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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来到这里的小半月里才知道这特么的都是扯淡。作为整个皇宫垫底的存在,不要说上头的主子娘娘,就是稍微有些权势的太监宫人,她们这些所谓的主子都要看他们的眼色过日子。 而她,是今年选秀才进宫的秀女,又是皇宫里年龄是最小的,这幅身体都没长好呢。争宠先不说,就凭着她长了一张有一二分似贵妃的脸就在皇帝看不到的角落里差点被整死,她都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怎么熬下去。 隔壁的哭声还在继续,姒锦有些心烦意乱,正要让云裳关紧窗户,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皇后娘娘懿旨 ,孙氏听训。” 这话音一落,不隔音的窗子里就听到旁边院子里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的动静。 想到这里,姒锦脸更白了,就连云裳都脚软的差点站不住歪倒在地上。 孙采女是被……拖着出去听训的! 第二章:亲,你不要命了吧? 一连半个月,都能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训斥声,这森森的等级阶级的残酷无人性的制度,让才穿来的姒锦装了半个月的鹌鹑。 不管上辈子是电视上,还是从小说中看到的,关于任何的穿越女大展神威一统后宫的传说,在这里全都没有任何的侥幸跟希望让她哪怕看到一点点的未来。 云裳小心心翼翼的掀起帘子悄悄地走进来,姒锦正托腮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声音就转过头来看着她。 “小主,听说要把孙采女挪出去。真是可怜,跪了半个月,说是把腿跪坏了,不能伺候皇上只能挪出去了。” 姒锦心头一颤,“就这么挪出去,也没人管管?” 除了每天听着凤寰宫中的大姑姑奉懿旨前来训斥孙采女,姒锦没有看到听到有任何的一个主子过来瞧孙采女一眼,甚至于连她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 就这样,立刻就被挪出去了。 挪出去的下场是什么? 经过大宫女云裳给她普及宫中规矩,挪出去就是扔到无人知道的偏殿等死去了。 嫔妃的职责是什么? 那是尽心尽力伺候好皇上。 不能伺候皇上的妃嫔那就是失职无用的,既然是无用的人,谁还愿意多照管你。 宫里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云裳看了姒锦一样连忙说道:“小主,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姑姑亲自来训斥,这后宫里谁还能管这事儿?” 说的也是,这宫里最大的就是皇后了。皇后让人来训斥孙采女,那就一定是孙采女犯了错,既然犯了错,就该当受罚。你出来说情,是在质疑皇后做错了吗? 亲,你不要命了吧! 跟孙采女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就被凤寰宫前来训斥了半个月腿都跪坏了比起来,姒锦忽然觉得自己好幸运。 说起来这身体的原主也是苦逼的人,大域王朝有点没人性,女子十三岁就要参加选秀。原主今年刚满十三,凭着较好的容貌一路从县府杀将出来到京都来参选。宫选的时候,因为她的容貌跟当今盛宠的贵妃娘娘有那么丁点的肖似,皇后大约是秉着恶心宿敌的心思,把她留了下来,而且初封就封了从五品小仪。 从五品小仪是个什么概念呢? 就是在后宫里不是人人都能去凤寰宫请安的,只有从五品以上才有这个殊荣。 皇后偏 偏给了姒锦这个品级,越发的证实了她的猜测,就是让她恶心贵妃的。 想想贵妃每天都要看着一张跟她有些相似的脸在跟前晃荡,那得有多恼火。没想到贵妃也不是个好惹的,没几天就让手下的李昭仪寻了她一个错处,然后一举告到了皇帝的跟前。 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呢,就从从五品小仪给一下子撸到了最末等的更衣。 这下好了,不用去贵妃面前露面,也就恶心不到她了。 要说之前姒锦还觉得不公平,这会儿看着孙采女凄惨的结局,忽然觉得贵妃娘娘真是高抬贵手。要是她也让人前来这么训斥她,每天让她跪着听训,这双腿估计也保不住,半个月的功夫,就把自己也给挪出去,再过一两个月,说不定就悄默声的就被人给灭了。 劫后余生的姒锦,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她如何才能在后宫里杀出一条出路来! 她不想跟孙采女一样,好日子以一天没过呢,就这么凄凉结局了。 第三章:跪还是不跪啊? 孙采女被挪出去的那一天下着大雨,隔壁院子里纵然是关着窗子,也能听到孙采女的哭泣声。后来就听不到了,据云裳打听来的情报,是被堵了嘴拖出去的。 为了这个姒锦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真不是她胆子太小,而是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小还是个主子,居然被一群奴才就这么拖出去,毫无尊严可言就算了,只怕这条命也够呛能活下去的。 隔壁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了孙采女哭泣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也让姒锦第一次感觉到了前途渺茫,她是得罪了李昭仪被迁居到了漪澜轩。漪澜轩名字虽然好听,但是这里的确不是个好地方,夏晒冬凉,住久了整个人都觉得要发霉了。 获罪的更衣,身边就只有俩奴才伺候,一个是宫女云裳,另一个就是太监陈德安。云裳跟陈德安是一进宫内廷府就分给她的宫人,除非是她把她赶走,否则她就要在自己这里耗一辈子伺候着。这俩人在宫里都没有后台,如果有的话也不会随着她这么落魄了,正因为这样反而让他们更加忠心。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姒锦有了前程,他们才能有前程。 大雨哗啦啦的下了一天,姒锦虽然有个成人的灵魂,但是这具身体才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没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资格,因此这一觉就睡到自然醒才肯起床。 隔着窗子,就看到外头陈德安正披着蓑衣往屋外扫水。云裳在一旁给他帮忙,两个人忙成一团,鞋子衣摆上全是泥水。姒锦又不是真的古时候的娇女,自己起来穿了衣服,她这院子里就他们仨人,雨水淹了院子,也没有人会来帮忙。 穿好衣服披了件大衣裳就出去了,因为她位份低所以待遇低,好衣裳平常也不能随意穿着,要留着等上头的主子见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穿。她身上穿的这件还是当初进宫的时候原主家里带来的,料子不是多好的料子,但是挺厚实,还有个风帽,兜在头上能挡雨。 看到她出来了,云裳连忙把她推回去,“小主,您可千万别下来,这里脏得很,哪能让人受这个累,我们俩一会儿就能弄完了。” 陈德安抹了一把汗连忙请罪,手里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漪澜轩本来地势没这么低,但是后来修了御花园之后,外头的大路抬高了,这边院子里一下大雨就积水,不把排水沟挖低一点水都淌不出去。雨还在下,就是下的小了一点,姒锦其实挺不愿意下着雨出来淌水,五月的天说不上冷 但是也不是夏天,在水里站久了手脚都冰冷冰冷的。 看着似锦一定要帮忙,两人也拦不住,而且这雨看着好像又要大了,这排水沟再不通开,这院子的水位越来越高,屋子里怕是要都进水。但是也不敢真的让姒锦干苦力,就让她在一旁搭把手递个东西拿着扫帚往外扫水。陈德安拿着铁锨使劲的挖着排水沟的污泥,云裳的头发都湿透了,陈德安挖出来,她就把它铲到一边去,满院子里一股子污泥的臭味。 虽然姒锦干的是最轻快的活儿,但是年纪小个子也不是很高,不一会的功夫额头上就见了汗。幸好他们的辛苦不是白忙,张德胜终于把最后一段给捅开了,院子里的水就哗哗的往外淌。 三个人对视一眼,许是因为这份同甘共苦不由得都笑起来。云裳扔下铁锨就连忙说道:“小主,奴婢扶您进去换身衣裳去吧,这天太凉,回头要是感了风寒可不好。”连个太医都请不来,真要是生了病就是最大的麻烦了。 姒锦的胳膊都是酸的,忙点点头,小风一吹,雨哗哗砸在身上,还真的觉得挺不舒服的。 “这里交给奴才了,保准一会儿就收拾干净,主子赶紧进去吧。”张德胜连忙拍着胸口保证。 正说着话,密集的雨声中,忽然就听到外头有急促的声音往这边走来。听着脚步声好像还不是一个人,院子里的三人就是一愣。正在这个时候,虚掩的院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呼啦啦的就进来一堆人。 领头的一个长身玉立,明黄衣袍,旁边的太监举着一把伞,雨落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姒锦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张德胜跟云裳一下子就跪下去了。云裳跪的时候还轻轻地扯了扯姒锦的衣裳,姒锦在看到衣裳的颜色也知道来人是谁了。只是看着脚底下满院子的污水,她这一跪下去,这身衣裳都完了。 跪还是不跪啊? 第四章:冒犯了李昭仪那位 漪澜轩里就三人,跪了两个,姒锦心里咆哮着,想着孙采女的下场,还是插香一样跪了下去。 雨水里头滚着泥,姒锦跪的地方是院子里积水最少的,但是还是就把裙子给湿透了,冷水浸到肌肤上,就觉得特别的冷。 “起吧。” 头顶上一个声音淡淡的传来,然后那一片明黄的一角越过姒锦,就大步的朝着漪澜轩的明间走了过去。 身后跟着的大群的太监立刻跟着皇帝进了院子,云裳站起身来连忙把自家主子搀扶起来。小声说道:“小主,奴婢扶您先去换身衣裳。”这一身的污泥,怎么面君?而且现在皇上忽然出现在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他们小主的机会! 云裳跟陈德安比姒锦还要兴奋,却还要压抑着,不能让皇上身边的人看出来。 姒锦这个样子不能见圣驾,而且这虽然是她住的地方,但是整个皇宫都是皇帝的。按照云裳给她普及的知识,现在皇帝进了她住的屋子,不经传召她都不能随意进去。 要候旨! 云裳扶着姒锦火急火燎的去更衣,陈德安就连忙去打探消息了。跟着皇帝来的正是大太监管长安,陈德安在管长安面前可递不上话,他要找的是管长安的徒弟和时意。 陈德安先滚回自己的屋子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裳,就跑去和时意面前刷存在感,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亲热。还拿出自己的积蓄递了个荷包过去表诚心,他得先打听出来皇上怎么会突然驾临漪澜轩。 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 要是好事儿,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多好一机会啊。这要是坏事儿,他就得跟小主说说,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皇上面前别乱说话免得招祸。 和时意瞧了一眼师父正在屋子里伺候皇上,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塞进袖笼里,这才看着陈德安透了一个话。 陈德安千恩万谢的,又连忙跑去姒锦那里通报。 姒锦已经在云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衣裳,正坐在铜镜前让她梳头,听了张德生的话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是到这里避雨来了。和时意肯定不会透露皇帝去了什么地反,为什么来这里避雨,但是这事儿跟姒锦没关系,这就等于是天上掉馅饼了,多好的一个机会。 陈德安都恨不能替小主去皇上面前刷存在感了,要是这次能让皇上心里把小主给记住了,就凭小主这张脸以后还愁不能翻身? 他们院子里就俩奴才, 人手不够,那边和时意已经指挥着带来的人劈柴烧水了。陈德安告了一声罪,又连忙去和意义面前刷存在感了。别看和时意只是管公公的徒弟,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在管公公面前提一句主子,说不定就有大造化了。 而此时进了屋的皇帝,在管长安的服侍下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冒雨送衣来的小太监在门口喘着气,总算是赶上了,要是让皇上穿着湿衣服,就是他们的失职。管公公一定会在事后让人开导他几板子,长长记性。 泡好了茶管长安亲自送进去,轻轻放在炕桌上,眼角就看到皇上正看着炕桌上的……那是什么东西? “皇上,茶来了。”管长安不敢再看,奉上茶就弯腰退在一旁。 萧祁看也没看管长安,就问道:“这漪澜轩住的何人?” 管长安方才在外头已经问明白了,这个时候立刻就回道:“回皇上的话,是今岁新进宫的小主苏更衣。”看着皇帝没什么印象,顿了顿,管长安又加了一句,“苏小主前些时候冒犯了李昭仪。” 第五章:给贵妃添点堵他也乐意啊 屋子里静悄悄的,萧祁蹙蹙眉,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这个得罪李昭仪的是哪一位,倒是李昭仪他是有些印象的。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太监,管长安瞧着皇上皱眉,便知道这件事情皇上想不起来了。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记住这样的小事儿。 因为李昭仪被贬为更衣的苏更衣,最好这辈子都别在皇上面前出现。之前管长安也没见过这位苏小主,虽然知道这场官司,可是谁让李昭仪比苏更衣受宠,这就活该她倒霉。 可今儿个因为避雨皇上闷头就直接进了这里,这可是老天爷的安排,跟他管公公没有关系。 更何况之前在院子里瞟了苏更衣一眼,他心里就跟明镜一样这位苏更衣为什么会在这里了。瞧那眉眼里跟贵妃倒是有几分相似,李昭仪就是贵妃的一条狗。说起来那位贵妃娘娘眼界高,呵呵,眼里可看不到他们这些奴才,能给她添点堵他也很乐意啊。 皇帝不开口,管长安也不能自作主张,瞧见他徒弟在门帘子外一闪,心里有数了,低声说道:“皇上,苏小主在外候见。” 能做到皇上身边大总管这个职位,管长安心里可有一把秤,在皇上面前他是哪位主子的坏话都不说一句的。但是,这个时候给苏小主行个方便,日后这位真的要飞黄腾达起来也得欠他一个人情。要是那没福气的,皇上都到跟前也没能翻身,也不值得他费心思了。 萧祁坐在大榻上,扫了一眼炕桌上的东西,心里也没想起这个苏更衣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只记得说她是个没规矩的。李昭仪的性子他是知道几分的,又想起方才苏更衣小小的人儿,一个主子跟奴才在院子里往外扫积水。 “传吧。” “是。” 管长安连忙打起帘子走了出去,帘子外头换了衣裳梳洗过的姒锦被云裳搀扶着等在外头。看到管长安出来,云裳连忙给他行礼,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公,皇上可要见一见我们主子,您老给行个方便。” 管长安笑眯眯的说道:“小主,请吧。” 云裳一点也没在意管长安没搭理她,满脸兴奋的看着自家主子,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姒锦心里也有些不安,看着皇帝跟前这个大红人的笑脸,心里不怎么有底。这里虽是她的院子,但是守在门口的太监就有四个,更不要说还有其他劈柴烧水,跑腿待命的,只看着这么多人,任凭是谁心里也得忐忑三分。 尤其是之前 经历了孙采女的事情,姒锦虽然没有被吓破胆子,可是也是真的被皇宫里的规矩给惊到了。虽然不知道管长安为何对她笑的这么开心,她还是本着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心思,对着管长安点点头道谢,“有劳管公公。” 管长安亲自打起帘子,请姒锦进去,云裳却不能跟进去,只能在门外候着,心里求神拜佛求老天保佑她们小主顺顺当当的,从今以后能一路太平,千万要入了皇上的法眼才是。 这是被嫌弃了啊 这间屋子姒锦也住了这么久,说起来是比初来乍到的皇帝熟悉多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外头那一溜燕翅一般的小太监,还是皇帝的气场果然是大,进了门就感觉到这地界好像不是她的了。 泪奔! 关于萧祁她不熟悉,身边伺候的云裳跟陈德安只是底层的奴才所知甚少,只知道皇帝是个性子很严谨,特别重规矩的人。 哎,纵观我大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凡是有这样性子的皇帝,那都是要做出一番成就的人。这样的人对美色需求不高,对权力才是真爱啊。 姒锦先为自己点了根蜡,长了一张倾城脸也没卵用! 莲步轻挪,腰肢直挺,垂着头,一步一步的进了屋,双手相叠置于腰间,稳稳当当的蹲下身去还能保持一个优美的姿势,真不容易啊。第一次见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臣妾请皇上安。” 萧祁坐在临窗的大榻上,就看到一团小小的人,脸上稚气未退,还要装出一副大人样,一本正经的给他请安。这会儿重新梳洗过后的人,比之前在院子里蓬头垢面瞧得仔细多了,看过第一眼之后,萧祁涌上心头的第一感觉是,朕的后宫什么时候选进来一个孩子!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萧祁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就看到姒锦还按照原样蹲在那里,许是年纪还小,蹲在那里有些支撑不住,摇摇摆摆的小模样衬上那张极力保持镇定的小脸…… 萧祁轻咳一声,“起吧。” 姒锦心里大骂,要是再不让她起来,她就真的要一屁股蹲在地上了。早上没吃饭,又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体力严重透支。要是搁寻常吃饱了,她还是能多蹲一会儿。 “谢皇上。”姒锦咬着牙站起来,这个蹲姿很坑爹,时间一长起来就容易腿麻。 萧祁看着姒锦白玉般的额头上都出汗了,脸绷的更紧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留在宫里了。就好像他是个色中饿鬼一样,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瞧着皇帝莫名其妙的脸就黑了,姒锦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心跳加速的厉害,她没招惹他啊? 鉴于对皇帝的属性还没有摸清楚,又知道他是个重规矩严谨的人,而且这具身体不具备争宠条件,身体都还没张开,还是个孩子呢。在这样的情况下邀宠无疑是一个十分愚蠢的行为,所以少做少说才是最明智之举。 关键是还没说没做呢,这脸就黑了,尼玛,皇帝的性子也真是奇葩! “坐吧。”萧祁看着姒锦战战兢兢的脸,难道他长得很恐怖吗?胆子这样小,连坐都不敢坐,到底是怎么李昭仪了? 皇帝怎么想也没想起来。 屁股挨到榻上坐下,整个人都觉得松缓了。在外头扫了那么久的水,早就累的腰酸背疼的,这会儿又顿了这么久,精神上还饱受璀璨,铁人也扛不住啊。 管长安托着茶盘走了进来,上头放着一盏新沏好的茶。 茶盘大红填漆描龙纹,五彩夔龙纹的茶盏,还有那芳香浓郁的茶香! 这些都不是她这里的物件,皇帝去嫔妃那里串个门,居然还自带日用品!!! 这是被浓浓的嫌弃了啊。 第七章:皇帝的笑点好奇怪 姒锦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就算是这样,管长安端过茶来,她也不能就这样干坐在那里,连忙起身茶盏接过来,轻轻的放在萧祁面前,然后又轻手轻脚的坐了回去。 管长安惊愕的看着已经空了的茶盘,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更衣居然抢了他的差事! 萧祁也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姒锦,看着管长安的模样如雷劈一般,今日被大雨加身的恼怒也散了些。嘴角一勾,对着管长安挥挥手。 管长安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忿的,但是在看到皇帝唇角勾起的笑容后,心里先松口气。紧跟着又想到,跟他管公公抢差事的这个是头一遭见啊,就算是皇后娘娘跟贵妃娘娘,也从不曾跟他一个太监在皇帝面前争*。 今儿个被一个小更衣抢了风头,不过看在逗笑了皇上的份上,就算了。 姒锦还没有摸清楚状况,刚才虽然这一主一仆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管长安那表情就跟被抢肉骨头的狗一样,她不就端了一杯茶吗? 还有皇帝居然笑了,笑个p啊! 皇帝的笑点好奇怪。 这一主一仆都很怪异,好歹姐也是看过那么多宫廷争斗的人,但是她真心没看懂啊。 她就端了一杯茶而已。 隔着窗子,就能看到打着伞来回奔走的宫人,现在似锦终于知道这些人在忙什么了。也不知道皇帝去皇后贵妃那里,要不要自带日用品。 哼! 她跟皇帝不熟,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题才是最安全的。但是显然不说话干坐在这里更加不对,可是如何优美的搭讪才能安全过关,这可真是一个技术活。 姒锦还没有点亮这个技能,一筹莫展。 老天把他送来这里,总算是没有抛弃她,就在姒锦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搭讪的时候,皇帝开口了,“这是何物?” 萧祁其实今天心情很糟糕,一点都不想开口。但是看着他的这个“小”嫔妃有点被吓坏了的样子,简直都要哭了,默了一下,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他也的确好奇,这桌上的东西,可怜她窘迫不过是顺便而已。 听到萧祁的问话,姒锦就往炕桌上看去,这一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桌子上放着的是昨天她闲来无聊,让云裳陪着她玩的跳棋。这个跳跳棋是改进版的,比较符合古代的行为法则,所以云裳学得很快,两人昨天玩了一整天都不带烦的,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但是,昨天玩的太嗨忘了收起来,皇帝一问,姒锦脑子里旋风般的旋转,嘴上却说道:“是臣妾无事打发时间的游戏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 有了这句登不得大雅之堂,想来皇帝不会问了,都不能上台面了,问了多掉份儿。 “哦?朕从未见过这样的玩乐之作,你说来听听。”萧祁颇有些趣味的看着桌子上比较简陋的……好像是棋吧? 他有些不敢确定。 姒锦脸都黑了,但是又不敢不回答,只能尽量的展现自己的想象,把这个东西说的好玩一点,这样总行的吧? “回皇上的话,这个是跳棋,其实玩起来很简单的,掷骰子走步数。书生遇到书院要读书就往前走,逃犯碰到将军要逃命就要往后退,和尚遇到寺庙进庙烧香往前走,若是碰到道观便要往后退,最后谁先走出去,谁就赢了。” 这个游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但是运气是一部分,也很考验人的智商,要算计着走哪条路是最划算的。 云裳跟她玩,十局要输八局,太爽了! 题外话: 【重要的事】加群看番外的亲们,好些人不知道怎么加群,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高深,大家问度娘哈,我一句话解释不清楚。加的是q、q群,不是微信群哈,微信群改天我也建一个,么么哒!另外小番外的更新频率是一星期一次,本文的小番外也会不定期上线,字数不多逗大家一笑,爱你们!最后,群号:香溢天下227、840、113,群里等你们,么么哒!! 第八章:好想吃肉 姒锦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姐至少知道上下五千年的理论知识呢。 氮素,为什么明明第一次下这种棋的皇帝会连赢她五局? 这不科学。 看着姒锦都要揪成一团的额头,萧祁笑吟吟的把最后一个子落下去,然后又赢了。 姒锦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瞪大眼睛看着萧祁,怎么可能呢? 萧祁这会儿心情特别美好,一肚子的怒火渐渐地消弭下去。他才不会告诉姒锦他是摇骰子的高手,想要控制走几步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看着她这样蹙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实在是很有些趣味。 管长安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就看到苏更衣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对面的皇上面带春风般的微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还真是小看了苏更衣啊。 皇帝这脾气就算是他伺候了这十几年了,也不敢在皇上生气的时候触霉头,面带愤色怎可侍君?可是瞧着苏更衣这样子俨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啧啧,真是傻人有傻福。 “皇上,午膳摆在哪里?”苏更衣这地方实在是太窄小了,皇帝在这里用膳太委屈了。而且按照皇上的性子,大约是要回崇明殿的,他不敢自作主张,只能来请示。 萧祁闻言看看天色,外面一团雾色,雨声淅淅沥沥的隔着窗子传来。苏更衣这里虽然地方窄小,但是胜在收拾的很是干净,窗台上白瓷美人瓶里还插着几朵鲜花,铜香炉擦拭的铮亮几能反光,还有残余的香气缭绕,对面架子上随意搁置着几本书,看来是经常翻阅都已经起了毛边,倒是添了几分古拙韵味。 “摆在这里吧。” “是。” 管长安退出去心里有些复杂的看了门外头等着的云裳一眼,这个苏更衣瞧着有些傻乎乎的,白长了一张好脸。跟皇上独处不想着怎么邀*,只知道盯着棋盘。可是偏偏皇上还就愿意留下来用膳,这破地方,真是委屈皇上了。 陈德安满脸带笑的蹭过来,对着管长安就行礼。满口的管爷爷叫着套近乎,那热情劲儿,就跟管长安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等到管长安说了备膳两个字,陈德安就跟听到了天籁之音一样,整个人都笑傻了。 管长安给了陈德安一脚,“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干活。” 挨了一脚陈德安一点都不在意,皇上留膳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这就说明他们小主这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这简直是铁树开花的大喜事儿。 自打被李昭仪告了一状贬到了这漪澜轩,他都觉得的没希望了,尤其是孙采女的事情,让他们主仆三个都战战兢兢的。 谁知道还有今天! 陈德安满心里都想着一定要办好这次的差事,一定要皇上记住他们家小主。拉着云裳就赶紧去把屋子再收拾一遍,看看那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在这里摆膳,摆的自然是御膳,丝毫不能马虎。 更衣的份例本来就少的可怜,姒锦又是得罪了李昭仪被贬的人,因此她寻常的份例被克扣的厉害。现在瞧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饭菜,整个人的眼睛都要绿了。 她好想吃肉! 第九章:胆敢看朕的笑话 漪澜轩里实在是太小了,搁现代也就是个一室一厅的格局,然后赠送个小阳台。漪澜轩其实分两部分,一个院子被一道墙分成两半,另一半住的就是被挪走的孙采女。 西梢间是姒锦的卧室,他们下棋的这地就是她起居室,赠送的小阳台就是起居室外面的隔间,是云裳活动的地方,放点东西什么的。 摆膳? 往哪里摆? 这可是个大问题。 皇帝一句摆膳扔下来,下头的人就为难了。管长安踢了陈德安一脚,回过头来看着这屋子也开始为难,这么窄小的地方还不如他住的地方能施展开呢。 屋子里姒锦到底是住了个成人的灵魂,听着摆膳两个字,除了能吃肉的兴奋之外,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地方太小,皇帝的御膳摆不下! 不过,她可不管,膳是皇帝要摆的,屋子也是他赐给自己的,没地方放碗盘,活该! 萧祁看着对面的姒锦,方才还阴云笼罩的小脸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会儿就眉开眼笑的。他发现自己这个小更衣有点……傻?总是傻乎乎的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不过这样的人心里单纯藏不住事儿,全都在一张脸上了。 等到管长安进来询问的时候,萧祁总算是明白了姒锦在笑什么,好大的胆子! 管长安心里那个忐忑啊,这辈子第一次当差这么窘迫,居然是皇上用膳摆膳的地方不够敞亮宽阔。这事儿也不能怪他,寻常皇上是很少去低位份的嫔妃那里,就算是去了,也只是喝盏茶,然后就走人。就算是让人伺候,也都是宣到合仪殿去,哪里能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委屈皇上的道理。 可今儿个这不是老天爷给撵的吗? 管大总管第一次束手无策了,他总不能凭空变出个院子来! 萧祁扫了一眼低着头使劲偷笑的姒锦,然后看着同样低着头恨不能有条缝钻下去的管长安,淡淡的说道:“随意些就成。” 管长安长长的出了口气,连忙退出去了。额头上满满的汗,他觉得自己方才好似有些眼花,苏更衣是在偷笑?不会吧,哪个主子斗胆看皇上的笑话的?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这边管长安出去了,等到萧祁再回过头来,就看到他那小更衣坐的可板正了。一张俏脸轻抿着唇,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棋盘,那认真执着的小模样,都让皇帝以为自己方才看她偷笑是花眼了! 这是想过来了 ,知道偷笑是不对的,赶紧的给自己找补呢! 说她傻,倒也还有几分机灵,就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萧祁发现自己没法治她的罪。 想想自己也笑了,跟一个小更衣叫什么劲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心怀郁气的萧祁,一连杀了姒锦三盘,看着姒锦逐渐乌黑的脸,这才心里又顺畅了。 胆敢看朕的笑话,朕看她的笑话还差不多! 可等到用膳的时候,萧祁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个小更衣! 第十章:苏更衣这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了? 纵然是简单点的御膳,也是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 只喝的粥就有三样,甜口的八宝粥,咸口的鸡丝粥,还有蚌珠米粥。除此之外还有面食花样就更多了,香酥油圈、炸三角、炸卷果、炸回头、还有萝卜丝饼、白马蹄。另外还有一个大攒盒的盒子菜,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细丝酱菜、青酱肉、五香小肚、熏肚、熏鸡丝。 这些都是最简单的开胃的,大菜在后头! 燕窝锅烧鸭子、青笋香簟炖肉、醋熘脊髓、糟鹿筋糟猪腰、滑炒鱼片、茄汁焖排骨、牛腩胡萝卜…… 自打来到这里,姒锦最委屈的就是这张嘴,御膳房送来的饭菜在她看来那都是喂猪的。许是因为得罪了李昭仪又被皇帝贬到了漪澜轩的缘故,每每陈德安去御膳房提膳,拿来的饭菜都是干巴巴的一碗米饭,然后配上各种凉透飘着一层肥油的好像是上顿剩下的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口吃的先保住命,但是每顿这样吃是真的挺糟心的。 这会儿看着这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姒锦都能察觉到自己眼放狼光! 没办法,馋的。 想她上辈子好歹也是混的有模有样的白骨精一枚,吃的喝的自然是从不委屈自己。自打来到这里,整个从天堂到了地狱,一到饭点就特别的惆怅! 有好吃的,而且这样的机会说不定这辈子只有一回,她自然是吃个痛快。但是当着皇帝的面,如何能在保持优美的姿态下吃到最多的肉,这也是个技术活。 萧祁保证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吃饭的场景,就见他这小更衣一筷子下去,三四片牛肉就没有了。再一筷子过去,那盘羊肉少了几块,松鼠桂鱼就捡着肉最厚的地方夹了下去,半边鱼肚子就空了…… 不要说萧祁,在一旁侍膳的小太监眼发直,整个人都傻了。轻手轻脚进来的管长安,也被姒锦彪悍的手法给惊得目瞠口呆。 苏更衣这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了? 姒锦吃着吃着觉得不太对劲,抬起头就看到对面仨人的神色,心里顿觉老尴尬了。这个时候也吃了六成饱了,就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的装淑女。其实方才她也一直挺淑女的,这不是饿狠了,速度快了点,瞧吧这些人给吓得。 就这样的要是扔到后世的旅行团,一准被饿的眼冒金星,脚底发软。随团旅游,抢饭吃是必备技能! 萧祁就看着小更衣瞧了他一眼之后,就不怎么敢吃了, 低着头一口一口的跟猫食一样,这是吓到了?瞧她瘦的身上没有二两肉,还跟着俩奴才在院子里干粗活,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刻薄的皇帝,但是嫔妃瘦成这样也令人很不喜欢。 这么小还是个孩子样,伸手夹了一筷子虾仁放进了姒锦的碗中。 姒锦就抬头看着萧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里外外透着皇帝你真是个好人的讯息。 不知道被颁了好人卡的萧祁,瞧着姒锦这满脸的感动,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糯米凤翅。 管长安悄悄地退了下去,在外间顿了顿脚步,看着那边摆着的苏更衣的食盒,抬脚走了过去。掀开食盒盖子,往里头一打量,心里就明白了。 里头摆了御膳,苏更衣的饭菜自然是不用上桌的。只是放在这个地方,苏更衣这里的奴才倒是个眼明手快的人。 只是东西摆在了这里,可是皇上要是不问一句,他管公公可没心思替苏更衣诉苦。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天天开心,爱你们(*^__^*)嘻嘻…… 第十一章:这么胆小的人也敢得罪李昭仪? 一直把皇帝送走,姒锦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整个人栽倒在大榻上,她要休息。 云裳放轻脚步走进来,看着小主靠在软榻上,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小主。” 姒锦合着的眼皮睁开来,半躺着的身体也坐直了,侧头看着她,心知她想问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的心思。 在这个重规矩的宫里,哪里有做奴才的敢直言问主子话的,不要命了? “可是有事?”姒锦满心里都在想今日短暂的相处,不知道会不会在皇帝那里留点好印象。她在这宫里能不能翻身全靠皇帝了,可是她今天只顾着吃了,哎,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少吃一顿会死啊! 云裳也是满肚子的话,但是不敢轻易问出来,只得拐着弯的说道:“中午的时候,管公公看到了您的膳盒。” “哦。”姒锦应了一声,看到了又怎么样?今儿个见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太监总管,以她这双火眼金睛她就瞧出来了,这一位绝对不是好糊弄的人。就算是让他看到了膳食盒子,这人也绝对不会主动在皇上面前说什么的。 除非皇上问起来。 可是皇上会问吗? 一天那么多的公务要处理,后宫那么多的美人能悦目,她这里皇帝说不定转眼就忘到了脑后了。 *** 崇明殿。 萧祁搁下毛笔,转动手腕休息一下,旁边管长安立刻就奉上茶来,小心翼翼的避开桌子上的折子,放在空档处。 “苏更衣跟李昭仪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管长安从漪澜轩奉驾回来后,就赶着让人把事情给打听清楚了。皇上不一定会问,可是万一要是问起来,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失职。 听着皇上果真问起,管长安心里先松了口气,好悬,幸好他让人查了。这个时候就垂着头上前,开口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让人查了查,说是苏更衣言语上冲撞了李昭仪,惹得李昭仪发了火,怒斥苏更衣没规矩。” 后来李昭仪借着侍寝的机会,就给告了黑状。皇帝从没见过苏更衣,当时也没当回事儿,瞧着李昭仪眼泪汪汪的诉委屈,就把苏更衣给贬了。从五品小仪一口气给撸到底,又把人扔到了漪澜轩,这也真是够倒霉的。 但是管长安这人聪明着呢,此时回话绝口不提皇帝下令贬人的事情,张口闭口全都是李昭仪如何如何,就是这事儿有人做的不对,那绝 对不是皇上。现在显然皇上对苏更衣有些兴趣,那么倒霉的只能是李昭仪了。 呵呵。 瞧着皇上好像对苏更衣有些兴趣,立时又把膳盒的事情给讲了一遍,就看到皇帝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管长安心想,这可不是咱家针对李昭仪,谁让她没赶上老天爷撵人,把皇上撵到您那里去。可偏巧,偏偏给送到了苏更衣面前。 啧啧,这运气,简直了。 萧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良久才说道:“把宫里的舆图拿来。” 管长安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耽搁,弯腰回道:“是。” 管长安脚下安了风火轮一样,把舆图找了出来,擦拭的干干净净,这才双手捧到皇上面前。 萧祁将舆图打开摊在桌子上,找了找,这才找到了漪澜轩。 这地界都到了后宫边缘上了,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今儿个主仆三人在雨中通水的一幕。眉头轻锁,他是把人给贬了,但是也没说给扔到这种破地方去。 这地方哪能住人? 眼睛在舆图上扫一遍,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进宫就遇到这种事情,想起她吃饭时一副吓破胆的模样,脸色就越黑了。 这么胆小的人,也敢冲撞李昭仪? 倒是苏更衣那眉眼间的模样,让皇帝若有所思。 第十二章:长乐宫真是个好名字啊 崇明殿里萧祁拿着宫里的堪舆图仔细看着,一旁管长安静静地立在那里根木头桩子一样,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门外的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大殿里有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进来点了灯。隔着厚重的帘子,就看到了他徒弟和时意的身影一闪。管长安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还在看图,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和时意一看他师父出来了,忙迎上来满脸带笑,“师父,敬事房那边来人了一直在等着呢。” 管长安看着和时意这个时候在他跟前说这话,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拿了别人的好处。不过今儿个这闲事他可不打算管,皇上正忙着呢,哪有时间见敬事房的人。更何况下头这些小兔崽子个顶个的巴不得能替了他在皇上面前服侍呢,别看一口一个师父叫的亲热,隔着一层肚皮谁知道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管长安呵呵一笑,瞅了一眼和时意,慢慢悠悠的说道:“那就等着吧,没看到皇上还忙着,就是我都不敢出声打扰,且等着吧。” 听着话音和时意就不敢说别的了,连忙笑道:“是,是,等一会儿也不算什么。师父您老家辛苦了,我给您揉揉肩?” 知道和时意故意这样说巴结他,管长安也作势的踢他一脚,半骂道:“赶紧滚吧。” 管长安没再理会和时意,转身又进大殿当木头桩子去了。 等到管长安没影了,和时意心里骂了一声,总有天小爷得了皇上的青眼,也让你给我端茶递水洗脚叠*,什么东西,呸! 凡是进宫当太监的,那都是断子绝孙的人,这一辈子不能继承香火,所有的心思都在怎么出人头地上了。当今是个性子严谨的人,身边使唤的这么多年不知道换了几茬,但是管长安愣是在这个窝里没动一动。就这份本事,就值得整个皇宫的太监高看一眼。 和时意凭着自己一股子聪明机灵劲儿,在崇明殿慢慢的混出头来,后来又费了姥姥功夫拜了管长安做师父,这才混了个二把头。做梦都想替了他师父在皇上跟前伺候,可惜皇上还是爱使唤管长安,这也让他十分的郁闷,一直想着有机会出头才好。 可这机会,哪有那么容易呢? 回了配殿,敬事房的小太监唐庆生就忙迎了上来,满脸的笑容看着和时意,“和哥哥,怎么样,皇上要翻牌子吗?” 和时意正没好气,就看着唐庆生说道:“等着吧,皇上正忙着呢。” 唐庆生一听也不敢闹 ,就忙说道:“是是,等一会儿也不算什么。”可是等的时间久了,急匆匆的翻了牌子,后宫的主子们来不及把自己捯饬的漂亮了见驾,又得怪到他们头上去,做奴才的真不容易。 和时意坐下后,就看到另一个一直没开口的小太监垂着头,手里一直端着一个盖着大黄绸子的托盘,绸子下面端端正正的摆着一排的绿头牌。材质不同,排序不同,那排在第一位的便是便是长乐宫的贵妃娘娘。 长乐宫,这是个好名字啊。 题外话: 两更完毕,童鞋们的留言推荐跟上啦,爱你们(*^__^*)嘻嘻…… 第十三章:这回有好戏看了 大殿里静的落针可闻,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管长安就有点站不住了,这晚膳的时辰也到了,外头还有敬事房的人候着,再这么拖下去,他就该落个不尽忠职守没能及时提醒的罪名了。 心里想了想,就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在御案前两步的地界站住脚,低声说道:“皇上,天晚了,该用膳了。” 萧祁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往旁边的水钟看了一眼,这才惊讶的说道:“这么晚了。”都酉时末刻了,没想到一看就看了这么晚了。 管长安笑了两声,就看着皇上,“敬事房的人还在外头候着。” 萧祁一愣,随即挥挥手,“让他们回吧,朕今日在崇明殿歇了。” “是。”管长安退了出去吩咐,门外头就有敬事房的小太监在远处踮着脚看着,一看到管长安出来,连忙一溜小跑过来,扎腰就行了大礼,“奴才唐庆生,给大总管请安。” 管长安是个明白人,对下头的这些小崽子们,除了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其他的他是从来面不辞人,笑米米的说道:“回去给你们管事的说,今儿个皇上歇在崇明殿,让他回了吧。” 唐庆生连忙谢过了管长安,一溜烟的就跑了。 正要回去,御膳房的人就把他给堵住了,这才想起来还没叫膳呢。连忙进去请示了,又回来对膳房的小太监说道:“摆膳吧。” 那小太监得了令就跟脚下生风一样往御膳房传话去了,皇上的膳食都是有定例的。除非今儿个皇上开口点个新鲜菜,不然都是照着膳食单子做,这都是祖上的规矩下来的。 来回窜了好几趟,这次一进殿门,就听着皇上对他说道:“明儿个把颐和轩给收拾出来,看看还能不能住人。” 管长安一听这个名字,心里就想咯噔了一下,前些日子他还打从那里过去,当时倒是顺脚进去瞄了几眼,这个时候正好能回上话,就连忙说道:“说来也巧了,前几日奴才正好打从那里过,就进去就进去看了看。颐和轩是去岁贺贵妃生辰才修葺过的,里头倒是收拾得很干净,要是住人的话,只要把里头的几间屋子擦洗一遍就成了。” 萧祁没想起来修颐和轩跟贵妃的生辰的有什么关系,就抬头看了管长安一眼。 管长安立刻又说道:“当时皇后娘娘是想把颐和轩给收拾出来摆戏用的,后来没用上,但是也准备出来了。”颐和轩这个地方不大,五间正房,院子倒是宽阔正好能搭个戏台,大家坐在屋子里就能 看戏。 收拾颐和轩主要是这里距离崇明殿不是很远但又不很近,在这里唱戏既方便皇上过去看戏,又不会因为唱戏的声音扰了皇上的圣听。皇后娘娘选的这个地方倒是正合适,只是后来贵妃有心跟皇后唱对台,跟皇上撒娇就直接把戏台摆在了长乐宫。 现在想起来,去岁皇后娘娘为了这个脸色好几天都是阴的。 这下头的小事儿,萧祁不太清楚,后宫有皇后,听着管长安的意思,这个颐和轩倒是还曾生过事儿。不过他也没心思问这个,就直接说道:“那颐和轩先收拾出来吧。” “是。”管长安心里转了几个弯,慢慢的就捉摸出来,从漪澜轩回来皇上就看堪舆图,这会儿又让他待人收拾院子,只怕是给苏更衣准备的。 啧啧,没想到傻乎乎的苏更衣还真的入了皇上的眼。 这个颐和轩虽然不是个大殿,但是惦记着想要来住的人可不少,谁让这里距离崇明殿近呢。 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 第十四章:皇帝的智商是不是掉线了? 要说这几日最令人侧目的事情,非苏更衣迁宫不可! 这可真是开年来最大的新鲜事儿了,要说起这个苏更衣,宫里头就没人不知道的。 先是受封从五品小仪一时风头无两,新进宫的秀女中没有哪个的风头能盖过她去,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新进宫的秀女,寸功未建,既无子嗣之功,又无资历傍身,得了皇后娘娘青眼就封了个从五品,怎么能让人服气。 偏偏这个也是个倒霉鬼,鸿运到头又触了霉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李昭仪,一下子就被一撸到底贬了更衣,更是迁去了又偏僻又荒凉的漪澜轩。听闻前些日子跟她一墙之隔的孙采女还犯了事儿被挪出去了,这倒霉劲儿也没谁了。 大家都认为这位上头有个贵妃昭仪压着,万万是不能翻身了。但是,人不给机会,老天爷给机会啊。 偏偏就让她遇上了淋了雨的圣驾。 那颐和轩是个什么地方?当今继位以来就没把哪个嫔妃放那么近的。颐和轩比起宫里其他宫殿来当真是不值一提,五间屋子的地面,就院子大了些。不要提皇后娘娘住的凤寰宫,也不提苏贵妃的长乐宫,就是李昭仪的倾香殿,颐和轩也比不上一个角。 但是,这颐和轩是宫里的宫殿中距离崇明殿最近的。就凭这个,贵妃娘娘都想住到颐和轩去,可是皇上不开口啊。 让苏更衣捡了个漏! 这运气简直了。 就是这个重获圣心的苏更衣翻了身,就不知道昭仪娘娘能不能睡安稳了。 外头议论纷纷,正忙着搬家的姒锦也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呢。管长安来走了一趟传了口谕,就让人收拾他的东西,跟狗撵一般的往颐和轩跑。她都不知道颐和轩是个什么地方,可是看着云裳跟陈德安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她再傻也知道这个地方可能是个好地方。 她身边总共就俩伺候的人,一个忙着收拾外头,一个忙着收拾屋里,门口还杵了个管长安跟门神一样镇宅。 满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等忙完了她再问吧,反正是好事儿就行。这漪澜轩她是真不愿意住了,又阴又凉夏天还好说,等过一两个月到了秋天冬天就要遭大罪了。 冷啊。 就是有点可惜,花大力气通开的水道,没等到下第二次雨瞧瞧成果,有点可惜了。 之前迁来漪澜轩是个晦气事儿,那是从高处往低走。现在迁宫那可是大喜事儿,从低往 高走,而且是管长安亲自来帮她迁宫,这是多大的脸面啊。 姒锦这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还是有当*妃的潜质的,就跟皇帝下了几盘棋,吃了一顿饭,好感没刷多少,居然还能换了一处大院子! 她都有点怀疑皇帝的智商是不是掉线。 颐和轩里外五间的地面,院子宽阔疏朗,都能做个大型的羽毛球场了。站在院子里,瞧着飞檐斗拱气派阔气的房子,又想起漪澜轩,比起来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姒锦激动地都要内牛满面。 冬天不用怕阴凉了,瞧着这一排大窗子,都是靠着院子临光的,那叫一个敞亮。 真正有种贫农翻身做地主的即视感。 管长安瞧着苏更衣激动的样子,心里还真有些瞧不上,这小家子气一看就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不过,该办的差事还是要办好,心里怎么想面上一点也不露,笑米米的走到苏更衣面前,然后说道:“小主,接旨吧。” 题外话: 二更完毕! 第十五章:贵妃娘娘一如既往的盛宠啊 不仅搬了大院子,还升了一级成为了八品采女,幸福来得太突然,姒锦一晚上都跟做梦一样。 外头人人都道姒锦这是走了狗屎运,也都认定了,必然是她在皇上在她那里躲雨的时候入了皇上的眼。一边心里暗骂她是个狐狸精,一边又羡慕嫉妒她的运气。 这边还在火急火燎的收拾新屋子,然后皇后娘娘的赏赐先到了。紧跟着贵妃娘娘的也到了,后头一溜的嫔妃都前后脚的送来了贺礼,这里头只有皇后娘娘跟贵妃的能称之为赏赐,其余的嫔妃只能算是贺礼,不敢称赏。 云裳又给姒锦普及了一把宫中基础知识,自认为带有穿越优越感的姒锦又被现实糊了一脸狗血。 这一茬茬的人来人往,屋子别收拾了,只是谢恩谢礼姒锦都觉得腰都要断了。 难怪这宫里人人都要往上爬,不然深处宫中最底层的美人啊,见谁都要弯下腰,动不动的就下跪,膝盖也伤不起。 颐和轩这里地面宽阔,比漪澜轩不知道好多少。这也就意味着陈德安跟云裳的工作量也得加大,每天这洒扫就要花许多功夫,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从漪澜轩过来,其实姒锦的行礼真是少得可怜,也就是两个箱笼顶了天,里头好些东西都是进宫后皇后赏的。 现在看着这些东西,姒锦估摸着,这是皇后娘娘想要打扮她好让她跟贵妃别苗头。只是没想到,这边一个大招没出呢,她就先被贵妃跟前的蟹将给撂倒了。 这么看起来,皇后有点弱势啊。 鉴于这张脸已经被天然归类到贵妃敌人的阵营里,没有自主挑选的权利,姒锦对自己的前程有着万分的担心。 天空飘来五个字,这些都是命啊! 管长安宣完旨人就回去复命了,陈德安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定,云裳在屋子里也忙的滴溜溜直转。虽然屋子已经是打扫干净的,但是箱笼带来的摆设要一一摆上,姒锦的衣裳首饰要规整,还要忙着把送来的礼物记档录到册子上。 姒锦不会写繁体字,整个一个眼抓瞎,她也就动动嘴而已。 瞧着云裳都要忙成陀螺了,她就把整理妆奁的活儿给揽了过来。打开自己的妆奁匣子其实里头的东西少的可怜,更衣的份例就别提了,能戴上头的首饰都是素银的。就算是到了采女,份例内廷府那边还没有发下来,妆奁盒里最贵重的还是皇后赏她的几根钗环。 但是那是小仪的位份才能戴的,现在只能在妆奁盒里躺尸, 中看不中用。 这边萧祁听了管长安的回报只淡淡的点点头就继续批折子了,管长安瞧着皇上这态度,也不敢肯定皇上这是把苏采女放到心上还是没放到心上啊? 你说没放到心上吧,把颐和轩这院子给了苏采女,不是他管公公眼皮高,这地方贵妃娘娘都想住进来那可不是说假话。你说放到心上吧,可是这会儿又不管不问的,捉摸不透啊。 萧祁放下手中的笔,手腕上沾了些墨汁,头也不抬说道:“打水来。” 管长安连忙亲自兑了温水端进来伺候皇上净手,等到忙完了这才说了一句,“皇上,敬事房的人在外头候着呢。” 今儿个皇上会翻谁的牌子? 苏采女迁了宫又升了一级,按理说皇上应该去看一看的。 “摆驾长乐宫。” 管长安心里呵呵两声,得,贵妃娘娘一如既往的盛*啊。 第十六章:这事儿可有些意思 宫斗技能还没点亮,就先被炮灰了一次的姒锦,在听说了昨晚上皇帝翻了贵妃的牌子,也没多大的感觉。顶多就是祈祷着贵妃现在千万别惦记着她,目前战斗力为渣的银啊,经不起贵妃的一个手指。 更何况,就这身体才十三岁,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先长大。说起来古代真没人性,十三岁就嫁人,也够*的。万一的万一要是受了*有了孕,这真是分分钟一尸两命的节奏。 所以,姒锦现在可不打算卷到后宫这一滩浑水里去,她就想在旁边看个热闹,先努力平安的长大再说吧。 姒锦先天性比较乐观,这也没办法,穿成了皇帝的小老婆,就算是每天板着晚娘脸,这日子也得照过。本来就够倒霉了,何必自己再给自己添堵,人生如此艰难,该放过自己的时候,就高抬贵手吧。 成了采女依旧没有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资格,再加上她迁宫的第一天,皇帝却翻了贵妃的牌子,这也让大家猜不清楚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姒锦被贬虽然是李昭仪下的手,但是这满宫里谁不知道李昭仪是贵妃的狗腿子。要说这里头没有贵妃的意思,谁也不信。就在姒锦迁宫又升级的时候,人人都想着只怕是皇上对贵妃有些恼了,不然不能这样做。 可是转眼间皇帝又翻了贵妃的牌子,这也让大家的猜测又落了地。 不过经过这一次,不管是贵妃还是李昭仪,都好像对姒锦失去了兴趣,自打她到了颐和轩就没找过她麻烦。 当然,一来是因为姒锦自己是个聪明的,无事绝对不出颐和轩一步。出去个个的位份都比她高,见人就要跪,穿成小老婆是没办法改变的,但是上赶着给人下跪这个她真心做不到,所以她成为了大域王朝后宫第一个鼎鼎有名的宅妃。 二来,贵妃也摸不清楚皇帝的心思,不知道对姒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敢轻易下手了。贵妃不开口,李昭仪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一来姒锦这里反而成了个真空地带。 一转眼夏去秋来,马上都要到中秋节了。 扳扳手指算一算,姒锦也有两个多月没见过皇帝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把她仍在颐和轩就好似忘了她这个人一样。 但是,这并不妨碍姒锦关起门来过惬意的小日子。托了皇帝的福气,虽然她现在还没圣*,当然姒锦现在也不求这个,可是御膳房那边也不敢跟以前一样怠慢了。饭菜上虽然还是并不怎么精致,好歹算是能入 口,偶尔塞点小银子过去,还能点一两个菜解解馋。 现在对吃的,绝对比对皇帝有兴趣。 “中秋节阖宫的嫔妃都要去凤寰宫,小主这次您可要上点心啊。”云裳对于自家小主的不上进真是无可奈何,千叮咛万嘱咐,这中秋节也是个机会。虽然可能座位会被派到门口最偏僻的角落,但是好歹也能见皇帝一眼。 说不定皇上见到他们小主就能想起以前的事而来呢。 姒锦兴趣却不大,她脑子转的是另一件事情。今儿个陈德安去御膳房提膳,提到了贵妃身边的大太监茅东林鬼鬼祟祟的亲自提了一盅汤走了。 这事儿可有些意思。 题外话: 二更完毕!大家不要往【推荐】【留言】【收藏】一条龙啊,爱你们(*^__^*)嘻嘻…… 第十七章:人家白给你好处啊 中秋节是宫里的大日子,提前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阖宫上下喜气洋洋,宫人们的脸上都带着大大的笑容。 姒锦最大的感觉就是,饭菜质量直线飙升,而且偶尔还会有赏菜加餐。 当然,这赏菜是皇后娘娘赏的,也不是只赏给她一个人,可是能有好吃的还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云裳最近最为难的就是,到了中秋节她们小主穿什么好呢? 既不能越了规矩,又能穿的出彩,真是有些为难人。 实在是小主的库房里没什么好料子能裁衣。 太穷了啊。 陈德安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在御膳房各种套近乎,各种攀亲近,没脸没皮的往前凑。 他也没办法,谁让他跟了一个爱挑嘴的主子。不过,一来二去的真的慢慢的打好了关系,有的时候也能拐着弯的知道一些消息。 就比如长乐宫这事儿。 姒锦看着陈德安,脸上一脸稚气的她,实在是没有什么主子的威严可说。但是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道:“我现在不过是个采女,你要是真的犯了事儿,我连自己都保不住,你就更加保不住了。打听消息可以,但是可别把自己折进去了。你心里也明白,到时候我是没办法救你的,我也不会救你。长乐宫的事情,你就当没看到没听见,不管谁跟你说什么,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陈德安本来是想邀个大功的,这个消息打听来的不容易。但是被小主这么一兜头的浇了盆凉水,到让他从兴奋中慢慢的静了下来。 细细一咂摸,就品出些味来了。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跟的小主有些傻不楞的,整天只知道吃,也不想着怎么邀*。现在听着这话,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他们家小主这是茶壶里头煮饺子,心里有数呢。 挨了一顿训,一点没觉得委屈,反而更加忠心了。跟着这样心里明白的主子,才有前程啊。 “奴才记住了,小主放心,奴才这双眼睛可不敢乱看,这张嘴也不敢乱说。” “你去忙吧,这么大的院子也辛苦你了。”升了采女的位份不假,但是身边的伺候的人却没多,还没到那个品级。所以这么大的院子,把卫生搞好,陈德安整天也是猴累猴累的。 “奴才不敢称辛苦,都是该做的分内事儿。” 姒锦笑了笑就让陈德安下去了,旁边的云裳这才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小主 ,凤寰宫的大姑姑让跟前的小宫女来送信,说是让奴婢过去一趟。” “什么时候的事情?”姒锦靠着软枕随口问道。 “就方才的事儿,陈德安进来一打岔,奴婢没来得及说。” 姒锦就皱了皱眉头,她其实也不愿意跟凤寰宫有什么太深的牵扯。受了皇后的恩惠,就要报答人家,人家白给你好处啊? 怎么报答呢? 皇后肯定是想着她去对付贵妃,现在她没资格,但是谁又能保证以后没资格,皇后倒是深谋远虑。 “那你去吧。”姒锦叹口气,她也不敢不让云裳去啊。 只盼着皇后别真的想要利用她在中秋节生事儿才好,不然一后一妃打架,她这个小小的采女招架不住。 第十八章:不敢不给皇帝面子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匹匹的料子,映的满屋子生辉,姒锦却直叹气。 她果然没有想错,皇后的确是存了心思让她给贵妃难看。说起来她现在这个年龄,这个身体,就算是真的承*比起贵妃来也是不足。一个还没长成的孩子,怎么跟贵妃那种水蜜桃人般的人相较? 皇后也不是真的跟贵妃争这个,她就是想要让她打扮的体体面面的,然后大家看着她有那么一二分肖似贵妃的脸,这乐子就大了。 看着个宿敌冒牌货取乐,多下贵妃的面子。 云裳看着小主不开心直皱眉头,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自打她去了凤寰宫然后把这些料子带回来,不要说她们小主,就是她也直跺脚。 可又不敢不要。 “小主……” 姒锦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既然是皇后娘娘赏的,就赶着把衣服做出来吧。”停了一停,又加了一句,“中规中矩就行。” 一面是皇后,一面是贵妃,她夹在中间,当真是左右为难。 都成人肉馅饼了。 “可是,童姑姑说让您穿的精神点。”童姑姑就是凤寰宫里的大姑姑,满宫的宫女都怕她,也就是贵妃跟前的花姑姑能与她别一别苗头,却也不敢太过分。 姒锦脸就黑了,闷不吭声的不说话。 云裳大气都不敢喘,她都要哭了,能怎么办呢。童姑姑拉着她的手,细眉长眼的人带着柔和的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敢反驳。她又不是贵妃跟前的花姑姑,不过是跟了个采女小主。要是她敢说一二句不中听的,童姑姑眨眼间就能把她给办了,小主也救不了她。 表忠心,也得先有命活着才成啊。 “那就做吧。” 听着小主这句话,云裳这才从心里动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又说了一句,“等到中秋那天咱们晚点过去,奴婢提前打听好您的座位,尽量别碍了贵妃娘娘的眼,想来不当面对上,贵妃娘娘也不好为难您。” 这话说得挺好,可是皇后会容她这么自在的躲了贵妃? 姒锦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 正要往外搬这些料子,免得在这里继续刺小主的眼,才掀起帘子来,就听到外头喊,“皇上驾到!” 云裳一惊,连忙把料子又扔回桌子上,扶起她们小主就往外走,到了门口直直 的跪了下去,迎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姒锦不知道这个时辰皇帝怎么过来了,而且她都有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后宫这么多美人儿,忘了她也不稀奇。 可毫无预兆的皇上就到了。 姒锦可不敢小看萧祁,谁知道这位心里又在盘算什么呢。 “爱妃起来吧。” 姒锦就看到眼前伸过一只手来,略有些惊讶,但是还是从善如流的把自己的手放进那大掌中,不敢不放啊。 皇帝虚扶你一把,这是给你面子,你敢不给皇帝面子,活腻歪了吧? 姒锦想好好地活着,所以心里不自在也还是把手放了进去。 虐哭! 题外话: 二更完毕! 第十九章:从头到脚戳着俩字:渣男! 萧祁一路牵着姒锦的手往里走,姒锦其实想挣开来。这手不知道牵过多少人了,说实话啊,她真有点嫌脏。 既然穿到宫里成为了皇帝的嫔妃,这职业升职前景难,职业危险大,且不能离异,随时还有被降职赐死的危险。她又偏偏在皇后一手主导下,做了贵妃的敌人,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势必要有皇*加身才成。可是这两个月来在颐和轩姒锦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能在后宫里一路笑到最后!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生个儿子,然后风风光光的成为太后! 到那时候,就连皇上都要孝敬她,她还需要看谁的脸色过日子,想想都觉得兴奋得不行! 姐穿越不仅能睡皇帝,还能做太后,这才是人生大赢家啊! 可是,这事儿有几个最大的难难度。第一,首先要能生出儿子来,生儿生女这个她说了真的不算,要凭运气。第二,生了孩子不仅要好好的养大,还要被皇帝喜欢看重,能成为储君之选。第三,也是最难的,如何能护着儿子一路笑到最后。 归根结底,还是要有皇*! 这让姒锦很郁闷。 第一条都还距离她遥遥无期,嫌弃皇帝也没本钱啊。 幻想太美好,现实太残酷,冷静一下回到现实中,姒锦还是乖乖地任由皇帝牵着她的手,一路走进了屋子里。 正当中的圆桌上摆着那几匹缎子格外的晃眼,想要忽略都不可能。姒锦就看到皇帝的眼睛在那缎子上顿了一顿,她的嘴比脑子快,不等想明白,就已经先开口了。 “中秋节快到了,皇后娘娘隆恩赏了臣妾几匹缎子裁衣裳,臣妾正想着怎么裁呢。” “哦?”萧祁淡淡一笑扫了那缎子一眼,然后才说道:“爱妃打算怎么裁?” 随着皇帝斜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姒锦这个时候其实想不想的都没什么用处了。她就是一个小采女,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一个也得罪不起。皇帝这个时候问她这话,估计也不是真的想问她怎么裁衣裳,不过是想要知道她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大小老婆为他争风吃醋,他还一脸兴趣盎然的询问另一个小老婆,从头到脚戳着俩字:渣男! 大写,加粗!!! 姒锦也没装,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还没想好计策呢他就来了。 抬头看着皇帝,她略有些不安的说道:“臣妾……臣妾还没想好。”说完就垂着 头,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力气大的骨节都凸出来了。 还是装可怜吧,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要扮白莲花。 人艰不拆。 瞧着他这个小采女一双眼睛带着几分胆怯,好像这些缎子会扎人一般,萧祁就忍不住想起了前些日子她被贬到漪澜轩的事儿。 看来那件事情让她吓破胆了。 说来也是,皇后跟贵妃斗法,她一个小采女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一个也不敢得罪,可不是要胆战心惊吗? 想到这里,萧祁就黑了脸。之前的事儿他不管,但是现在他把姒锦给挪到了颐和轩,皇后怎么还想着拿她做筏子。 这是没把他看在眼中,皇帝很不高兴! 题外话: 中国作家网2015年第四季度网络小说榜正在投票,第二页倒数第三排《锦绣盈门》某香的小说上榜了,希望大家能投出宝贵的票数支持啊,因为不能发链接,大家直接搜前面几个字,百度上就能找到了,谢谢大家了,爱你们! 【推荐】【留言】【收藏】一条龙大家不要忘记哦,《江山为聘》番外三已经在群里发了,大家可以看了哈。群么么哒,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爱你们! 第二十章:朕居然比不上几盘棋! 姒锦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的神色慢慢的乌云罩顶,然后就跟掺了墨汁一样,让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是生气她收了皇后的东西? 可是她也不敢不收啊,皇后赏赐下来的,难道还能容她说个不字? 想想皇帝应该没那么脑残,这种事情都怪到她头上。可是那是为什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仔细琢磨倒带一样把之前的情景捋了一遍,好像她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儿。 说起来,摸不清楚顶头boss的性情,真是虐心啊。 一不小心就踩了雷点,然后她还不知道在哪里踩的,想要避着点都没机会。 还有比这更虐的吗? 就好比你刚应聘到一间跨国公司做ceo的大秘,时时刻刻都要揣测上司的心思,努力保住自己的饭碗。姒锦就感觉自己现在就跟那秘书一样,朝不保夕的,╮(╯▽╰)╭ 都穿越了,还要体会一把职场心酸,也不容易啊。 自己想的太入神了,脸上的神色就忘了遮掩。萧祁一转头就看到姒锦细细的眉尖几乎都要蹙到一起去,肉嘟嘟的脸上带着一副郁闷样,好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那眼睛里还有几分忐忑不安的局促。 这是自己一不小心又吓到她了,这胆子怎么这么小? “既然是皇后赏的,你就好好的收起来吧。” 姒锦闻言连忙起身福了一下身,“是,臣妾记住了。”可是好好的收起来,这就是皇上不喜她裁成衣裳穿出去的意思,那……皇后怪罪下来怎么办? 这一瞬间,姒锦感觉到了来自皇帝的森森恶意。 一看姒锦的脸色就知道她想歪了,萧祁也不说透,挥挥手让人把东西都收下去,就拉着姒锦玩棋。姒锦一腔郁闷,把这股子邪火全都泄到棋盘上了,一路冲锋过阵的连赢五六局。 萧祁挑挑眉,看着姒锦眉宇间的郁气这会儿都散了,他就放了点水,然后让她赢了几局,结果这就不生气了。 也太好哄了。 这性子真是单纯啊,在宫里能遇到这么一个简单的,就跟那大海捞针一样。 没想,他还就真的遇上这么一个。 仔细想想,好像上次她见了他,就没诉过委屈,也没趁机状告李昭仪之前为难她的事儿。这次皇后让她当夹板肉,她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愁,就算是他让她把料子都收起来,她也 是干脆地答应了,同样没跟他诉苦。 要是中秋节皇后看到她衣裳没上身,她怎么办呢? 皇后怪罪下来,想要整她不过抬抬手的事情。显然方才她皱眉头是想到这个的,就这也没跟他开口,这是要自己想办法? 萧祁心里就有些复杂起来,这单纯的有些蠢了啊,怎么就不知道跟他哭一哭呢。这后宫里上至皇后下至诸妃,在他跟前诉过委屈,给别人使过绊子的,一双伸出来都数不过来。 他还以为他这个小采女这次会跟他哭一哭呢,结果……几盘棋就给哄好了。 这一瞬间,萧祁有种浓浓的失落感。 朕居然比不上几盘棋! 题外话: 中国作家网2015年第四季度网络小说榜正在投票,第二页倒数第三排《锦绣盈门》某香的小说上榜了,希望大家能投出宝贵的票数支持啊,因为不能发链接,大家直接搜前面几个字,百度上就能找到了,谢谢大家了,爱你们! 第二十一章:走神的姒锦 萧祁的郁闷姒锦自然是不知道,姒锦就是让自己活得明白点而已。 把皇帝当成了自己的大boss伺候就成了,就想着以后自己升职加薪、美好前程都在这个人身上,咬咬牙也就能熬过去。要是能辞职,她立马就走人,姐不爱伺候了。 可是你跟皇帝辞职,那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一步,糟到不能再糟了,那也只能闷头走下去。 嫔妃这职业,一脚踏进来就没有回头路,所以只能挣扎求存。 鉴于这段日子她的分析,她觉得如同萧祁这样的人,心里对什么事情都是明白的。在这后宫里,有了一个皇后,他继位才七八年就立了一位贵妃,可见是捧了贵妃一家跟皇后一家打擂台。这男人哪里需要什么爱情,翻手云覆手雨的只为了他的皇权。 他不知道贵妃指使李昭仪害她吗? 他知道,可是知道了怎么样? 也没怎么样。 如此可见,眼前这个男人不喜欢别人在他跟前耍心机,但是不碰触到他的底线,他也是能容忍一二的。所以在聪明人面前你还耍心眼,这不是活生生的把自己往坑里推吗? 姒锦就觉得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好吃好喝的让自己平安的活着,努力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只要他还能偶尔想起来看看自己,不管是皇后也好,贵妃也好,都不好明目张胆的为难自己,毕竟在皇帝面前她们也同样需要刷好感。 当你需要夹缝生存的时候,你还讲什么自尊傲骨,那都是找死呢。 命都没了,讲个p啊。 午膳是摆在颐和轩的,这回地面够大了,看到这么多好吃的,眼都放狼光了。没办法,采女的份例也不高,亏的现在托了迁宫的福气,御膳房的那群人不敢过分的克扣自己,可是跟皇帝的简直没法比。 萧祁心里还想着方才的事儿,估摸着大约吃完饭了,姒锦总会想起来跟他哭诉了。结果吃完饭,她还是没提这事儿,吃的肚子滚圆一副十分满足的小样,他就又沉默了。 姒锦其实还真想着跟皇帝诉一诉委屈的,可是说了又怎么样呢? 皇帝会训斥皇后吗?当然不能。皇后娘娘心怀怜悯,体恤她无华衣加身,特意赏赐了衣料下来,这是娘娘心善慈悲。你训斥人家,凭什么啊? 就算是心里明白皇后是想架着她跟贵妃打擂台,但是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 据。没证据就告状,这不是坑死自己没商量吗? 姒锦没那么傻。 所以,为了她不做这样的傻缺事儿。 皇后娘娘实在是太厉害,这手段使的你心里憋火你还要对人家感恩戴德,要是她能有这份厉害,还愁什么? 更何况,她也摸不准皇帝的心思,要是她告了状,皇帝反而觉得她不识抬举,诬陷皇后,怎么办? 吃完饭,奉了茶,姒锦就不知道跟皇帝说什么做什么了。实在是两人不熟悉,没有共同话题,就努力想想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也好当个话题啊。 萧祁难得今儿个下午前朝无事,就歪在迎枕上喝茶,一抬头就看着姒锦双眼防空,一脸迷茫。 居然有嫔妃侍驾的时候走神,萧祁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硬憋着吞了回去。 第二十二章:皇上是要替她周全啊 嫔妃寻常消遣的活动也就那么几样,做针线,看看书,优雅文艺点的画几笔画,临帖写几笔字。若是性子欢快点的,就去御花园逛逛,再不去湖上泛舟,又好玩又能打发时间。 做针线姒锦不喜欢,没有这个技能。画画写字这个需要心情,去御花园还是算了吧,见谁都得跪。湖上泛舟?哦哦,这个她喜欢,若是运气好还能钓两条鱼加菜,可她没这个荣幸,品级未到。 思来想去,这些寻常的消遣都不能跟皇帝做交流。姒锦都有些鄙视自己,她怎么就那么笨呢,别人穿越是怎么混的风生水起的?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啊?哦,臣妾在想要跟您说什么才妥当……”一不留神心里话就给吐出来了,姒锦定下神来都有把自己给胖揍一顿的冲动。白着一张脸,半遮掩着唇,面如死灰啊。 不用别人挖坑了,她自己挖坑就把自己麻利利的给埋了。 蠢到家了。 萧祁也是一脸惊呆了的神情,他竟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臣妾言语不当,请皇上恕罪。”还是赶紧麻利点的请罪吧,被自己蠢哭的姒锦觉得真是流年不利啊。 “起来吧。”萧祁瞧着自己这个小采女一脸惊慌惧怕的样子,怎么就能有人蠢到这种地步呢?这后宫里的女子个个都想讨好他,说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哪里像她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这会儿没想别的,就想着她这样的性子,能在这宫里活的好好的那才是奇了怪了。 他都不知道第几次觉得她傻的太单纯了。 许是贴上了贴上了单纯这个标签,萧祁没有龙颜大怒,而是森森的担忧,就她这脑子中秋节的事儿怎么办? 估计是没办法的。 穿着皇后赏的料子裁成的衣裳,然后往贵妃跟前一战,就这张胆战心惊跟她肖似一二分的脸,还不得把贵妃恶心坏了。 这仇是结大了。 每次见到苏采女他都要叹气,萧祁觉得自己多来看她几次,这辈子的气都给叹没了。 姒锦主要是穿来时间还短,面对皇帝的次数不多,还没能养成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惯性。一个不留神,自在惯了的脑子就掉线了。 萧祁没治她的罪,也没给她脸色看,这让姒锦第一次觉得这个皇帝其实还不错。轻轻地坐回去,就低着头不说话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她就索性装吓坏了的 样子,憋开口了吧。 萧祁没法坐下去了,他看着姒锦越垂越低的脑袋,他要是再坐下去,估计她就要吓哭了。 “朕还有公务要忙,你歇着吧,回头再来看你。”说话的功夫就站起身来往外走,这皇帝当的还要给犯错的嫔妃留下余地,他长这么大,不要说登基之后,就是之前做太子时也没谁让他这么憋心的。 “臣妾恭送皇上。”姒锦心里猛地松了口气,然后跟送大神一样,把皇帝恭恭敬敬的送出门。 萧祁从颐和轩出来也没再进后宫,顺着路走回了崇明殿。回去之后,想了又想,脑子里总想起姒锦那欲哭无泪的脸,最后叹口气,“管长安。” “奴才在。”管长安立刻上前一步听差。 “今岁新贡上来的绸缎朕记得还有吧?” “是,内廷府那边正好送来一批新鲜花样,说是南边的工匠今岁新染织出来的样子,很是难得。”管长安听着话音心里就明白了,啧啧两声,这苏采女是走了什么运气啊,皇上这是要替她周全啊。 题外话: 二更完毕! 第二十三章:搁现代皇帝也是泡妞高手 萧祁听了管长安的话,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赏苏采女新贡杭绸两匹,湖锦两匹,去吧。” “是。”管长安弓着腰倒退出去,出了大殿的门,心里还回味着方才皇上的神色。他总觉得皇上好像是还要吩咐他什么,但是最后却没开口,是他眼花了吗? 管长安退下后,萧祁歪在大榻上,从炕桌上拿过一卷书,握在手里却没心思去看。脑子里却想着赏她几匹料子不是什么大事儿,今儿个自己在那里用的膳,外头的人顶多也就说她哄得自己开心得的赏。 位份不高频频得赏不是好事儿,惹了别人红眼只怕会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就那么个傻乎乎的小人儿,自己都能把自己仍坑里,哪里是别人的对手。他不替她周全一二,只要自己三五月不闻不问她,再想起来只怕未必都能再见到这个人。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她……跟贵妃…… 萧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贵妃的性子虽然略有骄纵,但是对他一直是小意伺候,他看她也是有几分喜欢。皇后……皇后端庄大方堪居后位,但是心性未免窄了些。皇后娘家楚家跟贵妃娘家苏家一直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如此一来他才能安心。 想到苏贵妃,萧祁微微一愣,贵妃姓苏,姒锦也姓苏,而且两人容貌还有一二分的相似。想到这里他猛地坐直了身子,这世上的事情不会这么巧合,难道苏贵妃跟苏采女还有什么关联? 不对,如果有的话,两人不会闹到这一步,那就是真的凑巧了? 可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姒锦在送走管长安之后,看着桌子上的布料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她不太敢相信,皇帝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赏她料子,难道他也希望自己跟贵妃打擂台? 这不可能,皇帝哪有这么无聊,以她的品级干不过贵妃啊,实在是没这个必要。女人之间的斗争,在这些衣裳首饰上恶心人是管用的小手段。我也不怎么着你,我就恶心你,这样的人最令人恨得牙痒痒。 皇后这么做是因为她跟贵妃素来不和,大面上不能跟贵妃直接刀来剑往的拼杀,一个有地位,一个有*爱,所以用这些女人的手段恶心人就再正常不过。但是皇帝……不是她高看他,而是这个男人确实有种傲气,不屑于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恶心一个女人。 排除掉这个可能之后,姒锦就只剩下一个答案,皇帝这是替自己周全,不让她踩了皇后的陷阱跟贵 妃对上? 他有这么好? 怎么可能呢? 姒锦被这个猜测给惊到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是她想多了吧? 一定是。 但是料子就摆在桌上,一匹布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有三十多米,四匹布加起来,堆在桌子上,实在是很壮观的一堆,想要忽略都不容易啊。 要是搁现代,皇帝也绝壁是个泡妞高手啊。救人于危难,转头还送豪华大礼,石头做的心也有那么一丢丢的感动吧。 姒锦心里还在翻腾,就听到云裳忽然惊呼一声,“小主,这料子是今岁的新贡花样,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我一定看错了。” 第二十四章:皇上不喜欢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姒锦没听明白,疑惑的看着云裳,“这有区别吗?”年年岁岁的不是都要进贡,有啥好奇怪的。 “不一样。”云裳还有些激动,平息了一下这才说道:“小主,份例进贡是每年必须贡上的,但是这些东西年年都差不多就没什么新意了。可是新贡就是才出来的新花样新东西往年从没有过的,要知道阖宫上下能得了皇上赏的一个巴掌都不满。” 说完云裳还指着料子上的贡签给姒锦看,姒锦勾头瞄了一眼,经云裳这么一普及,才知道原来这几匹料子还是稀罕货!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皇上赏了您料子,裁了衣裳穿出去,任凭是谁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小主,这下咱们不愁了,奴婢这就去请绣房的人来给您量身,中秋节没多久了,这衣裳要赶出来挺着急的。” 云裳太激动了,呼啦啦的就跑出去了。 姒锦板着最近养的有些胖乎乎的手指算了算,第一次见了皇帝就给她换了大院子大房子距离崇明殿还近,第二次见面就赏了她缎子,还是新贡货。 第一感觉,皇帝对她真大方! 第二感觉,她这是要红的节奏? 这事儿不要说姒锦想不明白,就算是后宫里的人也同样没想明白。要说苏采女生的美貌这个不假,但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小丫头片子,除了一张脸外还有什么拿出手的,前不凸后不翘的,跟个搓衣板一样,想要皇帝惦记她怎么也得及笄之后啊。可是满打满算,苏采女也就见了皇帝两次,第一回就得了颐和轩,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第二回又得了新贡的缎子,赏赐布料这个在后宫里不稀奇,也不稀罕。稀罕的是,赏的是今年南边新贡来的往年没有的新鲜货,这个可就不一样了。 综合以上所想,无数人就认定了,这个苏采女一定是个狐狸精,不然哪有这么好的手段勾得皇上这么待她? 就是贵妃当年新入宫也没这样的手段啊。 贵妃当初怎么就没把这个小狐狸精给一脚踩的不能翻身呢? 因为姒锦寻常从不轻易出颐和轩的门,再加上她品级太低,地位高的嫔妃也不会踩踏的地界降低自己的逼格,所以难得外头闹哄哄的,她在颐和轩里还能四平八稳的……抱着一碗酸奶猛吃。 酸奶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只是史上多是游牧民族爱吃这个,没想到大域王朝也有这种奶制品,这让准吃货姒锦很兴奋。 只是这里吃酸奶吃法单一,就是一碗酸奶顶多 浇点蜂蜜就完了。那怎么行呢?吃酸奶一定要加水果,一定要用冰冷一冷,一层酸奶一层水果,用个琉璃盏盛起来,看着都不愿意下口了。 太爽了! 与此同时,萧祁盯着御案上御膳房新送来的琉璃盏,琉璃盏用甜白瓷的圆盘托着,圆盘里头四周摆了碎冰,这是御膳房新想出来的? “管长安。” “奴才在。”管长安立刻应了一声,看着皇上的眼睛一直在琉璃盏上流连,不等皇上开口问就直接说道:“这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甜点,说是颐和轩的苏小主就爱吃这个,做成后味道确实很不错,这才贡上来请皇上品鉴。” 要不是皇上想要吃爽口的点心,御膳房也不会贸然把这个送上来。管长安特意点了苏小主的名字,就算是皇上不喜欢也怪不到他头上。 题外话: 二更完毕,【推荐】【留言】【收藏】一条龙,大家不要忘记哦,爱你们(*^__^*)嘻嘻…… 第二十五章:瞧把她吓得掉了魂一样 难怪花里胡哨的,里头满满的都是水果,想起姒锦吃饭时的样子,能想出这种东西吃也就不奇怪了。 男人都不爱吃这种女孩子才喜欢吃的甜点,不过还是拿起银勺尝了一口。虽然眼看着就要到中秋,可是晌午还是炽热,入口的冰镇的酸奶酸甜可口夹着水果的香气,这么看着倒真是有些胃口了。 管长安在一旁立着,就看到皇上一口一口慢慢的居然也罢这一盏酸奶给用尽了,一时有些惊愕。 萧祁居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又侧头看了那空空的琉璃盏一眼,然后看着管长安说道:“除了这个,你苏小主还让膳房做了什么?” 管长安在皇上面前伺候这么多年,做事情最是谨慎周密的,早就备着皇上要问,心里转了一圈,这才开口说道:“别的倒没听说什么,就是今儿个中午听膳房的人说,苏小主想要吃时鲜砂锅,还点了一窝丝。膳房正发愁呢,不知道一窝丝是个什么东西。” 萧祁眉峰一挑,一时来了兴趣,“去看看。” “是。”管长安连忙跟上,心里还没想明白,皇上怎么忽然间对吃的感兴趣了。以前可不这样,基本上都是膳房按照四季饮食单子做,偶尔也会点时鲜的菜,只是次数很少。 所以这么多年了,皇宫里的膳房都没摸清楚皇上爱吃什么。今儿个也许爱吃例菜,明儿个也许吃贡菜,整日御膳房的人变着花样的孝敬皇上,也没见能让皇上夸一句。这苏小主就做了个琉璃盏,皇上就上心了? 那膳房的人该哭死了。 心里这么想,管长安还是麻利利的跟在皇上的身后往颐和轩走,走之前还让和时意去御膳房跑一趟。膳房的人跟他结了不少的善缘,这个时候他也乐意给他们行个方便,反正白送的人情。 呵呵。 萧祁没让人通报,带着人就直接走了进去,到了门外的时候,就听着里头的人在说话,不由驻足侧耳倾听。 皇帝听壁角不大雅观,管长安就把其余闲杂人等都给撵出去了,他躬着身子垂着头也站的远远的。心里瞧不上苏采女的做派,但是大小是个主子,做奴才的可不敢偷听主子的墙角。 “御膳房的人说做不出来,弄不太明白您说的一窝丝是个什么东西。面条就是面条,一窝丝的面条他们没见过也没做过。那边的大师傅昨晚上捯饬了一晚上,今儿个过来跟陈德安说让您再给指点指点。” “这个还怎么指点啊?就是把面条拉的细 细的,跟头发一样,团在一起不就像是一窝丝吗?” “可是说是拉不了那么细,拽着拽着就断了。” 屋子里的声音停了半响,然后萧祁又听到姒锦着急开口,“我是打个比方,不是真的让他们做成头发那么细,你赶紧去跟人家说,别让人家太为难了,做不出来也没什么的。” 听的出来姒锦的话里是真的有些着急了,可能觉得自己太为难膳房,萧祁就觉得有些好笑,膳房的人不就是伺候着主子们能吃的顺心吗? 这就叫为难了? 不过一个面条,瞧把她吓的掉了魂一样。 题外话: 一更送上,还有一更,群么么哒(*^__^*)嘻嘻…… 第二十六章:气死他了! 萧祁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进去,他倒是听有些趣味,不知道接下来她们会说什么。 屋子里头云裳看着小主着急的样子就忍不住一笑,轻声劝道:“小主不用着急,现在是膳房那边要巴结您呢,可不是以前咱们求着他们的时候。您说要吃这个一窝丝的面,做不出来是他们没本事,还能说您挑嘴不成,谁有那个胆子啊。” 姒锦听着就叹口气,想想当初的那段日子,再看看现在就跟做梦一样。那时候能有口热饭吃点像样的饭菜,陈德安都得低头作揖使劲的在御膳房求爷爷告奶奶。现在不过是皇帝对她赏赐略丰盛些,这些人的嘴脸就全变了。 越是这些小人其实越不能得罪,姒锦就看着云裳开口,“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膳房的人都是没骨头的小人,我可不想哪天皇上不看我一眼了,这些人开给我翻旧账。” 云裳想想也是,就道:“那奴婢去膳房说一声?” “赶紧的,别让人家为难了。”姒锦是真的不愿意跟膳房的人结恩怨,你想啊,你要在宫里吃一辈子饭呢。今儿个给人家出了难题,明儿个就该吃人家的口水了,所以她愿意跟皇后贵妃斗心眼,也不愿跟这些膳房的人结恩怨,反正吃亏的是她,不划算啊。 云裳被主子撵着往外走,才出门就看到门外的人,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忙跪下行礼,整个人都是浑身一哆嗦。 皇上这是在外头多久了? 听这外头的动静,屋子里头的姒锦也给吓傻了,赶紧的出来迎驾。 萧祁看着跪在地上的主仆,道:“平身吧。” “谢皇上。”姒锦心里忐忑不定,垂着头慢慢的站起身,对着旁边的云裳使眼色,让她赶紧的去忙她的。 云裳倒退着出去了,她不能走啊,好歹先给皇上泡壶茶送上去。这里又没有别的宫人伺候,小主这是气糊涂了。 萧祁这会儿心里是有些不开心的,大步进了内室,姒锦瞧着他这势头就知道坏菜了,这绝壁是生气的节奏。 那就是皇上听到她跟云裳的话了?可是她也没说什么惹他生气的话啊。 他在气什么? 萧祁大马金刀的坐在大榻上,姒锦又不是真的只有十三岁,这会儿看得出他生气了,哪里还敢傻乎乎的坐过去。使劲想也没能想起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正反省呢,就听到对面的皇帝开口了,“你可知错了?” 姒锦都要泪奔了,心 里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她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个。但是皇帝说她错了,她就错了,立刻低头认错,“臣妾知错。” 萧祁还以为她会为自己辩驳一下,谁知道这错倒是认得干净利落,真是让他又气又恼又觉得好笑,“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就看到姒锦头垂得更低了,却一个字没说。萧祁就明白了,这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居然还敢这么干脆的认错。 气死他了! 题外话: 二更完毕,明日继续,群么么哒! 第二十七章:这是赤果果的被蔑视了 姒锦是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了,但是皇帝生气了,自己是肯定做错了,但是就是想不明白。 萧祁看着她这张还稚嫩的脸,满心的火气又渐渐地压了下去。让一个做主子的去看御膳房那群奴才的脸,这能不让他火大吗?宫里头拜高踩低的事情也不是今天才有的。想当初他还不是太子住在宫里头未出宫建府的时候,也没少受了宫里这群奴才的气。 但是那个时候不一样,那时坐在上头的是他父皇,他只是一个前途未卜的皇子。宫里这么大,太监宫女加起来有三四千人,这么一群奴才琢磨几个主子的秉性,上下逢迎,拜高踩低那是常态。 那时候,他的日子也过得战战兢兢,就算是受了这群奴才的气,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他们算准了,他们这些皇子不会在父皇面前说什么。管着内廷府的人是父皇重用的个人,你说他们做的不好,这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吗? 谁也不敢这样做。 可是现在不一样,如今是他坐在那九龙宝座上,却看着自己的嫔妃受奴才的气,那种窝囊的感觉,又从年少的时候从心里翻涌上来,堵的他要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黑着脸,心里念着往事,等到回过神来,就看到姒锦紧张的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看到这她这样子,忍不住又想起来,当年自己在父皇面前也是这样战战兢兢,生怕一句话,一件事情做的不好,父皇就要怪罪下来。 “过来。” 姒锦其实心里是真的紧张死了,她要是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事儿还能想办法糊弄过去。可是根本就摸不到头绪,看着皇帝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就怕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被打回去了。 她想好好吃饭,不能好好的吃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听到皇帝开口了,姒锦心里紧绷的那根线一下子缓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挪过去,把手放进萧祁伸过来的手掌中,只觉得他的大手又干燥有温暖,不想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 “朕不是生你的气。” 姒锦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觉得整个人都缓过气来了,眼睛都能放出光来。 萧祁看着她方才还阴风阵阵的脸,这会儿也被她这神情给勾起了一个笑容。 看着萧祁笑了,姒锦心里却囧了,这皇帝的笑点总是这么奇怪,莫名其妙的黑了脸,莫名其妙的又笑了。难怪都说,皇帝这种生物的心思最难猜。 “那皇上为 什么生气?”姒锦总觉得这事儿得问一下,下一次才能避免踩到雷点,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万不能再有下一次。 看着姒锦的眼睛里还有些怯怯的神情,萧祁在她的脑袋上指了一下,长长的叹口气。面上的神色就有些复杂,自己当皇子时的委屈跟憋屈是不能拿出来给别人说的,事关帝王的尊严。 “算了,给你说你也听不懂。” 姒锦:…… 这是赤果果的被蔑视了啊。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是主子,御膳房的人是奴才,若是敢怠慢你,便是不敬,主子怕奴才算怎么回事儿?”萧祁看着姒锦一字一字的说道。 题外话: 一更送上,么么哒(*^__^*)嘻嘻…… 第二十八章:这都是托了苏采女的福 姒锦听到这话当时就傻眼了,愣在那里好半响说不上话来。 泥垢,谁不知道她是主子御膳房的是奴才,可是真能是个主子就能压服住奴才吗? 自然是不能的。 要是现在皇帝待她还是不管不问,她还住在漪澜轩那种鬼地方,要是吵嚷着御膳房的人奴大欺主。是皇后会给她主持公道,还是皇帝给她主持公道? 说不定六宫事务繁忙的皇后娘娘还嫌她事多,像是训斥孙采女那样让她跪着听训。 她又不是嫌自己命长了。 为了这个得罪了御膳房的人,说不一定冷饭剩菜都吃不上了,那更苦逼了。 只是这些话姒锦不能说,皇帝不知道吗?当然不是,只是皇帝也未必能真的能把那些奴才都给治罪,这样一来外头的人就该传皇帝不仁了。 这自古就是个难题,皇帝权倾天下,跟一群太监较真,未免有失帝王的气度。 再说了,那群人又不傻,柿子捡着软的捏,皇帝面前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不仅不敢怠慢还变着法的哄皇上开心,得了帝心的奴才,皇上会为了一两个不受*的女人为难他们让自己落一个不仁的名声? 也不可能。 想想真悲哀。 “是,臣妾记住了。”姒锦垂头应了一声,记住是记住了,但是她未必就会这么做。 姒锦半垂着头,萧祁并未看到她眼中的神色,只是想着也该宫里的这群奴才紧一紧弦了,免得越闹越不像话。拍拍似锦的手,笑着就问道:“你跟朕说说那一窝丝是怎么回事?” *** 御膳房在宫里是个极为紧要的地界,这吃的东西进了主子的口,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这就搬家掉脑袋的事情。所以这里只是总管就有三人,互相监督,首领十名每日勘察,底下的小太监更是数不清。 如今这御膳房三分天下,吕升荣为首的一派是皇后嫡系,费良工一伙是贵妃一系,剩下的岳长信带着自己的那一伙人保持中立。 颐和轩那边的传来的话要做一窝丝,吕升荣跟费良工自然是瞧不上一个小小的颐和轩,支着手不肯干。两人口口声声要做皇后跟贵妃的饭菜,这活儿就扔给了岳长信。 从昨儿个起岳长信就亲自做这个一窝丝,面都用了一袋子,做出来的面却没有那么细,就为这个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想这个面的问题,怎么才能拉的又 细又长还有劲道。案板上扔着一块面,已经饧了小半个时辰了。 小太监丰景明拜了岳长信为师自然是他这一派的。此时他一路小跑着进来进了自己这边的膳房,御膳房的人分了三派,这屋子正好也三大间,于是三个总管一人占了一间。这样一来自己手下的人就能管得严严实实,别人想要进自己这屋子一步,那都是要提脑袋的事情。 “师父,打听到了。”丰景明抹一把脸上的汗,笑米米的在他师父跟前笑着行个礼,“您老人家真是绝了,皇上果然去了颐和轩。” 岳长信一听长长的松了口气,就听自己这徒弟在一旁笑着问,“师父,您教教我,您是怎么料到的,简直绝了。” “你小子毛都没长全呢就想着飞了,赶紧干活!”岳长信在丰景明头上拍了一巴掌,笑米米的端起旁边的大茶碗喝了口茶,然后亲自挽起袖子开始揉面。 他怎么想到的?那一琉璃盏的酸奶皇上都用尽了,这样的稀罕事儿都能出现,现在去颐和轩尝尝这一窝丝又有什么稀奇的? 呵呵,他岳长信终于能有这么一天在皇上面前也能露脸了。 说起来这都是托了苏采女的福,呵呵,谁能想到这一位还有今天的福气。 题外话: 二更完毕,么么哒(*^__^*)嘻嘻…… 第二十九章:管长安当然不想来,掉价! 岳长信这边动起来,另外两间膳房的人都支着脑袋往这边看。吕升荣慢慢悠悠的踱着四方步走过来,站在门口看着正在和面的岳长信笑米米地打招呼。 “老岳啊,你这是又忙上了?我说你这面还要做啊,昨儿个你这里可是浪费了不少面,上边要是问下来,呵呵,你怎么交代哟。” 岳长信边揉面边回过头来看倚在门口的吕升荣,面上一派和气,不紧不慢的说道:“主子吩咐下来的事儿,咱们做奴才的还敢不尽心?做不好这才多做几次,你说是不是?” 吕升荣心里‘呸’了一声,这个老滑头,满嘴里没句实话。 对面另一间房子里的费良工也过来凑热闹,同样的没进屋子,在门口双手环胸,冷冷的瞅着岳长信,慢声细气地说道:“真是好本事,这面是要揉出一朵花来了。” “要不做厨子的必须要有一双巧手,你说是不是?” 岳长信这个人心里诡的很,从来不肯轻易的站山头,这个时候赶着做一个小采女的差事,真是让人瞧不上眼。尤其是费良工心里可不舒服,满宫里谁不知道那苏采女跟贵妃娘娘有些相似。这会儿他巴结一个小采女就是踩了贵妃娘娘的脸面,费良工自然是不开心的,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岳长信却是心里自有主张,巴结小采女?他也没那个闲情逸致,他不过是透过苏采女想要在皇上面前讨好罢了。不然那颐和轩的陈德安每次来御膳房受尽冷落,他怎么就给了一份好脸的? 雪中送炭的情分,日后才能拿出来说嘴。锦上添花?谁稀罕呢。 吕升荣跟费良工觉得岳长信是做无用功,对视一眼笑了笑就各自去忙各自的了。这后宫里头还是皇后娘娘跟贵妃娘娘最重要了,眼看着午膳就要上了,两人各自回各自的地盘开始忙活。 就在这个时候,管长安亲自到了御膳房。这可是皇上跟前最得脸的大太监,他一脚踏进来,吕升荣跟费良工就跟恶狗见了肉骨头一样围了上去,脸上也没之前的嚣张劲儿,那腰弯的都能到地上去。 被人围着奉承管长安自然是得意的,但是再得意也得先办差,就先开口问:“颐和轩苏小主要的一窝丝是哪里做着呢?” 管长安这一开口,吕升荣跟费良工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费良工先开口说道:“管公公,怎么是您亲自来这里问苏小主的饭菜?” 管长安当然不想来啊,掉价!但是皇上让他来,他就得喜滋滋的接了差往 这边走一趟,费良工的话他就跟没听见一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就在这个时候丰景明跟个猴子一样钻了进来,先对着管长安行个大礼,这才说道:“管公公,我师父做着呢,马上就得了,您老先跟我过去歇歇腿?” 管长安心思复杂的看了一眼岳长信的方向,这老小子就长了个狗鼻子,什么鲜味儿都让他闻到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得,那我就瞅一眼去,让你师父快着点。” “那当然,我师父昨晚一宿没睡,就琢磨这一窝丝了。不信您老去看看,现在拉出来的面丝都比得上头发丝了。” 两人眨眼就进了岳长信的灶间,吕升荣跟费良工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两个小太监脚下生风的跑了出去。 第三十章:她还没长大,求庇护! 吃面条一定要鲜汤衬着,岳长信送上来的面条里的骨头汤,是昨儿个下午就熬上的,鲜白的汤里卧着那一窝丝,上头撒了新鲜翠绿的芫荽,只闻着这味道,似锦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一同送上来的还有小瓷壶里装着的香醋,斗彩缠枝纹的碟子里码放着整整齐齐的松花蛋,上头浇了醋,撒了姜蒜末。另一盘子里是切的卤牛肉,薄薄的肉片透着光。 “这面拉的真细,没想到还能做出来。”姒锦真是叹为观止了,上回膳房那边说做不出来,她就想着可能是这里没有高筋面,所以没有那个韧劲自然做不出来了。谁知道隔了一个晚上,人家就给捣鼓出来了,虽然没有后世的那么细如毛发,可是真的也是很细很细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一窝丝?”萧祁没少吃过面,但是这么细的面却是头一次见,而且配着松花蛋跟卤牛肉,怎么看怎么奇怪。 “是啊,很漂亮吧?”民以食为天,她贪吃也就不为过了。“我是喜欢里头浇点醋的,酸爽可口,皇上要不要试试?” 萧祁就看着姒锦倒了那么多醋进入碗中,“不酸吗?” “这才好吃啊。” 萧祁:…… 面条他不太喜欢吃,这东西放的时间略为一长就糊成一团,看着就倒胃口。也就是每年过生辰的时候会吃一碗长寿面,但是也只是小半碗的量,几口就下去了,也没放过醋,面条里的汤都是兑好的,味鲜汤浓就够了。 姒锦看着萧祁在犹豫,想着好吃的要分享,就主动拿起醋壶给他倒了进去。 旁边的云裳跟管长安吓的腿都软了,苏小主的胆子也太大了。 姒锦看着管长安跟云裳的神色,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他以前看的宫斗剧穿越书,这夹个菜添点汤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又错啦? 姒锦就不敢吃了,就忙起身要请罪,萧祁就按住她的手,“坐吧,一会儿就该糊了。” 不管他这个小采女做得对不对,她能想着他,萧祁就觉得很开心。宫里有侍膳太监,做主子的是不需要自己夹菜的。他去皇后贵妃那里也都是侍膳太监伺候,一来是宫里的规矩,二来也是为了安全。 显然这一点他这个小采女不懂得,这才莽撞的自己动了手。 她心里想着他,有好吃的想要跟他分享,这点不规矩也就没什么了。 这一窝丝又细又劲道, 汤鲜味美,加上松花蛋跟卤牛肉配菜,掺了醋汁的面条……还挺开胃。 皇帝吃了两碗。 管长安都以为是幻觉了。 吃完饭,皇帝在屋子里消食,就打量着姒锦这屋子里的摆设,嗯,实在是很寒酸。 本来采女的份例就很低,能有什么东西分到她这里来,寒酸也没什么出奇的,应当应份。 回了崇明殿,萧祁就吩咐管长安送了好些的摆设去颐和轩。他偶尔也会去坐坐,那么寒酸的地方降低皇帝的品味,萧祁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再说了,打扮自己的小嫔妃也是一种生活乐趣,萧祁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美好。 流水般的东西进了颐和轩,姒锦都看的麻木了,她就想着中秋节的时候,自己别被人给撕了才好。 皇帝太任性了,怎么能这么招人眼呢? 她还没长大,求庇护! 题外话: 二更完毕,群么么哒(*^__^*)嘻嘻…… 第三十一章:大过节的能让主子没衣裳穿吗? 中秋节是一年的时节里很重要的一个节日,在这之前的一个月宫里头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皇后娘娘握着后宫大权,就算是在颐和轩闭门不出的姒锦也知道外头多忙碌。 这件事情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看衣裳! 皇帝赏下来的衣料,第二天云裳就请了人来给她量身,然后裁了料子送去了尚服局。可是送去了都有小半月了,云裳今儿个去问料子还没裁开来。这是个什么概念?那就等于从她这边把料子抱走后,就扔在尚服局的角落里落尘呢。 “奴婢去问了,那边的人阴阳怪气的,口口声声的说,上头的主子衣裳还没做完,小主且要等呢。”云裳说起来还十分气愤,别打量她什么都不懂,一个多月前尚服局就开始忙了,都这会儿工夫了,上头高位分娘娘们的衣裳早就做完了。不过就是拿着这话压她,让她不敢反驳而已,谁让他们小主位份低,可不是要等。 就算是小主生气又怎么样?满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那么多,一个个的排序下来要费多少功夫?尚服局的人可不怕问罪,他们有的是理由。 可是他们小主这里就不好办了,中秋节那天穿什么? 云裳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可是又没有办法。 姒锦在跟皇帝相处上还没找到一个默契的办法,但是对于这些后宫伎俩倒是技能满点。说句实话,这是上头有人故意要压着她的衣裳,就是逼着她着急,她急了就会想办法,这样一来才容易犯错。 这手段可真是高,不动声色的就把她给架起来,然后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没处诉苦去。 这样的手腕,不知道是贵妃还是皇后。 姒锦看着云裳抹泪,就说道:“这有什么好哭的,那就等着呗。” 云裳听着主子这么说越发着急了,“我的好主子那可怎么成,要是这样拖下去,到了那天没新衣穿,别人不知道怎么笑话您呢。” 丢人事大,这宫里头活的就是个脸面。 云裳是觉得主子到底年纪小,不懂得这里头的歪歪绕,被人坑了还不着急,可她做奴才不能干看着啊。 大过节的能让主子没新衣裳穿吗? “云裳,你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你说为什么我的衣裳都还没裁?这样一来我该着急了,是不是压着衣服的人就该笑了?” 云裳一愣,抬头去看小主,就看到小主脸上依旧带着那天真般的笑 容,但是她却从骨子里透漫上一层寒意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小主这话可不是随口说的。这么一颤,心也跟着静了下来,人一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了。 “那小主的意思就这么等着?” “等着吧,最后的最后着急的可不是我们。”姒锦笑着点点头。 “那他们随意裁了料子胡乱给做上怎么办?”就怕滥竽充数,还没地儿诉苦,云裳可不是更着急了。 “那就更有意思了,这料子可是皇上赏下来的,她们做好了我穿给皇上看那是给她们争脸面表功呢。要是做不好让皇上瞧见了……”姒锦没有说下去,但是云裳的眼睛却亮了。 是啊,这才有意思呢。 题外话: 一更送上,下午两点左右还有一更,大家不要着急啊。明儿个我尽量还是早早的把章节发出来,没有存稿不能跟以前一样定点发布,o(╯□╰)o最后,不要忘记【推荐】【留言】【收藏】一条龙,爱你们!还有啊,申请进群的亲们,一定要在本文下留言,然后写上你在盐巴的昵称,么么哒(*^__^*)嘻嘻…… 第三十二章:万一皇上要是看一眼呢 尚服局。 “尚服大人,这衣裳到底做不做?”司衣官沛仪这几日都急得上火了,苏采女的料子硬生生的搁了半个月,颐和宫的宫女每隔三四日就要来问一次。之前压着不过是因为尚服大人让她给压着,现在眼看着没几日就到中秋,这料子可是皇上赏给苏采女的,到时候要是皇上看到苏采女没穿着新衣,还不是得问罪她,她是真的担不起。 可是尚服大人不开口,她也不敢动剪子。上头有娘娘们动动嘴,下头的她们这些奴才跑断腿,真是急死了。 尚服洛如卉管着六尚局的尚服局,司衣不过是她手下其中一人而已,专管着后宫里大小主子们的衣裳。 上头的意思是要压着颐和轩的小主坐不住动手脚,可是到现在颐和轩那边也只是中规中矩的前来询问,并未有任何的异样。要是再拖下去,这衣裳可就真的做不出来了。若是寻常没来历的料子随便做一做糊弄过去就好,可是偏偏这料子是皇上赏的新贡缎。 她也着急,总你不能真的看着自己手下的一员大将折进去,说不得自己得救她一救, “颐和轩那边可有什么特殊的交代,有没有想做什么样的?”洛如卉看着官沛仪问道。 官沛仪想了想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不过想想那位不过是一个采女,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这才得了这赏。以她的位份哪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咱们做什么就穿什么。” 这事儿也两难,做好了难免宫里高位分的娘娘们不高兴,做不好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洛如卉忽然冷笑一声,颐和轩的这一位不知道是真心宽还是心太深,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熬了这些日子,原以为这位年纪小肯定憋不住,谁知道最后着急的是她们这边。 “你随意做了送上去,万一皇上要是看一眼呢?” 官沛仪一愣,试探的问道:“那就好好做?” “做的太好就扎了娘娘们的眼,你可就要吃罪了。” “那奴婢怎么办?”官沛仪叹口气,真是左右为难,免不了心里又把颐和轩给怨恨一番。 洛如卉想了想,这才说道:“那就照李昭仪的式样做一做吧,小地方换一换,尽量做得精致一些。” “是。”官沛仪瞬间就明白尚服大人的意思了,能坐在尚服的位置上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么的体察上意她可就做不到。 比李昭仪的衣裳还要精致,李昭仪见了可不是要生气,到时候这位 苏采女可讨不了好去。不过等那时候跟她们尚服局可没有多少关系了,她们只管好好的做衣裳,主子们的事情可不归她们管。 官沛仪退下后,洛如卉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事儿真头疼。 又过四五天,堪堪在中秋节前的一天云裳抱着衣裳回了颐和轩,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这衣裳方才在尚服局展开的时候可真漂亮。原以为尚服局可能会糊弄着送上一件来,没想到真的被小主猜准了,她们……还真不敢! 题外话: 二更送上,锁小黑屋里了,现在才出来o(╯□╰)o 第三十三章:这是要逼着我放大招的节奏吗 萧祁送来的新贡缎花样上倒没什么大的变化,关键是染的颜色特别的漂亮,这匹珍珠红的料子在阳光下好似能发光一样,颜色特别的正。 古代的衣料都特别的坑爹,颜色一般比较深,如果不染得深的话,下水几次就掉的颜色无法上身了。受宠的嫔妃衣裳多自然不在乎这个,但是不受宠的就指着份例过日子的人,寻常穿衣服就特别的精心都不敢轻易弄脏。脏了就要下水,下水就要掉色,一来二去的就不能穿了。 姒锦看着尚服局送来的衣裳,拿起来一看心里也不由得惊叹。想着现代的时候也曾蹲过某涯的坑,深扒各种古装电视的剧服,也曾受益良多。凭着那么点的经验,打眼一看自己手上的衣裳,可要比那些某剧的好多了。 就说袖子边缘的缘边就用了几十种丝线修成的缠枝纹,深深浅浅的颜色配在一起特别的有层次感。而且手工绣出来的花样精致漂亮,当真是如同艺术品一样,她都不舍得上身了。 大域王朝的衣裳有些类似于魏晋南北朝,上短下长,中有束腰,外套半臂,裙长曳地要有数尺。上衣的衣袖十分的宽大,而且要有一块不同颜色花纹的帖袖,这块与众不同的帖袖,才是最精彩的地方,有画龙点睛之效。 尚服局送来的衣裳,袖口帖袖的地方,只看那绣工手艺就知道这衣裳下了多大的功夫。任凭前头被怠慢了多久,但是这么一件衣裳送来,就算是姒锦知道尚服局故意压了她的衣裳为难,她也真是生不起气来。 尚服局……真会做人。 姒锦也是不得不服气啊。 寻常穿的衣裳都不是曳地的裙子,这样的裙子不耐脏。寻常在颐和轩她都是穿开领大袖衣长覆腰,下着长裙,裙长至足,腰系长带,也特别的飘逸漂亮。总结一句话,那就是大域王朝的衣裳都特别的仙。 第二日一早起来,云裳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要穿的衣服,鞋子,佩戴的首饰,翻箱倒柜的,妆奁里头也就是那么几支可怜的钗环。怎么打扮都不是特别出彩的模样,这让云裳很是沮丧。 其实到了今天这一步,姒锦也知道自己是无法跟贵妃一系和睦,那么就只剩下紧抱皇后大腿。可是皇后的做法太激进,她也不太喜欢,不过今晚上的盛会,她正面跟贵妃较量的话,还是要争取皇后的支持。 想要争取皇后的支持,那么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成,至少不能被贵妃艳压的连渣都不剩。 “你去园子里看看有没有新 鲜的芙蓉花,现在不要摘,你先看好了,等到下午临出门前的半个时辰摘来就成。”姒锦轻声说道。 “有的,御花园里中了大片的芙蓉花,小主您是想晚上簪花?”云裳有些犯愁,看着姒锦就说道:“跟您一样没什么场面首饰的人,每年都有不少人用这一招。” 姒锦:…… 这是要逼着我放大招的节奏吗? 第三十四章:底气不足争个P啊 自古后宫争宠,那就跟皇子夺嫡般惨烈,寻常虽不至于就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要是有了子嗣,那才是权势手下见真章,刀刀见血啊。 这世上从来都有为母则强的女人,姒锦是一点也不敢小看的。 这次中秋节她实实在在的被架了起来,一头是皇后,一头是贵妃,现在皇帝又掺和了一脚,不用去多打听,也知道外头必然是对她这颐和轩虎视眈眈的很。想到这里也不由得有些庆幸,亏得这具身体年龄小,大家都知道皇帝不是那种重女色的人,还不至于昏了头的就宠了她。顶多也就是让人觉得她年纪小,皇帝可能看着她有趣,这才多看顾一二。 这是姒锦一厢情愿的往好了想,很多事情自己想的未必都能做数,要不这世上怎会有计划不如变化大呢? 姒锦心平气和的坐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三根细如毛发的丝线缠成一股做芯,将米粒大小的珍珠一颗一颗小心翼翼的穿进去,隔两指宽一颗,打个死结拴住。这米粒珍珠还是上回皇帝赏的让她串珠子玩的,不多,小半匣子,有一二百粒吧。这样的珍珠上头的主子娘娘哪一个能看进眼去,可是姒锦这里却是难得的好东西,皇帝不另外赏她都得不到。 “小主,穿这个有什么用啊?”云裳发愁,小主脑子里想的东西她总也不明白。 “着什么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似锦笑眯眯的说道,手里的动作也不停,随口问道:“今儿个宫里一定很热闹。” “可不是吗?大家都在猜今晚上皇上会在皇后那里还是去贵妃那里。”云裳轻声说道,要是以前这话她不敢开口,但是小主不是那种苛责的人,而且现在年岁也小并未侍寝,说起这个也无妨心里不醋。“以前皇上都是去皇后那里,可这两年都是去贵妃那里。” “是吗?”姒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皱皱眉问道:“不是每月逢初一十五都要歇在皇后那里吗?”好多的穿越书宫斗剧都这样安排的,她也深信不疑,这是皇帝给皇后的体面,正宫娘娘独有的尊荣。 “以前是的,可是后来有一阵皇上公务繁忙连着两个月未进后宫,皇后娘娘便去前殿劝说皇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恼了皇后,皇后劝说后皇上倒是进了后宫,却是直接去了长乐宫,那天正是十五。自那回后这规矩就坏了,皇后也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反正这两年都是这样的,皇上在这两天去不去皇后那里谁也不敢说的。” 真是皇室秘闻,以萧祁那样的性子,做出这样 的事情肯定不是随便下的决心,很有可能是皇后的娘家给皇帝惹了大麻烦,皇帝这是迁怒呢。 皇后不争辩,可能也知道这里的根由,底气不足争个p啊。 不得不说,姒锦还真是真相了。 啧啧,这也是一国之母,混到这份上,难怪拿着她一个才进宫的秀女使劲的朝贵妃下绊子呢。 第三十五章:长的就是一副狐媚样儿 这一把珍珠穿下来,时辰也就到了。姒锦坐在铜镜前,这铜镜是内廷府尚宫局送来的东西,比之前在漪澜轩用的铜镜好多少。之前那个不能称之为镜,倒是没费了前头那个铜字,现在这个镜子看人也是朦朦胧胧,不过却是能看出点模样来了。 姒锦也有自己的办法,梳妆完了,拿铜盆打一盆水来,等水面静止了,往里头一看比铜镜还清楚呢。她这穿越人的智商现在也只能在这种小地方发光发热了,真憋屈。 “小主,今儿个梳个什么发式?”云裳把主子的头发全都散开来,用桃木梳子梳顺了,开口问道。 姒锦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这才说道:“梳个垂挂髻吧。” 云裳愣了愣,“垂挂髻是什么发式,奴婢竟是没听说过。 姒锦被云裳这么一说自己也有些傻了,这垂挂髻其实并不复杂,按照古人的说法垂短发仅覆眉目,顶心长发绕为卧髻,然后两边分两绺长发绕成圈随意的垂落下来,很有种邻家女孩的天真可爱。姒锦不会说的很清楚,但是能画的很明白,拿过眉黛往纸上三两笔就描画出来。 云裳心灵手巧,打眼一看就笑了,“这跟双丫髻差不多嘛,不过这两绺头发垂下来却要比双丫髻又好看多了。小主真是聪慧无双,这样的发式都能想出来,难怪您要编那些米粒珍珠,是要把它缠绕在这上头吧,真是个好主意。又清雅又可爱,便是贵妃娘娘见了也只会笑一笑。” 这发式就是小孩子样的,贵妃就算是心里再不舒服,也没有当场跟一个孩子较劲的,多跌份儿。 姒锦看着云裳瞬间欢快起来,就觉得这丫头真是聪明。她现在知道自己穿了这身衣裳出去一定会招人眼,所以发型上绝对不能再出彩了,这垂挂髻好看是好看,就是未出阁的女孩子才会梳的。这也是委婉地告诉大家,她还小呢。 等到收拾妥当,姒锦又在屋子里停了一刻钟,看着暮色四合,这才带着云裳出了颐和轩的大门。 颐和轩这地界虽然好但是距离后宫有些远,因此他们主仆这一路出去就没遇上旁的嫔妃。一直进了后宫的地界,远远地能看到凤寰宫的宫门前悬挂的那一溜大红灯笼,才感觉到了这宫里人真的是很多。 “哟,这不是孙采女吗?” 猛不丁的背后传来这么一句略带尖锐的声音,衬着这夜色,姒锦浑身一阵鸡皮疙瘩翻滚,跟见了鬼一样。 她转过头来,就看到一位身穿水红色曳地长裙的女 子,头数高髻,插一根银嵌宝的珠钗。粉面红唇,长眼微挑倒是有几分风情就是那尖酸刻薄也太明显了。 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云裳知道小主认不出人,就连忙先福身请安,“奴婢见过周娘子。” 听着云裳的提点,姒锦在心里很快的想了下,眼前这位周娘子比她高两级,自己是人家下头的。规矩不能不遵,姒锦就屈膝行礼,“臣妾见过周娘子。” 周娘子媚眼一横也不叫起,冷笑一声,看着姒锦一字一字的说道:“长得就是一副狐媚样儿,年岁不大狐媚功夫却不少!” 第三十六章:我们小主是颐和轩苏采女 这里距离凤寰宫还有些距离,又是背人处的小径,假山虚影,丛花叠峦。一时间纵然是人声鼎沸,却也无人能看到姒锦被周娘子刁难的一幕。 姒锦稳稳当当的半蹲在那里,她今儿个吃得很饱,所以半蹲着还是能蹲些时间的。 周娘子纵然面上满满的不屑,但是心里却是醋的翻天。这些日子皇上待这个小贱婢隆宠不断,又是换房子又是给赏赐,看着她身上穿的衣裳就一股子气。尚服局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新贡货,此时瞧着这颜色跟花样果然是不俗的。 越想越恼,就越想为难她,就这么看着她蹲着,愣是不肯让她起来。 云裳跪在一旁也不敢多说,只能陪着小主跪着,心里又怕又急又恼又恨。 周娘子接连说了几句刻薄话,句句扎人心窝子,姒锦却是一字也不反驳。不反驳是最好的,因为不管她说什么,都能被挑出错来,与其到时候越发的被迁怒,倒不如现在这样。反正皇后娘娘开宴的时间是定好的,周娘子却也不敢去晚了。 她能蹲多少时候? 位份不高的时候,在这宫里也就是拼个‘忍’字。 周娘子看着姒锦这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的模样,真恨不能一巴掌护在她的脸上,可是想着一会儿要赴宴,而且皇上也时不时回去看她,要是脸上留了印子,难免她也要被问罪。 原想着自己刻薄一下,只要她敢顶嘴,自己就能治她一治,偏偏这个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当真令人憋闷至极。 “小主,时辰快到了。”觅烟小声提醒道,看着蹲着的姒锦知道她们小主在打什么算盘,可是今儿个不成,她只能提醒一声。 周娘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姒锦,“起来吧,跟个木头一样,也不知道皇上喜欢你哪一点,无趣的很。”说完便拂袖而去,眼角都没再给姒锦一个。 姒锦慢慢的直起身,蹲的时间有点久,身子摇晃一下,云裳连忙扶住她,“小主,您没事吧?” 姒锦摇摇头,看着周娘子的背影婀娜而去,忽然开口问道:“这周娘子是上一届选秀进宫的吧?” “正是呢,皇上不喜她刻薄待人,因此进了宫后就一直不得宠。不过她投在李昭仪门下,在这宫里过得也还算是舒坦。”云裳扶着小主往前走,边走边说道。 “难怪……”难怪为难她,原来是李昭仪一挂的。 转过弯去,又走了小半会的功夫凤寰宫就到了 ,立在凤寰宫外,看着金碧辉煌华贵富丽的宫门,姒锦嘴角带上几分笑容,这才缓缓地走了过去。 门外早有小宫人在接人,看到姒锦过来的时候,倒是有个小宫人殷勤的走过来,笑着问道:“敢问是哪一宫的小主?” 宫里嫔妃多,这些宫人不能个个都识过来,而且安排座次是有讲究的,她们的责任就是把宫里妃嫔带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免得到时候出了乱子。 “我们小主是颐和轩苏采女。”云裳在一旁福福身脆声说道。 那前来引路的小宫女微微一愣,眼睛就落在了姒锦的身上。 第三十七章:贵妃以为,这样就能寻她的错处了吗? 那宫人很快的一瞥,然后就笑着福福身,“小主随奴婢来。” “有劳。”姒锦故作局促的客气道,本尊年龄不大,这个时候若是表现得太成熟反而不好。到时候皇后跟贵妃就该越发的容不下她了,就做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才成。一个老菜帮子去装嫩白菜,也真是为难她了,两世加起来她也有几十岁了。 囧。 凤寰宫宽阔大气,殿宇辉煌华贵,里里外外不停地有宫人来回穿梭。俱都是仪态翩翩,脚底轻快无杂音,脚步又快身形又美,果然是后宫之主身边的人,随便提出一个来都能立得住。 这叫什么?这就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养出来的气派,这种东西是浸入到骨子里头的。 面对这样的气场,姒锦很不熟悉也不太舒服。过惯了现代自由散漫天老大自己老二的生活,在这里做一个见谁都要赔笑脸,看谁都要弯腰行礼的小嫔妃,她觉得自己真是自尊上收到了数十万点的伤害,且不能回血,还在持续失血中。 哎,这苦逼的人生啊。 摆宴会的正殿十分的宽敞,这后宫里到底有多少宫嫔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距离皇后娘娘的正座还很遥远,从门口这个地方望过去,大约是看不清楚正脸的。 那宫人将姒锦领到地方后,便微躬身退下了,临走时还悄悄地又打量了姒锦一眼。没敢正眼看,用眼角飞了一眼,就赶紧下去了。 云裳略有不悦,可又不敢说什么,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姒锦周遭坐满了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往前数五六个就看到了之前为难自己的周娘子。感情她坐的地方距离自己也不怎么远,不一样是靠门边,之前为难自己的时候还会昂着下巴跟窜天猴一样。 切! 每位宫嫔面前都摆着一张小几,位分越高,这张几的做工规格就越华丽。这是姒锦打量一番后下的结论,她面前这张通体比较朴素,没什么复杂的花纹,瞧着旁人三五成群聊得不亦乐乎,她也没有上前跟人攀谈的兴趣。 任凭谁都比她位份高,没意思。 她不理别人,别人自然也不理她,在加上她这段日子在宫里的的确确是出了些风头,这些人怎么瞧她都不顺眼的。她还是别上赶着给别人当嘴边的消遣,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吧。 大殿里人越来越多,但是最上头的地界都是空着的。说来也是,位份高的嫔妃自然有最后压轴出 场的本钱跟气势。 只可怜她在这门口的地方呆着,不停地吃风咽土,很是有些讨厌。 耳朵里不停的传来周遭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声音,这些人并未刻意压低声调,就这样当着她的面说悄悄话,也真是……开了眼了。 姒锦半垂着头,脑子里浮上来的第一行字便是,这就是权势下的真实生活。 这些人故意这样在她面前说她的不是,不过就是想激怒她,让她自己上赶着出丑落人话柄,被人治罪而已。 姒锦心里明明白白的,她偏就不如她们的愿。 姐重活一辈子,别的本事没有,这一个‘忍’字,随着孙采女见天的跪着听训腿都跪烂了也被逼着练出来了。 周娘子这么嚣张,又是李昭仪的人,想来应该是贵妃的意思给她难堪。 贵妃以为,这样就能寻她的错处了吗? 呵呵。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三十八章:这狗皇帝 那边周娘子也是着急,李昭仪吩咐她,无论如何也得激的苏姒锦跟条疯狗一样乱咬人,这样一来才好被抓住把柄狠狠的修理一顿。可是不管是之前她故意让她蹲着,还是现在这般打她的脸,这人就跟个二傻子一样,好似聋了一般,根本就没有反应。 周娘子也不是真个傻蛋,言语挑衅也就算了,她可不敢在这样的场合真的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到时候倒是讨好了昭仪贵妃,可是她大概也会被皇后娘娘借机给整治一番。 就在周娘子心中暗骂姒锦这忍者神龟的功夫太强大的时候,外头唱道:“贵妃娘娘到!” 整个大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连似锦都忍不住的去看门口。对于这位贵妃她真是神交已久,都没见过面呢,就吃了不少的苦头。宫里头关于贵妃盛宠的事情人人津津乐道,都知道当今皇后娘娘若不是潜邸的时候就跟在皇上身边的,只怕要给这一位腾地方了。 如此盛宠,姒锦又是吃过她的苦头的,自然是分外的上心,想要一睹真容。 “给贵妃娘娘请安。”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矮了一截,姒锦也半蹲着身体恭敬行礼,垂着的头并看不到贵妃的尊荣,只瞧着一双攒珠金丝绣云纹的绣花鞋行走间露出一点点,胭脂红的曳地长裙金线勾勒,银线描边,垂地足有五六尺,如流水般滑过地面逶迤前行。这胭脂红的颜色一看她就知道跟自己身上的这料子是一样的,都是今岁的新贡货。只是自己的比起贵妃的却又要差上一层,姒锦忽然间就觉得有些讪讪的,仿若被人隔空打了一巴掌。 贵妃娘娘那么多的稀罕料子,偏偏穿了这么一身出来,不动声色的就让自己知道,她算个屁! 这一招够厉害,虽然姒锦告诉自己不能在意,不能在意,可是心头就是有股火腾腾的冒了起来。 皇帝赏你的料子虽然是新贡货,可是这新贡货也是分个上下几等的,你那个不过是下等玩意儿而已。贵妃就是这样跟她示威的,姒锦看明白了,一时间周遭人的眼神在看到贵妃身上的衣裳后,参差不齐的又都落到了姒锦的身上。 一层层的眼刀子带着风就这么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狗皇帝! 姒锦不敢不能说什么做什么,心里却把萧祁给骂了狗血喷头! 贵妃前脚走过,后脚跟着的李昭仪跟锦婕妤,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冷笑声钻进姒锦的耳朵里。 姒锦却把脊梁挺得更直了。 这世上最令人难受的是什么? 那就是别人的忽视。 贵妃对姒锦用的就是这一招,一个小小的采女在她眼睛里也不过是蚂蚁般的人物。 她瞧不上! 贵妃刚落座,皇后娘娘凤驾也到,跪地行大礼,姒锦的膝盖碰触到冰凉的地面,听着上头传来一声略显柔和的声音,“免礼,诸位姐妹都起来吧。今日中秋佳节,阖宫上下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莫要拘束了才是。” 第三十九章:其实贵妃心里也还是怕的 众人自然是谢过皇后的宽厚大方,一一落了座,便有宫人们流水般的送上酒菜来。 “皇上政务繁忙,怕是还要过一会子才能过来同乐,早前让人送过话来,让咱们先乐着。”皇后笑米米的跟大家说道,“皇上一心为公,福泽百姓,是家国天下之福气。” 众人称善。 姒锦嘴角淡淡一笑,皇后娘娘不愧是天下之母这话说的真是妥帖,看着满桌寻常吃不上的可口饭菜,若是换做寻常早就满眼放光,只是这个时候却没什么胃口。 坐在高位上的皇后在看到贵妃梳了牡丹髻的时候,心里就拱了一把火上来。但是当着诸位嫔妃的面,却还要强行压着,不得不把今日的宴会办的妥帖恰当美美满满。在扫过贵妃衣裳的时候,皇后心里嗤笑一声,还真以为贵妃是个清冷的性子,可见也不是那么的无动于衷。一个小小的颐和轩采女,不过是得了几匹新贡的绸缎,贵妃就要压人一头。 其实贵妃心里也还是怕的吧? 这么一个水嫩嫩的小姑娘,比她小,比她娇,比她嫩,贵妃自然是好的,可是有这么个更娇嫩的比着就显得老了。 皇后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当初把苏姒锦留下来是对的。总之她是不能在看着皇上继续这般*着贵妃,等她生了孩子,只怕自己都要给她让路了,她绝对不允许。 下头似锦抽空也会往上瞧几眼。大殿里灯火通明,丝竹悦耳,舞姬高旋,热热闹闹的她往上看别人也不会盯着她不放。只是贵妃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她的裙摆,现在打眼望过去,姒锦却是吃了一惊,贵妃居然梳了牡丹髻。 要知道牡丹可是王者之花,就这么大胆? 亏得皇后今儿个梳了个高贵华丽的凤髻,不然岂不是要被贵妃压一头? 姒锦想不明白,贵妃怎么就这么大胆,难道她不怕吗? 一直听闻皇后跟贵妃不对付,但是能不对付到这种地步,也真是让她吃惊不已。还是说她的那点宫斗储备知识在这里又不对了,牡丹只是寻常的花儿? 要说大域王朝真不负她没听过之名,好多事情都跟她想的不同,这里规矩严归严,但是瞧着贵妃的牡丹髻,她就想明白了。这规矩是给那些不得*的立的,想是贵妃这样的谁敢说不是? 人命好啊。 想到这里,又想起一桩怪事来,当今圣上登基也有四年了,居然一个子嗣也没有。皇帝登基之前就已经娶妻身边也有侧妃 ,怎么就没一个人能生下孩子呢? 要说登上帝位,后宫里争斗多了,据她的经验看来可能是后宫这些人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可是皇帝没登基前呢?怎么也会没有孩子,还是有过孩子没生下来?亦或者是生下来了没养大? 姒锦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想着等有时间一定要问问云裳。 姒锦正在走神的时候,忽然之间听到前头的周娘子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声,那嗓子尖的吓得大家不由浑身一哆嗦。姒锦被吓得回过神来,就勾头往那边看去,这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第四十章:这人有病 周娘子这一嗓子吓得大家不轻,皇后娘娘顿感不悦,好端端的喜庆日子偏来这么个扫兴的,何况周娘子是贵妃的人,当即就没给好脸色的训斥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不成体统。” 周娘子吓坏了,连忙起身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实非臣妾大惊小怪,实在是钱才人……钱才人脸上不大好……” 钱才人立时就恼了,整个人也跟着跪了出去,她这一走出来就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内,顿时一片惊呼声起。 钱才人这才感觉到好像真的不太好,看着大家都盯着她的脸,不由的用手去摸,这一摸,只感觉到手上一片奥凸不平,瞬间整个人的脸上都白了。然后她的手就忍不住的想要去挠脸,之前不摸没感觉还好,现在一摸了直觉刺痒无比,忍不住的就要去挠。 这样的日子里钱才人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觉得面上很是无光,立时就让人请了太医来,然后把惊慌恐惧的钱才人送去后殿。此事因周娘子惊呼而起,皇后迁怒于她,又让她回去闭门思过,将宫规抄写百遍,抄不完便不许出来。 姒锦想着那厚厚的宫规,看着周娘子比钱才人还惨白的脸,瞬间一阵舒畅,让她欺负她! 周娘子去看李昭仪,希望李昭仪能替她求求情,谁知道李昭仪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周娘子委委屈屈的退了下去回去闭门思过。临走的时候正好路过姒锦这桌,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姒锦觉得真是莫名其妙,这人有病! 皇后前迁怒也不是没有道理,钱才人出了事情,周娘子只需要悄悄地禀上去,皇后自会派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保准不会让这宴会出现不和谐的音符。偏偏周娘子大惊小怪,不免就让皇后这宴会有了些不美。费心巴力的准备了这么久,却出现这么扫兴的事情,凭谁也不高兴。 姒锦一直垂着头,这会儿倒是庆幸她的座位靠门边,没什么人关注她,心里却想着这钱才人的脸,是不小心呢还是另有隐情? 那样子倒像是后世过敏的征兆,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去害一个并不怎么得*的钱才人呢? 心里这么想,姒锦越发的不敢大意,本来就没胃口,这会儿更是连筷子都不敢动了。 正想着,去后殿诊脉的太医回来复命,带来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钱才人有孕了! 大殿里诡异般的静了一下,然后皇后首先回过神来,笑容满面的说道:“这可真是好事情,是好事 情,太医,钱才人的脸无事吧?肚子里的胎儿怎么样,多大了,妥不妥当?” “回皇后娘娘的话,钱才人有孕两月有余,肚子里的孩子倒也还好。脸上的疹子倒像是吃了不合时宜的东西,到并无大碍,但是也需要喝一两副药调一下。” “无大碍就好,钱才人这一胎太医还要多多上心照顾才是,等到孩子平安降落本宫自会好好赏你,记你一个大大的功劳!”皇后这会儿虽然心里不高兴钱才人有孕,但是后宫一直没有孩子出生,她这个国母难免就会被人非议。 钱才人位份底下,就算是生了孩子自己也没办法养着,到时候就抱到凤寰宫来也是美事一桩还能博得贤名。 皇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立刻就说道:“来人,去给皇上报喜!” 第四十一章:谁这么大胆跟撞门似的 好好地一场中秋宴会,因为钱才人的事情,很快的就散了。 皇后娘娘曰,不要扰了钱才人肚子里的孩子。 姒锦扶着云裳的手出了凤寰宫的大门,还没等皇上过来,皇后就撵着大家离开,这心里打什么主意,她倒是能猜到一二。 只是姒锦觉得皇后想的太容易了,皇帝未必会答应! 姒锦之前还怕贵妃会怎么找自己的麻烦,现在倒是完全不担心了,有了钱才人这事儿谁还顾得上她,倒真真切切的松口气。出了凤寰宫的大门,姒锦夹在人群中。忽然回头透过宽敞的宫门往回看了一眼。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殿里,此时已经略显萧瑟,苏贵妃立在大殿中央,一身胭脂红的宫装在灯光下流韵婉转,满头珠翠散着令人闭目的光芒。远远地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只见她望着后殿的方向,那背影挺直倨傲宛若高山般伫立。 “小主,回吧。”云裳不安的轻声催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安。 姒锦点点头,带着云裳一路往回走,心里也觉得沉甸甸的就好像有什么压在心上一般。走到拐角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崇明殿方向有动静传来,就看到帝王明黄的仪仗在前头不远的地方拐弯与她擦肩而过。 回到了颐和轩,姒锦让陈德安去御膳房点了一个什锦砂锅,又要了两个芝麻饼并一碗稀粥。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只觉得饿死了。 陈德安一路跑着去了御膳房,直接去找了岳长信身边的丰景明,请他通融一下。这个点了不时得*的嫔妃也不敢去御膳房麻烦人,饭菜得不了不说,只怕还要得一顿排头。亏得现在他跟丰景明倒是熟了,他能提着在岳大厨跟前说句好话,好歹不能让主子饿着不是。 等到陈德安火急火燎从御膳房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姒锦已经换了寻常的衣裳,发髻也拆了,只随意的用根木簪绾了起来。 云裳伸手接过食盒,埋怨道:“怎么才回来?” 陈德安转过身去用帕子擦干净了脸上的汗珠,这才转过身来回道:“御膳房那边忙的热火朝天的,我一直在那里催,这才紧赶着给做出来了。” 这顿饭好些人都没吃好,去御膳房的人肯定多,姒锦倒是不在意,就说道:“提回来就行了,你们两个也赶紧去吃饭吧,我这里等回来收拾就成了。” 云裳跟陈德安一晚上一口水都没喝呢,姒锦不是那种刻薄的人就打发二人下去。云裳却说什么都不 走,直接说道:“您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等小主安顿妥当了奴婢再去,这会儿不饿呢。” 姒锦没有办法,古人愚忠竟也让她碰上一个。 姒锦这边刚提起筷子来,还没下口呢,就听的院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呼啦啦的就有急促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 陈德安不等姒锦开口,就麻利的滚出去看了,他回来的时候把院门随手掩上了,这谁这么大胆,跟撞门似的! 第四十二章:她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愤怒了 姒锦隔着窗子听着头前的脚步声,连忙从榻上下来,不等她趿拉上鞋,夹棉的半帘一下子被掀了起来,她抬起头就看到萧祁黑着一张脸跟狗撵似的疾步走了进来。 “给皇上请安。”姒锦那里还敢坐着,立时就下了榻弯腰行礼,心里不免惴惴不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云裳也跪在门口,整个人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细看都能看到她双肩微颤,可见是也察觉到皇帝的神色实在是不妙。 萧祁是夹着怒火来的,本来今儿个在朝堂上就不顺当,没想到入了后宫还是不顺。一个个的,前朝后朝都拿他当傻子糊弄是不是? 他的这群大臣一个人能有一百二十个心眼跟他斗,没想到后宫的这群女人也不逞多让。 好好好,真是好,一气之下就要回崇明殿。走到半路的时候肚子唱空城计,想到姒锦这里可能会有吃的,就拐了个弯来了。 一进门带着满肚子火,萧祁进了内室闻着炕桌上传来的香气,什锦砂锅下头烧着炭火,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清晰。旁边桌子上摆着一溜蘸料,芝麻酱、韭菜花、芫荽末、蒜末,还有两碟切得细如丝的酱菜。另一边的斗彩缠枝纹的巴掌大的盘子里放着两个烤焦黄的香香的芝麻饼。 “都起来吧。”鼻子里满心里都是食物的香气,让他的怒火也跟着慢慢的平缓下来。 姒锦慢慢的站起身来,钱才人有了身孕这样大喜的事情,萧祁做什么背着一张锅底脸来吓唬人? 心里猜不透,姒锦也不敢随意乱说话,坐在那里想了想就说道:“皇上,您要不要吃点东西,臣妾正要吃饭呢。” “你在凤寰宫没吃好?” 听着这话音不善,姒锦连忙说道:“自然不是,皇后娘娘备下的膳食十分丰盛。”只是她一来被贵妃恶心的没胃口,二来钱才人的事情被撵出来哪有时间吃。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满口编出个圆满和谐的局面来。 萧祁闻言就看了姒锦一眼,“连你也骗朕不成?” 这话说得,姒锦又连忙跪了下去,这个罪名可不敢担,连忙为自己辩解,“臣妾不敢,也并未说谎。”皇后中秋节准备的饭菜自然是最好的,她真没说谎。 “既然这般,你为何回来之后还要另吃一顿?”萧祁看着一桌子的吃食问道。 姒锦:…… 心里定了定神,也不敢多想 ,生怕这个狗脾气的人更没人性,就连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姒锦就把前因后果一点没变的讲了一遍,当然没说她跟贵妃之间的那点小心思。 “你起来回话。” 姒锦扶着榻起身,小心翼翼的坐回去,心里一点也不明白萧祁在气什么。忽然之间,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情来。方才萧祁误以为她骗他,那就是他去看钱才人的时候认为自己受骗了。 钱才人怀孕快两个月了才诊出来,她瞬间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愤怒了。 第四十三章:老子是皇帝你拿我当玩具 宫里的嫔妃,怀孕两个月不敢吱声,藏着掖着却在中秋节的时候一下子爆了出来。现在也不知道是钱才人自己策划的,还是被人算计的。如果是钱才人自己策划的,那就是钱才人连皇帝都信不过,把消息瞒得死死地。如果是被人陷害的,那幕后之人就是想要借皇帝的手治钱才人一个欺君之罪。 头一个拿着皇帝当傻子骗。 后一个拿着皇帝当刀使。 不管是哪一个,不要说萧祁,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不是那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老子是皇帝,你拿我当玩具啊? 摸清楚这一点,姒锦自然要避着雷走,钱才人的事情姒锦是提也不敢提了。要说起来最倒霉的不是她吗?别人惹了他生气,他来自己这里发火,真是没天理了。 “皇上,先吃点东西吧。臣妾从御膳房叫来的素锅,这个时候吃正正好。”人饿着肚子生气的时候,那就是双重叠加的效应,她可不想被钱才人连累挨罚。 萧祁确实饿了,也知道钱才人的事情跟姒锦无关,来吓她有些不对,就看着她,“让他们再上一套碗筷,你跟朕一起吃。” “是。”姒锦就喊了云裳进来听差,让她送一套新的碗筷上来,又给她使眼色再添点菜来,这些绝对不够俩人吃。 云裳立刻就出去了,很快的又回来了,一个手里托着一个不大的黄杨木镂空雕花托盘,上头放着碗筷。另一只手提着一个三层大红填漆食盒,姒锦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定是陈德安瞧着皇帝来了,立刻又去御膳房要来的,这小子挺机灵。 从里头端出一盘青笋爆炒鸡、青韭鲜虾、糟鹿筋糟猪腰、一盘清拌老虎菜,糖醋藕片,还有一碟子卤牛肉。另送上来树鸡汤一盏、燕窝芙蓉汤一盅、鸭子豆腐汤,另一个小银葵花盒子里摆着五六个八珍糕。 这八珍糕做法也是姒锦要御膳房做出来的,据说当年这是乾隆最爱吃的糕点。须用人参、茯苓、山药、扁豆、薏米、炒芡实、建莲、糯米八种材料和在一起磨成极细的面,再加白糖八两上笼蒸熟。 不过味道果然好,还能养身,姒锦很喜欢吃。 这饭菜一看就不是她的份例,必然是陈德安跟御膳房说了皇帝在这里。 砂锅里‘咕咚咕咚’滚着热汤,里头下了冻豆腐、宽粉条、时鲜的蔬菜,各种菌类,味道又香又鲜。姒锦实在是饿的憋不住了,拿过银勺子给萧祁先盛了一碗,低声说道:“皇上先吃点热的暖暖 胃。” 自从那回吃饭夹菜之后,姒锦倒是经常给他夹菜,一开始管长安还会欲言又止的看两眼。后来瞧着这个苏采女实在是个脸皮厚的,又不见皇帝不悦,他就体察上意开始装死人了。此时此刻站在墙角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垂着头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 姒锦也真佩服他,这混蛋惯会装模作样的。 此时此刻管长安忧郁的是,愿意为皇上来了苏采女要被牵连训斥一回,他想着这么胆子小的肯定吓坏了。谁知道,人家拿着几样饭居然把皇上的给哄好了。 这本事也是没谁了。 不过,这事儿只怕没完,那钱才人有了身孕本是大好事儿,偏偏惹了皇上不开心。她要是有苏采女一分的本事,只怕这会儿皇上都该给她晋位了。 呵呵,可惜没这个造化! 第四十四章:真是堕了祖宗威风 一顿饭吃的从心底都热了起来,沾了辣子的素锅吃的眼睛都红了。萧祁借着这股子辣劲眼眶红了红,也不过是一刻的功夫就跟寻常无异了。 姒锦在一旁冷眼旁观,知道皇帝心里难过,但是这事儿她却一句话都不能多说。只在一旁捡着好吃的给他往碟子夹,边夹菜还说一说有趣的故事,大多是这具身体原主脑子里的那点仅剩的记忆,都是有关她家乡的一些好笑的事情。 “曲洲那地方人杰地灵,百姓安康才子辈出,你倒是出生在一个好地方。”回过神来的萧祁觉得自己方才真是有些没意思,一个堂堂帝王居然会难过。又看着对面这小采女看出他不开心来一个字也不敢提,却拐着弯的哄他开心,连她家乡的旧事都拿出来说。 一时间就想着连她这么傻呆呆的人儿,都知道拐着弯的哄自己,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一国之君,还能被这点事情给击倒了? 那不能够! 想明白了,心头豁然开朗,也有闲心开玩笑了,看着姒锦随意说道:“你往年出去踏青,就没看到有中意的才俊?” 自古才子佳人的故事流传不息,听她话里的故事应当也是出去看过的。 “踏青是去过,才子也远远的见过,只是这俊万万称不上。当年我随我娘出去踏青,那年的我们曲洲的会元居然是个白胡子的老头,打那后我对所谓才俊都有阴影了。” “哈哈哈……”萧祁笑了起来,看着姒锦就训,“也不可以点盖面,以偏盖全,能读书读到这般年纪还能夺个会元实属不易了。” “是是是,皇上最是悲天悯人,可是臣妾小女子也就看个乐子而已。”姒锦瞧着他老人家终于笑了,这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曲洲……”萧祁忽然就看着姒锦,“你出自于曲洲苏家?” “可不敢高攀。”姒锦瘪瘪嘴说道。 “哦?”萧祁就看着姒锦的神色瞧着有些不太畅意,挑挑眉,“这话怎么说?” 姒锦给萧祁盛了小半碗芙蓉汤,自己也盛了一小碗,这才说道:“大域四大家,陇西李、曲洲苏、歧阳王、金陵谢。我家虽然也沾了一个苏姓,却并不是曲洲苏主枝。听我爹爹讲高祖的时候原是一家的,后来到了曾祖跟主枝越来越疏远,渐渐地到我们这一代已经跟曲洲苏没什么交集了。”说到这里顿了顿,“我高祖原是曲洲苏的庶出。” 萧祁听着姒锦点出嫡庶心里就明白了,略皱皱眉,这才说道: “既是这般,你们家就真的跟主枝断了关系?”也太果断了吧,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魄力,须知道在曲洲苏的照顾下,前程可是步步登高啊。 姒锦还真不知道为什么,萧祁这个人并不好骗,想了想还是歇了心思,直接说道:“许是我们家的人骨头都硬吧。” 萧祁想着姒锦寻常老鼠大的胆子,就这也能称得上骨头硬? 真是堕了祖宗威风! 第四十五章:他日你高攀不上 自从来了这里,姒锦对于原主的记忆就一直是有些模糊的。就如水影上扣了一张白纸,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但是你又能清晰的知道,这白纸下的一切是那么的鲜活跟分明。 近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秋节宴会的事情给了她巨大的压力,这样的压力让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与*榻,半睡半梦之间,那张纸却缓缓地揭开了面目。那些属于原主的曾经的生活,就像是一股泉水慢慢的渗入到她的脑海中。 因为这样的意外来得太突然,姒锦脑子里纠缠成团,好些事情都没理清楚。不过也慢慢的把事情给理出个大体脉络来,大域就有些类似于古时士族体系般的朝代,啧啧,在这个皇帝也要看世家脸色的时代,姒锦忽然觉得本来已经十分凄惨的穿越更是雪上加霜。 一句话概括,天下土地十之七八都在世家手中,皇帝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在这个农业税才是保障国力的地方,皇帝在朝上绝对不是一家之言啊。 比较苦逼。 难怪今儿个脸色不好,估计是在前朝受了气,回了后宫又被女人算计,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啊。 但是皇帝忽然问她这话,她也不敢随意回答,倒是想了想才敢开口的。 自来嫡庶两不亲,没想到曲洲苏这般累世大族却也能做出这种略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高祖过后,苏更衣家里这一支怕是就遭了主枝的厌弃,慢慢的就被苏家主枝给排斥在外。即便这般,苏更衣之父也凭己力做到了五品知州的位置上,由此可见此人有才。 大才小才先不论,若是能捧起苏家这一支与主枝对抗,现在朝堂上的困境倒是能缓一缓。 哼!朝堂上的这群老匹夫,个个拿着忠孝礼仪往他身上砸,真当他是个泥胎不成? 心里有了计较的萧祁这会儿神色好多了,虽有这个打算,却也得调出苏家的卷宗看一看这家人能不能捧得起来,若是那立不住的,只能凭添晦气! 姒锦可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让萧祁起了这样的心思,也并不知道,从今日、从此时开始,命运的翅膀已经开始轻轻挥动。 今日不敢高攀,他ri你高攀不上! 萧祁能让贵妃与皇后斗得不亦乐乎,不外乎就要是两家身后的楚家跟苏家,他暂时一人之力招惹不起,只能看着他们自己斗。 作为一个皇帝,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上个朝还要看一群老菜梆子的脸色。开口忠孝,闭口仁义,一句一个坑的往 他身上砸。让他这天下之主,纵然气得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皇后端坐在凤寰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徐三山,“你所言句句为实?” “是,奴才费尽心思查探,确实查出贵妃那里怕是要传出喜讯儿了。”徐三山是楚家的世奴,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楚家的奴才。皇后能在宫里安稳至今,徐三山功不可没。“娘娘,万不可让贵妃拔了头筹,若是贵妃诞下皇嗣便是皇长子,苏家立时便要压楚家一头。以皇上对贵妃的*爱,以后的事情可都不好说了,娘娘三思。” 第四十六章:贵妃有喜 自从来了这里,姒锦对于原主的记忆就一直是有些模糊的。就如水影上扣了一张白纸,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但是你又能清晰的知道,这白纸下的一切是那么的鲜活跟分明。 近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秋节宴会的事情给了她巨大的压力,这样的压力让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与*榻,半睡半梦之间,那张纸却缓缓地揭开了面目。那些属于原主的曾经的生活,就像是一股泉水慢慢的渗入到她的脑海中。 因为这样的意外来得太突然,姒锦脑子里纠缠成团,好些事情都没理清楚。不过也慢慢的把事情给理出个大体脉络来,大域就有些类似于古时士族体系般的朝代,啧啧,在这个皇帝也要看世家脸色的时代,姒锦忽然觉得本来已经十分凄惨的穿越更是雪上加霜。 一句话概括,天下土地十之七八都在世家手中,皇帝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在这个农业税才是保障国力的地方,皇帝在朝上绝对不是一家之言啊。 比较苦逼。 难怪今儿个脸色不好,估计是在前朝受了气,回了后宫又被女人算计,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啊。 但是皇帝忽然问她这话,她也不敢随意回答,倒是想了想才敢开口的。 自来嫡庶两不亲,没想到曲洲苏这般累世大族却也能做出这种略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高祖过后,苏更衣家里这一支怕是就遭了主枝的厌弃,慢慢的就被苏家主枝给排斥在外。即便这般,苏更衣之父也凭己力做到了五品知州的位置上,由此可见此人有才。 大才小才先不论,若是能捧起苏家这一支与主枝对抗,现在朝堂上的困境倒是能缓一缓。 哼!朝堂上的这群老匹夫,个个拿着忠孝礼仪往他身上砸,真当他是个泥胎不成? 心里有了计较的萧祁这会儿神色好多了,虽有这个打算,却也得调出苏家的卷宗看一看这家人能不能捧得起来,若是那立不住的,只能凭添晦气! 姒锦可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让萧祁起了这样的心思,也并不知道,从今日、从此时开始,命运的翅膀已经开始轻轻挥动。 今日不敢高攀,他ri你高攀不上! 萧祁能让贵妃与皇后斗得不亦乐乎,不外乎就要是两家身后的楚家跟苏家,他暂时一人之力招惹不起,只能看着他们自己斗。 作为一个皇帝,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上个朝还要看一群老菜梆子的脸色。开口忠孝,闭口仁义,一句一个坑的往 他身上砸。让他这天下之主,纵然气得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皇后端坐在凤寰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徐三山,“你所言句句为实?” “是,奴才费尽心思查探,确实查出贵妃那里怕是要传出喜讯儿了。”徐三山是楚家的世奴,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楚家的奴才。皇后能在宫里安稳至今,徐三山功不可没。“娘娘,万不可让贵妃拔了头筹,若是贵妃诞下皇嗣便是皇长子,苏家立时便要压楚家一头。以皇上对贵妃的*爱,以后的事情可都不好说了,娘娘三思。” 题外话: 不出意外的话,本周五上架,届时首更三万,大家期盼已久的大更即将到来,爱你们(*^__^*)嘻嘻…… 第四十七章:既然这样就豁出去了! 钱才人先有孕,紧跟着贵妃又传出喜讯,宫里头短短时日内宫里头就好像一下子变的……安静起来! 安静! 的确是没错。 这样的安静让姒锦很不安,整日的躲在颐和轩连门都不踏出一步。就连云裳跟陈德安都被她叮嘱再叮嘱,万不可被人挖坑埋了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姒锦想的很好,她现在品级不高,不用每天给皇后娘娘问安,只要躲在颐和轩不出门就能万事大吉。可是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能躲就躲的开的。 皇后娘娘流水般的赏赐抬进颐和轩,姒锦自己再怎么低调也是完全无用的。 满桌子琳琅满目的布匹、首饰、摆件,一件件精致美丽灿烂夺目。姒锦黑着脸坐在临窗的榻上,瞧着桌子上的东西就跟尖刀一样,刺进她的心脏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后在逼她出山! 她心知肚明。 钱才人有孕却被贵妃陷害失了圣心,如今只在自己的镜月轩小心养胎度日。如不是皇后还想借着钱才人肚子里的孩子跟贵妃抗衡,只怕钱才人那肚子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贵妃怎么会允许钱才人生下皇上的长子,亏得皇后要跟贵妃一争长短,下了力气护着钱才人,她才有安生日子苟且偷生。 贵妃已经是贵妃,品级已经是升无可升,那生下孩子之后,皇上要怎么赏她?赏无可赏,是不是就要皇后给贵妃挪位置了? 皇后只怕是想到这里才会如坐针毡,若是她的娘家不给她添麻烦,皇后未必这么着急。可是娘家不省心,贵妃又有了身孕咄咄逼人,她的位子已经是岌岌可危。大域王朝,不是没有被废黜的皇后。 “小主,这可怎么办才好?”云裳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皇后娘娘逼着小主去跟贵妃斗,这不是拿着她们小主当个工具使吗? 贵妃无孕的时候他们都要绕着走,如今有了身孕,谁敢撄其锋? 陈德安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从来不多话的他此时也开口说道:“小主,万万不可随了皇后娘娘的心意,不然到时候真的惹怒了贵妃,谁也保不住您。” 有孕的贵妃重要还是一个皇上不过是多看两眼的小嫔妃重要? 是贵妃身后的苏家厉害,还是小主背后的娘家厉害? 简直都不用想。 皇后真是心思歹毒,这话只能心里想却不敢嘴上说。 想想孙采女。 姒锦坐在那里从一开始的心坐卧不安,到现在几近有些麻木,短短半月功夫,她就已经被皇后扔到了火架子上来回翻着烤。 皇后自己不愿意下手被皇上厌弃,却逼着她出手跟贵妃内讧,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也得看她自己乐不乐意。 这半个月,皇帝一直在崇明殿并未回后宫,但是给长乐宫的赏赐却从未断过,视若掌中宝。相比之下镜月轩的钱才人简直是雨中泥,难怪皇后疯了般的推着她往上走。 可是,姒锦想起那天皇帝怒气冲冲在她这里发火的情形,她虽然不敢说十成十的保证,却也有五六分笃定,皇帝对贵妃未必就是真的好。 既然这般,如果她做了让皇帝开心的事情,是不是能为自己挣一条出路? 以前还有机会想,现在被皇后逼得连想的时间都没有了,既然这样,她就豁出去了! 第四十八章:她会让她们知道后悔俩字怎么写 深秋的夜里已然有些寒凉,躺在*上,帐外只燃着一盏微弱的宫灯,不用罩着安化的罩子光线都有些微弱。如她这种品级,就连用蜡都要十分节省。不然月初大方了,月尾的时候就该抓瞎了。 灯油里散出些不太好闻的味道,透进帐子里让她本就沸腾的思绪更加的辗转难眠。她大着胆子让陈德安去打听崇明殿的消息,自己心里却是怕的无法安枕。如果皇帝知道了,会不会因此发落了她? 可是皇后逼得越来越紧,贵妃看她也越来越不顺眼,如果能知道一点前朝的消息,于她而言就能更好地把握时机,至少知道自己做什么事情不会惹得萧祁发火。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萧祁不知道她的动作下,没有一个皇帝喜欢妃子打听前朝的动静。 但是皇后跟贵妃能这样做,其实她也没什么吧? 心里存了事情,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姒锦的眼睛都是黑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小主。”云裳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弯腰在姒锦身边低声开口,“陈德安打听了,这些日子皇上在前朝发了好大的火。说是南边蝗灾可是官员却瞒下不报,百姓跟官府起了纷争,说是闹得厉害。” 姒锦愣了愣,闹蝗灾?扳着手指算了算,现在都已经深秋了,粮食早已经收了入库,现在才闹出蝗灾的事情,也就是下头的官员瞒了皇帝至少三四个月啊。 难怪萧祁半个月未入后宫,这是被气狠了。 “可知道瞒而不报的官员与京都谁家有关?”姒锦心跳加速低声问道。 云裳摇摇头,“具体的消息还未打探到,毕竟陈德安是透过御膳房那边拐着弯听消息,要费很多力气。” 姒锦点点头,御前打探消息于她而言难如登天,但是皇后跟贵妃家世煊赫怕是容易很多。想到这里,姒锦就对云裳说道:“你多注意点凤寰宫跟长乐宫的消息。” 云裳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 御前的消息不敢往深了打听,但是只要盯着皇后跟贵妃也能瞧出一二来。谁家惹了事,可不是要夹着尾巴吗? 事实证明姒锦猜的一点也没错,到了第三日就有消息透出来了,是贵妃家惹的祸事。这消息不是云裳打听来的,但是后宫里却无人不知贵妃的娘家包庇瞒报蝗灾的官员,于朝堂上与皇帝几番争论,救灾一事又多有拖延,现如今前朝闹成一锅粥。 可是后宫里消息也传的这样快,姒锦嘴角微勾,皇 后娘娘的手脚真够快的。贵妃的娘家惹了事,她这是紧跟着就在贵妃头上踩了一脚啊。 既然这样,只怕皇后更要借着这股东风推自己上位了。 “小主,童姑姑来了。”云裳白着脸进来通禀。 该来的还是来了,姒锦这会儿却没有了之前的紧张,笑着看着云裳,“赶紧把人请进来。” 既然皇后要吹这股东风,她凭什么不借着东风,送她上青云! 既然皇后跟贵妃都不把她当人,她会让她们知道‘后悔’俩字怎么写! 第四十九章:赔本的买卖不干 童姑姑一身暗红色墨绿边的女官服十分端庄,脚步轻盈的走进来,面上带着和缓的微笑,对着姒锦微微屈膝,“奴婢给小主问安。” 姒锦可不敢受她的全礼,连忙伸手虚扶她一下,嘴里说道:“姑姑快些免礼,云裳搬个座来请姑姑坐下说话。” 童姑姑也没想着认认真真的行礼,不过是做个样子,姒锦一虚扶她就随着站起了身。姒锦瞧着她的动作面色不变,心里却记了一笔,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姑姑亲自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姒锦主动开口味道,一副对皇后忠心耿耿的样子,她要是敢有半点的不敬,童姑姑回去后就敢说十二分,因此半点不敢疏忽。 童姑姑笑米米的抚了抚衣裳边,这才慢腾腾的开口,“娘娘一直惦念着小主,这些日子钱才人那边不安生便多费了心,今儿个好不容易空下来,就让奴婢来看看,小主这里宫里的奴才们可有疏忽之处。” “皇后娘娘大恩,臣妾真是感激不尽。亏得有娘娘多加顾全,臣妾这里一应所用从无拖欠怠慢。”姒锦眼眶微含了些泪意,神色微有激动,脸颊带了绯红,就连身体都有些颤抖。 童姑姑看着姒锦这般心里满意的点点头,是个感恩的,倒也不亏娘娘提拔她。要是个忘恩负义的,也不值得娘娘费心思了。 “小主是娘娘一力留在宫中的,娘娘常说看着小主便十分亲切,许是上辈子的缘分呢。” “臣妾万万不敢当,娘娘如此抬爱,心中十分惶恐。娘娘深情厚意,臣妾万死不能报其一。”姒锦这话说的自己牙都酸了,却还是要做出一副感恩至极惶恐不已的模样。 童姑姑越发的满意了,“娘娘给小主送来的东西,小主也要装扮起来才是。您正年轻恰是好好打扮的年岁,没事儿就多出走走,虽已深秋,御花园里却正好金桂盛开,红枫当赏,时节刚好呢。” 姒锦心里打鼓,皇后不惜让童姑姑亲自来撵她出颐和轩出去逛街园子,还特意点明了地方,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心中一凛,面上却是笑意不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早就想出去逛逛了,只是臣妾与周娘子多有不睦,若是再遇上又恐生事端给娘娘添麻烦。” 她的位份在周娘子之下,她可不想见到她继续给她行礼被她当头就骂,所以皇后娘娘要她出门逛街,行啊,先付点利息,臣妾见到周娘子不想行礼您看着办吧。 童姑姑没想到姒锦居然敢这样讲,先是愣了愣 ,随后又想起中秋节周娘子为难苏采女的事情来。想起周娘子的性子,这苏采女也真是个不中用的,就怕成这样? 心里虽然不悦,但是对方大小是个主子也不好口出恶言,只得笑米米的继续说道:“小主立身持正即可,周娘子也不敢无事生非。” 姒锦心里骂娘,上次周娘子也没无事生非,还不是句句戳人心窝子,让她蹲着不起来? 想让人出力又不想出点血,这赔本的买卖,她苏姒锦可不干! 题外话: 一更送上,可能还有一更,我正在弄章节,这两更修改了下,晚了点o(╯□╰)o 第五十章:自然有她的好处 打发走了神色不太好的童姑姑,姒锦靠着软枕坐着,心里也是起伏不定。 而童姑姑回了凤寰宫将姒锦的话转告给皇后,皇后的神色也十分的难看,冷笑一声说道:“没想到她倒是有主意的。” 童姑姑思衬着皇后这话的意思,嘴上也不敢乱说,就道:“苏采女能得皇上的青眼,自然是有主意的人。现如今娘娘用得上她才给她一二分的脸面,若她不识好歹,以后的日子可没这么舒服了。” 皇后面沉如水,听了童姑姑的话神色微缓,想了想才说道:“钱才人那边的事情你可安排好了?” “是。”童姑姑弯腰应道。 皇后点点头,“最近贵妃有孕却推着李昭仪跟锦婕妤争*,董贤妃是个不爱出头心思多的,梅妃失了圣心,还有个玉贵嫔却争不过李昭仪跟锦婕妤。本宫也是没办法了,只能让苏采女强出头,不想这也是个心思多的。” “娘娘莫担心,不怕心思多,就怕没心思。”童姑姑低声说道。 皇后品了品这话就笑了,“是啊,就怕没心思,有心思就好。” “可不是呢,苏采女的家世在那里摆着,就算是夺了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童姑姑轻声说道,一个无背景的人,总要比有背景的好掌控。 皇后想起苏采女那张年轻的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脸,其实她也才双十年华,正是女子最美的时候,可是出了一个贵妃,皇上眼中就再也看不到她了。想到这里,心里就越发的怨恨,既然她得不到皇帝的人,那就要握住这后宫的权。 “李昭仪还是往崇明殿送补汤?”皇后静下心来后,这才又开口问道。 “回娘娘的话,是。”童姑姑顿了顿,“这已经连着送了五六天了,崇明殿那边倒是把汤留下了,但是却未召见李昭仪。” 皇后沉默,一时也拿不准皇上这是什么态度。之前李昭仪跟苏采女之间的恩怨皇上未必不清楚,可是现在又留下李昭仪的汤,到底是李昭仪更得圣心还是苏采女略胜一筹呢? 皇帝的心思,她嫁他也有五六年了,却始终看不清楚,瞧不分明。 “童姑姑,让御膳房备上一盅汤,今晚上请苏采女送到崇明殿去。”既然要走这一步,皇后就不再迟疑。现在皇上因为蝗灾的事情对贵妃家颇有怨言,李昭仪就是上赶着送汤皇上还不是不见人只留下汤,可见是给贵妃留个脸面而已,若是真的不气就该见一见李昭仪了。 若不是贵妃肚子里有个种,只怕这个脸面皇上都未必给,想到这里皇后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既然这般,正好是让苏采女出头的大好机会! “是。”童姑姑有些犹豫,想起苏采女的话又看向皇后。 皇后看了童姑姑一眼,这才开口,“你告诉苏采女,只要这次差事办好了,自然有她的好处!” “是。”童姑姑心中大定,只要能交代就成。 题外话: 【重要通知】某香最近要修文哈,上架的章节倒是写好了一大半,但是写的不是很顺所以全部删除重写了,某香决定把后头的线索重新捋一下,把大纲重新弄一弄。为了保证大家看文的质量,某香对待本文还是十分用心的,因此希望大家能够谅解。上架的时间推迟到年后,具体时间等年后再跟大家定,过年作为家庭主妇还是有点小忙的,写文这些年好像还真没有哪一年过年是没有写文的,所以今年我就偷个懒了,想要轻轻松松的过个年,在这里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修文是为了大家能更愉快的阅读,也是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对一直喜爱某香的读者负责,爱你们!注:今天开始就一天一更了,提前祝大家猴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康健,合家欢乐哦。 第五十一章:堵她找茬! 皇后看着童姑姑的背影离开,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目光却渐渐犀利。 有孕如何,能不能生下来还是未知数,就算是生下来能不能养活又要另说,当时能养得活能不能养大还要再说。她不能着急,要稳住,不然一步错,步步错。只要苏采女不是个笨的,自己总能把她捧起来,到时候贵妃有了劲敌自然就不会只盯着自己使劲。待到那时,家里头再使使劲,自己就算是现在无孕,未必以后没有。 就算是真没有,钱才人的孩子她更要看好了…… 皇后越想越远,她生不出来没关系,这后宫里有的是人能生的出来。到时候抱到自己跟前养也是一样的,去母留子又不是多大的难事儿。 贵妃真当怀了孕就能将她拉下后位吗?未免将她楚家看的太轻了。就算是跟曲洲苏联手又如何,他们楚家并不会看着不管不问,更何况难道皇上就会眼睁睁地看着贵妃家跟曲洲苏联手? 越想心越定,皇后觉得自己想的肯定没错。贵妃有了身孕,整个楚家都会跟着水涨船高,皇上必然会打压一二,不见李昭仪接连吃闭门羹吗? 只要她算的没错,今晚上苏采女送汤一定能成功留下,届时只要她能趁机邀*,这地位就算是稳当了。到时候自己再扶持一二,贵妃就该睡不安枕了。 苏采女娘家不显,据算是有了圣*,也翻不出她的掌心,用起来放心。 皇后虽然认为自己算无遗漏,但是到底是有些心神不宁。想了想,起身进了后堂的小佛堂,跪在佛祖前低声诵经,望佛祖保佑她心想事成达成心愿。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皇后并未起身依旧在轻声诵经,不过一会儿就有脚步声轻轻地进了佛堂。 “娘娘。” 听到童姑姑的声音,皇后这才睁开眼睛,“可办妥了?” “是,只是出了点意外。”童姑姑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 “说。”皇后紧握着佛珠,心头一紧,怎么会出了意外呢,难道是皇上不喜苏采女将人赶出来不成? 微凉的夜风擦过耳畔,姒锦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凉意透过石板传来,她面色平静。 距离姒锦跟前不过一丈远的地方,立着一身穿姜黄色披风的女子,披风内穿一件粉色遍地织锦的短襦,系一条间色裙逶迤在地。头梳双刀髻,插一支累丝嵌宝石人物纹金簪,多宝流光耳坠,越发衬得精致的五官 陇上几分犀利之色分外耀眼。 锦婕妤果然是不负锦这个封号,人确实生的如锦似玉,肤白貌美,就连她高高扬起的眉梢都带着*妃的气势。 姒锦已经是算着时间,故意跟锦婕妤错开时间来崇明殿,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是碰到了一起。看来,今儿个皇后娘娘给自己传话的事情锦婕妤应该得到消息了,不然不会专门来堵她,找茬! 第五十二章:是想代行六宫之权吗? 云裳跪在姒锦身边,此时垂着头开口说道:“回婕妤主子的话,我们小主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的,并不敢逾矩行事,请婕妤主子派人到凤寰宫一问便知。”锦婕妤存了心要为难主子,做奴才必然要为主子分忧。既然主子已经跟贵妃一系结下解不开的恩怨,这个时候她虽然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但是却要把事情交代清楚。 “我们主子没问你话,你一个贱婢居然敢顶嘴,来人,教教她规矩。” 姒锦本来并未有波动的神色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人。这人乃是锦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翠秋,此时她面带得意,让身后的小宫人上前就要掌云裳的嘴。 宫里头打人不打脸,一旦掌嘴这是极为丢脸的事情。翠秋分明就是要给她这个做主子的没脸,姒锦哪里想不明白。 主不立,仆受苦。 且打狗还要看主人,翠秋这么做,不过是眼里连她的都没有而已。 若是之前姒锦必然不敢做什么,但是今天是皇后硬逼着她出来的,既然摊上这样的事情,她自然要借着皇后的威风使使。 姒锦虽然还是顶着一张没张开的略显稚嫩的脸,但是一旦生气起来倒也面带威仪。此时她也不跪了,扶着云裳的手慢慢的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盯着翠秋,一字一字的说道:“你们同为宫人,张口闭口骂她贱婢,你又如何自处?” 没想到一向绵软的苏采女会突然之间强硬起来,翠秋不由一愣,就这会儿的功夫,姒锦冷笑一声,看着锦婕妤说道:“婕妤姐姐一路走好,妹妹奉娘娘旨意不敢耽搁,他日妹妹必然会好好的跟姐姐讨教这御下的本事。” 锦婕妤也万万想不到姒锦会一下子强硬起来,顿时大为恼怒,脸色都变了。 “大胆!”锦婕妤眉眼一横,一个小小的采女都能骑到她头上来不成?不过是皇上多看了两眼的玩意儿,也敢这么嚣张? 姒锦这会儿豁出去了,怕还是怕的,但是想着后头有皇后顶着,这颗心也就落了回去。现在皇后正看着贵妃一系很碍眼,自己能拱手送上贵妃一系的把柄,想来皇后娘娘开心的紧。 “婕妤姐姐这是何意?妹妹可是说错话了,不知是哪一句不得体,还请姐姐赐教,妹妹一定改。”姒锦笑着看着锦婕妤,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纯真,“妹妹进宫时日短,于宫中诸事尚未分明,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请姐姐提点。” 姒锦每一句话都是想过才开口,锦婕妤 必然抓不到她的把柄。 锦婕妤果然词穷,冷笑一声,便道:“苏采女冲撞本婕妤,藐视宫规,自大忘形,难道不该罚?” 锦婕妤说她冲撞了她就冲撞了?不过是故意诬陷趁机寻事而已。 “婕妤姐姐是想替皇后娘娘代行六宫之权吗?”姒锦略带挑衅的看着锦婕妤,她就不信她敢应! 第五十三章:奴才奉命行事 现如今姒锦自己就走在那钢丝绳上,前头是看不到尽头的征程,后头是张牙舞爪的敌人,前程未卜,也无退路。为今之计只能咬着牙往前走,虽然皇后这条船她不愿意踏上去,但是现在两方合作的时候,还是能借一借力的。 想起皇帝,姒锦现在也摸不清楚他待自己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她知道,现在贵妃一系如此嚣张,皇帝肯定不高兴 这里距离崇明殿并不很远,锦婕妤在这里与她偶遇,两人皆是送汤而来自然是无法共处。更何况锦婕妤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过是想着能让崇明殿那边听到动静,进而让自己受到责罚而已。 姒锦才进宫不久,而锦婕妤却是上次选秀进宫,短短三年靠着贵妃就做到了婕妤的位置上,可见是也有些本事的人。比盛*姒锦自然不敢比,但是论猜度人心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能有几分把握的。 至少惊动了崇明殿那边,吃亏的一定不是自己。如果贵妃未孕,这事儿还未可知,但是现在嘛,可就不好说了。 姒锦看着面色微白的锦婕妤,瞧着崇明殿那边有人影往这边而来,心里越发笃定。嘴上接着又说道:“臣妾自认为并无冲撞婕妤之处,也无藐视宫规之嫌,更不敢自大忘形,不知婕妤何来此说?若是婕妤一定要往臣妾头上安这个罪名,臣妾不敢当,不敢领。皇后娘娘素来赏罚分明,公正无私,臣妾必然会禀告娘娘,请娘娘辨明。” 锦婕妤听着姒锦一直拿着皇后来压她,脸色越发的不好。一个小小的采女也敢这样讽刺与她,简直是没把她放在眼中。 “给我掌嘴!”锦婕妤大怒,她就还不信,难不成就为这个小采女皇后还能怎么着她。 翠秋立刻上前,挽起袖子就欲动手,此时,管长安正好赶到,“给两位主子请安。” 锦婕妤背对着管长安的方向,因此并未看到他,此时他骤然出声,倒是把锦婕妤给唬了一跳。翠秋挥到半空中的手顿时也不敢挥下去了,连忙收回手去退至锦婕妤身边。 “管公公,你怎么来了,可是皇上要见臣妾?”锦婕妤面带欢喜,不枉她在这里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李昭仪接连几次都未能见到皇上的面,贵妃很是恼怒,今儿个她必然能成功,到时候贵妃跟前她总能比下李昭仪一次,挣回些颜面。 管长安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笑着说道:“皇上让奴才来请苏小主过去。” 锦婕妤一愣,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管长安, “管公公,这是何意?” “皇上的吩咐,奴才奉命行事。”管长安说完就看向姒锦,“苏小主,您跟奴才来吧。” 姒锦知道自己赌对了,轻轻颔首,“有劳公公带路。” 第五十四章:落井下石完全没必要 “不敢,这是奴才的本分,小主请。”管长安笑米米的说道,又看着锦婕妤,“奴才还有差事在身,这就告退了。” 管长安在前头领路,姒锦紧随其后,路过锦婕妤的身边,她看也没看对方一眼,擦肩而过。 落井下石,完全没必要。 崇明殿是皇帝接待群臣的大殿,管长安领着姒锦往一旁的偏殿走去,边走边说道:“皇上还在处理公务,小主在偏殿稍候。” “是。”姒锦轻声应了一声,一句话也不多问,也并不抬起头来四处乱瞧,随着管长安的步伐往前走,从旁边的长廊拐上去,一路进了偏殿。 崇明殿的偏殿并不十分宽敞,里头静悄悄的,只有门口的地方立着两名小太监。见到管长安连忙行礼问安,轻轻打起帘子,管长安引着姒锦走了进去。 整个崇明殿宽阔大气,庄重威严,立在殿外便有种迫人的气势罩头而来。进了西偏殿姒锦这才猛地松了口气,外头那整齐列于两旁的带刀侍卫当真是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进了西偏殿,入目便是一片明黄的色调,这是属于帝王专属的色彩。 姒锦身边跟着管长安,也不好四处打量,更不敢随意走动,就听着管长安笑着说道:“小主,您在这里稍候,不定什么时侯皇上就会过来。” 这意思就是让她在这里等着皇帝召见,没事儿别乱走,姒锦就点点头,“谢公公提点。” “不敢当,不敢当,奴才这就告退。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外头的小太监即可。”管长安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之前李昭仪接连来了几天皇帝只是把汤留下来从未见人。今儿个锦婕妤跟苏采女碰到一起,皇上偏宣了苏采女觐见,又想起之前皇上待苏采女的情形,这会儿自己也不知道这苏采女是不是个有福气的,能不能一直走到上头去,但是这会儿皇上待她好,自己就要对她恭敬几分总没错的。 看着管长安待自己这么恭敬,又想起在外头对着锦婕妤这厮都是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心里越发的不敢大意。 管长安推出去后,云裳摸着胸口这才敢大口的喘气,额头上的汗珠也拿帕子赶紧擦了去。手里提着的食盒轻轻地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回来就立在小主身后断然不敢肆意走动。 姒锦心里也是跳动的厉害,崇明殿自从她来到这里以后就没少听云裳跟陈德安提起过,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能踏足这里。心里说起来还是有点小激动的,毕竟这里属于皇帝的地盘,她端正的坐在那里, 眼角却悄悄地打量这屋子。 这屋子布置的简洁明亮,她就坐在临窗的大榻上,榻上摆着一张紫檀木炕桌,四角包金,透着几分低调奢华的味道。桌上摆着紫檀木匣三件,里头搁着松花石暖砚一方,御笔青玉片册,青玉墨*,旁边散落着一叠上好的宣纸。看来这里倒是皇帝寻常看折子磨墨写字的地方,姒锦想到这里越发的不敢乱看桌子上的东西了。 第五十五章:这些人简直没人性 眼睛就移往了别处,一掌宽的窗台上摆着竹如意、扇子等寻常的小物,旁边立着紫檀木座青玉子母狮,再往旁边就搁着炉瓶盒三事儿,炉子里并未焚香,静静的搁置在哪里,上头一丛青竹花纹清淡雅致。 大体的打量完一遍,姒锦心里有了个谱儿,这个皇帝是个爱整洁、爱好雅致物的人。这屋子里的东西说不上多奢华,但是件件都透着读书人的风骨雅致出来。 姒锦挺直脊梁坐着,动也不敢随意动一下,这屋子里安静的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隔着一扇窗子,便是两列带刀护卫威风凛凛,隔着一扇墙,那边就是萧祁处理朝政面见官员之地,这里是大域王朝的政治中心的中心,能不紧张吗? “尔等大胆!敢不尊天子令,视太、祖成法于无物,视朝廷律法为儿戏。朕命令荒田不得征税,与民休息,尔等却仍照征无物。甚至于擅自加重田赋,截留朝廷赈灾之银全部私分。简直是胆大妄为之极,视朝廷视朕视律法为何物?” 雷霆般的咆哮隔着一扇墙忽然飞奔而来,姒锦听着渐渐的白了脸,萧祁的声音震怒宛若天雷,这么一刻的功夫姒锦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知道最近萧祁一直忙于国事,但是没想到事情居然这般的糟糕。之前蝗灾的事情被隐瞒已经令他火大,听着这话里的意思,就连朝廷发往灾区的赈灾银子都被下头的官员私吞,而且是全部私吞。私吞不说,还敢在受灾的地方加重田赋,这简直就是逼着百姓去死啊。 知道大域王朝世家厉害,把持朝政,架空皇帝,但是没想到居然会到这种地步。那萧祁这个皇帝有什么乐趣,不过是个面子货罢了。上令下不行,如此政令不通,何言治理天下? 姒锦心里翻滚着滔天巨浪,之前脑子里原主的记忆又慢慢地翻滚起来。好些不甚理解的地方,在这番话的冲击下倒是慢慢的清晰起来。这简直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啊,萧祁这皇帝当的也太憋屈了,有什么意思,整日看一班老臣世家的脸色,当真是宛若傀儡啊。 隔壁大殿里争执声不断,姒锦半垂着头,这些累世的世家大族掌握着朝中大权,纵然萧祁被气死又能如何?这里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选用人才多是察举制,人才的选用基本上都掌握在这些士族的手中。阶级分明,任人唯亲,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想要有自己的人才使唤,简直是笑话。 这样的情形倒是跟历史上魏晋士族期的情形差不多许,王与马共天下,难道是玩笑话吗? 这么一想,萧祁可真是可怜,手中无地无人,空有一腔治国安民的抱负,奈何时不与他啊。 大域王朝的土地大多集中在这些数百年的士族世家手里,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是这些人举荐上来的,大域赖以生存的便是农桑税。可是土地大多在这些人手里,朝廷拿到手的税收能有多少?遇上天灾人祸还是要朝廷出面赈灾,这些世家只管捞钱,却是分文不出。朝廷出了钱赈灾,还被他们私下瓜分了,能不气吗? 就是姒锦都是越想越气,这些人简直没人性。 第五十六章:朕不是有意的 正想着,就听到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云裳最先警醒轻轻地推了姒锦一把。姒锦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立刻站起身来,还不等她出去迎驾,就见门口的帘子像是被龙卷风刮过,紧跟着一脸乌黑的萧祁就大步地走了进来。 进了门看到姒锦的时候先是一愣,紧跟着就想起来是他让管长安把人带进来的,气的都给忘了。 强压下怒气,萧祁这会儿哪有跟自己的小嫔妃逗笑的心情,黑着脸往那里一坐,还未开口,管长安就鞋打脚后跟的跑进来,“皇上,谢大人跪在外头叩头,非要见您不可,还请您三思。” 不用管长安提醒,姒锦隔着一扇薄薄的窗子也听到清晰地叩头声。 古人叩头可不是作假的,那是真的磕,外头又是青石板,磕不了几下就能血流满面,这不是吓唬人的。姒锦在这宫里虽然未亲眼见,但是总能听到云裳跟陈德安说哪个宫里的奴才磕晕了过去血流了一脸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听着外头的磕头声,心都跟着一紧,这样磕下去,外头那位谢大人怕是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让他磕,还真要逼死朕不成!”萧祁一抬手,榻上的紫檀木的炕几就被挥到了地上,炕几上的东西不少摔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之前看到的那挺漂亮的细颈白瓷瓶就落在了姒锦的脚面上…… 姒锦疼的脸都皱在一起,凭什么朝臣跟皇帝打架受伤的是她? 这事情比较突然,连扔桌子的萧祁都给看愣了,管长安跟云裳也是一惊,姒锦眼泪都出来了,真疼啊。蹲下身子按着脚面,姒锦也不敢出声,皇帝正在气头上,万一那自己当出气筒怎么办? “起来给我看看,伤的厉不厉害。你是个傻的啊,怎么不知道躲一躲?”萧祁没想到殃及无辜,一弯腰就把蹲地上的姒锦抱了起来放在榻上,就要去看她的脚。 姒锦是真疼,那瓶子颇有分量,落在脚面上那力道可想而知。 “臣妾无事。”有事儿也不敢说,姒锦又不是傻子,她跟皇帝没什么情分,这种时候可不敢捋胡须。 “管长安,拿药膏来。”萧祁将姒锦的鞋子脱下来,又要去拽她的袜子。 姒锦可不敢让皇帝给她脱袜子,连忙用裙子遮掩了脚面,嘴里连忙说道:“臣妾自己来,真的没什么大事儿。” 听着姒锦说话都带着颤音儿,肯定是疼的厉害。萧祁皱着眉看着姒锦用裙角把自己的脚藏得严严 实实,也知道她担心什么,轻轻地叹口气,看着姒锦就道:“朕不是有意的,你别藏着掩着,先上了药再说。” 这是道歉吗? 姒锦太过惊讶,以至于连疼都忘了,抬起头看着萧祁,就见他紧皱着眉头不得舒展,满脸乌黑之色,她就心里轻轻地叹口气。这皇帝当的可真是……难受啊。 “臣妾自己来就成。”姒锦可不敢让萧祁动手,这要是传出去,贵妃一系又有把柄攻击她了。 第五十七章:爱妃所言极是 管长安托着一瓶药过来,姒锦抬手拿了,背过身去脱了袜子敷药,脚面上都砸青了,触手就疼。云裳在一旁帮忙,姒锦掀着裙角,云裳给她敷药。 背后,就听着萧祁开口说道:“你去跟他说,朝廷设官以治民,治民之道为何让他写封折子上来。既然尔等不体朕爱民之心,玩岁愒日,要尔等何用?” “是。”管长安弯腰应声,倒退着轻声出去了。 姒锦穿上鞋袜,半坐在榻上,大气也不敢出,示意云裳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云裳蹲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收拾不敢发出声音,这边姒锦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虽然不太懂政治,但是她脑子里有上下五千年中国历史发展历程啊,这是上学必备课程,多少还算是有些见识的。 只是胸虽有成竹,亦不敢肆意乱言,引火烧身怎么办? 就在姒锦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管长安又进来了,她就松了口气。 管长安垂着头轻声回禀,“皇上,谢大人晕过去了。”满脸的血,真是吓人。 萧祁脸更黑了,谢桓这老匹夫竖着进来却横着抬出去,外头的人又要骂他暴君不悯臣子,简直可恶至极! 姒锦瞧着萧祁的黑脸,真是可怜,古代的朝臣死谏的人,是真的拿着命硬上啊,好歹能留个‘诤臣’的千古清名。俗语说朝有诤臣不亡国,这外头的谢家老头是拿着自己的命硬逼着萧祁低头呢,真是豁的出去啊。 都说书生意气,果不其然矣。 开眼界。 看着萧祁跟气蛤蟆一样,胸口一鼓一鼓的,想起他方才欲给她敷药之情,姒锦是真的没办法袖手旁观。萧祁再是个渣,至少俩人见过面相识之后还真没有亏待过她。想到这里,姒锦心里叹口气,嘴上却轻声说道:“谢大人真是国之栋梁,为灾民事不惜以血直谏,大大的好官啊。” 萧祁听到姒锦的话侧过头看着她,一旁的管长安头垂得更低了,心里惊骇,这苏采女真是大胆,居然敢议论朝事,简直是不至死字怎么写的。刚把地上的碎物清理干净的云裳,一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又洒回地上去,小主,可不敢多嘴啊。 “哦?”萧祁的眼睛在姒锦的身上划过,“姒锦这话倒是有些意思。” “臣妾常听闻金陵谢家忠心朝廷,为君分忧,不想今日倒是有荣幸亲眼一观,真是大为惊叹。国有此贤臣,皇上有福矣。”姒锦眨眨眼笑米米的说道。 萧祁盯着姒锦半响,忽而拍掌大笑,“大善!爱妃所言极是,国有此贤臣,当真是大域之幸。” 姒锦抿唇一笑,就不说话了。 萧祁看着管长安,“谢臣为国为君分忧之心,朕深感欣慰。自朕登基以来,奉太、祖训导,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今又有谢臣如此忠心为君分忧,蝗灾之事何不能解?令谢桓掌赈蝗灾一事,查私吞赈灾银一案,勿要使百姓破家,民不聊生。” “是。”管长安心中大惊,“那谢大人……” 第五十八章:这么不要脸的办法 萧祁看着管长安一字一字的道:“用半副銮驾送谢爱卿回府。” “是。”管长安弯腰退了下去,心里已经泛起了巨浪,临出门之际,回头瞧瞧看了苏采女一眼,只见她半垂着头坐在那里,就好像皇上这旨意跟她毫无关联一样。 苏采女……真人不露相啊。 管长安退下后,云裳也带着收拾好的碎物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萧祁跟姒锦二人。 姒锦能感觉到萧祁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装作毫无感觉,笑着问道:“皇上,臣妾备了一盅火腿鲜笋汤,您要不要尝一尝?” 发了一通火,现在平静下来,果然是肚子饿了。萧祁知道姒锦在逃避话题,不愿意提方才的事情,他不着急,有的时间陪她玩,就点点头,“正好真有些饿了。” 姒锦就起身去提食盒,但是炕桌被皇帝给砸了,往哪里放汤盅? 萧祁唤了和时意进来,重新送来一张黄花梨的炕桌,姒锦这才把汤盅拿出来放在桌上。食盒的下层还放着两碟小菜,一碟胭脂鹅脯,一碟糟鹅掌信,另外还有一小碟芝麻如意卷。 汤鲜味美,两道小菜也做得十分的地道,萧祁一扫而空,还只吃了个八成饱,不过也够了。才吃完,管长安就从谢府回来了,禀报了才回家谢桓就醒了的事情,并言谢桓以病身告怜,无法为君分忧。 萧祁冷笑一声,谢桓这是怕了,不愿意谢家做出头椽子得罪了这么一大票人。想要退,萧祁自然不会乐意的,冷笑一声,道:“赐谢氏宗祠,金陵世泽,域室家声之名。” “是。”管长安又连忙去谢家宣旨。 姒锦听着这话心中不免为谢桓点根蜡,本来谢桓是想以病乞怜,想要逃避蝗灾跟赈灾银一案。但是现在萧祁赏了谢氏宗祠这样的荣耀,谢桓得了名声还能不给皇帝干活? 人不要太无耻啊,估计谢桓接了这道旨,纵然心里骂破头,也不敢再上言逃避了。皇帝亲赏谢氏宗祠的脸面,这可是为祖宗争光的大事儿,谢桓舍不得不要。 皇帝真腹黑,姒锦想她就是给萧祁提了个醒,瞧瞧人家这反应,简直是举一反三的典型案例。这糖衣炮弹砸的,既光明正大又力道十足啊。 蝗灾一事跟贵妃家大有关联,皇帝这是让谢桓跟苏贵妃家顶头对着干。本来谢桓是不想的,士族世家虽然也不对付,但是大事上都是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儿。现在皇帝撬了谢家的墙角,给了他家别家没有的荣 耀,谢桓就不好意思跟皇帝明着对着干了。 至于查案的时候怎么办,皇帝就要看谢桓的诚意了。纵然现在想到,这诚意只怕也没多少,但是只要事情开了头,以后总能走出条路来。 这么不要脸的办法,逼着谢桓出手,萧祁就看向一旁的姒锦,都是他这个小采女给他提的醒。 她是童言无忌,还是有意而为呢? 第五十九章:你们家都是硬骨头 “爱妃为朕建言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萧祁神色和缓的看着姒锦柔声问道。 姒锦抬起头一脸的迷茫样儿,“臣妾没做什么,不敢邀功。” “是吗?”萧祁可不信,不想承认就不承认吧,看了姒锦一眼,这才说道:“这汤是皇后让你送来的?” “是,皇后娘娘牵挂圣体安康。”姒锦这个时候自然记得要在皇帝面前为皇后表功,回头跟皇后也有个交代。 “嗯。”萧祁应了一声并未就这事再多言,反而扯开话题,随口问道:“爱妃跟朕讲讲你们家跟曲洲苏之间的恩怨如何?” 姒锦:…… 皇帝这么八卦真的好吗? 而且,这话题拐的有点神奇啊。 鉴于大域王朝这种病态的生存方式以及朝政状态,姒锦心里明白一件事情,她需要家族的力量。但是目前他们苏家那点力量完全不够看,在曲洲苏面前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所以让他们这一支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是最紧要的事情。 皇帝现在忽然问她这个,是不是也有侧面了解苏家内部恩怨,然后也想捧起一支跟曲洲苏抗衡的门第来? 就如同让谢桓去跟贵妃苏家对峙一样? 心里无数的心思滑过脑海,姒锦没时间多想,整理了下原主脑子里的东西,这才缓缓地开口,“其实臣妾知道的也并不多,毕竟是高祖过世后,我们这一支就被驱逐了。” “驱逐?”萧祁抓住了姒锦话里的字眼问道。 姒锦轻轻皱眉,然后才点点头,“具体过程臣妾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我阿父说过,高祖离世之前是曾留给我高祖一些产业的。后来高祖离世,我曾祖被主枝污蔑孝期玷污婢女,请了族老将我曾祖这一支驱逐出来,族谱上也划去了名字,从此我们便不是曲洲苏一脉了。” 说起这些事情,姒锦的心头就涌起一阵阵的心酸,这样的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应是原主留在心底的酸楚跟悲愤。古时,被驱逐出宗祠,划出族谱,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古时很讲究一脉同枝,被驱逐出来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萧祁已经令人查探过,听着姒锦的话知道她所言非虚,便直道:“既是这般,你家还能走到今日之地步,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被主家驱逐,撵出宗祠,未曾分得田产,到了姒锦父亲这一代还能官至五品,当真算是个奇迹了。尤其可见,姒锦家里父兄应是有才学之辈, 不然换做常人只怕这一支早就凋零败落了。 “我阿父言,曾祖被驱逐那日曾说,凡我们这一支,子子孙孙都要奋发上进,勿使祖宗蒙羞。我阿父跟哥哥谨遵祖训,不敢有时刻忘记。” “倒是真如你所言,你们家都是硬骨头。”萧祁忽而就想起那日姒锦说的话来,不由一笑。 第六十章:想踩着他的脸青史留名 “那是自然。”姒锦便做出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来,说起来这一支的苏家一脉是真的硬骨头。不仅男儿要读书,便是女子也是幼承庭训,勤学勿怠,原主的确是读过许多书的,不然这文绉绉的古人说话方式,她还真的不适应。亏得原主的记忆逐渐复苏,慢慢的与她的记忆融为一处,现在在这个时空,姒锦倒是真多了几分底气,不再似之前胆战心惊的模样,生怕被人发现她不是这里的人。 用过饭,闲谈一会儿,萧祁就看着姒锦说道:“你先回吧。” “是。”终于能走了,姒锦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忙起身行礼告退。 姒锦离开之后,萧祁透过窗子看着姒锦的背影,想起之前她开口说的话,他不信她是无心之言。贵妃家近段日子与曲洲苏联系紧密,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是知道的。贵妃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撑,而曲洲苏这几年一直丁忧在家,也需要一个机会重返朝堂,两家简直是一拍即合。 若是曲洲苏重返朝堂与贵妃家坑瀣一气,到时候朝堂之上他这个皇帝更是窘迫,时不时的被自己的大臣来一出死谏很好玩吗? 想要踩着他的脸在青史留名,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他当然不愿意! 苏姒锦很合他的心意,乖乖巧巧的,说话做事也很有一番风范,到底是世家出身仪态不凡。而且……她极为聪慧,翻过年才十四岁,却能瞧得方才自己的窘迫之地,故作无心之言为自己递了台阶。又想起之前她在后宫被贵妃一系整治,也不曾在他面前道贵妃一个字的不是。言行有据,进退得宜,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爱贪口腹之欲,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能教导出这样的子女,想来其祖父与其父也定然是有为之辈。 曲洲苏欲要出仕,他自然不能坐观曲洲苏与贵妃家坑瀣一气,为今之计就是扶持起姒锦家一脉与曲洲苏抗衡。不知道他家是不是能扶的起,不过眼前无良策,只能先试一试,届时若不能再想别法就是。 姒锦欢快的回了自己的颐和轩,并不知道皇帝已经打定主意要扶持她的娘家。纵然姒锦自己也是有打算,希望娘家能尽快的兴旺起来,但是也想不到皇帝比她还要着急。眼看着曲洲苏就要卷土重来,皇帝当然不乐意贵妃家又得一臂之力。 第二日,皇后娘娘就得了皇上的赏赐。 皇后看着皇帝的赏赐,坐在凤寰宫里就笑了。她就知道自己想的没错,昨儿个皇上留了苏采女,却没见锦婕 妤,这就足以证明皇上对贵妃一系有些不喜了。她的了赏赐,自然不会忘了出力的姒锦。 贵妃有孕一时风头无两,在这种时候皇后却得了赏赐,可见圣*依旧优渥。外头不知道内情,但是皇后却是心知肚明,自己力推苏采女争*果然是一步好棋,既然这般自然是有功当赏。 又过半月,姒锦升为了正七品的娘子,连升两级,在后宫倒是荡起了一点小涟漪。 第六十一章:侍墨 皇后建言,皇帝下旨,苏采女荣升。从这一系列的行动开来,皇帝还是很看重皇后的,岂不见皇后抬举苏采女,皇上便依从皇后的心思生了苏采女的位份吗? 苏采女有什么功劳? 哦,不过就是最近半月日日在皇后跟前侍奉,得了皇后娘娘青眼,落了一个柔顺淑惠的名头。 以前抱皇后大腿的人不少,但是如苏采女……苏娘子这般连升两级的可不多。本来贵妃有孕正是热灶,那边日日请安的宫妃不断,如今现在皇后门前也是热闹非凡,跟贵妃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皇后能一口让苏娘子连升两级,这可是多少人日夜所盼的好事儿。因此人人都来凤寰宫奉承皇后,希望自己也能得了这样的好处去。 凤寰宫里人一多,姒锦这才脱了身,想着升这两级不容易啊。日日先去凤寰宫陪皇后说话,然后到了点就提着皇后备好的膳盒给皇帝送汤。在崇明殿呆上两个时辰,陪皇帝用一顿午膳,再回凤寰宫跟皇后禀告,这才能回自己的颐和轩休息。 不过半月的功夫,虽然升了两级,人却是萎靡不少。 想起今儿个早上她从凤寰宫回来,皇后笑着跟她说,“你是个有大福气的。” 可是这福气从哪里来呢? 皇帝正扶着皇后跟贵妃斗,有些话做皇帝的不能开口讲,却婉转的讲给姒锦听。然后姒锦再故作无心的说给皇后听,皇后以为窥得帝心,想要夺得圣心,几番与家人传信,令家人在朝堂上多附议皇上之言。 正因为此,谢桓南下查赈灾银一事才如此的顺利。 皇帝这一手玩的真是炉火纯青,只是她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会不会哪天皇帝就把她灭口了啊? 那她岂不是太冤了? 正想到这里,云裳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小主,管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管长安这个人姒锦目前可得罪不起啊。 管长安走进来先给姒锦行了礼,姒锦忙道:“管公公不用如此多礼,快些起来。” 管长安笑米米的直起身,“小主,皇上让您午后去崇明殿侍墨。” “是,臣妾遵旨。”姒锦连忙对着崇明殿的方向微微行礼,这才看着管长安说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 “不敢当小主之言,这是奴才分内之事。”管长安笑道,“小主若无别的吩咐,奴才便告退了。” “云裳,送管公公。”姒锦忙道。 “是。”云裳笑着送管长安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塞给他一个荷包。 管长安推辞未要,笑米米地离开了。 等到管长安一走,云裳回来对着姒锦说道:“小主,如今管公公连荷包也不收了,这可如何是好?” 姒锦轻叹口气,还能怎么样,管长安现在看不上荷包里这点东西,说明他所图很大。这个人能在皇帝身边得用这么多年,可见其手腕厉害,只是他能在她身上图什么呢? 题外话: 以为设定了定时发布,谁知道晚上上来一看,居然没有,o(╯□╰)o,幸亏睡前瞄了一眼,现在更新了,大家久等了,群么么哒! 第六十二章:她是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姒锦摇摇头,现在想这个也无用,反正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要是管长安所图她办不了,难道还能硬逼着不成? 届时她努力几年,说不定在皇帝心里也有些地位了,那是管长安也不敢在自己面前真的狮子大开口。 最近朝堂上就以蝗灾跟赈灾银一事闹得厉害,谢桓被皇帝硬架起来,再加上皇后这边的助力,总算是能驱使谢桓出面查证此事。然而,最后谢桓能给皇帝带回来什么答案,谁又能知道呢? 姒锦估摸着谢桓也不敢真的跟这些士族世家硬顶,顶多就是找几个犯了事儿的官职小的,没什么背景的,出来抵罪就是。如果真是那样,她都能想到萧祁有多恼怒。 侍墨这是个十分荣耀的事情,至今为止后宫里能给皇帝侍墨的人也只有贵妃跟董贤妃有过这个殊荣,现在她得了皇帝的青眼。哦,不对,应该是皇后娘娘在跟贵妃作对的路途上很有功劳,皇帝就赏她这个脸面,也是给皇后脸面。 谁让她现在贴上了皇后一系的标签,又是皇后一手捧起来的,给了她脸,就是给皇后颜面。 哎,她是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但是瞧着皇后每天喜滋滋的样子,好像这样是真的没错的。 但是她觉得好奇怪。 升了娘子的位份后,她这颐和轩又添了两名奴才,一个宫女一个小太监。云裳现在终于能有个帮手了,陈德安也不用每天自己抡着扫帚扫地,姒锦觉得升了娘子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两人也有使唤的人了。 他们跟着她也不容易啊。 新来的奴才姒锦按照规矩赏了名字,小宫女叫做花容,小太监唤作顺全。她这里现在也算是半个热灶,这俩人来的时候都是欢天喜地的,但是现在姒锦也不敢信他们,谁知道是谁送进来的。因此这两人是不能近身伺候的,姒锦危机意识比较强,让云裳跟陈德全好生的观察观察。 “小主,您中午想吃点什么?”云裳掀起帘子进来问道,御膳房那边的丰公公最近跑他们这里特别的勤快,小主现在吃什么只要是不逾矩,都能给做了来,时常还有御膳房自己孝敬上来的特色菜。 吃饭是大事儿,可不能马虎,姒锦十分认真地想了想,“让他们做个冬瓜盅来,然后上一盘炸鹌鹑,一道油盐炒枸杞芽儿,然后再加一碟豆腐皮包子就成了。” “是。”云裳出了门就跟陈德安交代了,然后又折了回来,远远地就看到花容从门外才回来,她 瞧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就直接回了屋。 花容对上云裳的眼神,心中一颤,垂着头遛着墙根儿回了自己屋,脸色发青的在*边坐了一会儿,心里就跟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云裳到底有没有瞧见,可是她其实真的什么也没做,正因为这样才越发的害怕。 当初她就不该求着管事姑姑让她来颐和轩当差。 第六十三章:孝敬 姒锦听了云裳说花容的事情就点点头,“你多费点心盯着点,只要不让她进我的屋子就成,我身边的事情别让她碰。” 宫斗剧看得多了,便知道身边的针头线脑胭脂发钗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所以姒锦防的也紧。 “小主放心就是。”云裳连忙应下,想了想又说道:“奴婢倒是觉得花容有些奇怪,进了这个院子从来不乱打听,也不爱往正屋里凑,是个心里明白的。不过方才瞧着她脸色不好,看来还是有事儿,奴婢再查查。” “嗯,这些事儿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姒锦叹口气,最近伙食比较好,但是心情比较糟,这脸上的肉才养起来没几天又没有了。这个年龄的她,其实肉嘟嘟的比较好看,但是她一瘦先瘦脸,就显得人没什么精神,她也没办法。精神压力比较大,吃的不少就不见长肉,倒是她的衣裳又短了,云裳这两天琢磨着把库房的料子送到尚服局给做两身衣裳新衣裳。 御膳房里岳长信亲自把给颐和轩的饭菜检查一遍,里里外外没问题了,这才看着自己的徒弟丰景明说道:“你亲自送去,别经别人的手。不管路上遇到谁,这膳食盒子不能离手记住没?” “是,师父的话记得牢牢的,绝对不会误事儿。”丰景明麻利利的把膳食盖子扣上,正欲往外走,就听他师父又说道:“旁边这个小的也带上。” 丰景明眼睛一转,笑米米的立刻提了起来,他知道这盒子里的菜是师父给颐和轩另外加的,“师父,这道花篮鳜鱼卷苏娘子一定爱吃。” 岳长信在丰景明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这话也是乱说的?上头主子喜欢吃什么咱们怎么知道,不过就是按照规矩做菜而已。” “是是是,师父教导的是。”丰景明满溜溜的跑了。 岳长信看着丰景明的背影呵呵一笑,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主子们爱吃什么是主子的事,他们御膳房只管听差做饭。至于另外孝敬的,呵呵,不过是吃个新鲜,便是上头知道了也不会责怪的,更何况现在苏娘子有皇后护着,就更无碍了。 皇后也好,贵妃也好,他岳长信那边都不沾,只要伺候好了皇上,他在这宫里就能站住脚。他在御膳房当差这么多年皇上的御膳从里都是按照份例做,但是自打苏娘子点菜开始,送到崇明殿的膳食可也有了些变化,别人没看到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不敢窥伺皇帝口腹之好,但是自己想要差事办得好也得多上心啊。皇帝那边管长安跟和时意那对 师徒,嘴巴里头一个字也抠不出来,如今他就只看着颐和轩倒是品出几分滋味来了。 呵呵。 吕升荣从自己的膳间抹着汗里走出来,就看到对门的岳长信正倚着门口笑,上前两步走过去,笑米米的问道:“老岳啊,小明子提着俩膳盒去哪里了啊?” 第六十四章:这事情怎么就不对呢? “还能干什么,给主子送膳去了呗。”岳长信回了一句,小样想探消息,他才不说呢。之前吕升荣跟费良工瞧不上颐和轩,如今想巴着颐和轩只可惜那陈德安只来他这里叫膳,那两人也拉不下脸来,心里到底是眼馋啊。苏娘子叫膳算什么,这不是皇上喜欢苏娘子的口味,吃着他的手艺好,现如今崇明殿开小灶也都是从他这里叫膳,这可就不一样喽。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巴结贵妃也好,巴结皇后也好,最后还不是想要在皇上面前露个脸。这两位在后宫里把着皇后跟贵妃跟前的膳食不让别人插手,他被他们挤兑的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现如今,也轮到他们来羡慕自己了,岳长信心里那个乐啊。 终于有种出人头地的感觉了,想当初人人都不看好苏娘子,其实用他也不看好的,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试一试。没想到倒真是让他捡了大便宜,啧啧,谁能想到会有今日呢。 吕升荣吧嗒嘴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倒是后脚跟着过来的费良工神色有些不善的瞄了岳长信一样,这才阴阳怪气的开了口,“老岳啊,你这可不厚道啊,大家一场兄弟,有什么好事儿不能藏着自己个独吞了不是?” 听到这话岳长信脸色都没变,倒是他身后的一群徒子徒孙神色愤愤不平。混御膳房的也是分房头,想当初费良工怎么挤兑他们的都给忘了不成? 岳长信卷了一袋烟吧嗒吧嗒抽着,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话当初还是老费你教的,你说这膳房重地可不比别处,一出一入全是入口的东西,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呵呵,我现在也不敢忘了你的教导啊。” 费良工神色微变,冷哼一身甩袖子走了。 瞧着费良工的背影,吕升荣看着岳长信,“你小子还是个记仇的,当年的事情还记着呢?” “吕哥哥,小弟不敢忘啊。当年老费开导我的那几十板子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不过也让我记住了他这个人跟他讲的话,您说是不是?” 吕升荣脸上也有些不好看,顿了顿才说道:“是啊,膳食确实不能大意。” 听着吕升荣话里有话,岳长信吞云吐雾的点点头,“可不是嘛,贵妃娘娘如今身怀皇嗣,我等越发的不敢怠慢。老费那灶间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敢踏足一步啊。我这灶间也不比老哥哥那里,不过是给下头的小嫔妃做些膳点而已,您说是不是?” 呵呵,信你 才是大头鬼! 吕升荣最近也觉得奇怪,以前和时意那小子来御膳房总爱在他这里跟老费那里点膳,现如今却是去岳长信那边多。他也托人打听了,没听说有人在皇上面前上眼药,可是这事情怎么就不对呢? 题外话: 本来打算十六开更,但是大家都私我早点开更,我就想初十是个好日子,咱们就开更吧.在这里谢谢大家这段日子的等待,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新的一年祝大家万事如意,新的一年某香会继续给大家看精彩的小说.感恩支持,爱你们!上架的日子大约会在25号,上架的更新还没写好,这几天我会抽时间赶紧写上架的章节,所以免费期间还是一天一更,上架首更三万,上架后每天保底更新六千,这个节奏大家满意吗?群么么(*^__^*)嘻嘻…… 第六十五章:有慧根 岳长信是个溜滑的,满嘴里没一句实话,想从他这里打探出来简直是难如登天。难不成这事儿还真的跟颐和轩的那位有关系? 想到这里吕升荣觉得自己真是急疯了,颐和轩的苏娘子虽然现在也有圣*,可是一来根基不牢,二来哪有皇上随着一个小娘子用膳的,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一个道道来,吕升荣又叮嘱自己的徒弟王飞扬,让他盯紧了丰景明,就不信找不到根由。 御膳房里一脑门的官司姒锦可不知道,毕竟在她那里不过是能好好地吃口饭,至于谁送上来的膳食又有什么关系。在姒锦这个地位上,只知道御膳房,却是不知道御膳房里头的人事纷争利益纠葛。姒锦不知道,但是云裳跟陈德安却是门清。 “小主,这道菜是膳房的岳公公孝敬您的。” 姒锦闻言就看向云裳指的那道菜,只见红白绿三色极为漂亮的摆在盘中,这道菜她知道,便笑着说道:“这道花篮鳜鱼卷倒是做得精致,好久没吃这一味了。”说话间就有些叹息,从巴着御膳房给口下饭菜入口,到现在御膳房主动孝敬巴结,可见在这宫里没有地位是万万不能的。 云裳笑了笑,还以为姒锦说的是以前在曲洲的时候,并不知道姒锦说的是现代。揽袖为小主布菜,开口低声说道:“岳公公手艺极好,小主吃着好,以后再让他做就是,不费什么事儿。” 姒锦就抬头看了一眼云裳,如今云裳说话也有底气了,“也不要逾矩,宫里的规矩可不容人。” “小主放心,奴婢心里都清楚得很。” 一顿饭吃的很是舒爽,花篮鳜鱼卷吃了大半盘,那冬瓜盅做的很入味,姒锦吃了不少,最后那碟豆腐皮包子也吃了五六个。吃晚饭就在屋子里转圈,有些吃撑了…… 又过了打半个时辰,姒锦就开始梳妆更衣,梳了双丫髻,粉色短袖五彩刻丝上襦,系一条琥珀黄杭绸百蝶穿花月华裙,外头批了淡紫色连帽披风。一张小脸上只是淡敷脂粉,轻点樱唇,这个年岁的她不化妆都很美腻。 带着云裳一路到了崇明殿偏殿,和时意早已经在候着了,瞧着姒锦主仆就迎了上来,弯腰行了礼,就一叠声的说道:“皇上让小主来了先去偏殿歇息。” 姒锦就明白了,这会儿萧祁又有朝臣求见,怕是人没在偏殿,“有劳和公公。” “不敢当,小主请。”和时意脸上带着笑容,引着姒锦主仆进了偏殿,又亲手奉 上茶,这才说道:“奴才就在殿外候着,小主有事直接吩咐就是。” 姒锦点头,和时意就倒退了出去。 现在经常来偏殿,姒锦早就没有一开始的紧张了,来的次数多了,这里也有了她的一些小东西。比如现在皇帝未来,她就随手拿过自己上回落在这里的针线,女红这个东西,不是有记忆就能熟练起来的。原主可能在女红上很有些精通,但是架不住姒锦实在是手笨。她也同样写不好毛笔字,但是几次练习下来倒是颇有进益。就连萧祁都言于写字一道她有慧根。 也不晓得写字有什么慧根的,反正这么高深的话姒锦愣是没听明白。 想到这里不由微微出神,萧祁这个人……总让她如雾里看花,让她来坐在这偏殿,正殿的动静有时声响略大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第六十六章:可惜天不与我 手里捏着一块布又开始练水波纹,云裳说了,快速提高缝纫技能的法则之一,就是能把水波纹练好。低头去看自己这布上的针线,水波纹没看出来,倒是看出点小山纹。 起伏过大。 才扎了几针,隔壁又有隐隐约约的争吵传来,姒锦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恨不能堵上耳朵,到现在的神色如常不见惊慌,可见人都是需要历练的。 至少现在听着隔壁大臣们上演精彩的不见脏字对骂的高深功夫,除了仰慕,还是仰慕。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少了十年寒窗的功夫啊。 大大上次因为蝗灾吵,因为赈灾银子被瓜分吵。大上次因为某京官狂悖无礼不沐天恩该不该罚怎么罚吵,上次因为边关兵祸吵,几乎没打起来。这次是为什么? 姒锦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却是为了兵祸过后绝户州郡迁户之事。那边吵得厉害,三言两语间就有慰问祖宗的架势,姒锦听的不由汗颜。连手里的针线都忘记缝了,脑子里也不想起了迁户之事。 大域是个不太平的国家,先帝在位时跟外头打了,自家那三亩地上也不安生又起内讧。十年间到有七八年的祸乱,有五六个州郡十室九空,因为家里的人都死绝了,连个子孙后代都没有,就被外头的人称之为绝户郡。古代一旦起了兵祸,本就是民不聊生,若是再遇上灾年瘟疫,绝户的事情十分常见。 萧祁登基之后休养生息,杜绝兵祸,这才稍有起色,然而那些早已经绝了户的州郡却已经是无力回天。大片的土地荒废着无人耕种,只能从别的地方迁移百姓过去耕种。然而华夏数千年来,人离乡贱,死后归根,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扎根,尤其这个地方没有人烟,又遭过兵祸,还有瘟疫曾经横行。 隔壁吵得厉害,姒锦也是沉默无语。其实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是要做起来却是十分的费工夫,她一个女流之辈,于朝政上不好妄加建言,上次的事情她装傻糊弄过去了,这次要是再敢信口开河,可就不好收尾了。 可是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又岂能看着他悄悄溜走? 要是她娘家在京都就好了,原主有个哥哥都是个有才学之辈,性子也坚毅,三观非常正,忠君爱民。由她来制作策略,她哥实施,三五年内,她们这一支绝对能更上一层楼。 可惜,天不与我。 这些门阀贵族,世家勋贵,个个眼高于顶,事权而骄,目中无人。萧祁登基年岁尚不够 长,根基稍弱,也就仗着皇帝无人可用,这些人才如此狂悖。但是,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皇帝,姒锦知道萧祁绝对不会就这样受制于人。 隔壁的争吵声渐渐地低落下来,姒锦就坐正了身体,手里的针线再一次的慢腾腾的舞动起来。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门外传来众人行礼的声音。姒锦也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迎了出去。 第六十七章:她真的不想听啊 姒锦迎到半路萧祁就大步地走了进来,脚步略快,可见心情不好。姒锦绷起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才蹲下去就被萧祁一把托了起来,“不用多礼。”牵着姒锦的手一路走了进来,“来了多久了?” “臣妾也才刚到没多久。”姒锦轻声回答,亲手给萧祁斟了茶递到他手边,在那边费了那么多的口舌一定渴坏了。 果然萧祁接过去一盏茶顷刻见了底,姒锦又忙斟了一盏,就听到萧祁说道:“朕的这些大臣,一个个沽名钓誉不说,满嘴仁义道德,个个小人行径。” 这话有些严重,可见是气狠了。 姒锦更不敢插言了,在对面坐下,反正萧祁自己骂完了就没事了。其实他不需要她说话,只需要有一个人听他说,且不会往外讲就可。 萧祁骂够了,这才觉得心顺了,看着姒锦捏着一块布,上面歪歪扭扭的不知道绣的什么东西。勾头一看,取笑道:“你这般练法,猴年马月才能绣出个荷包来。” 姒锦一板一眼的说道:“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臣妾日日练,总能练会的。” 萧祁闻言一愣,随即叹口气,“连你一个小女子都知道有恒心,有毅力,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连这点耐性都没有吗?” 姒锦:……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听着他这样说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知道这个时候不懂也得说句好听的,忙道:“皇上伟岸君子,心系百姓,君泽天下,一点小小的挫折算什么,臣妾相信皇上一定能想出好办法解决的。” 萧祁凝视着姒锦,只见她面色严肃,一本正经的模样,好似真的相信他无所不能一般。从没有人对他有这样的信心,从他登基开始,就深受世家士族桎梏,没有一刻能随心肆意的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不由得透出几分心里话,“人人看朕富有四海,却不知道朕……其实也是受制于人。天下土地居于朕手又有几分?赈灾、边防、抚慰流民、安置灾民,朕枉有天下,却连银子都拿不出来,真是笑话。” 土地兼并的厉害,很大一部分都掌握在世家士族手中,剩下的那些年年收上来的赋税实在是不够花的。皇帝捉襟见肘,这日子过的果然憋屈。没有钱的皇帝能直起腰来吗? 不能! 皇后贵妃于后宫嚣张,未免就没有家族强大的缘故,皇帝明明不喜她们,却还要与之周旋,也真可怜。 只是纵然这样,姒锦也不敢轻易开口建言,因为她没有依仗。 面对这忽然说出心里话的皇帝,姒锦表示压力山大,萧祁这样性子的人,是不会轻易的就开口说心里话的。恐怕是这些日子在朝堂上被憋得狠了,这才对着她抱怨。 可她真的不想听啊。 第六十八章:为李大人点蜡 萧祁满脑子里都是绝户州郡的事情,迁丁一事闹的天怒人怨,天下百姓不会骂迁丁的官员,只会骂他这个皇帝是个昏君,政令之下民不聊生,骨肉分离,可是下头的百姓又哪里知道,做这样的决定也并非他一个人的意思。 萧祁沉着脸转身走到书案前批折子,姒锦想起自己是来侍墨的,悄悄地跟过去,拿起墨条在砚台里添了点水轻轻地磨。屋子里安静下来,姒锦不敢轻易开口,萧祁满腹心思也无意开口。只有浓浓的墨香,在这空气里渐渐地散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姒锦都觉得胳膊累的要抬不起来了,萧祁手边的折子却是越堆越多。管长安来回跑了几趟更换折子,就看到萧祁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都能比得上砚台里的墨汁了。 看着他批折子时脸上的神色,都能瞧得出,折子里写的东西一定是让他不喜欢的条陈。姒锦在这里简直是如坠地狱,红袖添香这么雅致香艳的事儿,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难捱呢? 就在姒锦悄悄走神的时候,门边帘子一动,管长安眼梢飘过去,就看到和时意的身影一晃。他回头看到皇上还在批奏折,踮起脚尖悄悄地走出去。 和时意一看到管长安出来,忙迎上去,“师父,李大人已经侯了两个时辰了,您看?” 管长安皱紧了眉头,脸色十分不好看,看着和时意问道:“李大人可透出什么话来?” 和时意摇摇头,“并无,只是等的时间久了,就让小太监来问一问,皇上什么时候召见他。” 管长安鼻子里哼出一声,不过到底也不敢擅作主张,就看着和时意说道:“你去跟李大人说,就说皇上正忙着,让李大人再等一等,我这就进去禀一声。” “是。”和时意连忙应了一声,看着他师父又加了一句,“师父,这李大人……” 管长安看着和时意,“管他是什么人,你我只忠心皇上。”李大人是李昭仪的父亲又怎么样,他又不看李昭仪的脸色过日子。 和时意就不敢再问了,转身就去传话。 管长安心里把李同光骂个狗血喷头,到底也不敢擅作主张不通禀,只得深吸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姒锦瞧着管长安又走了进来,眼睛也不往桌子上看,侧头看向一边,就听着管长安开口低声说道:“皇上,李大人还在候着。” “让他等。”萧祁头都没抬,“佞言者,谄而于忠。朕不屑!” “是。” 管长安也不敢再进言,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立在一旁,心中同样惴惴。皇上的心思真是越发的令人猜不透了,随着登基日久,威严越盛,可是朝堂上的大人们却依旧把皇上当成初登基时,真是自讨苦吃。 姒锦脑子里却在想方才萧祁那句话,佞言者,谄而干忠。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是指那些说歼佞之话的人,会因为谄媚而显得忠诚,说奉承话的人,因为吹捧对方而显得有智慧。若是遇上一个昏君,必然会哄得帝心大悦,可萧祁却是难得一见的清明之君,这位李大人可见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让他倍感厌恶啊。 为这位李大人点蜡! 题外话: 本月25日,也就是下星期四上架,首更三万,谢谢大家的支持哦,爱你们(*^__^*)嘻嘻…… 第六十九章:这人真是混蛋啊 虽然萧祁说了这话,但是显然心情很不好,手里的笔写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一双虎目落在折子上,渐渐眯起,杀机浓郁,但是很快的这一抹阴郁就消失无踪。姒锦在一旁瞧着心惊胆战,磨墨的手都有些打颤。 真心不是她胆小,而是她在这里看到了皇帝的这一面,会不会被灭口啊? “你也歇歇吧。” 姒锦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萧祁这是跟她说话呢。胳膊都有些酸麻了,连忙放下手里的墨条,嘴上还说道:“臣妾并不累。”给皇帝磨个墨都嫌累,是嫌活的太轻松了吗? 萧祁闻言就看了姒锦一眼,姒锦被他的眼神这么一瞄,顿时心如擂鼓,都快给自己跪下了,她知道萧祁看出她说了假话。默了默,姒锦连忙扬起一抹笑容,接着加了一句,“便是累臣妾也甘愿的。” 萧祁嗤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道:“连你在朕面前都不敢说实话,遑论旁人。” 姒锦一惊,连忙跪下请罪,“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恕罪。臣妾句句说的是实话,为皇上侍墨臣妾是真的并不觉得累,胳膊虽微酸,但是心却欢悦。” 萧祁起身看着姒锦弯腰将她拉起来,“起来吧,朕……并无责怪你之意。” 姒锦松了口气,后背上全都是冷汗。 “管长安。” “奴才在。” “你去跟李同光讲,他所求之事朕不会答允,他若愿意跪着就继续跪着,随他!” “是。”管长安应了一声就连忙退了出去。 姒锦大气也不敢出,看着萧祁往另一边大榻上走去,她连忙抬脚跟了过去,想了想,拐个弯去茶室先泡了一盏茶过来。茶香溢出茶盏在空气中飘散,姒锦趁泡茶的功夫定下心神来,也不知道这个李同光要求什么事情,惹得萧祁这么恼火,差点连累的自己也跟着倒了霉,她这里就给未谋面的李同光先记了一笔。 姒锦双手托着茶盘将泡好的茶送了进来,就看到萧祁斜靠着弹墨软枕,微闭着眸子养神。她放轻脚步,将茶盏轻轻地搁置在炕几上,将茶盘收好,这才坐到对面。皇帝什么时候让她回颐和轩,好怀念颐和轩里的逍遥时光。 “朕欲调你父兄进京,你看如何?” “啊?”姒锦听着萧祁忽然开口被惊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她说了什么,顿时喜形于色,“真的?”但是话音一落,就觉得自己这样开心好像有些不太好,父兄进 京自然是好的,至少她能有个依仗,不像是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没什么卵用。 萧祁看着姒锦显示喜形于色,紧跟着似乎察觉到了这样有些不妥当,瞬间又把笑容收起来,那模样瞧着真是可乐,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爱妃这般板着脸,可是不乐意?” 这人真是……混蛋啊! 第七十章:简直晴天霹雳啊 姒锦已经深深感受到了没有家人撑腰的苦逼窘况,能有这么个机会,傻子才放过。孤立无援的后宫里,皇后有楚家,贵妃有苏家,每一个位份高的妃子都有娘家在京撑腰,她是傻了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推出去。 想到这里,姒锦连忙挤出大大的笑容,从榻上起身,脚步轻快地挪到萧祁身边,十分殷勤的给他捏肩捶背,轻声问道:“皇上,您可是金口玉言,不兴反悔的,真要让我父兄来京吗?” “朕是有这个打算,只是你父兄并无功绩嘉奖,朕也为难。” 姒锦:……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嘛,真是白高兴一场。 瞧着姒锦瞬间低落的眉眼,萧祁又接着说了一句,“朕有意令尔父接掌迁丁一事,你看如何?” 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姒锦直接傻眼了,不要啊,这可是得罪死人的工作啊。再想不开,也不能这么坑自己家人。 姒锦十分幽怨的看着萧祁,期期艾艾的开口,“皇上,臣妾虽然不懂朝政,可是……可是这几日侍墨于御前,却也听得一两句,这样大的事情,只恐我父兄力有未逮,您高抬贵手啊。” 尼玛朝堂上那些老家伙,都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所谓‘诤臣’。若是父兄进了京接了迁丁的差事,遇上这么一群人,还不得被拨皮拆骨啊。 瞧着姒锦的眼神,萧祁忽然觉得也有些没意思,“朕不为难你就是,朕……无人可用啊。”不然也不会指着一个小娘子的父兄进京了。 看着萧祁这般,姒锦反而有些心虚不忍心了。这段日子她呆在萧祁身边,亲眼看着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为了政事忙个半死,可是朝堂上的那群人还事事与他作对,瞧着他整日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 以前觉得这话有些夸张,但是现在却觉得真是十分有可行性。 姒锦也不是个十分凉薄的人,萧祁待她虽然不是十分用心,但是他待她一份好,她在这宫里的日子就变得舒适起来。这份恩情她记得,可是要怎么还心里却没什么好的章程。 有些事情她懂得,但是却不能说。多智而近妖,她不想被人瞩目,只想低调安全的活下去。 皇帝无人可用,主要是因为士族把持朝政,这个朝代选举人才主要是靠察举跟荐举,科举还是被这些门阀士族死死地压着,虽然也有科举之事,然而被他们暗中捣乱,人才也十分的凋零。 大域王朝取士还是多用察举跟荐举,察举就是下面的官员看到了人才向上面举荐。荐举就是朝廷有官员将各地人才整理汇编按照三六九等向上面举荐。如此一来,这两条道路送上来的人才,基本上都是与各大门阀士族密切相关的人才。如此勾结纠缠在一起,利益捆绑,如何能与皇帝一条心? 所以,萧祁说无人才可用并非谎话,而是事实。 第七十一章:解语花 “朕欲要开科举恩科,然而无名目可行,朝堂上的那群老匹夫处处阻挠朕选用人才,着实可恶。” 逢朝廷有庆典才会额外开恩科,比如新皇登基,比如遇上极大的喜事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寻常是不能随意开恩科的,会被言官骂死。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想要开恩科势必要触动这些老家伙的利益,朕欲动也得三思而行。” 这些士族们跟寒士界限划分的相当清楚明白,绝对不会同桌而食,皇帝要从寒士中选出得力的人才冲击士族们的利益,他们自然是会殊死反抗。 “我萧家的天下,却还要看这些老匹夫的脸色,成何体统!” 姒锦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知道萧祁并不需要她对答,他只是需要一个聆听的人,所以她扮演好这个角色就好。反正她从这屋子里听到的一切,看到的一切,出了这个房门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的。 萧祁不是相信她不会说,而是相信以她现在的身份不敢说。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姒锦跟萧祁之间真实有些相像之处,两人都挺可怜的。他被朝官士族压制,她被后宫皇后贵妃压制,苦逼二人组啊。 听得出萧祁话中的悲愤恼怒又无可奈何的悲凉,姒锦若是原主只怕这个时候都要吓晕了,可是她不是,她是胸怀我大中华五千年历史的现代女子。纵然没有把历史桩桩件件记在心中,但是很多大事都是有些记忆的。 科举选才是历史上的一大突破,打破了被士族们垄断的人才提拔之路。朝廷广开言路,大举納才,这才是国家兴盛之道。萧祁深明这一点,只是他一个孤家寡人的皇帝,没有人为他铺路,想要做到这一点何其艰难。 姒锦就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一点,如果萧祁不能做一个真正掌握实权的皇帝。那么将来她就算是能生下儿子,那么以她的家世能不能安稳的做个太后享清福呢? 果断不能。 难道皇后跟贵妃家是摆设吗?怎么会容许她压在这二人的头顶上? 忽然之间脑袋里一阵清明,姒锦浑身一颤,原来她跟他一样都是站在悬崖边上。难怪纵然皇帝这段日子待她如此恩*,贵妃依旧能沉稳如往,人家压根就不怕她翻出天去。 心口蔓延上丝丝凉气,姒锦苦逼的发现,想要明哲保身好像是天方夜谭的玩笑啊。 “皇上,我父兄可来京。”姒锦豁出去了,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家族支持,而萧祁现在需要能臣为他奔 走,等到萧祁有了跟这些朝臣旧老抗衡的资本,届时他们苏家就是皇帝跟前的大功臣。待到那时,在这后宫里谁还敢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哦?”萧祁侧头看着姒锦,“怎么又改主意了?” “臣妾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想为皇上分忧。虽我亦担忧父兄安危,然奉君至忠,为帝分忧,也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臣妾深知父兄一腔忠心,亦方有此言。”好话谁都会说,先为家人刷上几层好感再说,冒着危险替皇帝效命,咱不做深藏功与名的傻事儿。 萧祁凝视着姒锦,长叹一声,“不想朕有生之年,却还能遇上一朵解语花。” 姒锦:…… “臣妾还有话说。”姒锦生怕皇帝直接下令将其父兄宣进京,既然要进京,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来才成。 纵不能一脚镇乾坤,却也要入京之后能立得住。 题外话: 本文明日上架,凌晨更新三万,谢谢大家的支持哦,爱你们(*^__^*)嘻嘻…… 第七十二章:求,不杀! 萧祁就看向姒锦,只见她怯生生的望着自己,不由心头一软,将她拉过来令其坐在自己身边,“你说就是,还有何事?” “臣妾愚钝不懂朝务,可是臣妾也知道也知道一件事情,我父兄若是就这样来京难免被人小看。无功晋升最易令人诟病,家里头抬个姨娘也得其生子立身才腰杆挺立不是?” 把朝廷政务跟后院的事情扯到一块,也亏得她能想得出来。不过这道理倒是讲得通,萧祁看着姒锦,她这小脑袋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尤其是在吃食一道分外突出。 “哦,那依爱妃欲要如何?”萧祁故意逗她,其实他心里已经主意了,之前迁丁一事并不是随意开口,这件事情交给苏家父子,正是让其立功的大好机会。虽此事分外艰难,正因如此,才能更令人不敢小看不是? 而且,经过此事,他也能瞧得清楚,苏氏父子到底能不能堪大用。 “之前迁丁一事皇上不是要交给我父兄吗?那就这样吧。”姒锦面带惆怅低声说道。 萧祁一愣,没想到姒锦竟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展眉一笑,伸手在姒锦头上虚点一下,“在朕跟前还耍花腔,是不是你之前就想好了?” 姒锦:…… “你如此为朕分忧,朕该如何赏你才好,你想要什么?”萧祁笑着看着姒锦问道,难得遇上这么合心意的,多宠几分也无妨。 “为君分忧是为臣本分,我父兄能被皇上重用是我们苏家的福气呢。至于臣妾,得伴于君侧,已是万分荣耀,何须多求。”姒锦边说边靠近萧祁,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若无皇上怜惜,臣妾哪来今日安逸,心足矣。” 萧祁低头望着姒锦,竟一时无言。 还有这般的傻人儿。 *** 继钱才人、贵妃先后传出有孕的消息之后,皇帝留宿颐和轩的消息再度惊起一片涟漪。与此同时,朝堂上因为绝户郡迁丁一事又闹的沸沸扬扬,在这之后皇帝有意开恩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皇帝接连动作,不管是文臣死谏,还是武官卖凶,完全不为动摇,大有将恩科继续下去的坚强意志。与开恩科取士比起来,迁丁一事反而有些不那么重要了。不管是皇后一系还是贵妃一系,自然都不愿意皇帝开科取士,毕竟参与科考的都是寒门之子,生来就是与他们这些士族门阀作对的。若是皇帝真的选出来几个得用的人才,届时朝堂上必然会发生改变,这种现象不是他们乐于看到 的。 抵死拒绝开恩科,惹得皇上大怒,因此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迁丁一事上,这些人尽量的就随了皇帝的心思。迁丁那就迁吧,可是就谁来主持迁丁的人选上再次发生了争执。主持迁丁是一件大事儿,要从人口繁多的州郡移民到绝户郡开垦历经战乱瘟疫过后荒废的土地。这天下谁愿意骨肉分别,谁愿意离开故土,不管谁来做这件事情都将会留下骂名。 这事儿不好办。 不好办且不说,而且迁丁一事劳民伤财,将人迁到绝户郡落脚,要给这些人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还要准备农具、种子、耕牛,拿笔一算这都是巨大的开支。皇帝一张口,户部就哭穷。 俩字,没钱! 滚刀肉般的户部让皇帝毫无办法,一看皇帝黑脸户部官员拿出账册给皇帝算账,一笔一笔的算出来,皇帝是负收入。 卯吃寅粮。 北方大旱、南方洪灾、安置流民、灾区贫老的抚恤救济、朝廷官员的俸禄支出、皇上发出对有功官员的赏赐一项项的算出来,大把的银子洒出去,户部尚书当朝大哭,无银可支啊。 迁丁可以,可是户部没钱可支。如此一来,这个差事可就成了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意接。没钱当什么差?人人避之不及,谁敢往上撞! 就在朝堂上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曲洲知府苏兴禹上报朝廷今岁曲洲税收比去岁翻出一倍有余。其下辖诸县府鼓励农桑、开垦荒田、圈荒原养马放牧且移民垦荒颇有成效,今岁一算账,赋税翻了倍,如此喜事自然是要上报朝廷。 本来是能得到嘉奖的大好事情,谁知道偏偏遇上朝廷就迁丁一事闹的正厉害。说来也巧了,这曲洲知府苏兴禹在其治下也有小规模的移民垦荒之举,当然这移民垦荒只是小范围内的行事,纵然是迁移也是距离家里并不远,能时常探望归家,与往绝户郡迁丁动辄千里之遥大相径庭。 但是,没关系,这也是经验。如此人才又有此等功绩,实在是迁丁一事最好的人选啊。 举朝上下保举曲洲知府苏兴禹接管迁丁一事,满朝无反对之言,皇帝顺应臣意下旨令曲洲知府苏兴禹携家眷火速进京。 有了这么个前因后果,这会儿皇帝在颐和轩留宿,人人倒是不羡慕苏娘子,而是有些可怜她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偏给她家碰上了,皇上留宿颐和轩也不过是对苏家安抚之意。更何况,内廷府那边敬事房传出来消息,皇帝虽然留宿颐和轩,其实并 未让苏娘子侍寝,说来也是,人还是太小了都未及笄呢。 皇帝此举,更多地还是对苏家以示恩宠而已,所以有什么好嫉妒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再下旨觐苏娘子为正五品嫔,赐封号熙,就这也没让大家起嫉妒之心,顶多是大家更可怜姒锦了。其父得了这么个差事,已经能预料不久之后获罪的情形,迁丁之事若是这么容易还能落到她家头上?正是人人避之不及,偏她家运气不好撞了上来。 这就是命啊。 而此时,被前朝后宫可怜的姒锦,正坐在屋子里,看着殿中省治下内廷府的人搬着一箱一箱的物件往屋子里抬。这些东西都是正五品的嫔该用的摆设,屋子里娘子用的物件都要收起来。还送来了四名宫人,宫女太监各两名。 姒锦嫌闹的慌,自己躲进了内室,任由云裳跟陈德安在外头折腾。捧着一盏玫瑰卤惬意的喝着,心里却想着萧祁真是厉害啊,安排他父亲接手迁丁一事是他自己本来就打的主意。结果人家这么前后一运作,硬生生的变成了满朝上下保举她爹上任,就连名正言顺的升她的位分都没引起后宫的不满,还给了‘熙’这个封号。 熙者,光明、兴盛之意。这样的封号,就连姒锦接了旨意之后都有些缓不过神来,这封号……略显贵重了些。 若是换做平常给自己升位份,还赏这么个封号,后宫的这群女人还不得撕了自己。这会儿人家可怜自己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撕了自己。反正人人知道迁丁一事是个得罪死人的差事,等到自己父亲这差事办不好,到时候罢官获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她必然会受家里拖累,冷宫就是那最好的归处。 既然大家都能想到自己的结局了,这会儿谁还费劲看她不顺眼。 萧祁这人心算计的,姒锦真是拜服啊。 瞧瞧人家这皇帝当的,纵然身为皇帝憋屈死了,受尽大臣的鸟气,可是人家就能在有限的资源下,获取最大的利益。 这满朝上下一班人被皇帝忽悠的,个个都以为沾了多大的便宜呢。 因为她晋升熙嫔,皇后在皇上面前建言让她搬宫,颐和轩略小了点。皇后这意思倒是好的,毕竟姒锦也是她一手捧上来的,又确实分了皇上对贵妃的宠,所以她待姒锦倒也有几分好,换个略好的宫殿居住,也是皇后对姒锦的奖赏。 不过皇帝没答应,姒锦也不愿意搬,好的宫殿谁都愿意住,但是就跟后宫里的女人挨得更近了。还是颐和 轩好,跟后宫有点距离又不算远,这里又挨着崇明殿较近,傻子才会换。 当然这话姒锦不能名言,而是就为这事儿特意去感谢皇后隆恩,又特意说明她不愿意搬离的原因。一未侍寝,二没子嗣,实在是不敢得如此盛宠,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皇后虽然有二分好心,但是更多的是试探之意,要看看熙嫔对她还有没有臣服之心,皇后看着熙嫔的态度很满意,就准了此事。 皇帝也不乐意姒锦搬家,她走了,蹭饭不方便啊。难道还让他一个皇帝绕大半个圈子,去她那里蹭饭不成? 绝壁不行! 外头的动静慢慢的小了下来,姒锦就知道快收拾好了。隔着窗子就看到陈德安指使着顺全看着新来的两个小太监洒扫,他自己一溜烟的往膳房的方向跑了。姒锦放下手中的小碗,云裳就掀帘子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主子,这是各宫娘娘送来的晋升贺礼,奴婢已经整理成册。”说完云裳就双手奉了上来,如今姒锦升了嫔,不用再称小主了,也算是宫里正正经经的主子了。 姒锦没有接,只道:“你收着就是,贵妃那边可有说什么?” “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花姑姑说,主子不用亲自过去谢赏,贵妃娘娘要闭门养胎不见外人。”云裳轻声说道,小心翼翼的看了主子一样。贵妃娘娘心气高,连谢赏都不让去,可见是眼里没人。 姒锦笑了笑没当回事儿,她还不愿意去贵妃跟前下跪行礼呢,正好趁了她的心。看着云裳愤愤不平的样子,一时间还是无法带入古代这种谢恩也是脸面的荣耀中来。 多苦逼啊。 “皇后娘娘那边可有话传来?” “这个倒没,不过主子,明儿个开始您要日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姒锦还真没想起这个,一时愣了。正五品的嫔也没有金册金宝不需要行册封礼,虽然能称主子,可是这宫里能得册封礼的品级才是最有脸面的事情,姒锦还需要继续努力。 这次她晋升连升三级,本来是破了规矩的事情,一定会引起大家的反对。但是皇帝铺垫的好,有了她父亲接管迁丁一事在前,她晋升在大家眼里就成了皇帝对她的补偿对苏家的补偿,所以也没什么人在这种时候出来反对。 姒锦觉得皇帝虽然渣,但是对自己人还是很照顾的。当然她现在在皇帝眼里顶多是半个自己人,但是能得他这么费心的保护,于她在后宫生存就是最大的庇护啊。 姒锦板着手指算了算,不吃亏。 姒锦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皇帝陛下又来蹭饭了。 姒锦忙带着云裳起身迎了出去,外间里已经收拾妥当,打扫得干干净净,染了香祛除新送来摆设家具的味道,开了窗子通风,倒也不觉得难闻。 “臣妾给皇帝请安。”姒锦蹲身行礼,还没蹲下去就被萧祁给托住了。 “不用多礼,快些起来吧。”萧祁笑着说道。 姒锦听着声音就知道皇帝的心情正好,先放了心,笑着说道:“谢皇上。”她毕竟是还有个现代人的灵魂,因此跟皇帝在一块的时候,不喜欢屋子里还杵着宫女跟太监。本来萧祁不在意这个,但是在这里次数一多,他一来姒锦身边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了。管长安杵在屋里就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人站墙角太别扭了。 萧祁看着管长安那别扭样,大手一挥也把他赶出去了,还取笑姒锦,“你这什么毛病。” 姒锦一本正经的说道:“皇上是来看我的,咱们要说话,身边站着这么多人多不自在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看着碍眼。” 萧祁自动美化成姒锦爱吃醋,连宫女在身边伺候都酸一酸,作为一个大男人被自己的女人这么在乎,内心还是十分的高兴的。于是一来二去的,颐和轩里就逐渐形成了这么个规矩,他一来,不开口叫人屋子里都没人敢进来。 慢慢的萧祁也发现,这样倒是真的方便他跟姒锦说话了。以前身边有伺候的人在,说什么都要思量,如今身边没人杵着,倒是畅意了。 想想就觉得好笑,真是满肚子的小心眼,不过这次倒是歪打正着,这也是他最近愿意多来的原因。 自在。 “你家人还有三五天就要进京了,待进京后,你可宣你母亲进来说说话。” “啊?”姒锦是真真切切的吃了一惊,“能吗?” “朕为什么晋你为嫔,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萧祁真是好笑,看着姒锦迷迷糊糊的样子摇摇头。“你身边的人也该好好的学学规矩,便是做主子的一时想不到做奴才的就该提醒一二。” 姒锦之前还想着怎么就连升三级,原来晋位到正五品就能见家人了,可她不太想见。万一被原主的家人认出来,她不是她们的女儿怎么办? 萧祁看着姒锦还没缓过神来,以为她太高兴了,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 颐和轩的人该紧紧弦了。 第二日,陈德安跟云裳就被管长安带了出去,陈德安挨了五板子,云裳因为贴身伺候熙嫔,只是被打了手板。被皇上身边的管公公亲自带出去打板子,陈德安跟云裳真是吓坏了,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等到管长安提点了两人几句,他们才明白过来,这板子挨得不冤枉。一顿板子下来,这两人在颐和轩越发的忠心了。 他们主子得皇上看重,才能被管公公亲自赏板子,这可是极大的荣耀啊。别说只是五板子,就是五十板子也乐意。打五板子只是给个警告,若不是他们还要当差,肯定要打得狠一些。 姒锦看到挨了板子回来的二人给她磕头,囧的无以复加,忙让二人去敷药。看着陈德安一瘸一拐的出去,云裳被打了手板行动不碍事,就是左手要有几天不方便。敷了药就赶紧回了姒锦身边伺候,她去养伤了,就该别人在主子跟前冒头了,她这点伤算什么。以前学规矩的时候,比这打的狠不给药还要继续当差呢。 姒锦撵了云裳几次让她休息,云裳死活不走,她也就随她去了,心想这里的人真忠心啊。 天还未黑的时候,管长安的徒弟和时意就来传消息,晚上皇帝要来用膳。 姒锦愣了愣,心思有些复杂,萧祁晚上来用膳那就是晚上要留在这里了。说起来她还是挺佩服他的,原以为一个皇帝睡自己的妃子还管什么年龄,都进宫了不是。可是人家是有道德的男银,言及她未及笄让她放心。 第一次他留下来,果然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一个皇帝做到这么有道德的份上,姒锦都觉得他不苦逼谁苦逼啊,这想的也太多太周全了。 既然皇帝要来,姒锦收回自己溜号的心思,晚膳就要格外的用心,就对着云裳说道:“一道红袍大虾、佛手萝皮、要个瓜盅醉鸭,再来个鸭肉砂锅,再上个虾丸荷叶汤、银芽鸡丝。”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加个金银肘子,让他们送红枣梗米粥,上一碟糖蒸酥酪,一道枣泥山药糕。” “是。”云裳用心记下,待会儿要说给陈德安听,“主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姒锦想了想,冷菜热菜汤粥锅子都全了,就连小糕点都备上了,点点头不差什么了。就挥挥手,云裳这才出去了。 外头陈德安正踩着门槛刚回来,一看到云裳刚出来就忙迎了过来,“厨房里今儿个由新进的野猪肉,岳公公给透了个信儿,你问问主子要不要点一道菜。” 云裳眼睛一亮,就道:“你等着,我这就去问。”都这时节了,野猪可不好猎,不似夏天的时候时时备着。 姒锦听了果然眼睛一亮,就道要吃烤野猪肉。 云裳给陈德安回了话,陈德安笑米米的又往御膳房去了。 晚上萧祁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不来,姒锦这边也不能叫膳上桌,等他一来,陈德安就撒丫子往御膳房传膳。 岳长信是个有意思的人,野猪片成几半,给姒锦这边送来的是整个的一条猪腿,穿在架子上,连炉火一起送来的。 现烤现吃。 姒锦拿着小银刀子亲自下手,只是手法不熟练,萧祁看着她笨拙笨拙的小样,就在一旁直笑。屋子里伺候的都躲出去了,姒锦想要找个帮手也不成,看着萧祁乐成那样,索性一咬牙就把刀子塞他手里了。 让你笑! 萧祁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小银刀子,倒也觉得觉得有几分野趣,便撸起袖子片起肉来。 姒锦在一旁将蘸料备好,就听着萧祁说道:“你真不打算见你家人了?” “嗯,不见了。”姒锦干脆的说道,她是真的没做好准备,她现在脑子里的记忆虽然到位了,但是毕竟是两个人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想要无缝衔接还需要时间。而且,这种时候不见要比见好,“等到他们做好了皇上吩咐的差事,那时臣妾再见家人岂不是更有荣光,现在还是不要见了,免得多生是非。臣妾已经给皇上添了很多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再百上加斤,这点觉悟臣妾还是有的。” “朕倒是觉得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你自己怕麻烦,还非要硬扯到朕的身上。”萧祁摇摇头,不见也好,苏家的人能用是能用,但是能不能用的好,还要往后看。现在太抬举,以后对自己对姒锦也是个麻烦。 姒锦无耻的嘟嘴卖萌蒙混过去,自己都要酸倒一排牙,架不住皇帝喜欢啊。 一顿饭吃的相当的畅快,姒锦又吃撑了,开始在屋子里转圈。萧祁就在屋子另一边的灯光下看折子,朦胧的灯光下,俊眉修眼,挺鼻薄唇,如刀劈斧凿的五官在灯光的笼罩下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柔和。姒锦边转圈边花痴,说实话萧祁长成这样是她喜欢的菜啊。 不过这颗菜身边围着的野花也太多了点,自打贵妃有了身孕,皇后推了她出来争宠,不知道萧祁是不是真的借着皇后的手压制贵妃,反正他是按照皇后的意思,基本上那点剩余的时间都消耗在自己 这里了。 贵妃有孕不能侍寝,她推出来的李昭仪跟锦婕妤都没能得了帝心。皇后推出来自己倒是让皇帝驻足,但是她年纪小皇帝虽然宿在她这里,两人之间却是清清白白的,敬事房的彤史册上可没有侍寝记录。姒锦就琢磨着,贵妃这一段时间没找自己麻烦,一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娘家接了这样的差事即将倒大霉没必要对自己出手,二来是自己没有真正侍寝,还能拖着皇帝不去宠幸别的嫔妃,贵妃比较喜欢这个局势。这要是她还没生下来,又有人有孕,这喜悦可就又少了几分,不见还有个钱才人碍眼呢。 综合以上考虑,姒锦觉得这是贵妃暂时没动她的原因,不然也不会她每日给皇后请安,李昭仪跟锦婕妤见到自己虽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却没有当面找茬,自然是有人吩咐过的。 不管如何,现在这个局面是姒锦愿意看到的。 要是皇帝一边跟自己亲亲热热的,另一边又去睡别人,她还是挺有心理障碍的。没办法,她骨子里到底是一个现代人,纵然知道作为一个皇帝,三宫六院才正常,但是……真的心里很膈应。 钱才人也好,贵妃也好,她们有身孕都是自己跟皇帝认识之前的事情,她可以完全不在乎,没压力。可是,姒锦忽然觉得,如果以后皇帝要是再去找别人怎么办? 想到这个,姒锦也不转圈了,一个坐在大榻上发起呆来。 她居然想到以后了,这个念头可不好。是最近她跟萧祁相处的太过和谐,以至于让她都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吗? 呵呵,难道萧祁还能为她守身到及笄不成,别开玩笑了。 就算是及笄了,他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的。 姒锦就想起当初自己本来的目标,深吸一口气,还是最初的目标比较靠谱。 生儿子,做太后! 当初立目标的时候相当的有勇气,但是现在再想想只觉得十分可笑。只要这些世家士族勋贵门阀一天不能在皇权下低头,那她就算是生了儿子也没保障。天下土地多在门阀士族手中,国库收入全靠农桑税,土地大部分在别人手里,剩下的那些收上来的税收皇帝能有多少钱? 难怪户部哭着无钱,这不是装的,其实……是真的。 腰杆子要硬起来,那就一定要有钱。老子花钱不用看户部的脸,不用瞧门阀士族的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待到那时,这朝堂上皇帝的话就真真正正的有了分量。只是有钱还不行 ,还要有权,有兵,枪杆子里出政权啊,这可是五千年历史浓缩的精华。 姒锦的未来被这些士族门阀勋贵笼上一层阴影,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忽然发现,她被迫站在了跟皇帝一条起跑线上。 想明白这一点,姒锦就有些不是滋味,本来她只是想在后宫混混,谁知道这么一闹,完全就改了方向。 她不太甘心。 穿成了皇帝的妃子本来就够憋屈了,结果还要被迫帮着这个最正大光明花心的男人掌握实权。要是等到萧祁得了大权,那时候她早已经成了昨日黄花,不要太苦逼。可是不帮忙,就更没出路了,皇帝都要看朝堂上那些人的脸色,她自然要看皇后贵妃的脸色。 让你跪,你就得跪。让你死,难道皇帝还杀了皇后跟贵妃替她报仇不成? 她在皇帝心里没那么重要,完全不值得为了一个她,就要去得罪那么多的人。 越想越苦逼,越想越苦逼,要是能死一次就穿回去,她毫不犹豫就去撞墙。 萧祁囧囧的看着熙嫔,手里的折子也不批了,本来是无意中瞧了她一眼。谁知道自己这个小嫔妃发个呆脸上都能有那么多的表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恼怒又是悲伤又是不甘又是无奈,这脸上的神情变化的可真快啊。 到底是年纪小,在这后宫里也不知道藏起自己的心思。这么一张脸,就让他给看到了,若不是知道她是个心性单纯的,他都能想她是不是在谋算什么。这后宫的女人个个都是两张脸,人前一张,人后一张,怎么自己就遇上这么个傻乎乎的呢? 难怪当初被李昭仪抬抬手就给整治了,要不是他,这会儿只怕还在漪澜轩挖坑通水呢。 想到这里心里叹口气,忽然觉得在这个人心皆诡异的后宫,有这么个单纯的陪着自己,倒也是个舒心的事情。放下手中的笔,抬脚走到在姒锦身边坐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姒锦正自怨自哀,这毫无光明的未来,把萧祁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给问候了个遍,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男人啊。猛不丁的听到萧祁的声音,心里还在骂他,他人就出现在面前,难免有些心虚。人一心虚话就多,姒锦下意识的就说道:“臣妾正在想怎么才能让皇上不看那些老匹夫的脸色……” 这是她最开始想的心事,为了这样心虚一下子就给倒出来了,没说完脸都白了,她这张不把门的嘴啊。 萧祁:…… 两人四目相对, 第七十三章:简直太放肆了 长乐宫。 苏贵妃神色微白的靠在软榻上,脚边跪着捏腿的小宫女,旁边花姑姑弯腰低声回禀,“奴婢打听了,颐和轩里没有丝毫消息漏出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颐和轩倒是水泼不进。既然这样,倒不如把颐和轩的管事给挪个位置换上咱们自己人。” 花姑姑一开始就没把颐和轩给个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采女,就算是现在成为熙嫔,娘家是被曲洲苏逐出的分支而已。,就算是爬到了妃位上,又有什么用。只要贵妃娘娘翻翻手指,就能把她压下去。但是现在却有些棘手,颐和轩里里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个个安分守己,寻常大门一关人都不出来,你想找个错处都没法下手。 这次皇上半月未进后宫,人人都以为颐和轩那位惹怒了皇上,可是愣是打探不出一点消息,花姑姑这才感觉到了威胁。这宫里头就没有她们娘娘打探不到消息的地方,却在颐和轩饮恨,这还能行? 贵妃垂头看着还未凸起的肚子,她进宫数年,如今才有了肚子里这个孩子,为了能平安生下孩子,她连长乐宫的宫门都尽量不出一步,她们苏家不许这个孩子有任何的闪失。皇后至今未有孕,以为护着一个低贱的钱才人,那肚子里的孩子就能是她的不成?等到她生下儿子,子凭母贵,又有家里作为支撑,太子之位不是不能争。 不知道是不是劳心太过的缘故,她这一胎并不安稳,近日更是时常感到胸闷恶心,连心思都不敢多用了。听了花姑姑之言,贵妃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好一会儿才说道:“先不要心急,再看看。如今熙嫔之父正如火烤,接了迁丁的差事,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熙嫔现在看着风光,等到其父获罪,她也跑不了,何必急着自己动手。” 花姑姑忙道:“是,娘娘想得周到,是奴婢心急了。” 贵妃点点头,“皇后那边可有动静?” “皇后娘娘最爱扮贤良,现在人人都摸不清楚皇上的心思,她自然是不会妄动的。奴婢听说最近半月皇后可没赏颐和轩东西,到底是有些顾忌的。”花姑姑嗤笑一声,皇后也摸不清楚皇上的心思,颐和轩那边皇上冷下来,皇后就跟着冷下来,真是贤良。 贵妃冷笑一声,“楚皇后一贯如此,本宫有孕在身,她便推出一个有一二分肖似本宫的赝品出来争宠,那点心思不提也罢。”皇上自然不会乐意看着她们苏家凭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水涨船高,所以借着皇后的手给那苏姒锦几分颜面,也不过是警告他们苏家而已。可是又有什么 用,只要能平安生下一个皇子,这后宫可就在也不是楚皇后的一家之言了。 届时,只要皇后一直生不出孩子,就该看她的脸色了。 花姑姑点点头,“是,那颐和轩那边就这么不管?” “我听闻熙嫔有个哥哥颇有才华,你跟家里传句话,可要好好的‘引导’‘引导’才是。”贵妃轻弹指甲,一双眼睛带着肃杀之气。打压一个小小的熙嫔太招人眼睛,可是要是断了熙嫔娘家的前程,任凭熙嫔在宫里再得宠还不是她轻轻一推就倒。 女人在宫里能不能活得舒心,还是要看娘家争不争气。 “是,奴婢记下了。”花姑姑心中一凛,贵妃娘娘的手段这两年越发的令人看不到深浅了。 *** 姒锦并不知道贵妃的打算,也不晓得家里头即将到来的危机,她正一本正经的写信。 不管萧祁为了什么没有治她的罪,高抬贵手放了她一马,也没给她摆脸色,就是躲起来大约觉得太丢人不见她。凭着他是皇帝还能做到这样理智,姒锦都觉得就算是未来不明朗,她也得试一试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都说男人最落魄的时候,雪中送炭最能刷好感积攒情分,这话听了很多遍,但是从没机会试一试,姒锦决定自己要试一试。 反正躲起来未来也没阳光,也许拼一拼就能得到整个世界呢? 虽然这梦做的有点太美好,不是有句话说,人要有理想,万一实现了呢。 就为了这万一,姒锦决定从此刻开始,踏上萧祁这艘苦逼的破船。 虽然这船着实有点破,但是架不住萧祁是个十分靠谱的男人。若是遇上个阿斗,任凭诸葛亮才高八斗智计百出,最后还不是亡了国。 可见,外在条件再艰苦都没关系,关键是看人。 就凭迁丁一事萧祁在如此弱势的情况下,都能运作的如此漂亮,万一要是机会来了,绝对能咸鱼翻身。 把皇帝比作咸鱼,着实有些不雅,不过却很贴切。 皇帝目前最缺的是什么?钱。 怎么才能有钱,有了钱又不会被户部捞了去,能够正大光明的成为皇帝的私库呢? 这是一个技术活。 姒锦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还真被她想到一个办法,尤其是这个事一定要是他们家给皇帝办成的,将来等到皇帝掌了实权,他们家才能真真正正的成为天子近 臣,受到重用。不然,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那也太傻了。 就这么一封信,姒锦前前后后修改了七八遍,然后才落稿封起来。站起来在屋子里活动活动手腕,纵然她雄心万丈,却也不知道这封信送出去,萧祁到底会有个什么反应。 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的岔路口,每一次转身都是一赌博,这是姒锦来到这里做的第一次选择。 “云裳。” “奴婢在。”云裳掀起帘子进来,对着姒锦福福身,“主子有什么吩咐?” 屋子里还有浓墨的味道,姒锦将桌子上的信拿起来递给云裳,“你让陈德安把这封信送到御前,烦请管公公递交一下。” 云裳愣了愣,很显然没想到她们主子居然还会送信,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主子,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可非善事。” “我知道。”姒锦当然知道,“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 “是。”云裳将信放心袖笼里,“那奴婢去跟陈德安说,让他仔细办差。” 姒锦点点头,“去吧。” 看着云裳出去了,姒锦一个人坐在大榻上,心里没着没落的,一时间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忧伤。这就好比期末考试过去了,只等着发成绩单的心情。 自我感觉良好,但往往收到的成绩单成反比,也不知道她这封信萧祁看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自打她晋升为熙嫔,颐和轩里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皇帝经常来用膳,这里更是四处都有他的东西。书桌上是他惯用的笔墨纸砚,那一摞摞裁的整齐有序的纸还是她亲手动刀做的。书桌角上摆着一个青铜三足小香炉,因为时常擦拭的缘故十分明亮。天气越来越冷,又加了一个银鎏金簪花暖砚盒精致漂亮。 临窗大榻上东墙边上摆着紫檀雕花炕几,几上设文竹小格柜,柜子里摆着紫檀座岁寒三友图的玉壶春瓶,还有一个巴掌高的珊瑚盆景,这东西很难得,毕竟在这里海运河运还不是十分发达。架子上的东西大多都是萧祁另赏的,他瞧着嫔位的份例摆设有些寒酸无法入眼。姒锦每每想到这里就想翻白眼,没什么积蓄还想摆阔。另一边的几个空格里,上头全都是萧祁的物件,有他随手看的书,没看完夹个书签就扔在那里了。还有他闲来无事刻的印章,大多都是半成品,零零散散的也有五六个摆着。 不细看没觉得,姒锦这么一细细打量才发现,她这屋子里居然有那么多 他的东西,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生活就好像交织在一起了。 而此时,萧祁正坐在崇明殿偏殿,看着满屋子角落里都是姒锦留在这里的东西,这里扔着一柄扇子,那边放着一筐子针线,里头绣的水波纹依旧无法入眼。那边榻上摆着她最喜欢的一个大大的软枕,是她让身边的宫人改过的,说是大一点靠着舒服。后来他靠了一会果然比他的要舒服,偶然有闲暇两人说笑的时候,也会时常抢着这个软枕玩。 炕桌上摆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里头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碎玉珠子和米粒大小的珍珠。姒锦没事的时候喜欢穿珠子玩,他就给她找来满满一匣子,还记得那天给她的时候那惊喜的神色。 哎。 萧祁有些心烦意乱,他这休息的地方,什么时候都摆满她的东西了。不管眼睛往哪里看,仿佛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又想起那天她的话,萧祁就更烦躁了,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何止窝囊,简直是奇耻大辱! 心不能平! 管长安悄悄地打起帘子走进来,看着皇帝紧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心里顿时提了起来,手里握着的那封信就跟烫手山芋一般。若是换做平常,这样的信他才不会沾手。可是他又不傻,瞧得出来皇上待熙嫔不太一样,也不知道俩人在呕什么气,反正皇帝没去后宫,这满屋子熙嫔主子的物件,他瞧着都觉得心塞,可也没见皇帝让收起来。 能闹了别扭,还能让皇帝这么对待的,自打他在皇帝身边伺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到。 所以这封信烫手,他还是接了。 “皇上。” 萧祁黑着脸看着管长安。 管长安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方才颐和轩的陈德安送来了熙嫔主子的一封信。”说着就把信双手奉了上去。 萧祁挑挑眉,眼睛就落在管长安双手捧得信上了,一时迟疑,接还是不接? 管长安心里那个着急啊,也不敢催,就这么捧着一封信站在那里。胳膊都要酸了,皇上这才伸手接了过去,心里顿时松口气,幸好接了,不然他就真不知道怎么办,难道皇上不接,他要把这封信退回去不成? 接了信,萧祁挥挥手,管长安如临大赦倒退出去。待到门外,这才发现后背上全都是汗珠密布,这是给吓得啊。 “师父。”和时意蹭过来,一脸的机警。 管长安拍了他一把,这才说道:“什么 事儿?” “长乐宫的郝仁刚才来找我了。”和时意低声说道,说完还往旁边看了一下,“想要打探御前的消息。” “你小子说了?” “那哪敢啊,不用皇上动手,师父您都能剥了我的皮。”和时意连忙说道,“我这不是先给您说一声,我没给郝仁松口,就怕这小子来阴的,回头在茅东林茅公公那里给我上眼药,我得求师傅庇护啊。” 管长安瞪了和时意一眼,低声慢慢的说道:“咱们是御前的奴才,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动咱们。可是你要是把御前的事儿给透出一个字去,这以后我可就不敢保你了。”做奴才最忌吃里扒外,想两面讨好,有那个命吗? “师父的教诲我都记着呢,打死都不敢忘。”和时意道,“师父,您说,长乐宫那边想干什么?” “这谁知道啊,贵妃娘娘家世显赫,岂是咱们做奴才的能猜度的。不过嘛,家世再好,也是在深宫里度日不是?这人啊,得看清楚站在哪块屋檐下。” “是,师父说的有道理,徒儿受教了。”和时意眼睛闪了闪,抿嘴一笑,看着他师父说道:“我就觉得还是颐和轩的陈德安顺眼,这小子比贼还溜滑,又会办事还不逾矩,跟他打交道省心。” “呵呵。”管长安低笑一声,“挨了板子就知道端着谁的碗吃的谁的饭,你小子最近给我打起精神来。凡事来御前打探消息的,有一个记一个。” “是。”和时意转转眼珠,师傅这是生气了啊。 “滚吧。”管长安挥挥手。 和时意笑米米的走了,走到半路拐了个弯,这个点该去御膳房提点心了。 御膳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丰景明一看到和时意来了,连忙迎了上去,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亲热,还抓了两把才做出来的松子糖塞他手里当零嘴,这才问道:“可是皇上那边点膳了?” 和时意没收糖推了回去,倒是丰景明又递过来的龙眼包子吃了两个,说道:“熙嫔主子那边做了什么点心,原样给我备一份。”以前皇上不太爱吃这些零嘴甜食,最近心情不好,送上去皇上也会吃一点。 反正只要是熙嫔娘娘那边的膳食单子,皇上这边就没打回来过,这也是奇了怪了,谁能想到这后宫里最能明白皇上口味的,会是才进宫不久的熙嫔主子呢。 丰景明这边早就准备好了,花鸟纹雕漆三层食盒提出来放在案板上,一层一层揭开给和时意看,边看边说道:“ 这里头的点心都是我师父亲手做的,我亲自装进去的,没经过第三个人的手,您放心就是。” 吃的东西最是要小心,岳长信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看的比命还重要。以前皇上的点心大多都是另外两处灶间做,他这里就守的水泼不进。如今皇上的膳食大多从他这里做,更是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听说先前有个灶间的小太监搞鬼,被岳长信当场抓住了,二话没说抓着他的手就塞进了灶膛里,一双手烧成了炭灰。打那后,岳长信这一亩三分地,谁也不敢轻易下手了,都知道这姓岳的是个狠的。 和时意吃完包子抹抹嘴,对着丰景明说道:“今儿个这食盒多了一层,熙嫔主子那边今儿个点的多啊。” 丰景明笑米米的,但是嘴里头从来不说哪个主子的事儿,和时意这么问他也只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熙嫔娘娘的胃口素来是这样,今儿个爱吃这个,明儿个爱吃那个,也许多一点,也许少一点的,没个准。” 和时意知道丰景明没说实话,也没跟他再套话,这小子跟着岳长信出来的,嘴比灶膛的门还紧呢。提着食盒往回走,三层大食盒,熙嫔主子这是心情不太好啊。难道是颐和轩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熙嫔主子是个有趣的人,每当心情不好,就会吃得特别的多,往往吃撑了就会在屋子里转圈消食。所以看主子心情好不好,不用特意去问,只要往御膳房一掂量食盒就明白了。 提着食盒回了崇明殿,管长安还在门外立着呢,一看到和时意提着这么大的食盒回来,也是一怔,哟,熙嫔主子心情不好啊。 “师父,什么时候送进去?” “皇上没传呢,等着吧。”管长安都在门外头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双腿都麻了,也不知道熙嫔那封信里说了什么,好事还是坏事儿啊。 不过看着这食盒的分量,八成不是好事儿,这皮得绷着点,今儿个万万不能惹了皇上不开心,免得被拎出去打板子,多冤啊。反正上头主子们闹别扭,底下做奴才的就要自求多福了。 萧祁坐在大榻上,炕桌上摆着姒锦写来的信,信的开头挺简洁,吾皇赐鉴。看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缓了缓,还知道用赐鉴二字,这边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定定神继续往下看,妾蒙祖宗遗泽、祖父教训、家父训诫,幼即读书,不敢言读万卷,却也喜爱墨香,尤贪书趣。幼时人道妾心明少聪,美材者。妾听闻不胜欣喜,自此贪玩性劣,傲气太胜,自满自足。傲气既长, 终不进功,吾父得知大怒,罚妾跪于宗祠。一晃多年,幼时教训未曾敢忘,那日妾口出妄言实非不敬…… 萧祁一字一字读完信,内心已有澎湃之情,原来他这个熙嫔幼时还是被十里八乡公认的才女。难怪现在时常会有惊人之语,小的时候便是这般……目中无人。想到她信中所言贪玩性劣,傲气太胜,现在性子略有胆小,是不是小的时候罚跪祠堂给吓得啊。 总算知道自己口出妄言,还算有悔过之心,倒也有几分真诚之意。后半段却写了对迁丁一事的建言,又替她父亲委屈,言道户部哭穷,她父亲无米下锅,这迁丁一事如何下手。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户部又想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简直是天底下最坏的人。 看到这里萧祁都给气笑了,果然是大胆,这样的话都敢说。 最后的最后却是最紧要的地方,只见她言道:妾乃一小女子,虽聪慧有余,却见识有限,然而为人子女者,父有忧患,岂能袖手?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妾是女子又为小人,既然这般我便行那小人行径以证圣人之言。心忧家父,实辗转难眠。女为君妾,深恨门阀士族朝廷重臣与国之事多番推诿,非忠臣之举,实佞臣之径。 妾虽无大才,然于担忧恼怒之间,心头忽蒙生一策,偶然得之还未周全,且说与君听,只当深闺妇人之语…… 姒锦所献之策令萧祁大惊之余复又大喜,书云我大域绝户之州郡六七,门阀弃之,户部怨之,迁丁一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吾皇坚持此行实乃明君矣。 其实姒锦所献之策十分简单,既然绝户州郡无人看好,人人嫌弃,那么皇上就拿过来当自己的私房好了。如今绝户州郡虽然一片荒芜,但是等到迁丁一事大功告成,届时荒地变良田,大把的银子就会滚滚而来,到时候这些钱财可都是皇帝一个人的。户部眼馋?那没办法,当初你户部不出一个铜板,现在这里也没你户部什么事儿,银子再多也是皇帝的私房。 姒锦先给皇帝画了一个大饼,还是肉馅的。 萧祁果然十分感兴趣,他现在穷啊,如果把这六七个绝户州郡收为私有,不远的将来他就能成为有钱的皇帝了,这个前景十分的美好。 如此一来,成功迁丁就更为重要了,萧祁几番思量神色越加凝重。尤其是姒锦那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十分符合他的心意,心生感叹,不曾想知他之人竟是才伴于身边不久的熙嫔。想她往日胆小如鼠,更加料不到原是个心中有丘壑的大才之 辈。她信中所言,幼时便被人夸赞美材者,果然是不负其名。 然后,他想看她如何迁丁,信却结尾了。 萧祁气结。 腹有良策却不肯告知,明明是怨他这段日子冷着他,这是想他去见他,故而信中所书讲一半留一半,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难怪自言贪玩性劣,果不其然。 萧祁却也有自己的苦衷,从他父皇手中接过这个烂摊子,他面对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门阀士族把持朝政,大域王朝土地兼并严重,十之七八握在这些门阀手中。纵然他有鸿鹄之志,奈何深受局限无法施展。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让他却和去面对姒锦那带着同情的眼睛? 他羞愧、愤怒、恼恨! 从没比这一刻,更让他坚定心思,要让这大域王朝总有一天真真正正的姓萧! 萧祁手里握着姒锦的信,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满脑子里全都是迁丁的国策。只要想着这绝户州郡未来都被他自己完全掌握,心中兴奋之情就澎湃不已。 “来人。” “奴才在。”管长安推门而入,跪地侯旨,“皇上,您有何吩咐?” 萧祁满腔的话,满心的喜悦,但是对着管长安却不能言,一时愣在那里,皱着眉头不语。 管长安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惹了皇上生气,想起和时意提来的点心,就忙说道:“皇上,点心已经送来了,您可是要尝一尝?” 欢喜不能跟管长安分享,又不愿意下头的人瞧见他兴奋失仪之态,萧祁强压下喜悦之情,让自己保持中正平和之姿,略带矜持的点头,“呈上来吧。” 管长安心中松口气,连忙出去亲自将食盒提进来。 萧祁看着三层的食盒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一双眼睛落在了管长安的身上。 管长安都要被皇帝的眼神给灼出窟窿来,内心十分的苦逼,心想皇帝这是想问熙嫔的事情,却又不愿主动开口吧。得,最奴才的最要紧的是体察上意,哪里能让皇上为难,皇上需要梯子走下来,他就是自己趴地上当梯子,也不能让皇上进退不得啊。 想到这里,管长安立刻就说道:“皇上,这是御膳房送来的点心。”绝口不提是和时意自己去提的,要是皇帝这会儿不高兴,怒火撒在他徒弟头上怎么办?所以有事情还是御膳房的担着吧,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据御膳房那边的人说,颐和轩今儿个也 是提了这么三层的食盒回去。” 熙嫔主子爱贪口腹之欲,他这把梯子给皇帝架好了,您老就该顺坡下来了。 果然萧祁就皱皱眉头,站起身来说道:“摆驾颐和轩。” 管长安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是。” 萧祁驾临颐和轩,皇帝又踏足后宫了,首先去的地方是颐和轩熙嫔那里。后宫诸人得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心头滋味难明,谁能想到皇后推了熙嫔争宠,这一位就真的入了皇帝的眼呢。皇帝念着她未及笄,怜惜她未让她侍寝,却还去她那里流连,这架势只怕只有当初贵妃入宫时才能比拟了。 熙嫔貌似贵妃,皇帝如此宠之,其实还是皇上更喜贵妃吧。不然前头有了一个贵妃,这会儿又宠着一个肖似贵妃的人,不就是因为贵妃有孕无法侍寝,皇帝便是宠别人,也只找了一个与贵妃肖似的,这足以说明了。 人心猜测纷纷,外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落在颐和轩里,但是姒锦这会儿都顾不上。 因为皇帝又黑脸了。 她就是吃多了点,嗯,岳大厨做的螃蟹馅的饺子实在是好吃。一不留神一大盘子入了肚子,螃蟹性寒,又赶上她亲戚造访,这就肚子疼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云裳跟陈德安还在外头廊檐下跪着,管长安跟乌龟似的躲在外头,姒锦半靠着软枕卧在床头,耳朵里满是萧祁的训诫之声。 “贪口腹之欲尤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亏得你还有自知之明禀言顽劣难驯,怎不长记性?” 姒锦两辈子头一次被人训成这样,瞧着一脸怒火的萧祁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一脸认真听训的乖学生模样,心里却哭成狗,她就真的多吃了一点点,其实捂捂肚子就好了,训成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她不敢抗议,她敢抗议,外头云裳跟陈德安只怕命都要保不住了。按照萧祁的理论,她贪口腹之欲,自己管不住自己,做奴才的就该出言劝说,劝不住就要死谏,这才是做奴才的本分。 她能告诉萧祁,她是把人赶出去偷吃的吗? 姒锦伸出一只爪子,抓住萧祁的袖子,轻轻地摇,眨着眼睛不要脸的卖萌求饶,“臣妾下回不敢了。” 萧祁一肚子的怒火,可是对上姒锦那双水汪汪告饶的眼睛就骂不下去了,只得狠狠的哼了一声。 “我真不敢了,你别气了。你再生气,我就更疼了。” 萧祁:…… 第七十四章:求,放过! 姒锦是觉得萧祁真傻,折子能看完吗?看不完。但是身体累垮了,还跟朝臣斗个屁啊。那历史上最有名的四爷不就是活活累死的吗?拿过萧祁手里的折子仍在床头小几上,拽着他的袖子让他躺下,“整天说我傻,其实你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该朝臣做的事情就让他们做,你替他们做了人家还不乐意呢。” 萧祁被姒锦十分用力的压在床上,想着她还不舒服也没用力推开她,又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的这话,简直要气死他!真是越来越大胆,太放肆了,必须要教训一下! “你不就是怕他们做不好糊弄你吗?做不好敢糊弄你就治他们的罪呗。渎职妄为、不沐天恩、无谦卑之德有佞臣之态,证据充足谁敢反驳啊。你就是想得太多了,自己把自己困住了,还说我傻……” 姒锦说着说着又睡了过去,萧祁却是如木头般躺在床上,姒锦这话就如同惊雷闪过。是啊,他是把朝臣们看得太重了,这些门阀士族如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上,已经习惯了他们不好招惹,反而不敢轻易去惹了。 此时他就像是走入了一条误途! 他的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些门阀们无法撼动,所以他万般行事都是绕着他们走。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在朝堂上该如何还是如何,不给他这皇帝面子的时候,一样是撒泼哭穷撞柱子,一门心思想落得一个‘诤臣’的名头。 他是给他们缠的怕了,所以做事情就未免有些顾虑较多。 姒锦这话说的太直白,正因为太直白,反而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人有顾虑,所以做事情才会前思后想,才会上下顾忌,他却忘了纵然是门阀士族,该尽的职责也不能少。做得不对,他这个做皇帝的只要能抓住错处,一样能令天下群臣百姓心服口服。 他忘了,他是君,是朝堂上那般如山般沉重地朝臣们也需要仰望的存在。 心里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缓过劲,侧头看着身边的姒锦。只见她睡得正香,一只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袖,蜷成一团的小人明明那么小的一个,有的时候说出来的无心之语,却令人震耳发聩。 心头似是堵了一口气,此时这口气慢慢的散了出来,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从心底深处都好似变得轻盈起来。 是啊,朕,不当、不该惧他们。 朕是天子,是九五至尊,是天下臣民,是文武百官的君主。 屋子里的灯光暗了下去,管长安这才长长 的松了口气。颐和轩偏殿的廊子底下点着铜茶炊,陈德安手下小太监顺全正蹲在茶炉前小心翼翼的看着炉火,通红的火苗映的那一片的廊下都亮堂堂的。 皇上在颐和轩歇下,跟着来伺候守夜的宫人也多,人一多晚上值夜的点心跟加餐就能像是陈德安他们随意糊弄了。按照规矩,他们这么多人的晚上值夜吃的加餐,都是宫门没落锁的时候从御膳房抬过来的。一旦宫门落了锁,一旦夜行被抓住好点的关起来待审,若是遇上那运气不好的直接就地打死也是有的。 和时意在崇明殿守着,管长安瞧着屋子里灯火熄了,这才踱着四方步转到了顺全那里。 顺全看着管长安过来了,可不敢得罪这尊大神,连忙起身问好。 管长安笑米米的让他起来,勾头往茶炉上瞄了一眼,“这煮什么呢,闻着还挺香。” “回总管的话,天气越来越冷了,主子让咱们值夜的时候喝点热乎的。这铜壶里煮的是才磨出来的新鲜豆浆,等会熬开了一人灌上一碗,免得夜里着了凉。”顺全笑米米的说道。 管长安心里啧啧两声,熙嫔这主子当的好啊,瞧着一群小兔崽子个个感恩戴德的。天越来越冷了,这些值夜的宫人难免受罪,有些主子晚上听不得动静,不能闻到味儿,因此值夜的宫人都是吃的冷饭。可颐和轩这里这才刚值夜不灰木的炉子就先烧起来了,热茶热水的供着,当起差来才舒服呢。 “晚上备了什么吃的?”管长安有点饿了,跟着皇上这一通的差事下来,晚饭都没吃好。 顺全又不傻,之前陈德安早就嘱咐过他了,此时连忙笑着说道:“有铜壶里熬着的鲜豆浆,还有牛骨髓茶汤、八宝面茶还有备好的三鲜馅的小混沌、还有馅大皮薄的包子,香酥油圈、马蹄烧饼都有,总管赏脸尝一尝,不知您爱哪一味儿?” 这花样够多的,做主子的贪口腹之欲他不敢说,瞧瞧颐和轩这群兔崽子的夜餐都让他这个做总管的眼馋。 “这豆浆多时间煮好?” “再有一小会儿就得了,总管您进屋歇歇脚,您爱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咱们这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口味不一样,就备了两样。” 管长安闻言就更羡慕了,在顺全屁股上踢了一脚,“甜口的。” “要不要加点蜂蜜?” “加!” 管长安进了屋子歇脚候着,顺全背对着他呲呲牙,这一脚踢得也不重,不过也不敢说 什么,连忙准备起来。这边碗筷汤匙才备好,陈德安袖着手来了,铜壶里正好煮开了,一股股的豆香气窜进鼻子里,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 “顺全啊,给我来一碗咸口的,这怎么才入夜就这么冷。一会儿找个人给你把炉子抬进来,别在外头守着了。到了半夜只怕更冷,回头我把茶水间修好了你就去那里当差,免得整日在这廊子下受罪。夏天还好,冬天可就惨了。” 顺全满脸的笑容,比待管长安还要恭敬二分,这没办法,县官不如现管。陈德安可是他的顶头管事,管总管再厉害也不能随意插手颐和轩的人事,这就是规矩。 “到底是安哥哥疼我,总管也在里头歇脚呢,您先进去歇着,我这儿马上就得。”顺全凑到陈德安跟前小声地说道。 陈德安一挑眉,笑米米的拍拍顺全的肩膀,对他的识趣很满意。转身进了屋子,这间屋子就是他们这些下人值夜歇脚的地方,屋子里此时只有管长安一个,陈德安一进去先给他行礼问安。 管长安笑着让他起来,两人对面坐着说话。陈德安在管长安面前可不敢托大,一直奉承着。管长安也不愿意得罪熙嫔跟前的这个管事,两人肚子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面上却是十分的和睦友好。 说着话,不免就会偶尔提及宫里的事情,陈德安看着管长安试探的问了一句长乐宫那边的事情。管长安这嘴可比铁夹子还紧,笑米米的却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让陈德安气的吐血又无可奈何。 幸好这个时候顺全送吃的进来,顿时满屋子的香气,管长安肚子里早已经饿的直擂鼓,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先灌了一碗下去,这才觉得舒畅多了。长长地舒了口气,瞧着陈德安心里也有几分思量。 说起来陈德安也是走了大运,当初内廷府把他派过来的时候,可没想到他还能有今日。那时候谁又能知道熙嫔能有现如今的造化呢? 想来想去,管长安其实也没弄明白,熙嫔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好处。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前有贵妃珠玉在前,后有锦婕妤、李昭仪个个风姿不凡。熙嫔毕竟年岁还小,说句冒犯的话还真没有女子该有的风韵,可是皇上就是看进眼里去了,啧啧,这运气真是……要不然当初龙王爷下了一场雨,怎么就把皇上给送到熙嫔那里去了? 陈德安这小子当初对着自己恨不能一口一个爷爷的叫着巴结,现如今他慢慢的也跟着混出来了,也知道在他这里打听事儿了,这小子贼得很。熙嫔遇上这么个有成算的 总管太监给她奔走,又有云裳那个宫女照应里头。起初一点也不打眼,现在随着熙嫔这水涨船高,这些奴才里头这俩人就给显出来了。 的确有能耐。 不过,这跟他都没关系,他是伺候御前的,跟他搭不上边。 皇上歇在这里了,管长安也不能走了,陈德安虽然心里气他不跟透个消息,但是也不敢得罪他。心里静下来之后,就立刻让小太监去准备被褥等物,至少让管公公休息的舒舒服服也能对自己顺眼点不是。 这些人宫里头下人之间的纷争姒锦自然不知道,这一觉就睡到外头叫起。 姒锦首先醒了过来,昨晚她睡得很好,精神头足儿,这会儿外头一出声她就睁开了眼睛。定了定神,转头就看到萧祁还闭着眼睛,也不知道醒没醒。姒锦犹豫了下,还是轻轻地推了推他,柔声唤道:“皇上,该起了。” 管长安立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门外粗使宫女已经抬着一桶热水在候着。听到屋子里头云裳的声音,外头守门的两个宫女这才放抬着热水的两命宫女进了门槛。 姒锦在屋子里头虽然坐起来的早,但是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等她定下神来,外头云裳已经带着人连热水都备好了。萧祁起身立在屋中,宫人们有条不紊的伺候他穿衣,姒锦就坐在床沿这么看着。等到他穿好龙袍回过身来,就看到姒锦还有些懵懵的,萧祁就过来两步看着她,“你再睡会儿,朕要去上朝。” “哦。”姒锦真的就躺回去了。 然后她侧躺着就看着,管长安带来的这一大波崇明殿的宫女神色发生的微妙变化。这么一愣的功夫,她就真的清醒过来了。忙又坐了起来,萧祁正抬脚要走,看着姒锦又坐起来,就顿住脚问她,“你还有事儿?” 姒锦虽然心里住着个成人的灵魂,但是这具身体年岁还小,赖床爱困这都是本身的自然反应,她一时招架不住啊。听到萧祁这么问她,她就忙说道:“臣妾送您。” 她就赖个床,瞧这些宫人的神色,好像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搞得她不得不起身充当贤良人,好像她记得作为宫妃是要服侍皇帝更衣的。可是之前几次,萧祁也没说让她服侍他更衣。 “睡你的吧。”萧祁眉梢扬了扬,瞧着姒锦的动作就抬头扫了周围的宫人一眼。立时吓得大家猛垂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姒锦瞬间更尴尬了,她跟萧祁什么时候点亮心有灵犀的技能了?他怎么就猜 到自己想什么的?她其实脸上真的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可他就是看出来了。 姒锦大囧。 萧祁将姒锦按了回去,“你睡你的,回头朕来看你。” 姒锦想要挣扎起来,又被按了回去,只得作罢。只能被动的窝在被窝里,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恭送皇上。” 哎,这姿势…… 萧祁看着姒锦听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姒锦瞅瞅窗户,外头还乌黑乌黑的,当皇帝其实也不容易啊。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难怪历史上长寿的皇帝不多见,个个都早夭。 纯属累的。 姒锦奉命又睡了回去,迷迷糊糊的还真的又睡着了。 外头管长安跟在萧祁的身后快步往外走,边走边说道:“长乐宫半夜的时候让人来送了消息,说是贵妃娘娘有些不舒坦。奴才不敢扰了皇上歇息,就让人去太医院传话,让院正大人赶去看看。奴才擅自做主,请皇上恕罪。” 萧祁边走边说道:“院正回来怎么说?” 听着皇上没说治罪的话,管长安心里松口气,连忙说道:“院正大人说贵妃主子略有些肝郁心闷。” 萧祁顿了顿脚,前头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听着后头的脚步停了,也不敢回头,忙顿住脚候着。 后头跟着的管长安一时没停住脚差点撞到皇帝身上,吓得脸都白了,硬生生的刹住脚,额头上一脑门子的冷汗。 “皇上?”管长安回过神来看着皇帝小心翼翼的开口,脑子里转了几十个圈,也没能想起来今儿个早上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肝郁心闷不就是心情不好不舒坦了?萧祁半眯着眸望着天际灰蒙蒙的天色,好一会儿才说道:“去长乐宫传话,贵妃肝郁心闷必然是宫里奴才伺候的不尽心,拖出去挨个打十板子。” 管长安浑身一凛,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忙低头应道:“是。” 萧祁这才重新抬脚往前走,肝郁心闷不就是想要告诉朕她不高兴了。为何不高兴?不就是自己在熙嫔这里呆的时日多了,难不成在前朝受尔等家族掣肘,在后宫朕连去谁那里过夜都要看她们的脸色? 以前他心有顾忌,处处受人钳制,无非是自己年幼登基无力辖制群臣。但如今他年岁既长,这些老匹夫装聋作哑权力毫不松手,真当他是木头人不成? 熙嫔年纪小心思纯,不晓得他这个做 皇帝的难处。可是有句话说对了,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这些人既然手握重权就要为君分忧。既然无法分忧,那就让贤吧。以前他想岔了,只把这些人当成了压在头上的高山,只想着如何搬开。却忘记了,事有两面,剑有双刃,既然他根基尚浅搬挪不动,那就索性让他成为自己手里的一把双刃剑。 虽然大有可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总比每日上朝只能看他们的脸色强。 他们忘记了,朕,已经长大了。 被圈养狠了的猛虎一旦被放出来,这朝堂上必然是要掀起新的腥风血雨。 姒锦完全不知道自己昨晚上无意中的一句半梦话,却能让萧祁有如此大的改变。 迷迷糊糊睡梦中的姒锦忽然猛地惊醒过来,她昨晚上好像说了什么话,心口砰砰跳得厉害,她记不太清楚了,好像不是骂皇帝傻来着吧? 这一下子姒锦也不睡了,整个人坐在那里仔细回想昨晚的事情,只是不管怎么想,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说。 云裳一进来就看到主子坐在床沿上,连忙走进来行礼,“主子,要起了?” 姒锦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看着云裳就点点头,反正也睡不着了。云裳轻轻拍了拍掌,外头候着的花容就带着两个小宫女走进来,提壶、端盆、捧巾帕忙中有序。洗手净面热毛巾敷过脸,整个人都觉得从里到外毛孔都舒张开了。 “主子,陈德安问什么时候摆膳?”云裳都进来弯腰问道,胃口好的时候主子是吃了饭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胃口不好的时候,大都是回来后再用膳。以前自然不敢这么随意,过了膳食点御膳房可不等人。不过自从陈德安跟御膳房的岳公公说上话,这提膳的时辰就能随意些了,当然这也跟主子晋了位份有些关系。 “回来后吧。”姒锦这会儿心里有事儿,是真的没什么心情用膳。 梳起发髻,插好钗环,穿上曳地束腰长裙,姒锦这才踏出宫门去凤寰宫请安。自从贵妃娘娘有孕,长乐宫是一步也不踏出,皇后知道贵妃故意下她的脸面,特意抢在贵妃开口前免了她请安的事情。道是贵妃跟钱才人身怀皇嗣,一切事体皆以皇嗣为重,因此免了二人请安。 姒锦觉得皇后这一步走的真是好,既让贵妃不能踩了皇后的颜面,又能借着贵妃的面子同样让钱才人免了请安。如此一来,钱才人这一胎保住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还未到凤寰宫,就接到了消息,皇后娘娘今日凤体不谐,免了大 家请安。姒锦也不太愿意跟李昭仪等人碰面,接了这个消息就往回走。不想纵然有些躲避,却还是跟李昭仪跟锦婕妤碰了个对面。 这冤家路窄的,运气真是太不好了。 “嫔妾给昭仪姐姐、婕妤姐姐请安。”姒锦双手轻叠置于腰间,蹲身弯腰给二人行礼。 李昭仪神色正不善,锦婕妤立在李昭仪身边一双漂亮的眸子如利刃一样在姒锦身上划过,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微笑。 “熙嫔?”李昭仪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里越发的烦躁。想起贵妃的吩咐,还是强行压着不悦淡淡的说道:“起来吧。”如今贵妃一心保胎,又恐她们惹是生非给她添了麻烦,竟是下口不许找熙嫔的麻烦。 “谢昭仪姐姐。”姒锦心里也有些奇怪,没想到李昭仪居然连句难听的话都没开口,就这么放过她了,一时心里还真有些不安。 “你也刚从凤寰宫回来?” 李昭仪居然还跟她闲谈,姒锦越发的谨慎小心,半垂着头十分恭敬的说道:“嫔妾并未到凤寰宫,半路上就接到了消息,因此正欲回去,没想到恰好遇到两位姐姐。” 李昭仪轻轻应了一声,眼睛落在姒锦身上,顿了顿到底还是讲了一句,“还未恭喜熙嫔,迁丁一事事关重大,乃朝廷重事,若能办成必是大功一件。” 姒锦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压根就没想到李昭仪居然会当着她的面讲这件事情。是有心还是无意呢?姒锦不敢大意,面上的笑容丝毫不变,带着甜甜的微笑,回望着她的眼睛,“借昭仪姐姐吉言,只是嫔妾不敢妄议国政,而且嫔妾也不懂得这些。只盼着家人能为皇上尽忠,为朝廷尽力,为百姓分忧。” 李昭仪细细的打量着姒锦的神色,半响难得和颜悦色的笑了笑,“熙嫔自然是有大福气的人。” “昭仪姐姐折煞妹妹了,万不敢当。”姒锦连忙说道,做出一副小女儿羞涩的模样,“只盼着家人能争气就好。” 李昭仪轻轻一笑,“你赶紧回吧,改日咱们姐妹再聚一聚。” “嫔妾告退。”姒锦没有接这句话直接告辞,脸上的笑容带着忐忑跟羞涩,将初入宫的秀女乍得高位又紧张又兴奋又有些不安的神态演绎的入木三分。 待姒锦走远,锦婕妤这才收回目光,看着李昭仪蹙眉说道:“昭仪姐姐,就这么放过她?” 李昭仪弹弹才做好的新指甲,看也没看锦婕妤道:“贵妃娘娘这般吩咐就这么 做好了,更何况你真以为熙嫔家能做好这件事情?朝中那么多的能臣干吏敢接这个差事,你真以为这件事情这么容易?也就是熙嫔这种没见识的人才会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嫔妾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容易做,我只是想熙嫔能从更衣短短时间内封为熙嫔,这个人必然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贵妃娘娘不把她放在眼中,你我难道就真不当一回事儿不成?昭仪姐姐想一想,皇上多久没亲近后宫了?” “熙嫔并未在彤史上留注,也值得你故意与她为难。”李昭仪混不当回事儿,一个还未长开的小姑娘而已,还是贵妃娘娘说得对。这不过是皇上不乐意看到贵妃有孕力压皇后,故意宠着个不能侍寝的小孩子挡人视线而已。 被李昭仪训斥一顿,锦婕妤心中十分气闷,奈何自己位份不如她,纵然是心中不以为然也不敢此时反驳。只得僵着一脸的笑,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却觉得这个熙嫔绝对不简单。今日放虎归山,他日自有李昭仪悔恨之时。贵妃娘家位高权重,就算是皇上恼怒贵妃也还会顾及苏家,可是她跟李昭仪就没有这样好的命了。 之前贵妃让她们出手对付苏姒锦,现在又让她们罢手,在贵妃眼中她们也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现在贵妃有孕正是争宠之时,可是贵妃却眼睁睁看着熙嫔霸着皇帝。还不是因为贵妃也知道熙嫔年岁小不能真的伺候皇上,有这样一个人霸着皇帝,还能防止她们趁这个机会肚中结果,如此一举数得自然是贵妃所盼。 锦婕妤心里明白的很,皇上能忍的一时,可是贵妃生产还有数月,难道皇上真的能一直忍着不成?李昭仪不肯抓住这个机会,可她却不想轻易放弃,等到贵妃产子,届时她就更没机会了。 心里这般想,得了上次的教训,锦婕妤也知道遮掩与面,轻声附和李昭仪的话,“是,这事儿是嫔妾想岔了,多谢昭仪姐姐指点。” 李昭仪得意的点点头,“走吧,该去贵妃娘娘那里了。” 锦婕妤跟在李昭仪的身后,半垂着头,无人看到她面上一闪而逝的志在必得。 园子里的事情很快的就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也只是笑笑,只是那笑意并未浮现在眸中。 童姑姑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皇后的神色,思衬半响才徐徐开口,“娘娘,熙嫔那里?” “无妨。”皇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钱才人那里可一切安好?” “是,钱才人身边的人俱都换上了自己人,娘 娘放心就是。” 皇后点点头,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幽幽长叹一声,然后才说道:“一定要盯得紧紧的,皇帝的庶长子,本宫若是无缘产下孩子,这个孩子便是本宫最大的筹码。” 童姑姑神色一变,想要开口劝慰,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朝政的事情她不懂,但是后宫的事情却瞧得明明白白,皇上行事越来越强硬,贵妃有孕后皇上也并未亲自去看几回,这里头的猫腻也能猜到几分。只是有些话心里能想嘴上却不能说,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敢给自己招祸。 “娘娘有大福之人,必然会心想事成的。” 皇后闻言面上带上几分笑,“就算是这次事不成也没关系,钱才人好好地,贵妃的肚子就好好的,若是钱才人不好了,贵妃……” 童姑姑浑身一颤,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沁出,“是。” 缓缓退出大殿,童姑姑仰头看着天空,只觉得这阳光刺目,冷汗频出。颐和轩那边的事情她已然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但是说给皇后娘娘听,娘娘却不怎么在意。所有的心神全都落在了钱才人身上,心里叹口气,只盼着熙嫔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看在娘娘举荐扶持她的份上,将来不要忘恩负义才好。 外头的事情姒锦一概不知,回道颐和轩之后,脑海里全都是李昭仪跟锦婕妤的影子。李昭仪的神色倒是在意料中内,她素来以贵妃为先,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倒是锦婕妤……姒锦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上回锦婕妤看到她时还趾高气昂,两人结怨之后再次相见,她能这么平静,反而让她惴惴。 思来想去,她进入这后宫也才不足一年,在漪澜轩还住了数月,对这后宫里的情形实在是没有机会摸透。比容貌她或许有一二分的优势,但是论家世、论人脉她都差了远了。 “主子。”云裳轻手轻脚走进来,立在姒锦身边弯腰轻声开口。 姒锦收回自己的心思,抬头看着她,“何事?” “管公公传过话来,皇上在崇明殿用午膳。” 姒锦闻言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松了一大口气,面上却不能现出来,矜持的点点头,“知道了,既然这样,你跟陈德安说去通知膳房,午膳简单点就成了。” “是。”云裳就去传话了。 这么一打岔,姒锦就不去想李昭仪跟锦婕妤的事情了,反正现在想什么也是白搭,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她们出招以后再说吧。眼前要紧的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 第七十五章:妾不改,只想收敛点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寂静中,姒锦连忙起身就要请罪,心里内牛满面。这古代的规矩真是太磨人了,动不动的就要请罪神马的,她真心不习惯,但是却不敢不遵。 管长安等人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云裳脸都跟着白了,膝盖一软,差点跟着跪下去。 萧祁晃神的功夫姒锦就已经跪了下去,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 姒锦重活一回下跪的次数比上辈子加起来还多,膝盖扣着地面,心里万分凄凉,这苦逼的生活啊。 “起来吧。” 姒锦就感觉到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了起来,她抬起头仰视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见他肤白似玉,眉如墨染,略有些尴尬的面容,少去了几分刀锋般的冷意。 姒锦只觉得心跳一下子就加快几分,连忙垂下头不敢直视他,顺着他的手劲起身,嘴里连忙说道:“谢陛下不究之恩。” 萧祁瞧着姒锦方才慌忙垂下的头颅,那神色中夹着几分慌张,到底是吓到她了,心里叹口气,凝视着她,“以后你我相处之时不用动不动就请罪。” “是。”姒锦也不敢抗旨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出了事儿该请罪还是要请罪。她跟他又没有多少情分,现在瞧着你好我好,但是没有基础的好感,经不起任何的摧残。他能说的大方,可是万一以后厌恶自己的时候,这些事情翻出来都是罪过。 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皇帝这种翻脸就不认人的属性,历史上记载太多了。他们二人既没有青梅之意,也没有患难之情,更没有结发之诺,所以她有什么资格挥霍少的可怜的这点情分呢? 经过这件事情,姒锦就有些拘束了。萧祁看着姒锦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些不自在,说起来他跟她相处时日并不长。面对这样的尴尬,没有姒锦如往昔般主动开口讲话打破沉默,他忽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了。 一顿饭默默吃完,管长安满头冷汗带着人收拾了桌子。云裳脚不停的去茶水间泡茶,屋子里萧祁看着姒锦,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似乎并不乐意你哥哥进入六部?” 姒锦正在拘束中,听到这话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抬起头看着萧祁,说实话还是说假话?说实话太伤人,不知道经过方才的事情会不会惹怒他。说假话,万一他要是真的把苏盛扬塞进六部怎么办? 萧祁这双眼睛最利,看着姒锦游移不定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犹豫什么。坐在那里,就这样看着她 ,他想知道她做什么选择。她会不会也跟旁人一样,只想哄着自己,却不肯真实相对自己? 如果她骗自己怎么办? 姒锦也不敢犹豫时间太长,脑子里乱哄哄的,来不及过于谨慎的思考,整个人的理智跟着感觉走,脱口说道:“嫔妾的确不希望哥哥进六部。”话出口了,整个人心里绷紧的那根线好似一下松了,也不去看萧祁,半垂着头紧接着说道:“妾的哥哥资历浅,无根基,就好似妾在这宫里一样,见谁都要弯腰,见谁都要叩头。”说到这里,姒锦知道自己这话太大胆了,索性又跪了下去,挺直脊梁依旧不看着萧祁,“妾这话胆大妄为,自知犯了宫规。可是皇上垂询妾不敢隐瞒,纵知只是妾愚人之见,却依旧要不吐不快。于内宫中妾并无怨愤不满之意,自今岁入宫,尚不足整载已晋位嫔。妾一无诞育皇嗣之功,二无资历功劳,内心时常切切不安。由己度人,妾的哥哥乍然入六部必然也如妾一般。妾不知道如何言语才是妥当,但是我知道父兄对皇上对朝廷的忠心,迁丁一事,妾父兄必然成为朝中瞩目,盛荣之下,福祸相依。妾希望父兄为皇上尽忠,可……可也希望家人能顺遂平安,妾言语不当,请皇上治罪。” 是希望她说实话,可是这实话说的也太实诚了,皇帝的颜面一时有些挂不住。 这个苏姒锦说她聪慧当真是聪慧至极,说她呆傻也不冤枉她。亏得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他,若是换一个帝王,指不定就把她拖出去治罪了。 虽言语不当,但心诚话真,萧祁将她拉起来,“不是说不要随便请罪了吗?” “妾这话着实大胆,我不敢坐着。”姒锦知道自己过关了,心里这口气还不敢松了,苏盛扬那边还没着落呢。 “还知道自己胆大妄为言语不当,你怎么就敢说的?”萧祁回转过来,就开起了姒锦的玩笑,就没见过这么呆的。 “也不敢的,可我想纵然皇上要治妾的罪,我也不想骗您。” 知道做的不好,知道哄他能过关,却还能坦诚相对。萧祁轻轻拍拍姒锦的手,长长的叹口气,“这宫里愿意哄着朕的人多了,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嗯,您不怪我了?”姒锦半昂起头,一双眼睛闪啊闪的看着萧祁。 “下不为例。”萧祁看着眉眼弯弯的姒锦也跟着微微一笑,“朕……总希望身边能有个说真话的人,你这样很好,不用改。” “妾不改,只是以后会收敛点。” 萧 祁:…… “你现在可以跟朕说说那封信后头没写完的条例了吧?” 姒锦眼珠转了转,凝视着萧祁,惴惴不安的说道:“妾不是不写,而是不敢写。我深闺小女子,难免有时异想天开,想出的计策可能会……太胆大妄为,所以不敢下笔。” 萧祁这会儿倒是真的来了兴趣,“说,朕恕你无罪。” “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自然。” “妾就说了,其实妾想的很简单。户部不出钱就不让他出钱,吏部不出人也不让他出人,迁丁一事,需百姓背井离乡在别处落叶为根。强行令人迁离故乡,难免有违天和,违背人意。所以这事儿最关键的就是不能激起民怨,否则被朝中重臣获知,又成一大把柄了。” 这话很对,萧祁最为难得地方就是在这里。他一双眼睛囧囧有神的看着姒锦,“那爱妃是有好主意了?” “好主意说不上,妾如今也很为难。俗话说,孤木难支,不能成林。我父兄能耐再大,也需要人手帮衬,无钱无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神仙也难为。”姒锦声音就低了下去,“所以妾想若是皇上能开恩科取士,天子门生,广泽天下,再好不过了。” “无缘无故,朝臣不会同意开恩科的。”萧祁本来有这个打算,但是廷议不过,心中很是恼火也没办法。国遇大喜,方才开恩科,现在并无得体的因由这么做。 姒锦看着萧祁,一字一字的说道:“若贵妃顺利产下皇子,普天同庆,国之喜事。” 萧祁定神看着姒锦。 姒锦心跳如擂鼓,却不肯挪开眼睛。能不能博得萧祁对她的信任就在此一举,他知道自己跟贵妃不睦,按照常理自己是最不希望贵妃得势的人。可她如此建言,一来这的确是一条能行得通的策略,二来她其实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经过这件事情,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萧祁的信任,能在这后宫里真真正正的站稳脚跟。 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成为风吹就走的浮萍,不会成为别人喷口气就能掀翻在地的弱者。 “你真这样想?” “妾同贵妃不睦,皇上尽知此中缘由。可是妾能有今日,全托皇上恩德,所以妾希望皇上能百事顺遂,得偿所愿。更何况腹中孩子无辜,又是皇上血脉,妾是真的希望这孩子能顺顺当当的生下来。” 萧祁握着姒锦的手,看着她真挚的眼神,知道她此言不虚,“你…… 很好。” “妾也是有私心的,献此一策,也是希望妾兄不入六部。”姒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萧祁握着姒锦的手一紧,心中潮涌顿起,虽然她献策居于自家利益为多,可是却也有为自己分忧之心。轻轻拍拍她的手,这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朕还需要好好想一想。” 姒锦所言非不可行,只是贵妃距离生产还有数月,这中间的时日需要好生的打算。萧祁握着姒锦的手慢慢的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闭目思索,姒锦也不敢挣脱开,就随着他歪在榻上,略有些别扭,还有些不舒服,轻轻地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今天起得有些早,又胆战心惊半日,不免神思疲乏。此时室内静谧无声,窗台上的梅香沁入鼻端,略有些昏昏欲睡。 若是他现在放出消息,有意贵妃产子后普天同庆,大赦天下,那么楚家必然会极为反对。楚家反对,贵妃家当然不会舍弃这么好的机会,必然与楚家针锋相对。届时,若是自己提出开恩科之举,想来贵妃一系不会反对。开恩科纵然是大事儿,可是在他们眼中,自己如此给贵妃之子恩宠也是难得的殊荣。甚至于会给他们希望,自己有多重视这个孩子…… 在这段时间里自己透出消息,皇后与贵妃两系相争,他正好能腾出时间暗中布置迁丁一事。身为皇帝,无钱无权,岂不是任由天下臣民耻笑,他这个皇帝做的窝囊,日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萧祁心潮难平,想起贵妃跟皇后,心思也有几分道不清楚的惆怅。他也曾想对她们好,既然嫁了他为妻为妃,就应当立场坚定站在他这一边才是。可是他却想不到,枕边夫妻,胳膊肘一心往外拐。只想着从他这里为家族谋求更多的好处,却从来不会想他的为难之处。皇后将钱才人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真打量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贵妃有孕之后一反往常,呆在长乐宫几乎足不出户,往昔还争宠吃醋,如今全然顾不上了。在她眼睛里,肚子里的孩子也比他这个皇帝重要,他甚至与忍不住去想,如果贵妃平安生下儿子,待到将来他的这些大臣们无法掌控他的时候,会不会拥立幼子登基,而让他“病故”? 姒锦到底还是年少,心思纵然是好的,但是他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贵妃家有了这个孩子,他这个皇帝的位置能不能坐得稳还要两说。与其让自己的孩子成为这些门阀士族争夺朝权的工具,他宁愿这孩子早些轮回……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能跟姒锦说,她心思纯善,知道他这样晦暗歹毒的想 法,不知道会不会吓得从此远了他。 想到这里,萧祁下意识的侧头去看姒锦,就看到她依偎在自己身边,拽着自己的袖子正睡得香甜…… 萧祁忽然很羡慕她,能这样无忧无虑的一下子就能进入睡梦中,谁说不是一种福气呢? 姒锦醒来的时候,萧祁已经回了崇明殿。云裳连忙伺候她起身,洗漱过后,开口说道:“主子,童姑姑半个时辰前来过一趟。” 姒锦一愣,“可说有何事?” 云裳摇摇头,“听着主子还在睡,童姑姑也没多说就走了。奴婢也不知道她来做什么,就好像来串个门一样。” “既然没说什么事儿,那就是没事儿。”姒锦直接说道,她现在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儿。 “是。”云裳低声应道。 迁丁一事在朝堂上引起的争执所激烈,并不是姒锦处身后宫能体会到的。接连数日萧祁未踏足后宫,已经能让人感觉到了风暴的前端即将袭来。天气越来越冷,纵然是要迁丁也是明春的事情,但是在这之前把事情安排妥当,如何顺利迁丁才是最重要的是情。 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是她家父来执行,姒锦纵然无法体会朝堂上的风暴,也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的艰难。虽然朝堂上的诸位官员并不愿意自己去做迁丁事宜,但是也并不代表,他们愿意苏兴禹能触及他们的利益。迁丁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稍稍松松手指都是巨大的财源,所以被人盯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在皇帝数日未踏足后宫后第一次进入后宫,便是去了长乐宫,无疑是在平静的水面上的扔下一颗石头。然而这并不算什么,紧跟着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接踵而至。朝堂上,皇上公然开口,若是贵妃平安诞下麟儿,将会赦天下,开恩科,举国同庆,官民同欢。 大域非皇后所出之子,从未有这样的殊荣加身。贵妃还未诞下皇子就已经如此荣耀,那么等生下孩子,这个孩子的前程会如何? 前朝苏家跟楚家一下子成对立两面,后宫里姒锦也已经感觉到了那迎面扑来的,浓浓的,令人无法忽视的锐气袭面而来。 云裳小心翼翼的看着主子的神色,想了想还是接着说道:“主子,贵妃娘娘有孕,又盛宠当前,皇上去看她也是应当。” 姒锦心里正想事儿,回过神来就听着云裳这样劝慰她,她就明白过来。这些日子萧祁大多是到她这里来,贵妃那里之前多是赏赐,皇帝很少亲自踏足,美其名曰让贵 妃安心养胎。现在皇帝纵然亲自去探望贵妃,其实也是理属应当,姒锦有什么立场生气呢? 贵妃比她先进宫,比她先得宠,比她娘家强,比她先有孕,人家占尽先机,自己是后来的,就算是要怨恨,姒锦觉得应该是贵妃怨恨她。更何况,姒锦心里是有些不高兴,可是也真没有什么吃醋的感觉,顶多就是同寝室的同学乱用她的东西那种厌恶而已。 他们又不是有深厚感情的恋人,没有什么感情,哪来吃醋呢?顶多就是觉得不舒服而已。 “我无事。”姒锦笑了笑,然后看着云裳说道:“今日皇后娘娘又免了请安?” “是,童姑姑跟前的人送的消息。”云裳忙回道,“主子,现在这宫里不太平,当小心才是。” 姒锦点点头,“你吩咐下去,颐和轩上上下下无事不得外出,有人外出需两人成行。若有人单独私自外出,直接送回内廷府,我这里留不下心大的人。”她有种感觉,皇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般厚待贵妃,只怕是为了迁丁一事做准备,既然这样,她不要拖他的后腿,也不要给娘家添麻烦才是。 娘家强,她才强。 “是。”云裳自己也松了口气,正该这样。主子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做事情却特别的有主张,让她们这些宫人也觉得很是安心。 皇帝有意厚宠贵妃,一连七日日日探望,一时长乐宫盛宠无双。与此同时,凤寰宫并未有什么动作,渐入冬日,天气越寒,皇后娘娘体恤后宫诸人日日请安辛苦,特意下懿旨三日一请安。此举顿时收获后宫诸人赞誉感恩,至少姒锦觉得这样冷天气不用日日去凤寰宫请安,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接连七日皇帝中午都去长乐宫用膳之后,又过半月皇帝留宿崇明殿又未踏足后宫。皇帝勤政不涉后宫,前朝苏家跟楚家掐得越发的厉害。尤其是谢桓接手蝗灾赈灾银贪墨一案,如今一月有余,也该有个结果了。 最近谢桓很是头疼,卫国公跟曹国公接连上门,既是外戚又是勋贵,他们谢家在后宫可没女儿,不免在这二人面前就矮了一头,可是谢家也是四大门阀之一,被两人前后夹击,谢桓也是一肚子火气。 冬日里第一场雪来临,屋脊、地面上,落上一层薄薄的雪花,崇明殿外文武大臣分列两班,依次走进大殿。 颐和轩里,姒锦手里拿着的是苏家请见的折子。 入冬之后,拿出上一年的冬衣已经不能穿了,短了一截。今年她就跟春 天的柳穗一样,抽枝发芽身高一下子抽条似的舒展开来。 苏家请见的折子是先送到皇后那里,皇后过目后,让童姑姑送到了她这里来。见与不见,就全看她了,姒锦一时犹豫起来。 朝堂上的动静她不敢窥视,但是后宫里消息灵通的人很多,一来二去她也能知道些眉目。皇帝不来后宫,就算是来了也只是去长乐宫用膳,仿若这后宫只有贵妃一个似的。但是贵妃有孕,皇帝从不留宿,即便是用膳也只是午膳,就算是这样依旧是红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可是苏贵妃家家世权厚,就算是眼红也无人敢置喙一二,相反地每日长乐宫门前热闹得很,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抱贵妃的大腿。 贵妃不能侍寝,总能在皇上面前荐举一二,若是能入的皇上的眼,也算是福气。 姒锦除了请安便窝在颐和轩连门也不出去,即便这样也时常被人提起名讳。当然现如今大多是嗤笑她失宠,比起前些日子的盛宠,现在可不是失宠了吗? 所以此时手里握着这封信,姒锦心里也有些惴惴。萧祁的做法她能猜到一二,单从此看,姒锦心里其实是真的有些发憷的。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萧祁有意捧着苏贵妃跟楚皇后家打擂台,并且一连接近俩月只跟贵妃表示亲密宠爱。毕竟贵妃有孕无法侍寝,萧祁也并不留宿,这两个月可是在崇明殿和尚般的过了俩月。 就这份心中只有贵妃的架势,可不是寻常人能坚持下来的。 也是这样想,姒锦心中越怕,怕过又升惧意。苏家请见的折子能到她手里,肯定有萧祁的意思,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第七十六章:窜天猴一样往上爬 崇明殿里萧祁正批阅奏折,殿里燃着火盆,与殿外的寒冷乍然相反。 放下手里的笔,萧祁又看了一眼折子,这才看向一旁的管长安,“熙嫔拿到折子了?” 管长安连忙上前一步回话,“回皇上的话,是。” “见还是不见?”萧祁头也不抬的问道。 管长安顿了顿,这才说道:“熙嫔主子并未召见家人。” 萧祁一愣,浓眉一挑,抿唇不语。 管长安大气也不敢出,恨不能缩成一团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其实有些不悦,熙嫔未必就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请见的折子都送去了,明摆着就是让她见一见家人。可是熙嫔愣是给拒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皇后跟贵妃家世深厚,皇上轻易动不得,但是一个小小的熙嫔,难道皇上还动不得? 不过是得宠几日,居然也敢使脸色了,惹了圣怒,有他好瞧的。 萧祁心里有些想不通,上回熙嫔不见家人,还能解释得通她是不愿意招人耳目。现在折子是经了皇后的手,有皇后在前头挡着,她又为什么不见? 越想越不明白,脸就越黑,几乎能滴下墨水来。 凤寰宫。 皇后静静的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口中轻念经文,屋子里浓浓的檀香几欲呛人。 童姑姑立在一旁,垂头侍奉一旁。每当娘娘心情不好,就要来这里念经,这次皇上做的确实有些过了,捧着贵妃也就算了,可是一个小小的熙嫔居然也要让娘娘给她挡着,算个什么东西。难怪娘娘心情不好,可是现如今贵妃那边风头正劲,娘娘也不能跟以前一样再跟皇上拧着来…… 心里轻轻地叹口气,抬头看看时辰,这才弯腰上前,“娘娘,已经一个时辰了,该起了。” 皇后缓缓的睁开眼睛,顿了顿,这才扶着童姑姑的手站起身来,看着她说道:“这么快,好像一眨眼就到了。” “娘娘虔诚,自是觉得时光飞逝。”童姑姑笑着扶着皇后往外走,边走边说道:“熙嫔那边并未答允见家人,熙嫔问娘娘什么时候有时间她来谢恩。” 皇后面上的神情就柔和了几分,轻快地舒口气,“还算是识趣。” “她是娘娘一手捧起来的,自然晓的眉眼高低。若是那不知情识趣的,娘娘能捧起她来,自然也能按下她去。” 皇后轻笑一声,面上带了几分愉悦,开口说道:“熙 嫔识趣,本宫也不会亏了她。开库拿几匹今岁新贡上来的绸缎赏她,颜色挑鲜亮衬人的。她正是如花的年岁,合该打扮的水灵点。” “是,娘娘大方,熙嫔自会感恩戴德。今岁秋后熙嫔身量长高不少,裁衣裳的布匹颐和轩那边可有些紧手。”童姑姑笑道。 皇后也是一笑,“翻过年熙嫔就十四岁了,距离及笄也不过年余,恰是好时光啊。”待到那时,贵妃已生产完毕,调养好身子复出争宠之际,这边熙嫔也正能及笄侍寝,待到那时,她就不信贵妃还能一枝独秀。 皇上……如此捧着贵妃,也不过是看中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别人都很不能巴着她这个做皇后的出手,可她哪有那么傻。谋害皇嗣罪名不轻,她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岂会落人把柄。 这次皇上故意过她的手抬举熙嫔,让她替熙嫔出头,她不是不知道皇帝的打算,不就是希望自己能跟熙嫔一拍两散。正好这也是个机会,她也想试一试,熙嫔到底会怎么选择。现在看来,熙嫔倒是个知恩的,不枉她费尽心思护着她。 若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至于皇上……皇后面色微沉,想起她父亲信中所言,看来皇上是要打定主意让苏贵妃家跟他们家势不两立了。如此这般,贵妃真的生下儿子,如若真如皇上所言,这个孩子可就太荣耀了…… 在贵妃的光芒下,钱才人这一胎就跟个笑话一样。皇后也有几分焦虑,心里不是不着急的,可是现在皇上全副心神都在贵妃那里,这后宫轻易都不踏足,即便是来后宫也只去贵妃那里。如此捧着、护着、宠着果然是皇上心头最紧要的人。 方才的好心情,好像一下子就没了,皇后看着童姑姑说道:“贵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的话,说来也奇怪,这次贵妃格外的沉得住气,没有丝毫的动作。”童姑姑比皇后还着急,恨不能一时三刻贵妃这一胎就出问题才好。若真让贵妃产下皇子,这后宫里哪里还有旁人立脚之地,就连她们娘娘只怕都要退一射之地。 “贵妃素来心机颇深,人又稳得住,既是这样你们更要稳住才是。”皇后看着童姑姑厉声说道,“以后见到贵妃的人不可与之起冲突,这宫里也不是贵妃一手遮天,盯着她肚子的人不少,本宫可不愿意替人背黑锅。” “是。”童姑姑心神一凛忙应了下来。 “那熙嫔那边?” 皇后靠在软枕上,想了想才说道:“ 谢恩就不用了,天寒地冻的让她好好歇着就是。你转告她,皇上那边可别撂下了,该争的就要争起来。这宫里的脸面纵有本宫护着,也得靠她自己几分。” “是。”童姑姑轻声应下,看着皇后并无别的吩咐,这才弯腰退了出来。 殿门外寒风凛冽,刮在人的脸上如刀子一般,可是童姑姑仰头看着挂在天上有些灰蒙蒙的太阳,手心里却沁上一层汗来。 娘娘推着熙嫔去争宠,梅妃跟玉贵嫔早有不满,现在丝毫不提及二人,只怕是知道了她们背后使的手段。娘娘说凤寰宫不出手,贤妃、梅妃只怕也坐不住,她们一向与贵妃不睦,以前多有娘娘护着,这以后谁知道呢?唯一担心的是,她们做事别牵连了娘娘才好。 颐和轩里姒锦听了童姑姑的话,郑重的表达了对皇后的感恩之情,眼眶微润看着童姑姑说道:“娘娘待嫔妾恩深如山,嫔妾无以为报,还请童姑姑转告娘娘,嫔妾必定不负娘娘所托。” 童姑姑满意的笑了,“当初熙嫔主子一入宫娘娘就十分喜爱,这才一力主张将主子留入宫中。如今看来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娘娘知道必然十分高兴。” “嫔妾能得娘娘青眼,心中十分感恩,日后必当图报。” 送走了童姑姑,姒锦坐在大榻上看着桌子上的赏赐,只觉得万分的刺眼。皇帝跟皇后较劲,她夹在其中当真是万分为难。皇上想的倒是好,可是却忘记了在这后宫里,她到底还是要看皇后的脸色,若是她真的依照皇帝的意思做了,这日子可还怎么做? 现在她没依着皇帝的心思去做,只怕他这会儿正恼怒自己呢。皇后推着她争宠,那她怎么才能让萧祁灭火呢? 思来想去,姒锦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主意来,不由得十分惆怅。前狼后虎,群敌环视,她该怎么办呢? *** 管长安袖着手快步而来,肩头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冷风拂面似乎浸到骨头里去。 “师父,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和时意连忙将管长安迎进值房,拿过旁边架子上的干帕子就给他打落身上的雪,又赶紧的递过自己的暖手用的铁质小暖手炉。 管长安手心里暖和了,这才觉得舒服了几分,坐在椅子上,和时意就赶紧给他换鞋。瞧着鞋子都湿透了,这是在雪地里走的时间长了,“师父,要不我给您打盆水烫烫脚吧?” “知道你小子孝顺,我这还要当差了,别麻烦了。”管长安只让和时 意给他换了干净的鞋袜,让他去洗了手,这才说道:“给皇上当差,这点苦都受不了,也配说自己在御前伺候,哪有那么娇贵的。” “是,师父教训的是。”和时意笑米米的应道,别人看着他们在御前伺候风光,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是时时刻刻的不敢懈怠,累心不说,有的时候更累人。昨儿个他师父往宫外宣旨就跑了五六趟,回来后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就这也不能喊苦,多少人盯着这差事呢。你敢喊苦,立时就有人想要顶了你去。 给师父奉了盏热茶过来,低声说道:“一大早凤寰宫跟长乐宫那边都来人了,师父,这可怎么办?” 管长安丝毫也不着急,喝了口茶,这才开口,“他们可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难听的话,不过长乐宫那边茅东林可有些神色不善。”不过就是皇上最近待长乐宫好些,这狗奴才就得意起来,他虽然资历不深,可是到底是御前伺候的,使脸子给谁看呢? 管长安就看了和时意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凡打听消息的一概不知,御前的消息你敢吐出一言半字,不用皇上,我就办了你。” “我哪儿敢啊,有师父的教诲,我便是死了也不敢多嘴。” 管长安点点头,“把住这一条,你不开口,他们还能打你不成?” 这倒是。 和时意笑着给管长安捏肩捶背,又连忙说道:“多谢师父提醒,我这不是心里没有主张,还是得师父给个定心石。” 到底是经的事少,有些把持不住。管长安待这个徒弟不能说有十成十的真心,却也有三四分了,在这深宫里,能这样和时意算是有运气。说起来做太监的都是断了子孙缘的人,以后也是盼着能有个人摔盆送老,收了和时意做徒弟,也是看重他心性还算是厚道。这些年处下来,倒也是真的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提点了。 “他们来打听什么事儿?”管长安休息这一会儿就起身准备往外走,身上总算是暖和过来了。 “长乐宫那边问的是灾银的事儿,没直接问,只是问谢阁老最近可频繁受召见。凤寰宫那边打听的是迁丁的事情,这个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当真是一问三不知。” 管长安听到这话不由一笑,“呵呵”两声,半眯着眸朝着崇明殿的大殿去了。和时意看着师父的背影,想着方才师父的笑声,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管他呢,反正自己没挨训,就代表这差事当得不错。 管长安摄手摄脚的进了大殿,抬头一看皇上正皱着眉头批折子,他小步走过去立在一旁,也不敢出声打扰,心里却想着该怎么回这趟差事。 萧祁审视一眼折子看到没什么疏漏之后,这才将笔搁下,墨迹干了之后合上折子,这才看着管长安问道:“事情如何?” “回皇上的话,谢阁老跟李阁老皆感恩圣德,沐浴圣恩,言必尽忠陛下,不敢懈怠。”管长安垂着头,不敢直视圣颜,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良久,才听到皇上一声冷笑传来,管长安心里就知道不好,越发的不敢多言了。谢阁老主持赈灾银贪墨一案,然而送上来的结果却是令皇帝大怒,灾银一事贵妃家涉及甚深,原本谢阁老是搜集证据狠狠弹劾曹国公府一本,谁知道贵妃有孕之后,谢阁老多有顾忌,如今送到御前的不过是些小虾米,如何不怒?李阁老就迁丁一事从中调度协商,奈何熙嫔娘家是被曲洲苏驱逐出来的一枝,就此事上不仅没有多方周全,反而与曲洲苏本家多有联络,与熙嫔娘家有对垒之势。桩桩件件都不顺心,管长安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缩起头来都怕被殃及。 “果然是朕的好臣子,好一个忠君爱民!”一夜未睡好本就面容憔悴的萧祁,此时眼下带着浓浓的青色,越发锐利的面容上罩上一层怒火。实在是忍不住,大手一挥,御案上的东西全都扫于地上。 怒气尤不解,黑着脸对着管长安说道:“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朕早晚收拾了他们!” 管长安都要哭了,这样的话不敢听啊,可是皇上怒火当前,他更加不敢多言,连忙跪在地上将折子收拾起来。砚台里的墨汁撒了一地,有两本折子溅上一些,管长安连忙去擦。皇上大发怒火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那群老家伙又不知道会说什么了。管长安恨不能自己多长了一双手,将大殿里收拾干净,亲自跪在地上将墨汁收拾妥当,这才站起身来。 抬眼一看,就看到皇上坐在大榻上,脸色乌黑铁青,胸口起伏剧烈,可见是被气得不轻。不管是赈灾贪墨一事,还是迁丁一事,都是朝廷大事。可是朝上那群大臣,都想着拿着不要紧的来糊弄皇上,以为皇上这么好糊弄吗? 萧祁坐在那里生闷气,这些人敢这样糊弄自己,还不是丝毫不惧自己。他们还把朕当成初登基的那个任人宰割的皇帝,还是那个没有经验的自己不成?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姒锦半睡不醒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傻! 是啊,他是傻,傻的认为只要他 敬重这般老臣,他们就能大公无私的辅助自己。 姒锦言,交给臣下的差事,若做不好,做皇帝的自然可以出声斥责以证皇威。想的是不错,但是她却忘记了,这些大臣世代门阀,盘踞朝廷掌控朝政多年,不是一夕就能压服的。 看看他交代下去的两件差事,没有一件是合他的心意的。 这些人欺君太甚! 萧祁越想越气闷,越发觉得孤立无援,在这个朝堂上,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却没有几个是为他尽忠,能顶着压力开口说话的。他还是没有自己人在朝堂上发言,所以恩科一事迫在眉睫,他需要建立起自己的朝堂势力。 想起姒锦,萧祁的神色缓和了些,虽然她有的时候提的建议有些好笑,但是她却是为自己想的。有些建议却也是相当可行,虽尚且年幼,眼界倒也宽阔,实属难得。又想起苏兴禹父子皆属于实干型官员,奈何在朝堂好无根基,无法与这些朝廷重臣相抗。 还是要想办法将他们扶持起来…… 萧祁的脑子又开始旋转起来,管长安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将屋子里的垃圾清理出去,又亲自泡了茶来,放在皇上身边的炕桌上。然后又悄悄的退出去,和时意已经在门外当差了,一看到师父出来连忙迎上来。 “师父,您老有什么吩咐?” 管长安看着和时意低声说道:“去御膳房看看皇上的午膳。” 和时意连忙点点头,问了一句,“是点菜还是单子菜?” 管长安想着里头皇上的火气,就低声说道:“去御膳房看看颐和轩那边点的什么,原样来一份。” 和时意笑米米的点点头,“欸,那我去了,师父。” 管长安摆摆手,和时意就一溜烟的跑了,边跑边想,皇上这是心情不好啊,不然他师父不能这么交代。不过,这也不是他能胡乱猜度的,一溜烟就进了御膳房。 膳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这个时辰都忙着准备各宫主子的膳食。和时意一进膳房,正好遇见吕升荣跟前的小太监王飞扬,王飞扬是个机灵鬼,一瞧见和时意立马上前请安问好,笑米米的拦着人问,“和哥哥,您这是来点膳呢。我们灶间正好新得了新鲜的羊肉,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和时意知道王飞扬的意思,要是往常他肯定过去走一遭。吕升荣是皇后娘娘的人,膳食里加上他灶间的膳食也不是不行,但是今儿个可不巧,皇上不高兴,和时意也不敢胡作作,一把推开 王飞扬,急三火四的就往岳长信那边走,边走边说道:“我这忙着呢,回头我一定去吕大厨那里看看,前头催的急,我这担着差事也不敢懈怠,烦您抬抬手。” 王飞扬听着话音就不敢拦了,一溜烟的跑了回去,在吕升荣跟前低声数语。吕升荣正忙得一个头大,听了王飞扬的话就道:“你先别忙了,去皇后娘娘那里送个信,瞧着点人,避开。” “得了,师父您放心,我一定办好这差事。”王飞扬拔腿就往外跑。 吕升荣从门口探脑袋往岳长信那边瞅了一眼,没瞅到和时意,倒是正跟费良工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寸,尴尬一笑都把脖子缩回去了。吕升荣缩回头来“呸”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和时意这小混蛋来了就往岳长信那里跑,难道颐和轩的那位主子又想出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现在想想心里挺不是滋味,当初谁能看得上落魄的熙嫔,可是就这么就看不上的人,没想到这一翻身就了不得。跟那窜天猴一样,蹭蹭的往上爬。如今颐和轩的那位主子念着岳长信的情分,颐和轩的饭菜从来都是从老岳的灶间点。这七起八落的,谁又能想到熙嫔喜欢的吃食,皇上有时候也爱尝尝鲜,一来二去的,岳长信这小子算是翻身了。 想想就不舒服,不行,他得想办法,看看熙嫔主子那里能不能从他这里点一回膳。点过一回,就知道他吕升荣的手艺,以后不愁不来。 只是这事儿要还是要颐和轩的张德安,吕升荣皱皱眉头,这事儿怎么才能办得漂亮又不落人话柄呢? 第七十七章:兄长出事 颐和轩里喜气洋洋正热闹,云裳手里拿着一件衣裳,半搭在身上,口中带着笑说道:“这是尚服局送来的新式样,主子,您看看这镶边就有三四层呢,手艺是越发的好了。”说着放下衣裳,又端起一匣子首饰,“童姑姑晌午亲自从来的,主子那时正在小憩,童姑姑放下东西就走了。” 姒锦瞧着那一匣子的珠玉琳琅,脸上的笑意淡淡的,看着云裳就道:“都收起来吧。”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不过是皇后看着她识趣给的恩赏,也是敲打她谨守本分。 云裳脸上的笑容也顿住了,不敢再说别的,忙把匣子收起放到一边去。花容将衣裳快速的折起来,抱着倒退出去,出了门这才松了口气,觉得心口还在跳个不停。方才松口气,一抬眼就看到皇上大步走了进来,膝盖一软,连忙跪了下去,“奴婢拜见皇上。” 萧祁经过花容的身边,眼睛在她怀里的衣裳上顿了一下,这才抬脚走了进去。这边花容将将起身,就听到里头主子迎驾的声音,看着管长安笑米米的立在门外,花容连忙屈屈膝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退了下去。都说主子失宠了,可是皇上不是来了吗?她们颐和轩可没这么轻易沉下去,花容心里渐渐有了些底气,连脚下都有了几分力气。 屋子里云裳奉上茶后,小心翼翼的倒退出去,轻手掩上帘子,出了门就看着管长安笑米米的立在门外。 “奴婢给大总管问安。”云裳笑着屈膝行礼。 “云裳姑娘可别客气,快起来。”管长安略略一扶笑道。 云裳是觉得管长安这孙子有的时候十分可恶,但是又不敢得罪御前的这个大红人,只得僵着脸赔笑,立起身来就看到陈德安一溜小跑过来,心里松口气。让陈德安招待管长安,自己去外间候着,备着主子使唤人。 屋子里,姒锦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安,见家人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惹了萧祁生气,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此时只能孙子般的给他端茶递水,捶肩捏背,想她一个民主自由的大好姑娘,却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卑躬屈膝的活着,心里就难免委屈起来。 这边萧祁一开始是十分震怒的,想着姒锦如此的不识好歹,就该好好地让她长点教训。自己心头这点火气还没下来呢,就瞧着这小姑娘眼眶也不知怎地就红了起来,她倒先委屈上了,这叫什么事儿? 伸手将姒锦拉到身边坐下,虎着脸看着她,“你倒还好意思委屈,朕的一片好心都给你当驴肝肺踩脚底下了。” 姒锦连 忙起身就要请罪,萧祁却握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按了回去,姒锦看着他,其实她知道萧祁是一片好心,但是……这样大的福气,她消受不住。现在想想,若是萧祁在朝堂上一言九鼎,臣子们尽心王事,她如此招他惦念,心里只有欢喜哪有惧怕的道理。 说起来,到底是萧祁自身不稳,她也跟着随波逐流,心无所依而已。 只是这话心里明白嘴上却是不敢说也不能说,她只能半垂着头。 萧祁瞧着姒锦这模样,就道:“以前朕一直觉得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现在才知道你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 这话可就言重了,姒锦就抬起头看着他,忙为自己辩白,“皇上这可是愿望臣妾了,身处后宫之中,臣妾要受这宫规。” 萧祁听了这话纵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想想作为一个皇帝且还要朝堂上那些老匹夫的脸色,更不要说娘家势微的姒锦在后宫立足如何艰难了。想到这里,忽而觉得两人竟是处境相同,倒是颇有几分心酸涌上心头。 “所以你就胆大的拒绝了朕的好意?” “臣妾不敢。” “不敢?朕觉得你这胆子大的很。” 姒锦抿抿唇没有再说什么,萧祁心里明白的很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也只是恼怒自己没有站在他那边而已。 她为什么不敢站? 不过是现在的他还没有真正的实力护的住她。 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却是谁都没说出来。 萧祁主动来了颐和轩给了她台阶,姒锦心里松了口气,自然是比以前更加小心的侍奉这尊大佛。朝堂上的事情因着迁丁、开恩科、还有赈灾银子之事萧祁忙的焦头烂额。后宫里姒锦奉上上次的折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跟萧祁没什么感情基础,有些时候男人还是喜欢傻点的女人。 鹅毛大雪下了一夜,姒锦夜半只觉得有些冷,紧紧地靠着萧祁汲取温暖,待到他早朝十分起身,只瞧着窗子映的白澄澄的,趿拉上鞋推开窗子往外一望,顿时欢喜起来,扭过头看着萧祁,“好大的雪。” 萧祁正由管长安服侍着穿衣,听了姒锦的话,转过身往外一瞧,只见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他没时间欣赏这美景,眉宇紧紧的皱了起来,雪大成灾,心上如同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伸手将姒锦拽了过来,关上窗户,低头就道:“冷风灌进来,且有你好受的。”、 姒锦微楞的功夫,就看到萧祁随后关上了窗户,拉着她去了外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就听他说道:“今儿个午膳朕便不过来了,怕是有的忙呢。” 若是真的雪大成灾,确实有的忙,姒锦很是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臣妾知道了。” 萧祁一双黑眸落在姒锦的面上,望着她,只见她说了这句便没有别的话了,微微有些失望涌上心头。管长安抱着狐裘大氅过来给他披上,萧祁只得抬脚走了出去,却是还要上朝。 姒锦送了萧祁出去,回来的时候心里还在思量,方才萧祁看着她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自己也没疏漏什么啊?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姒锦就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今儿个要去凤寰宫请安。自从入了冬,皇后娘娘体恤贵妃娘娘跟钱才人有孕,这请安的日子也变成三日一回。贵妃是个把肚子里的孩子看的比自己还重要的人,请安这回事儿自打查出身孕便没做过。皇后扯上贵妃,其实心里不过是变着法的护着钱才人而已。 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说出口而已。 用过早膳,姒锦便到了凤寰宫,凤寰宫里依旧热闹非凡,暖融融的宫殿里欢声笑语,越发衬得漫天的白雪冰冷无情。 姒锦得了皇后的庇护,如今又得封熙嫔,纵然众人眼红嫉妒,此时当着皇后的面也是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顶多暗中讽刺一二。姒锦也不是那薄脸皮的,假装听不出来,还顶着一张如花笑靥,傻乎乎的样子,真是一朵带着露珠的绿茶花。 姒锦心里惆怅的叹口气,万万想不到,这辈子重活一回,还能有如此机会,让她尝尝被现代人万分鄙夷的绿茶是何种滋味。遥想当初,她可是万分瞧不起这般做派的人,现如今却是要做如此伪装,真真是人生如戏啊。 皇后瞧着熙嫔被梅妃跟曲妃打趣,又看着她半垂着头一脸无措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顿觉舒心,笑着说道:“好了,好了,熙嫔年纪尚小,面皮也薄,你们就不要打趣她了。” 梅妃这几年都是靠着皇后,一张脸俏丽带着几分英气,捏着帕子就道:“娘娘这般偏心熙嫔妹妹,臣妾可是要吃醋了。” 听着梅妃似假还真的话语,熙嫔连忙带着几分局促的面容说道:“皇后娘娘待诸位姐妹都是一般好的。” 梅妃一愣,对面的曲妃捂着唇轻笑出声,那一双如碧水含春的眸子越发的婉转流连落在熙嫔的身上,徐徐说道:“熙 嫔妹妹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皇上这般喜爱妹妹呢。” 姒锦恍若不知道曲妃这话是何意思,一脸懵逼的表情顿时取悦了大家,大殿中笑声不断,姒锦心里暗叹,特么的绿茶这职业也真不好干啊。 待到皇后终于说乏了让大家退下,特意安排了暖轿送怀有身孕的钱才人回镜月轩,大家的注意力才从姒锦的身上又转移到了钱才人的身上。钱才人脸色带着几分苍白,越发小心翼翼的连句话都不敢大声讲了。 出了凤寰宫,云裳连忙给姒锦披上连帽大氅,扶着她一路往颐和轩走。 姒锦走了十几步,听着身后若有若无的笑声,不用回头也知道大家在说什么。不是讲自己傻乎乎的懵逼模样,便是议论有孕的钱才人,这宫里人,自己过得不好,瞧着那过得好的,便万分的不舒心。 此时此刻,姒锦知道皇后护着与不护着,差别到底是很大的。 一路怀着心思回了颐和轩,不想一脚踏进去,却看到了下朝回来的萧祁坐在屋子里。姒锦面上立时就带了笑容,笑盈盈的等着云裳给她去了大氅,就上前行礼。才蹲下去还没张嘴,就被萧祁一把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在他身边坐了,就听他爽朗的笑道:“你猜朕给你带了什么?” 姒锦还没从萧祁下了朝就过来的意外中缓过神来,就听到居然还有礼物送给自己,这可真有些意外。 自打姒锦翻身之后,萧祁赏下东西足足记了厚厚的一册子,但是每回都是管长安带着人来,从无萧祁亲自送来的时候,所以姒锦的惊讶也就合情合理了。 瞧着姒锦这般模样,萧祁越发的开心,伸出一个拳头来紧紧攥着,就这么杵在姒锦眼前。 姒锦先抬头看了萧祁一眼,脑子里却是极快的转动。今儿早上走的时候萧祁还一脸担忧雪大成灾的模样,怎么早朝回来就这般开心。要么是这次并未形成雪灾令人舒心,要么就是朝堂上有大喜事。 姒锦心里转的快,面上却是不敢轻易显出来,只望着萧祁,轻轻摇着他的衣袖娇娇糯糯的问道:“陛下又来打趣我,我可猜不出是什么,就给臣妾看看吧。” 萧祁心情的确很好,也没继续为难姒锦,伸开掌心。 姒锦低头望去却是悠悠一愣,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僵硬,只见萧祁白希宽厚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对葫芦形石榴石的坠子。心里就那么措不及防的一疼,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袭上心头。 “这是臣 妾以前闺中时戴过的首饰,怎么……在陛下这里?” “开不开心?” 听着萧祁答非所问,姒锦说不上开心不开心,但是这会儿也知道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极开心的模样来,就轻轻颔首。伸出洁白的手指从他的掌心拿过,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这坠子是原主的哥哥送给自家妹妹的。 “开心。”姒锦轻声说道,小脑袋靠在萧祁的肩膀上,低声呢喃,“谢谢皇上。” 萧祁将姒锦拥进怀中,就道:“这是你父亲托朕给你带进来的。”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就有几分郁闷的说道:“因着你几次三番不肯见家人,你家里想你得很,就送了这个进来。” 姒锦眼眶就红了,来到这里,一直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孤零零的在这宫里头踏着刀尖度日,今儿个忽然就得了这个,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个世上还是有牵挂自己的人的。 “臣妾对不住父母兄长,知道他们挂着我,可……”姒锦说不下去了,她能说什么呢?怎么说都是错。 萧祁瞧着姒锦眼眶里的泪珠一颗颗的滚下来,拿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瞧着你父兄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怎么偏偏你这么倔。”言毕,还重重的叹了口气。 姒锦咂摸这萧祁这话,不像是试探她,倒是心中所想嗟叹一般,她就顺着他的话意说道:“臣妾自然想念家人,只是不忍不愿给他们添麻烦,也不愿给陛下添麻烦。总有一日,妾立于皇上身侧,会心想事成的。” 萧祁闻言心头一紧,握着姒锦的手一顿,低头看着她,从不知她竟是对自己这般有信心。 连他自己,都未必这样有自信。先帝留给他这么一个烂摊子,登基数年,艰难前行,每走一步,呕心沥血。夜半之时,辗转难眠,他也曾想过,若撑不下去,便随他们去吧。 铁打的门阀,流水的皇族,历来如此。 只是他不甘心。 “你还未及笄,想来还未取小字。” “闺中女儿及笄方由家中长辈亦或恩师取字,臣妾年十三便入了宫,蒙陛下不弃侍奉与侧,想来家人便无机会为臣妾取字。”姒锦说到这里妙目婉转,一双眼睛盯着萧祁,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陛下便赏了臣妾这个恩典吧。” 萧祁垂头对上姒锦的眸子,一字一字的说道:“朕之前想着由你父亲替你取了字送进宫来。” 姒锦做不依不饶之状,“民间有俗语,嫁鸡 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既是入了宫,臣妾便是皇上的人了,这样的事情合该皇上费心才是,怎好偷懒推给我家人?” 萧祁顿时就笑了,“你倒是惯会混赖。” 姒锦掩袖而笑,得意不已。 “你这性子天真烂漫,遇事又有几分刚强,纵有几分聪慧,然深宫之中……”萧祁顿了顿压下话尾,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滑过姒锦如画的眉峰,“你既求了朕赐字,朕唯愿你平安如意,一世安乐,便唤作‘轻言’吧。望你今后能慎言谨行,朕……不在你身边时,遇事不可冲动,说话常常三思,为自己留三分余地。” 姒锦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愣住了,萧祁的语气柔和轻缓,望着自己的目光清澈明亮,滑过眉心的手指就好似烧的滚红的烙铁,‘轻言’二字,随着这手指,似是一下子烙在了她的心头上。 不管萧祁是何种样人,此时此刻,他却是真心真意为自己祈福的。 “皇上……”姒锦整个人都有些拘束起来,她知道她此时应当欢天喜地的谢恩,让萧祁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字是多么的喜欢。可是,这一刻,她忽然不想在他面前伪装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女儿之举了。 太糟蹋此时他的一腔心意。 萧祁瞧着姒锦的眼眶似乎比方才还要红,一时也没想明白怎么就要哭了。得了他赏的字,不是该欢欢喜喜的吗? “怎么了?”萧祁略有些不安的瞧着姒锦,好端端的不开心,怎么还哭上了? 姒锦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怎么了,就跟入了魔一样,眼泪自己耐不住的滚了出来。听着萧祁的问话,忙捏了帕子拭去泪珠,一叠声的说道:“臣妾是太惊喜了,这眼泪也出来裹乱。” 萧祁就笑了,竟是欢喜的傻了般,也就她这么单纯的人能这般了。 “迁丁一事,已经正式任命你爹爹接任,你家从此可就要不太平了,你……怨朕么?”萧祁想着今儿个早朝上吵成一团的大臣们,赈灾银一案因着贵妃有孕,那谢桓也做那墙头草的事情让他有火发不出。开恩科一事又吵成一团,他趁机将迁丁一事定了下来,倒是那苏兴禹痛痛快快的接了下来。 又想起户部有意为难,直言无银可拨。吏部与户部互为声援,同时言道,迁丁一事给苏兴禹派遣的所需官员一时无法凑齐,无人可派。无人、无银,便是神仙当职只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萧祁亲眼看着苏兴禹一张脸先红后黑,最后额角青筋直跳,最后还 是压下满腔怒火。 姒锦听着萧祁的话,早就预料到迁丁一事不会如此顺畅,就笑着说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妾万万不敢做如此想。”说到这里一顿,轻声笑道:“皇上,我家爹爹跟哥哥心中自有丘壑,只要皇上信得过他们,必然会让皇上心想事成的。” “你倒是也不怕替他们在朕面前吹嘘过了,回头事情不圆满,反倒丢了人。”萧祁很是无奈,方才还说希望她慎言,结果又说这些话。 “臣妾有皇上,才不怕呢。” 萧祁嘴角微微一勾,在这后宫里,皇后、贵妃以及一众嫔妃,个个都有家里撑腰,何时需要他这个皇帝做依靠了。如今,却有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把自己当成她的依靠,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信心十足。 他的心里,也像是一下子注入了生猛鲜活的力量。 “是,你还有朕呢。” 两人相视一笑,姒锦略作羞怯的垂下头,心里却隐隐有几分悲哀。 “前两次你不见家人是怕宫中诸人口舌多生是非,这次年关将至,你家人进宫觐见却是合理合法,你不要再拒了。” “这次您不说我也想见他们,我还有话叮嘱家里人呢。” 萧祁失笑,“你想叮嘱什么,说来给朕听听。”小小的娃,偏要做大人做派,倒是颇有几分好笑。 “皇上笑什么?”姒锦不满的推推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臣妾要跟家里人说,此次为皇上做事,一定要克己奉公、威武不屈、赤胆忠心,万不可丢了皇上朝廷的脸面。久居泥潭,岂不染腥臭?迁丁一事不知触动多少人利益,犹如徒手搏虎,赤膊擒狼。这些个朝廷‘肱骨’之臣,也不知道会想出什么龌龊法子引诱我家人坑瀣一气,臣妾自然要叮嘱一番。” 如此大义凛然,萧祁一时竟听的怔了,久久说不上话来。 “轻言……” “臣妾父兄甘为皇上马前卒,剑之所指,所向披靡!”姒锦抓紧时机在萧祁面前为家人刷好感,话是如此说,但是事情未必就能一切顺利。 姒锦所忧不假,眼看着年节就到了,年根子底下,她兄长却出事了。 第七十八章:草包一个 苏府。 苏柳氏瞧着躺在榻上的儿子双眼泛红,旁边立着的是儿媳展氏也是眼眶红红的,捏着帕子望着自家夫君,婆婆在跟前,有些话也不敢问,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心中担忧不已。 自来了京都,这日子过得越发的不顺心,处处受排挤,人人来挤兑。如今丈夫受了伤,她知道是为什么,嘴上却也不敢乱说。 榻上的苏盛扬眼角瞥了妻子一眼,对着她展眉一笑,又看着自己母亲道:“您别担心,不过是些许小伤,躺几天就好了,无碍的。” 苏柳氏伸手拍拍儿子的手,“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今日的事情这口气只能暂且按下,但是人生一辈子,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跟苏贵妃家这笔债咱们有的是时间讨回来。”说到这里看着儿子顿了顿,这才郑重的说道:“做人最忌存不住气,没有耐性。当年咱们家那么难捱都过来了,如今还能比那时更难过?你只记住一句话,咱们的富贵日子是你妹子在宫里换回来的,遇到事情多想想她。” “儿子知道。”苏盛扬面色肃穆。“咱家没什么根基,想要出头就只能凭着对皇上的一腔忠心,儿子都记在心里。” 苏柳氏笑了笑,又侧头看着儿媳,“这几ri你多辛苦些,茂哥儿跟筠姐儿就现在我那边照看着。” “是,儿媳听母亲的。那两个小家伙你巴不得日日赖在您哪儿呢,劳累母亲照看,儿媳心里很是愧疚。”展氏连忙行了一礼柔声说道。 苏柳氏只一笑也并未多说,便起身走了出去。展氏连忙送出门,等到婆婆走远了这才折身回来。绞了帕子给夫君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低声说道:“当真是苏贵妃家下的手?” “外头的事情你莫担心,把家里的事情照管好替母亲分忧就是。”苏盛扬拍拍妻子的手,想了想到底还是叮嘱一句,“以后见了苏贵妃家的人远着些。” 展氏轻轻颔首,外头的事情她不懂,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苏贵妃家这笔账她记心里了。伸手为夫君掖掖被角,又端了水来给他喝,这才接着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怕什么,还不是担心你在外头行走被人算计了去。这次骁龙卫选拔你铁了心要去,我不懂也不敢拦,可瞧着你这一身伤妾心疼,我便知道这件事不容易,真是非去不可吗?” 听着妻子担忧至极的话语,苏盛扬心头一暖,握着她的手说道:“非去不可,如不去争这个骁龙卫的统领,皇上的意思就要让我进六部,那地方我现在去了可不是要被人 踩进泥里去。更何况,做了骁龙卫统领,日后见妹妹倒也方便。” “小姑是个有福气的,若是知道你这般惦记她,心里必然开心得紧。”展氏跟小姑的关系一向和睦,听着夫君提及小姑,面上的笑容缓缓荡开。 “入了宫算什么福气……”苏盛扬低声一叹。 展氏也跟着叹口气,不过这话却不敢随意说,立时转开话头说道:“夫君,如今你受伤,那这统领的位置可还怎么争?” “些许轻伤算得什么,如这点都扛不住,日后如何护卫御驾。”苏盛扬道,“况且今日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只为了日后最后一场较量存些力气。” 展氏听着慢慢明白过来,面上的笑容也欢快几分,“原是这般,可真是唬了我一跳。” “让你担心了。”苏盛扬略有些歉意看着妻子。 展氏柔柔一笑,“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看看给你熬的药。” 苏盛扬点点头,看着妻子起身走了出去,回过头来盯着卷草纹的帐子顶。皇上的意思他明白,他现在的根基压根不能去六部,只能拼着在骁龙卫闯出些名堂来。听着皇帝的意思,是要建一支只听皇命的护卫,且有意让他统领…… 如此看来,皇上待妹妹倒真有几分情谊,那么他们苏家必然是要报效皇恩才是。只是今儿个的意外只怕只一个开头,日后……苏盛扬蹙紧了眉头,不过那又如何,富贵荣华本就是刀尖上得来的,更何况便是为了妹妹在宫里能直起腰,他也不能怯。 *** 颐和轩。 “我哥哥虽读圣人之书长大,然而幼时家父便延请了名师教授拳脚功夫,一般三五人近不得身,这受伤一事恐有内情。”姒锦眼睛盯着萧祁一字一字的说道,明明没有见过原主的家人,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听了苏盛扬受伤的消息后,满脑子全是原主跟这个哥哥相处时的情形。 苏盛扬这个哥哥极疼爱妹妹,兄妹感情很是和睦。纵然现在内里换了一个芯,可是这些记忆潮水般的涌上心头,姒锦只觉得心头那担忧都能冲出心房,这就是割舍不断,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 萧祁闻言面上涌上愧疚,用力握着姒锦的手,“这事儿是朕做得不够周到,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的下黑手。” 姒锦已经大体知道了事情经过,若是没有原主的记忆左右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该使性子的。可是,有的时候当记忆左右了自己的情绪 ,姒锦纵然是使劲压着,可是那心头上涌出来的担忧、悲伤、愤怒如潮水般袭上心头,便有些压服不住情绪,以至于说出的话冷冰冰挟着冲天的怒火冲着萧祁而去。 萧祁调查过后知道他们兄妹感情极好,如今苏盛扬受了伤,她心情不好也是有的。也是经过这件事情让他知道,那些人有的时候根本就不想掩饰他们的手段,这是明晃晃的告诉他这个皇帝,就是他们做的。 姒锦听着这话眼泪就滚了下来,“苏贵妃家也太嚣张了,我哥哥难道就不是一条命吗?他们怎么就敢……就敢这么大胆,众目睽睽下就下黑手。” 看着姒锦眼泪跟珠串一样往下滚,萧祁心头有种难言的滋味涌上来,说到底还是苏贵妃有了身孕,苏家觉得有了依仗,行事这才越来越嚣张,“轻言,别哭,这事儿都怪朕。” 姒锦被萧祁拥进怀里,她其实不想哭,觉得很丢人,但是这情绪来的猛烈,不是她不想哭就不哭的。反正这会儿她哭总能赚些同情分,索性也不掩饰了,又听着萧祁自责,立马说道:“这事儿怎么能怪皇上?原是曹国公府欺人太甚,臣妾心里知道皇上是不愿意委屈哥哥的。” 萧祁本来就没什么错,这个时候她要是埋怨责怪他,两人本就不甚坚固的感情根基,也经不起这样的冲击。姒锦才不做这样的傻事儿,冤有头债有主,她跟萧祁同仇敌忾,还能增加印象分,刷新好感度呢,傻了才会跟萧祁闹别扭。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纵然心疼家人也晓得护着他的颜面,萧祁将她拥进怀里,“这事儿,朕会给你哥哥一个公道的。” 姒锦听着这话心里舒坦几分,然而却如同萧祁所言,下手的不过是曹国公府收的一个身手厉害的门客,纵然是处置了这个门客,曹国公府也没什么孙氏。如此一来,却又让曹国公府越发的嫉恨她的家人,想到这里姒锦连忙抬起头来看着萧祁,“皇上,您别冲动。” 萧祁垂下头,看着怀里昂起头望着他的小女子,知道她自己心里是有些小主意的人,因此抿着唇没有开口。 对上萧祁的目光,姒锦心头一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是言语上糊弄他肯定被他察觉。两人既是一条船上的,姒锦这会儿就当真有些情真意切的说道:“臣妾虽不太懂,可是既然骁龙卫选拔比武,有个失手伤人也属正常,正是这般那曹国公府才敢这样的大胆。如若为着这个皇上便龙庭大怒,岂不是伤了贵妃的心?贵妃怀有身孕,最忌大怒伤身,况且臣妾哥哥也只是 受了伤幸好性命无碍,这事儿就先这样吧。” 萧祁面目一怔,万没想到姒锦居然会这样讲,眉头轻锁,并未开口。之前还委屈的直掉眼泪,这会儿就通情达理不予追究了? 他不信! 姒锦并未抬头去看萧祁,埋首在他怀里,却又感觉到他身形僵硬如铁,怕是听着她这话怀疑她的心机。不要说萧祁这样聪明的人,便是寻常人也会因着她前后态度不同而起疑心,不就是装白莲花,装大度,装大公无私刷好感吗?苏贵妃会,她苏姒锦自然也会。 想到这里轻叹口气,姒锦便接着说道:“自臣妾进宫来屡受皇恩,心中时常惴惴,家人受伤自是伤心难过,可是……可是臣妾也不愿皇上为了此事左右为难。皇上舞勺嗣位,惟赖朝臣辅弼,如今世家妄自尊崇,目空朝中,扫视群臣,又害得哥哥身受重伤,臣妾深恨之。但是,臣妾不欲皇上此时为难,待日后皇上威重天下必然会为臣妾兄长讨个公道,臣妾等得起。” 萧祁听得此言,只觉得心中血气翻涌。一小小女子都能如此劝慰自己忍耐,他堂堂七尺男儿何言委屈? “轻言,朕知道你家人受委屈了,朕记住了。” 姒锦心里这才松口气,捏着帕子拭去眼泪,轻轻靠着萧祁的胸口,“皇上便是臣妾的天,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妾一心只盼着能为皇上分忧,盼着您好的。” 萧祁浑身一僵,半响无语,只是轻轻拍着姒锦的后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声叹息在这殿里飘荡。 骁龙卫选拔,熙嫔哥哥受伤一事在后宫早就沸沸扬扬的传开了。熙嫔如此受宠,人人都想着只怕皇上要主持个公道,一时间人人都想看看皇上是怎么斥责苏贵妃娘家的。苏贵妃也好,熙嫔也好,都是夺走皇帝宠爱的人,这后宫的人巴不得看着两人打起来。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事儿皇上居然提都没提一个字,而且在苏盛扬受伤的那天除了中午去颐和轩走了一趟,晚上却是去了长乐宫用膳。纵然皇上并未留宿又回了崇明殿,但是此时这件事情就变得十分微妙起来,皇上到底是几个意思? 姒锦扶着云裳的手朝着凤寰宫走去,乌沉沉的天空似是拢了一块黑布,压得人心头也沉甸甸的。抬起头望着天空,乌云压顶,脑海中却像昨晚上萧祁半夜偷偷去了颐和轩的事情。她未及笄他也不动她,要坚守君子之礼,抱着她半晚,一个字没说,但是她知道他心绪难平。 他知道他委屈了她。 姒锦作为一个现代人,其实看得很透彻,朝堂上的厮杀虽不见血光,但是却是招招入骨。她跟萧祁既没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又没有贵妃跟皇后相伴御前多年的情分,想要在萧祁心中留下一个位置,只有拿心意来换了。 皇后跟贵妃什么都好,唯独对萧祁未必有一片真心,她们身后还站着养育教导她们多年的家族。她们身上还肩负着家族的责任,可是姒锦没有。 心神恍惚间,就看到前头威严奢华的仪仗逶迤前来,前头打头的太监不是别人正是茅东林。 贵妃! 这种天气贵妃十分宝贝她的肚子怎么会出来了?来不及想这些,姒锦蹲身行礼立于甬路旁。原以为贵妃坐于暖轿中未必会理会她一个小小的嫔,谁知道暖轿停了下来,姒锦心头一紧。 苏贵妃伸手打起厚厚的轿帘,抬眼看着屈膝行礼的人,一双星眸带着几分寒意。只见那熙嫔穿一袭湖水碧缂丝团花蔷薇纹风毛大氅,月白色滚亮缎广袖长裙,一头乌发梳成双挂髻,越发显得被白色皮毛簇拥着的小脸莹白娇嫩,伸手一掐似乎都能掐出水来。 不知道是不是数月未见熙嫔的缘故,此时一眼扫去,五官似乎已经略略长开,眉眼之间已经瞧不太出与她相似之处,贵妃心口一下子咯噔一下。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娇柔软糯的声音穿过冷风送进贵妃的耳朵里,看着水一般的玉人,又听着这堪比黄鹂的嗓子,贵妃心口越发的有些不舒坦了。存心杀一杀熙嫔的锐气,一时并没有叫起,只道:“熙嫔有礼,数月未见,你倒是精神不错。” 姒锦听着贵妃话里有话,半垂着的头轻轻抬起来,眉眼弯弯唇角一勾,好一幅天真不知愁的模样,似乎下意识的摸摸脸颊,带着几分欢快这才说道:“是吗?多谢贵妃娘娘夸赞,一入冬臣妾就吃得多了些,许是贪嘴养胖了,就瞧着精神不错。” 贵妃忽然有种一拳打出去落进棉花中的感觉,这熙嫔是真傻还是装呆? “本宫听闻令兄出了些许意外,不知可好些了?” “嫔妾不晓得,自进宫后就没见过家人,臣妾哥哥受伤了吗?” 听着熙嫔面上立时就带上了焦急之色,一张粉脸瞬间变得苍白,水灵灵的眸子带着惊慌,好像真的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贵妃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熙嫔不知道此事?”怎么可能,宫里头传的沸沸扬扬,她就不信她不知道。 姒 锦有些呆呆的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臣妾不知道,没人跟臣妾说,臣妾较懒寻常都不出颐和轩……”说到这里猛地抬头看着苏贵妃,“贵妃娘娘,嫔妾哥哥可还好?” 贵妃仔细打量姒锦的神色,瞧着不像是说谎,柳眉轻蹙不发一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熙嫔居然一点不知道此事,那就是说这件事情是皇上特意封了颐和轩众人的口,特意不让熙嫔知道的。 想到这里,贵妃也摸不清楚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摸摸肚子,面上带着几分柔和不似方才的尖锐,缓声柔和的说道:“原来你竟不知道,这事儿倒是本宫多嘴了。罢了,既然开了口就跟你说一声,皇上欲建骁龙卫,因此从朝中各世家勋贵大臣的有为子弟中挑选人才。你父亲治下有为又接了迁丁一职,令兄青年才俊因此也在其中。”说到这里瞧着姒锦的面上带着几分迷茫之色,好像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心里想着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便是自己解释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心里越发的瞧不上她,“只是你也知道武人比试时常会有伤亡,令兄受了些伤,不过性命无碍,你放心就是。” 说完贵妃打量着姒锦的神色,只见她身形摇摇欲坠,一张脸苍白的就如从天而降的雪花,唇上的胭脂都遮掩不住她的担忧。看来倒真是个草包,这么无城府的人,皇后难怪这么捧着送到皇上跟前,便是将来得了高位也不过是手中的一颗听话的棋子而已。 皇后这人倒真是好眼光,贵妃瞧着姒锦,心里倒也不可怜她。跟着皇后与她作对,便是这般的下场,这算什么,以后才有的她受。她得感谢她年纪小还未侍寝,不然凭着皇上这般宠她,她是断然不会留下她一条贱命的。 “臣妾要见皇上……”姒锦直起腰来就往崇明殿的方向走,湖水碧的大氅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仿若蝶翅翻飞,在这萧瑟的冬日里平添一抹丽色。 云裳跟陈德安连忙高贵去追主子,贵妃坐在软轿上,远远地就瞧见那熙嫔因为脚步匆忙摔了好大的一跤。柳絮般的雪花从半空中纷纷扬扬洒落下来,伸出白希的手掌,看着雪花落在掌中,不一刻便融化了去,只留掌心一片沁凉。 原以为熙嫔一路爬得这么快,必然是个有心计有能耐的人。原来她是一点不知道外边的消息,看来是皇上有意将她与后宫的人隔离开。想到这里嗤笑一声,原以为皇上待熙嫔有那么一份不同,现在瞧着不过是想更好的让苏兴禹父子为他卖命而已。 这个熙嫔也是个可怜的,瞧着方才 那张小脸上的惊慌失措,遇事就去求皇上,想来是把皇上当成救赎了。 可这后宫里,哪里容许真心存活呢? 痴人说梦罢了。 “去凤寰宫,本宫数月未见皇后娘娘倒真是有些想念了。”贵妃收回眼神,草包般的熙嫔有什么可担心的,她该去给皇后贺喜受了这么颗愚蠢的棋子才是。 “是。”花姑姑应了一声,指挥着众人朝着凤寰宫的方向拐去,难怪今儿个贵妃娘娘要出来赏景,竟是在这里等着熙嫔。 姒锦一路奔去了崇明殿,因为摔了一跤的缘故分外有些狼狈。管长安看到的时候一张嘴巴好半天才合上,皇上还未下朝,他就连忙引着熙嫔进了偏殿,又命人打了热水来梳洗。云裳早就让花容回颐和轩拿衣裳来换,自己进殿侍奉主子梳洗。 萧祁才下了朝,管长安连忙迎了上去。一路往外走的朝臣,就看到一向稳重的皇帝陛下脚步匆匆的往偏殿行去。 楚皇后之父卫国公住脚皱眉,与他相隔不远的贵妃之父曹国公也同样皱着眉头,两人几乎是同时回过头来,眼神正好撞在一起。两个老狐狸都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故作无事般脚步如往常轻松往宫外走去。然而他们身边的人却悄悄地留下来打探,毕竟皇上这样的行为可不多见。 萧祁快步进了偏殿,才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本就阴沉的脸,越发的黑如锅底,十分煞人。 姒锦之前为了不让贵妃起疑心,因此故意摔了一跤,谁知道偏偏自己倒霉,摔的地方有一小片碎石子,因此膝盖上跟手掌都擦伤了。膝盖上伤的较轻些,但是手掌上就厉害些,擦掉了一大块皮,流了不少的血。 姒锦咬着牙让云裳将自己掌心里的泥土碎石挑出来,一抬眼看着萧祁如黑煞神般大步进来,顿时一惊。身子一颤,云裳没把握住,就戳到了姒锦的伤口。 这疼的真是逍魂,姒锦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却还咬着唇不敢吭出声来。她要是敢喊疼,下一刻云裳就该拖出去打板子了,她忠心尽力伺候自己,自己总得救她一救。 就这,云裳也吓得脸色苍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也不敢求饶,只盼着皇上念着她忠心伺候主子的份上,能罚的轻些,留她一条命。 云裳不敢求饶,姒锦知道萧祁这厮的脾气其实不太好,也不敢明着给云裳求情,只得连忙站起身来,尽量让自己瞧起来无事人般蹲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还没蹲下去,萧祁就一把把她托住了,眼睛就落在她藏在袖笼中的双手上。他知道她在怕什么,这会儿知道怕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姒锦满脸讨好的笑容卖萌,伸出两根完好无损的手指摇着他的袖子,不太要脸面的撒娇,“皇上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臣妾也才刚到,可见咱们是心有灵犀的。” 心有灵犀能这么用吗?萧祁真是被她气个半死,垂着头瞧着她藏起来的手掌,“给朕看看。”说着便拉着她坐下,眼角都没去看抖成一团的云裳。,只是轻轻说道:“管长安,人交给你了,教教规矩。” “奴才遵旨。”管长安连忙应道,低头看着云裳,“云裳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 姒锦这会儿也不敢给云裳求情,没直接拖出去打板子,至少这条命保住了。让管长安教规矩,顶多就是打几下手掌,跪一两个时辰,回去养两天就好了。这事儿其实不怨云裳,是她自己见到萧祁唬了一跳,这才让云裳戳了她的伤口。宫里有自己的规矩,就算是主子有错,做奴才的没照顾好那也是失职。关于这一点,姒锦觉得宫规挺严苛的,但是历代如此,在这个奴才如草芥的王朝,她也只能尽力适应护着自己身边的人。再加上屋子里有血腥气,萧祁也是恼怒云裳她没护好自己受了伤。 幸好萧祁还知道给自己一二分颜面,只让云裳学学规矩。 萧祁看着姒锦的手心那一片擦伤,皱眉问道:“怎么伤成这样,你身边奴才连主子都护不住,你还护着她们?” 姒锦连忙说道:“我这是急着要见您,走得快了些,一时不妨这才摔了一跤。” “要你这般说还是朕的错了?”就知道生拉硬拽的给自己找借口。 “臣妾可不敢,我这是说实话呢。”姒锦就把自己遇上贵妃的事情讲了一遍,尤其是洋洋得意的把自己戏弄贵妃的事情着重陈述,“贵妃娘娘想要在臣妾面前炫耀,就是想告诫臣妾她要整治我家易如反掌。再加上宫里流言纷纷,大家都想看臣妾跟贵妃的热闹,我又不是戏台上的猴子,她们相看我就演给她们。臣妾不敢跟贵妃娘娘硬抗,心里一想索性就假装什么不知道。如此,一来大家也不用去想皇上怎么处置这件事情,二来贵妃娘娘瞧着臣妾愚笨,至少臣妾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您说是不是?” 萧祁边听着姒锦叙说事情的过程,边给她在伤口上擦药。只见她疼的直皱眉,可是讲起过程的时候还得意地眉飞色舞,口角生辉。听着她把自己比喻成猴子, 也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下子倒是把朕给坑进去了。”萧祁冷哼一声,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打量他不知道。 姒锦就知道萧祁如此聪慧必然看穿她的想法,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反而振振有词的说道:“臣妾势单力薄,岂是贵妃娘娘的对手,还要靠着皇上多加庇护才是,臣妾全指着您呢,皇上可不能不管臣妾。” 如此混赖,萧祁也是开了眼界了,“你倒是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姒锦狡黠一笑,“您是臣妾的天呢。” 萧祁微楞,随即长长叹口气,“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狗皮膏药般的小混赖。” “呀,皇上居然还知道狗皮膏药?” 萧祁:…… 萧祁索性不搭理姒锦这个小无赖,自己低头给她轻轻上药包扎伤口,听着她‘兹兹’吸气,心里想道,“该!”让她淘气,胆子倒是大得很,居然还敢戏弄贵妃!现在贵妃一时被她糊弄了,等到日后回过神来,还不得把她恨死,届时有她受的! 姒锦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托腮,低头凝视着给她上药的萧祁。侧颜如刀削般带着锋锐的棱角,紧抿的唇仿若笼上一层寒气,令人望而生畏。古有城北徐公,掷果潘安,傅粉何郎,曾经读着古诗文的句子,姒锦也曾想过这样留于史书的男子究竟有多美。可是自从见了萧祁,那些再美也都顾不上了,她只觉得自己这个便宜丈夫实在是生的很出众。 不似魏晋男子喜面白爱傅粉,也不似那潘安宋玉之流能与女子一较高低,萧祁的美既有女人的精致又有男人的英气,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再加皇家生来的贵气威仪加身,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此时只看着他低头的侧颜,姒锦就觉得心跳如擂鼓,这男人是不能这样直愣愣的看的,不然她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小萝莉的身子里住了一个怪阿姨的审美癖,萧祁的长相偏是她最爱的菜。 姒锦为自己点根蜡! “看什么呢?” “你。” “看我什么?” “美啊。” 萧祁:…… 姒锦:…… 萧祁给姒锦包扎完伤口,就看着她直愣愣的瞧着自己,那痴迷的小模样,纵然是他见识过后宫诸多妃子的失态,也禁不住晃了晃眼,忍不住的便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第七十九章:小产 隔着窗子望出去,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宫里的小太监成群成群在扫着地上的雪花,讲宫道清理出来以便行走。萧祁吩咐完管长安,又低头继续看折子,也没说让姒锦回去的话。 萧祁不开口,姒锦自己琢磨着要告退。以她看来,只要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虞一天,谢桓这老狐狸就不会轻易对曹国公府出手。 万一贵妃这一胎是皇子,日、后有福泽后继承大统呢? 姒锦收回自己的目光,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纵然她是带着金手指穿越而来的人,但是却也没想到这从未听说过的大域王朝的情形,比她想象中艰难得多。很多事情说起来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就比如她哥哥受伤一事,不过是曹国公抬抬手而已,而她跟皇帝跟家人就算是知道是贵妃家有意而为,但是又能如何呢? 就算是追究下去,也不过是逼着曹国公府将那个动手的门客交出来而已,于曹国公府而言没有丝毫的损失。 所以这会儿谢桓在想什么,不要说姒锦能猜到几分,就是萧祁只怕是也清楚明白的很。思绪飘飘,姒锦忽然就想到万一他日贵妃真的诞下皇子,这些世家们发现无法肆意的操纵皇帝,那会不会……扶持幼帝,除掉萧祁呢? 许是这个想法太过于荒诞,姒锦回过神来的时候还觉得心口一跳一跳的。 但是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冒了头,就再也无法当做视而不见,就像是一根针戳在眼珠子里,姒锦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之前她还劝皇帝以贵妃产子为由大开恩科…… “手怎么这么凉,也不知道拿个暖炉放在手里?” 姒锦猛不丁的听到萧祁的声音,整个人都是一颤,回过头来就对上他皱着的双眉,一时心潮难平,只得强挤出几分笑容,“臣妾瞧外头的雪景一时出了神,就给混忘了。” 萧祁凝视着姒锦的眸子,这双眸子很干净,干净的就想窗外的雪,所以也藏不住事儿。 她没有跟他说实话。 萧祁没有拆穿姒锦的谎言,只是轻轻拍着她的手,“瞧你气色不好,许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姒锦巴不得回颐和轩,待会儿谢桓跟卫国公进宫,她也不愿意让他们瞧见自己在崇明殿。想到这里几乎是立刻起身,对着萧祁蹲身行礼,“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萧 祁轻轻颔首,看着姒锦恨不能脚下生风般逃离,面上毫无波澜。 姒锦裹上狐裘大氅,远远地就看到宫门处有人远远地往这边行来,因此脚下丝毫不耽搁的往颐和轩走去。 花容跟云裳跟在主子身后,瞧着主子脚步匆匆,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随着主子的脚步往颐和轩疾行。 颐和轩距离崇明殿不远,远远地能看到颐和轩宫门的时候,就看到远处有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行来。 云裳眯着眼睛仔细往前看去,上前一步对着姒锦说道:“主子,奴婢瞧着像是金织。” 金织是她院子里的小宫人,姒锦抬头细细看去,确实是金织。那边的金织也看到了姒锦一行人,脚下的速度就更快了,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到了眼前。插葱一般的蹲身行礼,“奴婢金织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你不在宫里当差,这般急匆匆的过来可是有要紧的事情?”姒锦知道云裳管下头的宫人一向很严格,若不是有急事,金织不会擅离岗位。 金织是个有些喜庆的小丫头,团团的脸,眉目一看就很和善,“回主子的话,奴婢确实有急事回禀,钱才人小产了。” 姒锦闻言一愣,低头看向金织,“回去再说。” “是。” 一行人急急回了颐和轩,姒锦也没换衣裳,直接把外头的大氅脱下来递给云裳,这才看着金织说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奴婢也是才刚刚接到消息,就赶紧去崇明殿给主子报信。听说是钱才人从凤寰宫回去后,半路上抬轿子的宫人摔了,钱才人从轿子里摔了出来,当时就见了红。” 姒锦手脚冰凉,想着今儿个从凤寰宫出来的时候,皇后特意吩咐让暖轿送钱才人回去。是怕天寒雪大钱才人受了风,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云裳。” “奴婢在。” “你去打听下,别宫的主子可去镜月轩探望了。” “是。” 云裳急匆匆的出去了,姒锦又看着金织问道:“你可还知道些别的?” 金织摇摇头,“奴婢无能,旁的消息再也没打听到。” 姒锦倒没怪她,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没查清楚,谁也不敢随意开口说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谋害。姒锦挥挥手,看着金织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花容赏她。” 金织闻言面上有了几分笑意, 得了赏是小事儿,但是今儿个在主子面前露个脸,总算是让主子知道她这个人了,以后才有出人头地之时。 花容拿了个荷包赏了金织,面上也不见妒色,笑盈盈的将她送出门,就道:“你今儿个立了功,以后可要好好的表现,主子心里都会记得的。” 金织眼前一亮,实实在在的跟花容行了礼,“多谢花容姐姐提点。” 花容点点头,就转身回了屋子。想起她才来颐和轩当差的时候,整天心里忐忑不安,那时候云裳也是防贼一样防着她。幸好她没起什么坏心,过了段日子,瞧着自己是真心实意伺候主子的,云裳这才主子跟前举荐了自己,这才能入屋伺候。她虽比不得云裳在主子跟前的情分,但是在这颐和轩也算是极得脸的,现在主子身边也还需要忠心的人,金织瞧着是个聪明的,她愿意拉她一把,以后也有个照应不是。 “主子,奴婢先服侍您更衣吧?”花容掀起帘子走进去低声劝道,这一路行来,衣摆上都被雪沫子打湿了。 姒锦就点点头,花容连忙去了干净衣裳来服侍主子换上,这边才忙完,云裳就回来了。顶着一头的雪花,浑身冒着寒气,“主子,皇后娘娘吩咐了,不许人踏足镜月轩,说是要严查钱才人小产一事。” 姒锦能想象得到皇后此时的怒火,本来就指着钱才人这一胎能跟贵妃抗衡,谁知道钱才人就这么小产了。一下子失去了跟贵妃,抗衡的筹码,皇后不气疯了才怪。 这后宫,怕是要起风了。 之前皇后不动贵妃的肚子,就是因为有钱才人肚子里的孩子在。现在钱才人小产了,皇后绝对不会看着贵妃产下皇子的,不然他日贵妃产子,她这个皇后只怕就更加的尴尬了。 她都能想到这一点,贵妃怎么会想不到,钱才人的事儿,姒锦估摸着肯定不是贵妃的手笔。如果真是自己这般猜测,那么这会儿贵妃得了消息,只怕也要气个半死。 姒锦猜得没错,长乐宫里贵妃正在发脾气,一双星眸遍布寒气,看着花姑姑说道:“给本宫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下的手!”钱才人小产了,皇后这次只怕就会把眼睛落在她的肚子上,这幕后的人真是好手段,这是想要一石三鸟? 花姑姑的神色也很难看,蹙着眉,看着贵妃轻声劝道:“娘娘稍安勿躁,这会儿皇后不让任何人踏足镜月轩,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的思量才是。” 贵妃怒火更炽,看着花姑姑说道:“就算是皇后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本 宫做的,但是钱才人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现在宫里就只剩下本宫肚子里皇上的血脉,皇后定然容不下。这个时候越发要提防皇后会不会给本宫泼一盆污水。” “娘娘千万不要动怒,万事以皇嗣为重。”花姑姑连忙斟了茶过来劝说道,“娘娘心中无愧,皇后便是想要栽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您莫要着急,老奴已经让人去打听消息了。” 贵妃揉揉额头,“是谁?” “不管是谁,此人都容不得,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托娘娘下水,就凭这个就不能便宜了她。” “哼!”贵妃嗤笑一声,让自己慢慢的平缓下来,喝了口茶压一压,这才开口,“本宫的孩子不能出事,不管是谁,都要给我揪出来,我倒是想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欲要谋算本宫。” 自打怀孕以后,贵妃就收敛了风头,连皇后一力捧着熙嫔与她争宠,她都能咽下去,为的就是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现在有人这般算计她,她自然不会再这么好说话了。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个人揪出来。”花姑姑心中的惊骇丝毫不下于贵妃,她们全都靠着贵妃风光,贵妃不好了,她们自然也就不好了。 “这件事情会不会跟颐和轩有关?”贵妃想起今儿个看到的苏姒锦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如果当初苏姒锦初进宫的时候,皇后瞧着她的相貌留了她的牌子恶心自己,那时她纵然有些恼火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不过一个赝品罢了。 但是今儿个早上见到的熙嫔,五官慢慢长开,眉宇之间之前与自己相似之处已经悄然模糊,这般皇上还经常踏足颐和轩,这不得不让贵妃心里不太舒服。皇帝宠一个肖似自己的赝品,只会让贵妃心生愉悦,至少皇帝的心里是有自己的。但是皇帝宠一个已经不似自己的人,这就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而且,那熙嫔……贵妃皱皱眉头,又想起她早上的行事,不像是那么有心机的人。 花姑姑闻言神色也是怔了怔,想了想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也不敢妄言,不过瞧着那熙嫔行事全无章法可言,未必有胆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贵妃点点头,“给本宫盯着董贤妃跟梅妃,这两个人素来跟本宫不睦,未必就是干净的。” “是。”花姑姑连忙应下,看着贵妃再无别的吩咐,这才弯腰退了下去。 花姑姑退下后,贵妃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进宫数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胎,她就算 是拼死也得保住他。人人都说她盛宠后宫,皇上来她这里次数是最多的,可是……别人不知道,只瞧着她风光,可是她自己却是知道,皇上不是个爱纵欲的人……与男女之事上不甚热衷。她世家贵女出身,也做不来低三下四狐媚邀宠的事情。 所以,这一胎她是十分看重的,不容许有任何的闪失。 钱才人小产的事情,皇后大怒,下令彻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宫走动。姒锦住在颐和轩本来就距离后宫的主子们较远,寻常也没有爱串门联络感情的爱好,皇后这道旨意与她没有任何的困扰。 姒锦为了避嫌,索性下令让颐和轩闭门,任何人没有允许不得走出颐和轩宫门一步。 地龙烧的暖暖的,姒锦先是在崇明殿费了一番心思,回头又遇上钱才人小产的事情,这一安排妥当,整个人就有些困乏,索性歪在大榻上小憩。眼睛虽闭上了,但是脑子里一时半会却静不下来,满脑子里都是皇后、贵妃、后宫诸人的影子在晃。眨眼间又想到了萧祁,不知道萧祁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辗转反侧不知道多久,姒锦才沉沉睡去,待到醒来的时候,外头天都黑了。整个人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屋子里燃着一盏宫灯,姒锦拥被而起,坐在那里定神。 听到里头的声音,云裳连忙进来,瞧着姒锦坐起来了,就连忙说道:“主子,您醒了,奴婢服侍您起身。” 姒锦在云裳的服侍下洗漱过后这才有了些精神,坐下来,这才看着她问道:“外头可有什么消息?” 云裳泡了茶过来,放在包金角雕花的炕几上,这才说道:“回主子的话,外头还没有消息传来,只是听说皇上去了镜月轩发了好大一通火,连皇后娘娘都受了责难。” 姒锦沉默一下,“皇上痛失爱子,一时恼火也是有的。” “是,奴婢还挺陈德安说,钱才人的暖轿倾倒并不是意外,但是具体的就打听不到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姒锦沉默的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这件事情查下去也不知道会查到谁的身上,姒锦想起自己最近颇受皇宠,又怕被人不小心钻了空子给惦记上了,就看着云裳说道:“颐和轩里可还太平?” 云裳捉摸一下主子的意思,这才说道:“事情发生后,颐和轩里的奴才都很安分,并无人表现出异样来。”说到这里顿了顿,“奴婢去跟陈德安知会一声,让他暗中查一查。” 姒锦点点头,“应该 的,咱们别被人惦记了,自己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云裳也是心中一凛,立时就脚步匆匆的去了,只顾着盯着外头。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还真没多费心思。主子这么一说,云裳只觉得后背生凉,连忙去找陈德安商量对策。 这一夜,萧祁并未过来,姒锦也不意外。钱才人没了孩子,萧祁自然会在镜月轩安抚几句,这个时候还来颐和轩这不是给她添堵吗?姒锦不想这个时候,还被后宫的人嫉恨。 一顿晚膳没什么滋味的吞了下去,白天睡过了,晚上一时也睡不着,听着外头云裳跟陈德安正在忙碌着查颐和轩院子里的人,姒锦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第二天一早,姒锦盯着乌青眼起身,失眠之后,只能多用些粉遮一遮眼下的黑影。洗漱过后,坐在铜镜前让花容给她梳妆,云裳就立在一旁回话。 “回主子,昨晚上奴婢跟陈德安查了一遍,并未发现可疑之处。钱才人出事之时,颐和轩里所有的人并无擅离职守之辈,所有人都有人作证,无人作伪。” 姒锦心里就松了口气,看着云裳一脸倦容也知道她一夜未睡,就道:“辛苦你跟陈德安了,如此便好,先下去休息吧。” 云裳查完后自己也是松了口气,要是颐和轩里真有那吃里扒外之人诬陷主子,到时候主子可能没事,但是她跟真的只怕就小命难保。想起前两次皇上让管长安开导他们规矩,心里就是一颤。 “奴婢告退。”云裳倒退出去。 花容给主子梳完妆,这才低声问道:“主子,早上您想吃些什么?” 姒锦哪有什么胃口,“让御膳房看着上吧。”她就不费脑子了,昨晚上想了一晚上的事儿,这会儿脑子都有些不清楚。 花容出来叫了顺全让他去御膳房传膳,顺全一路小跑去了御膳房。出了钱才人的事情,就连御膳房这种最热闹的地方,今儿个早上都有些静的渗人。 丰景明一看到是顺全来了,就笑着问他,“你师父呢怎么没来?” “丰哥哥好,我师父在当差,我就替师傅跑一趟了。丰哥哥,我们主子说了,早膳让岳爷爷看着上。”顺全在御膳房这地界上可没有他师父陈德安那么有脸面,看着丰景明就是一脸的笑。 丰景明愣了愣,拉着顺全进了灶间,“你进来候着,外头冷着呢,别回头传回膳冻坏了你。” 顺全当真是好生意外,连忙谢过,“多谢丰哥哥疼我,这里暖和 多了。” 丰景明又抓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给他,“先垫点,暖暖肚子,我去找我师父,你在这里别乱走。” “丰哥哥放心。”顺全忙说道,打眼一看,岳长信这灶间十几个大炉子烧的热火腾腾,屋子里几十口子人各忙各的,也没人打量他。心中琢磨着岳大厨的规矩可真好啊,想到这里,就低头咬了一口包子,汤汁鲜浓,纯肉的,香! 内间里,岳长信听了丰景明的话就皱了皱眉头。出了钱才人的事情,看来颐和轩这位主子心情不太好啊。想到这里,就看着丰景明说道:“把昨晚上就熬上的八珍粥、鸡丝粥各盛一份,还有今早才出锅的炸卷果、清油饼还有百果年糕各备一份。”说到这里顿了顿,“送一碟八宝菜,一盘卤鸭肝,再加一盘溜鸡脯,最后上一个冬瓜盅海鲜味的。” “师傅,还要别的吗?”丰景明连忙问道,心里却想着这些都是寻常份例菜,送上去无功也无过。师父今儿个,怎么这么不上心? “就这些吧。”岳长信笑米米的说道。 丰景明看着师傅笑了,也不敢问为什么,就连忙去准备了。一个大食盒装不了,丰景明特意点了御膳房的小太监帮着顺全送了回去。顺全谢了丰景明,一口一个哥哥叫了,这才带着那小太监走了。 等到这俩人走了之后,丰景明连忙进了里间,就看到他师父居然亲手和上面了。寻常这样的事情都有白案上的人做,他师傅只在一旁看着指点几句,想到这里,就连忙上前笑着问道:“师傅,您怎么亲自下手了,要不徒弟来和?” 岳长信没同意,“这面你们谁都和不好,在一旁看着吧。” “师傅,您这会儿和这个做什么用啊?” “呵呵。”岳长信笑,“颐和轩的那位主子只怕早上的饭菜也吃不了多少,等回头定下神来,少不了就要来御膳房点一碗爱吃的面。”只怕不是一碗,到时候一定会点双份的。 丰景明皱皱眉头,不会吧?哪有半晌不乏的点面吃的? 谁知道过了一个一个多时辰,颐和轩那边陈德安亲自来了,笑米米的看着岳长信,“岳哥哥,我们主子想吃清口的面,您这里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丰景明听了这话,人都要傻了,居然被他师父说准了。 简直神了! 第八十章:不许近身 颐和轩。 “岳长信的手艺倒真是不错,这面条做的很劲道,汤鲜味浓,皇上您多吃点。”姒锦在一旁边说边给萧祁夹了两片牛肉放在碗里。 早朝过后,萧祁就直接来了颐和轩,一脸的倦色,来了就问她要吃的。萧祁不爱吃甜点,想来想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最舒服了。正好早膳她吃的也没滋没味,当时心里想事儿没吃多少。 萧祁来了一喊饿,姒锦的肚子也跟着饿了,脑子里念头一闪,越发的想吃面。岳长信的手艺没的说,两碗一窝丝的面条,配了一碟子切的薄薄的牛肉片,一碟松花蛋,上头撒了姜蒜末跟芫荽,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醋壶。 姒锦吃面爱浇醋,既开胃又爽口,一碗面下去,额头上都有薄汗出来了,爽快! 萧祁本来没什么胃口,若不是肚子饿的厉害,就不会吃东西了。这会儿瞧着姒锦吃的酣畅淋漓,连带着他都跟着有了胃口,一碗面很快的就见了底。额头上,后背上,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顿时觉得痛快了几分。看着空空的碗底,连汤都喝浄了,萧祁下意识的看看姒锦。 每次跟她在一起用膳,总能被她带的胃口大开。 姒锦让人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满屋子里一股子牛肉面的味道,她就拉着萧祁去了小书房,两人浄了手,漱了口,姒锦亲自泡了茶来端给萧祁,柔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在臣妾这里小憩一会儿,臣妾瞧着您精神不太好。朝事果然重要,但是龙体同样重要。” 萧祁听着姒锦话里提也不提钱才人的事情,抬眸瞅瞅她,“不用了,朕一会儿还有事儿,在你这里略歇歇就要走了。” “那您喝茶。”姒锦往前推了推五彩海藻纹茶盏,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今日出了太阳,透过窗子照了进来,落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金色的阳光落在姒锦的脸上,面上的绒毛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还是一派小姑娘的模样,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令人舒服安适。 只可恨她明知道钱才人的事情却只字不提,萧祁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是他寻常爱喝的茶。 “钱才人的事情,你知道了?” 听着萧祁主动提及这件事情,姒锦面色一僵,她实在是不愿意讲这个话题。这实在是一个不怎么好的话题,心里轻轻叹口气,嘴上却说道:“臣妾自崇明殿回来后就听说了,只是皇后娘娘下旨不许大家去镜月轩探望,因此臣妾这才没过去。” 例行公事般的禀报,萧祁一哂,也是,她自然是不愿意提这件事情的。 “轻言,你歇息吧。”萧祁觉得怪没意思的,就站起身来,她不愿意跟自己说这些,自己还能强迫她不成。 姒锦抿着唇看着萧祁起身,她也忙站起身来,不是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夹着失望,只是这件事情她当真不愿意掺和。钱才人的孩子是意外也好,是谋害也好,她做什么要掺和进去? 萧祁想要她说什么?这种事情的解语花,她还真不想当。 “臣妾恭送皇上。” 萧祁脚步一顿,然后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萧祁走后,姒锦也没让人进来伺候,自己靠在软枕上,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钱才人的小产不过是一个开头,那幕后之人只怕是剑指贵妃,她一个小小的嫔,不管是宫里宫外都没有强大的根基,她凭什么敢掺和这些? 这件事情到最后,她也捞不到好处,随意掺和说不定就填了炮灰。萧祁想跟她说话,可她不敢说,说不起。 来到这里,姒锦想的最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一定要知道自己的分量,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心软能当命活吗? 钱才人小产一事,给后宫里蒙上一层阴影。皇上雷霆大怒,命皇后彻查,一时间宫里风声鹤唳。就连颐和轩里的奴才都去内廷府问了话,几次三番下来,宫里头越发的紧张起来。 姒锦那日虽然没能当一回解语花,但是还是很勤快的往崇明殿送汤汤水水。萧祁也知道姒锦在想什么,也没拒了她不让她去,但是心里头却也梗着一口气,难免有些抑郁。 抬起头就看到姒锦低着头正在做针线,手法还是那么不熟练,手里绣的是一个荷包,一丛翠竹,身姿笔直,一看就知道是给他绣的。这些小心眼倒是转得快,知道惹了自己不开心,就从旁的地方讨好自己。 他就是有满腔的怒火,瞧着这么个小人日日在自己眼皮底下,纵然手艺生疏,还坚持不懈的给自己做针线,忍不住心里就有个地方软了下去。 姒锦正努力扎针,绣花什么的瞧着真漂亮,但是到了她的手里这绣花针就有些调皮。一个晃神,手里的荷包突然就被抽了出去。抬起头,就看到那不太漂亮的荷包被萧祁握在手里打量,面上顿时涌上一层层的羞怯。 想要把荷包抢回来,奈何身高有限制,瞧着被萧祁举高的荷包,只得说道:“臣妾先练练手,这个绣的不好 ,下次给您绣个好的。” “纵然绣的不好,也是你的一片心意,是你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朕,不嫌弃。” 姒锦浑身一僵,面上的红意越来越深,知道萧祁主动给她递了台阶,她赶紧顺坡下驴,傻乎乎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臣妾还想给皇上做身衣裳呢,外裳就凭我这手艺我是不敢想了,就想着给您做一身中衣,我现在跟着针线房的人学裁衣呢。” 萧祁低头看着姒锦一脸邀功的表情,真是个厚脸皮的,顺着台阶就爬上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给朕做好?” “……臣妾尽量快一点。”忽然有种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的感觉,姒锦忧郁。 “朕等着。” 姒锦:…… 姒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手中衣。自打那日,萧祁知道她要给他做衣裳之后,每见她一次就问一次,她实在是不敢偷懒,只能每日赶工。中衣比外裳好做,不用绣花,只要裁开来,然后缝起来就成。只是她缝的针脚并不整齐。不整齐的针脚,缝出来的衣裳就里出外拐的,实在是不能入目。姒锦都要被愁坏了,说好的是她亲手缝的衣裳,她就不能让下头人动一下。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姒锦想了一个最简单粗笨的办法,她在衣裳边缘缝针脚的地方画了一条线,她就顺着线缝,这次总算是能堪堪入目了。 针线房的姑姑看了熙嫔的这个法子,沉默了好半响,这才说道:“若是针线房的人敢这样做,是一定要打一顿板子,撵出宫去的。” 姒锦:…… 萧祁知道这件事情后,难得一张脸笑成了花。 姒锦就更郁闷了。 等到姒锦手里的衣裳完成的时候,钱才人小产的事情也已经查出了眉目。皇帝授意,皇后严审,本来钱才人这一胎皇后就是当成自己的再看着,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心中的恼火可想而知。就算是皇上不说她也会严查,又有了皇上的旨意,皇后自然名正言顺严加审问。 “主子。”云裳掀起帘子轻轻走进来。 姒锦放下手中的衣服,抬起头看着云裳。 云裳看着主子的眼神,低声说道:“凤寰宫那边将锦婕妤跟玉贵嫔带走了。” 姒锦闻言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玉贵嫔一向依附于皇后,锦婕妤是贵妃的人,眼下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姒锦心里也不明 白,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事情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总不会拖过年去。而且后宫里是不能传出嫔妃之间互相戕害的传言,钱才人的小产纵然是心知肚明的被暗算,传到外头也只能是不小心流产。 后宫出现如此龌龊的行为,萧祁这个皇帝的脸上很好看吗?内里怎么处置不说,外头一定要花团锦簇,以堵天下悠悠众口。 又过三日,锦婕妤忽生重病,殁了。 有过几日,锦婕妤之父因贪墨被御史弹劾,萧祁大怒,命大理寺严查。经大理寺严查,锦婕妤之父贪墨渎职一案罪名成立,又查出其借其女入宫为妃为名,私下买通官吏,买卖官职,屡次弹墨,玩忽职守,愧对皇恩,祸患更甚。 帝,大怒!斥其不体民意,尸位素餐,除去官服,下狱抄家。 姒锦初入宫的第一年,因后宫钱才人小产为因由,查出后宫嫔妃锦婕妤谋害有孕嫔妃,并查出其父秦学文不尊国法诸多事宜。由秦学文又牵连出朝中数位官员不法一事,一时间由后宫到前朝,萧祁抓住机会狠心整顿,满朝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经此事,文武大臣突然察觉,往昔他们不曾放于眼中的帝王,如今大展身手,火力全开,声如惊雷,语如钢针,震慑朝纲! 后宫震荡不安,前朝风雨频起,楚皇后因钱才人一事郁愤在心,因此楚家人在皇上处置锦婕妤及其父一事上大力支持。有了卫国公大力相助,萧祁此役大获全胜。 等到此次风雨完全平息,已然是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过了一个年头,一入春,姒锦的身形就跟抽了芽的枝条一般,针线房来量身的姑姑笑着说道:“主子这一年可长高了不少,比去年的尺寸可长出一截。” 不用别人说,姒锦自己个儿都感觉出来了。尤其是胸前两团酸涩胀痛,原本略显平板的身材,也开始奥凸有致初现雏形,开始长成大姑娘了。 “姑姑说的是,奴婢去岁年底给姑娘做的春衫,现在都不能上身了。”云裳笑米米的说道,拿起一块料子往自己身上一搭,“主子你看这块料子怎么样?裁成上衣倒也别致,到时候官姑姑费心给镶两道边,奴婢倒觉得好看的紧。” 姒锦就侧头看了一眼,胭脂红湖锦遍地团花纹的料子,说不上多出众,这颜色倒是染得不错,就随意的点点头。 云裳把这一块料子放到一旁,又拿起一块弹墨绫比划,官姑姑就笑道:“这个做裙子好,做成间色裙,衬上素雅的颜 色,倒也能入目。” “我也觉得这个好看,主子您看呢?” 姒锦来了古代开了不少的眼界,就比如这弹墨绫,是用弹墨的工艺在浅色的绫罗上印上各色花色。云裳手里这块是小枫叶的图案,倒也大方。还不等她说好,云裳又扯起一块浅草绿的绉绸,旁边的官姑姑就赶紧说了一句,“这个做月华裙好,掐上牙子,再镶上边,走起路来特别漂亮。” 姒锦索性也不说话了,就坐在一旁笑着看着两人,一个拿起料子搭在身上比划,一个随口就说出这块料子能做什么衣裳,上头绣什么花,用什么手艺,是弹墨还是掐牙,亦或者压上细折,还是滚上几层镶边,两人越说越热闹,兴致越好。 姒锦在一旁瞅着也觉得好笑,就索性问也不问了,反正宫里尚服局的人,整天就想着怎么在衣服上玩出新花样来,她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两人说了一个多时辰,反反复复的比量过,最后才定好了姒锦的春衫如何做。又怕这些功夫她又长高了,还特意稍稍放开些尺寸,到时候也好修改。 自打锦婕妤“病殁”之后,因其属贵妃一系,连带着贵妃都受了皇上冷落。又加上皇后一家在这次事件中表现相当良好,皇上对皇后多加赏赐,一时凤寰宫倒真是风光无限。姒锦属于皇后一派,再加上其受皇后属意多加亲近皇帝,令贵妃一系曲妃跟李昭仪频频在御前受挫,皇后待姒锦越发的亲热。 所以尚服局的人前来量身裁衣,如此谄媚热情也就能想得通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尚服局的人,姒锦虽没出多大力气,但是也觉累得慌,这来人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说个不停。又要她配合量尺寸,搭布头,所以等人一走,姒锦就摊在大榻上靠着软枕动也不动。 云裳带着花容跟金织、玉绣把屋子里收拾停当,那边萧祁就大步走进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等人到了屋子里,云上等人没听到外头管长安通禀,一时唬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弯腰退了下去。 姒锦就算是再懒,也忙从榻上起身下地行礼。 “轻言无须多礼,坐吧。”萧祁心情很好,往日淡淡的眉眼今儿个拢上浓浓的笑意,本就隽逸初中的五官,此时越发神采飞扬。 “多谢皇上。”姒锦到底还是福了福身,这才在榻上坐了,就看着萧祁笑的无比风骚的脸,然后默默的转过头,太有you惑力了。 “年关时宫里太 忙,你见家人的事情也没能成行。如今里外妥当了,朕已经跟皇后说过,你家人递了帖子,你就可以见一见了。”萧祁看着姒锦道,开春以来,姒锦这身子就好似一天一个样的抽枝,大前天才见过,今儿个瞧着她一袭鹅黄色的衫群,衬得人比花娇,慢慢的,就要长成大姑娘了。 慢慢地垂下头,萧祁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小丫头就要及笄了。 姒锦听了这话也有几分欢喜,因着先头锦婕妤的事儿,卫国公跟曹国公打成一团,她父亲接受迁丁一事倒是被人给遗忘在角落了。数月下来,迁丁司也已经筹建好,只等着开衙办公了。 “前头户部跟吏部都不管迁丁司的事情,现在可变了口风?”这次萧祁借着锦婕妤一事在朝堂上大显威风,震慑了不少得朝臣,想来户部跟吏部也不敢太过没眼色。 “他们倒是服软了,今儿个还上折子,想要抽调官员去迁丁司。”萧祁道。 姒锦却是心中一紧,“皇上可答应了?”要是答应了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如因此以来,这绝户郡的收益可就要不是萧祁的私房,而成了大域朝的国库。那她父亲岂不是白忙活了? 看着姒锦紧张的小模样,萧祁就失笑道:“你倒是紧张。” “臣妾当然紧张了,当初让他们出钱出力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一样,现在瞧着形势不一样,又上赶着贴过来,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姒锦半真半假的抱怨道,“皇上,我爹爹呕心沥血,费尽心思为您尽忠,可不能便宜了那帮老家伙。” “你当别人眼界那么窄,就看上那么点东西?”世家的胃口大着呢,这绝户郡眼前他们还真看不上。 “看不上才好呢,等过一两年,皇上手里的绝户郡迁丁成功,到时候荒地变良田,大笔的税收银子进了皇上的口袋,那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就该他们怕了!”姒锦捧着一张如花笑靥可耻的卖萌。 虽然姒锦说的很美好,萧祁也止不住的去想那一日的盛景,但是也知道知易行难,这其中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好,你陪着朕一起等着那日。” “那当然,臣妾必然是要等着的。”姒锦费了这么多的力气做这件事情,可不能便宜了别人。想到这里,又转身从针线筐里拿出一套衣裳,伸手递给萧祁,“皇上看看我的手艺可进步了?我现在都不用画条线比着缝了。” 萧祁的眼睛就落在姒锦手里明黄色绸缎的中衣上,依旧简单 的没有花样,素纹的绸缎缝成的中衣。他笑了笑,伸手拿过来展开一看,忽略某些微皱的线迹,一本正经的说道:“做得很好。” 姒锦知道自己做的不是很好,不过听着萧祁这样说还是很高兴,“皇上进去试试,我看着你这段日子都瘦了,也不知道穿上以后会不会肥,若是不合身,我再收一收。” 说着就把萧祁推进了里间试衣裳,萧祁手里捧着中衣,看着落下的帘子。得,又得他自己亲手更衣。 也不知道轻言哪里来的毛病,自打两人单独在一起不许宫人在跟前碍眼之后,如今连起床更衣这样的事情也不许人进来了。她自己是个懒得,早上不肯起来,也不许宫人进来侍奉,真是胆子越来越大。 他曾故意板起脸来问她,她倒是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在别人那里她不管,反正在颐和轩,她就不许旁人动他身上一根指头。”说得好像自己是她的私有物一样……想到这里,萧祁宽衣的动作就停了一停。 她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主儿,但凡他遇到点麻烦,她不想去问去管的,一概装傻充愣宁可惹自己生气,也不肯踏雷池一步。钱才人小产的事情,他曾因为她的态度郁闷了很久,后头也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虽然明白,但是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的,她嫌他麻烦。 这段日子朝夕相处,慢慢的就发现她是个很有趣的人。 就比如眼前这不许她跟前的宫人近他的身。 萧祁换了中衣就掀起帘子走了出来,姒锦听到声音就迎了上去,摸着衣裳又拉又拽的皱眉说道:“果然肥了一些,你肯定没按时吃宵夜。” 萧祁:……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外头管长安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谢大人求见。” 姒锦闻言就垂下头,谢桓这个年过得可不舒坦,翻过年头就寻了她爹爹错参了一本。 萧祁瞧着姒锦这样子一哂,就转身进了屋子里更衣,边走边说道:“让他候着。” “是。”管长安应了一声就连忙去了。 这边萧祁更衣出来,顺手把姒锦做的衣裳也包起来让和时意带上了,临出门的时候还道:“朕晚上等着爱妃的宵夜。” 姒锦:…… 第八十一章:跟贵妃抢男人 崇明殿。 谢桓立于大殿中,看着当今心中不由感慨,想当初皇上才继位时还时不时的请教育他们。而到现在,却已经能乾纲独断,经秦学文一事震慑朝堂,越发威仪加身,令人心生畏惧,不敢再如之前肆意妄为。 “微臣参见皇上。”谢桓上前行礼。 “谢爱卿平身。”萧祁道,“匆忙而来,谢卿可有急事禀报?” “是。”谢桓抬头道,“皇上,臣确有事禀报。” 萧祁点点头,“那爱卿就说来便是。” “回皇上,微臣是为骁龙卫的事情而来。”谢桓知道这件事情皇上早已经拿定主意,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他总不能视而不见,再三上书被皇上压中不发,他心里着急索性就直接在御前陈述。 萧祁的脸就黑了几分,看着谢桓说道:“谢爱卿赈灾银一案还未彻底了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谢桓心头微苦,直言道:“皇上,赈灾银一案微臣已尽全力,其中重重为难之处,望皇上体恤一二。” 萧祁凝视谢桓,“朕竟不知做皇帝的居然还要时时为自己的臣子周全错处,既是这般,朕要尔等何用?” 谢桓心中一梗,咬牙说道:“皇上,曹国公从中几次作梗,臣奈何不得,实属无奈。” 萧祁何尝不知道是谢桓的借口,但是他这般把贵妃家给搬出来,不过是拐着弯的跟他说,自己奈何不了贵妃一家,他也不敢下狠手而已。真是他的好臣子,心中哂然一笑,贵妃有孕,谢桓心有顾忌,萧祁能明白,但是不代表不生气。 此时,萧祁看着谢桓,一字一字的说道:“谢爱卿有一子听闻极善武艺,此次骁龙卫考校人才,朕竟未见其明,此为何?” “犬子虚名在外,皇上谬赞实不敢当,臣不敢令其前来献丑。”谢桓皱眉说道。 “朕求天下英才,爱卿太过小心了,明日让他入宫觐见,朕要亲眼看一看。” 谢桓心里咯噔一声,满腹关于骁龙卫的谏言顿时都吞了下去。没想到皇上这么狠,居然猜得到他要说什么,直接把他儿子拉了出来做挡箭牌。如此一来,他难免深受掣肘…… “皇上明鉴,犬子实在是不敢在御前献丑,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天子一言九鼎,谢爱卿是要违抗皇命?” 谢桓冷汗淋淋,心中大震,连忙跪下请罪,“微臣不敢,但是皇上,微臣还是请皇 上收回成命,犬子实在是不敢在御前行走。”把自己儿子送进骁龙卫谢桓这一脚可就跟皇家有了关系,以后很多事情反而更不好办了。 萧祁望着谢桓恼怒中带着惊惧的神情,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关于组建骁龙卫,这些人一拦再拦,甚至于还令苏盛扬受伤的事情。他们心里不过是不愿意他这个皇帝,为自己组建私兵而已。 其心可诛! “此事朕意已决,谢爱卿不必多言。”萧祁直截了当的说道,瞬间又转开话头,“爱卿之前说有关于骁龙卫的事情言禀,不知何事?” 谢桓一口气几乎上不来,他要说什么只怕皇帝早已经心中有数,于是就把他的儿子拉出来,现在让他还怎么说?劝说皇帝放弃组建骁龙卫的事情已经不可能,现在皇帝下定决心让他儿子进入骁龙卫,不过是让他投鼠忌器,皇上的手段当真是让人越来越……惧…… “回皇上,微臣确有话要禀。”谢桓一咬牙,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皇帝要建骁龙卫就建吧,反正绝对不能让他儿子为别人流血。“年前骁龙卫选拔,微臣曾有幸一观,这些日子心中一直在想此事,以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观骁龙卫选拔操、演,甲胄鲜明,旌旗猎猎,虽声势赫赫,似天兵神将,实则瓦合之卒,不堪大用。臣谏言,骁龙卫选拔当择天下勇士,圣天子身旁岂容愚笨之人哉?” 听了这话,萧祁当真是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之所以把谢修远拉进来,不过是希望谢桓看在他儿子的份上,于骁龙卫一事不要多加伸手阻绊。然而,却想不到为了护子,谢桓居然谏言他招天下勇士为己所用,此言一出,只怕谢桓必然会被门阀世家所讨伐。 萧祁面上依旧,心中却是波浪滔天,没有一个皇帝希望自己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骁龙卫组建势在必得,有了谢桓这个推手,这件事情就越发的容易了。 “爱卿所言甚合朕意,既是这般,这件事情就交给爱卿来做如何?” 谢桓心里就跟吞了黄连一样,之前赈灾银一案碍于贵妃他没能顺了帝心,如若这件事情他还办不好,这以后……谢桓无可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皇上信任微臣,微臣必将倾尽全力,为皇上选拔人才。” “如此甚好,辛苦爱卿了。”萧祁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谢桓却泪流成河,他今天做什么要进宫。 骁龙卫择选天下勇士一事传出,庶民百姓欢呼雀跃,门 阀士族却齐齐找上了谢桓。皆因为此言乃谢桓所出,不找他找哪个?一时间谢府访客络绎不绝,日日皆能听到府内喧哗斥骂之语。 苏盛扬受伤一事,本就是世家跟皇帝的一次博弈,万没想到谢桓半途叛变不说,居然还给皇帝出了这么个主意。如此一来,天子亲卫多选拔百姓勇士,必将获取天下民心,实乃世家不愿看到的结果。 就在骁龙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后宫里也出了一件大事儿,贵妃早产了。 去岁中秋之后,贵妃查出两月有余的身孕,产期本应在今岁四月左右,不想才进三月贵妃居然有了早产的征兆。姒锦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的愣了愣,之前因为锦婕妤的牵连,贵妃那里皇帝也使了不少的脸色给她。 作为一个现代人,其实姒锦倒是觉得萧祁也挺苦逼,给自己的妃子使脸色还得看有没有机会。锦婕妤的事儿贵妃虽未查出到底有没有指使,但是钱才人小产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锦婕妤罪证确凿,而其素来跟贵妃走的亲近,皇上给贵妃使个脸色,只是轻责几句已然是相当的给脸了。 姒锦得了消息就连忙赶往长乐宫,不管早产是意外还是什么,皇后没说不许后宫嫔妃前往探望,她就得往长乐宫走一遭露个脸,毕竟她也是一个嫔位的妃子了,场面的事情还是要应付。 姒锦特意选了一件颜色比较柔和,既不出挑也不惹眼的衣裳在身上。又在宫里稍稍等了一下,觉得这个时间差不多人已经去了半数的时候,这才出了颐和轩的大门。等到姒锦倒了长乐宫,只见里头果然已经是人头攒攒,这后宫里够得上位份的人都来了。只扫了一眼,就看到有些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姒锦心里轻笑一声。 贵妃早产,皇上必然会到的,这些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来看贵妃,不知是真的来看贵妃还是看皇帝的。若是贵妃看到这一幕,只怕都要气坏了吧。 半垂下头,姒锦站在人群角落里,看着皇后稳坐高位,贵妃身边的花姑姑带着人在产房守着。隔着一扇木门,能清楚地听到贵妃痛苦的呻、吟声,太医院的人呼啦啦的也赶到了,大家让开路给人过去,就听到上头皇后说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先去探望贵妃。” 皇后虽然有时心狠一些,但是至少作为一国之母,大面上的事情还是稳得住的。她坐在这里震慑场面,既不妨碍花姑姑伺候贵妃生产,也不插手产婆诸事,便是太医来了也先紧着贵妃,便是花姑姑也挑不出错来。 皇后坐在上头,听着贵 妃的声音,广袖里握着的手微微泛白。贵妃忽然早产,这事儿让她心头总有些不安,这些日子皇上冷待长乐宫,却也没有往她的凤寰宫多走,除了初一十五点卯的日子,皇帝根本就不在凤寰宫留宿。即便是留宿,同卧一张榻,却是各盖一床被,她知道皇上引着钱才人的事情不仅恼怒贵妃,也恼她几分。 皇帝不沾她的身,皇后本身对皇帝没多少感情,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唯一失望的是,这般下去只怕她自己不能剩下个嫡子。所以,这段日子皇后不仅推着姒锦与贵妃一系的打擂台争宠,还又提携了几个新人上来。个个容貌如花,身段出色,都是性子好驾驭的人。之前有了玉贵嫔牵涉钱才人一事,虽最后证实玉贵嫔清白,但是也让皇后生了戒心。 她提拔的这些女人一旦得了高位,就容易生出别样心思。且她们在御前也是老人了,思来想去还是提拔新人更安心一些。只是不晓得是不是皇上对她依旧余怒未消,她新提起来的几个人,也往御前送了,但是皇上却不怎么上心。不过皇上倒是对熙嫔一如既往的喜欢,这也让皇后松口气,至少皇上怜惜熙嫔还是给她留了几分脸面的。 正是这般,今儿个贵妃生产,皇后打定主意绝对不会暗中施黑手,不能让皇上对她再有不满之意。就算是贵妃产下孩子如何,现在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是男孩,她也得平安养大才是本事呢。天长日久,她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 “皇上驾到!” 听到管长安的声音,屋子里众人连忙起身迎驾,姒锦随着众人顿时也能行礼,眼角只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贵妃如何了?”萧祁虽然不太喜欢贵妃产下孩子,但是那肚子里毕竟是他的子嗣,心里还是有几分牵念的,看到皇后就忍不住的问道。 “皇上放宽心,贵妃妹妹已经进入了产房,里头又接生姑姑照看,外有太医随时待命,必然会母子平安的。”皇后柔声说道。 萧祁心里松口气,轻轻颔首,“如此就好。” “贵妃妹妹身边一向有人照看着,素来又是有福气之人,想来这次生产必然会平安如意的。”皇后扶着皇帝坐下,自己在一旁也跟着坐下接声说道。 姒锦泯然于众人中,听着皇后的话心中也不禁佩服,轻轻抬起头打量着萧祁,只见他眉峰轻蹙,显然是在担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姒锦就看到萧祁突然抬起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姒锦微楞,又瞧着萧祁瞬间挪开眼神,心里 便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女子生产运气好些三四个时辰,若是稍有艰难便要延后。皇上一国之君,无数军国大事要处置,臣妾亲自守在这里,皇上自去忙就是。等贵妃妹妹有了好消息,臣妾便给皇上送信贺喜。” 萧祁听了皇后的话微微沉吟,然后起身,“如此就辛苦皇后了。”说完扫了下头众人一眼,淡淡的说道:“让她们也都散了吧,在这里候着也不能帮上忙,徒增麻烦。” 皇后点点头,“是。”皇上真以为她们关心贵妃?还不是想在御前露露脸,谁知道皇上看也不看一眼,倒真是白费了她们的心了。 萧祁大步离开,大家恭送皇帝。 皇后看着大家笑着说道:“皇上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先都回去吧。” “是。”众人齐声应道。 皇后看了大家一眼,随即又说了一句,“董贤妃跟曲妃留下。” 董贤妃跟曲妃都没想到皇后会留下她们,贤妃得了一个贤字,又生的端庄,倒是配得上。曲妃当年一曲高歌得了圣心,人生的虽不及贵妃冷艳,却也别有一番玲珑妙趣,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眼睛格外的引人注目。 姒锦出了长乐宫这才松了口气,她可没兴趣当几个时辰的木头桩子。皇帝瞧了她一眼就让大家散了,该不会是被他发现自己脸上的不耐烦了吧? 想到这里不由一囧,脚下也加快了脚步往颐和轩而去。 姒锦前脚刚走,后头的梅妃看着她的背影好久才转身离开。 回了颐和轩,姒锦就换了轻软舒服的衣裳,整个人长长的松了口气,靠在软枕上,想着皇后的举止,心里就叹口气,若是换做她未必就比皇后做得更好。 想来皇后对皇帝应该无男女之情,必然绝对不会这般的大方、大度、从容。又想到这段日子皇后扶持新人上位,哂然一笑,说到底皇后对自己也不是完全信任,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跟皇后之间从来都是合作关系。 今日贵妃生产,皇帝也不会让她去崇明殿侍墨,不然后头妃子拼着命生孩子,他那边还能红袖添香,这也太没心肝了。 姒锦想的没错,萧祁果然没让管长安来请她,而且姒锦是盼着贵妃能平安生下孩子,这样一来就能借机开恩科。开恩科取士,她爹爹那迁丁司的衙门,就有人能去任职了。寒门之子进入迁丁司,这些世家必然瞧不上,也不会频繁给她家人找麻烦了。 做官 这事儿不仅要靠自己的本事,还要靠有人提携,这些人上来同样毫无根基,就算是能得用也得需要数年的磨练才成。 一顿午膳吃的没滋没味,姒锦在颐和轩也有些心神不定,一直到了将傍晚的时候才得了消息,贵妃生了,生了为公主。 姒锦只觉得心口一下子松了口气,面上也浮出几分笑意来。虽然她是希望贵妃这一胎能顺利生下来,但是要是生个儿子难免是个麻烦事儿,如今生个女儿是极好的。想来皇后,也应当如她一般松口气,毕竟钱才人肚子里可没孩子了,贵妃生下个女儿对于皇后的位置可没什么威胁性。 贵妃产女,皇上大悦,赐名玉珍。就算是生了个女儿,这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皇帝欲普天同庆,并恩泽天下大开恩科。因此事借着小公主的名义,所以贵妃一系便没有强力阻拦,谢桓之前有了骁龙卫的事情,这次也是顺应龙心,虽并不支持但也没有出反对之言。皇后之父倒是劝谏几句,但是一来皇帝意决,二来曹国公与之针锋相对,势单力薄之下,此事便已板上钉钉。 开恩科的消息广布天下,一时百姓欢呼雀跃,大呼皇帝仁德,民心归附,四海皆欢。 眨眼间已是春暖花开,玉珍公主满月,皇后一力主办满月宴,命后宫嫔妃全部参加。 “小主,童姑姑来了。”云裳掀起帘子放轻脚步走进来禀报。 姒锦手里的针线一顿,抬起头看着云裳,“快请进来。”说着就把手里的明黄衣裳放回簸箩里,并拿过旁边的粉色缎子盖上,猛一看去,好似她在做自己的针线般。 这一月来萧祁忙着开科取士之事,并未踏足后宫,她已经一月未见他。说起来萧祁倒真是个勤政的好皇帝,于女色上显然并不怎么贪心,守着这诺大的后宫,里头各色佳人齐全,还能如柳下惠般一心勤政,倒是让姒锦觉得他毅力十分坚强。 只是他人虽未来后宫,但是管长安那边可没少来颐和轩拿萧祁的衣裳,尤其是她亲手做的中衣。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怪癖,自打她开始给他做中衣,这人竟是赖上她了,如今他身上所穿中衣大多是她所做。 “奴婢给熙嫔主子请安。”童姑姑笑着盈盈福身。 姒锦亲手扶起她,笑着说道:“姑姑不用多礼,坐吧。” 说着,云裳已经搬了绣墩过来,就算是姒锦有意抬举童姑姑,她也没有资格与她同坐。搬个绣墩过来请她坐下,也是极大的脸面了。 童姑姑忙笑 着告了罪,这才偏身坐下。一坐下,就抬头打量了熙嫔一眼,心里越发的满意。再过半年熙嫔就该及笄了,如今瞧着着一张脸当真是如出水芙蓉般娇嫩无双。这五官如今就好似那花骨朵绽放开来,眉宇之间已然不见当初肖似贵妃的模样,虽然有几分遗憾,不过这般容貌放眼后宫,也就只有贵妃能与之匹敌,真真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啊。 童姑姑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若是皇后娘娘能有这样的姿容,又何必苦巴巴的捧着熙嫔跟贵妃争宠。 “姑姑今儿个过来,可是娘娘有事情吩咐?”姒锦看着童姑姑一直盯着她的脸瞧,心里不由有些忐忑,索性先开口问道。她也知道自己这张脸有些长的……太娇媚了些,也不晓得原主这五官一旦长开了,怎么就往那祸国妖妃的路子一去不回头,明明原来还有些清纯的味道。想她一直秉持贤惠淑德要求自己,偏偏生了张妖媚脸,姒锦已经极力做出一副稳重大方的姿态,往贤良的方向使劲跑,奈何这张脸的基因太强大,往往照着镜子,就要叹几口气。 童姑姑闻言收回自己的心思,看着熙嫔神色和善笑意盈盈的说道:“明儿个就是玉珍公主的满月宴,贵妃娘娘即将出月子,想来这宫里又要不太平了。” 贵妃出了月子自然是要亲自上阵争宠,姒锦早已经想到,童姑姑开口说这个当真是不足为奇。只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主动说什么,只看着童姑姑做一副天真无邪的小白花模样,“皇上待贵妃姐姐本就情深意重,如今贵妃姐姐又有玉珍公主傍身,皇上喜爱贵妃姐姐也是应当的。” 听着姒锦这样说,童姑姑心里有些着急,知道熙嫔还没有尝那男女之事,也不晓得男人榻上的厉害,若是这次再被贵妃夺了头筹,拢了帝心,这以后这宫里娘娘只怕又要为难了。 想到这里,童姑姑就看着姒锦道:“主子如今已十四岁,也该想着侍奉皇上的事情了,贵妃娘娘当初入宫承宠也正是这个年岁呢。” 皇后这是要她在满月宴上跟贵妃抢皇帝不成? 第八十二章:酒借怂人胆 童姑姑走后,姒锦一个人坐在大榻上,木着一张脸,心潮翻涌。 旁边云裳咬牙切齿,小心翼翼的看了主子一样,最后还是狠狠心上前一步说道:“主子,您真的要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去做吗?” 未及笄侍寝,这在宫里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儿,当初贵妃就是这般被家人送进来的。只是,这么跟贵妃直接对上,她心里总归是有些担心的,就怕到时候主子吃亏。贵妃那样的性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姒锦抬头看了云裳一眼,只见她面色发白,唇角紧抿,蹙起眉峰一派担忧着急。她轻轻叹口气,这才缓缓说道:“云裳,你伺候我这么久了,也是我身边最令我放心的人,依你说这事儿我能躲得过吗?” 云裳眼眶一红,“要不主子装病躲过这一回?” 姒锦轻轻摇头,“皇后娘娘怎么会看不出,今儿个童姑姑来,明儿个我就病了,这也太巧了。” “那……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吗?”云裳着急不已,贵妃那就是一块山石,谁碰上都得掉层皮。 “现如今我若是顺了皇后的意,皇后还能护着我几分,贵妃便是要做什么也得顾忌几分。要是我跟皇后娘娘反目,这以后在宫里同时对上皇后跟贵妃,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姒锦轻声说道,“贵妃有了公主傍身,皇后自然不能继续看着她风光,推我出来与贵妃争宠,之前我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皇后这么着急。” “明儿个玉珍公主满月,贵妃娘娘出了月子,这样的喜庆日子,要是主子抢了贵妃的宠,这仇只怕是再也解不开了。”云裳低声说道。 姒锦何尝不明白这一点,抬起头看着云裳,“你看我这张脸,就算是没有此事,贵妃娘娘也容不下我的。” 云裳默了,主子不仅身量长高了,五官长开之后越发的明艳逼人,贵妃……当然容不下。 看着云裳的神情,姒锦倒是想得开,笑了笑道:“既然早晚都要对上,我何必又要得罪皇后娘娘?倒不如顺了她的心。”这样至少皇后看在她听话的份上,还能护着她几分,这样一来,她才能借机喘口气。 不管是贵妃还是皇后,她现在统统招惹不起,所以纵然不情愿,她也得弯下自己的头颅。 当天傍晚,萧祁让管长安过来传话,让她晚上过去陪着他用膳,这还是这一月来第一次来传话。 姒锦看着管长安笑米米的脸,开口问道:“管公公辛苦了,我知道了。” 管长安看着熙嫔这张脸,心里啧啧两声,这要是晚上见了,只怕皇上都要看呆了眼吧。想想这一个月皇上忙的废寝忘食,好不容易喘口气有点时间,就寻了熙嫔去用膳。没想到这满宫的人里头,这一位倒是在皇上心里长盛不衰,真是让人意外。 明儿个就是玉珍公主的满月宴,只怕晚上皇上是要留宿长乐宫的,就算是看在这次开恩科贵妃娘家出力的情况下,也得给几分颜面荣宠。这个时候皇上抽出时间来跟熙嫔主子用膳,怕是要安抚一二,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熙嫔主子瞧着和善,但是只要在颐和轩,皇上身边的事儿,便是她身边的宫人都不让伸手的。 这主子骨子里头有些醋劲儿。 这话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却是不敢说的。 “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管长安现在待熙嫔倒真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恭敬,现在熙嫔主子父兄都得了皇上重用。其父掌了迁丁司衙门,其兄一路过关斩将,一举夺得了骁龙卫统领一职,那可是皇帝近卫啊,这日后前程当真是不可限量。 姒锦笑着点头,让陈德安送管长安出去,回过身来姒锦却脑海中徒生一计,与其明儿个晚上按照皇后的意思跟贵妃抢人,倒不如今儿个就先下手。且不说明儿个晚上,能不能成功从贵妃手里把皇帝抢过来,就以萧祁这样坚毅的性子,只怕未必就能上当。 若是他有心踩曹国公府一头,自然会乐意顺着自己的心思给贵妃难看。但是贵妃家才帮着皇帝顺利开了恩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必然不会让贵妃没脸。那么,到时候落人口舌难看的便是自己了。 姒锦越想越觉得之前自己想的还不周到,萧祁又不是那等昏君,瞧不穿这后宫里女人的把戏,她何必再去让别人看笑话?念及于此,姒锦竟是出了一身冷汗,细细思量,皇后这般迫不及待的推着自己分贵妃的宠,未必就没有让自己在皇帝那里落一个狐媚的印象。 得宠时还好,若是一朝自己落入泥潭,只怕这些都是罪名了。 皇后想要一箭双雕,这心思真是够深的,若不是萧祁让管长安来,只怕她就真的着了道了。 大悟过后,姒锦忽而笑了,说起来她也有几分运气,竟让她现在想到这些。 也还不晚。 “梳妆。”姒锦起身坐到铜镜前,伸手拿过自己的妆奁盒,这一个盒子足有三层,里头全都是皇后赏赐给她的各种精美首饰,打开盒子,伸手在里头翻捡。 云裳先把姒锦的头发拆分了,又拿了玉梳通顺了,这才问道:“主子,想梳个什么发式?” 之前因为还为及笄,姒锦多爱梳小姑娘的发髻,平添几分娇俏跟天真,看着就跟小孩子似的。既然她豁出去想要争宠,自然不能再梳小姑娘的发式,想了想就说道:“梳个百合髻吧。” 云裳一愣,看了一眼主子,没有多嘴再问,就拿起梳子挑起了头发。心里却有些惊讶,心潮难平,她们主子只怕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她一个做奴婢的不需要多嘴,只需要尽忠就是。 对于云裳的沉默姒锦很是满意,看着她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一缕缕乌黑的头发化作精美的发髻,衬上这张脸,当真是清纯中夹着妩媚。就凭这张脸,只要她豁的出去脸皮,想来萧祁素了这么久,应当不会把自己推出门外的。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要做这样的事情,姒锦心里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皇后那双手在背后撑着,她退无可退。不愿意做明日那双雕中的一个,就只能今儿个孤注一掷了。 翻出一套赤金累丝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做成的金簪,姒锦亲自插于发间,耳上也戴了同样式的耳坠。手腕上套上银镀金嵌宝手钏,指甲上是昨儿个新染的色,今儿个还是很鲜亮漂亮。 描眉、点唇,姒锦又把云裳支出去后,自己对着镜子拿着削尖了的眉黛画了眼线,这样看去,眼睛越发的有精神了。又在两腮抹了腮红,额间点了梅花钿,整个人似乎从骨子里头氤氲出柔媚的气息来。 云裳再进来的时候,看着自家主子半响都没回过身来。扶着心口,喘着气,我的天爷啊。主子这么一装扮起来,简直是……太美了。 “主子,这几件都是尚服局新送来的,都没上过身。”云裳对着自家主子越发的恭敬了,就凭这张脸,主子将来的前程绝对低不了,她自然更加忠心恭敬了。 姒锦的眼睛就从云裳托着的几件衣裳上扫过,眼睛最后留在那一套浅粉色的衫裙上,正好配她点的梅花钿。广袖长裙上身,又平添几分仙气,袖子上镶了一层掐牙的金边,曳地的裙摆也用捻金绉绸做成,当真是华贵大方。 等到天色微暗,姒锦这才披了联珠团窠纹的披风,带上云裳跟花容,朝着崇明殿的方向走去。 崇明殿里灯火辉煌,远远的就看到哪一边的天际被灯火映的亮了几分。刚靠近宫殿,和时意远远地就迎了上来,一走到近前,打眼一看熙嫔,顿时一愣,随即连忙垂下头去,恭恭敬敬 的行了个礼,“奴才给熙嫔主子请安,皇上还在接见朝臣,命奴才在这里候着主子,先送您去偏殿歇息。” “有劳了。”姒锦轻轻一笑,“和公公请前头带路。” 其实这条路早已经走熟了,这也是姒锦对和时意的看重才用了“请”字。 和时意口中连呼“不敢”,弯腰在前头带路,一路往偏殿行去。边走心里还觉得跳得厉害,我的乖乖啊,熙嫔主子这一打扮起来真是了不得,皇上见了只怕魂都要没了。 姒锦进了偏殿,说起来也有月余未来了,进来打眼一看,心里头绷着的那根线一下子就松缓了。 窗边的大榻上老位置还摆着她的针线筐子,里头那件没有做完的上衣依旧在里头搁着。西墙边的黄花梨翘边炕几上放着她的串珠珐琅盒子,紧挨着的同样的盒子里,还放着她穿到一半的宫绦。炕几的另一头摆着她看过的话本,走近一看,上头夹了书签,不是她加的,肯定是萧祁给她放上的。 这偏殿虽然已经好久没来,但是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姒锦心里的担忧就一下子落了地。她还以为萧祁早就让人把她的东西给收起来了,不想他居然还是这样原样放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姒锦只觉得自己心底深处某个地方给触动了,紧绷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和缓下来。 一个人心里有没有自己,大处是看不出来的,只有从这些细微处才能瞧出几分。如此看来,萧祁待她,其实也是有一二分真心的吧? 姒锦任凭云裳给她解了披风挂在衣架上,自己却未在大榻上坐下,而是站在那炕几旁边,伸手拿起那话本低头翻开。里头夹着的书签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原来是不知道哪里裁下来的一节明黄纸片,只是这上头却被萧祁用笔三两下勾勒出了一个侧影,惟妙惟肖。 那正是姒锦自己。 脸一下子就红了,姒锦怎么也没想到,萧祁这个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让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居然又有了那种惷心萌动的感觉。 这厮一定是个撩妹的高手! 他做这书签的时候,一定会想到自己再来时,必然会翻看到的。 姒锦轻轻皱眉,怎么办呢,好像真的很开心。 这边萧祁见完大臣,就往偏殿行来。殿门外不远处一溜的带刀侍卫威风凛凛的守卫着诺大的宫殿。殿门外,和时意带着一溜小太监静静地候着。安静的夜空下,萧祁想着月余未见的人,脚步变快了几分。 守在殿外的人,瞧着皇帝过来正欲行礼,萧祁大手一挥,那些人变也不敢出声了,只能悄无声息的跪地,等皇上大步进了偏殿,这才一一站起身来,静默不语守在门外。 萧祁在外间看到了姒锦的两名宫人,见她们正在泡茶,挥手同样让她们不要出声,自己轻轻地掀起明黄色蟠螭纹镶玄色锦缎边的帘子,放缓脚步走了进去,一抬头便看到那边多宝阁一袭粉色人影立在那里。只单看背影,就一眼瞧出这月余不见,她竟是又长了不少,那身段已经看出少女特有的玲珑曼妙来。萧祁莫名的俊脸微红,深吸一口气,又往前走,那熟悉的香气就在鼻端徘徊起来。捻金的绉绸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那高高束起的乌发绾成的发髻乌黑油亮,倒是让那发间的红宝石簪子多了几分世俗之气,竟有些配不上她了。 姒锦素来谨慎,虽之前看着那书签一时走了神,但是那背后的目光着实有些灼灼,心不由一跳,再细细听去,纵然这屋子里的地上铺了厚厚的地衣,却也能察觉到那几近于无的声响来。 大约是心里的心思不太纯良,听了这脚步声,又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签,竟难得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徘徊心间。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便感觉到背后那人已然到了身后。再一晃神,手里的书签就被人夺了去。 “可还喜欢么?” 声音都这么好听,姒锦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穿来这里给人做了嫔妃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惷心萌动喜欢上了皇帝这张脸,如今听了声音都觉得心里难捱,她……欲哭无泪啊。 姒锦心中复杂的感情一时得不到纾解,一时厌恶自己竟然会动心,一时又觉得自己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挑拣么,一辈子都会是萧祁的嫔妃,一时就觉得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喜欢本就是自己丈夫的人,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可饶恕是不是?不对,她只是喜欢这个男人的这张脸,长得太对她的胃口了。 这种辗转徘徊情难自禁的思量,待她回过身来落进萧祁的眼睛里,便是明晃晃的待嫁女儿春归含情的小姿态了。 他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月余不见,再看到这张脸,萧祁不免一愣。之前姒锦来见他都是梳着小姑娘家的发髻,今儿个忽然换了发式,再加上她逐渐长开的五官,竟有了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惊艳之感。 许是萧祁呆愣的太过于明显,纵然姒锦是存了心来让他惊艳的,但是之前有了那书签做引子,这会儿又对上他这般眼神。饶是她心强志坚,也忍不住 一颗惷心“砰砰”直跳,白如羊脂的俏脸上笼上一层红色,那种小姑娘见了心爱的人,压不住的心慌欢喜,统统的在眉眼上表露出来。 姒锦表示这次是真的没装,她就是被他这张脸给勾住了。 “这月余朝政繁忙,许久不见,你倒是……大不相同了,成大姑娘了。” 不知道是姒锦自己本身心思不正,还是萧祁这话里有话,反正姒锦这会儿只能垂着头扮娇羞,她其实也真的做不出别的逾矩的事情来了。不然就该落个‘放荡不羁’的名头了。 萧祁也不是那未见过世面的人,这后宫里美人无数,燕瘦环肥,各色俱全。姒锦这容颜纵然是惊艳了他,然而贵妃之容也不在她之下。可是面对着她这般娇娇羞羞的神态,反而让他生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有种心跳感觉的跳上心头。 萧祁几乎都要摸着心口数数心跳,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丢脸,伸手半路的手硬生生的拐了个弯握住了姒锦的手,拉着她往大榻边坐下,一双眼睛却止不住的往她身上瞅。尤其是看到她胸前微微鼓起的一对玉胸,又如火灼般移开眼睛,心里默念圣人之言。 果然是长大了,萧祁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惆怅,纵然她只是这般坐着,他就止不住的往她身上瞅,以前对着贵妃那张绝世容颜,也不曾这般窘况百出。 还是圣人书读的少,今晚上他要再读两遍。 她还没及笄呢。 姒锦正满脑子里想着要怎么开口搭话,这气氛实在是太……旖旎了,她有点受不住,外头管长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问要不要摆膳。姒锦忙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萧祁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大喘气,失笑的侧头看她一眼,这是把他当成狼不成? 萧祁便命人传膳,御膳房里岳长信早就跟和时意打听了,今晚上皇上跟熙嫔一起用膳。心里感叹熙嫔圣眷之隆,在贵妃产女之后还能紧紧勾着皇帝的心,这边自己巴着颐和轩的心思就越重了。因此,这会儿御膳房送过来的膳食,里头倒有七八样都是姒锦爱吃的。 管长安带着人将饭菜摆好,然后带着人就下去了,熙嫔主子用膳时不爱人跟前碍眼,如今这规矩都刻进脑子里了,他都条件反射了。 等到大家又退出去,姒锦感觉到萧祁一双眼睛总是落在她身上,那灼灼之意,让她难免心生雀跃。 其实不是她自己胡乱心思,萧祁待她也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 发什么呆呢?”萧祁瞧着姒锦不像往常有了好吃的就两眼生辉,就给她夹了菜放进碗中,开口问了一句打破了这有些暧昧的气氛。 姒锦压下心中的躁动,抬头眼角一飞瞅了萧祁一眼,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臣妾许久未见皇上,一时看迷了眼。” 萧祁手里端了一盅酒,刚抿了一小口,差点被姒锦这话给惊得喷出口。亏得他礼仪甚好,强行压了下去,却也心跳急动,往常不动声色的俊颜悄悄染上一抹绯红。 “又胡说。”萧祁也有些发愁,这姒锦认识很聪明,也有些小见识,就是有时候说话总是这般没大没小没规矩。 “皇上面前我有什么不好说的,又不是有旁人在。”姒锦抿唇一笑,不由嗔了一句。 此时氤氲的灯光下,姒锦这娇羞一嗔,水眸婉转如流光,那欲语还休的小女儿之姿当真是让人心跳加速。灯下看美人本就迷人眼,此时她这般姿容,又加上这句贴心的话儿,萧祁只觉得心口有种蠢蠢欲动的欲、念涌上来,连忙喝口酒压下去。 这人,竟是看都看不得了。 听着萧祁轻叹出声,姒锦抬头看他,“皇上这是怎么了?” 萧祁一时沉默,他能说他在想在她及笄之前都不能私下见她了,要说了,只怕这小姑娘就要恼了她。思及于此,连忙给她夹了菜,“吃饭,多吃点,朕瞧着你有些瘦了。” 姒锦看看自己发育良好的某处,她哪里瘦了! 姒锦虽然来的时候打着勾人的念头,虽然她是心理素质极强见过大场面的未来大好青年,但是真要真刀实枪的上手,却又起了退却的心思。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大概就是指她这样的怂人了。因此,想着酒借怂人胆这话,姒锦就一杯一杯的灌起酒来。 等到酒上心头,她赖在他怀中不走,她就不信他还能把持得住! 喝酒! 萧祁瞧着姒锦似乎跟‘杯中物’干上的架势,一时看呆了眼,以前她虽也喝些小酒,不过都是不妨事的果子酒。今儿个这个却正正经经的好酒,几杯下肚,只怕姒锦就要分辨不出方向了。 这是有人给她委屈受了,所以才以酒解愁? 萧祁想了想也没弄明白,等到想弄个明白,那边姒锦第三杯都下了肚。一双秋波目,宛若三春水,樱桃小红唇,轻抿玉杯口,端的是绝色芳华,令人望之心生涟漪。 姒锦前世酒量挺大,但是这辈子原主却是个怂货,没 想到几杯酒下去,整个人就有些飘飘然,看人几欲重影。 萧祁一看便知道她喝醉了,这会儿虽然被她那小眼神给勾的心跳加速,但是还是有些担心她,起身过去将她扶起来,先灌了一盏温茶,就道:“怎么这么会儿就喝了这么多,我让人给你熬解酒汤去。”心中一急,竟是一口一个我字说上了。 姒锦虽然醉的飘飘然,然而心中还隐约有着那个把他勾到手的执念,总之绝对不能入了皇后的坑,如了贵妃的意。这皇帝虽然她不喜欢她的身份,可是做了他的嫔妃又不能和离,家里父兄也上了他的破船,她在后宫立足也全靠他的支撑,而且……而且他生的这小模样就是她最喜欢的那类菜。 总而言之,既然无法从他这条破船上下去,她就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他喜欢她。 这个不想死的执念实在是深入骨中,以至于这会儿觉得头昏脑胀,天地旋转的姒锦,顺着萧祁过来扶她的手,一股脑的就钻进他的怀里。萧祁猛不丁被美人送抱,又是自己一晚上心跳加速的美人,再加上这都素了快一年了,一时间只觉得血气翻涌,差点把持不住。 他答应她要她及笄后才侍寝的,君子一言九鼎。咬咬牙,把姒锦从自己怀里推出去,一只胳膊扶着她,“我扶你先去休息。”赶紧把她扔到床上去,再这样磨下去,真怕他就这样自己受不住。 姒锦醉意醺然身子绵软,这么被他一推出去,虽然一只胳膊扶着她,到底是脚下一软,整个人就站立不住几欲摔倒。萧祁眼明手快另一只手连忙架住她,两手一圈又成了合抱之势,姒锦瞬间又跌回了他的怀里。 萧祁:…… 姒锦虽然身子醉意醺醺,但是脑子还有前世的意志,勉强还能有几分清醒。自然瞧得出萧祁此时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扶着她的手也宛若僵石,迟钝的思绪转过弯来,心里就渐渐明白了,他这是不敢与自己太过亲近,是怕把持不住吧? 萧祁这会儿是当真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样跟姒锦抱在一块,索性心一横,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干脆利落的就把她几乎是以仍的架势放进了帐子里。然后起身就要与她隔开距离张口欲喊她的贴身宫人进来伺候。谁知道他这嘴还没张开呢,那边姒锦用力一拽他的袖子,一时不妨她醉后力气竟这般大,脚下一个踉跄,堂堂一国之君就被拽进了帐子里,好巧不巧的撞在了姒锦那绵软的双锋处。 姒锦这身子还在发育中呢,被她这么一撞,眼泪都疼出来了。美人醉颜已然致命,又被这 勾魂摄魄的泪眼一横,萧祁重重的叹口气,坐在床沿伸手给她拭泪,他今儿个这是犯了什么煞星。 酒劲如潮水般一bobo涌上头,姒锦本身的意志也被蚕食的所剩无几。没想到萧祁这个皇帝居然是个真君子,就这样还能保持柳下惠,仅存的意志让她咬咬牙伸手一勾,勾住了他脖颈,红唇贴上了他的面颊。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要是萧祁还要当君子,她就只能醉死过去,明儿个醒了反正什么都忘了。 那厢萧祁本就忍耐的极辛苦,这边美人投怀又送吻,即便真是柳下惠也要当一回西门庆了。软香的红唇,覆上他的面颊,那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由浑身一僵,瞬间反客为主,低头对着那心心念念的红唇吻了下去。 夹着酒香的唇柔软温暖,萧祁轻啄一口便忍不住沉浸其中,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霸道顿显。 姒锦被他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环着他脖颈的手越发的收紧,不知道是贪恋他的味道,还是贪恋他的脸,亦或者又想起也许明儿个这个人又要去贵妃那里点卯,便有些压抑不住的疯狂起来。 贝齿一合,萧祁只觉得下唇一麻,便有淡淡的血腥味充盈口腔。 她居然咬了他。 和着酒香血腥味的吻,将两人的气息紧紧的裹在一起。姒锦不管以前,但是至少她跟萧祁在一起后,还没见他去别的妃子那里留宿,那么就在他去别人那里之前,至少她先占占地,也算是出一口恶气好歹眼前这男人也素了一年了。 总不能便宜了别个女人! 这么一想,越发的有些野蛮起来,萧祁哪想到发了酒疯的姒锦居然这么不讲理。不讲理就算了,居然还咬人!浑身血气都往那一处涌去,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哪经得起这样的场面。萧祁用力压住姒锦,深吸一口气,趁着自己还有理智,就想着要退出去,她还小呢。 姒锦没想到萧祁都这样了,居然还想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最后一回,最后一回,满脸泪珠仰头凝视着萧祁,豁出去的看着他道:“我不想把你让给贵妃娘娘,你别走。” 泪珠滚落眼角,滑入枕中,姒锦说完这句便捂了脸,背过身去,她也只能不要面到这种地步了。再往下,她实在是做不出来,只是就这般失败了,着实有些失落。 真是便宜了贵妃! 萧祁听了这话,又看着她红着眼眶滚落的泪珠,捂着脸背过身去的羞恼,今儿个晚上她的异常打 第八十三章:第二个钱才人 皇帝是个有抱负的人,现如今她内忧外困,自己只要陪着他度过这难捱的时光,待到将来就算是自己容颜不再,只要她能安分守己的,想必皇帝也会看在往昔的情分上,让她能安安稳稳的。到时候,自己娘家在朝中根基已稳,若是能生下孩子,未必就不能图谋大业。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姒锦早就已经打定主意做那雪中送炭的人,只是当真成了他的人…… 姒锦一时想得入了迷,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姒锦被唬了一跳,浑身一哆嗦,侧头就对上了萧祁那张脸。清晨的帐子里光线还有些朦胧微暗,那张俊脸在这光线里瞧不分明,只有那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让她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是不是自己漏了什么破绽?姒锦自己心思不纯,自然就有些忐忑不安,忙挤出一份笑容,试图做出寻常的模样。但是隔着只有两拳距离的那双眼睛,实在是让她有些心虚的无法直视。 “臣妾……臣妾昨晚失仪,心里正想着如何请罪呢?”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借口还算是勉强能对的上她阴晴不定的面容了,姒锦紧抓着被角,做出一副无措状,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生怕被萧祁从她的眼睛里发现她在说谎。 “你倒是还知道自己失仪。”萧祁听着姒锦这样说,顿时就打趣了她一句,“朕,还是头一般遇上你这样霸道的。” 姒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拉起锦被就覆住脸。 落在萧祁的眼睛里,就是姒锦现在酒醒了回过神来,知道害羞了,知道害怕了。 轻轻一笑,缓身坐起来,外头的天还乌蒙蒙的,帐子里的光暗暗地。朦胧的光影下只能看到姒锦那一把乌黑的头发落在明黄枕上,半弯下腰,隔着锦被低声问她,“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萧祁不问还好,这一问姒锦可以不去回想的情形,一下子全涌上了心头,这下子不用装脸也红的没法见人了。 看着姒锦都要缩成一团了,萧祁不由想起昨晚她肤如凝脂卧在这锦衾中,醉蒙蒙的红着脸霸道的小模样。心思一动,这身子就有了些反应。忙侧开头转向一旁,她才初次承宠,自己要顾惜着她点,况且今儿个还有事情要做,不然必然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萧祁开口喊了人进来,姒锦不太喜欢屋子里有人,但是两人的衣裳都要换新的,管长安缩着脖子低头进来,听了 皇上的吩咐,连忙说道:“都已经备下了。” “送进来吧。” “是。” 姒锦从锦被中探出头来,就看到萧祁拢着帐子,自己个探出半个身子,轻声的吩咐管长安送衣进来。姒锦的衣裳管长安不敢上手,送进来的是云裳,两人同样低着头,将以上放下又倒退了出去。 萧祁探手抓了两人的衣裳进来,将姒锦的衣裳递给她。姒锦拥被而起,半坐着接过衣裳背对着萧祁穿上。只觉得背后有两道灼热的目光似乎能将她的后背开个口子。 姒锦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身体又酸又涩又疼,转过身来帮萧祁更衣,就看到他比自己手脚还麻利些已然传好了。萧祁一转过身就看到姒锦有些尴尬的神色,老神在在的说道:“朕这一手穿衣的功夫,可真真切切是在颐和轩里练出来的。” 姒锦脸上都能烧开水了。 隔着一道明黄的帘子,外头管长安早已经带着人备好了热水等两人洗漱。萧祁跟姒锦各自分开洗漱梳妆,等到忙完隔间里已经摆好了早膳。 萧祁要早朝,姒锦也要回颐和轩准备赴宴事宜,再加上姒锦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当怎么恰如其分的面对萧祁,就索性低头专心的用膳。 姒锦这般沉默,萧祁只是笑笑,只当她是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有些害羞,脸上架不住,这才不与自己如寻常般说笑。免得她恼羞成怒,这会儿他也没有继续逗弄她。 用完早膳,两人漱过口,姒锦给萧祁更了上朝的龙袍,上下都整理妥当了,这才屈屈膝,“那臣妾也告退了。” 萧祁看着姒锦,握了握她的手,探头在她耳边说道:“朕,不会委屈了你的。” 姒锦一愣,抬起头来,萧祁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不委屈?怎么才叫不委屈呢? 很快的姒锦就知道萧祁的意思是什么了,她回了颐和轩没多久,就接到了旨意,萧祁晋了她的位分,又升一级,成了婉仪。 在后宫里承宠晋级本是惯例,但是到了萧祁坐上皇位,承宠后的妃嫔得了晋升的也不过只有三两个。一个是现如今的贵妃,一个是已经“病殁”的锦婕妤,还有一个是曲妃,如今又多了姒锦一个。 这道旨意一下来,后宫里顿时就沸腾了。姒锦侍寝的事情也被众人所知,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皇上居然会宠幸了熙嫔……熙婉仪了呢? 皇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一 愣,不过很快的就笑了起来,在她看来再也没有比这个打脸贵妃更好的了。心情一好,皇后的赏赐如流水般进了颐和轩。童姑姑带着人前去送赏恭贺熙婉仪晋升。才到了颐和轩拐弯的地界,远远地就看到了管长安带着几个小太监远去的背影。 皇上也赏了熙婉仪,瞧着这架势必然会很丰厚。童姑姑加快脚步进了颐和轩,果然管长安送来的东西还在颐和轩里摆着,她笑着上前给熙婉仪行礼恭贺。 “童姑姑无须多礼,快快请起。”姒锦亲自扶起了童姑姑,自然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面上先有了几分羞怯。 “奴婢恭喜婉仪主子,这可是大喜事儿,娘娘得了这个消息,就立刻让奴婢过来了。”童姑姑就让人把皇后的赏赐送了上来,又接着说道:“这是娘娘特意赏给主子的送子观音像,原本以为还要等几个月,没想到皇上倒是个性急的,就让奴婢今儿个送来了。” 姒锦的眼睛落在那送子观音像上,一时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看着童姑姑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随即便是一脸的激动感激,“臣妾谢皇后娘娘如此恩典,实在是无以为报,心中惶恐。” 皇后盼着她有孕,是想把自己当第二个钱才人吗? 童姑姑笑着看着熙婉仪,满脸和善亲近的笑容,心里却也是对她多了几分防备。要说熙婉仪在这个当口承宠,当真是毫无算计的人,她是第一个不信的。但是皇后娘娘愿意捧着她跟贵妃打擂台,她自然要按照娘娘说的做。 姒锦心中如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怯羞涩的模样,抿唇含笑,看着童姑姑说道:“臣妾一定不负娘娘所望,必然会好好地侍奉皇上,为娘娘分忧。” 两人相谈甚欢,姒锦亲自把童姑姑送出门去,待回来看着皇后的赏赐果真是十分的丰厚。精美的手段,华贵的首饰,还有那尊送子观音。 “主子,这观音要不要供起来?”云裳在一旁轻声的问道。 姒锦顿了顿,然后才淡淡的说道:“皇后娘娘送来的,自然是要供起来。” 听得出自家主子话里头的清冷之意,云裳也不敢再多言,带着花容几个把东西收下去登记入册。只是那尊观音往哪里摆却是个问题,最后还是放到了后头的小屋子里去,在这里辟个小小的佛室倒也不招人耳目,还能在皇后那边有交代。 皇后这一开头送贺仪,后头紧跟着的就是贵妃的赏赐,董贤妃、梅妃、曲妃、李昭仪等人也先后送到, 颐和轩里当真是人如流水般热闹。明明今儿个是玉珍公主的满月宴,但是颐和轩的热闹却也不相上下,在这后宫里也算是一景了。 一直忙了大半天,姒锦的脸都要笑僵了。小嫔妃的贺仪她不用出面接待,但是位比她尊她总要出面周旋一二。再加上昨晚的辛苦,等到能喘口气休息的时候,姒锦连梳妆赴宴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花容拿着玉梳给主子梳头,一旁云裳正在准备衣裳,一件件的拿出来比划一番,又拿回去,再拿出来,如此反复多次。最后才拿着一见海棠紫二色金百蝶穿花广袖长裙走过来,“主子,这一件您看怎么样?” 姒锦瞅了一眼,笑着点点头,“倒是刚刚好。”既不是过分出挑,又不会淹没人中,云裳的眼光她一向是信得过的。“就这个吧,外面加个靠色的披帛。” 云裳笑着应下了,转身就去箱笼里寻找。 乌黑的头发绾成单螺髻,花容梳头的手艺当真是越来越好了。姒锦从妆奁里翻出一件云纹海棠白玉簪插入发间,整个玉簪通体碧玉无暇,流光婉转,这还是萧祁送给她的,越发显得人有股清艳绝伦的气息。 带了同样的白玉耳坠,姒锦手腕上又套了白玉镯,起身让云裳给她更衣。 “主子,只簪一个白玉簪是不是太素了点?”云裳边更衣边说道。 花容却笑着看着云裳,“云裳姐姐,我倒觉得这样正好,主子这一头乌黑乌黑的头发,再戴别的倒显得累赘了。” 云裳又抬头细细打量一番,只见果然如此,就失声笑道:“奴婢只想着让主子美貌无双,却忘了过犹不及了。” “咱们主子便是不带这些个,那也是美貌无双的。” 听着两个丫头在哪里唧唧喳喳的对话,姒锦也跟着笑了笑,开口说道:“咱们又不是去比美的,毕竟是玉珍公主的满月宴,还是要收着点,去了你们也上点心才是。” “是。” “是。” 两人齐声应了,云裳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实没有纰漏之处,这才说道:“今儿个可是贵妃的好日子,要是抢了她的风头,可没好日子过,还是主子说得对。” “不过生了个公主,以后主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花容眉峰一挑就道。 “你倒是个口气大的,惯会说嘴。”云裳作势瞪了她一眼。 花容现在在主子跟前也有几分体面,此时关起们说起话也少了 几分顾忌,就直接说道:“贵妃娘娘比咱们主子虚长四五岁呢,现在不显,再过一两年这可就比出来了。” “这倒也是,贵妃娘娘又生了孩子,这生了孩子的跟没生孩子的到底也不一样。” 听着这俩人絮絮叨叨的,其实是转着弯的在安她的心,姒锦领了她们的好意,就道:“在外头可不许浑说,自己个的小命,紧着点。” 两人连忙应了,知道这是主子提点她们为她们好,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抹不下去。 收拾妥当,姒锦这才带着二人跟陈德安出门,留下了金织玉绣还有顺全几个看门。 玉珍公主毕竟是萧祁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是个女儿,萧祁为了她大赦天下,开了恩科,这地位在众人眼中也是不一样的。就连皇后操办这次的满月宴也是格外的用心,内外命妇班次入宫同贺大喜。姒锦这些宫妃们要早些到凤寰宫,免得慢了命妇后头倒是失了礼。 这次满月宴贵妃倒是求了皇上在长乐宫举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却还是将宴会定在了凤寰宫。因此此时凤寰宫里当真是热闹无比,来来往往的宫人脚步都带着轻快地音符,皇上还是看重皇后娘娘呢。 姒锦一踏入凤寰宫主殿,原本热闹的大殿,一瞬间就安静下来。姒锦脚步没有慢下来,先对着主座上的皇后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皇后笑容满面的看着姒锦,就像是在看一件十分满意的衣裳首饰般,“今儿个也是婉仪妹妹的好日子,改日本宫再另为你设宴庆贺才是。” 大家都知道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落在姒锦身上的目光就多了起来。看着姒锦那一张含羞带怯芳华绝艳的容貌,各人心中何种滋味各在心头。许是被这容貌一煞细细打量去这才有些意外,好像熙婉仪年岁一长,这眉宇间肖似贵妃的那一二分也渐渐的没有了。 熙婉仪得宠,这后宫里人人都说她因为肖似贵妃而上位,可现在承了恩泽的熙婉仪,这容貌越发的明艳不说,跟贵妃可没什么相似的,这可就令人深思了。 “多谢娘娘厚爱,臣妾怎敢如此让娘娘费心。”姒锦听着皇后这话,明摆着就是把她架在了火堆上,只有这样,在这后宫里自己无人可依,只能投在她的门下,打得好算盘。 皇后笑了笑,并没有就这个话继续说下去,姒锦挨个的给位份比她高的嫔妃请安。 董贤妃生的端庄大方,一把扶起姒锦,“难怪皇上这般喜欢 妹妹,我瞧着也喜欢得紧。” 姒锦红了脸做娇羞状,却没接这个话题。转身又给梅妃行礼,梅妃也属皇后一系,当着皇后的面自然不会给她难堪,还格外亲切的扶她起来。 曲妃却是贵妃一系,受了姒锦的礼,半笑不笑地说道:“熙婉仪倒真是个可人疼的,你毕竟年纪还小,可当心身子。” 这话可就有些不客气了,就差没指着她的脸骂她不要脸了。姒锦也不生气,抬头看着曲妃那张漂亮的面孔,笑意盈盈的说道:“臣妾多谢娘娘牵念。” 曲妃听了这话就有些脸色不太好,原以为要是熙婉仪能争备两句,她也有由头责罚她,谁知道她不知道是没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还是装傻充愣的功夫很到家,总之她也还知道今儿个是个好日子,没继续发难,但是神色可以就不怎么好。 李昭仪跟姒锦早有旧怨,姒锦行礼她也受了全礼,淡淡的只说一句,“熙婉仪不用如此多礼。”如此冷淡,倒也瞧得出几分敌意。 玉贵嫔虽然是皇后一系,但是跟姒锦之间并不和谐,再加上她未承宠前就霸着皇帝,这次承了宠,也不知道皇帝的魂儿会不会被他全勾了去。心里厌恶极了姒锦,面上纵然是惧着皇后,也没给她几分好脸,当然也没给她难堪就是了。 锦婕妤“病殁”压在姒锦前头的就只剩下一个齐荣华,齐荣华是宫里两不靠的人,寻常在宫里就属锋芒不胜的那种。毕竟前头太过多的宫妃仪态万方,以她的姿容也的确是略逊一筹,一张和善的脸不等姒锦屈膝就一把扶起她来。这熙婉仪位份实在是升得快,今儿个还是婉仪,谁知道明儿个又是什么,齐荣华自然是不愿意得罪她。 再往下就是比姒锦位份低的给她行礼,一通忙乱后,大家这才各归各位。 姒锦的位置就在齐荣华跟窦芳仪的中间,窦芳仪见了姒锦很是有些拘束,抿唇一笑,话也不多说一句。倒是齐荣华还能跟姒锦说上几句,气氛到不至于冷了下来。 有过了好一会儿,大殿里陆陆续续的嫔妃都到齐了,也越发的热闹了,但是一直到现在贵妃还未露面,小公主自然是更未前来,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头却也在想贵妃大概是心中不高兴这宴会在凤寰宫举行,估计可能是卡着时辰过来。 这样一来,皇后面上可就不太好看了。 齐荣华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姒锦跟她一来二去的倒是聊到了一起。这后宫里也不过是才两届选秀,姒锦是第二波的,齐荣华是第一 波的。她运气不太好,第一届选秀恰逢萧祁初登基,多少人家要把女儿送进宫,个个都是精雕细琢的美人儿。不说别人,只看贵妃一个,已经是艳压后宫。更何况还有梅妃曲妃之流也不逞多让。 像是齐荣华容貌略逊一筹的人,进宫数年都未承宠也就不是稀罕事儿了。姒锦又拐着弯的打听一下,这齐荣华娘家并不是显赫之辈,想来在这后宫里没有挣出一条路,也跟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萧祁这个人,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其实姒锦知道他是一个十分冷静知道如何取舍的男人。就算是他登上帝位之后重重受阻,处处落人下风,但是经过这几年的几番博弈,如今他在朝堂上也有了几分的威严。一个一心只想着天下的男人,是没有多少心肝去怜惜后宫的女人的,能得到他宠幸的女人,大多都是他能用得上的家族,能在朝堂上为他所用,或者是他暂时无法压制的家族。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姒锦虽然觉得这个男人薄情,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不也是她下定决心站在他这一边的吗?若是遇上一个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的男人,姒锦也还真不敢跟着他去赌。 想要你得到的东西,就要扔下你不能要的东西。姒锦想要在这后宫里好好的活下去,总有一日不再受贵妃跟皇后的压制,不用担心小命随时握在人手,权势跟爱情之间,她也会跟萧祁一样选择全权势。 瞧,他们骨子里头就是一样的人。 姒锦心里哂笑,瞧着齐荣华这样的人就多了几分可怜。 “贵妃娘娘到!” 随着一声唱诺,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皇后娘娘,几乎所有的嫔妃都起身恭迎。 姒锦眼角看向殿门口,金色的阳光拥簇下,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缓步走进来。那衣衫华贵精致闪着金光,让她的眸子不自在的半眯起来。 第八十四章:皇帝的温情 注:客、户、端的亲们看不到,这里重说一遍,上午十一点,下午四点两个时间段更、新,大家明天开始这两个时间来、刷就可以了,免得大家一趟趟来空等,么么哒。 牡丹髻,金凤钗,金织缂丝明黄裙,姒锦一眼扫过去,心里就狠狠的“咯噔”了一下。 牡丹乃花中之王,虽不曾名言皇后独用,但是这后宫里人人避讳,谁也不会轻易跟牡丹扯上边。但是贵妃就这样梳了一个华丽雍容的牡丹髻不说,居然还簪了凤钗,虽不是九翅凤钗,但是那硕大的凤凰口中衔着指甲盖大的红宝石,凤凰尾羽上的各色宝石,那耀眼的光辉姒锦就看到皇后的脸就有些僵硬起来。明黄,帝王之色,只有皇后才可用。 贵妃用了。 能这般明晃晃的穿出来,必然不是私下自己备的,姒锦已经明白了,这是皇帝赏的。 赏给贵妃的脸面,赏给曹国公府的脸面,赏赐他们对于恩科的大力支持。苏贵妃的位份已经是最高的,位份上提无可提,就只能从这些上头下功夫了。不过,这样的场合,难免皇后就尴尬了几分。 明黄裙滑过姒锦的眼前,金线织就,曳地足有三尺有余。这一刻,她甚至于听到了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对上了什么人。 “臣妾给皇后姐姐请安,珍儿哭闹的很,一时耽搁了时辰,还请姐姐恕罪。”贵妃的声音娇柔婉转,眉宇之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好似那三月的桃花,生女之后,又多了几分为母的光辉,整个人看起啦越发的贵不可挡。 皇后看着贵妃,面上的笑容恰如其分,似乎并未看到她这一身的装扮有何不妥,只管笑着说道:“玉珍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该好好的照看,贵妃妹妹坐吧。” 贵妃谢了座,余下众人这才齐齐行礼,贵妃笑着看大家,“诸位妹妹无须多礼,都坐吧。” “谢贵妃娘娘。”众人齐声应道,这才各归各座。 一时大殿里就安静下来,姒锦的眼睛落在花姑姑手里抱着的玉珍公主身上。石榴红的襁褓包裹着,并看不到公主的容颜,此时悄无声息,可能是睡着了。大约是童姑姑的神色过于严肃,姒锦总觉得她看着公主的眼神有些不一般。 这样的场合,姒锦纵然是一个从四品的婉仪,但是排位靠后,只能带着笑容听皇后坐在上头跟几位位份高的妃子闲谈。言语之间,倒是多言几分育儿经,可笑的是玉珍公主不过是这宫里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大家 说起来道都是一副深有经验的模样。 苏贵妃的眼神若有意无意的落在了熙婉仪的身上,面上带着浅笑,但是心里却有些不虞。昨晚上熙婉仪承宠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知道这事儿是皇后安排的,还是熙婉仪自己惑主,总归当初人人都知道皇上是打算及笄后才宠她。 这个当口承宠,无非是恶心她罢了。 贵妃心里明明白白,也的确是把她给恶心到了,这会儿自然看着熙婉仪就不怎么顺眼。不过她到底是世家贵女出身,也做不来那种撒泼失礼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婉仪罢了,要整治她,自己有的是手段,无需在大庭广众下失仪丢脸。 不过稍许,花姑姑就快步进了殿,在皇后跟前稍稍言语,只见皇后点点头,笑着看着大家说道:“诸位妹妹先去侧殿说话吧。” 皇后接见命妇,她们这些小妃嫔是没有这个荣幸的。众人一一起身,只有贵妃留了下来,毕竟今儿个是贵妃跟玉珍公主的好日子,自然是要留下的。 凤寰宫的侧殿也十分的宽敞,里头早有宫人摆上茶点,这次大家是随意坐下,倒不用像之前在正殿那般按位份而来。姒锦挑了个敞亮靠窗的地方坐下,齐荣华正好也走了过来,姒锦就招呼她一起坐下,两个人也能说说话。 中午要在凤寰宫赐宴,皇后跟贵妃在后宫招待诸位命妇,皇帝在前朝与大臣同欢。到了晚上的宴会才是帝后同场,庆贺玉珍公主满月。这一闹就是一天,且有的耗呢,姒锦自然是要悠着点。 中午赐宴过后,进宫的命妇们得了娘娘的懿旨,若是宫中有女的到可以一聚,一时间侧殿里的嫔妃走了七七八八。齐荣华娘家不显,姒锦也是才堪堪起步,两人都无娘家人可团聚,倒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 姒锦升了婉仪,眼看着圣眷愈隆,自然也有小嫔妃巴上来刷个脸熟。姒锦也晓得在宫里生活,不可留下孤傲清高的名头,倒也耐得下心来跟众人周旋。大家见她言笑晏晏,是个好亲近的,一时身边倒是聚拢了不少的人说笑。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姒锦不免觉得心累,又不能说出来,只能耐着性子说笑。 好不容意等到命妇们出宫,姒锦等人也各自回了宫殿重新梳妆。进了颐和轩的门,姒锦倒在榻上,对着云裳等人说道:“我略小憩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叫我。” “主子,半个时辰可不行,顶多一刻您就要起身。后头还得更衣梳妆,这个可花时间呢。”云裳边给姒锦宽衣边 说道。 “一刻也行啊。”姒锦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一般,像是军训那会儿,一天八小时拉练,骨头都像大卡车碾过。 说着话,姒锦就睡了过去。云裳给她搭了锦被,这才掀起帘子走出去。到了外头正碰上花容捧着茶盏过来,连忙说道:“先搁一搁吧,主子这会儿睡了。” 花容闻言就点点头,低声说道:“童姑姑方才递话过来了。” 云裳一愣,皱着眉头问道:“可说了什么?” 花容撇撇嘴,不太情愿的说道:“还能说什么,不过是叮嘱我,让咱们主子晚上好好地装扮起来。把咱们主子当什么人了,真是……” “皇后娘娘好算计,是要拿着咱们主子抢贵妃的宠呢。不过今儿个晚上,皇后娘娘怕是要失望了,皇上是不会让贵妃娘娘丢了颜面的。” “可不是嘛,贵妃以前多得宠满宫里谁不知道,今儿个又是玉珍公主的满月宴,皇上必然是要去长乐宫的。既然这般,皇后娘娘何必在让咱们主子去做恶人。”晚上盛装打扮,可不是给贵妃添堵,又加一层仇。 云裳默了默,侧头看了一眼内室,长长的叹口气,这才说道:“如今咱们颐和轩多要依仗着皇后,人家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 花容抿唇,“真是……” “行了,少说两句吧。等会儿主子醒了,咱们再慢慢说,皇后娘娘那边也不能开罪。”云裳自己说着都皱起眉头来,她们主子获宠固然是有皇后在背后做推手,但是也是因为主子能得了皇上的欢心。不然皇后推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主子入了皇上的眼。说是依仗了凤寰宫,其实还是主子自己有本事。但是主子在后宫能安安稳稳的确实也有皇后娘娘护着,真是令人两下里为难。 姒锦醒了之后,先灌了一盏温茶,解了口渴,就听了云裳转达了童姑姑的话,她倒是丝毫不惊讶,就道:“那就把上回皇后娘娘赏的那匹妆缎做成的衣裳拿过来,还有那套点翠宝石的首饰。” “是。”云裳连忙应了,花容就进了内室把东西捧了出来。 姒锦扫了一眼,衣裳是芙蓉红的,配上这红宝石,好看是好看,难免有些俗气。不过这样也好,皇后那边能交差就行,反正今晚上萧祁是不会来颐和轩的。 将发髻拆了重新梳起来,这个费时较长,等到重新收拾完毕,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凤寰宫里灯火通明,远远地就能 看到宫门外悬挂着的那两盏大红灯笼,各宫的妃嫔相继到达,半路上姒锦恰好又遇到了齐荣华,两人相携进了凤寰宫。晚宴设在了正殿,里头早已经有宫人依次摆好桌椅,两人同桌,姒锦就跟齐荣华坐了一起。 大殿里热闹非凡,贵妃换了一袭珊瑚红的衫群,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花姑姑跟玉珍公主并不在,想来并未从长乐宫带来。午宴已经出来见过人了,晚宴风寒倒是很不必再出来。 皇后午时一身正装,晚宴上就穿了大红织锦的常衣,跟贵妃的珊瑚红撞在一起,令众人的眼睛倒是有些不敢乱看了。 “皇上驾到!” 随着管长安的声音响起,大殿里安静下来,众人跪地迎接,姒锦就看大一角明黄衣袍在自己跟前滑过。 “参见皇上。”众人齐声。 “众爱妃平身,今儿个是个欢喜的好日子,大家不用拘礼,坐下就是。” “谢皇上。” 大家各归各座,姒锦跟齐荣华相视一笑,也轻身坐下。姒锦也不抬头去看上头的景色,只看着自己桌上的菜肴。凤寰宫的宴席很是费了些心思,旁边还摆了白玉壶,里头装了惠泉酒,姒锦就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萧祁坐在上头,皇后跟贵妃各据一边,颇有些分庭抗礼之势。贵妃芊芊玉指执起酒壶,嘴角含笑,柔声说道:“今日盛宴,多谢皇上恩典,是珍儿的福气。” “玉珍是朕的女儿,朕自然不愿亏待了她。”萧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爱妃为朕诞下一女,实是辛苦了。” 贵妃闻言俏脸一红,“这是臣妾的本分,不敢当皇上此言。”说完又给萧祁续了一杯,“臣妾盼着能给皇上写一个好字呢。” 旁边皇后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写一个好字?贵妃真是敢说!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羞! 萧祁哈哈一笑,又是一饮而尽。 坐在下头的姒锦却没听到萧祁对此话的回音,按照她的想法,萧祁是傻了才会让贵妃生个儿子的。不过,这事儿谁又能保证一定不能呢?毕竟贵妃受宠多年,在皇帝的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纵然有家世在其中加重分量,可是若不是贵妃真的得了萧祁的喜欢,这个女儿只怕也是生不下来的。 姒锦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只觉得这酒入喉有几分甜香,旁边齐荣华低声说道:“婉仪妹妹少喝些,酒多伤胃。” “多谢容华姐姐。”姒锦甜甜一笑,一脸的天真, “我喝着这酒好喝,不免贪杯了。” “皇后娘娘这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是少食惜福。” “妹妹受教了。”姒锦知道齐荣华一片好心,对她柔柔一笑。 齐荣华不由一怔,只见熙婉仪粉面含晕,柳眉樱唇,熙婉仪难怪能一举得了圣心。若是她是个男人,只怕也躲不过去呢。 这样的宴会怎么会少了歌舞,皇后特意选了尚仪局司乐司新排的舞上来,果然是欢快怡人的调子,乐美人更美。只见场中的舞姬个个腰如细柳,面如桃花。 萧祁的眼睛似是不经意的扫过姒锦,只见她半垂着头,不见吃了多少菜,倒是酒喝了到有数杯了,一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贵妃将将转过头来,就看到皇帝轻皱的眉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迅速的收回来,只看着皇上轻笑,“皇上,可是酒菜不合意,不如臣妾令人换了来。” 萧祁侧头看着贵妃,眸色深深,修眉俊颜带着几分和蔼,“不用,皇后备下的酒宴很合朕的胃口。” 旁边皇后闻言就道:“多谢皇上夸赞,臣妾应当做的。这道胭脂鹅肝,上回皇上用着好,这次是臣妾吩咐他们专门做的,皇上您尝尝。” 皇后亲自夹了一筷子放进皇帝的碗中,眉宇平和,嘴角含笑,一副雍容大度的正宫娘娘的气度。 今儿个大殿里就有三个人穿红,皇后娘娘的大红,贵妃的珊瑚红,姒锦的芙蓉红。三抹红色,在这大殿里格外的扎眼,不少人的眼神带着几分嗤笑落在姒锦的身上。今儿个是贵妃的好日子,居然还想着跟贵妃夺宠,真是不自量力。 酒菜丰盛,美人旋转,大殿里笑声晏晏,迷离的灯光下,望着这众生百态,姒锦不让自己的眼睛去看上头的妃后一家欢的欢乐局面。纵然大家一起上前敬酒的时候,姒锦也只是跟在众人后头,陪着敬了一杯,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从头到尾,她都没对上萧祁的任何一个眼神。 宴会散了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萧祁携着贵妃的手出了凤寰宫的大门。 齐荣华立在姒锦的身边,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神色平淡,眸色平静,一时也有些怔忪。没想到熙婉仪倒是个沉得住的性子,这样也好,这样在这后宫里才能过的舒服些。 位份低的嫔妃等着位份高的嫔妃离开才能走,董贤妃经过姒锦跟前,笑着安抚道:“妹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多谢贤妃 娘娘。”姒锦笑的天真如意,好似不明白贤妃在说什么般。 贤妃的笑容顿了顿,随即扶着宫人的手大步离开。 贤妃一走,后头梅妃跟曲妃倒是一起出来了,梅妃看着姒锦点头一笑,曲妃却是面无表情,不冷不热。李昭仪离开的时候,看着姒锦的神色就像是看着一个可怜的物件般,姒锦的手在袖笼里紧紧握起,面上却是毫无异样。 等到把人都送走了,姒锦这才扶着云裳的手往外走,她的身后自然还有小嫔妃恭送她的背影。在这后宫里素来就是这样,位份高,便能高人一筹。 一路回了颐和轩,云裳跟花容都不敢大声说话,小心翼翼的给主子卸了钗环大衣裳,换上了家常的轻软衣袍,又连忙泡了醒酒茶来。 姒锦说不上伤心,但是心中肯定也有不舒服。她跟萧祁说不上有男女之间的爱情,但是也是有好感的。他去了长乐宫,就好比自己寻常的用的私人东西,被人借走了一回。虽然无伤大雅,但是总觉得有几分膈应。 饮了醒酒茶,姒锦就看着神色忐忑的云裳跟花容说道:“行了,累了一天,你们也去歇息吧。” 云裳上前一步扶着姒锦进了内室,躺下后盖上锦被,又合上帐子,这才放轻脚步倒退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姒锦闭上眼睛,累了一天,脑子里也没工夫想别的,合眼便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皇帝有三宫六院,她没来之前,人家就不宠幸妃子了? 因为她来了,就让别的嫔妃守活寡,别人还不得恨死她。 更何况,她跟萧祁,又不是情深意浓死神都拆不开的有情人。 他们……他们……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相互靠着取暖的一对可怜人罢了。 萧祁不会为了她得罪世家贵女进宫的嫔妃们,她也不会为了萧祁全抛一片心,只为他一个人算计。 这样……挺好的吧,只要自己不动心,凑活着过出一副情深意浓的好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昏昏沉沉间,这些念头在脑海里不停地晃动,一遍又一遍,姒锦终于说服了自己,沉沉的睡去。 长乐宫。 贵妃沐浴更衣回来,就看到萧祁正斜倚在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生了女儿之后,虽然腰肢还未恢复的纤细,但是丰腴的胸口倒是填补了这个遗憾,整个人都有种轻熟女的妩媚之态。 轻移莲步,缓缓地行到榻前,贵 妃坐在另一边看着萧祁,“夜深了,皇上就不要看了。”说着就伸手去取那一卷书,对着萧祁抿唇一笑说不出的仪态万方。 萧祁松了松手,任凭她将书取了去。灯光下,贵妃略显丰腴的身体多了娇媚之姿,乌黑的发挽起束在脑后。看着这个不由就想起了每逢入睡前,都会把头发散开,随意垂在肩头的那个人。 贵妃靠了过来,轻轻倚在他的怀中,萧祁并未推开她,伸手去摸她的秀发,入手却是一滞。姒锦的头发从不喜欢睡觉时还抹上其他的东西,触手干爽,散着淡淡的花香气。 衣裳的袋子被贵妃解了开来,便露出了里头的贴身里衣,待要给他宽衣的时候,萧祁一把握住了贵妃的手。 贵妃一愣,抬起头看着皇帝,“皇上?” 萧祁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拂过,神色越发的柔和,眉宇间带着浓浓的情意,“你生玉珍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说便是出了月子还需要养养,朕能等得。” 贵妃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等到回神之后,她的衣裳已经被皇帝拢好,两人并肩躺下。身边的人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声音越发柔和,“朕陪着你,睡吧。先把身体养起来,日后才能为朕诞下麟儿,凑一个好字。” 贵妃纵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是听着皇帝这样讲,心中就欢喜起来,她还是希望再能生一个儿子的。她生玉珍的时候却是不顺,身子有些亏损,昨儿晚上熙婉仪承宠让她心中恼火,打定主意要扳回一城。但是皇上这么为她着想,她哪里还能做出那种不要脸面勾引的事情来。更何况这也是皇帝对她的一片心意跟体贴,想到这里,贵妃轻轻挪身往皇帝身边靠了靠,便闭上了眼睛。 萧祁听着身边的人呼吸慢慢变缓,面上的笑容这才收敛了去,眼皮覆下,盖上了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 第二日,贵妃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经没了影子,面色微沉,便喊了人进来,“皇上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叫醒本宫?” 大宫女雁柔连忙上前说道:“皇上要早朝,天未亮就起身了,特意吩咐奴婢不要扰了娘娘休息,连皇后娘娘那边都免了主子请安。” 贵妃眉峰微挑,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皇上待她到底还是不同的。 第八十五章:曲洲苏 满月宴,皇帝留宿长乐宫,但是晚上却没用水的消息,在宫里慢慢的流传开来。 姒锦得了消息的时候,还以为传错了。没用水?这不就意味着贵妃……未侍寝? 这可真是个大消息。 只是,这样的消息怎么会传出来? “是从哪里听了这消息来?”姒锦坐在大榻上看着云裳问道。 “奴婢是听陈德安说的,陈德安是从御膳房那边打听来的消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压低声音说道:“御膳房那边费良工是贵妃娘娘的人,他手下的小太监一时不察说漏了嘴,这事儿就传了开来那太监都被掌了嘴,然后撵出去了。” “真的还是假的?”姒锦比较关注这个。 “说是真的呢,不过主子吩咐过,无事不让颐和轩的人出去随意打探消息惊了人,所以就没去继续查证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要打听了。”姒锦连忙说道,不管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贵妃面上可不太好看。 她就说,萧祁那样的人才不是任由人摆布的人,贵妃想要再生个儿子,这事儿且有难度呢。 皇帝没动贵妃,姒锦就止不住的开心起来。虽然这事儿跟她没多大关系,但是就好像以为自己的东西掉污水沟里了,谁知道一低头落在马路牙子上,还是干净的。 这种微妙的心情,一直保持到齐荣华来访。 齐荣华是个性子慢腾腾的人,今儿个一身莲青的衣裳,倒是有了几分精气神。 两人见过礼分宾主坐下,齐荣华这才看着姒锦笑道:“昨儿晚上的事情,想必婉仪妹妹也得了消息了吧?” 姒锦就点点头,“才刚得了,姐姐也听说了?” “满宫里谁还不知道,只怕是再有人的推动下早就传开了。”齐荣华捏着帕子掩嘴说道。 这个有人,自然是跟贵妃不对头的人,齐荣华没明言,姒锦也知道她指的是谁,就笑着说道:“不管是谁,都跟咱们没关系,只是贵妃听说了,怕是要恼了。” “这也未必。”齐荣华一笑。 姒锦亲手给她斟了茶,推了推跟前的蜜饯果子过去,“姐姐这话何意,可能指点一二?” “我来的时候,恰好得了一个消息,说是皇上体恤贵妃娘娘生玉珍公主时伤了身子,这才不忍让其侍寝,咱们皇上体贴着呢。”齐荣华低眉一笑。 齐荣华这么低眉一笑,倒是多了几分绰约之姿。 姒锦也跟着一笑,“贵妃娘娘好福气,皇上待娘娘也是情深意重。” 这话音一落地,齐荣华看着姒锦的神色就忍不住一笑,“你啊,倒真是……” 姒锦听明白齐荣华后头的话,浑不在意的说道:“难道妹妹说的不是吗?” “是,是的很。”齐荣华抿抿唇,然后看着姒锦说道:“在这后宫里,别人也都羡慕你的很,你也不用羡慕贵妃娘娘,皇上除了贵妃那里,也就只来你这里这里。说起来,这一年多,倒是你占了上风才是。只是如今贵妃生女复出,你可要当心才是。” 听得出齐荣华话里的善意,这才让姒锦一愣,她跟她其实没多少交情,但是齐荣华这般提点她是为了什么? 看到姒锦惊讶的神色,齐荣华的手拂过衣袖上掐牙滚金丝的镶边,神色淡淡的说道:“家父曾受过曹国公府的‘大恩’呢。” 姒锦就明白了,齐荣华的娘家看来是被贵妃家给算计过。难怪齐荣华在后宫多年没承宠,只怕跟贵妃也有几分关系,想到这里就看向齐荣华,“姐姐倒是跟我同病相怜呢。” 姒锦的娘家受贵妃一系的打击也不是秘密,尤其是其兄演武被伤一事,在后宫里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齐荣华听着这话,就看着姒锦说道:“所以,我是宁愿看着婉仪妹妹步步高升,待将来我也能出一口恶气。” 这是跟姒锦示好结盟来了,姒锦一时间也不知道齐荣华的深浅,她在这后宫里也没个臂膀,自然不能将齐荣华一下子给推开。想到这里面上带了几分苦笑,看着齐荣华说道:“姐姐这真是高抬我了,我哪有贵妃娘娘的好福气。” 齐荣华就看着姒锦,“福气未必就是别人给的,妹妹何必如此泄气。我爹爹被曹国公弹劾诬陷,我处于后宫又被贵妃死死压着不能承宠。如今我早已经断了那些相头,只盼着将来有朝一日能为父洗清冤屈,让我狠狠的出了这一口恶气。妹妹深得圣心,娘家又效忠于皇上,纵然眼前不显,将来未必海如今般消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姒锦压低声音说道:“我在这宫里数年,虽未承宠,不如别人深得圣心,但是妹妹想要知道什么,我必然是知无不尽,倾言相告。” 难怪昨儿个齐荣华带自己这般的亲热,原来是为了这个。 姒锦这会儿瞧着齐荣华倒真是有些可怜了,娘家被曹国公泼了盆脏水,她自己个在后宫又 被贵妃压着,况且容貌并不十分出众,只算得上中上。放在宫外也许不错,但是美人如云的后宫却不够看了。 “多谢姐姐,以后还请姐姐能多多指点。”姒锦也想找个臂膀,齐荣华这么靠上来倒也是好事儿,毕竟她于宫中很多事情都不很了解。云裳这些宫人以前都是在宫里偏僻处当差所知也少,她正却这么个人。 瞌睡遇上枕头,倒真是好事了。 只是齐荣华所求,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姒锦不敢确定,只能日后再多细细观察。反正给萧祁荐枕席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要是萧祁想去齐荣华那里,那是他的事情了。 齐荣华就道:“指点说不上,我自会尽力而为。”说到这里浅浅一笑,玉手轻抚茶盏边缘,柔声说道:“妹妹几多承蒙皇后庇护,要我说妹妹也得当心。以妹妹的位份,将来若怀了龙种,可要更加当心。” 想来皇后赏赐送子观音的事情,齐荣华也已经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宫里头别人只怕也知道了,姒锦神色一暗,就看着齐荣华说道:“我又有什么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妹妹怎地如此糊涂,若你升到贵嫔之位,这一切自然是不是问题了。” 后宫里,位至贵嫔方可教养孩子。 “此事知易行难,哪有那么容易。”她一年内升至婉仪,以后想要晋升怕是不容易了,况且萧祁也不是那种不分轻重之人。 “还是要看时机。”齐荣华低声说道。 姒锦何尝不知呢,不过还是说道:“多谢姐姐指点。” 齐荣华冷眼看着苏姒锦这一年多来从更衣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仔细看了一年多,这才下定决心靠近她。外头人都说熙婉仪不过是生了一张肖似贵妃的脸,又有皇后娘娘的抬举,才能一举得了圣宠。 可这后宫里从来都不缺美人,但是也没有哪个能像熙婉仪一样稳稳当当的。后宫位份起伏不定,熙婉仪难能可贵的就在一个稳字。别人都说她运气好,可她就不信,昨儿个跟熙婉仪攀谈良久,发觉她虽然娇憨天真的模样,可是言语之间滴水不漏,可见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样也好,反正她现在早已经不想着圣宠,只要能为自己为家人出一口气就足够了。 所以,这才有了今日上门。 想到这里又笑了笑,看着姒锦低声说道:“贵妃当年入宫,可也不是一帆风顺,妹妹可有兴趣听一听?” 姒锦眨眨 眼,当然有兴趣啊,忙唤了云裳进来换了茶,看着齐荣华笑道:“齐姐姐,快说来听听,再也想不到贵妃娘娘也有沉沙折戟的时候。” “这算什么。”齐荣华淡淡一笑。 云裳换了茶来,对着两人福福身,这才弯腰倒退出去。 齐荣华旁观倒觉得颐和轩的规矩是真的不错,想到这里又看着姒锦说道:“当年我们是一起选秀进宫,贵妃娘娘跟我等自然是不同的,凭着那惊为天人的容貌,一举夺了头筹。” 这个倒是应当,贵妃之美,当之无愧。 “世家贵女出身,又有如此容貌,初进宫便得盛宠,当时就连皇后娘娘都被贵妃压得喘不过气来。”忆及当初的事情齐荣华淡淡的深色,如今早已经看不出当时内心所想。 “贵妃当初竟如此咄咄逼人?” 听了姒锦的话,齐荣华嗤笑一声,“这又算得什么,贵妃与皇后家世不相上下,既无掣肘之忧,又有容貌优势,何况那样美艳惊人又有才华的人,得了帝心,一时春分得意不把后宫诸人放在眼中又有什么。” 姒锦微微沉默,现在的贵妃虽然还有些骄横跋扈,但是明显跟齐荣华所言当初的行径收敛许多。想到这里,就看着齐荣华问道:“贵妃娘娘如今收敛许多,想来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说起来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当年一起进宫知道这件事情的宫妃跟宫人,现在摄于贵妃威仪无人会轻易开口而已。当年我们一同入宫的一人,趁着贵妃身上不谐之时,趁机邀宠得逞,贵妃知道后寻了个错处命人罚了这个宫妃。当众掌嘴,那宫妃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竟悬了梁。那回皇上发了好大的火,一连数月冷了贵妃,自那以后贵妃这才有所收敛。” “还有这样的事情?”姒锦抬起头看着齐荣华,忽而说道:“这样说起来,当初贵妃娘娘只是将我赶到了漪澜轩,倒真是太客气了。” 齐荣华看着姒锦,轻轻颔首,“是啊,所以说妹妹还是有福气的。” “这样的福气又算什么呢?”姒锦轻声叹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贵妃当年居然这样的嚣张跋扈,当众掌了宫妃耳光,须知道掌嘴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落在奴才身上都是极羞辱的。打人不打脸,在宫里吃了罪的人要么是打手板,要么是打板子,掌嘴这样的事情真是极少发生。“贵妃……实在是令人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过往。” “所以,婉仪妹妹以后要当心。” 姒锦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跟齐荣华道了谢,也知道对方是真的有意跟自己交好,不然这样的事情在贵妃盛宠的时候谁敢说? “婉仪妹妹也不用多谢我,说起来我也是有求于你,你好自然我也好。” 齐荣华说的一派霁月风光,姒锦倒真的与她心生好感,特意留她用午膳,谁知道偏偏不巧,崇明殿那边和时意来传了口信,皇上让她去崇明殿。 齐荣华满脸的笑容,起身就跟姒锦告别,临走前看着姒锦,“越是繁花似锦荣光无限,妹妹越是要谨慎小心才是。” “是,我记住姐姐这话了。”姒锦亲自将齐荣华送了出去,这才转身回了内室更衣。 挑了一件寻常的鹅黄衫群,头发松松的绾了一个偏云髻,簪了银镀金点翠串珠步摇,披了茧绸披风,这才带着人一路往崇明殿而去。 长乐宫里,贵妃正在逗弄玉珍公主,听了花姑姑的话手下的动作一愣,抬起头看着她,“没想到这个熙婉仪倒是荣宠不衰。” 花姑姑看着贵妃,低声说道:“娘娘,再这样下去,这个熙婉仪只怕就会越走越高,总得想个法子才是。” 贵妃蹙眉,“本宫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一个小小的婉仪,在本宫跟前就跟那蚂蚁一般,跟李昭仪知会一声就是。” 花姑姑应了下来,犹豫一下,这才说道:“李昭仪那边这些日子来得可不算勤快。” 贵妃当然知道,不过就是锦婕妤的事情让李昭仪心生惧意而已。她也不想想,锦婕妤那蠢货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差点带累了她。 “李昭仪那里,你去跟她好好说说。锦婕妤自己没有福气,做事情手脚不干净被皇后抓了正着,本宫就算是想要护着,那也难能。”贵妃一哂,随即又说道:“不过只要不被人抓到把柄,本宫还是能护着的,李昭仪素来是个聪明人,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是,奴婢这就去倾香殿走一趟。” “嗯。”贵妃摆摆手,等到花姑姑走了,低头看着女儿已经睡着了,拿过锦被给她盖好,脑子里却想起熙婉仪来。 午膳的功夫皇帝都要把人叫过去看一眼,看来这个熙婉仪倒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得圣心。皇帝那样的性子,素来就是这样,喜欢的总会有那么几天捧着哄着。当初她进宫的时候何尝不也是这样,想起昨晚的事情,贵妃也觉得皇帝的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然哪能这样体贴周到。 想到这里, 贵妃心中那点不悦就慢慢散了去。她早就知道皇帝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所以她从不会在这种地方跟皇帝闹别扭,只要皇帝心中她的分量比别人足就足够了。 一个小小的熙婉仪,若不是皇帝用得上她娘家,何必如此抬举?想起熙婉仪那张懵懂天真的脸,想来她也不明白皇帝待她好到底为了什么。想起苏家父子,一个管了迁丁司,一个做了骁龙卫的统领,迁丁司也就罢了,但是那骁龙卫却不同寻常,她原本是属意自己娘家人拔得头筹,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苏盛扬。 看来之前那场受伤,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迷惑他们家人的眼睛才是,真是好狡猾。 苏贵妃跟别个女子不太一样,她认定在这后宫里承宠,娘家一定要强大,如她一般。所以想要熙婉仪沉寂下去,归根结底还是要打垮她的娘家才是根本。届时,她的娘家无人可用,那时候只怕皇帝看都不会看她一眼了。 斩草要除根,熙婉仪的根就是她那父兄。很有必要知会家里人一声,要在苏家父子身上多下些力气。 曹国公得了女儿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便把嫡长子苏宿喊了来商议此事。 苏贵妃容貌出众,她的兄长容貌也极为出色,此时进了书房,看着坐在书案后的父亲先行一礼,这才说道:“父亲找儿来可有事情吩咐?” 曹国公招招手让儿子近前,这才把女儿递出来的信给他看,待他看完,这才说道:“此事,你认为该当如何?” 苏宿面容带着几分柔和,将信放回书桌上,这才说道:“妹妹有些着急了,再过一两日,二弟将会跟曲洲苏的族长一同进京,届时那熙婉仪一家自然就会更加热闹了。” 曹国公闻言就看了儿子一眼,嘴角含了笑,“不过是被本家驱逐出去的庶枝,的确是上不得台面,待到京都人人都知道他家的底细,这场热闹自然就好看了。”这世上的人最看重的便是名声跟脸面,那熙婉仪家祖上可是孝期玷污婢女才被驱逐出宗族,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等到皇上知道那熙婉仪娘家如此不堪,只怕对她也就厌恶了。”苏宿也跟着笑了几声,而后面色一沉,“上回的事情让苏盛扬讨了巧,居然假装伤重瞒过众人眼,这次我看他还有何话要说。爹,不必如此忧心。不过是一介小事罢了,儿子抬抬手,他们家便吃罪不起。” 曹国公对自己这个长子素来看重,其行事他也一向放心,就道:“这事儿你盯紧点,你妹妹也说了,那熙婉仪已经承宠 ,若是真被她好运气的怀了龙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是,儿子知道了。”苏宿点头应了下来,又看着其父亲说道:“怀上了未必能生下来,得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才是。”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萧祁接连三日宿在长乐宫虽同样未叫水,但贵妃生女后又获隆宠,当真是一时风头无限。不过,颐和轩的熙婉仪虽不曾继续承宠,却是每日中午必然会去崇明殿侍膳,瞧着皇上宝贝的架势,这宫里能跟长乐宫一较长短的非颐和轩莫属了。 姒锦穿了一袭浅蓝色的曳地长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带着人就去了崇明殿。和时意早已经在等着,看着熙婉仪到了,连忙应了上来,躬腰行礼,“奴才给婉仪主子请安。” “有劳和公公。”姒锦柔声说道,“皇上这会儿可忙完了?” “我师傅才递了消息过来,皇上那边还有些事情绊住脚,让主子在偏殿宽坐。” 说话间就进了偏殿,姒锦点头,就道:“我知道了,公公自去忙就是。” 和时意看了一眼熙婉仪,就又说了一句,“昨儿个主子想要吃红烧珍珠鲍鱼,今儿个皇上特意命御膳房备下了。” 姒锦脸色微红,故作矜持的点点头,和时意就笑着退了出去。 那边人才走,姒锦这边还未坐下,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转身一看萧祁大步走了进来,忙福身,“给皇上请安。” 萧祁拉着姒锦的手让她起来,“这会儿午间日头有些热了,可撑了伞来?” 姒锦笑着点点头,“哪用我来费心,云裳她们比我还经心呢。” 萧祁点头,又道:“你父亲上了折子,朕已经答允让你明儿个见见家人,这次你不可再推脱了。”说完还皱皱眉头,前两次的事情,他可还记着呢。 姒锦这次当然是不敢推脱了,就道:“臣妾早就盼着了,谁知道这次皇上这边倒是忙了起来,一来二去的倒是拖了这么些时日,还怪起我来。” 萧祁横她一眼,就见她含嗔带笑,一时心里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微养。探过头去,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这才道:“居然还敢抱怨朕,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说完又道:“这次是有正经事,你家好像遇到些麻烦,曲洲苏到京都了。” 姒锦闻言一惊,听着萧祁的语气,好像事情挺严重的。曲洲苏来京都,至于这么恐怖么? 第八十六章:御前争宠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姒锦微微有些急切的呼吸,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略顿一下,姒锦打起精神来,可是看着萧祁这神色,也不像是真的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心里微微放心,这才度量着开口,“纵然是本家到了京都,与我家又有何干,早在我曾祖时就已经被本家设计陷害驱逐出宗族。说起来,现如今两家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萧祁听着姒锦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就好像天经地义一般,还是第一次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小丫头竟也有如此疏忽的时候,不免心情大好。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虚点一下,拉着她坐下,这才又道:“难得你还有这般天真的时候,这种事情说没关系倒也合适,但是若是那曲洲苏故意寻你家的晦气,只要将当初驱逐出宗祠的原因对外吐露一二,你家自然就会备受非议。如今你父兄为朕出力,本就被别人嫉恨在心,若是遇上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推波助澜着多。曲洲苏本家的影响力,可比你们这一支厉害多了,懂了吗?” 姒锦听萧祁这么给她一解释,顿时就明白过来,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膀大腰圆欺负人罢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利用舆论造势,道德绑架。 俏脸乌黑,姒锦气上心头,手里的帕子紧紧的捏在一起,冷笑一声说道:“真不要脸。” 这骂人也骂的太直白了,萧祁无奈的摇摇头。 “此时还需小心才是,你素来鬼主意多,可有什么法子?” 听着萧祁的戏谑之言,姒锦看着他,就看到他眼睛里隐藏的笑意。许是眼前这个人的神色太平和,姒锦竟一时无法猜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不管是怎么想的,他此时将此事告知自己,就说明在他的心里,他是看重她的。 姒锦心里微微一动,许是之前她冒险建言迁丁一事,几次三番下来,萧祁在她面前谈论政事倒也不怎么避讳。这个时候先把消息透给自己,一来是让自己有个准备,二来只怕萧祁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打算。 心中一定,姒锦就索性再扮一次白莲花,扯着萧祁的袖子摇啊摇,男人都愿意当女人的救赎,做她的英雄,她给他这机会,于是说道:“臣妾父兄忠于皇上,如今遇到这样的难题,皇上可不能撒手不管,臣妾就指着皇上给臣妾家里撑腰呢。” 萧祁垂头看着姒锦,就只见她鲜艳娇嫩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恼怒,看着自己的眼神又有几分期待,仿若这样的事情他眨眼间就能替她解了忧愁。她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不由 让他心中略有几分愧疚,之前他确实有几分试探之意,想要知道姒锦遇上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 没想到她会跟他求救。 在她的心里,大约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吧? 萧祁伸手揉揉姒锦的头顶,神色越发的带了几分柔和,“好,朕愿意为你分忧。朕为你出了力气,你打算怎么谢朕?” 姒锦目瞠口呆,哪有这样讨价还价的,这样也行? 萧祁瞧着姒锦的样子只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便自己个转移了话题,“这件事情你父兄心中已有准备,朕这边略一搭手即可,你安心既是。” 姒锦还真不能放心,可是看着萧祁这样子分明胸有成竹,看来这件事他必然是跟父亲谈论过。心里先松口气,而后咬着牙说道:“当年我家是被本家驱逐出来的,到底真相为何本家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既然已经是结了仇,自然是不能做看着我们这一支兴旺起来,所以贵妃家跟曲洲苏两下里互相一试探,当真如如蝇逐臭般狼狈为歼。” 萧祁听了姒锦如此不加掩饰,言语如此激烈抨击,难免有些震惊。自打她认识她一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明显的厌恶情绪,心里不也多想了几分,看来曲洲苏本家跟姒锦这一支,是断然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了。 心口猛地就松了口气,这些世家大族虽然口口声声规矩体统,祖宗体制,但是当真是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总能做出极其不要脸面的事情来。若是因为自己重用苏兴禹父子,说不定曲洲苏本家为了家族前程也会跟姒锦这一支握手言和。这样的类似的事情,这些门阀士族中并不少见。 汲汲营营,多为利往。萧祁虽然知道他们这两支结仇很深,但是如果大家利益一致,他也不能肯定苏兴禹会不会服软。想起今儿个苏兴禹的神态,又听着姒锦的话,他们这一支应当是对本家断无言和的可能了,他总归是松了口气的。 “既然这般,明儿个你家人来见你,倒是要好好的说一说此事。” 听到萧祁此言,姒锦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是毫无异样的点点头,一副十分恼恨的模样,“那是自然,当年以那种毁人清名的罪名驱逐我家,这笔账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不要说我,我家里人也断然不会松口的。”说到这里一顿,姒锦抬头看着萧祁,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本家跟苏贵妃家既然如此行事,分明就是想要朋党结团,心怀不轨。贵妃已经诞下一女,可曹国公府依然不满足,这种时候居然还要如 此行事,可见其私欲膨胀之可恶。我虽然伴于君侧不久,但是却也知道苏家之跋扈,且谋害我兄长手段之狠辣,旧恨新仇欲要联手,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姒锦本来是想博可怜,谁知道原主的感情太充沛,说着说着满肚心酸涌上心头,本就雾蒙蒙的大眼睛,此时含泪欲泣,宛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许是白莲花扮久了,这技能都不用提前预热,说来就来了。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扑到萧祁的怀里哭一场。 这一哭,直接把萧祁给哭的懵逼了。 作为一个皇帝,纵然是被前朝掣肘的皇帝,但是哄人这个技能还是有待深造。就见萧祁神色尴尬的拍着姒锦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才好。其实论起来这事儿起因还是他,若不是他想要用苏家父子开路,也不会被人这么盯上了。又想着姒锦在这后宫里要在皇后那里委曲求全,又要在贵妃那里装傻充愣,明明已经到了婉仪的位份,却依旧规矩行事,不肯给他招惹丝毫的麻烦。 又贴心又能干,他又怎么能不怜惜她? 姒锦白天在崇明殿狠狠的扮了一回白莲花,红着眼眶一路回了颐和轩。偏大白天的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人,将她那双红肿的双眼看尽眼中。不过是半日功夫,后宫里就已经有流言传出来,熙婉仪御前侍驾失仪,红着眼眶回了颐和轩。 一时后宫里人心浮动,谁不知道贵妃满月后唯一能跟她争宠的就只有熙婉仪一个了。明明是个青涩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哪里的了皇上的眼,被皇后娘娘这么一推,就步步高升,看得人当真是又羡又妒,恨不能自己个变成熙婉仪才好。 得了熙婉仪红着眼眶回了颐和轩的消息,就好似一块巨石砸向了平静的湖面,难道熙婉仪这是要失宠了? 花姑姑立在一旁,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完后就看着贵妃,酌量一下又道:“奴婢觉得此事有些奇怪,那熙婉仪这一年多来走得极稳,从不曾出过这样纰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诡计?” 玉珍公主哭闹了一上午,贵妃照顾良久,此时精力就有些不济。心情本就不太好,听了这样的消息就看着花姑姑说道:“这也值得姑姑如此费心,想来是那熙婉仪知道宫外的一些风声,知道曹国公府要跟曲洲苏本家续谱,这才坐不住了。当真是个坐不住的,这种时候她去皇上那里哭闹,皇上岂会给她好脸色?”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以为凭着一张脸就能在这后宫为所欲为。却不知道皇上这样的 性子,最是不耐烦别人跟他提这些事情,便是她也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这个,左右有他父兄在朝堂上出言,她只需在后宫里坐稳高位足够了。 听得出贵妃言语中的不耐跟不虞,花姑姑心里的疑惑都涌上心头,闻言又强行咽了下去。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没有真凭实据,若是她此时开了口,只怕贵妃娘娘也不高兴。只得将心思先按下去,想着等得了证据再言。 “娘娘说的是,那熙婉仪却是太小家子气。这会儿皇后听了这事儿只怕要着急上火了,花了一年多的功夫的在熙婉仪身上,要是这一招失宠,可真是前功尽弃了。”花姑姑捡着好听的话哄着贵妃开怀。 果然贵妃的神色就开心了几分,看着花姑姑说道:“吩咐御膳房做一道桂圆汤来,本宫亲自送去崇明殿。”皇上体贴她,这个时候也该她去体贴皇上才是,若是好时机正好踩一脚熙婉仪。 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翻身了。 御膳房。 陈德安笑米米的立在岳长信身边,接着方才的话头说道:“我们主子一向是喜欢岳哥哥的手艺,这道海鲜盅主子可是想了很久了。” 岳长信嘴角高高扬起,看着陈德安就道:“陈公公放心,这许久以来你交代的话可没出过差错,请好吧。” “谢谢您了,岳哥哥多费心,主子那里都记着呢。” 岳长信笑的更开心了,他费心巴力的巴结熙婉仪,可不就是为了能在她那里能留个印象吗?眼见着得逞了,心情自然就好了。转头就吩咐手下的人开始忙活,一时间灶间里捅炉子的,下水洗菜的,红案的师傅也开起工来,一时里头好不热闹。 陈德安办完差心情也很好抬脚走出岳大厨的灶间,这才伸出一只脚,往外一抻脖子,那双眼睛一下子就扫到了前头脚步匆匆过来的一个小太监。锐目一扫,哟,这不是长乐宫大太监跟前的小徒弟郝仁吗? 程德安眼珠子一转,伸出去的半只脚又缩了回来,回头抓了一个灶间里没用上的小太监,递了一个荷包过去,低声对他说道:“去看看他来做什么,悄没声的,别被发现了。” 那小太监转头看了岳长信一眼,见他点点头,这才一撒丫子就跑了。 陈德安就磨蹭到岳长信身边,“岳哥哥真是令人佩服,你这灶间里规矩大得很。” 岳长信知道他的意思,笑米米的说道:“咱们管吃食就怕出个好歹,搭着一家子的性命呢,可不敢 不经心。” 陈德安笑了笑,点点头,“岳哥哥是个明白人,回头您也教教我。” 岳长信却没答应,笑了两声岔开话题,方才他伸脖子也瞧了一眼,就道:“你让盯得那个好像长乐宫的,进了费良工那里。费良工那老滑头,从他那里打听消息可不容易。” “这不有您吗?”陈德安笑着奉承两句,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上,他很懂得放低身段。强龙还不压地头蛇,这御膳房三大灶间,管事不知道换了几拨,最后这三人都是在这里呆了十几年的老人,那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 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很快的那小太监就回来了,对着陈德安行了一礼,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是长乐宫那边点了一道桂圆汤,那小太监都没走就在那里盯着呢。” 这话可有些意思,陈德安微皱着头,就看向岳长信,“岳哥哥,您看这是?” 岳长信也不好继续装大尾巴狼,就低声说道:“长乐宫那边点膳,从来只是传个口信,除了送往那边的,从不派人候着。” 陈德安心里警铃大作,看着岳长信那吃的死肥的下巴指的方向,心里就明白了。又叫几声好哥哥,这才说道:“我们这道汤得了,烦劳哥哥派个脚程快的送过去。” 岳长信明白,笑道:“小事一件。” 陈德安又谢了,这才出了御膳房回了颐和轩。 等到陈德安走了,那小太监看了一眼岳长信,磕磕巴巴的问道:“岳爷爷,这是?” 岳长信在小太监的头顶上拍了一把,骂了一句,“还不赶紧干活去,等会你就往颐和轩跑一趟,脚下麻利点。” 小太监喜上心头,知道这是岳爷爷抬举他,给他个机会出头,千恩万谢的赶紧干活去了。 岳长信“呵呵”一笑,侧头看着费良工的灶间,眼睛一转,回过神来撸起袖子拿过一条火腿,又端过一小筐鲜笋亲自动起手来。看样子颐和轩跟长乐宫这回是杠上了啊,桂圆汤是甜汤,颐和轩的主子点了份鲜汤,这要是两人都送到御前去…… 想想那场景,岳长信就觉得除了那道海鲜盅之外,他得另外再孝敬一份。到时候,若是熙婉仪瞧着他孝敬的这一份好,指不定送到御前就能入了皇上的眼。就算是入不了皇上的眼,也能在熙婉仪那里落个好感不是? 红案上的大师傅正过来请示海鲜怎么下刀,就看到岳公公嘴角那笑容忒渗人,热气腾腾的屋子里,竟让他觉得浑身 一颤。 哎呀妈呀,岳大厨又要下黑手了。 就不知道倒霉的是哪一个了。 颐和轩里姒锦听了陈德安的话微微一愣,大约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听说贵妃要往御前送汤,顿时觉得有些……新鲜,也有些兴奋。 她故意红着眼睛回来就是想要给贵妃看的,谁知道她得了这个消息,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这是要亲自往御前试探,然后顺势踩她一脚?她其实完全可以在崇明殿那边等到眼睛消了再回来,但是既然皇帝要帮着她家,她总得做点什么助助威才成。 于是,就红着眼眶回来,她想要试探一下,贵妃有什么反应。反正贵妃特意让人透了她家要跟曲洲苏续族谱的消息过来,不就是想要看看她怎么做吗? 想到这里,轻笑一声,贵妃的做法不能说是不对,但是也不能说是多少的手段。大约是贵妃觉得她实在是不值得她多费心思,竟用这种一看就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手段算计她。贵妃让人透过来的消息她已经知道几日了,本来想着寻个好机会在萧祁面前说一说,没想到今儿个倒是萧祁主动说起此事,她就顺水推舟一回。 想起萧祁那温柔的眼神静静地凝视着她,她就觉得要是自己再不跑,真的是要被男色所误,撑不住怎么办? 其实他对自己虽有利用之心,但是他确实待她也用了心。只是有几分心她就不知道了,所以今晚上跟贵妃来个巧遇,是不是就能测一测他待她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 姒锦猛地的掐了一下手心,可是这个想法就如同那春日的藤蔓一样,发了疯的生长,按都按不下去。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姒锦看着陈德安说道。 陈德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弯腰退了出去。除了正殿的门,陈德安紧皱着眉头,如果主子跟贵妃一起去送汤,这应当是两人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对上吧?他应当劝着主子忍耐几分,别跟贵妃硬碰硬。可是在宫里当奴才的,哪一个不是盼着主子深得隆宠的,贵妃一直咄咄逼人,皇上态度暧昧不明,这……倒也是个机会试一试…… 与此同时,贵妃那边也得了消息。 花姑姑气得脸都要黑了,没想到颐和轩的那位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居然敢跟娘娘当面争宠。 “娘娘,不能在这样纵容下去,您已是心善,奴婢倒是瞧着颐和轩那位越来越嚣张了。” “本宫也想看看,皇上到底会怎么做。花 姑姑,你说皇上会怎么做?”贵妃明眸善眯,潋滟圆润的容颜上带着几许肃杀之意。 花姑姑一时没敢回答,想了想这才说道:“皇上的心思奴婢实在是不敢猜度,不过这一年多来熙婉仪一直盛宠……” 听了花姑姑的话,贵妃的脸色也有那么几分不好看,“那又如何?本宫就不信皇上回踩了我的脸面捧着她!”凌厉的言语让五官都跟着犀利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眨眼间又换成妩媚娇颜,“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花姑姑心思一凛,头也不敢抬,心里却想着到了如今贵妃还这般瞧不上颐和轩那位,只怕要吃些亏。她冷眼旁观,这一年多颐和轩那位可谓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就算是有皇后娘娘照佛,但是能一举得了圣心,还能这么久让皇上心心念念,就凭这份本事,在这后宫里也不多见。 娘娘仗着娘家威势,心里只想着皇上便是看在曹国公府的份上也不会让她失了颜面。可是,现在曹国公有意跟曲洲苏续族谱,皇上未必乐意呢。就怕皇上捧着熙婉仪打了贵妃的脸,给曹国公府警告。 她有心把话说的透一点,但是又惧怕贵妃恼火,一时心里跟油煎一样,左右为难。 “给本宫更衣,本宫倒要看看,那熙婉仪有多大的本事!”贵妃起身进入内殿,轻松的语调,就好像再处置一个物件一样的轻松惬意。 第八十七章:贵妃意欲何为 夜风簌簌,姒锦裹紧了身上水青莲纹披风,身旁跟着提着食盒的花容,前头是提着灯笼的陈德安,身边是扶着自己的云裳。一行人踏着夜色从颐和轩走出来,凉风擦过面颊,不由裹了裹身上的衣衫。 崇明殿那边灯火通明,远远地望过去,似乎将那半边天都照亮了。 从后宫往崇明殿的路并不是只有一条,从颐和轩这边过去只是更近一些。然而长乐宫那边要去并不用走这条路,所以姒锦尽管抬头往前看,也是看不到贵妃的影子。 且姒锦特意选了天色微暗的时辰过去,纵然当时她有意跟贵妃撞在一起,总想着分出个高低上下。可是到了后头,心思渐渐冷静,就觉得自己何必置这样的气,要真比不过贵妃,岂不是丢死脸了? 所以这才决定晚过去一会儿,送个汤而已,想来贵妃不会这么晚,这会儿自己过去她应当走了才是。 姒锦没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怂,只是绝对实力下衡量而已。 可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有那无巧不成书的偶然。 当姒锦拐过弯时,一眼就看到前头灯火通明的队伍,不免暗骂一声冤家路窄。贵妃竟然也选择这个时辰过来,两人不巧,就在这崇明殿前宽阔的院子里撞在了一起。 贵妃坐着软轿而来,姒锦却是徒步,贵妃一眼就看到了姒锦,坐在高高的软轿里,垂头打量着姒锦,嘴角那淡淡的笑容,就犹如天上的星辰般,疏远,夹着几分寒意。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姒锦心里再如何,此时也得规规矩矩上前给贵妃行礼,她可不想被贵妃扣上一个“不懂规矩”的帽子。 “熙婉仪?”贵妃的尾音拉的长长的,言语之中的冷淡透骨而来,“这可真是巧,不想在这里遇上了。” 姒锦听着这一管子声音,就觉得骨头都给冷水冲了一遍似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外后的笑容,略带着几分慌张的回道:“是,臣妾也觉得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娘娘。早知道娘娘要来,臣妾就不敢来扰了娘娘。” 长长的睫毛覆住了那一双眸子,夜色里纵有宫灯在一旁照耀,贵妃坐在上头并看不真切熙婉仪的面容。只是瞧着她这紧张的模样,心里哂笑一声,这点胆子跟那老鼠一样也敢跟她争。不过都已经到了这里,贵妃也不好赶人回去了,若是被皇上看到难免会落一个不好的印象。 更何况,贵妃也想看看,皇上会如何选择。 “免礼吧,既然来了 ,那就一起过去吧。”贵妃转过头,再也不看姒锦一眼,让软轿继续前行。 姒锦一行人跟在贵妃仪驾后头,她甚至于能感受到贵妃身边那花姑姑冷冽的眼神如刀一般,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身上。 和时意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一幕,他也万万想不到,贵妃居然跟熙婉仪撞在一起来了崇明殿。当下叫了一个小太监去给她师傅送信,梓锦赶紧小跑几步迎了上来,“奴才给贵妃娘娘、婉仪主子请安。” 贵妃下了软轿,对于御前的奴才她一向不怎么在意,不过奴才而已。此时也只是轻声应了一下,就问道:“皇上这会儿可还忙着?” 姒锦并未开口,只是对着和时意轻轻一笑,落后贵妃一步,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贵妃家世显赫自然瞧不上这些做太监的奴才,可是太监虽小,手可通天啊,这群人不能传宗接代,一辈子只能宫里头,最是小心眼爱记仇,要是被他们记上,时不时的在皇帝面前上点眼药都够受的。 当然贵妃自然不用怕,以她的家世这些人未必敢弄鬼。但是贵妃能一辈子这么高高在上吗?等到她色衰爱弛那一日,这些只怕就加倍的还到她身上。 且,姒锦毕竟心里还是有着现代五好青年的品德,心里头也并未看不起这些伺候人的人。谁人生来愿意做奴才呢?不过都是活不下去才走这一步的,与人尊重,人家也会与你尊重,何必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呢? 和时意接了熙婉仪的微笑,相比之下贵妃的目中无人倒是让他心里有那么几分的不悦。若是以前,心里也不敢生怨愤,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就不是不能有比较。熙婉仪跟贵妃的态度这么一比较,顿时就能感觉到不同。熙婉仪是把他们当人,贵妃眼里他们不过名如蝼蚁的奴才。 心思收起来,和时意面带恭敬的回道:“是,皇上还在正殿批阅奏折,奴才已经命人前去禀报,贵妃娘娘跟婉仪主子不如先入侧殿稍候?” 贵妃自然不乐意站在外头,就点头答应了。姒锦每次来也从不在外有等候的,此时也没有表示异议,跟在贵妃的身后往侧殿走。只是跟贵妃这样同呆在一个侧殿里,难免就有些局促,矮人一头的感觉,当真是十分的微妙又尴尬啊。 和时意亲自领路送二人进了侧殿,又忙着吩咐下头的人上茶点。 贵妃昂首阔步走进去,打眼一扫,等着雁柔给她除了披风,这才在大榻上坐了。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到这里来了,以前这偏殿是皇帝临时歇脚用膳的地方,十分的 冷清疏阔,怎么今儿个进来倒是觉得这里……有些不同了呢? 云裳也给姒锦除了披风,姒锦自然不会跟贵妃同坐于榻上,规规矩矩坐在锦杌上,就看到贵妃略皱着眉打量这偏殿。她一时间也没察觉出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只以为贵妃许久不来,这才审视一番。 和时意带着小太监奉上茶来,花姑姑亲自接了过来,并不假和时意之手。和时意早就习惯了贵妃身边人的做派,待花姑姑断了茶盏,这才将剩下的一盏茶端到了姒锦身前。 和时意这一年多来跟姒锦可是太熟悉了,直接亲手递了茶盏过去。也知道姒锦饮茶的习惯,冲了她爱喝的六安瓜片。贵妃也在和时意自然不会来口随意说话,只是背着贵妃对上姒锦的眼睛时,轻轻地给她使了一个颜色,然后便不动声色的倒退出去了。 姒锦接收到和时意的信号,哟,萧祁的心情不太好啊。记得她离开这里的时候他还挺好的,怎么这一下午的功夫是谁又招惹他了?得了和时意的消息,姒锦就觉得运气不太好,早知道不跟贵妃打擂台来这里触霉头了。明儿个她还要见自己家人,若是弄出个争风吃醋的风波,惹得萧祁动了怒就不好了。 越想,姒锦就越觉得等会萧祁不来只是命人传话的话,她就立刻拔脚走人。要是萧祁来了,到时候就静观其变,反正不能惹火上身就是。 姒锦垂着头装木头人,贵妃却是打量着这侧殿越发的皱起眉头来。这临窗的大榻几乎占了这南面的一整排窗子,宽敞明亮,中间搁了炕桌,从这边望过去,就看到大榻另一边的角落里摆着一个柳条编成的针线簸箩。五彩的丝线略有些散乱的摆放在里头,上头压了一件还未完成的衣裳。明黄的衣料,一看便知道是给谁做的。 紧抿着唇,眼睛又落在了旁边的博古架上,她记得很清楚,以前这里多摆放玉器古董,怎么现在还空出一格来不伦不类的摆放了些……书?好似也不太像是书,薄薄的一册,谁家的书这么薄的? 一转头,又看到了窗台上摆着几盆开得正盛的鲜花,其中一盆绿牡丹格外的漂亮,看得出来是被精心照顾着得,修剪的很是漂亮。贵妃不记得皇上有养花的嗜好,记忆里也从不记得以前来这偏殿,能看到开的这样绚烂的花。 以前这屋子里总觉得十分的宽阔冷情,现在却觉得这屋子里好像东西多了很多,跟记忆中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 贵妃微蹙着眉头,这一年多来,这偏殿里经常来的就只有一个熙婉仪…… 想到这里,贵妃突然转过头,就看到熙婉仪正捧着茶杯一口一口的抿着。半垂的头颅,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是瞧着她坐在那里十分的放松跟惬意,贵妃的心口就跟堵了一块大石一样。 以前一直不把熙婉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花姑姑说的那话的意思了。 贵妃心口起伏不定,正欲开口,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顿时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侧头一看,却是管长安走了进来。 “奴才管长安给贵妃娘娘、婉仪主子请安。”管长安行礼问安。 “管公公起来吧,皇上这会儿可得闲了?”贵妃心气不顺,这会儿开口的话也有些不怎么开心。 管长安垂着头,开口回道:“回娘娘的话,皇上这会儿还忙着,让奴才来请娘娘先回去,待皇上的空了便去看娘娘。知道娘娘送来了汤,皇上让奴才送到正殿去,今儿个要忙到很晚,娘娘那里还有小公主要照料,就不让娘娘在这里耽误工夫了。” 贵妃闻言就挑挑眉,轻轻一笑,这才说道:“照顾好皇上的龙体,也是本宫应当做的。” “是,娘娘素来待皇上周到。”管长安笑着说道。 贵妃又看了一眼熙婉仪,这才慢腾腾的说道:“那熙婉仪呢?” 管长安继续垂着头说道:“皇上吩咐奴才将两位主子的汤送到正殿去。” 贵妃虽然还有些不悦,不过皇上也不见熙婉仪,心里便舒坦了。站起身来,就看着管长安说道:“既然这般,本宫心里记挂着公主,便先回去了。” 贵妃一站起来,姒锦也跟着站了起来,微垂着头并未出声,一副恭敬的模样。 管长安笑着往外送贵妃,就听到贵妃漫不经心的对着他问了一句,“本宫怎么瞧着这偏殿好似变了模样般,跟以前可大不相同了。” “这不是春天到了,皇上便让奴才挑了几盆花来,瞧着也有几分春意,自然就热闹了些。” 听了管长安的话,贵妃哪能不知道他没说实话,轻哼一声,系上披风便往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脚,就看到后头熙婉仪也同样系了披风跟了出来,这才继续往外走。 姒锦自然看到了贵妃的动作,但是微微一偏头,假装正理鬓边碎发略了过去。这小心眼,生怕自己不走似的。 不过,萧祁果然是个混蛋啊,居然连面都不露,就这么把人打发走了。姒锦其实也有想过,也许萧祁 会不露面,但是当他真的不露面,她还是有些失望的。 女人嘛,就算是这个男人再不是个东西,但是当需要脸面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靠得住的。 结果,他撤了! 食盒留在了偏殿里,姒锦跟在贵妃身后,心里带着满满的惆怅,带着有那么几分的恼怒,看着管长安笑成孙子的一张脸,也只能憋气的恭送贵妃上了软轿,然后一同往外走去。 出了崇明殿的地盘,贵妃的软轿在岔路口一路往长乐宫而去。姒锦顿住脚等贵妃的软轿先走了,这才直起身往颐和轩的方向走去。 云裳跟陈德安对视一眼,两人这才松口气,刚才瞧着贵妃的眼神,都觉得有些腿软。主子垂着头没看到,但是云裳却看到了贵妃瞧见偏殿里那针线簸箩时,那脸色可不怎么好。应该是和时意瞧见贵妃的软轿到了崇明殿的时候,让人把屋子里主子的零碎东西收拾了一下,不然落到贵妃眼里的东西更多。 “主子。”云裳低声开口,“贵妃那边怕是会从偏殿瞧出些什么。” 姒锦侧头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就把自己看到的讲了一遍,“今儿个贵妃娘娘问了管公公那句话,可见是对偏殿的摆设起疑心了,在那里主子的物件可不少。奴婢瞧着应该是和公公提前让人紧着收拾了,只是贵妃去的突然,并没收拾干净。” 姒锦之前满心里都是萧祁躲避的事情,现在听着云裳提到这个,眉头先皱了起来,顿了顿这才说道:“贵妃出了月子,早早晚晚都要去偏殿的。”又停了停,“明儿个你便去偏殿那里,把我的物件都收拾回来便是。” 姒锦心里堵了一口气,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是就是觉得不开心。 主仆几人又往前走了十几步,突然旁边隐着的暗影里跳出一个人来,把姒锦一行人给吓了一跳。 “奴才和时意给婉仪主子请安。” 姒锦被唬了一跳,看着和时意就问道:“和公公这也太吓人了,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当在崇明殿伺候吗? 和时意笑米米的上前一步,弓着腰回道:“是皇上让奴才在这里候着主子,让奴才跟您禀一声,今晚皇上会去颐和轩。” 陈德安跟云裳闻言顿时开心起来,这可真是天大的脸面,方才的不安全都烟消云散了。 姒锦抿着唇,心里一跳一跳的。就知道耍小聪明,躲着贵妃不见面,偏要半夜三更的偷着见人, 什么毛病。不过,心里到底是舒服了那么一点,就看着和时意说道:“知道了,和公公辛苦了。” “不敢言辛苦,这是奴才应当做的。”和时意笑米米的回道。 姒锦从云裳那里亲自拿过一个荷包递给和时意,“多谢公公之前的提点,有心了。” 和时意付出的一番心意被姒锦明白知晓,可比拿到这个荷包开心多了。结果荷包塞进袖子里,对着姒锦一弯腰,“夜冷天寒,奴才就不挡着主子的路了。” 姒锦笑着点点头,这才带着人走了。 和时意等熙婉仪离开了,这才抬脚往崇明殿走。走到半路又回头看了一眼,熙婉仪一行人已经走远,只有那盏灯火还能瞧得分明。慢慢的回过头来,和时意再一次认定,这熙婉仪待他们这些小太监可真是和蔼,比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主子们强多了。他们虽然低贱,却也是人,谁还能没个自尊的…… 颐和轩里再度忙碌起来,皇帝要来过夜,自然是要好好的准备的。 但是姒锦还未吃晚膳,就先吃了一肚子气,回了颐和轩,就先叫陈德安去御膳房传膳。 陈德安得了吩咐就往御膳房跑去了,云裳带着人开始准备晚上的事情,里里外外的都忙了起来。姒锦靠着软枕瞧着窗外廊檐下挂着的一溜宫灯,将这夜色都映照得红火起来。 陈德安的动作极快,很快的晚膳就送来了。岳长信现在已经摸得准颐和轩饭菜的口味,这里没有特别吩咐的时候,多数送上来的菜色都是姒锦喜欢的口味。她这里才提起筷子,那边萧祁就来了,一阵风般的冲了进来。 黑着一张脸,跟她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这节奏不对啊,黑脸的不应该是她吗? 姒锦满肚子的火一下子就没了,因为她看出萧祁现在的确是心情很不好。心里仔细思量一下,不会为了个送汤就把他气成这样,不然他也不会特意让和时意半路上等着自己传信了。 那既然不是她惹得他生气了,姒锦心里就先松了口气,看着他说道:“皇上用膳了吗?没有的话,我再添筷子,饭菜刚上桌,一口没吃呢。” 萧祁听到姒锦开口,就侧头看了一眼,紧抿的唇微微松缓几分,就点点头。 姒锦连忙让云裳送上筷子来,她心里琢磨着该说点什么才能比较安全呢?她虽然是想闹闹小情绪,但是明显在萧祁黑脸的情况下,她可不想去试探他的耐心。 亲手给他 盛了粥,又给他布菜,姒锦看着他的神色慢慢的缓和下来,也不多问一句,两个人沉默中慢慢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姒锦忽然就听到萧祁问道:“贵妃没为难你吧?” 先是愣了愣,姒锦这才笑道:“没有。”是没为难,但是态度也不怎么好就是了。不过你要跟一个皇权为上的男人说态度不好什么的,有什么用呢? “我没出面也是为你想,落了你的面子朕不忍,抬举了贵妃,朕又不乐意,更何况你没必要跟贵妃闹得这么难看,再加上当时确实在忙。” 萧祁是在解释? 姒锦真是吓了一跳,听着他话中我都用上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姒锦作为一个现代人,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皇帝这种生物,生来就是高傲无双的,你让他自称我,这可真是…… 而且人家给出的解释确实给力,姒锦一下子就开心了。 “我现在不生气了。”萧祁辣么坦白,姒锦觉得自己应该也回报人家几分,于是坦白了几分心迹。 萧祁闻言,就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向对面的姒锦。他虽然是夹着怒火来的,但是也能感觉到姒锦其实并不开心,他又不傻,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作为一个皇帝,他需要跟别人解释他为什么做什么事情吗?可是不太愿意看着她难过。 萧祁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让姒锦很是有些不自在,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着她。一时倒是有些害羞起来,顿了顿,这才说道:“女人家有时候就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首饰都能叫起真来,所以其实这也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他都自称我了,这么个拉近距离的好时机,姒锦哪里能不好好的把握机会。当然,她也不傻,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告贵妃的状呢。贵妃再怎么不对,那也是跟了萧祁数年的人,所以姒锦也不愿意枉做小人。 一个人好与不好,时日一长,自在人心。 “你这会儿倒是想开了。”萧祁摇摇头。 “你来了,我当然开心了。”姒锦笑米米的说道,他来这里其实就是一种态度了。 萧祁神色又缓和几分,姒锦瞧着他没什么说话的意思,也就不再开口,两人吃完了饭,萧祁就捧了一卷书半歪在榻上。姒锦就进了内室让云裳给她拆了头发,发髻松开了,整个头皮都觉得松缓了,人也舒服了几分。 瞧这架势萧祁晚上肯定不会走了,但是他这半黑的脸也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姒锦知道他不是个嘴碎 的人,他不想说她自然也就不问他,反正估摸着这肯定是件恶心人的事儿,不然萧祁不能这样说不出口。 姒锦散了头发,自己径自去洗漱了。萧祁看了看她,想了想也放下手中的书跟了过去。两人洗漱完毕上了榻,萧祁拍了拍姒锦的肩膀,“明儿要见家里人,早些睡吧。” 早就知道萧祁不是个纵欲的人,这人守着满宫的嫔妃都能素上一年多,这会儿被人气大发了,还有心情做那种事情也就怪了。姒锦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今天累了一天,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萧祁听着姒锦轻缓的呼吸声,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起曹国公上书,隐约提及曲洲苏回京一事,无功无劳,居然还想让他赏赐高官,简直是胆大妄为。当年曲洲苏家有长辈去世回乡丁忧,也是他家运气不好,丧事连续,这才十几年未曾回朝。他父皇活着时就想打压门阀世家,因此并无特旨夺情宣召回京任职。 后来他父皇过世,他自然是秉承父志,京里有曹家、楚家、谢家还有李家势大,怎么会愿意再把曲洲苏召回京,因此在这件事情一直装聋作哑。他不提,下头的人自然也不会轻易提及,现在要不是姒锦得宠,想来曹国公也不会想着把曲洲苏弄回来。 不过是想着利用曲洲苏本家压制姒锦一脉。那苏家先是丁忧十几年,后来在他特意的打压下,曲洲苏这些年一直没能回京。恩科再有几月就要大考,迁丁司大批岗位等着这些寒门学子充任,朝堂上这些世家怕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自然不愿意自己这样做。于是就要拉出曲洲苏制衡苏兴禹,想要从根本上毁了自己的这一系列行动。 其心可诛! 萧祁强按下怒火,但是那股子郁气怎么也压不下。 这群老匹夫,总有一日,总有一日,镇定要他们知道这天下姓萧! 第二日一早姒锦就醒了过来,身边早已经没了人,姒锦打起帘子喊人进来。 云裳跟花容带着金织玉绣进来服侍,她就开口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有半个多时辰了。” 姒锦就抬头去看时辰,卯时二刻了,她起得有点晚了。还要去皇后那里请安,姒锦就赶紧洗漱梳妆,等到忙完了,外头也摆好了早膳。匆忙吃完,姒锦这才急匆匆的往凤寰宫去了。 昨儿个晚上萧祁宿在颐和轩的事情并不是秘密,索性今儿个早上并未见到贵妃前来请安,说是小公主有些不妥,姒锦松了口气,这会儿对上贵 妃与她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皇后早早的就然她们散了,姒锦纵然听了几句酸言酸语,也用一脸懵逼的表情假装没听懂,说话的人倒是被她气了个唇白脸青。 回了颐和轩,姒锦想着今儿个要见苏家人,脑里头不停地再想着原主的记忆,待会一定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不过她进宫也有两年了,向来就是有些变化,家里人也是能体谅的。 深宫磨人嘛。 姒锦专门让云裳去前头迎人,也是给苏家的体面,不一会儿花容就掀起帘子进来,“主子,苏夫人跟苏少夫人到了。” “快请。”姒锦连忙说道。 “是。” 花容退出去,很快的,帘子再次掀了起来,云裳亲自扶着苏夫人走了进来。苏夫人是个面容和善的人,姒锦的容貌倒是跟她有五六分相似,其余的大概是随了苏大人。苏展氏是个身量娇小的夫人,柳眉杏眼,肤色玉白,是个美貌的少妇。 “臣妇苏氏参见熙婉仪。” 姒锦忙伸手把苏夫人跟苏少夫人扶起来,“母亲跟嫂嫂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本人跟苏家人并无感情,但是原主跟家里人感情特别好,姒锦一看到苏夫人对着她行礼,这眼眶就忍不住的红了。 苏夫人是个极有规矩的人,纵然姒锦扶了一把,还是恭恭敬敬的行完礼这才起身。姒锦这眼眶里的泪珠都要忍不住了,原主这心酸啊,姒锦也跟着心酸起来。 分宾主坐下,云裳等人上了茶点,便弯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苏夫人抬起头打量着女儿,眼眶也早红了,苏少夫人含着笑也把姒锦打量了一番,心里就松了口气,瞧着小姑子气色不错,回头也能跟丈夫说一说好放心。 “婉仪主子在宫里一向可还好?”苏夫人开口问道。 姒锦知道她是个守规矩的人,这称呼上怕是不肯改了,也就没再多费口舌。轻轻颔首,便道:“女儿一切都很好,母亲跟父亲身体可还好?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也都还好?” 苏夫人笑着点点头,“家里都很好,让主子忧心了。” 姒锦又想落泪了,这情绪来得太汹涌,实在是有些把持不住。 互相问好后,叙了叙这两年的离别之苦,彼此之间又回到了往昔家中的亲热之感,慢慢的这才讲到了职务上去。 “皇上属意开设迁丁司,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爹爹对 第八十八章:不敢窥伺帝踪 装病是个技术活,只要皇后派个太医来,就一下子给戳穿了。这样的风险姒锦自然是不愿意去冒的,更何况这次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有些起疑。齐荣华虽然说是与她靠拢,但是实际上两人接触较少,姒锦还不能完全信任她。 听了姒锦的话,齐荣华倒也不意外,就道:“是啊,皇后娘娘素来‘爱护’宫嫔,若是有个不舒服自然是要叫太医的。” “正是呢,娘娘一贯慈爱。”姒锦笑。 齐荣华的眼睛望向窗外,颐和轩里生机勃勃,外头院子里就跟个小花园一样。各色鲜花迎风招展,翠意欲滴,令人看着就十分的舒心,并不像她的隐月阁,一年到头都是同样的景色。 “这宫里人人都不能畅意,婉仪妹妹素来得皇后娘娘青眼,便是有一二不妥,想来娘娘也不会怪罪。” 这话是何意? 姒锦一时不明白,就看着齐荣华,“姐姐这话实在是深奥,妹妹愚笨,一时竟不明白。” 齐荣华轻轻一笑,“贵妃剑有所指,皇后娘娘又岂会独善其身。贵妃有公主,皇后娘娘有妹妹呢。” 姒锦这会儿便明白了,怔怔的看着齐荣华,这人有心计有手段,怎么就能在这宫里不露头呢? 齐荣华讲了这话,其实就十分明白了。小公主有恙,不管真假,贵妃都会拿着女儿绊住皇上的腿,那么接下来这段日子,只怕皇帝就会十分殷勤的往长乐宫去。是真心对待贵妃跟小公主也好,还是看在曹国公府的面上不得不为也好,总之这段日子贵妃必然会霸宠。 这满宫里唯一能跟贵妃一较上下的,就只有皇后亲手捧上来的姒锦。此时若是姒锦‘病’了,皇上既然对她‘有心’岂能不牵挂?如此一来,就算是争不过贵妃很小公主,可也能把皇帝的心思转移到颐和轩几分,那么皇后一系就不会太难看。 齐荣华让姒锦装病,实在是猜准了皇后的心思。 姒锦手心里都沁出冷汗来,万万想不到,齐荣华还真是有胆有谋之辈,之前实在是小看她了。 看着姒锦沉吟不语,齐荣华也并不催促,只是自顾自己的说道:“婉仪妹妹这会儿只怕觉得我工于心计,手段阴狠。不过这也没什么,我这辈子已经别无所求,只盼着贵妃家倒台那一日,报了我家仇此生便无恨了。妹妹襄助我一臂之力,助我达成心愿,我自然会报答妹妹,助你在这宫里步步荣华。”说到这里,齐荣华轻轻叹息一声,“初入宫时,我也曾有那小女 儿的绮思,想着一朝得伴君侧,也能荣耀家族,风光无限。可这世上哪有那样多的如意之事,我家家世不显,并不能为皇上分忧,自然便不得重用。又与贵妃一同选入宫,荣宠之下皇上眼里何曾再看到别人。我早已经断了女儿情思,更何况先有贵妃再有妹妹,皇上眼睛里怕是再无别人。我既断了儿女情思,只盼着将来妹妹得了高位庇护我一世平安,我既有此奢望,自然会为妹妹全力筹谋。” 姒锦在这后宫里确实少一个臂膀,齐荣华虽然位份并不十分显著,但是胜在进宫早。以她现在的心机,只怕这宫里多少秘闻都在她的心中,这于姒锦当真是千金难买的好处。 齐荣华这话可比上回说的更加透彻,姒锦微一犹豫,就立刻起身,对着齐荣华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十分郑重的说道:“既然姐姐如此抬爱,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今儿个就郑重立下一誓,姐姐真心待我,日后有我一日,便有姐姐一日,如若食言,便让我一朝跌落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齐荣华没想到姒锦居然会立下这样的誓言,当真是心有触动,立刻将姒锦扶起身来,“妹妹此言太重了,我担当不起,何须如此,我自是信得过你的。” 做人做事,总得先拿出诚意,才好让别人安心共事。 两人几番交心,终于今日达成一个彼此满意的结果。天长日久,总能验证今日是否真心。 “妹妹只管‘病’,皇后娘娘那里,我自会替你周全。” 这就是要替姒锦冲锋陷阵的意思了,姒锦没想到齐荣华倒是干脆的性子,说干就干了,还真是呆了一下。 齐荣华瞧着姒锦这模样,忍不住捏帕轻笑,径直站起身来,“我这就去了,妹妹这里也准备一下吧。皇上这会儿只怕已经到了长乐宫,这出好戏已经唱起来了,咱们可不能落后太多。” 姒锦亲自送了齐荣华到了门口,“姐姐也切莫着急,若是皇上心情不好,千万不要开口。”免得自己遭了秧,萧祁那性子可不是善的,迁怒于人什么的,这厮可不是不会干。 “我记下了,你快进去吧,既是‘病’了,就该有个病了的样子。” 姒锦明白,看着齐荣华走了出去,转身回了室内,看着天色越来越沉,今晚上这后宫里这一出好戏,她怕是无缘亲观。纵然是齐荣华病了自己‘病’了,想来萧祁也不会第一时间舍了玉珍公主来看她,总要在长乐宫做做样子。 这样也好,正好给了她时间筹划。 夜晚风凉,姒锦打发了云裳几个下去休息,自己下了床开了窗子,夜风便灌了进来,只穿着寝衣的她,顿时打了个寒颤。 齐荣华计划的很好,也算准了皇后的心思,可是她跟萧祁并无过多的接触,并不十分了解他。只怕他只来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是真病还是假的了。姒锦纵然是要跟贵妃斗一斗,可也不想明晃晃的欺骗萧祁。 他那样小心眼的人,一定会给自己记一笔,这才是得不偿失。 *** 再说今儿个苏氏婆媳回了苏府,一直到了天黑才等到了苏父回府,且没有看到儿子的踪影,苏夫人便迎上前去,问道:“老爷怎么这会才下衙,盛扬也还未回来,可是宫里有事绊住了脚?” 苏兴禹进了正房,任由夫人给他换下了官袍,洗了把脸坐下后这才分说道:“衙门里有事情耽搁了,听说宫里小公主有些不妥当,盛扬今晚上未必能回来了。”喝了口茶,这才问道:“进宫可见到锦儿了,她可还好?” “瞧着长高了,跟当初在家里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了。” “女大十八变,五官长开了,自然就有些不同了。也有两年未见了,若是还跟以前一样,你我倒是要真的担心了。”苏盛扬是个男人,自然不会跟女人那样心思过细。 苏夫人就把进宫之后的情形讲了一遍,然后拿出了姒锦让她带出来的册子递了过去。 苏盛扬伸手接过,并未立时打开,只道:“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好,到如今还要让她替咱们费心费力,也不知道她在宫里皇后贵妃的眼皮子底下这日子怎么过呢。” 苏夫人也跟着惆怅一回,“亏得她只有聪明,纵然果然有些许艰难,想来还能委曲求全。”就是这委屈,才让他们心酸。 苏大人沉默好一会,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面上带了几分惆怅,“既入了宫中,有些事情我们便是着急也没办法,为今之计就只有努力当差,只求皇上看在我苏氏一门尽忠的份上,也能善待她几分。” “我可怜的女儿,当初就不该送她参选……”苏夫人捏帕抹泪,心里酸涩。 苏大人也跟着叹息一声,“莫要伤心了,这都是命。你早些睡吧,我去书房。”女儿送出来的东西,他得细细看看。 苏夫人也知道丈夫要忙什么,就把送了出去。 踏着夜色回了书房,苏兴禹借着烛光展开册子细细研读。 “女姒锦 禀父亲大人万福金安……”看到这一句,苏兴禹的眼眶就红了,想起深宫的女儿,越发的心塞难安,如不是本家逼迫太甚,当初何须咬着牙把女儿送上参选的道路。 “……女在宫中一切安好,父亲勿念,唯有一事心甚挂之,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薄薄的册子,苏兴禹看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放下来,里面提出有偿迁丁,不惹民怨让他顿时如雷贯耳。往常迁丁之所以造成民愤积怨,无外乎强行迁丁,令人骨肉分离,家庭破散。若是能有偿迁丁这未必不是一个解决办法,然而,这需要大笔的银子才能开路。户部一个铜板都不会拿出来,这么多银子何处去寻? 除此之外,他自己还想出一个办法,以地易地,开荒奖励之策。苏兴禹越想越是兴奋,整个人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圈思索,用户籍原在地的田地置换绝户郡相同的亩数给予补足,除此之外,开垦荒地另有奖励。比如,前五年不纳税所出粮食全归开荒人所有。五年之后,缴纳富足州郡田税一半,十年之后,缴纳全税,但是开垦十亩荒地,便有一亩奖赏开荒人为私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苏兴禹觉得此计可行,不仅可行,若是实施得当,五年之后,税收上来,便是一笔极大的银钱。皇帝私库丰硕,朝堂之上必然威仪更重,届时他们家也就算是熬出头了。待到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皇帝手握这些绝户郡的税收,这可不是小数啊。 苏兴禹自己也对绝户郡迁丁一事几经思虑,之前在曲洲所行之策与姒锦建言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却没有她说的这样明白详尽,此时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将女儿跟自己所想写成奏疏,明儿一早呈交皇上。他甚至于能想到,皇上看后必然抚掌大赞。 至于,姒锦所言需要银两之事,此时却不是他能解决得了了。户部不肯出钱,他也没那个本事强逼着他放血,还是要皇上自己想办法。 兴奋之后,苏兴禹坐在书案前,谨慎思虑,动笔言疏,条缕分明,字字真言。这本奏疏送上去,迁丁一事困扰已去大半,只等着恩科过后官员就位,便可大展身手了。 第二日一早,苏兴禹就穿了官服,将奏章揣好出了门。 大殿之前,文武官员早已经分列两班等待入朝。昨晚上宫里出了事,有那耳目灵通的早已经得了消息。此时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虽不敢言明,却也悄悄打探,欲要得知结果如何。 曹国公跟卫国公跟前各自围满了人,谢桓独处一隅,与人打着太极 。另一边魏阁老笑米米的也在与人攀谈,倒是李阁老板着一张脸,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也有三五人来苏兴禹面前探问消息,苏兴禹做人一向圆滑,除了政见上不同之辈言语激烈些,余者多与人为善。因此此时他倒也不是孤立一人,听人探问,也只苦笑摆手不知。 自从宫里出了熙婉仪这个热灶,又是皇后一手捧起来的,卫国公对苏家既不屑又要拉拢。远远地卫国公看见苏兴禹跟前围了人,想了想便招手让他过去。 苏兴禹虽然对卫国公心里不满,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与身边人告了罪,这才缓步走了过去,行礼笑道:“国公大人。” 卫国公对着苏兴禹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问道:“苏大人可知昨晚宫里的事情?” “下官本来不知,方才听几位同僚言及,这才略知一二。”苏兴禹道,“老大人,此事可是当真?” 卫国公仔细观察苏兴禹面上神情,发现他却是像是不知情,念及女儿提到熙婉仪在宫中倒也对她恭敬听话,对着苏兴禹的态度比以前多了一份亲近,就道:“老夫得了消息,玉珍公主确实不妥,不过也无大事,不过是些夫人鬼蜮伎俩争宠而已。” 苏兴禹闻言眉头轻蹙,做出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叹口气说道:“微臣……实在是有些担心婉仪主子,她素来单纯,心性良善,从不与人为难,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无事?” 卫国公听着苏兴禹这般讲那熙婉仪,心里确实有些没放在心上。皇后观人素来心细,她既然这一年多来捧着那熙婉仪,可见此人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歹毒之辈,既然有意拉拢苏兴禹,便低声说道:“苏大人放心,皇后娘娘已经让熙婉仪告病,此事不管如何闹,都不会牵连到她身上,有皇后娘娘照看着呢。” 苏兴禹面带感激,拱手说道:“微臣谢国公,谢娘娘厚恩。” 卫国公就笑了,眉峰一挑,就道:“听闻曲洲苏再有几日便到了,苏大人可知?” 苏兴禹无奈的笑了笑,对着卫国公说道:“老大人,下官自然知道的。” “你可有对策?” 苏兴禹摇摇头,缓缓说道:“下官来京都日浅,公务尚且忙不过来,哪有闲心去想这些。更何况当中是非曲直,又岂是他一言为之,自有公道在人心。” 听着苏兴禹这话,卫国公便知道他定是得了些许的消息,既存了拉拢之心,卫国公此时示好可谓是及时雨,就道:“苏大人勿忧心,此事即使那曹国公暗 中插手,也非一家之言,届时老夫自会为你分辨一二。” 苏兴禹一脸感激之情,“多谢老大人仗义,下官感激不尽啊。” 卫国公瞄了一眼远处的曹国公,呵呵一笑,拍拍苏兴禹的肩膀,“你我何须见外。”他的女儿可能这辈子都未必能有孩子了,若是那熙婉仪能产下皇子,最后还不是要皇后抚养。到时候苏家呈了他家的恩情,也不好极力反对。 苏兴禹并不知道卫国公此时心里的打算,却也暗中思虑他此次示好,到底为何。反正现在还未有苗头,他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朝堂上的热闹,姒锦并不知道,昨晚吹了一晚的凉风,今儿个倒是真的病了。面色泛红,额头微烧,太医院来了诊脉,开了药方命人煎药退烧。这病情来势汹汹,熙婉仪又甚为皇帝所宠,他们也不敢怠慢。 这边开完方子,那太医便提了医箱去皇上那里回禀。此时皇上正早朝,太医就把事情转达给了管长安。管长安心里一惊,昨晚皇后娘娘言熙婉仪主子病了,他还认为这是要跟贵妃打擂台呢,谁知道竟是真的病了。 “太医稍候,只怕皇上下了朝还要传你问话。”管长安不敢让太医就此回了太医院,忙把人留下。别个嫔妃好说,但是遇上熙婉仪的事情,总是要小心一二。 “是,微臣自该如此。”那太医本来是想回太医院的,但是管长安这样说了,他就只能等着。这人是皇上跟前的亲信,可不好得罪,待管长安进了大殿,便立在一旁静候。 今日早朝萧祁得了苏兴禹的密折,看的是一腔热血喷涌,没想到他竟能相处这样的良策。奏疏中其中所言,倒是跟之前姒锦含糊之语很是有些类似,昨儿个才见了家人,今儿个苏兴禹就上了折子,这事儿就那么凑巧,他本来不信,但是苏兴禹之言这份奏疏前两日就写好了,只是其中有些地方还不周全,因此只能压下待周全之后再奉上。又道,昨日其夫人进宫见了姒锦,从她口中闻及姒锦偶然一二句话,这才灵光一闪,前后一通,方成此折。 这对父女倒是想到一处去了,这让萧祁很是有些不舒服。想到之前姒锦都未跟他戏言此事,便很是有些不高兴。想到她,不免就想到昨晚皇后所言,小公主病了,那边姒锦也告了病,实在是太巧了,之前她毫无病象,难道是为了跟贵妃打擂台,这才装病争宠? 一时想到姒锦不会做这样的鬼蜮伎俩,一时又认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算稀奇,为了争宠他早见识过比这还要愚笨的手段。若是姒 锦真的装病争宠,可真是让他伤心了。 下了朝,萧祁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态走出大殿,管长安迎上来,在他身边低声说道:“皇上,太医前来禀报熙婉仪受凉高烧,人现在还迷糊着呢。” 萧祁脚步一顿,侧头看向管长安,“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昨日下午熙婉仪就有些不舒服,但是并未放在心上,不想隔了一晚就烧了起来。今儿一早颐和轩的陈德安就去请了太医,已经开了药方退烧了。”管长安连忙说道,太医是这样说的,但是并未说具体的时间。管长安跟颐和轩的交情一向不错,他跟贵妃之间可有些龌龊。昨儿个皇后在皇上跟前言及熙婉仪告病,贵妃还抹着眼泪暗示熙婉仪争宠。 这会儿他故意这样说,不过就是证实皇后所言是真的,反正他也没撒谎,不过就是特异点明,给贵妃上点眼药而已。 萧祁连太医都未见,抬脚就往颐和轩走。管长安连忙跟上,又让和时意叫了太医也去颐和轩待命。和时意看着师傅鞋打脚后跟的去追皇上了,这才去大殿前寻太医,不想迎头就碰上了长乐宫的小太监郝仁。 “和公公好,我有事求见皇上,还请公公通禀一声。”郝仁是奉了贵妃的命特意来请皇上移驾长乐宫探望小公主,可不敢误了大事儿,此时对上和时意也没以往的嚣张。 和时意心里呵呵一笑,脸上却是一脸为难,看着郝仁就道:“郝公公你这可来晚了,皇上并不在崇明殿。” 郝仁一愣,连忙问道:“那皇上去哪儿了?” “我不过一个奴才,可不敢窥伺帝踪,这哪知道呢。”和时意徐徐说道。 第八十九章:倒霉的贵妃 郝仁没能从和时意嘴里问出来皇帝的行踪,心里自然将他恨个半死,却也不敢当面撕破脸皮,只得狠狠的走了。 待到郝仁走远了,和时意这才匆匆忙忙赶回去,叫了太医就往颐和轩赶。这边前脚刚走,谁知道那郝仁竟是假装离开,远远地吊着两人的行踪跟了过去。 待看到人进了颐和轩,这才拔腿就往长乐宫去了。 长乐宫里贵妃亲自抱着玉珍公主不同的哄着,只见玉珍公主小脸红红的,不停地小声哭泣,那一声声的哭声真是让贵妃心都碎了。待听了郝仁之言,脸色顿时就变了,“好一个和时意!好一个熙婉仪!” “娘娘切勿焦躁,眼下先照顾好小公主才是正经。”花姑姑连忙劝道,从贵妃手上把公主接过来,自己轻轻晃着轻哄。 贵妃抱着孩子好一会儿了,一来是疼女儿,二来也是想要做给皇帝一个慈母的样子,谁知都皇帝却去了颐和轩! 难道在皇上的心里,颐和轩那个践人经要比他的女儿还要重要吗?贵妃本来对熙婉仪并无什么仇视之心,只觉得其有些厌恶,但是经了此事,却是真真切切的恼了她。 敢跟她做对,这可就是活得不耐烦的节奏了。 *** 颐和轩里,姒锦看着坐在榻前的萧祁,握着他的手,“我真的没事,就是受了些风,很快就好起来了。”姒锦自己也没想到不过是吹了点冷风,怎么就烧的这么严重。 要是搁在现代,这哪里能就躺下了。可是这副身板就是这么不中用,早知道窗子开小一点好了。难怪在古代,一点风寒就能要人命,以前觉得是笑话,现在觉得真话。 萧祁一生气,后果很严重。外头院子里陈德安等人都跪着呢,要不是姒锦生病身边不能缺了人,这些人都要拖下去挨板子。萧祁这样已经是法外容情了,长乐宫那里贵妃因为小公主生病,杖毙了五六个宫人,也不过是一领席子卷出去扔到乱葬岗罢了。 “我知道。”萧祁摸摸姒锦的额头,觉得温度降了些,神色这才缓和几分,“你好好养病,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姒锦知道萧祁的意思,“皇上快走吧,臣妾把病过给你就是罪过了。等好了,有的时候说话。” 若只是之前预料的小病倒是无碍,但是现在这风寒有些厉害,她也不敢让萧祁在她这里呆着,过了病给他怎么办? 萧祁看着姒锦推了推他,“这有什么,无碍的。” 伸手摁着姒锦躺回去,“你再睡会儿,一会儿我去看看玉珍。”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落在姒锦的面容上盯着她不放。 姒锦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被他这么幽深的目光一盯着,倒好像自己不吃点醋都对不住他这双眼了。本来就面色酡红,此时更是如同日出江花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姒锦半掩了脸,心口一下子“砰砰”跳起来。萧祁并不是那种英俊到极致的人,但是他的五官每一条棱线都是姒锦喜欢的那种型。刚毅中透着几分缱绻的温柔,若他用心看着你,那双往昔冷漠淡然的眸子,就如同盛了一团火一样,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姒锦觉得真是没救了,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未必就能依靠终生,但是每每看他这样瞧着她,她就有种想要为他赴汤蹈火的冲动。 男色误人啊。 现在想想,历史书上所写那些烽火戏诸侯,红尘一骑妃子笑,她都觉得那皇帝真是昏聩无能,为了一个女人能做出葬送江山的事情。可是这会儿轮到自己身上,她忽然就理解人家了。 只是幸好,她不是负载黎民百姓江山重任的帝王,她只是一个在这后宫里委曲求全的小女子。他待她好,不管这好有几分真心,她都只能当成十分来看待,不然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她到是有骨气,也有现代人的一夫一妻的观念,可是骨气在这种地方能让她好好活下去吗?她让皇帝不宠幸六宫,皇帝又不是个傻的会听她的吗?只怕一个善妒的罪名安在她头上,命都玩掉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现代都是奢望的,更不要说在这里了。姒锦只是一个活得很明白的人,活得明白才能开心不是? 她穿越一回,又不是来论证爱情这种东西的。 萧祁望着姒锦绯红略带娇羞的面容,唇角也忍不住的微勾,“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我就看你了,你待如何?”姒锦难得这样任性一回,她想着就凭之前萧祁因为送汤一事专门来这里过夜安抚她,他就值得她试一试,这一生能不能得了他的心去。 不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了? 也许会失败,可是这宫里失宠的她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萧祁的性子并非贪花好色之辈,如今他又处境艰难,自己跟他有同甘共苦的情分,想来日复一日,他总会动心的吧?他这样被人算计惯的人,想来是很难想用真心去待 一个人,可是她还小,还有很多时间,一步一步的靠近他。 萧祁长眉微挑,还是第一次见姒锦这般大胆与他这样讲话。或者说,这后宫里纵然是皇后跟贵妃,背后如何且不说,当着他的面也是不敢这样大胆的。看来,自己待她好,倒是把她的胆子养的越来越大了。 “现在自然是不如何,待你病好了,便知道了。” 姒锦被他这暗示性十分明显的话给弄的脸更红了,说起来萧祁也不容易啊。素了一年多了,好不容易开了一次荤,就遇上这许多的事情。啧啧,也够可怜的。 不过姒锦才不会露出她听懂的意思来,推了他一把,就道:“皇上快去看公主吧,不然贵妃娘娘又要以为我绊着你,回头越发不待见我了。” 贵妃这样的出身,萧祁宠幸了她自然不能喝避子汤的,那也太不给世家脸面了。以前宫斗剧中常见麝香啊、焚香啊之类的手段暗害人不孕,来这里之后才知道,人家古代人对这些精通的很,尤其是像是皇后跟贵妃这样世家出身的人,更是对着鬼蜮伎俩十分明白。吃食上就更不可能了,诺大的御膳房就分了三拨人,皇后跟贵妃都有自己的专属膳间,想下手都没机会,只有她们对别人下手的机会。 姒锦呢算是因为之前被贬到漪澜轩因祸得福,一来二去的倒是跟御膳房一直被挤兑的岳长信那边搭上了线。这样一来,皇后跟贵妃就是想要在膳食上对她下手,那也得先过了岳长信这一关。 姒锦觉得,自己穿越后得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膳房这里的意外之福了。 所以,萧祁要去探望贵妃,在小公主又生病的情况下,一点都不担心贵妃会趁机邀宠。也不太担心萧祁会让贵妃再生下一个孩子,若是再生下一个皇子,萧祁只怕到时候就坐立难安了。 所以,这种故作大方又略有醋意的举止,还是恨得萧祁的欢心的。 萧祁虽然不喜贵妃势大,但是孩子总是无辜的,他子嗣本就单薄,就算是个女儿,他也很看重。 萧祁走后,姒锦睡意袭来,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长乐宫里,贵妃看到皇帝面上一喜连忙迎了上去,“皇上。” 萧祁伸手扶起贵妃,只见她面容上带着几分憔悴,可见是照顾孩子也十分的用心。拍拍她的手,“辛苦你了,玉珍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太医怎么说。” 苏贵妃将萧祁迎进室内,玉珍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低声哽咽的说道:“才刚刚 睡着,之前哭闹得厉害,臣妾心里……心里实在是难受的很。” 萧祁低下头细细查看女儿的神色,瞧着小脸没那么红了,这才说道:“倒是看着比昨儿个好些了,孩子生病要紧,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是,臣妾知道。只是珍儿还这么小,就被人这样算计,臣妾实在是心疼心痛的很。”贵妃捏着帕子拭泪,美人梨花带雨,令人心碎。 “这件事情朕已经让皇后彻查,必然会给玉珍一个交代,你安心就是。”萧祁轻声说道,看着孩子睡得正香,就走到外头说话,免得惊扰到她。 “皇后娘娘审理,臣妾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针对玉珍的,臣妾怎么就此袖手旁观。”贵妃说完就抬头看着萧祁,此时雁青送上茶来,她亲自接了送到萧祁面前。 萧祁接了茶,当然明白贵妃话里的意思,心里略有些不悦,嘴上却是轻叹一声,“皇后做事素来周密,朕还是信得过的。玉珍才这般小,比任何事情都很总要,你照看好她便是极大的功劳了。”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皇后之前跟朕说,你当时在气头上,一连杖毙了五六人,好些线索都断了,想要审清楚怕是不易。你啊,怎么那么冲动。” “臣妾当时一知道就被气坏了,气急之下这才动了手,后来也是后悔莫及。只是臣妾想,便是那几人杖毙了,只要有心查,这事儿总能查清楚。吃的喝的用的,全都记录在册,公主身边的所有物件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皇后娘娘用心,自然能查个分明。”贵妃没想到皇后已经先告了她一状,顿时气得脸都白了。 “事情繁琐,要查明也需要时间,朕相信皇后会做好的。”萧祁听着贵妃这话,心里就知道她这是存心要闹大了。玉珍生病这事儿却是让他很不高兴,但是一口咬定是旁人暗害,却未有十分明确的证据,只有一件襁褓为证,未免牵强。 苏贵妃听着萧祁的语气,便知道他有些不悦了。想着他对待玉珍一向喜欢,心里先松口气,转眼又扮上慈母,说些玉珍的事情,这才看着萧祁的神色缓和过来。 她知道萧祁不欲闹大,但是她就不相信这事情没有人暗中下手,让皇后查?岂不是给她毁灭证据的好机会,她又怎么甘心?只是皇上这样说了,她要是再不依不饶难免会让他心生不悦,本就有一个熙婉仪碍眼,她就更不能再跟以前般使小性子了。 “听说熙婉仪妹妹受凉得了风寒,臣妾要照看珍儿,没能过去亲自探望,婉仪妹妹 可还好?”贵妃慢慢的把话题转到了苏姒锦的身上,她总觉得皇上待她不同。 萧祁闻言,神色淡淡的说道:“不过是晚上贪凉吹风,将养几日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先把玉珍照看好才是。” 贵妃听着皇上语气中的漫不经心,心里先松口气,嘴上却说道:“熙婉仪妹妹臣妾也是喜欢的,性子好,人也乖,是个可人疼的。” “她那性子可不及爱妃善解人意,到底小孩心性。”萧祁说了这句就不愿再提的模样,转口说道:“朕本来想陪着你用膳,不过前朝事多,改日再来看玉珍跟你。爱妃疼爱女儿,朕也疼你呢,把自己也照看好了,朕才能安心。” 贵妃这才真真切切的露出一个笑容,“臣妾记住了,多谢皇上关切。” 萧祁站起身来往外走,贵妃亲自送他出去,看着皇帝明黄的衣衫渐渐地消失在远方,面上的笑容这才淡了下来。 听皇上的语气,不过是把熙婉仪当成一个孩子宠着罢了,说不上有几分心思。想来她陪伴皇上多年,皇上那里还能瞧得上一个身子板都没长开的黄毛丫头,只怕若不是要用她父兄,也不会这般抬举她。再者说了,皇上的心思她也知道几分,不过是不能看着她跟皇后一家独大,互相压制平衡。 皇上不能宠皇后,但是宠一宠皇后扶持的人也是给她颜面,让她在这后宫里还能有皇后的威仪,顺便压一压自己而已。 只是,就算这样,这个熙婉仪也让她不舒服了。 玉珍公主被人暗中下手谋害生病一事,皇后奉命彻查,一时间后宫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姒锦生了病倒是没能去看这一场热闹,听说皇后大动干戈,凡事跟此时扯上关系的人都被送去内廷府司正司过堂。 因为此事是从小公主身边的襁褓发现的异样,首先被问责的便是尚服局。尚服局里折腾一番,尚服局尚宫大人洛如卉从衣料到裁剪再到针线,就来你送衣裳的小宫人都严查过,并未查出有丝毫的异样。 这个结果皇后自然不满意,放话说了,既然贵妃说有事,那必然是有事,再查! 再查怎么查? 姒锦生了病,齐荣华并未前来探病,两人虽达成同盟,但是却并不好在这后宫里来往过密。不然,若是被人盯上,姒锦现在受皇上恩宠,可是齐荣华却是不受宠的。不能折腾姒锦,还是能折腾一二齐荣华的。就因为之前两人略来往几次,她那边的吃喝用度份例就被人以次充好,姒锦听说后沉 默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皇后也好,贵妃也好,姒锦现在也摸不清楚,但是齐荣华受了她的牵连是真的。越是这种时候。姒锦反而越要摆出一副丝毫不知的面孔,要是她为齐荣华说一句话,指不定下次就怎么磋磨她了。 这也是背后那人的试探,只要姒锦能耐得住。 姒锦按捺下心中的恼火,齐荣华却是个聪明的,收了这样的委屈,纵然是个不得宠的,却也不是宫里头最低等嫔妃,好歹也是个正四品,便去皇后娘娘那里哭诉去了。听说连吃食上都被克扣的齐荣华,在皇后娘娘宫里哭诉的时候因为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晕过去了,恰好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皇上知道内情后大怒,怒斥宫里为非作歹之辈,令皇后彻查严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荣华这么一闹,皇后不仅将她被克扣的份例给补足,还特意厚赏安抚。宫中嫔妃份例,皆是内廷府所出,这一下子内廷府算是惹火烧身了,之前还在审别人,这会儿就开始审自己个了。 后宫里闹腾的厉害,萧祁这个皇帝一副全然信任皇后的模样,全由皇后做主查问。朝政不忙的时候,便去长乐宫探望小公主,顺脚路过颐和轩再来看看姒锦,好似一点都没看到后宫折腾的一地鸡毛的惨样。 一开始姒锦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是后来越折腾越厉害,且按照陈德安跟云裳在宫中多年所知的人脉关系分析,这次落马的多属贵妃一系。尤其是内廷府那边动静尤其大,好几个要紧的官位都换了人。尚服局那边尚宫乃是贵妃的人,之前就曾给姒锦穿过小鞋,这次因为洛尚宫把的紧,倒是守住了阵地,但是也损失不小,失了两名臂膀,但总比内廷府那边强多了。 贵妃本意是借着小公主一事折腾一番,然后趁机换上几个自己的人手,谁知道皇后这次跟吃了疯药一样,完全不顾及下了狠手折腾。以前皇后万万不敢这样做的,她们两人在宫里交手多年,都知道彼此的秉性,可这次皇后雷霆出击,简直让毫无准备的贵妃傻了眼。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就有了这样的胆量?”贵妃接连失了人手,但是因为之前萧祁不让她插手调查一事,让她照顾好公主,因此就算是此时气的浑身冒烟都不能鲁莽出手。 花姑姑最近也焦头烂额,贵妃不能明着出手,只能让她暗中周旋。听了此言,花姑姑自然是满心的愤慨,低声说道:“奴婢也觉得此事很是古怪,娘娘,是不是该跟国公爷递个消息查一下?皇上素 来不爱管宫务,这次皇后掌控全局,很有可能卫国公暗中筹谋,让皇后趁机行事,折损咱们的人手。” 贵妃半眯着眸,冷笑一声,“皇后这次可真是令本宫意外,没想到她就真的敢这么大胆。是要好好的问一问,这里要说没有卫国公暗中筹谋,本宫一点都不信。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顺着皇上的话答应全权交给皇后审查,到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地。” 花姑姑闻言就低声说道:“宫里的动静这样大,国公爷怎么就没送信进来问一问,奴婢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立刻给家里送信,怕是外头也不安稳,不然爹爹不会忽略了宫里的事情。”贵妃这才有些急躁起来,现在忽然觉得当初自己发现公主的襁褓出现问题,就不该惊怒之下把人给打死了。现在想想,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上当了,“花姑姑,也许咱们一开始就被人给算计了,那襁褓既然是做得隐秘之事,怎么就轻易被发现了?” 花姑姑蹙着眉,“公主身边的人全都是国公爷在宫外亲自寻来过了内廷府,是再妥当不过的,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是襁褓的确出现了毒物,引得小公主生了病。”说到这里,花姑姑就看着贵妃,“娘娘的意思是,也许这一开始就是别人设好的套?” 贵妃素来聪慧,这些年从没遇上强硬的对手,慢慢的这性子也就养的有几分懈怠。谁想老虎打盹的功夫,就真的被叮了一口。 “给家里送信,查宫外当初送进内廷府的那几个人。”如果真的还有什么线索的话,就只能从这里查了,贵妃再一次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打死那几个人,只是当时她怒火攻心,又被伺候的那几人顶了几句,这才怒火高炽。 若真是皇后下的手,这次,她必然让她给她还回来。 第九十章:心有灵犀 自从齐荣华献计让姒锦窝在颐和轩避难,任凭外头闹得天翻地覆,她这里就宛若世外桃源,丝毫不受波及。 这次审案有皇后主理,她又有养病为由大门不出,纵然有人想要祸水东引,都被皇后给化开了去。她也果然不负皇后所望,这段日子纵然皇帝日日探望小公主,可是颐和轩这里也没让他落下,总算是没让贵妃一枝独秀。 养了四五日,姒锦的病已经全好了,但是她却依旧对外宣称“病”着。 外面那么热闹,她就别掺和一脚了。 岳长信自打知道熙婉仪病了,这每日换着花样的送吃的来,姒锦都觉得自己胖了不少,这个年龄正是发育的阶段,她都觉得自己的衣裳有些紧了,尤其是胸前这地界。 “晚上还要上梭子蟹炒年糕,蜜汁火方这两道菜。”姒锦拍着肚子吃的十分满足,最近馋肉,无肉不欢,简直是食髓知味啊。 也不知怎么就这样馋,就跟那小狗见到肉骨头一样,打从进了宫,这还是此一次这样不节制口腹之欲呢。 “蟹要少吃,性寒凉,对身子不好。皇上说了,每五日,才许御膳房给您做一道。”云裳带着人收拾了桌子,“您要想吃海鲜,不如晚上加一道清炒虾仁,再加个老鸭煲您看如何?” 姒锦有种不吃不幸福的感觉,抱着肚子说道:“我又不是那种身体差的人,连着吃一次也无碍的。”岳长信这蟹做的当真是肉肥味美,回味无穷。 看着主子这样子,云裳无奈的笑了笑,递上一杯红枣姜茶来,“皇上吩咐了,吃了蟹就要让您喝一盏姜汤,知道您不爱那个,奴婢换成了红枣姜茶,主子可不能再找理由推脱,不然奴婢可无法跟皇上交代。” 姒锦只得接了过来,她院子里的这些人都被萧祁打怕了,他说的话在这里就没有阳奉阴违的。云裳果然盯着她喝下去,这才松了口气,“主子可不能怪奴婢,谁让您上回贪嘴吃多了蟹肚子疼来着。” 被揭了黑历史,姒锦还能说什么? 立刻转移话题,问道:“皇上说今儿个过来?”板着手指算一算,萧祁未在后宫留宿也有几日了,这人真是忍者神龟那一挂的,由着皇后折腾贵妃的老本,自己做出一副信任皇后不理公务的模样来,为了令人信服,连留宿都不肯的。以前还会在颐和轩歇下,这次在颐和轩都不肯过夜,看过她就走,就跟狗撵一般。 切! 这人对别人狠,对着自己更狠,真 是不服都不行。 “是,管公公来传话的时候主子正午歇,因此并未打扰,传了话就回去了。”云裳心里就盘算着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没在这里留宿了,这屋子里也该好好地收拾收拾,把药味全都散出去才成。“主子,院子里花开的正艳,您去赏花,奴婢把这屋子收拾收拾。” 姒锦:…… 被自己的大宫女撵出来,梓锦披了披风就一本正经的坐在院子里赏花。云裳这些人怕极了萧祁,倒是不怕她生气。 玉绣端着茶点送过来放在院中石榴树的石桌上,笑着说道:“云裳姐姐特意吩咐奴婢给主子泡的花茶,这点心是御膳房刚刚送来的还热着呢。” 纯白色的骨瓷碟子里摆放着花朵型的烫面炸糕,金黄的色泽,甜香诱人。桂花馅的山药糕一刀两半,露出里头色泽鲜艳的桂花来,让人瞧一眼就十分有食欲。旁边还有两碟子点心,一碟子花酥,一碟子如意糕,都十分的精美漂亮。 吃东西也要求个赏心悦目,岳长信算是知道姒锦的这点爱好,因此装点心的盘子,摆出来的造型都十分的用心。配着花茶,姒锦这几盘点心几乎吃进去一半,萧祁来的时候,姒锦正捧着肚子围着花园转圈呢。 颐和轩就是这点好,地面大,因此还能在宽阔的院子里种出个小花园来。以前这里都是摆戏的地界,长长搭戏台,可见院子宽阔。自从姒锦住进来,这里当然不能再摆戏台了,这么空阔的院子,姒锦又觉得太浪费,索性就让人从御花园那里移栽了时令鲜花过来。为了消食绕圈走得顺心,姒锦特意让人种成了回字形,中间的小路全都用鹅卵石铺成,人行在其中,左右皆是花,当真是赏心悦目的很。 萧祁来的时候,就看到姒锦停在一株芍药前,低头轻嗅,人比花娇。晚霞余晖落在她的身上,宛若花中精灵。姒锦是个漂亮的人,没想到此时只看着她的侧颜映在这落日余晖中,好似那云端的仙子一般,令人触不可及。 管长安欲通报,被萧祁伸手止住,管长安一见立刻躬身退到一边,挤眉弄眼的让院子里的人都避开去。 一时院子里边清静下来,萧祁抬脚走了过去,姒锦听到脚步声,就回过头来,恰看到一袭玄色滚金边绣云龙纹的萧祁缓步而来。背着夕阳,落日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姒锦不由得半眯起了眸子。修眉俊眼,挺鼻薄唇,那锋锐如刀的五官似乎都被这余晖给柔化了几分,一时心口跳得厉害。 姒锦顿时两眼放光,提着裙角小跑过来,拉 着他的衣袖就问道:“你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一般来说,这个工作狂人,天不入黑,是绝对不会不会放下工作的。 “不是你说的,政务怎么也忙不完,命可只有一条。”萧祁还记得当初她说他傻,可把他给气坏了。 姒锦“呵呵”傻笑,忙转开话题,问道:“玉珍公主可好些了吗?”他是直接来颐和轩的,还是先去的长乐宫。若是去过长乐宫了,那么就该不会走了。若是没去,只怕待会儿还要再去一趟。 萧祁看着姒锦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转,就知晓她那点小心眼又转上了。反握住她的手说道:“已经好很多了,再有几日就痊愈了。” “公主有皇上庇护,福泽深厚,自然会健健康康的。”贵妃生了个女儿,将来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公主而已,招个驸马嫁出去,跟她可没什么利害冲突。她自然乐得说几句好听的话,更何况贵妃跟她再有恩怨,小孩子总是没错的。 萧祁看着姒锦真切的笑容,便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她讲真话的时候,总是这般的快活,连眼睛里都能迸出几分光彩来。虽然她小心眼比较多,有爱吃个小醋,但是性子却是难得纯良,且恩怨分明,能做到这一点宫外且不说,在宫里却十分难得了。 这后宫里,多得是借刀杀人之举,尤其是这样的小孩子,除了生母,谁会多怜惜几分。就凭着贵妃借着女儿邀宠,都会让人恨上玉珍。 萧祁陪着姒锦一步一步转圈,姒锦关起院门来就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在萧祁面前是一个宫妃都不乐意提到的。这样一来,就好似掩耳盗铃般,这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没有那些让人不越快的存在。 日子已经十分苦逼,姒锦只能苦中求乐了。 转了五六圈,姒锦就拉着萧祁回到石榴树下,花茶已经凉了,让人重新送了热茶上来,这才说道:“上回皇上问我那事儿,我这几日殚精竭虑的思索,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就是不太雅观。” 苏兴禹奏疏上提到的有偿迁丁一事,因为户部哭穷,此时极难实行。第二条以地易地,开荒奖地也十分行得通,但是萧祁却更深远的想到,如果将来这五六个绝户郡有了客观的税收,那户部肯定又唧唧歪歪的要求收为国库。那他费尽辛苦做的这些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那群混蛋,所以为了能堵住户部的嘴,以后再也没脸跟他张嘴要绝户郡的税收,将他的私库抢成国库,所以一定要逼着户部不仅要说没钱,而且还要保证现在不出银子,以后绝对不惦记绝户郡的收成 。 苏兴禹折子中所提及的两条,萧祁自然不会现在公布于朝堂,免得户部那帮人一衡量,再咬咬牙出一点点的银子,就想抢走大半的成果,非得把他气死不成。 因此,关于有偿迁丁一定要实行,但是银子从哪里来,这个就得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来才成。 萧祁这几日也在想这个问题,脑子里也有几个想法,只是还不曾思虑完善。又想着这事儿姒锦可是知之甚深,这头小狐狸有好办法跟她娘家人透露却避着他,这次索性他就把她拖下水,看她往哪里躲。 听到姒锦说有办法了,萧祁倒真是眼睛一亮,看着姒锦的眼睛十分的热切,“说说看,我到也有几个想法,咱们参谋参谋。”自打那回他在似锦面前自称我之后,两人独处之时就很少自称朕了,你你我我的虽有些不成体统,但是却让他察觉到姒锦比以前待他还要亲热放松,他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姒锦瞧着是个极守规矩的人,骨子里却是个放纵不羁的性子,也不知道那苏兴禹怎么教出女儿这么矛盾的性子来的。 迁丁一事,姒锦在脑子里不知道想了多少遍,有些想法是借鉴,但是有些想法却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就比如这筹银的事情。 “户部尚书那铁公鸡,只进不出,天下的好事恨不能都让他们收进囊中哪能便宜了他们?”姒锦对户部当真是没有丝毫的好感,之前的户部尚书告老还乡,如今才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几大世家联手推荐的歧阳王家的家主王新锐,这厮性子刚正,倒是比其他几家多了几分忠君之意,但是,却是比前任户部尚书更加抠门的人。 就为这个,所以他才能一排众议,被人举荐上来,萧祁走果然心里想要换上自己人,但是这么一老臣异口同声举荐之人,他也不能否决,因此带着郁闷之情就准了。幸好这王新锐虽有些抠门,但是瑕不掩瑜,胜在还有几分忠君之心。就是这太抠门,才上任不过月余,就让萧祁气的几次差点吐血。这真是拿着户部的国库,当成他家的私库严防死守了。 不过也好,王新锐不肯让萧祁乱花国库的钱,别人想要从国库里伸手也不容易了。综合考校之下,萧祁虽不喜欢王新锐,但是也便宜不了那些朝臣,他就看着他顺眼几分。 萧祁这种用铁公鸡守国库,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的心态,让姒锦当真是很无语。 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着实……可怜。 萧祁听得出姒锦为她打抱不平,就道: “王新锐这人虽然抠门,但是胜在还有几分忠君之心,且不仅对朕抠门,听闻前几日谢阁老找他周转,都被他严词拒绝了。就为这前脚谢阁老才把他举荐上来,后脚就惨了他一本,也实属好笑。” 姒锦闻言都能想象得出谢阁老一脸懵逼的表情,大约谢阁老内心一定特别崩溃。老纸费尽心力举荐你上去,你就这么回报我? 感恩之心呢? 看着姒锦捶桌直笑,萧祁伸手包住她的手,“仔细捶疼手。” 姒锦笑的止不住,看着萧祁说道:“我想谢阁老一定很崩溃。” 萧祁想起谢阁老在朝堂上痛骂王新锐是的痛心疾首,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就道:“确实。” 两人相视一笑,那种难得的默契,就好像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王尚书的名字起的真应景,新人出手,锐不可当,这下不仅谢阁老碰了铁板,我想以后曹国公、卫国公也能尝尝个中滋味。”姒锦抿唇直笑,“以前在闺中时,曾听我父兄论及几大世家,其中我父亲就曾说过,金陵谢家虽有私欲,私下聚财,蓄养门客,但是却有分寸并不肯太过,且也还有几分忠心。歧阳王家有几分另类,从祖上开始他家人就特别的‘节俭’有道,听闻王家虽有世家荣耀,然而家中老少皆不肯奢靡,时常还有怜老惜贫之举,在岐阳很是有些善名。所以纵然他家以‘节俭’闻名,世人也多几分敬重。王尚书掌户部,至少能为陛下守好国库,不为那些蛇鼠之辈烦心。” 若不是为这个,萧祁也不会这般轻易妥协,听着姒锦倒是说到他心里去,就道:“你在家时,你爹爹常当着你的面论政?” “也不是常常,只是我碰上的时候,也不会令我退避就是。”姒锦浅笑,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就道:“既然皇上心中也有了办法,不如咱们以指蘸茶,在这石桌上写下你我的办法。” 萧祁知道姒锦有意转开方才的话题,也不逼迫她,就都:“也好,就是不知道轻言你是否与我心有灵犀。” 姒锦面上一红,眸光一横,面带羞色,垂头写字。 萧祁轻轻一笑,也低头蘸茶,左手遮掩,右手书写。写完两人看着对方,同时挪开手掌,看向对方所写之字。 萧祁所写,商银。 姒锦所写,以商换银。 两人都感到有几分惊讶,萧祁之前所言不过是戏语而已,哪曾想两人竟真的都想到一处去了。 姒锦也颇感吃惊,她能想到这个法子,是因为她脑子里有很多前辈的经验可以糅合参考,但是萧祁却是地地道道的古人,他能想到这里,却的确是他自己的智慧了。 “果然知我者轻言也。”萧祁这话说的很是有几分复杂的情绪充盈心间,从他出生到现在,从不曾有这么一个女子能跟他心思相同。书上常讲心有灵犀,但是那毕竟是相处多年才能有的默契。可他跟姒锦虽相识一年多,可是两人算不上彼此十分熟悉对方。 可就这样,乍然出现的这种心有灵犀,的的确确让萧祁大感惊讶。 这样的感觉,就如同那涓涓细流滑过他干涸多年的心房,整个人都觉得盈润快活起来。 “咱们这还真的是心有灵犀啊……”姒锦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心头隐隐约约有几分触动,整个人都有种又酸又涩又甜又美的味道。 姒锦一句咱们,让萧祁眼睛都眯了起来,是啊,他们现在是“咱们”了。 心有灵犀,那也是自然的。 萧祁瞧着姒锦面色越发的柔和,那眸子里似乎都能荡起清波来,指着石桌上已经渐渐消失的水字,问道:“你这以商换银,何解?” “我就想,这天底下除了国库之外,还能有什么人是富庶的,能拿出不菲的银子来。思来想去,就只有商人了。只是素来商人低贱,毫无地位可言,有钱没权,捧着大把的银子也难寻更好的商机。咱们有商机,他们有银子,这不是瞌睡就遇上枕头。那绝户郡这些年来田地荒废,渺无人烟,因此更无商贾前去经商。可是要是等这里荒田开垦,人烟茂密之后,这里可就是赚钱的好地方。” “户部不出银子,朝臣不管绝户郡的事情,朕孤立无援之下,凭一己之力能迁丁成功,富庶这些地方,便有掌控的大权。到时,朕将这些绝户郡划为私产,无朕之令,任何人不得踏足绝户郡经商贩货。能进入绝户郡经商之人,就只有那些拿着银子给朕迁丁之用的人。” “过上三五年,绝户郡有了收成,百姓安居乐业,家里有了富于之钱,那些曾经出银的商人,自然能赚得盆钵满满。不提三五年后,便是当前那些地方也需要建房住人,挖井屯田,还需要大批的农具种子耕牛,人要吃饭穿衣,桩桩件件都是好生意。” “是啊,想要做这些生意,就得拿银子来换。” 姒锦就笑了,这就跟后世的品牌划区域独家授权有些类似。如此一来,商人们觉得自己付出有回报, 还是皇帝亲自保障的,自然就乐意往外掏银子了。想到这里,姒锦就看着萧祁说道:“与商人谈生意,这样的事情皇上可不能做。”太掉价了,还不得被文武百官给嘲笑死,“您既然有了主意,就让我爹爹替您奔波就是。” 萧祁就看着姒锦,“如此一来,你爹爹的官名怕是要有些不妥当了。”做官的跟商人来往过密,总归不是好事。 “天下人如何看并不重要,只要皇上知道我父亲忠君之事就足够了。” 入朝为官,谁还不想要个‘清名’的,苏兴禹这般做了,带到日后绝户郡越发的兴旺,就难免会被人扣上“与民争利”的帽子。姒锦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她更愿意相信他能护得住他们。 一时萧祁被这份信任给冲击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许是白日两人商谈的很是愉快,又有那“心有灵犀”之举,到了晚上姒锦着着实实体会了一把“咱们”的热情。之前在崇明殿承宠,因是姒锦初次,萧祁就很有些放不开手脚,总是顾忌伤到她,若不是那晚姒锦热情如火,大约最后也不能成事的。 然而今晚却很有些不一样,宠幸一个嫔妃,跟宠爱一个跟自己“心有灵犀”的女子,那种感觉非言语可以表达。姒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点点、爆了萧祁身上热情的开关,只觉得这一晚翻来覆去的跟烙饼一样,心想大约这人跟自己用膳一样,馋肉馋狠了啊。 细碎的风声,遮掩不住满室的春情,云裳听着室内的动静,面红耳赤的躲到门外去了。 只盼着她们主子能早早的生个小主子,这样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稳住了脚,上天保佑。 第九十一章:做主子的都是深井冰 次日清晨,姒锦很早的就醒了,屋子里只在角落处燃着一盏宫灯,灯光透过帐子若隐若现的洒落进来。朦胧的灯光下,萧祁的睡颜宁静安详,两人的黑发纠缠在一起,肆意的洒落在枕上。就这么看着这张脸,姒锦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会能那样的折腾,那他这一年多怎么忍下来的? 浑身的骨架就像是拆了重组,萧祁的长臂结实有力将她圈在他的怀中,两人的气息暧昧的交融在一起。瞧着他身材并不是很壮硕,但是明显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姒锦甚至于还摸到了腹肌,也没见他锻炼。 萧祁睁开眼睛,就看到姒锦的眼睛虽然望着他,但是又好像并非看着他,倒像是视线穿过他,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昨晚手下那娇嫩的肌肤还散着幽香,露在锦被外的手臂上处处是他留下的印记。想着,看着,便唤醒了身体深处的悸动。 “在看什么?”萧祁翻身将姒锦压下,低头强势的吻了下去,那穿透的视线,在想什么呢? 姒锦来不及拒绝就如同被暴风狂卷般陷入其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管长安都叫起三次,萧祁才肯放过她,起身慢慢穿衣。姒锦丁点力气也无,幸好还在“病”中,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裹着锦被,半趴在床头,看着萧祁将备在衣架上的衣裳拿过来穿上。穿了中衣之后,才喊了管长安进来给他更衣,姒锦就躲进了帐子内,抿嘴轻笑。 束好龙袍,戴上金冠,萧祁挥挥手让管长安推出去,走到帐子前掀开一个角,“你好好休息,晚上来看你。” 姒锦看着萧祁的脸,听着他柔声私语的话,热气涌上脸颊,如那热酒熥脸般透红。萧祁轻笑一声,俯身在姒锦唇上点了点,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仰头望着帐子顶上瓜瓞绵绵的纹路,一个个胖乎乎青徐徐的小瓜热热闹闹的悬挂在枝头,分外的喜庆。那日自己承宠之后,云裳就带着花容几个,从库里翻出这顶帐子换上了。下意识的摸摸肚子,姒锦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能不能平安顺利诞下子嗣,萧祁并没有让她喝避子汤,大约……也是盼着能有个孩子的吧? 古代女子虽说及笄者成亲的多,但是比如清朝年满十三八旗子女就要进宫选秀,比如这大域朝,也是年满十三就可选秀。这个王朝那么多的女子都可在十三岁后嫁人,她现在都快及笄了,要是有了孩子是能平安的吧? 姒锦这般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睡意朦胧时又觉得自己好笑,哪里能那么巧呢,不过一两次就能中了…… 后宫皇后还未折腾完毕,前朝苏兴禹就迁丁一事跟户部彻底撕破脸皮。户部分文不出,并不仅是“抠门”而是国库中确实也囊中羞涩。且在王新锐看来,迁丁一事固然可行,但是朝中还有更多用银子的地方,都比苏兴禹这里重要。所以要银子可以,至少要等到今岁农桑税收上来之后才可酌情给予一二。 迁丁一事岂可拖延,现在实施,手脚快一些的话,也许百姓还能赶上秋季播种,来年还能收一季的粮食。等到农桑税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苏兴禹有了皇帝的授意,故意在朝堂上跟王新锐抬起杠来,两人话赶话,最后王新锐一怒之下便道:“如今我户部不与你援手,他ri你富甲天下也与我户部无关。” 苏兴禹只要银子,却不肯说迁丁一事的具体方案。且迁丁并不是没有先例,哪次不是弄的民怨沸腾,有那强悍之地的百姓都曾举旗造、反示威朝廷。因此,听着苏兴禹大放厥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人人都觉得他是在自绝后路。不跟户部闹翻,以后还有可能从户部拿银子救急,现在却是不能够了。 谁都知道绝户郡有大批的田地荒废,谁知道再过几十年这些地方有了人烟,一定是富庶之地。但是眼下,谁愿意做那“挖井”之人呢? 苏兴禹跟户部彻底闹掰了,当朝请旨,请皇上将迁丁司所有的权力全权教给他。从选拔官员任职,到迁丁所需花费,他不给朝廷要一个铜板,但是也不需要朝廷官员对他迁丁司的事情指手画脚。他许下五年时间,五年之后,如若不能将绝户郡改头换面,便披枷带锁,请皇上治罪! 满朝哗然,都觉得苏兴禹疯了。 萧祁木着一张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而这次很亲切的询问了几位老臣的意见。曹国公跟苏兴禹新仇旧恨并不少,自然是极力促成此事,他就不信,就凭苏兴禹一个人,能在短短五年内将绝户郡改头换面,且不花费朝廷一个铜板,简直是狂妄至极。 卫国公保持中立,既不希望熙婉仪娘家势力太盛,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毕竟皇后在后宫里还指着熙婉仪的肚子生个儿子呢。意思意思的劝了两句,就闭了嘴坐观其变。 户部尚书被苏兴禹这极大的口气给气的脸色乌黑,扭头不语。谢阁老跟魏阁老对视一眼,两人揣摩着这苏兴禹口气这样打,肯定有妙招在手,就是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这样一想,就跟卫国公保持一致的态度,既不落井下石,也不表示赞同。 在曹国公一系的推动下,这件事情板上钉钉 。那苏兴禹最后居然还拿出一份契约,言道口说无凭,签字为证。王新锐一怒之下第一个签了名,签毕连笔都掷于地上,可见真是恼火之极。曹国公第二个顺水推舟,后头满朝的文武都在这契约上签下了名字。 苏兴禹笑米米的打量一遍,便神色严肃的请皇帝帮他保存,以作将来为证。 萧祁使个眼色,管长安小跑下去将东西接过来,后背上满满的都是冷汗。没想到这苏大人战斗力如此彪悍,简直是以一敌百啊,君不见那王尚书都被气得要吐血了。 前朝正热闹,没想到后宫也跟着热闹起来,皇后娘娘查出小公主襁褓被人动了手脚的人,居然是尚衣局司衣司的一名宫人。这人原是司衣官沛仪的左膀右臂,针线功夫了得,那官沛仪素来跟长乐宫走的极近,便让这宫人亲自做了绣活精美的襁褓送去长乐宫。谁知道官沛仪如此信重的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等到查到这宫人的时候,再去找她,人已经跳井了,捞上来时气都没有了。 官沛仪被皇后拿了,命内廷府严审。贵妃却是直接去了凤寰宫,这次皇后已经扫了她不少的人,这次又想将尚服局的人也拔掉,她自然是不乐意的。虽然她也恨极了官沛仪,但是现在还得留着她的命占着这个位置,等回头找了合适的人替代,再处置她不迟。 皇后岂能放过这机会,就为这一个官沛仪,贵妃跟皇后闹得不欢而散。 姒锦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盯着云裳几人热情如火的笑容讪讪的起身更衣。一觉睡到大中午,早膳都没吃,午膳便忍不住的多吃一碗饭。用完午膳,这才得了这个消息。 想当初那司衣官沛仪还曾经为难过她,姒锦没想到这次的事情连她都牵连进去了,不由得笑道:“可见善恶终有报。” 花容现在在主子面前也有几分体面,此时就说道:“我听云裳姐姐说,那官司衣还曾为难过咱们颐和轩,这次可叫她知道厉害。”那时候主子是皇后娘娘照看的,那官司衣还敢为难,必然是仗着贵妃的腰杆没把恍惚看在眼中,这次有了机会,皇后会放过她才怪。动不了尚服局尚宫,还动不了一个区区司衣? 姒锦就看着花容,“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出去不许胡说,被人捉了把柄,可就有你受的。” “奴婢知道,奴婢出了咱们颐和轩的宫门,就是那锯了嘴的葫芦。” 云裳点了她一下,姒锦就笑了,“你们记得就行,别看你们主子现在花团锦簇的,要真是你 们被贵妃娘娘捉了把柄,我可真的护不住你们。”官大一级还压死人,更不要说她跟贵妃的位份差那么多。 贵妃要是真的赌一口气,在明面上豁出去为难她,她是真的招架不住。幸好贵妃也不愿意跟萧祁闹翻,自己才能从中周全。 “主子放心,在外头咱们宁可吃点亏,也绝对不会令人捉住把柄。”云裳就道,“吃亏是一时的,以后总有机会找回来,可要是把命搭进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咱们明白着呢。” 姒锦自然知道这些打小就进宫的宫女知道这些,但是也怕她们看着自己如今盛宠当前,未免眯了眼这才出声警告。 官司衣的事情接连闹了几天,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风声,最后借政务繁忙连后宫都不进了。姒锦都是去崇明殿见她,只是如今再进崇明殿偏殿,便想起那一日贵妃与她同在的情况,心里难免不自在。 萧祁一向心细,之前并未上心,后来察觉梓锦的不自在后,便让管长安将合仪殿重新收拾一遍,姒锦过来的时候,就让她去合仪殿了。 这合仪殿也鼎鼎有名,这是大域王朝历代皇帝宠幸嫔妃的宫殿。萧祁登基后这里自然还是按照老规矩,只是他这个人更愿意去后宫,所以很少在这里招幸嫔妃,拢共也没几次。管长安将合仪殿按照皇上的意思,里面的铺设全都更换了新的,若不是不招人耳目,只怕连漆都要重粉一遍。 姒锦当然知道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只觉得万分的窘迫,还不如让她在崇明殿偏殿呆着呢。不过第一次进来后,看着整座殿里全都焕然一新,窗纱帐幔一色新的,多宝阁上的物件也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还有偏殿里的话本也挪了过来,还专门让内廷府打了个放在大榻上的小书架,姒锦囧囧有神的瞄了一眼。 合仪殿就在崇明殿侧后面,两座宫殿紧挨着一前一后,虽比不得崇明殿偏殿方便,但是却更有隐蔽性。而且合仪殿有一个角门,从那角门出去距离颐和轩更近,若以后来见萧祁,为了不引起后宫诸人的不满,从这个角门里偷偷进来,外头的人可轻易察觉不到。姒锦里里外外走了一遭,虽然心里很满意,不过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女人也能来,这喜悦也就少了那么几分。 人总是不知足的,得到了想要的,就想要得到更多的。姒锦现在跟萧祁相处的很是和谐,便忍不住去想,也许她能那么一点点的去奢望,去奢望之前想都不去想的东西。 待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合仪殿临窗的大榻上,管长 安也去前殿了。不由得哂然一笑,姒锦轻轻叹口气,看,她已经忍不住的想要更多了。果然是萧祁待她不错,都让她要有幻想了。 看着姒锦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云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姒锦摇摇头,“无事,你将我的针线拿过来,我缝两针。”有活干就不会多想了。 女人嘛,在这样的时空,就是困在这四角天空的院子里,一日一日的数着时辰往前走。不要说随便出宫,便是能有个说话的人都是极为难得的。便是有个齐荣华,两人也不能太过于亲近。 云裳端了针线来,还是从偏殿那边挪过来的,里头的衣裳缝了才一半,后面断断续续的不停的有事,就没顾得上。迁丁的事情现在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姒锦的一块大石落了一半,现在就等着恩科过后官员到位,届时他爹爹这就要大动干戈出手了。 板着手指算一算,日子过得飞快,距离恩科也没两个月了。等到这一批恩科过后,萧祁手里慢慢的就能有越来越多的人使用,恩科过后,再过一年又到了春闱之年,一茬一茬的学子四面八方奔赴京都寻求前程。新人将会慢慢的代替旧人,到时候,等到迁丁司那边出了成绩,只怕这朝堂上萧祁的威仪就更重了…… 想着想着姒锦就走了神,手里的针半天也没动一下,脑子里全都是几年之后的情景。再过一年半又要到选秀之年了,到时候如花似玉的美人也将涌入宫中,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又有一个能入萧祁眼的…… 思来想去,姒锦忽然发现,原来赶紧有个孩子的的确确是个极重要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是萧祁另有新欢,她万事有子,可就有了退路。男人现在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但是自己的孩子是能考住的。 所以,她纠结什么爱情,简直是本末倒置。 萧祁在门口已经站了好些时候,云裳等人都被他撵到殿外去了。站在那里就看着姒锦面上的神色不停地变换,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又带上几分惆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让她这样的愁肠百结。 萧祁仔细想想最近宫里也并未有什么大事,皇后跟贵妃两人掐的起劲,谁也没工夫为难她,那她这是在愁什么? 抬脚走过去,他站在她身边三尺远的地方,足足站了一盏茶,姒锦都没发现他。 萧祁:…… 手里的衣裳一下子没了,姒锦猛地回过神 来,抬头一看,就看到萧祁紧皱着眉头盯着她看。她下意识地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在想什么,我进来这么久你都没发现。”萧祁在她身边坐下,一双眼睛盯着她看。 姒锦不自在的笑了一笑,将衣裳动萧祁手里拿回来,团一团放进簸箩里,这才说道:“也没想什么,一时入了迷而已。”说完顿一下,知道萧祁肯定不相信,只得又补了一句,“其实真的没想什么,我就觉得我来这里好像不太合适,要不以后我还是在颐和轩呆着吧。” “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萧祁皱眉不悦。 “没有,我今儿个才过来,自己都才知道,哪有人在我这里嚼什么是非,没有。”姒锦连忙说道,生怕自己一个词不达意,云裳陈德安又要挨揍了,做她身边的奴才挺不容易的。 萧祁又看了一眼姒锦,她的眼睛都不肯看着自己,肯定是有事儿。不过她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能逼她不成? 一时,萧祁自己也有些气闷起来。 两人之间以前大多是姒锦主动开口,缓和气氛,这会儿她心情正低落呢,都想到以后与子相依为命去了,那里还顾得上萧祁。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这样不自在的气氛,让姒锦略有些敏感自厌的心越发的压不住。 带了不过半个时辰,姒锦就起身告辞了,她还是要回颐和轩冷静一下。这样下去不行,她凭什么先动心,还要看着他继续选秀,美人如云。她得让自己收收心,这样玩下去,一个把持不住,自己都要完蛋了。 姒锦如同背后鬼撵一般溜了,留下一个萧祁黑着脸把管长安叫进来细细问了一遍。 管长安从头到尾把经过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一丁点都不敢遗漏,最后说道:“就是奴才回前殿的时候,瞧着婉仪主子就好像一下子情绪低落了。可是当时也没人前来,奴才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 好端端的就不高兴了,他就问管长安,“之前你说了什么?” 管长安仔细的思量了一下,就说道:“就是婉仪主子问了奴才一句,这宫殿可常用。奴才就回了一句,并不常用,偶尔才用一次的。”皇上在崇明殿有自己的静室,不临幸后宫的时候,大多是歇在那里,并不来合仪殿。 萧祁听了这一句,这才慢慢的回过味来,这合仪殿是历代帝王临幸后妃的宫殿,他图省事也不愿意费工夫在这上头,就按照之前的规矩,也是在这里。但是只有他初登基时才在这里临幸过 几人,加起来许是一个巴掌都不满呢。 这是……吃醋了? 萧祁眉头慢慢的舒展开了,一时竟有些得意起来,有种姒锦把他放在心上独占的微妙感觉。 管长安这一顿吓,后背上慢慢的一层冷汗,就看着皇上的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时不解。心里愤愤想到,做主子的都是深井冰! 忽笑忽怒的,吓死奴才了! 这辈子萧祁都没这样琢磨过一个女人的心思,越想越有些停不下来。甚至于在捉摸,要是姒锦真的吃醋,她是继续吃醋霸着自己,还是把自己推出去装大度呢? 吃醋占了妒忌的名头,后宫大忌。把他推出去,萧祁就又不开心了,要真在乎他,是不应当把她推出去的吧? 思来想去,萧祁竟也猜不出来姒锦要怎么做了。现在朝政顺心,一时前朝没人给他添堵,这会儿的心思就全落在这儿女情长上了。 他得去试一试,看看她是究竟怎么想的。 不过,他自己是喜欢她嫉妒还是大度呢? 萧祁抬脚走到门口,一时也呆住了。这抬起的脚迈也迈不出去,收也收不回来。就在这一刻,忽然有种十分明白姒锦那种落荒而逃的狼狈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管长安弯着腰等了好一会儿,就看着尊贵的非皇帝陛下,半抬着一只脚,跟傻了一般。 他就说,做主子的,都没个正常的! 做奴才的也不容易,他要不要开口啊? 好纠结! 第九十二章:又折腾起来了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天气一下子就变得闷热起来。云裳带着花容几个落窗子,收拾院子,眼看着就要有一场雨下来。外头收拾妥当了,云裳打起帘子进了内殿,就看到主子半歪在榻上,身后点着一个弹墨软枕,窗台上燃了安息香,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人却没什么精神。 从合仪殿回来之后,主子就这样发了白日的呆了。 转身泡了茶来,亲手捧过来,低声说道:“主子,喝茶醒醒神吧。” 姒锦恹恹的点点头,“放下吧,你们都忙完了?” “都是做惯了的,就怕大雨猛地落下来来不及收拾,这才先动动手。”云裳低声说道,“午膳您没吃多少,要不这会儿去御膳房点几样点心?” 姒锦还真不想吃,就摇摇头,“不用了,这会儿没胃口。”说话间,天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屋子里猛地暗了。随即就有风刮进来,云裳连忙上前将这屋子里的窗户也关上。才关好,外头黄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坐在屋子里,听着噼里啪啦猛烈的雨声,姒锦本就不太阳光的心情,这会儿更是万里无光了。 “我去休息会儿,晚膳的点再喊我起来。”说着就起身趿拉上鞋往屋子里走去。 “是。”云裳应了连忙跟进去。服侍着主子躺下,落下帐子,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来。 主子很少这样心情不好,主子不说做奴才的也不敢多问,这一场雨下的可真大,开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推开殿门出去,外头花容几个正在拍打身上的雨水,溅的地上都是一大片水渍。 看着云裳出来,花容忙走过来,“云裳姐姐,主子怎么样了?” 云裳摇摇头,“主子睡了,你们都声音小点。” 金织玉绣连忙点点头,提着裙角去了另一边拿着帕子擦雨水。这边花容抬头看了一眼屋内,这才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子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开心了?张公公那边也摸不上头绪,心里怪没底的。” 云裳就看着花容说道:“好好当差就是,主子不说自有主子的道理,哪里容许我们做奴才的猜度的,越来越没规矩的。改天就该寻个厉害的姑姑来,你们就知道滋味了。” 花容连忙笑着说道:“这不是随口问一句,好姐姐别骂我了,我心里都明白你是为我好的。” 云裳就轻点了她一下,这才道:“这宫里最近折腾的快要翻了天,咱们这边虽然还安生,但是也不能 尾巴上了天。要是给主子招了祸,到时候可没人能救你们。” 花容忙点头,抬头看看天,立刻转了话题,“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夏天的雨就跟孩子的脸一样,也下不了多久,也许一会停了还能瞧见彩虹呢。”云裳叹口气,就道:“皇后娘娘那边有消息没有?” 花容左右看了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没消息,不过这次贵妃娘娘那边损失的挺厉害的,说是好几个要紧职位上的人都下来了。” 云裳闻言神色微动,笑了笑说道:“这样才好,皇后娘娘稳得住,咱们主子也能站得稳。童姑姑,可有话来?” 花容摇摇头,“没呢,怕是凤寰宫那边的都忙不过来,自然顾不上咱们这边。这样才好呢,童姑姑每次来,我都提心吊胆的。” 云裳就瞪了花容一眼,“可不敢乱说,被童姑姑听去了,看不揭你一层皮。” 花容就笑了,低声说道:“我这不是就在姐姐面前说说,旁人那里我是说也不说的。” 云裳就叹口气,打起精神来说道:“你去跟陈德安说一声,晚膳让御膳房做的精心点。” 花容点点头,顺着抄手游廊就往前头去了。 云裳搬了个凳子坐在廊檐下,手里拿着针线做起活计来。缝了几针,又停下来,仔细思量今天的事情,到底也没想明白主子为什么心情不好。合仪殿那边的事情,她知道主子可能有些不自在,但是那毕竟是皇上的意思。而且,听着管长安的话音,那地界应该是比较稳妥的。 想一回缝几针,待到雨势渐歇,云裳这一块帕子也才修了不到一半。这会儿天光放亮,满院子里都是雨后花草的清香气。想起主子的神色,云裳心里就有些隐隐的不安。皇上待主子确实好,好到她进宫这些年,除了皇后跟贵妃就没见哪个主子还能这样荣宠。可是她也知道,皇帝最无情,这宫里从上到下这么多的嫔妃,谁没有盛宠的日子,可是现在能在皇帝能记住的还有几个? 看着主子相似动了心,云裳心里也十分的担忧。盼着主子得宠的,但是又不希望主子动心,动过了心的人,若是遇上薄情的,又岂能善终? 皇上…… 云裳轻轻叹口气,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针线放到一旁。才直起腰,就看到陈德安急匆匆的一路小跑过来,她连忙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陈德安摸一把脸上的水珠,喘口气这才说道:“主子呢? ” “歇息呢,可是有要紧的事情?”云裳看着陈德安的样子,也有些不安起来。 “有大事,快请主子起来,长乐宫那边好像小公主有些不好了。” 云裳吓得脸色一白,“这是怎么说的,不是说是大好了,怎么好端端的又不好了?” “谁知道呢,今儿个早上还没消息,雨过后才得了信。”陈德安喘口气,定定神才说道:“具体的还都不知道,但是主子这边得起来备着,万一要是大家都去长乐宫探望,咱们主子是不能不到的。” 云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我这就去,外头你提点着,别乱起来。” “你快去。”陈德安忙说道,自己去找花容传话,把院子的人都紧紧弦。 花容刚出房门,迎头就碰上了陈德安,忙行了半礼,“陈公公。” 陈德安就忙把事情说了一遍,花容的脸色也变了,就道:“公公放心,我这就去,让大家别乱走乱跑,不能错了规矩。” 陈德安点点头,“咱家还要去前院盯着那群兔崽子,这里你多费心。” 花容屈屈膝送走了陈德安,只觉得心跳擂鼓,仰头看看天,这是要变天了吗?叹一回气吗,也不敢耽搁,立刻就把这院里的宫女全都叫到一起,不许一个人出去,凡出去必两人同行。又看着大家说道:“颐和轩的规矩大家来了这些日子也都知道了,要是哪个犯到我手里,我还能给你个机会,可是陈公公那里你们知道的,都仔细着皮,好好的当差,若是出一点差错,我治不了你们,就只好请陈公公来了。” 五六个宫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面色也跟着紧张起来。金织玉绣是这几个人里比较有脸面的,能在云裳花容跟前说上话,这是金织立刻就上前表忠心,“花容姐姐放心,咱们万不敢忘了规矩,绝不会给主子添一丁点的麻烦。” 玉绣也连忙表态,有了这两人带头,花容心里松口气,“这里你们两个多费心,我去主子那里伺候,有事情就在帘子外给我打个手势。” 金织玉绣连忙迎了,花容转身就走了。她一走,剩下的人这会儿都看着金织玉绣二人。金织沉稳,玉绣活泼,禁止看了玉绣一眼,这才徐徐说道:“花容姐姐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咱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是不许一个人单独出去。有谁要出去的一定要来我这里知会一声,我想任凭你们天大的急事,来回一声的功夫还有的。咱们主子是个好脾气的,可是咱们 做奴才的不能因着主子脾气好就懒散的没规矩。” 众人噤若寒蝉,金织说了两句,就分派了活计,让大家都散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她跟玉绣拿着主子的衣裳在熏笼前熏香,旁边一个小宫人忙拿了铜壶来,里头填了热水,帮着玉绣熨衣裳。 屋子里头一切如常的忙起来,金织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方才她听了一句,好像是贵妃那边的小公主不太好。她在宫里当差久了,就知道这事情意味着什么。小公主不好,要是真的没有大福气,在这世上呆不住,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小公主不好,皇后娘娘之前也查了,可是最后治罪的却是贵妃娘娘的人,贵妃肯定积怨在心。这次要是小公主……只怕贵妃那边未必不会有趁机反击一回皇后的心思。那么,她们主子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哄人,怕是要首当其冲。 陈公公要打架收紧门户,就是怕这档口被别人浑水摸鱼。 想到陈德安这个人,金织不由得又想到了云裳,这两人都比她早入宫,资历更深,只是一直没能有机缘得了贵人的眼。后来被分派到跌落泥潭的主子那里,谁知道这就搭了春风一路前行。 主子好了,他们才能好。也就难怪陈德安跟云裳把颐和轩看的紧紧的,她自打进了颐和轩,之前自己也有几分小心思的,但是在这里当差不到一个月,就完全歇了心思。有陈德安跟云裳在,她们想要弄鬼也不容易,还不如走忠心事主这一条路,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 主子现在是婉仪,可要是日后再更高一步,若是日后在有了小主子。主子跟前需要的人越来越多,那么她就能熬出头了。现在也是个好好表现的机会,她不能错过去。 金织想了一回,把衣裳翻了翻,就看着旁边玉绣正在跟小宫人低声说话,隔壁针线房里也隐隐有声音传来。外头小太监正拿着扫帚打扫庭院,这一阵疾风暴雨的,地上满满的落花残叶。 突然听到外头因声音,金织连忙起身,推开门就看到花容在那边对着她打手势。金织忙点点头,转过头就看着玉绣说道:“主子起身了,你把外头炉子上大铜壶里的热水送过去。” 这可是在大宫女跟前露脸的活,玉绣忙谢了金织,将铜熨斗先放在一旁,提脚就出去了。金织就看着那有些紧张的小宫人问道:“熨衣裳会吧?” “会,奴婢在内廷府的时候,管事姑姑都教过的。”小宫人心里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来了颐和轩这些日子,一直做琐碎的活计,主 子身边的事儿一点都插不上手,眼前有个机会,人都紧张的不得了。 “那你帮你玉绣姐姐把接下来的活做了吧。”金织笑了笑,她记得这姑娘叫银蕊,还有个她一起的叫做铜娇。她要巴着云裳花容奉承,这些小宫人在颐和轩里没根基,云裳花容一等大宫女她们靠不上,只能来奉承她们搏个前程。 这宫里不管是主子还是做奴才的,都是要这样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她提携她们,也是想为自己寻个助力,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这边小宫人之间的小心思这点事情姒锦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会儿她更完衣,正坐在梳妆台前,花容在给她梳头。旁边玉绣递递梳子,打个下手,在主子面前是第一回露脸,心里紧张的不得了,面上还不敢表现出来。 半垂着头,眼角就看到主子微蹙着眉头,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递钗环的时候,手一抖差点出错,花容瞧了她一眼,她一惊,脸都白了。花容倒是没教训她,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去看看主子的外衣熏好了没有。” 玉绣忙屈屈膝,倒退了出去,眼里的泪花都快滚出来了。 她一出去,云裳就看着花容笑说道:“咱们花容姑娘好大的脾气,瞧你一个眼神,就把人吓得跟什么似的。” 花容现在跟云裳关系不错,听着她打趣自己,面上一红,却是梗着脖子分辩道:“还是规矩不好,在颐和轩也就罢了。要是哪天跟着主子出去,这样上不得台面,岂不是令主子面上无光?我也是为她好,让她知道上进。” 姒锦来到古代这么久,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些宫女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比如她跟前一等大宫女就只有两个名额,这两个名额一个是云裳的,后来花容表现不错,她生了婉仪之后就把她也提成了大宫女。下头的小宫人想要做二等宫女,就得先在云裳花容眼睛里表现出来。她知道云裳正在磨练金织玉绣,她不太懂宫里头训奴才的方法,反正作为这颐和轩里的大boss,她只要管好了云裳花容跟陈德安几个,想剩下的就让他们去做。 出了事情,姒锦别人不问,只找他们三个就是。因此,这三个人对颐和轩的事情分外的上心,就怕这些新来的小宫人规矩上不好,反而让颐和轩受牵连。这次花容没有让玉绣在她面前丢脸,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若不是存着磨练的心,只怕就直接让她出去候着,以后再也不用了。 云裳笑米米的看着姒锦说道:“知道你的忠心,主子会记你一功的。” 花容闻言面上一红,“我可不是要争功劳,就是想着长乐宫把那边要是小公主真的……还不知道贵妃怎么折腾呢。我是怕这些小蹄子出去惹祸,先紧起皮来,也是救她们一命。” “是是是,你是最善心的,咱们都知道。”云裳笑了两声,这才又看着主子说道:“知道主子不耐烦这些,但是以后您跟前伺候的人越来越多,咱们得先慢慢的磨练她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后跟着主子出去,她们不能给主子面上抹黑才成。” 姒锦对这些没什么意见,说实话啊,电视小说中看多了身边的人出问题,因此姒锦对身边要用的人还是很小心的。没想到云裳跟花容比她还紧张,想了想也是,云裳在这宫里不知道熬了多少年,才跟捡漏一样在自己这个曾落魄到泥潭的主子身上混了个风光的大宫女。必然是希望自己越走越高,因此对下面的事情,格外的谨慎细心也就想得通了。 “这些事情你们自己管好就是,总之不闹到我跟前,我是不管的。”姒锦很懂得放权,得让下头人有威严,才能压制人不是。 云裳就笑了,“您是主子,哪里能让您费心这些事儿,要是都闹到您跟前了,不用您说,只怕管公公又要开导奴婢几板子了。” 说到这个,姒锦也忍不住的摇摇头,就道:“反正这颐和轩里你们几个看好了就行,自己关起门来怎么都成,但是不能被外人钻了空子这才是第一要紧的。” “是,奴婢知道。”云裳低声说道,“自打玉珍公主生病,到皇后娘娘彻查,这宫里翻了几遍天,陈德安在前头把颐和轩的奴才也是里里外外的都查了一遍。有问题的几个,都寻了机会发落了送回内廷府去了,剩下的不敢说一点没事儿,不过还会能放几分的。今儿个,外头一紧,陈德安就在前头盯着呢。” 姒锦满意的点点头,“你们的忠心我都知道,总有一日,我必定不负你们。”陈德安这辈子是不能出宫了,只要她步步高升,他就能跟着荣光无限。但是云裳跟花容到了年纪就要放出宫去成亲嫁人,当然也有主子离不开不出去的,姒锦说的这个不负,就是对她们将来婚事的保证了。 女人一辈子,不就是能嫁个好人家,直起腰赶过日子么? “奴婢家里没什么人了,当年是逃荒被人拐了,然后卖进宫里来做了宫女。倒是花容家里是正经良民,主子多为她想想,奴婢就在这宫里一直陪着主子。”云裳浅浅一笑,面上的神情自然无异。 姒锦一愣,透过铜镜看了云 裳一眼,然后才说道:“这事儿还早,没有家人算什么,你们伺候我多年,我自然要你们后半辈子风光体面的。我会与你们撑腰,跟娘家无二,你们放心。” 云裳跟花容闻言都吃了一惊,两人竟一时都呆了,再也没有从宫里哪位主子口中能听到这样的话的。 姒锦看着让人垂头一笑,她到底不是古人,视宫人为奴才。她们忠心伺候她,她自然把她们当自己人的。 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姒锦很珍惜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别人对她的每一份好,就算是这好夹杂着利益,那也是好不是吗? 主仆三人谁也没主动提长乐宫那边小公主的事情,都在等一个结果。这事儿已经闹了个把月,从小公主生病,到皇上命皇后彻查,再到皇后大肆撤换贵妃的人脉,到如今小公主再度出事儿,姒锦隐隐约约觉得这是贵妃的一个反击。 但是拿着小公主的性命说事儿,姒锦心里总是很厌恶的。大人的争斗,何须扯上孩子,如果小公主身体真的不太好也就罢了。要是贵妃有意而为,这可真就是让人寒心了。 陈德安的身影在门帘外一闪,云裳看了一眼,就道:“主子,陈德安来了。” “让他进来。”姒锦起身,整理下衣裳,这才抬脚去了明间坐下。 姒锦刚坐下,陈德安就快步弯腰走了进来,“奴才陈德安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可是外头有消息了?”姒锦看着陈德安垂着头满面恭敬的对着自己。 “是,这次贵妃娘娘好似并不是假意闹腾,好像小公主是真的有些不好,说是昨儿个起就吃不进去奶了。到了今日更厉害,一直哭,太医院的太医几乎全都到了长乐宫,皇上也在那边呢。”陈德安说完这句脑袋垂得更低了。 第九十三章:怎么才能把人哄好呢 姒锦闻言心口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这会儿他在长乐宫是应当的,就问了一句,“皇后娘娘那边可有话传出来?” 陈德安闻言面色一凛,“皇后娘娘正在长乐宫,听闻贵妃情绪十分不稳定,跟皇后娘娘起了争执。” 姒锦颇感惊讶的看了陈德安一眼,就道:“具体怎么回事儿?” 陈德安定定神,想了想才说道:“长乐宫里守的极严,奴才打听到的不多,听闻贵妃这次大动肝火失态跟皇后争吵,是因为小公主奶娘的饭菜出了问题。” 姒锦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陈德安问道:“贵妃在御膳房不是有费良工吗?小公主奶娘的饭菜贵妃岂能假手他人?” “是,正是费良工那里查出问题来,内廷府供给费良工膳间的食材出了问题。而负责御膳房一应所用的正是皇后娘娘的人,贵妃娘娘便是把住这一点,要让皇上彻查。” 姒锦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看着陈德安就问道:“那小公主的病情是真的还是……” “自然是真的,只是也没有贵妃说的那样严重。” 姒锦就明白了,贵妃这是被皇后撤了太多的人,心中实在是压不下这口气。因此就借着小公主不好好吃奶的事情大动干戈,其实还是剑指皇后。 “那可吩咐许宫里其他嫔妃前去探望?”姒锦不在乎皇后跟贵妃打擂台,她比较在乎的是,这会儿别让她们去长乐宫当木桩跟靶子才是真的。 “贵妃娘娘自然是允了,只是皇后娘娘也说了,人多反而吵得小公主不得安宁,因此便禁了探望。” 皇后果然是个厉害的,这种时候还能硬抗贵妃,两人交手一月有余,贵妃虽然略逊一筹,但是那是因为皇帝有意偏向于皇后。如果这个时候萧祁再偏回贵妃…… 内廷府那边已经折腾了几回,贵妃的人也好,皇后的人也好,都已经饱受损失。萧祁这是要把内廷府攥回到自己手中,所以才架着皇后跟贵妃折腾,这人真是坏到骨子里头去了。内廷府自打开朝以来,就是专管皇宫一切事宜,这就跟清朝的内务府一样。几代皇帝下来,世家们的手在内廷府不知道扎了多少根,萧祁想要一举清理干净根本不可能。 现在皇后跟贵妃这么一折腾,萧祁倒是能顺其自然的捡个大漏。要紧的位置上趁机都换上了自己人,再过个一两年,内廷府就能清理的差不多了。掌握了内廷府,就等于是掌握了这后宫的动向。 姒锦呵呵一笑, 她就知道,萧祁这个人从一开始这么纵容后宫闹起来,一定有自己的目的。现在看着倒真是让她十分的佩服,这人这能忍啊。 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管事的是别人的人。自己想要换个人,还得纵着自己的嫔妃闹一场。内廷府事关重大,那些世家们,能透过内廷府知道皇帝今儿个吃了多少饭,喝的什么茶,临行的哪个妃子,去了哪座宫殿,见了什么人。皇帝的喜好透过内廷府穿到这些世家里头,他们就知道怎么讨的皇帝开心,怎么能更好的把控他的心思。 所以,姒锦现在就能明白,为什么萧祁特别喜欢她这里的饭菜。因为在这里用膳,别人只会说,颐和轩的熙婉仪特别挑嘴,但是没人会知道皇帝喜欢吃什么,因为那都是熙婉仪喜欢的饭菜。 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干点什么都被人监视着,萧祁还能人这么多年,时机成熟才下手,这人真是忍者神龟级别的。 姒锦自衬自己拍马难及。 到了晚上的时候,陈德安又打探回来消息,果然因为小公主奶娘膳食出了问题,皇帝大怒,当众斥责皇后。御膳房费良工将人证物证都呈送到了长乐宫,皇帝验过之后,不禁大怒斥责皇后,而且立时就把皇后的人撤职,命内廷府总管严查属下失职,并命管辖膳食输送的副管事接任正管事一职。 那新提上来的副管事是个跟世家跟后宫完全不沾边的人,皇后的人撤下去,贵妃的人也没能成功夺了这个位置,鉴于敌人不好过我就开心的心情,这个新上任的正管事,倒是夹缝里生存下来。听闻当时皇上一怒之下,随手点了这个人顶上的,因此接了差,一时间也没人敢明着为难,倒是很是顺利的上任了。 当晚,萧祁自然是宿在了长乐宫,听说小公主闹了一夜,皇帝亲自抱了小公主一夜,一直哄着不曾假手他人。 姒锦是第二日醒了之后,才听说了这个消息,哂笑不语。皇帝得偿心愿的拿下了内廷府的一个重要位置,贵妃难得没有继续给他添堵,他这般给小公主脸面,其实就是奖赏贵妃了。贵妃已经无可晋位,给公主加恩就等于是给贵妃增光。 这人如此算计人心…… 姒锦想起自己之前还对他有动心的迹象,亏得那合仪殿的事情让她一时回过神来。现在再看着他雷霆手段拿到自己想要的,就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在萧祁面前其实完全不够看的。他自幼就在世家跟皇权的夹缝中生存,见过的尝过的受过的委屈不知道多少。而她自幼长在红旗下,活在阳光中,是社 会主义自由和平平等环境下长大的好孩子。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没有这样冷酷的生存环境,没有经历过这种时时刻刻与人谋算心机的困境。 就算是她看过宫廷剧长见识,就算她读过小说长心眼,但是真真正正的回到这古代生活,她才知道一个事实。听着看着想着那都是假的,亲身经历才知道,活在这里就是一个悲剧。 见人就弯腰,拜见就磕头,说错话就挨罚,做错事可能命都要搭上。这种随时命可能就挂掉的地界,她居然还想着儿女情长,果然是乱花迷了眼。 幸好,现在悔悟还不吃。 姒锦经了此事,更加的打定主意,打从这以后,她就把萧祁当成公司里的大boss,可以刷好感,可以尽忠职守,可以为自己谋划,但是就是不能动心。这种把丈夫当成boss刷好感的想法一出来,姒锦就宛若重生了一般。 其实这也挺好的,不动心,不动情,守住自己的心。刷了boss的好感,在这后宫里好好立足,如果能顺利生下个皇子,在这后宫里就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经过这一系列的争斗,虽然她自己连个台风尾都没扫上,可是还是让她有些心惊胆战。果然还是自己当初生儿子做太后的目标比较靠谱,冲锋陷阵什么的就不需要他去做了,她还是好好地跟皇后保持良好的邦交关系,跟皇帝这个大boss保持比较亲密的接触,然后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前朝暂无大事,引着开恩科与迁丁的事情都已经上了轨道,因此前朝各位大人各有各的忙,为着主考官一事展开明争暗斗且不说。后宫里,有萧祁故意而为的手段,皇后跟贵妃一袭都是元气大伤,一系列的整顿过后,内廷府跟六尚局大换血,皇帝安插自己人手好不快活,一时间哪里顾得上临幸后宫。 小公主生病与吐奶查出奶娘膳食一事,牵连了后宫里不少位置上的人都跟着倒了大霉,等到这一茬过后,萧祁再度踏足后宫,已经是恩科马上开考之时了。 姒锦这段日子格外的低调,皇后娘娘称病免了众人请安。姒锦却是每三日必去问安,时时在皇后面前刷好感。每当皇后提及让她多多亲近皇上的时候,姒锦也是满口的答应了。补汤,膳食,点心没少往崇明殿送去给皇后做个样子,但是她自己却一步没去崇明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萧祁好像在跟她冷战一样。 一定是她幻想的笑话。 况且,等恩科过后,明岁全国各地的 秀女又开始入京都待选。后岁的选秀,想来更是引人注目,十分热闹。虽然还有年许才选秀,但是现在后宫里已经私下里提到此事。不知道多少人暗暗惆怅,新人未到,旧人已经开始哭了。 谁让萧祁这厮是个十分严于律己,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把持得住的人呢。 不能给自己的嫔妃喝避子汤,又不能暗施手段不让人怀孕,免得引起世家警觉查出真相,进而大闹起来。毕竟之前内廷府那边不能用世家耳目多,现在虽然能用,但是还没完全清理干净。所以萧祁唯一不让后宫家世强的嫔妃生下孩子,又不能只临幸低位份的惹得大家吃醋闹腾,索性就只能苦逼他自己一个了。 不能宠,就都不要宠了,自己在崇明殿守着这诺大的后宫无数的美人当和尚好了。 做皇帝苦逼到这个份上,姒锦也真是开了眼界了。 萧祁再度进后宫,这可是十分重要的大事儿。这段日子连颐和轩的熙婉仪都没能得了去崇明殿侍膳的荣光,因此大家都在猜测皇上再度进后宫,第一个幸运的人是谁。 外头的人眼睛都盯着长乐宫跟颐和轩,毕竟自从熙婉仪翻身之后,这后宫里就只有颐和轩跟长乐宫最为荣光。若不是熙婉仪娘家家世略逊一筹,只怕位份又要提一提了。 等到传出消息皇上去了凤寰宫,后宫里一下子诡异的安静下来。 姒锦也并不失望,毕竟上回萧祁抬着贵妃给了皇后没脸,这次必然是要安抚的,去凤寰宫不是很正常嘛。 午膳皇后特意陪着萧祁用了,整座凤寰宫都喜气洋洋的。这段日子皇后娘娘被斥责,凤寰宫都跟着沉寂不少,皇上一入后宫便先来探望皇后娘娘,可见在皇上心里娘娘还是很重要的。 皇后神色是有些憔悴,是给贵妃气的,生了公主就在她面前不停的炫耀,有本事你生个儿子啊。可这话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怎么能说呢,但是真的是内心受到一万点的暴击,有个孩子的贵妃实在是太令人生厌了。 为着这个,皇后已经十分迫不及待的希望熙婉仪赶紧生个孩子出来哪怕是个公主呢。毕竟现在能入了皇上的眼,得了宠爱的就只有熙婉仪一个。自从上回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皇后不甘过后,慢慢地也就认命了。她嫁给皇帝这么多年,从无避孕,也不曾被人暗算,夫妻之间也并不是没有敦伦,但是就是怀不上。特意找了娘家举荐的太医诊脉,这才知道自己不孕的事实。 既然自己生不了,皇后自然就得 抬举一个能生的,所以才有了熙婉仪。 因此,这才用膳一半过后皇后便笑着看着皇帝,开口徐徐说道:“臣妾自从生病以来,熙婉仪便时常来看望臣妾,一片诚心令臣妾十分感动。如今臣妾大病初愈,怕是不能好好伺候皇上,不如皇上去看熙婉仪妹妹,我瞧着她这些日子也有些憔悴,怕是心里也记挂皇上呢。” 萧祁闻言慢慢放下手里的银箸,对上皇后特别真诚的脸,慢慢的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朕好不容易抽个空来看你,你倒是把朕往外撵。” 听着这些许亲近的话,皇后顿时十分大方爽朗的笑了笑,“臣妾有恙不能侍驾,自然要为皇上找个妥帖的人。熙婉仪妹妹虽然进宫时日尚浅,但是却是个和善温柔体贴的性子,想来皇上也是满意的。” 萧祁笑了笑,“皇后看着好的,朕自然是满意的。” 皇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膳毕,亲自把皇上送了出去,一直看着他除了凤寰宫的大门,这才收起面上的笑容转身走了回来。 “娘娘。”童姑姑上前一步扶了皇后金殿,“想来熙婉仪必定会感激娘娘的盛恩。” 皇后浅浅一笑,浑不在意的轻抿鬓边,“若不是她还有感恩之心,本宫今儿个何必给她做脸。今日本宫能捧起她来,他日若她不听话,自然也能踩下去。” “娘娘说的是。”童姑姑扶着皇后坐下,又低声说了一句,“希望熙婉仪能赶紧生一个皇子才好,到时养在娘娘膝下,必然与娘娘亲近。” 皇后点点头,“本宫也盼着呢。”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选秀之年又快到了,到时候你也多长眼看看,有那好生养的多挑几个进来,这宫里孩子太少了,倒是显得本宫不慈。” “是,奴婢会让人多多留意。如此一来,那熙婉仪才知道什么叫做本分,娘娘可不是只有她一个能用。” 皇后没有说话,侧头看向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眼睛凝视着远方,如果当初没能嫁给皇上,她现在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舒服呢? 知道皇上去了凤寰宫,姒锦早早的就让关了院门,自己也散了头发,换了舒服柔软宽大的寝衣,抱着一本游记看的正欢快。脚上的袜子也除了去,半趴在榻上,身下垫着云裳她们新给她做的大的软枕,整个人都能陷进里头去,特别的舒服。 管长安敲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陈德安一脸懵逼不安的神色,心里暗骂这个没眼色的。也不搭理他,跟在皇上身后就进了院子,皇 上看着这院子里灯笼都熄了大半,只有正殿廊檐下还有留着一盏。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可见是宫人都休息去了。 这才什么时辰,就没人了? 管长安瞧着皇帝不怎么好看的脸,心里“啧啧”两声。熙婉仪这么早就关了院门,显然是没巴着皇上能过来啊,连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让下去了,就没见过心这么大的嫔妃。 上了台阶,云裳刚从屋子里推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了皇帝,唬的连忙跪下行礼,皇帝越过她直接进了屋。云裳正想着要通报一声,管长安就笑米米的止住了她,“主子们亲近是好事,咱们做奴才的何必多嘴。” 云裳心里暗骂一声,嘴上却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只是担心屋子里的主子。那没体统的样子,让皇上瞧了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萧祁一进了门,轻轻的掀起鸦青色遍地织锦的门帘,抬脚走了进去。只见屋子里靠近大榻的地界悬着一盏宫灯,大榻上许久不见的那小人儿,正翘着脚露出白生生的脚丫,半趴在榻上,背对着他,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起劲。 就没见过这么散漫不成体统的人,萧祁看着她就这么半抬着脚搂着脚丫晃来晃去的。柔和的灯光下,全都是这双白嫩嫩的小脚丫晃来晃去。 “云裳,把茶递给我。” 听着姒锦忽然开口,头也没回,只怕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宫人使唤了。 萧祁挑挑眉,故意放轻脚步走过去,看着炕桌上的茶盏伸手端起来,然后递了过去。 姒锦全副精神都在那书卷上,伸手接过去,头也没抬,又接着说道:“去把今儿个晚上送来的桂花糖藕端来,我还要看会儿,想吃东西。” “爱妃真是好兴致。” 姒锦浑身一僵,猛地回过头来,就看到萧祁似笑非笑的立在灯光下。一个激灵,立时就要从榻上起身行礼,谁知道一时间给忘了手里还端着热茶呢,身子一动,那茶盏就翻在了榻上,正好那茶汤就浇在了姒锦如白雪般娇嫩的手背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萧祁都没来得及伸手,姒锦就抱着手皱起眉头来。就这样也没喊一声,从榻上几乎是滚下来的姿势,跪地行礼,“臣妾不知皇上驾到,失仪忘形,请皇上恕罪。” 萧祁满口的话,都被姒锦这一声的请罪给噎了回去。没想到姒锦居然会这样,好像两人之间一下子生疏起来。萧祁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更是黑如锅底,蹲下身子将姒锦的手抽出来,放 在手中细细查看,就见白希的受伤一片片泛红,立刻就让人送进药膏来。 姒锦被萧祁拽着站起身,又随着他的动作在大榻上坐下,瞧着他一脸被狗咬了的表情,连忙解释道:“那茶已经冷了许久,并不怎么热了,一点事也没有的。”这样的事儿,搁在现代也就是去水龙头上下冷水冲一冲,然后抹点药膏,顿时又原地满血活蹦乱跳了,这算什么伤啊。 萧祁不搭理姒锦,管长安弯着腰托着药膏进来了,看着榻上狼藉一片,越发的低了头不敢乱看。将药膏呈上后,这厮立刻就撒丫子跑了。皇上一看就生气了,他才不要在里头当出气筒呢,又不傻! 云裳自然也听到里头的动静了,想要冲进去又不敢,看着管长安出来忙上前问了一句,“管公公,要不奴婢进去看看?” “云裳你也是个聪明人,主子们有时候就是愿意单独呆一会儿,你进去做什么?” 对上管长安似笑非笑的脸,云裳心里骂了一句,却也不敢造次。毕竟主子没有唤她进去,也不能越了规矩。 管长安没再看云裳,心里却琢磨着熙婉仪这个人,能让皇上发怒还护着的,这头一个吧? 这段日子,颐和轩的汤汤水水没少往崇明殿送,可是熙婉仪愣是自己没去一回,他看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皇上不开口,他做奴才的也不敢多言。要说还是皇后娘娘厉害,递了这个台阶,皇上人是来了,可是啊,他瞧着熙婉仪这运气可真是不好,转头又把皇上给惹毛了。 屋子里姒锦正努力把自己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笑的更灿烂几分,谁特么知道皇帝这人属耗子的,进来都不带吱声的,怎么才能把人哄好呢? 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第九十四章:半路截人 烛影摇红,茶香弥漫。 姒锦顾不上还在榻上倾倒的茶盏,就看着灯光下萧祁正在给她抹药膏。冰凉的触感覆上手面,顿时觉得一片清爽,火燎般的感觉退去了很多。侧面的萧祁五官如刀削般犀利,恰逢他板着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气息,越发的有种致命般禁欲的you惑。 姒锦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欣赏男色。 哎。 萧祁虽然低头着,但是还是能感觉到眼前的人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灼热气息。一时心头缓了缓,想来她也不是不思念自己的。 将药膏放在炕桌上,萧祁又看了看她的手掌确实没什么大事,如她所说那茶已经不是很热了。心里松口气,面上却不肯显露分毫,敷完药也不再去看姒锦,就直接做到一旁,一副君子无欲无求的凛然模样。 姒锦:…… 皇帝这种龟毛别扭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 “皇上,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姒锦总不能真的任由这种情况蔓延下去,只得开口找话说。 “爱妃这是不想看到朕?”萧祁挑眉。 “当然不是,您误会了,臣妾万分荣幸能看到皇上。”姒锦连忙说道,拿出十二万分的心思去哄这混蛋,“只是臣妾知道皇上去皇后娘娘那里了,想着娘娘大病初愈,皇上纵然要留下的,所以这才……”把门关了。 “是吗?爱妃真是体察上意。” “皇上过奖,过奖。” 姒锦自然听得出萧祁话里的讥讽,他这样说自己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自己满后宫里的吃醋撒泼吗?一这样想,姒锦就乐了。 萧祁看着姒锦居然还能笑得这么灿烂,脸就更黑了,“这话很好笑吗?” 对上萧祁忽然逼近的俊脸,姒锦心口砰砰直跳,忙不迭的往后仰仰头。心里不由泪流满面,这厮一定知道自己对他的脸没有免疫力! 看着姒锦往后躲,萧祁伸手将人给圈了回来,一双眼睛盯着她看,“爱妃……这是厌了朕了?” 尼玛,这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姒锦觉得自己头太小,实在是不敢承其重。这厮也不知道那里受了气,却来她这里泄愤,这字字句句的就是抬杠的节奏啊。 她忍! “爱妃怎么不说话了?” 说你妹! “那就是被朕说准了?” 准个屁! 再让他说下去,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姒锦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心里不痛快,一定要拉着自己一起不痛快!她心里还不痛快呢,尼玛的做了后宫嫔妃还不能和离已经够委屈了,一根黄瓜是公用的她也劝着自己看清楚事实也忍了,这厮还不依不饶的,纯属欠揍! 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姒锦心一横,抬头就咬了上去! 让你说话噎死人! 萧祁没想到姒锦居然敢上口咬人,只觉得唇上刺痛,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内弥漫开来。血腥的味道,似乎是唤醒了两人这段日子的疏离,姒锦是狠了心的要给自己出口气,咬出了血也不肯松口,一用力,就把萧祁推倒在榻上! 让你嚣张! 萧祁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被个女人压在身下的处境,一时惊呆了,就这呆愣的功夫,姒锦不管不顾的又咬了上来。 外头管长安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一时呆了脸,这动静可真够大的。转头看着云裳还跟傻子似的站在那里,就推了推她,”这里也不用咱们伺候了,可是要扰你一杯茶喝,这跑了一天,口渴得紧啊。“ 云裳还能说什么,引着管长安去了角房,那里早有小太监烧着不灰木的火炉子,炉子上的大铜壶滚着热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水雾缭绕的屋子里,也有了几分烟火气。 听人说一场酣畅淋漓的xing爱,能释放人巨大的压力,姒锦以前不觉得,不过这会儿躺在榻上跟条死鱼一样喘着气,只觉得心口的熊熊怒火果然已经熄只剩点渣了。说起来姒锦能这样快的心里就痛快了,说到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祁碰了她之后,还没碰别人呢。现代女人嘛,再怎么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忠诚度的。她做不到皇后那么大度,能推着自己丈夫取消老婆那里。也做不到贵妃那样锋芒毕露的争宠,她现在唯一想着的是,在皇帝碰别人之前,能生个儿子就好了,这样有了儿子立足,她也能跟皇后一样不在乎了,爱去哪玩儿去那儿,一辈子不同床也没关系啊。 反正公用的她不稀罕。 整间屋子已经不能看了,两人的衣裳扔得满地都是,大榻上的绒毯半落在地上。炕桌也被蹬到一边去了,歪歪斜斜的倒在那里。只有头顶上的那盏宫灯还依旧如初,旁边萧祁也为喘着气,伸手摸摸唇角,明儿个上朝都是个事儿,被人瞧见怎么好? 一代帝王的威严,只怕都要摇摇欲坠了。 姒锦扯过半拉 绒毯盖住身子,坐起身来,抬脚就要下榻。 “你做什么去?”萧祁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问道。 “要水。”姒锦也没回头,疯过之后,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反正她的眼睛是不敢看萧祁那微肿的唇,只要想想明儿早上早朝……她就抑制不住的得意,让你欺负我,明儿个就让你丢人! 看着姒锦背对着他抖动的双肩,萧祁还以为她哭了,坐起身扳过她的肩膀,一看,在偷笑呢! 萧祁:…… 晕黄的灯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姒锦眼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萧祁面色微寒,却也没板住脸很久。自打上回两人貌似有些不欢而散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怔怔的反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些话不能说,心里明白也不能说。 萧祁大手一伸,将姒锦拉了回来反压在身下,一双虎目凝视着她,开口说道:“恩科过后,迁丁司很快就能开始行动,若是顺利的话,年底之前就能成功迁一批百姓去绝户郡。如此一来,明年秋收之际,就能见到成果了。” 姒锦有些傻眼的盯着萧祁,就他们这样chiluo相对如此暧昧的情况下,你说这些国家大事符合气氛吗? 萧祁看着姒锦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以为她一时不明白,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等到初现成果,你父亲便有了政绩。” 姒锦恍然大悟,这就是能升官的节奏了,是大好事,可是跟现在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看着姒锦还是不懂,萧祁第一次发现他一直以为聪慧贴心的女子,居然还有这样呆萌可爱的一面,好不然就不想跟她说明白了。她父亲升了官,在朝中就算是立稳了脚,那时候她在这后宫里虽然对上皇后贵妃还略逊一筹,但是对上别人却不用觉得矮一截了。 男人的功劳,就是女人的脸面。这后宫的女人,靠的是娘家的颜面。像是姒锦这般全心全意靠着他的,只有这么一个罢了。想到这里,忽然也不愿意她想的那么清楚了。 心里却盘算着,若是明年年秋时她能给自己生下个孩子就更好了。到时候,娘家立功升官,而她产子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就更能名正言顺的晋升她的位份,给她自己想给的荣耀…… 姒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压着自己的美男子,居然……居然就这么出神了…… 难道古时的皇帝在榻上的时候 ,都是这么深井冰吗? 正想着,又看着原先脸黑能跟锅底一较长短的皇帝,忽而笑的宛若三春桃花。以看脸为终生追求的姒锦,一时又把握不住,如此良辰美景,美人在怀,还是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较好。 更深夜长,发呆可不是什么优良传统。 第二日,姒锦醒来的时候,萧祁已经更衣完毕准备上朝去了。管长安听着帐子里有了动静,头也不敢太的带着进来服侍的小太监倒退出去。说起来熙婉仪就是爱吃醋,醋性大的很,在这颐和轩里,也不许宫女给皇帝更衣。亏得他这些年伺候皇帝练就七十二般武艺,宫女的职能也是顺手拈来不在话下。 “醒了?”萧祁听到声音转头,就看到帐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姒锦的眼睛一直盯着萧祁的嘴巴瞧,随即转开眼神,距离五六步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的。不过皇上上朝,高坐在御座上,下头的群臣想来是看不太清楚的吧? 瞧着姒锦咕噜噜的大眼睛转到一旁,萧祁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步走过来,蹲下身子齐头看着姒锦,伸手在她的唇上轻轻一抹,“今晚,等着。” 看着萧祁那霸道邪魅一笑,不由得浑身一抖,这是要报复回来的意思? 笑起来真好看啊,不过,再给姑娘笑一个走啊! 姒锦半趴在床头,瞧着萧祁龙行虎步离开的背影,心口又跳个不停。大清早就放电什么的,太不厚道了! 等到萧祁离开后,云裳等人这才进来伺候。姒锦想着满屋子里的情形,不由得缩回帐子里装鹌鹑。哎,被人看到这满屋狼藉,其实怪不好意思的。 姒锦完全低估了古人的接受度,在她们看来这样才好呢,证明主子多受宠啊。躲在帐子里的姒锦,自然就没看到云裳等人面上的欢快的笑容。 起床、洗漱、更衣、梳妆,等到这一套忙完了,花容这才进来低声说道:“主子,奴婢出去的时候听了一个消息,说是昨晚皇上来颐和轩是皇后娘娘举荐的呢。” 姒锦吃饭的动作微顿,难怪昨晚上萧祁跑她这里来了。看来用完饭还是要去凤寰宫走一趟,至少也得让皇后知道,她不是个忘恩的人。 盛夏的后宫有些灼热,早上的天气带着清爽的凉意。姒锦从凤寰宫出来,本想着直接抄小路会颐和轩,却不想才除了凤寰宫就迎头遇上了董贤妃。 “臣妾见过贤妃娘娘,给娘娘问安。”姒锦昨晚有些zongyu,今儿 个这走路其实就很不舒服,蹲身行礼的时候下盘就很是不稳,若不是云裳扶住了她,怕是要丢人。 董贤妃瞧着姒锦这样子,面不改色,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今儿个倒是巧,没想到遇到了熙婉仪妹妹,快快起来吧,咱们一宫姐妹,无需这么多礼。” “谢娘娘。”姒锦扶着云裳的手站起来,面带感激的看着贤妃,“臣妾也没想能遇上娘娘,可见今儿个是个好日子。” 对上姒锦甜软带着几分童真的笑容,董贤妃也跟着笑了起来,就道:“今儿个是个好天气,熙婉仪妹妹可有兴趣走走?往日咱们姐妹也没能碰到一起,今儿个倒是缘分,正好说说话。” 姒锦能说拒绝吗?当然是不能的,半垂着头做出一副荣幸惊喜的模样,点点头,“陪着娘娘说话,是臣妾的福气。” “说了不用见外,前面拐过去,有个八角亭,日头还未升上来,正好能坐一坐。” 姒锦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她就做个跟腿的,笑着走在贤妃一步之遥的身后,“那亭子臣妾听说过得,周围全是御花园精心养的花儿,风景好的很。” 两人说着话就拐了个弯儿,朝着御花园去了。姒锦还真是没怎么来过御花园,以前来给皇后请安,她生怕遇上是非自己跟着殃及池鱼,因此都是来了就走,不曾往这边来过。但是原主是逛过御花园的,因此对这里很是有些印象。 宫里的御花园并不相识故宫那般袖珍,从东头走到西头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这大域王朝的后宫建造的很是恢弘大气,这御花园更是占地极光。园子里楼台亭榭绵延不绝,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匠人们精心培育的各色鲜花争相斗艳,遍地芳菲。那八角亭飞檐斗拱,就在这御花园一进去不远的地界,周遭鲜花遍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探入其中。行走其上,只觉得花香扑鼻,美不胜收。 两人转过一道假山,姒锦远远地就看到那八角亭里已经数道人影在其中,不由一愣。 今儿个是个什么好日子,这御花园的人可真是有兴致,都来赏花了。 姒锦悄悄地抬眼去看董贤妃,只见她眉眼微楞,这模样显然是也没想到已经有人了。姒锦才收回眼光,就听着董贤妃笑着说道:“今儿个是个什么好日子,怎么大家都出来了。既是来了,咱们也上前见一见吧,不好躲了开去。” 姒锦能说“不”吗? 八角亭里的人显然也已经看到她们,待走近了些,听着里 头的说笑声,抬头一看,这亭子里坐了梅妃、李昭仪、玉贵嫔,稍远的地方做这齐荣华,齐荣华身边是个陌生的面孔,仔细一想便想起来了,是不熟悉的窦芳仪,这人在宫里就跟个透明人一样。跟自己评级都是从四品,但是自己是从四品第一位的婉仪,又有封号,自然比窦芳仪尊贵些。 一踏进亭子里,大家站起来互相厮见,董贤妃是这里位份最高的,受了大家得礼,越发的笑容宽和,待人慈爱。 姒锦苦逼的上前给众人行礼,除了窦芳仪之外,谁的品级都比她高,待她一圈行礼下来,只觉得腿酸脚软,亏得云裳在一旁扶着。 “熙婉仪妹妹快快起来吧,你现如今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咱们可不敢受你的礼。瞧你这身子骨站都站不稳了,可见显得咱们虐待了你一样。”玉贵嫔瞧着熙婉仪这做派娇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就一阵膈应,这嘴上也越发的不留情。再加上两人本就有前怨,自然是处不好的。 玉贵嫔那眉梢高扬,艳丽的五官上便多了几分刻薄之相。梅妃看了玉贵嫔一眼,这才侧头看着熙婉仪,“玉贵嫔妹妹就是直性子的人,这么直来直往的关了,熙婉仪妹妹莫要放在心上,大家姐妹一场,不用这般生分,快坐下吧。” 姒锦又谢过了梅妃,这才在亭子另一角坐下,抬头就能看到对面的齐荣华。只见她虽然美目如常,但是眼睛深处却略带担忧之色。姒锦心里隐隐就明白了,只怕今儿个这场偶遇,便是那一场鸿门宴呢。 姒锦打定主意,今儿个绝对不跟着几个硬碰硬,免得到时候嘴上痛快了,身体上却吃亏。真要有人气上来以自己出言不逊罚跪,自己是跪还是不跪呢? 总之,绝对不能给她们作践自己的机会。 姒锦摆出一副小白花胆子懦的小模样,不管别人说什么,一概微笑回应。玉贵嫔看的真是膈应,脸黑了不少,嘴里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李昭仪一直含笑听着,听到玉贵嫔就差指着熙婉仪的鼻子骂她狐媚惑主,霸着皇帝,就见那熙婉仪一副懵懂不堪的样子,好似浑然听不懂。这装模作样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难怪能哄了皇上日日挂着她。 想到这里,李昭仪就看着熙婉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似是随意开口问道:“往常真是很少见到熙婉仪妹妹出来走走,今儿个咱们可真是撞了运气才遇上你,当真是不容易呢。” 姒锦捏着帕子一副羞怯的笑容,低声说道:“臣妾素来爱静,寻常就爱呆在屋子 里做做针线,最是个性子无趣的人。” 李昭仪扬扬眉,能把自己贬低成这样的,这宫里也真是头一个。一抬头就看到贤妃眼角含着笑,但是红唇轻抿,可见是也不信这话的。她“呵呵”一笑,就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听说这段日子皇上只爱穿熙婉仪妹妹做的针线,这么一听竟是真的。可见你这手艺是极好的,连皇上都喜欢呢。” 姒锦面上带了几分紧张不安的样子,“昭仪姐姐实在是抬爱臣妾了,可不敢这样说。臣妾这针线算不上好,也只能缝缝直线,一朵花都绣不好呢。” “哟,瞧熙婉仪这么紧张的样子,好像生怕咱们讨你的针线一样。”玉贵嫔冷笑一声,“你这么金贵的针线活儿,咱们可不敢讨要。” 要是那上道的,这个时候就应该赶紧孝敬几位针线,可是姒锦又不傻,做什么苦了自己搏别人一笑,装傻充愣的说道:“贵嫔姐姐说笑了,我这针线活儿是真的不行,小时候调皮的很,于针线上少了几分天分,也没耐心扎身学,现在捡起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实在是无颜分说,实是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儿。” 此话一出,亭子里一时寂静无声。显然大家都被姒锦这神一般的回答给惊到了。人人都以为能让她做几件针线呢,谁知道人家就是厚着脸皮装听不懂不说,还一口咬定她没天分,针线活很差。骗谁呢,要是针线活真的很差,现在皇上能穿她做的衣裳? 不过是借口罢了。 如此一来,大家瞧着姒锦的眼神倒是又多了几分不善,瞧着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没想到还有几分骨气呢。 第九十五章:女人交锋 董贤妃此时就笑了笑,看着大家说道:“我瞧着这园子里的花开的争艳,倒不如咱们中午在这里摆个赏花宴,各自回宫去也是无趣,凑在一起正好热闹热闹。” “这个主意好,本宫就不爱回去一个人用膳,贤妃姐姐这话可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梅妃第一个赞同。 李昭仪笑了笑,“我自然是乐于奉陪,鲜花美酒,好得很,且梅妃姐姐说的是,人多热闹。” “熙婉仪呢?你跟咱们不一样,怕是你忙得很,顾不上呢。”玉贵嫔瞧着姒锦一字一字的问道。 这话猛不丁的听着也没什么,就是不能细想。什么叫做不一样呢?什么又是顾不上?不就是想要说姒锦眼中无人,想要给她扣个大帽子吗? 姒锦知道玉贵嫔一向不喜自己,这般针锋相对也并不出意料之外。只是让姒锦想不到的是,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能做的这样难看,也真就是玉贵嫔一个了。况且,两人都是皇后的人,不管怎么说当着贵妃一系的人,装也得装出几分和睦来,但是人家就是不在乎这个。 呲鼻子上脸的接二连三的给姒锦难看,这可真就是脑子有些不清楚了。 姒锦看着玉贵嫔,倒也说不上生气,只是像玉贵嫔这样没脑子的人,在这后宫里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枪而已,早早晚晚擦枪走火会伤到自己。面上的笑容依旧如方才般丝毫未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说道:“臣妾也并无别事,几位姐姐如此雅兴,我自是愿意相陪的。” 自从姒锦进来一直没有说话的齐荣华,此时也跟着笑了笑,就道:“我跟芳仪妹妹也来给几位姐姐凑凑趣,就是不知道姐姐们嫌不嫌咱们粗笨。” 窦芳仪也连忙点点头,嘴角含着笑,静静的看着大家,一副略带紧张局促的小模样,也挺招人怜惜的。 “都是一宫姐妹,万不可说什么嫌弃的话,不管哪个留下来咱们都能好好的热闹一场呢。”贤妃笑道。 姒锦虽然不耐烦这样的聚会,一群小老婆争一个男人,大家面上还要保持微笑,私底下谁也不知道谁捅了谁几刀,做出一副合家欢的样子,又有什么用。但是这就是后宫,你只能去适应,不能使它来适应你。 姒锦知道自己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以前她位份低可以躲在颐和轩不出来。但是以后也许会越走越高,就难免要跟大家交际应酬,就算做不成朋友,但是也得尽量的减少敌人。 纵然是宫妃,坐在一起聊天,聊得最多也 不过就是衣裳首饰吃食。谁的衣裳夺得了一个新鲜的花样子,谁的首饰精巧出奇,御膳房今儿个做了什么稀罕的菜色上来姒锦在一旁做木头桩子,偶尔也会插嘴几句,但是确不会过多的说什么。 昨晚上皇帝留宿颐和轩的事情这满后宫里都知道,皇后娘娘大度良善的美名又再度刷了一遍好感。大家本来就不太喜欢姒锦这张脸,再加上她位份偏低,一来二去的,慢慢的也就没人搭理她了,似是故意冷落一般。 姒锦心宽皮厚,自然不会介意这个,反倒觉得美人主动跟她说话,她反而松了口气。她正值女子美丽的年华,之前五官还未长开时,五官之中隐约还能看到几分贵妃的样子,这也是当初皇后留下她的主要原因。但是女大十八变,这五官一长开了,眉眼鼻子就像是拐了个弯,再加上贵妃是气势颇盛骄横跋扈之人,而姒锦却偏偏气质柔和,婉约出尘,南辕北辙的性子,迥然相异的气质,令姒锦跟贵妃真是越来越不似。 若是比较的话,贵妃就是带刺的玫瑰,姒锦就是那月下幽兰,各有所长。 后宫里最不缺美人儿,但是一亭子的人比一比,纵然颜色上有梅妃跟姒锦勉强一较,可是姒锦年轻啊。年轻的小姑娘,一掐似乎就能出水,娇嫩的肌肤,再有如此盛颜,也的确是令人想不嫉妒也难。 当年贵妃入宫,艳压六宫,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皇帝瞧着贵妃也没那么惊艳,大家能喘口气的时候,结果皇后选进来一个苏姒锦。前头年纪小大家也还只当看贵妃的笑话,谁不知道皇后留下苏姒锦为什么? 但是现在大家却笑不出来了,就这么个人已经成了第二个贵妃。众人都知道,以她的盛宠,若不是苏姒锦娘家不显,只怕她的位份就不会在婉仪上不动。 “听说小公主已经大好了,这次贵妃娘娘总算是能松口气了,再过一月就是贵妃娘娘的生辰,想来到时候宫里必然会热闹一番的。” “去岁贵妃娘娘身怀有孕不宜折腾,今岁可不好再忽略了。” “听说皇上有意给贵妃娘娘大办生辰,届时这后宫里的确是要热闹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这件事情,姒锦心里一算,可不是要到贵妃的生辰了。去岁的时候贵妃紧着肚子里的孩子,是绝对不愿意出现任何的差错,因此连生辰都未办。紧随有了公主,又是贵妃之尊,想要低调只怕也不可能。 这些人当着自己的面说什么皇上有意给贵妃大办生辰,不就是想要看 看自己的表现么?这有什么值得吃醋的,不说别的,就凭着贵妃的家世,也值得一个盛大的生辰宴。 大家看着姒锦面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听着他们谈起大办贵妃的生辰宴,居然还露出一副十分向往的模样,顿时就觉得有些腻歪。大家想看的是熙婉仪吃醋黑脸,做出这幅样子可不是要让人失望了吗? “熙婉仪妹妹可有想好给贵妃娘娘送什么贺礼?” 姒锦侧头看着问话的李昭仪,只见她言笑晏晏,面色柔和的望着自己。早就不是当初一脚踹自己去漪澜轩的凶狠模样,姒锦看着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臣妾还未想好,贵妃娘娘出身高贵,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识过,只怕臣妾也拿不出什么娘娘满意的贺礼来,只能尽一尽心意了。” 李昭仪定定的看了姒锦几秒,这才轻声一笑,“就这份心意最是难得了,想必娘娘是喜欢的。” 姒锦娇怯的一低头,你这帕子装害羞。 李昭仪看着她这样子,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收了收嘴角的笑容,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姒锦。 贤妃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眼睛砸李昭仪跟姒锦的身上划过,转瞬就看向梅妃,笑盈盈的说道:“今岁这御花园倒比去岁更漂亮了,可见御花园的匠人用了心思。从这边过去,再往前走不远就是梅妃的怡景宫,你只需坐在殿门口就能看到好风景了。” 梅妃听着贤妃打趣,就道:“贤妃姐姐羡慕我做什么,你那兴庆宫可比我那好多了,宽阔敞亮,日照充足。且姐姐是个疏阔的性子,未必就跟我般喜爱这些小花小草的。” 这后宫的女人比位份,比首饰,比衣裳,就连居住的宫殿也是要比一比的。 “说起来熙婉仪妹妹的颐和轩也是再好不过的,当年贵妃娘娘相中颐和轩多没能过去呢。” 玉贵嫔这话一开口,大家的注意力顿时又集中在姒锦的身上。姒锦真恨不得把玉贵嫔一脚踹去出去,听了她的话,只是略带几分茫然的抬头看着大家,“臣妾到没关注这个,只是听从皇上皇后娘娘的吩咐,若是玉贵嫔姐姐喜欢,你只跟皇后娘娘去说,妹妹很乐意跟姐姐换一换的。”这颐和轩不是她要来的,你们谁羡慕就去找让她住的人,在这里拈酸吃醋做什么。 听了这话,贤妃捏着帕子一笑,就看向玉贵嫔,果然看到玉贵嫔的脸色都变了。没想到这个熙婉仪瞧着糯糯的,说起厉害的话来也不含糊。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玉贵嫔还真的曾在皇后娘娘 跟前提过此事,不过却被训斥一顿。现在熙婉仪无意中揭了玉贵嫔的伤疤,玉贵嫔这样的性子只怕又要记一笔了。 李昭仪也是掩嘴一笑,她也不喜欢玉贵嫔,玉贵嫔的性子跟“病殁”的锦婕妤有几分相似,实在不是讨喜的人。现在熙婉仪让玉贵嫔这么下不来台,她很愿意看着热闹啊。那颐和轩是谁都能住的吗?谁不愿意去那里住呢,距离皇上的崇明殿不过一盏茶的距离,走着也就到了。 不见熙婉仪住进颐和轩,皇上处置完公务,溜达散步顺腿就能过去了。可是那颐和轩被皇后娘娘跟贵妃娘娘盯得紧,皇后国母至尊哪能住小小的颐和轩,贵妃倒是想纡尊降贵,但是皇后怎么能便宜贵妃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人较劲之下,那颐和轩就成了摆戏台的地界。这知道皇上会一下子赏了熙婉仪去住,金口玉言,谁还能说个不字? 这一年多来,贵妃倒是也想让熙婉仪换个地方住住,一来皇后大力阻挠,二来皇上也没那个意思,这事儿自然就不了了之。她们这些人就算是看着眼红也只在心中,谁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说到底不过是熙婉仪捡了个漏而已。 偏偏玉贵嫔没脑子的说了这话,让熙婉仪堵回去也是活该! 颐和轩大家都知道,对那里也并不陌生。后宫里喜庆日子多的是,在那里没少搭了戏台开宴席。但是自从姒锦住进去后,颐和轩可谓是成了一个大家规避的地方。位份高的岂能纡尊降贵踏足小婉仪的地界,位份比姒锦低的,大家没什么交情,自然不好贸然上门。 现在大家把话题扯到了颐和轩那里,李昭仪就看着姒锦笑着说道:“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没有去过婉仪妹妹那里叨扰过,择日不如撞日,到不今儿个把这宴席摆到颐和轩去,大家觉得如何?” 一时亭子里静了一静。 齐荣华飞快的抬起头看了姒锦一眼,姒锦正好也抬头看李昭仪,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了一下,然后极快的闪开。 “诸位姐姐能踏足,自然是颐和轩的荣幸,蓬荜生辉,臣妾欢迎的很。”不管李昭仪打的什么主意,姒锦这个时候都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不然岂不是把大家都给得罪了。 不过是去吃一回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何况,就算是这些人打着在颐和轩偶遇皇帝的心思,这个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些宫斗剧里不是都演了这样的桥段,争宠争到这个份上,也真是蛮拼的。 是李昭仪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有贵妃示意呢? 姒锦十分爽快的答应,也令人吃了一惊,毕竟这种事情要是交情好的宫妃之间互相走动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她们跟熙婉仪真的是说不上熟悉,这人自打受宠一来,不见骄纵之态,更是除了请安简直是闭门不出的典范。她们想要寻事吵个架治个罪都没机会,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低调的宠妃。 原以为熙婉仪怎么也不会答应的,毕竟皇帝去颐和轩的频率很高,万一大家撞上了怎么办呢? 但是人家就是干脆的答应了,瞧着熙婉仪起身领路,亭子里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董贤妃打破沉默笑道:“熙婉仪盛情邀约,咱们就却之不恭了。” “贤妃姐姐能赏脸去我那坐一坐,这才是妹妹的荣幸呢。”姒锦欠欠身笑着说道,说完便抬脚往前走,在头前领路,边走边说道:“咱们从这边过去,也正好能赏一赏这御花园的美景,这才是不枉赏花之行呢。” 窦芳仪有些不安的跟在齐荣华的身后,两人走在最后,她悄悄地扯了扯齐荣华的袖子,看着她低声说道:“容华姐姐,咱们也真的要跟着去吗?”她不想去。 齐荣华笑着握握她的手,“熙婉仪是个很和善的人,大家都去,咱们岂好告退,还是一起吧。”窦芳仪要是告退,只怕就得罪了提起建议的李昭仪,这不是拆她的台? 窦芳仪闻言神色一惊,就不敢说什么了,打定主意跟着齐荣华,一个字也不多说。这里的人她一个也得罪不起,还是装哑巴好了。 今儿个是云裳跟金织一起陪着姒锦出来的,现在后宫诸位主子要去颐和轩,云裳就赶紧让金织先回去送信。至少把屋子里该收起来的东西收一下,皇上的东西放的满屋子都是,可不能被别人瞧了去,那更是要害红眼病了。 金织也知道这里头的干系,在主子一答应下来的时候,她就悄悄地离开了。纵然是有人看到,也以为是姒锦身边的人先回去准备宴客的事情,不会起疑心去收拾皇帝的私人物件了。 毕竟萧祁这个人,还真没有把自己的东西随意往后宫嫔妃那里随意搁置的习惯。姒锦这个是个意外,毕竟那时候她年龄小,萧祁对她也没什么过多的防备,慢慢的养成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以至于颐和轩倒不像是一个嫔妃的居处,倒像是皇帝的寝宫了。 金织一回了颐和轩,就赶紧带着人里里外外的收拾,主子带着人在御花园绕圈赏花,也算是给她时间了。明间里还好说,除了几件摆设收起来,几件衣裳收起来,倒也没别的碍眼 的。但是那书房怎么办? 没办法就赶紧把陈德安叫了过来,金织都快急哭了,拉着陈德安就说道:“陈公公你赶紧想个法子,这书房里这么多东西怎么办?” 陈德安也有些头疼,把心一横,咬牙说道:“找个大筐子来,先收到筐子里去抬走。”虽然未免有些不敬,但是也总比给主子招红眼强。 陈德安发了话,花容也打起帘子进来了,她带着人把那边刚收拾好,就接话说道:“我来收拾,你们去拿框子,里头垫上两层细绒布,手脚麻利点。” 书房里的东西多,花容手脚麻利,等到筐子抬来了,一件一件的装进去。一个筐子装不了,又忙拿来了一个,头一个才抬走,第二个还未装完,那边主子带着人就来了。 花容一咬牙,让大家出去迎客,她自己躲在屋子啦把剩下的东西整理好。但是已经来不及搬走了,只得硬拖着筐子塞到了博古架旁边的角落里,上头又铺了一层织锦桌巾,想了想,又拿了一个雨过天晴的花瓶摆在上头。 被桌巾这么一遮挡,别人还以为是个放花瓶的摆台。不掀起来看是看不到里头的乾坤的。花容摸一把冷汗,就听到隔壁屋子里人都来了,满屋子的娇声笑语,她却只觉得腿软如麻。 扶着门框喘口气,又抬手整整仪容,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悄悄地打起帘子走出去。书房跟明间之间隔着一个夹道,是奴才备茶歇脚的地方,她一掀起帘子来,就看到云裳正在外头泡茶,连忙过去帮忙。 云裳看着她打个眼色,连话都不敢随意开口问。花容点点头,云裳就松了口气,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齐荣华是来过颐和轩的,此时打量着颐和轩的摆设,心里就有些明白了,看来是收拾过的。她就说熙婉仪看着温和无害,其实并不是任人摆布的,看来是已有打算。她跟窦芳仪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坐在那里,别人只当她们拘谨,更何况不过是顺脚带来的也不会多加注意。、姒锦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会跟齐荣华刻意亲近,但是也不会冷落二人,亲自奉了茶过来尽主人之谊。 齐荣华笑着接了,她位份比姒锦高,这样做就很合适。不谄不媚很是符合她寻常为人。窦芳仪就有些紧张,她位份是这些人里唯一比熙婉仪低的,忙站起身来诚惶诚恐的接过茶,又连口道了谢。 “芳仪妹妹不用拘束,快坐下。”位份高就是这点好,见谁都能称妹妹。 窦芳仪忐忑的坐回去,姒锦这才去跟别人 说话了。到了她这一亩三分地上,姒锦就不能再装哑巴了。 众人已经将这屋子里打量一回,没发现有逾制的摆设,都是符合婉仪这个位份所用之物。大家其实心里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以熙婉仪得宠的程度,就算是有一二逾制之物,只要是皇帝赏赐的就没什么不可以。但是显然是没有的,这不禁又让大家心里翻腾一回,难道其实皇上也并没有那么喜欢熙婉仪? 毕竟,喜欢一个嫔妃,逾制赏赐也是常有的事情。这在宫里很常见,像是李昭仪、玉贵嫔、梅妃等人都是收到过的,但是在颐和轩居然一件没有发现,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姒锦亲手给大家奉了茶,方才坐下,就听着玉贵嫔开口说道:“熙婉仪这里倒是跟别人那里不太一样,素净的很。”宫里人大多喜欢奢华,自己宫殿里自然是布置的美轮美奂,这么一来姒锦这里的小清新就有些不够看了。 姒锦其实是真的不喜欢土豪金闪瞎眼的摆设,闻言就只一笑,“我素爱淡雅之物,倒是让贵嫔姐姐见笑了。” 玉贵嫔相较之下,心里徒然生出几分优越感,比起来还是她的惜颜殿更好一些,这摆设的物件何止是素,在她看来简直是有些寒酸了。不过也是,到底只是一个婉仪,能用什么好东西。 听着姒锦的话,贤妃就笑着说道:“婉仪妹妹倒是品格高洁之人,不像我等只爱奢华之物。” 这话要怎么回答?是或者不是,不是贬低自己就是得罪旁人,董贤妃还真是会说话。 就在姒锦还在犹豫怎么回答的时候,外头云裳掀帘子走了进来,屈膝对着众人行礼,这才看着主子开口说道:“主子,管公公过来了。” 第九十六章:李昭仪的胆子 管长安一进了颐和轩也是呆了呆,一抬头就能看到不同之处,院子里人多了。 还没看明白,那边陈德安就一溜小跑过来了,先弯腰见了礼,这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管哥哥,几位贵主来饮宴呢。” 管长安就听懂这话了,贵主那肯定是比熙婉仪位份高的人,只看院子里的奴才也知道来的人不少。一时心里也有些为难起来,就看了陈德安一眼,“几位贵主真是雅兴,今儿个是哪个好日子,居然齐齐来讨婉仪主子的宴饮?” 陈德安眉眼不动,中规中矩的回道:“主子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出了凤寰宫半路上就遇上了贤妃娘娘。贤妃娘娘邀了主子去御花园赏花。不想偏巧遇上了梅妃娘娘、李昭仪、玉贵嫔、齐荣华跟窦芳仪几位主子,玩笑间就说定了来颐和轩饮宴。” 管长安眉头蹙了蹙,心里有了谱,也不跟陈德安啰嗦,看着云裳从屋子里出来就迎上去了。 云裳对着管长安屈膝行礼,“主子请管公公进去回话。” 管长安点点头,抬脚上了台阶,门口花容打起帘子,管长安径直走了进去。 “奴才管长安给各位主子请安。” 自打云裳进来通禀后,这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不太一样了,没想到这才来了刚落了屁股坐下,还没坐热乎呢,管长安就来了。一时之间大家心里当真是滋味难明,要说起来阖宫上下各位主子最愿意见到的人自然是管长安了。管长安来了,自然就意味着皇上那边有话传来。 日盼夜盼的数月未必能见到一回人,不想倒是在颐和轩屁股没坐热,人就来了。 姒锦也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寸,以前萧祁大多是直接过来,很少用管长安传话。也是知道他今儿个很忙,大约是没空来颐和轩,所以才答应这些人来颐和轩。但是这世上大多是计划不如变化大的,哪里想到管长安就这么来了。 这事儿寸的,姒锦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管公公快请起。”姒锦作为主人自然得先开口,察觉到这屋子里的人的视线都往这边看来,心里有些起伏不定,面上却是带出几分意外的惊喜,“皇上可是有旨意?” 管长安垂着头一本正经的当差,完全没平时在颐和轩是的轻松自在,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说道:“回主子的话,皇上让奴才来取一本书。” 书? 姒锦愣了愣,萧祁的书在这里多得是,这是要取哪一本?不过瞧着管长安的神色, 姒锦又恍然明白过来,大约是萧祁吩咐的话不能当众说出来,但是管长安已经来了,又不能不进来禀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因此这是寻了个由头糊弄人? 姒锦因此也十分正经的回道:“昨儿个皇上是有本书搁在这里了,已经让人收在了东殿,我让云裳取了来给公公带走。” 昨儿个萧祁是在颐和轩留宿的,因此姒锦才这样说,并不会引起大家反感。皇帝探望爱妃还带着本书来的,只怕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幸灾乐祸呢,就会觉得姒锦这荣宠其实也就是面上看着风光。 管长安听着熙婉仪这般上道,顺着他的瞎话也能编下去,嘴角抽了抽,头又低了低,这才又道:“奴才跟着云裳姑娘取了便回去交差,奴才告退。” “公公慢走。”姒锦笑盈盈的开口。 管长安对着众人又是一行礼,这才倒退出去。 待管长安一走,这屋子里便一下子又热闹起来,贤妃笑着看着姒锦说道:“皇上如此勤勉,真是令人佩服。” 姒锦在大家面前一直是做出一副小孩子心性的模样,虽然人也侍寝了,却还是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童真。不管在别人眼睛里是真是假,至少别人见到这样近似于傻乎乎的她,还是能减少几分敌意的。现在又有了这“书”的故事,姒锦就顺机又给自己刷一层好感,顺着贵妃的话就说道:“贵妃姐姐说的是,皇上最是爱读书的,每次来臣妾这里,都是捧卷夜读。我是不耐书本的,瞧着那一团团的字就犯晕。比起看书来,倒更愿意拿起绣针。” 姒锦这么歪着脑袋一副苦闷的样子,倒真是取悦了大家。就连玉贵嫔都跟着笑了笑,心里也忍不住想到,这熙婉仪美虽美,到底是年龄还小,缺少了女人的韵味,想来皇上纵然是喜欢这张脸,也未必喜欢那干瘦的身子。不然大晚上的对着美人,谁还有心思的读书的。 这熙婉仪也是个傻的,脸贤妃话里的意思都没听明白,一句话就让人把底探去了。皇上这么爱来颐和轩,难道就是因为熙婉仪的“傻”? 这厢大家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那边云裳去书房随意去了一本书交给管长安。管长安趁机跟云裳说道:“中午皇上本是要来用膳的。” 云裳闻言心里就有些着急,忙说道:“公公也看到了,主子这里有客,怕扰了皇上清净,您看?” 管长安哪里不知道云裳心里的那点小久久,就道:“咱家回去后,自然会如实禀报。”至于皇上还来 不来,自然是看皇上的意思了。 云裳心里翻个白眼,嘴上还得笑着说道:“是,劳烦公公了,这次我们主子也是念着公公的好的。”没当众说出皇帝要来的话,已经是十分的看顾她们颐和轩了,云裳比上回更恭敬地送走了管长安,心里也有些担忧,要是皇上午膳要来可怎么办? 这满殿里的主子,见到皇上那岂不是跟狼见到羊一样。 皇上最近越发的少进后宫,便是走一遭也是去看皇后娘娘,然后去长乐宫看望小公主,大多时候还是在颐和轩的次数多些。这些女人除了年节的时候能远远的瞟皇上一眼,寻常已经很少有机会见到皇帝了。 以前高位分的嫔妃还能往崇明殿送个汤表一下关心,但是最近管长安那边看的严,不管谁送去的汤一律收下,但是能不能送到皇上跟前就不好说了。指不定你送了一年的汤,皇帝都不一定问一句呢。 姒锦寻了个更衣的由头去了净房,云裳伺候主子更衣,就把管长安的话给带到了。姒锦皱了皱眉头,她自然是不希望萧祁来的,但是如果他要来自己也不能拦着。想了想,姒锦便净手便说道:“吩咐御膳房那边饭菜做得精致点,当然不能越了规矩,还是按照份例来。”她就是个婉仪,这饭菜逾了规矩,回头可又是给别人攻击自己的把柄了。 颐和轩的膳食一向比较丰盛,那是因为皇帝经常在这里用膳,这里头有皇帝的份例在内。姒锦觉得自己跟了萧祁在这宫里最大的实惠就是饭菜质量直线飙升,除此之外就真的没什么实惠的了,剩下的就是满宫的白眼珠子瞪死她。 所以今儿个纵然是颐和轩摆宴席,姒锦可不能拿着皇帝的御膳做门面,这是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云裳自然知道这里头的要紧处,点点头,“奴婢亲自跟陈德安说一声,他鬼机灵着呢,自然会跟岳长信说清楚的。”那岳长信更是个精明的人,这差事肯定办不错。 御膳房里岳长信得了信,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熙婉仪娘娘摆宴,陈德安说按照份例来。鸡鸭鱼肉件件不少,时鲜水果也能添上一二,但是“贡菜”却是不用肖想了,皇上的“例菜”今儿个也得撤出来。琢磨了菜单,便吩咐下去捅开炉子动起手来。 丰景明接过菜单子一看,就忙探头看着他师父问道:“师父,这样能成吗?”会不会太寒酸了。 “婉仪的份例便是如此,咱们今儿个得照规矩办事儿,可不能毁了熙婉仪主子的‘清名’。” 丰景明眼珠子一转就明白 这里头的弯弯绕了,笑米米的说道:“多谢师傅提点,不然我还以为要给婉仪主子面上添光,这可就坏事儿了。” 岳长信在丰景明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还有的学呢,赶紧忙你的去,先把菜单子给颐和轩那边送去。” “是,我这就跑一趟。”丰景明把菜单子揣怀里就撒丫子跑了,岳长信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自己亲手抓了一片排骨扇子料理起来。菜色虽寒酸,但是手艺可不能马虎,说起来他还真伺候过几位主子的膳食,哪位的喜好心里清清楚楚,份例上不违制口感上来补足他是能给熙婉仪面上添光的。 费良工从外头经过,听到岳长信在膳间里哼家乡的小调,扯起嗓子问道:“老岳啊,你这么高兴发大财了?” 岳长信探出头来,看着费良工笑米米的说道:“我做梦都想呢,可这不是祖坟上没冒那股青烟,没那个发大财的命啊。” 费良工打量着岳长信,“呵呵”两声,就道:“我瞅着颐和轩那边来人了,又有什么新奇的菜色?” “那倒没有,就是颐和轩的主子今儿个宴饮,我这里给做一桌子菜上去,这不就忙上了。”岳长信嘴里说话,手里也没听,“哐哐”几下把排骨给剁开,头也没回的接着说道:“我这里忙得很,可没功夫陪你啰嗦,改天没事了,咱们泡上壶茶扯闲篇。” 费良工听了这话也没走,反而又靠近两步,一副十分稀奇的样子问道:“这可真是头一回听说颐和轩摆宴,说起来满宫的主子哪一宫也摆过宴,我跟老吕那里可没少忙的鞋打脚后跟。你这里这两年还是头一遭吧?” “你这么一说,一想还真是。” 自打岳长信走了狗屎运抱上了颐和轩的大腿,他这膳间里就只做颐和轩的饭菜了,别的主子的饭菜也做,但是都是不受宠的位份低的嫔妃。那些人的饭菜根本花不了多少心思,费不了多少事儿,偶尔有位份高的妃嫔也想起岳长信的手艺,想吃他的拿手菜,也会过来点一回,但是那都是偶尔。谁让现在皇上的御膳大多也是出自他这膳间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管长安那边的小徒弟和时意那小子来传膳,一股脑的就往岳长信那里钻了。 说起来真是让人眼热,就这还敢说祖坟上没冒十七八股的青烟,打死他都不信。 岳长信这坏痞子,最爱肚子里装蒜! “哎,我说,都是哪几位主子,熙婉仪主子宴客可是个稀罕事儿。” 岳长信笑米米 的看了一眼费良工,“想知道啊?” “那是,这不是闲着无事,你说道说道啊。” “没功夫,自己打听去。”岳长信大手一伸,就把膳间门给关上了。 费良工差点碰了一鼻子灰,隔着门把岳长信骂了一回,这才背着手往自己的灶间去了。回头,庄明路就从膳间里出来,一路往长乐宫跑了。 自打上回内廷府的供应给御膳房的菜肉出了问题,上头那位给换了之后,这段日子御膳房的小太监们也换了不少,连带着吕升荣、费良工跟岳长信几个人都有些胆战心惊的。这几日才稍微松缓了些,跑个腿什么的也是要当心的紧。 颐和轩的宴席就摆在了偏殿里,这里寻常姒锦不太过来,她跟萧祁用膳都是在明间里比较自在。今儿个将这里收拾出来,窗子打开就能看到一院子的鲜花开得正盛,屋子里的摆设多以玉石盆景为主,墙上挂了几幅前朝的古画,多以常见的花鸟为主,也并不怎么名贵,只是添了几分清雅之气,倒是跟颐和轩熙婉仪这个珠子的嗜好一脉相通的很。 众人团团坐下,姒锦亲手执壶为各位斟酒,谁曾想还未举杯,管长安就带着人笑米米的来了,对着大家先行了礼,这才说道:“皇上知道诸位主子在一起玩乐,国事繁忙皇上无暇分身,特命奴才赏了酒菜给诸位主子助兴。” 管长安身后站了十几个小太监,人人手里端着一盘菜,上一盘菜就唱一回菜名,姒锦带着人先把桌子腾出地来,又跟众人谢了恩,管长安办完差,笑米米的说道:“奴才这就告辞了,诸位主子尽兴。” 皇帝赏菜这可是莫大的荣幸,但是管长安话里是皇帝赏给大家的,可并未说是因着姒锦的缘故。一时间这屋子里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就连一向端庄大方的贤妃面上的神情也跟饮了酒般带着几分嫣红。 这一顿饭当真是吃的相当的尽兴,因为是御赐的酒,人人都多喝了几杯。姒锦是主人自然要陪着,一来二去便喝的有些酒意上头。 齐荣华素来不贪杯,旁边窦芳仪虽然面带兴奋,到底不敢忘形,又有了齐荣华的提点,因此也是格外的自律,并未出格。 这边姒锦被梅妃跟贤妃拉着说话脱不开身,那边就看到李昭仪悄悄起身出了门,齐荣华心中一凛,就看着窦芳仪说道:“我去更衣,你先稍坐。” 窦芳仪听了这话,连忙拉着齐荣华,“齐姐姐,我也去。” 齐荣华眉心微蹙,也没多作犹豫,眼看着 李昭仪已经出去了,就忙点点头,“那就一起吧。” 玉贵嫔已经有了五六分的醉意,扯着姒锦的袖子净说些拈酸吃醋的话,隐有撒泼之嫌,因此并未察觉这边几个人都不见了。 除了主子们,还有主子们带来的宫人,云裳跟花容要顾着殿里伺候,外头这些宫人就交给了金织玉绣照顾。颐和轩里能用的宫人份例也就只有不足十人,现在主子奴才来了就有十五六个,因此这会儿颐和轩里是看不到一个闲人的。 齐荣华跟着出来,抬头一扫,就看到李昭仪的背影在净房那边一闪而逝。想了想就跟窦芳仪说笑着跟了上去,隐隐的还看到有颐和轩的一个小宫人在外头候着,虽然这里人手不足,但是倒也不曾失仪。 齐荣华跟窦芳仪一走过去,那小宫人连忙行礼,齐荣华十分温和的让她起身,就问道:“这会儿净房方便吗?” 那小宫人笑着说道:“方便,两位主子请。” 因为颐和轩占地达,这净房也十分宽敞,里头用竹帘隔开,每一个竹帘后都有一个干净的恭桶摆在那里。屋子里燃了香,没有丝毫异味传来,恭桶里也填了少半木屑在里头,用过恭桶之后,也不见里头的秽物,都滚到木屑里去了。 齐荣华进来之后打量一遍,并未看到李昭仪主仆,心里已经暗暗起疑,窦芳仪已经去了竹帘后方便。齐荣华就趁机往旁边几个竹帘后头扫了一眼,在尽头的地方看到一扇小门,却是通往正殿的。 李昭仪这才觉得有些不妥,立刻转身出去了,对着外头的小宫人说道:“你瞧瞧的去帮我把云裳姑娘请来,窦芳仪有些不太舒服。” 那小宫人不敢耽搁,连忙撒腿就去了。 云裳知道齐荣华跟主子是很亲密的,听了她的话不疑有他就赶紧来了。齐荣华一把把她拉进净房,在她耳边低声数语,云裳面色一变,对着齐荣华福福身,就赶紧出了净房往正殿去了。 齐荣华这才松口气,呆了一会儿还未看到窦芳仪出来,又看着李昭仪主仆离开的小门也毫无声息,她就立在窗前慢慢的候着。又过一会儿,窦芳仪这才出来,两人齐齐走出去,有宫人端了铜盆过来,二人浄了手,又往回走。 窦芳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肚子有些不太舒服,多呆了会儿,倒是累的姐姐受累了。” 齐荣华嘴角一动,他只是寻了个借口,没想到窦芳仪还真的有些不太妥当。生怕是自己咒的人家,连忙多问了几句,确实没什 么大事儿,这才放了心。两人回去之后,齐荣华一看李昭仪还未回来,纵然心里着急,这会儿也不敢露出什么异色。 心里却暗暗思衬,以李昭仪的位份,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这里是颐和轩可不是她的倾香殿。要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李昭仪的颜面还要不要? 齐荣华心不在焉,旁边窦芳仪轻轻推了她一下,“齐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一时出了神。”齐荣华笑了笑,话音刚落,就看到李昭仪款款走了进来,面色如常,不见异样。 饭毕,又饮了茶,略坐之后,姒锦才送走了诸人。 一时有些酒上心头,姒锦扶额,旁边云裳绞了帕子给她擦脸醒神。花容站在背后给姒锦解了头发,放开繁复的发髻,随意的绾了个纂儿,姒锦舒服的长长叹口气。 云裳这才趁机把齐荣华禀的事情讲了一遍,话音方落,就看到主子面色如霜,难得见到这样严肃的样子,不由得浑身一颤,差点跪了下去。 “那后来呢?你过来之后,可在正殿看到了李昭仪?”那净房有一扇小门直通正殿,是为着她寻常出入方便。这颐和轩以前是听戏的所在,李昭仪能知道那净房有一扇小门,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怪姒锦自己太大意了,没想到这一地点。当然,她也没想到李昭仪居然这么大胆,在别人宫殿里,就这样敢明目张胆的从角门入正殿,这是得有多么没把她放在眼里,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九十七九十八章:两章合一 隔着一扇窗子,外头顺全正带着人收拾院子,一旁陈德安正对着一个小太监劈头盖脸的训话,也不知道那小太监犯了什么错,惹得陈德安这么恼火。再往远处看,花容带着人收了花瓣回来,两三个宫人手里一人抱着一个大簸箩进了偏殿。姒锦喜欢鲜花的香气,不太喜欢那些浓郁的香粉、香盒。 外头一片浓浓地生活气息,屋子里却是另一重天地。 “这事儿还要多亏齐荣华主子,她瞧见了李昭仪有些不妥,可能是跟了出来,一看到人不见了,立刻寻了借口让小宫女唤了奴婢来。奴婢得了消息就往正殿去了。亏得去的及时,再晚一会儿指不定就去了书房,亏得书房已经收拾过了。见了奴婢进去,李昭仪直到是一时酒上头走错了门,奴婢就引着她们重新回了宴客的偏殿。之后奴婢又回来一趟,大体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云裳轻声说道,“不过为防万一,奴婢觉得还是彻底的再检查一遍比较好。等会儿奴婢带着花容,我们两个亲自找一遍。” 姒锦半靠在软枕上,好半响才点点头,本来想着不用这么费事了。但是又想起宫斗这种技能随时有致命的危险,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吧。 “我去躺会儿,那你们就开始找吧。书房那边也进去看一看,寝殿里里外外多费点心。”姒锦被人灌了几杯酒,这会儿晕乎乎的就觉得有些难受。 云裳连忙扶着主子进了寝室,扶着她躺下,落了帐子,这才轻脚退了出来。除了殿门,去东偏殿把花容找了来,两人嘀咕一番,花容点点头,“那我去跟那几个小宫人说一声,把鲜花挑一遍,拿出去晾上。” “那你快点。”云裳叮嘱一声,自己就先去忙了。 花容进了屋子交代两句,也赶紧跟了过去,两人把殿门轻轻的掩上,里里外外检查起来。 花容边找边说道:“真是不知道李昭仪是怎么想的,想要看难道不能大大方方的看吗?我们主子又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会拦着不让进?偷偷摸摸的走偏门,也亏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见光的事情自然能大方的说出来,可这要是不能见光的呢?”云裳直起腰抹一把汗,拿出帕子擦了擦,又继续开始奋斗。 “亏得咱们这里没什么避讳的东西,都是能见人的。”这话音刚落地,就看到她之前藏在角落里的筐子,这个是不能见人的。不过花容不是觉得这种不能见人跟那种不能见人是一样的,她们只是不想被人看到皇上这么多东西,怕被人嫉妒而已。 想到这里,花容又仔细看了一眼那筐子,总觉得上头原来铺过的锦布有些歪了。上前两步伸手掀起来看了看,没发现里头有什么异样,又重新盖了回去,随口问了一句,“云裳姐,这东西能拿出来了吧?” 云裳回头看了一眼花容,眼睛落在她指的筐子上,知道那里头是什么,就笑着点点头,“人都走了,当然要摆出来,皇上来了是要用得上的。” 花容就挪开上头的东西,把筐子拉过去往外收拾东西,边收拾边说道:“今儿个提了一整天的心,就怕出点意外,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 云裳没发现什么异样,把东西恢复原状,站起身来喘口气,就道:“什么时候不用这么胆战心惊的就好了。”等到那一日,也不用怕有人来做客,还要紧着收拾皇帝东西,生怕别人吃了她们主子。还是位分太低了,不敢说贵妃,就是贤妃梅妃只有显摆的份儿,会怕吗? “咦?这是什么?”花容从筐子里头捏出一枚赤金的戒指,“是枚戒指。” 云裳闻言走过来,仔细地打量一下,这戒指韭菜叶宽,欠了鱼目大小的宝石在上头,刻了繁复华丽的花纹,“这不是咱们主子的东西,颐和轩没有这样的物件。” “是啊,主子有什么首饰咱们最清楚,确实没见过这个。”花容想到这里又探头去看那筐子,伸手指了指,“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云裳将那枚戒指托于掌心,细细看了一番,忽然套在手上试了试,又伸手去筐子里比划两下,“这戒指待在手指上略有些肥,瞧着光泽润滑,一看就是经常佩戴的物件,就算是略宽一些也并不介意。” 这戒指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但是能看得出保养的很好,戴的应该有些年头了,通体光泽很是盈润,一看就是经常佩戴才会有的光泽。 两人对视一眼,花容吞一声口水,“会不会是李昭仪的?” 云裳细细回想,一时也想不起来今儿个李昭仪是不是带着这枚戒指过来的,“先收起来等主子醒了给主子看,别声张。”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出去打探下,看看李昭仪那里是不是有这样的一枚戒指,如果这枚戒指真的是李昭仪的爱物,一定很多人见到过的。” “你就这样出去打听会很危险的。”花容连忙拉住她,“这事儿还是让陈公公去办,他门路比咱们广,定有办法的。” 云裳看了花容一眼,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了,我先去见他,你忙着。” 花容看着云裳走了,一时立在那里有些心神不安,如果真的是李昭仪的,那她一定看到这筐子里的东西了,那…… 云裳找了陈德安,找了个背着人的地方,把戒指给她看了看,又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陈德安就出了颐和轩的大门。 天都黑了,正殿里已经点起了灯,云裳服侍着姒锦起来,花容要给她梳头,姒锦还有些头疼,就挥挥手,“晚上又不出门了,别梳起来了,就这样随意拢一拢就成。盘起头发来拽的头皮疼,怪累人的。” 花容满口应了,那边云裳瞧着主子的气色还可以,就三言两语把戒指的事情讲了出来,“只发现这枚戒指,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这戒指肯定是不小心脱落在筐子里的,想来当时应该是奴婢追来的快,那李昭仪匆忙之下出来,一时没注意就落在了那筐子里。” “确定是李昭仪的了?”姒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陈德安去打听了,等他回来才知道。不过当时就只有李昭仪主仆偷偷来过大殿,想来也不会是别人的。”云裳皱眉说道。 正说着话,陈德安就回来了,一路进了大殿,外头禀了一声,姒锦让他进来回话。 “奴才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可是查到了?”姒锦直接问道,这个时候也没精神兜圈子。 “是,奴才转了几个圈子去打听,问了几个人,确实都说李昭仪有过这样一个戒指。” 姒锦敛眉沉目,从云裳手中拿过那枚戒指看了看,嘴角缓缓一勾,“真没想到李昭仪还有做梁上君子的嗜好!” “什么嗜好?” 萧祁的声音忽然隔着帘子传了进来,紧接着帘子就被打起来,就看到身穿明黄衣袍的萧祁大步地走了进来。 姒锦连忙起身行礼,手里还拿着那枚戒指,这事儿要怎么告状?心里思索着,身子已经蹲下去问安,这都已经是条件反射的动作了。 来了古代最大的习惯,见人就行礼,这都深入骨髓了, 萧祁伸手把姒锦扶起来,看着她没说话,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谁梁上君子?”梁上君子可不是什么好话,那是做贼的雅称,听着这话是有人惹她生气了啊。 想到这里,萧祁下意识的抿抿唇,这就是惹急她的后果。 姒锦想到自己这点宫斗智商在萧祁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这人打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自己再怎么伪 装也骗不过土生土长的他,索性直接摊开手心给他看那枚戒指。 萧祁瞄了一眼,然后才说道:“这戒指有些眼熟。” 姒锦:…… 管长安看到那戒指的时候就想起来这是谁的了,看了那两位主子一眼,在陈德安脚后跟踢了一脚,示意他跟云裳跟着自己退了出去。 三人贼手贼脚的推出去,云裳有些为难的问道:“就这么出来好么?”要是主子找人找不到怎么办? 管长安就看了云裳一眼,笑着说道:“主子们说话咱们杵在哪里多碍眼,又吩咐自然会喊人的,云裳姑娘是不是?” 云裳能说不是吗? 陈德安在管长安跟前腰板可不硬,都被他教训好几回了,这时候就笑着说道:“管哥哥您歇歇,我去御膳房看看催催晚膳。” 管长安笑米米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屋子里,姒锦被萧祁那句话给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才好。显然萧祁觉得眼熟,要么这戒指是他赏出去的,要么是他见过很多次,不然以他繁忙的程度来看,能记住一枚小小的戒指,那是多么的稀奇啊。 萧祁看着姒锦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顿时被逗笑了,从她手心里捏过那枚戒指,就说道:“这戒指是当初我赏给李昭仪的,怎么在你这里?” 果然是赏出去的,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姒锦心口不自觉的酸了一下,心里不舒服,嘴上就任性了,“皇上问我做什么,不应当去问李昭仪吗?”话一出口,姒锦就觉得自己这口气不太合适,立刻给自己找补道:“也不知道李昭仪是不是在我这颐和轩还迷路,这戒指可是在压住的筐子里找到的。” 萧祁看着姒锦很是不自在的解释,瞧她这样子一定是才睡醒,连头发都懒得挽起来。满宫上下,敢在他面前这样不注重仪表的真是第一个了,谁不是把自己装扮的漂漂亮亮的给他看,就她敢在自己跟前邋遢。 不过,这也让萧祁愿意来颐和轩的原因,在这里姒锦就是姒锦,就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一个在自己丈夫跟前自在的模样,让他的心神不自觉的就跟着放松起来。每每在这里过夜,总会睡得很香甜。 伸手挑起姒锦散落在鬓边的一缕散发,笑着问道:“不过一枚戒指而已,也值得你给我使脸子,枉我中午还特意赏菜过来给你撑场面。” 姒锦抬头看着萧祁,给她撑场面?她可分明记得那是他赏给他的爱妃们的,不过, 算了,她不跟他计较这些,反正女人的想法跟男人总是隔了一百个太平洋。 难以沟通。 “我没给你使脸子。”姒锦觉得自己应当好好的解释这件事情,“我就是觉得李昭仪这样做事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哪里有不经主人允许,就随意翻看别人物件的。” “哦,她翻了你什么物件?” “就是放着你东西的那筐子……”姒锦一下子住了嘴,坏了,说漏了。 “我的物件?”萧祁抬起头看着姒锦。 姒锦泪奔,怎么一对上萧祁就智商掉线呢?给自己挖坑的技能真是越来越娴熟了,累觉不爱。 看着姒锦闭口不言,萧祁越发觉得一定有事儿,“爱妃要是不说个清楚,我就只好让管长安去撬开你身边人得嘴了。” 遇上一个爱威胁人的混蛋,姒锦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裳跟陈德安因为她的缘故,再挨一次打,她已经让人家受了好几次委屈了。 姒锦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拉着萧祁的袖子撒娇,“其实没多大事儿,就是我把你的东西,不太常用的收了收放到一起了。” “不太常用的?我在你这里有不常用的东西吗?” 对上萧祁追根究底的视线,姒锦觉得亚历山大,只得ying侹着说道:“有那么一两件。” “一两件值得你放到一个大筐子里?” 姒锦泪崩。 被逼问不过,姒锦只好把事情讲了一遍。 萧祁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定是发生幻听了,她居然为了不让人心生嫉妒,让人把他在颐和轩的物件给藏了起来! 他就这么见不得人? 气死他了! 姒锦看着萧祁那张脸,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但是其实这样做却是不合规矩,也……伤了萧祁的面子,可怎么办呢?面对着一群位份比她高的女人,除了示弱,她还能做什么? 软硬件都严重老化,急需换代更新,你让她跟人家硬拼,这不是纯属找死吗? 姒锦看着萧祁堪比乌鸦屁股的脸,知道自己错得很离谱,放低身段凑过去,“我下次不会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你别生气了。” 萧祁很不想搭理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这么久了,在她心里他居然就是个麻烦。 伤自尊。 姒锦知 道自己把人气狠了,只得继续放下身架,继续说道:“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在这宫里见谁都要矮一头,本来你常来我这里别人就够眼红了。要是知道你放了这么多你自己的东西在我这里,她们还不得吃了我。”姒锦这还是第一次当着萧祁的面说自己一些心里话,也不抬头去看他,接着说道:“我虽然年纪小,可是也在这宫里呆了两年了,知道别人那里与我这里是有些不同的。我知道你待我好,待我亲近,我也愿意你待我好,带我亲,可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份好,这份亲近。我总觉得只要关上了颐和轩的门,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你我就跟俗世夫妻一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总能让我觉得日子是很快活的。” 萧祁本来还在生气,听着听着就回过头看着姒锦,就见她垂着头,绞着手指有些不安的坐在那里,他不知道她是这样想的。 “你说我自私也好,小气也好,可我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待我的不同。”姒锦没有拿着隐私炫耀的习惯,生活是两个人的磨合个乐趣,何须炫耀给别人看,何须因为这些炫耀给自己惹来祸事。 萧祁作为一个帝王,根本就不会想到女人之间这些隐晦的小心思,可是姒锦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样子,让他的心思也跟着复杂起来。他应该斥责她,她这样做不合规矩,可是却不想开口。 “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萧祁心口翻腾着很是有些复杂的情绪,俗世夫妻的日子,就是他在颐和轩这样的生活吗?“说藏就藏,也太随意了。” 姒锦自然听得出萧祁口中松缓的迹象,心里松了口气,立刻就跟着说了一句,“这怎么叫随意呢?我这是捧于掌中,珍藏于心,放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就这么想把我藏起来,不给人看?”这话有些可笑,但是萧祁却问得十分认真。 姒锦默了默,这才低声回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萧祁隐隐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她会回答是。 “你是皇上,你有这么多的妃嫔,我怎么可能藏得住你?我藏起来的只是在颐和轩的那个你,这就够了。”说得自己有些牙酸,姒锦扶着半边脸,心有戚戚。 萧祁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侧过头去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只觉得半边脸有些烧得慌。 “这戒指我有些印象,是因为那年这是南边贡品送上来的,因着镶嵌的工艺还不错,才记了下来。” 呃……这话题怎么又转回去了? 他这是解释吗? 姒锦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口立刻没骨气的“砰砰”跳起来,皇帝的解释啊。幸福就像一阵风,说来它就来。 “那你就直接的这戒指,那戒指的主人呢?”什么叫做呲鼻子上脸,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姒锦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就算是醋一醋,萧祁大概也不会生气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嗯,直觉。 姒锦的直觉还是有几分可靠性的,就看到萧祁转回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戒指的主人……”看着姒锦满是期待的脸,忽然轻笑一声,“不记得了。” 不管是真是假,这会儿他愿意哄着自己,姒锦就开心的笑了。哎,自打来了这里,她的底线真是越来越没节操了,这都能满意,也真是给自己一个大些加粗的赞! 看着姒锦没心没肺的笑容,也不问自己是真是假,就这么信了自己。就好像她说的,在颐和轩的事情,就是俗世夫妻的寻常日子,他说她就信,这样的感觉……还真是奇特啊。 从没有过得感觉涌上心头,萧祁定神看着姒锦,“就这么开心?” “开心啊,这世上让人开心的事情本就不多,能开心的时候就要开心啊。”姒锦甜甜的笑了,你跟一个皇帝要求忠诚,这不是让狼不吃肉,狗不吃那啥嘛。如果能在她生下儿子之后,皇帝再去睡小老、婆就太完美了,她保证一辈子笑给他看。 反正有了儿子,他就可以靠边站了。 “这戒指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萧祁伸手在姒锦的头顶上揉了揉,真是好哄,转眼就没事了,“这样的性子,在这后宫里怕是要吃不少委屈啊。” 第九十八章:断人前程 姒锦对上萧祁的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皇上看着办吧,我都听你的。”反正只要把李昭仪的心思揭露出来,以萧祁的性子,这辈子也不会看她顺眼了,欧也! 听着甜得发腻的回答,又看到姒锦一脸娇羞的扎进他的怀里,他还能坐怀不乱,那就真的不是个男人了。 陈德安从御膳房一溜小跑回来,进了颐和轩,就看到正殿门前云裳跟管长安都站得远远的。他一时不解,就连忙上前几步,看着管长安请示道:“管哥哥,什么时候传膳,膳房那边都备好了。” 管长安面无表情的说道:“候着吧。” “啊?”陈德安不明白,就侧头去看云裳。 云裳也同样面无表情,根本不不去看陈德安。陈德安正想要说什么,忽而就听到了大殿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声响,一时傻了眼。顿时也不问了,躲到一边当第三根木头桩子去了。 管长安仰头看着天,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转眼间就快到了恩科开考的日子,之前因为主考官人选的问题,朝堂上几大势力互相倾轧,人人都想争这个名头。就算是寒门出身,只要是考上,将来得了官身,天长日久的那就是极大的助力。门生遍天下,处处美名扬,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要啊? 萧祁一开始就坐观其变,任凭下头打得头破血流,他也没开口允了哪一个。后来还是谢桓咂摸出皇帝的意思来,这老歼巨猾的家伙,顿时上了折子,请皇帝做主考,收天子门生,泽披天下。折子一送上去,第二日萧祁就准了,朝堂上顿时哑了火。 下朝之后,谢桓笑米米的等了等后头的苏兴禹,两人并肩而行,他笑着说道:“这次还多亏苏老弟提醒一句。”谢家在后宫中并无女子为妃,因此后宫里的消息并不能及时打探的那么详细。上次偶遇苏兴禹,正值朝堂上就主考官一事吵得正凶,当时他也在左摇右摆,心思烦乱的时候正好遇上他,两人就一起喝了个小酒。 虽然谢桓心里是有些看不上苏兴禹的,但是一来苏兴禹到底身上有曲洲苏的血脉,二来听闻那熙婉仪很是得宠,且苏盛扬有认了骁龙卫的统领,这一家子步步高升,他也就耐下心与他攀谈一二。酒酣过后,还是苏兴禹酒后说了一句,“既然是恩科,就该是天子门生,这才合乎法度情理。” 谢桓当时脑中就清醒了,想到皇帝这几日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今儿个这本折子果然得了皇上的赞赏,谢桓自然是要谢一谢苏 兴禹。 苏兴禹一脸茫然,“老大人,此言何意,晚生实在是不明白。” 谢桓瞧着苏兴禹这样子,不管是他假装的还是真的记不起来,总之这个人情记住了。哈哈一笑,就看着苏兴禹说道:“苏老弟啊,这次恩科,是你所盼望的吧?“ 听出谢桓话里的调侃之意,苏兴禹无奈的笑了笑,一脸沧桑,“老大人您是心知肚明的,我要是能有别的办法,又怎么到这一步?”对于迁丁一事,之前朝堂上反对的厉害,世家联手排斥,把控户部吏部钱人一样也不给,这件事情谢桓心里是明白的,但是这个时候开口说起这件事情,就让苏兴禹心里一下子警觉起来。 谢桓笑米米的点点头,看着苏兴禹说道:“曲洲苏本家本该半个月之前就到京都的,谁知道路上出了点意外,昨儿个才到京,这件事情老弟想来已经知道了吧?” 苏兴禹点点头,“听说一些,但是具体如何却不甚明白。”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似是谈兴正浓,谢桓又道:“据我新得的消息,各大世家暗中布置这次都有不少门客参试,这事情布置苏老弟可有什么打算?” 苏兴禹的迁丁司是要从科举出身得了功名的学子中选取官员,本意就是要取寒门学子与世家对抗。但是如果这次科举被世家暗施把柄,届时考出来的三甲以世家门客居多,这其实不是笑话吗?到时候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放?迁丁司该如何选取官员? 苏兴禹颇有些惊讶的看着谢桓,“老大人?” 谢桓笑呵呵的摆摆手,“老夫家里还有些事情,这就先走一步了。苏老弟啊,有些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兴禹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做出失礼的举动,只是低声说道:“老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改日必要请老大人饮酒做谢。”谢桓如此释放善意必有所图,他受了这么大的人情,他日必然会回报。 谢桓笑着走了,苏兴禹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皱,如果真如谢桓所讲,那么这件事情就非常严重了。难怪之前科举一事上大家轻易就放过了,想来是私下里商议好了这般的策略。他到底是跟这些人没什么交际往来,因此竟是一点消息也没能得到。而现在谢桓把这个消息送给自己,又是在这样的时机,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得了这个消息,进而出手阻止的话,那么就等于是打了这些世家们一个措手不及。 谢桓同样出身世家,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苏兴禹一时摸不清 楚谢桓的真正用意,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不能不管也不能拖延了。 回了苏府,苏兴禹正好遇上刚下值的儿子,因为他是骁龙卫统领,因此进宫觐见皇帝就比旁人容易很多。别人多是要请见,而苏盛扬却能直达御前。把儿子叫过来,将事情说了一遍,就看到儿子面上果然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总之你要赶紧跟皇上回禀,不能让这些国之蛀虫得逞。” 苏盛扬忙点点头,“是,儿子知道了,我这就进宫。” 苏兴禹点头,“快去吧,又值多事之秋。眼看着距离开考可没多少时日了,这些人计划周密,若不是谢阁老暗中于我透露消息,只怕咱们都要被蒙蔽其中。开科选士之后才发现真相,这事儿可真是丢大人了。” 苏盛扬面色无黑,自然也知道这里头的严重性,当下也不再多说,只道:“儿子这就进宫,不过外头的消息还需要父亲多多费心。另,曲洲苏那边今日送来了帖子,母亲之前刚给我说了这个消息,爹,您看?” 苏兴禹眉头皱得更紧了,“真是稀罕事儿,曲洲苏既然不稀罕咱们这一支,这个时候又嫡什么帖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定没安什么好心。你且先进宫去,我去寻你母亲问问。” 父子分别离开,苏盛扬跟往常一样不急不缓的进了宫。外头的人也习惯了这位十分勤奋的统领大人,就算是下了值也会随时进宫检查一下骁龙卫的情况。尤其是在操练骁龙卫这件事情上,这位年轻的统领大人手段十分的严酷,年纪轻轻的就很快压住了骁龙卫里所有不歇的声音。骁龙卫自组建到现在才多少时日,但是整支队伍在苏盛扬的铁腕下已经显出一种往昔没有的勃勃生机。 因此苏盛扬进宫面见皇帝的事情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一路直达崇明殿。管长安刚从大殿里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苏盛扬,立刻笑米米的亲自迎上来,“苏大人,不是刚下值,怎么又回来了?” 苏盛扬笑了笑,“管公公,我这不是回去后刚得了一个消息,因此急着回来觐见皇上,不知道皇上这会儿可得闲?” “您来巧了,苏大人稍候,奴才进去回禀一声。” “有劳。”苏盛扬对着管长安拱拱手。 管长安微微侧身避开去,这才转身进了大殿。很快的管长安就出来了,请了苏盛扬进去。 大殿里萧祁放下手里的折子,瞧着苏盛扬一身戎装走进来,就笑着说道:“知行,这么着急又回来了,可是有 事儿?” 知行是苏盛扬的字,萧祁这般称呼他,可见亲近之意。 苏盛扬却不敢有任何的得意。十分恭敬严肃的回道:“确实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回禀皇上。”当下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最后作了总结,“如果此事为真,那么这件事情就非常的严重。皇上开恩科,本就是想要选贤才,恩泽天下寒门举子,但是如今却被人如此舞弊,实乃可恶至极,如若不能加以阻止,只怕为祸深远。” 萧祁听了苏盛扬的话先是一愣,随即顿时大怒,“好,真是好,真是朕的好臣子。居然能想得出这样的方法,可见他们有多猖狂。” 苏盛扬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口中却道:“开恩科,取贤士,本是为国为民的良举。纵有小人暗施鬼蜮伎俩,只要想出对策亦不足畏惧。”本朝开科举本就十分艰难,朝中官员多为举荐之路上来,现在又遇上这样的事情,皇上自然大动肝火。 何况,科场舞弊,身为帝王厌恶,此事关系重大,攸关国家吏治,断然不能轻视。 萧祁冷笑一声,看着苏盛扬问道:“此事是谢桓所言?” “是,正是谢阁老暗中说于家父。” 谢桓这个老匹夫,不直接禀与他听,反而绕了一个关子寻上苏兴禹,狡猾至极。 “既是这般,此事必要严查。知行,你带人立刻秘密核查此事,如果然确实无误,立刻搜集有关证据。” “微臣遵命。”苏盛扬道,“若如属实,那这些人怎么处置?” “科举之前不要有任何的动作,免为这些小人得知,又要暗中谋划对策。朕,自有办法处置他们!” “是,微臣告退,立刻就去查此事。” 苏盛扬退下后,萧祁一个人坐在这大殿中,空旷寂静的所在,他甚至于都能听到自己心口传来的跳动声如此的急促。 真是好的很,难怪曹国公等人反对过后就安静下来,他还以为这些人放弃了,没想到居然背后相处这样的伎俩。这些世家累年不知多少的门客投其门下,这些人中自然是不乏有才学之士。若是他们为其伪造户籍出身,改为良民参举,加上主管此事的人本就是于世家有关的官员,自然能顺利过关。待到恩科过后,自己钦点有才之士列为三甲,到时候这些人顶着寒门举子的名头,却未世家卖命,到时候自己再得知事情,真的只怕要活活气死。 这些人,欺人太甚! 姒 锦正在颐和轩荡秋千,因为有时候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就让人弄一架秋千来给她玩耍。萧祁得知后就让内廷府弄了个双人座的大秋千来,高大结实,雕花涂漆,奢华版的秋千真是让她很是欢喜了好几天。 这会儿正被云裳推着荡秋千,就见花容脚步匆匆的从前殿一路小跑来。姒锦让云裳停下,看着花容问道:“怎么了这是?” “主子,皇上来了。奴婢瞧着皇上的神色很是不妥,您小心些。”花容低声说道。 因为这个奢华版的秋千实在是太大了,前殿是不能放的,因此就放到了后殿院中。姒锦闻言就跳下秋千,站在那里由云裳给她整理下衣裳,这才说道:“我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事情又惹的萧祁大动肝火,姒锦只得再度充当救火员上阵,内心万分的苦逼。 从后殿踏上抄手游廊,一路去了前殿,一拐过弯,穿过角门,果然就看到了管长安正立在门前,一脸的面无表情。待看到姒锦过来时,管长安的眼睛就跟狼见到肉一样,“噌”的一下就亮了。只见他亲自迎了过来,行了一礼,就道:“奴才见过婉仪主子。” 这么狗腿,可见萧祁这次是真的气大发了。 姒锦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管长安,“管公公好。” 管长安只觉得脖子一阵寒凉,知道自己这般热切的表情,一定是碍了熙婉仪的眼,这不是没有办法嘛,谁让熙婉仪能有办法哄得皇上消气,若别人有那个本事,他何必来这里看熙婉仪的脸色。 姒锦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脚进去,明间里并未见到人,便掀起帘子直接进了内室。一进去果然就看到萧祁半躺在临窗的大榻上,一脸乌黑,散着“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自打上回床头打架床尾和之后,两人又好像回到了之前亲密时光,但是真的是很久没看到萧祁这么乌黑的脸了。 姒锦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萧祁看到她走过来,就抓了她的手也不说话,仰头看着五彩描画的承尘不知道在想什么。姒锦被他抓住了手,反正也抓习惯了,就往里坐了坐,自己也靠在软枕上半依偎在他身边。 萧祁看到姒锦考过去,就伸手将她环进怀中,却还是不想开口说话。满肚子的怒火,既气这些人胆大包天,这样的事情都敢做出来糊弄自己。又气自己居然被人愚弄之前没有丝毫的察觉,要不是谢桓暗中透话,是不是等到木已成舟他才能知道?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怎么面对满朝文武,他们会不会觉得就跟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在 鼓掌之间? 作为一个皇帝,萧祁觉得很失败,有种很浓郁的挫败感在他脑子里不停的转来转去。 姒锦是完全不知道萧祁在气什么,又不敢贸然随意开口,谁会知道那句话会不会踩中他的雷点,被炸得粉身碎骨怎么办?萧祁这人瞧着宽和大度,其实骨子里头很爱记仇,这人最爱秋后算账。 不能说不开心的事情,岂不是让她心情雪上加霜。不能说太开心的事情,这不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脸,他都这么不开心了,自己开心成这样也太傻缺了。思来想去,又不能这么干耗着不说话,太尴尬了。姒锦想了想,就说起了后殿院子里的秋千,说她这几日都在想着怎么把秋千玩出一百零八种花样来。 姒锦的声线柔和,由浅入深,说起这些事情来娓娓道来,让人的神经慢慢的就和缓下来。一直说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瞧着萧祁的脸色缓和下来,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从秋千上,姒锦又说到了几日后贵妃的生辰,半作苦恼状的诉苦,“臣妾都不知道要送贵妃娘娘什么生辰礼才好,这几日都在想这个。” 萧祁听到这里不免就想起了曹国公明着表示对开恩科的大举赞同,谁让皇帝是举着小公主的牌子开路的,所以曹国公怎么样也不能拆了贵妃跟小公主的台。明着大力赞同,结果这厮暗中却勾结曹国公等人做出这等事情来,简直是一巴掌呼到了萧祁的脸上。 此时听着姒锦提到贵妃的生辰,萧祁的脸又黑了,开口说道:“贵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不用刻意讨她欢心,没必要。” 姒锦本没想到萧祁会接话,听着他的语气不太善,看来这次萧祁生气一定跟曹国公有关系。偶也,贵妃家又踩了地雷,姒锦很开心。 心里开心,姒锦还是略作关切的看着萧祁,“我才不会讨好别人,我就是想不能被人看笑话。正因为贵妃娘娘眼界高,我才更要好好的准备。” 萧祁哼了一声。 这“哼”是个什么意思?姒锦破解无能,想了想又说道:“这次贵妃娘娘生辰,皇后娘娘得了皇上的旨意要大办,这几日都在操劳此事。臣妾不曾经过这样的事情,不能为皇后娘娘分忧,却也想着不能给皇后娘娘添乱,不然我着什么急。” 萧祁闻言就看着姒锦,连她都知道不能给提拔她的皇后添乱。他养了这么多朝臣,有谁能这般替他想过?这些人连一个女子也不如,如姒锦还知道感恩图报,那些人连人心都没有了。 “若朕的那些大臣们, 能有你一半的感恩,朕……也不会这么孤独了。”萧祁仰头叹口气。 姒锦挑挑眉,“可是那些混蛋又惹你生气了?” 听着姒锦称呼那些人为“混蛋”,萧祁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若是传出去,那些‘混蛋’可就要骂你了。” “连神仙都有人骂呢,我被骂几句又算什么。他们怎么气你了,你跟我说说,我给出气,我坏心眼可多了。”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萧祁这会儿剩下的那点怒火也被姒锦冲跑了,可是在他这样难过的时候,她就这样说要给自己出气,知道她说的玩笑话,但是心里还是十分的慰贴。搂着她的胳膊收紧了几分,这才又说道:“你说得对,连神仙都有被人骂的时候,朕身为一国之君,更应当自律清明,岂能因一时障目而不能释怀。” “别人越欺负咱们,咱们越应该笑得开心。若是哭了,他们就该更得意了,才不能便宜了他们去。” 听着姒锦孩子气的话,却也有几分哲理在里头。萧祁这会儿心神都松缓了,之前那憋屈的不能将出口的话,也慢慢地一字一字的吐了出来。 姒锦听完都傻眼了,这群人何止胆大包天,这是压根就没把萧祁当回事儿啊。 “科场舞弊,事关国家兴衰,这些人简直是不要命了!”姒锦气的差点跳起来,泥煤的,这批学子上来,事关她老爹迁丁司的前途。这些人要断她家的前程,姒锦能不生气吗? 第九十九章:寿宴出事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萧祁瞧着姒锦一副气炸毛的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 “断人前程,就跟挖人祖坟无异,这群小人就该以小人行径还施彼身,看我怎么给你出气。”姒锦撸撸袖子,敢断她家的前程,她就能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姒锦一副撸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瞬间让萧祁笑的倒在榻上起不来身。姒锦一看自己被嘲笑了,一时也黑脸了,人就压了上去,看着他说道:“你不信我是不是?我可跟你说,圣人都言小人与女子不可得罪,你呢是端方君子以理治国。我呢是女人,那群‘混蛋’是小人,就让我这个女人跟小人斗一斗好了。” “满嘴歪理,哪有说自己是小人的?”萧祁真是对姒锦这嘴上没门的事情表示很忧伤。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古以来的至理。”姒锦看着萧祁,两人头挨着头,呼吸都缠在一起,越是看着这张脸,姒锦越是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你跟小人论君子,那岂不是要委屈死?我才不做这样的傻事呢。” 鼻端耳边全都是眼前这个小女子娇软呢哝的声音跟气息,扰的他的心思也跟着心不在焉起来,随着她的话音就顺嘴问了一句,双手却掐上她的腰不老实起来,“那你想做什么?” 姒锦腰肢被他握在手中,整个人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就看到萧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略有些紧绷起来。眼睛里就带出几分笑意,越发的贴着他紧了几分,擦着他的耳边娇声细语的说道:“门客就是奴才,奴才哪有户籍,这些人敢伪造户籍,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不知道的时候能轻易的被他们糊弄过去,但是一旦现在知道了,这可不是瓮中捉鳖的好时候吗?” 萧祁听了她这促狭的法子,只觉得耳边一阵阵氧,耐不住她的挑拨,双臂一用力,翻转过来倒将她换了个位置,他低头在她红唇上轻点,“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办法。” 户籍、路引、保人一件件的查下去,作伪的户籍很容易就能查出真假来。萧祁本来还在烦恼这件事情,没想到姒锦这样简单直接近乎于有些粗暴的法子,简直是令人眼前一亮。他能想出一百种法子解决这件事情,但是都需要时间来周旋。可是姒锦这个法子压根就不需要多少时间筹备,届时只要他让骁龙卫守住贡院的门口,一一检查过户籍路引方能放行,一旦查出伪造的户籍当场取消考生资格,然后投入大牢待审。这样一来这些世家们压根就没时间再想其他法子破坏恩科,二来将这些收押,也能给这些人 一些压力,至少恩科举行时,他们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是着实管用啊。 萧祁一时心里激动莫名,低头凝视着姒锦,就见她面带红晕,眸带水光带着几分得意看着自己。 果然是个小坏蛋。 “你给我想了这个好法子,我奖赏你什么好呢?” 姒锦还未回答,就听着萧祁接着说了一句,“给我生个儿子吧……” 姒锦:…… 还没想出什么话来回答萧祁,就又听他叹口气,“还不行,你还太小了,太医说至少也得等你及笄之后。” 姒锦:…… 她能表扬他太体贴吗? 一夜贪欢,第二日一早萧祁神清气爽的去上朝了,姒锦窝在锦被中一动都不想动。昨晚想的体贴什么的果然都是浮云,男人能在榻上忍得住那就是圣人了。 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还是在云裳的搀扶下起身,瞧着帐子内胡闹的不成样子,她就脸红如血。这种私密的事情,让宫女收拾床榻什么的,她真的觉得尺度好大。但是,这里都是这般,她又不能亲自收拾,不然云裳她们都能给自己跪下,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自己不用她们了。 花容亲自收拾了榻上的床褥出去,金织带着玉绣换了新的铺上。云裳绾了一个祥云髻,从妆奁盒里挑了一件累丝嵌宝石叶形金簪插入发间,又挑了一对石榴石的坠子挂在耳上,笑着问道:“主子,这样可好?” 姒锦瞄了一眼,反正天生丽质难自弃,这张脸太圆满,梳什么发髻都不会丑的。姒锦现阶段的目标是力图不要太出众,别艳压别人成了靶子就好。云裳给她这么打扮中规中矩,她很满意的点点头。 “什么时辰了?”今儿个要给皇后娘娘请安,自打上回动荡过后,皇后病了一阵最近身体才好起来。为着休养生息,便让大家每三日去请一次安。 对于每天都要去大老婆跟前刷脸刷好感这样的事情,姒锦真心感谢皇后每三日一回请安。 “还能来得及用早膳。”花容走进来笑着说道,“御膳房送来了新进上来的红稻米熬成的粥,还有主子爱吃的八宝菜、卤鸭肝。” 姒锦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萧祁到底是年轻啊,折腾一晚上第二天还能早起上朝,她虽然比他还年轻,但是体力为废柴,简直虐成渣啊,急需要大量的好吃的补偿她受伤的心灵。 米粥小火慢熬,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米油,姒锦最爱喝这层米油。卤鸭肝岳长信做得越来越好吃,八宝菜也很地道,其他的几道菜姒锦几乎都没动,就对云裳几个人说道:“这些你们端下去分了吧。” 自打来这里,她就知道主子赏菜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情,在她看来让别人吃自己的剩菜实在是很不好的行为。但是,在别人看来,不是主子身边亲近的人都不能有这样的荣幸的。因此自打知道这个风俗后,姒锦每回自己吃饭的时候,不是自己很爱吃的菜,她就基本上不动筷子,只吃自己喜欢的那几样。这样别人吃自己的剩菜,至少是她没怎么动过的,心里也比较舒服些。 虽然她这样想会被别人当成怪物,但是没办法,骨子里到底是个现代人,能自己做主的事情,她还是尽量的尊重别人的。 姒锦这样做虽然从未说什么,但是云裳几个在宫里呆惯了,时日一长就察觉出来了,心里自然是越发的感恩效忠。 姒锦喝了半盏茶,云裳就急匆匆的过来了,姒锦看着她,“还有时间,你慌什么,吃太快小心不舒服。” 云裳上前扶了姒锦,就笑着说道:“奴婢在宫里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这算什么,便是一整天不吃东西,奴婢都能扛得住。” 知道这些人学宫规很是吃了些骨头的,姒锦也就没说什么,只道:“以后你跟花容错开,不用每次你都跟着我去。” “是,奴婢知道了。不过这段日子还是奴婢去吧。自打上回李昭仪的戒指落在咱们这里后,奴婢就瞧着李昭仪看您的眼神不对劲。”云裳不是新不过花容,只是到底是自己亲自看着才能安心。 姒锦知道云裳忠心,笑了笑也没再说这件事情,就说起了李昭仪的事情,“她那边又让人过来打探消息没有?” “前儿个又来了,奴婢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就说那竹筐子已经被皇上抬走了。”云裳笑着说道。 李昭仪对那枚戒指很是在意,上回不小心掉落在她这里,几次派人来小心翼翼的打探,不过是因为无法解释那戒指为什么掉在那竹筐里而已。那戒指被萧祁拿走了,姒锦不在乎那枚戒指,只是恶心李昭仪的行为。因此掉了几回胃口之后,就让人知道那戒指已经落到了萧祁手里。 这回,姒锦倒是很好奇李昭仪会怎么做了。 那戒指,萧祁可是记得的,李昭仪应该知道的。 看着主子笑了,云裳也跟着说道:“李昭仪如此胆大,这 回就让她自己头疼怎么跟皇上解释吧。不过,她也未必有机会,谁知道皇上猴年马月才会问一句,只怕只要一日不问,李昭仪就如惊弓之鸟呢。” 这就跟楼上另一只鞋的故事一样,久久听不到动静,人是无法安心的。 到了凤寰宫,姒锦见到李昭仪,果然见她眼下发青,想来这几日都未睡好。李昭仪见到姒锦,神色中闪过一丝恼怒,但是很快的有恢复如常,她现在也不知道姒锦到底知不知道那戒指的事儿。也许只是皇上的东西暂时放在那里,然后令人抬走了,熙婉仪未必就知道那里头多了什么。 可是皇上哪里知不知? 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没宣自己问话,如果不知道的话,那戒指去哪里了,是不是被崇明殿的人悄悄收起来了?整个人这段日子就如同被搁在油锅里煎熬般,简直是太难熬了。 “没什么事情,你们都散了吧。”皇后精神还不是很好,坐在那里跟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就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大家都知道皇后大病初愈,还要操持贵妃的生辰宴,因此也没人不长眼的给皇后添堵。贤妃被皇后留了下来,贤妃素来是依靠着皇后,皇后也经常会让贤妃帮着打理一些宫务,因此大家早已经见怪不怪。 姒锦随着大家一起退出了凤寰宫,除了凤寰宫的大门,回头仰望着凤寰宫,只见那五彩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不由眯起眼睛来。住在这样的宫殿里,享受着天下人仰慕的目光,拥有管理六宫的权力,可是皇后在这里是快乐的吗? 想来卫国公送女儿进宫为后,想的不是女儿的幸福,而是家族的前程。有了皇后这个位置,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开不开心呢? “熙婉仪在看什么?” 姒锦回过头来就对上李昭仪的眼睛,福身行了一礼,这才笑着说道:“昭仪姐姐,臣妾方才看到一只五彩的鸟儿飞过,一时看迷了眼。” “是吗?本宫倒是没看到,熙婉仪好利的眼睛。” 姒锦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素来喜欢这些花花鸟鸟的,倒是让昭仪姐姐见笑了。” 看着姒锦待自己的态度如初,李昭仪心里松口气,觉得她可能不知道那戒指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岂能还这样沉稳的住?想到这里李昭仪的神色微缓和了下,又说了一句,“熙婉仪妹妹的性子倒真是跟大家不太一样,在这宫里少见的很。” 姒锦眨眨眼,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个没什么乐趣的人,不如昭仪姐姐兴趣广泛。我听闻姐姐不仅绣艺出众,还写得一笔好字,臣妾真是艳羡的紧。” 说起这个李昭仪面上就带了几分得意之色,不过还是把持得住,就看着姒锦说道:“你努力练练也是能有的。” “那可不成,臣妾没那样的耐心,我宁愿侍弄侍弄花草。”姒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两人走了这一段,就到了岔路口,李昭仪看着姒锦,“又快到了选秀年,这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就这么多年了。” “昭仪姐姐还跟臣妾进宫时一样,一点都没变呢。” “是吗?”李昭仪笑了笑,又看了姒锦一眼,似是浑不在意的说道:“听闻这次选秀,魏王谢李苏几家都会有女进宫呢,那就更热闹了。” 姒锦愣了一愣。 李昭仪看着姒锦呆愣的神色,笑了笑,得意地走了。 一路回了颐和轩,姒锦还觉得心口很是堵得慌。现如今宫里贵妃跟皇后虽然都出身世家,但是并不是大域最有名的李苏王谢几家百年世家。卫国公府跟曹国公府虽然也是累年的门阀,但是相较起来,比起四大世家名望上略逊一筹。说起来也巧,李苏王谢几家上一会选秀家里都没有适龄的秀女,可是三年过后再选秀,女孩们也该长起来了。 皇帝还没皇子,这些人家怎么会无动于衷。 而且,李昭仪说的苏家,肯定不是苏贵妃家,那就只能是曲洲苏了。她算了算,本家的确是有一位到了年龄的堂妹,若是大选,就算是为了跟自家抗衡,也会把人送进来的。 一时间姒锦心里就跟塞了棉花一样,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眨眼间就到了贵妃的生辰,姒锦备了一份既不出众也挑不出错的礼物,送了一件小炕屏过去。因为是贵妃的生辰,就在长乐宫设宴,皇后是跟皇帝一起到的。姒锦早早的就到了,她的位置还是挨着齐荣华,这还是上回设宴后,两人第一次又聚在一起,姒锦先感谢了上回她的帮忙。 齐荣华笑着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便是我看不到,你宫里人自然也会察觉的,不过多一句嘴罢了。” 齐荣华素来谦逊,姒锦笑了笑,两人就说起了别的事情,齐荣华也没问后头的事情,是个很知情识趣的人。 贵妃高高坐在上头,怀里抱着小公主,身边围了好些的人很是热闹,因着萧祁不定时的总会拐个弯去看小公主 ,因此长乐宫还是依旧威武霸气的屹立在宫中。在这样的场合,大家的眼神多多少少的都会落在熙婉仪的身上。 今儿个是贵妃的生辰,皇上自然不会再去颐和轩了。因为前一段时间皇后跟贵妃打擂台,闹得很是厉害,皇上对二人都是有些不悦的,冷落一段时算是略作微惩。但是今日贵妃的生辰,皇上是绝对不会驳了贵妃颜面,再去别人那里的。 姒锦深处其中自然能感觉到这些人形形色色的目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要是之前大约就会想真是讨厌,自己的东西又被人借走了,不过也就是抱怨两句。但是现在心里是真的有些不一样了,她会觉得很不开心,很不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帝后驾临。 众人伏地迎接,贵妃也抱着小公主快步走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贵妃的身姿又恢复如初。束身宫装现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因生过孩子的缘故,胸口曲线曼妙,灯光下柳眉入鬓,水眸盈盈,含着笑的贵妃当真是仪态万千,别有一番妩媚,一时间便将这里的诸人都给比了下去。 论风情,谁能及的上贵妃? “臣妾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屈膝施礼,眉眼望向萧祁含着几分欢快的笑意。 萧祁伸手扶起贵妃,“贵妃无须多礼。”说着还伸手摸了摸玉珍公主的小脸蛋,“这会儿到是挺乖,给朕抱抱。” 皇上很喜欢这个公主,满宫上下无人不知,此时大家看着皇上直接从贵妃手里把玉珍公主抱了过去,一时间大家看着贵妃自然是更加不同了。生了个女儿都能这般得皇上看重,若是他日诞下皇子…… 皇后的神色也是微微一滞,不过随即就笑着说道:“皇上,先让诸位姐妹起身吧。” 萧祁这才回过神来,“诸位爱妃起身吧。” “谢皇上。”众人齐声应道。 姒锦随着众人起身慢慢坐回了座位,就看到皇后跟贵妃一左一右陪在萧祁身边,玉珍公主已经让花姑姑抱了过去。萧祁携着一后一妃的手坐了上座。皇后居左,贵妃居右。 不知为何,姒锦只觉得有些刺眼,慢慢的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桌前摆着的丰盛晚膳出神。早就十分清楚明白萧祁是个皇帝,他身边有三宫六院无数美人,怎么这会儿反而不舒服了呢? 萧祁跟皇后贵妃说了会子话,眼睛似是无意的扫过大殿上诸人,就看到距离主座远远的地方,姒锦垂着头坐在那里。一身鹅黄的衫 群淹没在这满殿的奢华里,若不是不用心去找,都未必能发现她。 萧祁握着酒杯的手微紧,旁边贵妃看了一眼,正与顺着皇帝的眼神望过去,就看到皇帝收回了眼神。另一边的皇后,此时笑着说道:“皇上,开宴吧,歌舞也该上来了。今日司乐备了新的祝寿舞,倒是很有些意思。” 萧祁点点头,“是该乐起来,今儿个是个好日子。” 贵妃闻言娇羞一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费心。” “都是自家姐妹,贵妃无需多礼。”皇后笑的一脸端庄。 司乐排的这一出祝寿舞果然十分欢快,大殿里顿时就热闹起来,众人轮番前去祝酒,吉祥话不停地在这大殿里回响。姒锦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齐荣华就低声问道:“婉仪妹妹不过去吗?” “怕是贵妃娘娘并不乐意见到我呢,何必去惹人嫌,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姒锦浅浅一笑,杯中酒轻抿一口,看着齐荣华说道:“容华姐姐,今日可不知道多少人要看我的笑话呢,我才不会让别人看了去。” 齐荣华听了这话面色微变,低声说道:“妹妹慎言,这里耳目众多。” “满殿歌舞喧闹,处处皆是欢声笑语,姐姐也太小心了。” 齐荣华正要再说什么,转头之际,忽然面带惊骇,一把用力推开了姒锦,“小心!” 眨眼的功夫,诺大的热闹的宫殿,就被一声巨大的声响拦腰斩断。 姒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自己被齐荣华大力推开,整个人往另一边倒去。她另一边便是窦芳仪,窦芳仪被她忽然倒过来的身影惊到了,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姒锦满耳朵里全都是窦芳仪的尖叫声,眼前一阵恍惚,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未等看明白出了何事,紧跟着自己不知道又被谁推了一把,似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 湿热带着腥气的味道充盈在她的鼻端,姒锦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第一百章: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姒锦满耳朵里全都是窦芳仪的尖叫声,眼前一阵恍惚,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未等看明白出了何事,紧跟着自己不知道又被谁推了一把,似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身上。 湿热带着腥气的味道充盈在她的鼻端,姒锦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紧跟着身边就有人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视线一阵阵的模糊,姒锦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头疼得厉害,鲜血蒙了眼眶,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有无数重影在不停地摇晃,充斥着无数人的声音在耳边摇晃。这一刻,姒锦从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虚弱过,没有什么东西是她能抓住的。 “轻言……” 姒锦的手被那熟悉的大掌握住了,掌心传来的温度融化了她所有的不安跟焦虑。努力睁开眸子,却也只看到一片血光,也不知道自己倒霉催的头上哪一块被砸了个窟窿,钻心的疼痛,让她连话也来不及说一句,陷入熟悉的怀抱,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众人看着萧祁弯腰将昏迷的姒锦抱在怀中,面色如铁,煞气逼人,喧闹的大殿,瞬间寂静下来。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什么,萧祁却是抱着人看着皇后,“皇后,贵妃,发生这样的事情,朕等着你们给个交代!” 萧祁带着姒锦大步离开,云裳将帕子按在主子的伤口处,鲜血瞬间就染透了帕子,心中惊惧不已,也不敢在御前失态,只得一溜小跑着跟着皇帝的步伐往外走。 鲜血在萧祁走过的路上刻下印记,皇后慢慢的将眼神收回来,微微侧头,看着旁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贵妃。瞧着贵妃这模样,皇后心口那口气这才舒坦了许多,她嫁给皇帝这么多年了,就没见到过他因为哪个嫔妃这么失态过! 纵然皇帝并未当众斥责,但是那句话却足以令人知道,皇帝怒火高炽。 皇后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是看着贵妃更不舒服,她就瞬间舒服了。 “苏贵妃,今儿个这事儿,你说该如何办?”熙婉仪是在长乐宫受伤的,这么高的宫灯砸下来,若不是齐荣华推了熙婉仪一把,这会儿说不定命都没了。 苏贵妃听了皇后的话这才回过神来,一时心神还未定,满脑子里还是方才皇帝面上那一闪而逝的惊慌失措。她亲眼看到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皇帝推开她的手因为这股力道他几欲跌在地上,而皇上视而不见起身就朝着苏姒锦疾步走了过去。只怕若不是当着后宫诸人的面子,他都能一路跑过去。 跟在皇帝身边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这一瞬间,贵妃察觉到有些事情可能不一样了。 第一次,有恐慌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是,心里如何,当着皇后的面她是绝对不能出错的,听到皇后这话,贵妃收敛心神,看着皇后就说道:“本宫生辰的一切事宜都是皇后娘娘一手操持,现在娘娘来问本宫,本宫却又问谁去?” “你生辰宴的事情是本宫操持不假,但是这长乐宫的一切本宫可没插过手。人是在长乐宫出的事儿,贵妃以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揭过去吗?”说到这里皇后转头看向大殿的众人,“董贤妃、齐荣华跟窦芳仪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是。”众人齐声应道。 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愿意继续留下触霉头。背对着那宫灯的人没看清楚,但是坐在对面的,却是直直的看着那硕大的宫灯朝着熙婉仪砸去。若不是齐荣华眼疾手快推了熙婉仪一把,只怕就要当场殒命。大殿里的宫灯,跟寻常屋子里用的宫灯大小完全不同,比寻常用的大上数倍,青铜所制,更是分量十足。 出了长乐宫的门口,大家还心有余悸,也没有人这个时候还是有心情聊天,大家几乎是一哄而散。尤其是今日皇上的行为更是让人知道了熙婉仪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这一年多来,人人都知道皇上爱去颐和轩,但是也只是爱去而已。毕竟颐和轩距离崇明殿较近,再加上姒锦纵然侍寝了,但是年纪也还小,寻常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是那个不爱说话,见人就腼腆着笑的小人。 但是今日看来,却完全有些不一样了。 贵妃的生辰本来办的热热闹闹的,忽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扫兴不说,这事儿只怕有的闹腾呢。 长乐宫里就只剩下几人,皇后命人封了正殿,看着贵妃就说道:“贵妃还请担待一二,皇上让咱们给个交代,这事儿就得查个清楚不是。” 苏贵妃被人这么一巴掌呼脸上,哪里能不生气的,此时就看着皇后,挤出一丝笑容,声音硬邦邦的说道:“皇后娘娘主宰六宫,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臣妾哪里有置喙的余地。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宫心中无愧,自然更是要查个清楚。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在本宫的生辰宴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后看了贵妃一眼,只见她粉面含怒,转过头看着齐荣华就道:“你把当时看到的事情讲一遍出来。” 齐荣华上前一步,对着皇后 跟贵妃施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当时臣妾正在跟熙婉仪闲话,臣妾侧头之际,忽然就发现之前好好地宫灯一下子倾倒过来。当时臣妾吓坏了,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当时是神使鬼差般的就去推了熙婉仪一把。”说起当时的事情,齐荣华的脸色还一片煞白,可见是当时真的吓到了,此时重复一遍,更是身子微颤,面带惊恐。“臣妾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惊险的事情,现在想想依旧是心有余悸,不能自已。” “当时你可看到什么可以的人或者事?”皇后皱眉问道。 齐荣华摇摇头,眼眶都红了,“臣妾当时几乎被吓傻了,什么都没看到,就只看到了那倾倒过来的宫灯。”说到这里伸出手来,“当时臣妾推了熙婉仪一把,宫灯的灯油洒出来,有一些溅到了臣妾的手臂上。臣妾被烫的疼了,哪里还有精神去看别的,确实没注意到。” 殿里数人都看向了齐荣华撸起来的半截袖子,果然就看到白希细嫩的手臂跟手背上烫起了水泡,密密麻麻的样子,看着很是有些吓人。 皇后跟贵妃的面色都是一凛,皇后就道:“你当时怎么不说?童姑姑,唤太医来。” “是。”童姑姑立刻就转身出去吩咐人请太医来。 齐荣华落下袖子掩住伤处,低声说道:“臣妾这点伤并不致命,当时熙婉仪虽然被臣妾推了一把,但是头上还是被宫灯撞了一下。满面鲜血,性命危机,这个时候臣妾怎能添麻烦。” “你是个好的,最是识大体,本宫会跟皇上禀报的。”皇后看着齐荣华轻叹一声,齐荣华进宫以来一向循规蹈矩,不曾招惹过事端。今儿个她救了熙婉仪一命,伤了自己还瞒下不提,的确是个心善的。 皇后这个人有千般的心思,但是还是很愿意善待几分宫里头不与她作对,且心存几分善意的人。这个时候这般对齐荣华许诺,就是记了她一功,这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齐荣华闻言倒也没有多的喜意,只是说道:“嫔妾虽然跟熙婉仪并无多少来往,但是她自进宫来多与人为善,从不跟人争利,此次遭遇此大难,还望上苍保佑她平安无事。” 皇后点点头,又看向窦芳仪,“当时你可看到什么?” 窦芳仪本就胆子小,此时被皇后这么一问,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先掉出来了。强忍着惧意,开口说道:“臣……臣妾当时什么都没看到,我正低头吃东西呢,就被熙婉仪撞了,当时……当时吓坏了,没能……没能看到什么。” 窦芳仪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又不敢哭出来,抖成一团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皇后头疼的看着她,转头看向贵妃,“贵妃可有什么想要问的?” 苏贵妃面带倨傲,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想要审问我这宫里的人,只请随便就是。” 皇后哪里听不出来苏贵妃话里的刺,被她这么一激,皇后性子再好也恼了几分,淡淡的说道:“既然贵妃这么大度,本宫就不客气了。” 贵妃冷哼一声,“不管哪一个想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被本宫查到,届时皇后娘娘可要主持公道。” “不仅本宫,皇上也不会轻饶,贵妃放心就是。” 两人你来我往,话里争锋。旁人立在那里只当木头,贤妃扫了众人一眼,眼睛又落在了那宫灯倾倒的地方。除了满地的灯油,还有大片的血迹夹在其中,流了这么多的血,也不知道那熙婉仪还能不能活下来。 这人太受宠未必就是好事,不定什么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呢。 荣宠之上,遍布杀机,这宫里那么多人,贵妃生辰十分隆重热闹,不知道多少人参与其中奔波,人人都有嫌疑,想要查清楚,未必就是容易的事情。 皇后暂时封了长乐宫正殿,贵妃再呆在长乐宫就很不方便,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要说贵妃那样的人,便是皇后都有些膈应。贵妃便以方便查案为由,想要带着玉珍公主先搬到别宫去。 皇后自然是不敢轻易做主,只能说先请示皇上,再做定论。 查案这种事情,到底还是需要尚宫局司正这个专业人才前来断案。皇后立时就召了司正前来,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司正早就在待命,皇后一宣召立刻就到了。 这里交给专业人才,皇后就带着人直奔颐和轩。才一进去,就正看到云裳端着一盆子水出来,她抬头一看,那水带着浓浓红色,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云裳见到皇后,立刻蹲身行礼。 “起来吧,熙婉仪怎么样了?”皇后急切地问道。 “主子还在昏迷中,太医正在施针。” 皇后心中一凛,挥挥手让云裳过去,自己抬脚进了正殿。进去后并未看到皇上,皇后就往内殿走,花姑姑亲手打起帘子,进了内殿,只见皇帝背手而立,整个人立在灯光下,阴影交错,那沉重的压力迎面袭来,几乎令人招架不住。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蹲身行礼。 萧祁听到声音这才转过身来,低头看着皇后,面无表情,“皇后起来吧。” “谢皇上。”皇后起身,就把后续的处置事宜先回了一遍,见皇帝面无表情心里也是有些拿不准,最后就禀了贵妃要求迁宫一事,“贵妃也是心中惊恐,出了这样的事情,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人来人往也怕是扰了玉珍公主。” 皇后这话说的有意思,惊恐?贵妃为什么惊恐呢? 萧祁看了皇后一眼,这才缓缓说道:“既是这样,就让贵妃带着玉珍暂时先住在后殿,待事情查清楚后,重新搬回前殿就是。” 皇后明显愣住了,看了皇上一眼,一时捉摸不透皇上这意思是恼了贵妃,还是体贴贵妃呢。长乐宫前后三进,后殿也十分宽阔。只是那后殿都是放些杂物的地界,纵然宽阔,贵妃住进去也确实有些不妥当。可要是说皇上不乐意贵妃迁宫劳累,暂居后殿几日,这也说得过去。 “是。”皇后猜不透皇帝心中所想,先应了下来,回头再作打算。“皇上,婉仪妹妹可还好?” “皇后有心了,后宫里诸多事情还需皇后多多上心,你便先回去吧。” 皇帝下了逐客令,皇后自然是觉得面上无光,强忍着怒火,施礼告退。她何尝不知道这是皇帝在迁怒,深吸一口气,皇后出了颐和轩,便直接回了凤寰宫。 待皇后走后,萧祁就进了寝室,姒锦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头上还扎着银针,旁边一群太医胆战心惊的在医治。瞧见皇帝进来,一个个的越发的紧张。 “熙婉仪怎么样了?” 院正大人上前,行礼回禀,“回皇上的话,暂时已经止住了血,只是伤口略深且失血过多,什么时候醒过来,微臣并不敢保证。” 萧祁紧抿着唇,良久才说道:“熙婉仪平安,你们就安好,她若不好了,你们便都陪葬吧!” 众人一惊,噗通全都跪下了,“微臣等人自会竭力医治。” 萧祁无视众人,走过去坐在床沿,看着还陷入昏迷中的姒锦,一张脸比纸还要苍白。她一向是活泼有精力的人,一时间很是不习惯这样的她,握住她的手,只觉指尖冰冷,萧祁紧紧的将她的指尖包于掌心。一直到她的指尖沾染了他的温度,这才放松了几分。 太医查看伤口之后,便道若不是齐荣华推了姒锦一把,那宫灯只怕就要直直的砸在后脑勺上 ,届时神仙难救。纵然这般,姒锦也被宫灯一角撞了一下,八角宫灯,纵然经过打磨,那角并不尖锐,但是架不住那倒下来的力量太重。 生死一线之间。 当时他距离她远远地坐在高坐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宫灯砸下去。 距离太远,胳膊太短,他救不了她。 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只记的心跳似乎都顿住了。当他疾奔过去,只看到满面鲜血倒在地上的人,惊恐惊慌的像是要抓住什么。他立刻上前将她抱在怀中,喊了他给她起的小字,她就像是找到了依靠,就那么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满脑子里全是她倒在血泊里的一幕,苍白的面容上鲜血仿若盛开的花朵,气息浅显的几乎感觉不到,那一刹那,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晚上熙婉仪主子怕是要高烧,你立刻会太医院取这几味药材来。” “点炉熬药,熬好了先灌一碗下去。” “要备些熬得酥软的白粥来……” 屋子里一道一道的声音响起,不停地有人放轻脚步来回奔走。 颐和轩里里外外的奴才,个个忙得团团转,萧祁就跟镇海神针一般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院正大人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微臣要给熙婉仪主子取针。” 萧祁看了院正一眼,就起身让开地方。院正大人冷汗淋淋,皇帝的眼神太有杀伤力了。 等到这里忙完,熙婉仪还未醒来,大家也不敢懈怠。院正大人表态,熙婉仪不醒,他就在颐和轩驻扎了,反正皇帝也没放人的意思,还不如自己表个忠心,还能加点好感呢。果然就看到皇上的神色好看了那么一点点,院正大人就壮着狗胆,把太医院的人留了两个跟他做伴,其他的都让回去了。 太医院也不能没人当差不是?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果然就烧了起来,颐和轩里灯火通明,萧祁面黑如铁。 一直到寅时末的时候才退了烧,大家都松了口气,院正大人觉得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一半了。烧退了,只要人再醒了,基本上就靠养,慢慢的就能好利落了。 管长安悄悄地走进来,外头几位太医累的怕桌子上就睡了。云裳几个也是倚墙而立,眼皮子一直上下打架。管长安打了呵欠,在自己大腿上狠狠的扭了一把,眼眶里泪珠都要滚下来了,总算是有几分精神了。 看看时辰,皇上一晚没睡,这又要到上早朝的时候了。 哎。 “皇上,该走了。”管长安放轻脚步走进去,低声回道。 萧祁皱皱眉,抬头看了看时辰,就道:“更衣。” 管长安早让和时意从崇明殿带来了衣裳,亲自给皇上更衣,嘴里还说道:“早膳已经被妥当了,皇上多少吃一点。”一晚上没合眼,再不吃东西,早朝上那么多事情,怎么熬得住。 萧祁没说话,管长安心里着急,给和时意打个眼色,和时意就连忙出去,很快的托着一碗粥,两碟开胃的小菜进来了。 粥是熙婉仪主子爱喝的胭脂粥,小菜是经常吃的卤鸭肝,还有一些酱瓜条。旁边的小碟子里搁了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蒸包,这些都是寻常熙婉仪常吃的。 萧祁就看了管长安一眼,只见这奴才头低的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想了想,难为他想得这么周到。萧祁坐在炕桌前,管长安眼睛都亮了,亲自端了过来伺候皇上用膳。 哪怕吃一点呢。 萧祁确实没多少胃口,但是不吃饭哪来的力气做事,硬着头皮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两个包子,夹了几根瓜条,看着管长安说道:“你守在这里,熙婉仪醒了,立刻去回报朕。” 萧祁带着和时意上朝去了,管长安独立风中,欲语泪先流! 皇上,难道把和时意留下等消息,您就这么看不上吗? 第一次,管长安觉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