一啊。 换好了衣服,她走到桌边坐下准备吃饭。 而谢临安自然是做起了喂饭工。 手没断,只是皮肉伤得厉害,除了晚上睡觉时,会不小心碰到伤口,其实并没给她造成多大影响。 不过谢临安老是担忧她疼,一见她的手眉头就皱起了。 为了安他的心,接下来几日宋引玉连院子都没出,待在了屋里养伤。 怕她闷,谢临安应她的要求命人在院子置了一个秋千。 每日她便坐在秋千上听阿月她们给她念书,也算惬意。 不 过她的伤看着吓人,但实际到第二日晚上就消肿了。 那周公子拿的药真是有奇效,消肿化瘀没几日就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痕迹。 看着伤口不痛不痒了,她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上一次她出门没去成浮云楼,也不知道那先生的书讲到哪儿了。 对了还毁了一身衣裳,总的来说是亏大了。 只是她想出去,谢临安却没立即同意。 想来那日她好端端出去,回来时手成了那样,如今她再要一个人出去,谢临安便放心不下了。 宋引玉有些不开心,但气没生两日她就高兴了。 因为谢临安陪着她一起出门了。 天天在家养伤她险些都忘了,谢临安休沐的日子。 出门这时宋引玉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脸。 现在她已经从瘦得一把骨头成功养得丰盈不少。 脸贴上了肉,原本的容貌显露出来,真真是个极好看的姑娘。 且她腰肢纤细,身姿窈窕。 这样站在谢临安身边总不会像之前一样衬得人难看了。 说句不要脸的话,她以前就是明珠蒙尘,现在擦干净了上面的灰,露出本来的光辉。 宋引玉对镜揽照臭美了一番后,起身牵起已经等候顿时的谢临安,眉开眼笑的出门了。 只是上了街,宋引玉就后悔了。 她今日是先打算去逛逛衣裳胭脂水粉的,但那些铺子里都是女子多。 谢临安长得太扎眼,所以总会有人向他投来目光。 有大胆的妇人还直接上前来问这是她夫君吗。 得了肯定的回答,便一个劲儿的说她好福气。 当然这些铺子里不时也会出入贵女,然后谢临安就被认出了。 总之哪儿哪儿不方便。 宋引玉的好兴致被搅了个大半。 无法她只能拉着谢临安直奔浮生楼去了。 算了,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换个时间来买好了。 浮生楼里很热闹,他们去得算早,说书先生还没来。 宋引玉就来过几回,茶楼里跑堂的小二一眼就认出了她。 只是没见过谢临安,但见两人亲密的举动也知其关系。 浮生楼是京城 中最大的茶楼,经常跟高门显贵的人家打交道,里面的人都精着呢。 他打眼一瞧谢临安通身的气度和那张好看的不像真人的脸,转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因而接下来宋引玉发现,这小二的态度比她之前来时更好了。 殷勤备至,都不用她开口茶上最好的,糕点更精致摆了一桌。 还给他们换了一个更大视野更好的雅室,唯恐怠慢了。 把宋引玉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那小二陪着笑脸走后,宋引玉回过神来忍不住笑开来: “这小二哥真有意思。” 她这话没恶意,是真的有意思。 如果说那小二以前是标准营业模式,今日便是跟伺候祖宗一样,小心翼翼的,脸上的笑都快笑僵了,嘴角都不落半点弧度。 想着她凑近谢临安悄声说: “他一定是认出你了。” 宋引玉肯定地说。 谢临安位居首辅,乃是百官之首。 虽然朝中有超一品的公爵勋贵,但比不上谢临安手里掌的实权。 更别说谢家乃是屹立百年不倒的世家。 宋引玉这也算是第一次尝试到身份带来的好处,是挺有趣的。 谢临安无奈地笑了笑,没多言。 不过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总会感觉跟周围产生距离感,宋引玉觉得有趣却不痴迷。 她还是觉得做一个平常人就好,或许是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个平常人吧。 过得自在高兴才是她想要的。 因而笑闹了一会儿,她便把这事丢开了。 宋引玉捡起桌上的糕点慢慢吃着。 只是吃了一块便没在吃第二个,太甜了,她还是喜欢食锦阁的。 透过大敞开的窗户,她看了看楼下,说书的先生还没来,估摸着还要些时间。 宋引玉转头对谢临安道: “我出去一趟,你等我会儿。” 她起身正要走,谢临安抓住她的手,蹙眉说: “我与你一道。” 宋引玉无奈地笑了一下,但看着谢临安微微紧张的模样,她心里又软得一塌糊涂。 自从她受伤以后,这人像是总担心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磕着碰着。 每 日上值完都会早些回来。 好吧,那天她的手看着确实吓人,不知道的主要那片青紫没化瘀时很吓人。 可谢临安也不可能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而且她还是往后一个人还是要出来的。 想着宋引玉弯腰第一次像哄小孩一样,放柔了声音摸了摸谢临安的脸,说: “夫君,上次都是意外,京中治安很好的,你在这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的,好不好?” 谢临安脸上的皮肤手感很好,宋引玉摸完以后忍不住多摸了一把。 谢临安无奈地捉住她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看着她略带天真的眉眼心知不可能把小姑娘一直放在眼下。 沉默一会儿后颔首道: “把子鱼和非乐都带上,小心些。” 宋引玉眉眼弯弯,点点头。 得偿所愿的宋引玉带着阿月阿星和子鱼非乐出了浮生楼直往食锦阁去。 很快在食锦阁里选了几样小食,宋引玉便雄赳赳地往臭豆腐摊子而去。 其实她要出来主要还是想去买臭豆腐。 自认为身体已经倍儿棒的宋引玉这一次大胆地想让摊贩小哥给她炸得臭豆腐里加辣。 一想起那味,宋引玉口水稀里哗啦的。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当然谢临安不在宋引玉买臭豆腐时,不是没人阻止她。 那人就是阿月。 她看着小哥听了夫人的话,在臭豆腐上铺了一层辣椒她就心颤。 不过,长久没放开来吃辣的宋引玉怎么可能听她的。 最后她还是高兴地端着心心念念的加辣臭豆腐小心地先吃了一块。 第63章 “夫人。” …… “夫人。” 宋引玉一怔,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而后笑着说: “是你啊。” 宋引玉实在没想到她和这位周公子这么有缘,偌大个京城,偏偏能在大街上遇见。 显然这位公子对遇上她这件事也挺诧异的,他眼里的惊讶来得不比宋引玉低。 只是看着他,宋引玉感觉手臂又在隐隐作疼了。 “夫人的伤好些了吗?上次之事是在下不是。” 周公子问到。 “无事了,本就没什么大碍。” 宋引玉面上挂起客气的笑,心里嘀咕着这人还挺有担当的。 伤了她该付的钱都付了,药膏也送了,还三番四次道歉。 她对这人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了,还有闲心问到: “周公子,今日是出来逛逛?” 这本是寻常问题,那周公子却面露异色,只负手含糊道: “有些事需处理。” 听他这话,宋引玉土陡然发现,不过几日未见,这周公子看着憔悴了不少。眉头紧锁一直没松开,看起来像是遇见了什么难以处理的事。 见他的样子,他的事应该不小,还不足以对外人道也。 宋引玉自己也没要打听旁人隐私的习惯,但念及他为人不错,斟酌了一下措辞干巴巴的安慰道: “周公子还请万事想开些。” 话一说完她就感觉浑身别扭,两人其实并不熟,这才是他们见的第二面。 想了想她只得道, “那便不打扰周公子了,我夫君还在等我,我先行一步。” “夫人慢走。” 几句话罢二人就各有各的。 宋引玉原是打算回浮生楼的,可她突然在一家成衣铺子里见了一件样式花色都十分符合她心意的衣裙。 越看越喜欢,正好谢临安不在身边,宋引玉当机立断拐了个弯就奔着她喜欢的那件裙子去了。 进去后,掌柜的生了一双利眼,立马上前招呼。 宋引玉也没多废话,点明想要那件衣服。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陪着笑脸道: “夫人身材纤细,那衣裙约摸大了些。” 掌柜是个妇人,是裁衣服的好手,不用上身就能判断出,那衣裙对于宋引玉来说真的大了,还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了?” 宋引玉皱眉,可她实在喜欢。 好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那掌柜精明,见状眼珠子一转忙道: “夫人若真是喜欢,要信得过我,我可替夫人改改。” 宋引玉眼睛一亮: “好啊。” 说罢她便让那掌柜量了尺寸,然后留下了府中地址。 在成衣铺子耽搁了会儿,宋引玉出门后脚程走得快了些。 说书先生该来了,得快点了不然该迟了。 果然她一脚刚踏进浮生楼的门,就看见说书先生已经啪得一声惊堂木一响开始了。 她这是回来得不迟也不晚呀。 宋引玉松了一口气,然后赶忙往楼上的雅室走去。 她走得急,阿月她们都追在身后让她慢点。 只是走到雅室门口刚刚还慌里慌张的宋引玉却突然停在了门口。 她皱眉盯着面前的门,想要透过门板看到里面的动向。 茶楼里并不安静,里面的话她听得不太真切。 只大约听见和谢临安说话的应是男子,且还像是起了冲突一般。 正想着时,里头突然传出啪的一声脆响,是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接着一声暴呵卷着刮骨般凛冽的杀意响彻屋内: “谢,临,安!” 即使透过木板门都能感受到声音主人的暴怒。 不好,要动手了! 惊觉不对宋引玉立马推门而入。 果然进去一看,便见一男子背对着她,一手揪着谢临安的衣领,一手握拳挥在半空。 即使隔着段距离她都清楚地看见那拳头捏得手边泛白。 见状,宋引玉几乎想都没想就拿过阿月手里的买的糕点向他砸去。 而那人跟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就挥掉了。 随后他转头皱眉看向门口。 趁着这个空挡,宋引玉又拿了其他的吃食,全部胡乱地砸向他。 那人无奈只得送来谢临安伸手挡住宋引玉砸过来的东西。 一通乱扔过后,那人瞥见宋引玉是一女子,便没放在心上。 可大意之下他没想到那些东西里面还有一份宋引玉特意加辣的臭豆腐。 那臭豆腐自然不能伤人,但里面的辣椒油,可是辣眼睛得很。 混乱之中,恰好就有那么几滴,溅到他脸上,掉进了眼睛。 那人眨了下眼,只感觉眼睛一疼,紧接着刺激的疼痛让他紧闭双眼,睁不开了。 宋引玉瞧准机会,没有任何犹豫抄起地上的凳子,对准那人啪啪就打在身上。 那人被打得连退数步,加之看不见只能躬身护住头,颇有几分抱头鼠串的味道。 宋引玉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直接对准他的脑袋砸,不把人砸晕誓不罢休。 因为她刚才看见他的脸已经认出来了,他便是那个伤了她手臂的周公子。 姓周的武功那么高,八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们又怎么可能打得过。 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 什么都不管,先把人砸晕再说。 啪得一声,凳子应声而碎。周公子高大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而宋引玉从砸糕点开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打人打得忘我,连谢临安叫她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做完一切后,宋引玉方才叉腰喘了一下气。 心里给了自己一个怒赞,她自己都觉得她从来没这么牛过。 可再抬头时,她便看见了阿月几人目瞪口呆的模样。 宋引玉脸上的笑一僵,再去看谢临安,眼神飘忽地说: “我方才看他要打你,一时冲动,才把人打晕的。” 谢临安并未说什么,只是上前来拿起宋引玉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确定她没受伤,眉心的褶皱才松开。 “往后万不可这么冲动,周怀琅武艺不凡,有以一敌十之力,若不是他方才手下留情,你命危矣。” 正是看见周怀琅只挨打没出手,加之一切发生得太快,所以谢临安才没出手阻止。 宋引玉闻言却是微怔,她目光一转看向了地上晕过去的人。 这人刚刚对他手下留情了? 突然宋引玉有些心虚,那她把人砸成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 随后她又觉得周怀琅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可仔细一想又没什么印象,便问到: “夫君认得他?” 谢临安颔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周怀琅是东平侯世子,皇上亲奉召远将军一年前随父离京驻守边疆。 我与他有些交情。” 宋引玉听到这,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人,心里只想拍巴掌喊一句,砸得好。 她甚至还有种冲动,再砸一会儿。 她就说周怀琅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原来他就是惠妃,不,现在该叫贵妃的那个青梅竹马。 因文家和周家都是武将,两家历来都走得近,贵妃和周怀琅从小一起长大。 当初贵妃丧母在文家举步维艰,周怀琅帮了她不少,这也让贵妃在最艰难时日子没那么难过。 不过说起来周怀琅对贵妃的感情有点复杂,他自己对贵妃其实更多的是当妹妹看。但因他接触最多的女子是贵妃,所以其中又夹杂了一些男女之情。 因而周怀琅其实自己都分不清他对贵妃到底是爱慕居多,还是作为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居多。 反正一句话,他见多贵妃的不易,因此十分维护她,容不得旁人伤她半分。 不过实话实说,全书中跟女主有些渊源的男子都会对她十分偏爱,进而会为了维护她做出一些在宋引玉看来很没脑子,且偏激的事来。 总之有那么几分降智的意味。 比如第一个来找她茬的瑞王,现在的周怀琅还有未来的一个江南首富。 在原书中,周怀琅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回京的,是东平侯府的老夫人和侯夫人一起想法子把人框回来的,就是因他年岁不小了想给他说亲。 只是没想到,周怀琅这一回来亲事没成,反而直接搅进了皇帝和定国公,不对,是齐训侯之间的争斗之中。 原本东平侯府一脉一直镇守边疆不参与京中权利斗争的。 可周怀琅因为贵妃的缘故,开始尽心尽力地帮皇帝,几次险象还生。 看完全书的宋引玉当时就想,得亏周怀琅不是男二,不是男三顶多算个男四,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的,在原书结局be的情况下,周怀琅是唯一算结局比较好的人。 在帮皇帝除掉齐训侯后,急流勇退回到边疆,顺道娶妻生子,后半生过得不错。 想起这些,宋引玉看向周怀琅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复杂。 宋引玉沉思间,谢临安已经叫子鱼 非乐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了。 “你们方才怎么了?” 宋引玉想起刚刚的事问到。 要不是看他对谢临安动手,宋引玉也不会打他。 谢临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 “因为贵妃。” 他的声音放得轻,这些话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会招致祸患,但对于宋引玉他并不想隐瞒。 宋引玉磨磨牙,她就知道,只要是跟贵妃的人跑来找他们麻烦,多半是为了她。 “一年前我与贵妃已快谈婚论嫁,周怀琅离京前来找我喝酒,我二人立下君子一诺。 只是世事无常他今岁回京,所有事已面无全非。方才叙旧之时,言语不和遂起了冲突。” 宋引玉听完大致猜到了。 周怀琅那时应该还和谢临安抢过贵妃,只是他没赢,见贵妃实在喜欢谢临安便自愿退出,然后去了边疆。 走之前十有八九是告诫了谢临安让他好好照顾贵妃,否则他定是会对他不客气。 哪知他人现在回来了,贵妃却进了宫。 当初贵妃在所有人眼中皇帝都不会善待她,所以所有人都认为贵妃进宫后过得很不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谈狗皇帝的强取豪夺,光谈她接二连三流掉的孩子,就知道了。 宋引玉正想到这,突然就听谢临安道: “贵妃,昨日小产了。” 这话石破天惊,宋引玉惊得半天都没回神。 贵妃孩子没了? 不对,她什么时候有孩子的? 第64章 谢临安的话落下…… 谢临安的话落下后,屋内变得安静极了。除了外面说书先生慷慨激昂的声音和听客叫好的声音,再听不见其他。 过了好半天宋引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皇后下得手吗?” 谢临安摇头: “不知。” 话音一落,他的蹙眉看向还没醒来的周怀琅道, “是周怀琅告知我的。” 宋引玉脑子有些乱。 不对,剧情完全乱了,贵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小产。 书中的原剧情,贵妃本是在除夕宫宴不久后传出喜讯,在三月小产。 只是除夕宴那晚,皇后的设计被打乱了,皇帝和贵妃非但没有产生冲突,疑似感情还迎来了质的飞跃。 许是从那日开始就全变了,所以早该有孕的贵妃,到前不久才怀上。 不变的是,她还是没保住孩子,于昨日小产了。 这其中又是谁动的手? 皇后虽被软禁,但宫中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妃嫔。 贵妃独宠,自然被不少人视作眼中钉。 当然皇后也不能排除嫌疑,她在宫中经营多年,说不准哪一位妃嫔后站的就是她。 须知,贵妃第一次小产就是她动的手。 现在宋引玉焦心的是,剧情若是全乱了,那谢临安的结局有没有改变? 宋引玉不由得开始回想书中几件关于谢临安的大事。 只是她还刚想个头,周怀琅就醒了。 他眉心一皱嘶了一声,然后睁眼一边起身一边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随即就看见了指尖沾了血。 似是还被人这么打过,他抬头看向宋引玉神情略微复杂。 宋引玉怕他看,立马抬起小下巴,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刻意营造了一种挑衅感,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周怀琅,她还敢打。 气氛正僵持之际,谢临安开口了,他说 “周将军,这是我夫人。” 说完他介绍道, “夫人这是周将军。” 两人均是一呆,像两个刚干完架的小孩一样,谁都没开口。 憋了半天,周怀琅先起身拱手行礼道: “原来是谢夫人。 ” 宋引玉听后立马冷哼一声: “别,我们不熟。” 周怀琅憋屈地看向宋引玉,被这么绝对的回绝了面子,他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进退两难。 宋引玉一看他小样的,还装傻,立马连连冷笑说: “我要不是来得快,你拳头都落在我夫君脸上了,真要论,我们只能算仇人。” 周怀琅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想起了他昏迷之前的事他苦笑道: “夫人不是打回来了吗?” 宋引玉一听这话还得了,人一下子就炸了: “我不打你,难道看着你打我夫君?不要脸!”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明明是他现在动的手,现在反倒要怪起她来? 周怀琅听她的话,意识到刚刚言语不妥,面色涨红着脸解释道: “谢夫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宋引玉觉得手又痒了,又想砸人了。 谢临安看着宋引玉想起了之前小姑娘揍人的气势。 他心里一软,眉目温和了下来。 夫人帮他出气,他自是要受着的。 因而本是打算说些圆场话的谢临安没开口了。 周怀琅长了一副冷脸,此时他被挤兑地说不出话来,只定定看着宋引玉,那模样瞧着有些骇人。 宋引玉被看得到发毛终于想起这人是武将,那日能赤手空拳一个打八个,现在他不会还想对她动手吧。 正紧张着时,面前之人终于开口了。 他闷声道: “谢夫人恕罪,事前是我鲁莽了。” 说完周怀琅呼出了一口气浊气,混沌了几日的脑子清明了起来。 说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日来原是想向谢临安打听些蓁蓁的消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自他回京后,只知蓁蓁入了宫,谢临安也在不久前另娶夫人。 周怀琅一头雾水,便开始千方百计打听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却是蓁蓁小产了,宫中消息封锁,瑞王不在京,文家拒见所有外客。 周怀琅无法才来找谢临安。 只不过,谢临安一直忙于朝廷事宜, 平常很难见到面。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人了,一想起出京前,谢临安答应他好好照顾蓁蓁,可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多日来的焦灼突然爆发,又与谢临安争执了几句,这才动了手。 但谢临安虽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但到底与他不同,他的确不该动手。 周怀琅虽为人冲动了些,可是非对错还是明了的。 向宋引玉道完歉后,周怀琅立马又冲着谢临安拱手作揖到底,诚心诚意道: “方才是我的不是,一时糊涂对谢大人不敬,请谢大人恕罪。” 周怀琅这干脆利落地道歉给宋引玉整不会了。 这刚刚那么失智,怎么这会儿道歉又那么痛快? 还有刚刚那冷脸看她的模样,她还以为是恼羞成怒又要动手了。 宋引玉看了周怀琅好久,转念一想又没那么惊讶了。 其实这才还是周怀琅才对。 他与瑞王他们的本质区别,就是此人虽无条件偏爱着女主。 但是周怀琅骨子里与他们不一样。 他从小被丢进军营里,内里反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行事是冲动了些可骨子里却多了几分嫉恶如仇。 是典型的面冷心热。 而后又在边疆苦寒之地磨了性子,所以这人从根上来说是正的,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要不然在伤了宋引玉后,也不会一直惦记着,三番四次地道歉。 那他现在对谢临安道歉也不奇怪了。 不过知道是知道,宋引玉还是没轻易原谅他,抿了抿唇认真说到: “于私来说我夫君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不欠你什么,你不该动手。 于公来说,我夫君是当朝首辅,算起来应是你的上峰。你更不应该对他不敬。 周将军,你在边疆守卫大晋的国土,免受外族侵袭,我敬佩你。 可我夫君对大晋同样鞠躬尽瘁,尽心尽力。 所以我敬佩你,但我不原谅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话一说完宋引玉便不想理会他了,她牵起谢临安的手,肃着张小脸道: “夫君我累了,我们走吧。” 谢临安颔首,起身与宋引玉往外走。 只是临到要走之际,他脚下一顿,回首看向周 怀琅突然开口道: “周将军,皇上不喜旁人与贵妃娘娘扯上关系,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两人走了,只留下周怀琅怔怔站在原地。 出了浮生楼,宋引玉还是不高兴,她瘪了瘪唇道: “你管他作甚,他喜欢自找麻烦就让他去找。” 谢临安捏了捏她的手指,眼中含笑垂眸看向她道: “夫人嘴硬心软,若是不愿我告诫他,方才便会阻了我。” 谢临安看得透彻,宋引玉虽然不喜欢周怀琅却也不厌恶。 不然不会好言好语跟他说话了,要知道之前惹了她的人,可没得她这么好声好气。 宋引玉听后却是不服气地嘀咕道: “我那是看在他诚心诚意道歉,况且我又打了他一顿出了气,才不和他计较的。” 最主要是打了他一顿。 谢临安笑了笑没再深究,转而说到: “还要去逛逛吗?” 宋引玉经他一说突然想到那些糟蹋了的吃食,顿时心痛了: “要,去食锦阁,我今天新买的糕点全没了。” 去了食锦阁想法子再把人拐去买臭豆腐,还要加辣的。 她的臭豆腐! 看着宋引玉哭丧着脸,谢临安失笑随后带着小姑娘重新去把那些东西买了一遍。 而臭豆腐拗不过宋引玉的撒娇卖乖,他还是妥协了。 宋引玉终于得偿所愿吃了一份加辣的臭豆腐。 说起来上次在小哥那儿买的臭豆腐的配方因为有秦嬷嬷盯着厨房,所以做出来的总是淡得很。 宋引玉吃过一回就不吃了,免得消灭了她对臭豆腐的热情。 那日过后,周怀琅携重礼又上过谢府的门,来赔礼道歉了。 谢临安见了他,不过没要他的礼,这事便算是过了。 宋引玉因此很快就将周怀琅这人给丢到了脑后。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天气越来越热,宋引玉一个那么怕冷的人都觉得酷暑难耐了,可想而知这天得有多热了。 近日宋引玉夜里总做噩梦,可醒了又想不起到底梦了什么。 这使得她近来浮躁得很。 因她夜里睡不好,加上天热,白日里便没精神得很。 更狠 的是,秦嬷嬷还会控制她用冰。 用是可以用,但必须摆得远远的,不能靠近,宋引玉一下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她每日脑子昏昏沉沉的,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 随着一日一日的过去,那种感觉越发强烈,让她几乎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 她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可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慢慢浮上来。 直到这一日,阿月给她打着扇,抬头看了看加上的刺眼的烈日,喃喃自语般道: “已有五日未下雨了。” 宋引玉本是躺在凉椅上闭目养神,听得这话心底一惊,电光火石间,她终于想起了被她忽略掉的事。 在想起的一瞬间,她蓦地坐直了身子,脸白了个彻底。 她抖着唇问: “阿月今日是初几?” 阿月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忙回答: “夫人,今日初九。” 得了个肯定的回答,宋引玉心里缩了一下。 差一点,差一点就来不及了。 很快她镇定了下来,而后看向阿月她们冷静地说: “阿月,你立刻去收拾行李,记得不要装首饰,衣服全部轻装。 阿星你去厨房让人做些路上吃的东西,还有干粮。” 阿月阿星闻言面面相觑,她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宋引玉道, “另外,把非乐叫来,立刻。” 看两个丫头没动,宋引玉眉毛一皱,话里难得的有了火气, “还不快去。” 阿月阿星不明所以可看宋引玉脸色不好,也不好多问,只得遵守她的命令。 宋引玉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打自己几下。 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能忘了,临到头了要不是阿月无意间的一句话,说不准就真来不及了。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心里不断地往下沉。 原书里,南边在一个月前发生了干旱,民不聊生。 到六月时下了第一场雨,结束了漫长的灾难。 可是天灾过了人祸却才刚刚开始。 宋引玉记得就是今日,民乱的折子和南边百姓的情愿会同时到达皇帝的面前。 当官的说乱民犯上作乱要造反,百姓说当 官的贪赃枉法官官相护,逼死百姓。 双方各执一词,不知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但可以肯定的是,南边饿死了不少人,且真的发生了民乱。 所以初九这日皇帝会派谢临安前去赈灾平乱。 而谢临安,他会在南边出事的! 第65章 阿月伺候了宋引…… 阿月伺候了宋引玉这般久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色。 那模样仿若天快塌下来一样。 虽心中揣满了疑虑,不明她为何突然开始准备出行的事物,但仍不敢怠慢了,糊弄了事。 反而更加小心谨慎。 “还有没有料子糙些的衣服?” 阿月正收拾着,宋引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开口问到。 她险些吓了一跳,随即便捧着衣服,无奈地摇摇头。 宋引玉早先的衣裳早就穿不得了,这里都是新作的。 当初做时都是奔着好看舒适去的,便是挑出里面最粗糙的布料都是锦缎制的。 宋引玉蹙眉,看了那些衣裳半响。 想了好一会儿,她蓦地眉头一松道: “这些都不要了,你去找小桃替我拿些她的衣裳来,记得要料子糙些的。” 说罢她又补了一句, “我拿走的衣裳,吩咐府上给小桃都补上。” 小桃的身量与她差不多,她的衣裳宋引玉能穿。 阿月呆了一下,她面露担忧情不自禁地拉着正欲走的宋引玉道: “夫人。” 宋引玉回头,见阿月满脸的忧色,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她吓到了。 也恰在这时,宋引玉一直发热的头脑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阿月,微微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宋引玉反握住阿月的手,抿唇认真地说道: “阿月,我要做的事很重要,可是我暂时不能跟你说。你只要知道我必须去做,还有相信我就好了。 可以做到吗?” 宋引玉的表情很郑重,脸上没有一丝戏玩的意味,眼神全是坚定,好似是谁都无法动摇她的念头。 阿月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下,重重点下了头。 宋引玉抿唇笑了一下,然后拍拍阿月的手,轻声道: “好阿月,帮我收拾东西吧。” “是。” 不仅是宋引玉的行李,谢临安的行李宋引玉让匆匆赶来的非乐也收拾好了。 非乐一头雾水,但见满院子的人都动了,他以为是大人单独跟夫人嘱咐过什么,便跟着老老实实地去了。 而厨房那边忙活了一下午备好 了宋引玉要的东西。 她去一看,却见全都是面饼和馍还有米饼之类的。 她眉头一皱问到: “怎么没有荤腥?腌肉有吗?” 厨房大师傅闻言为难地说: “回夫人,肉都要提前备好的,至少三日后方能晾干,现下府里没有。” 三天?那是来不及了。 她想了想道: “那劳烦厨房采买的师傅跑一趟,去外面买些回来。 最迟今晚就要,有多少买多少?”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宋引玉却没再理会,离开了厨房,回了院子。 恰好行礼都收拾妥当了。 宋引玉抬头看着日光还正热烈的太阳,怔怔地,心底抑制不住慢慢滋生出焦灼之感。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谢临安去南边后到底会遭遇何事? 原书中的重点一直都是在宫中,男女主身上,其余配角都是为了推动他们感情存在的。 所以根本不可能详述这些人的身上到底发了什么。 如这次谢临安去南边平乱赈灾,书中只有寥寥几笔道他于六月初九去往南边,两个月后重伤而归。 此次他受伤颇重,直接弄垮了他的身体。 养了半年虽然表面上的伤好了,但内里却是伤了底子,且留下咳疾,为他日后早亡埋下引子。 而贵妃和皇帝因这事更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贵妃认定皇帝明知道南边事态危险,不派武将去偏偏派谢临安一介文臣前去,摆明了是想借机要他的命。 但其实谢临安会去,是皇帝和谢临安还有文渊阁众臣一致商议后的决定。 可皇帝被贵妃激怒,嫉妒烧灼了他的心,居然没否认。 反正后续就是各种扯皮冷战,总之离不开那虐恋情深的套路。 这一情节的重点因此又移到了皇帝和贵妃的身上,关于谢临安到底怎么受的伤,在南边遇上了些什么都没谈及。 这一点正是宋引玉不安的源头,也是她一定要跟着去的原因。 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可怕。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宋引玉一直坐在廊下等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院子门口。 但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那人依旧 未归。 夏日昼长夜短,按说谢临安早该回来了。 渐渐黑下去的天,让人感到了不安。 阿月走到宋引玉身旁小心道: “夫人天色晚了,您用了饭再等大人吧。” 宋引玉没动,须臾,她目光一一扫过候在院子里的人。 阿月,阿星,小桃,杏儿还有非乐。 人人都因着她白日吩咐的事严阵以待。 她顿了顿,终于起身。 阿月松了口气,正待要去摆饭食时,宋引玉突然停下脚来,转过身来,对非乐道: “非乐。” 非乐愣了一下,忙拱手道: “夫人。” “你去装些饭食坐车去宫门口候着,大人出来时,好吃口热饭。” 宋引玉估摸着他回来应该就会连夜出发,饭都不来不及吃,只能啃干粮。 与其如此,不如在回府的路上先把饭吃了,免得受罪。 “是。” 非乐恭敬应声便出去了。 “夫人要摆饭吗?” 宋引玉深吸一口气,道: “摆吧。” 这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囫囵用完后,宋引玉开始洗漱沐浴,接着换了一身小桃的衣服穿上。 随后她也没让阿月给她盘发髻,只她将头发简单的固定在头上,看模样很像上辈子她扎的丸子头。 看着白皙的脸,她又找出墨粉抹了上去,把脸涂黑了些。 浑身上下的首饰发簪更是摘个干净。 等装扮完以后,宋引玉整个人有几了分灰头土脸,任谁也没法把她和当朝首辅的夫人联系在一起。 经历白日的事后,现下已无人觉得她样子奇怪了,只应她的要求,做好分内之事。 只是今日出去和常管家和裴娘子忙了一天的秦嬷嬷听说后,回来看到宋引玉的模样当即担忧得不行。 宋引玉无法只得花些时间又来安慰安慰秦嬷嬷。 不过念及秦嬷嬷要处理院内大小事,还得掩藏她的行踪,宋引玉便说了实话。 “夫人,南边去不得,嬷嬷听说那里正在闹民乱,你怎可去那等地方?” 秦嬷嬷今日在外面吃听说了南边出事了,回来就听宋引玉说要去,她怎么不忧心。 那南面是个什么情况她知道的可比宋引玉清楚。 宋引玉闻言一愣,心知秦嬷嬷不好糊弄便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嬷嬷,我也不想的,可您不知,这是谢家先人要我去的。” 这话说得玄乎若是换个人定是不信,可秦嬷嬷历经了宋引玉死而复生还有冲喜一事,她对这些事可是信得很。 果然一听这话,她立马迟疑了起来: “夫人莫要唬我。” 宋引玉摇摇头: “嬷嬷是真的,之前谢家先人托梦,他们说,我是该早死的人,可因借了谢家的福泽,又和夫君共享八字福运,得以存活至今。 但眼下夫君命里有这一死劫,必须由我去替他解了,否则他若出事,我定是不能独活的。” 秦嬷嬷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可端看宋引玉说得信誓旦旦的,她不由得就信了几分: “夫人可是说真的。” 宋引玉一脸正色的点头: “是真的,嬷嬷,原本我也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但那梦太过真实,先人们言之凿凿道夫君将在今夜去南边平乱赈灾。 您想,我甚少出门,若不是先人托梦,我又是如何知晓南边出了什么事?” 秦嬷嬷听后陷入沉思,的确,南边的事被捂得严实,她也是今日跟着常管家去了铺子上处理事情才听说的。 那夫人近日未曾出过门,府中更是无人知晓,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嬷嬷,到底有没有这回事,等夫君回来便知真假了。 不过若是确有此事,我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到时只怕夫君不准,你可要帮着我说话。” 秦嬷嬷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是问到: “那夫人一道去,可会遇上危险?” 宋引玉忙摇头: “不会,谢家先人说了,我跟着去才能化险为夷,不然我就是待在京中,要是夫君遇险,没了人跟我共享福运,我也活不长久的。” 宋引玉怕秦嬷嬷犹豫,便是将后果说得极为严重。 果然秦嬷嬷闻言,虽然还有几分将信将疑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好,要是大人真的会在今晚去南边,那嬷嬷帮你说。” 眼看终于把秦嬷嬷说服了,宋引玉松了一口气笑着道 : “谢谢嬷嬷。” 没了后顾之忧,宋引玉又去看了看干粮。 这一次秦嬷嬷一起去了,她翻看看着一下,又让厨房另添了些东西。 厨房的行事很快,东西很快备齐,预计能装满一车,且都是耐放的,剩下的就是等谢临安回来了。 这一等就是半宿,谢临安却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直到天边泛着鱼肚白,快要天亮了,宋引玉已经打了无数个瞌睡,又无数次惊醒。 终于,院子里传来了声响。 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从椅子上起身奔了出去。 谢临安踏着凌晨的微光,大步走了进来。 他眉头紧皱一身的肃杀之气,后头的非乐子鱼险些没跟上他的脚步。 但当他见着宋引玉时,明显一愣。 随即上前来,道: “怎么这幅装扮?” 宋引玉没答,只问: “用过饭了吗?” 谢临安站住脚没再走,也没深究宋引玉的装扮,只颔首点头: “路上用了些。” 非乐的饭一直温在马车里的小炉子上。 “我便不进去了,窈奴我要出门些日子,你好好待在家里,若是有事便找父亲母亲,外出别一个人出去,我会把非乐留下,等我回来。” 他话说得急,没往日的从容,甚至一说完人转身就要走。 府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他,确实是急。他回来这一趟只为了跟宋引玉说一声。 宋引玉疾眼快抓住他的袖子道: “我和你一起去。” 谢临安人被扯住,有瞬间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但袖子上的力道不见小。 他遂转头看去,果真是宋引玉。 宋引玉抿着唇,看着谢临安的眼睛,认真地重复一遍道: “我和你一起去。” “窈奴,我有要事在身,不是去玩。你听话。” 谢临安被紧紧抓住袖子,只能耐着性子哄到。 宋引玉态度却极为坚定,她摇摇头说: “我没有胡闹,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 一见宋引玉的神色,谢临安方才意识到她不是在戏话,而是认真的。 他眉头皱得更紧斩钉截铁地拒绝说: “不行。” 宋引玉不甘示弱地仰头看他,没有半分退缩一字一句道: “谢临安,我必须跟你去,我一定要去。 如果你不带我去,我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去。 我说了我知道你要去哪儿,没人拦得住我的。” 谢临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从来对宋引玉都温柔以待的人第一次对她说了重话: “我身上系着乃是万民性命草率不得,更不可与你,拿此等事来儿戏,窈奴,不可任性。” 他话说得严厉,整张脸面无表情但纵使如此瞧着都十分骇人。 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惧意。 宋引玉见之却是心里一揪,疼得忍不住红了眼眶。 便是这样的人,他一心向民,为此就是奉上性命都甘愿。 在书中,即便是到了临终前,他都要呕心沥血提笔写下他那无法上任的地方该如何治理。 那地方穷苦,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谢临安从离京开始笔便没停过,写下一条一条的良策。 但终究那厚厚的册子只能留给后人来用。 谢临安,他心中一直以来都存着大义。 所以她想做什么,宋引玉从来没想过要劝他,她只想陪着他去做。 便如这次一样。 宋引玉轻轻抱住他,压着哭腔,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拖你的后腿,与你找麻烦。 我只是想在你忙时,能让你吃口热饭;你累时,能让你安心歇歇;你伤了病了,我能照顾照顾你。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会替你料理好后方的一切事宜,能让你安心些。 谢临安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是那么娇气的,我不会让你照顾我的,这次换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你且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谢临安怔在原地,宋引玉的每一句话都敲击在他耳畔,使他的心脏慢慢鼓噪起来。 这时,一旁意识到宋引玉的话是真的,而被惊住的的秦嬷嬷回过神来,忙上前道: “大人,夫人虽任性了些,但一心为您,您此行去得远身边没个人照顾,夫人也放心不下。 且夫人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我们也拦不了。 大人便带上了 夫人吧,免得她一个人乱跑,遇上危险。 您放心,夫人绝不会与您添麻烦的。” 秦嬷嬷在一旁劝得苦口婆心,她心知既然夫人说得是真的,那大人须得带上夫人,小夫妻方才能逃过一劫。 谢临安将宋引玉的话,秦嬷嬷的话一一听在耳里。 半响,他慢慢抬手,落在宋引玉的头上,摩挲了一下,道: “你可知道我去的时候很危险,去了我顾及不了你。” 宋引玉嗯了一声: “你会去南边,我知道那里有乱民,百姓才经历了干旱,那里缺粮少食,已经有很多人饿死了。” 说完她紧跟了一句, “这些是我做梦时,谢家的先人给我托梦说的,他们还说你会遇到危险,让我一定要跟着你,你才能化险为夷。 谢临安,我的命是挂在你身上的,你要是有什么,我还活得下去吗?” 明明前头说的一本正经,后一句便开始胡言乱语了。 谢临安无奈失笑地拍了拍她的头。 宋引玉忐忑地等着他表态。 谢临安惯来都是理智的,他很清楚知道他不该同意的,无论如何都不该同意。 可是不知是被宋引玉方才的话所触动,他心软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松口道: “走吧。” 宋引玉抬头看向她,眼睛晶亮。 而后她眉开眼笑回头对阿月喊到: “快去把我和大人的行礼拿出来,还有干粮车赶到前门去候着。” “是,夫人。” 院子里的人又动了起来。 众人恍如梦中,夫人居然不是胡闹,大人真的有要事要离京,且还走得如此急。 如果不是宋引玉提前有吩咐,看模样大人今日恐怕只能只身前往,连个行礼都没有了。 谢临安也很是意外,他不知道小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短短一日的时间却已经将所有东西备好了。 “走吧,夫君。” 第66章 宋引玉跟着谢临…… 宋引玉跟着谢临安走出了谢府,出府时她一个丫头都没带。 毕竟此去不是为了游玩,南边情况不明。 她既然要隐藏身份跟在谢临安身边照顾他,想法子为他避祸,自然不能兴师动众,更不可拿出那副娇态来惹麻烦。 秦嬷嬷虽担心,但也知道此事不能儿戏了,便只能狠狠心,让自家夫人去吃些苦头了。 此时天还没亮头,谢府门口有身穿常服的骑兵,正打着火把候着。 之前宋引玉让人备好的干粮车,已经推出来了跟在后面。 秦嬷嬷带着几个丫头不舍地把两夫妻送到了院子门口,宋引玉便没再让他们送了。 阵仗太大了总归不好,越少人知道她的踪迹越好。 分别之际,秦嬷嬷拉着宋引玉的手道: “大人和夫人照顾好自己,大人和老夫人那儿,嬷嬷会向他们禀告的,你们不用惦记府中事物。 记得,早些归来。” 不想人走得有负担,秦嬷嬷虽是心中不放心,但面上依然竭力保持镇定,没泄露情绪。 宋引玉抿紧了唇点点头,她心中亦是不舍的。 但她跟秦嬷嬷说了告了别,又跟阿月她们嘱咐了几句后便狠了狠心,和谢临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门口宋引玉退后一步,没再跟谢临安并排着走,她压低了声音说: “即日起我就是夫人派在大人身边,照顾大人的丫头小玉,大人先请。” 谢临安愣了一下,回过头却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再看她的装扮,心中无奈。 只是他也明白,他不可能把宋引玉光明正大带在身边,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迈出门槛,子鱼非乐走在最后。 一行人走下台阶,上马车时,谢临安本能地想回身扶一扶宋引玉,可见她低眉顺眼立在那儿没动。 他顿了一下,接着便上了马车,宋引玉随后跟上。 上车前,宋引玉随意一瞥,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心中讶异,只是现在赶时间,她心里嘀咕了一句,他怎么在这后,便压下心中疑虑上了车。 待她和谢临安入车内坐好以后,领头的护卫立刻骑马疾奔而出,其余护卫也没有落后。 车辕上的子鱼非 乐忙一甩鞭子跟上了。 马车跑得快,宋引玉不防身子往后一仰,脑袋磕在了门板上。 她嘶了一声,捂住磕到的地方。 谢临安紧张地摸了摸她的头,问: “可是伤着了?” 那声音听着脆,实则就那一下有些痛,并不大碍。 她摇头道: “没事。” 说完她又突然忆起谢临安一夜未阖眼,又抬眼见眼下已经泛着青黑,脸上显出了疲色,便心疼地说: “你一夜没睡,先睡会儿吧,若是有事我再叫你。” 谢临安本想说不困,可宋引玉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直言道, “去南边的路还远,事情也得慢慢处理,这一小会儿耽搁不了的。” 说罢,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拍了拍自己的腿,笑眯眯地说, “来躺会儿吧。” 这马车并不是之前宋引玉常坐的那辆,里头没有铺地毯放矮榻,只有一方小桌子和供人坐的地方。 所以宋引玉只能让谢临安这样睡了,才舒服。 谢临安做人向来循规蹈矩,怎会躺倒宋引玉的腿上去,立马便道: “我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便好……” 他还想说什么,小姑娘却是不由分说地按在他的肩膀: “这里只有你我夫妇二人有何不好意思的。 你休息得好,行事才能事半功倍。” 谢临安怕伤到她,自然不敢用劲儿挣扎,只能被她按到在腿上躺下。 宋引玉垂眼看他还怔怔地看着自己,忙用手遮住他的眼睛,轻声说: “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受宋引玉的话所蛊惑,还是真的太累了。 当眼前的光被遮住,陷入黑暗时,谢临安试着闭上眼竟很快睡着了。 感受到掌下的呼吸逐渐平稳,宋引玉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其实她今晚也没睡好,如今也是困得紧。 眼看谢临安睡着了,她便靠在了车壁上,缓缓闭上眼,打起了盹儿。 只是昏昏欲睡之间,她一直都记着要把手盖在谢临安眼睛上,不然光太亮了,会让他睡不好。 车队走官道一路向南奔去,从天未亮一直走到太阳高升,临近午时才停下。 车几乎一停宋引玉就睁眼了,车内的油灯已经燃尽了,车内光线昏暗。 她眨眨酸涩的眼睛,垂首看向谢临安,只见人还沉沉地睡着。 而她的手依然还盖在他的眼上。 或是因着久未动弹,宋引玉整只手都麻了。 且身体各处都酸疼不已,让她只想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可腿上的人还没醒,她又不忍心惊扰他。 “大人。” 恰在这时车壁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了子鱼的声音。 也正是这声惊醒了熟睡的谢临安。 宋引玉感受到了他睫毛动了动刮得她手心有些痒。 接着,他抬手握住宋引玉的手,从眼睛上轻轻移开。 “慢,慢些。” 宋引玉手一动,就觉得难受,忙低声说到。 谢临安手一顿,登时握着她的手不敢动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僵着身子不敢动了模样,宋引玉眉眼一弯笑了: “也没那么夸张。” 这时谢临安又察觉到自己还睡在宋引玉腿上,忙起身。 腿上失去了重力,宋引玉双腿立马跟被数不清地蚂蚁咬过一样又麻又疼。 她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脚,顿时觉得这脚不是她的了。 谢临安见状顿时无措了起来: “窈奴……” “没事,你别紧张就是麻了,动动就没事了。” 说完,宋引玉做好了心里准备,然后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接着抬起脚狠狠跺了几下,又使劲儿甩了甩手。 那瞬间的酸爽滋味让她脸色有片刻的扭曲。 但这法子虽然折磨人,但很有用,很快她的脚就恢复了知觉。 虽还是不太舒服但血脉通了比刚刚已经好了不少了。 缓了缓,她扭过头笑着对谢临安道: “没事了,子鱼应该是叫我们吃饭了,下去吧。” 谢临安却是神色严肃道: “窈奴下次不可再这样。” “嗯嗯,我知道了,还有下次记得叫我小玉,别穿帮了,走吧。” 宋引玉胡乱地点着头,然后把车帘子掀开,不给谢临安说话的机会。 此时子鱼和非 乐正在车下,手里拿着干粮。 谢临安见状只能先下车了。 脚重新踩在地上,宋引玉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时她才发现车队是停在了官道旁的林子边休整。 众人皆下马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饼一口一口地咬着吃。 而一见谢临安出现,他们都起身行礼,随后才又继续吃着。 护卫领队走了过来,他向谢临安拱手行了行礼,正要说话,目光一转就看见了他身旁的宋引玉。 他一愣,神色微动,随即不动声色地给她行了个礼,而后才把谢临安叫走谈事。 宋引玉吃着子鱼递来的饼,看着两人的背影。 心中又浮现起了出发时的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 冷了的饼难嚼又噎人。 宋引玉嚼得腮帮子都酸了才能把饼咽下。 下一口时她就学聪明了,她就着水一口饼一口水便好多了。 且天气热,这水还是温的,喝着正好。 不过饼这东西不容易消化,宋引玉肠胃弱,她因此不敢多吃。 吃了几口便把饼放下了,然后用纸包放进车里。 她现下只能少吃多餐,等会儿饿了的时候再吃,免得伤了身子,拖了车队的进度。 宋引玉饼刚放下,谢临安就回了。 此时大家也都用完了干粮,时间紧迫也没时间休息,众人在领队的一声令下后均翻身上了马。 宋引玉知道这是要走,立马就爬上马车。 谢临安随后也上来了。 果然两人刚坐下,外面马嘶鸣一声,就急奔而去了,子鱼非乐架着马车,依然跟在后面。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马车跑起来时,宋引玉没再磕到头了。 上路后,坐在车内的时间一下子便变得枯燥起来。 宋引玉不敢看书,怕晕车,才睡醒她人也不困。 看了看谢临安,她想起了刚刚见到的人,忍不住问到: “周怀琅怎么会在这处?他要和我们一起去南边吗?” 谢临安闻言笑了一下,耐心地解释道: “皇上派周将军协助我平乱,他手里有兵符,届时若情况不对,他可调派周边军队去淮安府支援。” 宋引玉听后明 白了,她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原来如此啊。” 谢临安方才口中提起的淮安府就是此次出事的南地,也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宋引玉昨日想起这事时,还临时抱佛脚翻了翻书,查了查淮安府的情况。 而后她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淮安府便是相当于这个时代的省了。 淮安府底下有十八个州,各州下有平均下来约有十五个县。 可想而知,淮南府当初有多少人受灾,又饿死了多少人。 谢临安这一去会面临多大个烂摊子。 一想到这事宋引玉心里便有些慌,她按下心底的异样,不敢让谢临安担心,故作轻松道: “看来这一路我们都要望着周将军保护了。” 她话里有着调侃的意味,可心里却越发沉重。 谢临安不是没看透她掩藏下来的情绪,只是他没拆穿。 他轻轻把宋引玉揽在怀里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坐在了车内。 第67章 一行人从天黑又…… 一行人从天黑又走到了天黑,纵马狂奔仿佛都感觉不到累一般。 饿了就在马背上啃上一块面饼,累了就停下休整一个时辰。 这样一走就是三天,别说是宋引玉了,不少人脸都是白的。 宋引玉更是在下马车时,脚都在打哆嗦,大多时候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而谢临安的脸色虽也不大好,但仍能坐在车里看东西。 那些全都是跟淮安府有关的,他其实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只是淮安府情况复杂,还没到,便要在到之前做好计划。 三日后,一行人在经过一条河以后,终于停下休整了。 车一停下,她茫然地抬起耸耷下来的眼皮。 “大人,周将军说让大家休息两个时辰再出发。” 是子鱼的声音。 谢临安听得这话第一眼就看向了宋引玉,正好瞧见她满脸憔悴,神情萎靡的模样。 眉心一蹙,他道: “休息吧。” “是。” 宋引玉打了个秀气的小哈切,然后眨眨了眼睛说: “先下去走走吧,坐这么久了,骨头都该散架了。”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哑意。 谢临安见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温声道: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此时天色已趋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挥洒在天地间。 抬头就能看见夕阳染透天际的火红色和橙黄色相交织,谱成绚丽的天幕色彩。 然而宋引玉一下车就被一旁的河给吸引了注意力。 她专门去看了看,发现河水清澈见底,时不时还有小鱼小虾游过。 她眼睛一亮,今晚终于可以吃些热乎的东西了。 她忙回头,果然就见已经有不少人拿出面饼准备啃了。 那东西有冷又硬,除了抵饿,没半点营养,照他们现在这样赶路,一直吃面饼,也不是个事。 她实在是怕大家撑不住。 想着她叫来了子鱼说到: “你先让大家先别吃饼了,我给大家做些热汤,泡饼吃也是好的。” 子鱼也是正准备吃的,听了宋引玉的话后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夫 人给他们煮汤? “快去吧,我去拿东西。” 说完宋引玉就朝着装干粮的那辆车走去。 她上车翻了翻从箱子里翻出了长长的一节腌肉。 算了算,怕不够,她又拿了一节。 然后又在装调料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块姜才下去。 等回去时,众人已经停下了没吃手里的饼了。 确实这饼吃了这么多天,是个人都受不住了。 就是他们这群不讲究的大老爷们,啃了饼在嘴里胡乱嚼了两口就往肚子里咽了,不仅割嗓子还噎人。 这会儿听得谢大人身旁的丫头说要给大家煮汤,众人自是高兴。 等她回来一看,手里还拿了两节肉,大家更是喜得直冲谢临安和宋引玉道谢。 宋引玉摆摆手刚想说不客气,这边非乐已经拿过她手里的肉说: “您去歇着,我来处理。” 眨眼,手里的肉已经被非乐拿去河边洗了。 宋引玉顿了顿,便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准备把锅架起,哪知还没开动手,子鱼又抢了她的活: “这是力气活,我来吧,您去歇着。” 宋引玉眨眨眼睛,想了想没和他抢。 只是不少人都看着她这呢,宋引玉便说: “你弄吧,我去捡些柴来。” 这时,一旁的周怀琅起了身说: “天晚了林子里危险,我去吧。” 宋引玉抬眼看他,没说话,眼神里尽是一言难尽。 她现在是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做这事不是就是理所当然,一个二个地来跟她抢活不就是在告诉旁人她的身份有异吗。 心里暗自叹息,宋引玉面上挂起客气的笑来: “多谢将军,不过不用了,我不走远,没事的。 您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赶紧歇歇吧,免得熬垮了身子。 说完她又转身冲谢临安使了个眼色,接着道: “大人我去捡柴了,很快就回来。” 谢临安倒是没说什么,只颔首应下了。 宋引玉总算松了口气,忙转身去捡柴火了。 只是她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谢临安便起身对周怀琅道: “跟我来。” 周怀琅拱拱 手,跟在他身后,两人慢慢往宋引玉离开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只以为他们是有要事商议,毕竟每次一停下休整,二人就要凑在一起,分析淮安府的情况。 远远的在宋引玉身后坠着,沉默走了一会儿,周怀琅道: “夫人其实大可不用掩藏身份,你把她带在身边,也无人敢说半个字。” 谢临安看着在林间不时弯腰捡柴的小姑娘,眼神悠远,淡淡说到: “淮安府形势复杂,是民乱还是官乱尚未可知,她跟着我很危险。” 周怀琅一愣,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谢临安问到, “赈灾银和粮食出发了吗?” 周怀琅闻言忙回到: “今早收到飞鸽传书,灾银和粮食已筹措完毕,会在明早出发。” “嗯,放出风声,让淮安府以为我们是跟着灾银出发的。” “是。” 随后他们又陷入了沉默。 走了一会儿,周怀琅正待要说什么时,突然见身旁的人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他抬头一看,却见宋引玉已经捡了满满一抱柴,满得她自己快抱不住了。 宋引玉抬高了下巴,可一些支棱起的树枝还是刮到了她的下巴,不痛就是不太舒服。 她原来是没打算捡这么多的,可想起天快黑了,他们还要原地休整两个时辰。 所以必须得捡够烧两个时辰的柴才行,不然夜里没火危险得紧。 因此宋引玉手里的枯枝不乏那种有些重量的大木头。 是她把那种较细的,枯掉后断了半截的树干,从树根上踢下来的。 当时捡的时候挺爽的,这会儿要拿回去时她却犯了难。 要知道除了她怀里的,她脚下还有一大抱呢,就是她现在来回跑,也得再跑两趟。 这天眼看就黑了,她多少还是有些怕的。 正担忧着时,谢临安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跟前了,接着手一空。 怀里的柴全部被他接过去了。 后来一步的周怀琅,忙要接过: “给我吧,谢大人。” 宋引玉正愁拿不走呢,见状连忙喊到: “周将军这还有呢,你来抱这里的。” 周怀琅一听,向她指的地方一看,果 然,地上还剩下许多堆在哪儿。 他走过来二话没说就抱了一大捧。 不过还是没抱完,宋引玉便抱了最后一堆。 周怀琅见状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 印象中这位谢夫人有些娇气,没想到还愿意做这些脏活累活。要是换了京中其他贵女,怕是连车都不愿下。 周怀琅心里对宋引玉有些赞赏,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他就见这夫妻两凑在一起,头都快挨着头地小声讲话。 那黏糊劲儿看得他心里一哽。 周怀琅当机立断扭头就走,怕再多看几眼,他会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深感凄凉。 “抱得动吗?” 谢临安微微侧头,温声问到。 宋引玉点点,笑眯了眼说: “重的都在你们那儿,我这个不重的。” 闻言谢临安放下了心: “走吧,小心些,别摔了。” 他伸手从宋引玉那儿,拿走了几支挡视线的枯枝说到。 宋引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是她抬头一看却见周怀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便道: “快些走吧,周将军已经走远了。” 谢临安颔首,两人这才往营地走回。 他们回去时,非乐已经处理好了肉,子鱼也架起了锅。 三人把柴放在一边,子鱼顺手捡起就开始打火。 这边子鱼火烧好后,宋引玉就忙开了,她先在锅里装好了水,把姜切了几下丢了进去,然后让非乐把洗好的肉切成块。 这是个笨蛋式做法,不需要技术含量,宋引玉觉得她能把握好。 她担心水烧不开,所以不住地添柴让火烧得更旺些,终于等水开了后,就把肉块都丢了下去。 幸好这是腌肉,本身就有味道不用放什么调料,不然宋引玉还真怕翻车。 火烧得旺,宋引玉一锅汤煮得很认真,终于忙活了半个时辰后,肉汤熟了。 一揭开锅盖,肉香扑鼻,几日没沾荤腥的人,都围在上来,看得直咽口水。 宋引玉找出了勺子握在手里,笑着说: “大家拿碗来吧,用这烫泡着饼吃,可香了。” 听得这话还有谁忍得住。 护卫们争相恐后地拿着排在锅前等着宋引玉给他们舀 烫。 没舀一碗,她还会嘱咐一句,不够来添。 期间子鱼和非乐争着要来舀,宋引玉都没答应。 这可是她煮的汤,必须要她来。 最后众人都吃上后,她转眼一看却见谢临安手里还空空如也。 她忙给他装了一碗,然后将面饼小块小快地掰碎泡在汤里。 这吃法其实很像她上次吃的羊肉泡馍,只是他们现下手里没有羊肉,只是普通的腌肉。 “大人,这是您的,小心烫。” 说完宋引玉悄悄看了看四周年然后压低了声音,偷摸着说, “我给你多装了几块肉,比他们都多。” 谢临安接过碗,才起锅的肉汤滚烫,连碗壁都是烫手的。 他眉头一皱,一把握住宋引玉的手指翻过来一看,果然已经烫红了。 宋引玉一惊,幸好现在都顾着埋头吃饭,没人注意这边。 她抽了抽手,但并没抽出来。 谢临安把碗放在一旁,将手帕拿出来放进她的手里,轻声说: “吃的时候垫垫,别烫了手。” 宋引玉情不自禁地抬眼看他,正好看进他染了些痛色的眼里。 她抿抿唇,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用过饭收拾好残局后,众人都靠在树干上,闭目睡过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宋引玉感觉才刚闭眼,大家都已经起身准备赶路了。 她揉揉酸涩的眼睛,没废话立马手脚利落地爬上马车。 “再睡会儿吧。” 上了车后,谢临安把宋引玉揽进怀里轻声说到。 宋引玉本来就没怎么清醒,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很快又靠着谢临安睡过去了。 车队趁着夜色重新启程了。 无怪赶路赶得这么急,淮安府内路有饿殍,民心生乱须尽快解决。 可京城离淮安府却有一月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或许半月就能达到。 但是怎么算时间都迟了,所以才这样日夜兼程,尽可能地把时间缩短至十天左右。 第68章 一路紧赶慢赶的…… 一路紧赶慢赶的,终于快要到淮安府时,谢临安却并没慌着走了,直接入了最近的驿馆里。 宋引玉有些茫然,前头那般急,怎么明明近在眼前又不走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原来淮安知府上折子给皇帝,道境内的民乱已经平了。 他们走得快,算计着时间,应该是他们离京没多久,折子就发出了。 这就奇怪了,前面火急火燎的要皇帝派兵镇压,怎么这又悄无声息地平了,搞得跟儿戏一样。 这如果不是那知府故意的,一准就是淮安府有问题。 谢临安则想得更深远。 淮安府有问题他早就有所怀疑,只是如今看来,事情远比他预想中还要严重。 入住驿馆后,他当即派了几名护卫先行一步,去暗中调查。 剩下的人留下同他一道,等着赈灾队伍,届时随灾银一起入淮安府。 “大人,水来了。” 门被敲响,是子鱼身后带着几个驿馆的小二提着热水来了。 宋引玉忙让开身子让他们进去。 来来回回了几趟,浴桶里的水就装满了。 子鱼觑着宋引玉的眼色,躬身道: “大人先用着,灶上的水还有,等会儿小人再提来。” 这是暗示他们两人的洗澡水都备上的,宋引玉眉眼一弯,笑着说: “多谢小哥了。” “您客气了。” 驿馆比不得家里,没有更衣的内室,只在屋内立了一个屏风隔着,浴桶就是放在屏风后的。 宋引玉正要叫谢临安,却听得他说: “你先用,我再看些东西。” 宋引玉眨眨眼,随后脆生生地应了: “好。” 她没有拒绝,是因为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那股味儿了。 几天没洗澡,天又大,浑身上下早就臭了,再不洗澡就该馊了。 她不像男子遇到河时还能跳下去洗洗,因而实打实的好几日洗澡了。 连谢临安途中就在河里洗过几次,整支队伍里反倒是她这个女子最邋遢了。 不过纵使她想,谢临安都不会允,河水冻人,宋引玉的身子骨根本受不住。 也亏得谢临安这几日还能把她抱在怀里,没嫌弃。 近日宋引玉都是恹恹的,谢临安已经很久没见她这么高兴了,情不自禁地抬眼看去。 正好瞧见她脸上一扫前几日的颓意,整个人又恢复了生气。 宋引玉迫不及待入了屏风后,就扒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进了浴桶。 当浑身被热水包裹后,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泡了一会儿,她便开始仔细清洗身子。 到最后看到不复清亮的水,她脸红了红。 真的是从未这么邋遢过,太脏了。 洗净了身子,她又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一瓢干净的水,淋湿了头发,整整了抹了三遍抹上猪苓然后冲洗干净才满意。 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她一边用布巾子擦头发一边往外走。 “我让人给你换水。” 话一落,她还没走出几步,谢临安便放下了手里的书,对她招手道: “窈奴,过来。” 宋引玉以为他有事,没多想就走到他面前。 谢临安起身,牵住小姑娘的手,把人拉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拿过她手里的布巾子,慢慢替她擦拭着头发的水珠。 “小心染了寒气。” 落在头发上的力道极为轻柔,仿佛是怕再重上几分就会伤了她。 宋引玉乖乖地坐着,仍由他擦着,心里却软乎乎地发着甜。 毕竟是暑夏天,头发很快就干了。 宋引玉不会盘头发,她头发又长,就是最简单束在头顶的一个揪,她都能绾得手酸,甚至还比不上谢临安。 她披散着头发,用嘴含着发带,另外两只手头发努力地想把头发绾上去。 只是没有皮筋,她用发带固定时,头发老是要散,便显得她动作笨手笨脚的。 “我来吧。” 宋引玉正奋斗着,谢临安挂好布巾子后,走过来又接过了她的头发,替她绾发。 她仰头看了看他,随后笑着松开了手。 黑发如瀑布般落下,划过了谢临安正欲碰她头发的手。 他忍不住用手抓了抓,手心握住了几缕丝绸般的发。 宋引玉毫无察觉,她说: “你帮我绾发,我帮你沐发好不好?” 谢临 安眼神柔和下来,脸上是如春风般的笑意,他温声说: “好。” 屋内安静了下来,驿馆设在郊外甚至能听到蝉鸣声。 其实越往南走虫叫越多,蛙鸣和蝉叫此起彼伏,夜里尤为的热闹。 分明他们将要去的地方会很危险,前途未卜凶险未知,可此时,宋引玉感觉到了岁月静好的滋味。 每当和谢临安在一起时,她就会觉得时间仿佛不够过一样,同时她也无比庆幸她遇上的人是谢临安,嫁的人也是他。 所以她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 这个时代后宅内院多的是龃龉,夫妻失和。 可是他们没有,谢临安给予她更多的是包容与尊重。 后院里干净府中更是没有什么污糟事。 不仅省心,甚至连半分心都没让她操。 这样的人,就是上辈子那个提倡男女平等的世界,她都不一定能遇上。 她这般想着,连眉梢都挂着甜意。 不多时,头发就绾好了,宋引玉左右照了照镜子,很是精致,她喜得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真好看。” 谢临安失笑摇摇头。 “我去给你叫水。” 说完宋引玉打开门咚咚就跑下楼了。 很快浴桶里换上了干净的水,跟刚才一样旁边还留了一桶用作沐发的热水。 谢临安走到屏风后,褪衣沐浴。 当他正靠在浴桶边闭目养神时,宋引玉突然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谢临安倏地睁开眼,当看着宋引玉时,他面露愕然道: “窈奴?” 两人成亲这么久,虽说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模样了,但行房事都是夜里吹了灯后才有的。 这还是宋引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谢临安没穿衣服的模样。 当她的目光触及谢临安如玉般的胸,膛时,心里仍旧不可抑制地涌出了羞涩。 “我,我来帮你沐发。” 她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说。 谢临安本是被她突然进来惊了一下,但见她两颊绯红,眼露羞意时,蓦地笑了。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温声说: “窈奴,我是你的夫君。” 此话一出,宋引玉心突地跳了一下。 她看向谢临安氤氲在雾气里的眉眼,心忽然慌乱了起来,她再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宋引玉觉得要是再这么下去,她可能会因心跳过快而死。 她抽回手,咬了咬唇垂下眼睫手说: “我来给你沐发。” 说罢她弯腰从一旁的木桶里舀了水。 谢临安不是个坏心眼的人,纵使是夫妻情趣他也知道适可而止。 克制自律是他的常态,没当看到这样的他时,宋引玉都会想起一个词,禁欲。 只是见过他在床榻时的模样,每当他克制时,宋引玉更会忍不住会脸红心跳。 便如此时,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宋引玉,方便她沐发。 宋引玉只看了一眼,便心如擂鼓久久不息。 她红着脸,把水小心地浇在他的头发上,一点点的打湿。 黑色的长发沾了水后,便柔顺地贴在肤色白皙的背上。 宋引玉将猪苓抹了上去,然后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慢慢揉搓。 她立在浴桶外,谢临安在浴桶里,明明只是正常的沐浴洗发却无端地充斥着暧昧气氛。 宋引玉觉得呼吸越发急促,她差点便受不了这样的蛊惑。 她甚至认为,此时的谢临安就跟那唐僧一样在诱惑着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妖精。 涉世未深的女妖精自然道行不够,轻易入了唐僧的陷阱。 宋引玉不敢再待下去,她实在是怕自己把持不住了,因此三下五除二地为他把头发冲洗干净后,就跑了出去。 因为慌乱,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粗鲁,屏风后四处都是水渍,她自己的衣服也打湿了不少。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做,却显得此地处处都是暧昧的痕迹。 谢临安似有所觉,他没叫住小姑娘只是垂下眼眸,遮住眼睛里涌动的情绪。 宋引玉坐在屋内,脸颊通红抿紧着唇,扣着手指。 她出来没多久,谢临安后她一步也出来了。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手里拿着布巾子递给宋引玉,温声询问道: “夫人可否能为我擦发。” 宋引玉哪有不应的,只是她从谢临安手里拿过布巾子时,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宋引玉宛如被烫了一下,连忙缩了回去,只不过在半道上却被谢临安抓住了。 垂首见宋引玉依然低垂着头就是不愿看他。 谢临安无奈,道: “窈奴,我是你的夫君。” 同样一句话,可刚刚听来,和现在听进耳朵里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宋引玉目光游移依旧没看谢临安。 她知道,他是她的夫君,两人已经做尽了世间的亲密事。 可是就在方才,她居然给谢临安洗头都能一出一脑子的颜色肥料。 满脑子转得都是不可说的场景。 如此当她再面对正在沐浴时的谢临安时,心里就更心慌意乱了。 况且她对自己实在没有信心,现在什么时候,她如今又是掩藏身份。 不论是从时机还地点,两人都不合适太亲密,要不然惹人怀疑。 宋引玉也不想传出个什么谢临安与丫头搅和在一起的名声。 她抽回手安静地为谢临安擦干了头发,然后立马起身逃也一样地离开了。 临走前,丢下一句: “我去厨房看看。” 话落下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完全不给谢临安反应的时间。 谢临安一顿,半响一个人在屋子里无奈地笑了。 匆匆跑下来的宋引玉靠在无人的墙角,咬着指尖,一会儿笑一会儿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9章 现下不赶路,不…… 现下不赶路,不慌着走了,这驿馆一待便足足待了七天。 到了第七日夜里,落后于他们的赈灾队伍才堪堪赶上来汇合。 这七日宋引玉一直乖乖待着没乱跑,谢临安除了在头两天和周怀琅关在屋子里商议正事。 过后就消失了五六日,不见踪影。 临走前,谢临安跟她说过,去淮安府暗查的人查出了些东西,他和周怀琅需要去一趟。 淮安府形势复杂,宋引玉其实并不放心,但她不敢说,怕影响了谢临安。便将那股担忧压在心底,还笑着说让他早日归来。 等他们走后,宋引玉在驿馆里坐立难安,夜里都睡不好觉?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却未见人回来,她心里满满滋生了股焦躁。 这股焦躁一直持续到,赈灾队伍到后,谢临安才回来。 其实两方人几乎是在前后脚到的。 后来她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他们在淮安府遇上了什么事。 谢临安和周怀琅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有跟着他们去的子鱼,在回来时脸色有几分怪异。 想来这一趟应是有了不小的收获,发现了不对劲。 押送灾银和灾粮的是户部的一主事,护卫的武将是一名校尉。 二人到后,谢临安召集二人与周怀琅闭了房门,不知道谋划了些什么。 总之等人再出来时,周怀琅成了一名普通的护卫。 而那名校尉则成了手握兵符的召远将军。 众人在驿馆里歇了一日后才出发,于五日后到了。 还没走近,前面就有人来报,说是在漳州城门口,淮安府知府携下属十八个知州顶着烈日来迎他们了。 现在天热,那些官员早就汗流浃背,脸上斗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 这是待车队走到城门口后,宋引玉悄悄掀了一角车窗帘子看到的。 她还看到,领头的那官员一看见赈灾的车队,都不带犹豫的,立马老泪纵横。 他一边哭,一边蹒跚地跪在地上感谢皇恩浩荡,山呼皇帝万岁。 他一有动作,后面的人都跟着动作。 那架势十分唬人,仿佛绝境之中,终于盼来了救世主一般。 宋引玉看到这,就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这一个个的,十足的戏精啊,那眼泪说掉就掉,那些唱戏的都没他们能演。 那其中不乏有上了年龄的官员,胡子都花白了,竟是也能到做这程度。 果然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们这对手可真是厉害了啊。 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句后,她转头看向谢临安。 却见他面色如常,神情淡淡的,未曾因外面的哭天喊地有半分波动。 反而是在宋引玉看她时,眼里浮现了笑意,他握着她的手,低声道: “莫怕。” 前路莫测,淮安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波云诡谲。 这时谢临安心底后悔答应宋引玉让她跟来了,他怕,护不住她 宋引玉看得清楚,分明是谢临安眼里有了惧意和悔意,为了什么她也清楚。 她抿抿唇,反握住谢临安的手,与他十指紧扣道: “我不怕,我相信你,我们都会没事,平安归京。” 宋引玉从来不曾担心过自己,只要没人猜到她的身份,她就一直是安全的。 可是谢临安不一样,如今打一照面,就能看出这些人定是极难对付。 那些个躲在人皮下老狐狸,到底藏了怎样的一肚子诡计,谁也看不出。 人说最难对付的就是这样道貌岸然,口蜜腹剑之人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定是不会让谢临安如原书一样在淮安府出事的,便是这里的豺狼虎豹再多她也会想法子救下他的。 想着宋引玉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坚决。 漳州城门口众人各怀鬼胎,户部主事与淮安知府周旋了一二后,一行人入了城。 漳州是淮安府的主城,也是十八个州里最大最繁华的一个,相当于是省会。 知府衙门,淮安最大的粮仓,屯兵的营地都在这。 一进城,就能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的喧闹声和小贩的叫卖声,甚至还有小孩在大街上玩耍乱跑,妇人的呵斥声。 光光透过声音就能描绘一出盛世太平的景象。 宋引玉觉得不对劲还专门看了一眼,只见那街道上果然热闹非凡,且人人都穿着干净整洁,面带笑意。 这样的场景,实在难以想象,这里才经历过受灾挨饿,又有乱民之祸。 没料到在城中会见到这幅景象,宋引玉一时间有些愕然: “你们上次来也是这样吗?” 所以跟着去的子鱼回来才会是那个表情。 谢临安闻言看向她,颔首轻声道: “一如今日。” “淮安府的灾民都去哪儿了,他难道把灾民都藏了起来?” 她不太能懂,淮安知府这么做的原因何在, “他为什么要把灾民藏起来?” 谢临安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他慢慢说到: “是想尽快将我们送走。” 宋引玉闻言眼睛一亮茅塞顿开,所有的不对劲都解开了。 没错,只要淮安府的灾情没那么严重,他们便没有理由久留。 可还是不对劲,如果想早些送走他们,那意味着打从一开始,淮安府就并不想让朝廷的人来, “既然如此,那他们又为什么要折子喊着让朝廷赈灾平乱?” “淮安府地处南地,历年来皆是风调雨顺,其境内有一条巫河百年未曾干涸过。 旱情纵使严重,仍不至于百姓因饿死,而生了民乱。 然,百姓送至皇上御案的请命书道,淮安境内已是路有饿殍,十室九空。 淮安府的折子则道,境内灾民食不果腹,官府打开粮仓放粮,所有粮仓已全部空了。 种种迹象表明,淮安的确灾情严重。 可折子是迟了一个月,淮安已落雨过后才上呈的。” 说着谢临安顿了顿,接着道, “他们应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向朝廷上呈灾情一事的。 后来约摸是压不住了。” 短短几句话听得宋引玉觉得惊悚: “身为父母官,死了那么多人,他们难道还能把这么大的事给藏起来?” 这胆子未免太大了。 “或是以为此事可控。” 谢临安的目光变得黑沉沉,神情有些冰冷,宋引玉极少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显然他已是查到了什么。 宋引玉却没因此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反而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 这事怎么处处都透着股矛盾和诡异,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宋引玉忍不住再次掀了车帘子看向外面,细细打量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许久,她还是 看出了些许端倪。 假的就是假的,那脸上的笑再灿烂,也会显出僵硬感。 还有那宽大的衣服下所掩藏的消瘦身材,凹陷的脸颊及眼神里的晦暗。 她甚至在其中看见了一个,瘦得跟小猴子一样的孩子站在卖馒头摊贩前流口水。 没多久他的母亲出现,抱起他匆匆走了。 可他们两人明明都穿着还算体面的衣服,身上两个补丁都没有,哪能还买不起一个馒头。 入眼所看到的一切,都足以说明问题。 宋引玉不忍再看下去,她放下帘子,闭了眼睛。 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绕过热闹的街市很快便道了地方。 淮安知府在知府衙门里腾出了几个院子,供他们一行人入住。 那知府衙门又大又宽敞,一点不亚于京中勋贵的府邸。 在衙门口,谢临安掀开车帘下了车,宋引玉紧跟其后。 而他甫一露面,周遭静了一下,似是没料到传闻中的谢首辅真的这般年亲,还长了这么一副好相貌。 而后最先回过神来的知府,上前拱手道: “下官淮安知府齐兆兴见过谢大人。” 谢临安颔首,淡声道: “齐大人近日辛苦了。” “让谢大人费心了,都是下官该做的,幸得上天庇佑解了干旱,让下官平了民乱。幸得皇上恩典,派来了大人来赈灾。 淮安有救了。” 话音一落,他眼眶又湿了。 低眉顺眼跟着谢临安的宋引玉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她抿唇又垂眼了。 此人口口声声说淮安有救了,说起这事来,更是真情流露。 若不是今日换一人站在这,说不准就会被他这幅伪善的模样给骗了。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此人并没有什么落得什么好下场。 也不知他究竟做了多少天怒人怨之事,最后连累家人被诛连三族。 除了齐兆兴,淮安府十八个知州,大半的知县罪重的抄家灭族,轻得都是流放,只有极少数的人逃过一劫。 宋引玉想着,慢慢走入了衙门。 宋引玉带着行李去的是后宅安顿,谢临安则与齐兆兴等人去了议事厅。 不过她刚一脚踏入后宅就有一婆子迎了上来。 “姑娘是随谢大人从京城来得吧?” 那婆子笑着问到。 宋引玉一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点了点头,一边不动神色地打量她一番。 “老婆子我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姑娘舟车劳顿可是辛苦了,请随老婆子来。” “劳烦了。” 宋引玉微微颔首说到。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言重了。” 那婆子带着宋引玉去的是府衙东面最大的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采光很好,院子前还有个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 现在正值荷花开放的时节,娇艳欲滴的荷花从挤在一起的荷叶中间钻出,很是好看。 婆子引得宋引玉入了院子的门,笑着解释说: “东荷苑冬暖夏凉,采光极好,此处也安静,夫人早命下人们布置了一番,就是不知道谢大人的喜好。 姑娘看看,可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尽管吩咐。” 宋引玉四处看了看,发现里面的摆设桌椅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也不差。 清雅简洁精致,品味不俗,没什么不好的,看得出来都是费了心的。 她便冲婆子说到: “没什么添补的,劳齐夫人费心了。” 听得这话婆子顿时笑开了,心里还暗自高兴这京城谢家来的姑娘还挺好相处的,不拿架子。 随后她又扬声喊到: “侍笔,侍墨,侍画,侍砚。” 婆子话一落,便有四名女子从门外翩然而进。 宋引玉仔细一看,发现这四名女子竟是个个都花容月貌,气质文雅。 这名字也取得好,都赶上文房四宝了,虽差了一个纸,但画不就是画在纸上的吗。 “这四个丫头是夫人亲自挑的,姑娘平常要是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她们就是。” 宋引玉用欣赏美人的眼光来看,这四名女子其实长得挺养眼的。 不知齐夫人出于何种目的把这四名女子送来,恐怕这背后是另有深意。 甚至很可能就是放在他们身边的眼线。 心里明了,宋引玉面上露出端倪,只是笑了笑道: “那多谢齐夫人了。” 人送到了,该安排的也安排上了,婆子又与宋引玉闲话了两句就回正院 去复命了。 既然人送来了,哪有不用的道理。 宋引玉支使着四女把她带来的行礼规整规整,其余倒是没什么,毕竟在来之前各处已经尽善尽美地收拾好了。 虽对四女有了警惕心,道但她并没有为难她们。 甚至后来还拉着四女坐在廊下聊天。 因而不到半天的时间,宋引玉就和她们混熟了。 不过相处尽管还算融洽,但这名女子的嘴都十分紧,聊了半天什么都没透露。 连四人的身份她们都只说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是家生子。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谁家能养出这样的家生子。 在后来的日子,宋引玉发现她不管是去哪儿,这四女总会有个丫头跟着她。 基本上是寸步不离。 换句话说,这衙门她哪里都能去,可哪里都不能单独去。 她便明白了,这是要看住他们啊。 当然这是后话了。 才来第一天,宋引玉没慌着到处走,只待在院子里继续和她们聊天。 反正谢临安未归,她闲得慌,有人陪着聊天还不好。 第70章 午时宋引玉是自…… 午时宋引玉是自己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用的饭。 她身份虽是个丫头,府里的人并没怠慢了她。 摆在桌上的菜,三菜一汤两荤一素,比得上一般人家主子吃的。 不过菜色虽然丰富,但所用食材算不上名贵,都是一般。 便是备这一顿饭,都能看出些深意。 既捧了人,又未太过逾矩。 宋引玉不是个喜欢耍些心计的人,可自从来了淮安府她不自觉的什么都要往深里想想。 便是与那四女聊天,一句话出口她都要放在嘴里滚上两遍。 她们四人的每一句话,她也要琢磨一二。 不到半日的功夫,宋引玉已是身心疲惫。 只是无奈,眼下处处都是危险,大意不得。 用过午膳,宋引玉撑不住爬上床,小睡了一会儿。 偌大的院子里,四女仿若没存在感一样,静悄悄的,宋引玉闭眼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或是心底不安,惯常少梦的她,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中,说不清到底有什么,可就是让人不得劲儿。 遂她一觉醒来,身体依然疲惫未消。 睁眼时,宋引玉一度以为她人还在谢府,差点就要叫阿月了。 可当入眼的床帐,屋内的摆设都与谢府大不一样后,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将手搭在眼前,缓了缓,然后起身了。 此时谢临安仍然未归,宋引玉估计他多半要夜里才回。 她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到门边打开门。 外面日光热烈,蝉鸣不绝于耳,都是一副热烈的景象。 而四女正坐在院中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绣花。 花一样的年纪,妍丽的容貌,四女长颈微垂,一手捏针线,一手拿绣棚,瞧着极为赏心悦目。 宋引玉却是微微皱眉。 这四人越看越不像伺候人的丫头,反倒像是出生官家的淑女。 她又看了一会儿,直到侍画见到她。 “小玉姐姐醒了?” 她抬头一笑,说到。 其他三女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冲宋引玉打招呼。 宋引玉抬脚下了阶梯,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她们手里的绣棚,上面各自都绣得 极好。 到现在都还没学会绣花的宋引玉真心称赞道: “绣得真好看。” “小玉姐姐谬赞了。” 又寒暄了几句,宋引玉抬头看了看天道: “你们继续绣,我去厨房转转。” 说罢她又笑着解释道, “大人口味清淡,吃不得味重的东西。我家夫人派我来下了令,要好好料理大人的吃食,马虎不得。” 宋引玉说完,便要走了。 哪知侍笔突然站起身道: “小玉姐姐认不得路,还是我去吧。” “不用了,你们忙,我问着去就好。” 宋引玉客气地拒绝。 “绣活左右是无事打发时间的,不碍事。” 宋引玉本是想在这府衙里转转,借此机会正好,怎么会让人搅了,当下便笑到: “我家大人还不知要待多久,我总要熟悉熟悉路。无事,我自己去就好。” 侍笔还要说什么时,侍画打断了她,道: “小玉姐姐说的有理,不若我带小玉姐姐去吧,给能给姐姐引引路。” 侍画话说得诚恳,宋引玉起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不过,她本是另有打算,想将府衙里各处都摸熟,有人跟在身边多是不方便,就没想松口。 可刚准备开口要拒绝时,突然她猛的意识到了什么。 再看四女时,宋引玉心里沉了沉。 很快,她压下了心底的异样,笑着说道: “那麻烦侍画了。” “姐姐客气了。” 随后两人出了门,留下另外三人守门。 东荷苑离厨房有些距离,此时日头正大,宋引玉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累倒是不累,就是热。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顺便转头看向侍画。 不料发现侍画的模样瞧着要比她狼狈些,竟是气息都有些重了。 宋引玉心里对侍画的身份又存了疑,她丫头身份是假的,这身体惯常也被人侍候惯了,身娇肉嫩的。 这会儿在太阳底下走走受不住是正常,可侍画如果真是府中的丫头,怎会也这么娇弱? 不过她从第一眼看见这四女就已经怀疑其身份有问题 了,如今倒是没必要再多问。 问多了怕打草惊蛇。 而且她还发现,侍画说是带她去厨房,就真的一点弯路有没走,直接往厨房走了。 宋引玉甚至试探地表现的对某地好奇,问了两句。 侍画都是三言两语就解释了。 那话吧,说了就跟没说了,只说了一个那叫什么院子,其余的,多一个字都没。 简直是滴水不漏,连点空都没地钻。 心知今日怕是不能达成目的了,宋引玉就没再做什么。 反而把话题转到了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上。 与她聊起了京城与淮安府的风俗。 说起这个侍画的话,比刚才多了些。 但见她的神色相较于方才有些难以察觉的松懈。 宋引玉心底大概有了些底。 此时厨房已经忙活开了,宋引玉到后没有耽搁,直接将谢临安的忌讳交代清楚后,就和侍画返回了。 回了东荷苑,宋引玉便坐在了四女身边看她们绣花。 几人时不时地聊上几句,消磨时间。 一晃眼的功夫,太阳西落,已至黄昏。 这时厨房的婆子送来的饭菜,几人见状收住了话头。 宋引玉招呼着其他四女将饭菜都摆上了。 又等了一会儿,四女点亮院中的烛火,终于在天黑尽前,谢临安带着子鱼非乐回来了。 宋引玉干净提着灯迎了上去,高兴地朗声喊到: “大人你回来了。” 随后不等谢临安反应,她便指着身后跟着的四女说: “大人,这是齐夫人送来的四个丫头,侍笔侍墨,侍砚和侍画。” 说完她又招呼四女前来拜见谢临安。 四女届皆是齐齐一愣而后红着脸上前来拜见。 宋引玉冲着谢临安打了眼神,两人自成婚相处良久早就有了些默契,遂他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谢临安眉心微蹙,眼神凉了下来。 四女低头没有看见两人的眉眼官司,见谢临安迟迟未叫她们起身,心知这怕是不喜她们。 这念头一起,四人都不安了起来。 不过谢临安并未说什么,提步绕过几女进了屋。 四女不知道是畏了谢临 安还是怎么着,进了屋内后便安静地候在一旁。 子鱼和非乐伺候着谢临安用膳,宋引玉站在一旁看着饿得直咽口水,恨不得坐下跟着一起吃。 可她现在的身份是侍女,遂就只能这么干看着。 “都下去吧,不用这么多人伺候。” 谢临安冷不丁地说道,四女互相看了一眼后就退下了,宋引玉也要跟着离开。 却听谢临安道: “小玉留下。” 宋引玉脚下一顿,状似恭敬地留下了。 等人走远后,子鱼和非乐拱手行了一礼也出去了。 轻轻掩上门后,子鱼和非乐便立在门口守着了。 门一关,宋引玉紧张了一天的精神松懈下来。 谢临安神色跟着松快了不少,他温声说: “坐着用饭吧。” 宋引玉没客气,坐在了桌边。 因厨房就准备了一副碗筷,宋引玉只能用一旁放菜的小盘子和公筷吃饭。 她没用多少,厨房另有饭菜已给她备好,一会儿回去她还要吃些。 现下若吃得太饱,那饭菜不动的话,会引起怀疑。 简单对付两口,垫了垫肚子后,宋引玉方才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 最后总结道: “我观她们四人的言谈举止,看起来都不像侍女。” 谢临安安静听完宋引玉的话后蹙眉道: “我会让人暗中调查。” 若是盯梢之人身份都不简单,那四女来这里定然还另有打算。 宋引玉与四女周旋了一天,累得不行。 想到谢临安接触的还是那些个老狐狸,她便有些心疼。 念及此,她摸了摸他的眉心: “我去给你叫水,沐浴后早些歇息,别太累了。 我住的耳房与正屋是连通的,你夜里有事就叫我一声。” 谢临安在昏黄的灯火里低眉浅笑,温柔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颔首: “好。” 谢临安虽答应的好好的,但怎么会忍心叫醒熟睡的小姑娘。 一夜无梦,宋引玉睡下后再睁眼外面已然是天光大亮。 她揉揉眼睛起床。 四女早就坐在院子里的绣花了。 宋引玉瞄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就收回了目光。 她换好了衣裳后打开门出去。 这时她才在一个无人留意的角落里发现了非乐。 转念一想她就明了,这应是谢临安不放心所以把非乐留下了。 府里有人随时跟着不方便,宋引玉便打算出门四处看看。 “非乐小哥。” 宋引玉站在院子里扬声喊到。 非乐听到她声音立马上前。 宋引玉余光注意道,她一出声正绣花的四女手里的动作都放慢了,显然是将注意力放在这边了。 “我想出去采买些东西,劳烦小哥跟我一道去。” 她话音一落,非乐还没应声,那边的侍画已经起身走了过来笑语晏晏地说: “小玉姐姐要出去吗?正巧我屋里针线快用完了,不若我陪姐姐去吧,还能给你引引路。” 又是引路,宋引玉差点没忍住吐槽。 找借口都不能换个,漳州城虽大但还不至于把她给走丢了。 要真丢了,找个人问问,难道当地百姓还能不知道知府衙门的在哪儿。 这种紧迫盯人,不让她走出她们视线一步的做法让她稍稍厌烦。 尽管心里不舒服,眼下却不到撕破脸的时机。 反倒是那齐兆兴已经紧张到连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女都看得如此紧,更能说明表面平静的淮安府下掩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么一想宋引玉心绪平稳了下来。 她没有拒绝,而是笑得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正好有人带路她先借机,把漳州城的大小街道熟悉一番。 最终三人一道出了门。 接下来宋引玉表现出了对逛街的极大兴趣。 除了买了一个无用的花瓶让非乐抱着,她让侍画带着她几乎走遍了漳州城的所有集市。 进的铺子也是卖胭脂水粉的,都没什么特别的。 而侍画所不知道的是,这看似毫无章法的逛走,非乐却已经不动声色地替宋引玉记下了周遭街道,及集市里的大小铺子。 上次非乐跟着谢临安暗中探查过一次漳州城。 即使这样,他仍然发现了不少上次未仔细注意到的地方。 这一逛逛了许久才回去。 宋引玉在京城逛惯了,遂走了一天都不累,非乐本身有武艺在身,体力更是好。 只有侍画回去时脸都白了,走路都不稳了。 宋引玉知道她体力不好,但没想到能差成这样。 她挑了挑眉,忽然她就想到了摆脱四女监视的法子。 有了目前困局的解决之道,宋引玉心情大好。 回了院子还大方的把买来的胭脂水粉和四女分了。 第71章 宋引玉想得法子…… 宋引玉想得法子很简单,就是溜人。 当非乐听到后,一脸的懵,他听说过溜马没听说过溜人,溜人要怎么溜。 后经宋引玉解释一番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便是眼睛一亮。 事实证明这法子的确很有效果。 在接下来的几日,宋引玉找各种借口,拖着四女一起跟她出去逛街。 且是四女一起,一个都没落下。 每次买的全也都是书,布匹,砚台这样的重东西。 且每日一走就是一天,宋引玉累了就在路边找个茶摊喝茶,非乐继续带着她们继续溜。 不到五日下来,已把四人折腾得精神萎靡不振。 如今她们是见到宋引玉和非乐就心惊,眼神逐渐惊恐,还没开走就已经脚疼了。 宋引玉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跑到她们面前说到: “我听说淮安府的茶不错,想去买些回来给大人尝尝,你们带我去看看。” 四女全部安静了下来,没一人搭腔眼神躲闪了起来。 连走了几日,她们腰都疼得直不起来,多走一步都受不住,好几次差点就不顾形象地蹲在街边,缓劲儿了。 抱过重物的手臂也疼得厉害,还有腿,现下更是疼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若还要出去,不如索性要了她们的命,总好过这般钝刀子割肉。 宋引玉把四女的神色尽收眼底,当下她便心知妥了。 但她没急着走,反倒是欲擒故纵地冲着侍画说: “侍画可要去?我难得来趟淮安府还想私下买些东西,我昨日看了一家成衣铺子很是不错。 买了茶,我们去看看?” 侍画想起了第一日与谢临安去逛胭脂水粉铺子时的场景,呼吸一滞,随即脸上扯出个勉强的笑来: “小玉姐姐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陪你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侍画掩嘴咳嗽了两下。 宋引玉见状目光一飘看向其他三人道: “既是如此,那……” “小玉姐姐,我昨日崴了脚,走不了。” “小玉姐姐,我昨夜未休息好,今日头疼的厉害。” “小玉姐姐,我也不舒服。” 另外三女也抢着 说话,生怕宋引玉叫上自己。 那侍墨慢了一步,找不到借口,便闷声用了侍画的。 这真话假话的,宋引玉并不在乎,她只知晓,眼下这四女对她是真的避如蛇蝎了。 目的达到,她总归满意的。 宋引玉可惜地啧了一声: “你们四个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养着吧。等好了,我再来寻你们。” 其后宋引玉多说了几句让她们好生养身子才离开的。 一转身她就眉开眼笑,总算是摆脱了。 而她所不知的是,留下的四女,虽不愿跟着她出门,但这会儿见她一个人出去还是极为不安。 侍砚胆子小,她不安地问到: “齐夫人让我们看好东荷苑,要是被她知道了今日之事……”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可其余三人都明白。 侍笔想了想道: “不若叫人去向齐夫人说一声,免得出事了,怪罪在我们头上。” “不行。” 她话音刚落就被侍画否定了, “齐夫人要我们盯的是东荷苑,不是小玉。 那小玉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丫头,见识浅薄,眼里除了胭脂水粉,就是漂亮衣裳首饰。 少跟几日能出什么事,况且我们不说谁又知道她是一个人出的门。 换句话说,要真出事了,我们也是有的说头。 况且,你们不要忘了,我们各自父亲挑选我们入府到底是为了何事,切不可在一个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侍画是个聪明的,为人长袖善舞心里有几分成算。 自打来了府里,三人大多都是听她的话行事。 如今她这么一说,另外三人顿时惊醒。 没错她们入府后,齐夫人要她们盯着东荷苑。 来之前父亲虽说要她们听齐夫人的话,可事实上要她们做的却是另外一事。 那事要是成了,便真真是鸡犬升天了。 纷纷醒悟过来的侍笔和侍砚冲着侍画感激道: “若不你的话,我们便是要本末倒置了。你说的没错,大事要紧,实在无需在一个丫头身上的费事。” 侍画笑了一下,眼里有几分自得。 此时谁也没注意,一直沉默的侍墨眼里有些异 样闪过。 宋引玉出了府后,立刻快步汇入人群开始在街道集市闲逛。 说是闲逛,其实她去的地方都是这几日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饿得皮包骨头两眼发黄还在卖包子的小贩。 比如分明是书铺老板却分不清哪本是楚辞和诗经的。 这种反常的例子集市中比比皆是。 强烈的违和感使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被临时拉来唱戏的外行人。 宋引玉一一找了过去 她装作买东西,不动声色地开始打探消息。 不料那些人的嘴一个比一个紧,而她又不能操之过急问得太明显,惊扰了这背后之人。 宋引玉大街小巷地走了整整一天,最终方才套出了一点点的消息。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她只能放弃。 锤了锤隐隐作痛的腰,宋引玉开始往回走。 其实这几日不光是四女浑身疼,宋引玉虽没她们遭罪,但也不舒服。 回了府里,宋引玉腰疼得更厉害了。 她一脚踏入院子的门,就蹒跚地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再走不动一步。 宋引玉动了动腰,立刻疼得拧眉,牙关都咬紧了,紧接着开始冒冷汗。 怎么会如此疼? 宋引玉正想着,岂料下一刻就僵了脸。 她木着神情坐在院子里半天都没动弹。 “小玉姐姐,你不舒服吗?” 正在这时,宋引玉听到脚步声由远至近响起,转头看去却是从屋里走出的侍墨。 她面露担忧地看着宋引玉。 宋引玉是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她抿紧唇轻轻点头: “我有些不太舒服,先回屋躺躺了。” 说着她扶着石桌慢慢站起。 侍墨见她脸都白,当即就道: “我扶姐姐进去。” 说罢便十分小心地扶着宋引玉往屋里走。 宋引玉顿了一下,可耐不住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她扯出个笑应了: “多谢你。” “姐姐客气了,走吧。” 两人慢慢向屋里走动,而她的脸色也越发白了。 进了屋里,宋引玉刚坐在凳子上,还没说话,侍墨就小声道 : “姐姐是来了月事吧,可是不舒服得紧,姐姐的月事带在哪儿?我替姐姐拿。” 宋引玉闻言多看了侍墨一眼,随后虚弱地笑了笑道: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不过能劳烦你帮我打些热水来吗?” “好,我这就去。” 说完,侍墨匆匆出了门。 宋引玉忍不住一直瞧着侍墨走远的背影。 过后,她关上门,起身去箱子里找出了一身衣裳和月事带。 她来了月事后,时间一直不准。 庄大夫给她调理过后,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痛得要死要活了,但在来得头两日还是会腹痛浑身无力十分难受。 其实在这之前她已经有预兆了,近日她一直腰痛。 然而她以为是路走多了,跟侍墨她们一样才痛的。 哪知是月事来了。 侍墨很快就回了,她提了一热一冷两个热水壶进来。 进来后,顺道去屏风后兑好了水,才把宋引玉扶过去。 宋引玉再次道谢,然后拒绝了侍墨要帮她换了衣服的提议。 往日里有阿月她们伺候还好,今日等宋引玉换好衣服出来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她爬上床躺下,唇色依旧泛白。 侍墨见状道: “等会儿我让厨房给你姐姐熬一碗红糖水来,加些大枣醪糟再煮个荷包蛋,吃了就没事了。” 宋引玉之前痛时,都是有庄大夫专门的方子。 她自己也只知道痛经,喝红糖水就能好受些。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说头,且被侍墨讲得头头是道。 她不禁好奇问到: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侍墨腼腆地笑了笑,说: “我每次痛的时候,我娘就是这么煮给我吃的,吃了就没事了。” 说起这事时,侍墨的神情显得有些天真,与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样完全不同。 其实侍墨在四女中应该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她很少话,很安静,一般就垂着脑袋坐在那儿,存在感很低。 以至于宋引玉更多注意是在另外三女身上。 宋引玉重新打量了一下她,发现侍墨年纪很小,眉目间稚气未脱,眼神干净。 “你娘,是府里的下人?” 宋引玉犹豫地问到,话里带了几分试探。 侍墨闻言却是紧张地看了一眼背后。 此时房门并未关上,迟疑了半响后,她起身去关了门。 关上门后,侍墨却一直站在那儿,站了许久。 望着侍墨的背影,宋引玉心里一突,忽然察觉了什么。 果然,等她再转身走回来时,眼眶已经红了。 侍墨沉默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宋引玉床边,然后将铜盆放在凳子上面。 接着,她把屏风后的两个水壶提了出来。 一阵忙活后,她开始往盆里倒水,落在盆里哗哗作响。而她的嘴轻动,吐出来声音轻得只能她们两人听见: “姐姐,我不是知府衙门里的人,我父亲是舟亭县吴知县身边的师爷,我姓卢。” 水一停,她的话就停了。 侍墨又拿来帕子放在盆里浸湿,然后开始拧水。 她一拧,屋内又有水声响起,她说: “姐姐,齐兆兴不是人。” 帕子拧干就,没了水声掩盖,她话又听了。 虽然隔着水声,可宋引玉还是轻易听见了她话里的哽咽。 原本虚弱的宋引玉陡然间来了精神,她说: “这水冷了,侍墨再帮我添些热水。” 侍墨会意,提起水壶开始倒水,哗哗声再次响起,她接着说道: “淮安府的百姓饿死半数,齐兆兴都不下令开仓放粮,他把官府粮仓里的粮食高价卖给商户,以谋取暴利。” 这段话她语速说得很快,随后她放下水壶,又开始拧帕子, “百姓被逼无奈,只能进粮仓偷粮却被齐兆兴抓住当场打死。” 宋引玉抓紧时间问低声到: “民乱是怎么回事?” 帕子拧好了,侍墨递给了宋引玉。 宋引玉见状,用手碰了碰,又道: “水太烫了,侍墨劳烦你再添些凉水。” 侍墨提起一个装凉水的水壶开始倒水,然后开口道: “齐兆兴为震慑百姓,将偷粮人的尸体挂在城墙上示众。其余一个偷粮人,家里还有个弟弟,方才十三。为了让哥哥入土为安跑去偷尸体,却被当场抓住。齐兆兴遂下令,把那弟弟挂在 他哥哥尸体旁,暴晒而亡。此事激起了民愤,百姓才围了知府衙门。” 侍墨的话说得更快了,一段话说完险些没喘过气来。 宋引玉却是惊呆了,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会有如此残忍之人?那弟弟还是个孩子! 宋引玉闭了闭眼,很快强压下心底的情绪。 机会难得,她须得从侍墨嘴里多问些东西: “发动民乱之人现下在何处?” 侍墨摇摇头,示意她不知。 不过很快她又开始拧帕子: “姐姐,府衙的粮仓原本还有粮食,但是十天前,已被齐兆兴命人全部运走了。” “去哪儿了?” 侍墨又是摇摇头,示意她不知。 随后她突然凑近了宋引玉,耳语道: “姐姐我知道谢大人是个好人,一定会为淮安百姓主持公道。 我父亲和吴大人将我送进来,就是为了让我向大人道明真相。如今我将事情告知姐姐,请姐姐一定要禀告谢大人。” 话一说完,侍墨状似平常地便抬手替她擦脸。 巧的是,这边她刚移开身子,那边门就被推开了。 抬眼看去站在门口的正是侍画,侍笔和侍砚。 三人一进来侍墨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垂头安静地站在一旁。 “小玉姐姐病了,严重吗?可要我去叫大夫?” 侍画凑到她床边,紧张地问,瞧着是满脸的担忧。 侍墨刚才说的话信息量太大,宋引玉还没缓过来现在实在没心情和人周旋。 她扯了个笑出来,说道: “不碍事。” 侍画听后,依然站在她床边嘘寒问暖的,其他二人也是如此。 宋引玉微微阖眼,装作十分疲累的模样,三两句话把人打发都走了。 只是在四人走出屋子前,宋引玉抬头定定看了看侍墨的背影。 那个姑娘走在最后,低眉顺眼没回头看了一眼。 只在关门时,与宋引玉对了一个眼神。 宋引玉心里一哽,有些难受,因为她在侍墨的眼底看见了全然的信赖,和绝境之中的孤注一掷。 四人一走,屋内便只剩下她一人了,宋引玉缓缓睁眼,看着头顶的幔帐。 她找了许久的真相,当终于知道时,这一切都在她心底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仅仅是通过侍墨嘴里的话,她都能想象得到当初的淮安府是何等的可怕,宛如地狱。 而眼下,被齐兆兴藏起来的灾民,还有那些所谓的乱民人到底在哪儿? 或者说,还有多少人是活着的? 思及此,她不禁脊背发凉心惊肉跳。 还有侍墨,那姑娘年纪约摸才十五六岁。 小小年纪却身处狼窝,隐忍这么久,到今日方才把真相说给她听。 不知道原书中,谢临安查淮安府时,侍墨有没有出现,而她的结局又是什么? 往深了想,所有的东西都令宋引玉很是难受。 谢临安今日回来得很晚,天都黑透都不见他踪影。 晚膳时,宋引玉吃了一碗侍画端来的红糖水煮荷包蛋,里面加了红枣和醪糟是侍墨下午说得那个法子煮的红糖水。 可端来的却是侍画。 宋引玉心里大致有谱,但没说什么。 她现在精力有限,并不想浪费在她们几个无关人员身上了。 一碗红糖水煮鸡蛋下肚,宋引玉浑身就热了起来,甚至还微微发汗。 腹痛也缓解了不少,人一舒服了,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困,刚放下碗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侍画出去时,还替她熄了灯,宋引玉闭眼没多久,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只是心里惦记着事,她又不舒服得紧,所以这一觉没有谁沉。 在察觉屋里多了另一人时,她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了。 她蓦地睁眼看去,透过月色,却发现进来之人是谢临安。 她松了一口气,揉揉眼睛,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你回来了?” 谢临安抬手压了压她了肩膀,没让她起,宋引玉也没勉强,就乖乖地躺着了。 “可有好些?” 第72章 “嗯。” …… “嗯。” 宋引玉轻声应道,那碗红糖水煮荷包蛋吃下以后,原本浑身发冷汗的症状已经止了,身体暖烘烘的,与往常相比好上许多了,只小腹隐隐作着冷痛,不甚舒服。 谢临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所言非虚,提了许久的心稍稍放下了: “睡吧。” 近日事多,他才回来不久,为掩人耳目也只能等四下无人时来看看她。 刚刚睡醒,宋引玉此时反倒精神了些。 还有今日从侍墨口中得知的事,都得与谢临安说。 宋引玉往里挪了挪身子,说: “我有事要与你说,先上来,小心染了寒气。” 虽说现下是三伏天,但夜里气温低,东荷苑又比其他地方凉爽,在床下待一下会就能感受到幽幽凉意。 谢临安没有拒绝,他在宋引玉身旁躺下。 他没盖被子只一双手伸进被窝里,寻着她衣摆钻了进去,十分自然地把手掌贴在了冰凉的小腹上暖着。 他的掌心微微发烫,甫一贴上去就驱散了寒意,缓解了还泛着冷痛的小腹。 一只手的温度低了些,他便立刻就换上另一只。 这个时节灌汤婆子会激发燥气,宋引玉会受不住。 上月她用汤婆子暖腹,过后流了好几日鼻血。 所以她打算硬挺着,索性就两日,晃眼的功夫就过了。 没成想,谢临安会以体温替她暖着。 宋引玉忽然就想起,好似方才谢临安的手一直是拢在袖子里的,纵使拿出来,也很快会放回去。 宋引玉一怔,微微仰头看向他。 如水的月光模糊了他的眉眼,却仍然看得清楚他一双眼里流淌的温柔。 只是看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侍墨的话。 敛了神情,宋引玉与谢临安说起了正事。 她声音压得底讲得也细致,怕漏了什么,讲完还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无误才停下。 哪知,听完一切的谢临安脸上并不惊讶,宋引玉反应过来,道: “你知道?” 其实谢临安知道这些并不意外,他来了淮安府这么多天,真要一无所知才奇怪。 意识到这点,宋引玉换了一个问法, “你查到哪一步了?” 谢临安没隐瞒,言简意赅说到: “灾民的下落和那批粮食,都有些眉目了。” 谢临安到如今还没动手清除淮安府大小官员,最大的原因就是粮食和灾民还在他们手里。 不论是百姓的安危,还是粮食的下落,他都必得先掌握清楚,才能动手。 “那侍墨,我们能信她吗?” 宋引玉犹豫着问。 既然对于这些事谢临安心中有数,她便没多问,转而问起侍墨。 若她没问题,宋引玉就另有事可寻她帮忙了。 “她没说谎,她的确是舟亭知县身边的师爷之女。 其他三女除侍画是忻州知州之女外,另两女子均是知县之女。 至于其可不可信,我让人再往深了查查。” 送四女来的目的,一是为了盯着他们,二来,光观其容貌便知是存了攀附之心。 且除了他们这处的四女外,户部主事,与那校尉处都送有几名女子去。 齐兆兴费了心选出的人,自然个个容貌都不差,而其中最出色的四个就在东荷苑。 宋引玉默然,她暗自叹息。 淮安府正是张了好大一张网,等着他们呢。 “别想太多,万事有我,莫怕。” 宋引玉嗯了一声,在谢临安怀里蹭了蹭,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天晚了,早些睡吧。” 谢临安在她眉心处落下轻吻,颇具安抚意味。 宋引玉哪里睡得着,可谢临安眉目间的疲色日渐深重。 她看见了,自然不会再缠着他,便假装闭眼睡去。 这一装,装着装着宋引玉就睡去了。 到第二日醒来,连身边人什么走得都不知道。 宋引玉在床上躺了两日,到第三日就好了。 人精精神神的,看不出前两日的苍白。 那月事痛便是这样,痛得时候能要了人命,痛过了就跟没事人一样。 眼下事态紧迫,既然谢临安已经将事情调查得差不多了,说不准什么齐兆兴就会对他动手。 遂留给宋引玉的时间就不多了。 她必须做好安排,一旦齐兆兴动手他们不敌或是出了什么岔子, 总归要有个退路,绝不能出现原书中谢临安重伤的结果。 除此,她还让子鱼随时护好谢临安,上至刺客,下至入口的饭菜都要小心。 随后,宋引玉开始重新出入漳州街市。 四女现下已很少会跟着宋引玉了,大抵是看了她一些日子见她没什么异常,不把她视作威胁,所以放下心来了。 为了让她们更放心,宋引玉还把非乐留下了。 比起她,会武艺,又是谢临安随身侍从的非乐会更让人不安吧。 宋引玉本就清瘦,又涂黑了脸画改了点容,再打扮得普通些。走在大街上看起来和城中的百姓没什么两样,自然没惹得人注意。 宋引玉也以为,她今日只需把知府衙门附近的大街小巷的路都弄清楚就好。 没成想,她走入集市不久,就被一算命先生给拦住了: “姑娘,老夫观你印堂发黑,近日怕是有祸事上门。” 拦住她的人是个瞎眼,脸上长着癞子的驼背老头,他腿脚倒是利索,宋引玉本想绕过他,但绕了几次都没成。 宋引玉有些烦,不过本着尊老之心,她没发火,仍保持礼貌,客气地说: “老人家请让让,我还有事,耽搁不得。” 驼背老头没听她话,还是挡着她,说: “姑娘,你我有缘不若让我为你算上一卦,不灵不要你的银钱。” 四周有人看到了这一幕,瞥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生意。 这算卦的老头是个招摇撞骗的,这几日他们已经看到他用同样的话冲着好几人这么说了。 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棒槌,敢跑到漳州来做这种生意。 他们连饭都吃不饱了,哪还有多余的银钱来算命。 宋引玉也觉得这奇怪,明明是个瞎眼老头,却次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拦住她。 “姑娘是跟着贵人从贵地来得吧。” 那老头突然凑近她,声音压得极低说了一句。 宋引玉脚下一顿,猛地抬头看他。 驼背老头似是笑了一下,只是他脸上皱纹太多太深,宋引玉没看太清又听的他的音量恢复正常,高深莫测地说道: “姑娘,虚妄不破,祸事终来,你怕是要遭殃了。” 宋引玉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人身份不简单 了。 她虽每日从知府衙门而出,也是个生面孔,但她改妆后的面向属实太过平常不引人注目。 若不是专程跟踪过她,或是调查过根本不会知道她的身份。 而这人偏偏就叫破了。 更让她在意的是他后一句话。 什么虚妄祸事,看着没甚具体指向,可那话怎么听怎么意有所指。 宋引玉想起了侍墨。 既然侍墨能隐忍蛰伏等到合适的机会把事情真相告诉她,那眼前的驼背老头,又怎么不能是抱着同样目的而来。 宋引玉知道她的想法很危险,可要是真的,那他嘴里的消息说不准就值得她冒险。 所有念头转瞬即逝,宋引玉一咬牙决定赌了。 她蹙眉道: “还请高人指点。” 驼背老师咧了咧嘴脸上却看不见笑意颇为怪异,他说: “那处茶楼里头的茶点心甚好。” 宋引玉当即会意,笑着说: “高人请。” “姑娘大气。”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街边的茶楼走去,有路过的人看见了,叹气候摇摇头。 那福昌楼是漳州里有名的茶楼,里面的茶点心可能不好吃。 这老头心狠啊,不仅要宰那姑娘的银子,还想着混吃混喝。 茶楼里冷清,小二看见来客人了也不热情,反倒是见了那算卦的老头很是不高兴地嘟囔着一句怎么又来了。 不过他没立即把人赶出去。 掌柜的说和气生财,要知道他把人赶出去了,可有他好果子吃。 若是被赶出茶楼…… 小二不敢往深了想,他扯出个笑来走上前道: “二位请进,要喝什么茶?” 宋引玉还没吭声,驼背老头就晃晃悠悠地往里走,边走边说: “上壶龙井配着点心,尽快上来。 另外给我们找个安静的雅间,老夫要给姑娘好好算上一卦,算好了,少不了你的赏钱。” 小二往宋引玉身上瞥了一眼,见她一身穿戴样貌都很是平常,便黑了黑脸。 还想要雅间,还想喝龙井,最后怕是连一两个铜板都掏不出来。 “你身上几个银钱呢,就想喝龙井,上雅间?” 这时从后院走出一个圆脸盘子的中年男子打趣地说。 此人穿的富贵想来就是这茶楼的掌柜的。 驼背老人却是不慌不忙道: “我算了这一卦就能挣着钱,还能少了你的茶钱。” 掌柜的被这么一说也不生气,秉持着和气生财又不做亏本买卖的心,他说: “雅间就算了,小六子带他们去后院找间房给他。” 小六子闻言高高兴兴地应了。 后院也是喝茶的地,也有雅室。 只是比起楼上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平常是对着那些手里有两个的赌徒和在大街上招猫逗狗惹是生非的混子才开放的。 就是怕这些人闹事惊扰了楼上的贵人,才特地把后院劈出来留作此用的。 只是旱灾过后茶楼生意清淡,几乎没什么人,后面也跟着空出来了。 驼背老头冷哼了一声,但没说什么,杵着盲杖跟着小六子去了。 宋引玉随后跟上。 后院的屋子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 唤小六子的小二给他们上了两碗普通的茶和点心后就退下了。 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远,宋引玉看向他。 然而这驼背老人却是老神在在地喝起了茶,用起了点心。 正当宋引玉眉头越皱越紧,怀疑是被他给耍了时,门外突然被人有节奏地敲了几下,然后是有人压低了声儿道: “主子干净了。” 宋引玉一惊,扭头看去,只见门外不知何时守了两个身材高大之人。 “姑娘不必惊慌,漳州不太平,我要与姑娘讲得话会为我引来杀身之祸。 我的人会守在门外,以免你我的谈话外传。” 宋引玉扭头看去,却诧异地发现那驼背老人竟然在撕人皮面具。 是真的在撕,那东西跟人的皮肤一样,一点一点被他撕下来,看得宋引玉寒毛直竖,起鸡皮疙瘩。 当然他此时说出口的话,应是恢复了他原本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 很快他的脸上的伪装被撕干净了,连假头发都取下去了。 而他露出的真容很年轻,一张脸更是生得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宋引玉皱眉: “你到底是谁?又想跟我说什么?” 褪去易容的年轻男子嘴角长得上翘,即使不笑都像是在笑,是天生生了一副见人三分笑的脸。 此时他却面露苦笑: “姑娘稍安勿躁,先喝杯茶听在下慢慢道来。” 宋引玉没喝,只定定地看着他,有些后悔跟着他来了这里。 若是此人猜到了她的身份,想对她不利,如今她不就是羊入虎口给谢临安添麻烦了。 谢临安眼下已经调查到关键地方,就是不知道面前之人是哪方的人。 男子看出了宋引玉的警惕,无奈只得先解释道: “姑娘放心,在下不会伤害你。” 顿了顿,他为表诚意直接自报家门, “在下沈归,乃是江南裕顺商号的东家,名下经营绸缎茶叶赌坊玉器及典当行,生意遍及大晋各处,姑娘回去让谢大人一查便知。” 宋引玉愕然地看着面前之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沈归,他是沈归? 沈归是谁,此人乃是江南首富,当然他在原书中有另一个重要的身份。 在今年冬日,他会去往京城然后与隐瞒身份的女主相遇,对她一见倾心,随后长留京中。 可是沈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出现在淮安府? 宋引玉的反应太大,沈归挑了下眉,唤了一声: “姑娘!” 宋引玉压下心里的惊骇。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沈归与贵妃的纠葛,而是处理淮安府的事。 她不能因小失大。 宋引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镇定: “你继续说。” 沈归没有深究,他的时间更紧迫: “在下想问问,谢大人可知晓巫河堤坝坍塌之事?” 宋引玉闻言悚然一惊差点跳起来。 巫河堤坝坍塌了? 沈归见宋引玉这样摸不准谢临安到底知不知道。 他调查多日,只知这丫头在谢临安面前身份不低,但到底是个丫头,政务之事也不会全部说给她听。 可罢了罢了,谢临安他根本接触不到,那些真相也只能让这丫头转达了: “在下接下来的话,请姑娘务必记牢,记得转述给谢大人。 这关系着,淮安府一众百姓的安危。 ” 宋引玉心脏砰砰直跳,她敢肯定沈归将要说的,绝对会是淮安府藏得最深的秘密。 恐怕谢临安都没查出来。 “你说,我会一字不漏地告诉他的。” 第73章 巫河原是淮安府…… 巫河原是淮安府内第一大河,贯穿东西,淮安境内的百姓都指着这条河过活。 田地灌溉的水也都来于此河。 巫河现在的堤坝筑于漳州城外,是齐兆兴主持修建的,于五年前完工。 当初修筑时朝廷便拨了大笔银子,除此之外,每年还要定量拨银子维护。 这样大的工程,可想而知这堤坝本该有多牢靠。 而今,它却塌了。 换句话说,打从一开始朝廷的银子就被淮安府给贪进了口袋里,所以才做出了个豆腐渣工程。 更别提有日常维护一事了,不然无缘无故地怎么会就塌了。 再者,淮安府上上下下把这事捂得严严实实,这里的大小官员怕是没几个干净的。 就像旱灾一样,都过去了一月有于,死了那么多人,朝廷才知道。 若淮安府不上折子,那这里的百姓都死光了,外界或许都不会知晓。 为此宋引玉不禁很是愤怒,心里仿若被哽住了一样,不上不下极其难受。 她哑声问: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沈公子一一告知。” 沈归早已牵扯其中,泥足深陷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有条不紊地开了口说到: “巫河堤坝坍塌于一个月前,只因巫河地处漳州郊外平日少有人烟。 当时百姓正苦于灾祸,遂,起初并无人发现。 直到后来,淮安四处水竭,有人寻去了巫河找水,谁知,竟意外瞧见堤坝已毁。” 算算时间,淮安发生旱灾是在两个月前,也就是说,巫河的堤坝是在过了一月后塌的。 谈及此事时,沈归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看。 宋引玉不解,问到: “为何外界对此事一无所知,沈公子又是从何得知?” 此事外传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可在漳州城这么久,宋引玉发现城中百姓竟像是也不知情。 反倒是沈归一个外来人知之甚详,更甚者他很可能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 巫河不是个人私产,这件事不该才几个人知道才对。 沈归明白宋引玉的意思,忆起之前那些事,他脸色沉了下来,随即盯着宋引玉一字一句道: “堤坝之事被人发现后 不久,淮安府戒严,各城百姓不得随意出入。” 宋引玉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什么意思?” “姑娘可知发生民乱之事?” 宋引玉蹙眉点头,想起了侍墨的话道: “我听闻是因官府害死了一对哥俩,激起了民愤,被灾民围了官府……” 话到这宋引玉惊觉不对停住了,她呼吸有些许急促,问到, “不对,事实不是这样的,是与不是?” 沈归颔首,直言道: “确实不对,那只是个幌子。” 他接下来的话语气微变,变得有些沉重: “姑娘,围了官府的灾民正是发现巫河堤坝的灾民。” 电光火石间,宋引玉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猛地瞪大眼睛,向前倾了倾身子问到: “那些人,可还活着?” 这话,她问得有些艰难。 淮安府个个都是巨贪,一贪还贪了这么多年。 若此次所遇灾祸不是干旱而是洪水,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那样的堤坝连半日都抵挡不了就会决堤,整个淮安府都会被淹没,届时死得人会更多。 贪赃枉法,营私舞弊,罪犯欺君。 每一条都是死罪,诛连九族都有可能。 而得知真相的人,齐兆兴怎么可能让他们活着? “他们暂且无性命之忧。” 怎么可能? 宋引玉难以置信: “人现在在哪里?” 宋引玉追问到。 “姑娘,巫河之事不能外传,堤坝塌了得修。 还有谁能比他们更合适。” 沈归叹了口气,面容显露出了疲惫之意,他双眼微阖道: “当日他们将此事掩下,本是想威胁齐兆兴,让他开放粮仓赈灾。 谁料,还是低估了此人的心狠手辣。” 所以齐兆兴不杀众人,便是打算利用他们。可一旦堤坝建好,恐怕就是这些人的死期。 现下宋引玉什么都明白了,之前所有的疑点想不通都能串起来了。 为何淮安府不想朝廷的人来,而迟迟不上报灾情。 为何他前脚刚上报民乱,后脚 就平得这般快。 全都明了。 宋引玉看向冒着热气的茶杯呆呆地坐着,沉默不语。 片刻半响,她突然抬头看向沈归问到: “这一切你是如何得知的,去京城送万民书的人是你的手笔?”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事说来也是他倒霉。 也或许是命里有次一劫,方才遇上此等祸事。 沈归脸上苦意更甚,连笑都找不出来了: “在下是个生意人,行事自然是有利可图才做。 裕顺商号贩的茶叶乃是在下产业里最赚钱的买卖之一,而这些茶叶均是产自苍山县。 淮安府干旱,苍山种的茶树枯死泰半。白花花的银子没了,在下怎可坐视不理,就带人去了苍山。” 苍山县在淮安府的梧州境内,是出了名的产茶地,大晋泰半的茶都出自此地。 这点宋引玉知道,京城中卖得最多的就是此地的茶。 “在下为寻得补救之法,一路顺着苍山的巫河河段寻到了堤坝之处,不料意外发现了真相。” 顿了顿,他补充道, “因缘巧合下,我与那些百姓在那儿遇上了。 过后我与他们一道入了漳州城,我原是打算在城中歇上一日再离开。 不料就是这一晚的功夫,一觉醒来全变了,在下也出不了城了。” “齐兆兴知道你了?” 沈归脸上泛起了冷意: “姑娘以为我为何掩了容貌,扮做算命之人与你相见。 齐兆兴,在追杀我。” 要怪就得怪他那日大意了,大摇大摆地和那些灾民入了城。 当那些人被当乱民抓起来后,沈归自然逃不了。 幸而他在漳州有产业,有人脉,方能逃这么久。 “至于万民书,与在下无关,若是能送人出去,那在下定然自己先逃出去了。” 又沉默了片刻,宋引玉问到: “你为何不将此事早日说出去,让百姓们都知道真相。” 沈归笑了一下,他笑宋引玉的天真,事情要真这么简单他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漳州有兵马,齐兆兴手眼通天。在下避开这么多次追杀,身边的人早就耗得差不多了。 况且 ,姑娘以为如今这漳州的百姓,还是以前的百姓吗?” 宋引玉一怔:“什么意思?” 沈归端起已经凉了些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慢声说: “姑娘,淮安府真正的灾民早就被藏起来了,能让你们看见的都是能乖乖听话的傀儡。 要掌控傀儡甚是简单,一块饼,一碗粥,谁不听话就饿谁。 便能拉着满城人心甘情愿搭个戏台子,给您们唱这一出戏。 还有那些城中的富户,家中的家丁全都被换成了漳州的兵,一家一家地看着。 谁敢说真话?” 宋引玉张张嘴却最终什么话都没吐出来。 能做到如此境地,齐兆兴果真是将所有路都堵死了,难怪谢临安调查起这些事来如此困难。 也难怪,原书中他会栽那么大个跟头险些把命都丢了。 “姑娘,谢大人身边全都是眼线,在下靠近不得,这些话便只能由你转告。 请你务必告知谢大人,在下处境艰难已经撑不了不久了。 此地的灾民也撑不了多久了。 巫河堤坝之事,已经足以定齐兆兴等人的罪。” 沈归起身至宋引玉身边话说罢,他拱手施礼到底,宋引玉忙站起来,说: “你不必如此,谢,大人他本就是为了百姓而来的。” 她抿了抿唇接着说, “沈公子,你知道灾民被齐兆兴藏在了哪儿吗?” 沈归闻言摇头: “当初齐兆兴做得隐秘,在下也曾追查过,但折损了不少人却一无所获,” 宋引玉问这问题时,并没寄希望于他,可沈归说不知道时,她还是有些失望。 许多事随着沈归的话慢慢已经清楚明了,蒙在淮安府头顶上那层纱也终于被揭开了。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 门外的护卫敲了敲门,低声提醒道。 沈归叹息,而后对宋引玉说到: “姑娘,在下该走了。” 宋引玉见状忙追问道: “我若是有事,该如何寻你?” 沈归欲走的步子一顿,然后说: “姑娘若是想找我,便到你我今日遇到的地方转悠上三圈,就能见到在下了。” 沈归正被追杀的确不方便直说住址宋引玉没多问。 她记下后,两人相互告辞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屋内。 只是宋引玉房门时沈归并两个护卫已经不见了,余下一个和沈归一模一样装扮的驼背瞎眼老头等着她。 宋引玉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沈归,只是待此人出声时她便发觉不是了。 他咧了咧唇,杵着盲杖边往外走,便说: “姑娘,你按老夫给你的破解之法做法,不出三日定能消除你的厄运。 你这银子花得不亏。” 宋引玉心知这多半是沈归找来的替身,这人也是够小心的。 她点点头,没否认和驼背老头出了后院。 宋引玉去结茶钱时,那掌柜还笑呵呵地问他们可是算好了。 而那小二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宋引玉扯出笑,点了点头没多言,就出了茶楼。 那驼背老头走在后面。 在门口宋引玉做戏做全套,说: “多谢高人,等小女破了这灾祸,再来感谢高人。” 驼背老头又咧了咧嘴,然后慢慢走入人群,消失不见。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宋引玉抿紧了唇,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第74章 回了东荷苑,四…… 回了东荷苑,四女依然围坐在树下绣花笑语晏晏,只不时地,会把目光有意无意投向立在廊下的非乐身上。 宋引玉脸上挂起笑走过去,将手里顺道买的点心和胭脂分给她们,提着精神又寒暄了几句,才回房去。 关上门,宋引玉脸上的笑意顿消,心里不得安生。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把沈归的话在心里滚了又滚,掰开了揉碎地想。 越是想,她越是清楚地意识到,淮安府有多危险。 谢临安早晚会查到巫河堤坝上去,一旦齐兆兴有所发觉,必定会直接下死手。 眼下形势比意料中还要严峻,谢临安是摆在明面上的人,盯着他的不知凡几。 周怀琅倒是转到了暗处,可自从来了淮安府人就不见踪影。 应是去查被藏起来的粮食和灾民了。 前有狼后有虎的,谢临安根本腾不出手来查这件事。 宋引玉脚下一顿,抿紧唇心中有了成算。 既然没人能去,那她去。 左右她现在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连院子里的四女都不把她视作威胁了,还有谁能比她合适。 这事还急不得等不得,要从长计议,也得速速定策。 既然巫河藏的是不能见人的秘密,那定有重兵把守。 她必须好好计划,确保万无一失才能动手,否则打草惊蛇反而招致祸端。 想清楚这事后,宋引玉定住了心神,彻底冷静了下来。 事情她谁也没说,假装根本没发生一样。 一如往常,到了时辰她就催着厨房送来饭菜。 她每日都会盯着厨房,备得饭菜都是谢临安喜欢吃的。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止他日渐消瘦下去,眉心间褶皱也越发深了。 宋引玉见了心疼,虽天热,但她还是会让人多煮上一碗补汤。 别看外面人饿得跟火柴棍一样,知府衙门里却天天都能吃上鸡鸭鱼肉的荤腥。 一点细微末节的事已经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很快一夜过去,宋引玉没露出半分端倪,连谢临安都没发觉。 事情上,宋引玉很清楚这件事不该瞒着谢临安。 但说了,谢临安绝不会让她以身犯险。 可还是那句话 ,没人比她合适去调查此事,因着如今没人比她更不显眼了。 宋引玉此时胆子大得出奇,她愿意赌这一把。 她有预感,这一次老天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翌日,宋引玉一大早就出了门,去了昨日遇上沈归的地方转了三圈。 因为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此事应该找沈归来帮她。 很快扮做瞎眼驼背的沈归出现,宋引玉面上一喜,直接上前将手里纸条递上说: “可等到高人了,麻烦您帮我看看,这是您昨日给我的符纸,我烧了一张给我病重的娘喝了。 昨夜她却拉了半宿肚子,您快看看我是不是烧错了?” 沈归哪给过她什么符纸,那里面写得都是她的计划。 为了逼真,宋引玉还特地找了一张黄纸写的。 沈归也很快反应过来,他接过细细看起,眉心却拧了起来。 不过沉吟半响后,他还是点头应下了要帮她: “这符纸是拿错了,老夫回去重新画一张,姑娘下午过来拿。” “多谢高人。” 沈归答应下来,且动作快宋引玉当然高兴。 她也没回府,与沈归告辞后,就在街上转悠开了。 到了午时,她又随意找了个摊子吃了碗面,剩下的便是等沈归了。 沈归也没让她就等,约摸未时人就出现了。 沈归带她去了上次那间茶楼,入了后院的雅室,他将备好的包袱递给她道: “姑娘明日申时到城外的五里亭处等着,届时给巫河堤坝送饭菜的厨娘会带你进去。” 宋引玉接过包袱,松了口气,站起来向沈归郑重道谢。 沈归却苦笑摇头: “姑娘客气了,在下帮你就是在就自己。” 顿了顿他又说, “姑娘,多加小心。” 宋引玉抱着包袱起身,抿唇笑了笑: “我会的,到时乱起来了,剩下的就要看沈公子的了。” “嗯,在下明白。” 两人心照不宣一笑,过后就分别去做各自的事了。 宋引玉能找到沈归身上也是迫不得已,谢临安的人马基本都被看了起来,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她怕露了马脚。 沈归则不同,他能在 漳州躲这么久能耐自是不说,其人脉也定不凡。 他是出不了城,可帮她一把进去巫河修堤坝处却没什么问题。 宋引玉抱着包袱回去后,所有人都看见了。 侍画问起了,她也只说是买了一件新衣服剩下的就没多言。 又是一日平常地过去。 到第二日,宋引玉难得的睡得晚些才起来。 然后和四女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吃她昨日买回来的糕点。 到了下午,她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袱,打开门冲非乐喊到: “非乐小哥。” 非乐听宋引玉的声音后,忙走了过来,抱拳道: “姑娘。” 宋引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非乐小哥,我昨日买了件衣衫,刚刚试了试不合身,我想去铺子里让掌柜的改改。 这眼瞧着,天色不早了,一来一回我怕耽搁时辰。 能劳烦你送我过去吗?” 这话旁人听不出,非乐跟了她这么久一听就知这个借口。 他摸不清宋引玉想做什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宋引玉面上笑盈盈的,看不出什么不同。 迟疑片刻,他还是点头应下了: “是,我这就去备车,姑娘稍等。” “多谢。” 非乐飞快得跑出院子,宋引玉随后跟上,但在路过坐在院子里的四女时,她停了下来。 除了侍墨,打从她一打开门叫非乐开始,其他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她这一趟会费些时间,要想甩掉她们,自行前去恐怕不行。 宋引玉没等四人开口,主动说到: “你们可要出去逛逛?” 几人是想跟去,但一想到几日前遭的罪又犹豫起来。 这小玉惯会折腾人,她们好不容易缓过来,要是今日去了,明日后日会不会还拉着去。 不去,非乐和小玉都走了,守一个空院子要是被齐夫人知道了,就麻烦了。 正犹豫间,宋引玉目光落在了低头不语的侍墨身上,说: “侍墨可要跟我一道出去?” 侍墨不笨几乎立马就想到了宋引玉的目的,但还不待她出口侍画几人已经替她答了 : “侍墨你陪小玉姐姐去吧。” 侍笔拿下她手里的绣棚也跟着说道: “没错,你整日闷着不出门可不好,快去你陪小玉姐姐逛逛,给自己也好买上两样首饰。” 侍墨一句话都没说,就已经被推着站起来,跟在宋引玉身后了。 见状,宋引玉装作气笑的模样,一把拉起侍墨的手往外走,一边说: “瞧她们,跟躲瘟神一样躲我。 侍墨跟我走,今晚大人留话了,说不回来用饭,姐姐正好请你去酒楼吃酒,就让她们三个在家里。” 身后还传来了侍画几人嗔怪哄人的话,而背过身去的宋引玉脸色恢复了平澜无波。 侍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跟着一路出了府门。 非乐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上了马车,宋引玉低声冲着外面的非乐道: “快走。” 非乐闻言立马一甩鞭子,马车跑了起来。 在路上,宋引玉转头看向侍墨长话短话道: “侍墨,你上次与我说的事有些眉目了,不过我现下需出城一趟要夜里才能回,你能否替我打个掩护?” 侍墨听后一愣,随即目露高兴,忙点头: “姐姐放心去办事。” 宋引玉笑了笑道:“好姑娘。” 很快集市到了,非乐勒马停车。 已与宋引玉说好的侍墨跳下车。 “夫人,我们去哪儿?” 没了外人在,非乐便没了隐藏。 宋引玉问他: “去城外五里亭?” 非乐一愣,似是没想到宋引玉是要出城,犹豫片刻,他还是听令将马车往城外赶: “是。” 这个时候出城的人不多,驾车的人更少。 且无论是出城门时都会被盘问了一会儿。 非乐机灵,三两句话糊弄了一番,加之那守门的兵一看车里坐的是个女子便放行了。 期间宋引玉发现,男子出城则盘问的更细致。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怕是在查沈归。 漳州城看着松散,能随意进出,可实际上外松内紧。 就如沈归所说,都是搭戏台子唱一出戏给他们看的而已。 宋引玉的心沉了沉。 出城后一路往东走很快就到了五里亭。 宋引玉让非乐走远些去守着,她在车内换了一身衣服。 头发倒是不用重新盘,只用了块步包上就好。 等她掀开车帘子下车后,已经完全换了个模样了。 非乐听到动静转头看来,立马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夫人?” 宋引玉脸上涂得更黑了,也更丑了,加上一身灰蓬蓬的衣服,看起来粗笨了不少,很像府中干杂役的婆子。 宋引玉没多跟他解释,看了看时辰只说: “你先回城,戌时再来接我。” 非乐惊得差点跳起来,眼看天色已晚,要他把夫人一个扔在这,要是夫人有个什么,他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夫人,您到底是要做什么?” 远远的,宋引玉已经看见有一辆拉了两个大木桶的木板车过来了。 宋引玉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非乐说: “这个你拿着,若是我戌时还没回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你家大人。” 这话说得平常,可非乐听后却吓了一跳,他不敢接宋引玉手里的信,面露不安道: “夫人,大人您若是有个好歹,大人会要了小的命。” 宋引玉抿紧唇,他强硬地拉过非乐地说把信塞给他说: “非乐,我若不去,谢临安会有性命之忧。” 非乐神色一变,不知被宋引玉严肃到极致的神情给镇住了,还是被她的话给镇住了。 他没在说话,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信封。 “好了,快去躲起来,记得戌时一定要来接我。” 非乐被宋引玉推着走,最后实在拗不过一咬牙听了她的话赶着马车走了。 但他并未回城,只是到了一个不远处的矮坡后藏起来,这位置隐蔽,可能看见五里亭的情况。 很快,非乐就见到一辆车在五里亭停下。 宋引玉与一个年岁颇大的妇人攀谈几句后,就上了车走远了。 他捏紧了手中的信,心里又急又忧,仍不敢跟上去。 “多谢大娘,我只要见见我家那口子,看他还活着心就安了。” 宋引玉皱紧了眉头,苦巴巴地说到。 那 大娘也是个好心的,闻言叹了口气,她拍了拍宋引玉的肩膀说: “妹子命苦啊。” 宋引玉笑了一下没说话,整张脸看起来却更苦了。 原来沈归为她想得法子,便是买通了每日给堤坝送饭菜的厨娘。然后编了个命苦的妇人,丈夫被送去修堤坝,她四处求助只想再看他一眼的身份。 这样宋引玉就能跟着混进去了。 混入之后,她会在饭菜里下药,药也是沈归找来的。 这药会给人造成身体不适,譬如发热腹泻,看起来很像是得了瘟疫。 这样一来,堤坝上必然生乱。 这里一乱,沈归再让人在城中造势,很快巫河堤坝之事就瞒不住了。 想着宋引玉摸了摸藏在腰带中的药。 大娘架着板车车轻车熟路地往目的地走去,没多久就到了。 此时离堤坝还有段距离,可是已经有官兵把守了,他们严禁在外人进出。 连大娘带着宋引玉进去,见她是个生面孔都仔细地盘问过后,才放行的。 大娘原本每日都会带人来帮她。 一般是她手里的学徒,有时会是她女儿,今日宋引玉的身份是她的侄女。 通过第一道关卡后,又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到了。 宋引玉下了车,站在一边让人抬下了板车上的大木桶。 随后她不动神色地打量起四周,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遂只能稍稍抬眼,见了大致是什么情况就垂眼不敢乱看了。 巫河原本河面宽广,筑了高滴,是条很大很宽的河。 这会儿却是一片狼藉,河面显了河床,发到处都堆着石头泥巴。 而河下来来往往百姓却脚不停地干着沉重的活儿。 他们穿着短打,一身被太阳晒得黝黑,身上还有些鞭痕。 一个个用人力搬动起这一块块大石头,重得脸都扭曲了都不敢放下。 旁边的士兵只要一见有谁停了,立马就一鞭子抽过去。 被打之人也除了缩缩脖子连嚎一声都不敢。 明明该热火朝天干活的景象,愣是除了石头碰撞声和官兵甩鞭子打骂之声外,那些干活的人,没发出一点声儿,显得有几分诡异。 此时太阳西落,天边红得像被血染过一样,猩红的光撒在人身上 ,一幕幕看去,竟是宛如人间烈狱, 宋引玉心中不忍又愤怒,但眼下不能冲动 压下翻涌的心绪,她扭头看到木桶已经全部抬下来了搬入了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宋引玉跑上前一一道谢过,待官兵全部离开后,她看了一眼正和领头得说笑的大娘,然后冷静地掏出藏起来的药倒入两个装满食物的木桶。 连那个单独装的食盒她都没放过。 她刚做完一切后,大娘已经带着领头的官兵走过来了,将食盒里的酒菜递给了他。 随后两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忙起来。 两个木桶里,沾了些荤腥的饭菜是普通官兵的。 而做苦力的百姓能吃的是加了糠做的稀粥和一个窝窝头。 那两样东西,宋引玉光是看到都觉得刺嗓子,却是这些人每日吃的东西。 宋引玉拿起大勺子给这些人舀粥,她尽可能地多舀些,想让人吃饱。 她一个个看去,见到的都是麻木平静的脸。 这些人仿佛已经放弃了希望在这等死一样。 宋引玉加快了动作,只想尽快离开,她实在不忍再看了。 直到她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地的脸。 她惊愕地甚至忘了勺子里粥倒进他碗里。 大娘刚好给士兵打完饭,走过来捡起窝窝头塞给那人,又高声喊道: “下一个。” 宋引玉这才惊醒,把粥倒进他碗里。 那人似是也察觉了不对,临走前眼神里有了丝异样,他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一眼宋引玉。 过后,宋引玉浑浑噩噩的跟着大娘出去了。 大娘还以为那人就是宋引玉要找的夫君,劝慰道: “你也别灰心,人活着总是好的,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宋引玉胡乱地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回到五里亭,宋引玉与大娘告辞过后,非乐才出现。 他皱眉有些急,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宋引说到: “非乐,我看见瑞王了。” 第75章 非乐发着愣,看…… 非乐发着愣,看向她没说话。 但在与宋引玉对视几息后,他猛然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拔高了声儿问到: “夫人,您说您见到了谁?” 因为震惊非乐的声音变了调, 宋引玉满脸冷静,十分肯定地说: “瑞王,我见到了瑞王。” 非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喃喃说了几声瑞王,余下的,就说不出什么了。 过后当他正欲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宋引玉已经爬上了马车。 “路上说,先回去。” 宋引玉进了马车,直接外衣换了,里面就不管了。 夜里光线不好,其他人未必能看出她穿着不对。 非乐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两眼发直坐在车辕上一甩马鞭,车子立马向城中奔去。 回城的路上宋引玉掀开车帘坐在,长话短说给非乐讲明了这几日的事。 其中包括沈归,还有巫河堤坝之事。 这每一句话都听得非乐心惊肉跳,险些吓死。 夫人的胆子何时这么大了? 非乐又是叹服又是后怕,实在没想到夫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做了那么多事。 除此,他更气急于淮安官府掩藏的龌龊不堪。 跟在大人身边,关于此地的事他多少是知道的。 他原以为齐兆兴的胆子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还是嘀咕了他。 这陈年旧账一算,那已经不是胆子大了,那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当今乃是刑用重典治国,一旦有人贪赃枉法必是严惩不贷。 齐兆兴居然有恃无恐敢做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让人心惊。 如今事关重大,此事必须尽快回去找大人定夺才是。 想着,非乐狠狠一鞭子甩子马屁股上,马车跑得更快了。 幸好大晋没有宵禁,要三更才会关城门,所以纵使这个时辰回来,也没被关在城外。 他们先到集市上在与侍墨碰头的地方把人接到,才回了府。 马车跑得快,侍墨一手抓住她为了做样子买的东西,另一手紧紧把住车框,免得摔了碰了。 她不时看向宋引玉,见她面色有异也不敢多问。 一路沉默地回了府里。 紧赶慢赶的,没料到他们竟会和谢临安,齐兆兴同时到门口。 只是谢临安和齐兆兴一行人端得声势浩大,后面跟了不少人,非乐赶着马车从后门进府反倒没引起注意。 车刚停稳,三人就急急忙忙下车,快步走回东荷苑。 “小玉姐姐,侍墨你们可回来了?” 刚一进门,侍画就迎了上来说到,侍笔和侍砚也大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侍墨跟着,三人早就跑去跟齐夫人禀告了。 宋引玉微微走神并未发觉面前的几人脸色不对劲,非乐更是不消说。 只有侍墨看出来了,她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侍画,说到: “这是我和小玉姐姐买的胭脂和簪子,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又不是真的丫鬟,眼皮子还没浅到这种地步,几盒胭脂几根不值钱的簪子就把人迷了眼。 侍画一想到她们之前在府中等得心惊胆战坐立难安,侍墨和小玉在外乐不思蜀脸色就不大好看。 另两人也是看侍画眼色行事的,因而谁也没接侍墨手里的东西。 宋引玉正思索着瑞王的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等她反应过来时,气氛已经凝滞。 她看向堵在门口的三女,并没计较,她也并不想和侍画掰扯这些琐事。 索性便退这一步吧,弯了弯唇她笑到: “今日回来得晚了,让侍画你们久等了,过几日我请你去酒楼赔罪可好?” 宋引玉这话说得好声好气。 事实上她也没料到会回来得这么晚。 但凡是侍画几人绷不住了去向齐夫人告状,很有可能会惊动齐兆兴让其戒备,幸好她们绷住了。 看在三女没有坏事的份上,宋引玉愿意哄哄她们。 果然她这般一哄,侍画的脸色顿时好看了几分。 侍画精明,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她十分清楚小玉身份虽只是个伺候人的丫头,但谢大人身边独独就跟了她一个女子。这足以说明,要么她在谢大人心里地位不一般,要么谢夫人十分信任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小玉都不是个普通的丫头,所以她日常也愿意捧着她。 只是今日实在太不像话了,连她差点都没兜住。 侍画让开了门,但还是没忍住说: “小玉姐姐你别怪 我多嘴,只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今日的事情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我们都会受罚的。” 不好听的话说完了,侍画转而又面露担心说软话: “夜深在外面总归不安全,不过姐姐回来了就好。 今日也累了,我让厨房送热水来,姐姐泡泡好解解乏。” 软话硬话她都说了,宋引玉笑而不语。 这侍画行事八面玲珑难怪能成四女中领头般的存在。 宋引玉受了她的好意,这事也算过去了。 几人进了院子里,但他们刚一进去,谢临安后脚就回了,众人赶紧转身行礼。 谢临安脚下一顿,他看向了宋引玉,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宋引玉抬头看他,见他面有异样,很快明白过来,他看出了她衣服的不同寻常。 看出了是看出了,但谢临安什么都没说。 他只丢下一句:“小玉随我来。”便大步走向向屋内。 宋引玉低头应声,跟在了谢临安身后,子鱼和非乐走在最后。 侍墨聪明,见两人背影一下猜到了,等会儿屋里的话不能外传。 她便拉着其他三人回了屋,说要分东西。 三人倒是想跟上去,然而眼见子鱼非乐守在门口只能作罢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幅打扮?” 谢临安问到。 宋引玉抬眼看向谢临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 “我看见瑞王了。” 谢临安怔住了。 “夫君,我看见瑞王了,在巫河堤坝。” 宋引玉重复了一遍。 一句话来得有些莫名,谢临安却是眉心一跳。 他观小姑娘神色不似作伪,话里也没半分玩笑的意味,立马意识到了宋引玉怕是瞒着他做了什么,便肃着脸问: “你为何会去巫河堤坝?” 那里在城外,荒无人烟平时无事根本不会有人去。 窈奴又为何会在那里见到瑞王? 所以她到底做了何事? “我会去,是因为淮安府齐兆兴隐藏了一个足以抄家灭族的秘密。” 抿了抿唇,宋引玉开口慢慢从遇上沈归开始,说起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越听,谢临安脸色 越沉,到最后整张脸已经冷到了极致,搁在桌上的手握紧了拳头。 那满身的怒意勃发,是宋引玉从未见过的。 话说完了,屋内安静了下来,有股压抑的味道。 宋引玉以为,谢临安会发怒会斥责,可他没有。 很快,他恢复了平静,极为冷静地开始询问一些细节。 如她在哪里遇上的沈归,沈归给她的药是给所有人的饭食里都下了,还有她确定那人真是瑞王。 宋引玉一边回忆一边回答,不敢出任何纰漏: “没错,我与瑞王面对面,看得很清楚就是他。” :“瑞王现下可好?” 宋引玉想了想瑞王的模样回答道: “又黑又瘦,浑身脏兮兮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应没什么大碍。” “那药明早就会发作?” 宋引玉点头: “是,届时沈归会在城中散播消息,最迟中午就会闹起来。” 沈归给的药,约摸天亮就会逐渐出现症状,原本这事是闹得越发越好,可现在瑞王突然出现,就不得不顾忌他了。 最起码,是不是得先把瑞王先从里面给捞出来? “夫君,我们可要先取消计划,把瑞王就出来再说?” 虽不知道瑞王是怎么落到如此田地,但他既然还活着,那说明齐兆兴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宋引玉是怕中间出现变故,瑞王的身份一旦泄露,他一定会杀瑞王灭口。 “不用,我会派人去救瑞王。 另外,周怀琅已经查到灾民的下落,正带人前去营救。 明日我会拖住齐兆兴,只待灾民和瑞王解救过后,就一举拿下此人了结此事。” 谢临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宋引玉心里却是一惊。 明明事情顺利得超乎预料,她却越发心慌,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完了。 还有,她怕谢临安会像原书一样受重伤。 “你要小心行事。” “明日护好自己。” 两人同时说到,接着又是齐齐一愣。 宋引玉忍不住起身抱住谢临安,心里不安极了。 事情真的能如此顺利吗? 她不知晓,只能提高警觉,不敢放松丝毫。 谢临安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柔声说: “往后不可再做如此危险之事,万事有我。” 宋引玉轻轻嗯了一声。 与谢临安详谈过后,宋引玉回了自己屋里。 过后一夜无眠,她睡不着,几乎是睁眼到天明。 第一次宋引玉比谢临安起得早。 谢临安醒后,她笨手笨脚地开始服侍他,在晨光中替他穿衣,梳发盥洗。 谁也没说话,宋引玉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已经快要断了。 奇怪的是,越到此时,她越发冷静。 她对谢临安说: “你把子鱼和非乐都带上,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护好自己,别受伤。” 宋引玉话到这,声音已经哑了,她压下喉头的涩意,一字一句认真道, “夫君,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我相信,尊重你,支持你。 我唯一念的,便是想和你一起回家,想和你一起平安喜乐共度余生,你能答应我吗?” 谢临安握住她的手,安抚了她所有的不安,目光温柔轻声说到: “好,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平安喜乐共度余生。” 一切准备妥当,她送着谢临安出了门。 她眼睛一眨不眨目送他走远,抿紧了唇。 第76章 送走了谢临安,…… 送走了谢临安,宋引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跟着四女学做绣活儿。 绣的是一株兰草,等绣好了,她打算做个香囊给谢临安。 她手笨已经拆线重新绣过几次了,好不容易才掌握了针法,绣棚上的花样也像模像样的。 到中午厨房送来了饭菜。 四女一看,竟是一桌子的好菜,还附带了一壶酒。 这是宋引玉自己私下掏银子让厨房做的,如她所说为昨日的事给她们赔礼呢。 几人顿时不好意思了,不过心里也熨帖。 期间席上的气氛一直很热烈,宋引玉给几人劝酒,敬酒。 侍画喝得最多,但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她亲近地一口一个小玉姐姐地喊,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胆子大了,竟开始向宋引玉询问起京城谢府的情况。 宋引玉听后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说给她们听。 听得几人面露向往,双目迷醉,好似即将就要入主谢府了。 这里面唯有侍墨察觉到了不对。 宋引玉今日言谈举止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细瞧又多了几分不同寻常。 侍墨心里清楚,面前之人虽对她们一直客客气气的,但并不热情也不亲近。 还有那杯中的酒,她根本就怎么喝,每次只在唇上碰碰就了事。 说是请人吃酒,但看着更像是在灌侍画她们喝酒一样。 种种反常会不会跟昨日小玉去做的事有关。 难道是齐兆兴终于要…… 侍墨的心陡然狂跳起来,有些激动。 为压住这股翻腾的情绪,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宴尽兴后,除了宋引玉和侍墨外,其余三人全部醉倒。 宋引玉吩咐人来把三人各自送回房后,又拉着侍墨坐在院子里绣起来花,竟十分稳得住。 未时三刻,漳州城内终于闹起来了。 安静的府衙也变得嘈杂,听到动静,宋引玉神色终于有了不同。 她起身出了门,侍墨赶紧跟上。 府中此时正在抽掉人手,除了一些护院,其余差役全部提刀匆匆忙忙往外奔去,混乱之下侍墨拦住一个差役问道: “出什么事了?” 差役 说到:“城中有乱民作祟,散播谣言惑乱民心,我等奉命要去捉拿乱民。姑娘记着好生在府里待着千万别出门。” 侍墨手下一紧忙追问: “乱民散播了什么谣言?” “说是巫河修堤坝的苦力染上了瘟疫,已经传入城中的。 姑娘,记得别乱跑就是,小的得走了。” 差役扯下侍墨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急急忙忙跟上前面的人奔出府中。 侍墨却是愕然,不太明白那差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瘟疫,巫河哪来的苦力,为何要修堤坝? 怎么这桩桩件件的事,她从未听说过? 侍墨回头,不料一眼就见到了宋引玉极为平静的脸。 她神色波澜不惊,没有因为差役的话有半分惊讶不解。 侍墨瞬间反应过来,宋引玉对于一切都是知情的,甚至很有可能这些都是她的手笔。 思及此,她不禁呆呆地看着宋引玉。 “走吧,回去再说。” 说完宋引玉转身往东荷苑走。 事无绝对,没到最后一刻大意不得,她还有事情要做。 在路上宋引玉捡了些该说的跟侍墨说了,关于巫河堤坝的事倒是没有隐瞒,反正都闹开了。 侍墨听了后反应却很大,她怔怔的,眼泪刷地落下。 脚下踉跄地几步,她口里喃喃自语般说到: “在巫河,原来是在巫河。” 宋引玉脚下一顿,见她的模样大致猜出来了: “你家里谁搅进了民乱中?” 侍墨用手抹掉眼泪,面上带了苦笑: “是我哥哥。” 她说, “姐姐,我哥哥就是当初失踪的乱民其中一人,与他一道失踪的还有一人便是吴知县的儿子吴景山……” 宋引玉一把捂住侍墨的嘴,左右看了看后拉着人往僻静没人的地方走: “所以,这是你会来这里的原因?” 她们进了一处假山里,没有旁人在世,宋引玉才问到。 侍墨眼中含泪点头: “我哥哥和吴景山是至交好友,他们原本来漳州是打算寻法子救舟亭县百姓。 哪知他们一去不回,那时漳州抓了一批乱民关起来,吴知县 暗中打听,才知道我哥哥和吴景山都被抓进去了。 后来,听说齐兆兴处死了一批乱民,另外一批乱民也从监狱里面失踪了。 吴知县和我父亲便都以为我哥哥和吴景山已经死了。 吴知县原本是要送吴姑娘过来的,他想让吴姑娘在谢大人面前戳穿齐兆兴的所作所为。 只是吴姑娘自小娇生惯养,性子软怕坏了事,我便主动替了她。 我想为我哥哥报仇,齐兆兴他该死。” 说到最后侍墨哽咽地厉害,宋引玉心里也不好受。 “是,他该死。” 宋引玉用手帕帮侍墨擦干净了眼泪,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到, “侍墨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很快齐兆兴就要付出他应有的代价,你别怕,你哥哥很快就会回家和你们团聚。” “我哥哥,真的还活着吗?” 侍墨隐忍又期待的看着宋引玉,不安地问到。 宋引玉话没说肯定,她道: “我昨日下午去过了巫河堤坝,那里人不少,算一算应该所有参与民乱的人都在那儿。 那些处死的失踪的恐怕都是齐兆兴的借口,好方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去做苦力。 你放心,若是你哥哥还活着,那他定是在那儿。” 侍墨眼里有了脆弱,擦掉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真的吗?” “真的。” 安抚住了侍墨,宋引玉握住她的手,肯定地说。 “侍墨再忍忍,齐兆兴一日不倒台,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若是被人看出了什么,我们所有的谋划就都功亏一篑了。” 侍墨是绷得太紧,今日突然听到哥哥的消息才忍不住有些崩溃的。 而今听得宋引玉的话,看着她严肃认真的神色,侍墨很快就平复了心绪。 小玉姐姐说得没错,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衙门里人多嘴杂到处都是齐兆兴的人,她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给小玉姐姐,谢大人招来祸患。 “对不起,小玉姐姐。” 彻底擦干了泪,侍墨恢复了镇定。 宋引玉喜欢侍墨的清醒明白,随后她低声向侍墨说起了她接下来的安排。 能不能一举抓了齐兆兴只能等谢临安的消息了。 宋引玉能做的, 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备上一条退路。至少事情如果出现什么变故,他们也绝不能身陷囹圄。 过后两人出了后山,往东荷苑里走。 有了侍墨的帮助,计划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宋引玉不希望这条后路用上,她宁愿是她想多了,白做功夫。 然而事与愿违,她的担忧不详终究还是应验了。 未时五刻知府衙门里迎来了最大的动乱。 彼时宋引玉刚刚回到院子里坐下没多久,突然她似有所感一样,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心慌意乱让她呼吸都感受到了困难。 甚至险些让她犯哮喘。 她捂住胸口大喘了几口气,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侍墨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出什么事,赶紧询问 宋引玉却是一言不发,死死瞪着院门口。 果然半炷香的功夫,门口蓦地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门砰地一下打开。 “夫人!” 子鱼背着谢临安出现在门口,非乐在身后护着,除此之外还有多日未见的周怀琅以及浑身脏兮兮的瑞王。 宋引玉看不见旁人,目光只定在了谢临安身上。 她清楚地看见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角渗血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宋引玉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下脑袋,头晕目眩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慢慢站起来,身子却一晃险些栽倒,是侍墨扶了她一把。 子鱼背着谢临安走到她面前,脸色十分难看说: “夫人,大人中毒了。” 宋引玉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临安,空茫茫的整个人找不到着落,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一片惨白。 她张了张嘴,神色有些茫然。 彼时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难看得简直吓了所有人一跳。 还是周怀琅见势不对,怕她出事忙添了一句: “夫人别担心,谢大人中毒不深,不会有事。” 子鱼这时也发现了他话里有歧义,急忙解释道: “夫人,毒酒大人没喝只碰了碰唇,沾了些。 只是那毒霸道,大人这才昏过去的,路上已经招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大人至多今晚就会醒过来。” 宋引玉耳边嗡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听进了周怀琅和子鱼的声音。 她听见他们说,他会没事的,说他中毒很浅,不会有性命之忧。 眨眨眼睛,宋引玉终于从那种绝望心死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虽还是心慌,但同时她下了狠劲儿直把手心扣出了血,疼得让她蹙眉,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不能慌,最差的情况她都已经想过了,如今已经是其中最好的一种了。 宋引玉彻底恢复了理智,她双眼微阖,呼出一口浊气。 再睁眼时,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一点脆弱的情绪。 第77章 “夫人,齐…… “夫人,齐兆兴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走得快,他慢不了几步,我们快走吧。” 子鱼话说得很急,他也是真的急。 齐兆兴心狠手辣敢对大人下毒那是铁了心要大人死。 宋引玉表现的很镇静,她冲子鱼说: “不,你把大人放进屋里去请大夫来。” 众人愕然。 “夫人这里是淮安知府衙门。” 非乐忍不住提醒道。 这里不是京城谢府,而是危机四伏的淮安。 “我知道。” 宋引玉冷静地说,接着她转头问周怀琅, “周将军你带来的人还剩多少?” 周怀琅蹙眉答道: “约摸还有二十五人。” 他原是带着这二十五人前去营救灾民的,但没料到齐兆兴直接驻扎了两百于人官兵在那地方。 灾民毕竟不是物件那么多他也带不走,他们寡不敌众自然是失败了,能全身而退已然最好的了。 随后他就带上人退回,中途遇上了中毒的谢临安便一道护送着人回来了。 宋引玉算了算,点头道: “够了。” 此时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摸不着头脑,周怀琅却是隐约猜到了一点: “夫人是想……” “周将军,劳烦你带上那二十五人跟我来。子鱼你把大人放进屋里,然后去请大夫。 若是有人敢阻拦,你便说谢大人遇刺谁敢阻拦,当场拿下。” 她有条不紊地一一吩咐道。 说罢就往外走,周怀琅立刻提步跟上,留下其余人面面相觑。 子鱼和非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怕错失良机,想带大人离开,可夫人有令他们又不敢走。 不走,又怕齐兆兴追来害死大人。 “把谢大人放进去吧,谢夫人总归不会该害了他。” 瑞王突然开口说道。 忆及当初这女子怒砸他头,两人结下梁子,如今却蒙她相救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端看那日她那般维护谢临安就知晓,也知她是不会害谢临安的。 “小玉姐姐,不,谢,谢夫人她已有法子对付齐兆兴,你们放心吧。” 侍墨犹 豫了一些也跟着说到。 说这话时,她眼里还有些惊疑不定,许是没想到终日朝夕相处的小玉姐姐居然会是谢大人的夫人,而不是丫鬟。 子鱼和非乐对视一眼,终究是一咬牙信了宋引玉,背着谢临安进了屋。 另一头周怀琅留下了几人守好府衙各处的门后,带着余下的人跟着宋引玉步履匆匆走在府衙中。 期间有不少下人都惊了一跳,却只敢躲开。 宋引玉目不斜视大步走向正院边走边对周怀琅解释说: “齐兆兴的夫人每日有午睡的习惯,今日我把她熏香换成了迷香,过后又以她的名义给府中的管事都送了壶加了迷药的酒。 府中其他的差役都出去平乱了,所以周将军,知府衙门现下是我们的地盘了。” 周怀琅猜到了些,可没料到宋引玉能做到这种地步,心中微讶。 “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到当然是不能困在府中。 宋引玉此时脑子无比清明,她想做的事就跟有一条清晰的线一样,该怎么走她早就想得一清二楚了。 谋划了这么久,为了万无一失每夜睡前她都会在心里过一遍完整的计划。 会出现的种种突发情况都在心里预演过,她心里是有数的。 “把齐兆兴夫人侍妾及子嗣都掌控在我们手中,此人必定会投鼠忌器不敢撕破了脸。 他唯一能找的借口便是说府中闯入了乱民,而带病硬闯。 届时我会出面去见他,以谢夫人的身份去见他。” 说着她顿了顿,转头看了周怀琅一眼,说, “周将军我会和大人待在府中,哪儿都不会去,只是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宋引玉能暂时稳住齐兆兴,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淮安府的罪行已经都摆在明面上了,定罪过后自然是要抓人。 但淮安府的兵马都听从齐兆兴的调遣,唯一的法子便是周怀琅出城去离淮安最近的城调兵。 “周将军,我们待在这里会很安全,而你一旦离城,齐兆兴必定会派人追杀你。” 这点周怀琅心知肚明: “夫人不用担心,我定会带兵前来。” “周将军要受累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齐夫人所在的正院,院 门口守着的丫头正在打瞌睡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动静大了才惊醒。 “你们干什么?” 小丫头想拦,周怀琅用手将她拨到了一边,她正要惊叫一柄铮亮的长刀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 小丫头顿时吓得闭了嘴,噤若寒蝉。 里头的丫头婆子很快拿下,宋引玉推开房门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闻了迷香所有人都昏睡了过去。 宋引玉等门敞了一下,散了里头的味道才进去。 齐夫人正闭眼躺在榻上不省人事,宋引玉指着她说: “周将军这是我给你找的出城钥匙,够吗?” 城中先是乱了一遭,齐兆兴毒杀谢临安又不成此时定然关了城门。 而如今除了齐夫人又有谁能让周怀琅出城? “够了。” 周怀琅挑了下眉,随即点头。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宋引玉会让他带走齐兆兴的一个儿子。 不过是夫人也够。 “我一会儿会在衙门口替你拖住齐兆兴,你带着齐夫人从后门走,出城后你将她扔下即可。” “我明白。” 宋引玉扯着嘴角笑了笑。 然后抬脚走到桌子旁往杯中倒了冷茶,走到榻边,她将整杯冷茶倒在了都往齐夫人脸上。 刚刚还昏睡过去的齐夫人立马惊醒。 她眨眨眼睛,摸了摸脸上的茶叶,正要发怒却冷不丁地看到软榻边的两人,立马瞪大了眼睛惊恐道: “你们是谁?来人,来人,来人。” 她连喊三声都没人回应,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引玉也不和她废话,冷声说到: “齐夫人跟我们走吧。” “你放肆……” 周怀琅举刀立在她面上,沉声说到: “齐夫人若是不想小公子出事,最好听话。” 他本就生了一张冷,此时脸一板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极为骇人。 齐夫人打了个冷颤,白着张脸下了榻,哀声说: “别伤害我的儿子。” 齐夫人孙氏原以为是乱民闯入了府中,可是被挟持着往外走,她见到了立在外面的护卫,终是察觉了 不对。 这些人瞧着根本一点都不像乱民,反倒是更像官兵。 她人不傻,齐兆兴很多事都会跟她说,所以很快她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 孙氏心里一沉,明白约摸是淮安府的事还是没捂住,这是跟京城来的人彻底撕破脸了。 拿捏住了孙氏,又派人守住了院子,因为齐兆兴的子嗣都住在正院里。 齐兆兴儿女不多,只有两儿一女。 一儿一女是孙氏生得,还有一子是妾室生的。 不过那妾室早亡,实际上三个孩子都养在孙氏身边,大的有九岁,小的只有五岁,都是小孩子。 利用孙氏出城,剩下的这三个孩便是用来保平安的。 孙氏心里又惊又怕却不敢出声,临出院子时向宋引玉央求道: “姑娘稚子无罪,还请你放过他们。” 宋引玉转头看向孙氏,讥笑道: “你也知道稚子无罪,那外面饿死那么多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向齐兆兴说这句话?你怎么不劝他,让他开仓放浪,救济百姓。 你现在跟我说稚子无罪?” 孙氏神色一滞,憋了半天道出一句: “姑娘误会了,淮安府没有饿死人,你可以上大街上看看,大家都好好的。” 这话眼前的妇人也说得出口,她脚下一顿,眼里染起了熊熊怒火,她盯着孙氏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 孙氏被她的脸色给吓到了,呐呐不敢言。 宋引玉闭了闭眼压下怒火,脸上恢复了漠然,她说: “你放心,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动那三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闻言孙氏忙点头: “我会的。” 她嘴里诺诺说着要乖乖听话,但垂下的眼里却闪过一丝狠毒。 “将军,齐兆兴来了。” 有护卫来禀告,孙氏眼睛一亮。 “周将军万事小心。” 宋引玉郑重地跟周怀琅告别。 “夫人也是。” 说罢周怀琅押着孙氏从另一条道走了。 宋引玉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护卫说: “走吧。” “是。” 所有的护卫都已知晓了她的身份,且周将军有令,在谢大人醒来前,他们全部都要听谢夫人调遣。 此时自然听她令行事。 衙门的前门紧闭,外面齐兆兴已经带兵围了整个府衙。 宋引玉对抵门的护卫说: “开门。” “是。” 门外齐兆头和淮安府守备以及漳州知州带领兵马堵在门口,向外宣称是乱民闯入了府衙,他们是来捉来乱民的。 知州正义愤填膺喊到鼓舞气势,官兵门提刀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强攻了。 不防大门突然被打开。 所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他们看向了门内。 只见几个护卫簇拥着一女子立在门内。 那女子众人都没见过觉得眼生都看其装扮知道是个侍候人的丫鬟。 但那一身的气势看着又不像。 齐兆兴倒是稍一思索就知道这应该是就谢临安从京城带来的那个丫鬟。 他眉心一皱,觉得有几分意外。 谢临安如今身重剧毒这群人不该是群龙无首,被他亲自擒获吗? 所以眼下这些人该是紧闭大门殊死抵抗才对,怎么还主动开门? 且瞧着还不像是来自投罗网的。 “齐大人不去捉拿刺客,气势汹汹地带人跑来堵门是为何事?” 宋引玉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抬,眼神有了几分睥睨之色。 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丫鬟啊? 齐兆兴暗自思忖,心下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你是?” 宋引玉嘴角上扬,轻笑道: “齐大人见笑了,我性子好玩,遂扮做了丫鬟跟在夫君身边来了淮安府,还未正式与齐大人见过面。” 她虽在笑,可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我姓宋,我夫君便是谢临安,齐大人可叫我一声谢夫人。” 齐兆兴愣住了,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丫头居然是谢临安的夫人。 他极为诧异,又很快回过神来。 他甚至施施然地对宋引玉拱手行礼说: “原来是谢夫人。” 第78章 宋引玉扯扯嘴角…… 宋引玉扯扯嘴角: “齐大人还不走,愣在这做什么?” 齐兆兴是个老狐狸起先虽惊异于宋引玉的身份,但这会儿回过神来也不受她挟制。 齐兆兴正正经经地再施一礼,义正言辞道: “唐突谢夫人,只不过今日乱民作恶,闯入府衙,本官是来捉拿乱民的。” 借口找得再好也掩盖不住齐兆兴眼里的恶意。 显然他根本不惧宋引玉这突然出现的谢夫人。 谢临安已然中毒昏迷,群龙无首正是夺他命的好时机。至于宋引玉,不过一女子能阻得了他? 今日谢临安必死! 宋引玉看得真切,心里暗恨,她恨得真想现在就一刀杀了他。 但不行,寡不敌众硬来只会自取灭亡。 “原来还有乱民啊!齐大人真是失职,城中不仅有刺客乱窜还有时时生民乱。 我早先还听说,有瘟疫,漳州城如此不太平,齐大人该反省一二了。” 宋引玉神情严肃,接着叹息, “齐大人放心,府衙内有护卫,已经把四处护得跟铁桶一样。你的夫人,小公子和小女儿我都命人护好了,不会让乱民惊扰了他们。 府衙内有我在,大人尽可放心去捉拿刺客平民乱了。” 齐兆兴心一跳,第一次正视了面前立着的小丫头。 他打量起她,觉得她的确是貌不惊人,长相连他送入东荷苑的那四个侍女都不如。 可唯独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通透明亮,波流转顾盼生辉。 此时这双眼睛里透着凌厉,正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齐兆兴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这女子话里话外竟是在威胁他。 “谢夫人口口声声说的刺客,本官没看到,不知这刺客是从何而来?” “齐大人刺客出现在你漳州城内,你是此地的父母官,刺客从何而来就要问你了。” 宋引玉面露嘲讽,同样冷笑, “没抓到,不等于没有,齐大人失职,不等于没有。” “谢夫人真是伶牙俐齿,生了张利嘴。” 齐兆兴没那么多耐心再跟宋引玉掰扯这些,他的目的只是要谢临安死。 谢临安一死,面前这女子也得死。 “本官不跟谢夫人说这些废话了,走!” 说罢齐兆兴带着身后的官兵就要硬闯。 “我看谁敢!” 宋引玉厉声呵道。 女子声音本就尖细,她这一声大喊竟喊得所有人都听到了。 而门内也有护卫提刀匆匆而出,挡在宋引玉面前,对齐兆兴等人横刀相向。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即将动手。 “爹,爹。” “爹救我!” “爹……” 突然三道惊叫哭喊响起,齐兆兴定睛看去,立时色变。 宋引玉咬紧牙关,双手不停地颤抖。 终究是走到这一步,她本来不想把这三个孩童扯到人前来威胁齐兆兴的。 可是她绝不能让齐兆兴走进这门里一步,绝不可以。 “谢夫人,你对本官百般阻拦,又拿本官的孩子相威胁,究竟想做什么?是想包庇乱民吗?” 齐兆兴阴着脸看着宋引玉,语气森然眼里更是杀气四溢。 宋引玉扣住手心,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齐兆兴,慢声说: “我是看齐大人不放心非要闯进去,想来是齐大人想儿子女儿了,就让人抱来让齐大人看看,好安心。” “你这女子好生卑鄙。” 这回齐兆兴没有说话,他身边的那武将怒指着宋引玉的鼻子骂到。 这一骂反倒是可笑了,这罪孽深重的人不觉无耻,她还什么都还没做就卑鄙了。 宋引玉似笑非笑地扫过这些人,口齿清晰一字一顿地回道: “论卑鄙无耻龌龊,我比不上诸位。” 武将怒瞪双眼: “你……” “行了。” 齐兆兴打断了他的话,刚刚还恨不得吃人的武将涨红着脸不敢再出声。 “谢夫人想如何?” 齐兆兴问。 宋引玉敛了神情恢复了面无表情,只道: “我说了,齐大人该去抓刺客了,至于府上的夫人公子和姑娘,我会替大人照看好的。” 宋引玉算着时间周怀琅应该已经顺利出城了,差不多该把门口这些人轰走了。 这一局是宋引玉胜了, 齐兆兴看了宋引玉许久,纵使再不甘心,他还是得退了。 眼下还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就是暂且杀了不了谢临安,只有人在漳州城,他总是杀得了的。 齐兆兴狞笑着对宋引玉说道: “那就劳谢夫人好生照料本官的家眷了。” 说罢他脸上笑一收,率先转身离开了。 此时无人敢有异议反驳于他,只能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不过他们的人并没有全部撤走,仍然留有许多官兵围在府衙门口。 围便围,只要齐兆兴没有得逞进入府中,他就没有机会对谢临安动手。 暂时的危机退了,周怀琅也离开了,宋引玉提着的心却是依旧不敢放下。 她转身入了府中,护卫们也相继退回。 大门砰得一下关上。 “夫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周怀琅留下的护卫中领头的人皱眉问到。 宋引玉抿抿唇说: “等,剩下的只能等了。” 目前与齐兆兴已经撕破了脸,他们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宋引玉也想不出能做什么了。 唯有等,等谢临安养好身子,等周怀琅领兵回来是唯一出路。 宋引玉回到东荷苑时,非乐已经带来了大夫。 那大夫正在给谢临安诊治。 宋引玉见状心一颤,她站在原地竟不敢过去,她怕从大夫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大夫很快就诊完了脉。 所幸正与子鱼他们所言,谢临安中毒不深,只是毒性烈还是得好生解毒。 齐兆兴所用的毒并不是什么少见得不得了的毒,毕竟只是个知府,给他的时间又短所以能找到的毒只是一般。 不过于他而言,毒一不一般不重要,能要人命就行。 看完了病,大夫提起木箱子要走了,非乐忙跟上。 他还要去抓药。 宋引玉叫住了他: “非乐。” “夫人。” 非乐让大夫等一下,而后又看向宋引玉。 宋引玉抿紧唇,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大夫,压低了声儿对他说: “抓完药把大夫请进府里来住。” 非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 来了她的意思: “夫人是说……” “不要给人可乘之机。” 非乐神色一正,拱手应道: “是。” 现下的漳州城不安全,处处都是杀机。 宋引玉还记得沈归说过,能留在城中的人都是听话的人。 这些听齐兆兴话的人,很有可能也会在这个时候来害他们。 无关仇恨,只为了活下去。 所以宋引玉为了他们自己能活下去,也会学着使尽手段。 “夫人,周将军顺利出城了。” 子鱼禀告道。 他跟在了周怀琅的身后,亲眼看见他们驾车马车以齐夫人的名义出的城。 宋引玉嗯了一声,出去了就好。 她走近床边,看着谢临安苍白无血色的脸,眼眶一热差点落了泪。 可很快,她又把泪逼了回去。 不能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要坚强,她顶不住了谢临安该怎么办? 他护了她这么多次,她真正算起来也才护了他这么一次。 所以她一定要护好他,一定要的。 宋引玉看着谢临安,心里的害怕恐惧无措通通一扫而光,慢慢涌现出了无限的勇气。 “谢夫人。” 突然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宋引玉一怔,她转过身看去,才发现是瑞王。 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的脏污也洗干净了,露出了他俊秀又消瘦的脸。 “瑞王殿下。” 宋引玉起身唤道 瑞王苦笑,随即双手抱拳深深施一礼诚恳道: “这是我欠夫人的致歉。” 他道歉的是之前为了贵妃而冒犯宋引玉之事。 宋引玉看着他没吭声。 瑞王直起身后,又施一礼道: “多谢夫人救了我。” 这是为了今日宋引玉救他之恩。 对于瑞王两礼她都受了,她也受得住。 况且她仔细打量过瑞王的神色,见他确实是打从心底诚心诚意地对她道歉和感谢,宋引玉才受的。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以后别仗势欺人就好。” 宋引玉说。 知错就 改,她接受了她的道歉之前的事就算是揭过了。 “你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宋引玉其实很好奇这个问题。 瑞王本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出门在外身边也是带了人的,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该落得个做苦力的下场。 “为避开追杀,阴差阳错之下我去了巫河那地方做了苦力。” 瑞王叹了口气说到。 “齐兆兴知道了你的身份?” 听瑞王的话,宋引玉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瑞王当初一定是知道了淮安府发生了什么,所以齐兆兴才不会放过他。 可是转过头她又察觉了不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叹了一口气,瑞王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当初我到淮安府时正值干旱百姓民不聊生,但仍不见此地官员有何作为。 百姓已经开始饿死,官府仍不开仓放粮,我便派人来了府衙,让淮安知府齐兆兴下令开仓放粮。 齐兆兴知晓我在淮安后,开始阳奉阴违,粮倒是放了两次,可给百姓的都是生了霉的旧粮。 我见了后又派人去找他,他便说是手底下人做的。 之后他是搬出了新粮发放,百姓也顺利领到粮了。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来领粮食的都是城中的富户,真正穷苦的百姓还是一粒米都没有。” 说到这瑞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宋引玉听着也明白了一些事。 所以齐兆兴就是通过这个法子,既糊弄了瑞王,又将粮食卖给了城中富户。 “齐兆兴拿我当傻子欺瞒,我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可没想到我正打算亲自去找他,巫河之事就爆发了。 那日我正巧出门就碰上了来讨公道的灾民,问了几句知晓了真相。 当时我便深知不妙想赶紧离开,可为时已晚,齐兆兴很快将那些灾民当乱民抓了起来,他派出的杀手紧随而来,城门被封我走不了了。” 宋引玉皱眉问: “那你是如何逃过一劫又去了巫河做苦力?” “说来也巧,那日随灾民一同进城的还有一人,此人乃是江南首辅沈归。 齐兆兴未曾见过我,沈归身边又同样带了随从,样貌不凡,所以我 派人将齐兆兴的杀手引至他那儿。 让齐兆兴以为沈归才是我。” 宋引玉愕然地看着瑞王,半响才说: “你让齐兆兴以为,沈归是你?” “没错,齐兆兴的杀手都被引至沈归处,不过我把我身边的护卫也都放去保护沈归了。” 此事毕竟是他做得不地道,遂他不可能让沈归被杀。 瑞王身边的护卫是以前跟着他帮皇帝夺皇位时的暗卫,个个功夫了得齐兆兴派去的杀手根本不是对手。 “我必须要离开漳州回京,将淮安府的真相禀告皇兄。 但齐兆兴死咬我不放,无奈我只能出此下策,转移了齐兆兴的目光让他不再盯着我,我才有机会离开。 我在漳州城中伏蛰许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得知齐兆兴要把之前抓的百姓送出城去。 我便混入其中,却没料大意之下中了招,不仅没脱身反而差点泄露了身份。 所以我只能接了沈归的身份,藏身在这些百姓中,这才勉强保住了命。” 宋引玉无言,她想起沈归跟她说的,被追杀一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沈归倒霉,还是瑞王倒霉。 第79章 宋引玉欲言又止…… 宋引玉欲言又止看着瑞王,还是开了口说: “你可知,我为何会跑去巫河堤坝。” 这事当初是被齐兆兴瞒得严严实实的,瑞王见到她时也是意外,后来一想以为是谢临安派她去的。 这会儿听她一说,竟还另有隐情? 宋引玉也不知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他,只说: “是沈归。” 接着她将遇见沈归的事全都告诉了瑞王,包括到现在为止,沈归都不知道他是替了瑞王,所以才被齐兆兴追杀这件事。 瑞王听后当场就愣住了,实在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 想当初他利用沈归改换身份,转移了齐兆兴的注意力。 在落入囹圄时,又阴差阳错因沈归被救。 无论如何,是他欠沈归的人情了。 看着瑞王不断变换地脸色,宋引玉开始琢磨起另一件事。 眼下周怀琅人是出去了,可城门已关,照齐兆兴的做法来看,不杀了他们一干人等,是不会再开城门的。 所以周怀琅再回漳州时,必须得有人给他开城门,引他进来。 否则大动兵戈真起了大乱子得不偿失,能智取的还是别用蛮力来的好。 之前宋引玉一心把人送出去没想到那儿去,可方才与瑞王深谈,她突然想到不若就把瑞王送出府与沈归汇合。 反正沈归身边有他的人,沈归自己也有人。 这两个人聪明有城府,凑在一起手里又有人,想来事情交到他们二人手上是能成的。 越想宋引玉越觉得这是个方法。 不过这事风险也极大,出了府衙瑞王便会时时处于危险之中,宋引玉拿不准他会不会同意。 但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她也不会勉强,左右不过另想法子。 “瑞王殿下。” 犹豫再三,宋引玉打断了瑞王的沉思,开口道。 “周将军已经出城,不日就会领兵折返,届时大军在握,可一举拿下齐兆兴一干人等。 只是如今漳州城城门紧闭,齐兆兴手里还有淮安府的兵马,此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起了兵祸。 百姓才历经旱灾,已经折腾不起了。 所以我想,要是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他们才是好的。” 瑞王闻言立马就听懂了,他正色道: “夫人想我如何做?” 宋引玉抿抿唇,认真说到: “我想,你和沈归去替周将军开城门。” “好。” 瑞王没有犹豫,满口答应了。 他答应地太快,宋引玉反倒是不安了。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跟他说: “你要想清楚,齐兆兴的杀手还在追杀你。” “无妨,他杀不了我。” 说着瑞王叹了口气, “与其困在此地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出去做些能做的。” 宋引玉观他说话应是句句出自真心。 不过反过来想想也是,这怎么着都是他家的江山。 大晋皇室只剩下他和皇帝两个人了。瑞王虽然在贵妃的事上糊涂,但大事大非上还是分得清的。 莫名的,以前一想起这人就觉得他面目可憎的,宋引玉这会儿见他比之前要顺眼多了。 她想了想目前的形势又说道: “齐兆兴盯我们盯得紧,得找个机会把你无声无息送出去才好。” 越没有声息瑞王才越安全。 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前行事急不得。 此事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现在整个知府衙门被掌控在手里,各处也都需要看着,特别是那些管事,醉酒醒来发现府衙里变了天,吓得差点没昏过去。 这一遭过后,纵使齐兆兴夺回了衙门恐怕也会因他们喝酒误事,要了他们的命。 因此看来,反倒是跟着谢大人还有一线生机。 抱着这样的想法,管事们居然诡异地老实了起来。 毕竟齐兆兴到底有多心狠手辣,他身边的人的最是了解。 傍晚时侍画三人也醒了,一出门就见院子里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府中更是有着不同以往的气氛。 侍画是个聪明人,又有眼色,她第一反应就是找到了侍墨,不多时就差不多摸清了形势。 她心惊于宋引玉的身份,转瞬就明白过来,是她们几个的疏忽没把人才看住才有就今日的事。 侍画身份又与那些管事不同,她爹是是县官,是做了多少恶的,齐兆兴一倒她同样逃不了。 可如果齐兆兴赢了,她同样不 会有什么好下场。 侍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只能回房闭门不出。 她看得明白,所以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她要不要投诚谢大人去搏得一线生机? 其他几人见她脸色不好,后知后觉也知道处境艰难,便跟着回了房了。 该处理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厨房送来了饭菜,宋引玉本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进去。 饭要吃才有力气,不然怎么能与齐兆兴等人周旋下去。 夜里谢临安身边需要人守夜,宋引玉本想自己一个人守了,但她身体并不如常人康健,肯定受不住。 子鱼和非乐也不同意,最后商量了一番,才定下,她守至亥时,其余的让他们二人来。 有飞虫扑入烛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宋引玉呆呆地看着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人,像是突然被这声音给惊醒了一般。 她抿了抿唇,倒来水,端着水杯一点一点润湿了他干涩的唇。 她做得很细致,就像她病时,谢临安照顾她那样。 做完这些后,她把杯子顺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然而等她再抬眼时,却见谢临安的睫羽颤了颤似是想醒过来一般。 宋引玉一怔,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她真的看见那双瑰丽的眸子里溢满了温柔却印出了她的身影。 宋引玉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倾身靠近他: “夫君。” 话一出声音哽咽了。 “窈奴,莫哭。” 谢临安苍白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心疼,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仍想抬手碰碰她,为她擦掉眼泪。 宋引玉握住他的手,而自己早已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泪流满脸。 她扬起声音冲外面喊人去叫大夫。 “莫怕,我没事。” 谢临安从未见过小姑娘哭成这样,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 宋引玉自己也从来没哭得这么惨过,她吸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露出个挤出个笑来,说: “我不哭,我不怕,我是高兴,我是喜极而泣。”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安慰着对方。 嘴里说着不怕,但其 实宋引玉是怕的。 只要一念及他中毒时的模样她就怕,觉得恐慌。 她害怕他出事,害怕往后身边再也没这个人了。 强烈的恐惧摄住她的心神,让她甚至不敢再往下深想。 但也正因为这份害怕,宋引玉反而更坚强。 她怕会失去他,所以更想要护住他。 可是在旁人面前再撑得住,到了谢临安面前都破了个稀碎。 很快大夫匆匆来了。 诊完脉嘱咐了几句,又命人熬了药,让谢临安喝下去后又匆匆的走了。 一番折腾后,众人退下。 子鱼和非乐对视一眼也没提要和宋引玉换着照顾谢临安一事了。 待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后,谢临安说: “夜里下面冷,到床上来。” 宋引玉没有拒绝,她脱掉鞋袜和寝衣爬上床躺在谢临安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似一眨眼这人又要消失了一般。 “别怕。” 谢临安垂眼看她,知道这次吓着她了不由得再次安抚道。 “嗯。” 宋引玉轻轻应到,然后安静地躺在他身边。 心里尽是安宁。 只片刻后,她又重新开了口,慢慢开始讲述了从他昏迷过后发生的所有事。 事无巨细没放过一点。 谢临安一直安静地听着,眼神包容温和。 “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虽是表面撑了那么久,可宋引玉自己都拿不住她做的事到底有没有问题,会不会出事。 “你做得很好,窈奴做得很好。” 他说。但这话也是发自心底。 虽日常不显,但他一直都知道小姑娘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娇柔脆弱。 她聪明,胆子大,遇事冷静,行事条理清晰,平日里虽依赖于他,可对所有事情都心里敞亮。 谢临安一直很相信他的小姑娘。 不过他还是担心她会怕,会伤心。所以今日那口酒他知道中毒后本想强撑着回来再闭眼的。 可是在路上他还是撑不住了。 昏迷以后,他也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才终于醒来,也只是想看她一眼,怕她只会背着人偷偷哭花了眼睛。 奇异的是,宋引玉看明白了他眼里意思,她咬咬唇,握住他的手,还红着的眼眶又湿了。 她其实很想说对谢临安说,她其实很怕的,她自己总会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的去想。 甚至万一这次齐兆兴用的毒是毒性更烈的剧毒呢? 可是看着谢临安苍白的脸她一句也说不出口。 宋引玉咽下哽在喉间的难受,将脸埋入他的颈窝,轻声说: “你别担心,听大夫的话好好养身子,我会帮你看好一切的。 周将军带着兵符出城了,说准明天后天就回来了。 等你好了我们就能回京了,然后我们一起去鹿鸣湖骑马,去庄子上烤羊吃,还要放风筝。 夫君我想京城的臭豆腐和食锦阁的点心了,还有父亲母亲他们……” 谢临安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慢慢再次陷入了昏睡中,只是这次他始终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有了笑意。 第80章 谢临安夜里醒来…… 谢临安夜里醒来与宋引玉夜话几句后,精神不济又昏睡了过去。 大夫言,他身体内的余毒要一点一点排出,这段时日身子虚弱会有昏睡的迹象,能夜里醒过来一遭都是强撑着的。 宋引玉依偎在他身旁,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心里越发安宁。 与此同时,齐兆兴那方却是睡不着了。 谢临安一日不死,那都跟脖子上悬了一把刀一样随时都会掉下来要人命。 县衙里灯火通明,坐满了人。 几位知州并离漳州近的知县,都一副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的模样。 齐兆兴阖眼坐在主位,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扶手上,发出哚哚的声响。 这几下也是敲在了众人心底。 突然门外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齐兆兴刷地睁开双眼,目光锐利。 漳州守备钱威更是等不及起身迎了上去,急急问到: “如何?” 来人身着黑衣身手矫健原是军中的一名校尉。 他此时面色难看,轻轻摇了摇头。 钱威双眼一瞪,怒斥道: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 那黑衣人双手抱拳垂首解释道: “将军,大人恕罪,实在是那府衙被护得更铁桶一样,我们的人刚攀上墙头,里面的护卫直接发令射箭,不留活口。 我等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幸事了。” 说到最后黑衣人声音越发低了。 钱威却是越发恼怒: “果真是废物,要你们去杀个人,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要你们去救人,还是一无所获。 你说要你们何用?” “行了,骂来骂去都是你手底下的人,他是废物,你就是蠢材!” 齐兆兴沉着脸,看着钱威训斥道。 刚刚的威风凛凛的孙威顿时涨红了脸不敢吭声了。 漳州知州说到: “大人,这事可拖不得了,自打谢临安来了以后我们这一干人等夜里谁睡安稳过? 现下他中毒一时半会儿人死不了,我们得趁热打铁。 大人,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跟着附和,点头称是。 齐兆兴想 得比谁都清楚。 “不然明日我们硬闯,先把夫人和小公子他们救出来。” “我看可行,届时我们调用五百兵力,直接杀进去。他们必定毫无还手之力。” “没错,直接杀进去,过后上报朝廷便直说是乱民做乱。” 一众人越说越觉得可行。 齐兆兴未置一词,安静地坐在那儿眼神明明灭灭神色甚是阴郁。 半响,他才开口道: “你们以为当今皇帝是个蠢的?” 他眼神掠过众人,目露嘲讽。 议事厅没顿时一静。 “你们别忘了,驿馆里还有人住着。” 经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这才想起来,没错,除了谢临安,户部的主事和京城来的那个身份不明的将军带着人还在驿馆。 幸而已经试探过了,这两人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们动手也快,发觉谢临安查到了东西,拿了证据后直接就动了手。 可真要闹腾大了,那两人不可能无知无觉。 一旦心中存了疑虑,回京过后,皇帝必不会善罢甘休。 死了谢临安,还有其他人会来。 “那,大人的意思……” 有人看向齐兆兴,试探地问到。 齐兆兴冷笑两声,整张脸却彻底沉了下去。 他眼里的狠毒满满溢出,在场地人听得接下来的话,无不心里一寒,脊背发凉。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得先有了老子才有了儿子,我若出事他们,照样活不了。” 一夜过去,宋引玉对县衙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起身后,她见谢临安的脸色又好看了几分,心里安稳了不少,随后就开始思量如何把瑞王送出府去。 周怀琅快马加鞭约摸最多三四日就要回来,而且还要算上瑞王和沈归谋划的时间。 所以就这一两天必须让瑞王悄无声息地出府。 她正发愁时,领头的护卫匆匆赶来向她禀告: “夫人,齐兆兴带人又来了,说完抓乱民。” 宋引玉一怔,突然就笑了: “真是打瞌睡送枕头来。” “夫人?” 宋引玉看护卫疑惑的模样摆摆手笑到: “无事。” 她大约猜到了齐兆兴会这样做,早有了预判也有了应对之法她自然是不慌。 她说: “你先去把瑞王殿下请来。” “是。” 瑞王来得很快,他几乎是一听到宋引玉找他就知道,时机到了他该出府了。 “夫人,我该走了。” 瑞王一到,宋引玉一见他神色,便知多余的话不用多说了。 “我会在前面拖住人吸引众人注意力,其余眼线子鱼会帮你除了……” 顿了顿她认真说到: 你,万事小心。” “夫人亦是。” 看着瑞王走远了身影,宋引玉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走吧。” 宋引玉没到时,府衙大门紧闭,任外面的人怎么敲都不开。 而她一到,护卫便开了门。 几名护卫护着她出了门。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宋引玉一眼就看见了齐兆兴等人眼下发青,面露疲色显然是一夜未睡。 她嘴角一翘脸上多了些幸灾乐祸的笑: “齐大人刺客抓到了吗?大早上又跑来这做什么?” 齐兆兴盯着她,片刻后意味不明地笑了道: “谢夫人,本官的人正是追刺客追到了府衙里来了。” 不管是刺客还是乱民都是借口,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宋引玉还真没兴致和他掰扯这些,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只淡淡一笑道: “是吗,原来昨晚来的人是刺客。不过齐大人放心,昨晚来的刺客已经伏诛,没跑进去,你的家眷也没惊扰。” 齐兆兴闻言双眼微眯,瞧着宋引玉好一会儿,过后似是耐心告罄,嗤笑道: “天真。你以为本官这么简单的,就任你拿捏了? 不过是子嗣罢了,本官往后能续娶继室,生子育女不是难事。” 虽猜到此人心狠手辣,但此时亲耳听到这话宋引玉还是不由地心里一凉。 她自己自小就得了父母十成十的宠爱,别说是让她丢掉命了,就是她伤了一块肉,她爸都能割地赔款地哄她半天。 来了这个时代宋家父母更不消说,原主身体不好,一直都是想方设法地保住她的命。 可齐 兆兴却为了自己轻易放弃自家孩子的命,这心不可谓不狠。 宋引玉忍不住讥笑道: “你也配当人父亲。” 齐兆兴闻言咬牙切齿道: “你欲杀我子,杀子之仇不同戴天,我必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我配不配当父亲,你就去阎王爷那儿问吧。” 说罢他一扬手道: “乱民作祟,刺客横行,谢大人如今生死不知,走,都随本官去看看谢大人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他话音一落,身后跟着的众人立马就往少逼近。 宋引玉身边的护卫见状赶紧护在她身前。 “慢着。” 宋引玉厉声喊到。 “谢夫人还有话说?” 齐兆兴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 死到临头他看她还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且此女子可恨,待她死后,他定要把她的尸体丢去喂野狗。 他眼里杀意浓重,宋引玉看得一清二楚,她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 “齐大人心狠,要弃儿子女儿不顾,可不知有没有问过齐夫人。” 齐兆兴眼皮子一跳,心里涌现了些许怪异他不由得敛住皱眉问到: “你什么意思?” 宋引玉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 “齐兆兴你恶贯满盈,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每一条都足以让你脑袋搬家。 我不清楚齐夫人究竟知道多少你的恶事,不过我清楚的是,要是你敢害了她的孩子,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齐兆兴终于警觉起来,很快他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他目光盯着宋引玉,招来了钱威低声问: “夫人有没有离开漳州?” 钱威被问得愣神,他并未接到消息有人来报夫人离城了。 “你不知道?” 齐兆兴声音压得再低,宋引玉也听了些进耳朵。 她深觉可笑,周怀琅带着齐夫人离开时,可是关了城门又开的。 “齐夫人已经于昨日离开漳州,她出城时漳州的城门已经关了。 下面的人居然没跟你禀告,齐兆兴你注定要败了,老天都在收你的命。” 宋引玉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其中不知是哪个关节出了错,齐兆兴居然对 齐夫人和周怀琅离城一事一无所知。 所以已经走了这么久的周怀琅不会遇上刺杀了,他能一路顺利了。 笑着笑着,宋引玉的眼眶便湿了。 安全便好,所有人都安全才好。 齐兆兴脸色难看至极,因为怒意他的脸变得狰狞。 他气得呼哧带喘: “还不滚去查清楚。” 钱威脸白了白,急忙离开。 宋引玉笑够了,她抬手指着齐兆兴,说: “齐大人也该滚了。” “你这贱人!” 齐兆兴目眦欲裂地瞪着宋引玉,满脸的恶毒。 宋引玉却是不怕了,她冷笑道: “贱人骂谁呢。” “你……” 齐兆兴简直恨毒了她,宋引玉也显得尤为冷酷: “齐兆兴,你想杀人灭口是杀不尽的。 你今日若敢伤我们半分,我们的人就会让你夫人知道你今日的话。 知道你是如何害了她的孩子,你信不信她定会上京去告御状。 齐兆兴天都不容你,束手就擒吧。” 第81章 齐兆兴面色难看…… 齐兆兴面色难看到了极致,整张脸狰狞得犹如恶鬼。他死死地瞪了宋引玉许久,到底是没敢赌这一把,带着人再次退了。 临走前他的那一个凶恶残忍的眼神足够让人心生畏惧。 奇异的是宋引玉并没被吓到,她的心底甚至再平静不过。 纵使她很清楚,她挡不了齐兆兴第三次了。待他再来时,周怀琅若还没回来,她就真的没折了。 冥冥之中她却有预感,周怀琅一定能赶回来,他们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的。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宋引玉转身走入门中,府衙大门在她身后紧闭。 回东荷苑时,恰好赶上了谢临安醒来正在吃药。 他看起来依然苍白虚弱,可眼里有了神光,那毒药虽伤了他元气,但幸好并无大碍。 宋引玉脸上不自觉地挂起了笑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谢临安刚喝完药,嘴里发苦微微蹙眉。 “甜吗?” 宋引玉将荷包里的蔗糖塞进他嘴里,眉眼弯弯地问到。 她的蜜饯早吃完了,这蔗糖还是她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谢临安抿了下,甜渍渍的蔗糖味慢慢散开,冲淡了苦味,他眉心一松,眼角酝出了笑意: “嗯。” 宋引玉把装满了蔗糖的荷包提在手里给他看,笑着问: “还要吗?” 谢临安没有拒绝,轻轻点了下头。 宋引玉没想到谢临安这么怕苦,素日很少吃糖的人竟还要。 她想着又拿了一粒放进了他手心。 谢临安抿了抿嘴里的蔗糖,感受着那股甜味,然后拈起手心的糖块送进了宋引玉的唇边说: “很甜。” 宋引玉呆了一下,接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张嘴将糖含在嘴里,笑眯了眼。 果然很甜。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引玉将所有事都抛诸脑后只一心一意地细致照料起谢临安。 她怕出事,让子鱼非乐都别再出府。 之前虚与委蛇倒是无妨出去顶多身后跟个尾巴,眼下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说不准齐兆兴会干出什么事。 一时间,他们算是彻底被困在府中了。 幸好齐兆兴短了谁的吃,也不会短了自己府中 的。 府衙里的粮食堆积如山,各种肉食菜品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屋子。 所以他们这会儿就是不出门也不会缺了吃。 如此闭门不出困在这府衙中,整日地待在东荷苑里,细想起来还有几分像以前宋引玉才嫁进谢府时的模样。 不过这一回反过来需要人照料的成了谢临安而已。 每日陪着谢临安在院子里散步时,感受着凉爽的微风和树上的蝉鸣声,竟是有了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外界的凶险通通都被挡在了小院之外。 谢临安走久了易精神不济,因而走不了多久两人就会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歇息。 有时太阳大天热,宋引玉也会拿上一本书坐在榻边字正圆腔地念书给他听。 只是她念的书就像读书时朗读课文一样毫无感情别说谢临安了连宋引玉自己念着念着都昏昏欲睡。 不像谢临安,虽同样语调没什么起伏,可他念着就是要好听得多。 等谢临安身在再好些时,他也会招来子鱼非乐议事。 这一日宋引玉刚出门想给他换杯热茶来,刚出来合上门,转身就看见了是侍画踌躇不决地站在院中。 一见她出现,侍画脸色有片刻的别扭,但还是老老实实恭敬地行礼道: “夫人。” 宋引玉稍微有点惊讶,她走近审视了一番侍画方问到: “你有何事?” 侍画低眉顺眼立在那儿,听到她的问话后,咬了咬唇,随后猛的抬起头说: “夫人,我要事禀告。” 说了她怕宋引玉不相信她,又补了一句, “是一桩有关藏粮的秘密。” 这几日侍画看得明白也想得清楚。 谢大人是朝廷首辅,若是那日齐兆兴真将人毒死了,整个淮安府的罪孽彻底掩盖事情也就一了百了了。 可谢大人没死,那败得就注定是淮安府的大小官员,这其中也包括她爹。 侍画更明白,她爹犯得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她和她娘一样难逃罪责。 而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她和她娘的命。 将功折罪也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好,只要能保住命就是最好的。 而恰好,她就知道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原是她娘留给她保命用的。 眼下是将这些事说出来的最好时机 宋引玉闻言神情一顿,目光灼灼地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说的是真话后,道: “稍等。” 她低声说了一句后,就转身敲了两下房门推门进去了。 侍画站在原地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安。 不多时,宋引玉出来,她说: “跟我来。” 侍画掐了掐自己,竭力保持镇定跟着宋引玉进了门。 一进去她便看见了坐在屋内面色稍显苍白的谢临安。 谢临安容貌之盛,眉眼却稍显冷淡,侍画看了一眼后,就忙低下头不敢看第二眼。 “你有何事,说吧。” “是。” 捏了捏袖口,思及眼下的境地,侍画心一横说到: “小女知道齐大人将官府粮仓的粮食藏在了哪里。” 宋引玉倏地转头看向她,实在是没料到侍画居然藏了这么个意外之喜。 周怀琅暗中探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到,侍画居然知道。 谢临安眉眼微动也有些意外,只是他素来行事不动声色四平八稳的,他开口时,宋引玉甚至没听到他话里有多余的情绪: “你想要什么?” 侍画能把这个秘密藏这么久都不露声色,这显然是她的保命符,不可能轻易和盘托出。 果然,下一瞬就见侍画大着胆子说道: “小女想求大人饶我与母亲一命。” 这要求倒是不出所料。 不过谢临安并未立马答应,没人说话屋内很快陷入了安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侍画越发不安,身上出的汗已经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吓的。 她悄悄抬眼窥见了谢临安面无表情的脸,心中顿时拿不定这事是能成还是不能成了。 哆哆嗦嗦这身子,侍画心下忐忑。 幸好半响,她终于听见谢临安淡淡的声音想起: “可。” 侍画紧绷地心绪一松,她身子一软差点栽倒。 稳住身形过后,她郑重地磕头道: “多谢大人。” 待她再直起身子时,便开始将齐兆兴藏匿粮食的地点说出。 原来侍画的父亲乃是渭州夷山县的知 县。 夷山县因境内一座绵延不绝地大山夷山而命名。 此山比之苍山更大,更苍茫。那里密林茂盛,大树层叠山路四通八达,连附近经验最老道的猎人进去一个不慎都有可能会迷路。 夷山也是整个大晋有名的大山地势复杂山路陡峭,连通了三府,也无疑是最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当初齐兆兴将粮食送入了这座山里,藏进了洞穴中。 此外,还有一事侍画拿不准,她曾听说,齐兆兴除了藏粮食好似还往山中藏过金银。 只是金银一事乃是齐兆兴自己人办的,她不确定。那粮食却是动用了她父亲的人,所以这点十分清楚。 夷山谢临安很清楚,当初周怀琅就是在这座山里找到的灾民,却没找到粮食。 也对,人毕竟是活物,有动静更易发现,粮食是死物,堆在山里的某个洞穴内还真不容易找到。 事实上上,侍画虽是夷山县人,但并未进过夷山,她也说不出粮食藏在哪里,她把话说完以后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副地图。 这地图里画的就是藏粮的地方。 宋引玉还多看了一眼,不得不说齐兆兴的确是个老狐狸,他仗着夷山大,那些粮食居然分成三批藏在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而且那地方瞧着极为偏僻曲折,要不是有侍画这张图,还真不易找到。 当然有了地图后,谢临安并未急着让人去找。 因为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养好他的身体,以及拿下齐兆兴,其余的都可以往后挪。 一晃眼的功夫,三天的时间就过了,周怀琅依然没有消息。 出了府衙的瑞王也没有消息。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谢临安的身体渐渐好转已是一日好过一日。 另外,算一算时间齐兆兴大约也快上门了。 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思虑地差不多了。 如今他已经陷入绝境,他多半也查到了,那日出城的除了齐夫人外,还有周怀琅。 所以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单单是只杀一人就能解决了。 逼到绝境的人为了活命,自然会进行绝地反击。 困兽之斗最是可怕。 果然这一日,他们用完早膳不久,护卫来报,齐兆兴带着大批人马要强攻了。 如此紧急下,是该慌乱的时候,宋引 玉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谢临安神色凝重,他眉头皱了皱,起身就要往外走。 宋引玉抿了抿唇忙跟上: “我跟你一起去。” 谢临安脚下一顿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本不想将小姑娘陷入这般危险境地之中,然而他见到她面上的坚定和不容拒绝,终是点头应下了: “走吧。” 他们到时,门外已经被堵个水泄不通,子鱼和非乐来报,除了正门,其余出口都有人把守。 整个府衙被围了个严严实实,连只蚂蚁都出不去了。 此时大门紧闭,护卫没有命令不敢开门,宋引玉抿了抿唇凑在门缝隙往外看,只见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头。 所有的官兵都拔刀相向冲着大门,铮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宋引玉心里一跳,看来这次齐兆兴是动用了军营的官兵。 她不由得动摇了心神。 周怀琅到底何时才能回来? 外面一片肃杀,门外传来了齐兆兴嘶哑的声音: “谢临安,你何苦一再相逼,这天底下的贪官污吏不止本官一人,你为何偏偏死抓着本官不放?” 宋引玉目光一转就看向了齐兆兴。 他面色癫狂,看着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双目中布满了红血丝,眼下青黑整个人憔悴至极跟一下老了好十岁一样。 看得出来他许是这几日就没睡过。 宋引玉不禁回头看向了谢临安。 “过来,别伤了。” 谢临安对她招招手说到。 宋引玉点点头,跑回了他身边。 外面齐兆兴话没停接着说: “谢临安你为何要与本官作对?本官当日就该杀了你。” 这话听着刺耳,宋引玉磨磨后槽牙,恨不得冲出去先砍齐兆兴一刀。 “谢临安你别得意,本官就是死都要拉着你垫背。 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听着格外渗人。 而他话一落,外面有人一声大吼,接着官兵开始强攻。 有人抬来了圆木,撞击大门。 咚咚的几声闷响,原本牢靠的大门开始剧烈摇动。 宋引玉咬紧牙关,浑身紧绷。 周怀琅,你怎么还不回来? “别怕。” 正当她紧张不安时,手心突然一暖。她抬头看去,见到了谢临安眉目温和,带着安抚地意味。 她想笑,扯了扯嘴角没成。 宋引玉敛住了神情,抿紧唇用力地回握住谢临安的手。 “我不怕,夫君,我会陪着你。” 府衙的大门本就有抵御外敌的作用,齐兆兴即使强攻,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 除了大门处,府衙四面高墙还有其他的角门同样有官兵在闯入。 子鱼非乐与护卫头领分别领着护卫抵御。 府中原本的侍从丫头,早就躲起来瑟瑟发抖不敢出来了。 随着外面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府中的护卫很快落了下风。 他们手里的人太少了! 宋引玉叹息。 “哈哈哈,谢临安带着你的夫人出来束手就擒吧,本官会给你们留一具全尸。” “谢临安,出来受死吧,本将军会给你一个痛快。” “谢临安出来受死!” “谢临安出来受死!” …… 外面的人嚣张的声音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人叫嚣着要谢临安出去受死。 宋引玉气得浑身发抖,死死咬紧牙关。 “走,我们快走,走。” 宋引玉受不住了,她不能坐以待毙,谢临安必须活着。 她拖着谢临安往府里走,她要把谢临安藏起来,藏起来免得被齐兆兴等人伤害。 “窈奴。” 谢临安没动。 宋引玉抬头惶惶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很温柔,谪仙般的样貌在阳光下像是透着光华,不染尘埃。 他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脸,动作很轻,仿佛重了就会将她碰疼。 宋引玉在他的一举一动和脸上的神情中看见了浓浓的绻缱。 很快他又抽回了手,垂下眼睫遮住了眼里的所有情绪: “带夫人走。” 宋引玉猛的抬头看他,咬牙切齿道: “我不走。” 谢临安没有理会她,脸上的表情极淡,再次命令道: “带夫人走。” “是。” 有护卫上前来,拉着她要走。 不知道要去哪儿可能会先把她藏起来,就像她想的那样,等危险过了,再出来。 “不,我不走,谢临安,谢临安。” 宋引玉开始剧烈地挣扎,她被护卫强硬地拖着走,她回头看向谢临安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但那人刚刚有多温柔,现在就有多狠心,不论宋引玉怎么喊,怎么叫,他就是不回头看她一眼。 “谢临安!” 宋引玉的声音逐渐凄厉起来,心里涌起了强烈的绝望。 她恨自己为什么想不到更妥帖的办法,为什么她这么笨,为什么要自视甚高自作聪明,为什么要寄希望在别人身上。 要是她再自私些,不管别人的死活,当时就利用齐夫人把谢临安送出去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之事。 “周怀琅,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宋引玉慌乱得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府衙的大门快要被破开,看着谢临安一动不动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声音充满了质问。 周怀琅分明说过他至多三天就能回来,可已经整整过了五日了。 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正当宋引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时,地面突然开始震动,震动越来越强烈地上的小石子被弹起。 恍惚间宋引玉听见了重重马蹄声往这里疾奔而来。 她神情一滞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挣脱钳制住她的护卫,大喊道: “谢临安,是周怀琅,是周怀琅回来了。” 她跑回了谢临安的身边,急急地说道,她的眼泪还没止住,依然大颗大颗往下掉。 但当她看见谢临安的脸时,什么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看见了他发红的眼眶,和眼下流下的一滴泪。 看见了他脸上悲伤与冷漠交织。 原来他跟她一样,她的哭喊让他伤心,绝望的境地让他伤心。 所以他流泪了。 霎时间宋引玉泪如雨下,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抽泣哽咽着说: “你别把我送走,我想和你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宋引玉哭得脑袋发蒙,仍然听见了周怀琅大吼道 : “谁敢再动,格杀勿论!” 他话里带着十足的震慑性,然后又是齐兆兴气急败坏的声音: “给本官杀了他,杀了他!” 到底是谁杀了谁,宋引玉看不见,但她听见撞门的声音消失了。 宋引玉从谢临安的怀里出来了,抹掉自己的眼泪。 然后她仰头看着他,看见他脸上的泪珠,抬手轻轻擦掉,最后破涕为笑说: “周怀琅来了,我们谁都不用走了。“ 谢临安低垂眉眼细细地用眼睛描摹她的眉眼。 须臾他什么都没说,只牵住了她手往门口走去。 “开门。” 随着一声令下,府衙大门被慢慢打开。 门外面周怀琅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一柄长刀架在一脸齐兆兴的脖子上。 身后跟着的有瑞王,沈归还有许许多多的骑兵。 周怀琅终于回来了。 第82章 朱红色的大门外…… 朱红色的大门外面已经被撞得破烂不堪,摇摇欲坠,若再迟一步,就真的该被撞开了。 门外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味,宋引玉还没看清是什么状况,眼睛已经被谢临安蒙上了。 他一手轻轻罩在她的眼睛,一边垂首低声耳语道: “别看。” 其实不用看,宋引玉也能想象得到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抿了抿唇,她轻轻嗯了一声,但片刻后她又反悔了。 宋引玉拉下谢临安的手,紧紧抓住有些颤抖,声音平静地说: “我不怕,我想陪着你。” 没了阻挡眼前的景象印入眼帘。 那么重的血腥味,死的人自然不少,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连铺在地上的青石板间的缝隙里都填满了血。 看着很骇人,但宋引玉真的不怕,至少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些人不死,死的就是他们。 她怕死,怕和谢临安生离死别。 方才强烈的恐惧填满了她整个人,现下也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与之相比,那些死尸又算什么。 宋引玉瞥了一眼死人,就看向了活人。 齐兆兴面无血色,双眼发愣似是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他身边跟着的那些知州知县也都被拿下了,哆哆嗦嗦的满脸绝望。 “谢大人,谢夫人,在下回来迟了。” 周怀琅风尘仆仆嘴唇干裂,双眼里全是血丝,下颚冒出了胡须,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沈归和瑞王则好上许多。 “不迟,辛苦周将军了。” 谢临安笑着说到。 宋引玉发红的眼眶又湿润了不少,她冲着周怀琅一笑,真心实意说到: “谢谢你,能赶回来。” 周怀琅能在最后关头赶回来实属不易。 离淮安最近的地方是宁南府,从漳州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差不多三日就能打个来回。 周怀琅出城后不敢耽搁找个地方扔下齐夫人,砍掉拴马的缰绳后后,就骑马直奔宁南府。 他一路上走得艰难,出了漳州没多久,便开始追杀不断。 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死士,不杀了他誓不罢休。 周怀琅一路走一路伤,连敷药的时间都 没有,只撕了一截衣服缠住伤口又继续上路。 好不容易到了宁南府,周怀琅强撑着一口气拿着兵符入了城,在见到宁南知府后人就晕死过去了。 高烧一夜,情况十分凶险。 大夫诊治开了药,一退烧他就不顾宁南知府劝阻,领着兵马出发,紧急往回赶。 这才是他会晚了这么久的原因。 事事都惊险所幸大家都平安无事。 不过对于周怀琅被人追杀一事,那些杀手的来历还是令人存疑。 宋引玉清楚地记得,齐兆兴他压根就不知道周怀琅出漳州城。 换个说法,他连周怀琅的存在都不知晓了,如此又哪儿来的那么些高手。 况且齐兆兴能派出的人,都是本地守备军里的人,功夫实属一般,连沈归都杀不了。 又怎么可能伤得了周怀琅? 所以,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关于这件事倒是审问过齐兆兴,但他自从被抓以后,便闭口不言,无论问他什么都不说。 脸上更是看不见丝毫惧怕,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这人的表现说明,他要么不怕死,要么是有所依仗。 两者之间,宋引玉更愿意相信后者。 想想也是,他敢明目张胆做这么多事,背后要是没人才怪。 如今他越不说,越能说明问题。 侧面而言,淮安府的事远远还不算完。 此时他们就像是刚刚掀开了真相的一角而已。 谢临安想得比宋引玉自然是更深,因而他没有着急一定要从齐兆兴的嘴里问出些东西。 提审他过几次后,就没再管过他。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安顿好灾民赈灾收拾残局,清算淮安府其余大小官员,还有那修了一半堤坝需要处理。 瑞王带人去了其他州县,凡是涉及此案的该抓的都抓了。 齐兆兴在此地经营多年,不少官员或强迫或自愿都与他牵扯不清。 那些贪污腐败的勾当更是不消说,几乎就没几个干净的。 连最开始向他们投诚的侍墨的爹早年间也不太干净,只不过他算是有良心的,除收了些贿赂外倒是没犯什么大错。 旱灾时,还救济百姓除了贪的那些,多的身家都掏出来了。 算他将功补过,加上淮安府的官员几乎都被抓空了,就放他一码了。 瑞王亲自处理的这件事,因而尤为恼火,实在没料到一个淮安府能抓出这么多胆大妄为的贪官。 该抓的都抓了以后,瑞王又做主提拔了一些人,暂时填补了些空缺。 可人依旧远远不够,遂只能一人管多县,管多州的情况。 瑞王处理这边的事,周怀琅则马不停蹄地跑去夷山了。 他伤还没好全,天天这样跑人折腾得又黑又瘦,跟之前才从巫河堤坝跑出来的瑞王差不多。 只是眼下人手不够,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连沈归都开始帮忙,实在是没法子让他休息了。 周怀琅跑了好几趟夷山,前几趟是将山里的灾民带下来。 后面就是将山里死去的灾民的尸体运下山。 齐兆兴作孽,他明明有粮食,偏偏不愿给人吃。 每日仅供一碗米粥给灾民,那些藏起来的的人个个被饿得瘦骨嶙峋,眼窝深陷不少人没撑住直接饿死了。 之前饿死的人都被就地埋了,后来他腾不开手了,才没去管。 幸好时间短不过两日,否则再拖下去,宋引玉都怀疑会不会引发瘟疫。 事情冗杂,处理起来也不简单,幸好还算顺遂。 只是后来还是出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一日周怀琅匆匆跑进府中找到谢临安,密谈了半炷香的时间够,两人又匆匆出了门。 到了晚上才回来。 “出什么事了?” 用完晚膳后,宋引玉实在没忍住问到。 因为谢临安的眉头打从回来开始就没松开过。 谢临安并不避讳与她谈及这些事,听她一问也没隐瞒: “怀琅在夷山里找到了齐兆兴藏匿的粮食和金银。” 这不是好事吗?可看谢临安的神情,她不由问到: “是哪里不对?” 谢临安颔首,手里捏着茶杯道: “数额不对。” 宋引玉闻言眼皮一跳,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什么意思?” “粮食,银子的数额都不对上。” 顿了顿,他看向宋引玉凝重说到: “数额差距颇大,大到能养活一只军 队。” 宋引玉蓦地睁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 话没出口,谢临安已然点下了头。 没错,他怀疑齐兆兴贪了这么多年,只进不出是源于他背后之人有造反的心思。 不然缘何他为了钱能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淮安府历年来都风调雨顺,此地又富硕,怎么着旱灾来时都不可能死这么多人。 可偏偏死了,那这些年的粮食银钱早该堆成金山银山了。 事实却又不是,这背后的水自然就深了。 当看见谢临安点头的一瞬,宋引玉脑子里一下子冒出了文家,冒出了齐训侯。 原书中造反的人,便是齐训侯原来的定国公。 在原书中谢临安身受重伤早早回了京,清查后续事宜都是另有官员来查的。 所以她不知道有没有暴露出这些事。 如此看来,齐训侯并不是在和皇帝之间的矛盾闹到不可调节时才起了心思要造反的。 他应是一早就有这个打算,或者说他是对皇帝早有防备,是计划一旦与皇帝闹翻就直接挥师京上。 想通了这些关节,宋引玉一下子恍然大悟。 淮安府的事能在之前藏得这么严,定是有齐训侯出手了,还有追杀周怀琅的人,也该是他派出。 此人在京中安分低调了这么久,但实则从来都是在暗中谋划,并未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说不准,说不准原书中谢临安身受重伤都是他的手笔。 再往深了想,或许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早就打算先要除掉谢临安了。 宋引玉呼吸有些急促,深觉可怕。 她瞳孔紧缩一把抓住谢临安的手,艰难说到: “是齐训侯。” 谢临安怔了一下,随即他脸色一变明白了宋引玉的意思。 她是怀疑齐兆兴背后的人是齐训侯,那想造反之人也是他! 原本谢临安从未往他身上想过。 齐训侯虽位高权重,但向来行事中规中矩的确看不出半分不对劲。 不过如今向来,他的一些事是经不起细究的。 深思熟虑后,谢临安当夜很晚才睡。 他秉烛写了整整十几页的折子详述了淮安府的所有事,除此以外他还写了 一封密信。 第二日,谢临安将折子和密信都给了瑞王,然后由宁南府的一名副将率军护送瑞王押送淮安府的一干官员进京受审。 瑞王走之前谢临安与他密谈了一个时辰,再出来时,瑞王有些魂不守舍。 宋引玉便知谢临安定是将他们怀疑齐训侯的事情告诉他了。 这让宋引玉稍微有些担心,这么些天的相处也让她明白。 瑞王这人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心不言而喻是向着百姓的。 不然不会身陷淮安府,还被送去当苦力。只是他一旦遇上贵妃的事就容易犯糊涂。 送人走时,宋引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只希望他进京后能像在淮安府时清醒一点,别再那么失智。 瑞王带着大批人走后,谢临安的事情并没有松快。 许许多多的事情还指着他坐镇处理,事情琐碎复杂,他每日起早贪黑。 那堤坝他也去看过,只是他对这些并不精通,只能请旨让朝廷重新派人来修。 如此直到拖到入秋,淮安府的大小适宜才处理的差不多,他们也才启程离开。 第83章 一路紧赶慢赶的…… 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京城时已经天凉,夏日的燥热彻底消散。 走过集市,宋引玉挑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人声鼎沸熙来攘往的景象有片刻的恍惚。 淮安府是苍凉的,入眼全是百姓愁苦的神情,纵使后来贪官抓完了,吃得饱饭了,百姓的脸上也看不见多少高兴,更多的是麻木。 连带着那段时日宋引玉的心情一直都比较压抑。 淮安之行于她而言,不是一段好的记忆。 算得上好事的很少,谢临安躲开了原书中重伤的结局算一个,提早知晓齐训侯的阴谋算一个。 马车很快到了谢府,还没下车,宋引玉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谢老夫人谢老大人和宋夫人及宋大人。 她一愣,赶紧跳下车。 谢临安在身后怕她摔了,扶了一把。 宋引玉走上前站定,分别施礼叫了两位父亲母亲。 谢老大人仔细看了看小夫妻两,见除了因赶路有稍许疲惫外并无什么大碍,眉心几不可见地一松: “进去吧。” 他一动众人跟着入了府。 宋夫人拉着宋引玉的手走在最后,母女两耳语说了几句话。 原来是瑞王押送犯人进京时,事情闹得有些大。 的确去了一趟淮安,抓了几十个贪官够吓人的,因这点京中瞧热闹的人开始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慢慢的,有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传出,有说瑞王差点被害,有说谢临安重伤未愈,还有说周怀琅差点死了的。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宋引玉与家里报信时又总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家里人心里不踏实,今日知道他们回来才会等在门口。 听完母亲和话,宋引玉笑着安慰了几句,捡了些事说了几句。 宋夫人听着听着悬了几宿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当父母的,只望儿女平安就好。 屋里早摆好饭,时间掐得刚刚好。 入席后,分明是谢临安受累最多也瘦得最多,但大家都像是怕她饿着了,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 装菜的小碟子里不到一会儿就堆得尖了。 好久没吃府中大师傅的手艺,宋引玉也是真想了,现在也是真饿了。 一吃就停不下来,只顾埋头苦吃 。 她这分明是馋了,可落在长辈眼里那是吃足了苦头。 一个个看她眼神更为怜惜,连谢老大人都动容。 起先她是一无所觉,后不经意间抬眼看见众人的眼神登时一愣。 谢临安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放在碟子上,眉目含笑,温声说: “吃些鱼。” 宋引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吃东西时收敛了不少。 用过饭后,大家还未坐下来多说几句话,宫里就来人传旨,皇帝招谢临安进宫。 宋引玉抿了抿唇,大致明白是为何事。 心中隐隐有预感,京中怕是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但为了不让大家多想,她压下心中的不安,与谢老夫人和宋夫人说笑。 宋夫人见女儿除了瘦些,黑些外,整个人精神气鲜活,身子也无甚大碍,便放心下坐了会儿就和宋大人回家了。 随后谢老夫人也不让她陪着坐了,摆摆手让她回屋歇息。 谢临安这一去,深夜才踏着月色而归。 他本想去食锦阁给宋引玉买些点心,但他回来得太晚,街上闭市,所有大小商铺都关门歇息。 他叹息一声,只能空手回去了。 宋引玉一直没睡,她倚在床柱上,手里捏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间或打个小哈切,眼睛都困得犯泪花儿,却还是没睡。 她一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连忙放下书起身,恰好看见走进来的谢临安。 “你回来了,用饭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命人给你煮些吃的东西来?” 她连连问到,随后不自觉地伸手要去牵他。 谢临安却是移开了手,低声说: “手凉,小心冷着。” 宋引玉一听,皱眉一把抓住他的手握在手里。 果然如他所说,许是夜里冷,他的手有些冰凉。 “你冷不冷啊?要不要加件衣服?” 她有些担心,上次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那毒霸道伤了他元气,后来又操劳事物,他人一下就瘦了好多。 宋引玉特别担心,怕他又病了。 谢临安摇摇头,说了句不妨事,然后用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将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轻声细语地说: “别担心,我没事,也不冷。” 他耐心地安抚着宋引玉的不安,随后牵着人坐到桌边。 宋引玉知道她如今有些惊弓之鸟,她抿了抿唇,一手还是拉着谢临安不放,固执地要替他暖手。 可另一方面又转移了话题说: “饿吗?我让人给你弄些吃的送来。” 事实上,谢临安还真饿了。 他晚膳是在宫里用的,那时都忙着商讨要事。囫囵对付几口就完了。 这会儿他倒是饿了。 所以他没拒绝。 宋引玉叫来的阿月让她去通知厨房。 在等的间隙,两人聊了起来。 谢临安并不避讳给宋引玉讲些公事,特别是这次涉及的还是与淮安府有关。 他说皇帝对于淮安之事震怒,齐兆兴等人均判了抄家夷三族,这结局倒是与原书中一样。 除此之外,皇帝还紧急提拔了一批官员,放了外任,去的地方就是淮安。 那地方现在官少,又才被清理过,正是百废待兴之际,遂皇帝派去的都是得他看中的人。 这一趟要是能将淮安治理好,往后再回京,就能平步青云。 这政绩不得了,朝中不少人看得明白,所以许多人都让手底下的学生或是看重的人如争取。 但皇帝最后选中的都是实干家。 宋引玉安静地听谢临安说着,很快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她不禁问到: “齐兆兴还是不招吗?” 谢临安说: “自被抓后,便没再开过口,审他时威逼利诱手段用尽还是无用。” 宋引玉有些意外,她跟齐兆兴是直接打过交道的,这人是个什么人多少看得清楚: “他怕死。” 她皱眉说到。 谢临安颔首道: “是,他怕死。” 既然这么怕死的人,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这么硬气?这不符合常理。 思及此,宋引玉不禁猜测道: “难道是他背后之人跟他承诺过什么?” 说到这,她又看向谢临安问到, “他背后的人查到了吗?是齐训侯吗?” 当初宋引玉猜的就是他。 这猜测凭的是她比让人多知道些东西,所以对于这个猜测她 还是挺有自信的,认为自己猜得定是没错。 事实也确实如此,宋引玉没有猜错。 “是他。” 接下来谢临安的表情就要凝重得多,他眸光里的认真严肃让宋引玉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 “窈奴,接下来京中会不太平,易生事端,若是出门多带些人在身边。” 宋引玉一下就反应过来,既然齐兆兴身后的人已经查明是齐训侯,就说明皇帝知道他有造反的心了。 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许多矛盾很快就会摆到明面上来。 只是现在皇后失势,贵妃得势,不知道齐训侯会不会有所顾忌。 但皇帝要除他的心,是板上钉钉的。 京城的确是要乱了。 这些原本是该发生在两三年后,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介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 还有贵妃,她如今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又怎么样? 当初他们出城时,贵妃刚刚流产。 那她现在与皇帝是剑拔弩张还是进入了蜜月期? 这些宋引玉当然不可能问谢临安所以也无从知晓。 因而心底焦虑不已。 贵妃可是这场博弈中最重要的一环。 宋引玉的眉头紧蹙,看起来十分紧张。 谢临安见了大约是知她愁什么,片刻后他叹息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道: “别担心,万事有我。” 宋引玉抬头看他,烛火之下,他的脸上像是被罩了一层暖光,更显温柔。 在他的目光下,宋引玉的那点不安,慢慢被安抚。 她笑了笑,眉眼间明媚还带着丝天真,她抱着谢临安的手臂蹭了蹭,依赖地说: “是,有夫君,我万事都不愁。” 她话里带着撒娇,娇娇软软的,是谢临安很久都没看过的。 在淮安府时,小姑娘像是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行事很有章法,能独当一面看起来很成熟。 谢临安欣赏于她的成长,同时也疼惜她。 因为这背后代表着她不高兴和忧虑,而这两样恰好都是谢临安不想看到的。 他原是希望她事事顺心,欢喜无忧的。 谢临安垂眸看着宋引玉,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安静地坐了会儿,房门被轻轻敲响,宋引玉抬头扬声让人进来。 很快,阿月和阿星提着食盒进来。 里面装着些简单的吃食,但都是比照着谢临安的口味来的。 饭菜摆上桌后,宋引玉说: “先吃些东西吧。” 谢临安嗯了一声,然后捡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宋引玉双手捧着脸,眉眼弯弯看他用饭。 谢临安真的饿了,吃了不少,桌上的饭菜基本都一扫而空。 用完饭后,子鱼非乐进来伺候洗漱。 宋引玉脱了外衣钻进了被子里躺好,不一会儿换了寝衣谢临安走了出来。 侍从们最后吹灯关门,屋里陷入了安静。 宋引玉靠在谢临安身边,闻着他身上熟悉清幽的竹香味,眼皮不住地往下坠。 在快要陷入沉睡时,她恍惚间好像听见谢临安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她困的时候反应有些慢,过后她才意识到那句话是说,让她夜里别等他了,早些睡。 第84章 京城的天越发冷…… 京城的天越发冷了,树叶枯黄盘旋落下添了几分萧瑟感。 自淮安府回来的第二日开始,天便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有时一下就是一整天夜里都不停。 午时停了会儿,用了饭后又开始下。 几场雨过后,天比之前凉了许多,瞧着都像是要入冬一样。 宋引玉怕冷,夏衣早就穿不住了。 这样冷的天,她却是好几天都没好好看过谢临安了,连跟他说句天冷加衣都没机会。 他很忙,非常的忙,比之前在淮安的时候还要忙。 每日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深夜才归。 宋引玉只有偶尔半梦半醒摸到身旁有人时才知晓他是回来过。 宋引玉心里明白他是为了什么忙成这样,遂根本不敢惊扰他。只能好好嘱咐厨房每日做些家里的菜,炖些补汤,送去宫门口让子鱼拿进去给他。 而随着他早出晚归,京中的气氛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这股紧张即使在府中也能感受到,因为总能听见一些风言风语。 比如久未出门的齐训侯开始活跃起来,早朝时,且不知何故还与皇帝当朝吵过几次。 除此之外,京中莫名出现了许多生面孔。 每日都有没见过的人出现,起先无人发现,但人多了后,就有所察觉。 这一点秦嬷嬷还抱怨过几句,说近日的米盐肉菜卖得很快,素日那个时候去,都迟了,差点买不到。 京中的小贩卖了这么多年的柴米油盐,心里早有数,几乎不可能不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是真的涌入了不少外来人口。 种种非同寻常的情况都让人感到不安,宋引玉更清楚,皇帝和齐训侯之间的斗争恐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什么时候绷紧的那根弦断了,京城就该乱了。 不知是接连几日未停的雨还是京中动荡不安的局势,宋引玉心中不由得憋闷不已。 这日雨一停,她心里一松,皱了几日的眉头也跟着松了。 宋引玉呼出一口气,看着天上悬挂的太阳。 不热,很舒服。 她呼出一口气,唤道: “阿月,阿星准备一下我要出门。” “是。” 两个丫头笑着应道,跟着就去 准备了。 夫人这几日愁闷她们自是看在眼里,只是两个丫头想得浅只以为她是想大人了,如此也想不出开解之法。 眼下夫人自己愿意出去逛逛,也好宽宽心,疏解闷气,她们当然高兴。 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但那马车还是与之前一个模样。 地毯,点心小桌子煮些热茶。 宋引玉一下子找回了以前出门时的熟悉感,而不是像在淮安府时,那般简陋。 她嘴角一弯,脸上的消息更深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向集市,与之前一样先去的食锦阁买了些点心,随后他们步行去了浮生楼。 几月未去,不知道浮生楼说书的先生是不是有了新故事可讲。 宋引玉去浮生楼去得多,早就清楚说书先生几时开讲,她到时说书先生也才到。 茶楼小二认得她,一见她来眼睛一亮立马迎上来,恭敬地请她往二楼雅室去。 上楼的间隙还关切地询问了她身子可否好些了。 宋引玉是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当初去淮安府时,是暗中去的,明面上她是借口身子不好在家调养,遂几月不出门,不见人。 所以小二才由此一问。 回过神来后,她便笑了笑简单地回应了两句。 站在雅室门口,小二推开了门,满脸是笑地说: “谢夫人,请。” 宋引玉颔首正要迈脚进入,却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谢夫人?” 说话的人是个姑娘,声音里有几分不确定,宋引玉则本能地回头看去。 喊她之人果然是个姑娘,一对上她的目光立刻笑开了,快步走来。 这姑娘杏眼粉腮,皮肤白皙浑身气质不凡,生得一副好样貌身上却有股利索劲儿。 宋引玉看了会儿觉得这姑娘长得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仔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是不认识的。 见她走过来,便迟疑道: “姑娘是?” 那姑娘杏眸一弯,说道: “谢夫人我姓周,名唤思璎,出身东平侯府,周怀琅是我哥哥,夫人可以叫我阿璎。” 面前的姑娘一开口更利索了,三言两语就介绍完自己。 宋引玉听后才意识到,原来她刚刚看人眼熟,就是 因为眼前的姑娘和周怀琅长得像。 两兄妹能不长得像吗? 要换做原来,宋引玉定是对周思璎不冷不热,更不想费功夫和她寒暄。 可在淮安时,与周怀琅怎么说也有些患难与共的情分在。 况且周思璎眼神澄澈看她的眼神透着好奇和友善并不让人反感,因而宋引玉从善如流笑着唤道: “阿璎。” 说完她又指了指雅室, “要进来坐吗?” 周思璎闻言,忙点头: “好啊好啊,谢谢夫人。” 两人进门后,不多时小二也提了茶上来,给她们倒了茶。 宋引玉将食锦阁的点心摆上桌,招呼着周思璎吃。 周思璎一看点心眼睛一亮,拿起来小心吃了一口说: “这是食锦阁的点心。” 她吃得很高兴,两三口就吃完一个,吃得虽快,动作却不显粗鲁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娇憨感。 宋引玉瞧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怕她吃得急噎着,又把才倒好的茶往她面前推推: “喝口茶吧。” “谢谢夫人。” 周思璎端起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夫人,我可喜欢吃食锦阁的点心了。可我母亲总担心我吃胖,不怎么让我吃,连食锦阁的掌柜都被打了招呼不许单独卖给我。 还是我哥哥偷偷买给我吃的。” 周思璎说着脸上有些不高兴。 她骨架比一般女子要大些,稍微多贴些肉就显胖,所以她娘总担心她太胖了不好说亲,便严格控制她的吃食。 不许吃的,就不能吃,周思璎可是馋坏了。 宋引玉一听,笑了,然后又把点心面前推了推: “那再吃一块?” “嗯,谢谢夫人。” 周思璎道谢,拿起点心又吃了起来。 恰在这时,外面大堂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开始讲今日的故事了: “话说淮安府干旱,谢大人奉旨赈灾……” 才听一个开头宋引玉就愣住了。 这是,要讲淮安府的事? 果然那说书先生讲的正是淮安的事,慢慢听下去她才回味过来。 原来讲得是谢临安 在淮安府智斗贪官齐兆兴,与瑞王周将军联手破大案的故事。 说书先生讲得是声情并茂,仿若身临其境,每一次讲到紧张处都让人不由得跟着他紧张。 讲得很好,添了些夸张的成份,不过还好并不过分。 但宋引玉听着听着却发起了呆。 她想起了在淮安经历的那些事,明明才过没几天,她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许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哥哥跟我说了,能抓住那些贪官污吏,谢夫人功不可没。连瑞王都是您救出来的。” 宋引玉的耳边忽地响起周思璎的声音,她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耳语。 宋引玉一怔转头看向她,却见她眼睛发亮,面露崇拜的看着自己。 这么个姑娘真心实意满眼崇拜地盯着自己,好像是见了什么英雄般的模样,宋引玉不好意思地说: “你哥哥他言重了,我没那么厉害。” “怎么会不厉害。” 周思璎瞪大了眼睛,据理力争说, “谢夫人你可厉害了。 我听哥哥说,那贪官凶恶心狠手辣,趁着谢大人受伤带着官兵威胁要闯进去,你每次都不怕,亲自迎敌,次次都把他逼退。 强敌当前,你冷静又聪明,要不是你,我哥哥也不能那么容易就出城,更不会那么快搬来救兵。 后来也是你在前周旋,让瑞王逃出府衙这才让他给我哥哥开城门。 对了我哥哥说,一开始也是你深入敌营,查探出瑞王所在,让谢大人知道了巫河堤坝一事。 这桩桩件件的,没有夫人你,我哥哥他们定不会这么简单办成这件事。” 宋引玉被周思璎的彩虹屁吹红了脸,特别是吹得,嗯,这么真心实意。 不过,周怀琅真这么在他妹妹面前夸她的? 宋引玉想着,然而周思璎的话还没说完: “夫人,你就跟我看得话本里的女英雄一样,惩奸除恶,精国不让须眉。” 激情昂扬的话说完后,她又叹了口气, “可惜,你这次出行不能大张旗鼓地让旁人知晓,不然皇上一定会对你论功行赏。 到时候天下都要传唱你的故事,说不准今日说书先生说的就是,谢夫人除暴安良智救淮安百姓。” 宋引玉听不下去了,她捡起一块糕点 凑在周思璎嘴边可算是堵住她的嘴了。 这话越说越夸张,宋引玉自诩脸皮厚,都觉得难为情了。 幸好周思璎说时顾忌着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声音不大,要不然她真能当场社死。 “阿璎啊,嗯,你哥哥,他的话夸大其词了,其实我真没那么厉害,厉害的是你哥哥和我夫君他们。 我着实微不足道,真的。” 周思璎咽下嘴里的糕点,颇为不认同道: “我哥哥他们那是职责所在,而且他上过战场,这些事都处理不好,那才不对。 可夫人你不一样,你从小养在闺中身子骨也弱,能做到如此地步,是真正不凡。 这满京城的女子,怕是再找不出像你这样足智多谋临危不惧的了。” 第85章 浮云楼里气氛热…… 浮云楼里气氛热烈,里面的人一会儿安静不语,一会儿齐齐叫好。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正讲到精彩之处,引人入胜,茶楼里的人听得入迷,连端在手里的茶都往了送到嘴边。 而扒着自家兄长已经听了好几遍的周思璎,知道的比说书先生道听途说的还清楚,对此自是不感兴趣的。 她径直拉着宋引玉自顾自说个不停,说到激动之处脸颊绯红,眼睛晶亮。 宋引玉则从最开始的脸红不好意思,难为情直至现在的麻木,甚至还能如常的在周思璎嘴说干时,给她添茶倒水。 此时周思璎的话题已经从宋引玉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看到的话本子上。 在讲起里面快意恩仇惩奸除恶的侠文逸事时,那脸上的兴奋和向往,比之前更胜一筹。 宋引玉当即心下明了,这姑娘哪是崇拜她啊,分明是她自己话本子看多了,想去闯荡江湖当女侠。 这也不奇怪,东平侯本就是武将世家,几代人都领兵驻守边疆。周思璎也不像寻常女儿家那样养在闺中,从小是跟着兄长一起习武的。 只是到十一二岁的时候东平侯夫人怕女儿养得粗手粗脚虎背熊腰,往后不好找人家,便不许她练武了。 “我娘太过分了,不许我练武,不许我跟着爹和哥哥去边疆,现在连吃点心都要限制我。 独断独行,难怪哥哥都不愿意住家里。” 周思璎话兜兜转转说回了自己身上。 她满脸不高兴地捡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恨恨地吃着。 她眉心深深皱起,脸上染上了恼怒,眼睛里却如她脸上表现的那么生气。显然这就只是抱怨两句,没真恼自家母亲。 宋引玉笑了笑,将新添上的茶,往她面前推推。 周思璎性子活泼,虽然有些话痨,但还挺符合宋引玉胃口的。跟她相处起来,很像以前读书时,和同学朋友相处的那种感觉。 时间过得飞快,晃眼的功夫就该用午膳了。 此时,大堂里故事也进入了尾声,随着说书先生最后一下惊堂木落下,刚刚高朋满座的浮云楼慢慢散场了。 周思璎胃口很好,宋引玉见她吃那么多点心以为她怕是吃不下午饭了,正想告辞,谁知她揉揉肚子蹙眉说到: “我肚子饿了,夫人饿不饿?” 宋引玉一 顿,看了看她腹部,又看了看她,终于知晓为何她娘要控制她吃点心了。 照她这样,要是放开了吃,还不得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子。 周思璎见宋引玉眼神奇怪,只以为她是饿得慌了,她又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盘子,舔舔嘴,有些不好意思。 谢夫人的糕点好像都进她的肚子里。 不过很快,她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说: “夫人,我吃了你的点心,要不我请你去余味楼吃午膳吧。 他家的鱼做得一绝,很是美味。” 说起吃周思璎也是满脸都是笑,显然这姑娘真是喜欢吃,不然也不对东平侯夫人禁她吃糕点有那么大的怨念。 宋引玉眼下也是饿了,她这会儿听周思璎的话,自是被勾起了食欲。 只是她很少在外面吃饭,顶多吃些小食。 以前不去是她馋谢府大师傅的手艺,对其他地方吃食不感兴趣。 现在嘛,换换口味也不是不可以,思及此,宋引玉没拒绝,点头应下了。 余味楼里浮云楼不远,拐过一个街角就到了。 周思璎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有小二迎上来,殷勤地把二人引至周思璎常带的雅间。 坐下后还不等小二说话,周思璎大手一挥,十分大方的让小二把酒楼里的拿手菜都上上来。 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手脚利索地跑去厨房吩咐了。 余味楼上菜的上得很快,没让她们等多久,各个菜就摆上了桌。 “夫人快尝尝,好吃吗?” 宋引玉点点头,捡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 鱼肉一入口,宋引玉就有些意外。 那鱼果然如周思璎所说竟很是鲜美,而且是鱼本身很鲜,不是调味料调出来的。 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连谢府大师傅做出来的鱼都要次一等。 过后她试了试其他菜色,味道还好,但不如鱼肉的味道惊喜。 所以她鱼肉吃得多,配着米饭不知不觉间还差点吃撑。 这顿饭倒是吃得欢喜,周思璎得了认同也很是自得。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两人关系便亲近了不少,用过饭后还一道去逛了街,到太阳西落才分别回家。 坐在车内,宋引玉眉眼都是笑,嘴角的弧度许久都没落下 。 “夫人今日很高兴。” 阿月笑着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段时日夫人心有郁结,她们都看在眼里却不知该怎么劝,没想到今日出来一趟,倒是让夫人宽了心。 宋引玉闻言怔了一下,想起周思璎神采飞扬的模样,她笑了笑说到: “阿璎很好。” “周姑娘与夫人处得也好,以后夫人可以多与周姑娘约着一道出门。” 宋引玉笑着点头。 阿璎性子简单,为人热情开朗与她算得上志趣相投,她们确实适合做朋友。 回了家里,玩了一天,宋引玉泡在了热水里解乏,嘴里还不忘对阿月和阿星嘱咐道: “大人今晚若是回来,你一定要叫醒我。厨房也要备好宵夜,还有热水。” 阿月面露为难: “夫人,是大人不让我们惊醒你。” 夫人的嗜睡症虽有所好转,但所夜里睡不好,第二日一整天都会浑身乏力,头疼不已。 所以夜里谁都不敢惊扰了她,连深夜回来的谢临安一举一动都是轻手轻脚的。 “没事,我就想看看夫君,不起身。” 阿月欲言又止,但见宋引玉的神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沐浴更衣后,阿月铺床,阿星为她擦拭润湿的头发,屋里烛火烧得噼里啪啦。 京城秋日的夜里,相比淮安府倒显得格外静谧。 恰在这时,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刻门被推开,是杏儿。 “慌里慌张得做什么,慢些。” 阿月皱了皱眉说到。 杏儿得了个不重的训斥,要换做往日就低头认错了,但她现在一点都顾及不了这个。 面色惶惶不安,只看着宋引玉,因为跑动也因为着急她吐息急促,磕磕巴巴了半天才蹦出话来: “夫,夫人,刚,刚刚常管家来传话,说,说,说京中宵禁了。” 此言一出,屋中安静了一瞬,接着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阿月阿星紧张地看向宋引玉,很是不安。 宵禁,大晋建朝几百年来,只有每逢遇上大事才会施行宵禁。 上一次宵禁还是几年前当今皇帝和他几个兄弟争皇位时闹大了,原来的三皇子逼宫之时。 难道,是又有人要逼宫了? 想起那年京中到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景象,阿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时还在宋府,大家都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生怕第二天醒来就变了天。 宋引玉挂了一日的笑倏地消失了,她眉头深深皱起说: “慢些说,怎么回事?” 杏儿依然是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她急急说到: “常管家,常管家说,上面命令下得急,是,是连夜张贴告示,街上的集市刚刚都强制关闭了。 对了,另外,另外,京中从即日起戒严,出入都将严查。” 这,这不是比上次上次三皇子逼宫还要严重,这到底是出了何事? 阿月阿星等丫头,对京中局势一无所知,茫然无措,只觉得今天白日还好好的,怎么晚上突然就戒严了。 她们认为这令来得莫名。 可深知一切,甚至算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的宋引玉却是觉得是终于来了的感觉。 齐训侯等不及要动手了,如今的宵禁是皇帝的一次反击。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两人接下来的博弈会让京中局势更复杂,更动荡。 这其中要死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宋引玉坐在凳子上怔怔地发着愣。 “夫人。” 阿月阿星担忧看着她,面露惊慌。 宋引玉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两个丫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安慰道: “怕什么,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 阿月阿星闻言对视一眼,强按下心中的情绪,不敢再多言。 大人是当场首辅,是皇上的亲信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大人就是第一个出去顶天的人。 其实夫人才是现在最急的人。 许是惦记着谢临安,又许是被今夜的消息惊到了,宋引玉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谢临安回来时无人叫她,她自己就睁开了眼睛。 彼时谢临安已经换好寝衣,正准备在她身旁躺下。 “吵醒你了?” 身旁的人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 宋引玉往他身上靠了靠,声音迷蒙: “你回来了。” 与其是说话,不如说她是在叹 息。 宋引玉其实很困,睡意汹涌扑来,一下一下地扯着她,要重新沉入梦想。 可她硬是撑着,仰头看向了谢临安,眼睛眨了眨,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正当她要好好看他时,眼前一黑,带着凉意的手掌罩在她眼前,耳边是他带着哑意的轻柔嗓音: “睡吧。” 宋引玉不自觉地阖上双眼,接着就彻底坠入黑暗。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心里念叨地却是还没把人看清呢。 第86章 到二日宋引玉醒…… 到二日宋引玉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人,连他睡过的位置一片冰凉。 宋引玉在呆床上坐了许久才唤来了阿月要起身。 她起身时,天色并不好,灰蒙蒙的看样子像是要下雨。 果然早膳还没用完,天已经淅淅沥沥地开始落雨。 看着门外湿漉漉的地板和阴沉的天气,让人心里都闷得难受,碗里的粥也喝不下去了。 宋引玉蹙眉放下手机的调羹,让人撤下了早膳。 细雨并没有下多久,个把时辰的功夫就停了。 只是停了以后,天仍然没有放晴,天上的黑云沉沉压下,像是下一瞬就要将整个京城都压扁。 不知是不是因有雨下不下来,所以凉爽了多日的天,陡然间添了几分闷热。 宋引玉坐在院子里,心里渐渐滋生了焦躁,坐立难安。 她已在院中来来回回都转悠数次,在府中各处也走了数次。 可她心中的憋闷不仅没有缓解还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现在所有的事都脱离了原有的轨道,连宋引玉这个算是先知的人都不知晓事情会往何处发展。 正是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所以格外令人不安。 恰在这时,阿星从外面快步走来,送上一张请柬: “夫人,周姑娘请您去浮云楼喝茶。” 宋引玉愣了下,接了过来。 抿了抿唇,没有多犹豫,她说: “去备车,我要出门。” 正巧她现在憋闷的难受,实在无法再这样待下去了,周思璎的邀请正好能让她出去透透气。 今日也是宵禁戒严的的第一天,她也好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景象。 “夫人,现在出去,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阿月迟疑地说着,满脸的担忧。 眼下情况未明,也不知京中出了什么事,贸然出行会不会出什么事? 宋引玉心里明白是个什么状况心里有底,她说: “要出事,也不会出在我身上。” 如今齐训侯毕竟还没有造反,目前也只是他和皇帝两人的斗争。 不管斗得多狠,对于他二人来说,她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还找不到她身上来。 “别担心,去叫非乐吧, 让他多带上几个人,阿璎还在等我。” 阿月想在劝劝,可见宋引玉实在待不住的模样,又想周姑娘说不准人这会儿已经到浮云楼了。 夫人才与人交好,也不好把人晾在在那儿,遂没再开口。 这是宋引玉出门最隆重的一次。 除了阿月几个丫头和非乐外,她还带了两个婆子并四个护卫一起出了门。 坐在马车里,车里依然是舒适,只是天热,车里就闷得慌。 不多时,宋引玉的额角就渗出了汗。 阿月见状,便将车窗帘子都挑开,有了丝丝微风吹进来,方才好受些。 没了车窗帘子挡住视线,宋引玉很容易就看见了外面街道的景象。 她记得昨日她出门时,街道外面还是热热闹闹的,集市里摩肩接踵,来来往往都是人。 可今日却萧瑟不少,街上的人少了大半,那些铺子摊子门庭罗雀许久都见不到一个人。 一夜过去,京城像是已经彻底换了个模样。 整个城仿若安静了下来,往日人声鼎沸的街道,没了声息,宋引玉甚至清晰地听见了他们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还有马蹄声哒哒的声音。 这般安静地让人感受到了不适。 就在这时,他们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疾驰而来。 光听那声音都,觉得骑马之人来势汹汹。 宋引玉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心慌,她皱了皱眉,按住胸口里剧烈跳动了几下的心脏,抿紧唇,扬声对驾车的非乐喊到: “避开前方来人。” 非乐听后,会意应道: “是。” 随后他拉着马车往旁边巴着墙走,待车子彻底让开中间的道路后,才稳稳地停下。 几乎是他们这边刚停下,对面的人已经迎面而来。 一共三人,皆是纵马飞奔,许是嫌马跑得不够快,还一个劲儿地抽马臀。 离得近了,非乐看清了为首之人的样貌。 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而后回头冲着里面坐着的宋引玉低声说到: “夫人,是文小公子。” 宋引玉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非乐口中的文小公子便是贵妃的妹妹,当初被宋引玉打破头的文季淮。 本是很久没遇见过的人,这 时意外遇上,宋引玉眉头皱得越发紧。 倒不是因为跟这人有仇,而是觉得怪异。 文季淮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大街上骑马狂奔。 再往深了想,她来的路线,一共能通往三个地方,其中一个地方就是皇宫。 所以,文季淮是要去皇宫? 可是为什么?眼下皇帝和齐训侯正斗得你死我活,连贵妃都知避其锋芒,低调起来。 他更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所以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跑去皇宫? 越想,宋引玉心里越是怪异。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心陡然急速跳动起来。 片刻后,文季淮骑马路过了他们,宋引玉不由向窗外看去,这一看碰巧与文季淮的眼神对上了。 她甚至清楚地看到他面露意外,挑了一下眉。 显然这小子还记得她。 两人对视不过一两息的时间,很快就错身而过。 待人跑过,宋引玉呼出一口气。 她想不出文季淮为何会急急奔向皇宫,也想得脑门疼索性就不想了。 她对非乐道: “走……” 砰,啪! 一声震天的巨响打断了宋引玉的话,须臾四周响起惊叫声。 宋引玉心一沉,把头伸出去往后一看。 待看清了身后的景象时,她瞳孔一缩,细嫩的手指死死扣住了车窗。 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此时已经是满地狼藉,碎裂的马车木板,被撞得四仰八叉虚弱的马匹。 还有,摔在地上头颅正慢慢溢出鲜血,有进气没出气的文季淮。 宋引玉的脑子空了一瞬,才理清发生了什么。 应是一辆失控的马车,从一条巷道里突然钻出。 马车上拴着的马狠狠撞在了文季淮的马上,两匹急速奔驰的马撞在一起,可想而知那撞击力有多强。 马车瞬间散架,相撞的两匹马倒在地上无力地嘶鸣,起不来身,看模样该是受了重伤。 而伤得最严重的人,便是原本骑在马背上的文季淮。 他应是被撞飞了出去偏离了方向。 寻常的堕马一个不慎都能让人丢了性命,更别说这样的冲撞之下。 文季淮怕是凶多吉少了 。 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巨大的响声震慑住了众人,致使整条街安静了一瞬,接着就有人惊声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 “死人了!” “这里死人了!” “还没起,还有气儿呢,快去叫大夫。” “这,这,还要报官,快去报官” 百姓惊恐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文季淮两个侍从的声音。 杂乱的声音一下一下冲击着宋引玉的耳膜,她恍惚了一下,接着面前的场景像是扭曲了一般。 但很快,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夫,夫人。” 阿月和阿星被刚刚的事情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喊了宋引玉一声。 非乐此时也从错愕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也不是傻子,文小公子这事看着像是意外,但世上那么多意外,况且京中局势紧张,说不准就是哪方设局故意行刺。 思及此,他眉目一敛,沉声吩咐道: “护好夫人。” “是。” 四周的护卫将马车围起来,警惕地盯着四周。 “夫人莫怕,属下会护好你的。” 宋引玉白着脸没吱声。 她不是怕,她只是在看见文季淮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也想通了某些事。 这是一场谋杀! 正因如此她明白过来,今日的事情其实是一个契机,是一个转折。 齐训侯要造反,皇帝要拿下他,只是所有事虽大家心知肚明但还没过明路。所以哪一方都不能明目张胆行事。 可文季淮这一出事,事情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他是贵妃的亲弟弟,是贵妃的软肋,而贵妃是皇帝的软肋。 但同时他也是齐训侯的儿子。 不管是谁设了此局,只要文季淮一出事,双方都有借口出手。 今日设局之人宋引玉有些猜测,她怀疑是文家的二公子,也就是文宛莹的双胞胎哥哥干的。 这本是文家内斗,可有没有旁人挑拨就不得而知。 但无论是不是他,接下来的走向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两种景象。 其一 ,齐训侯将事情扣在皇帝头上进而挑拨贵妃和皇帝的关系,让贵妃站在他的一方。 皇帝对贵妃情深,若是贵妃真信的齐训侯的话,必定会为弟弟报仇亲手杀了皇帝。 届时齐训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攻入皇宫。 其二,皇帝斥责文家二公子丧心病狂谋害亲弟要秉公执法,也为了帮贵妃报仇,遂一定会杀了文二公子。 齐训侯只有这两个儿子,如果全死了,他怎么可能答应,自然会有所行动,而皇帝只需要抓住机会,到时直接挑明齐训侯造反光明正大的对他出手。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就在这两日,京城就该乱了。 风雨欲来风满楼里的风雨来了还来得这么猛烈。 原来文季淮才是这场博弈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意识到。 宋引玉咬紧了牙,呼吸变得沉重。 她的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回去,立刻。” 第87章 派了一个侍从去…… 派了一个侍从去浮云楼给周思璎传了话后,一行人直接回了谢府。 一路上,马车内的气氛都有些不同寻常,阿月和阿星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缓过劲儿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到家下车时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宋引玉也没好多少,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一直在抖,满脑子都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同时她担忧着谢临安的安全。 前思后想后,回家后,宋引玉去了一趟静慈堂,将所有事都跟二老说了,让他们心里也有个底。 她怕万一要是出什么事,二老不至于摸瞎。 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初听听完事情始末时,脸色有些沉,后来就恢复如常了。 谢老夫人看她苍白的脸,甚至软了声音安慰了几句。 不得不承认,就是这几句话让她找到了主心骨,没了之前那么心绪不宁和紧张不安。 她翻涌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没再多说什么,她就施礼告辞了。 在归家不久后,阴云密布的天又开始下雨了。 比之上午下得还要大,斗大的雨滴啪啪打在房檐上,后有成串地落下。 宋引玉让人去打听了文季淮的消息,她想知道人到底是死是活。 然后就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雨入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注文季淮的不止她一人,所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不需要刻意打听,就已经闹得满京城皆知了。 比如文季淮被抬回去后,太医不消片刻就到了齐训侯府诊治。 随着太医去的,还有数不尽的名贵药材,如百年的老参,灵芝。 细究便知,全是续命的。 但即使都知道文季淮伤得不轻,说不准命就没了,但依然不见贵妃的身影。 按理来说她还是比谁都着急,可她又像是比谁都按捺得住。 除了派了个小太监去府中守着外,她并没有露面。 且那小太监还不是她的心腹,日常少有见这太监在她身前行走。 也不知,她这般稳得住,是她自己要这么做的,还是皇帝插手,不许她去的。 文季淮的还在由太医全力救治,还没有新的消息传出,宋引玉只能暂且放下此事。 那哪知,此事产生的连锁反应很快就波及到他们身上。 宋引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看着子鱼张了张嘴问到: “你是说,夫君他,不回来了。” 子鱼点头,恭敬答: “是夫人,皇上有要事留大人相商,这几日大人都会留在宫里。” 顿了顿,他又说说到, “不止大人一人,其他大人也是如此。” 与子鱼一同来的还有个小太监,他见宋引玉脸色不好,便笑着安慰道: “夫人放心,就几日的光景,谢大人很快就回来了。” 宋引玉听了冲他露出个勉强的笑意。 她心里清楚,恐怕谢临安要回来,只能是齐训侯和皇帝分出胜负时了。 届时,会有什么结局,谁也说不好,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也没人说得清。 但这些她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她除了安静地接受,支持他外不能做出多余的事,来给他惹麻烦。 宋引玉和子鱼去收拾谢临安的行礼,同时另装了些点心蜜饯让子鱼一并带进宫里。 宫里虽有饭菜但规矩多,难免吃得没有家里舒心。 她想要是谢临安饭菜不合口味,饿了还能吃这些将就填填肚子。 收拾好行礼后,她亲自送着两人出了门。 等两人走远后,她才回房拿出藏在袖子里的信。 这时刚刚避开那太监时,子鱼给她的 她拆开了信,信上的笔迹是谢临安的。 但字写得很潦草龙飞凤舞与他平日里行书很不一样。 看得出来是时间紧,着急写出来的。 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他开头便直说,齐训侯的人除了渗进了京城,另外还有大军已在城外悄然集结,恐怕这几日就会造反逼宫。 而皇帝对一切心知肚明,已有良策。 所以京城就在这几日恐怕就会彻底乱起来。 说完情况,末了,他让宋引玉护好自己,小心行事,若是遇上不能解决的就去找谢老夫人和谢老大人。 她很快看完,随后她抿紧唇将信收捡好后。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宋引玉让非乐调动府中护卫将府中各处把守好。 接下来的日 子宫中的消息完全断了,与外界隔绝。 谢临安也没回来过,而宋引玉乖乖听了他话,没再出过门。 此时,外面流传的消息依然是关于文季淮的。 经过太医奋力医治,文季淮的命是保住了,可他人并没有醒过来。 照太医来说,他虽还活着,但人没什么感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确切地说,他到底能不能醒还是个未知数,听起来宋引玉不得不怀疑,文季淮很可能成了植物人了。 太医医好人回宫后,当天下午就传来了贵妃急火攻心晕倒的消息。 接着第二天,朝中就有人上告乃是文家二公子,丧心病狂谋害亲弟。 文家二公子这么做的原因,则是因贵妃害起文宛莹,他的亲妹妹,所以他也要让贵妃尝尝亲弟弟身死的滋味。 那上告之人,不是空口说白话,该有的证据都当堂一一摆出来了,由不得人狡辩。 皇帝听后,当即大怒,命人前去侯府捉拿文家二公子。 听说文家二公子被抓时,齐训侯没有反抗,只是在文二公子被抓出门时给了他一巴掌,然后直叹家门不幸。 文二公子被抓走后,齐训侯又如之前一样沉寂了下去。 要不是宋引玉知晓内情,怕是同样会被他这幅模样给唬去了。 齐训侯的沉寂,她不相信是什么深受打击,反而更像是在谋划什么。 这次过后,他再出现在身前,就该是领兵造反了。 巧合的是,文家二公子被抓走那天,恰好是齐兆兴等人砍头的日子。 听说游街之时,不少百姓朝他们丢菜叶,臭鸡蛋。 可齐兆兴头发扰乱,浑身脏兮兮全然毫无波澜。 那模样,瞧着像是一心求死。 这人怎么可能求死? 宋引玉听后就觉得不对,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但她已经没有心力深究了。 过后的日子她依然命人留意各处的消息,不出府不代表她要耳聋眼瞎。 不知不觉间,在这种压抑暗潮涌动的气氛中,中秋节快要来临了。 要换做寻常时候,这时府中,京中都该准备过中秋了集市里这几日的夜市也该为中秋灯会预热了,从而热闹非凡了。 但如今多事之秋,短短几日的功夫已经 出了不少事情。 不少人现下连门都不敢出了,因此这个中秋显得各位寂寥。 宋引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想让所有事情在中秋之前了,这样她与谢临安就能一起过第一个中秋了。 不过宋引玉依然让府中开始准备,中秋的事物。 不管能不能赶回来,先备上也是好的。 在临近中秋的前两日,宋引玉正在跟厨房跟人学做月饼。 却听非乐大步走来传信,说是那日和子鱼一道回来的那个太监又来了。 宋引玉愣了一下,才扯下身上的围腰,然后匆匆走去前厅。 “公公发生了何事?” 宋引玉一脚踏进门,皱眉问到。 那太监正愁眉苦脸坐在厅内,一见宋引玉来了,立马站起身迎来上去,神色慌张地说: “夫人可算来了,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呢?什么时候来?” 宋引玉看他模样,心狠狠一沉,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公公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太监往宋引玉身后看了看,又急急说到: “奴才是奉皇上的旨意,来请谢夫人和府上二老进宫一趟的,晚来就来不及了,还请夫人赶紧催催谢老大人谢老夫人。” 宋引玉的心不断往下坠,胸口沉闷的透不过气来,她艰涩看着太监,一字一顿地问到: “到底,出了,何事,请公公,直言。” 太监见宋引玉如此执着,也不隐瞒了,没啰嗦两句话就将事情说就出来: “谢夫人,是宫中出现了刺客,谢大人他,被行刺,如今身受重伤。 太医说,已经,已经回天乏术,皇上命奴才来接您和谢老大人谢老夫人进宫去看谢大人最后一眼。 您快通知二老吧时间来不及了,谢大人他,他如今就撑着最后一口气要见你们最后一面。” 宋引玉脑袋嗡得一声雷鸣般作响,她眼前一黑,双腿瞬间没了支撑,人直直往下一倒要不是阿月阿星手疾眼快扶住她,说不准人就栽倒在地上了。 “夫人!” 太监也吓了一跳,惊声尖叫,声音格外刺耳。 宋引玉脸白得吓人,那瞬间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呼吸。 可很快她又被太监的声音惊醒。 她双眼 有了身材,随后开始剧烈喘息。 宋引玉死死咬住唇内的软肉,让自己恢复神智。 等缓过神来后,她睁大了眼睛,眼睛亮得吓人,她问: “公公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太监看她状态不对,张了张嘴,目露畏惧不敢再开口。 “夫人。” 阿月阿星一左一右扶住她,哽咽地唤道。 任何人都以为宋引玉她撑不住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一年虽养得好,可现下如此大的打击她如何能熬过去。 谁知,这时的宋引玉忽然又恢复了神智,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仍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但她的脑子又重新转了起来。 她说: “先不要惊动父亲母亲,他们,受不得惊吓。” 太监闻言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急了: “可,此时若不去,就见不到谢大人最后一面了。” 宋引玉倏地看向太监,她的眼神锐利又可怖,成功让太监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太监眼神飘忽,不敢与之对视。 “带路吧。” 太监欲言又止本想再说什么,可看宋引玉的脸色顿时又不敢开口了。 宋引玉挣脱了阿月阿星的手,抬脚坚定地往外走。 她不信,不信谢临安会成那太监嘴里的模样。 他绝不可能有事,什么看最后一面,纯属无稽之谈,她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如果这太监是骗她,另有图谋她就不会放过他。 敢咒谢临安,她不会容这种人。 第88章 离府的时候,宋…… 离府的时候,宋引玉只带了非乐,出了门她才发现太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同来的还有六个护卫簇拥在马车旁。 宋引玉上车前,瞥了一眼那六人。 太监见状忙提步走到她身边,正要张嘴说什么,只是他还没开口宋引玉已经踩着凳子进车里了。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怪异,似是松了口气,又有种紧绷之感。 后来上了马车与宋引玉对坐时,就稍显不自在。 可自坐上车,到车队启程往回赶,宋引玉一直都很沉默,没吭声。 她眼睛看着马车的地板,发着愣看不出在想什么。 这马车并不如宋引玉常坐的那辆,跑快了有些颠簸,晃得人眼晕。 “我夫君他,伤在了何处?” 一直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了宋引玉的询问。 太监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 “什么?” 宋引玉抬眼定定看着他,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我夫君,伤在了何处?” 太监与她四目相对,看清了她一双平静的双眼,不知为何突地有些紧张,所以开口时,话也有些结巴: “是,是被刺客一剑穿胸。” 宋引玉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了一下很难受,让人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往深了想象那副场景,便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很快,她稳住了情绪,继续发问: “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监又滞了一下,答得自然不太顺遂: “上,上午的事。” 宋引玉皱眉: “如今已经近午时了,为何不早点来?” 她话里带着质问,态度有几分盛气凌人。 如果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平常不是个无缘无故具有这么攻击性的人。 但这太监不知道,他不知宋引玉性情,且他本就位卑对于上位者有本能的畏惧。 宋引玉这么一问,他后背立马出了冷汗,只得干巴巴说到: “是,是皇上叫奴才这个时候来的。” 宋引玉闻言沉默了,她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声音微涩道: “冒犯公公了。” 她态度一软,太监心里松快了几分,他干笑道: “夫人言重了,言重了。” 随后马车内又陷入了安静中,但当太监以为宋引玉不再东问西问时,哪知她又开口了 “刺客,抓到了吗?有没有招是谁派来的?” 太监深觉面前这女子难缠,可她的问题又不得不回答,目光游移了会儿,他答道: “刺客死了,被宫中侍卫一刀抹了脖子。” 许是之前的问题回答的多了,所以这次答得还算流利。 “为什么不抓活口?刺客混进宫中,皇上不想审问一下吗?” 太监避开了她的眼睛说: “这,这,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是得了皇上的吩咐,让奴才来传话,其余的就不知晓了?” 宋引玉顿了顿,太监的行事并不算机灵,三言两语一逼问就漏了馅。 此刻种种神态也显得十分心虚。 太监越心虚,越能证明他有问题,宋引玉顺着这条逻辑往下捋,心里对整件事情终于有了底。 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态度更是咄咄逼人: ”这么说来公公并未亲眼见到刺客行刺,也没见到我夫君伤,更是连太医都没见过,那公公是怎么知道我夫君被刺客一剑穿胸? 公公方才说,要接我与父亲母亲去看夫君最后一面,这是皇上说的吗?是皇上说我夫君不行了,要我们去看他最后一面?” 随着宋引玉步步紧逼,太监终于绷不住了,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情。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半响才磕磕绊绊道: “是,是皇上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 宋引玉面无表情说到: “那劳烦公公将皇上的原话说给我听听,我来听听公公有没有曲解了皇上的意思。” 太监闻言,开始支吾其词半天都没挤出句话来。 宋引玉这下彻底能确定,自己心底那个猜测是对的了。 假话就是假话,说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其中有一个谎圆不上,这个谎就破了。 谢临安应是没有事,这太监怕是想将他们骗出来,另有谋算。 适才,在家里时她就心存疑虑,遂才没让人惊动二老,可又实在放心不下才走这一趟的。 说到底也是她关 心则乱。 若是谢临安真出事了,回来报信的该是子鱼才对,又怎么会是这太监。 这个圈套她算是自愿钻的,但现在清楚是诡计,她自然不会再跟着他们走了。 宋引玉扬声往外喊了一句: “停车。” 非乐是跟着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的,他面色十分难看,心里一直担忧着宫里的大人。 所以听见宋引玉的声音后,他迟钝了一下,才回头问到: “夫人怎么了?” 车里的太监眼神慌乱,大惊失色: “夫人,谢大人还等见你最后一面呢,耽搁不得!” “住口!” 太监话一落,宋引玉眸光就扫了过去,她眼里含着杀气,神情冰冷。 太监的话,在她听来尤为刺耳。 好端端的人,落在他嘴里一口一个快死了,要见最后一面。 这诅咒的话,让宋引玉恨得眼睛都红了。 呵斥住了太监,她咬牙就要起身挑开车帘,一边起身,她一边再次喊道: “停车。” 厚厚的车帘之下,里面的声音也不大,非乐只隐隐听见是宋引玉和太监起了争执。 但不论因何起争执,他自是向着自家夫人。 因此听了她的话后,就转向驾车之人,正待说话时,里面却听得太监厉声大喊: ”不许停,快走。” 这时非乐终于察觉了不对,他立刻就要去抢车夫手里的缰绳。 哪知,那车夫看着无害,实际也是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非乐不仅没从他手里抢过缰绳让马车停下,还被他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短刀横在他脖子上,压低了声道: “不许动!” 此时他们正走在街上,路上还有不少行人,显然一些事不适合明目张胆,所以这人还有些顾忌,那刀也被遮掩了一二。 非乐垂眼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刀,不动了。 他慢慢移动眼珠,用余光去瞟身后的车帘子。 他心中着急不知道夫人如何了。 而此时车内,宋引玉正和太监对峙着。 早在方才宋引玉一动,太监就掏出怀里的匕首冲她扑来。 宋引玉早防着他了,手里握有一只偷偷藏 起来的簪子。 太监的匕首伸到她脖子前时,她的簪子也抵在了太监的颈动脉上。 眼下的状况便是,宋引玉的脖子上是一把匕首,太监的脖子抵着锋利的簪子,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眼下,看着像是双方势均力敌,但宋引玉心里清楚,处于劣势的人是她。 因为马车再不停下,走到人少的地方后,外面的侍卫就会掺和进来。 她一个女子没有功夫,自然是打不赢这些人,而且她不认为这个太监的价值能威胁外面的侍卫放她走。 正当她暗自着急时,马车突然就停下了。 毫无防备下,本就躬身站立着的太监一下失去了平衡,他差点摔倒。 本能的,他抬手去扶着车壁。 这一扶,手里的刀一下没握稳掉在了地上。 宋引玉看准时机,手疾眼快捡起来,然后横在太监的脖子上,冷声道: “别动。” 太监瞪大了眼睛,双脚哆嗦着,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车里发生的事,几乎是在瞬息间发生的,等制住了那太监,她才分了心去听外面发生了什么。 “大胆,你是何人敢拦宫中马车。” “周姑娘?” 前一句是侍卫呵斥道,后一句是非乐的声音。 “宫中?哪个宫中,谁让你们来的?” “放肆,我等奉的是皇上旨意,还不让开,你想抗旨吗?” “本姑娘有没有抗旨不知道,但你们假传圣旨,光天化日之下掳劫朝中重臣家眷,就这罪名,足以砍了你们的脑袋了!” 周思璎的声音不小,宋引玉在车里听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想到她说这话时,横眉竖眼瞪大了双眼的模样。 她挑开车窗帘子看去,当她看见周思璎不是一个人来得,身后还跟了不少护卫时,她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不知是不是外面之人被拆穿了诡计,一时语塞。 周思璎得意地昂起下巴用马鞭指着众人,吼道: “还不把人给本姑娘放了。” 侍卫对视一眼,没多言,只沉声喊到: “杀!” 接着就是兵器相接铮铮之声,和外面百姓的躲跑惊叫的声音。 外面的冲突起了不久后,马车晃动了 一下,是非乐和车夫缠斗了起来。 宋引玉抿紧了唇,一只手藏在袖子下颤了颤。 另一只手,则稳稳抓住匕首,抵在太监的脖子上。 她不会功夫也跑不动,现在出去只会给周思璎添乱。 如此还不如待在车里,至少暂时安全。 周思璎带了一队人来,个个都是好手。 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功夫再好也扛不住这么多人。 因此很快落了下风。 但他们不要命的打法,拖了些时间,让周思璎头疼了会儿,才把人拿下。 加上车夫一共七人,死了五个只剩了两个活口。 她哼了一声,收起她长刀,然后怒声道: “把人绑起来。” 话一说完,她不忘擦掉脸上溅上的血珠,才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子。 宋引玉抬眼看去,看见了一身利落装扮的周思璎。 周思璎则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宋引玉,确定她没受什么伤后,明显松了口气。 之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太监身上,挑了下眉伸手一把抓住太监的衣领就把人拎出去扔在了地上: “这还有一个。” 周思璎重新转头看向宋引玉时,脸上露出了笑来: “夫人放心,谢大人安好。是谢大人和我哥哥让我来救你的。” 第89章 正文完结 周思璎留下人处理善…… 周思璎留下人处理善后,而她亲自带人将宋引玉送回府中。 回去的路上,她没再骑马,钻进了马车中和宋引玉坐在一起。 许是为了安抚她,周思璎的话很多,嘴就没怎么停过。 宋引玉坐在车内,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怎么搭话,更没有多问什么。 直到回到谢府,周思璎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高兴还是害怕。 周思璎还有许多事,显然是从皇帝那儿领了职的。 宋引玉想,东平侯夫人希望阿璎做个大家闺秀这念头还是没成。 要不她一身功夫,和身后的那些人马哪儿来的。 周思璎功夫好,脑子却要慢些,她不知道宋引玉猜到了什么。 哥哥曾跟她说过,齐训侯造反除了皇宫,第一要对付的定是谢府。 届时乱起来,谢府则必须要守住。 这也是为何,她能在宋引玉事时,第一时间赶来。 眼下齐训侯一计不成,下次出手断然就是硬来了。 所以临走前,周思璎将带来的人全部都留下了,并叮嘱所有人暗中护好,绝不能出差错。 吩咐了那边,她怕宋引玉多想,犹豫了会儿又压低了声儿说到: “夫人别担心,姓文的翻不了天,皇上心里都有数。” 宋引玉心上宛如沉沉地压了块石头,笑容有些勉强: “今日多谢你了。” “夫人客气了。” 这句话过后,两人也没在寒暄周思璎利落地告辞后就骑马离开了。 宋引玉抿紧唇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和候在一旁的非乐进门。 没成想,一进门抬眼就看见了谢老大人夫妇。 愣了一下,她忙上前行礼: “父亲,母亲。” 宋引玉没下车,身上干净没沾上血,但非乐杀敌却沾了不少血。 谢老大人见状目光一下锐利地皱起眉来。 事物打量了宋引玉一番,见她并没有受伤后,眉头才一松,沉声道: “无事就好,往后不可这么冲动。” 宋引玉抿了抿唇,攥紧手心,点头应下。 见到了死尸,她心里总不大舒服。 谢老夫人似是看出来了,叹息一声 ,抬手替她扶正了头上的珠钗,道: “回吧,让你院里的人,烧水为你沐浴更衣,再用些膳,早些歇息。” 谢老夫人的声音并不柔和,有些生硬 宋引玉却在这话里听见了安抚关心的意味,只是严苛内敛了大半辈子的人,总是不习惯明着表述自己的关心。 谢老夫人如此,谢老大人也如此。 宋引玉听明白了,有点破防,她眼眶一红,抬眼看着谢老夫人眼里的心疼慈爱,吸了吸鼻子,哑着嗓音说: “母亲,我能抱抱你吗?” 谢老夫人闻言愕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活了这么大岁数的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对她说话,这所提的要求也与她所看重的规矩不符。 但当她看见面前的姑娘,红着眼眶和鼻头那副委屈又惧的模样,还是软了心肠,抬脚向前张开手抱住了宋引玉。 不同于谢老夫人的脸上惯常稍显板正严肃的脸庞,她的怀抱是柔软温暖慈爱的。 她什么都没说,可宋引玉能察觉到其中的关爱与安抚。 宋引玉眼泪悄悄涌出,但很快她就消失了。 她从谢老夫人额,怀抱退出,笑着说: “母亲,我回去了。” 说了,又忍不住想要宽宽二老的心,便用周思璎刚刚安慰她的话说到, “今日的事,您与父亲不用担心,姓文的翻不了天,皇上心里有数。” 谢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见宋引玉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点了点,应下了这话: “我与你父亲知道了,快回去吧。” “是,母亲,父亲我先回去了。” 宋引玉施礼后,就回了院子,中途她让非乐也赶紧回去好好歇歇。 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厉害的还在后面。 方才宋引玉已经发泄过一场,此时心情平复了许多。 哪知她回去后,人还没站稳,秦嬷嬷先抱着她狠狠哭了一场,阿月阿星并几个丫头也在一旁抹眼泪,显然都被吓得不轻。 满院子的人,反而是宋引玉最为镇定,她哄着阿月几人去给她提水来,说要沐浴更衣。 而后又安慰了秦嬷嬷许久才作罢。 沐浴更衣后,她出来时,桌子上早摆满了她喜欢的吃食, 糕点蜜饯松子连冰糖葫芦都有。 宋引玉微怔,经秦嬷嬷一说才知道是谢老夫人命人送来的。 宋引玉心里一暖,身边人的关切彻底驱散了她心里的不适。 吃进一颗糖葫芦,宋引玉慢慢嚼着,甜渍渍的糖味里包裹着酸酸的山楂,冲散了她鼻腔里总是萦绕着的血腥味。 宋引玉怕死,今天她是怕的,坐在马车里察觉不对时,她没有一刻不怕。 可她知道,怕没有用,越怕会越慌,越有可能让她丢命。 唯有沉着冷静,展现出毫不畏惧的强大,才能反过来让敌人怕。 只要敌人怕,她才能生。 又过了一日便是中秋节了,与往年一样,府里侍从一大早就起来开始打扰府中各处,并悬挂灯笼。 可不同的是,今年这个中秋显得有些冷清。 街上人影稀少,商铺大多都关了门。 府内的来来往往倒是忙得热闹,但下人的脸上看不见往年的喜庆,皆愁眉哭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挂白幡,办丧事呢,惹得常管家恼火地好生惩戒了好几人。 今日宋引玉也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后,她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裳,就直奔厨房去了。 学了两天,她的月饼已经做得有模有样,她想若是事情解决得快,说不准谢临安还能赶回来吃上她亲手做的月饼。 早上跟着大师傅婆子们备好了馅料,用过午膳,她就开始做了。 她动作不熟练,一块一块地做得很慢,这一做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天上最后一丝余晖消失。 宋引玉将最后一块月饼从模子里翻出,但这块月饼不知为何嵌在模具里嵌得格外紧。 她使劲地弄,将模具敲得??响,那块月饼才掉出来。 可一掉出来,那月饼竟直接裂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的馅料。 宋引玉做了那么多块,这还是第一块裂成这样。 花好月圆几个字里的圆字直接从中间劈开。 宋引玉怔怔地看着,心突然狠狠跳了下。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就是不见人,她也能想想得道来人有多焦灼。 她抬眼看向门口,不多时秦嬷嬷慌张地跑进来,待看到她后,脸色没有丝毫缓解。 外面天凉,秦嬷嬷却 急得满头大汗。 “夫人,外,外面有叛贼围府!” 秦嬷嬷急促地说着,满脸的不安惊恐。 宋引玉那颗心咚地沉到谷底,她扯下身上的围腰,冲秦嬷嬷说: “嬷嬷,别慌。” 她的神色很冷静,连带着秦嬷嬷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竟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是,夫人,嬷嬷不慌。” 宋引玉拍掉手上的面粉,然后抬脚往外面快步走去。 秦嬷嬷和阿月阿星几个丫头连忙跟在她身后。 她走得很快,府上各处人心惶惶,丫头婆子神色不安还有偷偷哭泣的。 宋引玉掩藏在黑夜里的脸,格外冷硬。 急急走到门口时,已经有护卫提刀横在身前,死死盯着大门。 那些护卫宋引玉看一眼就认出了,是那日周思璎留下的。 与其说是护卫,今日仔细一看,宋引玉认为这些人该是军营里出来的兵。 另外,还有非乐领着府中护卫,跟着驻守。 除此以外,外面的火光冲天,入耳全是短兵相接,铿锵之声。 今日是中秋,可天上乌云遮盖看不见一点亮光。 漆黑的天幕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嘴,下一刻就要把所有人吞噬殆尽。 “夫人!” 非乐先一步看见她,连忙喊到。 “夫人。” 这群官兵领头之人也施礼,唤道。 宋引玉点头应了下,看着外面还没停歇的打斗,问到: “如今什么形势?” 领头之人皱眉,脸上的神情并不乐观: “叛贼来势汹汹,兵马众多,我们的人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宋引玉闻言,咬紧了牙,而后语气晦涩地问: “京城,被攻破了吗?” 领头人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京城守备军副将领着手底下半数兵马判乱,前往城门想开城门放入叛军。 将军被人困住赶到时为时已晚,不过,周将军和李将军已率军赶来,此时双方人马正在城门口大战。” 三言两语的话说了个大致状况,但足以让宋引玉了解事态发展到何种程度。 “皇宫怎么样?” 领头人脸色更难看,低下头说: “文贼已攻入勤政殿。” 宋引玉沉默不语,没再说话。 外面的声音越发大了,杀声喊声不绝于耳。 而门内陷入了安静,听着外面的声音,也能感知到形势的严峻。 非乐和护卫领头人神色越发紧张,他们提刀护在宋引玉面前,随时在准备着大门被攻破,应战敌人。 片刻后,常管家带着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来了。 二老面容依旧严肃,谢老大人看了看宋引玉见她面容沉静,眉目间看不见慌乱之色,不由得一笑道: “很好。” “父亲,母亲。” 宋引玉唤道,护卫等人也得纷纷行礼。 谢老大人到后,宋引玉低声将刚刚护卫告知的形势转述了一遍。 听完后,谢老大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眉眼沉了下去。 外面的动静慢慢小了许多,但这并不是好兆头。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外头已经听不见什么兵器相交的铮鸣之色直至完全安静下来。 非乐和领头的护卫,眸光一利,握紧手里的长刀死死瞪着大门。 就在这时,突然有啪啪的碎响,有什么东西打破了,接着大家闻到了浓重的刺鼻的气味。 众人皆变了脸色,那是火油的气味。 正想着,门处又传来叮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钉在了大门上。 那是支燃着火的箭头被钉入门里 火油遇火则燃,门内飘进无数的浓烟,猩红的火焰蚕食着大门。 有了火油加持,火燃得尤为地快,熊熊烈火燃着,大门摇摇欲坠。 不止是谢府,仰头看去,京中还有许多没有投靠齐训侯遭遇顽强抵抗的重臣家都被点燃, 大火印得满天的红光,漆黑的夜幕像是被一柄红色巨刀劈开了一样,显得格外狰狞。 门外响起了一声大笑,嚣张跋扈地喊到: “谢甫舟老儿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侯爷爱惜人才,若你愿真心投靠,本将饶你们不死。” 谢甫舟乃是谢老大人的名讳,门外之人语气极不客气,乃是知晓谢老大人不可能投降所以蓄意侮辱。 谢老大人冷哼一声,大呵道: “竖子无礼,尔等乱臣 贼子,当诛!” 门外那人听他的话,笑声消失,随即阴恻恻地开口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谢甫舟,本将现在就送你们一家人去地府团聚!” 说完,他扬声喊到, “给我烧,把火油全部点了。” “是。” 接着,就是搬动坛子的声音和走动的声音。 宋引玉听着,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她掐住了手心,沁了血都没发觉。 她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带了多少火油,但敢从外面开始烧,想来就不少。 那些火油一旦点燃,后果不敢设想! 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她只有一个念头,援军呢?援军为什么还没来? 她不信皇帝会任由这些人在京中烧杀,他这一出分明该是请君入瓮,现在若再任其发展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所以援军呢?援军为何还不来? 啪,一坛子的火油摔破在墙角,宋引玉咬紧牙关,死死瞪着已经烧透的大门。 在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放慢了节奏,所有细微的声音都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她听见了搭弓射箭的声音,啪地一声响,大门处的一块木头被烧得掉下。 透过那一角,她看见了无数支燃着火箭,已经拉圆,眼看就要射出。 宋引玉瞳孔一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护在她身上前的非乐和护卫等人也看见了,他们把刀攥在手里,攥得手指关节发白,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外面领头之人身披黑色战甲,火光印着狰狞的脸孔格外可怖。 那些箭头已经被拉满,好似马上就要射出。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过人群,已势不可挡之事势射穿了黑甲叛贼的喉咙。 他脸上的狞笑就此定格,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从脖子中伸出的剪头。 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不出来,便重重摔下了马。 周遭安静了一瞬,接着后面有人大喊: “本将奉皇上之命,捉拿乱臣贼子,缴械不杀,违者格杀勿论。” 随后一人一马提刀杀入人群,长刀所到之处叛军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砍掉,血溅三尺。 他过后又是无数的骑兵闯入叛军之中。 然后双 方开始展开厮杀,开始射箭的那群叛军手中的箭一松掉在地上反把自己点燃了。 有人稳住朝敌人射去,但很快被斩断。 叛军不少,但援军更不少。 这场杀戮持续了很久,被点燃的大门终于支撑不住轰地一下四分五裂掉在地上。 直到大门被彻底燃烧殆尽时,援军才将所以叛军斩杀。 之前一箭射穿叛贼喉咙的将军,翻身下马摆着门口的还燃着的火星子走了进来。 他人高马大但意外的年轻,一身盔甲上沾了血。 走至他们面前时,他拱手行礼道: “末将李衡风见过谢老大人。” 谢老大人问: “李慕是你的谁?” 那将军恭敬地答道: “是末将的父亲。” 谢老大人闻言赞赏道: “好,英雄出少年,你没堕了你父亲的名声。” 李衡风闻言,眼睛一亮大声道: “多谢老大人夸赞!” 谢老大人:“京中形势如何?” 李衡风道: “我父亲和周将军已拿下叛军,周将军之前赶往了皇宫相信不久就能拿下文家贼子。” “好,好,好。” 谢老大人连说三个好。 危机解除后,李衡风怕再有叛军来遂一直守在谢府。 这一夜京城乱成一锅粥无人入睡。 直至丑时有人快马来报,齐训侯已伏诛李衡风才离开。 他留下些人依然驻守,带着剩余的人骑马奔去皇宫向皇帝复命了。 他走后,谢老大人和谢老夫人都回去歇息了,熬了一宿,二老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住。 秦嬷嬷也劝宋引玉回去歇了,但她不肯,固执地守在破了大门口。 她像是不知疲累,一站就是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缓步走来。 宋引玉初初还以为看错了,她使劲眨眨眼,才确定,是他。 她鼻子一酸眼眶发热,猛的跑过去扑到他怀里。 “你回来了。” 她将头埋在谢临安的怀里,轻声说。 谢临安同样紧紧抱住她,双手微微颤抖,低声唤道: “窈奴。” 这一句过后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静静相拥。 折腾了一夜的京城终于重新沉寂下来。 此时大街上已是死尸遍地,血流成河,许多烧毁的宅子,火熄灭后还冒着青烟。 有官兵开始清理走尸体,拉着板车把一具一具的尸体抬上板车,拉出城入掩埋焚烧。 这一忙直至天光大亮,临近午时才运走城中所有的尸体。 待他们走后,战战兢兢了一夜的百姓方才打开家门。 没有召集,京中百姓已经自发开始清理街道。 他们端了一盆盆水泼在地上,然后用扫帚慢慢扫起来。 血渍被水一泼,溅起红色水珠。 这见证了昨夜的混乱。 谢府的下人一夜未睡,依然积极地开始清理。 大门被烧毁了,需要清理残渣,还有外墙被泼上的火油。 这些若是不趁早清理干净,但凡是沾了火星就该惹祸了。 正院里,下人们轻手轻脚地走动着不敢打扰屋内的主子。 但其实宋引玉并没有睡着。 她躺在谢临安的怀里,看着他熟睡的脸,抬手轻轻摸了摸。 谢临安却一无所觉,睡得正香。 宋引玉不知道他这段日子到底有没有睡过觉,可她看得出来,他瘦了许多,满脸都是疲惫之色。 他很累,此时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谢临安这一觉睡至申时就起来了,宋引玉看他眼下青黑,本想让他再睡一会儿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怕是许久都未吃东西了,就让人摆了饭菜。 期中里面还有一叠,宋引玉自己亲手做的月饼。 “要吃吗?我亲手做的。” 宋引玉指了指月饼说到。 谢临安有些意外,而后他直接夹了一块慢慢咬了一口吃下,温声道: “窈奴的手艺不错,很好吃。” 宋引玉闻言弯了眉眼,笑着给他夹了些菜道: “多吃些菜,月饼还有很多,吃了饭来吃。” 谢临安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月饼吃完后,才开始用饭。 齐训侯谋反失败伏诛后,还有许多事要做。 谢临安依然很忙,用了饭后,他去了一 趟静慈堂后又匆匆走了。 宋引玉送着他出了门,回房后那晚来的睡意登时汹涌而来。 她脱去外衣上床躺下一闭眼就沉沉睡去,这一睡直睡得昏天黑地。 中秋节过后,宫中陆陆续续有圣旨传出。 齐训侯谋反牵连甚广,那些跟着他的官员大将该抄家灭族的灭族,该流放的流放。 其中文家除了贵妃和文季淮外,其余皆斩首示众。 文家灭九族,连废后都没放过。 之所以这样,乃是因为贵妃大义灭亲早在之前就给皇帝上交了齐训侯父子谋反的证据,到最后齐训侯都是她亲手杀的。 身为文家女是原罪,但她有大功,这功足以保住她和文季淮的性命。 清理文贼余党一直轰轰烈烈的到入冬,才了解此事。 朝中官员完全大洗牌,皇帝乘势收回兵权,连东平侯周家,和抚远将军李家,都主动上交兵权。 大晋皇权至此更为集中,皇帝威势更胜。 皇帝虽手段狠厉,却是个明君。 文家一众势力倒台后,皇帝颁布了不少利国利民之策,大胆启用新臣,新来恩科。 才经历大变的大晋一时间竟反比之前更为繁盛,有更进一步的盛世之朝的迹象。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可宋引玉却无端地觉得心惊,她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 她心理隐隐对某些事有种预感。 而这件事果然在不久之后应验了。 某日,一个意外之人登了门。 “皇后娘娘?” 宋引玉来到前厅后,看着坐在里面的人很是惊讶。 她没想到,贵妃,不,现在已经是皇后了。 前不久皇帝不顾朝中大臣劝阻已经封了贵妃为皇后。 新皇后文宛舒的面容较之前看起来,沉寂平和了许多。 上次宋引玉记得见她时,她的眼里该锋芒毕露整个人看着十分具有攻击性。 这次却是全然的沉寂,像一潭死水一样。 “谢夫人。” 她笑着对宋引玉点了下头。 有丫头上了茶退下,宋引玉看文宛舒将身边的人都驱离了,迟疑了一下,她让阿月阿星也退下了。 “皇后娘娘找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