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后,繁华梦至》 楔子 樱花林园里。 樱花披上了素雅的粉装,林中的鹅卵小径一路清香。 在三月粉白色的微风中,樱花把湛蓝的天空点缀得格外文雅恬静。 一个白色长裙的女孩抱着一叠书,静静地低着头走路。 妖艳明媚的阳光洒在她柔软的长发上。 这是路过的第二十二棵樱花树,女孩第一次心血来潮地细数。十六度的春天已经消逝,她还来不及欣赏就看到它们凋零在七日的宿命中。 这一次,她不要错过任何一棵凄艳的樱花树。 “砰”的一声撞击,樱花震吓得离开强壮的枝头,如流泪的红梅,抛弃的杨花一样,悲惨地迎接死亡。 娇小的身躯忽然失去地面的摩擦力,白色的长裙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怀里的书一下子抛在空中,七零八落地砸了一地。 她茫然,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片樱花落在她的鼻尖,她只顾揉着疼痛的地方。 对不起,你没事吧?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伸到她面前。 樱花随着话语的节奏跳着曼妙的舞姿。 她缓缓抬起头,落落大方地对上一双温柔的眸,身上的疼痛就像被仙女施了魔法一样消失了。她开始痴痴地欣赏与她相撞的陌生男孩的脸,感叹着他精致而性感的嘴唇,尤其喜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如绅士般的温柔气质。难道他是从英国古堡里出来的王子吗? 她把手交给他,稳稳地站起来,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他慷慨地还给她笑容。就在樱花绽放的一刹那,他毫无理由地喜欢上她的笑容,如天使般灿烂。还有她的长发,手感一定比上好的锦缎还舒服。 他们陶醉在彼此的相遇中。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来填补安静的空间,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就足矣。 樱花朵朵飞舞,如天使般自由飞翔。所有的爱恨情仇皆因这场不期而遇拉开序幕。 那一年,女孩终究没能数完樱花林园里的樱花树。 第一章 天使重生 天空中,洋洋洒洒地飘着细细的雨丝,如千条万条缠绵在一起的白线,织成一张偌大的网,笼罩了整个世界。 这样的雨丝,虽然不猛烈粗鲁,却冰冷刺骨,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天使柔软的心灵?雨伞下,一袭米黄色的长裙自由摆动,如初上的新月般恬静。 雨丝轻轻地吻上她那张落寞的脸。她不动声色,拖着沉重的行李继续向前走。她可以把周围的一切忽略不计,这是她的境界。 培英大学,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扣人心弦,诗情画意。美丽细腻的雨丝为这座象牙塔增添了几许浪漫,使人沉醉,使人动情。 苍翠欲滴的水杉笔直地挺立在道路两旁,如衷心的战士无怨无悔地守护自己的国土,即使狂沙飞卷烈日曝晒,也无法折断它们的腰板。咋看之下,每两棵紧密相挨的树之间,都饶有情趣地设了一盏小巧玲珑的灯,大致在晚上才开。 走过水杉,一簇簇紫薇花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妩媚地卖弄自己的风姿。虽然它们不同于昙花一现那般传奇,但等到晚上,月亮洒下银白色的光辉,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惊艳就会生动演绎。那些花儿,美得不可方物。 拐过弯之后,一大片墨绿色的竹林尽展眼帘。雨珠调皮地在竹叶上滑落,无声无息。此刻的竹结识了那么多的捣蛋的家伙越发油亮,越发清新。淡雅的竹香也令人神魂颠倒。 绕过鹅卵石道路后,便抵达宿舍楼。 宿舍楼下,大朵大朵的蔷薇与雨丝欢乐地嬉戏在一起。 停下脚步,仰望灰蓝色的天,大自然的灵魂如此圣洁,如此精致。她的灵魂,为什么到处都是丑陋的疤痕? 走进寝室,一股浓浓的油漆味扑鼻而来。 放下手中的行李,浓重的油漆味令她眩晕,丢了魂般地愣在那里。 强烈的日光灯照射在她的长裙上,如纸般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也许前世的她,是风雨中的百合,是荆棘里的刺鸟,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那么,今生编织的繁华梦会是幸福的结局吗? “你好,我是你的室友米筱彤。” 抬眼,说话的是这个人:简简单单的短发打着卷儿,却因不做护理而显得毛糙。黑红色的脸上绽放了一朵灿烂明亮的桃花,显得神采奕奕。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澈明了,如泉水中的鹅卵石。嘴边的微笑活泼而可爱。 她的身段娇小玲珑,穿着一件白色蕾丝衬衫和一条米黄色的可爱中裙。 吸了口熟悉的油漆味,便开始忙碌地整理自己的内务。打开皮箱时,她随口接茬道:“我叫陆夕颜。”“好有诗意的名字啊,很适合你。”筱彤先前的光芒再次闪现,嘴里仿佛含了朵花。 陆夕颜顿了顿,看了筱彤一眼。她的微笑宛若一朵出水芙蓉,去除雕饰清新自然,这就是天使是笑容吗?终不浮现在自己的脸上……不是…… “你好,叫我阿沙就好,我的名字不利于我施展伟大的抱负。”一位五官皆小肤色白皙的女孩推了推眼镜,然后继续撑帐子。 这个叫阿沙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简洁大方的黑色t恤和一条贴身的深色牛仔裤。她身材匀称,体貌端庄,清秀可爱,像古代足不出户的小家碧玉。只是她的脸有些婴儿肥,这也许是她最大的烦恼。 米筱彤如猫咪般敏捷地溜到阿沙的床上,像夕颜继续介绍道:“我们是高中同学,她叫伍清沙,高一那年我被她的外表和名字所骗,误以为她是秀外慧中的淑女,怎么也没想到她是个严重的暴力女孩。” 还没等筱彤说完,阿沙就十指相交,用力一折,发出阵阵阴冷的索命声音。筱彤这才乖乖地闭上嘴,帮阿沙撑帐子。 陆夕颜又是一怔,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天真可爱的人。莫非世界上真有天使? 不过,和这样的人相处四年,至少可以让自己喘口气。 雨丝依然在飘,为大地带来了希望,圣灵万物皆洗尽铅华,获得重生,迎接一个新的开始。 重生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属于真正的自己。 ———————————————— 午后刚歇了一会儿,学姐就过来通知:再过半小时到楼下集合,全体新生去学校门诊接受体检。 又是体检,真是够讨厌!陆夕颜的唇瓣抿得很紧。没想到,大学的第一天就要去体检了,躲过了高三那年终究逃不过大一。 难道上帝真的那么厌恶她吗?难道她的一生就这样栽倒吗?不公平。 可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倒下。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不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吗?没有人能掌控别人的未来! 雨丝吹过她的发稍。她早已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听见耳边那心烦意乱的声音:滴嗒……滴嗒……滴滴答…… 推开出口的大门,宣告着体检结束。从此,她可以在培英大学展其才圆其梦。 陆夕颜深深吸了口气,空气好清新啊! 其实本不能这么顺利通过的,若不是那件事伤得她的心那么痛,痛到用一生的眼泪也无法淹没洗刷,痛到用尽全身力气喊叫也不能抗拒。心灵上的伤那么深,疤那么丑。只轻轻一触,便痛不欲生。所以,只有不停地运动,让自己疲惫不堪,让自己忘记回忆,让自己停止思想,才能使自己可怜的心稍稍抚平。 总算,上帝出手并不那么绝情。每天每时每秒大量的运动,不仅让自己忘记许多痛苦,而且使自己多病的身体逐渐健康,不少小毛病也没有复发了。 雨,淅沥沥……淅沥沥……在耳边轻声唱着天籁,柔柔地落在地上,绽放出一小朵灿烂的烟花。 但,轻快的脚步很快沉重下来。 陆夕颜同学,你的体质偏阴偏弱,而且心情过于压抑,这样会加重你本身所患有的抑郁症。你必需调整你的生物钟,注意锻炼身体,打开心胸。 抑郁症……还是抑郁症,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一下子扯出了许多记忆。文字,展博辰,还有他。 她仿佛离魂了,机械地行走在雨中。眼前的雨,真令人心烦。 在起雾的大海上,很容易迷失方向;在下雨的街道上,很容易回忆过去。 尤其是这样的雨天,幸好没有撑伞,不然回忆中会出现两张脸。熟悉而陌生。 ————————————————— 夜幕降临,月亮淘气地躲在云层里,与星星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月儿用厚厚的云衣裳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星儿抓耳挠腮无处可寻,月儿出其不意破云而出,星儿魂飞魄散逃之夭夭。 妩媚的紫薇花迎风而立,月儿一缕一缕地抛洒下来,花的倩影鬼魅地微笑,花儿与影儿一见钟情相互嬉戏。 真好,雨停了,月亮星星都出来了,烈火焚身之后的重生开始了。 第二章 寄欧扬的信 灯下,妙笔在挥舞,写满一路的感伤。 晚秋 苍凉萧瑟的古镇 蜿蜒的巷口深处 就像 你没有皱眉地抛弃我 我没有感觉地想念你 陆夕颜把写下的几行字锁进抽屉里,打开电脑写邮件。 欧扬: 我已经到培大报道并顺利通过了体检。扬,你放心吧! 培大的天空是昏昏沉沉的灰蓝色,现在的我好喜欢这种枯萎的冷色调,因为它安静得滋长我的惰性。 风中吹不散挥不去的雨丝紧紧地将我包围。我的眼睛蒙上了一条细软冰冷的白纱,产生了一种雾里看花隐约朦胧的错觉。因为,我傻傻地没有撑伞……以为这样就看不到他的脸。 绿色的窗帘在我身后柔柔地撩起,摆动着婀娜曼妙的身段。就像当初,我和他在樱花纷飞中相撞,洁白的百褶裙在清香中划出一个大弧,完美的旋转将一个意外归属于一段缘分。 昏黄的灯光在走廊上亮了一夜。孤灯伴我,残影携手,我与寂寞对话。 扬,他是我生命中过不了的槛。不对,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离了谁也不是照样习惯,只是偶尔想起,会让我在辗转难眠里泪流满面。 他走了,却没带走他的记忆;我恨他,却无时无刻不活在他的影子里。 逛街时,休息时,听歌时,看书时……都在他的影子里进行。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当然是理所当然的,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这是我们共同的嗜好,这是我们美好的回忆。 扬,爱过一个人,再来恨这个人,是一件多么痛苦残忍的事情。 但,我不敢再爱他。 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如果世界上有一种水能让我彻底忘记,那么即使是饮鸩止渴,我也心甘情愿。就算是付出一切,我也要赶在我和他相遇之前,阻止这段没有结果只有痛苦的苦恋。 他都能狠下心来不辞而别,我又何必再执着下去。在爱情里,我不愿当白痴,也不会轻易地付出。爱情,究竟有多毒! 闭上双眼,文字在黑暗中绝望地哭泣,哀怨地看着我。我的心碎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了。 文字劫劫走了我的繁华梦,我前半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宿舍楼外,月亮静静地睡在黑夜的怀抱里。 墙壁上,常青藤疯狂地滋长,偷偷地蔓延到房顶。 扬,我心似月,我梦如藤。 我感觉在幽暗中,我变得更加淡然自若了。 夕颜 第三章 他的神话 清晨的阳光投射到玻璃窗上,漏下几颗金黄色的珍珠,圆润光亮。 蔷薇上的露珠在昨夜的慌乱中溃逃了;西苑的枫叶伸着懒腰抖擞精神,迎着晨曦飞舞。 拉开绿色的窗帘,阳光活跃地折射进来。 筱彤站在窗边,欣赏着美丽的日出,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阿沙夕颜,你们为什么会报培大?”筱彤转过身,黝黑的肤色也掩盖不住她一脸幸福,这涉及到她最纯真的秘密,一个可以与好朋友分享的秘密。 “让陆夕颜横扫文坛。”陆夕颜躺在被窝里,一脸慵懒,如一朵半睡半醒的百合花,微微卷起纯白色的花瓣。然而在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神光芒万丈。 “我就糟糕一点,我爸逼我报培大,相传这是一座人文底蕴深厚的学府。至于进了中文系,也是始料未及啊!”阿沙利索地穿上鞋子,甩了甩毛茸茸的烫发,仿佛甩去了不少烦恼。 筱彤兴奋地坐在夕颜的床沿上,开始有感情地述说她心底的美梦。 “我们培大有一位传奇人物。我是为了他才努力学习,为了他才进入培大,也是为了他才烫这个新发型。” “那个人就喜欢这种发型?”阿沙简直难以置信,这种发型看起来就像一只乖乖的小绵羊,这人也太没个性了。 “他的成绩非常好,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喜欢乖巧柔顺的女孩子,这样我就能吸引他的眼球了。”筱彤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扩得更大。 “这也能成因果关系。”夕颜不屑地说。她素来讨厌那些所谓的传奇人物,充其量也不过是戴了一顶高帽子,走入人潮之后,成为卑微的芸芸众生。他们只不过是众生中上帝比较照顾的少数人,受到太多的恩宠和崇拜,结果是那么自私高傲。 “他叫夏季竟宇,今年念大二,据说他是夏季家族的少东家,成绩优异,英俊潇洒,拥有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所有优点,性情温文尔雅,待人接物绅士大方,有着贵族的气质。” “所以,呵呵……筱彤激动不已。”他是每一个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筱彤的双唇在刹那间开放,两颊可爱的粉红色犹如田埂上芬芳四溢的花骨朵,沾上一滴一滴的露珠,轻盈如纱,自由如飞。她的眼睫毛兴奋地成长,漆黑的眼睛满是喜悦。 陆夕颜用手抓了抓头发,夏季竟宇无论拥有怎样传奇的身世,也逃不过上帝的惩罚。 对,上帝就是一个善妒的老者。老眼昏花迷迷糊糊,把不同位置的人强行捆在一起,让不该相遇的人相知。他真是一个可恶的神,狠心地将一根绑紧的红线剪断。 陆夕颜伸了个懒腰,轻轻一笑,云淡风轻。一切痛痒都与她无关。 ——————————————— 宿舍楼下,墙角的蔷薇争奇斗妍,骄傲地怒放。 蔷薇一旁,三个女孩子耐心等待。 刚才对口班的漂亮学姐过来通知她们,夏季竟宇待会儿会带她们参观校园。光看那美女学姐的脸上写满了非常羡慕就知道神话一词不是空穴来风,夏季竟宇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筱彤当场乐得手舞足蹈,她精挑细选地换了一件简单大方的浅蓝色t恤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配上一双与t恤同样淡雅的运动鞋,脸上一抹淡淡的粉红色晕圈在她小绵羊发型的衬托之下,更加可爱清纯。 炎热的等待只会放焦虑的人更加慌乱。 筱彤僵持地握着阿沙的手,连自己手心里的虚汗都未察觉。 阿沙受不了地白了筱彤一眼,但也没多做计较。 陆夕颜悠闲地赏着粉团蔷薇。红彤彤的颜色让她想到温暖。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 一记扯出来的温柔的微笑展现在蔷薇花的盛放中。 陆夕颜一瞥。心在此刻莫名其妙地往下沉,刹那的震惊由得自己。 那绝对不是一双温柔的眼睛。那是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一如黑夜中孤傲冷峻的寒星,笑时妖艳如精,怒时冰冷无情。他的眼睛仿佛在潜移默化中宣告着最狂妄的原则。 漂亮的眼睛使人着迷,无法自拔:冷漠的眼睛使人畏惧,不可亵渎。 他果然称得上一代传奇,让人疯狂地着迷却又不敢越过雷池半步,若即若离的感觉使人疯狂。 陆夕颜微微皱眉,停止用心解读他。 除了那双令她失神的眸外,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温柔潇洒的阳刚气质。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的休闲裤松松散散却又那么合身地穿在他高挑健壮的身体上。薄薄地嘴唇悠闲从容,总是微微向上扬起。他的发丝又黑又亮,较长的几根刘海已经遮住浓浓的眉毛。白皙的肌肤使他整个人洋溢着一股书卷气息,更显修养。 “竟宇学长,我叫米筱彤。”对上夏季竟宇的眼睛,筱彤低头甜甜地微笑。她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爱慕与缠绵的痴狂,天性害羞的她一直紧握着阿沙的手。 夏季竟宇捧着几本书,浅笑着在前面带路:“我们走吧!” 筱彤依然抓住阿沙的手,脸颊羞红,紧跟在夏季竟宇身后。她时而深情地望着的夏季竟宇背影,时而浮想联翩,虚构着与竟宇学长有关的童话。只是,遥不可及的仰视注定了受伤。 一阵风吹过,墙角的蔷薇花静静地飘零。一片接着一片,回归大地。 ——————— 正在欣赏赞叹时,一位身材曼妙,着装时髦的女孩一头撞进夏季竟宇的怀里。 “没事吧?”夏季竟宇厌烦地推开她,却坏坏地关心她。 女孩娇弱地轻抚胸口,慢慢地抬起头。她巧手牵走西天的晚霞,挂在自己那张如芭比娃娃般可爱的小脸上。 “对不起。”尖细甜美的道歉声宛如黄莺在幽谷中轻吟浅唱。女孩随即信手理好金黄色的长卷发,落落大方地圆场道:“前世的一千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意外相撞。你好,我是中文系的胡姗姗。” “你就是与我同届的才女,中文系高贵美丽的公主胡姗姗!百闻不如一见!”夏季竟宇讽刺一笑,笑得的她的做作,蓄意安排的碰撞相遇硬是打着美其名曰的旗子巧立名目;笑得是她的愚笨,他恶心的谄媚实则是在提醒她的身份。 但,她读不懂他的笑容。 “哪里不得上培大的神话。”胡姗姗心如鹿撞,淑女地低头抿嘴而笑,如一朵娇羞的玫瑰,半垂半落。 夏季竟宇无奈地笑。温室里的花骨朵,娇弱得经不起一丝的风吹雨打,比不上悬崖上的一株野花。却狂妄地把自己比做金贵的孔雀公主,骄傲得让整个世界都臣服在她的罗裙下。 盲目而又愚昧的女人! 前世,她与展博辰擦肩而过,只记得回眸再回眸,直到一万次。 今生,一万次的回眸换来意外的相遇,樱花七日后,满地残红。 陆夕颜的心一阵疼痛。就算前世她只记得回眸,今生也换不回一个美好的结局。 眼前精彩的好戏索然不是滋味,无言的哀叹满是沉重的失落。 “学长,我先会寝室了。”陆夕颜没等反夏季竟宇应过来,就转身黯然离去,如南京河畔焚烧的莲衣香粉。 夏季竟宇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一个孤独冰冷如幽灵般轻飘飘的身影上。他失神地抿嘴思索:这个女孩似曾相识。 “胡姗姗同学,请你带这两位同学参观校园。”急切的话尾吞没在秋风中。 胡姗姗一头雾水抬起头,却只能欣赏夏季竟宇英伟不凡的背影,心里又涩又羞,不是滋味。 第四章 慌 秋天,桂花舞着秋风簌簌落下。急处,如伤逝的大雪,铺天盖地;缓处,如连绵的细雨,一点一滴。 一闭眼,伸开双手拥抱的是自然风;吸入鼻内的是桂花香。 狭窄的鹅卵石小道上,夏季竟宇追上陆夕颜。 阳光从叶缝里钻进来,两个影子靠得很近。 “你叫什么名字?”夏季竟宇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非常非常重要。 “陆夕颜。”淡淡的三个字惊不起一只飞鸟。 晴天霹雳打在夏季竟宇的头顶,湛蓝的天空渐转昏暗,苍翠的背景愈加阴森,电闪雷鸣接踵而至,风起云涌不断掀起。 这个世界如此荒唐,他连口气都喘不上,深邃的眼眸更加深远。 一个女孩蹲在冰冷的街角,欲哭无泪地从歇斯底里嘶声力竭。她穿着一袭慵懒散乱的白色长裙,披着一头凌乱碎薄的长发。恍恍惚惚之中,女孩就像跌入凡尘的涟漪天使。 以前的女孩,与生俱来一股淡定从容的气质,天上人间独一无二。 此刻的女孩,不在乎生死轮回,背后支撑她的感情支柱叫做无情。 对不起,涟漪天使! “你……也在这里?”夏季竟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种口气仿佛出现在阔别多年的生死恋人之间。陆夕颜一时之间也无从反应,聪明如她毕竟不是神。 夏季竟宇干咳一声,掩饰好自己惊慌的窘态,岔开刚才唐突的话题,道:“你不舒服吗?”她意外离群,事出必有因。 也许……也许是抑郁症,夏季竟宇的喉咙里干得发疼。 “你知道?”陆夕颜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她心痛得要死! “因为我是培大的神话。”夏季竟宇如风般轻轻一笑,希望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自然一点。 “抱歉,你不是我的神话。”陆夕颜没有正眼看他,径自把拎在手里的单肩包背到肩上,无聊地把玩着包上的一大串挂件。 我不稀罕当培大的神话,我只愿做你的神话。夏季竟宇别有深意地望着她,眼眸里只有她。 “竟宇学长,没事的话我先回寝室了。”陆夕颜不想与他独处,只想快点逃走,呼吸一个人的空气。 怎么会这样?和他走在一起,无形中会产生一种强烈压迫感。陆夕颜三步并二步地走在他前头,拉开与他的距离。 夏季竟宇跑上去拉住她是手臂,说:“记住,以后有事就来苏原咖啡屋找我。” 陆夕颜心不在焉地点头,甩开他的手就离开。管他什么咖啡屋,这个人要尽量地远离,有多远就离多远。 她彷徨而走,一路留香,却不留情。 他楞在原点,瞳孔里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越来越小。 香樟树遮住了他的脸。 躲在这个安全的地方,没有人能看透他。 他的面具一点一点地脱落,温柔的眼眸转瞬间冰冷孤傲,惨败僵硬的脸上多了一笔琢磨不透的诡异。 香樟树叶静静地躺在地上,叶子与秋邂逅之后,多添了一笔红棕色与黄绿色,当初的青翠已模糊不清了。 可,联系灵魂的茎脉依然苍翠。 秋天真的好凄美。该褪去的光彩没有一丝逗留,该去死亡的早已焚烧起来。 就连天空也分外高远。 ——————————————————————————————————————————————————————————————————————————————欧扬:扬,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很可怕的人,他叫夏季竟宇。 初次遇见时,他没有发现,一个伤感的女孩子在蔷薇花的掩护下,闯过他布下的假象,轻易地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扬,你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他冰冷倔强的眼眸失去了自我。 很可笑吧,你的夕颜妹妹什么时候竟变成一个花痴!其实,就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更难以置信的是,他明明应该是一个冷漠叛逆的人,可是他在待人接物时总显得那么恭谦有礼,莫非他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 我做了一个大胆地猜测:在人群里,他永远戴着面具,温柔地与人打交道,也就是那个培大的神话王子;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卸下面具,展示真正的自我,也就是那个冷漠叛逆的夏季竟宇。 我仅仅读懂了他的一小半。 我很慌乱,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他已将我看透。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你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加重自己的脑力负担。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夏季竟宇就是我和展翼的影子。 我,本来就清高狂放,如眼睛里的夏季竟宇。 翼,本来就温柔儒雅,如筱彤心目中的夏季竟宇。 可贵的是,这两种背道而驰的气质同时集结在夏季竟宇身上。但,我不敢靠近他。正因为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夏季竟宇,才让我害怕,让我心悸,让我学不会忘记。所以,我才选择离群。所以,我才充满敌意。所以,我才匆匆离去。 扬,你知道潜水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吗?痛苦地潜在水里,却永远也找不到让自己钻出水面喘口气的理由。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学会忘记展翼。如今半个展翼走进我的大学生活,那么巨大的诱惑让我浮出仇恨的水面。心灵上却跨不过自己筑的围墙。 这个季节,很凄很美。每走一步,都会有我和翼的故事。过去是在创造故事,现在是在回忆故事,没有时间来新创更美的故事,未来我只能活在很远很远的回忆里。到那时,我的记忆力衰退了,脑海里就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 漆黑的寝室里。夜色包围的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哀愁味,那是我胸中不可细说的情愫。 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我给你讲讲我今天发现的“新大陆”。 培大的神话也就是夏季竟宇带领我们参观校园时,一个美丽的小公主急切地向他投怀送抱。呵呵,很有趣吧,高贵的公主也耐不住寂寞,放下矜持与身段,千辛万苦地上演着与白马王子相遇话剧。 听他们的对话,这个小公主似乎是我对口班的学姐。我才不管她是什么才女公主,她不会是我的目标,我也会尽量减少与她碰面的机会。 她是个阴谋家,我对这种角色没兴趣。 有趣的是夏季竟宇一下子就识破了她精心策划的把戏。 公主的潜台词说:我想做你的女朋友,永远独占你一人。 王子的潜台词说:离我远点,我对你没兴趣! 只可惜,聪明的公主偏在这时听不懂王子的言下之意,单纯地把王子的赞赏当做谄媚奉承。我知道,因为公主的世界里没有拒绝两字。 扬,是不是轻松了一点!呵呵! 哎,我还得向你啰嗦几句。你不要嫌我太烦哦! 我想说说那个城府极深小公主,希望以后不要和她起正面冲突。 她也是中文系的,她也是个才女,她也一定爱文字。我们的冲突注定了无法避免,我只怕会输在她的心计上。 培大,一个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地方。 说实话,我根本斗不过展博辰。 从展博辰以展氏集团的名义来封杀我的那一天就已经深深地体会到这一点,只是当时的我不肯服输。才会让我痛不欲生无路可退,才会让展翼双眉紧锁无言以对,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只有展博辰才是最大的赢家,其余的人输得一败涂地。 每当恨展博辰的时候,就是想起展翼的时候。打结的毛线球在我脑子里剪不断,理也理不好。 一片重大的阴影压过来,阴影与影子合二为一。 此刻,我什么也不能做。 不能神游太虚,不能闭目养神,不能做一切。因为一切都有翼。 我和展翼之间只能不见。若相见,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扬,今天就不啰嗦了,省得你睡不着。你快点给我会e-mail,不然我也不写给你了! 祝你和兔兔姐有个好结局! 夕颜 第五章 夜来暖情 深秋近了。 火红色的枫叶一簇簇疏落,无边的枫叶萧萧然而下。一只只红色的蝴蝶在金秋中成群结队地翩翩起舞,在潮湿的秋风中跳着优雅的舞姿,绚烂地结束自己短暂而的一生。 唯美而又壮烈的一道风景线。 新生的军训与这个悲秋时节来得格外有缘。正步的齐踏,军歌的嘹亮,口号的振奋,都拼成一段苦涩的记忆回荡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对于中文系的学生来说,军训无异于一种难以煎熬的酷刑,整个系的同学都被折磨得半死不活。这话可一点也不夸张,经历过的幸福只会溢满心间,但经历过的痛苦就会铭记于心,如果能走过这种非人的痛苦,那就刻骨铭心了。 夜晚,寝室里的灯随着一大片的叫苦连天渐渐熄灭。 微暗的灯光下,陆夕颜静静地伏在书桌上,手中的妙笔不停地挥动着。 我和你在人群里 相拥 热吻 灵魂在黑暗中 哭泣 绝望 我查过你的档案,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所以你必须立刻离开他。 我的病史真的让您如此介怀?就算是,我们也不能分开。 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一个父亲为了他唯一的继承人,将会不折手段。况且你也会得到一大笔的分手费,何乐而不为呢! 伯父,今天我是看在翼的份上才这样尊重你,但你刚才的话已经彻底地失去了这份尊重。我陆夕颜不介意再告诉你,我和翼谁也离不开谁。至于你所谓的分手费,自己留着养老吧! 你果然够清高,但不适合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生存。 什么? 陆夕颜,才华横溢,文笔清丽婉转,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 你想怎样,尽管来吧! 我会以展氏集团的名义全面封杀陆夕颜。 豪华奢侈的灯光很刺眼,眼睛痛得睁不开,脑袋里一团浆糊。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她无力地瘫倒在软软的英国沙发里,一动也不敢动。喉咙里满是血腥味,连呼吸都痛了。 这是在哪里?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时间在她的无助中缓缓流走。 她如一只受到伤害的小白兔般,蜷缩着躲进自己的洞穴里,颤抖,哭泣,流血。 笔在无意间掉到书桌上,她霍然惊醒。 深夜的苍凉气息肆无忌惮地弥漫。她无奈地叹口气,恋恋不舍地抽走刚写下的文字,悄悄地锁进抽屉里。 今晚的月亮半遮着温柔皎洁的脸,黄亮亮地躺在黑夜的怀里。 皎月的边上有一颗微弱的小星星,以自己的绵薄之力守护好这轮神圣的明月。 陆夕颜趴在书桌上,毫无睡意。兴许是刚挖出来的往事还没有完全填埋好。 “夕颜,怎么还不睡?”阿沙掀开被子,披着一头凌乱的长发,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 “我吵醒你了?”夕颜压低了声音,有点过意不去,她不希望自己的心情影响到周围的人。 “没,身上又酸又痛,怎么也睡不着!”筱彤也睁开惺忪的睡眼,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三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相互依偎相互温暖。如发在同一枝头上的嫩芽,密密麻麻地缀在一起,风雨共济。 夕颜夹在两个人中间,柔柔地搂着她们的肩。她的心绪异常得安静,原来友谊可以如此温馨。 她的眼睛突然发出耐人寻味的光芒,瞳孔里拂过几个热闹的影子。那是什么?好像就是宿舍楼下墙角里的蔷薇花,她们亲密地拉起手,满脸幸福地期盼冬天的到来。不畏严寒与酷暑,只要贴心的朋友拉起手来,就一点也不可怕。 爱情,诚然不是生命的全部。除此之外,还有友情,还有亲情。特别是亲情,养育之恩不可忘,血脉相连不可割,那么展翼又做错了什么,唯独对不起她而已。 筱彤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夕颜,不要不开心哦……” “我哪有!”夕颜一口就否认掉,她不想自己那么容易就被看穿。 “你说你,动不动就走神,”筱彤在夕颜的肩上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有筱彤在,你会开心的……我和阿沙当了三年好朋友,一直都很开心……你和我们在一起,也会开心的,很开心……” “很开心的……”阿沙在半睡半醒中接在筱彤的话未喃喃自语。 “开心,真好。”夕颜坦然地笑了,没有先前的冷淡。就像阴暗的地方终于盼来了温暖的阳光,光明与希望唾手可得。 黄色的月纱飘在她们身上。 她们是降临人间的天使。 第六章 拉菲树 军训的最后一天晚上,整幢寝室楼欢呼声惊天动地。 等到明天的阅兵仪式结束后,大一新生们的苦难岁月就结束了,美好的大学生活就在眼前。 墙角边。 明眸灿烂的蔷薇花拥抱着跳了一夜的狂欢舞。 寝室里。 粉红色的墙壁上,一只只五颜六色的纸蝴蝶展翅欲飞。 兴奋的呼喊随着夜的加深渐稀渐弱。 陆夕颜慵懒地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又长又黑的直发如云海瀑布般柔柔地垂下。白色的睡衣半开半遮,光洁雪白的肌肤在白色的日光灯里素雅而寂静,仿佛前村雪夜里一树含苞欲放的梅花,如泣如诉地半掩半合,达到审美欣赏的极致。 白色的身体逐渐酥软。陆夕颜放松地瘫倒在椅背上,手中的妙笔时转时停,时悲时喜。 “夕颜,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筱彤如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猫咪,下颌轻轻地靠在她的手臂上。 阿沙一屁股坐到夕颜边上,不满地数落道:“真是麻烦,许个愿还得搞形式主义。何况许了又不会实现,浪费我的感情和脑细胞。” 陆夕颜旋转的妙笔停在半空中,一边回忆一边陈述:“明晚恩泽碑有新生许愿活动,据说只要把自己写下的愿望放进小灯笼里,虔诚地挂在拉菲树上,愿望就会实现。” “纯属胡说八道。”阿沙拳头紧握,咬牙切齿地说,“我的愿望是成立一个暴力组织,打击社会败类和社会人渣,这需要我的拳头说话,而不是什么空头愿望!” 陆夕颜悠哉游哉地点头:“这倒是真的,所谓的愿望皆在自己的手掌里,能不能抓住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然而筱彤似乎特别迷信虚假的愿望。她眨着大眼睛挺直背,漆黑的眸子更加闪亮。 “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还有……”筱彤以手掩面,飞快含糊地一口气说完,“我希望竟宇学长能让我当他的女朋友。” 咦,寝室里怎么一片寂静?该不是说得太快她们没有听清楚吧,还是她的语出惊人吓坏了她们? 筱彤刚拿开掩面的手,就听见刚处于隐忍状态的两个死党迫不及待地捧腹大笑,尤其是阿沙,还在用手拍桌子。真是好丢脸!筱彤满脸黑红地轻声嘀咕:“算是不能实现的奢求总行了吧!” 说完筱彤朝她们扮了一个可怜的鬼脸,惹得淡定下来的笑声再次奏响。 晚风清清,抚摸着窗玻璃,发出二胡吱吱呀呀的声响。 台灯伴随着漫漫的长夜,在黑色的空间里热情燃烧。 一个娴静的女孩子任意地披头散发,手中的笔僵在回忆的漩涡里…… 恩泽碑上,一场意外的相遇拉开了序幕。 “夏季竟宇?” “是我,这一届的新生许愿活动是我发起的,所以我怎么能缺席!” “你发起的?” “没错,对我而言这个活动有非常大的意义。” “哦……军训的时候,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那就请我看一场电影吧。” “好。” 第一个声音始终云淡风轻,如湖面上泛起的一圈涟漪。第二个声音配合得相当好,大方又不失小节,颇有绅士风度。 月光一泄千里,拉长了他和她的斜影。无意间,两人的眼神相撞。 他,惊喜后暗淡;她,慌乱后平静。 米黄色的连衣裙徘徊在拉菲树边。小小的愿望在枝头自由绽放时,裙袂飞扬。 —————————————— 窗外,雨细细地下着,那么认真。 她走在一条长长的柏油路上,没有撑伞。雨丝布满她的发丝。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雨,依然在下。棉线狂舞,白雨跳珠,躺在芭蕉叶里,游在竹叶间,姿态各异,浮想偏偏。 雨,毫无前奏地进入她的眼睛,湿润了,凉透了。 隔着一层看世界,果然别有一番风味,那种苍凉的朦胧美透彻心扉。 恩泽碑的拉菲树下。 迷蒙的烟雨,从地上席卷起来,如海浪一般撩开一幕又一幕的幻境,虚幻的故事里,为什么还是会有扯不完的烦扰? 细雨里青涩的甘草味纠缠着他身上淡淡凉凉的薄荷味,永不厌倦。 “繁华梦至,何时?今日。”这就是陆夕颜的愿望吗?夏季竟宇背靠着拉菲树,冰凉的雨滴落在他拧紧的眉梢间,他虚弱地把陆夕颜的愿望贴在心窝上,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何必再自欺欺人! 那么深痛的灾难过后,她依然坚持初衷。看来,她对她的繁华梦是势在必得。 那么,从现在起,他要在暗中帮助她,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雨总是那么任性,硬生生地拉出她的回忆。 一把雨伞下,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手拉着手。 “有小水洼啊!”她空闲的手兴奋地抓紧他的手臂,激动不已,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时光。白色的裙摆随风飘逸,她更像一位出落人间的天使。 他温柔地拥住他的天使,疼惜地说:“颜儿乖,不要去玩,会感冒的。” “人家就踩一下下拉,一下下就好。”她仰脸望着他,可怜地降低声音撒娇,“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呜呜……” 他抿着笑容理了理她前额的碎发,认真地说:“颜儿,你是自由的,我没有权利束缚你,但我有权选择与你共度风雨。” 她打从心里绽放了一个笑容,如刚出浴的百合迎风展颜。 小洼上,两个影儿嬉戏打闹。 雨打在她脸上,凉凉的,心也跟着凉了。现实又回来了。 抬起头,雨丝落在香樟叶上,在叶子的最尖端快活往下滑,最后消失在这片烟雨迷雾中。 第七章 台风夜(上) 绿色的窗帘在大风的袭击下胡乱地撕扯着,发出一阵阵抖动的声音。 墙壁上的纸蝴蝶不断地拍打翅膀,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 书桌上枯燥乏味的《文学概论》自动地翻页,接连不断。 寝室楼下的黑板上醒目地写着:台风即将过境,请同学们注意外出安全。 只是,喜欢低头走路的人永远也看不到。 和畅电影院门口。 熙熙攘攘的入场人群大多是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侣,只有他们打破了这个格局。陆夕颜走在夏季竟宇的右边,他们中间隔着一条狭窄的马路,他们就是马路两旁的路灯。 “看什么电影?”夏季竟宇买来爆米花,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征询她的意见。 顷刻间,他身上淡淡凉凉的薄荷味与她清爽的水清莲香味交织在空中,浑浊迷乱的空气催生了一股眩晕:他们宛若一对情侣。 她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呢?夏季竟宇撇嘴一笑,盲目愚蠢的女生会说随便或由你决定,自动放弃主动权;小家碧玉的女生喜欢看爱情肥皂剧,故装楚楚可怜的小鸟依人。至于陆夕颜,他还真猜不透! “我们看《死亡笔记》吧。”陆夕颜停在《死亡笔记》的海报前,用第三者的口气简洁平淡的叙述,仿佛入场去看恐怖片的人不是她。 “那走吧。”夏季竟宇在前面带路,果然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她。也许前世的她是一只妖精,花颜绽放时,倾国倾城;刀光剑影里,阴狠毒辣。 陆夕颜没有看到他眼神里的慌乱和诧异。 电影院里,大风伴着阴森恐怖。毛骨悚然的音乐降临,乌黑的空气吓得不敢抬眼。 恐怖的画面尚未登场,女生的尖叫率先时起彼伏。 电影在反常的心跳声中落幕。 影院里的情侣夸张地相拥,争先恐后地退场。 “我想再坐一会儿,你陪陪我吧。”夏季竟宇木然地说,他只是想拥有多一点的时间和她独处。因为和她在一起,他感到自己被岁月磨平的棱角重露锋芒,他感到自己漂泊了多年的心安全靠岸了,他感到摘下面具后呼吸的空气是如此香甜。他贪恋这种感觉。 她轻轻嗯了一声。 夏季竟宇转过脸,只见她平静地注视前方,如一尊弧线优美。工艺精巧的汉白玉雕像。也只在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陆夕颜的美不仅仅只在肌肤的白皙华润。吹弹可破,更精致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淡定朦胧的古典美。才气美,而这种美一定无人能及,哪怕胡姗姗也不能。 原来,她就是他的涟漪天使,和他想象中一样。 陆夕颜俨然成了一朵罂粟花,夏季竟宇着了魔一般地看着她,无边的思绪渐飞渐远…… 咦,身体怎么轻飘飘的?双脚好像离开了地面的摩擦力,这是在哪里?呵,难道自己已经得道成仙了? 春风细柔地抚摸他的脸,一朵朵圣洁的百合花在他眼前飞驰。他伸出双手,白色的花瓣纷纷在他的掌心着陆。 离地面越来越远,身体轻若柳絮。 脚下软软的。原来已经踩在一大片流云之上,好自由,好舒畅!云层凉凉的,丝丝沁人心脾,心柔软到了极点。 “竟宇学长,你怎么了?”陆夕颜侧过脸,撞上他的深邃的黑瞳。他的瞳孔里一片漆黑,如珍珠般璀璨耀眼。 “我……流云一下子散了,送他回到现实中去。夏季竟宇不知该要怎么来解释自己的失神,也不太习惯做解释。他一直认为没有必要向谁做解释自己的思想,坚持走自己的路,干自己的事,不论对错。看来现如今,他的理论。他的原则统统将被自己推翻,只为了三个字:陆夕颜。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夏季竟宇整理了良久的解释停留在嘴边,被她说的这句话给吞没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地点头。 鹅黄色的长裙从他眼前落寞地飘过,散发出淡淡的水清莲香味。夏季竟宇深深吸了一口,有点夏季微风的清凉。那是流云的味道! 他有一种冲动,想从后面抱住她纤细的身体,给与她强大的勇气和力量。可是……头很痛,却很快乐,能令他夏季竟宇如此心动的女人终于出现了。其实他们早就产生了交集,只是现在是明显的,过去是隐含的。 兴许,此时的上帝正在打瞌睡,才会令这个世界无法无天地乱套。所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趁着这个时机繁华登场,尽兴上演。 如果,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结局是怎样的呢?不管怎样,夏季竟宇没有得到不了的人。 满身的血液疯狂地沸腾。 电影院出口,提前上映未完待续的恐怖片的续集,连配音都那么惟妙惟肖。 外面的世界疯了,就像醉酒的大汉,一步倒三倒。 台风来了。水杉树笔直的纤腰欲折欲断,粘稠的血液滚烫着洒落在风中。茂密的树荫死死地抵在地上,喘不上一口气。台风狂扫,秋叶逃难。 电影院对面的商业街没落了已有的繁华和喧嚣,五花八门的招牌已经不知去向,就算有,也的体无完肤。眼泪在台风中无所寄托,被甩到千里之外的海角天涯。 车水马龙没有了,灯红酒绿消失了,整座城市陷入沉睡的状态。 鹅黄色的裙摆任风蹂躏,那么无奈。 “我们回不去了。”陆夕颜有点遗憾,但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早就尝过跟老天爷叫板的滋味,苦涩得难以咽下,比起现在一点点的自然灾害,只是大巫见小巫而已。心灵的创伤往往比较刻骨铭心。 有时候,人在自然面前太渺小,在命运面前只能无能为力。逆天而行的后果就是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她失去了爱她的翼,继她千疮百孔的文字之后。 “我们回电影院等等吧。”台风胡乱肆意地横行,搅乱了夏季竟宇的思绪。事已至此,只能如此。近几年来,许多前尘往事令他扭转乾坤的自负,翻云覆雨的霸道收敛了不少。 他潇洒地转身,心里却七上八下:捉摸不透的陆夕颜愿意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在台风之夜同舟共济吗?或者她更愿意一头扎进台风里,任风吹散? 心跳带着恐惧跳得更快了,吸口气都困难了。 直到他的余光窥视到一个斜长的影子尾随其后,十五桶水才安全着地。他在心里长长松了口气,手心里都是虚汗。 为了她,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命中注定,这是他欠她的,时候到了就该一一还来。而且,彼此之间微妙的感觉对了,那么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他们依然坐回原来的位子上,等待着时间的逃跑,等该着台风的散场,等待着更亮的火花。似乎除了等待还是等等。 第八章 台风夜(下) 西北风肆虐疯狂地侵袭整座城市。 诺大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呼吸声时起彼伏地播放。窗外的呼啸恶劣凶猛,却连这么轻微的呼吸声都无法吞没。 “你怕不怕?”夏季竟宇把脸撇到她的一边,看到一张冷冷清清的脸,就像散落一地的白梨花,他就知道答案了。 陆夕颜摇摇头。展翼的不辞而别教给她一个道理:即使在所谓的困境之下,也要处变不惊,淡看天上云卷云舒。因为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会慢慢习惯。 呼~西北风铺天盖地地蔓延。 “你就不怕刚才的恐怖片在这个台风之夜真实上演?”明明知道答案,他就是忍不住想打趣这块清透冷静的水晶。自私地说,他在与她对话,让彼此的交集更多,就算采用这种方式。 “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陆夕颜的意思是,只要两个或更多的人在她身边,就不会心存畏惧。 可是,夏季竟宇扭曲了她的意思。他自以为是地认为,他带来的安全感为她撑起了一把保护伞。心口竟涌上一股喜悦。 夜半时分,台风势力又长,就像八国联军洗劫圆明园,无所畏惧,攻城略地。 整个城市步入奄奄一息的状态,它要在死神的嘴边做出最后的挣扎。 夜晚的秋越是深沉越是寒冷,如穿着薄纱的女子徒步行走在广袤无涯的雪地里。 陆夕颜双手抱肩,缩成一团,饥饿。寒冷围着她打转,一次又一次地穿透她单薄的身躯。 冬天到了吗?是的,一定提早来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冷……好冷! “翼……”她轻语梦呓,声音颤抖得快要断了。展翼,我不是天使,不然在天使的过度里怎么会有寒冷与饥饿?翼,你口口声声说要时时刻刻守护在我身边,为什么在考验你的时候,你不是退缩就是离场?翼,任何一个痛苦的渡口,我第一个想要依靠的人是你,第一个想要咒骂的人也是你。都怪我太天真,还对你存有幻想! 好冷……这里是哪里?陆夕颜仿佛置身于荒芜的冰天雪地中,一大片惨白将她抱紧。 西北风狠狠地刮了她两个耳光,右脸红得浮肿,却还是没有任何温度。 上帝从来不曾想要放过她,陆夕颜可怜地吸了吸鼻涕,算了,她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让她玩破罐破摔的游戏吧,实在是太累了! 一滴清透的眼泪在浑然不觉中顺着脸颊而下,像璞玉一样透明天然,却在狭小的空间里容纳了很多很多的无奈。 温润的眼泪在冰层上降落,奇异地滋生出细小绵密的根,深深地扎进这片绝望的惨白中,而后在一瞬间,长出一团团火焰,灼热地舞动起红色的魔鬼身材。 第一次发现,火竟然是如此的妙不可言。火,我来了…… 当她兴奋地靠近时,一阵西北风卷来,又抽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带走她最后的希望。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或者,把我也带走吧! 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陆夕颜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眶边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液体,额前的碎发贴在肉上,眼神在广袤无垠的雪地里追逐,她的心仍然停留在梦里,找不到回来的方向。 回过神来陆夕颜,这里是电影院!什么风风雨雨你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你也不会笨得去敲上帝的家门的……陆夕颜你的繁华梦还在等着你呢! “怦怦”跳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陆夕颜大大吸了口气,展博辰还好好地活着,她怎么会先他一步走呢!若不是展博辰,翼也不会离开,若不是展博辰,文字劫也不会发生。展博辰,都是你,所有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 台风咄咄逼人地呼啸,就像展博辰冷峻锐利的目光,无情霸道的话语,他和台风无异,都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夜色加浓,不停地释放着冷气。 陆夕颜无力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柔软的长发交织在一起,一边缠绵,一边群殴。 长长地叹了口气,陆夕颜双手抱膝,好冷!她不可以冻死!决不! 冷不防地,一条温暖的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 是夏季竟宇!居然是他! “你会冷的。”陆夕颜可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果断地把衣服还给他,却被他扣住不安分的双手。 两人之间姿势显得及其暧昧,气氛冰冻成尴尬。 “我……我没事的。”夏季竟宇一边拉紧黑色外套,裹住她身上的温度,一边拼命地吞没自己的颤音,半是解释半是喃喃自语,“女孩子身体弱,我只要咬咬牙就能挺过去。” 培大的神话,不过是个凡人罢了,终究敌不过刺骨的寒冷。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欲望归为零,或者直接等于温暖。陆夕颜抿着嘴沉默了…… 呼~西北风狂妄地在陆夕颜的耳边奏响,同时点燃了她眼里的光芒。 她故意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温顺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中,她的头开始偏向夏季竟宇的肩上,直到完完全全地靠在他健壮的肩膀上。 夏季竟宇如触电般微微颤动了一下,可很快他又恢复原来的状态。她感觉到他的动作,仍然照着自己的计划前进。 陆夕颜靠在他肩膀上均匀地呼吸着,他的肩膀和枕头一样舒服。嘴角荡漾起涟漪般浅浅的笑容,时不时地把身上的黑色外套往他身上拉。 陆夕颜的心安静多了,因为她很确定,此刻寒冷的两个陌生人彼此相惜。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恍恍惚惚地进入梦乡…… 夏季竟宇坐在那里忘我地看着她的睡脸,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来自上世纪的雕像,精雕细琢地刻画出他脸上的神情。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总是那么淡定从容,而这种气质如蛊毒一般移植到他的心灵深处,无法根除,除了一种要命的方法。 她还是当年的天使,即使历经了沧桑,饱经了苦痛,还是那么善良,那么纯真。于是一时冲动,他一锤定下了自己的未来,不管将来怎样,眼前的这个人一定要与他的生命相连。他一定要在他的心上碾过一道深深的痕迹,哪怕是恨,不是爱! 只要她能够记住他,什么都好。 他迷醉了,吸着陆夕颜身上散发出来的水清莲香迷醉了一整夜。 灯一直亮着,陪伴着两个孤独的影子。 清晨,外面的世界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青山绿水之间,一片狼藉。 和畅电影院里。 陆夕颜睁开眼睛,才发现昨晚的黑色外套已经全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而她依然靠在他稳重的肩膀上。 她离开他的肩,放眼外面的世界。 “醒了。”他一脸疲倦,微笑着看她。 “嗯。我们回学校吧。”她把还黑色外套给他,说了声谢谢。 “早上还会有点冷。”他在一次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她愣了一下,我会冷,你难道不冷吗?他这样做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愿去想,也不愿接受,算了,让时间来解决吧。陆夕颜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后面。 第九章 流言 “你们听说了吗,一名大一的女新生大胆地为竟宇学长献身?” “真的吗?那我们的竟宇学长岂不是失身了,不可以!” “别乱说,大美女胡姗姗都被竟宇学长拒绝,更何况是这种小角色,切!” “对啊,她肯定想麻雀变凤凰,攀上夏季家这棵大树!像她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怎么会进培大?” “她叫什么名字?你们知不知道?” “好像叫陆夕颜,应该是的。” “那我们就联合起来抵制陆夕颜,保护我们的神话。” “好——”…… “夕颜——”阿沙像吃了火药一般,莽莽撞撞地冲进寝室,用极其不可思议的口气问:“夕颜,你听到了吗,你和竟宇学长……” “我的竟宇学长怎么了?”筱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前几天回家了,今天才返校,所以对于那些小道消息一概不知。 陆夕颜淡定从容地呷了口茶,继续看报。 “她们说,夕颜和竟宇学长……”阿沙低着头,声音越来越轻,原来陈述一个八卦那么难以启齿,尤其是八卦的内容侮辱到自己的朋友。 “你倒是快说啊,非得把我急死吗!”筱彤使劲地摇着阿沙的手臂,一个劲地催促她。阿沙被催得快要抓狂。 陆夕颜放下报纸,以记者播报新闻的口气转播道:“陆夕颜勾引培大的神话夏季竟宇,攀龙附凤不安好心!”陆夕颜满意地呷了口茶润喉,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不去当念新闻系当记者真是太可惜了! “你也听到了!”阿沙抓了抓头皮,偷偷地瞄了一眼筱彤,又斜视了一眼夕颜,虽然没有谁当场崩溃或想揍人,但感觉情况不对头,该不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吧!怎么办?该帮谁? 筱彤迷茫地瘫倒在床上,自己的好朋友勾引自己崇拜的偶像!什么词汇呀?中国的汉语词典里怎么会有“勾引”两个字!太可恶了! “夕颜……”筱彤理清了思绪,木然地转过头,用一种难以解读的眼神望着陆夕颜。那可是勾引啊,这还了得,失去了夏季竟宇她的生活还有什么动力可言。竟宇学长在她心目中不仅是培大的神话,而且的她米筱彤的神! “怎么,连你也相信了?”看到筱彤底气不足的神色,陆夕颜的心顿时沉入满是海藻的洋底,冰凉的海水把她的心推向繁复纠葛的海藻从里,好冷,比困在电影院的那一晚还要冷。 陆夕颜垂下眼皮,失望地笑了笑,亦是在讽刺自己。没想到,在流言面前,友谊竟是这么廉价。她像受了伤的精灵,凄楚地伏在书桌上,习惯性地双手抱肩。没有语言从她苍白的唇中挤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报纸,眼睛里是个无底的深渊。 筱彤三步并两步地绕到夕颜的身旁,抓紧她的衣服解释道:“夕颜,你那么清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没有误会你,你也别误会我呀!” “丫头,可以把你的爪子拿开了。”夕颜一分钟后忽然冒出这句话。筱彤这才意识到她的手紧紧地拽着夕颜的衣角,至今未松。不过听夕颜的语气,应该雨过天晴了,算了,先乖乖地撤离好了。 “夕颜,不生气了吧?”筱彤轻轻撞了撞夕颜,继续说,“你怎么这么镇定,为什么不去澄清一下?” “其他人我不在乎,有你和阿沙心里有数就好。”陆夕颜的眼中恢复了智慧的光彩,以敏感的口吻揣测道,“也许有人不希望我在培大立足,才会抛下一波又一波的流言。” “夕颜,我会保护你的,真的。”阿沙变回原来的暴力女,信誓旦旦地挥挥拳头,说,“若有人对付你,阿沙拳头伺候也。” 陆夕颜快活地笑了,只要三个人的友谊不减,流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天空很低,低得人透不过气。云层瞬息万变,颜色由浅入深。 墙角里的蔷薇,在狂风中傲然屹立。即使更大的灾难要降临。 流言永无止境,越传越凶,似乎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知道吗,陆夕颜这个贱女人竟然玩阴的,她早在开学那天就费尽心机,想得到竟宇学长的注意,再施展媚功一举拿下。” “我听说,有人亲眼看见她披着竟宇学长的外套,衣衫不整地从晨曦宾馆出来。” “那我们的神话岂不是失身了!” “哼,这不更证明那女人贱得可以!想拐跑我们的神话,做梦去吧!” “反正,竟宇学长肯定是纯洁的,我们不能让那个妖女毁了我们的神话,不如——” “……” 花丛一旁的容颜黯然失色,花瓣被风吹得脱落。 流言的第五天,有增无减,看来是她低估了。 “夕颜怎么可以这样?”一个粗糙的女音半是抱怨半是痛心。 “那终究只是流言,这对夕颜不公平!”一个强势的声音驳回前一个声音的无理取闹。 “人证有,物证也有,只有我这个傻瓜才会相信她的鬼话!”语气里满是逼人的痛。 “你再这样说,小心我揍你!” 两个声音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墙角的人心跳也陡然慢了下来。 “筱彤,我们应该相信夕颜。” “阿沙,对不起……我恐怕做不到。” 室内的空气,苦苦的。 门外,一个身影蹲在墙角,双手抱膝,像在拼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就算全世界都是她的流言,就算所有的人都猜忌她指骂她,她都不会去理会。只要身边在乎的人默默地陪伴她,信任她,就足够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竟成了奢望。筱彤被流言打败了。 筱彤……记忆在脑海里滚动播放。 “你好,我是你的室友米筱彤。” 有筱彤在,你会开心的……我和阿沙当了三年好朋友,一直都很开心……你和我们在一起,也会开心的,很开心……“ “夕颜,你那么清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没有误会你,你也别误会我呀!” 为什么出自筱彤口里的话会这么甜蜜,甜蜜到可以轻易地忘记自己痛苦的劫难。 “我们培大有一位传奇人物。我是为了他才努力学习,为了他才进入培大,也是为了他才烫这个新发型。” “我希望竟宇学长能让我当他的女朋友。” 原来一切只是一场幻觉,什么患难见真情,都是骗人的鬼话。可是,不争气的自己老是被糖衣炮弹迷得团团转,伤到很惨才觉醒。 泪水在眼眶里接连不断地制造出来,闭上双眼,眼泪朝着间隙的地方溃逃,彻底流亡。 陆夕颜……为什么到了最后连你也要相信流言了! 坚强的面具完全脱落。 墙角的玫瑰花瓣簌簌落下,与泥土混在一起,染上世俗的足迹。 黑夜划出一道闪电露出几抹邪气生命流言风雨凄泪水泛滥已无所寄伤痛,一笔一划刻印于心风雨无意枝折花落零落成泥香迹渐隐朝夕相对亦如形同陌路 第十章 不可深入的情 秋雨连绵不绝地下了一整天,给整个校园铺上一层浓厚的悲凉气息。 墙角的一株小蔷薇花坚强地挺过了狂风暴雨,它天真地以为,只要拥有一颗坚强淡定的心,就能战胜万难。但它怎么也想不到,日夜相连的花群姐妹竟然排挤它。它输了,输得千疮百孔,输得不知道为什么。 粉红色的花瓣扯落,一张,又一张……染上了鲜红色,那么腥。 夜,披上了黑色的外衣。没有了群星和皎月的点缀,整片夜脆弱地失去了素常的神秘与高贵,剩下的恐怖叫做阴郁。就像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挖空了。 一个米黄色的身影呆呆地坐在松竹园水榭的角落里,她的下巴贴在手背上,呆滞的目光直直地望到没有目标的远方。 “怎么了,你?”夏季竟宇从黑夜中走出来。 缠绵缱绻的秋雨斜斜的。细细的下着,一点一滴。一丝一缕温柔地飘上陆夕颜的长发上,湿了一大片,开出了奇异的花,一朵,又是一朵,是流泪的红梅花,滴下情人的眼泪。 夏季竟宇没有犹豫,脱下黑色外套,轻轻地披在她冰凉的身体上,细心地把略湿的长发抽出来。 还是那件黑色外套,还是这么一个冰冷的夜晚,还是只有他与她两个孤独的影儿。他站在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肩,柔柔地说道:“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我……我该走了。”他是来幸灾乐祸的吗?陆夕颜酸着鼻子,试图站起来,却被他用力往下按,她只能重新坐下。 “怎么,我连离开的权利也没有吗?”陆夕颜直直地对上夏季竟宇的眼睛,莫名的怨恨在她的眼里一闪而过,留下刀子般疼痛的光芒。 夏季竟宇凝重着表情,没有因她的怨尤而退缩,反而更用力地按住她的肩,没有说一句话。 “我累了,我投降,我真的投降,我好累,好累……”犀利的眼光随即黯淡,陆夕颜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脆弱。那经不起折腾的感情在西北风的突袭之下变得摧枯拉朽,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一直以来,我都是那么淡定,面对他人对我的扭曲误解,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别人嘴里的事事非非,真的不在乎。可是流言为什么就有那么大的魅惑力,让我的真心想交往的好朋友宁愿去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空话,也不愿相信我,就连我自己也差一点相信流言蜚语,我好伤心……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让我一次次地受伤!” “一年前是这样,一年后还是这样……我的生命里不能只有痛,这对我不公平,不公平!我又不是扫把星下凡,为什么所有的坏事情都要发生在我身上,我也像其她女孩子一样需要快乐……” “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我原想等到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里哭泣,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忍受不了那么大的伤害。” 泪水滂沱而下,接连不断地划过陆夕颜的脸庞,带着节奏感地落下,染湿了黑色的外套。 她,在黑夜中无所顾忌地哭泣,如台风中一只无处可躲的蝶,形单影只无处容身。风轻轻一扬,蝶就失去了踪影。 他,冲动地拥住她,不去考虑他们之间存在的恩怨,只想给她一个靠岸的港湾,满是温暖,满是安全感。 “放心,流言止于今晚,我绝不允许任何事伤害你。”夏季竟宇一字一顿,字里行间很真诚,没有掺杂半句谎言。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任泪水如梨花般飞落。 黑夜中,蔷薇花终于轻松地喘了口气。 ————————————— 太阳悠闲地挂在东方的天边露出洁白的牙齿,活力四射地转动自己圆滚滚的身躯,忧愁的烦恼烟消云散。 学院里,淡淡的桂花香已经被昨晚的秋雨冲散了,兴许在这几天,丹桂仙子就要回到她的宫殿里。 漆黑的柏油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几个女生背着时尚的包谈论衣着饰品,一对对情侣相拥谈情,三三两两的人群里都是欢声笑语。 所有的人在一夜间都忘记了关于陆夕颜的流言。 夏季竟宇没有骗她!看来,他在培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很大,就像展博辰在商界的权威。都是不可动摇的! 夏季竟宇,谢谢你,只是你的恩情和柔情,我该怎么来报答? 秋季的悲凉伤情在黯然逝去,冬季的阴冷霜寒在潜滋暗长。 裹紧冬衣,踏着一路的严寒走来。 地上铺了一层白白的霜,就像慈祥老人的鬓角,指尖轻轻一碰,便触电般地缩回手,放进口袋里保温。这时就该回忆夏季的好,这是不是就叫做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蔷薇花如思如慕的花瓣害羞地闭合,穿上厚厚的冰衣,这道特殊的天然屏障细心地保护了花蕾敏感的心扉。 “怎么了,这样走路?” 她以最快的速度抬起头,寻找那张熟悉温柔的脸,嘴角边的那个字差一点就泄露她的秘密。天哪,那个字不是早就消失在她的大辞典上了吗,又怎么会出现? 翼已经离开了,不是吗?陆夕颜你至今扔抱有希望吗? 一道西北风刮来,吹开了她所有的记忆,她一路慢慢地拾起…… 雪疯狂地飘洒,扯棉丢絮地拉出一朵接一朵的雪花,画下一个大而惨淡的笑容。 雪精灵停在一把小伞上,弹奏出调皮的音符。 伞下,一袭白色的风衣漫无目的地走路。茫然无助的伞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途,只好任主人如何摆弄。它只知道,它挡住了主人的大半张脸,本来就迷失的心落得更沉了。 伞下的她,低着头,脑袋里空空的,就这么走吧,走到哪里是哪里…… “颜儿,颜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出了几分心疼。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手中的伞在一刹那自由落地,幸好厚厚的雪为它筑起爱的堡垒,让它幸免于粉身碎骨的悲剧。 金黄色的月光下,银白色的雪花布满她细长的发丝上,唯美的天然装饰品却让她白皙的脸接近惨白。他不悦地皱起眉,自从在樱花林园遇她以来,他就在不知不觉中养成这个习惯,不知是好还是坏。 “翼。”她猛扑到他怀里,眼泪在瞬间释放,恣意奔腾。她捶打他的胸膛,抽噎着说:“为什么会这样,你爸怎么可以封杀我,为什么……” 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展翼永远不会知道,他只需温柔怜惜地唤着她的名字,她就能释怀心中的郁结。展翼更不知道,他的疼爱可以让她没有怨恨。而他,以自己的方式来理解她,也就永远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她好。 展翼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轻柔地安慰道:“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相信我。” “还有。”他一脸认真地端起她的脸,说,“以后走路不要低着头,撑伞也不要遮住视线,知道吗?” 她在他怀里乖乖地点头,断了线的风筝终于安全着陆了。 漫天的雪在他们身上跳舞。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陆夕颜空洞的双眼恢复了光彩,痴痴的瞳孔里是夏季竟宇的脸。那么,展翼,当我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当我身陷囹圄饥寒交迫的时候,当我身遭流言失去友谊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连旁观者也算不上,而夏季竟宇至少是个称职的配角。 其实没有失望是骗人的,真想每一次无意识地抬头都可以看见那张脸。但,那张脸越来越模糊,变形了,认不清楚了…… “我没事,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把流言在一夜间踢出培大,谢谢你在水榭里倾听我的怨言,谢谢你在和畅电影院的外套,谢谢你……我好像欠了你很多。”陆夕颜不急不缓地陈述后,眼神忽而散乱了。糟糕,她真的欠了他很多! “我只要你……好好的。”他转过身,假装随意地说,“一起吃饭吧!” 他走得很慢,害怕她没有跟上来,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比在电影院的那次更加强烈。好想,好想牵起她的手,陪她走过繁华的文字梦。怕就怕,梦醒后什么也没有。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不由地沉重起来,原来自己欠了夏季竟宇一屁股的恩情,竟然还浑然不觉,真是够愚蠢!她该拿什么来还他呢?感觉夏季竟宇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不一样,他对其他人恭谦而冷漠,而对她并不是这样,虽然只有寥寥的几句话语,但点点滴滴都温暖她的心,她不想去解读他的言下之意。她只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权利对他说不,因为没有理由能拒绝他! 她裹紧风衣,跟在他身后,不敢超越。 第十一章 关于友谊 晚上,她早早爬上了床,如一只乖猫般静静地靠在床头。 时间在尴尬的气氛中缓缓流动。自从上次的流言事件以后,陆夕颜很少主动和筱彤说话,怕感情用得太深,恨也会一笔一笔地增添上去,然后血流如注,成为下一场无尽的痛。 展翼不就是一个教训吗!翼,一开始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弃我而去,就连现在,每晚的梦醒时分,也难以相信这是既定的事实。一直以为,这只是梦,梦醒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真奇怪,怎么每件事都要扯上他!烦死了!陆夕颜捂住脑袋,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 “怎么了,夕颜?”筱彤小心翼翼地坐在她的床上。日光灯打在她黝黑的脸上,黑白相撞,形成一种见风使舵的灰色。 “我很好。”陆夕颜冷若冰霜地回答,仿佛一具沉睡的僵尸。僵,铅笔描摹出她的轮廓;硬,冷月下的铠甲盾牌装饰自己的心房。而且她陆夕颜素来厌恶明知故问,又习惯了爱理不理的拽样。 “你在怪我吗?”筱彤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怜,陆夕颜可不吃这套! “怎么敢。”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同时扯出一抹诡怪的笑容。 墙壁上的纸蝴蝶纷纷窒息而亡,空气中夹杂的不安逐渐膨胀。 好冷淡的夕颜!好可怕的笑容!筱彤屏住呼吸,忏悔道:“我知道你在为流言事件怪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在你最敏感的时候背离你。我后悔你,夕颜我好后悔啊!原先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相信你的人居然那么狠心……那么狠心地对你……”话语在半空中悬搁着,说话人不停地抽噎,泪眼迷离,使她看不见夕颜的落寞。 “不怪你。”陆夕颜把被子往身上扯。其实她的心已经慌乱了,毕竟最敏感的话题就这样赤裸裸地挑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怎样来保护她那颗脆弱的心灵? 为什么在任何时候夕颜都是这种鬼表情?筱彤急得眼泪直流,如雨后散落的花瓣随处可洒。她双手撑在夕颜的床上,身体略向前倾,带着自责的口吻说:“夕颜,你打我吧,你打我的话,我的心就不会那么痛了,你打我吧……”筱彤转眼间就成了泪人。 阿沙也走过来,理智地分析说:“夕颜,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不要抓住一个错误就否定一个人的全部,这样不公平。” 抓住一个错误,否定一个人,天哪,谁对谁错谁又能知道! 陆夕颜把被子盖得紧紧的,连透气也困难。这种困局,她应该怎样来处理?不原谅吧,将会让这种尴尬持续一辈子,在每晚的辗转反侧之时,积累起来的痛就会一点一滴地过滤出来,谁会希望自己的生命里只有数不尽的痛楚呢! 原谅吧,那理由是什么? 一开始就清楚,筱彤是为了夏季竟宇才来培大的,可想而知,夏季竟宇对筱彤来说,必然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情愫存在。所以当自己和夏季竟宇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时,她才会乱了方寸,应该是这样的。 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不是仅用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可,阿沙说得也没错,关心则乱,一个是同寝的挚友,一个是倾心爱慕的学长,筱彤处处关心,步步走错,发生如今的不愉快也在情理之中。 “你想让我原谅你吗?”陆夕颜的眼睛因为湿润方不显枯槁,她一把掀开被子,挺直背脊坐在床上,“那就永远相信我,不要有任何动摇!”陆夕颜漫长地呼吸。吸气,如箭在弦上,千钧一发;吐气,如黄河奔腾,万马行军。 “夕颜,我相信你,我发誓我这辈子都相信你。”筱彤泪流满面,怎么也止不住。 陆夕颜用拇指轻轻地擦去她的泪痕,两人相视一笑,友谊地拥抱在一起。 “就打算把我晾在一边了?小心我暴力伺候你们俩!”阿沙象征性地朝着她们挥挥拳。 日光灯下,三件睡衣叠在一起,仿佛成了一件。 大学的周末,如果不去图书馆的话,就显得格外单调无聊。 陆夕颜趴在桌子上,全身懒洋洋的,动也不想动,这几乎是她的招牌动作了。呵呵,虽然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多做运动才能强身健体,但她就是懒得去动。 如果算的话,她最爱的运动就是漫无目的地散步,背上记忆的行囊,一路打开,拾起其中的笑和泪。 如果有来世的话,她想这样漫步……人怎么可能会有来世,但来世确实是两个诱人的文字,文字……《樱花醉》,它也随着文字劫死去了。 《樱花醉》犹如一只折翅的彩蝶,即使拥有华丽唯美的外衣,即使拥有自由无束的双翅,即使拥有自强不息的执着,那有怎样,怎样?结局还不是被风席卷得东扯西摔,没有枯叶的潇洒自得,没有羽毛的轻盈飘扬,只是一只遭到重重危机的蝶。 于是,梦碎了,泪流空,现实中的它,毫无反抗地坠入一滩污水中,华美的它只是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就绝望地合上眼。 没有人知道,肮脏的污水你它最后的归宿! 痛到了及至也就麻木了。 《樱花醉》你是最后的彩蝶!陆夕颜暗暗地发誓。 “哇塞,夕颜,你写了好多稿子!”阿沙抽错了抽屉,眼球立刻便被夕颜满抽屉的稿子吸引了。 陆夕颜从白日恶梦中惊醒,一眼就瞥见阿沙又是惊喜又是崇拜地拿着她的稿件细细品读,她隐约地感觉到,阿沙正被上头的文字迷得晕头转向,难以离开。 展博辰,心狠狠被抽了一下,痛入骨髓。就算自己的稿件在数量上成千上万,在质量上又新颖独特,那也没有什么用,没有谁敢挑战展氏集团的权威。 “夕颜,好美啊,我想哭啊!”阿沙一页接着一页,头也没有抬起来。 所有的人都会像阿沙一样爱看她的文字吗?陆夕颜微微皱眉。多数人还是喜欢唯美幸福的故事,《樱花醉》就是一个浪漫妖艳的传奇,如果它还在的话,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它。只是美好的东西容易遭到迫害,从漂泊到死亡都那么安静,就连给它生命的人也没有见上它的最后一面。陆夕颜的眉锁得更紧。 “你该把好东西分给大家一起欣赏,让所有的人都为你的文字倾倒!”阿沙吸吸鼻子,似乎有点动情。 她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 如果没有文字劫,还会有更多好的作品存在,只可惜为时已晚。 我知道,展博辰,你是文字劫背后的凶手!你毁了我的繁华梦!我恨你! 不过,你只是暂时的胜利,总有一天,我陆夕颜要横扫文坛,成为笑到最后的胜利者!这场游戏的最大赢家,只能是我,不管用什么手段! 展博辰,你最好别让我逮到机会,只要我一有机会,就会全力反击你,让你名誉扫地,让你掉进深渊,即使你是展翼的父亲。我也决不留情! “夕颜,你的眼神好可怕!”没有听见陆夕颜的反应,阿沙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岂料会遇上如此恐怖的眼神,那种眼神怎么会属于夕颜,分明属于复仇的恶魔,难道夕颜被妖魔上身了吗? 陆夕颜眨了眨眼睛。闭眼,犀利倔强;睁眼,轻柔缓慢。她站起来轻轻地抽走正处于惊吓中的阿沙手中的稿件,重新放进抽屉里,并给它们加了把锁。这样至少能保护它们。在灿烂地绽放前必须学会隐忍,包括自由。 美丽的光华瞬间熄灭。 转身,阿沙像个木头一样地愣在那里,眼珠子也不灵活了。 “筱彤跑到哪里了?”陆夕颜故意切换话题,好让这里的空气自由流通。 “她呀。”阿沙继续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说,“她去学生会开会了。” 陆夕颜趴回书桌上,一如既往地发愣,眼神散得破碎。 第十二章 痛她所痛 欧扬:站在太平洋彼岸的你是否会在枫叶纷飞的国度里想起爱情的味道。欧扬,我觉得你太重情了,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我在一次强调。 生命是由多种颜色构成的,爱情只是生命这个调色板里的单调一抹,你被兔兔向日葵般阳光活力的黄色吸引了,就不再接受高雅神秘的紫,深沉庄重的黑,安静伤感的蓝。你为了兔兔,放弃了其余的颜色;而我,一直努力尝试。 我开始穿各种颜色的衣裙,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洁白;我开始仰望不同城市的天空,不再眷恋属于彼此的天空;我开始写各种风格的文字,不再对清丽温顺的文字情有独钟;我开始交不同性格的同性和异性朋友,不再偏爱和执着展翼…… 欧扬,我活得很好,真的很好。 我从来不相信世界是公平公正的,所以就算我流干了眼泪也是无济于事。因此,我想和上帝赌最后一把,赌注是我一辈子的幸福。 上一次我惨烈地输了,文字劫,被封杀,失恋,接踵而至。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要赢回来,主动操控我的人生。 欧扬,不是我深沉了,而是我没有退路,失去了文字我会活不下去。我不是天使,我也不是恶魔,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有人所拥有的优点与缺点。 我发现,夏季竟宇有点喜欢我。我怕到时候为了报答夏季竟宇的恩情与柔情,我会让自己沉沦在没有理智的世界里。可是停留在当初的那颗心是否也愿意随我一起沉沦? 至于展翼,我不再爱他,即使他出现在我面前。 好好爱兔兔,她真幸福! 夕颜陆夕颜停顿一秒钟,还是选择发送。邮件成了她的新宠,寄满不能轻易言表的话语。 夜,寂静而深沉。 欧扬就这么忙吗,连回一封邮件的时间都没有?陆夕颜叹气,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夜深果然催人倦。只是心太顽皮,不让她入睡,无奈地抬起头,继续吧…… 咦?有新邮件!陆夕颜擦擦眼睛,真的有新邮件,还是欧扬的! 夕颜:以前的你,眼神中总是会闪现一抹淡淡的忧伤;现在的你,光明正大地淡漠起来。虽然他伤害了你,但你依然爱他。恐怕也只有他能拯救你了! 相信我,他依然爱你,没过多久,他会回来找你。放弃前嫌,疯狂地和他牵手,至少你会快乐。 夕颜,有人向我提供兔兔的消息,我要继续找兔兔的工作了,有空时再与你详谈。 欧扬窗外的寒气排山倒海般地涌进来。 夜,深沉而空旷。 电脑前,蓝白色的光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蛋上,她的思绪不知南北西东。 欧扬,你就是这样疼我的吗?如果你是我,你最爱的兔兔的父亲霸道地强迫你离开她,并忘记你们共度的两年美好时光,甚至试以金钱来衡量这段神圣的爱情,你会怎样?如果你是我,你最爱的兔兔的父亲利用商界的权威,毫不留情地封杀你,你会怎样?如果你是我,你最爱的兔兔在你无路可退的时候,人间蒸发一般地消失,你又会怎样?如果你不崩溃,那就证明你爱兔兔不够深! 果然还是旁观者清,永远无法设身处地地为当事人考虑。 欧扬,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休想改变我! 淡红色的两片嘴唇抿在一起,上唇和下唇相互挤压,相互泄恨。陆夕颜没有注意到,她的下唇清晰地印着一排牙齿的痕迹,中间的门牙格外明显。 电脑关机后,一团黑色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艰难地喘口气,身形有点颤抖地走到窗口,轻轻地关上窗。 这个夜晚岑寂得难以入睡。 图书馆里,陆夕颜和阿沙在文学阅览室里做古代汉语作业。 欧扬,也许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经过一夜的辗转思考,我确实承认,自从展翼离开以后,我的笑容被他带走了一大半。现在他一定软禁了我的快乐,不然我的抑郁症怎么会加重呢? “夕颜,怎么又呆掉了,这是你今天第三十二次发呆了!”阿沙随手拿起一本大字典,在她眼前晃悠。 陆夕颜刚要答话,哪知胃里一阵绞痛,疼得她不敢动一下。眉心随着疼痛的加剧越靠越拢。她吸了口冷气,双臂抱住肚子,苍白的左脸渐渐地贴近深黄色的桌面,而后困难地呼吸。 “夕颜,你怎么了?”阿沙马上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慌张地不知所措,她的眉头也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没事,有点……胃疼而已……”陆夕颜咬紧牙关,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她在嘴里嚼牙齿一样,那么碎,那么碎。 她换了口气,上唇的牙齿怀着无比的眷恋咬住下唇,思念泉涌,两次留下的痕迹不偏不倚地相吻,连成一条小小的弧线,深深地铭记疼痛的来访。 “夕颜,我该怎么帮助你……”阿沙急得直跺脚,眉头越锁越紧。现在恰逢午饭的高峰时期,阅览室的人只剩下她们两个,谁来帮帮可怜的夕颜呀? “一会儿……就好了。”她的上唇显然不肯轻易放过香软酥柔的下唇,待到下唇散发出血腥的味道也不放弃。 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会懂得如何流下。 淡淡的一缕日光百无聊赖地射到深黄色的桌面上。 阿沙抱着陆夕颜的身体,一直都在,不离不弃。 “好点了吗?”听见夕颜的呼吸由短促转向均匀,阿沙心口上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夕颜好勇敢,这一战是她一个人默默地打赢的。 陆夕颜挺直背脊,双手支撑起桌面,感激地向阿沙点点头。 “以后我要监督你的一日三餐!”阿沙严肃而认真地对她说,语气里的霸道不容反抗。毕竟和夕颜住了半个学期,夕颜的生物钟她也差不多摸透了,不是缺个早餐就是赖掉晚餐,除了吃点饭几乎不吃零食,睡眠时间又与常人不太相同,总之,她的生物钟糟透了,难怪身体不好! 最先说要监督她一日三餐的那个人,现在又在何处? 现在,她可要好好活着。至少阿沙是如此令人感动。 深黄色的桌面上,一本枯燥无味的文艺理论书一页一页地翻动着。 “佩服死你了,这么无聊的书都看得津津有味!”阿沙在陆夕颜的耳边一阵长吁短叹,唠唠叨叨地念个不停。 “夕颜,你的文字那么优秀,为什么不去投稿?”阿沙三心两意地做作业。她的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不会隐藏自己的感情,喜欢了就会为你付出,好奇了就会问到底。 书上的文字逐渐模糊,陆夕颜离魂了…… 陆夕颜,你不要太天真,凭我展博辰在社会上的地位,封杀你简直轻而易举。你一天不离开翼,我就封杀你一天。直到你向我投降。 其实我还真有点欣赏你,但我为你展氏家族我还是得残酷地对待你。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就别怪我封杀你一辈子。 刺眼的阳光跃入她眼帘,疼得泪都要掉下来了。 展博辰果然说到做到,如今他已经封杀她超过一年了!一年来,她的梦里没有繁华的色彩,没有樱花的阳光香,没有天使的笑容,有的只是一片可怕的暗。 “夕颜,第三十三次了!”阿沙重重地合上书,双手叉腰,颇有泼妇骂街的神情。 “我的运气太好,什么倒霉的伤心的,通通让我遇到,哼!”一块冰屑吹入她平静无纹的眼睛里,慢慢地融化,最后闪现一道强烈的冷光。 “你被人暗算呀,是谁?我和他单挑!我可是跆拳道黑带三段!” “你没有一点胜算。” 金色的阳光抛洒下来。陆夕颜是刘海垂头丧气,在阳光下无精打采地打哈欠。 陆夕颜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沙在片刻的沉默后激愤地拍案而起,义正言辞地说:“夕颜,你放心,拼不过就血拼,我会保护你的。” 陆夕颜感动地给阿沙一个拥抱,阿沙这个朋友交得值得!她满足地笑了。 图书馆里满是凄凉,一页一页都记载着古老的文字。 第十三章 惜墨节(上) 寝室里,淡淡的书卷味香溢满室,清雅非凡。渐渐的,整条楼道上铺满笔墨香。 陆夕颜和阿沙肩并肩站在寝室门前,微微吸了一口,相视一笑。阿沙从包里掏出钥匙,门一开就看见筱彤破天荒地伏在主桌上,手中的笔转转停停,时而眉梢紧锁,时而念念有词。嘴边荡漾着怪异的笑容,像是嗔笑,更像傻笑。 “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夕颜随手关上门,半开玩笑地逗弄着筱彤。要知道,筱彤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罕见。 午后的太阳躲进了云层里,金黄色的天空阴霾下来。 这个季节的光线本来就比较弱,弱得就像即将步入死亡的病人嘴里仅剩下的半口气。 筱彤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此刻彻底瓦解。俯仰之间,扭曲的苦瓜脸丢弃在风雨中。 “你们回来了。”筱彤松了口气,天大的事也不用自己一个人承受,有个依靠真好。她露出最豆蔻少女那样充满活力的青春笑脸。 阿沙往说桌上瞧了瞧,哈,这个粗枝大叶的筱彤竟附庸风雅地写起文章来了,世界又一大奇迹在此产生。阿沙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 “别笑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文学水平!”筱彤用手使劲地挤自己的脸,无奈地朝她们扮个鬼脸。 “没事儿,只要你多动笔多观察多思考,不拘一格,大胆创新,就能写出好的文章。”既然筱彤好学,她岂能不成人之美。陆夕颜放下包包,把自己的写作经验传授给她。 “干嘛做文章?自讨苦吃!”想到刚进门时,筱彤那副身临战场的痛苦模样,阿沙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一句话,人没事就喜欢犯贱。 “你都不知道吗?”筱彤瞪大眼睛,摸了摸后脑勺的短发,这么轰轰隆隆的事情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信息落后了不成! 看夕颜和阿沙一脸迷茫的样子,就知道这年头信息并非完全畅达,好吧,她就顺水推舟,屈尊充当播音员。 半个太阳钻出厚厚的云裳,发出强烈而灼热的光芒。 黑白不明的灰色,无处遁形。 “培大一年一度的惜墨节就要到了,按照往年的惯例,系里会选出几个优秀的同学去参加比赛。”阿沙附加了一连串的形体动作,绘声绘色地说,“然,今年惜墨出版社为了更广泛地招贤纳士,在培大大张旗鼓地举办惜墨节,要求每一位中文系的学生上交自己的百篇文。” “什么,要交百篇文,那我不是死定了!”阿沙哭丧着脸,完蛋了,她才写了可怜的几篇而已。 “别打断我。”筱彤以掌推开阿沙的愁脸,继续说,“惜墨出版社是杨惜墨白手起家创办的,他的主要目的是挖掘一些有能力有潜力的才子才女,争取使他她们一炮走红,成为文坛上的新秀。” 筱彤摇头晃脑地侃侃而谈,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地抖出来。 “我就那么几篇,拿出去多丢脸!”阿沙东一张纸,西一张纸才把她本学期的百篇文找齐,心疼地数了一遍又一遍,怎么还是这么几篇啊! “挑出自己最得意的两篇即可。”筱彤补充说明道。 陆夕颜僵在椅子上,冰凉的背脊挺得很直很直,如丝绢的长发纹丝不动。她盯着桌上的水杯,穿透到遥不可及的远方,清澈的双眸里光芒万丈。 筱彤握起笔,哀愁地叹道:“这一届虽说不同往年,实质却没有改变,谁都知道中文系最有才的就是胡姗姗学姐,没有人能夺下她去年的桂冠。我们只是形式主义里的陪衬品!” 长长的睫毛稠密地挤在一起,筱彤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天使,迷失在凡尘。 阿沙暴力地拧了一把筱彤的肩膀,摆出一副未必的架势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今年胡姗姗学姐恐怕不能如意了,因为我们的夕颜会成为最耀眼的文坛新秀。” “夕颜?”筱彤一惊,赶忙新奇地打量陆夕颜,似乎要在她身上寻找到非同寻常的文字。 “夕颜的文字我看过,文笔清丽优雅,如诗如画,飘飘欲仙,反正不会亚于胡姗姗学姐,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阿沙得意地夸夕颜,这种滋味好像比夸自己还要好,奇怪! “太棒了!”筱彤再次把目光移到陆夕颜身上时,她已经换了姿势,静静地趴在书桌上,疲惫不堪的倦意把她带入梦乡。那里有她的繁华梦。 也对,她确实累惨了。苍白的脸,是疼痛折磨后的直接表现。鲜红的唇,是用血上的妆。清晰的牙印触目可见。 筱彤和阿沙互相对望,憋不出一句话,就像两人的百篇文。 寝室里只剩下一丝淡定从容的呼吸声,就像沾满露珠的白色花瓣轻轻地脱落。 白茫茫的雾气铺满大地,仿佛天使把仙境搬到了人间。 几根修长的竹斜立在清晨的雾霭中,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弓腰驼背地迎接晨曦的阳光。 渐渐的,东方开始泛白。 立冬以来的第一轮日出冉冉地升出地平线,射出微红的光线,为整个世界带来爱的希望。 盥洗室里,筱彤围着正在刷牙的陆夕颜打转,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夕颜,你不要摆出爱理不理的样子,那可关乎你的未来。”没见陆夕颜激起一点反应,筱彤又唠叨说:“杨惜墨旗下的出版社在国内可是首屈一指的,真的很厉害!” “好了筱彤。”实在受不了她!从昨晚唠叨到现在,连口水都不喝,就像唐僧念经一样地咬她的耳朵,陆夕颜甩了她一个白眼,说,“任何出版社都不会动用陆夕颜的一个字!”语气有点重,筱彤不会生气吧?谁让她升级成唠叨之神了,陆夕颜继续刷牙。 “可是,杨惜墨是我们的校友。”筱彤感到一肚子委屈,还是忍不住提醒。 “校友?”陆夕颜手里的牙刷停止了水平运动,思绪却在此刻转得很快,这么快的速度难保不生邪念。 筱彤用无名指搔了搔小脸,夕颜似乎感兴趣了耶!她进一步大胆地介绍道:“杨惜墨自培大毕业后,就到美国一边深造,一边白手起家,他现在在国内外拥有了近百家的出版社。据说,杨惜墨与培大关系匪浅,每年都会为母校投资大量的金钱,培养更多的人才。” 淡淡的薄荷味从口腔中弥漫出来,向四周扩散。 杨惜墨……惜墨出版社……那么展博辰的展氏集团也就不足为惧了!就让这两股势力相互对抗,拼个鱼死网破,她就等待着坐收渔翁之利,这也未尝不可啊! 谁让她那么恨呢!她恨展博辰,恨他毁灭她的繁华梦,恨他拆散两年的恋人,恨他使出阴狠的卑鄙手段劫走她的文字。她也恨展翼!恨他在她伤痕累累的时候抛弃她,恨他的誓言放远了都成为海市蜃楼,恨他在她性命攸关。人生辗转的关键时刻缺席。 展翼的脸模糊了,成为虚幻的镜中花水中月。 她也恨自己!为何在散发阳光香甜的樱花树下喜欢上展翼的温柔,为何明知展翼不会回来,却在每一次的转角处期待他的笑容,更恨的是,除了恨他以外,还有另一种不敢承认的情愫生生不息。 所有的恨压得她透不过气来。陆夕颜的手抓紧牙刷,指甲嵌入肉中,没有疼痛。 不,不可以,虽然不是天使,但绝不能做恶魔! 自来水茫然地流下来。美丽的水色,与天使之翼同色。 我不能是魔鬼! 第十四章 惜墨节(中) 竹林一旁的鹅卵石路上,两个人相遇。 她,微微点头示好,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用一半的神情凝望,展开无边的遐想。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 “夕颜。”他叫住她,顿了顿,说,“今年的惜墨节……非你不可。” 陆夕颜听得一愣一愣的,夏季竟宇这些参差不齐的话暗藏的潜台词是什么,究竟什么是非她莫属的呢?这个夏季竟宇要耍酷也不要这样欺负她嘛,前言不搭后语,真的令人费解!但她唯一确定的便是,她跟夏季竟宇之间不能太暧昧!她玩不起,再也玩不起! “谢谢学长。”陆夕颜实在无法理解这句话潜在的含义,就算她素来心思细腻。洞悉世事,可没有通过眼睛这扇心灵的窗户,她就不能解读夏季竟宇的言下之意,姑且把它当成美好的祝愿吧。 她,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 他,伴着晨曦,眼神温暖而柔和。 一层薄薄的云遮住了太阳,这个冬季的温度果然不如预期那样。 幸好,白天永远不会被黑夜取代,永恒的光明为这个不太干净的世界洒满希望。 上午的课结束以后,陆夕颜就直奔图书馆补充知识。宁愿现在挤出海绵里的水,畅游到知识的海洋里,也不要等到语竭词穷,相对无语。 图书馆门口,意外地碰到了胡姗姗,美丽高贵的学姐似乎在等人。 “学姐好。”陆夕颜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和她打招呼。 柔柔的长发在风中飘扬,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陆夕颜的视线。 “陆夕颜……”胡姗姗的粉唇微启,发出尖细而甜美的声音。如果她撒个娇,嗲叫几声,相信花瓣会为她如泣如诉,花蕾也如思如想。 客观的说,胡姗姗是一个迷人性感的芭比娃娃。洁白细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如清晨花苞里居住的凝露。粉红色的公主裙上绣着一圈圈价值不菲的蕾丝,胸前还嵌着几颗光亮夺目的水钻。银白色的大耳环在风的吹拂下洒脱地荡秋千,大波浪的卷发连绵不绝。 这样的胡姗姗真的美如天使。她生来就应该是公主。谁说不是呢! “今年的惜墨节,你准备好了吗?”朱唇的开启随着身上淡雅的茉莉花香四处洋溢。陆夕颜不明白,夏季竟宇怎么会拒绝这样的美人呢? “惜墨节最后的桂冠应属才华横溢之人,听说学姐文思敏捷,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坦白说,陆夕颜很欣赏胡姗姗着装的风格,不过其他方面就难说了,况且她也不想在胡姗姗面前贬低自己,可不是嘛,她又不是绿叶,没有衬托红花的义务!文字面前,没有贵贱之分。 胡姗姗甩了甩那头长长的海棠卷发,耳垂上圆形的大耳环跟着晃动,茉莉花香散播在空气里。 “去年我能摘下桂冠也只是侥幸罢了。听说最近中文系的某位同学为了引人瞩目,把自己的手稿贴满学院的布告栏里。学妹,像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认同吗?”胡姗姗讽刺地蔑笑,眼中有傲慢,也有轻视。 陆夕颜诧异,现在还有这么有个性的人吗?这才是大学生,走自己的路,管他人家怎么评论!她明白,胡姗姗不是她能推心置腹的朋友,所以不必把自己的全部想法告诉她,何况她的思想没多少人能接受的! “如果没这个资本,只会自取其辱;相反如果此人才情高尚,那也未尝不可。”陆夕颜还是很认真地说出自己的观点。本不想这么说的,但话到嘴边就改掉了。 胡姗姗点点头,然后沉重地叹气离开。 陆夕颜目送胡姗姗离去的背影。当她走进图书馆的一刹那,忽然意识到什么。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跳进了别人为她设下的陷阱,她在先前还帮人家挖陷阱。 今天,夏季竟宇和胡姗姗的语言未免太怪异,她们究竟在暗示什么!等等,胡姗姗明明在等人,为什么没见她等到人就先走了……莫非她要等的那个人就是……不可能呀,她和胡姗姗远近都无仇…… 陆夕颜冷静地眨眨眼睛,所以他们的话一定有潜台词。生活就是一出大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此言不假! 西北风渐起。 白蓝相间的柱子撑起了一长廊的布告栏。 一朵清香扑鼻。优雅含蓄的樱花绽放。 所有的蝴蝶围绕那朵粉樱翩翩起舞,跳着倾国倾城的舞蹈。 怀里紧紧抱着几本心爱的书,一路的冷风影响不了她轻松愉快的心情。书的海洋激起澎湃的浪花,能卷走她琐碎的烦扰。 在经过布告栏的时候,她的心前所未有地活跃。就像汹涌的巨浪在起风的海洋上,兴奋地拍打礁石。轻快的脚步随即重如千金,怎么也抬不起来,该死! 陆夕颜吃力地转头。 一堆一堆的学生站在布告栏前,指手画脚地对上面贴出的东西评头论足。陆夕颜的脑袋里“嗡嗡”作响,这个季节也有蚊子吗?太奇怪了! 冥冥之中有一股奇怪的魔力驱使她往人群里走,她无法摆脱这股强烈的力量。 跨出艰辛的一小步,视线有点模糊,布告栏陌生得不曾见过。耳边传来人的话语,似乎很响亮,却不知在大声疾呼些什么东西。 又一步,慢慢地拉近与布告栏的距离,彼岸的天空依然不够清明。脑中混乱嘈杂,所有的声音过滤着排斥在耳后。 最后一步,与布告栏面对面,直接进行对话。眼中黯淡的光芒在瞬间打出巨大的火苗,迸出璀璨夺目的光,照亮了整个培大,就连整个文坛也熠熠生辉。 “怎么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颜儿。”大大的黑色雨伞下,一个男孩子大口大口地粗喘气。前一秒的三个小时里,他经历了这辈子最心神不宁的得与失的折磨。他绝望地以为,他的颜儿会一去不复返,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拼命地行驶在黑夜里。 图书馆里,华灯已落,人去楼空。 街道上,熙熙攘攘,他找不到熟悉的长发,熟悉的白裙。 出版社里,忙碌的人群,唯独没有他的天使。 午夜之后,哪里才是她的归宿?毅然地,抛下凯迪拉克,在冷清的路灯下,细细地寻找那颗受伤的心灵。 颜儿,一定要让我找到你,你是我的全世界,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颜儿。”他如释重负,语气里都是疼惜。 对面的女孩泪眼婆娑,精神恍惚地站在雨中。她的繁华梦碎了,世界也毁了。或许无情的暴雨打在她柔弱的身躯上,或许激增的压力让她走向崩溃,又或许是太多的失望与绝望反复交替地在她的生命里上演,总之,她熬不下去了。 她彻彻底底地晕倒在地,他还来不及接住她的心。 醒来,柔和的灯光进入她的眼帘。 眼睛里空洞得不见底。 “颜儿,没事吧?”他的手轻柔地抚摸她额前的碎发,舍不得移开。 她依然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认识你的那天以来,我真怕,真怕,失去你!”咸咸的眼泪掉下来,一直掉进无底洞中。 “翼……”她恢复了意识,声音却嘶哑得可怕,她蜷缩进淡色的被窝里。 “你的《樱花醉》怎么样了?” “我已经被彻底封杀了,而且……”泪水没有理由寄居在空洞里,接连着打在枕头上,湿了一大片。樱花七日,醉慢人心。而此刻的樱花开尽后,被迫枯萎,甚至连余香也被打得魂飞魄散。奈何桥上,徒增了一群唯美纯洁的花魂。 “世界上再也没有《樱花醉》了,不仅没有《樱花醉》,我所有的文字都没有了,没有了,我早抢劫了……呜呜……”她的双手捂住耳朵,恐惧地挣扎着,泪水泛滥成灾。 那一定是父亲所为,他心知肚明。只是颜儿麻木的神情,倾泻的泪水,残破的心情,击垮了他的山盟海誓,他犹豫了。 文字对颜儿来说,非比寻常,他的颜儿会不会随着文字的消亡而消失?也许她的世界不能没有梦,牺牲一小段的爱情是值得的。 因为展博辰的封杀,陆夕颜的文字变得狂放,变得危险,没有选择地堕落。 天空压得很低很低,义无反顾地与大地拥抱。 透口气,原来也这么困难! 第十五章 惜墨节(下) 陆夕颜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在不知不觉中回到宿舍楼。布告栏已经离她很远很远。 白纸黑字,布告栏上贴的明明就是她当年失窃的《樱花醉》,而且她万分确定,上面的署名是陆夕颜,而非他人。她的《樱花醉》竟然失而复得,重现人间! 等一下,那年在冷落的街头,那个不良少年抢去了他所有的文字,不是应该去向展博辰邀功,继而毁尸灭迹吗?脑中的神经交错在一起,她的头痛死了! 到底的谁在暗中操作这一切?是谁?是敌还是友?这真像一场残忍的游戏,隐藏在暗夜里的人先强行夺走孩子手上的粉红色气球,悄悄地藏起来,任孩子痛哭流涕,任孩子爬上爬下地寻找,任孩子垂下眼皮,他就是视若无睹。当孩子静静地拿着红色的气球回家时,他当着孩子的面,放飞那只粉色气球。 气球越飞越远,孩子还是伸长手臂,努力去抓。重见《樱花醉》固然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时过境迁把一切的感觉都隔阂起来。 闭上眼睛,要是下一场大雨该有多好,滂沱是雨水反复冲刷在她身上。哎,她又发神经了! 今年的惜墨节……非你不可。 听说最近中文系的某位同学为了引人瞩目,把自己的手稿贴满学院的布告栏里。学妹,像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认同吗? 原来他们都看到了布告栏上陆夕颜的《樱花醉》,而自己是最后的知情者,蒙在鼓里的感觉是这样的!心情急躁得理不清,一团散架的毛线球松松垮垮。这场文字游戏背后的阴谋是什么?头好痛哦!算了,管他是什么阴谋,反正她的《樱花醉》就像耶稣般复活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她压抑住自己的心情,莫名地冒出一个不该出来的想法:当年失去《樱花醉》后,接着就失去了展翼,现在《樱花醉》回到了她的身边,展翼会不会也重回她的身边。不,这一定是一场梦,她多希望这场梦没有尽头! 顿时,患得患失的情愫排山倒海地涌过来,她不停地逃避,逃避。 一层薄薄的黑云如幽灵般飘移着,月亮的倩影模糊得只剩下半个轮廓。 “砰”的一声撞击,娇小的身躯忽然失去地面的摩擦力,白色的长裙重重地摔倒到地上。怀里的书一下子抛在空中,七零八落地砸了一地。她茫然,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片樱花落在她的鼻尖,她只顾揉着疼痛的地方。 对不起,你没事吧?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伸到她面前。 她缓缓抬起头,落落大方地对上一双温柔的眸,身上的疼痛如被施了魔法一般消失。她开始痴痴地欣赏与她相撞的陌生男孩的脸,感叹着他精致而性感的嘴唇,尤其喜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如绅士般的温柔气质。难道他就是传说中英国古堡里的王子? 她把手交给他,稳稳地站起来,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他迷人一笑,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喜欢上她的笑容,如天使般灿烂。 陆夕颜如婴孩般地蜷缩成一团,她慢慢地翻个身,嘴角的笑靥洒满阳光的温度。 但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梦境开始破碎。梦中温暖的阳光瞬间冻结,然后如一只摔碎的玻璃杯一样,碎成一小片一小片了。 梦,本是一个朦胧体,却在潜意识里反映真实的自己。那场樱花雨至今还在梦里甚至是心里搁浅着。 她惊醒了,双目紧闭,不敢与黑夜对视。这种痛苦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尝!她的呼吸声失去了节奏,好不协调。 月亮在黑色的薄纱背后,如梦境般神秘。 雪纷纷扬扬落下,伤逝的樱花如忧郁的古典美人一般,为此情此景添了伤感的一笔。 一夜间,雪精灵踏着西北风飞卷而至,洋洋洒洒地抛了一地,铺在地上,掠过小溪,躺入梅从。 陆夕颜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睁开泪痕犹在的双眸,就看见窗外圣洁的雪在白色的舞台上演绎传奇故事。她淡淡地勾出祥和的笑容。 “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她感慨万千地吟道,独自沉醉在雪花妖娆的舞姿中。雪的美,雪的舞,雪的空灵,像极了随风飘散的樱花。也许樱花和雪本是一对生死相许的恋人,只是被上帝妒忌了,在命运的颠沛流离中天各一方,不得相见。 你在天涯,我在海角,我们不再有任何交集。 “夕颜,难怪你会写出《樱花醉》,好美哦!”筱彤一脸崇拜地盯着陆夕颜的眼睛,仿佛在那漆黑深邃,如海洋般神情的眸子里,会有零落的几片樱花。 “那是当然的。”阿沙骄傲地仰起头,“以后我和夕颜一文一武打遍天下无敌手。哈哈……”阿沙得意地大笑起来,惹来筱彤的抗议。 “那我呢?”筱彤急得直嚷嚷。 阿沙故意干咳一声,摆出一副帝王将相的模样,故作庄重地宣布:“念你对朕忠心耿耿,就封你个七品小官,还不快接旨谢恩!” 筱彤痞子地笑了笑,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跳到阿沙床上,放肆地拉开阿沙的棉被,两个丫头打成一团。 陆夕颜静静地闭上眼睛,开始做美丽的白日梦:雪簌簌落下,她穿着一袭薄薄的白纱,披着一头长及小腿的发,赤裸着脚站在雪地上,如遗失在凡尘的仙子般舞动。远处,樱花神奇地在雪地上绽放,淡雅的香气与雪精灵融为一体,相互交缠。 似乎几年未见! 鹅卵石的羊肠小道上。 “谢谢你拯救我的《樱花醉》。”陆夕颜心知肚明,能把她的《樱花醉》安然无恙地贴满布告栏而未惹人非议的,除了夏季竟宇还能有谁!可不是吗,凭夏季竟宇在培大的威望和感染力,谁敢公然找她惹是生非! “不过。”她可不仅仅只是感谢,更多的是好奇,“你怎么会有我的《樱花醉》?” 夏季竟宇一步步地走近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嘴巴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却十分强硬地说:“就凭夏季竟宇这四个字。” 她不安地后退一步,他温热的余气缠绕在她耳边不肯离去,麻麻酥酥的感觉让她的心柔软到极点。但不可否认,夏季竟宇这四个字可比她陆夕颜这三个字或者她这个人有价值多了! “没话和我说了?”夏季竟宇的唇角扬起坏坏的笑容。 陆夕颜习惯性地摸摸额前的碎发,若似开玩笑地苦着脸说:“我欠了你这么大的恩情,该怎么还呢?”说完就低下头,苦思冥想。 夏季竟宇长长地吸了口气,不容反抗地抓住她的手臂,抑制住内心的紧张,认真说:“做我夏季竟宇的女朋友。”嘴角的笑容凝固。 雪花铺天盖地地抛洒,气温降得很低很低。 她迟钝地抬起头,如冰雕般冷着一张脸。 “期限为一个月。”他无奈地妥协。只要她答应,失去原则又何妨!他的精神世界,皆随她喜则喜,她悲则悲。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毫无理由地退让,竟如一日三餐般平常。爱情果然使人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 陆夕颜理了理思绪。恩情加柔情本来就难以偿还,可能会成为一辈子还不了的债务,现在只需一个月就能一次偿清,彻底了解,这也未尝不可啊! 只是,出卖的是自己的爱情。 然而,爱情从来不会出卖自己。 所以,她没有拒绝。 苍凉的竹林旁,两个斜长的影子冰冷得没有温度。 布告栏上又增加了一道红色的风景线。 陆夕颜同学的《樱花醉》在第五届惜墨节上一举夺魁。 夏季竟宇在培大的影响力非凡,所有的人都没有在背后议论或阻挠这个结果,胡姗姗也没有。 第十六章 敞不开的心 空旷的体育馆失去了昔日的热闹和尖叫,就像大西北荒芜的空间,凛然寂静。倘若现在振臂一呼,绝对无人响应,悲哀与落寞油然而生,更多的是被抛弃的恐惧。 最高的蓝色位置上,一身孤寂的白色毛衣端详地坐着,她的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疼。 “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好吗?”夏季竟宇坐到她身边,用他的大手包住她冰冷的小手,送给她冬日里最感动的温柔与暖意。 原来不是只有展翼才能给得起她想要的温度,夏季竟宇同样可以!那么夏季竟宇就是展翼吗?不不不,夏季竟宇就是夏季竟宇,展翼就是展翼,怎能混为一谈,糊涂! 那这两个人谁将是她的最爱?还是说只要是一个温柔,并且能给予她温暖的男人,不论是谁,她都会爱上。哼,她有岂会是那种人!纵然不是天使,也绝不会是恶魔。 但,我真的爱展翼吗?也许我是习惯了展翼的存在,习惯了而已!陆夕颜前所未有地怀疑自己对展翼的感情。夏季竟宇专心地研究她别致的毛衣,没有觉察到她的忧郁。 “你穿白衣服真好看,像天使一样。”夏季竟宇着迷地盯着她的侧脸,半痴半迷。 像天使一样……像天使一样…… 散了场的体育馆里,两个相依的人停留在最后一排的蓝色座位上。 “颜儿,你不是不爱看球赛吗,干嘛还陪着我?” “翼,你不是爱看球赛吗,干嘛陪我坐那么远?” 四目相视了良久,两个人傻傻地笑了。 温柔的微风从窗户外吹进来,白色的衣袂迎风起舞,散发出淡淡的水清莲香。 “颜儿,你真像天使。”他拥住她柔软的身体。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碰到脖子上熟悉的温热,她的心便安定下来,气息顺畅了许多。 此时的陆夕颜早已失去理智,分不清过去与现在,分不清感情和恩情,分不清展翼和夏季竟宇。 坐在她身边的是谁?展翼还是夏季竟宇?都不是,是温柔与温暖的集合体,是治疗心理的良药,是天使的守护神。她深深地把头埋进夏季竟宇的怀里,梦呓般地自言自语道:“我是你的天使。”她是手熟练地攀上他的脖子,银链子如死一般地刺痛了她,她慌乱地缩回手。 这一举动,让他感到无比失落。为什么她还是不肯向他敞开心扉?虽然他已经知晓全部。没错,她的天地里已经设了屏障,他走不进去。其实,他也不曾向她倾诉当年的沧桑,如果阴暗的角落里没有她温柔地轻抚,阳光永远将无法闯入。 那么,再向她妥协一次! 他用右手托起她的下巴,沉浸在她水晶般纯净的眼眸里,无限感伤地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陆夕颜轻咬下唇,不忍地撇过头,她不愿看到自己的罪恶滔天。 “夕颜,你不是赢了整个培大吗?夏季竟宇越来越琢磨不透她,一个为文字疯狂的人在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时怎会一如往常般清醒! “曾经,文字是我的影子,是我的信仰,是我命中注定的守护神,没有它,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陆夕颜仿佛是旁观者般轻描淡写地陈述曾经令她走火入魔的事情。 “那,现在呢?” “文字是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没错,文字与琵琶女有着相同的命运归属。它在繁华的城市里如履薄冰,亦步亦趋地承欢,时代把它改造成什么模样,它就委曲求全地成为那个模样,哪怕失去自我。她陆夕颜是文字的知己,无时无刻不虔诚地守护它。然而,展博辰的粉墨登场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从此,它空有满腹才情却用一层薄纱遮掩,她跌跌撞撞怎么也找不到它。 “那你岂不是白居易!”夏季竟宇听懂了她言语里的心酸,默默地陷入了沉思,她现在所造成的伤害,他必须得负一半责任。 陆夕颜尴尬地一笑,她才不想成为白居易! “那一年的樱花带着阳光的香甜,唯美地绽放,可惜七日后就孤独地凋零,文人问津。没想到,它在红尘中华丽转身,宿命竟是无声无息的长眠。”陆夕颜想到了自己的《樱花醉》,想到她和展翼相遇时的那场樱花雨。 “以后,我们每年都去看樱花雨!” “不要给它太大的希望,否则它在凄凉离世的同时又会渴望继续下一个噩梦。”陆夕颜仿佛在梦境里,尚未清醒。她不是赢了整个培大吗?文字不是胜于一切吗?为什么她还是开心不起来?为什么? “我……走不进你的心里!”他的声音因为没有叹息声而更加绝望。虽然他对她的过去了若指掌,但那不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我不是也和你一样吗?”是的,他的心扉也没有为她打开。反正只有一个月的恋情,又何必走到心灵深处,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呢! “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爱情与文字发生正面冲突,你会怎么做?”陆夕颜由《樱花醉》想到了那场不期而遇,就及其顺理成章地想到那场莫名其妙的分手。和她相恋了两年的展翼,选择不辞而别,逃避两面夹击的现实。他太懦弱,也太不了解她,什么都不愿去争取,也不愿反抗,这就是她陆夕颜爱了两年的展翼吗? 夏季竟宇和她十指相缠,说:“每个人的幸福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不能自以为是地替你选择文或者爱情,但我会陪在你身边,让你更幸福。”夏季竟宇只有自己知道,他的话是对她未来的承诺,坚定而诚恳。 陆夕颜怔住,瞳孔里是夏季竟宇英俊非凡的脸庞,他唇边那抹自然的笑容细细碎碎,如清晨的阳光洒在花丛堆里,轻飘飘地吹进她的眼睛深处。此刻的夏季竟宇真可爱,好想咬一口。 咬一口,她八成疯了!她的气息从鼻尖无规律地进进出出,嘴唇抿得很紧,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扑上去强吻他。哦,天哪!不过他的话好动听,比善意的谎言和甜言美语都要动听! 眼泪断断续续地从左眼流出,渐凝渐止,幸福的光芒在左眼里打圈。 “而且。”夏季竟宇为她擦干脸庞上的泪痕,继续用温暖包裹住她冰冷的小手,接着话茬道,“你的傻问题根本不能成立,文字和爱情是不可能起冲突的,相信我!”夏季竟宇看着她又密又长的眼睫毛,展开无限遐想。 陆夕颜猛然间反握住他的手,不安地问:“如果有人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呢?” “那也改变不了我喜欢你的事实。”她的恐惧他都明白,谁让他是帮凶呢!夏季竟宇顺势把她拥入怀里。 “如果,你的父母逼你离开我呢?”陆夕颜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复。文字劫。展博辰的封杀。展翼的抛弃,都伤痛了她的神经,她变本加厉地敏感起来。 “我依然喜欢你。陪你一起面对生死的考验。”夏季竟宇在她的右眼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温暖湿润的唇与冰冷苦涩的眼泪相遇,擦出不可思议的火花。 这个吻,轻而痒,淡而暖。 她的唇边洋溢着久违的笑容。自打那年的聚散离合之后,她从来没有这般幸福地笑过。即使是璀璨的水晶,纯洁的百合,轻盈剔透的蕾丝,也为她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 “你没有骗我,是吗?她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却依然保持理智。可能他的话只是一时冲动,抑或只是安慰罢了。 “你竟然怀疑我的话。”夏季竟宇朝着她大吼,“我曾经可是……”想到狂放不羁的过去,痛苦与恐惧就反复纠缠他,折磨他。 “你曾经……”他果然也有曾经!陆夕颜感到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他和她一样恐惧曾经,他的曾经一定很痛,痛到不能提起,一字也不能! 夏季竟宇放开怀中的人,冷漠地撇过头,把视线放到很远,没有终点的地方。她忽然有种冲动,想狠狠地抱紧他,抚慰他心灵上的创伤。但,她没有这么做,只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不语。 就像和畅电影院的那个晚上。 第十七章 樱花雨(上) 清晨,阿沙和筱彤早早地把陆夕颜拉出被窝,然后强制性地给她穿上一件白色针织毛衣和一条黑色裙子。 很郁闷!陆夕颜打算抱着棉被过一上午,岂料一大早就被搞得团团转。她也懒得去抗议,任由这两个疯丫头摆弄吧! 这两天,她的心情很好,皱眉。叹气。沉默的频率明显下降,这里的种种幸福,都要归功于夏季竟宇。 惺忪的睡眼清醒过来时,才发现筱彤和阿沙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她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诡异地笑。她们要干什么?把她吃了吗?她可一点也不好吃!陆夕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为了转移视线,陆夕颜怯怯地从衣柜里挑出一条镶着白色花纹的粉红色碎花围巾,她满腹疑惑地围上围巾,嘴里嘀嘀咕咕,回过身来时又惊讶地发现她们俩饶有意味地点头。 这两个死党怎么回事?被妖魔鬼怪附身了不成?现在地球应该还是自西向东转吧,没有反过来吧,她浅薄的地理知识是这样告诉她的。 筱彤拿起桌上紫色的木梳,细细地梳理夕颜的长发。偶尔遇到头发打结,她会小心翼翼地解开这些发结。陆夕颜闭上眼睛,感受着梳子的齿轮轻柔地从头皮滑落至发端,她乖乖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她怕这一动,这种短暂而满足的幸福会从指尖溜走。 “抬头。”筱彤一手梳着她的刘海,一手用中指托起她的下巴。梳理完毕后,筱彤很有兴致地赞赏道:“不错啊,落落大方。优雅端庄,我的巧手啊!”说完与阿沙贼贼地相视一笑。 西北风一波又一波地吹起,吹停了一夜的雪。 天空是灰蓝色的,及其阴霾,仿佛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踩着干燥的水泥路,三个人挤在一条水平线上。 白衣黑裙的女生无奈地挤压在中间,身边的两个伙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生怕她半路逃走似的。 “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干嘛,陆夕颜瞥了一眼阿沙,又瞥了一眼筱彤,不急不缓地说。 “什么?”筱彤抓耳挠腮,假装听不懂她在问什么。 陆夕颜见她们俩装傻充楞,二话不说就停下脚步,果断地说:“我不是能随意摆弄的人!” 夕颜好像很严肃的样子,阿沙怕一早上会白忙活,就松口道:“我们要为你庆祝惜墨节的胜利。”筱彤忙一本正经地看着夕颜的眼睛,使劲点头,她几乎要做出向天发誓的动作。 陆夕颜真配服她们,芝麻点大的事情至于那么张扬吗!何况,惜墨节的事情还没有了解,最终的结果她也说不准,也许会出现意外。 西北风卷地而起,带来一阵清香,仿佛似曾相识。 “等等。”陆夕颜在一次停住脚步。 “大小姐,又怎么了?”筱彤和阿沙异口同声。 陆夕颜挣脱右手,指向前方,若有所思地猜测道:“这是去图书馆的方向,该不会去图书馆庆祝吧,那回头率一定高得吓人,妈呀!” 阿沙拍下了她的手,粗鲁生气地说:“你白痴啊,谁会去图书馆庆祝,我可丢不起这个脸。瞧瞧,图书馆边上不是有个松竹园吗,你当它隐身了?” 阿沙决定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强行拉着她的手就走。不过夕颜什么时候有那么大力气,好像僵住了一样,怎么也拉不动。 阿沙脾气火爆,十指交叉,用力一折,发出索人魂魄的声音。她恶狠狠地盯着夕颜的眼睛,然而她的瞳孔里竟然是一个哭泣的人。 抬眼望去,胡姗姗孑然一身地站在西北风中,眼中是道不完的仇怨。也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多么娇贵,这一次的打击对她而言,就是从天堂到地域的折磨。人生无常,无常人生,谁能躲过枝折花落,粉蝶断翅的命运大劫! 她一定哭过闹过,恨过咒骂过,甚至想报复,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这一切对于陆夕颜是多么熟悉,昨天的自己怎么在眼前了呢! 西北风打来,胡姗姗曼妙的身影摇摇欲坠。上帝的宠儿就这样被打入冷宫! 也许胡姗姗瞥见了陆夕颜同情的眼神,所以她坚忍着内心的痛苦,要强地上前搭讪道:“学妹真是深藏不露啊,让学姐我长见识了。” 胡姗姗这副阴阳怪气。口是心非的嘴脸令她感到厌恶,陆夕颜心中烧起一把无名火。她们之间已经是敌人了,这一天终究到来,胡姗姗对她的仇恨绝不亚于她对展博辰。形势发展得真快,连阻止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学姐,我能赢不是因为侥幸。”哪有那么多的自卑,陆夕颜笑了笑,“《樱花醉》是我的心血,希望学姐能赏脸,细读一遍再做评论。” 阿沙和筱彤在心里为夕颜鼓掌。她的话不仅给胡姗姗一个台阶下,避免伤到和气,而且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的才华胜于胡姗姗,这次她赢的光明正大。 胡姗姗尴尬而笑,故意环视四周:“你怎么不和你男朋友夏季竟宇在一起呢?”她嘟出的嘴唇鲜红丑陋。 培大的人都知道,胡姗姗的小道消息最灵通。果然,她知道了她和夏季竟宇在交往,而且她更知道筱彤对夏季竟宇的爱慕。这个坏女人,竟敢挑拨离间,这一招未免也太狠了吧。陆夕颜担心了,这下她要怎么面对筱彤? 筱彤……游于嘴边的那口气害怕地凝固。自流言一事件后,夏季竟宇这四个字很少出现在她们寝室里。因为这四个字太敏感,杀伤力太大!陆夕颜的眼神闪烁迷离,反正她和夏季竟宇才交往一个月,何必把这件事告诉筱彤,增加她的心理负担,扩散她的伤口。那,很残忍;现在捅破,更残忍! 这两天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学姐,这个季节的酸葡萄就这么好吃吗?”筱彤夸张地嗅了嗅空中的气味。阿沙也白了胡姗姗一眼,很不耐烦的样子。 陆夕颜怎么也想不到,筱彤和阿沙竟会挺身而出,替她解围。 胡姗姗诧异地看着筱彤,但很快又神态自若地说:“这个季节的葡萄苦得很,某些人一口吞下,泪都不流。”她的脸上挂着一抹鄙视的笑容。 阿沙实在看不下去,她的耐性已经到达极限,她大口地吐气,十指相缠,更加用力,阵阵可怕的骨折声吓坏了娇弱的公主大人。胡姗姗往后退了一步,美丽的洋娃娃脸瞬间破碎,只剩下一对可怕的眼神,汇聚了许多说不清楚的感情。 西北风一呼,前额的发丝遮住了公主的大半张脸,隔着发缝,她能隐约地感觉到魔鬼的悸动。她的脸阴沉下来。 筱彤上前一步,淡然地说:“你不知道吗,我就爱吃葡萄,酸的甜的我都爱吃!”盯着胡姗姗的脸半秒钟后,筱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夕颜和阿沙也不再理睬她,急忙上去追赶筱彤。 孤独的身影在背后越来越小,越来越黑。西北风咆哮而来,把胡姗姗的刘海吹至半空,露出一双奸诈的眼睛。 第十八章 樱花雨(下) “夕颜。”筱彤挽住她的手臂,吸了口气,说,“你就没什么要问我吗?” 刚刚陆夕颜的确做了一回旁观者,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看戏,同时她也在思考,为什么筱彤会替她解围?结果她做不出任何可能性的猜测,她的逻辑能力减弱了吗? “我该问什么吗?”算了,陆夕颜轻松一笑,不想让夏季竟宇成为两人友谊的导火线。就此打住吧! “流言之后,他来找过我。”筱彤停下脚步,眼光在地面上游离,夏季竟宇不能再成为禁止的话题,否则隔阂永远都存在。 “他只说了八个字,我就彻底投降了。他说,夏季竟宇爱陆夕颜。”筱彤呵呵地笑道,无关痛痒地说,“我能强求吗?我能命令他爱我吗?就算可以,这种施舍来的爱我也不能接受。” 夏季竟宇爱陆夕颜……陆夕颜的思绪开始为他而奔放。原来他在体育馆里一再地对她的告白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最真实的心里话,她竟然不识趣地怀疑他,难怪他的脸色那么差。她到底做了什么,真够笨的!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智商偏高,情商偏低的那类人吗? 夏季竟宇,曾几何时,他出现在她心中的频率那么高,高到超乎自己的想象,连股票都没有飙得那么快。哦,不能,展翼伤害了她,她不能再爱上谁,不能再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不能…… “废话少说,快去松竹园。”阿沙强制拽着她走。 松竹园门口,墨绿的五松针常年屹立不倒。 阿沙和筱彤神秘地把陆夕颜推进去,然后闪电般地消失,无影无踪。 鹅卵石的羊肠小道从她的脚底一直铺到遥不可及的远方,蜿蜒曲折的线条就像坐在旋转木马上划下的轨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小道旁,姿态各异的五松针妖娆而生动。 一大片茂盛的竹林坐落在小道的拐弯处,欲迎还拒地遮住彼岸的风景。因为看不到。摸不透,强烈的好奇心在心里如巨浪般翻腾,永不满足的欲望延伸到彼岸的天堂。 陆夕颜悠闲地踩在鹅卵石上散步。空中满是醉人的芬芳,似曾相识,是樱花吗?怎么可能,日有所思才会如此渴望。 空中的味道越来越浓。浓得就像一滴墨化在了最廉价的纸上,无休止地四处溃散。这种味道仿佛浸渍了阳光的香甜,渗透了微风的温柔,幸福在那时启航。如今在西北风的蹂躏下,这种味道反而更加浓烈,这是否预示着下一个幸福即将拉开序幕? 陆夕颜淡定从容地绕过竹林,等待命运的降临。 粉红色的围巾在她胸前如海上的旗帜般飞扬,细碎的花朵从沉睡中舒醒,她傻了眼。 这个天地浑然天成,单纯的粉红色紧紧地镶嵌在天地之间。哦,是樱花雨,属于冬季里的樱花雨。太神奇了! 西北风狂扫过来,携着地上粉红色的樱花花瓣,飞舞到空中打转。在最高点时,一曲优雅的华尔兹舞曲完成,樱花如穿着粉红色罗裙的仙女优雅地坠入凡尘。陆夕颜伸出双手,微笑着去接软软落下的樱花。 她,还是如此贪恋被樱花包围的感觉,因为眼里除了温暖的粉红色,没有其他残酷的颜色。 夏季竟宇轻轻地步入这皮粉红色的世界里。 一片又一片的樱花在她手心着陆,爽朗的笑声释放出勾人心魄的力量。幸福在她身边降临,又悄悄地住进她心里。其实,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怎么弄到那么多的花瓣?”冬天的樱花实属罕见,夏季竟宇是怎么办到的,好奇怪哦!陆夕颜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的样子就像樱花仙子。 “因为我的夏季竟宇。”他凑到她耳边低语,温柔地摘落发上的花瓣,孩子气般地问,“喜欢吗?” 陆夕颜淡若清风地含着一抹微笑,双手攀上他的脖子,银色的链子冰凉万分,沁入她的血液里。 “你在明知故问。” “我就是在明知故问,我一定要知道你此刻的幸福并非虚无缥缈。”夏季竟宇的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 “喜欢,喜欢,喜欢,我说了三遍喜欢,就是真的喜欢。”陆夕颜反复强调,这下他该知道了吧! “不用反复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夏季竟宇狡猾地一笑。 陆夕颜撅着嘴,决不轻饶地盯着他,加大分贝念出他的名字:“夏季竟宇——”而后,故意双拳紧握,故意拉出要打他的架势。 当粉拳挥出的一刹那,夏季竟宇的大掌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她的拳,然后习惯性地和她十指相缠。 娇羞的粉红色晕圈偷偷爬上她的脸颊。在浪漫的世界里,她与夏季竟宇神情地凝望,宛若经历磨难重逢的恋人。 粉红色的戏剧在不知不觉中发展到高潮。一片片花瓣如醉酒的倾城女子般在空中的梦幻天堂里拖着长裙跳舞。 第十九章 逼迫失去 冬季的太阳昂首挺胸地挂在藏蓝色的天空里,如琥珀般澄明。 一架飞机自北向南飞行,打破藏蓝色的寂静。 室内,金黄色的窗帘平铺挂下,没有留出一丝缝隙。光线黑暗得恍如夜半。 昏黄色的台灯很暗,亮度被调到了最低。 “人家是因为崇拜你才把自己给你,你就帮帮人家嘛,好不好啦!”一个尖细而甜美的声音在沉沉的黑色空间里扬起,仿佛在向魔鬼撒娇,危险到了极点。但是,她不怕! “嗯”一个发福的身体如野兽半气喘吁吁地压在说话女人的身体上,眼中充满了贪婪和欲望。 “啊——嗯——” 没有开窗通气的空间里,空气混浊。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越来越大。 太阳躲进厚厚的云层里,使劲揉自己的眼睛。人世间的肮脏灰暗,它不想看在眼里,因为它是光明的象征。 阴云密布义无反顾地向人间。 发福的男人摸索着桌上的金架眼镜。 房间里的气味令人作呕,并不亚于临终病人的余气。 男人戴上金架眼镜,鬼鬼祟祟地离开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声音尖细的女人低低地发出呻吟,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她知道,她的眼眶早已湿润,这算什么,怎么比得上她血肉模糊的心呢!但是,她就是要堵上一把。不惜一切,以洗前耻。 她的世界不再有“爱”这个字,不会再有了! 昏黄的灯光投射到她苍白色的面庞上,也投射到被单上触目惊心的鲜红色。受惊的魔鬼在舔舐自己的伤口,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很快! 奢华的办公室里。 一室名贵的装饰品徒有光鲜亮丽的外表,却毫无温度。 雪花稀稀疏疏地与玻璃窗擦肩而过,办公室里的氛围凝结成冰。 《樱花醉》躺在书桌边缘,面临着随时坠入万丈深渊的危险。 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身体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闭目养神。 雪加速了飘舞的节奏。大学伤逝掩盖了来时的温暖。 发福男人沉默良久后,笔直的背脊开始弯曲。 “你,文采非凡。”他猛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悠然自得地吸起来。暖气的包围和飘飘欲仙的烟让他怀念女人的体香。金色眼架下的眼睛不由地眯成一条线。 “所以呢?”杨惜墨的神情不对头,陆夕颜很慌,恐怕惜墨节的结果会有变动。看完樱花雨后,阿沙和筱彤就冲冲把她拉走,说什么杨惜墨有重要事情找她。情况似乎不妙…… 杨惜墨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烟,事不关已地说:“陆夕颜同学,一直以来你都遭到展氏集团的封杀,小小的惜墨出版社不能为了你而开罪展氏。你是聪明人,相信你懂我的意思。” 房间里,烟雾缭绕,分不清哪个方向才能抵达传说中的彼岸。也许,根本就没有彼岸,又何言方向! 西北风“呼”的一声,破窗而入,吹落了书桌边缘的《樱花醉》。它就像飞机失事般匝地而亡,粉身碎骨。保存在记忆里的完美东西一下子没有了。 “杨惜墨,你也不过如此!”窗外的雪花扯棉丢絮地抛洒着,陆夕颜面无表情。 杨惜墨偶然间瞥见了她的脸,冰冷如霜,娴静如月,却像一把锋利的宝剑直刺他的喉咙。他略带愧疚地转过脸,既然开弓了,就没有回头箭! 雪,如被子般盖上大地,银灰色的死不断演绎。 这种若即若离的死亡,如此模糊,仿佛她与世界隔了层纱,怎么跑也逃不出纱的覆盖。梦魇挥之不去,召之即来。渐渐的,她在冰天雪地中迷失。 白色的针织毛衣在风雪中拉开了一道口子,西北风一涌而入,吸取她体内仅剩的一丝温暖。 她,徒步在雪地上,双手失落地下垂,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还是落魄的失意文人。过去的伤疤还是这么丑,时间医生没有把它治好。 “夕颜。” 好熟悉的声音,是夏季竟宇。泪水刷刷而下。 自从展翼离开后,只有夏季竟宇那么疼惜地叫唤她的名字,只有夏季竟宇在她脆弱的时候给她坚强的依靠,只有夏季竟宇温柔地守护在她身边,只有夏季竟宇了…… 什么都失去了,文字和展翼,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樱花醉》毁灭了,她和展翼的感情也彻底结束了。她扯出一抹苍白色的笑容。 “别怕,任何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夏季竟宇小心地拥住她颤抖的身体,给予她所有的温暖。 “我没事……”她如一只惊恐万状的小鸟紧缩在他的怀里,双手抚上那条冷冷的却带有他的体温的银链子。她的心便安定了,找到了靠岸的港湾。 “我不会让你受伤了。”他的手缓缓地轻拍她的背。 前面的深雪里,一枝新发的梅花初绽枝头,散发初缕缕幽香,摄人心魂。 第二十章 恨你,展翼 西北风胡乱而任性地刮着,外面的世界被它刮得伤痕累累。 灰蓝色的天空中散发着悲伤的味道,灰蒙蒙的气流布满昨日割下的伤痕。 屋里,白蓝色的窗帘自由垂下,就如当年的柏林墙一样,把屋里屋外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绚丽璀璨的灯光,打情骂俏的欢声笑语,乌黑柔软的长发,笔挺华贵的西装,纯洁善良的天使钥匙扣……这些绑在一起的美好事物都在向四处逃跑。逃得只剩下电脑前微弱的光芒和不停敲击键盘的声音。 敲击键盘的声音渐渐停止。她摊开手掌,看着空空是手心,她的心里好不踏实!翼呢?他好像很久没来找她了! 她急躁地按了按太阳穴,心乱如麻。都怪自己这几天沉浸在被封杀的伤痛中,才会那么粗心,忽略了翼,他一定寒心了,该打!失去一个梦想已经很可悲了,如果接连着失去第二个梦想,那她该怎么办?她都不敢这样想象! 她立刻扑在床上,拿起话筒,拨下一串熟悉的号码。嘟嘟~~嘟嘟~~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实后再拨……她惊愕地张大嘴巴,话筒“啪”的摔在桌子上,明明是翼的号码,怎么会是空号?也许她一时心慌拨错了几个数字,一定是这样的,重拨一遍就没事了!这一次,她睁大自己的眼睛,逼迫颤抖的小手镇定下来,拨下那串心慌的号码,结果还是一样!不信,她不信!她重复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五十七遍的时候,她承受不住心理的恐惧,哭倒在枕头上。 坏翼,你哪里去了?不详的预感遍及全身。任眼泪鼻涕擦在枕头上,她更加抱紧枕头。咦?枕头下有东西,好像一张纸。可是,她从来不会在枕头下放东西。 一把把枕头扔下床,她拿起枕下的纸打开,是翼的字迹:颜儿,我已经离开了。不要来找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短短几行字,却在要她的命!展翼走了,展翼走了!“轰”的一声,什么理智,什么梦想,通通在此刻倒塌,碎成粉磨屑。不——她情绪不稳地把纸撕碎,不听话地出门找她的阳光。就像迷路的小女孩哭泣着张望着,挤在人群里,拨开一股又一股的人流,寻找最亲爱的人。 翼,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不辞而别?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地伤我?为什么,你到是出来告诉我呀! 你铁定厌恶我了。她跪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中央,白色的长裙沾上几层灰,我被封杀得退无可退,你早已经厌倦用单调乏味的语言安慰我。一定是的,你受不了这种生活,你疲倦了,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了! 哼,讨厌吧!你尽管讨厌吧!我也懒得搭理你。她撅起嘴,从地上爬起来,唇边也带着些许灰尘。眼前的车水马龙中,还是没有她熟悉的脸孔。 她的鼻子酸了。翼,别玩躲猫猫了,一点也不好玩。翼,别闹了,我错了,我会乖的,我会打起精神,我会听你的话,我会好好活着。你回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快点回来,我害怕! 她伸出双手,就像失明的人,试图在人潮中触摸熟悉的温暖。陌生的人一个个在她身边擦肩而过,其中几个人不小心打下她的手,水晶手链顿时断了线,十六颗水色水晶珠溃逃到过道上,从流浪走向死亡。 她蹲到身体,发疯一般地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中心,她该捡起哪一颗?她该守住哪一颗?她一颗也守不住了,正如再也守不住和展翼的爱情。泪水沾满白色的衣袖,灰尘跑进她的眼睛里,她忘记怎样揉眼睛! “我们的爱情也死了……死了……”她精神恍惚地蜷缩紧身体,哀怨地叹气,抬头望天,只能看见灰暗的天空一角。 展翼,不是你不知道去哪里,而是失去你的我,盲目得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我竟然寸步难行!展翼,你听到了吗?我好恨你!真的,不骗你! 展翼,我恨你!爱得越深,恨才会在爱的基础上一笔一笔地添上去,直到超越爱的界限,掘出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 手中的报纸落地,陆夕颜回过神来。正如她所料,展翼和《樱花醉》在冥冥之中是彼此相连的,展翼没有回来,《樱花醉》怎么可能回到她身边呢?她封杀的期限是永远,是没完没了的无期徒刑,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为什么! 闭上眼睛。伪善的嘴脸。欺软怕硬的纸老虎。江河日下的风气。仇恨肮脏的心。处处压抑,处处不公,徒劳的反抗,徒劳的才华。这就是她陆夕颜生存的小社会。哼,好笑!好冷! 我再也不想任谁宰割!陆夕颜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不要再慢节奏的。懒散的生活,我再也不要枉做鱼肉等待宰杀。no! 柔弱忧郁的陆夕颜属于昨天;坚强果断的陆夕颜在今天重生。 她拾起报纸,一眼就瞥见了胡姗姗的名字,陆夕颜蔑视一笑。然后像摧残弱者一样,把报纸撕成一片又一片,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胡姗姗这位惜墨节的大赢家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她没有资格赢,不,是惜墨节徒有虚名罢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强者胜,弱者败。陆夕颜,你该清醒了!不要再为这个世界粉饰太平了! 陆夕颜激动地吞了一口冰水,仅仅擦过口腔就直接进入肚子里。然后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不管白天与黑夜。 长长的秀发因为没有打理而凌乱不堪,淡色的枕头因为半个头的介入而略微高耸,淡色的被褥就像是睡衣,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干燥的嘴唇还在流血。 这个寝室里悄然无声。苍白的蚊帐就像奈何桥上的幽灵,虚无缥缈。如果这是一幅黑白素描画,是否可以取名为《与死神的对话》? 昏睡的时间,不去管外面的翻天覆地,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记得醒过来:索回陆夕颜失去的。 第二十一章 说什么不见不散 翌日清晨,陆夕颜结束短暂的颓废时期。 手机铃声加蠕动的麻震惊醒了她。夏季竟宇就是上帝派来拯救她的。 “喂,夕颜。” “嗯,竟宇。”陆夕颜用手撩起帐子,走出温暖的被窝,不带留恋的感情。 “你的呼吸好像比平时快,怎么啦?” “是吗?”夏季竟宇不愧为培大的神话,仅通过一个手机就能感知到她的呼吸节奏,陆夕颜一边想着,一边拿梳子打理长长的头发。 “你没事就好,记得吃早点。” “知道了。”她挤了点护发素,擦在昨晚睡得毛毛的发梢上。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好啊! “夕颜,不要太伤感,你要相信我会给你幸福的。” “夏季竟宇,我愿意相信你,至少现在我很相信你。”陆夕颜浅笑着打开衣柜,该穿哪件衣服呢? “你待会儿去哪里?” “图书馆。”这是毋庸置疑的,夏季竟宇怎么还问这么肤浅的问题,哎!陆夕颜迅速扫视一遍,小手还不时地拉拉这件,碰碰那件。 “我来找你,不过,可能会晚点。” “我会乖乖等你的。”陆夕颜拿出一件灰黑相间的长毛衣和一条深色的牛仔裤,接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试衣镜里的陆夕颜洒脱清爽,少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忸怩。 “夕颜,我舍不得挂电话,怎么办?” “夏季竟宇,谢谢你这么对我。”她的心为之一震,但还是利索地换上这套衣服。 “我愿意。” “我也愿意啊。”她的头顶飘过一串串的感叹号,天哪,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可真遭罪,难度不低啊! “那,不见不散,拜拜。” “拜拜。”她挂上电话,迟疑了一会儿,夏季竟宇,你真的是来拯救我的吗?你会不会也像展翼一样把我抛弃?算了,还是交给时间来解决。毕竟你我都不是先知! 前往图书馆的路上。 一路招摇的梧桐吸收了校园的喧嚣,留下一片安静的空间。 陆夕颜满脑子都是《樱花醉》。精巧细致的布局,如诗如画的情节,唯美浪漫的背景,呵呵,以前的陆夕颜果然是善良可爱的天使,大致只有天使才会写出如此纯粹如此优雅的文字。 就是因为这种清淡,才让她把一切美丑善恶都理想化,才让她失去对外的斗志。陆夕颜的腰板笔直地挺立,眼里闪过一丝倔强,我要在理想化的文字里狠狠地添上犀利的一笔,让十五的月亮被乌云掩埋,让陨落的流星造成重大事故,让飞翔的比翼鸟失去双翅,让最美好的事物成为最悲哀的神话。 这不就是人生吗?真正的人生,残酷的人生。 左边,五松针常年屹立不倒。 右边,凄楚的樱花在萧瑟中流泪。 这个世界,哼! 陆夕颜乘上电梯直达十二楼的文学阅览室,却意外地碰到不想见面的人。 “学妹,感觉可好?” 陆夕颜刚翻开《张爱玲文集》,一个尖细甜美的声音就传入她耳中,好是幸灾乐祸啊!她头也不抬地敷衍道:“谢谢学姐,我很好。”不能因她的刺激而分神,淡定! “别死鸭子嘴硬,会有内伤的。” 她确实应该借鉴一下张爱玲,看似身处热闹非凡的人群里,实则触摸上去一片冰冷,满是说不出的怨尤。所以,这位传奇式的才女才能够创造出一连串传奇人物,最重要的是……胡姗姗身上浓郁的玫瑰香水味令她反胃,好想吐! “你现在肯定痛得死去活来!”胡姗姗得意地冷哼一声,说出更苛刻的话。 陆夕颜拳头紧握,她明白了,最重要的是,张爱玲以贵族女性的姿态站在受人瞩目的舞台上,用华丽的布将黑暗的社会和丑陋的人性掩盖。揭露。讽刺。她的传奇独特而奇异! “胡姗姗,这场战争谁胜谁负,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陆夕颜猛地站起身来,不吭不卑地对上她的眼睛。 “你在提醒我,我的作品不如你吗?”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陆夕颜,你太天真了,这个社会关注的只是结果,而这场战争唯一的胜利者就是我胡姗姗。” 陆夕颜重新坐回椅子上,风轻云淡地说:“我不知道上一届你是怎么赢的,但这一届的惜墨节绝对不公平,你不过是侥幸捡了个便宜。”陆夕颜在目录中找到《金锁记》就直接翻了过去。也许见识了曹七巧变态的心理后,她对胡姗姗燃起的无名火会自动熄灭。 “有我胡姗姗在培大的一天,你陆夕颜永远只是输家,我会让你输得很惨!”什么只是侥幸,要难听就有多难听!为了报复陆夕颜,她甚至付出了最宝贵的东西。胡姗姗白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又知道什么”! 陆夕颜干笑,她和胡姗姗都是恶魔附身的天使,最后成为仇恨的奴隶,任其摆布。仇恨淹没了本来的良知,回不了头! 仇恨的熊熊烈火在窄小的文学阅览室里旺盛地燃烧。 中午,太阳灿烂地高悬。 座无虚席的文学阅览室眨眼间空旷寂寥,仿佛到达一首歌的尾声,该有的高调都逃走了。 一阵阴冷的风偷偷地钻进门缝里,陆夕颜缩缩脖子,难道夏季竟宇不来了?男生怎么都喜欢空口说白,随随便便就是一个甜蜜而坚定的誓言。什么不见不散,都是骗人的! 算了吧,陆夕颜暗暗地叹了口气,心里装满失落。 第二十二章 回来做什么 转身出门时,陆夕颜又和胡姗姗撞在一个点上。 今天是巧合节吗?怎么什么巧合都让她俩捡了!历史果然是由巧合拼凑起来的,一幕幕的经典画面重复又重复地上演,难怪历史总是单调而乏味!呼呼~中国有句话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她和胡姗姗不只冤家,还是仇家,难怪会有这么多“不解之缘”! 陆夕颜和胡姗姗一同走进电梯,一个窄小却容纳了两个女孩仇恨的银白色空间。 胡姗姗关上电梯门,阻挡了新鲜空气的进入。陆夕颜这才发现,胡姗姗的指甲涂成了亮黑色,她吸了口冷气,胡姗姗怎么变成这样了?较上次的妆而言,她的妆浓得可怕,既艳又俗,简直与起先的洋娃娃判若两人。如果说别理科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那么胡姗姗绝对是躲在粉状后的人,玩弄权术;如果真有武侠剧里的易容术,那么胡姗姗可以朝这个方向发展,绝对比文学有前途! 没想到,才短短几日不见,她成熟得像……就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风姿绰约,妩媚撩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番柔情。 “陆夕颜,你赢不了我的!永远!”面对陆夕颜,胡姗姗就是一只刺猬,她的目标就是千方百计让陆夕颜受伤。流血。 这话从胡姗姗嘴里说出来就像真理,而她非得虔诚地顶礼膜拜吗?陆夕颜扑哧一笑,不可能,两年前的悲剧不会再在她身上发生了! “学姐的心思我自然比不过。”陆夕颜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冷淡地回应。她才不愿花费精力去跟胡姗姗斗心眼!她把玩着躺在胸前长发,这发丝让她想到烈日下的青草。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底楼,门缓缓打开。 陆夕颜习惯性地用手指梳理前额的碎发,然后习惯性地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准确无误地进入她的视线,脸上这样那样的表情僵硬了,在瞬间打得粉碎,连同回忆。 所有的一切一定是一场噩梦!糟糕,为什么没人叫她起床!这个梦好可怕!这个梦里有展翼!陆夕颜在不着边际的黑暗中摸索,透亮的泪珠却带不给她任何希冀,不要,她不要再沉沦梦境,也不要再见到展翼! “颜儿,你是我的天使。” “颜儿,我会守护你一辈子的。” “颜儿,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让这个世界好美好。” “颜儿……” 展翼,真的是你!为什么你要出现? 脑海中空荡荡的。展翼,对你,不再有爱。当初交托给你的爱早已被你亲手埋葬,你是爱情的始作俑者! 混有阳光香气的樱花在凋零。一切都结束了。展翼不能打乱我的全盘计划。陆夕颜的眼眸灵活一转,他的到来,也许能让我扭转乾坤,毕竟展翼是展博辰唯一的儿子。 “展翼,你是展翼!”胡姗姗换上另一副脸孔,如孩童般天真可爱,急切地投入展翼的怀里。 觉察到展翼久久未开口,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胡姗姗放开他,展翼的眼光偏了,偏到电梯的方向。 “你们认识?”胡姗姗猜测道。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这年头,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曾经认识。”陆夕颜浅浅一笑,走出电梯。她不知道自己的镇定装得像不像,但是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颜儿……” “夕颜……” 展翼和夏季竟宇的叫唤声同时在寂静中响起。空气凝固了。 我要报复展翼!从现在开始,我要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陆夕颜倒抽了口气,眼中充满仇恨的光芒,虽然他莫名其妙地离开,但她一直相信,展翼不是薄情之人。利用这点,他死定了! 陆夕颜自动过滤掉展翼的声音,转身向夏季竟宇走去,嘴角扯出一个灿烂甜蜜的笑容。 “我以为你不来了。”陆夕颜故作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灿烂芬芳的花朵绽放得更大,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虚空的视觉现象,没有人能看穿她的把戏。 夏季竟宇体贴地帮她整理稍微凌乱的长发。陆夕颜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短暂的幸福。 “我答应你了就不会爽约。”夏季竟宇的嘴里喷洒出一连串温热的气体,缠绕在陆夕颜耳边,这个夏季竟宇真可恶,他在加速她失去理智! 不,她不能抛弃理智。呼呼~~假设报复成立,最后绝对没有人能全身而退,最无辜的人,是夏季竟宇。 陆夕颜偷偷瞥了他一眼,她实在愧对夏季竟宇的宠溺,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那他会怎样?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对任何人都失去信心,逞强承受无尽的痛楚。不,这对夏季竟宇不公平! “你说话算话?”陆夕颜头一个大,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她好像已经停不下这种伤害了,就算行星也无法摆脱轨道的宿命,更何况区区陆夕颜的命运。如果命中注定,她必须以伤害夏季竟宇的方式来报复展翼,那该怎么办?许多事来不及阻止! “我是谁?”夏季竟宇的手霸道地从她的脸颊滑到下巴,紧紧捏住,强势与她相视。 他的眼睛好像深山里的一潭溪水,好看得让她移不开眼,蓝色的海洋,饱含深情的水,都在夏季竟宇的轮廓上若隐若现。 “夏季竟宇。”夏季竟宇,你锁住了我的视线!我的海洋。我的水在哪里?陆夕颜的抗议声沉回肚子里,她不能挑战他的权威。 第二十三章 四人大戏 “竟宇。”胡姗姗不能容忍被夏季竟宇忽视,或者说,公主的世界不允许谁亵渎漠视她的与众不同,胡姗姗讨好似的引起夏季竟宇的注意。 夏季竟宇只当做没听到,专心地揉捏着陆夕颜的下巴,淡淡地微笑。他忽视胡姗姗正如陆夕颜忽视展翼。 陆夕颜的视线一斜,掠过胡姗姗,不用明看就能足以想象她的眼神有多恐怖! 无意间,她瞥见了展翼熟悉而陌生的脸,他还是那么帅气,任谁看了都会动心。 “颜儿,颜儿,颜儿……”温柔的叫唤声不知道从哪一个时空飘来,陆夕颜真想捂住耳朵,她要抗拒诱惑力。 展翼,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我恨你啊,我是真的恨你!心灵的某个角落在下雨,瓢泼大雨浇灌在她的创伤上。 夏季竟宇的手没有前兆地扣住陆夕颜的腰,她吓了一大跳,不解地瞪了他一眼。 哪只夏季竟宇压根不当一回事,加大力道把她往怀里带。 夏季竟宇,你太过分了!我一向讨厌别人的手在我的腰边徘徊,展翼都不曾越雷池半步,你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难道你要在我身上敲上“夏季竟宇专属”才满意吗?但,我欠你的我还不起。陆夕颜暗叹一口气。这个世界,无奈总比有奈多! 展翼,你一定不是滋味吧,很好,这只是开头而已,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陆夕颜柔顺地靠近夏季竟宇,精神上的折磨才能构成致命伤! “翼,你怎么会出现在培大?”胡姗姗并不因夏季竟宇的不理睬而板着一张脸,相反她忙不迭为自己戴上一张天使面具,心情大好。 “我来找你。”展翼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撇到陆夕颜那边。他的颜儿近在咫尺,心却远如天涯。他有多想告诉她,我回来了,为了你! 我来找你……陆夕颜低下头,这四个字的杀伤力太大,她的胸口很闷,仿佛被大石头堵住了。让他回来的理由不是她陆夕颜,而是胡姗姗,胡姗姗是他回来的唯一理由!陆夕颜紧紧地蹙眉,不敢呼吸。 “找我有事吗?”胡姗姗掩嘴浅笑,露出迷人的酒窝,就像清晨开启的玫瑰花苞,性感而魅惑,迷得让神魂颠倒的男人为她追到下一个世纪。 “我们走吧。”夏季竟宇半是柔情,半是征询地抬起陆夕颜的下巴。 只是此刻,除了展翼的回答,她什么也听不见。陆夕颜愣在原地,等待着本来就不属于她的答案。沾上爱情,谁都是傻瓜!这种悲哀没有人能理解! 为什么展翼还不回答?紧张感带着她飘啊荡啊,不知道降落在哪里,只觉得周围满是寂静与空旷。陆夕颜手心里都是汗,全身游移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许久,展翼才慢悠悠地说:“我爸想见你。” 寂静的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空旷的原野上找不到回头路。 “我也好想见展伯伯哦。”胡姗姗嗲声嗲气地说。玫瑰花在雨露中滋润得更加神采飞扬。 隐隐约约之间,陆夕颜感到自己气若游丝地飘荡在阴暗的半空里,唇边流淌着又苦又甜的液体。 她是最后一枝凋零的樱花。 够了!展翼凭什么再伤害她!结束了!结束了! “我们走吧。”陆夕颜主动牵起夏季竟宇的手,在精神上向她求救,这已经是她最潇洒的回应了。饶了她吧,否则她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抱着展翼又哭又闹。 最后一枝樱花在泥土里腐烂。 属于它的爱情彻底埋葬了,再也挽不回了! 冰冷漆黑的柏油路上。 一旁高大的建筑物阻挡了阳光的渗入,清晨的霜依然残留在路面上,阴凉的柏油路湿润得仿佛在淌水。无形中这条路被盖上一张薄薄的黑色水纱。 “他是谁?”夏季竟宇冷漠地甩开陆夕颜的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他是行为出卖了他。 “谁?”陆夕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四下张望却空无一人。 夏季竟宇转过身,双手扣紧她的手臂,愤怒地盯着她的眼睛吼道:“那个人是谁?” 陆夕颜下意识地顿了顿,从他的眼神里,她解读出了恐惧与不安。她知道,他问的是展翼,而她不愿欺骗他。 “翼,你为什么回国?” 松竹园的鹅卵石小道上。胡姗姗的高跟鞋大声抗议,但她还是吃着痛,优雅地装淑女。 展翼注意到这种不协调,微微皱眉:颜儿从来不穿高跟的鞋子。她说,高跟鞋踩出的声音像在骂人。她说,穿球鞋在鹅卵石小道上散步,很有脚感。展翼啊展翼,你有意识地把胡姗姗带到鹅卵石小道上,无非是为了找到颜儿的足迹。 可笑的是,他竟然把胡姗姗当成了颜儿。 “我们到水榭里去坐坐吧。”展翼绅士地让胡姗姗先走,胡姗姗拉着裙摆,骄傲地迈着小步。看着她的姿势,果然与颜儿大不相同。 柏油路两旁种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在冬天依然风姿卓越。挂下来的树叶在阴寒的风中瑟瑟发抖。 “他叫展翼。”陆夕颜极不自然地说出他的名字。这种不自然是因为她在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没有从嘴里叫出这个名字。 “他就是你魂不守舍的原因?”夏季竟宇更用力地捏紧她的手臂。他不准,他不准他的夕颜为别的男人心力交瘁! 陆夕颜轻微地挣扎一下,仍然摆脱不了他的束缚。便吃着痛肯定地对他说:“那只是过去,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是未来!” “你在撒谎!” 青绿色的树叶一怔,惊讶得忘记颤抖。 “翼,你还没有回答人家的问题!”胡姗姗坐在三分之一的石凳上,双腿并拢并微微倾斜,尽量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高贵端庄的公主。 “出国旅行非我所愿,我本身还是希望呆在国内。”展翼的眼睛忽然深邃起来,仿佛眯成一条时间的隧道,连接过去,通往未来。隧道里住着一个白裙长发的女孩,她有着夕阳般的容颜。 可是,他与颜儿在越行越远。 “带走陆夕颜的男生是谁?” 一阵又一阵的阴冷袭来,青绿色的叶子躲在树丛,裹紧身体。 夏季竟宇的手指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上陆夕颜的下唇,气愤地咆哮:“可是现在的你,还是这样对他!” 陆夕颜这才意识到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疼痛突如其来地降临,血腥在鼻尖疯狂地翻滚。为了展翼,她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她真是无药可救了! 这个样子的陆夕颜,该怎么来面对夏季竟宇?他会生气,他会受伤,他会痛……嗯? 夏季竟宇捧起她的脸,冰凉的薄唇粗鲁地压上她的唇。他狠狠地咬住她的唇,新的血液和旧的血液开始汇合,它们来自三个人心坎上的伤疤破口处。这不是接吻,这是在惩罚她,折磨她! 俄而,夏季竟宇冷漠地转身离去。树叶惊骇得不能呼吸。 温暖的血液在她的下唇流淌。 松竹园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好情侣,或拥抱,或亲吻,或嬉戏。 “他叫夏季竟宇。”胡姗姗不以为意,美眸无意间撞上一对正在热烈接吻的情侣,如果有一天她和夏季竟宇也这样,那一定幸福死了! “他,和陆夕颜什么关系?” 胡姗姗回过神来,展翼似乎对陆夕颜特别关心,陆夕颜说过他们曾经相识,莫非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她得去查查。 “翼,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胡姗姗可不愿承认夏季竟宇和陆夕颜在交往,迟早有一天,夏季竟宇会拜倒在她的公主裙下。但眼下的情况,骗展翼显然是不明智的。况且,许多事她还没有摸清楚,她不能铤而走险。 展翼丢了魂似的地走出水榭,光鲜亮丽的色彩暗淡下来。 他这个样子像一个人——陆夕颜。 第二十四章 沉重的悲情史 那天陆夕颜与夏季竟宇不欢而散后,他们将近有一个星期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尊严消磨掉了抱歉的台词。爱情里关于尊严的命题,注定将成为生命中不可妥协的伤,尊严是伤害彼此的双刃剑,谁也别想好过! 不管是陆夕颜有意躲着夏季竟宇,还是夏季竟宇不愿接受她的过去,结果就是思念如同漏斗下的沙子,一粒一粒地堆成了小山丘。 嘴唇上的伤痕没有被时间医治好,她早已分不清是谁犯下的罪过! 寝室里好苍白:苍白的日光灯,苍白的蚊帐,苍白的毛衣,苍白的墙壁……无数的幽灵在空中徘徊。 拉上窗帘的世界永远这样惨淡,苍白的光芒从早上亮到晚上,无休无止。怎么了,又想躲到寄居蟹里? 呵呵,她不准自己如此脆弱。陆夕颜一把拉开墨绿色的窗帘,展翼不能左右她的心情,夏季竟宇也不能! 离开寝室后,一大片热情的火红窜入她的眼帘。 许多寝室门上贴着喜气洋洋的圣诞老人,有的还挂了五彩缤纷的彩条和气球,更有甚者早已把春联也贴出来了。原来今天是圣诞节!那么再过几天就是新的一年。生命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无聊中消逝的! 今年圣诞节似乎没什么特别愉快的事情可以庆祝,也没什么特殊的人可以守候。陆夕颜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人:夏季竟宇。如果没有闹不愉快的话,起码她可以和夏季竟宇牵手走在雪地上,欣赏橱窗里是圣诞树。 名义上,她和夏季竟宇是情侣。实际上,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自己也说不清楚。过去的记忆零散而刻骨铭心,可惜对方没有机会驻足,心房的钥匙怎能打开! 几根摧枯拉朽的树木下,两个人相遇,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惊起一大片火花。 “颜儿。”展翼的声音十分沙哑,就像哑巴开口后说的第一句话。 瘦弱的树木深深地插进泥土里,枝头上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颜儿,你过得好吗?”展翼无法判断当初狠下心来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他的离开只想让他心爱的颜儿不再那么楚楚可怜地受到父亲的封杀,他的离开只想让他的天使重新拾掇起五彩斑斓的繁华梦,他的离开只想保护她。 若非如此,他怎会轻易说走就走。但是,颜儿的眼睛里装满了沧桑,她是成熟了还是陷进更惨的境遇里? “颜儿……”他感觉自己的叫唤声是那么心疼,疼得连骨血都出来了。 “不要叫了!”陆夕颜冰冷眼神猛扫过他,握拳的左手倏地伸到他面前。 “你的手链呢?”展翼焦急地在她的手腕上搜寻,企图寻找出他们曾经相爱的证据。 陆夕颜冷不防甩开他的手,毫无预兆地缩回。然后幽幽地转身,背对着他,面对满目的枯枝,情绪上下难定地说:“手链上的十六颗水晶珠在你离开的当天就背叛了我,我亲眼目睹了它们向四面八方逃亡,手链没了,我们的爱情也结束了。” 陆夕颜看不见那些凌乱交错的枝干,她只看见一个女孩发疯一样地蹲在人群里,彷徨地朝地上抓东西,十六颗水晶珠乱哄哄地散伙,她不知道该抓回哪一颗水晶珠,或者是正在逝去的爱情。 “碎了……”西北风冰冷刺骨,直接刺入展翼的喉咙。他们的爱情碎了……颜儿,她的背影如纸般单薄,好像随时都会神经崩溃,香消玉殒。这是他的罪过! “颜儿。”展翼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安慰说,“就算手链没有了也没关系,我们的爱情不会结束。” “我不是你展大少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陆夕颜吃力地推开他的怀抱,一口否定道,“失去的东西不可能再回来,爱情也一样!” “我有夏季竟宇,你不要再来纠缠我!”陆夕颜抛下无情的话,头也不回地去图书馆。一路上,她都在狂奔,她只想把压抑的心情释放出来。 展翼此刻才明白当初的决定有多愚蠢! 阴暗窄小的空间里。 大大的落地窗上,看不清颜色的窗帘褶皱起身体,悠闲地垂在地面上,宛若一位身段娇小的落寞少女,在寒冷的冬夜仰望星天,及腰的长发冷冷地下垂,默默不语。 单人床的边沿上躺着一床悬在半空中的棉被,仿佛是陡峭的悬崖上的瀑布,一半面临死亡的考验,另一半在死亡的漩涡里的挣扎。 床上凌乱地放着一些衣物,有的已经洗过了,却没有半点阳光的味道;有的穿了一次就被扔在这里,衣上还残留着主人淡淡凉凉的薄荷味。 床头柜上端正地摆放着一只手工制作的熊猫娃娃,约有半米长短,体型很胖,大致得张开双臂才能把它抱在怀里,娃娃的布料正在严重地褪色。 一个男子稍稍整理到处乱堆的书,总算腾出一小块空间,他闷声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上。 迅速打开电脑,一道刺眼模糊的光隐约折射出男子英俊的脸,但他的脸色略显苍白。 男子从衣服里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银项链,项链下边竟是一把银白色的小钥匙,精致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真的,但是,男子就用这把独特的小钥匙打开了中间的抽屉。 抽屉里,有一叠厚厚的纸,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纸的一旁是一个银色的u盘。男子把u盘擦进电脑里。 u盘里的东西拉开他无边的思绪,u盘里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嗯哼!u盘里有沐浴在晨光里绽放的樱花,远看如江云燃烧,近看如少女含羞;u盘里也有来自远古深山里若隐若现的箫声,缓处如清风拂柳,急处如千军万马;u盘里还有困在地域里受刑的天使,绝望时眼眸暗淡,乐观时回忆昨天。 男子的眼光没有移转,姿势也始终没变,如石块雕像般不动。 只是,他的眼眶湿润起来,一滴液体顺着完美的脸部轮廓而下,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依然没有反应。 第二十五章 急性阑尾炎 图书馆里,陆夕颜和阿沙在书架前翻查资料。 忽然间,一本厚厚的大辞典“啪”的一声,从某一高度惊慌地摔落在地,死一般的寂静在这一瞬粉碎。阿沙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抖动的手把辞典搁在书架上,然后循声走去,绕过几排书架,她看见夕颜捧腹晕倒在地。 “夕颜,”阿沙飞快地冲到她身边,扶起她虚弱的身体,不知所措地晃着她问,“夕颜,你怎么了?别吓我!” 夕颜怎么没反应?阿沙撩开遮住她容颜的长发,只见遮眉的碎刘海已被冷汗入侵,湿答答地贴在她的肌肤上,她的眉头因吞忍了巨大的痛苦而皱得宛若少女的百褶裙,如纸般惨白的脸上出现了生命即将消逝的迹象,苍白的下唇满是鲜红的齿痕。天哪!阿沙害怕地惊叫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男同学闻声赶来。 阿沙一边摇着夕颜抽泣,一边害怕地颤抖,她的脑子“嗡嗡”作响,里面的内容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她只想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夕颜睁开眼睛。 男同学不做多余的纠缠,用右食指凑到陆夕颜鼻前一探,呼~幸好还有气息。 “她还有气息,我们送她去医院。”男同学从阿沙怀里背起陆夕颜,匆匆地往医院跑。 手术室的走廊上。 压抑。深沉。 阿沙倒吸一口气,背靠着墙,不停地颤抖。男同学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她会没事的,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会没事吗……真的吗?” 阿沙噙着眼泪,脆弱得犹如惊弓之鸟。这个时候,谁该相信!呜呜……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用! 男同学摇头,替她擦干眼泪,坚定地说:“她会没事,你要相信我。” 我该相信他吗?至少此刻他是唯一的依靠。阿沙拉着他的衣角,沉重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至少此刻他是唯一的依靠! 黑暗窄小的房间里。 男子把u盘放回抽屉里,随意地从一大叠的纸中抽出一张。上面是一首诗: 诗人病了 躺在床上 左边 书桌上 一首诗断了 右边 纸窗外 几层台阶湿了 诗人病了 躺在床上 左边 肉体上 待治之病 右边 生命中 未完使命 医院里,手术室的门打开。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要麻醉药力过去,病人就能苏醒。” 阿沙激动地抓住男同学的手,泪痕未干的脸上挂出笑容:“她没事了,她真的没事了!” “她患的是什么病?”男同学转向医生。这句话让心情大悲大喜的阿沙平静下来,对啊,夕颜得的是什么病?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还是这位男同学比较细心。 “病人患的是急性阑尾炎。” “急性……阑尾炎,”阿沙的舌头打卷,视线移到陆夕颜苍白的脸庞,“难怪上次疼成那样,还说什么胃疼!” “同学,你是不是应该帮忙通知一下她的朋友。” 黑暗窄小的房间里。 水做的冰晶渐渐凝聚起来,空气显得格外严肃。 男子心不在焉地看着那首诗,心口异常难受。他这是怎么了? 男子软弱无力地瘫倒在靠椅上,不能见光的记忆如潮水般往回涌。莺歌燕舞的酒吧里,一杯又一杯高浓度的浊酒,满是催情香水味的柔软躯体;阴暗沧桑的小巷深处,一根又一根无情冰冷的铁棍,满的血腥味的红色粘稠液体;阴霾发霉的房间里,一句又一句临终前的教诲,满是老茧皱纹的老女人的手。 …… 这是他的过去,他的过去!男子俊美的脸部肌肉抽搐起来,罪恶的心陷在回忆的海洋里沉沉浮浮,黑色的布纱笼罩在他身上。 电话铃声作响,及时把男子从痛苦的回忆里拯救出来。 医院的走廊上。 “谢谢你救了夕颜一命。”阿沙捏着自己的小手,对夕颜的救命恩人非常好奇。她故意毫不在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咦,这位同学怎么这么眼熟?那副黑色塑料镜框的眼镜,那张洁白清爽的脸,那身休闲潇洒的冬衣,这些使阿沙无缘无故地眩晕。知道后来她才发现,这些明显的特征也能在她身上找到。 “救陆夕颜的是医生,我可不敢居功。”他双手一摊,露出洁白的牙齿。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射到他身上,更添了几分阳光气。 “要不是你,夕颜……你怎么知道夕颜姓陆?” “因为我是夏季竟宇的好朋友,我叫萧兮桐。” “哇,原来是培大的另一个神话,”阿沙甜甜一笑,向萧兮桐介绍自己道,“我是夕颜的室友,我叫伍清沙,叫我阿沙就可以了。” “阿沙……”萧兮桐默念着阿沙的名字,幸福地沉沦。这个女孩子好善良,好贤惠,像她这么淑女的女孩子很少见了。 阳光蹦到阿沙脸上,为她抹上红晕。 “阿沙,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冷静去处理。”萧兮桐遇见阿沙的那一刻,就认定阿沙是一个性情中人,她可以无怨无悔地为别人付出,也可以设身处地地考虑到别人的难处,所以她才会那么害怕,那么失控。 “我知道自己没用,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添乱而已。”阿沙泄气地垂下头,轻咬下唇。 “别自责,你很好。今天这事不是圆满解决了吗,陆夕颜死里逃生,竟宇接到电话也赶过来了,他们这几天的隔阂也就不存在了。”萧兮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这么说来也是半件好事喽,呵呵。学长,谢谢你,以后我会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的。”阿沙给自己打气。 “我不是学长,我是萧兮桐,叫我兮桐就可以了。”萧兮桐认真地说。叫学长显得不太平等,在潜意识里就是学长高高在上,学妹委曲求全,如果进一步恋爱,不成了摧残幼苗!为了长远考虑,他一定得让她改口。 “兮桐……”阿沙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这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罪恶啊!就因为这样,才给萧兮桐留下一个假印象,哎! 萧兮桐的意识流:好有趣的女孩子,将来肯定是贤妻良母。 阿沙的意识流:我的妈呀,这是我伍清沙吗?肉麻死了!要不要使一下跆拳道呢? 病房里。 陆夕颜盖着苍白的棉被安静地昏睡着,此时的她就想遗失在人间的折翼天使。 夏季竟宇抓住她冰冷的小手,在她的小手心里呼气搓暖,不时地落下细细碎碎的吻。 寂静中。 几颗眼泪落在陆夕颜的手背上。 黑暗窄小的房间里。 剩余的几行字留在纸上: 诗人病了 却。 右手撑起生命 写出诗的天堂 续写未来 第二十六章 昏迷中的梦境曲 陆夕颜在昏迷时,许多同学陆陆续续来探望她,就连想乘着周末回一趟家的筱彤,也收拾好回家的心情,从火车站如火如荼地赶来。 夏季竟宇一直紧握着陆夕颜的手,沉默不语。 床头摆放的百合花静静地注视着夏季竟宇,垂泪。 晚上,病房里只有两尊不动的雕像。 昏黄的灯光洒下来,落在纯洁的百合花瓣上,落在两张苍白凄凄的脸上,死寂的冷色调慢慢地柔和起来。 陆夕颜依然没有意识地昏迷着。她只是很累,很累! 夏季竟宇守着她守了将近一天,一直不言语,一直饱受精神上的折磨。他开始失控。 茫茫起雾的大海上,一小叶扁舟该何去何从?烟雨迷蒙,覆盖了整片海洋,彻底失去方向。夏季竟宇仿佛进入了梦境般精神恍惚,没有意识地喃喃自语。 “夕颜,你知道你的手有多神奇吗?它能在琴音中编织出繁花似锦的梦,它能在绝望中绽出倔强不屈的礼花……你的手可以在任何时候牵动我的心,拨动我的弦。但,我那么残忍,我夺走了你所有的美好,包括你的梦,你的感情,你的世界。我不是个东西!” “所以,每次与你十指相缠,就是对我最大的折磨。一边是疼爱你的诱惑,想要与你牵手到白头;一边是伤害你的事实,不敢与你相握出火花。我这双罪恶的手害怕也不配触碰你纯洁美好的手。” “夕颜,我希望自己能给你带来很多很多的幸福,把曾经强加在你身上的阴暗与伤害驱逐出你的生命。夕颜,你从不曾说爱我……但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 情思上的矛盾折磨得夏季竟宇心力交瘁。 “我的钥匙只能为你打开繁华梦,却不能拯救你的灵魂……不能……”夏季竟宇晕倒在床边,眉梢紧缩。 大浪一波一波地涌起。退潮后,两只贝壳遗落在沙滩上。 陆夕颜之梦境曲1除了电脑发出的微光,我整个人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 进入聊天室里。我的昵称叫微凉,他的昵称叫夜寂,我们在网上认识将近一年了。为什么当初选中住他作为寂寞的聊伴?也许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仰望同一片星天;也许我们性格相近,不需要太多饶舌的解释;也许我们有吸引彼此的魅力,微妙的情愫一直在蔓延。 夜寂:微凉,我做你男朋友吧。 微凉:可是我们连面也没有见过,你确定是我吗? 夜寂:要不,我们见个面,如果感觉对了,我们就牵手。 微凉:好,感觉对了就牵手。 夜寂:时间地点由你来定,我配合。 微凉:那,今晚六点半,米兰咖啡屋门口。 夜寂:好,不见不散。 微凉:嗯,不见不散。 六点半,米兰咖啡屋门口。 “微凉。”有人在喊我的昵称,我的潜意识飞快地帮我写下答案,夜寂来赴约了。 “夜寂,你怎么一下子就能认出我?”我兴奋地转身,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我的瞳孔里,徒有一个英俊的轮廓,其余的模糊而分散。为什么我看不见他的脸?似乎谁恶作剧地在我眼里铺上一层厚厚的水雾。 “因为。”夜寂温暖的大手与我十指相缠,在我耳边轻轻低语,“全世界只有我能认出你,也只有我能找到你。” 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却感觉到了他的温度。我及其柔顺地与他牵手,因为在爱上他之前,我先爱上了他的手。 似乎,手背上有湿湿的斑痕。但掩盖不了他给我的温度。 陆夕颜之梦境曲2夜,寂寞而微凉。 月,惨淡而飘渺。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似乎身在远古的竹林。 一阵邪风突然袭过,打乱了漂浮在竹叶从上若隐若现的灯火,留下片刻晃悠晃悠的动感。就像元宵夜,湖岸两旁,粼粼波光里的灯火。 谁能告诉我这是在哪里!我困在虚幻的梦境里吗? 一丝一缕的天上灯火随着月瓣的脱落而凋零,就像流星雨拖着长尾巴降临人间,深情地在尖细墨绿的竹叶上留恋缱绻,烙下无数个细碎的吻。 沉陷在诡异的荒唐里,我不想抽身,此情此景堪称绝美! 就这样,任我沉浮,任我飘零。 无所谓,亦没有挣扎,我展开上臂飞翔,却被一只大手霸道地牵起,拉着我狂奔。 夜空下,此夜不眠,此心不灭,此情待续。 培英大学。 第二大节课后,筱彤。阿沙和萧兮桐相约在恩泽碑,一起去医院探病送饭。 萧兮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昨晚医院来电,竟宇过度焦虑,晕倒在陆夕颜的病床边。” 筱彤微微皱眉,欲开口关心却还是没说什么,开启的双唇失落地闭合。夏季竟宇是为夕颜晕倒的,关她什么事! “那竟宇学长怎么样了?”阿沙一脸紧张兮兮地问。 “不要紧张。”萧兮桐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说,“竟宇现在住在陆夕颜的隔壁,医生给他打了点滴,相信很快就没事了。” 筱彤松了口气,短促的叹息声惊不起浅睡的残花。 “翼,你说展伯伯今晚要见我!”胡姗姗难以置信,重复展翼刚才说过的话。她的心里百般矛盾,怎么会这样! 若是岁月倒回个几年,展家没有搬到国外,仍与胡家是站在同一阵线上商业伙伴,那么她胡姗姗定当精心细致地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高贵的公主,优雅地走进展家的大门。 可是,如今的胡家已今非昔比,甚至每况愈下,展博辰就算常年居住在国外也当有所耳闻。胡姗姗知道,展博辰是商场上老谋深算的一只老狐狸,没有互为利益的关系,他是不可能亲自出马的。上一次说什么想见她,结果到了展家老狐狸竟然玩失踪游戏,害她浪费感情! 这次,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可以肯定的是,胡家不会是他的目标。糟糕,他的目标不会是她吧?这只老狐狸会把她怎样?听说展博辰的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太可怕了! “胡姗姗稳住七上八下乱跳的心,故装镇定地问。”展伯伯为什么要见我?“ “爸说,想和你叙旧。”展翼把父亲的本意说给她听。 叙旧?鬼才信!胡姗姗不语,和展翼走向恩泽碑。 “萧兮桐。”胡姗姗无意间瞥见了行色匆匆的萧兮桐,附带陆夕颜的两个死党,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胡姗姗走向他们的正前方,恰巧与他们相遇,也就顺理成章地问:“你们这是去哪儿?” 萧兮桐并不知胡姗姗与陆夕颜之间的恩怨,也就直爽地告诉她:“陆夕颜学妹开刀住院了。” 什么,颜儿住院了?展翼不敢接受,这不是事实!他保护了这么多年,捧在手心里疼的天使竟然住院了!心好痛,看来当初他的错要多离谱就有多离谱! 颜儿开到一定很痛很痛,展翼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着陆夕颜疼痛的叫喊声……他的天使受伤了,很痛很痛,流了很多血…… 胡姗姗幸灾乐祸地在暗地里扯开嘴角。很不巧,她的嘴脸全让阿沙给看在眼里恶在心里。 “托学姐的福,夕颜已经没事了,再过个几天,她又能做文章和你pk了!”阿沙蔑视地扫了这位阴险的公主一眼。 胡姗姗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她就是那么自负,才在惜墨节上输给了本小姐。” “别吵了。”展翼越想越害怕,不禁大声地怒吼道,“带我去医院。”没有了颜儿,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他可以让颜儿远离他的身边,但决不能接受颜儿去另一个世界! 原来,展翼和陆夕颜确实有过去。 他们走后,胡姗姗从包包里拿出一份调查结果,果断地给它敲上“属实”的印章。 “也许,见到展博辰后,我会见到更有趣的东西。”胡姗姗阴沉地笑,她仿佛就是停尸房里偷吃死人手指的那个女孩,满嘴的阴冷气。 第二十七章 不了情 医院里。 陆夕颜尚未逃离麻醉药力的控制,她还朦朦胧胧地梦境里徘徊,回不到现实又不会奔向死亡。因为,累了,倦了,她必需休息会儿。 “颜儿。”展翼心疼地直冲到她床边,一脸恐惧地轻摇她的身体,一边喃喃自语,“你快醒醒,我错了······我向你忏悔。” 阿沙叹气,露出焦虑的神色,为什么夕颜昏迷了这么久还不醒?萧兮桐上前,轻拍阿沙的肩,给她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然后以稳定人心的口吻说:“大家放心,医生都说她没事了,只要麻醉药力过去,很快就会醒的。” 萧兮桐说的没错,筱彤在心里安慰自己,夕颜一定会醒的。 展翼旁若无人地抚摸着夕颜的刘海,眷恋至深地从她苍白的容颜滑到尖尖的下巴,一路的温柔,一路的怜惜。 “那个,我们先去照顾竟宇,你好好照顾陆夕颜。”萧兮桐有点尴尬地领着阿沙和筱彤退出病房,顺手把门关上。 陆夕颜之梦境曲3我仿佛置身万丈深渊,仰望不到蔚蓝的色泽。 脑袋昏沉得厉害,我试着用手去按太阳穴。好痛——我倒吸了口气。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纵横交错着几条鲜红的伤疤,累累血渍,徜徉成模糊的红色海洋。仿佛我的手心曾是拔剑张弩。尸横遍野的古战场,翻滚的血迹和罪恶的战争交替出现。 我,累了,倦了······似乎注定了被抛弃,莫非我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下凡!冷漠的笑意吹过我的嘴角。算了,一切都无所谓!就这样堕落,就这样毁灭,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反正,没有人在乎我;反正,生死一线牵;反正,我习惯了走在痛苦与抛弃的平行线中央。就此,结束,闭上眼睛······ 可是,为什么当我下定决心迎接死亡时,奇迹就这样来临。 我,能怎样,除了接受! 麻醉药的效力已经过去,陆夕颜的手指下意识地抽动一下。潜意识力,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醋缸里泡了几天几夜,连骨头都软化了!好累,不想睁开眼睛,不想活着,什么都不想! 展翼捧起她的长发亲吻,浑然没有感觉她的异常。 “颜儿,你说得对极了,温柔的反面就是懦弱,我就是一个十足的懦夫,才会如此害苦你。”展翼冰凉的手指机械地梳理她的长发。 “当年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你免遭父亲的毒手,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我心安理得离去的理由。父亲的话就是圣旨,我只能出色完成,我与他不像父子般亲昵,倒像君臣般疏远,他是我的君主,我反抗不了,对不起!”展翼的眼眶力寄满红丝,呆滞的眼眸仿佛在旁观当年的离别戏。 “翼······”陆夕颜缓缓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线,全身的神经由紧绷到释放。适才早已苏醒,只是在无形中感到一排阴影压了过来,而且迷迷糊糊的梦境把她的理智全数抛开,这种坠入云里雾里的感觉,晃晃悠悠,就像走在烟雾弥漫的荒山里。可是,展翼硬是拉回了她! 展翼,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让我回到现实,面对现实?两年前如此,现在还是这样!做了残酷的决定,还不给我逃避的时间,你够狠!麻醉药效的离场,使钻心的疼痛趁虚而入,啃噬着她的灵魂。陆夕颜不禁呻吟出声,骨头好像要散架了! 记得自己明明在书架前查资料,然后肚子很痛很痛,那么,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被人暴打了一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负带病女孩,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展翼大喜,转身要去唤医生,却被陆夕颜拉住了手。 “怎么了,颜儿?”展翼半惊半喜,盯着她清澈的眼睛,做好了随时沉沦的打算,恨不得一头扎进这团诱人的清澈里。 “没。”陆夕颜放开他的手,垂着眼皮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生物钟混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得了急性阑尾炎,幸好及时动手术。”展翼把白棉被往上拉了拉,继续说,“你的麻醉药力已退,需要忍耐一阵子的疼痛。” 陆夕颜不敢看他的深情,把视线留在白棉被上,随口淡淡地问上一句:“你,陪着我?” “嗯。”展翼应声道。 一阵子的沉默,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第二十八章 复仇计划 “你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展翼,尽管怪我恨我吧,我不在乎!陆夕颜的眼底闪过仇恨的火苗,越烧越旺,复仇的好戏即将上演。 “什么?” “我只想知道,若是当年你没有离开我,他打算怎么对付我?” “他······”该怎么开口,毕竟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展翼沉沉地喟叹道,“他会伤害到你。” “何必说得那么含蓄,他是想杀之而后快吧!”展博辰,你好狠毒,你就不怕午夜梦回有冤死鬼来找你吗!既然你都这么绝情了,那我还有什么顾忌呢!陆夕颜眼中仇恨的火苗更加旺盛了。 展翼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被陆夕颜接过话茬:“他现在仅仅是封杀我,我该谢天谢地了!”说完,苍白地呵呵笑起来,那么有气无力。 “颜儿,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陆夕颜从展翼愧疚的眼神里穿透时空,直接窥视出展博辰的狡黠与奸诈。展博辰,你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为了让你温顺忠诚的儿子沿着你铺的金光大道走,竟然可以嗜血成命,我真的是始料未及啊。不过你记着,我会把你加之于我身上的伤痛加倍奉还给你儿子。没错,我毁不了你,但我可以毁了你儿子! 哼,你那痴情的儿子还不是乖乖地送上门来! 陆夕颜扯扯白棉被,漫不经心地说:“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是会离开,是吗?”话语轻落,陆夕颜不敢正视他。 “对,我还是会离开。”展翼不愿扯谎骗她,宁愿接受她的斥责与愤怒。 陆夕颜艰难地侧过身,背对着他,忍受着身体上巨大的疼痛不露出任何神色。 “当年你若不离开,今朝我已下黄泉。你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才被迫远走他国。当初你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你知道我有多彷徨无助吗!我只能一边舔伤口,一边数落你的错。” “你以为恨一个喜欢了两年的人容易吗?我一点也恨不起来,我没有恨的底气,我只有更多的想念,但是我还是说服自己,假装自己很恨你······可是,我受不了用这种方式生活。” 泪水开始泛滥,虚与委蛇的话竟勾起了她的心酸。看来展翼离开以后,她确实过得够可怜。顷刻间,所有的委屈、不满化成相思泪,陆夕颜咬紧下唇,蜷缩身体抽泣,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她的瘦肩抖动得厉害。 身后传来一阵移动的脚步声,他要过来吗? “不要过来,面对你不说不出真心话,”鼻涕和眼泪混杂在一起,陆夕颜泣不成声,“无论做什么事情,就连身处人海,我也会下意识地寻找你的身影······我就是不相信你已经离开了我,我已经可怜地被抛弃了······”陆夕颜的哭声由小渐大,懊恼自己的不争气。这一刻,她分不清是在做戏还是在陈述心里最真实的感情! “颜儿,“展翼轻柔地从背后抱住她的身躯,感动地说,”我怎么舍得抛弃你,颜儿,你可知道,我只身一人在他国流浪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的容颜在我的梦中绽放了所有的夜晚,而我是那么喜欢这种折磨······” 展翼温润的泪落在陆夕颜洁白的项颈上,好冰啊! “翼······”陆夕颜犹豫了一下,她不能理所当然地伤害夏季竟宇,夏季竟宇······为什么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守候呢?也对,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来守候我陆夕颜! 失落,失望。 “没事了,颜儿,从今以后我会拼命保护你的。”展翼更紧地搂住她。 陆夕颜摇摆不定。人生的选择题就是这么简单,是与否,对与错,却无法把握哪一个才能赢得人生! 门外,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紧拥的一双人。 “竟宇,我们刚去找医生询问你的身体状况,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只是不要在如此操劳。”萧兮桐带着阿沙和筱彤迎面走来。 夏季竟宇穿着单薄的病服,站在走廊上。他背贴着墙壁,失落地低下头,额前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你,干嘛在这里?”阿沙不解,眼前的这个人呆滞邋遢得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叱诧风云的神话,他这是怎么了?阿沙委实觉得奇怪,他才刚醒,怎么就乱跑到走廊上?咦,再走几步,就到夕颜的病房了! “记住我没有来过医院,尤其不要让夕颜知道!”夏季竟宇似行尸走肉般机械地走了。 剩下的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尊重他吧。”萧兮桐只能听他的,因为他知道惹谁也别惹夏季竟宇。 阿沙和筱彤相视点头。 第二十九章 时过境迁的爱情 安静的病房里。 纯粹的白铺天盖地。 桌上,一大束百合花慵懒地往下垂,宛若绽放的烟花。纯洁的白色从花瓣上一直投射到陆夕颜的脸上,清爽得容不下半点的杂质。 陆夕颜烦躁起来。漆黑明亮的眼珠往上翻眼皮,两条腿在棉被里东动西动,只有动过手术的上半身规规矩矩地沉默着。 再这样下去,她非得疯掉。自由,她向往的自由,就这样被禁锢了!束缚的感觉简直比黄梅雨季还要糟! 细算起来,她的上半身将近有一天一夜没有移动过。真怀念以前侧着身子睡觉啊!现在可不想尝试,刚只是和展翼怄气,才不顾伤口裂开,不怕死地侧过身子,加之麻醉药力过去,绵绵不绝的痛一波一波地在她身上蔓延。 “颜儿。”展翼拎了一大包的东西,急冲冲地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你去哪里了?”陆夕颜悄悄移好乱摆的双腿,安分地当一个乖乖女。展翼不就喜欢这种类型吗! “来。”展翼抽出一个大靠枕,小心翼翼地支起陆夕颜虚弱的身体,把大靠枕放在一个舒适的位置。 “好舒服啊!”好柔软的靠枕,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挪动一下,陆夕颜对他微微一笑。展翼又从塑料袋里掏出杂志和报纸,放在她伸手可及的床头边。接着从另一个塑料袋里挑出一只苹果,开始专心地削皮。 “你就是为了买这些?”敢情他出去了那么久就为了买这些玩意,陆夕颜偷偷地把视线转移到亲自为她削苹果的展大少爷身上。 展翼不语,只是甜甜地微笑。 陆夕颜吸了吸鼻子,随手拿起枕边的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看,时不时瞄他几眼。果然是展大少爷,被那个人宠得连削个苹果都不会,她心里笑着,平静的湖面漾起几朵水花。要是夏季竟宇······她的嘴角往上扬,夏季竟宇才不会有这个机会,他只要随便看一眼,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培大fans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嘴角绽放的花朵开始枯萎。那日不欢而散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夏季竟宇,他一定很生气。要不然她开刀住院,他怎么会不来!夏季竟宇,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否在培大的花海里快活地畅游?陆夕颜盯着艳丽的杂志封面,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总觉得自己和夏季竟宇的感情来得太仓促,若发展下去,是否去也会匆匆?“期限为一个月。”夏季竟宇的话如火石般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擦过。 差一点她就把这个约定忘记。如今是该终止这段不似爱情却有打着爱情幌子的畸形爱情。解脱了,终于解脱了,可是为什么,她只觉得心里的枷锁越来越紧,紧得失去了自由的天空。 算了,日子不会专门为谁停留。总是在流逝中遗忘,在挣扎中刷新,反反复复地折磨,永无止尽。 “怎么了?”展翼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她手里。 “展大少爷亲自为我削苹果,我怎么会不识好歹。”陆夕颜看着坑坑洼洼的苹果,戏谑嘲讽了他一番。 “不要这样说话,”展翼无辜地看了她一眼,假装吓唬道,“不然,我不给你吃了。”展翼迅速地抢掉她手里的苹果。 “小气!”陆夕颜嘟起嘴唇,一阵委屈充满鼻腔。展翼腾出一只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体贴地说:“我把苹果切成小块,这样你吃起来方便。” 他生疏的动作,细腻的心思,还是和以前一样,陆夕颜呆住了。但心中的某根刺无来由地探出脑袋,冒着寒光。陆夕颜立马撇过头,遥望天空单调的忧郁蓝。 “生气了?”展翼嘴角微翘,生涩地握紧手中的水果刀,把坑坑洼洼的苹果表层切得圆滑。 “能吃到展大少爷的苹果,我几世才能修得。”陆夕颜施舍给他一个笑容,一闪而过的忧伤沉入湖底。展翼,沐浴在阳光下的樱花,温柔而细腻;夏季竟宇,狂卷在冷风中的樱花,冷落而孤傲。 他们两确实不一样。 对于展翼,有一种感情叫喜欢。喜欢他温和的微笑,喜欢他体贴的举动,喜欢他能彻底把希望的光芒撒进阴暗的角落,拯救起遗落在凡尘的折翼天使,喜欢他尽心尽力地帮她找回流浪在外的碎片,拼凑成圆满的心形。 对于展翼,有一种感情叫仇恨。恨他如此轻率就判决了属于两个人的感情,恨他满是矛盾地与心背道而驰,恨他在流浪的他国辗转思念却不寄回半句思念的话语。 对于展翼,有一种感情叫哀。哀他有一个君主般独裁的父亲,哀他被迫徘徊在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商场上。 对于展翼,有一种感情叫怒。怒他在高压统治下委曲求全,怒他任由背后的皮影线牵制他,怒他总是做不出果断勇敢的选择。 展翼,之于你,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可怕的陌生,让我不敢再把心交托给你。 这就是时过境迁,爱情同样会时过境迁。那么,以前与你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难道每一段爱情都需要一个保质期?一旦过期,时过境迁! 陆夕颜叹气。 第三十章 不能言说的秘密 天色渐暗。 一通电话让展翼离开了医院。 一个人的世界又回来了。 真好,自由信步在陆夕颜的世界;不好,没有谁真正喜欢孤独。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是展翼吞吞吐吐需要赶回家的理由。 有什么好隐瞒的呢?陆夕颜扯过棉被盖过头顶,你伤我这么深,就算你告诉我那个人在催你回家待命,就算你告诉我你的未婚妻正在婚纱店里试嫁裳,就算你告诉我你早已厌倦与我相处的模式,那也没什么! 展翼,你伤我太深,我们回不去了! 我只希望,我对你的报复,你不要找借口来原谅。 棉被突然扯下,露出两张夸张的笑颜。 “阿沙,筱彤!”陆夕颜吓了一大跳,抚拍着自己的胸口,神情未定地长吁一口气,这两个调皮鬼真是的,在她聚精会神地神游太虚时冒出来,还毫无怜香惜玉地扯落蒙头的棉被,搞得她的魂魄一时半会儿归不了位,呼呼~~不知道她是病人吗? “我们来陪你过夜。”阿沙和筱彤在旁边的空铺上铺起棉被来。 “夏季竟宇呢?”她低低地问道。昏黄的余光扑在她的脸颊上,分不清本来的颜色。阿沙和筱彤的动作僵硬地停住了。 “竟宇学长他——”阿沙不善撒谎,正在脑子里酝酿该怎么对夕颜坦白从宽,小手一个劲地搓着棉被的一角。 “竟宇学长他还不知道这事儿。”筱彤低着头,悄悄地拉了一下阿沙的衣角后,三心二意地铺起被子。 陆夕颜反转过头,把脸埋进黑夜里。 “是谁送我来医院的?”更低沉的声音响起。多希望是夏季竟宇! “是萧兮桐学长。”阿沙咬了咬嘴唇,省去了他是夏季竟宇的好朋友这句话。 “替我谢谢他。”似乎是断气之前,拼命从喉咙里把这几个字逼出来。 夜寂寞,人难眠,孤枕留下的是——眼泪,如水晶般透明。 银色的汽车在黑夜里冲刺。 寂静的楼阁里只剩下木门摇曳的声音。 银色的汽车在蜿蜒的上路上盘旋而上。 螺旋式的古风铃吊在阁楼的绣床上。 汽车窗自动缓缓而下,不急不躁。 山间的夜风袭来,混着泥土的味道,与他身上淡淡凉凉的薄荷味交缠。 冬季,树叶和动物都沉睡了,没有谁是彻底清醒的。只有刺骨的风,没完没了地搜刮着,陡然增加的冰冷使头脑稍稍清醒而已。 这个冬季,更冷了! 银色的汽车停在山上一家疗养院前。没有灯火通明,只有疏星点点。 “大伯。”夏季竟宇打开门,一阵浓郁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竟宇来了。”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躺在床上,半眯起眼睛,手上还在挂点滴。 一旁的女看护见夏季竟宇来了,打了个招呼就退下了。 “您身体好些了吗?”夏季竟宇坐到女看护的位置上,仔细地打量的一番。与上个月相比,大伯的身体更加消瘦,神情也更颓废,本来就稀疏的头发一根也不剩了。夏季竟宇的心里不是滋味。 “这是我应有的报应。”风华尚浅,何故似风烛残年?夏季盛的眼眸暗淡下来,老天爷没有垂怜眷顾他,也不必这样做。 “那么,该下地狱的是展博辰!”夏季竟宇双拳紧握,愤然诅咒道。 “这就是命,”夏季盛睁开眼睛,眼眶湿润起来,“跟总裁在商场上打滚了十几年,笼络权贵,铲除异党,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到头来,他独享天下,我却入地域。” “大伯,我遇到了当年遭受‘文字劫’的女孩。” “她?”夏季盛吃惊地瞪大眼睛,仿佛看见了死神的降临,而后激动地敲打着床沿,“作孽啊,作孽——” “这是我最沉重的孽债。当年我就不应该奉总裁之命去制造文字劫事件,明知道文字是她的梦想,她的信仰,她的支柱,我却毫不留情,亲眼看着她在痛苦中焚烧,亲眼看着她失去自然的笑容······”夏季盛拽紧浅蓝色的床单,沉重的心情压住了他。 “大伯,”夏季竟宇握紧他的手,“我爱上了她。” “什么?”夏季盛又是一惊,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可以······”竟宇,你虽不是文字劫的始作俑者,但你可是文字劫的帮凶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她对你一定恨死了! “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了,”夏季竟宇自责地说,“两难前,她是天使,妙手写下锦绣文章,字字珠玑,她的世界一尘不染;两年后,她不再是天使,因为她的眼神里暗藏着冷漠和仇恨,而这一切始于我劫走她文字的那一天。” “所以,你想弥补犯下的过错,与爱无关?” “不,”夏季竟宇坚决否定道,“起先只是爱上被我劫走的文字,遇到她以后,我就彻底沦陷了。就算她不再穿纯洁的白衣,就算她饱经沧桑、愤世嫉俗,甚至就算没有文字劫的纠缠,我也会在千万人中,第一眼认出她。” “竟宇,我不该让你去劫文字,这样你就可以坦然去爱她了。”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楼上爆发了接连不断的哭喊声,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浪花在凄清的空旷里,反复拍打着暗礁。 那样的哭喊声,嘶声力竭,仿佛天地将亡,生命走到了尽头。 “你知道总裁为什么要对付那个女孩子吗?”夏季盛的手抖动了一下。 楼上的哭喊声减弱。 “这是我赶来的原因。” “怪就怪展氏少爷展翼爱上了那个女孩,他们交往了两年,彼此相爱,情深似海,而总裁忙于公事,无暇顾及。两年后,公司进入正常轨道运行,他才发现自己亲手培养的继承人竟然在恋爱,于是他命我起调查女孩的身世背景。”夏季盛停了一会儿,两年前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回放。 “难道是女孩出生平凡,对展博辰的商业经济乃至他们的家族没有一点价值?”夏季竟宇猜测道,展博辰这只老狐狸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确实,这是总裁对付她的原因之一。你也知道那女孩心高气傲,不畏权贵,不适合生存于物欲横流的上层社会,像这样站不起脚的女孩是不配做展家的媳妇的。” “原来是这样。”与其说夕颜不谙世事,倒不如说她洁身自好,不愿与污浊同流合污。夏季竟宇闷哼一声,展博辰真不识货! “还有,那个女孩体质偏弱,心情抑郁,总裁怕她承担不起后续展家香火的使命。” “这也能算?”夏季竟宇霍地站起来,眼里心里都是火。他宠爱的夕颜竟被展博辰如此挑剔!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做了帮凶! 帮凶······夕颜会原谅他吗?等等,中间哪个环节乱了? “大伯,”夏季竟宇终于记起来了,“我记得当年动手之前,我也问过你原因,但你只字未提,为什么现在愿意告诉我?” “我用生命向总裁发誓决不泄露,做尽坏事的人最怕死。现在,快进棺材的人就没什么顾忌了······”夏季盛噙着笑拔去手上的针。 “大伯?”夏季竟宇忙要制止他。 “不要阻止我,”夏季盛使出最后一口气推开他,“我只觉得生不如死,让我解脱吧。” “不,”夏季竟宇跪了下来,“您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还有穗,对,穗也需要你,你怎么舍得抛下我和穗?”夏季竟宇涕泪双下。 “穗我很放心,至于你,要给那个女孩幸福······展翼,带给她的,只是灾难······只有你,才能让她幸福······”一撒手,一生一世,一个轮回。 夏季竟宇木然地瘫倒在地,什么也不愿去想。知道巡房医生把他扶起,他才把棉被拉过夏季盛的头顶。 大伯,安息。我知道你要向死去的人忏悔;我知道,你要我带给夕颜幸福;我知道,你的不言之言。大伯,我都懂。您走好。 但愿来生您不要活得那么累。 黑夜中,白色的葬礼,呼天抢地。 第三十一章 阴谋,不要把她忘了 宛如生命般神秘的黑色高速路上。 名贵的跑车如水晶般闪动着扑朔迷离,一辆接一辆地闪着光芒,奔跑在夜风中。 黑色的凯迪拉克飞快地奔驰。 一只白色的玻璃杯碎成一块一块,杯里的眼泪走向死亡,没有人哀悼。这场葬礼凄惨无比。 胡姗姗坐在副驾座的位置上,带着倦意慵懒地倾斜身体,把头靠在车窗上,红色的樱唇上沾满法国葡萄酒的芳香。 这次晚餐比自己预想的好上千万倍,而且展博辰及其热情,和她闲话家常,更多的是赞美和关心。奇怪,老头子转性了不成! 胡姗姗用中指揉了揉太阳穴,不对不对,展氏集团的总裁何至于巴结一个家道中落的小丫头,鬼才相信这只老狐狸会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么做肯定有阴谋!阴谋,这两个字冲淡了胡姗姗的倦意,她开始凝神思索展博辰的话。 我一直记得,你小时候就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胡姗姗总觉得这句话咯得慌,哪里别扭了呢?明明的好听的赞美,何必偷偷塞一条蜈蚣给她。呼~潜台词是什么呢? 小时候,胡姗姗皱眉,小时候尊贵得像公主,长大了就是落难的灰姑娘,好狡猾的展博辰,用时间限制了她的公主生活。哼!他展大总裁真挂心啊,日理万机竟然还惦念她这个卑贱的丫头,对此她是否该感激涕零、万分荣幸呢?鬼才要谢他,他临时记得她是看得起她,这种临时的恩情也是知恩图报的! 我们的姗姗天生就有一股公主气质。 刺耳的甜言蜜语,就是口蜜腹剑。展博辰这只老狐狸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利用的? 胡姗姗整个身体往窗边挪了挪,半边脸已经贴在车窗上。展博辰,你能让我回到以前的公主生活,只是我必须听你的命令,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傻瓜! 端庄的姗儿和翼儿,都是我的心头肉。 只有子女才会是父母亲的心头肉,她胡姗姗何德何能成为展博辰的女儿······糟糕,老狐狸不会想要撮合她与展翼吧。 胡姗姗双拳紧握,原来这次晚餐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老狐狸一嘴的嘘寒问暖实际上是为了撮合她与展翼,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用余光瞥了眼正在开车的展翼。 他是奉父亲大人的命令开车送她回家的,这只老狐狸就这么急向她献殷勤吗!胡姗姗僵持了一路,她觉得自己就是杯子里的眼泪,只有一条宿命可以选择。 因为无法反抗,敬酒不吃的结果就是吃罚酒。 胡姗姗打开自己的房门,一头栽倒在床上,没有开灯。 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用力地把自己卷进被窝里,顺手去摸枕头。无意间,她碰到了冰凉的纸张。 什么东西?胡姗姗好奇地拉开台灯。 原来是陆夕颜的《樱花醉》,胡姗姗翻了翻,里面的男主角怎么越看越像展翼?莫非,就是展翼!一阵邪恶的火花燃气,她怎么能把陆夕颜这号人给忘了呢! 陆夕颜可是展翼的宝贝,这样她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能和心爱的竟宇在一起。 阴冷的笑容在她的嘴角久久不散。 半个月,有人闲暇地躺在床上修养,在疤痕愈合的过程中辨别别人的脚步声,视线留在彼岸花开之时。 十五个白昼与黑夜交替,有人锁上心门,看不清屏幕上的文字,沉浸在失去最后一位亲人的痛苦中。 三百六十个小时,有人期盼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最甜蜜的时光里,如情窦初开的男孩一样,翘楚樱花盛开的方向。 两万一千六百分钟,有人忿忿地撕着《樱花醉》,布局着满是罪恶与谎言的陷阱,每一分钟都是一个阴谋。 一二三四,四三二一,什么都没变,变的是人心。 陆夕颜出院后,边迎来了大学时代的第一场期末考试。 理想中,大学没有试卷;现实中,考试方显能力。 理想与现实毕竟有差距。理想越美好,现实越残酷,失望也就越大。 第三十二章 疯狂的考试 毫无征兆,晚上九点开始下雨夹雪。 陆夕颜、阿沙和筱彤捧着书本,一路跑回寝室,冲冲换下潮湿的衣服。 昏黄的露天灯光下,雨夹雪拖着美丽的尾巴在光晕里自由纷飞,如羽毛,似柳絮,类白盐,如梦如幻,恍若站在前世与今生的交接处。 停在宿舍楼下的自行车,早已被细雪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样子,清晰可见。 明日,该白雪满地了吧! “疯子,培大的学生都疯癫了!”这是一天下来筱彤最大的触感。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从今天早上六点到晚上二十一点,她和阿沙还有夕颜一直泡在图书馆里背着该死的《文学概论》。哦,最神奇的是并不在于此,几乎培大的人在一夜间对学习的热情高涨,一大早就往图书馆占座。 “图书馆的自修室、台阶、走廊上,甚至食堂里都出现了人书饱和的状态,就连松竹园都有人在背英语,”阿沙拉开书包,把罪恶的《文学概论》书仍在桌子上,怨声载道,“这种理论又枯燥又乏味,平时上课都听不懂,还怎么考啊!” 陆夕颜看着展翼给她发的短信,浅笑道:“我倒是觉得越背越清醒,原先不太理解的都懂了!” 阿沙蹑手蹑脚地走到夕颜的背后,企图偷看她的短信。幸好夕颜反应快,早一步把展翼的短信删掉了。 “夕颜,怎么都删了,多可惜啊!”阿沙抢过手机一看,夕颜真狠心,竟然删得一条都不剩!晕啊! “内存不够了。”陆夕颜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只是借口,她自己最清楚。因为她不能再被展翼打动,她再动情就是笨蛋! 阿沙也没再追问,她悠闲地泡了一杯白雪公主茶,算是对自己一天努力的奖赏。 “哈哈,美容养颜。”阿沙闻了闻,浓郁爽口的茶味和鲜灵芬芳的茶香交织在一起,诱惑着阿沙喝掉它。她恭敬不如从命,喝了一口接一口。 “学姐们都说,一到期末,原本没人的地方挤满了人,原本都是人的地方反倒无人问津了!”阿沙喝得心情舒畅,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 “那是肯定的,”陆夕颜拿起紫色的梳子打理自己的长发,“万一不及格得补考,补考再不通过还得重修,多麻烦,还不如一次过关。” “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少一分罪恶。”筱彤有节奏地念叨着大学考试的本质。 筱彤瞄了一眼紧闭的门,压低声音说:“听说卷子都是学院自己出的,很多人都拿到了答案啊。” “不公平!”阿沙捶了一下桌子,惊得半包纸巾掉到了地上。 陆夕颜捡起了纸巾,冷淡地说:“有答案又怎样,我们还是靠真材实料去拿分,至少拿得安稳,而且未必会比他们拿得少。” “这样我们多吃亏啊!”筱彤可不甘心,凭什么好处都让别人捞走! “这种事,”陆夕颜抛下一个骄傲的眼神,“我不屑去做。” 阿沙点头附和说:“这种事代价太大,物质交易、身体交易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成了一种风气,恶心死了!”阿沙十指交叉,露出正义的脸,愤恨地十指一折,发出毛骨悚然的骨折声。 “迟早有一天,我要解决这批人渣!”这是阿沙的心声,也是阿沙的誓言。 只不过,誓言只有放远了听,方能辨其真假。 筱彤独自一人走到阳台上,黑暗压在她身上,重得透不过气。 漫天的雪在无形中掩埋了她的心。 这个世界的黑与白,谁又能真正说得清! 期末考试的压力迫使很多人无奈地拿起书本,只有那么几个还在繁华的闹市里逍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特别的几个,不是背后有雄厚的资产支撑的豪门大少,就是背叛了自己良心的人。 不管怎样,举世混浊我也要独清。陆夕颜这样勉励自己,继续昏天暗地地背书。她发现,《文学概论》这本书还是挺有意思的,她从中学到了不少知识。 “夕颜,吃饭喽。”阿沙过来催她。 这么快就到中午了,没注意到啊!陆夕颜郑重其事地看了一眼《文学概论》,喃喃自语道:“为了你,我可是把手机都锁在了寝室,你要好好报答我哦。” “别磨蹭了。”阿沙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就走。 “筱彤呢?” “她说,她已经背满六十分了,就回寝室睡觉了。” “背满六十分?那岂不是很危险,万一······” 陆夕颜和阿沙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她固执得不肯听。” 陆夕颜叹了口气,握紧阿沙的手。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三十三章 拳头消化 “阿沙。”萧兮桐在电梯门前正巧遇上了她们。 “兮桐学长。”阿沙大方地打招呼。他的怀里揣着一本《高等数学》还有几本笔记本,看这架势,也应当是同道中人。 “你好,陆夕颜,身体康复了吗?”萧兮桐不忘边上的陆夕颜,她可是竟宇看上的女孩子,应该很特别吧。 “没事了。”陆夕颜忽的想起,阿沙曾告诉她,及时抱她去医院的人是······萧兮桐学长,那不就是他吗? “你是萧兮桐学长?”陆夕颜见他微笑着点头才敢道谢,“谢谢学长送我去医院。” “小事一桩。”话音刚落,电梯门就打开了。 “更何况你是竟宇的女朋友。”萧兮桐补充说明道。 “竟宇,你是他的朋友吗?”陆夕颜在萧兮桐的微笑里挣扎,这意味着什么?这不就是在告诉她夏季竟宇早就知道她开刀住院,只是,只是不愿来看她而已。她的心碎了一地,一片又一片······血红色的。 “我和竟宇是很好的哥们。” 那么,夏季竟宇一定知道。陆夕颜啊陆夕颜,你该清醒了,不要再为他找借口,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陆夕颜的耳朵疼得厉害。 电梯到达底楼,门缓缓打开。 陆夕颜静静地走出电梯,冷漠得令人心寒,她现在谁也不想去在乎。夏季竟宇知道她的一切,而她什么也不知道,全世界的人都瞒着她这个傻瓜! 到底,她还是和夏季竟宇分手了。 说什么山盟海誓,说什么此情不渝,到头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夏季竟宇,就连你也要抛弃我!陆夕颜倒抽了一口冷气。 阿沙狠狠地瞪了萧兮桐一眼,他就不能少说几句话吗!算了,日后再找他算账,追夕颜要紧,却不想手臂被人抓住。 “干嘛?”阿沙吃了火药似的,这个人真是真是······够可恶! 萧兮桐放开了手,说:“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救她的是你,害她伤心的也是你,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阿沙捶了几下他的胸口,她一把火大啊。反正她现在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了。 “我说的是事实。”萧兮桐双手一摊,给了她一个无辜的眼神。拜托,他真的很无辜啊! “你不知道善意的谎言吗,”阿沙冷哼了他一下,“夕颜那么聪明,你说你是夏季竟宇的好朋友,不明摆着告诉她,夏季竟宇知道她住院!” “那只能怪她想象力太丰富。” “神经啊,她肯定认为夏季竟宇没有来探望她。” “不就是要达到这种效果吗?” “嗯?”阿沙差点忘了夏季竟宇关照的话,千万不能让夕颜知道他陪了她很久很久。可是,他是傻瓜啊,干嘛把这个好事推掉啊! “事实就是竟宇陪了她很久,她迟早会知道的,大不了我们放消息。” “也对。”反正这事三个人可以做见证。阿沙相信,竟宇学长的付出会得到回报的,夕颜也会幸福的。 “那么,小姐是否赏光和我一起吃饭?” 阿沙哼了他一声,抿着笑容,走在他前面。 萧兮桐看着阿沙的身影,想起了阿沙的可爱,阿沙的慌乱,阿沙的义气,阿沙的恐惧······所有的阿沙,他似乎都不讨厌。就算她不是他理想中的小家碧玉,温柔贤惠,但是,她的一举一动深深地牵动着他的心弦。这不会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第三十四章 再也不放手 陆夕颜冲冲地跑到校园门口,那个人的儿子正在等待着她。 流逝的光阴在恍惚中穿透她的胸膛,明晃晃的阳光带着冰雪的透亮在她眼皮里招摇。暖暖的光里是凉凉的叹息。有时候,与其说是无可奈何,倒不如说太过执着才陷入绝境。 展翼,还是喜欢穿西装、戴领带,喜欢微微地扬起唇角的弧度,喜欢对谁都彬彬有礼。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暴虐,或者为谁失去这种气质。也许,陆夕颜冷冷一笑,他永远都不会这样。 “颜儿,你那么忙我还约你出来,真的很抱歉。”一道金黄色的阳光贪婪地流淌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显得挺拔而真实。 你都已经把我约出来了,还说这些虚话做什么!陆夕颜厌烦死这种虚伪的客套,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展翼一样温柔的人呢?温柔过了头,就是懦弱! “没关系,反正我也想见你。”陆夕颜真想打自己两巴掌,违心的话说得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理这些小节,先报了当年的大仇再说! 陆夕颜低着头靠在展翼的胸膛上,急速的呼吸渐渐稳定下来,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展翼柔柔地拥住了她的身体,她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 时间仿佛穿越到两年前,他们相恋的那一段岁月。展翼嘴角的笑容浸染得更大更深,这一次,他坚决不放手,死也不放! 陆夕颜埋首于展翼的西装上,切维浓的味道让她头晕目眩,还是冰凉的薄荷味好。 亮晶晶的阳光珍珠一颗一颗地洒落下来,却怎么也进不了她的脸颊。 “我们要去约会吗?”陆夕颜看见展翼在掏车钥匙。好熟悉的画面,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展翼微笑着点头,转身就要去开车。 “翼······”陆夕颜心里一阵翻腾,她可看清楚了,这串钥匙上挂着的是当年她送给他的白色小天使坠子。她还记得,当时的她是多么任性,硬是把这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串在他的车钥匙上,还一边警告他,每时每刻都要想起她。 没想到,她成功了,他一如既往地怜惜着她送的挂件。陆夕颜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没有人能在自己设下的爱情陷阱里全身而退。她不能驾驭爱情,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情商! 可不是吗,展翼小小的举动,还是牵动了她全身的细胞。 “翼,”陆夕颜拉起他的手撒娇道,“我们去校园散步吧!”她不想再坐上他的凯迪拉克,否则会有更多的记忆蜂拥而至,挤破她的小脑袋。 “好。”展翼拉起她的手就走。 和展翼牵手,轻柔柔的,如月瓣凋谢时点亮了湖面的涟漪;和夏季竟宇牵手,暖烘烘的,如水与火的交融,似乎施了毁天灭地的魔法。 陆夕颜轻叹,只是牵个手而已。 “期末到了,连校园都安静下来。”展翼牵着陆夕颜的手,走过空旷寂静的篮球场。 春暖花开即将到来,荒芜冷僻的篮球场没有半点兴致,一副放纵的死模样。锋利细长的杂草错乱地靠在一起,从四边悄悄长大,就像张大血盆大口,随时吞下这里的欢乐与热闹。 陆夕颜点点头,无限感慨地说:“一到期末,大家都认真地复习,哪还有玩的劲头,大学不比中学,基本上没多少作业,对书本知识也不熟悉,只能临时抱佛脚。” “傻丫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又没上过大学,怎么知道!” “以前你是不是总嫌我有一段时间冷落你?”展翼在一边提醒她,她不会这么健忘吧! “哦,那是你大二、大三的时候,原来你也需要时间备考啊!”陆夕颜还算有慧根,一拨就通。可是,她知道那不是因为她聪慧,而是她在记忆力方面很极端,要么超好地记住,要么全部忘记。而关于展翼的一切,都属于前者。 “我又不是天才!” “你在我心里就是天才啊!”那是以前,陆夕颜在心里偷偷补充说明,脸上却沾了几分崇拜与喜悦,活泼的语气就像一个小孩子。 展翼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 男人都是虚荣心膨胀的动物,需要女人伏在他们脚下仰望他们,崇拜他们,把他们当作太阳神,当作宇宙的主宰。男人需要女人崇拜自己而不是超越自己!妈的!陆夕颜脸色阴霾,不爽地撇过头,不巧的是,她最讨厌这样,她偏喜欢反其道而行,女人不是男人的俘虏! 封建!猥琐!陆夕颜重重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强压住内心的愤怒。 “颜儿,你还记得吗?”展翼站在篮筐下,视线从狭窄的圆形空间延伸到成堆的湛蓝中。 “当然记得。”属于他们的记忆,一个也逃不了,她恨!陆夕颜的脑袋偏不听话地链接到当时的场景,风吹酥了她的心,即使台下的篮球赛怎样竞相争逐,也不能增加她的兴趣,她在意的是热情欢呼的他是否还记得握紧她的手。 终究还是握不住,无故散场。 “翼,握紧我的手。”陆夕颜的忧患意识排山倒海地袭来。自他离开,她便这样。 展翼照做了,还把她的手背贴在心脏的位置上。 “颜儿,我不会再放手了!”展翼的语气那么信誓旦旦,不容她质疑,可将来谁知道呢?who knows?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的希望我要不起。陆夕颜把头埋进他胸膛里,哀怨地叹气。 幽静的校园,留下串串足迹,写满了他们的故事。 只是盖上了时过境迁的印记。 她的心不再为他停留,她又一次暗示自己。 第三十五章 我不是你的小白兔 中文系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一片欢天喜地的雀跃之后,重新回到原点。 就算是疯狂拼命的期末考试,也无法改变生活的原貌,兜兜转转了一个圈,还是回归最初的生物习惯。 辗转流亡在无人的荒野上,援助她的那个人竟然就是迫使她流亡的人,不期而遇的缘分玩弄着命运。 陆夕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删除了展翼嘘寒问暖的短信。满满的爱意成了粉碎,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夕颜,某人在楼下等你。”阿沙敲着陆夕颜的肩膀,努了努嘴示意她赶紧下楼。 “是谁?”陆夕颜站起身,理了理前额的碎刘海。阿沙拿起紫色的木梳,细心地帮她打理身后的长发。 “去吧,”阿沙打开门,故作神秘道,“去了就知道。” 陆夕颜打了个ok的手势,慢吞吞地出门。 宿舍楼下,夏季竟宇是背影显得格外孤单。 中午的阳光如金黄色的墨,随意地泼在他身上,却被他满身的寒气冲淡。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有点尴尬的陌生和淡淡的悲凉。陆夕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把视线移到别处。 “不准再和他纠缠不清!”夏季竟宇声音嘶哑,却难抵他语气中的霸气,任是这些年怎样磨平自己的个性,也无法掩埋早年的心性,他就是不希望别人违背他的意愿。虽然这种命令式的口吻会引来夕颜的反感,夏季竟宇偷瞄了她一眼,但为了夕颜的幸福着想,他情愿充当坏蛋。 “凭什么?”嗯哼,你凭什么要求我?人与人之间是公平对等的,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独裁,夏季竟宇你这个法西斯!陆夕颜明显反感起来。 “就凭你是我女朋友。”夏季竟宇特意强调了“我的”,急切地划分好自己归属物的范围,他人不可靠近亵渎。 “一个月的期限不是过去了。”陆夕颜言下之意是,他们现在的关系什么都不是。 “我们之间没有期限。”夏季竟宇强势地把她的头转过来,四目相触,他要让这个丫头读懂他有多认真。但,陆夕颜显然不怎么听话,她不是任人控制的玩偶! “听话好不好?”硬的不行就换软的,夏季竟宇几乎在乞求她。 “我不是你的小白兔。”陆夕颜把头撇开,不想见到他眼中让她胡思乱想的东西。不能再让自己受到伤害,夏季竟宇只是一个过客,仅此而已,陆夕颜双拳紧握,在心里告诫自己。 两人陷入了沉默。 四周一片熙熙攘攘。 他们猜测的是彼此的心意,其他的一切都听不见也看不到。 “为了得到不乖的你,我只能采取幼稚的方法,让无辜的牺牲品来唤醒你。”夏季竟宇双手交叉,放在腰上,灼热凌厉的眼光烙在陆夕颜身上。既然软硬兼施都没有效果,那么只能冒险走下下策!而他,不愿意如此! “牺牲品,谁?”他想怎么样?恶魔! “筱彤。”夏季竟宇轻描淡写地说。 “筱彤?”陆夕颜上前揪住他的衣服,也学着他的霸道样,大声说,“不准你伤害她!” “我不伤害她,我只是一边喜欢她,一边折磨她,让她逃不出我的手心。”好卑鄙,偏要为之!夏季竟宇无奈一笑,他何时又变成这样。 “卑鄙!”陆夕颜真想踹他一脚,甩他一个耳光,从来不曾想过,他夏季竟宇会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是培大的神话吗?他不是温柔有风度的王子吗?陆夕颜轻摇头,她只看到一个无赖痞子。 “人在极端的情况下做出最后的挣扎,不是卑鄙。” 狡辩!陆夕颜给了他一个白眼,彻底鄙视他。不行,她不能被夏季竟宇威胁,她要重新拿到主控权。得像个法子,怎样才能解脱······有了,只能这样了! “可是你别忘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众生皆苦,我哪能管他人怎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也不在乎。还有,我最讨厌人家强迫我,”陆夕颜不想再和他说话,多说也无益,她潇洒地转身回寝,又抛下一句话,“你爱怎样怎样,随你高兴!” 夏季竟宇,你既然不在乎我又何必再来找我,忽冷忽热的你只会让我更排斥。我可以不计较你不在医院守护我,但你如果真的伤害筱彤,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当然,我也不会如你所愿,我偏要反其道而行,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伤害你。你逃不了! “虽然你不是天使,但你永远成不了恶魔,为了你我可以当恶魔。”夏季竟宇看着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 夕颜,我在尽我最后第二步的努力挽回我们的感情,亦是保护你。虽然我们的恋情加上了不光彩的限期,但我绝对相信你的心意在动摇,展翼不再是你心里的唯一。 暖暖的阳光洒下来,他的脸依然冷漠。 第三十六章 文澜桥杂想 二月的晨光。 古色的窗子打开怀抱。 掬来一捧温暖的光芒。 陆夕颜徘徊在文澜桥中央。 抬头,嫩青色的柳条春意盎然。 低头,水绿色的湖面波光粼粼。 习惯性地叹一口气,细碎的阳光一丝一缕地剥落在她身上。她旋转过身,独倚在桥栏上。 今年的春天来得真早!她低头审视自己的春装,宽松的白色毛线罩衫搭配黑色连袜裤,既清纯又不失冷静,及其符合她的风格。 还记得期末考试后的那几天,三个人还没有回家过年,疯狂地去市中心购物。阿沙买了一条白色衬衫搭配a字型马甲的春装,简洁大方的时装衬托出她的帅气活泼,反正她一直就走这路线。 至于筱彤,陆夕颜揉揉眼睛,她买了小格子短裤搭配大格子包包,韩品十足,翻边毛线帽又显出她的气质。现在想来倒是挺奇怪的,一向走可爱路线的筱彤何时走上性感路线? 人是会变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生活在大学这个小社会里,人都在不着痕迹地变化着。大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一旦跨越了某个底线或者触碰到被掩盖的事实,就会从梦想的天堂跌入深渊。 适应这样的生活,谁做出这样那样的改变都是无可厚非的。这个世界自私的人还是有的。 也包括她自己。陆夕颜抬起头,迎着太阳流下一滴泪。 其实,她早就感觉到,筱彤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筱彤了。 陆夕颜又转过身,凝望着绿柳条下的假山。和熙的春风拂过绿柳,拭干她脸颊上的泪痕。 回家过年那天,她和筱彤先在车站送别了阿沙。而沉默的筱彤在即将离去时突然说了一句加猛料的话,竟宇学长说要和我在一起。 陆夕颜在心里拼命喊,这是一个陷阱。可是她呆呆地连嘴巴都没动。这时候说破,将会毁了她和筱彤的友谊。 没想到,夏季竟宇这么快就动手了,恶魔!她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是一番好滋味。 他是我进培大唯一的理由,我可以无怨无悔地追随他。筱彤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眼里有着说不清的情愫。 陆夕颜只觉得头昏脑胀,筱彤对于夏季竟宇不过是一种盲目的崇拜,这种崇拜与爱情无关,而筱彤一直不理解。因为筱彤也走不进他心里。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她呢,自己尚未搞清楚的事情不是还有很多吗? 筱彤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夕颜,但她很喜欢很喜欢夏季竟宇,和他在一起一直是她的梦想,如今梦想实现了,她多么高兴!之所以把这件事情告诉夕颜,是因为纸包不住火,迟早她会知道的。向夕颜坦诚,是尊重她的表现。何况夕颜已经有展翼了,应该不会伤害到······ 不要让他伤害你!这是陆夕颜最后,也是最无奈的忠告。 筱彤闪着泪光给她一个拥抱,就托起行李箱走了。 陆夕颜在车站痴痴地看着匆忙的行人······ 喧嚣的车站是离别的车站,一句再见之后南辕北辙。 就算中途后悔,也已物是人非。 当初的那一刻,再也回不去了。 错误是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的只会是错误的人。 被风吹干的脸颊,肌肤透不过气来。 回家过年没呆上几天就折回学校了。陆夕颜嘟着嘴,只可惜阿沙和筱彤要到报名前天才来。二月十五号的前天就是二月十四号,二月十四号?那不就算传说中的情人节!哦,似乎也不管她的事。 陆夕颜伸了个懒腰,整个培大空荡荡的,好像抽走了人的精气,干瘪瘪的。不过安静如她,倒也落个清闲自在。 陆夕颜单手托腮,散漫地思考。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过年之于她已毫无兴致。逼迫着去拜年,逼迫着摆笑脸,自己又在哪里!陆夕颜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某些事上极有主见,在另外一些事上却愿随波逐流。但在违背原则的事情上,她会倔强不屈抵抗到底。她的叛逆期没完没了。 树欲静我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她可不想酿成这样的人生悲剧。为了不让她的爸妈难堪,她实行了变相式的逃离。 太阳的温度染红了她的脸。她那双写满樱花的素手随便一挥,便引来无限风雅的红做胭脂。 她小小的手掌贴在粉色的红晕上,一阵温热传遍她的全身,热烈轻松的音乐飘荡在校园的高空。 “是你吗,夕颜?” 忽然被叫到名字,陆夕颜诧异地转身,是夏季竟宇!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细薄毛线衫和一条休闲自然的深色牛仔裤,纯粹的颜色没有任何的花边和修饰。他捧着一大叠的书,像是从图书馆里借来的。此时他整个人都受到阳光的眷恋,为他的阴柔美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是我,昨天返校的,”陆夕颜收回了漫游的神智,走进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没有回去。”夏季竟宇的眼睛里洒满了水气,迷糊得看不清楚,又似在闪躲什么。 “这样啊······”陆夕颜克制住自己。本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过年,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有筱彤了,她不该再介入他的生活。 这意味着她不能再和他牵手,她已经丧失了这种特权。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陆夕颜绞尽脑汁。 “我有事先走了,再见!”没等她支支唔唔完,夏季竟宇就很有礼貌地向她告别。 “再见。”没想到心情会沉落底谷,浮不起来。 何时,他们客套成这样,比陌生人还陌生。 走过桥头,桥栏支撑着她单薄的身体。 夏季竟宇,再见,不,永远也别见,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纤细的手臂支在桥栏上,她落寞的叹了口气。 我们没有真正地开始过。你是恶魔,我亦如此。 陆夕颜果断地下结论。 第三十七章 恍如梦中 下午两点左右,艳阳高照,气温达到一天之最。 陆夕颜把寝室里唯一的一张睡榻搬到阳台上,懒洋洋地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咦,口袋里痒痒的?哦,原来是展翼的电话。陆夕颜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机,然后接电话。 “翼。” “颜儿,你在干嘛?” “你想我呀,呵呵,我可一点也不想你。” “小骗子,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好想你,怎么办?” “你今天的议程很空嘛,人一空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自找烦扰。” “我喜欢想着你,无论在哪里。” “翼,你不准再放手,就算我们要分手,主动权也只能掌握在我手里。” “遵命,我以性命担保。” “翼,当年你离开我以后去了哪些国家?” “起先是英国、挪威,再辗转到了美国、加拿大,可是这些地方只呆了一会儿,我最后在新加坡呆了将近一年。我在新加坡认识了一个朋友,他一直在找他的妻子,所以无所事事的我也帮着他找了半年左右。但是天不从人愿,我离开那天,他都还没找到。” “那么,你有没有把大学念完?我记得你离开时才大三。” “我只需学会掌管展氏就可以了!” “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中途辍学好可惜,我知道你是放不下我。” “我只是想你,很想你。” “翼,有人敲门,我先挂了。” “嗯,拜拜。” 陆夕颜切断电话,望了一眼寂静的门,全身虚软无力。 整个阳台上洋溢着阳光的芬芳,四周悄然无声。 翼,听多了你的矢志不渝,我矛盾的心纠结成一团。再这样和你耗下去,我一定会再次沉沦,把自己伤得站不起来。 这一次,我不当你的天使,我要做恶魔。就在二月十四日,我和你将彻底结束所有的恩恩怨怨。 美丽的水晶在阳光下耀眼地闪动。 陆夕颜倾斜着身子,随手抹掉亮亮的水晶片。 大学有时候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 陆夕颜捧着满怀的书离开图书馆,除了偶尔和展翼出去吃饭看电影,她几乎就泡在图书馆里,与文字为伴。 今早阿沙和筱彤发短信过来,明天她们返校,和她一起度过情人节。 明天,日子开始刷新。因为明天是二月十四日。她和展翼的尾声,该散则散。 希望自己不要再留恋! “夕颜。” 陆夕颜一怔,止住脚步。听这声音和语气就知道是夏季竟宇。 夏季竟宇走到她眼前,与她仅保留半米不到的距离。淡淡凉凉的薄荷味如随风潜入夜的润雨一般,进入她的鼻内。熟悉的冷漠! “把明天的时间交给我。”夏季竟宇的心一沉,本想说我们明天约会,却在出口时换了台词。 “做什么?”陆夕颜一慌,明天可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他不是应该和筱彤约会吗?陆夕颜摸摸鼻子,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一股陌生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我想让你认识一个人。” “谁?” “真正的夏季竟宇。” “真正的,夏季竟宇?” “明天早上七点,校园门口,不见不散。” 夏季竟宇说完就走,他怕听见她的拒绝声。而陆夕颜的潜意识却停在夏季竟宇最后的一句话上——明天早上七点,校园门口,不见不散——似乎在哪里听过。 什么也想不起来,头痛痛的,那种感觉就像在追赶水中的月,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虚幻缥缈,漫无边际。 莫非存在梦中,梦中把这些话串联了一遍又一遍?眉心越聚越拢,心口纠结。 “不见不散······”属于两个人的约定,两个人的信任。 那个梦与夏季竟宇有关吗?剪不断,理还乱,自己才是那个自寻烦扰的人!陆夕颜一笑而过,不愿深入。 不对不对,陆夕颜放慢脚步,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刚才夏季竟宇说,要把真正的夏季竟宇介绍给她认识。 真正的夏季竟宇,什么意思?陆夕颜大大地吸气吐气,使自己放松,冷静地用理智来分析。真正的夏季竟宇,那么它的对立面是假冒的夏季竟宇,真假乃两个相反的方向,有了真必定有假。 把真假用在一个人身上,有和用意?陆夕颜微微皱眉,思想高度集中,真希望手头有一支笔好让她过瘾地转。 身份可以有真假。假设成立,那么刚才的夏季竟宇就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夏季竟宇掌握在他手中。陆夕颜的眼珠转了一圈,可是她很确定,刚才的夏季竟宇就是她熟识的那个,就凭淡淡凉凉的薄荷味始终出现在他身上。管他真与假,她只知道薄荷味的主人是怎样帮助她的。 还有什么可以乱真假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胡姗姗的粉妆,人前人后判若两人。可是这个假设不攻自破,她早就知道夏季竟宇冷漠狂放,骨子里压根没有培大学生所说的温柔体贴。想到这里,陆夕颜心里很呕,那天在文澜桥上的礼貌对白让她至今耿耿于怀。 除此之外,还有哪一种可能?一个人时而出现真实的一面,时而又以虚假示众,这样或者岂不是很累!陆夕颜同情地叹口气。时真时假,她对展翼又何尝不是! 展翼······她的眉皱得更紧。 明早七点,校园门口,不见不散。夏季竟宇的话飘过她的脑海。 糟糕,明天可是情人节,情人节的她的复仇节! 不见不散······经营的阴谋只能推迟,但不能停止。 钩心斗角不太适合她,她下不了这个狠心,但要学着尝试。 孤单的身影靠在雪白的楼道墙壁上。 第三十八章 不见不散之约 情人节的清晨,太阳照在空气中,散发出温馨甜蜜的味道。 校园门口。 陆夕颜提前两分钟赴约,怎料夏季竟宇早已在那里等候。 “我没有迟到。”陆夕颜可爱地申辩。 “是我来早了,上车吧。”夏季竟宇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为她打开车门,替她系上安全带。 “我们去哪里?” “上车才问,不嫌迟了!”夏季竟宇一遍戏谑,一边把刚买来的早餐放在她手里。 “因为信任你。”打开早餐袋子,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陆夕颜贪婪地吸了一口。 “为了这份早餐,你排队排了很久。”她怎么会认不出,袋子里简单的皮蛋瘦肉粥和豆浆油条都是出自培大附近远近闻名的马大嫂早餐铺。 早就听阿沙说过,想要吃上一顿可口的马大嫂早餐,就得牺牲早晨的睡眠时间,趁天蒙蒙亮就去排队。阿沙曾为她打包过一次,犹记得豆浆和油条的味道,就像偷吃了爱人的一个吻。 “你喜欢就好。”夏季竟宇一脸的云淡风清。 陆夕颜的胸中涌上一股暖流,分不清是豆浆的温度还是夏季竟宇的温度。 “你吃了没有?”陆夕颜吞下口里的豆浆,抹抹嘴巴。 “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行,”夏季竟宇侧过脸看了一下连吃相都这么优雅的陆夕颜,嘴角荡起一圈笑容,“吃饭很重要,不然会生病的。” 陆夕颜的手一抖。他这话的口气就是明确地告诉她,他知道她得过急性阑尾炎。他那么关心她的健康,为什么就不愿来看她? 也许其中有文章。 陆夕颜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豆浆。 下车以后,陆夕颜看到的并非是筱彤口中说的豪宅别墅,只是一栋有点陈旧的公寓。这是夏季竟宇的家吗?怎么和偶像剧里传奇男主角的住所不一样? 这里确实不像豪门子弟住的地方!可是,这又关她什么事!陆夕颜淡淡一笑。 “笑什么?”她的笑容取代了她的吃惊,夏季竟宇十分不解。 “不请我进去坐坐?”陆夕颜冷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逃避的意思。 真不愧受是他夏季竟宇喜欢的女孩,果然够有个性!夏季竟宇拉起她的手,走进她没有驻足过的地方。 单调凄楚的客厅里。 夏季竟宇拉开落地窗的窗帘。 斑驳的光影落在陆夕颜宁静的脸上。 “米兰咖啡。”夏季竟宇把刚刚煮好的咖啡放在她前面的桌几上。一种说不出所以然的感觉如闪电般驰过她的心底,那种感觉叫做似曾相识。 “米兰咖啡······不见不散······”坐在沙发上的陆夕颜皱眉,痴痴地梦呓低语。也许在前世,也许在梦境里,这句话曾那么刻骨铭心地印在她的心间。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不到想起来的时候吗?那就悠着点。 她端起咖啡杯,浅浅地尝了一口,紧张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咖啡杯上的白烟一圈又一圈地冒出来,如白色的鹅毛般,灵巧地飘到半空中,携着空气奔向世外的天堂。 陆夕颜托着下巴,瀑布般倾泻的长发掩住白皙的手臂,静静地观察不断消失的白烟。 夏季竟宇站在窗前,承受着阳光的恩惠,满怀的心事也沉淀下来。 “可以让我拜访真正的夏季竟宇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也许与你的过去有关。” 陆夕颜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昨天她对“真正的夏季竟宇”做了多番揣测,直到思绪在展翼身上刹车。 如果可以有一个真正的夏季竟宇,为什么不可以有一个真正的陆夕颜,以自己为例证来推断他人通常比较容易得出结果,她的逻辑是这样告诉她的。 真正的陆夕颜早在展翼离开的那天就痛彻心扉了,现在的陆夕颜不再是过去的陆夕颜。同理,夏季竟宇也可以在经历了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后,悄然变身,留下一副虚假的躯壳。而,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的滋味,他尝过、嚼过,最后吞了下去。 曾经,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字眼。知道想念它很痛苦,知道再努力也回不到原点,知道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什么都知道,偏偏就是做不到! 第三十九章 一盏米兰香 夏季竟宇走到它身边。 “我的故事很短,”夏季竟宇拿起自己的咖啡杯,浅尝了一口,“也许我的故事完了,这杯咖啡的余温尚存。” “剧本的一大特色就是以高度浓缩的文字来反映生活,在短短的几行字里品出人生百态。”陆夕颜用咖啡勺搅拌咖啡,吸了口苦涩的味道。 “整整二十一年里,我只有两位福薄的亲人,一位是慈祥可亲的奶奶,另一位的含辛茹苦的大伯。至于亲生父母,我没有任何记忆。我的家庭很普通,生活也还过得去,我唯一缺少的就是爱。” 夏季竟宇的声音戛然而止,继而陆夕颜就听到勺子碰杯的声音。他还是无法释怀,陆夕颜以少有的体贴拿掉他手中的咖啡杯,握紧他的手。 “小时候,大伯在一家大型企业当秘书,日夜辛劳,腾不出时间来教育我;奶奶虽然宠爱我,但她很忙,经常帮附近的玩具手工厂做手工。留下我形影相吊,在孤单一人的世界里饱尝寂寞的滋味。爱之于我是高档的奢侈品,我享受不到。 渐渐的,我发现周围的人永远不可能把眼光停留在我身上。归属感作祟,为了引起大伯、奶奶以及老师同学的注意,我不惜采取了错误的方式。 起初只在学校里兴风作浪,三天两头逃课,考试交白卷,对师长的教诲不理不顾······终于,他们的眼光齐刷刷地放在我身上,我成了所谓的坏孩子,好孩子勿进的对象。可悲的是,我的日子没有多余的爱,只有多余的白眼。” 哼!夏季竟宇从鼻尖讽刺地冷哼,心里却越来越酸楚。 陆夕颜摆出无关紧要的样子,仿佛在听陌生人的故事。手指却不自觉地与他相缠,越来越紧。 “以后的人生开始翻天覆地。原本有点内向的我变得狂放冷傲,原本只在学校闹事的我进入了鱼龙混杂的黑社会,原本平淡寂静的人生变得一波三折。 我依然记得初入黑社会时的情景,奶奶捶胸顿足地跪在我面前,求我改邪归正;同学们在我耳后叫我不良少年;大伯恨铁不成钢,叹气、吸烟。我冷眼睥睨,漠不关心。 年少轻狂的我不甘于平凡,喜悦冒险活动的胜利。于是心甘情愿地跟着道上的朋友去探险:游荡在大超市里偷东西;夜闯豪宅偷窃富商的保险箱;在黑暗中转卖毒品,甚至拿铁棍参加帮派群殴。 我混得欲罢不能,收不了手。佛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然,我的岸在哪里?我总是感觉自己已经把世界上的坏事做绝了,有时候夜曾怀疑,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季竟宇低垂着头,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回放,沉重地压死他的脑细胞,他重新尝了一遍当年的心酸。 陆夕颜轻轻地靠在他肩上,陪伴着她无力挽救的伤痕。她只能帮助他消化哀伤。 “我曾想上帝祈祷,让他解救我脱离苦海。因为这样子的生活,我开始厌倦。我静静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当我饱受心灵煎熬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衣的天使挽救了我······”夏季竟宇有意识无意识地偷窥了陆夕颜一眼,顿时充满罪恶感。 “大伯所在企业的总裁由于不满自己的儿子与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孩交往,所以总裁对这个女孩开始赶尽杀绝,这个重任就落在大伯身上。大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做这件事,便跑来找我商量,看我是否能帮上忙。当时的我也无所谓,多一件恶事又何妨,反正已经恶名昭彰。所以我,答应了······ 我毁了女孩子的梦,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却在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听见背后发出绝望而凄惨的呐喊。我的心刺痛了,很痛很痛。这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把一个单纯善良的天使变成另一个人。 毁了她的梦,毁了她的信念,毁了她的支柱······我无法弥补。这件事后,我离开了黑社会,却不知,道上称兄道弟的朋友不肯放过我。 有一天傍晚,寻找不到深受伤害的天使的踪迹,我怏怏地回家。我刚进门就看见奶奶躺在地上的血泊里全身抽搐,我吓死了,跑过去就把奶奶抱上床,奶奶在我耳边说了她最后一句话,她要我重新做人。血色的残阳从窗外伸进来,遮住奶奶的遗体,我的泪也红了······我使劲叫她,任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陆夕颜的手背上湿湿凉凉的,她知道那是夏季竟宇的眼泪。这种眼泪,她也曾流过。流泪的时候,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苦! “奶奶死后,我变得很乖,很听大伯的话,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以为我的罪孽就此了结,怎料前不久大伯也走了,那时我真的崩溃,我的世界本来就那么下,现在只剩我一人,这就是我的报应。 所有的罪孽都应属于我,为什么却要报应要我的亲人身上,为什么我只能被迫接受?” 夏季竟宇仰头,让泪回流。 “竟宇,还有我。”陆夕颜用力抱住他。他的痛苦,她懂得。 “夕颜,我就是这样一个坏人,你······”夏季竟宇把一切告诉她,不是为了博得同情,而是为了向她证明,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你不是坏人,你不是。”陆夕颜摇头。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怎能清楚分出来。毕竟这个世界还有一种色彩存在,它的名字叫灰,随时东摇西摆。 夏季竟宇的下颚抵在陆夕颜的头顶上,欲说什么,却是无言最佳。 静静的风,静静的烟,静静的泪。 第四十章 神话谣言 桌几上的咖啡杯,依稀飘着几缕热气,连绵不绝。 咖啡杯里,装满一片苦涩。 尝过,方知其中苦。 “竟宇,他们为什么说你是培大神话?” “因为我优秀得几乎完美。” “我没跟你开玩笑。” “难道你不觉得学校里的我很完美吗?” “嗯,很完美。”陆夕颜的脑子里立刻闪现培大美少女大胆拦路表白的画面,他在学校里的名声好得可怕。但转念一想,忍不住挖苦道:“真实的你就抱歉了!” “夕颜,闭上眼睛,”夏季竟宇见她依然迷茫地睁大眼睛,细心地解释道,“闭上眼睛的世界才是最干净的。”陆夕颜拿他没办法,就乖乖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宁静而祥和。 “我进培大的第一天就出名了,相貌优秀,成绩优秀,身手了得,加上我独来独往,莫名其妙地被按上‘神秘王子’的头衔,谣言就越传越凶,添油加醋什么传奇王子都有了。学校也很赞成这样,把我当成了商品大肆宣传。” “培大已经够有名了!” “名校又岂止一所,冠艳群芳有谁不想,我很不幸地成了牺牲品。”淡淡的语气,深深的哀伤。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当谣言变成了真理,有谁会愿意接受事实!”黑白颠倒这个词儿不是空穴来风。 “竟宇······”陆夕颜的眼睛睁开,泪水顺着眼睛的打开,往下流。 “没事,我不在乎。”夏季竟宇为她拭泪,把她纳入怀里。 桌几上的咖啡杯里,空空的。 窗外,浅浅的风,浅浅的云,浅浅的痕迹。 北雁南飞,留下的是一串淡淡的回忆。 二月十四日,二十四个小时,情人节。 平凡的一天被赋予了缠绵悱恻的梦幻意义。于是,日子特殊起来了。 现实中,就算生命的消逝也无法改变命运的轨迹,更何况区区一个被赐予了特殊意味的二月十四日。命运的齿轮依旧朝着它原有的方向机械地运转。 二月十四日,光着脚丫,走在沙滩上,刘海刺入眼中,分手快乐。 二月十四日,踏着浪花,坐在海岸上,十指相互交缠,复合快乐。 是去是留,与二月十四日无关,只与彼此为对方储存的感情有关。 陆夕颜噙着笑容,倚在阳台上。 好神奇,她跟夏季竟宇在鬼使神差中巧妙复合了。虽说彼此都没有言表,但当十指相缠的那一瞬,心形上的裂缝巧夺天工地补上了,比之前更加温暖,更加精致。 不管怎样,今天最舒坦最顺心的事就是真真实实地碾了一遍夏季竟宇曾经走过的记忆。 太阳射了她一箭,满身的光辉熠熠发亮。 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嘴角荡漾的笑容浅浅地挂着,一如秋潭里泛起的一圈涟漪。 夏季竟宇没有庞大的家族体系,也没有高尚的贵族血统;他不是豪门少东家,也不是培大的神话;他曾经狂放叛逆,也曾经心存歹念;他依附黑社会,他放纵欲念,他自私为己,他连累亲人,他罪大恶极······ 陆夕颜一笑了之,仿佛她的笑容能宽恕他所有的过错。其实就算如此,那又怎样,正如她自己所说,一切都过去了,悲伤也好,忏悔也好,都无法挽回失望的过去。地球自西向东转一天,我们就必须向前走一天。 陆夕颜眯起眼睛斜视太阳。 哼!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一生都是光明磊落的,绝对没有这种人。哪一个人身上没有一点污痕,哪一个人天生不会犯错,又有哪一个人能预知未来!如果人性没有劣根,哪来这个光天化日之下物欲横流的社会! “夏季竟宇。”她以手遮面,阻挡强势阳光的偷袭,嘴里忍不住念叨着她的名字。 忽然,陆夕颜的眼珠子一转,一个好主意闪过她的脑海。 她兴冲冲地跑进夏季竟宇的房间,犹如一只活蹦乱跳去挖宝的小白兔,喜悦之情溢于双颊······ 安静的日子,安静的阳光,安静的微笑。 天空也沉浸在欢欣之中。 一双温暖的手蒙上她的眼睛。 “你回来了!”一定是夏季竟宇,只有他是手才会有这种独特的温暖。淡淡凉凉的薄荷味透过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传进她的鼻内。 她扑哧一笑,何时这种幼稚的小游戏出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更有意思的是,两人都不亦乐乎,继续玩着。 “笑什么?” “你出去干嘛了?” “我去附近菜场买菜。” “下次带我去,好不好?” “好。” “你会烧菜?” “当然,待会儿烧给你吃。” 陆夕颜窝在窝在夏季竟宇的胸前,眼睛眯成一条线。就这样独自悄悄地沉醉在他的怀抱里。 “你替我晒的?”夏季竟宇朝着棉被挑挑眉。 “嗯。”阳光射得陆夕颜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想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懒了。 夏季竟宇低头啄了一下她的侧脸,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抱着她,看到她嘴角的浅笑,他幸福地闭上眼睛。 丘比特途经此地,张开爱神的弓,以阳光为箭,许下爱情的魔咒,准确无误地深入相拥的两个身体。 浅浅的风,浅浅的云,浅浅的痕迹。 浓浓的幸福。 第四十一章 你的孤单我懂 睁开眼睛,陆夕颜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沙发里,身上盖着夏季竟宇的外套。 夏季竟宇去哪里了?陆夕颜坐起身,四下张望,却见不到他的身影。 她垂下眼皮,寂寞地叹口气。 一阵奇怪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从厕所传出来。 什么声音?陆夕颜蹑手蹑脚地循着声音突起的方向寻找。 周围,一片沉寂,除了她,没有别人。 陌生的环境,恐怖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令她想起恐怖片里的惊悚画面,还有阴风阵阵的鬼音乐。 虚掩的门慢慢地打开。 厚!这房子不会要倒塌吧! 听说过《西游记》里头的水帘洞,一道湍急的水帘后面别有一番天地;也知道白娘子为救许仙不惜水漫金山,引来东海的水翻腾而至。 怎么会到,这两幕经典的画面粘合起来上演! 白色的天花板上出现一道黑黄色的裂缝,一米左右的伤疤上散发着发霉的味道,细微弯曲的形状如蜈蚣般丑陋。从这道长长的裂缝里涌出一大片的水花,切割着两个相似的世界。接连不断的水劈里啪啦地打在白色的地砖上,每一下的捶打,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又有着狂风暴雨的侵略气势。 房子要倒塌了,陆夕颜捂住脸,不断地深呼吸,怎么办才好? 满室的浊水湿了她的脚丫,她的心潮在隆隆声里膨胀开来。 “我该怎么办?夏季竟宇在哪里?”所有的理智轰的一声全部倒塌,她颤抖着关上厕所的门,慌张地逃跑。 好可怕!说不定再过几分钟,这栋陈旧的公寓就会彻底倒塌,像豆腐渣工程一样,顷刻间化为乌有。 可是,这是夏季竟宇的家······他没有亲人,如果再没有一个靠岸的家,他漂泊的心该怎么办?陆夕颜的双脚停下来,心酸地咬着下唇,他还剩下什么? 他会一无所有!陆夕颜失控地蹲在地上,抱膝抽泣。较之于夏季竟宇,她小小的遭遇根本不算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可怜。真正无奈、孤独的是夏季竟宇,性格使然,形势使然,家庭社会使然,他又能怎么做!谁再惩罚他就是没心没肺! 不,陆夕颜使劲揉自己的泪眼,夏季竟宇已经够苦了!如果报应真能转嫁的话,那么,就把夏季竟宇犯下的罪孽扣在她身上,把本属于夏季竟宇的报应算给她。她难得这么慷慨! 过去已不再,未来有谁知道。此刻的冲动不知是对还是错,但是她真心诚意为他这样付出! “夕颜,怎么了?” 陆夕颜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泪水的光芒,脸颊上布满半湿半干的痕迹。她的菱形双唇微微开启,鲜红欲滴的下唇写满惊慌。 夏季竟宇双眉紧缩,清凉的瞳孔里都是心疼。他焦急地蹲在她身边,一手轻轻地抚慰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温柔地为她擦干泪痕。他的天使怎么了? 这是幻觉吗,还是身在梦中?心里念叨的夏季竟宇就这么如愿地出现在她面前。陆夕颜的嘴角掠起一片笑容,就算房子现在倒塌,她也如愿以偿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夕颜?”夏季竟宇的眉峰皱得更紧,为什么他的夕颜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地流泪,一味地傻笑? 一股淡淡凉凉的薄荷味溜进她的鼻内,属于夏季竟宇的味道回来了,真的是夏季竟宇,不是梦!陆夕颜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把所有的重量都给了他,缓缓的眼泪流得更急,簌簌落下,就像纷飞的梨花。 她贪婪地嗅一口他的薄荷味,这个夏季竟宇是实实在在的,她满足地翘起嘴角。 这一刻,天崩地裂也没关系。 因为有夏季竟宇陪葬,永远不会孤独,永远不会可怜。 “夕颜。”夏季竟宇晃晃她的身体,轻唤她的名字,试图确定她已安然无恙。 “夏季竟宇,这房子要倒塌了,怎么办?”陆夕颜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白皙的肌肤让她的眼泪接近透明。 “到底怎么了,嗯?”夏季竟宇知道她素来冷静聪慧,不会臆造一些有的没的。她此话一出,必有原因。 “就是······”陆夕颜无意间看见他胸前的白衬衫湿了一大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他的胸膛,支支唔唔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季竟宇抓了抓头,真被这丫头打败。现在都什么情况了,还提他的白衬衫。晕啊! “说重点。”他一字一顿地加强语气。 “重点就是厕所成了水帘洞,房子好像要倒塌了。” 夏季竟宇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却被陆夕颜抓住了手。 “我也去。”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要和他一起面对,不离不弃。 “不怕?” “不怕!”陆夕颜霍地站起来,大声地回答,就像小学生回答老师的问题似的。夏季竟宇浅笑,牵起她的手,十指相缠。 夏季竟宇打开厕所门,方才猛大的水帘已欲滴欲止。 “我没有骗你,刚才真的很大很吓人,好像房子随时会倒塌······”陆夕颜好生奇怪,形势转变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她都措手不及了! 夏季竟宇没说什么,拉起她走向阳台。 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才发现刚才的水帘洞奇观有多么离奇。 “外面出太阳,里面怎么会漏水?”天哪,这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世界第八大奇观就此产生? “应该是太阳能的管子冻坏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以为呢,房子要倒塌了?” “嗯。” “那你怎么办?” “等你回来。” 夏季竟宇微笑着握紧她的手,她抬眼欣赏了一番他难能可贵的笑容,靠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发笑。 “笑什么?” “你刚才去哪里了?” “去下面的超市买点东西。” “夏季竟宇。” “嗯?” “夏季竟宇。” “什么?” “只想叫你的名字。” “确定我就在你身边。” “你怎么知道?” “你的鞋子干了吗?” “你怎么知道?” “不要用同一句话问我,ok?” “所以你带我到阳台上晒鞋子。” “不然呢?” “我忽然发现你不是培大的神话。” “我本来就不是。” “你是我的神话。” 夏季竟宇的笑容扩散得更大,大得就像他胸前的那片泪痕。咦,泪痕不见了,被太阳公公晒干了。 陆夕颜撇嘴一笑,那夏季竟宇的冷漠呢?大概也太阳公公晒干了。 第四十二章 属于你的礼物 二月十四日,离开学还有一天。 成双入对的情侣亲昵地搂着彼此的腰,挂着甜蜜醉人的笑容,沉浸在爱情的海洋里。 安静的培大顿时沸腾起来。 阿沙拖着一大包的行李,气喘吁吁地站在寝室外,粗鲁地用脚踢门,还大声咆哮:“姑奶奶我回来了,快给我开门。” 应门的不是夕颜,而是筱彤。阿沙吃了一惊。 “筱彤你比我先回来呀!”阿沙用最后一口气把行李拉进门后,就精疲力竭地坐在陆夕颜的位置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也才到,好累啊!”筱彤也和阿沙一个模样,通红的脸上冒着汗,外套脱得比谁还快,都不知道仍在哪里了。 “夕颜呢?我打她的电话,让她为我分担一部分行李,却没人接听。”阿沙气呼呼地又脱了一件,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擦脸。 “我回来的时候,也不见她。” “不会出事吧!”阿沙开始犯急,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宝贝手机,重新拨了一边陆夕颜的号码。 “阿沙,有个东西在夕颜的书桌里唱歌。”筱彤提点道。阿沙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书桌里,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会唱歌的东西很重要。 “是夕颜的手机。”阿沙与筱彤四目相对,恍然大悟。 “她又忘了带手机!”阿沙仰天长叹。 休息不到五分钟,寝室的电话响了。 这个破电话还有谁会打进来呀!阿沙碍于就近原则,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电话。 “喂,找谁?” “陆夕颜在吗?我是展翼。” “她不在,有什么事?” “我今天早上打了她几十通电话,就是没人接,她没事吧?” “她把手机落在寝室,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如果她会寝室,让她打电话给我报平安。” “好。” “谢谢,再见。” “嗯。” 阿沙重重地挂上电话,白了一眼可怜的电话。这个人拆散了夕颜和夏季竟宇,不是好人! “谁呀?”筱彤从盥洗室出来。 “他,打错电话了。”阿沙不屑一顾,没心思地整理内务。 太阳已过日中,逍遥地悬在湛蓝的胸怀里。 风,暖暖的,心旷神怡。 阳台上,棉被偷了温暖回家。 剩下了,还是暖暖的幸福在海港里搁浅。 客厅里,碎花的窗帘犹如少女的罗裙,轻盈飞扬。 灰色的沙发上,两个人和谐地连在一起。 陆夕颜躺在沙发里,枕着夏季竟宇的腿,心情大好。总觉得今天格外美好,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竟宇,”陆夕颜拉起他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研究,“你怎么会烧出那么好吃的菜?”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烧菜啊。” 陆夕颜双手环住他的腰,嗅着他淡淡凉凉的薄荷味,幸福地闭上眼睛。 “夕颜,我要送你个礼物。” “哦,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不是因为情人节,而是因为这个礼物本来就是你的。” 陆夕颜好奇地坐起身体,问:“是什么?” 夏季竟宇拿下脖子上的银项链,物归原主,夏季竟宇神色严肃地挂在夕颜的脖子上。这一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激动。 “还有个小钥匙耶。”陆夕颜捧着小钥匙,舍不得放下,只可惜是个道具,不能用来开锁。 “夕颜,这把钥匙不是一般的钥匙,你想让它开出什么样的门,就看你这个主人了。只有你才配当钥匙的主人。” “知道。”陆夕颜沉浸在恋爱的幸福中,没有一点怀疑他的话。 今天,二月十四日。本是她的复仇大日。陆夕颜的心扎了根针,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 软软的沙发里,夏季竟宇枕着她的双腿入眠。自从遇上夏季竟宇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她对夏季竟宇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今天,她特意把手机锁在抽屉里,为的就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她的行踪,她要确定自己的心意。 现在,她确定,她对夏季竟宇的感觉就像当年她对展翼。这种感觉比喜欢浓一些,又比爱浅一些,介于喜欢与爱之间。 第四十三章 夕颜,你在哪里 培大的苏原咖啡屋。 一队队情侣坐在心形小桌两端聊天。中间乳白色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枝花,一枝热恋中的情侣最爱的火红玫瑰。 咖啡屋的布置、色调及其清幽雅致,音乐播放器里传来浓情蜜意的经典情歌。 几个穿着黑白套装的服务生专业热情地送来各种咖啡点心。 众所周之,苏原咖啡屋是夏季竟宇和萧兮桐两人合定下来的。它不仅为情侣和知己提供了一个灵魂交换的清静场所,也为培大的单生男女提供了一个摆脱单生的机会。 当然,大多数的女生都希望和夏季竟宇或者萧兮桐来一段轰轰烈烈的咖啡屋之恋。 只是,天不从人愿。 喝杯咖啡也好。 “萧兮桐……” 坐在吧台上算账的萧兮桐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到一张面无血色的脸。 “阿沙,”萧兮桐放下手中的笔,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张濒临崩溃的脸,第一次为的是陆夕颜,这一次为的是谁?他的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阿沙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感觉鼻子越来越酸,眼泪大泛滥,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流。 “别哭,”萧兮桐抽了张纸巾给她,“跟我来。” 阿沙迅速把眼泪擦干,毕竟这是公共场所,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兮桐欺负她了。阿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来到一个靠近深蓝色窗户的心形小桌上。 萧兮桐替她拉出可爱的配套心形椅子,两个人就面对面坐下了。 “不要太着急,先舒缓一下心情。” 每当阿沙遇到困难,总会直接明了地写在脸上,焦虑茫然地横冲直撞,这一点他早已掌握。所以他也不急着逼他,免得把她逼得更急。 “我本来是找夏季竟宇的,但是他不在这里,我只能来找你……”阿沙皱着一张苦瓜脸,心情低落。 “原来你是来找竟宇的,我还以为……”以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他萧兮桐,没想到是他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萧兮桐的心奇怪地沉下。 “夕颜好像失踪了,我在寝室里等了她将近一个小时,她都没有回来,偏偏她的手机落在了寝室……我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培大乱找,脑子里回想的都是她急性阑尾炎发作时苍白的脸色……我垂头丧气,怎么也找不到她。后来,我就想到了这里……”阿沙累得直趴在桌上,眼泪簌簌往下流。 “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你课业繁忙,又要打理苏原咖啡屋,我不好意思打扰你。” “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因为他很喜欢见到她,无论是哪个表情,都逃脱不了她坦率直白的个性。 “你知道夕颜在哪里吗?”阿沙强打起精神。他和夏季竟宇是好朋友,兴许他真的知道也说不定。 萧兮桐看着阿沙可爱的表情,忍不住一笑。这个傻丫头真是一个可爱的好丫头,三天两头为陆夕颜急得焦头烂额。第一次的崩溃是为了陆夕颜,第二次同样是为了陆夕颜。与其说他是陆夕颜的救命恩人,还不如说阿沙是陆夕颜生命中的第一大恩人。 陆夕颜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值!不,该说和阿沙交上朋友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 “萧兮桐。”阿沙看见萧兮桐一脸灿烂的笑容,立刻一把火恼起来,感情他是幸灾乐祸啊!人家已经急成这个样子,他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用这种变态笑容打量她,八成是笑她神经病。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 萧兮桐拉住她的手,解释道:“其实我是想要告诉你,我知道陆夕颜在哪里。” 一听到这个阴晴不定的学长知道夕颜在哪里,她马上又乖乖地坐好,就算有一腔怒火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放心,你的夕颜和我的竟宇约会去了。”萧兮桐的嘴角盈满笑容。 阿沙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第四十四章 都是大白兔惹得祸 阿沙用手指调皮地玩着桌上的那枝红玫瑰,不时地瞄萧兮桐一眼,终于沉不住气,好奇地问:“萧兮桐学长,你作为商学院的天才,怎么在情人节没有美女相伴?” “你不就是嘛。”萧兮桐暧昧轻笑,存心逗她开心。 阿沙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勉勉强强地吐出几个字:“开什么玩笑!” “谁开玩笑了,嗯?”萧兮桐有意无意地向她挑眉。 “萧兮桐。”阿沙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看着他那张灿烂的笑脸,她有一种想痛扁他的冲动。对了,扁他! 阿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狰狞着笑道:“学长,你可知道我体育选修了什么吗?” “健美操。”萧兮桐不假思索地回答。在他的观念里,女孩子都应该去跳健美操,男孩子都应该去练跆拳道或者柔道。 阿沙奸笑着摇头,笑里藏刀地说:“人家选修的是跆拳道哦,以后要记住哦!” “跆拳道——”萧兮桐脸部开始抽筋,脑筋一转后又开始轻松地说,“明白明白,白带嘛!” 阿沙也不因他的没眼光而生气,只是故意用发嗲的声音说:“人家从小就练跆拳道,已经是黑带三段了。”说完不忘掩嘴一笑。 萧兮桐看到眼前出现了三道黑线。天哪,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妮子竟然和他一样,都是黑带三段,太恐怖了! 阿沙装作一不小心的样子,捏烂了一张玫瑰的花瓣,火辣辣的香味残留在她手中。 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一点点的暴力来调剂一下无赖的生活,阿沙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看萧兮桐以后敢不敢欺负她,哼! 为了表示对黑带三段的尊敬,萧兮桐亲自为阿沙和自己煮上一壶蓝山咖啡。 如果有一天,阿沙知道他也是黑带三段,萧兮桐满脸是汗地吞了一口咖啡,她八成想和他一较高下。 这个阿沙越来越有趣了。萧兮桐暗暗一笑,阿沙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日益饱满了,这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呢? 阿沙自顾自地品尝蓝山,不时地欣赏外面的风景。 摧残过后,玫瑰花香更浓烈了。 胭脂染红天上人间。 夕阳挂在山头,流连忘返。 客厅里,碎花窗帘染上一层薄薄的红雾。 “你醒了。”见到夏季竟宇睁开眼睛,陆夕颜纯真无邪地微笑。睡梦中的夏季竟宇如婴孩般恬静祥和,精雕细啄的脸庞更加迷人。 夏季竟宇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陆夕颜天使一般的容颜,他的心一沉,这种无邪单纯的笑容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脸上悠然自若地绽放了。 仅此一次,就轻而易举地迷倒了夏季竟宇。在她心目中,夕颜永远是插着一双白色翅膀,点下一圈涟漪的天使。 夏季竟宇枕着陆夕颜的腿,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她的笑容。就在他意识到她的笑容即将消失的时候,他长臂一挥,勾下她的脖子,含住最后的笑容。 “唔······”陆夕颜睁大眼睛,怎么他的吻老是来得那么急,那么突然,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没过多久,她的脑袋就因大量缺氧而开始迷糊起来。 怎么凉凉的?似乎吃到了夏季竟宇淡淡凉凉的薄荷味,她的小脸霎时血红······ “刚吃糖了?”夏季竟宇嗅着她唇边的奶香味,喜欢到了极点。 陆夕颜眼珠子转了转,最后斜视了一眼桌几上的大白兔奶糖。 夏季竟宇在她唇上落下几个细碎的吻,散散地说:“本来东西都拿齐了···后来莫名其妙地拿了一包大白兔···感觉你爱吃。” “都是大白兔······惹得祸······”陆夕颜因为一包大白兔牺牲了她的初次舌吻。真是亏大了! “我们······”夏季竟宇舍不得地放开她,“该回学校了。”他坐起身,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好。”陆夕颜也站起来,帮他整理睡得皱起来的地方。 两人幸福地相视一笑。 满室都是幸福。 夕阳西下。 两个十指交缠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慢地散步。 天空中飘荡着他们的甜言蜜语。 二月十四日,他们好幸福。但不是因为情人节。 第四十五章 只有他才能让你幸福 夏季竟宇把陆夕颜送到宿舍楼下,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 苏原咖啡屋里。 灯火低沉迷人地打亮,照长了一个修长忙碌的身影。 空旷浪漫的静弥漫在空中,无人点破。 “阿桐。”夏季竟宇闻着一屋的咖啡香,向正在研磨咖啡豆的萧兮桐打招呼。 “你小子可回来了,”萧兮桐点燃酒精灯,不满地抱怨,“你一出去,什么活都揽在我身上,可把我累死了。” 夏季竟宇把“已打烊”的木牌挂在门上。 “快说,你们怎么样了?”萧兮桐一边忙着煮咖啡,一边把今天剩下的帐算好。夏季竟宇大步流星地走向吧台,仰头躺在沙发里,笑而不答。 “你的手机关机,陆夕颜的又落在寝室,嘿嘿······你们两个搞鬼哦。”萧兮桐贼贼地发笑。 “她把手机落在寝室?”夏季竟宇一皱眉。他是故意关机以免某些不识相的人打扰他们短暂而甜蜜的约会时光,那夕颜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手机落下呢?细腻如她,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除非······ “她的故意的。”夏季竟宇感觉嘴上的奶香味更浓更甜了。 “她可把阿沙急死了。”萧兮桐把煮好的蓝山咖啡端给夏季竟宇,顺便声情并茂地描绘了阿沙为了找陆夕颜,差点把培大翻过来的感动事迹。 夏季竟宇喝了一口咖啡。阿沙的夕颜最值得结交的朋友。虽然才见过阿沙几面,但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的义气和正气,她永远不会伤害夕颜。 这一口咖啡更香醇了。 “对了,是兄弟才提醒你一句,”萧兮桐不再嬉皮笑脸,该为诚恳的告诫,“她们两个都不好惹。阿沙是黑带三段,你的夕颜宝贝最擅长的体育运动是跆搏,小心点吧!” 夏季竟宇意味深长地说:“就算将来我不再她身边,她也能保护自己,我放心多了。”他不准任何人再伤害她! “这倒也是啊。”萧兮桐点头附和,毕竟陆夕颜不是竟宇的影子,竟宇不能时时刻刻都守护她。 她浑然不觉地用勺子搅拌着咖啡。如果他真的和阿沙一较高下,那么赢的人会是谁呢? 纯纯的咖啡香愈演愈烈。 “阿沙,我没带钥匙,快开门吧。”陆夕颜无奈地站在门口叹气。下次出门什么都可以不带,唯独不能不带钥匙,否则就会沦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惨下场。 “你还知道回来,”门内的阿沙双手叉腰,喋喋不休地说,“你神秘失踪了一天,害我一位你像上次一样出状况,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我就像白痴一样地找你,到处找你。”阿沙的火气越烧越旺。 “阿沙······”门外想起可怜的呼唤声。 陆夕颜恬淡地抿嘴一笑:“阿沙,我想抱抱你。”她此刻的感受无以言表,只想静静地抱住阿沙,希望阿沙能读懂这份含蓄。 “休想骗我给你开门,”阿沙摆出泼妇的架势,“老实交代,你和夏季竟宇发展得怎么样了?”阿沙就是阿沙,永远改变不了八卦的毛病,她当不了天下第一无聊人,还有谁能担当呢? “我······”陆夕颜背靠着门,不能欺骗阿沙,也不能欺骗自己的感觉。 “我喜欢上夏季竟宇了。”陆夕颜坦诚面对阿沙,亦是坦诚面对自己。不得不承认,今天的一幕幕都令她心动,尤其是久别重逢的十指相缠和奶香味与薄荷味结合的舌吻,挥之不去地铭刻在她心田。 “早说嘛,我给你开门。” 陆夕颜一怔,怎么阿沙那么迫切她和夏季竟宇和好? 阿沙一开门,就给陆夕颜一个大大的拥抱。 “如果我没有和他和好,你就打算让我今晚露宿街头?”陆夕颜坐下来休息,右食指有节拍地敲着桌子。 “那是当然的,只有夏季竟宇才能带给你幸福。”阿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为什么?”陆夕颜不解,阿沙这严肃认真的模样,她还是从未见过。 “直觉。”阿沙朝她吐了吐舌。 陆夕颜浅笑,打开手机一看,嘴边的盈盈笑容顿时僵住。 “今天那个第三者打电话来找你。” “121个未接来电”这几个黑色字体早已在手机屏幕上精疲力竭了。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展翼,我们的缘分走到尽头了。若不是你那么hen2,我也不会那么恨。你可知,就因为你的怯懦,才让我恨得更深。 我所要做的,只是把你给我的全部奉还给你罢了!陆夕颜盯着手机出神,之后,眼睛不眨地按下关机键。 寝室的电话铃声想起。 阿沙在陆夕颜的示意之下接了电话。 “喂,我是阿沙···你找夕颜啊···找夕颜···”阿沙别扭地接听电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样扯谎。她抱怨地看了一眼夕颜,我该怎么说啊? 陆夕颜幽幽地摇头,什么也没说。 “夕颜,她不在···她手机关机了吗?可能没电了,自动关机的···好的好的,她回来我就让她联系你···” 阿沙吁了口气,夸张地擦拭额头上的冷汗,重重地挂上电话。 第四十六章 断 黑暗笼罩的阴影中。 几条杨柳垂挂在半空中,就像上吊自杀的绿衣女子,喘不过最后一口气。高高低低的盆景尽失风韵,宛若垂暮之年流亡在外的杀人犯,狼狈而慌张。 阴冷的风吹倒过来,模糊的身影更加模糊。 “夏季竟宇和陆夕颜重归于好,你这个工具的利用价值到此结束。”尖细的声音咄咄逼人,带有不少的嘲讽。 “你约我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另一个略显粗糙的女音扬起,语气中有些许愤怒。 尖细的声音干笑一声,随手用力扯下一条弱杨柳,轻而易举地折断,丢弃在地上,用脚后跟解恨地踩了几下。 “我要你去偷陆夕颜的作品。”满地的残柳,满腔的愤怒。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做梦去吧!”粗糙的声音借着黑暗顶撞了尖细的声音后,便想拂袖而去。 “看来我得提醒你一下,你期末考试的成绩是怎么来的。”尖细的声音卑鄙地大笑,就像疯人院里的魔鬼。 “期末考试······我······”粗糙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心虚得不知如何是好。 “认命吧,”附近的路灯伴着这句话亮起来,“米筱彤。” 筱彤手握成拳,一动也不敢动。淡白色的路灯把她的脸照得更加苍白。 胡姗姗进一步威胁道:“据我调查,陆夕颜的抽屉里锁了不少文章。我劝你尽快动手,否则我会让你在培大永无立足之地。到时,你心爱的竟宇学长会视你为何物呢?” 胡姗姗背着她走了几步。路灯的光亮照明她姣好的侧脸,剩下的另一半还留在黑暗中。 “你以为天上会平白无故掉答案吗?” 筱彤用仅剩的一口气说:“你设计的。” “你也并非笨到无可救药吗!”胡姗姗扔下话,就得意洋洋地离去。 轰!世界在战争中毁灭,她亦在阴谋中沦陷。 米筱彤一头栽倒在草坪上,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天做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她属于不可活的范畴,不要,不要,好可怕。筱彤全身抽搐起来。 暖暖的空气向她扑来,就像葬礼上的白色花瓣,一片一片地将她活埋。她透不过气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正在上吊,喉咙口塞满了棉絮,她离死期还剩下几天? 草坪上,不知名的小虫子轻手轻脚地跳上她的手背,她没有一点感觉。 心,再痛一点点——她就完全崩溃。 门轻轻地阖上,寝室里只剩下西装领带的展翼和以手梳发的陆夕颜。筱彤把空间留给他们。“感谢上帝,你没事就好。”展翼本想上前拥住她,只奈何她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打理飘飘长发。 “怎么不问我昨天去哪里了?为什么手机不带在身上?”陆夕颜像在读旁白,不带些许感情。 “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展翼故意忽略她的语气,放大胆子亲近她,试图缓解气氛。哪知陆夕颜猛地站起来,冰冷着脸说:“我昨天一直和夏季竟宇在一起,手机是故意落下的。” 展翼沉默一阵,很快地苦笑圆场道:“以后不管和谁在一起,都要记得打电话向我报平安。” 陆夕颜瞪着他咆哮:“展翼,你明明知道却又不敢承认,你永远都是那么懦弱,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大少爷,这个世界的肮脏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颜儿,”展翼用手指按按太阳穴,“我们不是挺好的吗?” 陆夕颜冷哼一声,走到他面前,满目仇恨地说:“从你父亲封杀我的那天,从你不辞而别的那天,从你不会反抗的那天,我们的缘分就浅薄了!”陆夕颜霍地转过身,咬紧牙关继续加猛料:“我们走到今天,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让。” “颜儿,”展翼加大分贝,声音镇定得可怕,“你和夏季竟宇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报复我,我一直都知道,所以从不关注这号人物。” 门外的人如晴天霹雳般地吓傻了。 你和夏季竟宇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报复我,我一直都知道,所以从不关注这号人物。展翼的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在筱彤的耳边奏响。 一阵风吹痒了她袒露在外的脖子。 她才惊醒,原来自己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走廊走到楼梯口的窗台前了。 夕颜只是利用夏季竟宇,那么她根本就不爱夏季竟宇。筱彤的严重闪烁着异常的光辉。 房门内。充斥着陆夕颜的迷惑和展翼的自信。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就凭你一直留着为我所夸耀的长发。”她的长发从认识他的那天留到现在,顺长而柔滑。就连发梢也被她精心呵护,乌黑发亮,没有任何分叉。展翼看着她的长发,得意地笑了。其实这并不是他自信的主要原因。 “是吗?”陆夕颜的声音断了,活像被人裁剪掉了。 今日,薄薄的缘分就此了断。今日,所有的仇恨如数奉还。就在今日。 就在今日,再也回不到原点。 陆夕颜迅速从桌上拿起一把大红色的剪刀,草草地,狠狠地,把自己呵护备至的长发齐肩剪下。 “断了······”发断如情绝,情根也就断了。陆夕颜含泪捧起断发,在展翼的失魂落魄中疯狂大笑。她绝对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窗台上的风把她吹得越来越清醒。 夕颜,你不该欺骗夏季竟宇的感情,我不能原谅你······ 筱彤闭上眼睛,对不起。 寝室里只剩下陆夕颜一人。 地上残留着碎发的痕迹,其余的都被展翼当成宝贝带走了。 陆夕颜趴在桌上嘶声力竭地哭泣。为什么结局竟会让她如此心痛? 第四十七章 谎言就是真相 筱彤心事重重地走进苏原咖啡屋。 室内的装饰高雅而舒适,里面的气氛浪漫而温馨,牵手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亲密而缱绻。然而,这些她都看不见,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身材高挑,举止利落大方,眉目间传递着成熟稳重的信号。他穿着一身合体的休闲装,一会儿整理柜台上的东西,一会儿研磨咖啡豆,虽然极为忙碌,举手投足之间却见到他休闲自得的心情,仿佛在他独有的节奏中演出别致的舞曲。 “竟宇学长······”筱彤撇撇嘴,“我有话要对你说。” 夏季竟宇继续研磨咖啡豆,心在踌躇之中。一方面,他不喜欢筱彤,不能给她任何希望,否则一时的不忍心只会加剧她的伤痛。另一方面,他确实卑鄙地利用了筱彤,对不住她。 筱彤看到他进退两难的犹豫,忍着眼泪说:“这件事与夕颜有关。” “夕颜?”夏季竟宇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大步走到筱彤前头。夕颜是他命中的克星,他的喜怒哀乐皆与她有关。 筱彤一直紧握的手忽然松下来,一种颓废感油然而生。 “说吧,什么事?”夏季竟宇背对着筱彤。 筱彤把头垂得很低,宛如日中的牵牛花。 这就是她痴迷崇拜着的竟宇学长吗?明明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明明轮廓清晰却又恍如隔世。以前的他温柔而高贵,现在的他冷淡而极端。她一口咬定是她的好朋友陆夕颜把培大的神话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赤裸裸地输了,不战而败,一败涂地。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怎么会把谈话的地点设在苏原咖啡屋的走廊上!如果话题与陆夕颜无关。恐怕他会马上停止这场无意义的谈话。 夕颜,这个人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利用他来打击展翼呢!这是你今生所范的最大错误,我亦永远不会饶恕你!筱彤猛吸了口气,抬起头。 “我刚回寝室时,听见夕颜对展翼说······”微风吹过她的眼睛,发现里面的闪闪烁烁着实令人惊慌。 “说什么?”仰视天空的眼睛里一片迷茫,没有洁白的云彩丝儿。 “夕颜很生气地对展翼说,”筱彤咬咬下唇,强行说服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谎言就是事实,“夕颜说,我和夏季竟宇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你。” 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串长长的痕迹,把天空切成了两块。 “为什么要告诉我?”夏季竟宇幽幽地望着那串白白的裂缝,仿佛打心上碾过。 “因为我不想让你受伤。”因为我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因为夕颜不值得你付出。筱彤在心里补充道,如果可以,她真想大声地喊出来。 “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夏季竟宇转过身,继续说道,“我真后悔为了让夕颜在乎我,强行让你当我的女朋友······”夏季竟宇的舌头有点打结。 “不,我愿意的,”筱彤勉强莞尔,“至少那是我一生珍视的宝贵记忆。回想起培大的神话曾经在我耳边问我,可愿意做他的女朋友,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淡淡的微笑后,一片冰冷的心酸。筱彤又垂下头。 “谢谢你,夕颜的事我知道了。”夏季竟宇擦过她的身体,走进苏原咖啡屋。 灰白色的大理石上,溅起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泛出一圈小小的涟漪。 透亮的眼泪圈里,一张愁苦悲痛的脸。 第四十八章 第二次文字劫 下午两点。 苏原咖啡屋里,夏季竟宇提早结束营业时间。 浓浓的咖啡香在空气中不断扩散,打着圈儿旋转着飞翔。 夏季竟宇坐在心形小桌一头,品尝着刚煮好的上好蓝山咖啡。 画上的油彩早已被风干 该怎么来完成我不明白 记忆的图案放在旧货摊 我担心会有谁懂得疼爱 雪白的礼服挂在那等待 淡淡的灰朦有一丝悲哀 教堂门已开而你却不在 玫瑰步道看不到末端 骨瓷杯的怀里,圈起一片咖啡。 一颗眼泪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咖啡杯的怀里,泛起一圈细致而苦涩的涟漪。 透亮的咖啡里,映出一张心不在焉的脸。 我孤单我不安 思绪被封住了口 黑夜却还是不罢手 强颜欢笑背后在暗淡中摸索 我祈祷只愿你听得到 从分开到现在 我过的我在习惯 伤痛却依然在扩散 时间不听使唤为回忆上了锁 这段情我已放不开 雪白的礼服挂在那等待 淡淡的灰朦有一丝悲哀 教堂门已开而你却不在 玫瑰步道看不到末端 夏季竟宇喝了一口咖啡,上好的蓝山竟然淡而无味,治愈不了心头上的那一刀。 夕颜,你真的利用我来报复展翼吗?夏季竟宇猛灌了一大口。虽然我对不起你,但我不能成为你的复仇工具!我只能是带给你幸福的男人!夏季竟宇把剩下的咖啡全部喝光。 我孤单我不安 思绪被封住了口 黑夜却还是不罢手 强颜欢笑背后在暗淡中摸索 我祈祷只愿你听得到 从分开到现在 我过的我在习惯 伤痛却依然在扩散 时间不听使唤为回忆上了锁 这段情我已放不开 苦涩的咖啡香独自在他鼻前徘徊。 夏季竟宇吸进一口,不禁蹙眉:荒谬!他没有给夕颜一个解释的机会,竟然选择相信米筱彤的话,真是糊涂!在陌生人和相爱的人之间,他竟然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轻易地定下心爱人的罪! 夏季竟宇看着空空的咖啡杯,这咖啡果真越喝越清醒。 他也是时候去研磨咖啡豆了。 女生宿舍楼下,推着自行车的阿沙与打道回府的筱彤相遇。 “阿沙,你要去哪里?” 阿沙用手指着风和日丽的天说:“不能辜负这么晴朗的天气。萧兮桐学长组织学生会那帮人去爬山,他让我也跟着去玩。” “他不会想和你发展吧?”筱彤胸口闷闷的。培大的两个优秀人才怎么会被复仇天使和暴力女郎调走呢?她的温柔又该留给谁? 阿沙惩罚似的敲了一下她的头,理直气壮地说:“我和他是哥儿们。” 筱彤扑哧一笑,调侃道:“阿沙,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明白。” “米——筱——彤——”阿沙丢下自行车,双拳紧握,摆出一副要使左勾拳和右勾拳的姿势。两只小小的眼睛里冒着一团怒火,直直的盯着筱彤。 筱彤条件反射,感觉身上毛毛的,只好识时务地道歉:“我错了阿沙。”语气中是三分无奈七分可怜,她米筱彤就不信阿沙真的对她下毒手。 阿沙收拢拳头,扶起躺在地上的自行车,说:“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怎么不找夕颜?”阿沙不是和陆夕颜走得比较近吗,干嘛还找她!筱彤嘟囔着嘴。 “夕颜刚出去,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阿沙虽然嘴上不得绕,心里却很宽慰,毕竟夕颜是去和竟宇学长约会,而不是那个讨厌的第三者。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阿沙不耐烦地用肘推推筱彤,僵硬的身体让阿沙撇过眼,却看到筱彤一脸惊愕甚至是害怕地看着不远处。 什么那么恐怖?阿沙喃喃自语,朝那边望去。只见胡姗姗打从她们宿舍楼前经过,视线一直停留在她们两个人身上。 “这个女人······”阿沙厌恶地回瞪了她几眼。 胡姗姗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天空中,一片漂亮的云彩飞快地驰过,遮住了太阳的光芒。 筱彤浑身战栗。胡姗姗不怀好意的眼神使她拼命地逃避翻腾而至的现实。 我要你去偷陆夕颜的作品······我劝你尽快动手,否则我会让你在培大永无立足之地。到时,你心爱的竟宇学长会视你为何物呢? 筱彤的头垂得很低,低得没有人看见她的眼神。 如果不照胡姗姗的话去做,她必定会添油加醋地指控她期末考试作弊是事。到那时,她会被开除学籍,她会到处流亡,没有学业,没有工作,没有容身之处,什么都没有······ 如果真有那天,她就彻底地输了夏季竟宇。 不!筱彤红着眼睛抬起头,凭什么陆夕颜那么幸福,而她那么痛苦! 这个世界,不如预期的那般美好,更多残酷的事实让裂开的心纯粹得干燥下去。如果那颗心的主人叫米筱彤,那她也要敲碎陆夕颜的心来陪葬。 夕颜,你的文字能成全我的后半生,就当我对不住你了。筱彤咬牙切齿。 蓝色的天空在筱彤身后变得沉重起来。 温柔的春风吹得筱彤冷汗不断。 “阿沙,我要去。”筱彤终于决定要这样做了。 “这才乖。”阿沙兴高采烈地推自行车,没有看见筱彤复杂的眼神。 “阿沙,我上去拿顶帽子,你等等我。” 没等阿沙反应过来,筱彤已经匆匆忙忙跑上楼。 这种天气,还怕晒黑?阿沙轻轻一笑,反正她永远不会担心自己会被晒黑。 一空间的白,昏昏沉沉,仿佛身在梦中。 书香气浓浓的抽屉里,一片空白。 就像掏空了心的躯壳里。 第四十九章 分享咖啡 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苏原咖啡屋前。 “苏原。”娇小的身影落寞地抬起头,轻声念道。 一阵微风吹过,额前的刘海落入她的眼睛,齐肩的短碎发凌乱不堪。 “白流苏和范柳原在香港沦陷中演绎传奇神话,倾城之恋。”看到苏原两个字,她就自然而然地想起白流苏与范柳原。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微妙的因果关系。 她冷冷清清地眨眨眼睛,推门而人。 夏季竟宇低着头,专心地研磨咖啡豆,丝毫没有注意有人闯入。 陆夕颜噙着苍白的微笑,静静地走到他面前。然而,他似乎沉陷在自己精彩绝伦的世界里,又似乎在愁眉思索着重要的问题,总之,他一点也没有发现她。 “夏季竟宇。” “夕颜。”一听见陆夕颜的声音,夏季竟宇下意识地抬起头。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后,他坚信只有他夏季竟宇才能一眼就认出陆夕颜。因为他们之间潜藏着斩不断的联系。 “你的长发呢?”夏季竟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参差不齐的短发,眉皱得很紧很紧。 “剪了。” 她的语气如此云淡风轻,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剪了,为什么?“追根究底并非夏季竟宇所愿,但他知道,留一头那么长的头发,需要每天不断地梳理与保护,就像花下大量的时间和心血来经营一个生命。他所爱的夕颜绝不会狠心地一刀了断。 “不喜欢就剪了。“陆夕颜走到他身边,帮助他研磨咖啡豆。 夏季竟宇按住她的手:“让我再为你煮一杯咖啡。” 陆夕颜只好收回手,看着夏季竟宇点燃酒精灯。 靠窗的心形小桌上,两杯热腾腾的米兰咖啡冒着白烟。 这一幕似曾相识。 “长发为君留,断发如情绝,既然我和展翼已经走到尽头,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也没什么放不下的。”陆夕颜双臂交叉,下巴轻贴在手臂上,一副受伤的模样。 “夕颜,因为爱你,我可以向你敞开心扉,填满没有你陪我走过的那些空白记忆,”夏季竟宇伸手抚摸着她的短发,“我们应该互相坦诚。” “但我们有权保留各自的秘密花园,”陆夕颜撑起下巴,“但一切都是为了彼此以及这段毫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 夏季竟宇喝了一口米兰咖啡,清醒的脑袋里闪现一些黑暗的片段,那些片段与文字有关。没错,说什么坦诚相对,说什么没有秘密,到头来,他还是保留了最重要的一段记忆,一段早已与她纠缠在一起的记忆。“嗯。”夏季竟宇点头应道。筱彤的话不可全信,夕颜的话绝对相信。 他知道,夕颜可不屑向他撒谎。 无论他们两个人向对方隐藏了什么秘密,正如夕颜所说,一切都是为了彼此以及这段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夏季竟宇欣慰地喝了一口,才发现如茶水般引用的咖啡已经见底了。 陆夕颜把自己的咖啡分给他一半,浅笑着说:“彼此分享的咖啡才好喝。” “那我以后只煮一杯,我们分着吃。”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咖啡分他一半,陆夕颜是第一个这么不贪心的心。 “好啊。”陆夕颜苍白的笑容逐渐转红。 “我发现······”夏季竟宇倾身向前,蜻蜓点水般地吻上她嘴角的笑容。 “发现什么?”陆夕颜的双颊染上一片薄薄的红晕,就像夏季竟宇刚刚为她抹上淡淡的胭脂水粉。 “你的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令我着迷。”他的大拇指疼惜地摩挲在她的嘴角。 陆夕颜不客气地打落他的手:“我头发都成这副丑模样了,还能令你着迷吗?” “是啊,这样好丑,”夏季竟宇不顾她抛下的白眼,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样就没人跟我抢。” 陆夕颜瞪了他一眼,然后心情大好地捧起咖啡杯呷了一口。 夕颜,就算你真的利用我,我也要尽力扳回你的心,让你只为我停留,只在我面前坦荡地微笑。就算你真的利用我,我也不会更深地仇恨这个世界。 因为我要积下功德,让老天爷垂怜我这个恶魔能永远守护着我的天使。 天使,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幸福。 第五十章 不知梦里身是客 繁华奢靡的酒吧里,灯红酒绿,觥筹交错。 浑浊的呼吸和着迷乱刺激的酒精味,狼狈为奸地交织在一起。 赤裸裸的肉体在鬼魅的灯光下,随着动感兴奋的音乐疯狂地扭动。 吧台上,弥漫开一圈浓郁的酒精气息,灼烈的味道仿佛渗透着剧毒。 一个年少的男子潦倒地醉趴在吧台上。昂贵华丽的白衬衫充斥着浓浓的酒精味,胸口上烙下一连串的酒渍,脖子上的白色纽扣扯落得不见踪影。 他仰起脸,满面胡渣。手中托着一杯没有加冰的白兰地,东倒西歪地拽在手里摇晃。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晃动着呛口的液体,液体里是一张愁颜。 男子猛地一口气喝完满杯的白兰地。一江春水的愁苦源源不绝地流进他的心田里。 火辣辣的舞曲在另一个世界上演,他的世界一片灰暗的阴沉。 他的天塌了,他的世界毁了。 一把头发直刺他的喉咙。 男子的头传来一阵疼痛。他粗暴地掸落十几个空着的水晶玻璃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一大片的玻璃碎片里。 他的眼睛里一大片鲜红的血色。 眼皮越来越沉重,头越来越昏,知道他的意识迷失在黑暗中。 “翼······”睡梦中的陆夕颜不安地拉扯着薄棉被,梦呓般地低吟,“不要这样······” “不,翼——”忽的,陆夕颜被恐惧的梦境所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涟涟的虚汗划过她泪已湿过的眼角,滴到她的手背上,她的心惊恐地蜷缩成一团。 刚在梦境里,她看到展翼醉倒在一片血泊中,怎么也起不来了······ 夜色加浓,冰冷的风吹过她的额头。 哼!她虚弱地绽放出一个苍白色的笑容,这只是一个梦罢了,展大少爷怎么可能沦落成这副德性。 就算他有这个下场,也是活该!陆夕颜坏意一笑。 安静的寝室里吞没在黑暗中。 陆夕颜披了件外套就下床,一枕惊梦扰乱了她的心,估计也定不下心来睡觉了,索性起来写点东西。她的繁华梦不能停止。 刚想拉开抽屉,一个感觉无来由地涌上来。 已经过了一个多学期了,欧扬也该给她回信了吧。虽说在最近的两三个月里与他失去了联系,但他也不会不回信。 本想拉开抽屉的手伸了回来,满是期待地打开笔记本电脑。 咦,欧扬真的给她回信了,还是昨晚回的。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夕颜: 宝贝妹妹,非常想念你。想念你静谧的味道,想念你浅浅的微笑,想念你纯洁的百褶裙,想念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轻狂,你的冷淡,你的小把戏。 夕颜,真的很抱歉,这几个月我忙于寻找兔兔。你发过来的邮件积压至今,我一直无暇顾及。知道昨天,我才仔仔细细地把你的邮件读了一翻······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怪我满世界地寻找兔兔,没有早一点看到你的邮件;也怪我没有及时把新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个人告诉你,才酿成今天的悲剧。 希望我现在才说也为时不晚,希望我能拯救起两个人的幸福。 夕颜,一字一句地读下面的内容。 他是一个到处漂泊的伤心人。我们在新加坡相遇,并一见如故。 我不管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还是阴谋里的帮凶。我只知道,为了保护自己深爱的天使,他独自承担痛苦,漂洋过海地四处流浪。我只知道,为了不再想念烙在脑海里的天使,他常常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我只知道,为了结束这份异地思念的痛苦虐情,他服下大量安眠药,绝望地睡在床上。我只知道,为了不让回忆褪色,又为了逃避失去的幸福,他一边流泪,一边叫着天使的名字。 我知道,他的天使不能再堕落,必须接受他还爱她的事实。 他经常迎风流泪,伤感地叫着天使的名字:颜儿。而我从来也不曾想过他口中的颜儿就是我的宝贝妹妹。 夕颜,他的天使就是你。而他,就是背着你流泪,努力带给你安全感的展翼。 你说他是懦夫。大错特错。因为他爱你爱得深,才会有自杀的勇气去反抗他的父亲。有这样一个爱你的男人,就算你失去一双洁白的羽翼,永远地遗留在天堂的门外,你也该无怨无悔吧。 夕颜,相信我,他会让你幸福,只有他才会让你幸福。因为他会用一切包括生命来爱你。 还有,昨天我在新加坡的人群里找到了兔兔。 这次我再也不会放手,我愿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兔兔让我转告你,展翼的进退两难只有你能懂。我也相信,只有你陆夕颜才能理解展翼。 夕颜宝贝,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欧扬 红色的楷体字心酸地写在微弱的白光后面。 她震惊的惨白在微弱的光芒中更加透彻。 夜风反复地吻遍她的泪痕,越越吻越湿。 展翼的进退两难只有你能懂······展翼的进退两难只有你能懂······陆夕颜抽噎着,想象他独自奔天涯,想象他把酒消愁,想象他自杀的容颜······陆夕颜摇头捂住嘴巴,默默流泪,展翼竟是这样为她付出! 眼泪、鼻涕不断往下流,她埋首在自己的臂湾里,倾泻滂沱的泪水。 是的,只有她才能懂展翼的进退两难。如果她都无法理解,那还有谁呢? 夜涔涔。 浅浅的呼噜声和惊悚的磨牙声。 还有满是伤痕的眼泪。 第五十一章 破碎的清晨 “啪。”一道清亮的破碎声骤然响起。 “夕颜?”难不成陆夕颜已经发现抽屉里的东西不翼而飞了!筱彤脸色发白地僵硬在座椅上,脸上的汗珠不时冒出。她慌张地低下头,做贼心虚地整理书桌上整齐的书籍。 “镜子······碎了······”一大清早就摔碎一面镜子,这不是好的预兆。陆夕颜皱着眉回不到现实之中。 “怦,怦,怦!”暴力的踢门声紧接在急速的心跳之后。 陆夕颜下意识地惊醒,睡眼迷茫,黑色的眼圈浓重而明显;筱彤噩梦般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超常的反应,只得怏怏不乐地去开门给自己找台阶下。 陆夕颜一声叹息,愁眉不展地蹲在地上拾掇地上银亮的碎片,满地的光照折射出她的不安。 今天怎么回事?难不成夏季竟宇出事了,还是展翼? “不要再捡了,”阿沙夺下她手中的一把碎片,心疼地呵斥道,“你的手都割得流血了,怎么还是不好好爱惜自己,非得把我逼得急死吗!” “嗯?”陆夕颜心事重重地看着正在给她绑创口贴的阿沙,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力地在她的伤口上一按,就不信她沉陷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了! “痛······”陆夕颜抽回手,放在唇边吹气。她怎么又受伤了?真是大笨蛋! “知道痛了。”阿沙利索地拿起扫帚,三下五除二就把地上的碎片一扫而空。 “阿沙······”她竟然迷糊成这样子,又让阿沙操心了。陆夕颜咬着下唇不放,反常的是今天的她过于忸怩作态,拖泥带水的样子根本不像她陆夕颜。 阿沙递给她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刀子嘴豆腐心地说:“把早餐吃掉就原谅你。” 陆夕颜接过早餐才发现,这是马大嫂早餐铺的早餐,想必阿沙为了这份早餐排了很长时间的队。 “阿沙你真好。”陆夕颜扯出一个苍白色的微笑,这可是阿沙的心意,千万不能辜负。 “我那份呢?”筱彤醋意浓重地向阿沙兴师问罪。 阿沙双手叉腰,不时地用右手指点着筱彤的胸前,怒气冲冲地说:“谁让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排队,晚起的鸟儿没虫吃,自己解决吧。” “那夕颜为什么有?”筱彤可不服气了,凭什么陆夕颜没有陪她去排队却可以得到那么丰盛的早餐,不公平! 阿沙因筱彤的咆哮而火气上涨,条件反射地握紧双拳。 阿沙可是正宗的跆拳道黑带三段,这样发展下去还了得!陆夕颜立刻放下手中的早餐,抱住阿沙的双臂,劝解道:“大家都消消气,不要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伤了和气。” 阿沙的双臂被陆夕颜锁住,但嘴上依然不饶人:“我就爱帮夕颜买早餐,我就犯贱怎么了!” 筱彤双脚一跺,气冲冲地跑出寝室。 陆夕颜打开早餐袋才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阿沙你在撒谎,你根本就买了两份回来。”大大的塑料袋里装了两杯豆浆和两袋煎饺,分明也特意为筱彤带了一份。陆夕颜喝了口豆浆,看了眼还在生气的筱彤。 阿沙泄愤地耍了几招,说:“我怎么会料到她竟然说话的口气那么差,好像我为她买早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气死我了!” 阿沙踢了一腿,继续说:“本来她只要说上几句好话,或者像以前一样跟我撒撒娇,我就会给她的嘛。” “其实我感觉筱彤在变。”阿沙颓废地坐在陆夕颜边上。 “没想到你也感觉到了,”陆夕颜吞下豆浆说,“我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 “笑话,我想白痴都能感觉到。最近她常常神神秘秘单独活动,问她去了哪里,她也闪烁其词不知所云。”阿沙颇为烦恼地向夕颜求助。 “更奇怪的是筱彤的眼神,有点阴沉,有点慌乱。”陆夕颜感同身受地握紧阿沙的手。 “今天的战争不在我的预料之中,这是我们相识的四年来的第一场战争,希望她不要太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友谊,如果连一场口角都压不下来,她爱上就白白和筱彤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筱彤的眼神不对,恐怕结局并不如阿沙所想。陆夕颜轻拍阿沙的背脊,这种事谁是谁非,谁又能真正的明白呢!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立场,局外人怎能懂其中的苦楚。 阿沙这个好女孩为任何朋友都愿意付出。 “阿沙,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幸福,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你,不可能是别人,因为你为别人付出的真心太多。”陆夕颜在阿沙开口之时一把抱住她。 阿沙的心理暖暖的,至少还有吸烟理解她。够了! 第五十二章 四叶草与幸福(上) “我想去见展翼。”昨晚的邮件在她脑海里如倒带般重复播放,她实在受不了心灵上对展翼的歉疚。而且她的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可以挽回与展翼纯洁的恋情,这次绝对与仇恨无关。 阿沙从她的桌子上拿起手机,放在她眼前晃悠,说:“别忘了,你刚已经答应和夏季竟宇去踏青。” “阿沙,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老是站在夏季竟宇这一边呢?” 阿沙放下手机,把自己的大镜子递到她手里,解释说:“展翼带给你的只有眼泪,他甚至连你爱惜的长发都拯救不了,他拿什么来给你幸福。但夏季竟宇就不同了,他不惜牺牲在培大的神话形象,霸道地禁止流言传播;他不惜以高价购买樱花的花瓣,只为了一场冬季里的樱花雨;他不惜一切地在你开刀的时候守候了你一整夜,你醒来时却黯然转身。” “原来真的是他。” “所以只有夏季竟宇才能给你幸福,不要怀疑。”阿沙感动得泪眼汪汪,夏季竟宇为夕颜付出得太多! 果然流言在一夜间消失并非偶然,片片飞舞的樱花也是对她无言的爱,最令她疼惜的是,原来夏季竟宇一直没有忘记她,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守护她的依然是他。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呢?陆夕颜淡眉一蹙,也许看到展翼来了。 算了,木已成舟,她和展翼就算此生无缘了。 “阿沙,看我漂不漂亮?”陆夕颜微笑着转了一圈,裙摆飘逸地打出一个弧形,“我要和夏季竟宇约会去了。” 阿沙也笑了,大声说:“夕颜好漂亮。” 陆夕颜握紧手机,她要抓住和夏季竟宇两个人的幸福。 浅蓝色的风吹拂洁白的梨花,一树的落英片片纷飞。 青绿色的四叶草相拥着围成一个心形,躲在树荫里寻找幸福。 “为什么我一定要牵着你的左手?”如果两个人无意中错位,夏季竟宇总会不厌其烦地纠正,陆夕颜非得站在他的左边不可。站在他左边或者站在他右边有什么区别呢?陆夕颜心里就是不明白。 “因为左边最靠近心脏,这样你才能走进我心里。”夏季竟宇握着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 陆夕颜微笑着靠在他的手臂上,闭上眼睛跟着他走,无论走到天涯或海角。 温柔的风吹暖了她的心。 她希望永远平平淡淡地牵着夏季竟宇的左手。 三瓣春天的叶围成一个白色的心形,南北心动都是残缺的幸福。 “我要帮你找到千万分之一的幸福。“夏季竟宇蹲在地上,认真地寻找四瓣叶子的草。 他竟然也相信四叶草能给人带来幸福的传说。陆夕颜慢慢地蹲下来,侧着脸痴痴地看着他,夏季竟宇认真的样子真可爱。 “参观帅哥要收费的。”夏季竟宇无意间撇到陆夕颜痴傻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咧嘴浅笑,手中的幸福似乎即将来临。 “本姑娘身无分文,只有手机一个,你要的话就那去吧。”陆夕颜慷慨地掏出手机,摆在他眼前摇晃。 “我不要手机,”寻找千万分之一概率的四叶草实在有点闷,来段小小的插曲也不错,夏季竟宇故意轻佻地说,“在下要陆姑娘的香吻一枚。” 陆夕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放好手机,然后暧昧地凑到他耳边,朝他的耳朵里调情般地吹了口气,掐紧喉咙说:“做梦去吧。” 夏季竟宇等待的香吻落空,失望地看着他的天使,以此来弥补心灵上落下的空虚。 陆夕颜潇洒地站起来,四处溜达。 “我到别处去找你的四叶草。”声音在她洁白色的背影里变轻。 第五十三章 四叶草与幸福(下) 春天的杨柳风吹乱他额前的发。 他的天使本来就不是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她的叛逆,她的思想,他都能读懂。 夏季竟宇的手继续拨开一大推冒牌的四叶草,仔细搜寻着夕颜的幸福。如果夕颜的外表也如她的内心般不做一只温驯的小白兔,那么她善良的本性也就不再驱使她活在爱恨交织的煎熬里。有时候,她真该狠下心来······ 咦,四叶草! 夏季竟宇擦擦眼睛,用手指数清它的四瓣,小心翼翼地摘下,如宝贝一般地捧在手心里,嘴角的笑容幸福到了极点。 我的天使,我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夏季竟宇一转身便发现夕颜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梨树下,洁白的梨花雨簌簌地打从她的短发滑过罗裙,铺了满满一地。 他的吸烟仿佛就是一为超凡脱俗的梨花仙子,夏季竟宇欣喜地走进,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耳朵上还挂着个电话。 “陆姑娘。”夏季竟宇噙着笑容走到她面前,却看见单薄的手机彷徨地做着自由落体的运动,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夕颜······”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为什么短短几分钟却让她的幸福全部流逝掉?那么他的四叶草确实是她的幸福吗? “他在医院······原来他真的满身是血······”昨晚的噩梦和邮件交织着在她的脑海里重演,她颤抖着身子却坚定地转身,“我一定要去找他。” 陆夕颜没有听他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就离开了,他的四叶草果然不是象征幸福。他的幸福在哪里? 手中的宝贝四叶草随着手力的松懈冷落地落入梨花丛里。他上前一步,捡起遗落下的手机,黯然离开。 洁白的梨花丛中,青绿色的四叶草粉身碎骨。 四叶草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幸福亦是如此。纵然找到四叶草,也不意味着找到幸福,更别提握紧幸福了。因为寻找幸福的概率要远远小于四叶草。 谁让幸福的赌注是一生呢? 陆夕颜从盎然的春意里踏进药水味浓重的加护病房。 满身伤痕淤青的展翼疲倦地昏睡在病床上挂点滴。医生说他是酒精中毒,与昨晚的梦魇不谋而合。陆夕颜跪倒在床前。 展翼,我不怪你站在生死之巅,我也不怪你啃噬我的良心,你尽管折磨我吧,一切皆由我起。翼,千万不要原谅我对你的报复,我是无法饶恕的恶魔就算站在你身边会遭千夫所指也是理所当然。 展翼,你的苦,谁知否? 陆夕颜噤若寒蝉地曲膝跪倒在床下,哭成泪人。门庭冷落的宿舍楼下。 英俊修长的影子在烟雾腾起的暝色里越拉越长,直到湮没在一片绝望的漆黑里。 远处一带的春色是伤心的青,青里是零落成泥辗为土的四叶草。一片伤心怎么也道不完,何处是幸福? 既然我不能得到你的爱,那我就让你恨我!总行了吧! 第五十四章 表白错对象 市中心医院的草坪上,飘出一阵缠绵婉转的音乐。 一个莫约十二岁的白衣少女坐在绿草如茵的地毯中央,吹着葫芦丝,喊出命运的多舛,一串小音符是它羞涩的回音。 “翼,在沉思什么呢?”陆夕颜趁着天朗气清,逼迫着展翼坐到轮椅上。她必需推着大病初愈的他出来散步,换口新鲜的空气。 “我在想大事。”展翼郑重其事地沉吟。这两天颜儿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的身体已无大碍,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竟然敢跟中文系的高材生打哑谜,嗯哼!陆夕颜不服气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展翼惊讶地回头看她,难不成聪明的颜儿已经猜到他口中的大事所指。但想颜儿的一颦一笑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他的心便坦然了很多。 “你在想历史为什么总是在不经意间上演着相似的巧合。”陆夕颜停止推轮椅的动作,这是展翼第二次差点失去生命的住院,而罪魁祸首就是她陆夕颜。看着他前两天痛苦的模样,她就能想象他在新加坡的那场手术。 “你说的是欧扬。”展翼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心爱的颜儿,更意外的是颜儿告诉他,他的好朋友欧扬是她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无形之中的缘分早已绑住了这三个年轻人。 只是,短发的颜儿不知是否如一地爱他?他确实不该放着可怜的她不管,想到这里,他内心的歉疚更深了。 陆夕颜跪倒在他的轮椅前,幽怨地说:“为什么你要服安眠药自杀?为什么你会让自己究竟中毒?为什么你会如此作践自己的生命?没有了鲜红跳动的心脏,一具冰冷的尸体如何懂得爱。” “颜儿······”她在控诉他不该抛下她吗?他开始犯急,怎么颜儿泪流不止。 陆夕颜用力甩开想要为她拭泪的手,悲戚的音乐反复缭绕在她的脑海里,她忘乎所以地握紧展翼的手,满是柔情地看着他。 “我不在乎恶魔的你如野兽般肆无忌惮,也不在乎神话的你如启明星般璀璨夺目,我只在乎站在阳光下,闻着樱花的味道,抱着真实的你的感觉。也许我会逐渐痴呆,忘记你对我的好,所以我要每天爱你一点,刷新渐远的记忆。也许我的无奈我的散神会深深地伤害你,所以我要每天看见你的眼睛,你的微笑,努力营造我们之间的幸福。如果有一天你讨厌我,离开我,但我依然会记得每天爱你一点点,这就是我对你真心的回报,夕颜的心就交给你保管你······” 展翼动容地一把拥住她,她的未完之话停在了嘴里。 陆夕颜的抽噎渐渐平息。天哪,她在说些什么混账话!一时激动之下,她竟然不能自己地把展翼当成夏季竟宇告白。这段台词是她从阿沙口中得知夏季竟宇一直陪在她身边时,在心底酝酿而成的,本来打算在踏青时的告白竟用错了地方。 哀婉的音乐让她头痛脑胀,莫非这音乐在其中搞怪?她淡眉一皱,全身无力地趴在展翼的肩上。可是这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她不能欺骗展翼的感情。 “颜儿,我爱你,”展翼疼惜地亲吻她的额头,擦干未干的泪痕,信誓旦旦地说,“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的。” 欲出口的话语再度卡在喉咙里。陆夕颜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两天衣不解带地照顾展翼把她累坏了。 第五十五章 豪门的悲哀 午饭过后,陆夕颜托着疲惫的身体坐在病床上折叠衣物。 她无意中一回头,清清楚楚地看到与她背靠而坐的展翼目光中透露着几分落寞。她知道他在忧愁什么。 那个自称展翼是他宝贝儿子的家伙竟连一步都未跨进过病房,她就不信神通广大的展氏集团总裁会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接班人酒精中毒! 陆夕颜的心里堵得慌。难不成他又飞到哪个国家进行黑色的经济交易?宝贝儿子终究敌不过金钱的诱惑,金钱与权利才是他展博辰的宝贝儿子。 她垂头丧气地以手撑起身体的重量,展翼仅仅具有豪门的气质,贵族的风度,但其余的钱权斗争、暗度陈仓都与他无关。他是豪门的一大悲哀! 陆夕颜倾斜地靠在展翼的头顶上。 如果现在告诉展翼她表白错了对象······她的头一阵眩晕,不敢想象那时的后果。至少,陆夕颜倒吸了口气,至少等展翼完全康复后才能委婉地向他解释清楚。 那解释清楚之后呢?一股强大的苦味从喉咙涌上嘴巴里,展翼回更加落寞。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展翼的伤口不能再扩散。 多给她点时间好好想想,只要他们两个不受伤就好。 三月的春风吹得她喘不上气。 风中的紫藤花香味浓郁扑鼻,她没有意识到花香的到来。 “翼,我下午有课。”真的不能再陪他了,陆夕颜看着墙上精准的电子钟,再耗下去准会迟到。 “我送你去学校。” “不要,”陆夕颜侧过身体,“你躺在这里睡一觉,醒来之后我依然是你见到的第一个人。” 展翼转过身抱住她。 “我等你回来。”展翼下一刻就放开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睡午觉。 陆夕颜奖励似的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然后关上房门离去。 一个俏丽的女郎从一排阴影下走出来,眼中是妒忌的怒火。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满是文字的纸,用力疯狂地撕成碎片,抛洒一地。 如果可以,她希望撕成碎片的不是毫无缚鸡的薄纸,而是文字的主人。 她的眼里闪现一丝狡黠的光芒,她的下一步就应该这样。 “夕颜。”阿沙在课堂上低唤她的名字。 “嗯?”陆夕颜担忧地看了阿沙一眼,为何她的语气沉重而忧郁,失去了往日的灵活,莫非自己错过了她的悲伤时刻。 阿沙叹口气,附耳上来:“你们踏青的那个晚上,我在寝室的阳台上看见······夏季竟宇孤单地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个晚上。”夏季竟宇在楼下等了她整整一个晚上!陆夕颜心里不是滋味,千怪万怪都怪她没有在临走前和他说清楚,更怪她这两天没向他报平安。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夏季竟宇挖心掏肺地对她,可她老是在无意中深害他。 “我待会儿去找她道歉。”陆夕颜开始在心里酝酿谦词。 “不用了,”阿沙翻过一页,轻描淡写地说,“他有新的女朋友了。” 下课的铃声奏响,穿透陆夕颜的胸膛。 这个空间的平面怎么碎成一片又一片了? “他······”陆夕颜的脑袋空荡荡的,声音显得虚软疲乏。为什么两天的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的真心?他的真心究竟价值多少? 一见钟情只发生在一瞬间,如此推算,两天可以发生几起一见钟情?恐怕多得数不清!陆夕颜的行星偏离它原有的轨道,直接陨落身亡。 “昨天她的女朋友是理学院的方灵学姐,今天是艺术学院的欧扬非,明天······谁知道呢!”阿沙干笑着整理书包。 “他在报复我。” “因为你伤害了他。” 陆夕颜全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阿沙说得没错,他严重伤害了夏季竟宇,她该得到所有的报应,她的一生不能拥有幸福。 头晕目眩再次席卷上她疲惫的身躯。 阿沙背上书包准备离开,冥冥之中却有股力量让她停下脚步。 “夕颜,给我一个你们分手的理由。”想了许久,阿沙决定问出口。欲定一个人的罪,必先问其因。 “踏青那天我有多高兴,我知道夏季竟宇一直守护在我身边,所以我准备了一箩筐的台词向他告白,”陆夕颜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慢慢陈述,“谁知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他们说展翼严重性地酒精中毒,性命危在旦夕,又没有家属可以联系到•;•;•;•;•;•;我不后悔我去了。” 阿沙立刻恢复往日的光彩,紧握住她的手腕,说:“那我们现在去找夏季竟宇说清楚。” “没用了。”她了解夏季竟宇,这次她真的狠狠伤透了他的心。 “只要你向他告白,向他道歉,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疼你。”阿沙天真地这样认为,反正她一定要撮合陆夕颜和夏季竟宇在一起。便不惜暴力强行把夕颜带走了。 “阿沙,谢谢你没有放弃我。”真怕,连最信赖的好友也会离她而去。 “你少罗嗦。” 淡蓝色的天空中写满淡蓝色的忧伤。 第五十六章 无法触及的痛 松竹园里。 紫藤花依傍在湖边开了,轻轻地放着香,没有人知道。 欧阳非站在紫藤架下吹箫。她的头发披在身后,又黑又长,又香又柔,就像剪发前的夕颜。夏季竟宇情不自禁地捧起一绺头发,温柔地抚弄、亲吻,仿佛要在发丝中寻找陆夕颜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恩宠令欧阳非的手一颤,手中的萧悄然滑落。二十度的岁月里,就数这一刻最幸福,她不能错过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宇······”欧阳非娇羞妩媚地转过身,正对着夏季竟宇,小鸟依人般地贴近他的怀里。 浓郁的薰衣草刺痛了他的鼻,夏季竟宇不满地扣紧她的纤腰,手上的力道毫不怜香惜玉。 欧阳非扭动着身体,粉色小舌舔着干燥的红唇,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调情般地揉捏着他的耳垂。她就不信自己的浑身解数勾引不了他。 这个女人这么着急当妓女吗吗?艺术系的才女原来也有这种潜力。 她连连不断地挑逗令夏季竟宇恶心得想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 夏季竟宇冷漠地别开头,却看到湖对岸站着他日思夜想的伊人,不,她不再属于他,也不曾属于他。 既然我不能让你爱上我,那我就让你更恨我,夏季竟宇的名字一定要刻在她陆夕颜的心上,不论爱与恨。 夏季竟宇粗暴地吻上那张满是口红的唇。欧阳非欣喜若狂地回吻他,却惹来他的啃噬。 这不是接吻,欧阳非推不开霸道的唇,只能无力反抗。 淡淡的风吹过,紫色的藤花在晶莹的眼泪里自开自落。 趁着世界还没塌下来,陆夕颜迷糊着眼睛,黯然离去。 推开了怀里的女人,夏季竟宇更冷漠地盯着一个方向看。 一条湖的距离不及两颗心的距离。 因为彼此不懂,因为彼此不信任。 因为爱情里关于尊严和骄傲的命题,注定成为生命中不可妥协的伤害。 “夕颜,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带你去那里的,我也不知道夏季竟宇这个大混蛋竟然这样羞辱你······我······” 阿沙跟在陆夕颜身后,着急解释。如果可以,她希望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向夕颜证明,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必需一件一件地解释清楚。 陆夕颜迎风流泪,仰头向着天空的四十五个角度,该死的泪停不了。她不能让阿沙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如此心寒。 马路上的车辆潇洒自如地驶过,谁能看见她的泪? 怎么办,夕颜一直不理她?阿沙也不自觉地落泪。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一个人肯定会出事的。 “我不会怪你的,你快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陆夕颜的声音没有一点力气,仿佛再抽掉点什么,她将会永远倒下去。 阿沙这才明白,她陪夕颜走了那么久的目的,不仅仅是让夕颜原谅她。 不,她不能离开夕颜。阿沙尾随在夕颜的二十米远处,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然后她该怎么办?可以找萧兮桐帮忙啊。 天色渐浓,却遮不住一双愁眼。 陆夕颜走在马路边,一边擦新落下的眼泪,一边散乱地打量着逐渐流走的人群,渐渐冰冷的路面和没有尽头的远方。 我是一张四处流浪的叶子,飘到哪里是哪里。 我可不可以奢求让我飘过路灯下,拥抱汽车的尾灯,让灯光强烈地穿透我的心。我那么迫切寻找光源,因为光源里有温暖,温暖里没有抛弃。 请施舍我一点点的光芒,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取。 新的眼泪出现在她的眼角,她使劲地拭去。 “阿沙,怎么回事?”萧兮桐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电话里阿沙哭得很厉害,断断续续的话语听得他一头雾水。 阿沙泪流满面,拳头狠狠地落在萧兮桐的胸膛上,说:“都是你的好兄弟夏季竟宇三心二意······当着夕颜的面吻别的女孩子,他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夕颜,坏蛋,大坏蛋······” 每次你流泪,为的都是陆夕颜。什么时候你的泪水才能为我而流?萧兮桐疼惜地搂她入怀,软软地安慰道:“别哭了。” “糟糕,夕颜呢?”阿沙一把推开他,知道看到前方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我们跟在她身后,不要给她压力。”萧兮桐牵起她的手就走。 阿沙乖乖地和他一起走,没有挣扎。 昏黄的光芒消失得一点也不剩,这个世界只有黑暗。 我是一个游魂野鬼,飘到哪里是哪里。 我从一而终地喜欢单调的白色,今晚我狂恋凄楚的黑色,黑色能掩盖可怜的泪水,黑色能弥补残缺的心灵,再也不用逼迫自己坚强。如果现在有人唤我的名字,我相信自己马上会崩溃。 陆夕颜的眼里只有一片绝望的黑,这片黑吞噬了她的心。 “颜儿······” 夏季竟宇?陆夕颜转身,不,不是夏季竟宇,他从来不会唤她颜儿。 眼前一大片漆黑,陆夕颜晕倒在一个温柔的怀抱里,眼里满是湿痕。 这个夜来得更外冷。 一颗星星也没有。 第五十七章 残缺的拼图(上) 苏原咖啡屋的门上挂着“已打样”的字牌。 夜色带着苍凉的味道随风潜入咖啡屋里。 凉凉的,冷冷的,毛骨悚然。 萧兮桐脱下外套甩在椅背上,自顾自地躺在沙发里喘气,直接忽略精神萎靡不振,颓废窝在地板上的夏季竟宇。 “阿桐,我没有错,是吗?” “你明天约会的对象是谁?” “我忘记了,”夏季竟宇长叹一声,“总会有人愿意的。” 萧兮桐径直走过来,抓起夏季竟宇的衣领,大声咆哮道:“你这样只会把陆夕颜推到别人怀里。” “她躲到展翼怀里了。”夏季竟宇重重地推开萧兮桐,潦倒得呈大字形状躺在地板上,时间仿佛在倒流,停在了他最不想记起的那段时间上。 “夏季竟宇,今晚要不是展翼及时出现,要不是阿沙和我跟在她身后,你就哭着给她收尸吧。” “她怎么了?” “她晕倒在马路上,差那么一点就成为滚滚车轮之下的亡魂。” 萧兮桐“怦”的甩上门。今晚他情愿露宿街头,也不愿与夏季竟宇同处一室。 暗暗的灯光下。 夏季竟宇松了口气。冷汗依然停留在额角,手心空得厉害。 很久······夏季竟宇叹了口气,很久没有牵她的手了。 校医务室里。 零碎的记忆从游离状态中拼凑完整。一幅崭新的拼图唯独缺少了一块,位于中央。 清晨的阳光刺入她的眼睛,陆夕颜半眯起眼睛苏醒过来。 “颜儿。” “翼,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夕颜依然身体虚弱,使不上劲。她只能认命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我听你的话在医院等你回来,”展翼温柔地抚摸她苍白干燥的脸,沙哑地说,“可是天越来越黑,我怕你有危险,也怕你把我忘记,更怕再次失去你。” “所以,你来找我,而我不争气地晕倒了。” “是我不好,医生说你过于劳累······” “夕颜你醒了,”从睡梦中醒来的阿沙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径直扑到她身上,动情地说,“你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吓死了。” “阿沙,我没事。”陆夕颜吃力地抬起手臂,搂住她的背,轻轻拍抚。 “以后不准再这样!”霸道的命令从阿沙嘴里跳出来,却多了一分可爱的味道。 “遵命。”陆夕颜的唇角勾出一弯弧线。 “那我去上课喽,”阿沙放开她,转向展翼,认真拜托道,“好好照顾她。” 看到展翼点头,阿沙才安心去上课。 “阿沙怎么也在?” “昨晚她和萧兮桐一直跟在你身后,你晕倒在马路上,我恰巧到了那里,于是我们三个人把你送到了医务室。” “你也一直陪着我?” “我想让你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我想看到的人,也只有你。”反正夏季竟宇移情别恋,就让一切回归原点,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陆夕颜半坐起身子,靠在展翼的肩膀上。 “颜儿,”展翼在她耳鬓边低语,“饿不饿?我帮你去买早餐。” “好。”温润甜美的声音响起,时光仿佛回到两年前那个樱花盛开的春天。 相思曲散断肠崖,断肠崖壁相思曲。世界上果真有相思曲和断肠崖。 陆夕颜疲惫地摔在床上,侧身向墙,从胸口摸出夏季竟宇在情人节送的银钥匙。她颤颤巍巍地拿起挂在银项链上的小钥匙,心碎的感觉溢满胸口。 夏季竟宇,我根本就没有能力打开你的心门,强行的结果除了心痛还有什么呢?与其携手相伴而心生怨恨,还不如潇洒说再见。 从今以后,我们只是一组平行线,不产生任何交集。 白色的软枕上,湿润的眼泪不断扩散。 第五十八章 残缺的拼图(下) “夕颜。” 这是夏季竟宇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 陆夕颜瞪大泪眼,背对着他,泪光里闪过几分恐惧。本来以为可以逃避到自己的世界里,晚一点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可是他竟然那么着急来和她划清界限。既然已经走到绝境,那还有什么退路可言。她陆夕颜可不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怨妇,面对现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狠狠抹干眼泪,陆夕颜使出全身力气从床上起来,不忘用手整理短发和衣饰。 “你来做什么?”陆夕颜不卑不吭地对上他无精打采的眼,铿锵有力地问道。 本来想向她道歉,本来想拭去她的泪,本来想牵她的手,可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成了泡沫。她的语气就像一头受伤的野生狮子,疯狂地在高原上乱跑乱撞,没有谁能靠近它。 “你是我今天的约会对象。”夏季竟宇回想起她那么迫切投入展翼的怀抱,心里的酸醋翻了一地。既然她不认错,他又何必先妥协!让妥协见鬼去吧! “不,我有权拒绝。”该死的夏季竟宇竟然视她为卑贱的玩物,如此奇耻大辱令陆夕颜的倔强瞬间爆发。就像当初报复展翼一般,不论要下什么手段或说出什么违心话,她都要杠上他。 “我已经剥夺你的权利了。”夏季竟宇红着眼,咄咄逼人地回敬她。 “凭什么?” “凭,我的你的神话。”这话可是她说的,他怎么可能忘记。 “如果连你这样的人都能成为我的神话,那么路人甲、路人乙或者说,这个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成为我的神话!” “陆、夕、颜。”夏季竟宇一字一顿地叫出她的名字,额上的青筋已然曝出。 “夏、季、竟、宇。”谁怕谁,陆夕颜死命瞪大眼睛,向他抗议。 两个人眼里的熊熊烈火在旺盛地燃烧。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得那么凶。彼此都在无理取闹。彼此都在伤害对方。 “颜儿。”展翼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火药味,这一次他要保护自己的颜儿,不惜一切。 “我是她男朋友。”展翼放下爱心早餐,护在陆夕颜身前。 “你,凭什么?”夏季竟宇从来都不曾看得起展翼,他只是一个懦弱的白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就凭,她昨天向我告白。”展翼回头,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甜滋滋的。 “你向她告白?”夏季竟宇像要吃人一般地盯着陆夕颜的眼睛。 “没错。”起初闪闪烁烁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陆夕颜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要告白的对象就是展翼,只有展翼。 “果然,我是你复仇的工具。”他的付出都是空的,夏季竟宇心如死灰地离开这个虚伪丑陋的地方。 陆夕颜一脸冷漠地撇开头。她只是不要见到夏季竟宇的眼睛,那会把她带入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我撒谎了!陆夕颜的嘴角一片苦涩,我向夏季竟宇撒谎的同时骗了三个人! 她瘫倒在展翼怀里,头晕目眩把她带入黑暗。 梦里,她也不能见到他。 谁伤了谁的心,谁让谁绝望,谁又能真的说清楚! 第五十九章 星空下,夜谈(上) 月光淡淡,笼罩着校园内的松竹。 白云团团,漏出了几点的疏星。 陆夕颜和阿沙心血来潮,大着胆子从明哥的公选课上逃跑,疯狂地奔到松竹园,头顶着头,仰躺在草坪上吹夜风。 陆夕颜用手粗描月亮的轮廓。 今夜月色三分,二分静谧,一分寂寞。 寂寞是可怜的天上月,昔昔如环便成玦。 玦里多是离愁死别,陆夕颜叹气。 “在想夏季竟宇?” “胡说,我和他都分手一个月了。”二月十四日,她不顾一切地与夏季竟宇牵手;三月十三日,他当着她的面亲吻第三者;三月十四日,她没有退路地投入前男友的怀抱。就在她强烈的感觉到爱上他时,他们的爱情正式划上一个不圆满的句号。 陆夕颜描摹月形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在提出交往时,夏季竟宇曾要求有一个月的恋爱期限,如今这个要求荒妙地应验了。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阿沙从后面拍下她悬空的手,说:“现在想想,我仍然确定夏季竟宇是爱你的。只是在这个月里,我同样看到展翼对你的痴心付出,他做得无可挑剔,所以我相信你和他在一起也会幸福的。” 陆夕颜侧过脸,闻着青草的味道,浅浅地说:“夏季竟宇不爱我,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不会那么轻易放手,那不是他的作风。” 阿沙有时候真受不了夕颜的消极颓废,她的极端令阿沙抓狂。 “你有没有爱过夏季竟宇,马上回答我。”阿沙抓了抓头皮,满脸都写着头痛。 “有。”陆夕颜第一刻做出反应。原来她真的爱过夏季竟宇,难怪那晚的泪来得特别多,特别凉。 似乎很久没有闻到淡淡凉凉的薄荷味了,那就意味着她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夏季竟宇。 “那不就得了,移情别恋可是一项巨大的工程,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和感情,你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移情到夏季竟宇身上,更何况一个等了你一整夜的男人,他怎么会在两天的时间里完成这项工程!” “你说得有点道理。”陆夕颜蹙眉看着看着黑色神秘的夜空,细细斟酌阿沙的话。她怎么会移情到夏季竟宇身上呢?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也许当时她还很青涩幼稚,对展翼习惯性的温柔感到满足,并不是真的了解爱情;也许她和展翼的爱情没有预期中那般美好,存在太多不确定因素;也许真正的原因是两个人的距离太大。至于移情到夏季竟宇身上,她总觉得理所当然,势不可挡。 “拜托,不是有点道理,姐姐我说得可是很有道理的。所谓旁观者清,你要相信我。”阿沙如现场演示恐怖片一样,蓦地伸出五指,出现在陆夕颜的视线处。 “那你说我和谁在一起才是做好的结局呀?” 好没成就感,阿沙伸回手,夕颜一点都没有吓到。 “阿沙,你倒是说说看。” 阿沙撅起嘴,说:“如果你想要一份平凡温馨的爱情,就选择展翼;但如果你想要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就选择夏季竟宇。性格使然,我说得不会错的。” “你最近在和萧兮桐恋爱吗,怎么不告诉我。”陆夕颜就纳闷,一向粗枝大叶的阿沙怎么把爱情这么复杂的事儿说得有条有理,八成有问题。 “哇,我没有!”阿沙急得一口否认,她只把萧兮桐当大哥,感情纯真着呢。 “那怎么说得一套接一套?”陆夕颜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她摆出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姿态。 “那是因为我参加了心理培训班,上周六又听了一个恋爱心理讲座,你想象力不要太丰富好不好。”阿沙提高声音,在黑夜中发飙,仿佛要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无辜。 “知道了!”难怪这几天早出晚归,肯定把她累坏了,不过,难得她能学以致用。 第五十九章 星空下,夜谈(下) 夜风在耳边奏响,自然的音乐如泣如诉,如婴孩般清爽干净。 “阿沙,”陆夕颜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筱彤她……” “我们寝室本来就比别的寝室少一个人,所以我对于你和筱彤十分珍惜。我愿意为你们彻底地付出我的友情,”阿沙的声音清脆得一板一眼,只是有些心酸的颤音,“意料之中的是我与你一拍即合,意料之外的是我和筱彤这个四年的朋友越走越远。我曾经试着挽回,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黑夜之中,陆夕颜相信,跆拳道黑带三段的阿沙心情繁重,只能无奈的忧愁,无奈的叹息,无奈的落泪。 “我有时候看见筱彤形单影只的模样就特心疼,但她就是拒绝我的陪伴,甚至不敢正眼看我,”这也未免太奇怪了,陆夕颜总觉得其中必有文章。四年的友谊不可能连一个小小的口角都经不起考验,也许其中另有隐情。 阿沙心烦地躺成一个大字形,面朝天。 “夕颜你看,北斗七星耶,真的是勺子的形状!”阿沙激动地拽着她的手臂,就怕她看不到似的。 “把你的眼镜摘下来,让我看看。”这个月好像没有戴过眼镜,陆夕颜烦躁地捏紧鼻梁,糟糕她这个月连笔都忘了提,不曾写过一篇文章。 “明明是个近视眼,老是不戴眼镜。”阿沙一边抱怨一边把眼镜摘给她,“我只在你写作的时候看你戴过。” “所以我很久没有提笔了!”陆夕颜戴上阿沙的眼镜,真的是七颗星星罗列成勺子的形状,太神奇了! “那可不成,明哥上次对我们说,国家一级作家成奎即将莅临我校,指导我校中文系学生写作。算算日子,应该在下个月吧。” 难怪学校里已经开始彩旗飘飘,又在搞形式!陆夕颜无语应对。 “明哥还说,可能是以征文的形式出现。”阿沙挖索记忆,夕颜和夏季竟宇分手那天,明哥在课堂上是这样子说的。 “成奎主持吗?” “没错,怎么了?” “我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为什么?” “我相信成奎的人品。他虽然有点古板保守,但也乐于接受新思想,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公平正义。”这样,胡姗姗就不能在暗中耍手段,展博辰也无法阻止。她的繁华梦在此一搏。 夜间的空气十分清新。陆夕颜大大地吸了口气,还有泥土的味道。 北斗七星,天地共射影,水底连天十四点。 皎洁的月光藏在夜中,窥视绝代风华。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阿沙以磅礴的气势高吟李白的寂寞诗,虽然是在附庸风雅,但怎么说也是中文系的,不背出点唐诗宋词。真是愧对这轮月亮。 陆夕颜云淡风清一笑,李白要是听见阿沙这样吟他的诗,恐怕死也不会作出此诗来供后人消遣。可是,这不正是暗示的风格吗? 恩泽碑那边,飘来恰恰舞的音乐,震如天雷,热烈喜悦。 陆夕颜戏虐地对阿沙说:“此刻是”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乃你的个性也。” 阿沙调皮地吐出小粉舌扮个鬼脸,她的情绪随着欢愉的音乐节奏逐渐高涨,一刻也呆不住地从草坪上拉着夕颜一块儿爬起来。 “你要去联谊?”陆夕颜拍掉背后的尘土,看到阿沙眼里的兴奋,省去答案直接下评语道,“那很无聊,不是恰恰就是华尔兹。” “闭嘴,我们走。”阿沙可容不得陆夕颜在她面前放肆,直接以蛮力拖着她跑。 第六十章 假面舞会 恩泽碑上,搭起一个露天的舞台。 镁光灯四处游移,打出耀眼绚烂的光芒。 看不清真面目的人群踩着若即若离的光芒,扭动身体、旋转成圈。 “原来是假面舞会!”阿沙借着零散的光芒端详手上的面具,这是刚入场时一个戴着面具的工作人员给的。还没仔细瞧上一翻,台上的轰动吸引了她的眼球。 “夕颜你看,戴着面具走秀耶!”阿沙的视野里转着一个神奇的魔方,数不尽的千奇百怪联袂上演。 陆夕颜不屑地说:“人的面具已经够厚了,为什么还要再戴上一张阴阳怪气的脸,这岂不是在演绎陌生人的戏剧!” “什么意思?”夕颜哪根筋又错乱了,阿沙不解地摸摸头。 “那么深厚的面具戴上去,自己又在哪里?没有谁能慧眼识出光鲜亮丽的面具下,那张真实的脸,或丑陋卑鄙,或阴险狡诈,谁又能知道!在这种游戏里,谁先自作聪明地勾引对方,谁就必输无疑!”陆夕颜感觉这里的空气好浑浊,音乐好刺耳。 “可是我觉得很神秘,很刺激。”阿沙眼珠一白,好深奥!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陆夕颜却觉得异常虚伪。 戴着面具上台的女主持人甜美清亮地宣布:“下面是恰恰时间,戴上你们的面具,尽情地舞动你们的身体吧!” 人潮从四面八方涌向舞台中央,陆夕颜眼到之处都是一张鬼魅的笑脸,她不断地向后退,退到她的世界里。 “我们也去跳恰恰。”阿沙向后勾了老半天的手,却没人回应她。她火爆地转身,没有见到夕颜的身影,夕颜去了哪里? “美丽的小姐,不知是否赏脸与我共舞一曲?”一个喷着古龙水,戴着面具的男人如英国绅士般,向阿沙提出邀请。 阿沙忽然觉得眼前的这张面具丑陋至极,谁让他不识相地挡住她的去路。 “小淘气,你真让我好找,我们去跳舞。”另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使劲拥住阿沙妄想反抗的身体,转向喷着古龙水的男人,客气地说完失陪后,就强行把阿沙带走。 四月的海棠花,开放着密密实实的花,像污秽的少女,又像废弃的纸张,撕碎在那里,抛洒一地。 陆夕颜仓皇地逃跑,她要远离人群,远离虚假,远离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里是一张张黑色的面具,上面涂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花纹,大喇喇的样子。仿佛死亡就在身边。 “不——”她疯狂地逃避,恨透了这个浑浊的世界。 一弯逸趣横生的树枝将她绊倒在地。她趴在地上,伸手往前抓,带着哭腔自语:“我的光……我的光……” 半明半昧的灯光下,阿沙粗鲁地扯下男子的面具,看到一个欠扁的微笑。 “萧兮桐,”阿沙惊讶地瞪着他,拉大嗓门责问道,“你干嘛打断我的艳遇?” “我只是怕你被骗。”萧兮桐依然搂着她,没打算放人。反正他也是跆拳道黑带三段,真的操起家伙来,也未必会输。除非她使美人计。 “你认识他?”这个男人肯定在吓唬她,她阿沙从小就是被吓大的! “他是艺术学院的沈枫,一首情诗,三句甜言蜜语,几曲情歌,就把女孩子迷得神魂颠倒。谁入了他花花公子的魔抓,谁就等着当弃妇吧!” “戴个面具你也能认识他?”可恶的萧兮桐还真以为自己是神啊! “拜托小姐,哪个男人身上的古龙水那么浓烈。” “那我得谢谢你了?” “不客气。” 阿沙重重地突袭他的脚,幸好恰恰的音乐够响,掩盖了他的呻吟。 “你!”这个暴力的女人,将来谁敢娶她! “怎样?”谁怕谁,阿沙瞪了他一眼。 “好了,明天我带你去美食节吃美食。”大丈夫能屈能伸,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她。 “可不可以多带几个人?”既然他都做好了请客的打算,不让他倾家荡产她就不叫阿沙。 “随你大小姐高兴。” “太棒了!” 阿沙得意忘形地勾住他的脖子,投入他的怀抱。才不到三秒钟,她就条件反射,意识到了什么。阿沙马上羞红着脸尴尬地离开他的怀抱。 萧兮桐锁紧她的腰。此刻的阿沙多了一份小女儿家的娇羞安静,脸上飞来的红晕让她美得不可方物。萧兮桐吞了口唾沫,嘴里顿感口干舌燥。 阿沙不敢轻举妄动,只觉得萧兮桐的脸越放越大,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唔……”阿沙手脚无力,一片茫然。 萧兮桐蜻蜓点水地在她的红唇上烙下一吻,紧紧地把她圈在怀里。这时候的阿沙文静而可爱,萧兮桐偷偷发笑。 不远处的光芒使陆夕颜如脱了魂般痴迷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的光……”就像有妖物附在她身上,她满目空洞地往前走,眼里只有那一缕凄艳的光。她要将她的光抱紧。 那是夏季竟宇,他在海棠花下跳街舞! 她痛苦一惊,将光扔在地上,她彻底清醒了! 尊严,爱情,她两样都要。为了爱情,她可以放弃一切,为了尊严,她将爱情牺牲,这就是陆夕颜吗? “我也不知道……”她喃喃自语,越退越远,直到看不到光芒。 遗留下来的人,看着消失的背影,他的精神也随之消失。 第六十一章 情窦初开的阿沙 晨曦披上华丽的轻纱,比往日更柔婉。 蔷薇佩着晶莹的水钻,不愿显得古板。 光亮了一室的装束。 陆夕颜穿着白色的睡衣,踮起脚尖,站在书架前挑书,就像舞台上的天鹅精灵。 “夕颜,我们今天去美食节吧?”阿沙站在落地镜前试衣,不忘在最后加一个诱惑性极强的前提,“萧兮桐学长请客。” 陆夕颜忙着从书架上抽下几本必要的书,没瞧见阿沙细嫩的脸上布满粉晕,薄如云烟,风吹即散。 “我决定这个月去松竹园的水榭,把这些书统统看完,”陆夕颜在阿沙的难以置信中将怀里的一叠书摊在书桌上,坚定地说,“我要为成奎的到来做好充分的准备。”她的繁华梦,成败在此一举。 “那我该找谁陪我?”万一又被萧兮桐吃了豆腐……想起昨晚那个淡淡的却极具诱惑的吻,阿沙的脸更红了。 “筱彤。”陆夕颜往盥洗室的方向努努嘴,也许可以趁机和好也说不定。 “她?”被拒绝可是很丢脸的事情,阿沙一个劲地给陆夕颜使眼色。 陆夕颜假装没有看见阿沙的眼神,直接走进盥洗室,对着正在洗脸的筱彤说:“筱彤,你今天没事的话,可以和阿沙去美食节,萧兮桐学长请客。” “我今天有点事。”筱彤慢下半拍地回应陆夕颜,在手心挤了点洗面奶。 “你有什么事?”好奇心可以杀死阿沙。 “我去接一个朋友。” “谁?我们的高中同学吗?” “网上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已经互传照片了,他说今天来看我。” 怎么是个网友!阿沙没兴趣地走回落地镜前,如果是高中同学那该有多好,她一定会撇下萧兮桐去和老同学叙旧情。 “筱彤……”陆夕颜若有所思地担忧,“你们去哪里见面?” “龙霞路。”那一带比较繁华,筱彤想要她的迷迭公子深刻地记住她这个红颜知己。 陆夕颜默不作声地走到阿沙身边,轻轻问道:“美食节是不是也在龙霞路?” 阿沙点点头,夕颜又在打什么哑谜? 陆夕颜抓住阿沙的耳垂附耳上去,认真低语:“我怕筱彤有事,你记得在暗中保护她。”阿沙会意地点点头,便忙着脱下刚换上的可爱小短袖。 “你和萧兮桐恋爱了?”陆夕颜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怀好意地揣测。这个丫头在这个早晨都换了好几套衣服了! 阿沙惊倒在床上的衣堆里,难道夕颜看到了昨晚的那一幕,还是她有读心术? “萧兮桐的动作未免太慢了一点。”陆夕颜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手忙脚乱地把书桌上的书装进拎包里。 “他昨晚吻了我一下,”阿沙陷入一片沉思,随即又利索地穿回刚脱下的小可爱短袖,说,“他肯定神经病发作了。” 陆夕颜掩嘴一笑,拿起拎包便往门口走去。阿沙从床上跳起来,喊住夕颜,把书桌上的水杯递给她。陆夕颜给阿沙一个拥抱,没忘嘱咐道:“记得保护筱彤。” 宿舍楼下的黑板上写道:阴有雷阵雨。 只是没有被谁关注。 蔷薇怒,芳菲节,为谁盛开。 白色的裙摆走过,相望无语,粉色点,白色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