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水后我扳弯了死对头[修真]》 作品相关 《缩水后我扳弯了死对头[修真]》作者:一身疯骨 文案: 殷晚舟一生放肆嚣张,过得痛快舒坦。 惧她爱她者数不胜数。 唯独那个仙界道君,每每见到她都冷着个脸跟个木头似的,无趣又寡淡。甚至还在仙魔大战中趁她重伤送了她一剑,差一分就要刺到她腹部丹田,却不知为何竟冒着被反噬的风险生生收了剑势。 殷晚舟素来锱铢必较,对这位楚道君当真是惊奇又恼恨,誓要将这一剑之仇给报回去。 然而…… 一朝冲击化神后期失利缩水成一只小团子的殷晚舟抬眸看着面前这个眉眼温柔想要把她拐去做小徒弟的女人,不禁陷入了沉默。 大名鼎鼎的楚道君原来还有拐卖孩童的癖好吗? 如何暗搓搓报仇? 殷晚舟:便让这般风光月霁之人染上师徒相爱的污点罢。 亲亲抱抱蹭蹭,甜言蜜语不要钱地撒。 便只差那最后一步了,女人却按住了她的手腕,猩红着眸子制止了她,神色似怨似恨,惨然晦暗。 何必如此? 纵然你要挖了我这颗心,只需开口,我自捧给你。 很久之后,殷晚舟才想起来了。 她曾有一个温柔爱笑、腼腆易羞的小媳妇儿,是她许下诺言、发誓不弃的妻子。 那样可爱的姑娘,曾羞红了脸颊软软糯糯地威胁她: 若是你负我,我就……我就杀了你! 殷晚舟那时只觉心中又软又好笑,连忙哄她欢喜展颜。 可后来历劫归去,往事尽散,她终究辜负了她的小姑娘。 而手握长剑、眉目冰冷的楚道君踏空而来,也终是不曾舍得将那嚣张女魔斩于剑下。 1从头至尾1v1,强强 2楚南知(裴卿言)x殷晚舟(颜知忆) 隐忍专情老干部x放肆嚣张女魔头 预收文:另类饲养[快穿] 内容标签:强强情有独钟天之骄子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晚舟(殷长乐/颜知忆)┃配角:楚南知(裴卿言)┃其它: 一句话简介:南风知我意,为何你不知? 立意:纵然生活 艰难黑暗,也总有一盏明灯闪耀不息 第1章 殷小团子 魔域里阴暗幽冷,魔域外却是截然不同的温暖。 丛林中树影婆娑,枝头上虫鸟争鸣。正值春季,这魔域不远处的森林里芬芳四溢,花朵艳丽娇俏,动人至极。也唯有偶尔飞过而避之不及的虫儿才知晓,这种绚丽背后的可怖和狰狞。 一处灌木丛中陡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来,随后的却是一个挣扎着从中爬出来的软团子。 啪嗒。 小团子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在最后跨出的一秒瞬间倒下,让她顺着这一段有些陡的坡滚下,最终软趴趴地落在了一颗巨树前。 青色衣裳上滚了一层的灰,白白嫩嫩的脸颊上也弄出几道伤痕来,好不狼狈。 这叫神识中终于清明了些的殷晚舟恼怒不已,忍不住地蹙眉,眸中懵懂之色尽褪,闪过几分狠厉戾气来。目光在周边一扫而过,弄清楚了自己如今的境地。 发生了什么? 殷晚舟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眯了眯眼睛,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魔域入口。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密室中打坐,准备突破化神后期。 只差最后一步了,那层困扰了她许久的瓶颈被她一鼓作气突破了一大半,可她最终却没能成功。 天道法则。 誓约效能。 她身上有一个因果没能了结,违背了天道契约,天道阻止了她的突破。 殷晚舟恼怒且不解。 她这人自从当上魔君之后自负得很、猜忌之心比谁都重,根本不可能对谁许下誓言,更别说还是这种在天道面前定下的契约。 那么,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因果? 殷晚舟垂眸,瞥了眼自己现在这幼小的躯体,心下烦躁,忍不住地蔓出些许杀意来。 无妨,总能找到那所谓的因果的。 届时,杀了便是。 殷晚舟冷笑。 她握了握拳头,可稚嫩的躯体仿若当真是三岁孩童一般软弱无力,体内的修为和灵力还在,但如今全都被封印住了。 这片魔域不远处的森林结界又被称为…… 葬生谷。 其中危险重重,丝毫不输于魔域外围,素来被人忌惮,元婴以下的修士到这里基本都是有来无回。 殷晚舟眸光陡然一闪,微微抿唇,侧过身来朝着一个方向看了眼,下意识摸 了摸腰间。 可惜摸了个空。 她的本命剑在她闭关时已被收入储物戒中,此时腰间空空荡荡,而她的修为被禁,也无法打开手上的储物戒。 当真是毫无缚鸡之力。 那隐隐的游动悉索之声越来越近,于她而言也意味着这般荒唐而可笑的危机的来临。 想她曾经不可一世,如今竟连这葬生谷中的一条畜牲都要忌惮两分,着实可笑。 殷晚舟静静站着,一点点地深入神识去强制触摸自己神识内里被她曾经谨慎保留下来的一部分力量,只差一分,就要在那畜牲到来时一击而杀。 然而,那游动的声音陡然消失去了。 林中寂静,不远处垂落的藤蔓枝叶中伸出一只纤细如玉的手来。雪白的指尖微微拂过,狰狞茂密的藤蔓便在顷刻间化为齑粉,露出一个庞大的空缺口来。 那只手的主人也终于露面,叫殷晚舟忍不住挑眉。 楚南知。 仙界威名赫赫的楚道君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殷晚舟难得自我怀疑了下。 这究竟是什么破运气? 好的不来,尽来些想取她性命的。 来人微微垂着眼眸,眉眼平淡宁静,容颜清丽,身姿高挑婀娜,腰间纤细、佩着一把长剑,剑柄处垂着一条鲜红的剑穗。 估摸着也是这人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了。 殷晚舟冷眼打量着,心中哼笑,很是嫌弃。 年纪轻轻的,穿得跟守了寡似的。 她目光在这女人身上银白长裙上扫了眼,又瞥了瞥楚南知头上绾发的一支玉簪,实在是处处都看不顺眼,哪儿哪儿都嫌弃万分。 殷晚舟这人最是放肆张扬,憎恨她手段狠厉之人数不胜数,但爱她容颜绮丽娇艳者也多得很。 正道的魔道的,哪个见着她不变一变脸色。 唯独这楚道君,跟个棺材似的,每每见到她都冷着张脸,全程没有半分神色变化,看她的眼神又诡异的很,好几次都让殷晚舟怀疑自己是否曾始乱终弃过什么人,以至于现在被找上门来了。 若是这样倒也罢。 叫殷晚舟将这人给彻底记下来的还是那场正魔大战中趁她重伤送来的一剑,直直插入了她的腹部,就差一分便要刺穿她的丹田了。可惜这女的不知道发什么疯,在最后一刻却 是冒着被反噬的风险硬生生收了剑势,头也不回地走了。 气得她身后的殷晚舟恨不得一剑劈了她,却又被身上的伤绊住了脚步,不得不退回魔域养伤去了。 若不是她被那几个老东西打伤,怎么可能让这一介小辈捅这一剑? 殷晚舟恼恨不已。 她素来锱铢必较,这笔账也被她一直记到了如今。 身前陡然投下一片阴影来,有人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前。 殷晚舟正垂着眸子呢,此时瞧见了地上的影子,唇瓣微不可见地勾了勾,眸中的阴冷之色便瞬间褪去,转而换上一片属于稚童的干净而不安的神色来。 楚南知手中握着一块闪着光芒的玉石,此时站在小团子的身前垂眸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孩子,目光在她满身狼狈灰尘上顿了顿,又陡然对上了这孩子悄悄抬眸试探着看来的目光。 带着满满的不安和茫然,干净而懵懂。 像只森林中迷路的小鹿崽子一般,让女人心中不禁一软。 袖下指尖微微动了动,楚南知忍住了想要将这孩子揽入怀中的冲动,只抿着唇瓣,微微蹲下了身子,小心地伸出指尖来,试探着想要触摸软团子的脸颊。 茫然的孩子看见了她伸出的指尖,歪了歪脑袋,眸子陡然亮了亮,小心抬眸瞧了瞧女人,也试探着慢慢凑过去用额头碰了碰女人的指尖,随即又悄悄偷看了下女人的神色。 下一刻,软团子的身子陡然腾空了。 小崽子呆了下,软软地踢了踢小短腿,下意识伸出爪子去抓住了女人的衣襟,有点儿不安地朝女人怀里缩了缩。 “跟我走好不好?” 楚南知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忍不住摸了摸她软软的发丝,放软了声音低低问她。 “……去哪里呀?” 正埋头在她怀里的孩子身子颤了颤,揪着她的衣襟昂着脑袋软软糯糯地问她。 幼崽的声音中满是柔软的奶味。 楚南知何曾见过这人幼时模样,此刻抱着她,当真是一颗铁石心也化为了软水。 她垂眸点了点小团子的鼻尖,也不嫌弃她身上灰尘,为她轻柔地拂去了脑袋上不知何时夹上的一片树叶,难得浅浅弯唇笑了下。 “做我的徒弟,去我居住的地方。” “我会护你周全安好,抚养教导你长大。” “如何?” 女人温柔地瞧着她,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极有耐心地等着抱着小爪子思考着的软团子答复。 “那你会对舟舟好嘛?” 皱着小眉头很是苦恼的孩子鼓了鼓脸颊,很是严肃地问她。 “自然。” 女人弯眸笑了。 她的容貌并不如殷晚舟的美艳精致,可当她如此展颜时唇边却显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来,叫人眼前一亮,周边都明媚了几分似的。 不同于殷晚舟曾见过的冰冷寡淡,此时楚南知眉眼温柔娴静,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在日光照耀下愈加明亮起来。 让殷晚舟不禁微微一怔,心中陡然涌出些莫名的情绪来。 她应是如此的。 殷晚舟脑中猛然闪过这条思绪来。 她本该如此。 ……楚南知本该如此。 “我会一直对你好,宠着你,教导你……” “那我跟你走叭……” 小软团子呆呆地瞧着她,晃了晃脑袋,小爪子伸过去搂住了女人的脖颈,也弯着眸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圆圆的凤眼如月牙般弯着,笑似暖阳。 “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是殷晚舟难得的真心话。 “你一定要对舟舟好呀~~” 小团子欢快地说着,脑袋摇摇晃晃,凑过去啵唧一声亲了下女人的脸颊。 “不然舟舟就不要你啦!” 小崽子很是得意地在她怀里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一直温柔地抱着她的女人指尖猛然一僵。 楚南知唇边柔和的笑意在顷刻间消散。 “不行。” 她伸手按住了小团子的眼睛,没有让她看见自己此时有些阴沉的眉目。 女人阖了阖眸,掩去了那些陡然涌上来的情绪,重新温软下了眉目来。 “我会好好待舟舟的。” “舟舟也不能不要我……” “好叭。” 小家伙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遮住自己的眼睛,但是也并未太过在意,仍然亲昵地往她怀里蹭,乖巧地应了。 “我叫舟舟,你叫什么呀?” 小软团子歪着脑袋问她。 “我 便是你的师父了。” 楚南知瞧着她,眸中认真。 “我姓楚,名南知。” “舟舟日后便随我姓,唤作楚尹舟罢。” “南知?哪个南知?” 两人身影越走越远,葬生谷中尤然存着些许回音。 孩童声音渐落后,女人声音轻轻响起。 “是……南边的南,知道的知。”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中,楚南知双目通红、苦楚难忍。 她不知这世上为何会有这般薄情无心之人,骗了她的心,要了她的身子,许下一句句动人誓言后,却能毫不迟疑地扔弃她,毫不留恋地消失不见。 或许一开始还存有些许幻想,可那些担忧与奢望都在她孤身闯入魔域、见到那高高在上好不快活的魔君时成了笑话。 那人穿着一身的血色长裙,容颜绮丽美艳,神色傲慢薄凉,垂眸瞥了眼她这被捉住的正道之人,却是因为心情不错而随意挥了挥手放了她,不曾下以杀手。 从头至尾,高傲的魔君都未曾正眼仔细瞧过她,亦不曾认出她来。 仿若陌路。 “师父的名字真好听。” 奶香的吻又落在了下颚处,怀中的孩子十分欢喜。 “舟舟的名字也好听。” 楚南知纵容地抚了抚她的发丝,含笑夸道。 “舟舟也这么觉得。” 小团子顺着杆子便往上爬,好不机灵。 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着实可爱。 楚南知忍俊不禁,看着她这般模样,眸色深了深。 你看,她的舟舟幼时这般可爱良善,日后的性情定是被魔域的环境所影响了。 只要她悉心教导,她的舟舟自然也会长成重情重义的模样来。 楚南知会教导她,宠爱她,守护她…… 待到她的舟舟长大了,楚南知便可以换一个身份继续爱她了。 殷晚舟搂着女人的脖子,乖巧地垂着眼帘,静静地思量着日后的路。 当真好笑。 她有些玩味。 魔君成了道君的徒弟,这若是叫其他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 还有这楚南知。 有趣。 她殷晚舟的师父不少,可惜个个短命 。如今竟又有个赶着上来当她的师父…… “师父师父,你喜欢舟舟嘛?” 她垂着眼帘,用着软糯的声音如此欢快地问道。 “自然。” 女人的回答毫不迟疑。 殷晚舟笑了。 “那师父要一直喜欢舟舟呀~~” 小软团子奖励了女人一个软软的亲亲。 “好。” 女人眸中含笑,也在她的额心处轻柔且爱怜地吻了吻。 她的吻带着淡淡的香气,柔软无比,却让殷晚舟下意识地想起了战场之上刺破她腹部的那把剑。 可不若她的唇瓣柔软。 那把剑冷硬至极,刺破她皮肉时没有半分犹豫。 殷晚舟将这笔账一直记在了心底,此时看着女人温软的眉目,心中一动,只觉得报复回去的机会来了。 在她修为恢复前,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护着。 化神初期的楚南知便足以胜任了。 那么,该如何报复风光月霁的楚道君呢? 殷晚舟眯眸,勾唇而笑 不若让她背上师徒相爱的骂名吧,正道那群老不死的不是最看重什么纲常伦理了吗? 第2章 殷小团子 云雾缭绕、重峦叠嶂,殷晚舟窝在楚南知怀中,漫不经心地垂目扫了眼此处群山这副仙气凌然的模样,眉梢微微一动,眸中闪过几分嘲讽来。 仙界第一宗,天玄门。 不仅有五位渡劫老祖坐镇,更有九位化神长老。 可惜啊可惜,根脉腐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威风凛凛,却满门上下都挑不出几个好笋来。 殷晚舟想着想着,心下忍不住冷嗤了声,眸色暗了暗。她陡然又顿了下,抬眸瞥了眼正抱着自己踏剑飞行的女人,心中猛然间有些异样的感觉来。 加上这位近来名扬正道的天才道君,也就有十位了。 楚南知这样的人,年纪轻天赋高,按道理来说应当早就被那群老不死的捧在手上到处炫耀了,怎么她之前却好似从未听闻过这人的名字? “怎么了?” “困了吗?” 抱着她的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垂下眼帘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方才目视前方时平静淡漠的眸子里瞬间泛起些许涟漪来,染了点点笑意。 楚南知对上了小团子的目光,以为是她累了想要睡觉。 “不困~” 怀中的软团子搂着她的脖子,使劲儿地撅起身子往她肩上凑了凑,趴在楚南知的耳畔小声地悄悄说道。 “师父住的地方真好看。” 楚南知微微一怔,随即小心把她搂好了,轻柔地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浅浅弯眸笑了下。 “日后舟舟也住在这里了,舟舟喜欢吗?” “喜欢~” 个屁。 殷晚舟心底翻白眼。 这鬼地方她看都看腻了,真的是喜欢到恨不得把这儿的山头全都砍平呢。 “喜欢就好。” 小家伙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像是楚南知曾在凡人间尝到的桂花糕,香香甜甜、于唇齿间萦绕而久久不散,楚南知每每听见都觉心软,连着这些年存积下的怨气与苦楚都散去了不少。 她垂头,轻轻吻了吻软团子的脸颊,灰暗冰冷多年的瞳孔中细细碎碎地闪出点点光芒来。 这人心狠得厉害,但哄骗她时倒也尽心尽力,总总一眼便能瞧出她心中所想。 楚南知手中握着的那颗闪着光芒的玉石就是殷晚舟曾与她同居在凡人间时给她的,当时只为哄她欢心,甜言蜜语地告 知她可以用这玉石来寻殷晚舟的踪迹。恐怕那人后来也未曾在意,自是不知道楚南知何等宝贝这块石头,串成了链子藏于衣襟中、日夜佩戴,生怕哪一天她们不幸分开了自己便找不到自己的舟舟了。 楚南知便是凭着这块玉石寻到魔域中见到了那负心薄情的人,如今也是凭此找到了不知为何化为幼年期沦落于葬生谷中的软团子。 她这一路畅通无阻,往来弟子皆弯腰躬身作揖,恭敬唤她:“楚长老。” 楚南知虽为人冷淡漠然,却也会顿足回视颔首,礼节周全。 殷晚舟趴在她怀中,见此只垂头撇了撇唇角,心中哼笑,处处挑刺。 古板。 寡淡。 没有半点趣味。 “楚师妹。” 楚南知正要行过主峰,踏剑飞往自己的山峰,却是陡然被人唤住了。 她闻言剑下一顿,定于半空中,裙摆随风轻拂,微微侧身看去,赫然是掌门。 不远处的女人穿着一身灰蓝道袍,腰间银蓝宫绦垂着,悬着一块双鱼玉佩,墨发一丝不漏地以玉冠束着,体态高挑瘦削,肤色洁白如玉。 女子凌空踏步而来,这半空中肆意的风皆被隔绝,不曾弄乱她衣袍半分。容颜冷艳,可惜眉宇间肃然一片,眸中亦无甚波澜。 “掌门师姐。” 楚南知见她到来,心中稍稍疑惑些许,不知这位素来与她往来稀罕的人为何会开口叫下她。 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便也敛起了唇边笑意,不动声色地抬袖掩了掩怀中的孩子。 她未曾垂眸,瞧不见殷晚舟此时脸上陡然阴沉幽暗下去的神色。 许长欢。 天玄门现任门主,门内十位化神之一,如今是化神中期。 据说她……困在化神中期困了整整三百年呐…… 殷晚舟动了动身子,微微一瞥,大概将她们此时的情势也看清楚了。 她方才在心中腹议不断,嫌弃楚南知无趣寡淡、死板得很。可是如今遇上了个许长欢,竟是硬生生将楚南知给衬得多了不少的烟火气,倒像个活人了。 殷晚舟冷笑。 许门主呐许门主,这可是曾经天玄门刑罚堂的领事人,当年好不威风呐! 她也是门内一位渡劫老祖的亲传弟子,当年风光无限的天玄门大师姐! 可惜后来磋磨了三百年毫无长进,叫一众人白白看了笑话。 “楚师妹怀中所抱是……” 许长欢走近了些,目光直直盯向了楚南知怀中那团小家伙,眼帘微不可见地轻颤了下,淡淡开口问道。 “是我的刚收的徒儿楚尹舟。” 楚南知安抚地摸了摸怀中小团子的脑袋,瞧着许长欢难得露出的些许异样,不知为何的莫名有些不喜这位师姐瞧向她怀中软团子的目光。 “楚尹……舟?” 许长欢垂眸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孩子,陡然间对上了她抬眸似是有些不安地偷偷瞧来的目光,袖中指尖猛的一颤,瞳孔微微睁大了些许。 【……你……也不信我?】 【好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前途无量的许长老!】 三百年来的心魔。 当日满目的血色,遍地红艳。 【……自此,你我恩断义绝!】 【祝许长老仙.道.恒.昌、万.人.敬.仰!】 那一身血衣的女子猩红了眸子,笑得凄凉疯癫,看来的目光中冰冷狠决,握剑斩断腰间佩玉,自崖上一跃而下,再无半分留恋。 再后来,许长老困于化神中期困了整整三百年,堕了天才的名头,叫世人看尽了笑话。 日日夜夜,心魔缠身,幻象执念之中尽是当年的情景。 如今,依旧不得解脱。 “掌门师姐可是身子有恙?” “不如归去休憩罢。” 楚南知微微蹙眉,见她这般失态模样,心中不免疑惑,亦生出几分警惕来。她垂眸对上了怀中孩子的目光,见着她的软团子乖乖巧巧地朝着她弯着眸子笑,神色稍缓。 “不必……” 沉默许久的人开口婉拒了。 只是她的下一句,却是让楚南知不觉冷了脸色。 “我见此女心喜,应与我有缘,师妹可否让与我做个徒儿?” 素来恪守礼节的掌门竟说出这番冒犯之语来,如何不让楚南知恼怒? 不等楚南知冷下眉眼来说什么,便听怀中的软团子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不安又惊恐,吓得全身发抖,生怕楚南知不要了她似的,眼泪汪汪地往女人身上蹭。 “师父不能不要舟舟。” 软团子 带着些哭腔,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往着女人怀中使劲儿地钻。 “舟舟不怕,不哭不哭。” 楚南知也来不及去与许长欢计较什么了,赶紧将小家伙抱着给她小心地抹了抹眼角大滴大滴掉下来的金豆豆,柔声低哄着,轻抚软团子的背脊。 “师父不会不要舟舟。” “师父怎么舍得不要舟舟呢?” “真的嘛?” 白嫩嫩的脸颊都哭得涨红了些,她的舟舟抽噎着软软问她,那双圆圆的凤眼中湿漉漉的、有些发红,像个被欺负了的胆怯不安的小兔儿。 “自是真的。” 楚南知着实见不得她哭,连连柔声保证,心疼地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软团子给哄好了些。 “师姐慎言。” 她见怀里的团子终于抽抽噎噎地慢慢平复下来、又乖乖埋着脑袋窝着了,这才抬眸看向了面前这正微微蹙眉垂眸的女人,语气也沉了两分。 “师姐操劳辛苦,南知也不便多待,还望师姐多多休憩罢。” 楚南知平静地对着许长欢微微颔首,也不等许长欢说些什么,便自转身踏剑离去了。 修真界师徒关系何等亲密? 夺人弟子这般荒唐事,楚南知着实想不出来竟会在许长欢身上发生。 她心下颇为气恼,便像是珍宝被人窥觊了一般,此时也难得失礼了些许,扔下掌门,自行归来。 殷晚舟眨了眨眸子,眼眶中还带着些水光,可那双眸子里满是兴味,哪有半分不安害怕? 她现在又觉得楚南知有点儿意思了。 软团子慢悠悠地打了个奶里奶气的哈欠,窝在女人香香软软的怀中眯了眯眼睛。 能怼许长欢! 不错! 方才那话瞧着贴心得很,实则不就是在指着许长欢的鼻子骂她操劳过度、脑子都不清楚了吗? 殷晚舟莫名被逗笑了,颇为愉悦地蹭了蹭女人的下颚,很是放肆地歪着脑袋趴在她怀里。 趴着不舒服便闹着要换个姿势,非得要躺着才好。 楚南知瞧着她那尚且红着的眸子,刚刚才哭过这会儿便又扬着下巴使唤起人来了,倒是让她忍俊不禁,眸子弯了弯。 像个虚张声势的兔子。 好生可爱。 她忍不住抬起指尖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瞧着那上面一晃一晃的白嫩嫩的婴儿肥,心下好笑,也都依着她给她换舒服的姿势了。 “舟舟认识方才的师伯吗?” 快到她所住山峰了,楚南知似不经意地低声问了句。 “不认识。” 躺在她怀中很是舒服的软团子晃了晃脑袋,陡然间皱了皱小眉头。 “舟舟不喜欢她!” “舟舟讨厌她!” 楚南知眉梢动了动,垂眸瞥了软团子一眼。 “舟舟为何讨厌她呢?” “不知道呀~~” 小家伙拖长了奶音回答她,脑袋还摇摇晃晃的。 “舟舟就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还要理由嘛?” 软团子一本正经、理直气壮。 楚南知不禁失笑。 “没错,不喜欢确实不用理由。” 她眸中深了深,轻轻抚着软团子的发丝。 “那舟舟有喜欢的人吗?” “有呀!” “谁?” 吧唧。 响亮的亲亲落在了下颚上,带着软团子的奶味,也伴随着小家伙欢快的声音。 “舟舟喜欢师父!” “舟舟最喜欢师父啦~~” “舟舟只喜欢师父呀!” 花言巧语。 竟是打小便这般油嘴滑舌! 楚南知如此想着,唇边却又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了些,眸中顷刻间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小骗子。” 她点了点这只甜甜蜜蜜的软团子的鼻尖,轻笑着斥了句。 “舟舟才不是小骗子呢。” 软团子不满了,闹腾地跟她示威,得意洋洋地又在女人脸上使劲儿亲了几下。 “舟舟就只喜欢师父,师父也只能喜欢舟舟!” 摇头晃脑的软团子眉飞色舞,搂着她的脖子好不得意。 她说得随心,却是叫抱着她的女人一字一字全都刻在了心底。 楚南知一时沉默,半晌后才沙哑了声音淡淡开口了。 “舟舟记好了今日说的话,不可反悔的。” 楚南知抚了抚小团子的发 丝,极有耐心地教与她。 殷晚舟不以为意。 “舟舟记住啦!” “我也记住了。” 女人终于舒展了眉间,浅浅地笑了。 可那眸中之色,暗不见底。 许长欢一直看着她们走远,没有去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与记忆中一般模样的孩子窝在另一个人的怀中撒娇嬉笑,唇瓣紧抿着,那些梦魇又在脑中闪过。 过了许久了,她才缓缓转身,一步步重回了主峰殿中,坐回她许掌门的位置上去。 曾经天玄门有双姝,都是名震世人的天才。 其中,那年长一些的近乎是手把手地养大了自己的师妹,一点点的,见证了一朵花由稚嫩到青涩、最终灼灼夺目的全过程。 她们那般亲密无间,事事皆袒露于对方、从无隐瞒。 可惜好景不长…… 年少的师妹最终入魔了,成了整个门派的耻辱与禁.忌。 逼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那自小将她养大的师姐朝着她举起的剑。 许长欢那时的一举之错,也成了她后来日日夜夜的心魔。 无数次回放记忆中,她终于看清了。 被逼至崖边的孩子在见到她时,麻木黯然的眸中是如何闪现出点点细碎的光亮来的。 希冀的,信任的,甚至还带着些许雀跃欢喜。 随后,长剑举起了。 啪。 那些光亮,瞬间破碎了。 再度空洞。 第3章 殷小团子 晚间烛火摇曳,殷晚舟跟着楚南知一同洗漱沐浴后被换上了一件蓝白的小裙子,头发上染着些许栀子花的香气,是方才楚南知给她洗头时那洗发膏的气息。 她正趴在桌上,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晃着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女人在烛火下温柔沉静的脸庞,瞧着白日中端庄不苟的楚道君披散着墨发、仅穿着一件白色蓝纹的长裙,此时垂着眼帘为她细细缝着一条腰带。 里面注入了灵气,中间还镶着几颗小小的玉石,而女人手中针线便为这条腰带的边角处增添着最后的精致的纹路。 殷晚舟撑头盯着她看,歪了歪脑袋,心下陡然宁静下来。 旁边的烛火跳跃摇曳,屋中静谧,叫她慢慢地也升起几分困倦之意来。只是又不想睡,楚道君手持针线的模样着实叫她新奇,她可从不知道哪个剑修如她这般,看着冷冰冰的寡淡得似个木头,暗地里竟是还颇为擅长女红? 像个乖顺的小媳妇儿。 殷晚舟暗自想着,莫名被逗笑了。 然而下一刻,她眼眸一瞥,不经意间对上了不远处梳妆台上镜中的自己,唇边笑意一僵,脸色瞬间木了木。 若说楚南知此时倚着桌子垂眸细细做着针线的模样如个小媳妇儿,可当她与缩水后的殷晚舟放在一起看时…… 倒是诡异多了几分母慈女孝的意味来。 殷晚舟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给膈应到了。她这人一不舒服,便定要也叫旁人不舒服才行,这时便闹腾了起来。小短腿一晃,直接跳下了椅子,随后黏黏糊糊地抱着楚南知的腿慢悠悠地爬到她膝盖上去了。 “怎么了?” “小心些。” 楚南知方才便注意到了这孩子一直盯着她瞧的目光,只不过她也喜欢她的软团子瞧着自己,所以便未曾去管。此时小家伙闹了起来,非要爬上来,倒是叫她不得不放下了手上快要完成的腰带,生怕她掉下去伤着,伸手将软团子给抱住放在自己膝盖上放好了。 “顽劣。” 楚南知垂眸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斥了句。 趴在她膝上的团子可不怕她,闻言反倒愈加得意起来,弯着大而亮的眸子冲着她笑,脸颊上显出一个小酒窝来,一副机灵又乖巧的模样,带着满满的亲昵。 楚南知指尖一顿,实在受不住她这般模样,板着的脸色甚至未曾维持几刻,便忍不住随着她也浅浅勾唇笑了下。 “舟舟想要师父抱抱。” 怀中的小家伙可怜巴巴地蹭着她,软软地跟她说着。 “师父要抱着舟舟。” 好不理直气壮! 楚南知抬起指尖轻轻一弹,唇角微勾,在这娇气的软团子脑门上敲了下。 “夜深了,舟舟困了吗?” 她看出了团子眼下的困倦,抬眸瞧了瞧窗外的夜色,便也抱着殷晚舟起身走至了床边。 本想给舟舟缝条腰带出来,可她家软团子既然困了,那也不急于一时。 “困了困了,舟舟要听师父唱歌~~~” 搂着她脖子的小家伙死死缠着,纵然是楚南知弯腰要放到床上也不愿松手,像个小树袋熊一样地挂在她脖子上。 “好生难缠。” 女人无奈轻叹了声,又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这软团子的脸颊,为她脱下了鞋子,自己也褪下鞋子翻身上了床。 方方躺下,怀中便拱进了一个温热的软软的躯体。 “舟舟的耳朵都竖起来啦,师父快唱~” 怀中软绵绵的团子如此小声告诉她,窝在她怀里乖巧地缩成了一团,等着女人唱歌哄她睡觉。 “当真要听吗?” 楚南知捏了捏她的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忍不住弯了弯唇瓣。 “要的要的!” 小家伙很是坚定。 “……若是不好听,可不许笑话师父。” 女人抿了抿唇瓣,轻柔地吻了吻小团子的眼眸。 “好~” 殷晚舟很久没有睡下过了。 至少在她踩着上一任魔君尸骸登位之后,她就很少阖眸了。便是有,也是浅眠,风一吹就会醒。 警惕、猜忌、疑心。 上位者该有的一切品质都能在她身上找出。 可是如今,耳畔轻轻软软的带着朦胧烟雨气息的女子的声音萦绕着,慢慢的竟是送她入了睡。 沉沉而眠。 一夜好梦。 天玄门的剑峰长老楚南知楚道君新收了一个小徒弟,这等消息早在楚南知踏进天玄门边界的那一刻便传开来了。众人都对这个横空出世的亲传弟子好奇得很,可惜楚长老那边倒是半点动静也无,就连收徒典礼好似也不准备办了。 瞧着竟是不甚喜欢这个徒弟一般,叫底下的弟子们愈加挠心肝地好奇,却也在一日日平淡过去之后慢慢地对这个未曾露脸的亲传弟子生了几分轻视和不以为意,只当楚长老收她为徒是别有隐情、本人并不愿意。 楚南知素来不闻外事,更不在意底下弟子如何评说,只一心宠着她家的软团子,瞧着她的软团子一日日地长高长大,如今过去了两年,殷晚舟也长到了五六岁的模样了。 剑峰又名天星峰,天星峰上清河居,楚南知喜静,但她为长老,峰中杂役还是有几个的。 辛禾便是其中之一。 那些不曾传入楚南知耳中、扰她清净的议论声尽数传到了她的耳中,只可惜她身份卑微、着实不敢告知楚南知。 正值秋季,地上落叶纷纷,叫她不时便要掐个简易的清理诀来处理。 今日是辛禾值班,她端着一壶方方泡出的热茶,安静地将茶盘放置于院中石桌上,抬眸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的二人,又想起了外边那些不堪的传言,一时间竟是有些好笑。 不远处的那女童挽着两个髻,上面被人精心配上了两只渐变浅蓝色的蝴蝶夹子,那蝴蝶翅膀薄如蝉翼、微风拂过时随着下边的两条柔顺流苏一同轻颤摇曳。女孩身上穿着一件与头饰搭配的天蓝色的纱裙,脚上踏着一双蓝纹白底的绣花鞋,每一寸皆精美至极。 此时那孩子正握着一把小木剑,鼓着脸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凤眸,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辛禾一瞧,便知这位小主人是又生气了。 而平日里冷淡无情、不苟言笑的峰主这时弯着腰,神色无奈又柔软,看样子便知是在哄着那孩子呢。 辛禾心下直叹,不禁有些羡艳。 旁人不知,她却因时常过来服侍而晓得一二的。 小主人那身上穿着的、头上戴着的、脚上踩着的,每一样物件可都是峰主亲手缝制出来的。便是小主人腰间新添的那精巧的垂着玉珠的小铃铛,怕也是峰主为小主人新炼制出来的一件法器。 这哪里是不上心、不喜爱? 这是宠得无法无天,近乎于骄纵了。 “舟舟再练一会儿吧。” “再练半个时辰,今晚就给你做点心吃。” 楚南知瞧着小家伙气乎乎的模样,着实想去戳一戳她不知不觉便鼓起来的脸颊,却也后悔方才话有些重,此时倒是不敢再惹这小祖宗了。 “难道我不练,今晚就没有点心了吗?” 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本就因在练剑时被她训了两句而气恼,这时当真是毛都要炸开了。 奶凶奶凶地瞪着她的小家伙冷哼了声,挑着茬子反倒来质问她。 楚南知扶额苦笑。 “自是有的。” 她轻叹了声,弯腰将炸毛的猫儿一把搂进了怀里,安抚地亲了亲这孩子的额头。 “是为师错了,不该骂你。” “可修道练剑不同其他,舟舟既错了,我若是不指正于你,那便是我的失职。” 怀中的孩子闷闷地埋着头不理她,一声也不吭。 楚南知又好笑又好叹,知这孩子打小脸皮薄,纵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也死活不肯低头。 她不自觉地骄纵着她的软团子,却又总担忧舟舟是否会因此在性情上有所偏差。为人师表着实难,养大一个孩子的艰辛楚南知也是现在才知道。 何况她这只团子又哪里是寻常小孩? 分明是个专来克她的小祖宗! 说不得骂不得,更是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 实在是难之又难。 她难,殷晚舟也难。 这女人成天盯着她,教个徒弟跟养亲生孩子似的。 殷晚舟印象中自己手下的几个弟子都是被她随意放养、扔到战场擂台上去打打杀杀、皮糙肉厚地长大的。哪里像楚南知,好好一个道君什么也不做,成天给她缝小裙子小头饰的,都没见她怎么修炼过! 殷晚舟实在恨得牙痒,她本来就是想过来借着楚南知的名头自己背地里修炼,趁早把封印解了就回她那魔域中去快活地做她的魔君。可这女人整天亲亲抱抱,沐浴睡觉都要搂着她,别说是暗地里修炼魔功了,她身在正道大本营,平日里还要辛苦维持孩童的模样,藏着掖着她那些修为。 这楚南知有这闲工夫盯着她,怎么就不求上进、不去好好修炼呢?! 凭她的资质,再修个百十年,去把许长欢弄死自己做掌门,它不香吗?! 还有这剑诀,她五岁时就背熟了,还用她来教? 不过是一时分神错了一招罢了,就被这人给好生训了一通。 魔君大人着实憋屈。 自打她上位后还从未有人敢这般训斥过她! 楚南知…… 楚南知…… 殷晚舟眯眸,她性子实在不好,这时心下便有些烦躁。 可女人身上的气息太过温柔了,连着小心落在她眉心处的吻,都带着珍重。一时间竟叫她那些不耐和烦躁散去了不少,心头的火苗才腾起片刻便无力噗的一声成了一缕烟。 这人还软声哄着她,只叫殷晚舟不自在地撇了撇头。 她就是想找茬儿也挑不出刺来。 又不是楚南知的错,她道个什么歉?! 软弱! 殷晚舟心下冷哼,给楚道君又贴上了一个标签。 楚南知才瞧着她家的猫儿终于别别扭扭地不气了,心下一松,方要说些什么,便觉怀中的孩子推了推她,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了。 楚南知怕弄疼她,也未曾动作,只看着那垂着脑袋就是不肯正眼瞧她的孩子提着自己的小木剑慢吞吞地走到离她远远的小林子里去了。 然后…… 女人眨了眨眸子,忍不住抬袖掩唇笑了下。 她家的软团子正背着她开始练剑呢。 这实在是…… 可爱。 楚南知拂了拂衣摆,淡淡起了身,含笑负手于原地看了会儿,瞧着那孩子分毫不错地练完了一遍,这才转身去了石桌边,随手倒了两杯茶水,取了其中一杯轻抿了口。 当夜,楚道君给她的小魔头多做了一份荷花酥作为奖励,且入睡前亦多唱了首曲子。 嫌弃她嫌弃得不得了的殷魔君乖乖地窝在她怀中,一边在心里数落她不务正业,一边地又听着耳畔柔软的声音慢慢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中去了。 白日里别别扭扭的孩子在睡着后显得分外坦诚起来,安稳地阖着眼眸,总是不自觉地便要往女人怀里凑,非要楚南知抱着她才肯罢休,不然那小眉头一晚上便都得皱着了。 楚南知心下柔软,待哄她睡去后也阖上了眼帘。 她这一日才将人哄好了,自然料不到第二日的事情。 楚南知是剑峰长老,平日中难免也要处理些事务。只不过她一般都选着殷晚舟休憩的时候离开,次日也不例外。 可偏偏就在她离开的这么一小会儿里,她山峰上便出了事。 楚南知还在大殿中跟掌门和其他长老商量着一些事务,陡然间便听腰间传音符响起,刚刚点开, 里面便传来了峰中杂役惊慌的声音。 “峰主!小主人把洛家小公子给打伤了!” 楚南知一怔。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楚长老的徒弟?】 【哼,全门上下谁不知道楚长老收你为徒是迫不得已?楚长老根本就不想要你这个徒弟!】 【丢人的东西,等我成了楚长老的弟子,你还是乖乖地叫我一声师兄吧,不然可别怪师兄手下不留情。】 殷晚舟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瞧着这地上被自己在腿上戳了个洞惨叫不已的男孩,忍不住勾唇冷笑了下。 “什么个东西。” 她喃喃自语,歪了歪脑袋。 “你说,你是个什么狗东西?” 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弯着漂亮的凤眸,笑得脸颊上都显出一个甜甜的酒窝来,软声反问。 她抬足,随后踏下,正踩在了这男孩流血不止的腿上。 这位洛小公子瞬间发出一声惨叫,眼神怨毒地盯着她。 上一个这么看她的人,坟头草都不知有多高了。 殷晚舟漫不经心地想着,胸腔中莫名的恼火。 就像是那种……只属于她的东西被人窥觊了一般。 这种恼怒竟是暂且压下了被人辱骂后的戾气。 想做楚南知的徒弟? 就凭他? 他配吗? 他也配?! 殷晚舟嗤笑。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微微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侧身冷眼看去,正对上了垂眸瞧着她的女人。 女人脸上难得没有往日对她的柔软和笑意。 谁稀罕。 殷晚舟冷眼瞧着,懒得理她,只淡淡地垂下了眼帘,等着女人来斥责质问她。 可下一秒,熟悉的暖香溢满鼻前,楚南知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不是斥责和质问,没有冰冷和怒气。 是往日中的柔软,轻轻地与她说: “舟舟不怕。” “师父在这儿呢。” 殷晚舟愕然抬眸。 楚南知一眼瞧见的不是那地上疼得惨叫的男孩,而是被她宠得无法无天的软团子。 手中握着把染血的小木剑,正侧着身子看着她。 楚南知下意识便担忧着,她尚且入门练气的舟舟有没有被已经练气中阶的洛家子伤到。 正想要仔细瞧瞧,却是瞥见了素来昂着脑袋犯了错也不肯朝她低头的孩子那双握着小木剑的手正有些不自觉地颤了几下。 她的软团子冷着张脸,瞧了她一眼,随后又垂下了脑袋。 什么也不说,一声不吭。 楚南知此时确实是生气的。 因为她看出了软团子的意思,心下气她的软团子不信自己会护着她偏袒她。 可是这点儿气恼未曾发出,先一步涌上来的却是心疼和爱怜。 她养着的团子虽然娇气、脾性也不好,可绝不是那般无缘无故便伤人的坏孩子。 楚南知总是舍不得她的舟舟露出那样沉默的委屈来的。 哪怕殷晚舟自己都未曾发现。 第4章 殷小团子 女人温软的怀里带着暖香,殷晚舟随她抱着,一直冰冷的隐忍着些许委屈的眸色在进入女人怀里后便消散无踪,握着小木剑的指尖微微攥紧了些。 眸中暗光闪烁了下,她稍稍抿了抿唇瓣,心中陡然间嗤笑了声。 真好骗。 殷晚舟如此想着,漫不经心地垂着脑袋,掩去了自己的脸色,在大脑的控制下,身体做出了很快的精致表演。 “我打他了。” “我还在他腿上戳了个洞。” 楚南知轻轻地抚着她的软团子的脑袋,陡然听见了怀里的孩子闷闷的倔强地冷声开口了。 腰间的衣料上有一只小手慢慢蹭了上来,紧紧攥着,她家的团子倒是埋着头很是硬气地又加上了一句,理直气壮、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软团子说:“要不是你来了,这会儿他的舌头就没了。” 楚南知一怔,垂眸看向了怀里的孩子,微微蹙了下眉,却是恰对上了小家伙通红通红的眸子。小家伙对上了她的目光,一惊,瞬间移开了眸子,捏着她腰带的指尖紧了紧,随即死死抿着唇瓣,不服输地给她瞪回来了。 “好生暴虐!” 一旁不曾发声过的一位刀峰长老陡然冷哼了下,如此怒斥道。 这位长老,也算得上是掌门的师弟,却与掌门关系不好、势如水火,为人素来刚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对魔族恨之入骨,教导门下弟子时亦是严苛到了极致。 他平日是甚少出现,也唯有峰主商议事务时才出来一次,恰是遇见了这件事。 方才站在众人身后蹙眉不语,看不见那伤人的小崽子、也懒得理会弟子间的纷争,此时却是忍不住开口了。 这声音一出,着实震耳,冷不防被骂了句,瞪着眸子很不服气的红眼小兔儿被吓得身子颤了下,眸子里瞬间现出水雾来,下意识往楚南知怀里钻了钻。 “师兄慎言。” 一身蓝白长裙的女人微垂着眼眸,髻中步摇玉珠轻动,见此眉间稍缓,抬起指尖将自家的软团子揽进了怀里。随后微微偏头,朝着刀峰长老淡淡道了句,其中维护之意呼之欲出。 莫从宁紧蹙眉头,瞧不见那做了坏事的崽子的脸,倒也瞧清楚那孩子似是被他给吓哭了。本就不是他峰中弟子,最终如何处置自然由楚南知来定。 人家师父护着,纵然他瞧不顺眼却也不能不给楚南 知些许面子。 “舟舟为何想要割了他的舌头?” 那边地上的洛家公子已有人去医治了,这会儿见到了几位长老到来却是没了那跋扈的劲儿,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怀中的团子动了动身子,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埋着脑袋,低低问她。 “舟舟干了坏事儿,你会打舟舟吗?” 殷晚舟垂着眼眸,瞳孔中神色冷然平静。 下一刻,抱着她的女人低低叹息了声。 “不会。” “师父永远相信舟舟。” “我的舟舟不是无缘无故会做坏事的孩子。” 她说得这般肯定又温柔,叫殷晚舟也不禁怔然了片刻,胸腔中似是被压住了一块般的闷人。 “你怎么知道舟舟不是,如果舟舟就是呢?” 软团子别别扭扭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小声地赌气问她。 “那便是我不曾将你教好,亦是我之过错。” 楚南知垂眸瞧着怀中的孩子,抚了抚她的背脊,如此淡淡道。 这……太过于纵溺了。 一旁的几位长老也是晓得她收了个徒弟的,只不过楚南知一直不曾发、也不办什么收徒礼,叫他们也与底下的弟子一样以为是她不喜这个弟子。 谁曾想到,竟是这般宠着,让一旁的众位跟来瞧着的长老都为之咂舌。 一旁杂役身旁的洛家小公子瑟瑟发抖。 许长欢一直静静瞧着楚南知怀里的孩子,袖中指尖微微动了动,将她们师徒的对话都听入了耳中,眸子微顿,唇瓣轻抿了抿,眉宇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染上了几分颓然。 “现在,舟舟告诉师父,为何要打伤洛家的公子?” 洛家好歹也是有名的修仙家族,嫡系公子被伤,总得给个说法。 “……他说舟舟不配做师父的徒弟。” 腰间的指尖又紧了紧。 “他说师父不喜欢舟舟,是因为迫不得已才收舟舟做徒弟的。” 衣襟慢慢湿了,滚烫的液体让楚南知指尖微颤了下。 被她一直捧在手心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便是说一句都得事后哄着的软团子此时搂着她的脖子哭得厉害,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委屈至极地蹭着她,下意识躲在她怀里找安全感。 楚南知唇瓣微抿 ,静静搂着她,冷眼瞥了下一旁的男孩,只瞧他此时有些不安的脸色,便知晓她的软团子所言非虚。 “他还说以后师父一定会收他做徒弟,让舟舟叫他师兄!” “他说舟舟不知好歹……” 小家伙哭得有些打嗝,埋着头不愿意出来。 “……他、他还打舟舟……” 软团子一边哭得打嗝,一边抽抽噎噎地委屈地跟楚南知告状。 “他把师父给舟舟扎的头发给打乱了。” 小家伙挑剔得紧,每日早上都要楚南知亲手给她扎好看的辫子,戴上楚南知给她做的小发夹才肯出去练剑。 “……小蝴蝶的翅膀没了……” 楚南知下意识朝着她头上有些乱的发髻上瞧了眼。 果真是没了一只蝴蝶翅膀,切缝整齐,一看便是利器划下来的。 事情可以下定论了。 洛家小公子品行不端,被治疗痊愈后便送回外门。 按道理来说殷晚舟也伤了人,这事也不应怪罪至此。 可这个结果是楚南知定下的。 她平日中也露面不多,亦不怎么发言,今日却是不顾其余长老劝阻,强硬定下了处罚。 怀里的孩子还有些哽咽,方才哭得厉害,这会儿便难受得嗓子也哑了,小身子一抖一抖地躲在她怀里,闷着脑袋一声不吭。 楚南知心疼得紧,懒得与这么多人周旋,将那洛家公子定下了处罚后便送了客,抱着自己的软团子转身回了屋中。 “师父永远相信你。” 她摸了摸小兔儿红通通的眼睛,软下了眉间的冷色,怜惜心疼地吻了吻小家伙湿漉漉的眸子,如此低叹。 纵然负心绝情的人已哄骗过她一次。 “真的吗?” 殷晚舟嗓子哑了,小声地开口问她,抬着红肿的眼眸瞧着女人。 “真的。” 女人温柔地揽着她,向她保证。 殷晚舟便也温顺依恋地蹭了蹭她的下颚,垂下眼帘轻轻地应了。 温柔又坚定的诺言谁不喜欢? 她在心底嗤笑,胸腔中冷然一片。 就在方才,花言巧语的女人对她百般庇护偏袒时,殷晚舟当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可随即的,她瞥见了站于一旁沉默不语的许掌门,这 便想起来了。 曾经也有个人如此向她保证过。 后来,那个人朝她露出了犹豫怀疑的神色,对着她举起了手中长剑。 那人规劝道:长乐,回头是岸。 欲加之罪,如何回头? 那人知晓长乐打小傲气得厉害,却又不知她要的是全心全意、毫无杂质的信任。 若是做不到,那弃了也罢。 可这世上哪里来的毫无杂质的信任? 殷晚舟活了这么多年,在当年的追杀里存活了下来,于魔域中一步步算计至今,早就没了当初的天真。 如今,她谁都不信。 楚南知亦是如此。 大战中被送入腹中的那一剑一直叫她记在心底、如鲠喉中,纵然楚南知对她幼时模样再如何的好,殷晚舟仍旧不信她半分。 软团子做噩梦了。 楚南知如往常一般哄着她睡着后也就躺下了,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的鼻尖准备阖眸。却不防地瞧见了她的软团子陡然紧蹙了眉头,弯着背脊缩成了一团,满脸的冷汗。 “舟舟?” 女人一惊,连忙低低唤了声,以为是她身子不舒服。 然而软团子没被叫醒,反倒愈来愈难受了,脸涨红了一片,小声地蜷缩在她怀里抽泣。 “……我没有……” 小家伙嘴里低声说着什么,很是模糊,楚南知凑近仔细听了许久才听明白了。 “我知道。” 她以为这孩子是因为今日的事受惊,做了噩梦,便一直轻抚着这孩子的背脊,轻柔地安慰她。 “……你信我……” “我一直都相信你,师父一直都会相信舟舟的。” “舟舟不怕。” 便是因为太过信任了,才会守着这人给的诺言等了那么多年,才会孤身闯入魔域探个究竟,才会直至如今亦存有一丝念头是否那人有何隐情未曾说出…… 才会在负心人变为幼时的模样后选择再将信任托付而出…… 楚南知犹记得她的爱人曾亲吻着她的眼眸许下誓言的模样,那般郑重深情,瞳孔中只倒映出她一人的影子,唇齿间尽是温柔与甜蜜,哄得她晕头转向、倾心相付,哄了她这么多年了却仍旧怀有期许. 往事历历在目,怀里的孩子在她的安慰声里也渐渐平 复了下来,眼角挂着泪珠子,委委屈屈地朝着她怀里拱,小眉头倒是终于松开来了。 楚南知瞧着心中软了一片,又不觉有些好笑,仍旧轻轻抚着她的背脊,直至这孩子好生睡去不动了才阖了阖眸。 殷晚舟难得梦到了从前的些许画面,梦中的人面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那样绝望又怨恨的情绪犹然萦绕于心间。 背后一寸之地就是高崖边,灵力无几,若是从这儿跳下怕是凶多吉少。 但总好过落在他们手里,被扣上一头的无稽罪名要好。 殷晚舟紧紧握着剑柄,不住地冷笑。 那把熟悉的长剑正对着她,熟悉的身影立于她的面前,却似隔两岸。 染了污泥的信任在殷晚舟的眼里等同于背叛,她生来偏激而不合群,纵然落于此地也照旧不稀罕这种杂质物。 崖边是凌厉刺骨的风,吹得她胸腔口有些冷,刺得她浑身的疼。 足下微动,身体后仰,眸前的人与物就都慢慢逝去了。 然而最后一刻,耳畔便却陡然传来一句颇为陌生的声音。 是个女人,温软又坚定,对她说: “我一直都相信你,师父一直都会相信舟舟的。” “舟舟不怕。” 什么鬼师父? 她师父早跟她断绝了关系。 殷晚舟心中首先浮过了这条想法,随之而来的却是鼻腔间没出息地一酸。 年不过百的殷长乐心下迷迷糊糊地有些委屈,她总被人说脾性古怪,此时便显示了出来。 人家对她伸出了手,她还得不甘委屈地质问一声才好。 她想着: ……你怎么不早点来? 你怎么才来? 我都跳了崖了,你才来伸手做什么? 我稀罕? …… 稀罕的稀罕的。 你来晚了,我的裙角有点儿脏了。 快帮我擦擦吧。 第5章 殷小团子 “莫师弟留步。” 许长欢微垂眼眸,默然踏出天星峰后陡然侧头唤住了一旁正准备离去的莫从宁。 其余长老见状知是有事,自行礼归去了。 莫从宁猛然被唤,眉间下意识一蹙,抬眸瞥了眼许长欢,到底还是未曾在众人面前下她的面子。 “掌门何事,说罢。” 他随许长欢行至掌门所居主峰凌青峰,大步踏入殿中,撩摆而坐,举止放肆。莫从宁自倒了杯茶水,也不愿与许掌门多待半刻,只冷声催促了一声。 许长欢见此眉目无波,淡淡瞥了他一眼,亦未曾计较什么。 “魔域那边……如何了?” 她拂袖坐下,指尖轻点了点身旁茶几桌面,古井无波般的瞳孔中陡然闪过几分光亮来。 许长欢问得平淡,却叫一旁本就心怀芥蒂的莫从宁瞬间攥紧了指尖,兀的抬眸直直朝她瞪来,满是警惕与厌恶。 “你又想做什么?” 莫从宁声音阴沉,紧握手中杯子。 “别打她的主意。” “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种人?” 许长欢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声,脸色也微微冷了下来。 “不必做出这副神色,好似你又有几分无辜似的。” 许掌门任他放肆多时,此刻也着实忍不住冷呵了声。 她眯眸,细细打量了眼殿中这个据说是常年闭关不出的师弟,也无法将他与印象中的人联系比较起来。 莫从宁一怔,脸色刹那间白了下去,唇瓣轻颤了下,究竟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长乐近来可否有何消息?” 许长欢按捺下自己心底的些许火气,扶额跳过了这个话题,愈为直白地询问了句。 “……没有。” 莫从宁沉默了下,垂眸瞧了瞧自己杯中茶水,就像是被人拔下了层皮子一样,没了方才的放肆和理直气壮。 “……师姐……据说还在闭关,尚未出来。” 他张张合合了数次,到底是轻声呢喃出了那两字。 还在闭关? 那便是无甚新消息了。 许长欢眸色微动,想到了那个天星峰上的孩子,指尖轻按扶手。 女人也沉默了片刻,随后低低叹息了声,挥手让他归去了。 “也罢,去吧。” 莫从宁放下茶杯,默然转身。 他背上挂着一把用布裹着的长刀,身形高大,慢慢走出殿中,踏进落日余晖里。 许长欢淡淡抬眸瞥了他一眼,瞧见了那暖黄光线下的影子,并无记忆中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觉隐约有了几分如被重重锁链捆绑住的佝偻,行如老者。 背影渐远,余晖空荡。 殿中再无他人。 这场谈话来得莫名突然,结束得也快。似是不曾说些什么,实则是将两人揣在心底深处的旧疤都撕裂了一遍。 就在不久之前的正魔大战之中,仙界诸门都派出重重精英,唯有天玄门仅出了两位化神长老。 一位是近来名震众人的道君楚南知,一位便是曾经群英榜上有名的天才、如今的刀峰峰主莫从宁。 楚南知当日送去的那一剑重伤了魔君殷晚舟,叫仙界修士欢喜崇敬。可这消息传进了天玄门中,却只叫一众人沉默不语,其中这位刀峰的长老更是在次日便约了道君上门中擂台比试了一场,使尽了全力,打了个平手。 【师姐~】 【师姐!】 【长欢!】 一身道袍的女人高坐于殿上,眸色微怔,恍惚了瞬间。她腰间垂着那块双鱼玉佩,此时葱白指尖正不觉轻抚着。 耳畔似有熟悉明媚的声音,带着朝气和快活,亲昵含笑地唤着她。 一声又一声。 “……长乐……” 流苏轻摇,玉佩垂落膝上,指尖颓然松开。 这么多年过去了,麻木平静、身旁无人的日子她也习惯下来了。 可那孩子的模样……那孩子的笑容声音……与她的长乐幼时一模一样。 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尽数打破。 许长欢困于心魔三百年,心魔中无他,仅一人而已。 既怨且恨。 亦悔亦……不甘。 时间转瞬即过,已是一年冬季。 “舟舟。” 女人方踏入峰中,便瞧见了不远处高树之上垂下的一小片火红裙角,在枝上随风摇曳,边角处银纹绣花于光线下微微亮着,是满目皑皑白雪间的一抹骄阳之色。 楚南知足下一顿,冷清眉目间霎时微软了下来,含笑轻唤 了声。 那裙角动了动,随即的白雪枝叶间伸出一个小脑袋来。 是十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容貌精致绮丽,大而明亮的凤眸中自带着几分笑意,眉眼间意气飞扬,此时探出了脑袋来瞧她,一见着女人便弯着眼眸笑开了,唇边一个酒窝中都盛满了甜意,满目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师父~~” 小姑娘扎着一个长长的马尾辫,辫尾系着一个火红绸缎的蝴蝶结,蝴蝶结下面垂着两个小金铃铛。她一动,那两个小金铃铛便碰撞着响了一声,清脆动人。 树上满是白雪,小姑娘躲着趴在树枝上,此时一动,头顶上便也落上了些许雪花。 “师父在呢。” 楚南知轻笑着摇了摇头,抬了抬手中提着的一个小油纸包。 “小祖宗快下来吃吧。”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好不得意地对她张开了手臂。 “师父接着我!” 火红的身影一动,随着枝上白雪一同飘落。 那些雪花全落进了地上,可小姑娘却是落到了一个温软的怀中去了。 啵唧。 软软的吻落在了女人的下颚上,小姑娘搂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你的小祖宗原谅你了。” 小姑娘凑在女人的耳畔边,笑得快活,小声地用着气音这般告知她。 “多谢小祖宗原谅。” 女人垂眸含笑瞧着她,稳稳地抱着自己的小姑娘,亦用着气音小声回了她。 楚南知精心娇宠着的小祖宗最是不能说的,可又极其调皮捣蛋,一趁她不注意便要上房揭瓦、寻人打架。前几日将隔壁药峰长老的弟子给生生打哭了,那药峰长老自己也觉丢人不愿计较、提着自家弟子就回去了,可楚南知却是对自家越长越调皮的软团子这般霸道的性子说上了两句,希望她能多交些好友。 殷晚舟:交个屁的好友。 本尊堂堂的魔域魔君,跟这群小屁孩交朋友? 就离谱! 反正不管楚南知是软声劝阻还是硬声严肃,只要她说了小祖宗,小祖宗便要闹脾气了。 “我才是你的徒弟!你都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就知道说我!” 当日的小祖宗气呼呼地朝着女人冷哼了声,转头就走,气得一天都没理楚南知。 而那日的楚南知默默看着自家小姑娘眉目飞扬、毫发无损的样子,忍不住想了想那被她硬生生打哭的鼻青脸肿的小师侄,着实哑然了片刻。 小祖宗的气势上来了,楚南知便要弱上两分来。 更别说后来她也知晓了事情的全过程,是那药峰的师侄主动来找殷晚舟挑衅切磋的,仗着自己修为高上些许想来找茬,没想到反是被殷晚舟压着打了一顿。 自尊受不了,堂堂男儿竟落泪。 殷晚舟:垃圾玩意儿。 楚南知无奈又好笑,只得去哄着被自己说了几句、正在闹脾气的小祖宗。 殷晚舟最喜欢的桃花酥也不吃了,趁此机会便委委屈屈地指使女人给她扎小蝴蝶结、做小铃铛。也不肯吃楚南知为她做的点心,非要吃天玄门管辖镇子上点心铺子里的糕点。 楚南知今日正好出去办事,也记着这事,为她买来了。 “且尝尝人家的点心罢。” 楚南知抱着自家的小姑娘进了屋,将人好生放在了桌边,为她打开了油纸。 “自是没有师父做得好。” 殷晚舟只瞧了眼便不感兴趣了,慢吞吞蹭到女人身边去了,笑嘻嘻地搂住了女人的腰肢。 “那你还心心念念?” 雪白纤细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轻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女人嗔怪地瞥了她一眼。 “这点心做得一般,可若是经由师父的手,那自是不同了。” “有何不同?” “更香了~” 殷晚舟闷笑,一头埋在了她怀里,使坏地把头顶上的雪给蹭到她身上去了。瞧着女人身上银裙被染湿,叫她暗自愉悦地勾了勾唇。 “我就想看师父哄哄我嘛~” “不行?” 小姑娘挑眉瞧着她。 “行。” 女人垂眸叹息,抚了抚她被蹭乱的发丝,唇边又不禁有了几分笑意。 “这下可高兴了?” “高兴高兴~” “师父最好了~舟舟最喜欢师父!” 小姑娘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指尖,弯着凤眸笑得甜蜜。 “油嘴滑舌。” 楚南知弯唇轻斥了声,捏了捏她的鼻尖。 “只对师父油嘴滑舌。 ” 殷晚舟张口就来。 她在女人腿上静静趴了趴,随手捏了块糕点咬了口,陡然间地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瞬间爬了起来、直起了身子。 “师父。” 小家伙陡然间的又唉声叹气起来了,微蹙着眉有点儿难受不解地瞧着楚南知。 “怎么了?”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南知甚少见她这般,只以为她是哪里难受得紧,此时也沉了眉眼,细细地观察她。 “可是哪里疼?” 难道是平日中练剑不小心伤到了吗? 楚南知心中思量着,伸出指尖按住了殷晚舟的手腕,为她把了把脉。 “……疼!” “……就是……就是……” 她家的小姑娘难得吞吞吐吐、犹豫着不肯开口。 殷晚舟越不说,楚南知便越是担忧。 “师父在呢,别怕。” 楚南知抿了抿唇瓣,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 小姑娘抬眸瞧着她,脸颊上有些发红,神色间似有几分难以启齿。 “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小声道了句。 “就是……这里最近有点儿疼。” 殷晚舟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握着楚南知的指尖往上移了移。 她有些苦恼。 “之前也疼过,但是没这么厉害。” “舟舟是生病了吗?” 楚南知:…… 楚南知指尖下意识便曲了曲,怔然地瞧着她,一时间当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随即的她也便收了手,指尖藏于袖中,只觉耳根处有些发热。 “……胡闹!” 她垂眸低斥了声。 竟是……竟是那里疼! 楚南知本以为自家这胆大包天的小祖宗是拿她师父开玩笑呢,可抬眸一瞧的,却又看见了小家伙委委屈屈、茫然不解的脸色,心下陡然一顿,突然想起了自己养着的这只软团子打小便不喜看书、除了剑诀功法其余碰都不愿碰,平日中又基本上懒得下峰玩儿,整日只与她在一起,楚南知之前未曾与她说过这些事,殷晚舟不知也是……正常。 “……当真疼?” 她指尖放于膝上微微曲了曲,心 下一叹,也舍不得瞧这孩子这副模样,低声迟疑地问了句。 “自然是真的。” 殷晚舟蹙眉看她,不明白为何她会这副模样。 她从小被楚南知宠着,吃穿住行皆是一同,自然对楚南知没什么避讳。加之又都是女子,幼时洗浴都是楚南知帮她的,何曾知晓什么是羞涩? 殷大魔头暗自瞥了瞥女人染上些许粉色的脸颊,心中玩味不已,愈加兴味。 “这是……发育了,正常的,过些时日便好了。” 楚南知目光一垂,不经意间又瞧见了小姑娘开始有了柔软弧度的胸前,视线宛如被灼烧了一般瞬间移开,下意识紧抿了唇瓣。 修士寿命长,身体发育比起凡人来说要迟上许多。 “真的吗?” “真的。” 楚南知垂眸,淡淡答了她。 她的小姑娘长大了。 楚南知心下猛然间恍惚了下,如此静静想着。 “可是我就是疼嘛。” “师父帮我揉揉?” 殷晚舟不依不饶,轻轻哼了声,直接坐在了女人腿上,搂着女人的脖子撒娇。 下一瞬,她便瞧着素日里淡然平静的人那洁白无瑕的脸庞上愈加红了几分。 “……不可。” 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人此时只垂着眸子,低声拒绝了她。 殷晚舟细细瞧去,都能看见她轻颤着的眼帘和长长的睫毛。 “师父帮帮我嘛~~” 小姑娘搂着她不松手。 “不行。” 唯独此事上,女人倒是坚决得很。 “为何?” 小姑娘不解又委屈。 楚南知沉默不语,只安抚着摸了摸她的脸颊,细细打量着与记忆中愈加相似的容貌,心下叹息。 还是太小了。 她的妻子尚未长大,她又怎能冒犯? 因爱而尊重,于是隐忍冲动。 可是等到夜间时,楚南知柔声哄着怀中的人入睡、静静抱着自己的小姑娘、自己的负心人时,那些隐忍、沉淀了这么多年的心思和情感却叫她忍不住地垂头,轻柔且克制地吻了吻小姑娘的眉心。 快快长大吧,舟舟。 红线未断,牵于手腕之上 。 她等了这么多年了,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揽自己的妻子入怀了。 快快长大吧…… 我的小负心人。 第6章 殷小团子 天玄门地处北方,这里的冬季难免会较为寒冷一些。 纵然修士有灵力护体,不畏寒暑,但这也并不妨碍殷晚舟借此做理由来赖床、逃一逃早晨的练剑。 她体内封印的魔气被她藏在了丹田最深处,不知为何的,虽然魔气被封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点点积攒着,不减反增。 如今殷晚舟表面上所显露的灵力等级是自她缩小重修后才修炼起来的,不过刚刚筑基后期。可若是与她现在躯体的生命年龄相连,那谁人不说一句少年天才? 堂堂魔君,着实不屑于这正道的天才头衔。 但当她的灵力修炼并未妨碍侵害到体内的魔气时,殷晚舟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已困于化神后期多时,此次缩小也是因为突破失败、出了岔子。化神后期至渡劫期再到飞升,突破等级的难度会愈来愈难,且魔修渡天劫的难度比起正道修士来又要更为艰苦一些。 所以…… 若是她平衡了体内的灵力和魔气,同时修炼呢? 待她渡劫时,又可否借助灵力挡一挡天道泯灭雷劫? “……舟舟。” 女人无奈的叹气声落在上头,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扯了扯。 殷晚舟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缩成一团,连着脑袋都不肯露出,安静装死。 那剑诀她早八百年就练吐了,与其起早去吹冷风,还不如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趴着修炼灵力。 她的筋脉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无时无刻不在修炼运作。 灵力又流过了一个循环。 “舟舟,起床。” 女人的声音难得沉了沉。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殷晚舟有些不耐烦地朝楚南知给她做的软枕里埋了埋头,紧紧闭着眸子,又缩了缩身子,朝床里面慢吞吞地滚了一圈儿。 哼,竟敢命令本尊?! 好大的胆子! 楚南知不知道自己的胆子大不大,但是她现在看着床上那一团的小家伙,不禁扶额,当真是明白了自己这软团子的胆子有多大。 修道之人理应勤奋刻苦,怎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偷懒? 楚南知虽骄纵于自家的团子,却在修炼上颇为严格。 正如此时,她微微弯腰,连着被子将这一团家伙 给抱了起来,提到了床边。 身体陡然悬空,身上温暖的被子一下子滑落,殷晚舟一脸懵逼地睁了睁眸子,在接触到屋中的空气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睡觉时仅穿着一件白纱裙,衣襟处绣着精美的蓝纹花瓣,这自然也是楚南知给她缝织的。此时随着她的动作,本就颇为松垮的衣襟也瞬间滑落至臂上,雪白光洁的肩头便现在了空气中,里边银蓝的肚兜露了大半。 楚南知指尖一僵,目光落于小姑娘发育姣好的鼓鼓囊囊的柔软弧度上,霎时间想起了昨日殷晚舟与她说的话。 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猛然抬起了身子,下意识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殷晚舟蹙了蹙眉,被强行叫醒的感觉着实让她心中不爽至极。可没等她眯眸发作,便瞧见了女人慌乱的神情和染着红晕的脸颊,哪有平日中的半分清心寡欲的模样? 殷晚舟:……? 殷晚舟眨了眨眸子,歪着脑袋细细打量了她几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随意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 果不其然,那纱裙落了大半,里面贴身的肚兜遮也遮不住。 眸中陡然闪过些许兴味来,若是这般,那殷晚舟可就来精神了。 她掩去了那些玩味,脸上露出两分不解和不满来,就这样坦坦荡荡地露着大片大片的肌肤,朝着女人伸了伸手。 “师父抱抱~” 小姑娘不明白什么忌.讳,只带着被叫醒后的娇憨和不满,想要如以往一样对女人撒娇,想要师父来抱抱她。 可是等了一会儿,女人仍旧迟疑顿在原地,带着不同于往常的神情看着她,并不如她所愿地来抱抱她。 这叫小姑娘不禁有些委屈起来。 “师父把我衣服都弄掉了!” “师父帮我穿好!” 她重重地带着鼻音哼了声,有些委屈了,像个要大人哄的孩子一般不甘地闹腾,想要最亲近信任的人来哄哄她。 可爱又单纯,明媚而天真。 然而落于楚南知这般本就心怀不轨的人眼底,却又因年岁与躯体的成长而多了几分幼时不曾有的动人妩媚。 “……舟舟乖。” 女人狼狈地移开了目光,不想冒犯她,只侧眸瞧着自己为她做成的挂在窗边的小香囊,抿了抿稍为涩然的唇瓣,袖中指尖重重地掐了掐。 “舟舟自 己穿好,快些来练剑吧。” 心中有鬼,自是底气不足。 楚南知不敢看她,踌躇于原地片刻,自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殷晚舟默默瞧着她离开,待房门被女人好生阖上了,她才忍不住勾唇笑了下,满意地拉好了自己的衣裳,钻回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赖床。 可惜也没能让她赖多久,今日是天玄门收新大典,楚南知作为六峰长老之一需去参加,而她这个剑峰唯一的亲传弟子自然也得去。 等楚南知拎着没精打采的小家伙飞往主峰山门大殿时,懒懒散散倚在她怀里的人陡然随口问了她一句: “师父能不能不要收徒啊?” 她的小姑娘搂着她的腰,仰着脑袋有些希冀地盯着她看。 “舟舟不喜欢师弟师妹吗?” 楚南知瞧着她这副装乖的模样,便想到了早晨那样无赖胆大的事情,心下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抬起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不答反问。 “不喜欢不喜欢。” 怀里的小姑娘连忙摇脑袋,满脸的抗拒。 “有了师弟师妹,师父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小姑娘很直白地告知她自己的心思。 “我想让师父是我一个人的,不想要师弟师妹。” 殷晚舟抬眸小心地蹭了蹭她的下颚,鼓了鼓脸颊,抱着女人的腰肢就埋头摇着撒娇。 “师父师父,好嘛好嘛!” 自私的小姑娘想要独一无二的偏爱,不想跟别人分享。 “好。” “都依你。” 回答她的,是女人含笑柔软的声音。 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殷晚舟埋着头,自是瞧不见女人此时的神情。 是隐秘的欢喜。 是晦暗的窃喜。 风光月霁的楚道君微弯着唇瓣,难掩心中喜悦。她垂着眼帘,眸中光亮缱绻潋滟,在日光之下愈加明亮动人。便是髻中步摇,都摇曳着玉珠,好不轻快。 占有和自私源于喜爱和依恋。 楚南知很高兴。 她想让自己的小姑娘、自己的妻子永远这般独占她的偏爱和纵溺。 渐渐的,也再离不开她…… 殷晚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亦然满意,勾了勾唇,安 静地倚在女人怀里,享受着女人用灵力为她挡去寒风的待遇。 天星峰上保持如今的模样便可。 至少在她恢复功力归去之前,都要保持原样。 若是楚南知多收一个徒弟来,就凭女人如今的粘糊劲儿,她与新入门的弟子之间必有交集。 人多了,暴露的风险也就大了,殷晚舟更懒得应付多少人。 如此,不收徒最好。 殷晚舟垂眸,拨弄了下自己腰间带着的小银铃,指尖自流苏上划过,忍不住眯了眯眸子。 这是楚南知给她的灵器。 是一件……遮掩容颜的器物,让她在旁人眼中的模样仅与现实中五分相似。 而她在楚南面前却毫无遮掩,这具躯体在恢复长大,容貌也与她成年后的脸愈来愈相似。殷晚舟不信楚南知当真毫无知觉,毕竟她们至少在那场大战之中见过几面。 可若是楚南知认出了她这张脸,又为何要替她掩藏? 为何摆出这副好师父的模样,如幼时一般对待她、处处纵容溺爱? 楚南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说……她想算计得到什么? 天玄门前长生梯,直入凌云,白雾缭绕。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这儿来了。】 一个身着麻布衣裳的女子容颜娇弱、身姿纤细,此时垂着头,额前些许发丝便遮掩去了她的眼眸。 女人垂眸看着这条熟悉的石路,面上神色怯懦,心底却是陡然间嗤笑了声。 【谁让这天玄门气运怎么就这般好呢?】 【从前出了个殷长乐,这会儿又出了两个道运惊天之人。】 她的神识中响起了一个阴柔男子的声音,此时正哧哧笑着。 【你也是废物,殷长乐那般气运给你吸了都没能挣脱此界天道。】 男人含笑嘲讽。 【呵,她是谁?人家可是天道之女、气运之子呢,哪里是我能相比的。】 许久未曾听见这个名字了,女人眸色骤然一沉,唇角抽动了下,眉宇间闪过几分阴冷。 不过…… 想一想当初那般骄傲肆意的人身败名裂、被逼疯魔的场景,心底那些抽搐着翻腾的恶念又奇妙地稍稍平缓了些许。 不等男人说些什么,她自在脑海中呢 喃了句。 【……最后还不是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纵然生来气运缠身又如何? 还不是成了她的手下败将、被她踩进泥里遭万人唾弃? 眼眸雾气缭绕,问心路已至,所见场景陡然变幻,神识深处的心魔涌现而出。 脑中的男人突然哈了声,大笑起来。 【废物东西。】 他笑斥。 女人眸中阴翳,垂头敛去了几分,缓缓抬头望去。 长梯尽头、云雾之中,赫然站着一个女子。 容颜绮丽精致,一身蓝白长袍,腰间配着把黑漆长剑、束着一条银蓝色宫绦。这宫绦下亦带着块双鱼佩玉,银白流苏柔顺摇曳。 那人以玉冠束发,额前却又随意懒散地留着些许发丝。此时正负着手,一步步自云中踏下,朝她走去。 似谪仙踏云而来,满袖清风朗月,不染红尘烟火。 女人呆愣地看着,神色有一瞬的空白。 她只瞧着那人洁白的绣着银蓝云纹的长靴一步步走近,随之的是眸前陡然伸出的指尖。 雪白无暇,纤细却并不柔弱。 谪仙立于她的跟前,璀璨明亮的眸中兀的闪过两分浅浅的笑意来。 那人微微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背脊始终挺直如松,满身矜傲。 女人瞧着眼前的手,如被蛊惑了一般,缓慢地抽搐着伸出了指尖。 指尖就快要与之接触的那一瞬间,她却又忍不住扭曲了神色,瞧着眸前的人,手中显出一把锋利长剑来,一举刺入这人的腹中。 啪嗒。 猩红血液滴落,染湿了蓝白的衣袍。 高高在上的仙人愕然睁大了眼眸,下意识抬起指尖捂住了自己绞痛的腹部,终是无力倒下。 【为何?】 仙人唇瓣轻动,哀痛地看着她,满目怆然。 【为何?!】 她的模样与记忆中一身血衣、狼狈不堪的人影重合,叫女人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只摇头不语。 长剑扫去,仙人身影消散无踪。 问心路过。 长生梯尽头隐约可见。 女人收起了长剑,重新垂下了头,露出柔弱怯懦的模样来,一步步地慢慢登梯。 她需吸人气运才得以存活。 当年天玄门符合条件的有两个,女人一开始的选择并不是那于长生梯上对她伸出指尖的殷长乐,而是门中刑罚司里冰冷肃然的许长欢。 可后来种种,实在是天命弄人。 她只想一想,却也难免冷笑。 那殷长乐替了许长欢这一遭,也不过换来了望风崖上举起一剑。 可笑可叹。 第7章 殷小团子 殷晚舟随着楚南知进了殿中,也不再跟着女人,只找了个地方百般无赖地垂头把玩着腰间的银铃。这周围都是亲传弟子,她找了个众人之后的位置好生躲清静,只盼着快快结束了这场收新大典好让她归去修炼休憩。 然而…… “尹舟?” “尹舟尹舟尹舟?” 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自以为放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袖子被人不断地扯着。 殷晚舟抬头望了望大殿中的顶部雕塑,旁若无人般专注,似要在上面看出个花儿来。 她身子往旁边柱子那儿靠了靠,指尖一扯,将自己的袖子给挽救了出来,随后双手动了动、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肩膀一缩、懒懒散散地跟没骨头似的倚在柱子上,头都不回一下。 “尹舟~~” 有人轻轻戳她。 殷晚舟实在无语,慢吞吞地转了个身,边转身边趁其不备地翻了个白眼,一头抵在柱子上,用冷漠的背影拒绝跟小屁孩交流。 周围已经有不少亲传弟子听见了动静,暗中瞧了她们几眼。 “尹舟舟~你再不理我,我就把你上次打架的时候踏坏灵仙谷药草的事情告诉药峰长老。” 小姑娘用着自己认为很低的声音跟殷晚舟说悄悄话。 周围有人不小心噗了声,随即轻咳了两下,面面观心,尽是一派认真严肃。 殷晚舟抬手掩面、无语凝噎,以头抵着柱子,拼命地翻白眼。 快跑! 救命! 天玄门收徒的标准是越来越低了吗? 这家伙是怎么被收进来的?! 一旁的小姑娘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的就被转过身来的人捂住了嘴巴,以劫持的姿势拖着往暗处靠了靠。 小姑娘眨了眨眸子,一动不动,很是配合地乖巧地当被劫持的人质。 “谢铃铃,你能不能闭嘴?” 尹舟舟忍无可忍,一把揪着她的衣领将个子不高的小姑娘拎起来了些。 “不能。” 小姑娘安静地眨着眼眸,无辜地瞧着她,歪了歪脑袋,很实诚地回答了她。 好家伙。 这是魔君大人遭受到的有史以来行为最为恶劣的挑衅。 殷大魔头凶神恶煞地闷声问她:“你就不怕我把你打死?” 她按了按腰间挂着的长剑,眉间微压,眸色狠厉,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谢铃铃一脸惊惧害怕,连连摇头,眼泪汪汪地揪着她的衣角。 “人家好怕!” “不要杀我嘤嘤嘤!” 小姑娘呜呜呜掩面抽泣,浑身发抖。 殷晚舟:…… 殷晚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时间没能找得到自己的话头。 周围扑哧扑哧的声音接二连三,但等她一眼望去时又是个个正经严肃、端正从容。 幼稚。 一群小屁孩。 殷晚舟不屑搭理他们,一脸冷漠地伸手到自己腰上挂着的一个小荷包里摸了摸,掏出可晶莹剔透的糖来。 她一手放着糖伸到了小姑娘的面前晃了晃。 抽泣害怕着的谢铃铃动作一顿、眨了眨满是水雾的眸子,陡然间止住了泪珠子,眼睛瞬间亮了亮。 殷晚舟冷眼瞥着小姑娘欢欢喜喜地弯唇准备来接她的糖果,兀的勾唇恶劣地笑了下,就在小姑娘的指尖要触碰到糖果时猛然缩了回来,随后于小姑娘笑容僵硬的神色下慢悠悠地将糖扔进了自己嘴里。 咔嚓咔嚓咔嚓。 她抱胸瞧着小姑娘,嘴里咔嚓咔嚓咬了两下,一颗糖就这样没了。 谢铃铃:……! 谢铃铃:qaq嘤 小姑娘要哭不哭的噘着嘴,眼眶里又慢慢闪出些泪花来。 殷晚舟莫名被愉悦到了,哼笑了两声。 “没吃饭吗?” “要哭就哭大声点儿。” “尹舟舟欺负人!” 小姑娘小声控诉她,目光中带着赤.裸裸的谴责。 “那又如何?” 殷晚舟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哭。 可惜这里是大殿里,纵然她们站在角落中也不好放肆,谢铃铃那些泪珠子最终还是被她吸着鼻子咽回去了。 “楚师妹可不能再放纵这小兔崽子了!” 顶头大殿上端坐着的一众长老又怎会看不见下面弟子间的玩闹? 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药峰长老清清楚楚地将这两个小家伙的对话听进了耳朵里,实在忍不住,额角上青筋跳了跳,转头对着楚南知低声劝了句。 “这已经是今年第五次打架打坏我的草药了!” 药峰长老痛心疾首。 “你下次让这小兔崽子去旁的地方打去,别来灵仙谷了!” 他都没忍住,就在人家师父面前气得叫了小兔崽子这几个字。 “实在抱歉,是某管教不严。” 楚南知一直含着浅淡的笑意垂眸瞧着她家软团子焉坏焉坏的欺负人时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也颇为欣慰自家的小祖宗好歹是交到了一个处得还不错的好友。这两个小家伙的对话她也听见了,此时瞧着药峰长老有些无奈又恼怒的模样,心下亦是歉意,对着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回去定会管教好这小兔崽子的。 “谷中损失由我来出,回去后定叫她来给您道歉。” “不必了不必了。” 药峰长老如今一见到这小兔崽子就头疼,他家的弟子不争气,之前被这丫头生生打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着实不想直面对上这兔崽子。 “下次注意就行。” “好。” 素来冷淡沉默的楚道君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徒弟身上实在是像变了个人。 她那宠徒弟都快要宠上天的方式也叫一众长老咂舌不已。这几年下来,她家的小徒弟楚尹舟顽劣捣蛋,要么不下山峰,一下山峰便找人打架搞破坏。只可怜了威名赫赫的楚道君背地里不知为这个不省心的弟子赔礼道歉了多少次。 “毕竟还是个孩子,调皮些也是难免。” 一直安静不语的许长欢淡淡看着下面凑在一起的两个小家伙,陡然开口道了句。 她这猛然间开了口,便让一旁的几位长老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别说沉默已久的刀峰长老竟是意外的缓和了神色附和了她一声,愈加令众人诧异。 药峰长老顿了顿,抬眸瞥了眼他们二人,目光又在下面那小兔崽子身上转了转,心下暗自苦笑了下,指尖拂了拂自己的白须。 孽缘啊孽缘。 楚南知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淡淡抬眸看了看两人,抬起茶杯轻抿了口,眉目间稍有冷意。 她将视线重新放回自己的软团子身上,恰好瞧见了那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的场景。 名为谢铃铃的女孩可怜巴巴的扯了扯她的软团子的袖摆,随后的,她家那别扭傲气的小姑娘也就皱着眉头不甘不愿地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几 颗糖来分给那女孩了。 楚南知静静瞧着,心下微软,有些无奈地点了点杯口。 这别扭的性子当真是…… 可爱至极。 殿外场地上突然响起了钟声,殿内一众弟子们皆收起了笑意、肃然垂头。 这是新弟子们已经通过了第一轮的长生梯试验。 这些通过试炼的新弟子们将会进入大殿中测试灵根血脉,由此决定他们是分于外门还是内门,若是资质上等者更有机会得到长老青睐、收为门下弟子。 众长老们也正襟危坐,肃然看向这群踏入殿中的新弟子。 啪。 可就在第一个弟子踏入大殿之时,不知是谁,竟是失手打翻了杯盏,失声喃喃。 “……顾……子衿?!” 顾子衿? 楚南知闻声看去,却是乐峰的一位金丹真人,此时神色诧然惊愕,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这周围长老大多皆有此意,都盯着底下那容貌柔弱的女子看。便是端坐高处的许掌门,竟也如此? 这是何意?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寂静,上边长老皆不开口,下边众位弟子们亦不明所以、不敢发声。 殷晚舟抿了抿唇瓣,站直了背脊,眯眸瞧着殿中怯怯站着的女人,心下蓦地嗤笑了下。有一股子冷意一直传到了她的脑中,又在她胸腔中徘徊不散。 终于来了。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感觉一般,她的直觉终于得到了实现。 顾子衿。 殷晚舟在心底细细呢喃咀嚼着这个名字,唇瓣却是骤然弯起,连带着她精致好看的凤眸,都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应是她来到这天玄门最大的收获了。 殿中神色娇弱怯懦的女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经意地回头朝她这儿看了一眼,却在下一秒时骤缩了瞳孔。 她的所有表情和动作都在殷晚舟的眼中,当年愚笨时不曾察觉到的异常之处此刻皆明显至此。 殷晚舟歪了歪脑袋,笑得愈加无辜而明媚单纯,浅棕色的明亮的眸子中澄净一片、没有半分阴霾。只一看便叫人知晓这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没有半分阴暗与心机。 她这般笑着,心中也愉悦起来。 就像是蛰伏许久的凶兽 终于瞧见了猎物。 她等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个女人了。 当年顾子衿从她身上拿走的东西,是时候该连本带息的还回来了。 哦,不不不。 殷晚舟在心底又连连摇了摇头。 那样还是太便宜这狗东西了。 让她来猜一猜,顾子衿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应该是当初拿到手的东西还未能满足她的需求,迫使她不得不再回天玄门来,故技重施? 今日依旧是楚南知为她扎的马尾辫,带着红绸的蝴蝶结和两个小金铃铛。穿着一身白纹红袄裙的小姑娘弯着眸子抿唇浅笑,指尖拨弄了两下腰间的银铃。 这一次,该由她来玩儿玩儿了。 殷晚舟弯眸看着女人,瞳孔深出阴冷暴戾,掩藏着暗不见底的嗜血杀气。她看着殿中的人,却又像是透过那具躯体捉住了里面躲藏着一个或者两个小偷。 该还债了。 狗杂种。 气氛僵硬了片刻,不久后灵根测试开始,负责测试的是一位金丹期真人,神色严肃,并不受殿中诡异氛围的干扰,只专注为这些新弟子测了灵根。 其中有三个单灵根。 值得一说的是,那头一位进殿的女弟子便是单系水灵根,资质杰出。 “你叫何名?” 许长欢垂眸看着殿中女子,眸中神色幽深不明,冷声问道。 “弟、弟子名为顾清宁。” 女子性子似乎很是怯懦,不敢抬头,只垂着脑袋柔弱回答了她。 许长欢眉眼无波,不置可否。 “可有哪位长老想要收徒?” 她平静地问了句。 殿中无人回答,一片沉寂。 顾清宁间此情状,脸色愈白了些。只无助慌乱地抬眸看向了众位长老的座位,仿若不经意间瞧见了坐于一旁的那蓝白长裙的女人,眸中一亮,赶紧跪地而拜。 “清宁欲拜长老为师,望长老成全。” 女子神色倔强。 而她跪拜的那人呢此时看都未看她一眼,只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心处,唇瓣微动了下,眸子闪过几分几不可见的笑意来。 洁白的掌心中此时是被人用灵力写着传来的小字,还配了副图。 【不要不要不 要不要!!!】 图上是一个圆滚滚的小人,正叉着腰好不气恼的样子,那头顶上还冒着几撮小火苗。 楚南知抬袖掩唇,掩去了唇边忍不住勾起的弧度,目光在殿下垂着头一副老实乖巧模样的小姑娘身上顿了顿。 “不必。” 女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神色冷淡平静,没有半点动容。 “门下已有弟子,不再收徒。” 她说得很是直白。 楚南知虽是想瞧一瞧她的小姑娘吃醋的可爱模样,可是又舍不得叫殷晚舟委屈伤心半分。这位姓顾的弟子来历不明,又引得众人这般异常的反应,楚南知对她已有八分警惕和疑虑,何谈收徒? “长老……” 那女子似未想到会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眸中雾气蔓延,楚楚可怜地瞧着她。 可未等她说什么,楚南知微蹙了眉,淡淡打断了她。 “自去罢。” 她沉了声,毫不掩饰的冷意与不耐。 楚南知瞧着她这副娇柔作态,心中并无半点怜惜,只觉作呕厌恶。 回去后定要与舟舟说一说,不可让她与此人接触过多。 她心中警惕十分。 此女心机深沉,她的舟舟又心思单纯懵懂、行事冲动,若是叫此女给骗了怎好? 【怎么会这样?!】 顾子衿面上伤心不已,心下恼怒。 【你太过自大,将这些人都当了傻子不成?】 男人冷笑。 【可这也就算了,那个弟子是怎么回事?】 【殷长乐怎么会在这儿?!】 顾子衿垂眸怯懦含泪地退到了众人的后面去了,目光在不远处红裳小姑娘身上一扫而过。 【你是这些年睡糊涂了不成?】 她质问,男人反倒愈加不耐起来。 【殷长乐此时在魔域做她的魔君呢,这弟子的生命气息不过才十多岁,怎么可能是殷长乐?】 男人斥道。 【别疑神疑鬼的了,那弟子身上气运浓厚,正是你此次的对象之一。长老暂且近不了身,就赶紧想想办法靠近这个弟子。】 【……好。】 顾子衿心下莫名跳得厉害,她又看了看那站在一旁的弟子,细细辨认出了她身 上的生命气息。 果真才十数岁。 顾子衿微微松了口气,那些心悸的感觉散去了不少。 也是,殷长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更何况,这个弟子也只不过是五分相像罢了。 殷晚舟垂了垂眼帘,随手往嘴里扔了颗糖,眸子弯弯,瞳孔冰冷。 蠢东西。 “奖励师父一颗糖~” 小姑娘黏糊糊地搂着楚南知的腰肢不放手,吧唧一声亲了亲她的脸颊,甜甜蜜蜜地蹭了蹭她的脖颈。 这一手借花献佛实在用的好。 楚南知哭笑不得。 这借的还是她亲手做的花。 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低头含住了小姑娘指尖的糖果,将这乱动的小祖宗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生怕她掉下去。 “甜嘛甜嘛~~” 小家伙又凑过来在她另一边的脸颊上亲了亲,小声问她。 “甜。” 楚南知含笑瞥了她一眼,低低叹息。 “那是,毕竟是舟舟喂给师父的呢~” 小家伙得意洋洋地翘着尾巴。 女人捏了捏她的耳垂,也随她闹。只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敛了敛唇边的笑意。 “日后与那新弟子避开些。” 殷晚舟一怔,眨了眨眸子。 “哪个新弟子?” “便是要拜我为师的那个。” 楚南知有些担忧地抚了抚怀中小姑娘的脸颊,瞧着她明亮的眸子,只怕她会被算计欺负。 “此女心性不可、心机深重,你平日中不能与她交往过深,只避着便好。若是避不过,也得抱以警惕之心。” 楚南知细细告知于她。 殷晚舟挑眉,颇为新奇地打量了她几眼,有些兴味地问她:“师父为何会这般想?” 楚道君竟然一眼就看破了那杂种? “直觉而已。” “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楚南知担心她不听话,便再三强调了几遍。 “舟舟且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行吧行吧,都听师父的。” 殷晚舟难得真切笑出来了。 但是这不接触倒也不太可能。 不接触,怎么让那些狗杂种下圈儿呢? 晚间烛火摇曳,银裙女人端坐于窗前桌边,手握长卷,垂眸细细看着。 捏着纸页的指尖微微用力。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发出些许响声。 女人眸中冷色终于稍稍褪去了些。 那外边探进个小脑袋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一见着女人便往她身上扑去。 “师父~~” 小姑娘如往常一般扑进了女人的怀里,可素来会含笑温柔看着她的人今日却难得冷了脸色,眉眼无波,并不瞧她。 “师父~舟舟想你啦~~” 小姑娘讨好地亲了亲她的下颚,凑过去蹭了蹭女人的脸颊。 “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啊!” 甜言蜜语不要钱地撒。 女人眸色终于有了动静,她一把捉住了小姑娘的手腕,眉间隐忍着什么,又似是夹着些什么,冷声反问她:“既想了,为何不归?” 尽会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这是谁给你弄的?” 楚南知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小姑娘今日身上的不同。 是那原本白嫩柔软的耳垂上多出的一对垂着玉珠子的耳环。 “是……是……顾……清宁……” 小姑娘看见了她的神色,这样从未有的冰冷叫她心下也是一颤,只垂头闷闷答了。 “我不是让你离她远一些吗?” 果不其然,女人神色愈冷了两分。 “我偶然遇见她的……然后、然后就……” “就一同玩到了这么晚,几乎便不想回来了?” 楚南知怒极反笑。 殷晚舟一呆,嗫嚅地看着她,眼眶下意识便一点点红了。 “我没有。” 她紧抿着唇瓣,红着眼眶从女人身上爬起来了,甩开了她的指尖,用力瞪了瞪她。 楚南知僵硬着指尖瞧着她转身跑远的背影,过了片刻的,颓然松开了指尖,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从不曾这般与殷晚舟说过话。 可是今日却不知为何地忍不住地恼火……还有担心与慌张。 她的小姑娘从未在外待这么久过,什么消息都不给她留,玩儿到这么晚才回来。 同伴还是她曾告诫过要警惕的顾清宁。 楚南知一见到那女子,心中便反感厌恶得紧。 她独坐屋中等了大半夜,心中担忧得厉害。 之所以未曾去找,是因为她给殷晚舟的防身灵器并未被触动。 她的小姑娘没有遇到危险。 殷晚舟心下很是烦躁,她与那狗杂种周旋了一天,本想回来瞧瞧楚南知洗洗眼睛的,没想到一回来便遭女人冷声质问。 她以为她是谁? 殷晚舟心下嗤笑,恨恨地踢开了一颗石子。 当夜,她没回去,就在树林里找了个枝头躺下了。 可寒夜露深,叫她休憩得极不安稳。 待到许久之后,她睡意模糊朦胧中,有人在耳边低叹,轻柔地将她给抱进怀里去了。 楚南知垂眸,为她拂去发中垂落的露珠,看着怀中小姑娘安稳的睡颜,终究是低声叹息,转身慢慢归去了。 怀里的人如幼时一般下意识便要往里蹭。 可是她的小姑娘还是长大了。 楚南知教导着殷晚舟,希望她能交到一两个好友,就如普通的弟子一般。 然而当她的舟舟真的脱开她的手,去与他人结伴同行、玩乐不归时,楚南知心底便又密密麻麻地难受起来。 是否太自私了? 她于深夜中反省,目光却无法从怀中的人身上移开。 再大一些吧。 再长大一些吧。 楚南知无声叹息,温柔亲吻着她的眉心。 师徒的关系已经无法满足贪心的女人了。 她想要更为亲密的联系。 伴侣。 殷晚舟一早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床头又多了一副银色的耳钉,上面镶着小小的蓝玉珠子。 她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面的耳环果然被人拿下来了。 是谁做的简直不言而喻。 “那个不好,带这个罢。” 女人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你怎知不好?” 殷晚舟不看她,微微蹙眉偏头。 “戴上罢。” 女人未与她纠结这个,只缓缓走了过来,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哄着。 殷晚舟抿唇 第8章 殷大团子 “若是以后想要什么,只与我说便是,无需去要旁人的物件。” 楚南知轻轻抚着怀中孩子的耳垂,瞧着她尚有几分别扭闷然的模样便稍稍软了软眉间。 这孩子埋着头就是不肯瞧她,抿着唇瓣偏着脑袋,倔强又可爱,叫楚南知也舍不得怪她什么,只吻了吻她的眉心,细细与她轻声道: “非我不愿你与同伴玩乐,只是等了大半夜实在担忧。” “下次若是想出去玩,且先告知于我,叫我知道你的行踪,若遇危险,也好第一时间能赶去。” 怀中的孩子轻轻动了动身子,抬眸瞥了她一眼,眸中光亮闪闪,可对上她的眼睛后却是猛然撇过了头,又不肯服软地低哼了声。 女人看她眉间松软,知她心下已消气,唇角便不觉染上些许笑意来,垂头爱怜地抚了抚小姑娘的脸颊。 “……你以后不许凶我。” 小家伙埋在她怀里,抬起指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垂头在上面恨恨地咬了口。 并不重,便像只猫儿轻轻挠了一下似的。 然而楚南知眸色微动,眉宇间轻轻蹙了下,似是被咬疼了般,可她仍旧那般温柔地含着浅浅的笑意瞧着怀中的小姑娘,纵容又宠溺。 这叫那偷偷瞧她的小姑娘下意识便松了牙,有些无措地抬眸瞥了她几眼,随后垂头轻轻舔了舔方才被她咬的地方。 “日后再不会凶你了。” 女人坐于床边,垂着眼帘看她像个做了错事儿心虚不已的猫儿似的给自己舔伤口,另一只手于袖中动了动,瞳孔中陡然间暗了几分。 “若是你凶我了怎么办?” 小姑娘做了坏事儿,有些底气不足,但仍撇了撇嘴别别扭扭地问她。 “届时任由舟舟处置。” 女人轻笑了下,捏了捏她的鼻尖。 “可要吃点心?才做的。” “……要!” 小姑娘眸子瞬间亮了亮,一把掀开了被子,赤着脚便跑下了床,直朝着桌边走去,弯腰打开楚南知方才提来的食盒,瞧见了其中精致可爱的小点心。 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叫她一下子便弯了眼眸。 伸向小点心的指尖微微顿了下,殷晚舟歪了歪脑袋,抿着唇瓣回头看了眼仍坐于床边的女人。 “你吃。” 她取了一块, 跑到女人面前来,磨磨蹭蹭地递给了女人。 小姑娘昂着下巴,却又垂着眼帘小心偷瞄了女人几眼,瞧着她低头咬下了,唇瓣也忍不住微微弯了弯。 这些小姑娘自以为很隐晦的小表情尽数被女人收入了眼底。 楚南知眼帘轻颤,遮去眸中笑意,目光中那葱白纤细的指尖近在眼前。 指尖被人陡然轻咬了下,殷晚舟眨了眨眸子,朝着酥酥麻麻的地方瞧去,无甚痛觉。女人稍稍一怔的有些歉意的神情叫她也只以为这是偶然,她看手中糕点已被女人吃完,便不甚在意地转过了身子,欢快地去吃自己的那一份儿了。 楚南知一直静静看着她,勾唇无声笑了下。 袖中指尖轻轻一碾,那对垂着玉珠的耳环便化作齑粉,待她缓缓起身拂袖时随风散去了。 她的小姑娘身上,只需有她所做东西便可。 何必沾染他人气息? 昨夜玩儿得晚了,今日殷晚舟也就没急着下山峰,好生在院中练完了一套剑法,又与女人黏黏糊糊地待了一会儿,这才在下午时与楚南知说了一声,跑下山峰找人玩儿了。 眸中笑意,唇边柔软,皆在她踏下山底时消失无痕。 殷晚舟漫不经心地抬手摸了摸那对耳钉,陡然低声轻嗤了下,微微摇头。 优柔寡断,一哄便好。 楚道君这脾性怎么软得跟包子似的? 近来宗门里出关的弟子愈来愈多,原因无他,正是那不久后即将来临的南雀小秘境试炼。 五十年开一次,恰好叫殷晚舟赶上了这机会。 秘境限制是元婴期以下。 殷晚舟对里面的什么宝物灵器没有半点触动。她之所以会关注此事,不过是只觉那杂种会趁此搞事罢了。 小秘境全部封闭,长老们都只能呆在外边。那杂种若想趁此搞点事儿来,她又何尝不想借此下手? 秘境中危险重重,死一个小小的弟子,也无伤大雅。 殷晚舟负手而行,边走着心下边想着。 陡然的,她微挑了下眉。 比起这杂种来,楚道君竟也不似那般讨厌了? 啧。 “楚师姐!” 熟悉而柔弱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殷晚舟足下一顿,微微转身去时,恰是瞧见了穿着门派 衣裳的女子颇为惊喜的表情。 毕竟是个单灵根,顾清宁最终被乐峰的一位长老给收了下来。 当初一身破烂麻衣楚楚动人,此时换上了乐峰天蓝长裙,倒是愈加温婉出众。 可惜殷晚舟一瞧见她,心中便恶心得紧,且不知为何地下意识想到了楚南知穿着蓝白长裙的模样。 矜傲内敛,淡然清绝。 两相对比,这人着实登不上台面。 楚道君完胜。 “是顾师妹呀!” 殷晚舟见她,也弯着眸子笑了。浅棕色的瞳孔中含着不夹分毫杂质的惊喜与隐隐的亲近。 脸颊上酒窝深深,带着些许不谙世事的意气和纯然。 仅仅昨日下午相遇同行,今日便露出这般模样来。 顾清宁心下冷笑,暗骂蠢货。 【她蠢不正好对你有利?】 【上一次你强行占夺殷长乐的气运,却最终没能逃脱天道因果、重获新生。】 【这一次,你要想法子让她心甘情愿地将气运送给你,赠与的因果几近于无,对你的束缚力自然会缩减许多,天道也拿你没办法。】 神识中的男人慢悠悠地说着。 【我知道。】 顾清宁垂眸,敛去了那些不耐和嘲讽。再次抬眸时,她似带着些许羞意,柔柔地瞥了眼面前红裙的小姑娘,唇瓣微弯。 “楚师姐这是去哪里?” 她抬手轻抚了下鬓发,将额前有些零碎落下的发丝往耳后别了别,眼尾微微上挑着,眸色潋滟、波光流转。发丝慵懒挽着,脖颈雪白纤细,额前碎发别去后,只叫那双似含着情的杏眸愈加分明招人起来。 今日穿着一身束腰红裙的小姑娘踏着雪白绣花的长靴,本是负手飒然而立,可如今却颇为怔然地瞧着眼前的女子,呆呆地眨了眨眸,随即的若被惊醒一般睁大了些眼睛,白皙的脸颊上霎时间染上了浅浅的红晕。 她下意识放下了负着的手,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是、是去打听打听小秘境的事情。” 小姑娘有些不敢看那双勾人的眼睛,通红着耳根垂下了脑袋,低声呐呐回了她。 她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墨发以银冠高束,耳边无发丝遮掩,只叫那鲜艳的颜 色赤.裸裸地暴露在女人眼前来。 “可否一同?” “可、可以。” 女子柔柔软软的声音徘徊耳边,殷晚舟垂着脑袋蹭了蹭脚尖,脸上色彩愈加浓艳。 内门里的小霸王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没了往日里的机灵劲儿,老实又结巴。除非女子问了她什么,否则她便一直红着脸颊闷不吭声,只在顾清宁身旁亦步亦趋地走着。 顾清宁在暗中冷眼瞧着,颇为满意地勾了勾唇。 【小蠢货,竟然这么好骗?】 【毕竟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瞧着厉害,实则天真单纯得紧。看这楚尹舟的模样,分明也是对你有几分好感的,你且多哄哄她,把她的一身气运骗过来才是正事儿。】 顾清宁暗自打量着这瞧着分外单纯的小弟子,在心中轻声应了男人的建议。 只是,她陡然的眸色闪了闪,像是不小心注意到了一般软声开了口。 “楚师姐是不喜昨日清宁所赠的那对耳环吗?” “为何……” 顾清宁的视线在小姑娘耳垂上顿了顿,轻抿唇瓣,微微侧头掩饰眉目间的些许黯然。 “不!不、不是!” 被突然问到了的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着急地跳了脚,连连否认,生怕顾清宁误会了她、心中伤心。 “这是师父所做的,我很喜欢顾师妹所送的耳环!” 她有些着急,却不想倒是瞧见了面前的女子陡然扑哧一声掩唇而笑,杏眸中光亮闪烁着,眉眼间尽是动人的温婉。 “楚师姐不必着急,师姐喜欢便好。” 顾清宁本就是随口试探一句,而殷晚舟的反应也叫她很是满意。 唇角笑意愈深,女人温软着眉间,瞧向她的眼神中含着脉脉的情,好不动人。 “师姐且与我去探探消息罢,去晚了许就遇不上人了。” “好。” 殷晚舟赶紧颔首应是,跟着她的步子去了主峰。 “舟舟。” 她们刚在主峰议事堂前将一些关于小秘境的问题都向今日值班弟子给问清楚了,方要回去,便听身后有人淡淡唤了声殷晚舟。 是许长欢。 殷晚舟眯眸片刻,转头后便于眉间染上了几分不解和拘束敬重。 “见过掌门师伯。” “不必如此多礼。” 许长欢见她向自己行礼,眉间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下,随即挥袖以灵力将之手臂托起。 她轻轻瞥了眼殷晚舟身旁的女子,眸色平静无波,语气颇为冷然。 “你且先去罢。” “是。” 顾清宁并没有想与她对上的冲动,此时也并不敢在她面前如何放肆,只乖顺低头,向殷晚舟投去一安抚温柔的目光后便转身离去了。 徒留身后的小姑娘像个小呆头鹅似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 片刻后还有些不舍地慢吞吞地转回了头。 许长欢看她这副模样,眸中愈冷了两分,袖中指尖掐诀,将周边暂且布下了一个隔音阵。 “此女心思诡秘,你要多加警惕小心,不可轻信。” 她很直白地劝诫了句。 “顾师妹为人温和善良,掌门师伯为何如此说?” 殷晚舟可不乐意了,当下便紧蹙了眉间,语气也有些不好了。 许长欢看着她,一时间并未说话。 【师姐,顾子衿此人心思不明,你可要多加防范呀!】 【长乐慎言,顾师妹才来不久,不可如此妄自揣测。】 【师姐!】 【……】 当日对话,此时之景。 恍如隔世,却又颠倒了位置。 许长欢见这孩子似是有些恼了,便也顿了下,换了个话题。 “这个你且收下罢。” 她取下了腰间一块双鱼佩玉,递到了殷晚舟面前。 “这是身为师伯给的见面礼,此时补上,勿怪。” 许长欢见她垂眸打量玉佩,便也淡淡添上了句。 “师伯太过客气。” 殷晚舟眉间松了松,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这玉佩太过贵重,师伯给些小玩意儿便是。” “收下罢。” 许长欢微微摇头,不曾多说什么,只将玉放于她手中,便收了隔音阵,转身走了。 她未行几步,却陡然听闻身后那孩子有些好奇地问她: “这双鱼佩玉应还有一半,不知在何人手中?” 许长欢足下猛然一僵, 回眸望去时却是对上了那孩子明亮的、不然尘埃的眸子。里面并无其他,不过是些许新奇与疑惑罢了。 喉咙中莫名有些干涩,刺得疼。 “……在一位故人手中。” 许长欢眸中明明灭灭,最终沉寂了下去。 “你且放心,这玉佩也只剩你手中一块儿了,不会再有其他人有了。” “为何?” “……那半块的玉,已碎了。” 【这玉好看吧?】 【哼,才不是给你的,只是寄在你这边而已。】 【你可要每日都戴着呀!我也戴着,若是我的那块不小心碎了,你这块可得还回来的。】 年轻的姑娘意气风发,性子却是别扭得可爱,分明是特意买来了一对儿玉,却怎样都不肯承认,非要逞一时的嘴上之快才好。 那半块玉碎了,这半块的玉寄在她这边寄了这么多年。 也该还回去了。 女人慢慢地往主峰殿中走去。 殷晚舟在背后静静瞧着,眉间淡淡,随手地扔垃圾一般将那块玉扔进了储物袋最底层去了。 双鱼玉,双生玉。 心意相通,不离不弃。 可惜了,当年殷长乐蠢得厉害,她殷晚舟可不信这些。 迟了这么久了,谁还稀罕? 第9章 殷大团子 南雀小秘境的进入名额是全体内门弟子和部分选.拔.出来的外门弟子。殷晚舟身为楚南知唯一的亲传,自是有这个资格进去的。 是以,素日里恨不得把她拴在腰带上的女人为了给她收拾芥子空间中的物件,硬生生忙了一整天。 从各种高阶灵器灵符灵药,到楚南知亲手给殷晚舟缝制的几套衣物,再到一盒一盒的点心果子,最后还加了一沓的通讯符,若是她家小祖宗闲着无聊了想与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殷晚舟:…… 她倚在桌边,抱胸瞧着女人垂眸为她细细准备着、听着女人一句句地与她说着外出的注意之处,心下一时间竟是哑然好笑。 当年这南雀小秘境她也进去过,哪里要如此紧张? 活像她是去战场似的。 殷晚舟垂着眼帘冷眼瞧她动作,偶尔漫不经心地轻声应一下,随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口。 楚道君微弯着腰给她准备东西,那腰间柔软纤细的弧度便显露于她眼底。殷晚舟只瞧着她那长而密的黑如鸦羽的睫毛轻颤着,上面洒着些许窗外投进的暖光,只叫那张清丽秀美的脸庞上愈加柔和沉静来。 莫名的,让她心底也缓缓平静安逸下来。 殷晚舟晃了晃指尖茶杯,轻轻勾了勾唇。 “好生听着。” 楚南知整理好了一些,指尖放下了些,一抬眸却是瞧见了那桌边的小姑娘抱胸发呆的模样。只叫她忍不住地扶额低叹,起身去敲了敲这孩子的额头。 “秘境中危险重重,不可大意。” 楚南知微蹙眉轻斥了下。 “听着呢听着呢,师父说的每个字舟舟都记在脑子里呢!” 殷晚舟一看她张口想说什么便脑门儿一疼,连忙举手投降,示意自己方才真的认真听了的。 “那你且说说我方才讲了什么?” 楚南知嗔怪地轻瞪了她一眼。 这实在难办。 殷晚舟歪着脑袋眨眸,一脸无辜单纯地看着她,似是听不明白她说的话。 “……你呀……” 楚道君可就吃这一套,便是心下知道这小家伙是装出来的,也不舍得再说她什么,只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一定要小心!” 她不甚放心地再三叮嘱。 原因无他, 自家这小祖宗一个不顺便要提剑去找人干架的性子实在让楚南知忧心忡忡。秘境中弟子众多、危险蛰伏,不似外边做什么事儿都有她担着。 “好的好的!” 机灵的小祖宗满脸认真严肃,连连点头,答应得爽快。 楚南知瞥了瞥她,被她这装模作样的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忍不住弯了弯唇。 然而这孩子答应得越爽快,却只叫她愈加担忧起来。 “师父马上就要有很多天都见不到舟舟啦,师父会想舟舟嘛?” 殷晚舟瞥了眼她的神色,忍不住抽了抽唇角,赶紧开口转移了个话题,凑上前去抱着女人的手臂撒娇。 “怎么不想?” 楚南知垂眸看她,指尖抚了抚她的脸颊,微微一叹。 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她的小姑娘处在一起,如今舟舟要去秘境中过一个月,叫她如何不想? “舟舟会想师父吗?” 女人柔声问她。 殷晚舟眨了眨眼眸,弯着唇瓣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甜甜蜜蜜地告知她。 “自然!” “舟舟肯定会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想着师父的!” “小骗子。” 楚南知点了点她的鼻尖。 可是小骗子的嘴太甜了,说的话也叫人欢喜不已,让女人下意识也弯了弯唇浅浅笑了下。 咔嚓。 枯叶被长靴踏下。 银冠红袍的姑娘抬手挥了挥面前尘埃,眸中冷然一片。她眯眸打量了一圈周围场景,约莫也认出了这里是秘境中的什么方位。 秘境最中央处,是一座宫殿,里面有着天地灵宝和隐藏着的秘法秘籍,是曾经一位大能陨落后留下的传承。以中央为圆圈向四周扩散去,其余的地方终年埋没在浓雾黑暗之中,凶兽毒虫遍布、危机重重。 而她如今在的地方,正是秘境的北方。 殷晚舟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凤眸微眯。 若她不曾记错,这北边似是有一个……毒环蛇的老巢? 里面大部分都是金丹期的毒蛇,因其群居而难以攻下,更有一个元婴期的毒蛇祖宗盘踞在巢穴最深处。 殷晚舟指尖轻放于腰间佩剑上,一时间未曾动作,只轻轻等待了一会儿。 就在片刻后,她的 身后猛然间响起一道细微的剑锋划破长空的破碎之声,随之朝她喷涌袭来的,是凌厉凶狠的剑气。 来了。 殷晚舟抬眸,勾唇低笑了声。 指尖霎时间攥紧,银光于黑暗中划过,随之庞然释放出的剑气充斥着暴虐杀意,没有半分华而不实的修饰,仅这轻飘飘的一剑送去,袭来剑气截半泯灭。可这一剑所释剑气并未消散,余下的锋利狠决,使这阴霾之中陡然间溅起一片血花来。 啪嗒。 尸体垂落,了无生息。 殷晚舟反手收了剑,缓缓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这具男尸,脚尖点了点,翻出他腰间配着的那块外门弟子的身份牌来,不禁轻嗤了声。 林祁。 天玄门瞧着风平浪静,实则底下的弟子之间斗得厉害。 内门弟子名额有限,当这名额已满的时候,外门弟子就无法晋升内门,也就接触不到更好的资源。 平日中内门鄙夷排挤外门的事情太过常见,导致两者之间的冲突愈来愈严重。 这南雀小秘境中,除了要面对各种蛰伏暗藏着的危险,还要警惕自己背后的同门。 利益使然,素日来堆积的怨恨。 外门能够被选拔.出来进入秘境的弟子们大多都是心志坚定、天赋也差不到哪里的人。他们在外门的日子不比内门弟子,弱肉强食、争夺资源,更早一步明白修真界的残忍。在这样一个黑暗的世界中,谁都看不见他们做的事儿,若是出事了推给那些凶兽们便好。 所以…… 殷晚舟捏了捏指尖,目光瞥向了黑暗中的一处。 那里,有灵力的波动和生命气息的消逝。 有多少外门弟子想要趁此出手呢? 更好的资源,更平坦的修真道路,更光明的未来。 纵然只有一线希望,也有不少人愿意为此放手一搏。 外门如此,那些面临着更为严重的竞争压力的内门弟子自然也少不了这些心思。 每五十年一次的小秘境试炼,与其说是在锻炼弟子,不如说是门中那些上位者们借此来选拔弟子的手段。 到这秘境中来的弟子都是罐中蛊。 能从中存活下来的,都将晋升为内门弟子,更有可能被收为亲传。 所以楚南知才再三叮嘱她,给她塞了满满一个芥子 空间的法器灵符。 当初的殷长乐蠢到了家,没想明白这件事儿,还蹦跶来蹦跶去地泛滥圣母心。殷晚舟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嫌弃得紧,不想接受从前的自己脑子多少有点儿毛病的事实。 她淡淡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指尖轻动,打入了一道黑雾。 地上的尸体陡然间睁开了眼睛,瞳孔中一点点变为猩红,又随之慢慢地恢复了黑色。‘他’四肢僵硬,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对着殷晚舟恭敬臣服地垂下了头颅。 殷晚舟打量了他几眼,不甚满意地蹙了蹙眉,再次给他打入了一道黑雾。 “去吧。” 她将一块儿发光的石子扔给了林祁,随意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男子垂头,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发出一声声诡异的吼叫来。再接着,他青白的指尖抓着那块石子,朝着一个方向猛然冲去,遁入浓雾之中。 顾清宁每每装着无辜的脸来偶遇殷晚舟,借此一点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殷晚舟也配合得摆着痴迷深情的脸来看她,何尝不是在她身上做些手脚? 那杂种的神识里有一个残魂。 殷晚舟几番接触,冷眼打量许久,终于确定下来了。 这倒是能解释为何当初一个小小的金丹能将他们一众人都耍得团团转。 这个残魂的气息颇为强大,若是完整魂魄怕也是个渡劫期以上的老祖。可惜如今仅有小小的残破魂魄,叫如今的殷晚舟来看,实在也算不得什么东西。 长靴踏及原地,红袍飒然,人亦隐入暗中。 身形如残影略过,她踏着枝叶,直直朝着中央宫殿飞去。 当初她徘徊在外围,因为种种原因不曾入内,此时既是来了,自然要进去瞧瞧。上古大能的传承,天玄门守了一届又一届,到目前为止好似还没人得到过呢。 长剑滴血,葱白指尖轻轻滑过,血珠成凝射去,一瞬间刺穿袭来凶兽的头颅。 下一刻,殷晚舟眉间微压,眼尾处染上两分戾气来,指尖所握长剑正要划去,却又猛然间动作一顿。 待她蹙眉看去时,暗中想要袭来的人已冰冷了身体,倒在地上。 那脖颈处恰是一道锋利剑痕。 “姑娘可无事?” 出手相助于她的女人显出了身形,穿着一身青裙,以银簪挽发,中上之资,倒是那双眼睛好看的紧,明亮 有神。 此时女人收了她佩着的一把极普通的长剑,直直瞧着殷晚舟,颇为担忧地问了声。 殷晚舟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搭话,只转身拂袖准备去了。 “……秘境中危险重重,姑娘定要小心。” “可莫要恍神了,时刻注意身后。” 身后那多管闲事的人聒噪至极,见她转身也不恼,仅是抿了抿唇瓣,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了两句。 可是下一秒,女人却是愣住了。 冰冷长剑正挑在她下颚处,红袍的姑娘勾唇玩味地瞧着她,眸中无半分笑意暖色,眉眼间尽是凉薄。 那长剑轻轻挑了挑她的下颚,叫女人不得不抬了抬头。 随即的,冰冷器件慢慢滑着,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红袍的姑娘歪着脑袋,含笑问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来管教我?” 殷晚舟上位多年,脾性实在不好。 那楚南知挂着她如今师父的名头平日里聒噪些也便罢,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来与她说这些? 第10章 殷大团子 “……我并无恶意。” 女人似是不曾想到她竟会如此举动,身子微微一僵,略有怔然地瞧着她。 可下一刻,那把贴在她脸颊上剑并未离去半分,反倒是微微侧了下,猛然间于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来。 “别多管闲事。” 红袍的姑娘冷眼瞥着她,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中长剑,那滴血珠沿着剑身蔓延滑落,被她随意甩落到一旁的泥土中去了。 殷晚舟不耐与她浪费时间,微蹙眉打量了下面前的女人,便侧过了身,准备离去。 她从女人的瞳孔中暂且没有看出其他意图,也懒得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这种滥发好心的大圣人,只有在自己跌得疼了才能学乖。 殷晚舟走得干脆利落,足尖轻点间满袖寒风凛冽,火红身影快至残影,刹那间就消失在暗影婆娑的森林之中,浓雾萦绕弥漫,掩去了她所有的痕迹。 只余身后的女人立于原地,抬起指尖轻轻捂了会儿脖颈处的血痕,直直盯着那狠心的姑娘远去的背影,直至再瞧不见了才微微垂了垂眼帘,挪开了指尖,目光在那猩红上顿了顿,不觉低声苦笑了下。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知晓那孩子是不愿与人结伴了,怕惹她厌烦敌意,却又忍不住地有些担忧。 过了一会儿,青裙微浮,女人纤细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殷晚舟直朝着中央宫殿疾行而去,但在路过一条诡异涨水的河流时却是顿了足步,眸光在这条河流底部似有何物翻涌的地方细细探究了片刻,随即便拔出了腰间长剑。 那河水愈涨愈快,水流湍急,底部隐隐的光亮也越加闪烁起来。 她眸色暗了暗,倒是不急着往那河底去,只定若神闲地垂眸轻拂了拂袖,手腕微动间剑光翻转。 “一起来。” 殷晚舟勾唇轻笑,凤眸潋滟,戾气上眉梢。 四面沉寂,枝叶轻摇,那地面上倒映出的婆娑暗影在一瞬间似有弯曲。 细细瞧去,非是影子曲折,而是反射银光! 刀剑纵横,四面联合杀来。 刹那间直逼眼前,凌厉狠决的剑气扑面袭来,是抱着必杀的决心。 暗中的人下意识便紧握了剑柄,眸色一冷,就要挥剑将这些偷袭者斩杀于此了。 可比她更快一些的,是殷晚舟手中长剑。 剑光幻化成千,剑气凛然狠厉,她足下瞬影闪过,红袍飞扬,身后剑道成凶兽,睁着猩红噬人的竖瞳,随着那剑尖发出的银光咆哮扑去,直冲两人。 五人去了两个,余下三个如何? 几人骇然间也猛然加大了攻击,刀光剑影成网般滔天冲向那红袍的姑娘。可下一刻,未等近身,他们只见红袍的姑娘陡然勾了唇,抬眸朝他们瞥了一眼。 这一眼,凉薄冰冷,又带着几分平静与冷淡。 正是……看死人的神色。 手腕翻转,葱白指尖刹那间松开,那柄长剑上兀的暴起一层冰霜,夹着凶猛的剑气刺向其中一人。 而那发疯般扔出长剑的人指尖紧攥,冰霜沿着她的手臂一寸寸凝结,随后就那么一拳打出,徒手抓住了刀客斩来的刀锋,冰霜阴寒,灵力附于其上。只微微用力,那长刀的刀柄在瞬间穿破刀客的手腕,刺穿骨骼,捅破了他的胸膛。 滴答。 四周死寂一片,唯鲜血垂落之声刺耳。 可惜这剑柄刺穿的位置不对,未能一击毙命。 殷晚舟抬手,眉眼平静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随后指尖松开,尸体倒地。 剑身刺破符修阵法,直入其眉心。 不过几瞬,五人仅余一人。 殷晚舟随手接住了那飞还而来的长剑,目光缓缓移至最后一人身上。 幸存者,亦是无耻逃兵。 她微微挑眉,颇为玩味地笑了下,左手抬起,冰霜凝结成弓,右手食指轻捻成箭。灵力萦绕附于其上,愈凝愈浓,就在那无耻逃兵身影即将消逝的一刻间,冰箭射出,直中头颅。 殷晚舟歪了歪头,淡淡放下了手。 她一时间未曾动作,只饶有趣味地瞧着远处落下的身影。 啪。 尸体爆炸开来,冰霜层层凝结散落,美不胜收。 动人的场景愉悦到了红袍的姑娘,叫她稍稍眯了眯眸子,满意地收回了剑。 “滚出来。” 殷晚舟蹙眉瞧了瞧身上衣袍上不小心滴落的血珠,掐指给自己砸了几个清洁决。她也不急着下河探个究竟,反倒是一撩衣摆淡淡靠着棵树坐了下来,从芥子空间里摸出两个精致的小盒子来。 是她走之前,楚南知给她做的点心。 这盒子 上被女人细心地附上了灵力隔绝空气,甚至此时取出来时还带着些余热。 估计是楚道君一做好就装起来的。 殷晚舟一边随意想着,一边伸手摸了摸,闻见了这股子香甜的味道,应是一盒桃花酥与一盒子桂花糕。 都是她爱吃的。 甜甜的气息抚平了心底的些许未散的杀意与不耐,叫她一时间竟未曾对着这跟了她一路的小贼动手,只曲着一条腿,随着自己的心意大口咬了一块桃花酥。 枝叶娑娑,青裙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似是一直瞧着她。 那目光里倒是没什么害怕和恐惧亦或是杀意,只是带着些叫殷晚舟熟悉的无奈之色,温和且包容地看着她。 “说罢,想做什么?” 殷晚舟没理她,等她好生吃下了三块点心,觉得心里舒坦了,这才掀了掀眼皮子,施舍给了女人一个眼神。 “秘境中危险重重,某想跟着姑娘……” 青裙的女人顿了顿,将这话给补完了。 “……望姑娘庇护一二。” 她瞧着是个金丹中期,却对着殷晚舟这个看上去才筑基大圆满的人寻求庇护? 有意思。 殷晚舟指尖拨弄了两下腰间佩戴的银铃,眯眸打量了几下女人,陡然间地目光一顿,心下兀的嗤笑了声。 蠢东西。 “我庇护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她有些手痒,捡了地上的一颗小脏石子儿就朝女人扔了过去,直直砸在女人裙摆上,留下一个小小淡淡的灰印来。 殷晚舟看那被弄脏的地方,眸中闪过两分满意的愉悦。 “……只看姑娘想要某做些什么。” 女人垂眸瞥了眼自己裙上的灰印,心下分毫不恼,只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这像是没骨头似的倚着树干的孩子,袖中指尖微动。 她也有些手痒,想捏一捏这小坏家伙的脸颊。 “若是留下,那就给我做个厨娘。” 红袍的姑娘一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瞧着她。 “怎样?” 小姑娘挑眉问她。 怎样? 女人无奈得紧,微微颔首应下了。 还能怎样? “好。” 想留在小姑娘身边,做厨 娘便做厨娘吧。 “你叫什么?” 殷晚舟饶有兴味地瞧着她走近坐到自己身边来了,不自觉地拨弄了两下腰间银铃,随意问了声。 “慕知舟。” 女人垂着眼帘,轻轻拂了拂裙摆,缓缓坐下了。 她的容貌并不出众,可这满身似水娴静又隐隐清冷不可亵渎的气质便足以叫人略过她的皮囊,想去探究这底下灵魂的真容。 “慕.知.舟?” 殷晚舟一字一字牙牙学语般读过,难得给了点儿面子捧了捧场。 “不错不错。” 她夸赞颔首。 女人动作一顿,淡淡瞥了她一眼,心下又好笑又好气。 何其敷衍? “你方才应是瞧见了我杀人的全过程,怎么就这么不要命,还想往我这儿凑呢?” 殷晚舟撑着脑袋,真情实意地问她。 见到疯子杀人不该走得远远的吗? 还寻求庇护,寻个屁的庇护! 简直有个大病似的。 若是正气凌然的楚道君瞧见了,定是要啰里吧嗦地给她扯一堆道理来了。 殷晚舟心下莫名想到了这儿,又很是奇怪地不高兴起来。 她这人脾气怪得很,阴晴不定。 方才还笑着呢,这会儿就沉了脸。 不仅沉着脸,还直直地盯着女人瞧,非要从她脸上瞧出个花儿一般。 倘若旁人,早早地就该跑远了,边跑说不定还要边喊几嗓子疯子。 可这位脑子多少有点儿毛病的慕知舟慕道友却不曾。 慕知舟只是用着那种叫她心底憋屈得慌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半点害怕与厌恶,没有责怪和质问,只是温柔且纵容地瞧着她,瞳孔中那一片小小的世界里便只剩了她这一个身影。 殷晚舟指尖陡然一僵。 “是他们要伤你在先,你后反杀,又怎是你的错?” 女人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 “秘境中危险重重,保护好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可你不知道呀,我有个极为唠叨的师父,若是知道我手段如此残忍,怕是要说我的。” 殷晚舟垂了垂眸,微微弯唇咬了口糕点。 “……不会的。” 女人扶额。 “你师父只怕你伤着,怎会舍得说你?” “纵然你错了,她也总会护着你的。” 殷晚舟嗤笑了声,心底火气噗的声就散了散,却是挑着茬子反问她:“你怎知道?” “你又不是我师父。” 慕知舟抿了抿唇瓣,果真是不语了。 又是这种叫她憋屈的眼神。 殷晚舟心下恨恨,大口咬了块点心,活像咬在某人身上似的。 阴魂不散! 这种憋屈感源自于她心底一肚子发不出的火气和烦躁。 那些刺人且汹涌的东西一个个地都卡在了她喉咙里,却怎样都吐不出来,最终只好熄了火,叫曾经放肆嚣张的女魔头着实难受得紧。 说得好听。 花言巧语。 殷晚舟眸色微冷,给她又暗戳戳地贴了两个标签。 世上怎有如此讨人厌之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 慕南知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看她下意识地抱着那两个小木盒像极了一个护食的狼崽子,大口大口地咬着糕点,脸颊鼓鼓的,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皱,连着那双方才凉薄轻挑的凤眸此时都随之而睁得圆圆的。 ……实在可爱。 女人低头,抬袖掩唇无声勾唇笑了下。 小家伙自己都不知道,她吃饭的时候会反射性地睁大眼睛。 就在她张嘴的时候,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也会睁大一些,专注地瞧着手里的食物。 是从小到大都有的小习惯。 这会儿她吃着,眉眼间残留的些许杀意便不知不觉地散了,像个被顺毛好了的猫儿。 这叫女人心下如何不软? 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之人? “……师、师姐安好?” 一旁丛林中陡然传出一个怯懦的声音来。 殷晚舟眼睛抬都没抬一下,只管着自己吃,顺便日常在心底腹议风光霁月的楚道君。 慕知舟也无甚反应,仍旧盯着吃点心的小姑娘瞧。 “师姐……可、可否卖我一瓶灵药?” 声音的主人渐渐走了出来,赫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穿着内门的衣袍,神色间有些害怕和警惕。 看来这短短两日,就 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尝了些苦头。 殷晚舟随意瞥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眸子。 “一瓶便好。” 那女子停在不远处,低声央求道。 “一瓶低阶疗伤药两百下品灵石。” 女子声音娇柔,却叫殷晚舟听得心底烦,想要赶紧把人打发走。 “……这……这为何这般贵?” 实在过了,市场上一瓶低阶的疗伤药顶多一百下品灵石。 女子咬牙看她。 “爱要不要。” 殷晚舟撑头,懒散地翻了个白眼。 “到底要不要?” “……要!”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女子想了想尚在林中的人,终是咬牙应了。 答应了就好。 殷晚舟耸了耸肩,从自己的戒子空间里掏了掏,先是取出一个瓶子来,看了看,又皱眉扔回去了,找了半天才取出一个与方才那个差不多模样的药瓶来扔给了女子。 女子也不想节外生枝,如约给她扔去了一袋灵石。 慕知舟眨了眨眸,眼中闪过几分笑意。 那一开始被殷晚舟拿出来的,是楚南知给她亲手练的药。后来的那瓶,是市场上卖的。 楚南知给做的药瓶上都会小小地刻个安字。 舟舟平安。 第11章 殷大团子 等殷晚舟慢悠悠休憩够了,也终于垂眸将这两个小盒子好生合上放回了自己的芥子空间里,随后便眯眸看向河水翻腾的底部,眼底带着两分探究和审视。 这条河,她没有印象。 要么就是当年进来时不曾经过此处。 要么……就是这条河在那时还尚未存在。 她缓缓起身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摆,不觉将银铃底下悬挂着的流苏顺了顺,指尖轻动,阴寒气息凝聚,随着她轻轻一弹而迸发进河里,炸起一片水花。 与这水花一同溅起的,还有隐隐鬼哭婴啼之声。 “你想要下去?” 慕知舟在她身边,将她的全部动作尽收眼底,目光也移至河底处微顿,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指尖轻按剑柄。 “嗯?” 殷晚舟不曾看她,只专注地瞧着那条处处诡异的河,最终耸了耸肩。 “谁说我要下去?” 她颇为奇怪地挑眉瞧了瞧女人,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这河处处诡异,可能蛰伏危险,我下去干嘛?找死吗?” 殷晚舟轻呵了声,懒懒散散地翻了个白眼,随后便跟没骨头似的慢悠悠转了身,准备往另一条路走。 她来这儿的目的可是最中央的宝藏宫殿,懒得理会其他东西。 方才只不过是心里不舒坦,坐在这儿吃点儿点心罢了。 慕知舟:…… 女人眨了眨眸子,不禁哑然失笑。 她看着小姑娘快要走远了,便也赶紧跟了上去,只不过离去时袖中指尖微捏,掐诀于河岸边布下一道阵法来。 殷晚舟垂眸而行,神色淡然幽冷。她听见了身后跟来的轻微声,却是眉间下压了些许,瞳孔之色深了深。 烦人精。 麻烦。 得找个时间甩掉这人,否则碍手碍脚的,太不方便。 秘境中浓雾阴霾愈深,空气中隐隐传来些许血腥味儿,灵力与生命气息的消亡随处可觉。可殷晚舟这一路上倒是不曾怎么拔剑过,身后那跟得紧紧的女人每每都快她一步,未等她动作,便先一步拔剑一剑斩杀了袭来的人或者物。 那动作行云流水,那神色平静无波,一剑出手便带走一条生命,无情狠厉得紧。 殷晚舟冷眼瞧着,抬手抚了抚眼尾,陡然勾唇笑出了 声。 “怎么了?” 慕知舟闻声看去,正看见小姑娘笑得不可开支的模样,凤眸弯弯、瞳孔中光亮璀璨,笑靥如花。着实好看,让她为之一怔,眸光一时间定在了她笑开的眉眼中,忘却挪开。 “没什么没什么。” 殷晚舟含笑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在她手中握着的那把普通长剑上转了转,眸中笑意愈深,忍不住抬袖掩了掩唇边弧度。 ……这位慕道友出手极快,一剑就带走一人一物,眼里却无甚波澜,叫殷晚舟瞧了…… 可实在有些像在……切大白菜似的。 越看越像,殷晚舟被自己莫名的联想逗得笑个不停。 她身后的女人可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瞧着她笑得欢快肆意,心中略有些许无奈,倒也弯了弯唇微微摇头笑了下。 孩子脾性。 从北方开路走至中央宫殿,途中要经过蛇穴、河流、荆棘地、瘴气林以及一个较大的山谷。每个地方可以说是一个单独的小结界,一重一重地突破走过,才能到达最后的宫殿。 秘境的时限仅有一个月,时间到了,所有存活下来的弟子都将被自动弹出秘境。 舟舟长大了。 慕知舟在后面跟着自己的小姑娘,直直瞧着红袍的姑娘高挑纤细的身影,心中猛地闪出这个念头来。 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软团子一点点成长、变强,有了面对危险的处理能力和临危不惧的魄力。她给了殷晚舟一串银铃,为她遮掩去长大后的容颜,也让自己成为唯一一个得以见到殷晚舟真正容貌的人。 是记忆里的脸。 是叫她刻骨而无法忘却的容颜。 【知知。】 【吾妻知知。】 温柔含笑的声音萦绕耳畔,一刻也不舍散去。 女人瞳孔中颜色深深,不似往日中在殷晚舟面前的柔和,却是暗不见底。 殷晚舟暗自观察着四周环境,袖中指尖微曲,一直保持着十分的警惕。可她走了走,又觉有些不对劲儿了,总感觉少了什么,身边空荡荡的。 足下一顿,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果然瞧见了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女人此时已经落后了许多,神色略有些怔然,脚下慢吞吞的,跟个蜗牛似的。 殷晚舟当即便蹙了眉:“在发什么呆呢?” “难不成还要我牵着你走吗?” 这不过是随口嘲讽的一句话,倒是听入了女人耳中,叫她眸中微亮溢出了些许笑意。 “好。” 她答道。 随后,殷晚舟便瞧着这蜗牛生的女人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那神色平静且淡然,似是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这便是要牵着走了。 殷大魔头无语凝噎,恨不得这会儿就给她一剑,将之前的仇怨在此了结了。 可惜秘境中危险十分,若是留着她却也还有些用。 殷晚舟心中想着的,脸上不免翻了翻白眼很是嫌弃。然而她踢了踢脚边石子儿,瞥了瞥那边好整以暇等着牵手的女人,终是嫌嫌弃弃、不甘不愿地走过去一把抓住的女人的手。 “走快点儿,跟个蜗牛似的。” 小姑娘嘴上不饶人,眉眼中满是不满与嫌弃,倒是手上实诚得很,一把给抓紧了,牵着女人往前走。 “好。” 慕知舟歪了歪头,垂眸瞧了瞧自己被牵住的手,眼帘轻轻颤了颤,瞳孔中先一步涌出愈浓的笑意来。她未曾多说,仅轻轻地又应了声。 殷晚舟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扬,轻哼了声,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了。 这里已是瘴气林,里面毒气凝聚,不得吸入。殷晚舟掐诀给自己……和身边这个拖油瓶套了一个灵气球,挡住了外边袭来弥漫的瘴气。加上这四周迷雾重重,故而她们走得愈加小心了些。 殷晚舟的另一只手垂着藏于袖中,指尖轻捏,冰霜隐隐显露。 “楚师姐!”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似在不远处,熟悉得很。 并且……听着还有几分虚弱。 殷晚舟眯了眯眸,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指尖轻动,那些冰霜便犹有生命般寸寸滑动落地,只一瞬间便隐入暗中去了。再接着的,便是那女人突然的惊叫痛呼声,让殷晚舟眼中闪过几分愉悦来。 慕知舟隐隐察觉到了身旁之人略有些异样的举动,微微侧头瞧去是竟是见这自进了秘境后便凉薄凶戾的小姑娘陡然间亮了眸子、眉眼弯弯的模样。 这道声音是……顾清宁。 她心下很是不舒服,下意识攥紧了些殷晚舟的指尖,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身旁的小姑娘,自然的也将她随着那声惊叫而涌现出的担忧和紧张看得一清二楚 。 约莫此时就像是脑中被人用锤狠狠砸了一下,心头一沉,连着指尖都隐隐开始发冷起来了。 慕知舟下意识便愈加紧了紧自己抓着这人的指尖,唇瓣动了动,方想说些什么。 可到了嗓子里的那句别走不仅未曾发出,她紧紧攥着的指尖也被身边的人猛然间蹙眉给甩开了。随后,她的小姑娘头也未回地冲向了迷雾之中,正是那道声音所在的方向。 女人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指尖僵硬地顿在半空里,唇瓣仍旧微张着。 一字也发不出。 “可是顾师妹?” 殷晚舟敛去了自己眉间的嘲讽和戾气,转而挂上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来,不管不顾地便冲向了迷雾之中,边跑边开口焦急问着。 浓雾遮掩去了她的动作,叫她终于得以脱离那女人的视线。指尖一动,缕缕黑雾骤然涌出,全部冲向了顾清宁所在之地。 女子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殷晚舟眸中愉悦愈浓了两分。 “楚师姐……” 待她慢吞吞的满脸焦急地跑到女子身边时,顾清宁正衣冠狼狈地跌坐在地,闻声抬眸望来,眸中水雾朦胧,看见是她之后似是惊喜万分,含泪轻声唤她。 “可是伤着了?” 殷晚舟微微抿唇,眼中闪过几许心疼和怜惜,赶忙蹙眉走至她身旁点亮了一个灵气球,也不管泥地肮脏,便这么蹲了下来任由衣袍落地,动作轻柔地碰了碰她那条看着已经断裂的腿,果然听见了女子痛哼的声音。 “这条腿断了。” “忍着些。” 她脸色沉了沉,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些上品的灵药来,随后抬眸看了看女子,又陡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颇为迟疑,那葱白纤细的指尖便僵在顾清宁腿上一寸之地,一时间并未落下。 “……我要给你上些药。” 她抿了抿唇,柔声开了口,随即的又赶忙补上了句。 “并非冒犯,师妹放心!” 活像怕顾清宁误以为她是登徒浪子一般。 连着那双眸子都睁得圆圆的,闪烁着几分紧张和无措。 顾清宁定定看着,兀的噗的一声掩唇低笑了,眉眼温婉。 她尚未开口,殷晚舟便不敢逾越,又被她笑得脸色有些发红,不甚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垂下了脑袋, 跟个乖顺的狼崽子似的。 “……可否?” “自然可以。” 女子眼眸弯弯,伸出指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眉间毫无阴翳,一片赤诚纯然。 “我信师姐,师姐定不会害我的。” 她看了眼殷晚舟,仿若想到了什么一般脸颊不觉染上了些许红晕,咬了咬唇瓣,柔柔地与殷晚舟又低声呢喃了遍。 “……我、我……信师姐。” 那唇瓣轻颤了下,想要脱口的话好似并非是信,而是……心悦。 殷晚舟一时怔然,耳根着了火般通红一片,呐呐不知所措,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清宁看了半天,随后才啊了声,像个呆头鹅一样地赶紧低下了头。 这一次,她就像得到了回应一样,不再迟疑,敛眉沉心下来,为顾清宁撕开了腿上一部分的衣料,给她好生抹上了灵药。 这些药可以深入肌肤骨髓,无需费力便能将断裂的部位重合连接痊愈。 这是……楚南知为她特地做的。 慕知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们身后不远处,眸色幽冷,静静地将这一幕都看进了眼中。 顾清宁见她垂头为自己疗伤,想一想平日里骄傲肆意的剑峰亲传给自己伏低做小,心中倒也有几分得意,微微勾唇无声笑了下。 然而她正垂眸得意着呢,却觉有道冰冷噬人的目光直直盯着她。 顾清宁下意识抬眸望去,是一个穿着青裙容颜普通的女人。 【她是楚南知。】 神识里的男人陡然开了口。 楚南知? 顾清宁一惊。 【楚南知怎会在此?】 毕竟是气运异常,光凭辨别她身上的气运,也能猜出这是谁了。 【估计是为了她的小徒弟。】 男人有些玩味地笑了。 【你瞧她看你的眼神。】 【哈哈哈,没想到这位楚道君竟是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儿起了这般心思。】 什么? 顾清宁心下忍不住地蹙眉,垂眸回忆了下方才那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心中嗤笑。 【恶心。】 她有些厌恶地蹙眉,目光在正认真为自己疗伤的小姑娘身上顿了顿,猛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若是能让楚 尹舟甘愿将气运给我,再得楚南知这份,我定是能逃脱天道、重获新生了!】 【应是如此。】 男人低笑。 “……师姐,这是?” 殷晚舟正垂眸给她倒灵药呢,长长睫帘遮去了她眸中隐约几分杀意,理智让她平静地忍住了没有此时便一剑将这杂种刺穿、掏心剥皮。 陡然地听见顾清宁微颤着声音,似是有些害怕地唤她。 殷晚舟眯眸,抬眼瞧去是却是一怔,下意识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她正对上了女人的瞳孔,心下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瞥了瞥顾清宁的腿,正在好生修复,也便赶紧将手中的药瓶盖好收了起来。 “……这是门中一位道友,名为慕知舟。” 殷晚舟抿了抿唇,没有去看女人此时的目光。 “门中的道友?是哪位师姐吗?” “为何从未见过?” 顾清宁强撑着余痛起了身,脸色有些苍白,对着慕知舟温和地笑了下。 “……许是外门的罢。” 这时候殷晚舟便当真嫌她聒噪了,心下有些不耐,脸上还得温声细语地回答她,生怕吓着她似的,亦顺手扶了扶顾清宁的手臂。 “多谢师姐。” 顾清宁对她弯眸柔软地笑了。 “师妹客气。” 殷晚舟下意识回了一嘴。 刚说完,她便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又不觉瞥了瞥一旁沉默不语的女人,只看慕知舟神色平静,却是瞧不出什么来。 “清宁可否与师姐同行?” 索性顾清宁好似也不甚在意这女人,只收回了目光专注地瞧着殷晚舟,颇带着两分撒娇的意味朝着殷晚舟温柔地问着。 “自是可以的。” 殷晚舟看她杏眸温润,似含着粼粼水光般动人,耳根愈红了些,当即便连连颔首应下了。 她很是贴心地扶着顾清宁走,这里已经靠近边界处了,待走出了瘴气林进了山谷中,环境便会稍为好一些。 “慕道友快些跟上吧。” 走了一会儿了,殷晚舟足下一顿,只回头催促了身后的女人一声,随即又将目光投回了顾清宁身上去。 当真是一刻也不肯挪开。 慕知舟冷眼瞧着,猛地对上了那容貌柔弱俏丽的女子 侧头瞥来的目光。 不屑得意的,含着挑衅的笑意。 叫她忍不住眯了眯眸子。 当夜,她们走出了瘴气林,到了山谷边界处一片空地上休憩。未等殷晚舟说什么,一旁的顾清宁便说要去弄些吃食来。 “师姐信我,清宁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顾清宁抬起指尖理了理发髻,对着殷晚舟含笑道。 “师姐自然信你。” 殷晚舟毫不犹豫地颔首应了。 真是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 顾清宁心下冷笑。 一旁沉默许久的慕知舟此时竟是突然开口了。 “我也去找些吃的。” 她声音淡淡,垂眸拨弄了下面前燃起的篝火,眸中光亮跳动。 殷晚舟闻声一怔,也不反驳,亦是颔首了。 “注意安全。” 两人离去时,她这般嘱咐。 顾清宁含笑温柔应了。 慕知舟淡淡颔首,并未发声,只转身朝着顾清宁的反方向去了。 待她二人都转身离去了,殷晚舟才忍不住蹙了蹙眉,撑着脑袋心下莫名有些闷然。 生气了? 她记得楚南知对着那杂种素来是厌恶的态度。 方才的药物是楚南知给她花了功夫才做出来的,取了顶好的灵草,殷晚舟空间里总共也就只有五瓶。 刚刚手快了。 自负已久的殷魔君难得反省,倒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那颇为宝贵的灵药。 她随手掐断了旁边的一株草扔进了灼灼燃烧着的灵火中,百般无聊地倚着树干等二人归来。 然而,等至深夜中,雾气愈浓,空气阴寒。 她也只等回了一人。 那人青裙不染,提着一只似羊似鹿的妖兽尸体自浓雾中缓缓归来。 殷晚舟闻见了从她身上传来的血气。 “顾师妹呢?” 殷晚舟歪头瞧她,随口问了句。 女人眉梢微动,信手将妖兽扔至火边,闻声竟是眉眼舒然,神色恬静地拂袖坐下了。 “不曾看见。” “不曾看见?” 殷晚舟蹙眉,起了身,有些担心了。 “雾气浓厚 ,危险重重,不若明早在去寻罢。” 女人敛眸,淡淡道了句。 “顾姑娘许是迷了路,你此时若是走了,倒是叫她找不着。” “……也是。” 殷晚舟皱眉看了她一眼,不甚安心地在原地走了走,终是耐着性子坐下了。 楚南知不对劲。 她垂眸看着灵火,心下暗自想着。 第二日一早,顾清宁仍旧没有回来,殷晚舟忍不住地便要去找她了。 这一次,女人倒是没拦。 找了半天,最终在一处溪边,殷晚舟找到了已尸体冰凉的顾清宁。 缺了条胳膊,身上多处被凶兽撕咬的伤口,鲜血淋漓,将这条溪流也给染红了。 殷晚舟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人。 女人神色平静淡然,气质清冷出尘,青裙磊落。 可这一瞬间,殷晚舟却是想起了昨夜她自雾中踏来的身影,伴随着散之不去的血气。 冰冷狠厉。 【楚南知怎么回事?!】 【她根本不是化神初期!】 【废物东西!】 残魂携着一个魂魄飞窜着,强行突破逃离了这个小秘境。 【若不是你大意轻敌,怎会如此?!】 【我怎么知道……】 昨夜雾中踏来的女人甚至没有给她半分辩驳反抗的机会,仅是用着如看死人一般平淡漠然的目光盯着她,唇瓣轻启:“你在利用她的感情。” 随后,一剑凌霜,刺破重重雾霭与灵力护罩,将她那具肉身瞬间斩杀原地。 青裙女人静立于原地片刻,然后撒下些许粉末,便挥袖走了。 走得不快,缓缓前行。 背影单薄纤细,气质冷清雅正。 若不是手中提着把染血长剑,身上血气萦绕不散。 又有谁会怀疑这般不染凡尘的人物会深夜杀戮呢? 第12章 殷大团子 殷晚舟垂眸,怔然地瞧着河边这具女尸,猛然地蹲了下来,直直盯着尸体打量。指尖动了动,似是想要伸手去触及,却又僵在了半空中。 落在一旁的女人眼中,赫然是悲痛到了极致的表现。 慕知舟静立于她身旁瞧着,心下一顿,不觉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酸痛来,抿了抿唇瓣,终是沙哑了嗓子低声问她: “……你就这般喜欢她?” 仅仅见过几面而已,顾清宁便这般好? 唇齿间尽是酸涩,以至于她胸腔中闷然一片,只有些固执地盯着垂头蹲着的小姑娘,袖中指尖紧紧攥着,将掌心掐出一道深深血印。 殷晚舟眉梢一动,唇角微颤,脸上的悲痛差点儿就绷不住了。 忍了又忍,终于忍下了翻白眼的欲望。 呸! 喜欢屁!她喜欢狗都不喜欢这杂种! 她方才一眼瞧见这具尸体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里面的魂魄没了,这仅是一具空壳儿。 不过,纵然如此,都叫殷晚舟心下愉悦得紧,赶紧垂头掩去了自己唇边的笑意,随后又换上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来骗过身旁站着的女人。 谁知道效果这般好,反倒把她给膈应到了。 “我……我不喜欢她。” 殷晚舟垂头,抬袖掩面,肩膀抖了抖,声音沉沉哽咽。 她如此迟疑着反驳,却只叫女人心下愈加涩然。 楚南知最见不得她的小姑娘哭,若是以往殷晚舟因自己而哭,她早就心疼的不行,低头弯腰柔声去细细哄着了。可今日不同于以往,她的小姑娘为另一个女子悲痛,年少青涩的情愫懵懂,对象却不是她。 此刻心中酸涩竟是压过了那些心疼,刺得她鼻尖难受,侧身敛眸不愿再看。真要慕知舟此刻来说,她只恨不得昨夜一剑给得太过痛快了,让这个玩弄她舟舟感情的东西死得太过轻易。倘若再来一次,纵然殷晚舟哭得再厉害,她也要好生将这人折磨致死。 女人敛眸望向远处,瞳孔中阴冷幽暗,眉梢边隐隐戾气轻浮。 “我要打个通讯符。” 殷晚舟抬起指尖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心下对于是谁杀的这狗杂种清楚得很,本来她该是难得想要夸一夸楚道君的。可惜谁让道君膈应到她了呢,叫她忍不住地想要作弄回去。 她垂着脑袋,背影恹恹,从 腰间精致的荷包里掏出一张通讯符来,就那么蹲着点燃了。 慕知舟:…… 慕知舟眸中神色陡然一僵,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下手中带着的一枚戒指,神识微微探进,瞧见了里面正在发光震动着的通讯符。 “……某先行避让,就不打扰姑娘与师父通讯了。” 青裙的女人神色平静地与殷晚舟道了句,随后也未看小姑娘的神色,转身挥袖便行入一旁的林中。 她走得颇为仓促,自然瞧不见身后的小姑娘挑了挑眉,玩味地瞥了眼她的背影,哪有方才的半分悲痛之色,亦无半点泪光,倒是眉眼间一派愉悦之色,欢快得很。 殷晚舟目送着女人的身影逃也似的快步进了林中,不过多时她的通讯符便接通了。 她也懒得蹲着了,颇为懒散地直接坐在了地上,一手撑着脑袋看着河边这具尸体,随意布了个隔绝视野的阵法,又弹指射去灵气化为冰箭,将这具尸体射得千疮百孔的,最终冰箭爆裂,连着这具叫她看了便恶心的尸体一同化为齑粉。 “舟舟?” 那一头传来了女人清冷平静的声音,含着些温柔的关切。 “师父!” 殷晚舟唇角微勾,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哭腔,满是伤心。 “顾师妹死了!” 小姑娘抽泣地与她说着,语气难过且带了几分自责。 “都是我没看好她,如果我昨夜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就不会死了……” 慕知舟垂了垂眼帘,捏着通讯符一时无言。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河边,然而那里被布下了隔绝阵,让她也无法穿透阵法窥见她的小姑娘是否正难受得掉眼泪,又是否红了眸子无措又茫然地蹲在那儿。 此刻,那些心痛又隐隐占了上风,叫女人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转身去将她的小姑娘揽进怀里。 “……这不是舟舟的错。” 通讯符对面的女人沉默了片刻,随后如此郑重说道。 “我的舟舟已经做得很好了。” “生死由己,秘境中危险重重,若她没有足以自保的能力,那么纵然你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住她一世。” “我的舟舟没有义务一定要帮助她、护着她。你愿意帮她,这是出于好心,结果如何都不是你的错。” 殷晚舟蓦然听到了她说的这番话,倒是忍不住微微一怔, 唇边玩味的笑意敛了敛,眸光闪了闪,下意识朝着林中瞥去了一眼。 ……此刻的楚道君有些与众不同。 跟那些正道修士们相比。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可是、可是舟舟还是难过。” 小姑娘静静听着,一时间没有吭声。 慕知舟也耐心地等着,并未催促。 过了一会儿的,她的小姑娘开了口,如此闷声委屈道。 “那便吃些甜食罢。” 女人想了想,柔声道。 “师父不是给你做了些小点心吗?” “若是心中难受得紧,便不用赶着在秘境中走了。且先休憩一会儿,吃些甜的缓缓神罢。” 那对面似是响起了木盒碰撞的声音,随即便是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开始咀嚼的细微声。 应是取出点心吃了。 慕知舟想着,心中软了一片。 “……甜食还不够。” 对面的小姑娘嘴里好似塞着东西,口中说话时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慕知舟凝神一字字听入了耳中,却是懂了她说的是什么。 她的小姑娘说: “甜食还不够……还想要师父抱抱。 “舟舟想师父了。” “舟舟以后都不要离开师父了。” “好。” 慕知舟眼帘轻颤着,不知不觉地弯唇浅浅笑了。 “好。” 她再次重复了下。 “日后舟舟与师父在一起,若是舟舟伤心了,师父定会抱抱舟舟。” “那师父可要第一时间抱舟舟。” 对面的小姑娘咕哝了下,低低地哼了声,又渐渐神气起来了。 “师父若是晚了,舟舟就不要师父了!” “不会的!” 几乎在她的话音尚未落下时,女人便连忙道了句。 “师父会第一时间抱住舟舟。” 女人承诺道。 “那……舟舟就暂且原谅师父这会儿不能抱抱舟舟叭。” 小姑娘脾性被女人宠得有些骄纵了,却是极容易被哄好的。若是生气了,只要女人服软哄上两句便好了。若是难过了,便要 女人抱一抱温柔地亲一下眉心,那小姑娘便能散去眉间忧愁烦恼,又变成快快乐乐的专属于楚南知的小祖宗了。 便如此时,对面的小姑娘好似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下,抽了抽鼻子,散去了些方才的悲痛难受。 “顾师妹的尸体被凶兽咬得有些……残缺。” “我去为她找个地方埋葬了。” “好。” “然后再为她立个冢,省得孤魂无处去。” 小姑娘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声音渐渐沉稳了下来,缓缓说着。 “好。” 慕知舟不愿叫她再过伤心,是以也便不想告知她那女子利用哄骗她的事实。 若是这些东西能叫殷晚舟舒服些,那便做了也无妨。 殷晚舟断了通讯符,并未第一时间撤去隔绝法阵,只静静坐在地上等了许久,这才拍了拍衣袍,从地上爬起来了。起来时,她随手在一旁用灵力打出一个坑来,填了些土,上面插了根树枝。 待她掐指收回法阵时,第一时间便瞧见了那从林中缓缓走来的青裙女人。 “都处理好了吗?” 女人看见了她,眉间冷淡便散去了不少,低声问她。 “都好了。” 殷晚舟垂眸,抿了抿唇瓣。 “走吧。” 她维持着这副尚且有些沉默的模样,不愿与女人多加谈论什么,只侧身将目光投向了山谷的方向。 再度过一个山谷,便能进入中央宫殿了。 殷晚舟眸色深了深。 慕知舟见她这般,也只轻声应了,不曾多说什么。 可过了两日…… “有本事就告诉我你是哪峰弟子!姓甚名谁!” 又一个被殷晚舟一拳砸在地上的男弟子猩红了眸子,如此恨声问道。 这是一个妄图抢劫袭击反被反杀的蠢货。 慕知舟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 她家的小姑娘正踩着人家的脖颈,眉眼锋利且张扬,勾着唇角居高临下地瞧着人家。闻言便是一挑眉,随即坦坦荡荡不紧不慢地回答了这男弟子。 “刀峰,谢铃铃。” 慕知舟:…… “你骗鬼呢?!刀峰的人怎么可能佩戴着一把剑?!” 男弟子都要被她这般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给气笑了。 踩着他的小姑娘蹙了蹙眉,脚尖微微用力,先是强迫让他闭了嘴,随即用着看傻子的眼神不屑地垂眸瞥了他一眼。 “谁出门在外还用自己的真实身份?” 慕知舟:……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脑子有问题吗?出门在外干坏事儿都不掩藏掩藏自己的身份?” 红袍的姑娘分外鄙夷。 慕知舟:…… 男弟子:…… 好、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被她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气势唬得一愣的弟子怔怔地瞧着她,一时间竟是忘了反驳。 “……那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必要的掩饰是需要的,但是做人不能忘本。” 红袍的姑娘猛地肃然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蹙着眉头看他。 “这是我师父教我的道义,某一直铭记在心,一刻不忘。” 慕知舟:…… 好大一个锅。 兀的被盖上了一个锅,女人唇瓣动了动,一时间哑然,偏了偏头,抬袖勾唇失笑。 “……道友言之有理!” 那弟子觉悟很高,眉目间也渐渐显出两分惭愧来,输得心服口服。 殷晚舟老大欣慰,松开了脚尖,最终被他的觉悟所感动,送他离去了。 一旁的女人静静看了半晌,此时终是开了口。 “他不诚。” 那弟子不过是做戏,想要逃脱罢了。 且演技一般,看那神色,似是要报复回来的。 殷晚舟闻言挑眉,侧头瞥了她一眼。 “那又如何?” “日后恐生纠纷。” “那关我什么事儿?” 红袍的姑娘耸了耸肩,摊着手很是无辜。 “谢铃铃干的,关我楚尹舟什么事儿。” 慕知舟:…… 不太好。 她默默看着小姑娘神气的焉坏焉坏的眉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坏家伙。” 女人低斥道。 竟是玩儿得好一手的栽赃嫁祸。 楚道君决定回去后要好生说一说她的小姑娘。 殷晚舟眨了眨眸子,被斥了句,反倒笑得愈加张扬肆意起来。 然而,楚道君的担忧并未持续多久。 她们再走了几日,终于是到了最中央宫殿的门口。 等她们到的时候,宫殿尚未打开,门前却已有了不少的人。 其中便有被殷晚舟拉着背锅的谢铃铃。 那小姑娘一眼便瞧见了她们,眸子一亮,便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赶紧跑了过来。 “尹舟舟!” “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这个名字,叫师姐。” 殷晚舟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抱胸懒懒散散地站在了一边。 “好的尹舟舟。” 小姑娘连连乖巧点头。 殷晚舟翻了个白眼。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巧了,我也有。” 二人相互对视,陡然间齐齐呵呵。 果然,就在下一刻,不远处传来了两道怒气冲冲的呵斥声。 “就是她!剑峰的楚尹舟!” “就是她!刀峰的谢铃铃!” 其中一人指着谢铃铃大声怒斥楚尹舟。 另一人则指着殷晚舟狂吼谢铃铃。 慕知舟:…… 那被点名的二人相互瞥了一眼,皆是笑得灿烂。 狗东西,就知道! 第13章 殷长乐 那两个弟子敢在宫殿门前点名她们,妄图复仇的,都是在背后找到了同伴和依靠。殷晚舟和谢铃铃不耐于跟他们废话,直接出手将人打成重伤,扔至一旁去了。 真的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那被找来的靠山本就是内门弟子,仗着身份和修为在秘境中干的坏事儿也不少。方才这两人出现,不少远处冷眼旁观的弟子还为小姑娘们暗自惋惜了一把,谁知不过片刻这该被同情的对象就换了对儿。 秘境最中央的这片结界里倒是诡异地有了几分日光。 此时那长剑长刀锋利染血,被日光照得微微发亮,只叫人看了心中不觉生起两分退怯之意来。 “尹舟舟,人家好害怕呀。” 娇俏甜美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蓝白弟子服,手中提着把滴血长刀。这会儿眉间杀意尚未散去,眸子一瞥的便瞧见了身旁手提长剑的人。于是眨了眨眼,磨磨蹭蹭地给凑了过去嗲声嗲气地跟着殷晚舟撒娇。 被她一刀砍断胳膊的弟子被扔垃圾似的扔至一旁,鲜血洒了一地。此刻众人瞧她笑得无辜的模样,都是不觉身上一冷。 “哦。” 殷晚舟随手挽了个剑花,甩了甩剑上血珠,淡淡瞥了她一眼,很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人家想你安慰人家嘛~” 谢铃铃唇角微动,眼泪汪汪地瞧她,犹不死心。 “想呗,我又没不让你想。” 殷晚舟颇为奇怪地瞧着她,似是听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知舟敛眸盯着她,闻言不禁微微弯唇。 谢铃铃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改天真无邪的气势,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插,掌心撑着长刀随意站着,轻哼了声。 “尹舟舟,你可真不讨人喜欢。” 她似真似假地抱怨。 “多谢夸奖,彼此彼此。” 殷晚舟很是谦逊。 她余光瞥见了身旁静立着一直瞧着自己的女人,陡然眯眸勾了勾唇角,又冲着谢铃铃挑了挑眉。 “有我师父喜欢我就够了。” 红袍的小姑娘眉眼飞扬肆意,得意洋洋地说道,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 “噫。” 谢铃铃抖了抖肩,示意自己没眼看,不忍直视。 反倒是她身后那从头至尾只盯着她、眼睛都舍不得挪开的女人闻言后 稍稍怔然了片刻,随后眸中温软一片,唇边笑意愈浓了几分。 甜言蜜语的小骗子。 惯会说些好话哄骗她。 楚道君心下暗暗叹息了声,不觉嗔怪着想到。 她们这儿闹得厉害,不少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然而没过多久,那座隐藏在阵法中隐约着似蒙着一曾薄雾的宫殿大门轰然大开,将一众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过去。 “秘境开了。” 不知是谁低声呢喃了句,在此时寂静的氛围中显得颇为突兀。 众人凝滞了一瞬,随后……争相冲往宫殿的入口处! 殷晚舟与谢铃铃立于原地,冷眼瞧着这些人疯狂拥挤的场面,并未第一时间动作。只等着这些人为了抢夺那扇门而亮出法器与灵符之后,她们才有所动作了。 殷晚舟淡淡提起了长剑,足尖轻点,整个人飞速冲射前去,手腕翻转,指尖紧攥,磅礴汹涌的剑气夹挟着杀意自剑尖爆出,直射人群之中。另一只手瞬息掐诀,冰霜凝聚成盾,挡去了所有袭来法术与刀光剑影。 不止于此。 众人愕然发现,他们朝着红袍姑娘发出的所有的攻击都被那层看似轻薄的冰盾所吸收,并且…… 下一刻,那小姑娘勾唇,一拳打在自己幻化出的冰盾上。 冰盾化千,阴寒之气铺天盖地地翻涌而来,其中所发散出的灵气中赫然有他们方才所放出去的攻击灵力。此时成倍地全部还给了他们。 红袍翻扬,银铃作响,流苏轻浮间她的身影已近大门之内。 可就在最后一瞬间,殷晚舟足下微微一顿,侧身蹙眉朝着身后仍立于远处的女人看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冷声斥了句。 “发什么呆,过来。” 葱白纤细的指尖朝着女人伸出。 她身后是一条被强硬清空出来的道路,四周是被冰霜爆开而伺机未动的众人。 慕知舟仅是为了护着自家的小姑娘才压制修为进入秘境中的,她对于宫殿中的宝物没有半点心思,也不至于跟小辈们抢夺什么,自然无所谓进不进去。 可如今,她愣怔地看着那只对她伸出的手,眸中细碎光芒闪烁,忍不住勾唇浅浅笑了下。随即在小姑娘愈加不耐的眼神下轻点足尖,顷刻间移至殷晚舟的身旁去了。 “啊,尹舟舟好无情呐,都不叫我!” 谢 铃铃在身后瞧见了这一幕,眸中微闪了下,轻哼道。 “谁管你。” 殷晚舟见女人跟来了,闻言便蹙眉回怼了一句。 她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身旁的人,瞳孔深深,都不甚明白自己为何要将这人叫来。 简直有病。 殷晚舟心中烦躁暗骂了声,不再管女人,自冲入了大门之中。 慕知舟猛然被她瞪了眼,一时间眨了眨眸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家这小祖宗又为何有些气恼。她看着小姑娘头也不回地便进去的声音,心下微顿,也赶紧跟了上去。 宫殿庞然,抬眼望去时竟是瞧不见顶。其中被分化为了一层一层的空间,每一层中又有无数个屹立着的大门,空中悬浮着上楼的阶梯。 慕知舟进来时四处环视了一遍,想要寻找到她的小姑娘的身影。可惜看遍了这大殿之中,都没能找到殷晚舟的半片影子。她也并未迅速行动,只抬起指尖将灵力赋于眸上,抬眼望了望这宫殿上方似被什么遮住了一般望不见底的顶层。 片刻后,女人眉宇间闪过些许异样来,轻轻放下了手,不觉蹙了蹙眉。 仍旧看不清。 她此前并未进入过这个小秘境,自然也不甚清楚这宫殿中究竟有什么东西。 却不想以她的灵力仍旧无法望尽。 慕知舟又停顿了片刻,还是找不到她的小姑娘,眼见着那些弟子们纷纷涌了进来,便也随着自己的感觉选择了这第一层中的一道大门进去了。 机缘随命,这是她也无法插手的事情。 “这就把人给甩了?” 女人带着些媚意的哼笑声低低响起。 殷晚舟随手收了结界,闻声向她看了眼,倒也不急着去抢什么宝物,懒散抱胸倚着柱子,颇为玩味地挑了挑眉。 “这就不管你的事儿了。” “倒是你……” 她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女人,轻呵了声。 “胆子挺大,渡劫渡到天玄门来了。” 面前的女人细细看去,不正是完全长开后的谢铃铃? “都是君上教导得好。” 谢铃铃拨了拨额前些许碎发,随意地撑着长刀而立。 那刀刃上又多了不少血珠,想必也是方才进来时添上的。 “不敢当。” “魔域中怎么样了?” 殷晚舟垂眸把玩着腰间银铃,漫不经心地问了声。 “不必担心,你那好徒儿守着呢。” 谢铃铃敛了敛眉间轻挑,蹙眉打量了她几眼。 “不愧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狼崽子,凶戾得很,不久前有些骚动着借题发挥的人全都死在了她剑下,连带着背后的人一起拔了个干净。” “不错。” 殷晚舟静静听着,待她说完了,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随意夸赞了声。 “既然来了,便一起走吧。” 她直起了身子,指尖轻点了点腰间佩剑。 “正是这个想法。” 谢铃铃也站直了些。 “老规矩,五五分。” “自然。” 殷晚舟瞥了她一眼,倒是陡然间低笑了声,微微摇头,领先一步走入了自己选好的大门。 在三百年前,魔域之主还尚未更替时,入魔后的殷长乐已在魔域中遇到了一个曾经相识的友人。 曾经在正道相识的人。 此人叛出师门较她更早许多,已在魔域混迹多年。改了名字换了容貌,性情倒没什么变化,见了她之后却像是早早料到了一般,仍旧用着多年前初识同伴游历时的态度相对,帮她在魔域里站稳了脚。 再后来,殷晚舟算计谋划多年,终于将那老不死的魔君斩杀剑下、吸了他的心脏魔气化为己有时,这此间功劳,亦少不了这人一份。 魔域领主之一,谢云意。 “你这名字谁取的,土死了。” “怎么说话呢你?!” “哦,你取的。” “啧,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臭。” “比你香。” “滚。” 谢云意翻了翻白眼,却看见前面的人陡然间停下了脚步。 “怎么?” 她抬眸看去,神色怔了怔。 这大门之后竟是一个……盛大的宴会殿堂?! 灵力所化繁花于空中绽放,来往侍仆众多,皆步伐轻盈,修为起码在金丹期之上。宾客如云,绫罗绸缎,琴声奏响,美酒美食遍布陈列于桌上。 这又是一个单独的结界,最中央的水池中有一个巨大的擂台,周边莲花异样红艳绽放。 而众宾坐席围成一圈一圈,悬浮于四周。中央前方之处,有一片帘幕遮掩着,其中似是还有几座。 就在她们踏入之时,乐曲声陡然停顿了瞬间,随即却管弦具奏,愈加欢快起来。 这些如幻影一般的众人也顷刻间如同活了过来似的,欢笑连连,互相玩闹着,视线并未投于她们身上。 殷晚舟与谢云意见此眸色一暗,近乎于同时间抬眼望向了最高处的那块帘幕。 殷晚舟冷眼打量着,眉眼微压,指尖不觉轻轻按了按腰间佩剑。 就在方才,她感觉到了那块帘幕中投下的神识。 “既来此,何不入席?” 一位侍女经过她们时足下微微一顿,垂眸行过一礼,含笑说道。 “善。” 殷晚舟收回了目光,淡淡瞥过了她,倒是兀的勾唇笑了,微微颔首。 谢云意亦如。 两人随意找了个席位,撩起衣摆漫不经心地坐下了。 不久后,便有侍仆为她们送来了点心酒水。 空中悬浮灵气花朵骤然间妖冶绽放,化作点点灵光散落开来。 中央水上擂台结界乍起。 宴会开始。 殷晚舟眯了眯眸,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细细把玩了下,眸中倒是闪过几许兴味来。她抬了抬眼皮子,目光在中央舞蹈的一群女子们身上微定,摇了摇酒杯抬起轻抿了口。 “怎么样?” 谢云意不动声色地凑到了她身边,目光在周围转了圈儿,传音给殷晚舟问她。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不错。” 殷晚舟看着中间那群身姿窈窕的女子们,眉间舒展了些。 啥? 谢云意偏头看了看她,又蹙眉顺着她的目光去看了看那群衣着鲜丽的女子们,不禁无语。 “谁问你这个?!” “魔域里的姑娘们都不够你看的?” “我是问你发现了什么!” 殷晚舟终于舍得移开目光,朝她看了看。 “既然来了,那就坐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握好你的刀柄。” 【她很喜欢。】 【滚,小妹会更喜欢我等给她的礼物。】 【呵,是吗 ?】 帘幕之后,光影神识,虚无实体。 是女子与男子争执的声音,互不相让。 【行了,收敛点儿,你们吓到她了。】 一道偏冷的女声陡然发话。 【舍弟无礼,还望见谅。】 温润沉稳的男声亦然响起。 【阁下客气。】 【阁下海涵。】 双方皆客气平和了下来。 可惜这隐藏于背后的刀光剑影,半寸未少。 殷晚舟眉梢动了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似不经意间朝着最上层的帘幕后瞥去一眼。 慕知舟推开这扇大门后,却是进入到了一个幻境之中。 指尖不觉按住剑柄,她沿着街边慢慢走着,目光在周边的众人身上移过,忍不住微微蹙眉。 这是……天玄门管辖的一处镇子上的街道。 “许长欢,我看你还想往哪儿跑,这次定要与我去擂台上比试一番!” 陡然间身后传来这一道男子的声音,慕知舟听见了这其中提到的名字,不禁一怔,随后顺声看去。 是一群身着蓝白内门弟子服的修士。 而被唤住的那人…… 并无印象中的冰冷肃然,也未曾穿着那身道袍戴着玉冠。 这人容颜较记忆中的稍为稚嫩些许,穿着一身刑罚堂的黑红弟子服,用着银簪束发,腰间倒是还悬着那块双鱼玉佩。此时这人正看着面前拦路的弟子,亦是微微蹙眉,唇瓣微抿。 尚未等她说些什么,只听得人群中陡然间喧哗了起来,远远天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长欢!” 许长欢闻声抬眸,眉间冰雪兀地消融了些许,在瞧见那声音的主人后瞳孔中闪过几缕笑意来。 “长乐。” 她轻轻唤道。 ……长乐? 慕知舟亦随她看去,却是愣住了,目光直直盯着天边骑在一只白鹰上的女子,脑中一时间空白一片。 “她……叫长乐?” 女人不自觉低低呢喃。 “对啊,你竟不知道吗?” “天玄门双姝之一的殷长乐便是她了。” 身旁有人听见了她的呢喃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殷 ……长乐…… 慕知舟眸色怔怔。 “上来!” 一身蓝白长袍,玉冠束发的女子眉间意气飞扬,此时她在白鹰上伏下了身,朝着街上的许长欢伸出了指尖,如此笑道。 慕知舟只看着她,头上高悬日光灿烂,竟也抵不过她眸中星辰璀璨。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 许长欢抬眸,也含着浅淡的笑意对着她伸出了指尖。 “殷长乐!怎么又是你!” 下面男修瞧着她们转瞬飞高,有些无可奈何地咬牙。 “你欺负我家长欢,还这般嚣张?” 女子将人拉住在白鹰上放好了,闻言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葱白指尖轻按腰间佩剑。 “你这么想打架,不若来寻我,我与你打个痛快!” 她挑眉轻呵,眉目锋利。 “你……” 男修见着她便畏缩了几分,也不敢说什么了,领着一众人甩袖走了。 殷长乐瞧着这怂货离去,不禁轻哼了声,正要收回目光呢,倒是对上了一个女人的眼睛。 那女人就站在街边,抬眸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情绪不明。 距离太远了,她有些分辨不出来。 但总归是没恶意的。 殷长乐顿了下,对着这女人微微颔了颔首,随后转过了身,拂袖坐了下来。 慕知舟看着她,目光却被她腰间的那块佩玉给夺走了。 双鱼佩玉。 晶莹剔透。 ……与许长欢的……赫然是一对…… 殷长乐。 第14章 殷长乐 “许大长老,你就这么纵着他们踩在你头上蹦哒?!” 殷长乐瞧着面前这闷葫芦,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抱胸盘腿坐在她面前,轻哼了声,忍不住开口说了她一句。 “哪里便如此了……” 许长欢从自己还是个孩子时便带着她长大,太过了解她的性子了,此时也颇为无奈。唇边难得浅淡的笑意尚未散去,闻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还如此?!几个小弟子都敢整天找你麻烦了!” 殷长乐撇了撇嘴,一看她这副模样,心下有些恼。倒不是对着许长欢,而是那些拎不清的弟子。她眼睛好得很,自是看出了许长欢眉眼间些许疲倦,心知她这段时日奔波劳累,便也有些心疼,不舍得再说她什么了。 “师尊让我继任刑罚堂本就惹人非议,我资历修为皆尚有不足,遭人不满针对也是难免的事。” 许长欢敛了敛眸,目光在袖口血红纹路上顿了顿,低低叹息了声。 “知你谨慎,可到底也不至于此……” 殷长乐仍是有些不赞同,微微摇头。 “堂堂一个长老,如今却仍穿着一身弟子服饰。你都如此了,还想做到什么地步?” 她眼瞧着许长欢唇瓣轻启似是要说什么,不觉头疼了一瞬,连忙从储物袋里取出自己准备好了的东西,捏了一块儿给塞到女人嘴里去了。 “如何如何?” “这可是我特地给你买的桃花糕,味道如何?” 蓝白长袍的姑娘拖长了声音,眉眼弯弯,乖觉地转移话题,不想再听某个闷葫芦讲大道理。 她笑得这般乖巧,脸颊边的酒窝里盛满了甜意,星眸璀璨夺目、不染分毫阴霾。 这叫许长欢看了,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有些无奈地抬手接住了被塞进嘴里的点心,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这人的鼻尖。 “味道不错。” 许长欢眉梢微动,很给面子地含笑赞道。 “那是,这可是我买来的。” 一直等着她回话的姑娘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正把玩着她腰间悬挂着的那块玉佩,闻言便抬眸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扬,好不得意。 这副骄傲自得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手做的呢。 许长欢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孩子脾性。” 冷清不近人情的刑罚堂长老眸中含着些许细碎的光芒、语气中夹着些不易察觉的纵容,如此低嗔。 门中暗潮涌动,变故重重。 上面的掌门与几位长老不知为何地开始有意培养起接班之人。 许长欢看着面前的姑娘正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她脸上还带这些未褪的笑意,无忧无虑、自在快活,直叫许长欢心下也看得一软,便抿了抿唇,未曾将长老们的决定告知于她。 她二人是老祖亲传,地位与掌门齐平。这场无缘变故来袭,各位长老都在挑选交接之人。其中那剑峰的宁长老便看中了殷长乐,想要培养她继任剑峰峰主。 可是长乐毕竟年幼,又生性.爱玩不喜拘束,此时倒也不必拿这些来烦扰她。 许长欢轻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心下暗暗想着。 “对了,可惜你没去看!” 殷长乐托腮,颇为无聊地玩弄着玉佩,陡然间的又想到了什么,瞬间亮了眸子,兴冲冲地朝着许长欢说道。 “这次的新弟子中有个极为俊俏的小姑娘呢!” “嗯?多俊俏?” 许长欢看她这般兴奋的样子,淡淡笑了下,也顺着话问了下去。 “多俊俏?” 这可难倒了素来厌烦文书的长乐,想了半天换了好几个姿势坐着都没能想出什么词语来形容那叫她颇为惊艳的小姑娘。 过了好半晌,她垂头耷脑地低下头叹气,犹不服输地与许长欢强调着。 “就是很好很好很好看!” “只不过性子内敛,怯怯的,像个小白兔。” 殷长乐摸了摸下巴,肯定地颔了颔首。 “很可爱!” 许长欢有些好笑地瞧着她,随意问了句。 “既如此,你可记得了那弟子叫什么?” “记得记得!” 这次的殷长乐可反应得极快,连连点头,含笑告知了她。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那小姑娘叫做顾子衿呢!” “顾子衿?” “嗯!” “尚可。” 许长欢对于这些旁的事务素来不甚上心,只看着殷长乐兴致高昂的模样顺口应了句罢了。 “是吧是吧。” 她一手 带大的姑娘就似名字一般,虽有些孤僻不喜与旁人接触,可却是极豁达开朗且知足常乐的。便如此时,一点点小小的发现都能叫她笑意不散,与许长欢说上半天。 “是。” 许长欢瞧着她心下便不禁轻快了几分,也忍不住笑了。 “殷真人这般模样可不能叫底下弟子们瞧见了,不然得叫他们吓一跳。” 许长欢难得开口打趣,抬手给她将额前有些乱了的发丝别到耳后去了。 “谁要与他们说话。” 殷长乐轻哼了下,很是傲气。 “你呀……” 在云雾之中,青裙的女人一直静静盯着她们,将她们的对话尽数听进了耳中。自然的,也将这与记忆中不甚相似的姑娘的一举一动都刻进了脑子里。 殷长乐…… 长乐。 慕知舟在心底细细呢喃着,眸子在瞧见这二人亲密无间的动作与谈笑后不觉暗了暗,眉宇间划过几分冷意来。 顾子衿。 她想起了那顾清宁刚入门时众人异常的表现,以及那位金丹真人失口道出的名字。 慕知舟微微蹙眉,再抬眸看去时却发现四处场景如云烟般变幻,已至天玄门主殿门前。 天色阴沉,寒风凛冽。 门前场上布满了弟子,众人表情皆肃然冰冷。 咚咚咚。 殿前场地上巨钟骤然敲响,一声一声,沉闷哀恸,直冲众人神识。 这是……门内有长老逝去的标志。 慕知舟稍稍怔了下,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顿在了弟子最前列的一人身上。 是她的小姑娘。 是……殷长乐。 此时她正穿着一身剑峰峰主的服饰,腰间配着把长剑,眉目锋利肃然,背脊挺直,微微垂头而立。 而她身旁……是许长欢,穿着一身刑罚堂长老服饰的许长老。 钟声长鸣不绝,气氛愈加凝固沉重。 过了许久许久后,正殿中一身掌门衣袍的男子面色沉沉,踏步走出,站于台阶上俯视众人,声音冰冷,充溢着消散不去的杀意。 “正魔大战,魔族杀害我门五位长老!” “此仇不报,正道何存?!” 正魔之间休战数百年,可此间对立矛盾又在近百 年来被勾了起来。愈演愈烈,已至无法回避的地步。天玄门作为正道顶尖宗门之一,在这场大战中花费派出的人力、倾付的资源皆数不胜数。之前长老们纷纷急着挑选继任之人,便是为这一天做打算。 他们享有地位和世人的尊重,权利所对应的义务便是…… 他们必须冲锋于众人之前。 这一任的魔君性情暴虐弑杀,野心勃勃,已经盯着正道领域多时,此时终是忍不住了。 阶下弟子尽垂头沉沉应是,执剑执刀于胸前,对着大殿后山禁地之处行了修士的最高礼仪。 禁地里摆列着逝去长老弟子的命牌。 死于战场的英烈值得他们这一拜。 “长欢。” 就在离去之际,殷长乐足下一顿,终是侧头唤住了正要远去的许长欢。 “嗯?” 许长欢闻言回眸,稍有几分疑惑地看她。 “……顾子衿……且防着些……” 殷长乐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低声告诫道。 “长乐。” 只不想这素来警惕得很的闷葫芦此时倒是带了些不认同地瞧着她,微微摇头。 “顾师妹才入门不久,不可如此。” 许长欢看着面前紧蹙眉间的人,也微微软了软脸色,抬起指尖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 “我知晓这段时间你也累了,且去休憩罢。” “过不了多久,又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嗯。” 殷长乐抿唇盯着她,忍不住地蹙眉,细细打量过多遍,都未曾找出什么端倪来。最终也只得淡淡应了声,微微后退了一步,转身甩袖离去了。 很奇怪。 都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 殷长乐抚了扶额,只觉头疼得厉害,忍不住低低叹息了声。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吧…… 不久后,她作为剑峰峰主率领弟子们出战前线,剑下染血,斩魔无数。以一人之力护得身后弟子损伤极小,一剑寒芒破九天,其势竟是叫一众魔望而退却! 这一战也叫她声名大振,成全了一个剑君的名头。 战争持续了近三十年。三十年后,正魔双方都已是精疲力竭,无力再打下去了,只得暂定了协议,各退一步,平息休 养百年。 然而,就在平息战火不久后,声名大振的剑君殷长乐却因杀害同门、勾结魔族而被逐师门,令一众人哗然不已。 天玄门老祖出面与她断绝了关系,更是派出人手要捉拿她归门审判。 这一转折着实叫世人瞠目结舌,不少宗门因这勾结魔族的头街也派出些人手跟随着一起捕捉殷长乐。 殷长乐何尝不知这一盆盆扣在自己头上的污水和罪名? 可她此时当真无法去顾及这些了,只一心都放在了怀中脸色惨白的女人身上。 许长欢自大战平息后便昏厥不醒,体内灵力日渐消散枯竭,直至如今,生命气息几近于无了。 “我知道你在这儿。” 满身血痕、狼狈不堪的剑君踉跄着一步步踏进雪域中,眸中猩红,眉目憔悴。她抬眼环顾四处,唇瓣张了张,如此用灵力说道。 “你怎知我在这儿的?” 熟悉的女声自一旁传来,却没了往日中的怯懦。 风雪刺骨寒冷,殷长乐揽了揽怀中的人,为她源源不断地输入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闻言侧身望去,赫然是那据说被她残害致死的顾子衿! “……她的体内有你的些许灵力。” 殷长乐淡淡瞧着她,眉间冰冷,却并无几分冲动与怒意。 靠着这些灵力,足以让她凭借灵器寻到顾子衿了。 “那群老不死的不想管她了?” 顾子衿抬着指尖绕了绕自己胸前的发丝,朝她怀中女人身上瞥了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掩唇而笑。 殷长乐平静地看着她,并未说其他,只开口问道:“你如何才肯放过她?” 怀中的人陡然身子一颤,殷长乐猛然垂眸看去,抿了抿唇瓣,疼惜地将她又揽紧了些,加大了为她传送去的灵力。 这只让她自己脸色愈白了几分。 “呀,剑君求人便是这般态度?” 顾子衿冷眼看着她们两个,忍不住轻嗤了声,玩味反问。 “……你想如何?” 等不及了。 许长欢的气息愈来愈薄弱,殷长乐心下一痛,终是咬牙看向了顾子衿。 “我也不想如何,只是感动于你二人的情意罢了。” “既如此,剑君且跪下来求求我罢。” 顾子衿抱胸,眯着眼眸漫不经心地笑道。 跪下。 何其羞辱? 殷长乐这人矜傲得紧,素来也瞧不上谁。 想要她跪下来求人,倒是有不小难度。 顾子衿心中如此想着,愈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动作。 “好。” 半晌后,她得到了回复。 曾经满身荣耀光辉、矜傲至此的殷长乐,只垂眸瞧着怀中的人,眼帘微颤了下,便直直对着她一点点地跪下了。 殷剑君弯下了素来挺直的背脊,垂下了高傲的头颅,朝着她低声说: “我求你。” “我求你救她。” 顾子衿愕然一瞬,随即看着她大笑不止。 殷剑君垂着眼帘,阖了阖眸,眉眼间没了往日中的飞扬意气,倒是被这满山风雪吹出了几分平静至冰冷的麻木来。 凡事总有个例外。 事事相对间总要做出个比较来的。 对于此时的殷长乐来说,比起她怀中奄奄一息的许长欢,她这一身不讨人喜的傲气暂且丢下也罢。 第15章 殷长乐 “想救她,便去杀几个人吧。” “好。” “你都不问问是谁?” 顾子衿挑眉,居高临下地瞧着这地上跪着的殷剑君,目光在她怀中的人身上微微一顿,不禁勾唇低低地笑。 殷长乐面色无波,眉眼平静,仿若未曾听闻她满是嘲讽的笑声。 又好似……这跪在地上风雪落了一身、狼狈不堪的人不是她。 她只是垂眸盯着自己怀中的人,为许长欢一刻不停地传送着灵力,眸中半分情绪也没有。 “说罢,是谁?” “药王谷的平锦霖,剑宗的林如岳,还有……散修联盟的道清。” 顾子衿眯眸,抱着胸含笑道出了一个个名字。 殷长乐眸色一顿,微微抿唇。 这些……都是正道有名的人物。 她本就被无故扣上残害同门、勾结魔族的名头,若是再杀了这些人……日后当真是无回头之路了。 此路无归期。 “这些人瞧着风光,实则背地里做的龌龊事儿可多着呢。剑君若不信大可自己去查一查。” “实在是连我都看不下去,才叫剑君出手的呢。” 女人陡然间又换上了那副柔弱无辜的面容,大义凛然地说着,负手绕着殷长乐转了一转,低低哼笑。 “你既想让我放过她,总得付出点儿实在的东西呀。” “如此,剑君可还愿?” 可还愿? 殷长乐阖了阖眸,脑海中一面面闪现过的都是曾经美好的画面场景。 她本是一个被掷于街头的弃婴,是年少时的许长欢将她抱了回去。 索性根骨卓越,才得以被天玄门的老祖收为关门弟子。可惜老祖常年闭关,殷长乐直至今日实则都未曾见过几面。 她的年幼期,她的年少时光,还有她一步步长大、走到了如今…… 都是许长欢陪伴走过来的。 这是挚友,更是情同手足、亲密无间的亲人。 是她的……姊姊。 “……你究竟想要什么?” 殷长乐小心地抱着怀中的人,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了。她体内灵力所剩无几,满身的伤痕血迹消散不去,伤痕上的剧痛和灵力缺乏而带来的无力感让她在站起来后不觉踉跄了下。 “这可不能说。” 顾子衿微微摇头,颇为玩味地盯着她。 “不过你可以将人先放在我这儿。” 她挑了挑眉,大发好心般告知于殷长乐。 “不必了。” 殷长乐垂眸,伸出指尖小心地为许长欢擦去了脸上不小心落下的些许雪花,不曾再看她,只毫不犹豫地淡淡地回绝了顾子衿。 她的灵力有些维持不住了,以至于灵力罩都若有若无。 倒是连累了长欢。 许大长老估计也未曾如此狼狈过,殷长乐如此想着,眉间稍软,唇瓣微微动了动。 “许长欢已奄奄一息,你不放在我这儿,我怎么帮她治疗?” 顾子衿含笑反问道。 殷长乐闻言轻蹙眉,抬眸盯了她一会儿,最后收回了目光,冷声道了句: “立契吧。” 她没有时间再拖延什么了。 顾子衿倒也不恼,对于她的警惕并无多少反应,甚至顺着她的话果真立下了一个契约来。 【殷长乐的气运可比许长欢的浓厚得多。】 【你倒也不亏。】 神识中的男人低低闷笑。 【自然。】 顾子衿眯眸瞧着这位曾经受众人崇敬追捧的殷剑君一步步稍有些踉跄的走下寒天雪域,目光在她腰间长剑上顿了顿。 何必呢? 她莫名有几分怜悯来。 【但是……你当真会治好许长欢?】 【被我吃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吐回去?】 顾子衿冷笑。 【只不过这殷长乐自愿来顶替了许长欢,经此一遭她的气运也隐隐败落,更易吸取罢了。】 人身上的气运确实是得天独厚,生来便有的东西。 可这一样东西却不是永远都与宿主契合相连。 她当日挑着许长欢下手,正是因为殷长乐身上不知为何竟是有一层可怖的力量镇压着阻止她的灵力侵入。便是在她都已经设计将人赶出了宗门,让她受正道追杀之后,殷长乐身上的气运与宿主之间的联系也未有多少分离变化。 实际上,若当真比较起来,许长欢的气运可远远比不过殷长乐。 【却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顾子衿嗤笑,嘲弄不已。 她随意瞥了眼一旁被以灵力包裹着悬于半空中的女人,指尖微动,便这么拖着灵力膜回到了她在此间的住所中去了。 残月如血,阴森噬人。 啪。 又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中,双眸死死睁着,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黑袍兜帽的女人一手撑着长剑,一手捂着腹部那道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背脊微弯。衣袍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痕,破烂不堪。那双冰冷的眸中还染着未散的杀意,唇边血迹深深。 陡然的,远处隐隐传来的喧闹声叫她眸色微动,强忍着喉中腥味儿转身踏足离去。可就在她快要行出此间结界时,身后划破天际飞射而来的长箭毫不留情地插入了她的左肩中,让女人脸色愈白了几分,却未曾回眸,只咬牙继续撕开了一张瞬移符,传送到离此处较远的一片森林中去了。 瓢泼大雨骤然降下,殷长乐足下一软,浑身的伤都在发痛,腹部剑痕深入丹田,让她只觉得体内此时冷得厉害。她无力再支撑灵力罩了,甚至于无力撑剑而立,此时身形晃了晃,兜帽滑落,露出下面那张惨白无血的脸颊来。 膝盖沉沉,眸前恍惚,她一个不小心,便那样直直倒下了。 身下血色一点点蔓延着,又被这漫天大雨给冲刷稀释了不少。 全身都被打湿,凌乱发丝黏于额前,雨水遮掩了眸前,叫她下意识阖了阖眼,什么都看不清楚。 剑宗的林如岳,如今的剑宗长老。 果真是名不虚传。 那腹部上的剑痕上被他覆上了一层阴寒之气,一同划破皮肉,蔓延至骨髓之中。让殷长乐此时体内寒气冲撞,手脚都在发冷发颤。 实在是疼,疼得她忍不住蜷缩了下身子,就那么半趴在地上,颤抖着指尖取出所剩无几的灵药来,尽数倒入了嘴中。 只剩最后一个了。 殷长乐阖眸垂头,任由大雨砸落身上,衣袍上染满了泥浆。 散修联盟的道清…… 这是个……符修。 她静静趴了会儿,等到那些疼痛被身体适应、足以忍耐后,便伸出指尖紧攥住了自己有些破损了的长剑,一点点撑着站了起来。 只差这最后一个了。 殷长乐目光冰冷,面无表情地抬眸望向了半空中的一处。 元婴中期的 符修。 她慢慢地甚至于是蹒跚地走着,心中细细想着该如何动手。 只剩最后一个,长欢便能好了。 那些思量太过烦心,意识已经隐隐模糊起来了,她总得想些开心的事儿。 正道如今处处都在通缉她,每至一处便能听见众人对于殷长乐恶贯满盈、杀人成性的痛恨与义愤填膺之声。那些不堪的辱骂听入殷长乐之耳,倒也没让她感觉怎样。 索性她性子古怪孤僻,素来是不屑于听旁人的评价的。 长这么大,殷长乐就只在乎许长欢一人而已。 她的长欢可不会这般骂她。 殷长乐拉起了兜帽,掐了一个清洁决,淡淡走在这条遍布修士的街道上,漫不经心地听着耳边众人的讨伐之声,如此在心中想着。 长欢是最了解她的了,也定能信她。 待此间事了,她便先送长欢回宗门,日后相见时自有机会向长欢解释。 袖中长剑轻轻抖了下,殷长乐垂下了眼帘,就这么平静地一步步淡然自若地走至散修联盟一处分部的门口,随后亮出了自己偷取来的灵牌,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不久后,散修联盟内的分部长老被杀,再次轰动了整个修真界。 一连三位颇有权势的人死于殷长乐手中,此时的修真界里当真处处都是对她的通缉令。 殷长乐在杀完所有人之后,便一刻不停地去了雪域,见到了已经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的许长欢。 只是…… “为何她还未醒?” 殷长乐蹙眉,为女人把了把脉,确认她体内灵力已然充溢后,才稍稍松了松眉间。 “过不了几日便能醒了。” 顾子衿漫不经心地瞥了瞥她怀中的人,如此答道。 得到了答案,殷长乐也不再与她废话周旋,自小心抱着人转身便往雪域外走去了。 然而她并未看见,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的女人眸色阴冷,抬手朝她体内打入了一道灵力。 殷长乐没有半分察觉,她只是抱着许长欢,躲藏着避过了所有的追击搜捕她的人,来到了天玄门的山底,然后将女人轻轻地放在了山底空地处,又弹指掐了一道灵力砸向了山底的弟子守卫。 她为自己贴了张隐身符,侧身藏在一旁,直至看着守卫的弟子发现许长欢并将她带上去之 后才顿足片刻,静静转身离去了。 好歹是了却了一件大事。 殷长乐心下微微叹息了声,紧接着的,便要面对这无尽的追杀和世人的辱骂了。 她一路行过了很远,途中是整个正道的追杀。身上的血痕褪了又增,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 这种逃亡的日子终究也会让她疲惫不堪,辱骂声一日日入耳,到底也会叫她不觉生起两分怒意来。 残害同门,勾结魔族,背叛师门。 这些罪名她一个都未曾做过,实属无稽之谈。 杀害正道的长老。 这倒是做过了,那几个死在她手下的长老确如顾子衿所说,背地里所做的龌龊之事数不胜数,何德何能竟成了众人眼中备受惋惜崇敬的死在她这个魔头手下的前辈? 殷长乐拖着伤,一路奔往北方边界之处,那里是人族与妖族的分界之处,人妖混居,不受正道各宗的管束。 就在这途中,她行过一座偏僻小城时,因实在疲惫无力前行,只得停下驻足了两日。 这里守卫森严,可街上往来的修士竟也不少。 殷长乐仅剩些许灵石,趁此机会想去买些灵药备着,便于晚夜时戴上了面具,踏着灯火出了暂居的客栈。 外边有孩童玩闹之声,无忧无虑的快活,叫她听了也忍不住软了软眸色。 腿上陡然一重,殷长乐顿足,垂眸看去时却是一男童与同伴嬉笑时不小心撞到了她。 她微微抿唇,弯腰将这孩子轻轻扶起来了。 “谢谢姐姐。” 孩童眸光亮亮,对她笑得乖巧。 “……不用。” 殷长乐指尖捏了捏,微微摇头。 “姐姐,我想吃糖葫芦。” 大胆的孩童非但不惧她,被她扶起后反倒是揪着她的衣角不放,软软地央求着她一个陌生人。 也不怕被拐了。 殷长乐淡淡想着,顺着他的目光瞧见了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 “求求姐姐啦~~” 男童眨了眨眸子,对她笑得机灵又亲近。 腿上陡然被抱住了,殷长乐身子一僵,唇瓣便下意识紧紧抿了起来。 不远处是这孩童的玩伴们,正欢笑着看着他们。 僵持了片刻,殷长乐还是败给 了他这乖巧又机灵的模样。 许是很久没有人这般靠近过她了,也许久没有人用着不含敌意和厌恶的眼神瞧她。 她最终还是转身去给这孩子买了一串糖葫芦,弯腰递给了孩童。 “……你不怕我吗?” 殷长乐暂且没有直身,仍旧微微弯腰捏了捏男童的脸颊,如此问他。 “为何要怕?” 男童拿着糖葫芦笑得开心,歪着脑袋看她。 “姐姐人美心善,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 殷长乐轻嗤了声,被这不着调的话给逗笑了下。这么小的孩子对她而言着实没有威胁,是以她也便未曾报以多少警惕,难得松软了几分。 可惜了,下一刻,她猛然睁大了眸子直身后退了一步。 脸颊上的面具被人兀的扯了下来。 男童的脸上还带着满满的笑意,如此玩笑一般地朝着她笑道: “姐姐,且让我看看你的容貌。” 周围陡然寂静了下来,修士中不知是谁陡然大喊了一声殷长乐,随后朝她打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与灵符。 殷长乐一时不妨,被击中了好几处。 她身上的伤尚未好,此刻抬手出剑也仅是勉强拦住了些许攻击。 自一个好人,变为世人唾弃杀之的正道叛徒,也不过几瞬罢了。 最后一刻,殷长乐眉间染血,再回眸望去时,那个方才对着她笑得开心的孩童此时已是满目惊恐。他的手中还拿着那张面具,天真且不谙世事,甚至迷茫于为何这些人会如此攻击于她。 指尖冰霜隐约,殷长乐眸中愈冷了几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挥剑咬牙抵住了几道赶来守卫发出的攻击,颇为狼狈地飞身逃去了。 逃不远的,这座城池门口结界已成,每一处都是搜寻她的人。 殷长乐引着这些人转了好几圈,最终一个转身躲到一处狭小肮脏的巷子里去了。 身上血迹深深,让她不得不为自己打了一道清洁决,戴上了兜帽,有些脱力地靠着墙边缓缓坐下来了。 一旁窝着两条野狗,浑身脏臭,正冲着她吠。 殷长乐阖眸忍着痛,不曾去管它们。 索性这畜牲也算敏锐,闻见了她身上的气息,只敢立于一旁不敢靠近,吠了一会儿之后见她没什么动作 ,也就窝回了原处。 天色将明,身旁陡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殷长乐睁眸冷眼看去,她的兜帽挡住了她大半张脸,此时袖中指尖掐诀,冰霜凝结,便要将这仅仅练气的女子斩杀于此了。 然而,她最终没有动作。 因为身旁被扔下了一个东西。 这一身普通短袍的散修女人怜悯地望了望她,施舍地扔下了一块灵石,随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 她将她认成了路边乞讨、无家可归之人。 殷长乐怔怔地看着身旁被人施舍扔下的一块下品灵石,眸光直直,看着看着的,陡然间便笑了。 她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大半张脸,笑得浑身颤抖,其中又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无力抵着了背后的墙面,却仍在笑着。 若要此刻的殷长乐来说,她心中应是无甚伤怀之情,当真仅是好笑可笑想笑罢了。那些带着自嘲而又讽刺的情绪一点点蔓延在她心底,叫她止不住地发笑,垂眸摇了摇头。 可笑得太过了,待她撑着额头被喉中涩意止住笑意时,她才惊觉眸前一片模糊,水雾弥漫。 眼帘轻轻一颤,泪珠便不争气地自睫上垂落,砸在了她衣袍上,让她指尖渐渐湿润。 殷长乐自出生起便未哭过几次,被世人唾骂时她未曾哭,被众人追杀遍体鳞伤时她也未曾哭,对着顾子衿下跪哀求时她亦不曾掉一滴眼泪。 可如今,她坐在这条巷子里,与野狗为伴,被人视作乞丐般施舍时,这眼泪倒是不争气地落了。 可笑。 殷长乐勾着唇,任由眸中水雾凝聚垂落,微微昂头抵着墙面阖了眸。 她有些累了。 她想见见长欢了,她的师姐会护着她的。 殷长乐这般想着,疲倦浓浓。 未过多时,她的这个愿望便实现了。 再一次的追杀中,她被逼至崖边,无路可逃。 随后,她瞧见了心中所思的许长欢。 殷长乐撑着剑柄,望着那人自人群后走出,沉寂晦暗的眸中便忍不住闪出几分光亮与微不可察的希冀来,唇角血迹斑斑,咽喉中腥味弥漫,可这也没能阻止她下意识地便对着那人弯了唇,露出脸颊边染着血的酒窝来。 “……长欢。” 这时她倒是顾不得那些对她举着的长剑和一双双憎 恶的眼睛了,踉跄着便朝许长欢那儿走了几步。 唇中话语吐露了半截,剩下的却都随着她的步子而停下了。 那个穿着红黑长袍,眉目肃然的许长老只淡淡瞧了她一眼便垂了眼帘,轻叹道: “回头是岸,长乐。” 不是担忧,不是偏袒,不是信任,也不曾质问她为何会这样。 许长欢只是站在了她的对面,眉目肃然地劝她道:……回头是岸。 回什么头? 怎么回头? 回头的前提是什么? 欲加之罪,如何回头? 殷长乐唇边笑意一寸寸僵硬,唇瓣轻颤了几下,却是一字都不曾发出。 眸中光芒破碎消逝。 她握紧了剑柄,猩红着眼眸冷声反问她:“……你也不信我?” “我总要还他们一个公道。” 许长老直直看着她,眉间终是露出些许沉沉的神色来,低低叹息。 “长乐,随我回去罢。” 她这般说着。 “回去……” 殷长乐呢喃着,陡然间弯唇摇头笑出了声。 “你还他们一个公道……” 她好笑得紧,胸腔中一片冰冷。 “你还他们一个公道……” 谁来还我的公道? “你要杀我吗?” 殷长乐冷笑着反问她。 “我不想对你出手。” 许长欢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道。 殷长乐没有做声,她仅是猛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也就在同时的,她对面的人也下意识拔出了长剑。 对着她。 荒唐。 殷长乐指尖也开始发冷了,她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只生怕是正道弄出来混淆视听的冒充者。 然而一遍又一遍,最终的,心底的最后一分希冀也刹那间破灭。 啪。 剑尖猛然下滑,一瞬斩断了她腰间随时带着的一刻也未曾取下的玉佩。 殷长乐往后退了退,走到了悬崖边,只差一步就掉下去。 指尖掐诀,冰霜凝聚成墙,挡住了那群想要把她拖回去审判就罚的正道。 此刻心中彻底平静下来,再无半分想法了。 这崖边的风凛冽刺骨,吹得她浑身都疼。 身后有人似在唤她,倒是仿若带了两分焦急来了。 殷长乐站在崖边,垂头望了望,置若罔闻,面色麻木平静。 她随手扔垃圾一般扔了那块碎玉,自顾自地说着:“此玉已断,你我情义一如。” “祝许长老仙.道.恒.昌、平.步.青.云。” 殷长乐说着,抬眸瞥了眼不远处的女人,眸中再无半分情绪。 随后,侧过了身,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她自小傲气古怪,掺了杂质的东西她素来不屑。 许长欢不信她怀疑她,那便弃了罢。 她也不稀罕。 殷长乐如此想着,指尖松开,任由自己落下。 这悬崖下是一片诡异生长着的毒藤。 殷长乐自崖边落下,最终落在了毒藤之上,被锋利悚然的藤蔓一瞬间刺破穿透了胸膛。 鲜血喷涌,意识模糊。 虽有些剧痛,可更多的反倒是麻木和无知觉。 殷长乐半睁着眸,脑中一片一片地涌上了疲倦。 人之将死,总会出现些幻觉的。 这是她在书上看见的东西,此时也恰是验证了。 殷长乐眸前隐约看见了这所谓的幻影,就在她的上方竟是浮着一个透明的女人,正红着眼眸满眼泪光地看着她,张开着手好似想要抱她。 谁稀罕。 殷长乐隐约想着,干涩的眼眶兀地一酸。 分明是她被毒藤穿透了胸口,这女人瞧着反倒是比她还疼几分一般。 指尖微微动了动,最后一分意识消散。 殷长乐无力阖了眸,隐忍于眼眶中的水珠便也无力垂落下来。 半空中,有双手轻颤着想要接住它们,可惜幻影终归是幻影。泪珠穿透了那双透明的双手,滴落尘埃中去了。 臭名昭著的殷长乐在此一死。 世人何不欢喜? 第16章 殷小虎崽 宴会歌舞绮丽,气氛渐渐热闹,管弦声不绝,一派安逸祥和的模样。 殷晚舟一手撑着头,指尖捏着酒杯静静欣赏着中央擂台上的歌舞,余光却将附近坐席上的宾客都收入了眼底。 有许多都是天玄门门内的弟子,最高的不过才金丹中期。这些小辈殷晚舟自是不甚在意,可是如今她眯了眯眸瞧着中央那座水上擂台时,心底又隐隐蔓延出警惕之意来。 到底是什么呢,叫她也生出几分的……躁动来。 “可看出什么来了?” 身旁垂眸百般无聊般摇晃着酒杯的谢云意陡然给她传了一道音。 “尚未。” “你也有所感觉?” “……嗯。只不知究竟是何东西……” 竟让她们两个化神期都为之心悸。 殷晚舟以指尖轻轻点了点案面,瞳孔中颜色微深。 这种感觉愈加浓厚了,让她忍不住地曲了曲指尖,微微攥了攥手。筋脉中被封印住的魔气隐隐翻涌着,沉寂了许久,终于与她有了些许的感应。 两道气息。 一道应是与她灵根完全契合的冰系物,还有一道……炎热灼烫,应是火系。然而无论是冰系还是火系,竟然都对她有这么强大的吸引,这是为何? 殷晚舟垂了垂眼帘,目光在杯中微微摇曳的水波中轻顿,随即的猛然蹙眉抬眼,眸中瞬间凌厉凶戾。 浅棕色的瞳孔中闪现出那水中擂台上所显的惊人变动,结界完全开启,其所散发的气息不断增高直至化神后期。舞女琴师已然下去,如今擂台上空无一人,地面上黑白太极光轮旋转闪现,然后又逐渐变暗、慢慢褪散进了地面之中。 这赫然是要比武的意思了。 “比武试炼,获胜者将得到两件顶级的宝物哦~” 女子的哼笑声低低响起,带着些许烟熏般的沙哑。但这并未损害她半分柔媚,只为她愈添了几分性感罢了。 殷晚舟闻言顺声望去,眉梢陡然间一动,心头涌起些古怪的感觉来。 她怎么感觉……这说话的女人是在对着她笑呢? “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 殷晚舟蹙眉盯着那最顶层的帘幕看了片刻,随后淡淡收回了目光,如此反问谢云意。 她可没什么忍让小辈的观念,既然 有宝物,那自然是谁强谁得手。 “既然你去,那我就不去了。” 谢云意耸了耸肩,很爽快地决定下了。 那擂台下藏着的东西确实让她心悸,但对于她的吸引力却只是一般,还不足以让她上台去跟身边这个战斗疯子打架。 既然殷晚舟有兴趣,那她也就乐得旁观了。 “行,下面一扇门的归你。” 殷晚舟轻轻瞥了她一眼,颔首应下了。 随后,她放下了手中酒杯,轻按案边,身形一闪,下一瞬时已至台上,漫不经心地垂眸拂了拂袖摆与腰间银铃。 未过片刻,对面便上来了一位男修,背后背着把长刀,神情颇为倨傲。 “你便是剑峰的亲传楚尹舟?” 男弟子朝着殷晚舟昂了昂下巴:“我乃刀峰林麒,也当得你一声师兄,便让你一招。” 殷晚舟一直淡淡把玩着腰间银铃,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此时听见了林麒这般话,眸光顿了顿,终于抬眸正眼瞥了他一下,猛地勾唇笑了。 笑意浅淡,酒窝隐约。 红袍的姑娘容颜精致娇媚,笑起来时眸光愈加明亮璀璨,仿若倒映进了一小片的星光,明亮得像个小太阳。 一众人看愣了下。 谢云意在下面瞧着,只不觉摇了摇头打了个寒颤。 蠢东西。 殷晚舟唇瓣轻启,也无声呢喃出了这几字,眸中冰冷平静,没有半分笑意。 下一瞬,长剑出鞘,其速度之快已是席间弟子们无法捕捉到的掠影。 林麒瞳孔兀地睁大,指尖甚至还未摸到背后便永远停止了他的动作。 脖颈间血痕一点点狰狞显露,皮肉绽开,骨骼碎裂。 啪。 尸体倒地,头颅与脖颈之间近乎分离,只剩一块皮肉吊着。 殿中寂静无声,众人只瞧见那一招杀了人的姑娘随手甩了甩剑上血珠,唇角笑意尚未散去,眉宇间却狠厉凶戾得紧。 开头的那抹笑意,非是感激,而是不屑和嘲弄。 “还有谁?” 殷晚舟指尖微动,将长剑插入了擂台之中,随意撑着长剑懒散站着,目光在席间宾客身上一扫而过,淡淡问道。 众宾无声。 殷晚舟颇有耐心地等了等,过了一 会儿也陆陆续续有人上来挑战她,但都被她一剑抹了脖子或是打下了擂台。 谢云意扶额无语。 凡是被打下擂台的大部分都是些长相貌美的女修,而被她毫不留情地斩杀于台上的呢,则近乎都是些男修…… 好家伙,搞性别歧视呢? 打到最后,人越来越少,殷晚舟也懒得提剑应对了,抬起指尖掐诀幻化冰刃冰箭,亦是一招制敌。 她打得很是轻松,也没有半分欺负小辈的自觉。 眼见着台上没人了,殷晚舟挑了挑眉,负手站在台上,手中掐着法决,等待着看看还有没有想来挑战她。 过了好半晌,在座众人皆无反应。 这便是赢了。 殷晚舟满意地够了勾唇,正准备收回指尖掐出的法决,却是猛然听见了身后席位中的谢云意大喊着提醒她: “楚尹舟!你的尾巴着火了!!!” 什么玩意儿? 尾巴着火了?! 殷晚舟一怔,下意识朝她看了眼,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哪儿来的尾巴? 着什么火? 她心下也觉有些不对劲了,身上某处兀地灼烫起来,让她下意识就想要掐诀幻化冰霜。然而指尖方才抬起,殷晚舟便睁大了眸子。 她指尖掐出的哪里是冰霜?! 分明是一团金黄的火焰! 一股子焦味儿涌入鼻尖,一时还有些愣愣的殷大魔君回眸一瞥,脑中又不禁卡了壳儿。 这焦味儿的来源不是其他,正是她背后竖着的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纯白无暇的尾巴! “……这谁的?” 殷魔君难得呆愣地看着,不禁灵魂发问。 “……貌似是你的。” 谢云意僵硬着一张脸,也有些木然地回答了她。 “先灭火啊!!” 席位间的宾客都不知为何无声无息地阖上了眼眸,看起来好似沉浸到了某个幻境中去了。 殷晚舟掐不出冰霜,只好黑着张脸掐了个引水决给自己这条莫名其妙就出现的尾巴灭了火,随后蹙眉看向了正发出女子笑声的帘幕后。 “你做的?” 她冷声问道。 “哎呀,别生气嘛。” 女子似是 听出了她的怒意,连忙敛起了笑意,安抚了一句,随后忍不住地反问她:“为何你不觉得这便是你自己的呢?” “荒谬,我是人族,何来的尾巴?” “人族?” 女子低呵了声,语气有些不屑和傲然,随即溢上来的却是叫殷晚舟一时间也分辨不出的苦涩的意味。 “……你竟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人族?” 这话……何意? 殷晚舟眸色微动,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一旁的谢云意,倒是瞧见了她不知何时已如其余宾客一般沉沉陷入了幻境之中,早已阖了眸。 “不必担心,这个小秘境本就是为你而诞生的。” 一道男子的声音陡然间响起,温润且稳重,带着些许微不可觉的叹息之意。 他温柔地对着下面蹙眉抬头望来的小姑娘说:“我们已经等了你好久了……” “金色的火焰源于太阳的主人——金乌,寒冷的冰霜属于百兽之首的白虎。” “你是白虎与金乌的子嗣,自然本就该拥有两者的力量与变化的形态。” 殷晚舟抿了抿唇,眉间未舒,却并未开口。 她的习惯让她在未知的事物面前保持沉默。 帘幕轻轻摇曳,她的神情被帘幕后的几道神识化.身看得清清楚楚,连带着那不自觉地攥紧了剑柄的指尖都落入了他们的眼中。 是心疼与愧疚。 “你本该在上界无忧无虑地长大的……” 女子低低开了口,带着痛意与内疚。 “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让你在出生不久便沦落到了下界。” “我们从那时开始便在找你,动用了些手段投放了这个小秘境……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等到你,也感应不到你的血脉……” “直到不久前,你应是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了,才被迫觉醒了些血脉,让我们有所感应。” 南雀小秘境被发现的时间确实不长。 殷晚舟淡淡听着,不置可否,只在心中慢慢思量。 若当真往前推算去…… 好似这小秘境出现的时间就在当初她被许长欢捡回天玄门的日子左右。 她心中想得认真,却不曾料到头顶上不知不觉便显出来的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来。 此时正随着她的思绪不断地抖动着, 配着她这副严肃认真的面容…… 帘幕后众神识:!!!小妹好可爱!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们?” 殷晚舟抬了抬眼皮子,平静地反问,将球踢了回去。 你们如何能让我相信? “有的!这秘境里的东西都是为你准备的!” 稍显年轻些的男子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有些急迫,生怕她不信似的。 “擂台下是一火一冰的两件极品灵器,会对你有很大帮助的。” 清冷的女子声响起,却又为这下面的小姑娘而稍显柔软。 “它们能帮助你完全觉醒血脉。” “下界与上界之间各有天道掌管,我们也无法侵犯法则。是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还有你的尾巴和耳朵,这是白虎一族的标志,金色的火焰则是金乌一族所有。它们都属于你的力量,受你的控制,只是要你慢慢去摸索该如何掌控它们了。” “多谢。” 殷晚舟微微颔首,淡淡道了谢。 她没有说自己究竟信没信,可是众神识又如何看不出她眉宇间淡淡的隐藏着的警惕和防备? 心中一酸,却又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 千万语言落于口中,最后只剩了无力的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未能护好你…… 对不起,在你的成长中缺失了这么多年…… 对不起…… 但,我们爱你。 妖族血脉的相连是人族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的。 同一血脉在身体中流淌,躯体与大脑都将天性般产生亲近与爱怜。 他们爱着自己的每一位血亲,却尤其怜惜心疼他们失散沦落下界多年的幺妹。 白虎族与金乌族的幼崽,该是何等金贵?她一出生本该就享受万千的宠爱,而无需独自应对风雨险阻。 “……虽然很不合时宜……或者我们还未能有这个资格……但是……” 清冷的女声陡然间有些低沉,像是一瞬间没有了自信一般,迟疑了许久,最终柔和地轻轻地告诉了下面抬眸静静看着帘幕的孩子: “……你很优秀,我们以你为骄傲。” 殷晚舟一怔。 “……谢谢。” “不、不用。” 帘幕后陡然没了声音。 殷晚舟等待了片刻,兀地有些哑然失笑。 这是……害羞了? “唔……嗯?怎么回事?” 谢云意动了动,艰难地扶着额头爬了起来。 “你的尾巴呢?” 她的目光在身旁静静喝着酒的女人身上一顿,随口问了句。 “哪儿来的尾巴?你睡糊涂了。” 殷晚舟瞥了她一眼,轻嗤笑了声,嘲弄道。 “我明明……算了。” 谢云意蹙了蹙眉,随即舒展开来,微微摇了摇头。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方才幻境中的画面尚未褪去,叫她此刻的神色有瞬间的阴冷。 “走吧。” “好。” 两人也不迟疑,很快推开重新显现的大门出去了。 出去后,第一层大厅中的各个大门已经消失,通往第二层的梯.子悬浮于半空中。 殷晚舟抬眸看去,隐约看见了第二层大厅中排列成圈的数道门。 她顿了顿,正要朝着那梯.子走去,却陡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舟舟!” 是……慕知舟,楚南知。 “怎么……” 殷晚舟蹙眉,刚一转身,便被女人揽入了怀中。 她身子猛地一僵,抬起的指尖便顿在了半空中,随后犹豫了许久,最终慢慢落于女人的肩上。 “……你发什么疯?” “……让我抱抱。”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闷声低低地道了句。 情绪不太对。 殷晚舟微微迟疑了下,许是方才接收到的信息让她也一时消化不过来。 她没有推开女人。 殷晚舟沉默地由她抱着,却陡然听见了女人突然开口的声音。 “别怕。” 抱着她的指尖不觉轻轻地颤抖着。 可女人的话音却是平稳的,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别怕。” 我在这里。 谁也伤害不了你。 别怕。 第17章 殷小虎崽 “你……” 殷晚舟听着她对自己一遍一遍说着莫怕,感受着那双搂着自己的手正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心下不觉一顿,抿了抿唇,迟疑着开了口。 “嗯?怎么了?” 慕知舟搂着她不放手,闻言只低低闷声应了下,垂着眸子,眼帘颤颤,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摸一摸她的发丝。 想亲亲她的眉心,想摸摸她的脑袋。 可慕知舟如今用的仅是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她家的小祖宗傲气又警惕,若是她再动作,定是要恼了。 “你有病?” 殷晚舟终于将自己的话给补全了,懒懒散散地翻了个白眼。她拍了拍女人的肩,随后将人给一把推开了。 “瞧不起谁呢?怕?怕你个头。” 红袍的小姑娘不屑地挑了挑眉,很是嫌弃地拂了拂身上衣袍。 一旁抱着胸正看戏看得快活的谢云意唇角一抽,眼瞧着方才的氛围刹那间全无,也忍不住侧过了身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你,殷大魔君。 慕知舟:…… 这跟她想的场面……颇有出入。 “我……我不曾瞧不起你。” 青裙的女人心下无奈又柔软,瞧着面前的小姑娘昂着下巴的小模样,又忍不住地低下头轻轻笑了下。 为何这般可爱? 也是了,她的舟舟、从前的长乐,从头至尾都不怕什么的,除了…… 许长欢濒死的那段时候。 慕知舟含笑瞧着小姑娘,心下陡然想到此处,眸中便刹那间闪过几分冷意来。 她讨厌自己的小姑娘那般重视另一个人。 亲情也好,挚友情谊也罢。 慕知舟都会妒忌。 “走了。” 殷晚舟瞧着楚道君这副傻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便转身朝着那悬浮着的楼梯走去。 走了几步,又足下一顿,有些不耐地侧头朝着女人道了句。 谢云意挑了挑眉,抱胸站在她身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陡然地勾唇笑得甜蜜,亲亲热热地凑上去挽住了殷晚舟的手臂。 “舟舟,人家的脚好酸呐。” 【别拆我台,有情况。】 就 在她话音方落的那一瞬间,谢云意便传音给了殷晚舟。 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嗓子里,殷晚舟蹙眉瞥了她一眼,倒也随了她的愿,不曾拆她的台,任由她挽着。 不仅由她挽着,殷晚舟为了逼真起见甚至还屈尊抚了抚她,随口道了句:“小心点儿。”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谢云意垂着头,掩去了唇边颇为玩味的笑意,感受到了背脊后一道冰冷的目光。 啧啧啧,楚南知楚道君,原来是打的这个心思呐? 【无妨,只是突然间闻到了一股酸涩的气味,不知是从何飘来。】 酸味儿? 殷晚舟眉梢动了动,不动声色地闻了闻。 【哪儿来的酸味儿?】 她怎么没闻见? 【不知道呀。】 谢云意轻轻叹了口气,面上正正经经的挽着殷晚舟的手臂靠得愈加紧密了。 然而下一刻,她被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拎着衣领给提开了殷晚舟的身边。 “不若我来扶着谢姑娘罢。” 青裙的女人眉眼含着些许的笑意,轻声说道。 这谁敢? 谢云意唇瓣动了动,努力地将自己的衣领从女人指尖给拯救了出来。慕知舟见此倒也轻轻松开了指尖,若无其事地垂眸拂了拂自己的袖摆。 “不必不必,慕姑娘跟着楚师姐走吧,我正好去旁的地方看看。” 谢云意抬起指尖往后一摸,那片被揪住的衣领都有些褶皱了,这叫她心下也恼火得紧。可恨她此时封住了魔气,实力上还打不过这女人。 精明狡诈的殷大魔君正蹙着眉,一脸不明所以地打量着她们两个,完全就没跟她们的脑回路走到一起去。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走的吗?” 殷晚舟挑了挑眉,好不容易嗅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却也没放在心上,随意靠在一旁的一根柱子上,抱胸插了一句。 【怎么?下扇门里的东西不想要了?】 【我自己也能拿到,你还是看好了你家的楚道君吧,这酸的……啧。】 【什么?】 谢云意一把掐断了传音,懒得跟她解释。 她拍了拍衣袍,转身就去了殷晚舟身边,趁这人不注意一把抱住 她狠狠抱了下,随后在女人陡然一厉的眼神中转头拔腿就跑了。 “谢谢师姐的照顾~铃铃会想你的~” 她边跑还边回头抛了个媚眼。 殷晚舟:……? 毛病? 殷晚舟指尖微微曲了曲,觉得有些手痒。尚未等她收回眯眸瞧着谢云意的目光,身旁便投下一道阴影来。 “师姐也要照顾照顾我呀。” 女人垂眸低笑,抬起指尖为她轻柔地拂了拂肩,似是玩笑般说道。 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太过自然,叫殷晚舟听了也没什么察觉出什么来,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倒是不曾拍开她的手,勾了勾唇。 “那你可得听话点儿。” 她仍旧抱着胸,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女人几眼,随后直了背脊,转身朝着阶.梯上走去了。身后青裙的女人抬眸望着她的背影,眉间稍稍软了软,也立刻跟了上去。 第二层大厅中悬浮着一列一列的大门,殷晚舟站在入口处细细打量了片刻,便抬足走向了第二列第一扇悬浮着的大门。 慕知舟能够跟着她就心满意足,自然是什么都不插手,任由她选择,毫不迟疑地跟着她的步伐走了进去。 这扇门后是一片平地园林。 慕知舟尚未抬眸打量下几眼,便注意到了自家的小姑娘弯着腰从门口开始拔东西。 她顺着殷晚舟的动作垂眸看了眼,随即顿了顿目光,平静的神色终于有所变化。 这是……甘林草? 制作疗伤药物的上品灵草。 慕知舟眨了眨眸子,瞧着小家伙勤勤恳恳弯腰拔草的模样,一时间哑然失笑。 气运这般好吗? 她没有弯腰去采这满地珍贵的灵草,只静静垂着眼帘细细瞧着殷晚舟动作、看着她腰间的银铃悬在半空中流苏摇曳,眉眼不觉渐渐温软了下来。此间红日高照,阳光正好。缕缕金色的细光散落在女人的脸上、身上,照亮了她半边身子,连着朴素寻常的青裙都被这些细碎璀璨的光芒映衬得分外夺目起来。 殷晚舟垂眸又拔好了一根灵草,等她用小盒子仔细装好之后便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 她偏头抬眸看了看身后的人,却陡然对上了女人垂着眼帘投下来的目光,温柔沉静的,整个瞳孔中都仅有她一个身影。 殷晚舟指尖一顿,莫名 地怔了下,微微抿唇,瞥了瞥旁边一侧地面上分毫未被拔动过的灵草:“……你为什么不采?” “我无需这些,你采罢。” 慕知舟见她额角有些许发丝垂落了下来,便微微弯腰帮她将这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去了。 ……傻子。 有便宜都不占。 殷晚舟冷眼瞪了她一眼,抬起指尖送出了些灵力将另一侧地面上的灵草都尽数拔了下来,随后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将这些东西都装了进去。 慕知舟猛然被瞪了一眼,心下也有些不明所以。她着实不知道自家的软团子又为何有些不快,便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方才还像个小蜜蜂一样勤勤恳恳的小姑娘这时候挺直了背脊,昂着小脑袋用灵力拔草,也不自己动作了。 女人瞧着瞧着,心中陡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抬袖掩唇而笑,微微侧过了身子。 她看着小姑娘一路走了下去,所遇到的灵植都是珍贵稀罕之物,走了许久后殷晚舟在一片果林旁停下了步子。 “师姐是要吃这些果子吗?” 殷晚舟闻言也没有看她,只抬袖将这些果子都收下了。 “带回去给我师父。” 她伸出指尖,捏住了一颗垂落下来的红果子,垂眸打量了几眼,淡淡道。 “嗯?” 慕知舟看着她,心下有些感动。 然而未等她的这些情绪持续多久,红袍的小姑娘抬手扔了扔果子,勾唇道: “让她给我做吃的。” 慕知舟:……哦。 慕知舟这时候好似才想起来自己跟着殷晚舟的身份,她可还是个兼职厨娘。 “若你想吃,我这会儿可以为你做。” 殷晚舟收拾了一下自己现在满满当当的芥子空间,听了这话有些不屑:“谁要你给我做吃的?” 这语气就好像在说: 你配给我做吃的吗? 慕知舟:…… 她默然看了看小姑娘,终是没有告诉她当初是她要自己来当厨娘的。 眼见着女人被自己怼得无言以对的模样,殷晚舟眯了眯眸子,心中突然便愉悦起来。她沿着这条小路负手而行,腰间银铃清脆作响,银蓝流苏摇曳着。红袍袖摆随微风轻拂,衣角银色暗纹隐约,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芒,那些明亮又张 扬的颜色于顷刻间便将身后女人的心房都溢满了。 身为有资格给小姑娘做吃食的师父,她好似也应当庆幸一二呢。 慕知舟微微摇头,眸色柔软,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地上有两个影子。 殷晚舟垂头,目光在那两道紧密相伴着的影子上微顿,随后叛逆一般地负手快步走了几下。 那两道影子终于分开了些,可后面的那道影子很快地也追了上来。 又在一起了。 她歪了歪头,心下并无不快,只是突然地便蔓延出些许异样的感觉来。 就像是在与谁对着干似的,她又快步走了片刻,影子分开随即紧密相触。 再走,再分,再重合。 身后的人没有开口,她仅是那样静静地跟着,带着沉默的包容。 有那么瞬间,殷晚舟就像是发了病似的地想看看她生气恼怒的模样。 楚南知从未对她生过气。 像是个天生没脾气的老古板一样。 但殷晚舟又见过她是如何对待其他人的。 就算是在许长欢这个掌门面前,楚南知也神色冷淡平静,连常对她的笑容都没给几个。她不似殷晚舟这般放肆外露自己的脾性,但内里的矜傲与漠然却是分毫不少。 殷晚舟抿着唇,兀的一点脚尖,瞬间飞身朝前去了。 她行得不远,只听得沉默安静着的人此时低低叹息了声,对她低唤着说道: “舟舟,我快要跟不上你了。” 女人带着柔软的笑意,轻轻问她:“等等我好吗?” 于是红袍的身影便停顿了下来。 慕知舟只看见她的小姑娘闻言后转过了身,默然地看着她自己,眸中有些她一时分辨不出的情绪。 随后,红袍的姑娘对着她伸出的葱白的指尖。 “你走得太慢了。” 殷晚舟淡淡地看着她,扬了扬下颚。 “拉着。” 我允许你拉着。 慕知舟读懂了她的意思。 青色的裙摆随着女人动作而微微扬起,纤细的指尖伸出,最终握住了那只对着她一直平稳举起的手,慢慢攥紧了。 地上的影子重新相连相伴。 殷晚舟自领主爬到魔君,手中染血无数 ,所杀之人数不胜数。她事事算计,步步谨慎,即便是谢云意这个曾经的合作伙伴,也被她留有六分的防备,划出一条明确的界线来,不得逾越。 她如此不讨喜,这般孤僻,独来独往,从不管旁人的感受。 就算是被她捡回去一手养大的徒弟,也不能近她的身。 所以,楚南知是特殊的。 是殷晚舟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特殊。 “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呢?” 殷晚舟目视前方,陡然平静地问了句。 她没有看向身旁的人。 “因为……我喜欢你呀。” 慕知舟侧头看过她,抬起指尖抚过自己耳边的发,低低地笑。 “为何要笑?” “因为开心。” “……傻子。” 殷晚舟冷眼瞥过了她,又将心头想着的蠢货换成了傻子。 这只叫慕知舟笑意愈深了些。 她在殷晚舟总是笑着的,发自内心的笑。只要有殷晚舟的地方,她的目光便不会从小姑娘的身上移开,仿若永远也看不腻一般。 殷晚舟也好,殷长乐也好,活了这么久了,她都不知道。 这傻子二字是不能乱用的。 若是落入了情人的眼中,便会不自觉地多出几分意料之外的娇嗔之意来。 将其中锋利的棱角尽数抹去,叫那个被她斥责的傻子从中汲取着细细品出了点点的甜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401:18:45~2021-04-2521:2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渔火洛肆2个;喜欢风、柿子羊、青衫覆雪、寒鸦、光渊、伊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仁糯米糍96瓶;伊玄30瓶;熹玥23瓶;岐山仪居10瓶;寒鸦5瓶;白井美琴2瓶;ju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殷小虎崽 这扇大门里的东西不算太多,殷晚舟用两个灵袋将收集到的宝物分了分,一个藏到了自己戒子空间最里面去了,一个放在了她腰间挂着的荷包里。 待她们将这儿差不多都走了个遍,殷晚舟也就嫌无聊,准备出门去三层看一看了。 这间宫殿中每一层仅有一次推开大门的机会。 这是殷晚舟在走出第一层时所察觉到的。 她的筋脉中隐隐多了一重力量,滚烫灼热,是在第一层的大门后出现的金色火焰。但这重力量尚未真正被她觉醒,如今只是隐隐游走在她的筋脉中,却并不能为她所用、使用自如。 第一扇大门后她得到了一对两种属性的灵球,其中蕴含着强大的气息与威压,让她体内的两种力量都有所触动和感应。 但是秘境中不适合她静心来觉醒和突破,所以她得将这东西留着,等到她回去……或者是回到魔域中后再拿出来使用。 殷晚舟心中慢慢思量着,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自己被牵住的那只手上转了转,心下轻啧。 黏黏糊糊。 她总觉得自己最近在犯病,为什么要带上这女人? 影响她的行动就算了,还得陪她演戏。 身旁的人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微微偏头朝她看来。 慕知舟没有开口,只是对着她弯了弯唇,无声地笑了下。 殷晚舟冷眼瞧着,淡淡收回了目光,不为所动。 她们安静地走出了这扇大门,便看见了第二层中之前密密麻麻的列列大门都消失无痕,转而出现了一道金色的阶.梯通往第三层。 从第三层开始就弥漫起了浓浓的白雾,将里面的东西都遮掩得看不清楚。 殷晚舟抬头望了望,没有犹豫,抬足便要往上走去。 “滚开!” 背后突然有道锋利的灵力袭来,殷晚舟眸色陡然一厉,指尖冰霜凝聚成盾挡下了这一击,随后冰盾化剑,一招穿透了身后偷袭女修的胸腔,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她的生命。 “不太对劲。” 身旁的慕知舟微微蹙眉,朝着那倒下的女修看了看,目光在身后众人身上扫过,指尖按住了腰间佩剑。 这些人……神色近乎疯癫,眸中恍惚,像是被什么迷怔了一样。 殷晚舟眉间微压,低应了声,指尖也攥紧 了腰间的剑柄。 她在下面的人群中没有看见谢云意的身影,恐怕谢云意还在自己选的门中。而这些人疯癫又狂热的神色,或许是在他们的门后看见了什么东西。 天玄门的内门弟子加上选拔.出来的外门弟子总共也没几个人,有些人被困在外围没有进来,有些人已经命丧于此。如今这二层大厅中至多二三十个人,竟有大半都神色异样。 “走。” 殷晚舟抬手化盾,暂且挡住了她们身后的一片空地,随后转身,朝着慕知舟道了句。 秘境时间为一个月,此时已过了大半,剩下的时间颇为紧促,她没时间跟这些人浪费。 “好。” 慕知舟心下也明白,是以毫不迟疑,立刻跟着她上了悬浮楼.梯。 两人的身影猛地闯入了浓雾之中。 眸前有刹那的黑暗与眩晕。 当殷晚舟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她垂眸打量着,忍不住地蹙眉,目光在四周扫了扫,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她从未来到过的街道。 她的躯体此时呈透明状态,街道上颇为热闹,来往人群都穿透了她的躯体,没有人看得见她。 怎么回事儿? 殷晚舟控制着悬浮的躯体,落到了地面上。 未等她在心中思量片刻,她的眸中便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叫殷晚舟忍不住眯了眯眸。 ……楚南知? 不,与她所见的楚道君有所区别。 这女子的容颜更为稚嫩一些,眉眼柔软,眉眼半分的锋芒,如今穿着一身蓝色的襦裙,用丝带弯着一个发髻。 这只能算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手臂上还挎着一个竹篮里,里面放着些凡人的吃食。如今她一路走过来,街上好像有不少人都很熟悉她似的,纷纷与她打招呼。 殷晚舟挑了挑眉,有些兴味地笑了下,抱胸瞧着不远处那垂着头涨红了脸颊的小丫头,看着她被大娘拉住后局促腼腆得话都憋不出几句来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有意思有意思。 她听见了那卖菜的大娘正唤着她‘南知’。 还当真是楚南知呐? 小丫头仿佛并不善与人打交道,人家说上十句,她憋了半天也就回个一两句。甚至于裙摆下穿着一双绣花鞋的脚还紧张得蹭 了蹭地,把一旁歪头看着的殷晚舟都给逗笑了。 殷晚舟看见她垂下脑袋后额前散落的些许碎发,也瞧见了她柔软的眉眼与微微抿着的粉嫩的唇瓣。发髻中藕粉色的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而垂落在肩上,又被偶然拂过的微风轻轻吹起了些,满身的青涩内敛与温柔。 那大娘嘴着实碎,殷晚舟在旁边听了半天,她竟然是想给楚南知说媒,还一口一口老姑娘老姑娘地对着楚南知指指点点,听得殷晚舟心下莫名升起了些许的火气,淡淡瞥了她一眼。如若不是她此时没有实体,这人早就死在她剑下了。 这丫头才多大,怎么就成了她嘴里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婚嫁之事皆凭个人意愿,轮得到她来说事儿? 殷晚舟目光瞥了瞥,看见了楚南知此时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小媳妇儿样,心中骤然一堵。 她不该是这样。 道君楚南知,剑峰峰主,连她都敢捅一剑,不该沦落到此任由一个凡人间的卖菜大娘来指手画脚。 楚南知听着这人隐隐的嫌弃与数落,心下清楚她究竟想干什么。她无奈且反感,但性子实在内敛又腼腆,让她也做不出在大街上与大娘争论的事情来,只得垂头默默听着,心中却是下定决心要搬走了。 她实在不善与人交往,还是快些搬到郊外居住了,好歹清净一些。 然而,耳旁的话语陡然停了。 楚南知眨了眨眸子,抬眸看了拉着她的大娘一眼,倒是发现她正瞪大了眼睛,唇角却是紧抿着的,面目有些狰狞。 “知知。” 不远处有道声音正温柔地唤着她。 楚南知眸子猛地一亮,眉眼间瞬间溢上了满满的笑意,趁着这大娘不注意,赶紧挣脱了她的手,提着裙摆小跑到着扑进女人怀里去了。 殷晚舟一愣,周围的景色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她只看见楚南知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样眉开眼笑地跑向了一处,却不知她究竟听见了谁的声音,更不知她投入了谁的怀里。 这般欣喜。 殷晚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始终看不清那环抱着她的人的模样,也听不见那人的声音,连带着楚南知此时含笑说出的话都不甚清晰。 她不知不觉地放下了手,微微蹙眉。 场景云雾般变幻着,转眼间又至了一处。 红烛喜联,帘幕半 挽。 床边坐着一人,正抬着指尖轻轻地抚着眉间的花钿。 这人一身精致的嫁衣,头上戴着金发冠,面如桃李,眉间含羞,红唇轻抿而笑。细细看去,可不就是长大了些的楚南知吗? 殷晚舟的衣物都是她缝制的,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楚南知这身嫁衣的来源。针脚细密,赫然是楚南知自己一点一点绣出来的。 她微微侧身,看见了窗户上贴着的喜字,指尖微微捏了捏。 不知想到了什么,殷晚舟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殷晚舟冷眼瞧着面前这人满目的期许与羞意,好似之前的腼腆性子还没改得过来,此时坐在床边垂着眼帘,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捏着膝上的衣物。 殷晚舟不曾见过楚南知化浓妆的模样,今日倒是好生瞧了瞧。 娇俏动人,竟是难得的靡丽。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床边坐着的人身子一僵,有些紧张般抿了抿红唇,缓缓抬眸瞧去。 又是一片模糊。 再接下来的事,殷晚舟看不清晰,但无外乎那些,她心中倒是明白。 床边帘幕隐隐垂落,不远处桌上红烛一夜摇曳。 迷雾散去。 “舟舟?” 是女人颇为焦急的声音。 殷晚舟垂眸,抬起指尖扫了扫眼前的雾气,淡淡朝她看去了。 “在这儿呢。” 她出声应了下。 慕知舟闻声很快寻到了她的身影。 青裙的女人瞧见了她,好似松了口气,再次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指尖。 这一次,殷晚舟先行转了身,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指尖,朝着一处走去了。 那里的雾气好像较为薄一点儿,应是有什么东西。 慕知舟握了个空,不觉一怔,随即偏头看着殷晚舟渐渐远去的身影,也赶紧跟了过去。 “可有受伤?” “不曾。” 殷晚舟足下微微顿了下,侧头朝她看了眼,陡然勾唇轻笑了下,微微颔首:“多谢关心。” “……不必。” 猛然被道谢,女人一顿,微微摇了摇头。 慕知舟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看殷晚舟眉间淡淡,甚至还有些许的笑意,便以为殷晚舟此时的心情当是不错的。 气氛静了静。 她们一路无言,走过了一段距离后,眸前陡然明亮开朗起来,这重重迷雾后竟是一片平地,其中仅屹立着一颗苍天巨树,枝叶繁茂,树上结了些圆球果子,是二人在外面从未见过的模样。 树前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殷晚舟走至碑前,上下看了几眼,大概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树上的果子呢,叫做定情果,能测出一个人的真心与她所爱之人对她的真心。 若是果子泛青,则情未定。 若是果子泛红,则情已定。 殷晚舟读懂之后忍不住嗤笑了声,不甚感兴趣地走至一边去了,让身后的女人看个清楚。 “你可要试试?” 她负手站在一旁,含笑朝着慕知舟问道。 “……好。” 女人静静地看完了石碑上的字,眸中神色不清,闻言后便抬眼看向了她,就这般盯着她颔首应下了。 慕知舟走上前去用灵力摘了一颗果子,捧在手中,微微阖上了眸。 殷晚舟站在一旁,玩味地瞧着她,也颇为耐心地等着。 过了片刻,女人睁开了眸子,眼帘轻颤着向手中的果子看去。 是红的。 慕知舟怔然,眼眶中好似被这果子的颜色所渲染了一般,也渐渐地变红了。 眸中水雾弥漫着,让她忍不住闭了闭眼,掩去了那些从胸口中喷涌出来的情绪。 红的。 她的定情果是红的。 她爱她的舟舟,她的舟舟……也爱她。 “这般高兴?” 殷晚舟歪了歪头,又忍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下颚,看着女人这般激动的模样微挑眉梢。 “……能得到心上人的喜爱,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慕知舟通红着眼眶,含着水光与笑意,朝她温柔地看来。 “值得值得。” 殷晚舟颔首肯定了她的话。 “你要不要……去试试?” 女人看着她,眼帘轻颤着低声问道。 “我?” “我就不必了。” 殷晚舟垫着脚尖转了个圈,腰间银铃清脆作响,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骤然冒出些许恶意 来。 她勾唇笑了下,对着女人轻声道:“我喜欢的那人……不能说呀。” 红袍的小姑娘眉间有些苦恼,垂头耷脑地叹着气。 女人心中便猛然一跳,瞬间涌出丝丝的甜意来。 她沙哑了嗓子,小心的含着些许期许地问她: “……你喜欢的是谁?” 小姑娘啊了声,抬眸看她,有些犹豫。 过了片刻,小姑娘咬牙告诉了她。 “……我喜欢我师父。” “可是我师父不喜欢我怎么办呐?” “不会的!” 就在她话音尚未落下时,女人便急急开了口,与她郑重说道: “你师父也定是喜欢你的。” 慕知舟眉眼肃然认真。 殷晚舟愕然,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陡然大笑起来。 “那可真是……” 她意味深长地勾唇呢喃着。 “太好啦!” 有了伴侣的楚道君说,她也喜欢她的好徒弟。 楚道君握着一颗红透了的定情果说着她也喜欢旁人。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殷晚舟眸中神色愈冷了几分,这时候她的脑子仿佛一下子变得正常了起来,心下一直徘徊着的奇怪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 她的修为隐隐有所恢复,又急需去觉醒体内的血脉,也正是该走的时候了。 顺便……将当年让她记到现在的那一剑给还回去。 第19章 殷小虎崽 第三层往上的阶梯中便多出了许多的阻碍。 殷晚舟没有走多长时间,仅仅到了第五层便被秘境结束后出现的光圈给传送了出去。 她手中还提着染血的长剑,周围是一圈被她斩杀的凶兽与亡灵。眉间的杀意与戾气未散,眼前场景便陡然一换,瞬间明亮起来。 已至秘境外。 殷晚舟被突然起来的光芒刺得眯了眯眸,下一刻,那些刺眼的光亮便被挡住了,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为她挡去了这些日光,抬着指尖轻轻捂了捂她的眼睛,将她揽入了怀中。 是……楚南知。 “可有想我?” 换回了身份的楚南知含着笑意,环拥着她,轻声问道。 “自然啦!” 殷晚舟垂头,借着她的肩掩去了眸中的幽冷与嘲讽,声音欢快且欣喜,也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 “舟舟想死师父了!” “师父师父师父~” 小姑娘没了外旁人的锋利棱角,埋在她怀里一声声地软软糯糯地与她撒着娇。 这叫楚南知听了,本就欢喜的心中愈加软下了一分。 她爱怜地吻了吻小姑娘的发顶,轻轻牵着她往回走了。 小秘境开启后前来接弟子的是刀峰的长老莫宁,此时正瞧着她们二人。楚南知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便直接将自家的软团子提到自己的山峰上去了。 “师父!” 乖巧安静地窝在她怀里的软团子陡然搂着她的腰蹭了蹭,开口唤了她一声。 “嗯?” 楚南知垂眸看去,瞧着自己身上吊着的小树袋熊,心下有些好笑。 她随着心意揉了揉小姑娘软软的发丝,弯唇应了。 “舟舟有礼物要送给你!” 她的软团子弯着凤眸笑出了脸颊边的酒窝,邀功般开口说道。 礼物? 楚南知心下稍稍一想,便知道她说得是什么了,不觉眉梢微动。 “这是做什么的?” 她接过了小家伙手里捧着的一颗果子,垂眸打量了两眼,掩去了眸中深深的笑意,明知故问般开口。 “这是……帮助师父做出更好的吃食的果子!”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颇为得意且 理直气壮地回答了她。 楚南知:…… 楚南知哑然失笑,不禁伸出指尖点了点这软团子的鼻尖。 “那师父谢谢舟舟的礼物?” “不用谢~” 殷晚舟很懂礼貌,乖巧地回答了她。 她抬手搂着女人的脖颈,如往常一般挂在了她的身上。 楚南知只怕她掉下来,便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心中对她的亲近欢喜不已。她如今脑中满满都是小秘境中那颗红透了的定情果子,又总是浮现着她的软团子颇为苦恼的眉眼。 她甚至想这会儿便告诉她的小姑娘自己的心思与埋藏心底的愈来愈深的情愫,却又害怕会吓到殷晚舟,便只好强忍着按捺住了那些翻涌着的一刻都不停歇的情绪。 欣喜过头,反倒患得患失起来。 此时,楚道君扶着怀中小姑娘的腰肢,却始终僵硬着不敢紧紧贴着,生怕动作太过,反倒叫她的小姑娘厌恶不喜。 脑中的念头变化无穷,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剑峰上。 往来的侍仆见到了她们,皆微微俯身作揖。 楚南知颔了颔首,牵着自己的小姑娘回了屋子。 然而,一进屋中,挂在她身上的小树袋熊非但没有下来,反倒抱得更紧了些,抬起了眸子直直盯着她看。 “师父……” 殷晚舟凑在她的耳畔,轻声呵气,感受到了她陡然轻颤了下的身子。 “师父有道侣吗?” 她歪了歪脑袋,如此直白地问道。 这记直球踢得太猛,让楚南知神色空白了瞬间,随即张了张唇便想要回答她。 自然是有的! 便是……你呀…… 唇齿间的话语猛地僵硬住了,她看着怀里的眉眼间还带着些青涩的孩子,心中一顿。 这是她从小养到大的软团子,她没有之前与自己在一起的记忆。 楚南知该如何与她说? “我……没有。” 她想要将自己的小姑娘重新拥入怀中、时时刻刻皆在一处,在此之前,便只能小小地撒个谎了。 楚南知如此想着,将喉咙中的话改了改,说了出来。 殷晚舟弯着眸子笑了,她看着女人这副神色,便知楚道君之前应是不曾撒过谎。这般紧张又局促的模样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说谎似的。 真可怜呀。 她想着那跟楚南知结契拜了天地的人,心中啧啧叹息。 那颗红透了的果子好似还在眼前。 人家现在可都不想认她了。 “当真?” “……当真。” 又或许是那人背弃了楚南知,她们已经分开了。 殷晚舟脑中又漫不经心地猜测到。 但这关她什么事儿? 女人眉眼含羞俏丽,穿着一身嫁衣欢喜坐在床边的画面就在她的脑子里,尚且还未曾散去。 “那师父喜欢舟舟吗?” 红袍的小姑娘垂头蹭了蹭脚尖,抿了抿唇瓣,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声问出来了。 “师父可以当舟舟的道侣吗?” 楚南知兀的一怔,她说的话便在脑中不停地回旋着想着,叫她一时间忘记了动作,脑中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了,她沉默了好久了,久到她怀中的小姑娘明亮璀璨的眸中一点点弥漫上的雾水与通红的色彩来,楚南知才如大梦初醒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殷晚舟想要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的动作。 “好。” 女人唇瓣轻颤着阖了阖眸,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以下颚抵着她的发顶,又垂下了头颅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好……好……” 楚南知一遍一遍地缓缓地回答了她。 “师父喜欢舟舟的。” “师父最喜欢舟舟了。” 女人眉眼软得不可思议,眸中含着水雾,直直地看着殷晚舟,一遍遍地重复。 “师父想要舟舟做师父的道侣。” “好吗?” 她声音有些颤抖,怀着满满的希冀,如此低声问着她的小姑娘。 生怕吓着了她一般。 那些溢满眼眶的泪水晶莹剔透,一眼可以望到底。弥漫的水雾,通红的眼眶与眸中的期许,有那么一瞬间叫殷晚舟看了下意识便瞥开了目光,像是被灼烫了一般。 她要回到魔域中去,但凭借如今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快速地提高修为。 这女人捅了她一剑,险些将她整个丹田都给毁了,如今她殷晚舟锱铢必较,还她一剑,再稍微收些利息,总不过 分吧? 毕竟她现在又打不过楚南知,想要把这仇给报回去总得想想旁的办法。 “好。” 小姑娘难得嗫嚅着回答了她,垂下了脑袋一摇一摇地点着脚尖,雪白的脸颊染上了些许艳丽的红晕,看迷了女人的眼。 楚南知忍不住弯了唇,摸了摸她的脑袋,试探着凑过去想要吻一吻她的唇角。 她看着小姑娘的眼帘颤颤,就像是欲飞的脆弱而美丽的蝴蝶翅膀,心中欢喜又疼惜,小心地亲了亲她的唇角便分开了。 殷晚舟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快也就害羞一般的移开了目光。 晚间寂静,楚南知如往常般搂着自家的软团子躺在床上,细细地问她这一路的见识。 纵然她化.身慕知舟一直跟随着殷晚舟,可这些经历从殷晚舟眸中说出来,总归是不一样的。 怀中的小姑娘说得眉飞色舞,楚南知撑着头含笑看着她,也听得认真仔细。 在殷晚舟说到那第三层的定情树时,楚南知突然开了口。 “若是我在那里,恐怕也能取到一颗红透了的果子。” 她伸手抚了抚小姑娘的脸颊,如此低声道。 殷晚舟唇瓣一动,差点儿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可不是,何止是红透了? 简直红得发紫! 她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那……师父心中想的会是谁?” 小姑娘眨了眨眸子,一扭一扭地在她怀里拱了拱,闷声问她。 “自然是你。” 楚南知摸了摸她的发丝,缓缓地郑重地说道。 这一次,殷晚舟抬眸看她,倒是没从她脸上看出撒谎的成分。 长进了。 殷晚舟在心底轻嗤。 烛火摇曳,女人一如既往地为她哼着曲子哄她入睡,殷晚舟也便慢慢阖了眸。 今日不同寻常,她做了个梦。 梦中,她穿着一身的火红嫁衣,边角纹路皆精致至极,让她一看便知晓是谁给她绣的了。 随后,耳畔传来了女子柔软的呼唤声。 “……舟舟。” 殷晚舟下意识的就如受了蛊惑一般地抬眸看去,直直看见了床边坐着的女人。 金冠红裙,面似芙蓉,娇而不媚,眉间含 着些怯怯的羞涩,正盯着她看。 ……楚南知。 殷晚舟怔怔看着,脑子就像是不会动了一般。 “你……你为何不过来?” 床边的姑娘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唇瓣敛眸笑了笑,又开口糯糯地嗔怪着问她。 “没……你太好看了。” 殷晚舟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如此难得有些尴尬地夸赞着。 “傻子。” 姑娘的脸颊愈红了几分,指尖捏了捏膝上的衣裙,软软地说着,带着数不尽的情愫与欢喜。 “我想亲亲你……” 床边的姑娘腼腆得厉害,说一句脸颊便红上一分,直至最后已是通红通红,看得殷晚舟心下莫名一软。 “……好。” 梦中与现实总是不太一样的。 正如现实中她此时心下早已冷笑连连了,可在梦中时,她却像不受控制了一般地像个呆头鹅一样地点着脑袋给应了。 不仅应了,殷晚舟还猛然上前了一步,在姑娘小小的惊呼声中垂下了头狠狠地吻住撕咬着她分外娇嫩的唇瓣。 楚南知……楚南知……楚南知…… 殷晚舟心下陡然升起一团怒意来。 “你喜欢谁?” 她沙哑着嗓子低声询问被她欺负了的姑娘。 姑娘闻言眸中愈加湿漉起来,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软软地回答了她。 “我、我喜欢你。” 骗子。 殷晚舟心中怒意愈增。 好一个蛊惑人心的楚道君! 她看着姑娘腼腆含羞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看清了她眸底溢得满满的爱恋情愫,心中的火气又噗的一声熄灭了,叫殷晚舟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什么了,只重新垂下了头,继续在梦里欺负以前的软软糯糯的楚道君。现实中一时间报复不回去的,都让她在梦里欺负了个遍。 满嘴谎话。 清晨梦醒,殷晚舟猛地睁开了眸子,微微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还被女人紧紧揽着。 梦里猖狂的气焰瞬间没了,殷魔君憋憋屈屈地窝在女人温软的怀中,给自己重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她有些睡不着,原因是身旁的女人。 殷晚舟意识清醒而模糊,心中慢慢地升起了一个叫她也觉荒谬的想法。 楚道君这般可恶,只给她一剑哪里够? 殷魔君细细想着,满是恶意。 得把她抓到魔域中去锁起来! 楚南知明知她的身份却仍装作不知,不就是想从她身上谋取些什么东西吗? 既如此,总得交些利息。 还敢哄骗她说喜欢? 朝三暮四,水性杨花,道貌岸然! “舟舟醒了?” 女人沙哑着嗓子,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问道。 “舟舟没醒呢没醒呢!” 怀里的小姑娘摇着脑袋往温软的地方凑,死活不肯出来。 楚南知瞧着忍俊不禁,也心疼她在秘境中一个月不曾好好休息,因此今日倒是不逼她起床练剑,只给她捏了捏被角,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脊,哄她继续睡了。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殷晚舟被她轻轻拍着,心下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 你看,她还会催眠这种邪魔的东西! 当年与楚南知成婚的那人如今半片影子都没了,想来要么就是被这女人给甩了,要么就是把这女人给甩了,再者呢,便是已经去世了。 既如此,这个祸害她可就代为处置了。 殷晚舟在心里想了十万种处理折磨楚道君的方法,身体却反条件一样的往着女人怀里不断地蹭,直到找到了她觉得最舒服的地方,楚南知怀里的大魔头才安稳平静下来,慢慢地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下颚处有些痒。 楚南知被陡然的微微的又软又痒的感觉给惊醒了,睁开眼睛后便顺着那触觉垂眸一瞥,却是猛然怔住了。 这是…… ……耳、耳朵?! 就抵着她下颚处的是一对正在不断抖动着的雪白的毛茸茸的小耳朵,而它的主人还舒舒服服地窝在她的怀中,平稳香甜地睡着觉。 这双耳朵随着小姑娘的呼吸而轻颤着,又软又暖,扫过了楚南知的下颚处,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的痒意。 楚南知默默瞧着,实在受不了她的舟舟颤着小耳朵的模样,心下就像是被这对毛茸茸的耳朵也给扫过了一般的不断地轻颤着。 ……太、太可爱了。 楚道君眨了眨眸子 ,忍不住伸出指尖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尖,抿着唇角无声地笑。 原来她养着的还是一只小白虎崽崽呀。 女人没了睡意,微微侧过了身子搂着自己怀中的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头上抖动着的小小的折叠着半圆形的耳朵,指尖不禁又轻柔地抚了抚上面雪白雪白的绒毛。 柔软得像两团小棉花。 被她摸了摸耳朵,怀中的小姑娘眉间轻轻蹙了下,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眸子。 小耳朵一抖一抖的想从她指尖跑出来。 楚南知见把她弄醒了,赶紧放下了手,安抚着吻了吻她的眉心。 她搂着小姑娘的腰肢,想要抚一抚她的背脊,哄着人再睡一会儿。可惜动作大了些,她的手指碰到了一条同样毛茸茸的软软的东西。 楚南知一愣,下意识捉住捏了捏。 怀里才睁开眼眸的小姑娘便突然轻颤着嗓音闷哼了声,白皙的脸颊上霎时间染上了艳丽娇媚的红晕。殷晚舟身子蓦然一软,不受控制地全瘫在了女人怀里。 “不许捏我尾巴!” 小姑娘湿漉着眸子,恨恨地瞪着她,颤着嗓子怒斥道。 可惜眸中红红的,一副被欺负过了头的模样,非但不曾恐吓到女人,反叫楚南知默默瞧着,心中软得厉害。 “……抱歉。” 楚南知嗓子有些干涩,下意识抿了抿唇瓣,慢慢松开了指尖。 软软的小耳朵不断颤抖着,小姑娘眸中湿漉漉的,控诉着她无礼的冒犯。 楚南知感受到了,温暖的被窝中那条软软的尾巴动了动,不小心地拂过了她的脚踝处。而她的小虎崽此时却缩成了一团,不许她再碰自己,拖着被子挪到一旁去了。 毛茸茸的触觉仍残留在指尖,小姑娘湿漉通红着眸子的模样尚在脑中徘徊。 女人僵硬了一会儿,慢慢的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让胸口处那颗跳得厉害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舟舟,师父错了,师父不捏你的尾巴了……” 楚南知侧着身子瞧着她的背影,静了静,又忍不住地软声跟她道歉。 “让师父抱抱,好不好?” “舟舟……” “烦死了!” 被女人吵得睡不着的小虎崽凶巴巴地转过了身怒瞪着她,随后跟女人对峙了好一会儿。然而最终 她还是没能抵得过女人软软地对着她笑的模样,紧紧抿着唇瓣,板着一张脸,慢吞吞的捏着被子又给挪了回去。 “谢谢舟舟。” 楚南知在她耳边轻声道,呼出的热气让那双小耳朵不住地颤了颤,随后又抖了一抖。 “睡觉!” 小姑娘埋着脑袋不看她,闷声轻哼。 楚南知含笑应了,唇瓣轻勾。 太过可爱了。 她垂着眼帘注视着那双雪白的小耳朵,心中慢慢想着。 当初的舟舟藏了许多事情都不曾告诉她呀。 也无妨。 她们是定情的伴侣,将永永远远地走下去。 楚南知有足够的耐心等着自己的爱人将秘密与她分享。 作者有话要说:舟舟:我要折磨她虐待她! 知知:……(亲亲抱抱) 舟舟:哼(抖耳朵) 第20章 殷小虎崽 窗边明媚的橘色光线洋洋洒落,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女人携着满身的暖色,敛眸端着一个青瓷盘踏入了房中。她一进房里便下意识地朝床上看了一眼,足下猛然顿了顿,随后不动声色地走至桌边将盘子放下来了。 “舟舟在做什么呢?” 她看着趴在床上侧着脑袋盯着自己尾巴看的小虎崽,忍不住弯了弯唇,低声问了句。 “在看我的尾巴~~” 殷晚舟头都没有回,用着欢快的语气回答了她,目光仍在自己身后摇摇晃晃的雪白的尾巴上打量着,心下一时间找不出突然显出半兽形态的原因。 她瞧得认真,楚南知看了看她头上不断抖动着的小耳朵,默默地抬袖掩了掩唇。 太可爱了。 楚南知在桌旁站了会儿,终是没能忍住。她悄悄走至床边,弯下了腰伸出指尖去捏了捏小虎崽柔软的雪白耳朵,心下便好似也被这温软的触觉给融化了一般。 “不许摸不许摸!” 殷晚舟如今耳朵和尾巴都敏感得很,此时突然被捏住了耳朵,身上浑身不舒服,赶紧抬眸瞪了女人一眼,使劲儿地摇着脑袋要把她的指尖摇下去。 楚南知眨了眨眸,见她实在不愿也就连忙松开了指尖。 小姑娘颤了颤耳朵,白皙的脸上不觉染上些许的艳色,轻哼着又瞪了她一眼,随后撇过了脑袋不理她。 “师父错了。” 不小心把小祖宗惹生气了怎么办? 楚南知眸中闪过些许笑意,轻车熟路地软声道歉,坐在床边将心爱的小虎崽抱到了怀里来,亲了亲她的眉梢。 “……真的不能摸耳朵吗?” 怀里的小姑娘神色稍缓,懒懒散散地躺在她怀里,小尾巴一摇一摇的,连着头顶上的那双小耳朵也在轻轻抖动。楚南知实在看得眼红,指尖有些痒,心下想去揉一揉捏一捏,叫她的小姑娘再露出那样娇艳的神色来。 只让她一个人看见。 “不能!” 殷晚舟瞥了她一眼,冷漠无情地拒绝了她。 好吧。 楚南知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发丝,心下稍有遗憾,但也在预料之中。殷晚舟不喜她摸耳朵和尾巴,那她自然也就不做了。 “可要出去晒晒太阳?” 她捏了捏殷晚舟的鼻尖,柔声问道。 因为突然显出了耳朵和尾巴,所以殷晚舟也不便出门,就窝在房中窝了大半天了。 要殷晚舟来说她也懒得出去。 魔族喜欢生活在阴暗幽冷的地方里,这些太阳晒在身上叫她无精打采的,纵然出去了,也只是找个树枝继续趴着而已。 可惜楚道君没有跟她达成一致思路,楚南知只觉得她家小祖宗顽皮又好动,之前都喜欢溜出去转悠着玩儿的,可自从有了这耳朵和尾巴殷晚舟便闷在房间里挪一挪都不肯,落在她眼里便是消沉恹恹的模样,叫她好不心疼。 楚南知没有去问殷晚舟的尾巴和耳朵是从哪里来的,她仅是平静且包容地接受了这个事情,如往常一般娇宠着自家的小祖宗。 在她看来,她喜欢的是这个人,不是她的身份和种族,这些都无甚问题。 “不想动~” 殷晚舟歪了歪脑袋,拖着长长的尾音回答了她,顺便还抬手握住了女人落在胸前的些许发丝,使坏地扯了扯,又侧了个身给她把这缕发丝编了个小辫子。 她玩儿得兴致勃勃,头顶上的耳朵直直地竖着,连着尾巴都绷紧了些。随后小辫子打好了,殷晚舟颇为满意地打量了几眼,眯着眸子愉悦地颔了颔首,小耳朵也随之得意地抖了抖尖尖。 楚南知忍俊不禁,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下有些好笑。 “小祖宗陪我出去转一转吧?” “你不闷我可闷着了。” 女人点了点她脸颊边的酒窝,眼帘微垂,软声说道。 “……行吧。” 殷晚舟抬眸看了看,有些不情愿地一咕噜滚到床里面去了,然后埋着脑袋趴了会儿,闷闷地答应了。 “去哪儿转?” 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朝着楚南知张了张手臂。 楚南知眸中笑意愈深,凑过去给小祖宗亲亲抱抱,为她穿好了衣裳系好腰带还细心佩戴上了银铃与荷包。 大爷状让她动作的小虎崽子很是舒服,然而等女人都给她编好了一个长长的麻花辫戴上了金铃铛的蝴蝶结,殷晚舟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那这个怎么办?”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尾巴可以藏在衣裙下,但是耳朵怎么办? 她如今还没能找到诀窍收回它们。 “早就准备好了。” 楚南知微微摇了摇头,指尖上陡然多了一顶毛毡的纯白的小帽子。 “你才做的吗?” 殷晚舟歪了歪脑袋,乖乖地低下了头任由她给自己戴上帽子,不禁抬起指尖摸了摸,手感柔软,还带着些许的栀子花香。 今日她穿着一身红白的襦裙,这顶小毡帽倒是挺配衣裳的。 “嗯,喜欢吗?” 楚南知为她细细理好了帽沿,将那双小耳朵都遮挡住了后才停下了手,打量了几眼娇俏精致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下。 “我的舟舟好看极了。” 天下最最好看的小虎崽。 尽管楚道君尚未见过几只白虎,却依旧这般坚定。 “我也觉得。” 颇为自恋的小虎崽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帽子,挺直了背脊,眉梢微挑。 “还可以吧。” 她很是矜持地对着女人点了点脑袋,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笑话,她殷魔君什么稀罕宝贝没见过。 一顶小帽子罢了。 殷晚舟不屑地想着,指尖又捏了捏帽沿。 楚南知含笑瞧着她,自是不曾放过小姑娘眉梢间的欢喜和笑意,眸中亮晶晶的,好生可爱。 想要猜得小虎崽的心情,可不能听她的话,得要细细观察小虎崽的一举一动才是。 毕竟……这还是个最会哄人的小骗子呢。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楚南知也就牵着自己的小虎崽出去晒晒太阳、放松放松。她在秘境中一直跟着殷晚舟,自然知道她是一刻都未曾松软过。如今出来了,倒也不急着继续修炼,总要劳逸结合才是。 “楚师妹。” 然而路才走了几步,她们刚刚下了山峰便好巧不巧地遇上了两人都不想看见的人。 许长欢。 楚南知神色淡了淡,敛起了眉宇间面对殷晚舟的柔软和笑意,平静地侧过了身,对着许长欢行了一礼。 当年她自凡人间前来苦寻殷晚舟的踪迹,正巧被偶然出关的一位老祖遇上了,最终被收为了亲传。 但是楚南知如今的师尊与许长欢和殷长乐的并非一个,而是师兄弟,因此她见了许长欢便也要唤一声师姐。 那位老祖终年闭关,扔给了她修炼功法和 一个储物袋就自去了,之后的路都是楚南知一个人摸索出来的。 “掌门师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殷晚舟冷眼瞧着,最终垂眸唤了声。 “尹舟。” 许长欢看向了她,微微颔首。 “秘境中可有收获?” 许长欢淡淡开了口,似是不经意地问她。 “有,得了好多的灵草。” 红白襦裙的小姑娘一脸老实,乖乖回答了她。 一旁的楚南知瞧着,哪里看不出她这副皮子底下抖机灵的模样,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不错。” 许长欢直直看着她,闻言竟是难得开口夸了句,仿佛得了些灵草便是天大的本事了。 “不知师姐要往何处?” 楚南知不愿自己的小虎崽跟这人接触过多,便开口问了句,想要告辞离去。 “去处理一个弟子的事情。” 许长欢闻言瞥了她一眼,眉眼平静无波。 “哪位弟子?” “顾清宁。” “顾清宁?” 楚南知指尖一僵,眸中神色瞬间幽冷下去,忍不住地蹙眉。 顾清宁还活着? 殷晚舟侧头饶有兴味的看了眼女人,将她的表情都看进了眸中,心下倒是毫不意外。 那杂种死了一具躯壳儿,再找一具倒也不难。 她眯了眯眸,想起了自己给操的钟情于顾师妹的人设,当即便甩开了女人的手,眉眼瞬间染上了惊喜之色,笑弯了眼眸看着许长欢。 “当真是顾师妹?” “自然。” 许长欢看着她这般欢喜的模样,也不禁蹙了蹙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顾师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这样轻易便死了呢!” 她得死在我的手上才是。 红白襦裙的小姑娘高兴地有些手足无措,埋着脑袋在原地边走着转了两圈边呢喃着。 “……顾清宁并非……” 许长欢眉心蹙得愈紧了几分,但话到一半却又被陡然止住了。她抬手抚了扶额,低低叹息了声。 “顾师妹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否去看看她?” 此时小姑娘也没了在掌门面前的拘谨 ,眸中亮亮地便直直看向了许长欢。 那双眼睛里满是光芒和期许,叫许长欢看了一时间竟是说不出回绝的话了。 小姑娘的笑容跟记忆中的……慢慢重合了起来。 许长欢抿唇不语,小姑娘瞧着她不说话脸上的笑意便散了几分,连忙转头去凑到了一直沉默着的女人身边,讨好地捏了捏她的袖摆。 “师父~~” 殷晚舟捏着楚南知的袖摆,心中想的是过会儿见到了那狗东西后怎么给她下毒蛊,下哪种毒蛊。 她没有想过女人会拒绝她这一种可能性。 然而,葱白纤细的指尖握住了她的手,随后一点点的将她的手紧紧攥着从袖摆上取了下来。 女人的脸色冰冷平静,没有往日的柔软。 殷晚舟瞧着,心下一怔。 “小徒顽劣,师姐见谅。” 楚南知未曾去看她,仅是对着许长欢淡淡行了一礼,然后拉着身旁的小姑娘转身便朝一个方向行去了。 许长欢侧头看着她们,眸色微沉。 这位楚师妹的态度不太对劲。 “师父~师父!去哪儿呀?” 殷晚舟动了动手腕,却发现女人这次攥得十分紧,让她都无法挣脱出来。楚南知异样的神色和反应叫她着实懵了懵,只得被她牵着钻进一处林子中去了。 “师……” 温软的触觉阻拦下了她喉中的话语,殷晚舟微微睁大了眸子,怔然地看着面前眼眶有些泛红的女人,一时间忘了反抗,倒让女人得寸进尺地用力咬了咬她的唇瓣。 “你喜欢我,就不能喜欢顾清宁。” 楚南知紧紧掐着小姑娘的腰肢,指尖都有些微颤,心口处又疼又涩,叫她眸中红了一片。 她沙哑着嗓子,按捺下了心头翻涌着的情绪和冲动,如此努力平静地教导着自己的小虎崽。 “……我难受。” “你喜欢她,我难受。” 楚南知直直盯着殷晚舟的瞳孔,捏着她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小姑娘的眼尾被她欺负得泛红,如今好似有些被吓住了,怔怔地看着她,一声也不吭。 楚南知紧紧抿了唇瓣,这一次硬着心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好半晌,被她掐住了腰动弹不得的小姑娘眸色微闪,垂下了眼帘,低 低问她: “你吃醋了?” “对。” “我吃醋了。” 女人毫不迟疑地颔首应了。 楚道君通红着眼睛瞪着她,有些像虚张声势的受了委屈的蠢兔子。 殷晚舟非但没有被吓住,反倒瞧着有些好笑。 “你伤心了吗?” 她按了按女人的胸口,轻叹了声,伸出手臂去揽住了女人的脖颈。 “我伤心了。” 蠢兔子冷着脸委委屈屈地点了点脑袋,让殷晚舟想起了幻境中看见的那软软糯糯的楚小道君,心中莫名的也微微软了软。 顾清宁算个什么东西,还是先把楚道君哄好算了。 报仇也得有个先后。 那狗杂种她迟早也能杀,不急这一时。 殷大魔头心中淡淡想着,歪着头看了看女人,便突然弯了眸子,凑上去吻住了女人的唇瓣,随后又舔了舔,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那我不喜欢顾清宁了,你别伤心。” 小姑娘弯着凤眸,软软地与她撒着娇。 “她哪里有师父重要?” “……当真?” 楚南知怔然了一瞬,抬起指尖抚了抚她的脸颊。 “自然是真的!” “我想做师父的道侣,又不想做她的,她哪里能与你比?” “师父不伤心不伤心~” 小骗子又开始哄人了。 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撒。 直哄得楚道君晕头转向的,松了松她的腰,又爱又恨地垂头在她唇上再次咬了咬。 “疼。” 被她咬了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抱怨,眼尾愈加嫣红,眸中水雾朦胧。 楚南知下意识便松软了力度,默默地看着她,也像她方才那样舔了舔她的唇瓣。 跟个家养的小犬似的。 殷晚舟心下嗤笑了声。 做了坏事儿后又巴巴地来讨好道歉了。 不过……吃醋了的楚道君倒是有几分可爱。 殷大魔头漫不经心地在心中评价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608:55:26~2021-04-2901:15:12期间为我 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风、黄桃罐头、念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桃罐头60瓶;gwyndolin29瓶;下五洋捉鳖15瓶;丙丁14瓶;任遗随塌11瓶;岐山仪居、莫寒我老婆、水獭10瓶;青衫覆雪8瓶;白井美琴5瓶;jun、祭祀少司命、4786114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殷小虎崽 委委屈屈的楚道君不多见,并且极其会爬杆子。殷晚舟从一开始的饶有兴味到后来被她亲的无语凝噎,其中也不过才经历了短短的几分钟。 某位红眼睛的小道君小心翼翼地瞥着她,掐着她的腰不放手,就这么站在原地跟她磨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殷晚舟倚着身后的树枝,只觉得自己嘴唇上都被咬得泛疼,忍了又忍无需再忍,她一手抵着楚道君的肩膀,反身把人压在树上,一次性把方才被欺负了的仇当场给报复了回去。 片刻后,楚道君腿软得厉害,搂着她的脖颈撑着身子,嫣红着眼尾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耳边的坏虎崽子带着茫然不解,轻声呵气着问她:“师父的腰怎么这么软?” “师父怎么这么会咬人?” 殷晚舟眯了眯眸子,沙哑着嗓子低低埋怨她。 “……不许说了!” 楚道君红了耳根,连忙抬起指尖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坏虎崽子无辜地歪了歪脑袋,很是乖巧地闭了嘴,似是不知道她为何通红了脸颊,又为何要瞪自己。 总归是把酸酸的楚道君给哄好了,殷晚舟随她牵着继续在外面走了一会儿便回去了。这一天也过得极快,到了第二日时楚南知收到了长老议事的传音符,在一大早就离开了山峰,而殷晚舟惦记着那死而复生的顾清宁,也在楚南知出门之后就穿戴整齐、戴上了楚南知给做的小毡帽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顾清宁的消息很好探听,殷晚舟这一路走来,耳边听到的几乎都是门中弟子对那位于秘境中晋升元婴的天才顾清宁的羡慕和崇敬。 晋升为元婴之后就可以申请长老之位了。顾清宁这具身体不知是从哪儿找来的、都有了元婴期,但她名义上的师尊仅是个金丹真人,如今形成鲜明对比,倒叫那真人好不尴尬。 想来楚南知一早被叫过去也是为了讨论商议顾清宁晋升长老的事情。 殷晚舟在各峰慢悠悠地都给逛了一遍,打听好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正要转身回去呢,却是陡然碰见了迎面来的谢云意。 “哟,没死呢?” “托魔君的福,暂且还活着。” 谢云意闻言就翻了个白眼。 “可有准备要离去?” “差不多,但是在走之前还要办些事儿。” 殷晚舟抱胸,微微颔首。 “嗯,你自己注意 ,我也还要留在这儿处理些东西。” 谢云意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叹了声,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眸看了看面前一身襦裙的姑娘,眉梢轻挑。 “那位楚道君你打算怎么办?” “楚南知?” 殷晚舟蹙眉瞥了她一眼,稍稍垂了垂眼帘。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可还记得这位楚道君捅来的那一剑呢,叫我足足修养了一年多。” 殷晚舟默然了半晌,微微摇头。 “这是想报复回去?” “……她等日后再说,好歹给我掩藏了这么长时间的身份,若是本座心情好,就不与她计较了,等到本座回了魔域,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日后不再相见。” 个屁。 等她回了魔域,就找个时间把这女人也捉回去锁着关起来。 捅了一剑不说,还用满嘴的谎话来骗她,占足了便宜。 殷晚舟到现在还感觉自己嘴上隐隐泛疼。 种种种种,她殷晚舟又不是圣人,能这么就放过了楚道君? “魔君好胸怀。” 谢云意轻啧了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笑调侃。 “快些回去吧,魔域中纵然有那大狼崽儿镇压着,但你长久不露脸,下面的人也迟早躁动。” “我知道。” 殷晚舟颔首应下了,这便无话,各自分开离去。 她的灵力已突破金丹期,体内的魔气封印也隐隐有所松动,更有渐渐觉醒的妖族血脉和属于金乌的太阳火焰,也是时候该了结,回她的魔域里头去了。 现在就等着找个机会杀了那杂种。 殷晚舟在心中慢慢思量着,只等着找时机将人杀了便是。 太阳精火焚烧万物,杀一个元婴期和一道残魂绰绰有余。若是要保险起见,便需在近日里将体内的魔气封印一举冲破。 她如此想着,踱步回了山峰。 就在她踏入山峰后未过多久,楚南知也很快回来了。殷晚舟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想着事情,没有抬头看她。她是不理,身后却陡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有人弯下了腰从背后将她搂进了怀里。 腰间的手攥紧太紧,叫殷晚舟有些不舒服得动了动,抬手拍了拍女人的指尖。 “松开些,你弄疼我了。” 女人身子 一顿,很是听话地松了些指尖,但未曾一时开口。 “……舟舟喜欢我吗?” 这沉默的时间过长,长到殷晚舟都忍不住蹙了蹙眉了,身后的人突然垂头在她脖颈上轻轻咬了口。 楚道君是狗变的吗? 怎么这般爱咬人? 殷晚舟陡然被咬了下,心下无语。 “自然,师父不信我?” 她微微侧了身,看了看女人,含笑反问她。 楚南知眸色有些暗,直直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却是兀的弯眸笑了,凑过去又吻了吻她的唇瓣,也笑着回答了她:“信,我自然信你。” “既然舟舟喜欢我,那就一直跟师父在一起好不好?” 楚南知眉眼温柔含笑,态度如往日般,只是那双眸子里散落了些许的日光,叫殷晚舟一时间看不清晰。 “好啊。” 殷晚舟歪了歪脑袋,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几番,最终也笑着点头应下了。 “舟舟想跟师父一直在一起。” 红白襦裙的小姑娘笑出了甜蜜的酒窝,伸手搂住了女人的腰肢,在上面撒娇着蹭了蹭,如此说道。 “师父也想永远与舟舟在一起。” 楚南知垂眸看着她,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说道。 小骗子。 撒谎的小骗子。 女人眼帘轻颤着,心下诡异的平静。 一片空洞中,有个与她一样的声音在心下猛然嗤笑了声,带着说不尽的嘲讽。 按理来说,每位弟子升为长老后都会有一次晋升典礼,然而顾清宁却是没有。殷晚舟平静地等待了一段时间,如往常一般在剑峰上修炼生活,耐心等到顾清宁的热度慢慢消散了些,才为自己擦了擦剑,准备去寻这位新晋的顾大长老了。 这一日,她没有穿楚南知给绣的襦裙,而是穿戴好了长袍长靴束上了发冠。 她已经逐渐学会了控制形态,早已把耳朵和尾巴都收了起来。 “怎么起得这般早?” 女人坐在床边静静看她动作,随口问了句。 “今日天气好,准备出去玩儿。” 殷晚舟垂眸抚平了自己的衣摆,头也未回,淡淡道了句。 “师父,我先出去了。” 她带着浅淡 的笑意跟女人说了句,随即就推开房门不紧不慢地朝着山下走去。 楚南知沉默地看着她离去,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走至窗边去看了看小姑娘渐渐消失的背影。 屏障起,结界立,金色火焰熊熊燃烧,挡去了所有的攻击。 “楚师姐,为何要下此毒手?” 长老服饰的顾清宁紧紧握着手中的琴弦,含着泪光不解且难受地质问眼前红袍的姑娘。 “楚师姐?” 眼前的人玩味地重复呢喃了一遍,陡然嗤笑了声。 “顾师妹,好生看看我是谁。” 殷晚舟冷眼瞧着面前的人,柔声说着便伸出指尖一把扯下了腰间的银铃铛。 本来娇俏的脸庞瞬间发生了些许变化,凤眼轻挑,眉间薄凉,冷艳绮丽,这赫然是…… “殷长乐!” 顾清宁睁大了眸子,失声唤道。 “是我。” 殷晚舟压了压眉梢:“既知晓,也就可以去了。” “你不能!我如今是天玄门的长老!你想挑起战争吗?!” “我有何不能?” 殷晚舟轻呵。 “我杀的人数都数不来,再添一个顾清宁又如何?” 她懒得与这人废话了,直接抬起指尖扬起金色火焰,烈火滔天化龙,尽数朝着女人翻涌咆哮而去。随后腰间长剑瞬间出鞘,被殷晚舟反手握着,随着火龙一同冲向女人。 【快出手!再不出手我们都得死!】 顾清宁在神识中惊吼。 【出什么手?!我的力量全在为你寻找新的躯壳儿时用完了!】 男人在她神识中怒骂。 【蠢货!赶紧跑!!!】 顾清宁咬牙,抬手扔去了几张上品阶的灵符,转身便想要强行突破殷晚舟设下的结界逃走。 然而,逃得走吗? 隐隐散着化神后期修为的凛冽寒光瞬间斩破那几张灵符,金色的焰火伴随着灼烫毁灭的气息点燃了她的瞳孔和身躯,在刹那间将之化为齑粉,又随之燃烧着她的神魂。 啊!!! 灵魂中扭曲狰狞的喊叫声已经不会再让第二个人听见,殷晚舟提着剑,眯眸瞧了会儿她被灼烧点燃时的美丽模样,随后微微勾唇,取出了一个小匣子,将两 道魂魄以及一团金色的火焰都收了进去。 其中完整些的魂魄一直拼命地想要挣脱,白光之中似有一只手朝着苍天之上努力伸去。 不! 声音渐低,最终湮灭在火光之中。 在意识消亡的最后一刻,顾清宁心头唯一闪过的是一张让她为之挣扎努力、拼命脱离此间天道重返上界的脸庞。 是一张稚嫩的,总是含着笑意和信任看着她的女孩的脸。 ……付颖。 最后的最后,那张脸庞陡然狰狞可怖起来,含着恨意将她推进了烈火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不起…… 无形的泪珠垂落,轻贱无比,被火焰吞噬去了。 “如何?” 结界外守着的谢云意眼见里面没了动静,便进来看了看,目光扫视着四周,蹙眉问殷晚舟。 “好了。” 殷晚舟撑着剑,面无波澜地咽下了喉中腥甜,淡淡回了句。 “你可无事?” 谢云意瞧着她这副模样,抿了抿唇角。 “无妨。” “我先走了。” 殷晚舟扶了扶额,只觉得眸前都一片朦胧模糊,强行突破的后果是她现在感觉自己浑身的筋脉都疼得厉害。 此时不能回魔域,一旦回去必定会被那群老不死的知道她的情况。 也不能回剑峰,要让楚南知知晓了,只怕更加麻烦。 ……且出了玄天门找个地方藏一藏罢。 她撑着剑,重新将银铃佩戴上,指尖隐隐发颤,一步步走下了这片被结界覆盖的森林,脑中慢慢的也不太清醒了。 想要赶快斩断这团乱麻,回到她的黑暗阴冷的魔域里去。 想要赶紧将从前的因果了结了,从这里脱身,从……那种让她有些不适的情绪里出来。 为此,她甚至都不想去管楚南知了。 如果能这样回魔域里去,回到她掌控的地方上去,倒也不错。 失控的东西,让她很不舒服。 殷晚舟一点一点地想着,足下陡然间停顿了下来。 森林山峰下,站了一个人。 视线有些模糊,让她看不清楚。 为了避开弟子,她特地选的偏僻的旮旯角落引出了顾清 宁,不曾想运气竟是这般差吗? 殷晚舟攥了攥剑柄,眼帘微颤,火焰若隐若现。 但未曾发出。 有人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弯腰为她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沾染的血,随后又温柔地细细地擦拭着她唇角的血珠。 是……楚南知。 殷晚舟鼻子还能用,闻出了她的气味。 但她没有说话,为她擦着血污的女人也没有开口。 啪。 长剑骤然落地,清脆作响。 女人不甚意外地抬手接住了昏倒的姑娘,将人紧紧搂在了怀中,挥袖收了地上的长剑,横打抱起了已无意识的人,身形一动,将她带回了山峰。 怀里的人紧蹙着眉,很不舒服的模样,微微动了动,下意识地便朝她怀中钻了钻,想要贴近更为温软的地方。 楚南知垂眸抚了抚她的脸颊,低低叹息了声。 她低下了头,在怀中的人眉心处轻轻吻了吻,为她传去了灵力。 可恨的骗子。 狡诈的负心人。 不知睡了多久,殷晚舟眼眸动了动,微微睁开了些。然而眼前黑暗无光,似是被什么遮掩住了。 心下微微一顿,殷晚舟下意识蹙眉紧抿住唇瓣,动了动手腕。 并没有阻碍。 但上面多了两个似镯子一般的东西。 “醒了?” 温软的指尖轻轻落在脸颊上,她正被人搂在怀中。 楚南知。 殷晚舟颤了颤眼帘,没有说话,只又阖上了眸子。 她心下一时间分辨不出是何感想,只陡然的觉得有些荒唐好笑。 殷晚舟想起了之前定好的对楚道君的报复。 把她捉去锁起来折磨。 结果如今她锁链都没准备呢,自己倒先被锁起来了。 手腕上的两个镯子般的东西锁住了她全部的灵力和强行突破的魔气,可不就是一对儿镣铐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901:15:12~2021-05-0101: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柿子羊、卿陌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痕zane、re ngn雨、慕白、钱蓓婷女友、甘露寺蜜梨、卿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付南52瓶;xy36瓶;安妮20瓶;妖逐墨18瓶;今日上上签_、我有沈梦瑶你有吗、雪汐月、宁柒、岐山仪居、哈哈哈、李憨憨10瓶;祈珂、云沐4瓶;jun2瓶;祭祀少司命、念雁、桑桑、程祉、陆百叁拾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殷小虎崽 “为何不与我说话?” 殷晚舟一时间阖着眼眸默然无言,旁边搂着她的女人等了许久许久,可只见她平静又冷淡的模样,眉间便覆上了些许的黯然,抿了抿唇瓣终是不曾忍住开口低低问她。 殷晚舟眼帘微微动了动,半睁了眸子,眼前一片昏暗漆黑,手腕上的一对镣铐让她没了半分的反抗之力。 她听着女人好似含着委屈的声音,心下怒极反笑,倒是未能想到该说什么。殷晚舟想不出应该说什么,自然不会为难自己,她微微翻了个身,沉默着拒绝跟女人继续这个话题。 然而身后的人很不识趣,默默凑了过来愈加搂紧了她的腰,埋在她耳边软着嗓音央求:“你莫要不理我。” “……你同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不知该与道君说些什么。” 殷晚舟被她烦得静不下神,轻呵了声,淡淡回了她。 道君。 楚南知一怔,心下被刺得有些泛疼,她动了动唇瓣,慢慢垂下了眸子。 “……别叫我道君……” “那该叫你什么?” 殷晚舟陡然勾唇笑了,侧过了身又转朝了女人。她对着女人,眼睛看不见,其余的却是更为敏感了些。殷晚舟循着女人呼出的温热的气息慢慢凑了过去,含着柔软的笑意抬手揽住了女人的脖颈,用着往日中亲昵的语气软软地与她撒娇: “师父,舟舟错了,你把舟舟手上的东西摘下来好不好?” 腰上搂着的指尖攥得更紧了些,殷晚舟好似不曾察觉到一般,仍旧含笑继续自己的话。 “师父若是放了舟舟,日后舟舟绝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厌烦,如何?” 想来是那日她与谢云意说的话被楚南知给听去了,怪不得楚南知那日的反应颇为异样。 “绝.无.可.能。” 她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这话可就把楚道君给点着了。 楚南知冷了脸,看着她披散着墨发、脸色尚有些许苍白的模样,病态的脆弱、靡丽的精致,让她瞧在眼中,心下爱恨交加,猛然垂头狠狠在她嘴上咬了下。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让殷晚舟痛哼出声,抬手按住了她的肩,想要将人推开。 “楚南知,你是狗变的吗?!” 殷晚舟蹙眉怒斥了声。 可惜她此时方醒,气息尚且虚弱,这一声没什么气势,只叫人听进耳朵不觉地添了两分的娇嗔。 女人沉默不语,这一次不顺着她,非但没有离远,反而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紧紧贴着她。 “你说过你喜欢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楚道君有些固执地反反复复强调这句话。 “骗你的,都是骗你的。” 殷晚舟不耐与她纠缠,冷声打断了她:“你是正道我是魔族,当年道君在战场上威风凛凛,还顺手捅了我一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这些年多谢道君为我遮掩身份,本座既往不咎。你放了我,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可能。” 未等她话音落下,身旁的人便冰冷着声音打断了她。 “你说过的话就得实现。” “纵然是骗我的,也得一直骗下去。” 殷晚舟怔然,听着女人用从未有过的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完,心下微微一顿。 她现在觉得楚道君多少也有些毛病了。 “楚南知,你有病吗?” 殷晚舟真切地问她。 楚南知垂眸静静看着她,瞥见了她唇角染上的几分嘲讽冷意,胸腔处有些泛冷,突然的也勾唇笑了。 “是,我有病。” 从凡人间到修真界,她寻了百年,怨恨了百年,亦等待了近百年。时间太长久了,她有些病了。 心魔突生。 “所以舟舟不要想着离开我了好不好?我生病了,便不知道会做什么。” 楚道君含着幽冷的笑意,轻轻地抵着殷晚舟的额头,余光在她们纠缠不分的发丝上顿了顿,瞳孔中稍稍柔和了些。 殷晚舟淡淡听着,嗤笑了声,阖上了眸子。 她不开口,身旁的人也安静了下来,气氛凝固且沉寂。 “……舟舟饿不饿?” 过了许久,身旁的人又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讨好的意味,轻声问殷晚舟。 殷晚舟侧着身子,仿若睡着了一般,没有动弹,更不曾开口。 比怒斥嘲讽更让人疼痛的大概便是漠视和无言。 “我……我不是要囚.禁你,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 若是你觉得闷了,我们可以下山去玩儿。” 楚道君在背后低声说着。 殷晚舟唇角动了动,微微睁了眸子,却仍旧不曾开口。 许是被冷淡和沉默刺得知道疼了,身后的人只搂着她,僵硬着身子,慢慢蜷缩了些。 殷晚舟眸中微顿,以为她应该也学乖了,不会来讨没趣了。 可过了好半晌,楚道君没了方才冷声拒绝她的气势,小声地哀求她:“……别不理我……” 她委屈巴巴的,叫殷晚舟听了有些无语好笑。 若是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她把人给套上了镣铐准备关起来呢。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殷晚舟忍不住低叹了声,终是回了她一句。 “为何?” “你从前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何现在不喜了?” 楚道君就像是耳朵聋了一般,又将话题绕到这儿来了。 “我不喜欢!我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你!我骗你的!全是骗你的!” 殷晚舟胸腔中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那儿,让她难受得紧。 “楚道君!你也太好骗了吧?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呵,你……” 殷晚舟冷呵了声,还想说些什么,却兀的停了下来。 有滚烫的液体掉在她的领口衣物上,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你……” 殷大魔头唇瓣张张合合,神色空白了一瞬,最终没能吐露出什么话来。 楚南知……哭了? “……你这是做什么?” 好似她欺负了楚道君似的。 殷晚舟心中闷得更厉害了,隐隐做疼。 ……她确实是在欺负楚道君。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这一次,她默然坐起了身,静静下床离去了。 房门被轻轻阖上,屋内彻底空寂。 殷晚舟抿着唇瓣,心中低低叹息。 她本以为这一次,楚道君应当是真的碰壁碰得疼了,不想理她了。 可等她在床上阖眸休憩了几个时辰,外边天色已然暗沉下去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满身酒气的人静静坐到了床边,将沉睡着的人给惊醒了。 “……楚南知?” 殷晚舟被陡然惊醒,半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些,眼前看不见,这股子浓浓的味儿又掩去了来人身上的气息,只让她有些不确定地蹙眉问了句。 “是我。” 来人含着柔软的笑意,似是欢喜地回答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 殷晚舟抬手揉了揉眉心,她眼眸上覆着一层薄纱,以灵力覆盖,让她无法取下。 “我……想让你喜欢我……” 楚道君醉了,哪怕她口齿依旧清晰。 “你醉了。” 殷晚舟淡淡道了句,不想深夜跟一个醉鬼折腾。 “我没有!” 醉鬼哪里肯承认这个事实,听她一说就急忙反驳。 为了证明她未醉,楚道君垂了头,小心的往她手中塞了一样东西。随后伸出指尖包裹住了殷晚舟的手,干脆利落地抬了起来便往自己腹部戳去。 殷晚舟脸色骤然一变,摸出了这是一把匕首的刀柄。 虽然看不见,可其余的却敏锐得很,她瞬间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匕首的刀尖,以掌心阻止了这疯子把匕首捅进她肚子里去。 “楚南知!你发什么疯?!” 抓着她一只手的人没有想到她会挡下,当即愣怔住了,随后看着她掌心深至骨骼的伤痕,瞬间慌了神。 猩红的血一点点自伤口中涌了出来,疼痛不止。然而这些痛觉对于殷晚舟来说倒也算不上什么,她在当上魔君之前征战无数,受过的伤数不胜数,这点儿算什么。 殷晚舟此时心头那团陡然燃烧起来的火焰压了所有的痛觉,让她伸出指尖一把朝前抓过一片衣襟,对着女人彻底冷下了神色和声音。 “楚南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我想让你喜欢我……” 大醉鬼被她扯着衣服,半点也不敢反抗,一点点红了眼眶,如此小声道。 “……你恨我伤你一剑,如今我还给你……你就……就能喜欢我了……” 指尖兀地被烫着了一半无力松开。 殷晚舟怔然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说话,心头的火越燃越旺,却又一时间莫名地无法朝着她发出。 “……这不是你伤害自己的理由……” “……蠢东西。” “你 是在关心我吗?” 蠢东西非但不惧,这会儿听了她说话甚至还陡然有些高兴起来。殷晚舟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拉了过去,随后伤口上一片冰凉,让她舒适了许多。 “……你心疼我了吗?” 楚醉鬼拉着她的手,在上面小心地亲了亲,如此怀着希冀问着她。 床上的人一时间没有说话,这让大醉鬼又忍不住慌了神。 “……你不要不理我……” 楚道君闷闷地跟她说。 “我难受。” 这一次,委委屈屈的楚道君得到了回应。 并不是言语,而是落在唇瓣上的吻。 炙热柔软,有人呵出了温热的气,轻声问她:“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我看见你便会高兴……和你呆在一处便欣喜得厉害……见不到你的时候会想得心疼……想和你永远永远在一起……” 殷晚舟静静听完醉鬼的话,轻啧了声。 “好生肉麻。” 她不想听这个惹她异样的醉鬼的话了,再次垂头,凭着感觉找到了方才柔软的地方,随后以舌尖细细把玩。 下一刻,殷魔君被某个大胆的醉鬼给掐着手臂压在了床上。 “……你喜欢我了吗?” 楚醉鬼固执地重复问着这句话,一动也不动地跟着殷晚舟对峙。 殷晚舟:…… 什么毛病。 她实在不想跟楚道君纠结这个问题,直得顺着她的话叹息着点头。 “是,我喜欢上你了。” “当真?” “当真。” 今日又伤心又哭泣的楚道君第一次真正弯眉笑了出来,爱怜地亲了亲身下的人的唇,指尖按在了她的衣襟处,动作轻柔地将剩下的事都做完了。 殷晚舟所有的衣裳都是她亲手缝制,她能熟练地为她穿上,自然也毫不费力地能为她脱下。 她的妻子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她都了解得清楚,压了数百年的欲.望一朝被点燃,这着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下的事情。 可怜殷魔君突发其来的动作让她被折腾得直至天明。 最终眼尾嫣红,眸中水雾不散,哭泣得嗓子都哑了。 楚南知的醉意早早散了大半,剩下的不过是依着直觉做 事儿,如今食饱餍足,环着自己的妻子,心中欣喜之情无法言喻。 她给殷晚舟轻轻地揉着腰,哼着曲子哄她睡觉了。 楚南知没有睡得着,她睁着眸子一刻不停地看着怀中疲惫熟睡去的人,心中又软又欣喜。 过了一会儿的,她从自己的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个镶纹玉镯来给殷晚舟戴上了,而她自己的手腕上自然也戴了一个。 这赫然是一对儿。 是她许久前便准备好了的,想要等她的小姑娘长大后结契时再给她。 不过……现在也一样。 女人又低了低头,小心地亲了亲她的眉心。 然而,这些剧烈的欣喜在等到清晨时被打破了。 怀中的人身躯一点点滚烫起来,眉心难受得紧蹙。 楚南知一惊,连忙为她送去些灵力,却探不出为何会这样,只取出些灵药喂给了殷晚舟,想要给她降降温。 怎会这样? 女人急得双眸通红。 而昏迷中的人却是陷入到了一团猛然冲破屏障涌现出来的记忆中去了。 魔族想要突破化神必须另寻方法来逃得天道的察觉,亦或是与天道做个交易,甘愿下去历练一番。 殷晚舟自毒藤荆棘中重生,在上位魔君后就将前任魔君的灵力全部吸收。她的修为比起寻常魔族来说多了几分邪性,是以她无法直面抵抗天道的渡劫雷,只得另寻方法去突破。 这一次,她找到了魔域中的大祭司,让他为自己算了一卦。 那卦象是何无从得知,只不过殷晚舟从大祭司那儿离去后便回了自己的修炼密室中去了,说是要闭关,将全部的重任暂且交给了自己座下的大徒弟殷一浮。 她实则不曾闭关,只是按照自己得到的卦象以灵木为载体制造分.身,将自己的所有神魂都寄托在灵木所做的躯壳儿上,去往了凡人界历练。 这既是在逃脱天道察觉,亦是在做交易,以历劫形式化解部分雷劫。 殷晚舟怀着满心的警惕和漠然去了凡人界,却未曾想到自己历的不是旁的,是一道情劫。 平生杀伐无数、不解情爱,唯见她,日月星辰皆黯淡。 她得到了一只软软糯糯、单纯可爱的小媳妇儿,是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姑娘,叫她每每看见了都心中欢喜得很。殷晚舟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喜欢到……甚至想 就此不管这场狗屁情劫,将人给拐到自己的魔域中去,用世上最华丽奢靡的珍宝来哄她欢喜。 殷晚舟教她如何用剑修炼,却又疑心自己那昏暗阴冷的魔域配不上这样的姑娘,于是教给她的是她身为殷长乐时所学的正道的功法。 她在凡人界给自己与姑娘办了一场婚礼,也不算盛大,只在一间小木屋里。姑娘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眉眼含羞娇俏,让她当时欢喜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先把人拐到手,按个戳。等日后归去了,再给她的魔后补上一场极盛大的典礼。 殷魔君的小算盘打得极好。 红烛摇曳,帘幕轻垂,姑娘满目的爱恋与欢喜,却是按住了她的手,软糯糯地跟她说: 你、你要了我的身子,与我成了婚,就不可负我…… 若是、若是你负我……我就……我就杀了你! 这断断续续的着实无威胁力,只让殷晚舟心中又软又好笑。 她哪里舍得负了姑娘? 于是殷晚舟毫不迟疑地立下了一道心魔誓,若是背弃诺言,则此生修为不得寸进。 这对于一个修道者来说,是比死还要可怕的誓言。 殷晚舟嘴快,快得姑娘都没能拦下她,她就已经说完了。 吾妻知知,得而欣喜,何敢相负? 当日的红烛情浓,百般爱恋誓言,却都在殷晚舟突破情劫后被迫击碎。 她的姑娘喜欢镇上的点心,殷晚舟不会做,但她腿还是能用的。她舍不得姑娘起早进厨房,便自己每日早起些给姑娘跑到镇子上去买点心做早餐吃。 在凡人间,她的修为几乎无法使用,是以所有的东西都要她亲力亲为。 她们搬到郊外居住,图个清净,自然离镇子有些距离。不过也无妨,殷晚舟乐得给姑娘跑腿,喜欢看她的姑娘弯着眸子笑的模样。 天底下再无人比之更好看了。 这一日,一如。 不同的是,家中正为她细细缝制衣裳的姑娘最终没能等到满心里都是她的人。 郊外林中不远处,掉落着一个油纸包着的点心,还热乎乎的,散着香甜的气息。 渡劫过,灵木毁,殷晚舟的魂魄被迫回到了魔域密室之中。 当她再睁开眼时,记忆中已然少了一个能叫魔君弯腰哄之欢喜的姑娘。 后来 ,在她宴会时魔域中闯进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正道小贼,生得倒也俊俏,只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瞧,似怨似恨,还夹着数不尽的爱意。 殷魔君不知情爱,看不懂她的情绪,只不过心情颇好,难得大发好心挥手让人将她丢了出去。 再后来,正魔大战,有个名声鹊起的楚道君提着长剑踏空而来,在殷晚舟被几个老不死的重伤后一剑刺入了她的腹中。 若不是这女人最后不知为何地冒着反噬的风险收了剑,恐怕她的丹田便要被刺穿了。 当初姑娘说,若负之必杀之。 当初殷晚舟承诺此生不忘不弃,不离不负。 到头来,尽数失了言。 啊,这姑娘姓楚,名南知。 是魔君的心上人,是殷晚舟想要与之共伴此生的人。 为此,情劫不想渡了,魔域不愿回了,只想着娇宠着姑娘的天真无邪,好生地把日子过下去。 可惜,最终魔君成了负心人,楚道君的长剑也终究是不舍得刺穿可恨的魔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101:29:54~2021-05-0117:1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痕zane25瓶;3835788316瓶;rerkel13瓶;望舒、白井美琴10瓶;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殷小虎崽 房中有些昏暗,床上躺着的人面色惨白无血,墨发披散枕上,眉眼间是一种带着攻击力的精致和绮丽、不可方物,却又因如今不觉染上的病态遮掩去了几分咄咄逼人,多了些许易碎的脆弱感。 突然的,她被人紧紧握住的指尖几不可见地动弹了下,让床边一直守着她、为她输送灵力的人瞬间注意到了,猛地便睁大了些眸子,连忙凑了过来,瞳孔中带着希冀和掩藏不住的心疼自责。 殷晚舟紧闭着的眼帘轻颤了下,随后慢慢半睁了眸子,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庞大涌进的记忆让她如今头疼得厉害,全身都提不起力气。 “……舟舟。” 床边有人颤着声音低低唤她。 是楚南知。 殷晚舟恍惚了一瞬,微微侧头。 眼前的东西模糊,有些晕厥感。她顿了顿,才隐约看清了女人的脸颊,如今满是憔悴,眼眶中甚至有了许多的血丝,正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传送灵力,直直盯着她看。 ……楚南知…… ……是她的知知。 殷晚舟细细打量着她,与记忆中有些差异和变化。 “……知知。” 她嗓子干涩沙哑,唇瓣张了张,努力挤出了两个字。 女人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还这般爱哭?” 指尖上一滴一滴的泪水砸落,本就憔悴不堪的人此时垂下了头颅和背脊,死死咬着唇瓣隐忍着喉中的呜咽声,眼眶中的泪珠已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她摇了摇头,似是想说什么,可是唇瓣颤得厉害,一字也发不出来。 “莫哭了……” 殷晚舟见她哭得厉害,稍稍抿了抿唇,心下也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眼眶酸胀发热。 “让我抱抱,好不好?” 实在动弹不得,殷晚舟想抱抱自己的姑娘都无力。只得动了动指尖,对着女人软声撒娇。 想抱抱她亲亲她,想让她别怕,想告诉她自己都记起来了…… 女人总是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的,此时闻言后便抬着一双红通通的眸子看着她,随后忍着眼中的水雾凑了过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脖子。 下一刻,柔软的吻落在了女人的唇角上。 殷晚舟挣扎了一会儿,忍着痛撑起了些身子,抬手轻抚了抚她通红的眼 角,怜惜地凑过去吻了吻,将她的泪珠尽数吻去了。 “莫哭了,叫我心疼得紧。” 殷晚舟对着她的眸子笑叹了句。 然而这句话没起到效果,只让她这只红眼睛的兔子愈发湿漉了眸子,连着鼻尖也红了,紧紧抿着唇瓣看她。 “……舟舟……” “……舟舟。” 哭红了眼睛的兔子小心地搂着她不敢动弹,一声又一声地唤她。 “在呢。” “你别生我的气,我、我以后不碰你了……” 楚道君哽咽着眼泪汪汪地说着,额前发丝散落,好不可怜。 殷晚舟:…… 殷晚舟默默看了看她紧紧搂着自己不放手的模样,用了两分钟去理解了一下这只蠢兔子嘴里的碰是个什么意思。 殷晚舟:…… 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结果媳妇儿说以后都不跟她上床了。 太玩儿人心态,魔君有点儿手痒。 她伸出手去恶劣地扯了扯小媳妇儿的脸颊,低低哼笑了声。 “这却也不至于,只要日后道君好生躺着就行。” 小媳妇儿眸子湿漉漉地盯着她瞧,任由她捏着脸,好不乖巧,哪里有半分楚道君的清冷矜傲。 殷晚舟被她盯得心软,又凑过去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无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些东西。” 殷晚舟对着女人的眸子,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把我在凡人间娶的媳妇儿记起来了。” “……是谁?” 楚南知看着她,眸中微暗,下意识抿了唇角。 “是个叫楚南知的小娘子。” 殷晚舟躺在枕上歪了歪头,轻笑着回答了她。 头中的疼痛慢慢散去了些,殷晚舟稍微舒服了点儿。 “你之前都不记得我?” 楚道君眼睛红红的,有些委屈地问她。 “魔族渡化神劫要下界渡,我当日用灵木做的躯体去了凡人间。后来渡劫成功,灵木瞬间毁了,我没来得及与你说便被拉回了身体里,少了一部分记忆。” 殷晚舟低叹。 “日后不会了。” 她抚了抚女人的发丝,静静打量着她,眸中一片柔和。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病了……” “……我快要急死了……” 楚小媳妇儿埋着脑袋在她腹上,声音闷闷地与她说着。 “我还以为……是你太厌恶我碰了你……” 厌恶至此…… “……哪有人因为这个病了的……傻子。” 殷晚舟抬着指尖揉了揉眉心,下一瞬,有只手伸了过来,她家的媳妇儿一声不吭地给她轻轻揉着太阳穴。 听了她的猜测,殷晚舟实在是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这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身子有点儿毛病。” “莫怕了……” 殷晚舟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挑了挑眉梢,低笑着勾住了她的脖颈,眸色潋滟,波光流转中轻瞥了她一眼。 楚南知指尖捏了捏,直直看着她移不开眼,但又不敢用力碰她。 可坏虎崽勾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地呵气,软软地与她说: “好师父,舟舟还要给你生小虎崽呢……” 这是楚南知情动时与她说的东西,如今殷晚舟在这正.午.白.日里软着嗓子还给了她,只听得楚道君瞬间红了脸颊,指尖忍不住地握着她的手腕握紧了些。 “……不要了……” 楚南知看着她做了坏事儿后躺在她身下颇为得意地哼笑,心中又爱又恨,唇齿间都微涩微甜的,叫她垂了头轻轻咬了下坏虎崽的唇瓣,软软甜甜,让她又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 她没敢用力,殷晚舟只觉得唇瓣上微微痒了下,随后就被楚道君压着深入交流了一番。 大病初愈,着实刺激。 殷晚舟侧着头微微喘着,红着眼尾瞪了瞪楚道君。 “……我不要小虎崽了……我只要你……” 楚小媳妇儿被瞪了下还挺开心,软软地趴在她身上,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眉间只有自己才能窥见的未散风情,低声与她说着。 不要其他人,小虎崽小孩子都不要。 她想殷晚舟身边只有她一个人。 殷晚舟无语地看了看楚道君。 “想的挺美,说得好像真能给你生似的。” 她瞧着女人眉间的憔悴,伸出指尖轻柔地摩挲着她有些发白的脸颊,眼帘微颤了颤,挪了挪身子。 “上来 罢,舟舟想让知知陪着再睡一会儿。” 殷晚舟眨了眨眸,含笑瞧着她。 “知知愿不愿意?” 楚南知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眉间温软一片,也浅浅弯眸笑了。 “知知愿意。” “那知知愿意抱着舟舟睡觉吗?” 小虎崽拖着尾音软软地与她撒娇。 “求之不得。” 楚南知这一次没能忍住,伸手将自己的小姑娘紧紧揽进怀中,克制且温柔地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声音有些沙哑。 殷晚舟尚且不知道,她的小耳朵露了出来,如今一颤一颤的,皆落在了女人心底。 “这是什么时候戴上的?” 殷晚舟窝在她怀里,垂头扫了眼,瞧见了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一个玉镯。 小耳朵抖了抖,她抬眸看了看含着笑意瞧着她的女人。 “是在你睡去后戴上的……” “……本来想等我们结契时为你戴上的……但是我有些等不及了……” 楚南知抚了抚她的脸颊,看着她眉间的病意,满是心疼。 怀中的小虎崽耳尖尖颤得愈加厉害了,她骄傲惯了的小姑娘抿着唇瓣瞧着她,低下了头与她轻声道歉。 “……我错了……我日后绝不骗你了……” “……我也再不会忘记了你的。” 殷晚舟当年其实都已规划好历劫归去后应如何给自己的姑娘办一场风风光光的结契大典了。她左思右想,最终想了两种法子。 若是知知愿意同她回魔域,那她就将人拐回去做自己的魔后,将手中的权力分给她,给她捧上荣耀与地位。 若是知知不愿意呆在阴暗幽冷的地方,那她乔装了身份,将姑娘送到正道宗门中去,自己再炼化一个傀儡躯体出来,将魂魄寄托在上面,陪伴护着姑娘,最后在正道里光明正大地跟姑娘结契。 待日后她将魔域里的东西处置好了,就甩了魔君的位置给下面的大狼崽儿,带着姑娘去游历修真界去,吃遍天下好吃的,看遍天底下好看的。 殷晚舟实则是更偏向于后面这一种的。 她的姑娘无一不好,天生就该长在锦簇繁花之中,她那魔域配不上这样的姑娘。 目中无人、高傲自负的魔君难得有些不确定和担忧,将事情仔 仔细细地给翻来覆去想烂了,只想着要更好些的法子出来。 可惜,最终这些念头一个也没能用得上,她的姑娘因她的过失踏了一路的风霜刀剑,从娇憨无忧长成了沉默冷淡的模样。 小耳朵奄奄折叠着垂下了,小姑娘埋着脑袋缩着不肯出来,不停地与她道着歉。 楚南知看着她,胸腔中也满是涩然,伸手将小虎崽捞了出来,看着小姑娘有些泛红的眸子心中酸软,凑过去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不用跟我道歉。” 她嗓子有些沙哑了。 “我爱你,我想每天每天都与你在一起。” “知知想一直一直跟舟舟在一起,度过往后的每一天。” 她看着小姑娘的眸子,张了张嘴,近乎是在一瞬间中失声了片刻。 “……舟舟愿意吗?” 女人通红着眼眸,怀着小心与希冀,将这句话说全了。 往日无法追,她想要与自己的舟舟过下日后的每一分钟。 小耳朵直直竖起来了,抖了又抖,随着殷晚舟使劲儿点头的动作不断的颤着。 “……舟舟愿意。” 她喉咙中酸痛一片,眼眶和鼻尖也难受得厉害。 模糊之中,殷晚舟瞧见了女人凑过来为她细细吻去泪珠的模样,又在满嘴的涩意中蔓延出了几分的甜。 “舟舟也爱知知,舟舟想和知知过下往后的每一天。” “好。” “……好。” 楚南知忍着泪意,紧紧拥着她,将她所说的话一字一字皆听了清楚,刻在了心中,沙哑着嗓子一遍遍地颔首说好。 “睡吧。” “……嗯。” 小虎崽闷声应了她,窝在她怀中搂着她的腰闭上了眼眸。 第二日,殷晚舟的身子基本上恢复了,她手腕上的东西和覆在眼睛上的薄纱早在她昏迷不醒时就被哭红了眼睛的女人摘了下来。楚南知怕她呆在房中嫌闷,便给小虎崽穿戴好了衣裳,戴上小毡帽遮掩住一时突然收不回去的小耳朵,随后便牵着殷晚舟下山去逛了逛。 然后……她们就遇见了谢云意。 当时殷晚舟一手被牵着,一手捏着楚南知给买的糖葫芦,正拿酸的山楂捉弄着自家的小媳妇儿,结果反被楚道君凑上来从唇齿中渡了回去,酸得她瞬间皱了 脸。 “酸!” 楚南知含笑瞧着她,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被她恶人先告状的气势给折服了,赶紧从袖中取出颗糖来给小虎崽吃下了。 “坏家伙。” 女人嗔怪道。 殷晚舟轻哼了声,得意洋洋地咬了咬她的指尖,将糖给咬走了。 “甜的。” 殷大魔头弯了眸子,稍稍踮了踮脚尖。 “你为什么长这么高了,之前还没我现在高的。” 她现在的身体才二三十岁,还没长成呢,比原先矮了些许。 楚南知赶紧伸手扶住了她的腰,闻言失笑: “大概是长得晚。” 殷魔君眨了眨眸子,哦了声,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兴致勃勃地问她: “甜的,师父要吃吗?” 她们这会儿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里,是以殷晚舟挑逗楚道君当真丝毫不遮掩。 果然,楚道君微红了脸,似是瞪了她一眼,神色却有几分意动。 殷晚舟弯眸看着她,等着自家的小媳妇儿做选择。 然而,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眯了眯眸,朝着巷子口扫了一眼。 殷晚舟:…… 这入口处像个呆头鹅一样木然站着的人,可不就是叫她牙痒的谢云意吗? 若不是她,殷晚舟自觉一定能苟到恢复记忆,也就不会说出那番话伤了知知的心,更不会差点儿让楚南知把那匕首送进她自己腹中去。 殷魔君可会迁怒了,当即连近在眼前的小媳妇儿都不顾了,伸手摸了摸自己芥子空间里的长剑,眯了眯眸子。 可惜没能等她动手,巷口的人陡然打了个寒颤,神情惊恐地看着她: “……你、你是下面那个?!!!” 殷晚舟:…… 楚南知…… 楚南知连忙抱住了自己瞬间黑了脸色想要拔剑冲上去的小虎崽,很是识趣地给自家的魔君大人正名。 “我是……” 你是? 你是个啥嘞你是。 谢云意见形式不妙立刻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眸子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你明白个屁! 殷晚舟气的一个符纸扔了过去,但 那家伙溜得太快竟然没砸到她。 “今晚我要在上面。” 她扭头瞪了眼楚道君。 楚南知看着她这般气鼓鼓的模样,眸中光芒闪了闪,含笑温柔应了。 但是,到了晚上…… “……混、混蛋……” 房中情浓,衣物洒落了一地。 小姑娘哭红了眸子,无力地抖着耳尖,颤着声音怒斥楚道君。 楚道君含笑任她骂,扶着她的腰柔声安抚着她。 “舟舟乖,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117:12:29~2021-05-0300:0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舟下云影、糸乃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痕zane2个;琉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为岑青252瓶;4175143467瓶;wuhu30瓶;紅19瓶;konghaku、46059792、miomi、32522048、10瓶营养液10瓶;228391294瓶;小鸽手、517832132瓶;祭祀少司命、白云飘飘、冥血月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殷魔君 次日一醒来,殷晚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脚踹向了身旁睁着眼睛盯了她一晚上的女人。 没用多大力,几乎是方方抬起来,腰间便酸痛了一片,让她忍不住蹙了眉,不受控制地瘫软在了女人怀里,恨恨地瞪了眼女人,一对小耳朵直直竖着。 楚南知见她难受得皱眉,心中一慌,也赶紧伸手附上了灵力给她揉着腰,将人往怀中带了带。 “……昨夜,我让你停下来……你为何不停?!” 小虎崽的嗓子都哭得沙哑了,眼尾处还通红一片,此时耳尖尖气得一动不动地朝着女人,伸出指尖去捏住了楚道君的耳垂。 楚道君一声不吭地挨着小虎崽怒目,还往她那儿凑了凑,让她方便捏自己耳朵。 女人眨了眨眸子,看着小虎崽一幅被欺负狠了模样,脖颈往下露出的大片肌肤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心中微微一顿,忍不住抿了抿唇。 “……我错了,日后定不会如此。” 自家的小祖宗生气了怎么办? 楚道君态度很是诚恳地垂下了脑袋,亲亲抱抱揉腰腰。 殷晚舟本就没舍得对她发什么火,不过是抱怨一句罢了。 某只蠢兔子道君这般识趣乖巧,叫她心下连这两分恼意都发不出来,只好闷闷地轻哼了声,缩着脑袋塞到被子里去不让她看了。 “……我之前可没这么对你过……” 之前在凡人界的时候,知知小娘子只要哭着求饶了,她便不舍得再弄下去了的。 小虎崽埋着脑袋,露着一双小耳朵一抖一抖的,有点儿委屈地钻在被子里不给她看。 “知知错了……” 楚南知哪里受的住小虎崽委委屈屈的模样,心中又软又后悔,眉眼间一片柔意,垂头去吻了吻小虎崽的耳尖尖。 爱人恢复了记忆,用着温软纵容的目光看着她,没有敌意和冰冷,让楚道君欣喜过了头,一时没有把持得住,这会儿却觉心疼得紧。 “知知错了……” “舟舟可以原谅知知一次吗?” 楚南知一动也不敢动,小声地问着怀里的小姑娘。 小虎崽抖了抖耳尖尖,探出一双眸子来看了看她,轻轻哼了声,慢吞吞地挪过来亲了亲女人的下颚。 “……那舟舟原谅知知叭。” “谢谢舟舟。” 楚南知忍不住弯眸笑了,吻了吻她的眉心,为她轻柔地揉着腰间。 “舟舟再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我们出去玩儿。” 楚南知将小虎崽搂紧了些,软声与她道。 “你不睡嘛?” 殷晚舟捏了捏她的脸颊,眉梢微微动了动。 “我不困。” 温软的吻落在耳朵上,女人含笑轻轻咬了咬小虎崽的耳尖尖,感受到了自己怀中的姑娘身子兀地一软,眉间便霎时间晕染上了几分娇媚。 殷晚舟下意识抖了抖耳朵,又轻瞪了她一眼,往她怀中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爱人的亲密让小虎崽会生理上的愉悦,被中毛茸茸的尾巴在女人手腕上卷了卷,殷晚舟阖了眼眸,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耳尖,继续埋头在女人怀里睡觉了。 “不揉了不揉了,知知陪舟舟睡一会儿嘛~” 殷魔君拖长了尾音,软软地跟女人撒娇。 “好。” 楚南知含笑温柔应下了,给心爱的小虎崽送上了甜甜的亲亲和香香软软的怀抱,垂眸看着她又看了好一会儿,许久后才有些不舍地阖了眸。 刚刚晋升的顾清宁顾长老陡然消失,可她留在天玄门灵阁内的命牌却仍旧亮着,着实让一众人摸不着头脑。 殷晚舟杀了人之后用残留的灵力将当时的林中气息尽数抹去了,剩下的东西便是谢云意帮忙扫的尾,殷晚舟却是当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 不过,这也不关她什么事儿,顾清宁已死,她是时候该回魔域了。 殷晚舟负手立于桌前,眉眼淡淡,提笔写下了一封信件。字字凌厉,蕴含着上位者的气息。 这是给她的大徒弟殷一浮写的信,让她近日也做好准备。 殷晚舟写完了东西,以灵力将之烘干,随后折叠起来幻化了一只黑羽的鸽子,指尖火焰突显,将它们一齐烧去,实则是已传去了魔域。 待她负手漫不经心地瞧着东西传走了,便有些懒散地转了个身倚着案面抬眸看向了身旁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下来过的女人,有点儿好笑地勾了勾唇。 “……你愿意与我回魔域吗?” 她伸手一把抓住了楚道君散在肩上的发丝,一边手痒地给她编着小辫子一边轻声问道。 “下面的几个崽子还不知道自己师娘是谁呢。” “自然。” 殷晚舟话音尚未落下,面前的人便猛地凑了过来,将她搂紧,下颚抵在殷晚舟的肩上,毫不迟疑地应下了。 “求之不得。” 楚南知闷声说着,眼眶有些发热。 殷晚舟也伸手搂紧了她,轻轻抚着她的墨发,低低叹息了声。 “当初我本不太想让你去魔域的,准备先把你送到正道宗门里来,随后炼化一具身体出来,寄托了灵魂掩藏到正道好生护着你长大。” “谁知有了这些事儿。” 她垂眸对上了楚道君有些发红的眸子,便顿了顿,忍不住垂眸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眼睛。 “你不必这般着急,好生想一想。” “底下的那群崽子迟早也能见到你。” “若你能等一等,待我回去之后炼一具躯体出来,也好光明正大地与你在正道结契……” “我不要这些。” 楚南知紧抿着唇瓣,有些委屈地打断了她,倔强地直直盯着怀中的小虎崽瞧。 “正道也好魔族也好,有你的地方都好,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一刻都不想分开。” “……可是魔域阴冷昏暗,我怕你不喜……” “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楚道君很是执拗。 殷晚舟稍稍怔然了下,瞧着她这般模样,指尖便轻轻摩挲着委屈的大兔子发红的眼睛,眸中一点点柔软下来。 她忍不住地笑:“既然如此,看来我的魔域是必要多一个魔后了。” 她看着委委屈屈的楚道君闻言后又忍不住红了脸的模样,心下喜欢得紧,凑上去咬了咬楚道君的耳垂,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楚南知将人从桌上抱了下来,搂得愈紧了些,指尖从小虎崽的尾根处一直慢慢揉捏至了尾尖尖。她熟悉爱人的每一处,知道这会让她感觉舒服。 果然,怀中的小虎崽颤着声音忍不住低低地闷哼着,身子瘫软无力地倚在她身上,脑袋上的小耳朵也随之一颤一颤的,好不可爱。 “……大、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殷晚舟按着她的肩稳住身子,恨恨地咬住了她的脖颈,嗓音颤抖着,又软又无力地质问她。 “我之前闯进魔域后,看见你身 边美人云集,好不快活。” 楚道君任由她咬着自己,心下倒还挺高兴。只是脑中浮现的画面叫她又难受起来了,胸腔中闷闷的泛着涩意。 楚南知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无奈且纵容地抬眸瞧着自己的模样,唇齿间也慢慢溢出一点一点的甜意来。可她手上还使着坏,轻轻地一点点揉着小虎崽的尾巴,自尾根到尾尖,都被她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把玩过。 小虎饼饼瘫在她的怀中,被她搂得愈紧了些。 “好、好酸。” 殷晚舟笑哼着动了动鼻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女人问她:“知知可闻见了酸味儿?” 魔君不怀好意地在女人敏感的脖颈处呵气,直瞧着雪白的肌肤染上点点粉色才颇为满意愉悦地弯了弯眸。 “……不曾闻见。” 楚南知垂眸盯着她,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些目光。 “啊,可是我闻见了。” 殷晚舟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尖,笑斥了句。 “小醋坛子。” “那些人都是底下的领主送上来的奸细,我为了好掌控,便把她们都聚在了一起。那次你闯进来的时候恰好便在跟下面的老狐狸们宴会打太极呢,自然得将人都喊上来。” 殷晚舟大笑不已。 “她们哪里有你半分姿色?” 魔君的甜言蜜语这便凑上去哄自家吃醋了的小媳妇儿了 “我见她们都像是在看一坨肉,如何生得起旁的心思。” “只有知知叫我心动不已、情难自制呐~~” 小虎崽弯着眸子,脸颊边的酒窝深深,又无辜又甜蜜。哄得道君忍不住展颜抿着唇角笑、白皙的脸颊上染着片片的红晕,娇嗔地瞥了眼怀中的坏虎崽子,心中有些羞意,却又舍不得推开她。 怀中的小坏虎崽还在不住的笑,伸手捏了捏楚道君的腰,凑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师父~为何你这般可爱?” 楚南知被她捏着腰,身上也有些软,此时连着耳根一起通红了。她捏了捏小虎崽一抖一抖的耳朵,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呢,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求见的钟铃声,不禁一怔。 是许长欢。 楚南知眉间微蹙,眸色瞬间有些冷,刚要张嘴推脱拒绝,却听怀中的人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她的发丝。 “见她一见又如何?” 殷晚舟眯了眯眸,勾唇笑了下。 楚南知看向了她,抿了抿唇瓣,瞳孔深处满是心疼和担忧,但她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蹙着眉让外面的人进来了。 殷晚舟收起了耳朵和尾巴、戴上了银铃铛,也不挪身,任由楚南知抱着她坐了下来。她注意到了自家小媳妇儿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眉梢微微挑了挑,却也没有问她,只是安抚地亲了亲楚小媳妇儿的眉心。 外面的人依旧是一身不变的道袍,只那面容中竟是带着倦意与憔悴,眸中染了些许的血丝。她身上未带长剑,只身走了进来,目光一下子就定在了殷晚舟的身上。 许长欢看着那个坐在楚南知腿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楚南知发丝的小姑娘,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涩然。 她问:“……你是长乐,对不对?” 实则是陈述句。 楚南知脸色霎时间一变,抬袖掩了掩怀中的小姑娘,眉眼间一片冰冷。 “掌门师姐糊涂了,这是我徒尹舟,不是什么长乐。” 楚道君毫不留情地冷声驳了她,揽着怀中姑娘的指尖稍稍紧了紧。 许长欢皱着眉,一时间并未开口。她细细看了看两人的姿势神色,眸子陡然一凝。 “你将她当做禁脔?” 殷晚舟眨了眨眸,忍不住地勾唇,抬眸去瞧了瞧楚道君此时的神色,果真瞧见了一只冷着脸的蠢兔子。 魔君心里的坏水直翻腾,搂着楚南知的脖子,似是有些不安地往她怀中钻了钻,无辜又茫然地歪了歪脑袋,软糯糯地问着楚道君:“师父,什么是禁脔呀?”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叫女人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小坏虎崽瞧着无辜,可楚南知一垂眸看去,哪里瞧不出她眼底深处含着的笑意? 她的小坏虎崽顽劣得很,此时是想要搞事情了。 楚南知心中无奈低叹了声,厌恶许长欢用如此恶心的词语形容她的爱人,却也顺着殷晚舟的意陪着她玩儿,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腰,淡淡与她说道:“就是说舟舟是师父一个人的,其他人都不许靠近。” 女人抚了抚小姑娘的墨发,眉眼间的占有欲已是掩藏不住。 好生霸道。 殷魔君险些笑出声来,赶紧埋头在女人怀里,掩去了唇角的笑意,闷闷地小声应了。 落在一旁的人眼中,可不就是害怕地颤了身子, 都不敢反抗了吗? 许长欢神色愈冷了几分。 “荒唐。” “你怎敢如此对她?!” 许长欢怒斥着,有些难以忍受,眉眼隐隐浮现杀意,指尖显出一根拂尘来朝着楚南知猛然打去。 化神后期的气息瞬间喷涌而出,向着楚南知涌去。 这一招,楚南知仅仅化神初期,应是接不下的。可是它最终没能打到楚南知的身上。 殷晚舟拂了拂袖,从女人身上站了起来,挡住了自家的媳妇儿,眉眼含笑,凉薄冷凝。 她低笑:“师姐还是这般开不起玩笑。”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怎么还动怒了呢?” 指尖冰霜凝结成刃,随着她的动作瞬间射向女人,一刹那穿破了拂尘灵力,刺向女人的胸口。 狠厉且无情,没有半分顾忌。 这赫然……也是化神后期的威压,却小心地避过了身后的人。 “……长乐。” 许长欢怔然瞧着她,竟是生生受下了这一刀,只轻声呢喃。 “……果然是你。” “是我。” 时隔多年再次以这个身份与许长欢相对,殷晚舟心下没有半分波动。 “哦,对了。” 殷晚舟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自己芥子空间的最深处翻出一块玉佩来,随后当着许长欢的面一点点的地给碾碎了。 许长欢怔怔瞧着,眼眸发红。她颤了颤唇瓣,一字也发不出。 殷晚舟一手负着轻笑了声,眸色冷然: “好歹也是长乐的遗物,就这般不值钱?师姐随手便能给了旁人?” “既如此,便毁了罢。” 殷晚舟含着笑意,掌心向下,将手中的粉末随意撒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300:01:02~2021-05-0411:1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肉包子、慕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必末18瓶;岐山仪居、澪霂10瓶;沈安南6瓶;4194433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殷魔君 如果现在有人问殷晚舟,她对这位天玄门的掌门许长欢是何评价的话,殷晚舟也应是心无波澜地给她几字: 古板,克制,循规蹈矩与……乖顺。 前三个字倒还好理解,只这后一个,是殷晚舟坐在了与之平行的位置上冷眼瞧来的结果。 许长欢此人,生养在正道宗门之中,被教导得极好,她的一言一行从不逾越,乖顺地走在她本该走的道路上,哪怕是窥见端倪,也绝不偏移。 没什么不好的,她生长得很好,天赋好容貌好,性情也是顶顶地符合正道世人评定的标准。 殷长乐到死都对她心怀怨意,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被辜负了而已。说到底呢,也是她自己的问题,过于偏激执拗,容不下半点感情上的偏差和污点。 她付出了所有的真心,想去交换,可人家不给。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更有不讨人喜的心高气傲,可不就把她自己逼得跳了崖? 正道之人听了此事,怎能不嗤笑不屑? 但以上种种又与殷晚舟没什么关系了。 殷晚舟从毒藤堆里爬了起来,吸了一身的毒气魔气,踉踉跄跄、狼狈不已地去了魔域,修为倒退成了个小小的金丹,在魔域最底层的擂台里浪迹,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哪儿有那个心思对花伤情、感忆往事? 若说她一开始心中还有所不平,但在魔域里呆得久了,日日防备警惕背后算计,有段时间里几乎连许长欢这几个字都给忘了该如何写。 往事不可追,有些事情也并非真的不能放下,堵在心里头折磨自己倒真的没意思。 殷长乐死,殷晚舟活。 一命换一命,以后再无干系。 从这件事里殷晚舟也学会了一个道理。 不能总让仇恨蒙蔽自己,不然会更痛苦。 ——所以她后来有仇一般当场报,杀人断骨碎尸,直到自己爽了才离开。 ……楚南知是个意外。 魔君家的小媳妇儿,别说她捅了殷晚舟一剑,就是她把魔君的心挖了出来,殷晚舟也乐得鼓掌夸她的知知小娘子有本事好厉害。 “……舟舟。” 楚南知抿着唇角,看着自家的小虎崽自许长欢离开后就一声不吭地埋头收拾东西,心中疼得厉害,也担忧得紧。 她在殷晚舟身后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凑 上前去轻轻搂住了自己的小姑娘,小心而笨拙地低低唤了她一声。 想要安慰小虎崽,但又怕戳到伤心事,叫她愈加难过。 楚道君心中纠结得厉害。 殷晚舟闻言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眸子,扭头看去时就瞧见了某蠢兔子道君眼睛红红的、要哭不哭地看着她,看起来像受了欺负一般委屈。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殷晚舟有点儿慌,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眼睛。 兔子道君摇了摇脑袋,抿着唇角对她说: “……舟舟不要伤心……” 殷晚舟:……? “我不伤心啊?” 殷晚舟哭笑不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可、可你都不说话了……” 知知大兔子也懵了下,眨了眨红红的眼睛。 “因为要收拾行李啊。” 殷魔君舟舟式无语。 “……去哪里?” “回魔域啊。” 殷晚舟看着知知大兔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不禁勾唇笑了下,凑过去给了她一个香香软软的亲亲。 虽然不知道她的小媳妇儿是从哪里知道以前的事情的,但是殷晚舟看着她的眸子,心中软成了一片。 哪有担忧人担忧得自己先哭了的? “都已经得罪许大掌门了,不跑路难道等着被她抓嘛?” 小虎崽眉眼弯弯地捏了捏女人的脸颊。 “所以……知知愿意和舟舟私奔嘛?” 殷晚舟拖着尾音,挑眉朝着女人笑。她凑在女人耳畔边使坏地呵气,深邃偏冷的幽香便随着气息传去了女人的鼻尖前。 “……知知愿意。” 楚道君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些粉,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身子,抿了抿唇瓣,低声答应了她。 下一刻,她的耳垂被人满意地咬了咬,小虎崽就像是树袋熊一样地挂在她身上,埋着脑袋止不住地笑。 楚南知耳根处愈加通红,眼帘轻轻颤了颤,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到底是伸手接住了某只坏虎崽子,将她好生抱住了。 “既君上无事,不妨叫我等见见君上,正巧有些事想要与君上商议。” 魔君多年闭关不出,事 务皆由她座下的大弟子代理,底下一群虎视眈眈的魔域领主氏族们怎肯放过这个机会。 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叫他们坚信了殷晚舟闭关出事儿的可能性,此时联合着一同来魔宫中逼问这位年岁不大的代君主。 殿外大厅中直直站立着的女子银发紫眸,脸颊惨白病态,自眼尾处开始有一道诡秘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了唇角,笼罩着她左半张脸。此时她穿着一身的黑裙,披散着银发,眸色平静地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一众魔族,微微垂了垂眸。 蠢货。 “师尊闭关,不可轻易打扰。” 她静静等着这些魔族全部讲话说完了,周边沉寂下来,才不紧不慢地负着手开了口。 “吾等自知,但着实是担忧君上……” 那开口的魔族领主眯了眯眸,在殷一浮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颇为嘲讽,眼中闪过几许寒光。 “若打搅了君上,吾等自与君上谢罪。” 殷一浮微微蹙眉,抬眸扫视了他们一眼,似是被逼无奈了,只得垂着眼帘低叹了声。 “也罢,既如此,便跟着我来吧。” 众领主暗中对视了一眼,由方才发话的人为首,跟着殷一浮慢慢进了内殿之中。 甚至未等他们抬眸开口说出一字,一群人便已惨白了脸色,瞬间匍匐跪地。 “见过君上!” 殿内高高王座之上那女人,赫然正是他们所求见的魔君殷晚舟! 此时一身血色长裙,双腿交叠着一手撑着额角,凤眸似笑非笑地微眯着看他们,神色近乎于慵懒散然,却让一众魔族背脊发凉,不敢抬眸。 “既然想见本座,那便抬头看个够。” 殷晚舟指尖轻点扶手,与下面的一众魔淡淡说道。 下面的众位领主身躯颤了颤,却一时间迟疑着并未当真抬眸。 “本座让你们抬头。” 女人含着笑意,化神后期的威压刹那间翻涌覆盖整个殿中,除却她身旁站着的人以及阶下她一手养大的徒弟,其余人在如此气息压迫下连带着皮肉骨骼都在发出哀嚎破裂之声。 陡然的,其中有一人眼神一厉,指尖中立刻显出一把长刀来,顶着这股暴戾可怖的威压,自地面上猛然冲来,刀光从他手下发出。 这已是化神中期的刀意,撕裂殿中空间,刀光飘渺化千,朝着女 人迎面冲去。 殷一浮静静看着,垂手不语。 葱白纤细的指尖缓缓抬起,冰霜寒气自其中骤然迸发,冰霜化剑,剑气凛然凶戾,隐隐凶兽咆哮掩于其中,冲破一切阻碍。 那位领主的动作最终凝固,咽喉上一道鲜红锋利的细口慢慢狰狞绽开,皮肉骨骼在刹那间割裂垂落。 化神中期的气息泯灭。 尸体砰然倒地。 从头至尾的……碾压。 无法反抗、霸道残忍的碾压。 女人终于放下了撑头的手,稍稍坐直了些,低低一叹。 她的声音尚且含着浅淡的笑意,但眸中凉薄幽冷,只余几分玩弄蝼蚁的兴味。 “收收你们的小心思。” 傲慢的魔君如此告诫他们。 “本座尚且未死,杀尔等,犹碾蝼蚁。” 指尖轻攥,阶下众魔中有两个的身躯骤然爆裂,血珠肉碎溅落于旁边的魔族脸颊上,只叫他们脸色愈白了两分。 “君上恕罪!” 为首的老魔颤颤巍巍地哀求。 他们实则不是什么大领地的领主,只是些被推出来试探殷晚舟的中级领主罢了。 背后的老不死们想要借此机会试探虚实,殷晚舟又何尝不是想要借他们杀鸡儆猴,好好敲打敲打背后的那些老狐狸们? 然而,今日,殷晚舟却多了个打算。 如今她方杀了几个魔,却好似仅饮过了半杯茶,温声朝着下面的魔族介绍着身旁的女人。 “莫叫我重复第三遍,抬头来认识一下本座的魔后。” 这一次,无人敢不遵其话,皆连忙抬起了头颅,看向了她身旁的静立着的女人。 这位陡然出现的魔后……是……是……楚南知!!! 为首的老魔睁大了眼睛,差点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是出现了幻觉。 可惜他们再看多少遍,魔君身旁那神色冷淡平静的女人,就是当初在战场上杀他们杀疯了的那个煞神楚南知啊! 他们正愕然着,却间魔君大人眉间满是宠溺地握住了身旁女人的指尖,对着他们温声嘱咐道: “吾妻南知,性温柔内敛,易羞腼腆。吾见之心喜,尔等日后见之,切莫欺之。” 众魔/殷一浮:…… 温柔内敛? 易羞腼腆??? 当初那个追着魔族杀得跟个疯子似的人是谁?!一剑下去带走一个魔族,连遗体都不给留的是谁?!! 她可还捅了您一剑呐!!! 众魔悲戚。 君上/师尊终究还是沉沦美人乡,被正道的美人计给麻痹了! 色令智昏的魔君大人此时丝毫未觉他们的心思,也不甚在意,只是拉着自家小媳妇儿的手,含笑温声与他们说道:“两月后本座大典,本座喜热闹,尔等可定要给本座个面子呀。” 众魔背脊发凉,闻言神色一凌,皆纷纷颔首连连应下。 魔君这何止是在与他们说,这是要他们将话也带给其余的领主和氏族! 纵然她声音有多温和含笑,听起来多平易近人,众魔却依旧听拾琢怂话底的威胁和冷凝杀意。 若是不给面子…… 那便去死吧。 这才是魔君想与他们说的话,只不过不知今日为何如此异样,竟装得这般模样。 众魔垂头,心中只觉可怖。 殷晚舟微弯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些魔族的丑态,指尖微微轻点扶手,唇角笑意凉薄玩味。 她何止是想警告这些魔族。 若不是今日她的知知小娘子在一旁,照殷晚舟以往的作风,早把他们的头颅尽数斩下,当做礼物挨个归还给那些背后的老不死们了。 知知小娘子站在她的身旁,一直垂眸瞧着她挪不开眼睛。 舟舟好可爱。 兔子道君心中默默想着。 这般威胁人的神气又得意的小模样也太、太可爱了吧?! 楚道君被自家的小虎崽给折服了,只想回去后揉揉她的小耳朵,亲亲抱抱举高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411:11:11~2021-05-0511: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回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wyndolin、岐山仪居、降星10瓶;桑桑、祭祀少司命、4765421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殷魔君 “来,见见你师娘。” 赶走了那些找死的魔族们,私底下仅剩殷一浮一人时,殷晚舟还是很宽松的,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大徒弟。 此时,她拂了拂袖,领着人进了内殿中,凉薄狠厉的眉目中稍稍软了几分,带着些许浅淡的笑意与身后静立着的孩子说道。 除去最开始的几分诧异,殷一浮再没有什么拒绝和排斥,很是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随着殷晚舟进入了内殿,闻言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女人,毫不迟疑地对之轻轻颔首,低声唤了句:“师娘安好。” 楚南知眨了眨眸子,余光注意到了身旁的小虎崽含笑瞧来的目光,此时听见这声师娘后,颇为冷淡的眉目中便忍不住浮现了两分笑意。 “安好。” 她对着殷一浮微微点了点头,从自己的戒子空间中取出一件宝物来递给了她。 “这是见面礼。” 殷一浮怔了下,下意识抬眸看向了一旁负手看着她们的女人。 殷晚舟对上了她的眼睛,勾着唇淡淡允了:“既是师娘给的,那便收了罢。” “多谢师娘。” 得到了应允,殷一浮这才抬起指尖垂头道谢收下了。 殷晚舟颇有兴味地看着两个闷葫芦间的来回交流,看出了自家的知知小娘子掩藏在冷淡皮子下的些许高兴,眸中神色不禁软了软。 “这些时日做得不错,去休憩罢。” 殷晚舟抬起指尖抚了抚这孩子的头,难得含着笑意温声夸赞了她。 果然,魔君的小少主一双紫色的眸子亮了亮,眉间不散的寒意也稍稍褪去了两分,很是乖顺地对着她垂下了头,又朝着两人都行过了礼,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身走了。 “她很听你的。” 楚南知伸手接过了自己的小虎崽,抬手抚了抚她如今完全恢复了的容貌,含笑低声道。 “自然,她可是我一手养出来的大狼崽儿。” 魔君大人很是自得,昂了昂下巴。 “是,舟舟大人真厉害。” 太可爱了,楚道君无力抵抗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垂头来亲了亲小虎崽的额头,抱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虎崽朝最里面的床铺走去了。 “可有哪里难受?” 她有些不放心地蹙眉再次确认了一遍。 殷晚舟回来之后为了威慑那些魔族,强行拉伸骨骼恢复了完全长开后的容貌。纵然她不说什么,楚南知也担心得紧。 “哪里都难受。” 殷晚舟眯着双好看的凤眸笑了,长开后的面容愈发美艳精致,眼尾处微微上挑了一分,眸子不似年幼时的圆溜可爱,却多了份若有若无的含情妩媚。 她散去了在旁人面前的锋利和冰冷,便叫这些柔软朦胧的妩媚在楚南知的眼中愈加动人鲜明起来。 如今魔君勾着楚道君的脖子,红唇在道君的耳畔呵气低笑,叫楚道君忍不住掐住了她的腰肢,眸中神色渐渐幽暗。 “那我……” 易羞腼腆的知知小娘子拒绝不了魔君的邀请,喜欢得心肝都在颤。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正要说些什么呢,却见怀中的人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推了推她的肩:“等一下。” 楚南知:……? 楚道君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听着她的话直起了身子,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 “站直了站直了。” 小虎崽有些急迫地催促她。 楚南知:……??? 知知小娘子默默按捺住了心底的情愫,听话地乖乖站直了。 随后,她便看见她家的小虎崽脸上带着些激动和希冀,慢慢地站在了自己面前,贴紧了些。 再然后…… 希望破碎了,魔君的脸色瞬间黯淡且不可置信。 “怎么了……” 楚南知瞧着有些心疼,伸手想抱抱自己的小虎崽,很是疑惑茫然。 可惜,这一次伤透了心的小虎崽不给她碰,轻打掉了她的手,闷闷地垂着脑袋低哼。 “你怎么还比我高!” 殷晚舟伤心欲绝地质问她。 她都已经恢复彻底长成后的样子了,身高比原先高了好多,结果跟她的小媳妇儿一比,竟然还矮了几分?!!! 魔君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楚南知:…… 女人张了张嘴,看着殷晚舟难过沮丧的模样,一时间竟是有些想笑。 她仿佛都已经瞧见了魔君大人一对儿小耳朵这会儿恹恹垂下来的模样了,耳尖尖也定是在微微抖着,尚有几分不服气。 楚南知好歹是忍不住没笑,不然 真的是给她的小祖宗火上浇油。 “……高矮很重要吗?” 楚道君低低叹息了声,不动声色地将小虎崽往自己怀中一揽,眉眼间霎时间覆上了一层似云似雾般薄薄的不甚真切的愁意。 “舟舟不喜欢知知了吗?” 知知小娘子带着些许委屈,小心翼翼地问着殷晚舟。 这……这谁还舍得说什么? 殷晚舟抿了抿唇瓣,凑上去亲了亲知知小娘子的唇角,抬手搂住了她的脖颈,软软地哄着她:“喜欢,知知什么样子舟舟都喜欢。” 魔君大人瞧见了自家小媳妇儿眸中隐约的些许笑意,忍不住眯了眯眸子,神色便陡然无辜又委屈起来。 “可是舟舟就是难受嘛。” 小虎崽红了眸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想要女人哄哄自己。 “舟舟想要知知哄哄舟舟。” 殷晚舟眸中水雾弥漫,软软地与女人撒娇。 舟舟一哭,满盘皆输。 楚南知哪里舍得看她哭,纵是心中知晓这是小坏虎崽装出来了,却也心疼得厉害,自是皆顺着小坏虎崽,无可不可。 殷魔君抽抽噎噎着将自己的小媳妇儿拦腰抱起,哭泣着将人扔上了床,随后麻溜地赶紧解下了楚道君腰间的系着的宫绦将楚道君的手腕给好生捆住了。 接下来,衣裙散落,床帘浮动。知知小娘子身姿袅娜,面如芙蓉,一双眸子里含着细碎晶莹的泪珠子,纤细的腰肢便只能在魔君手中挣扎,呜咽声断断续续,发髻凌乱,被欺负了半夜。 后半夜,殷晚舟见她眉间似有疲倦之意,便也不舍得再弄她,于是停下了手中的欺负,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解开了她手腕上的宫绦,准备抱着自家的小妻子安稳地睡觉了。 然而千算万算不曾算到这是只狡猾的大兔子,方才还眸中含泪,眉眼疲倦呢。她宫绦才给解开,大兔子便一个翻身将魔君给捏着手腕压下来了,眸中精神奕奕,哪里有半分困意?! 殷晚舟:……! 于是这后半夜,欺负了人的魔君哭红了眸子,眼尾沾了水珠,眼帘轻颤着,不觉的便妩媚含情,破碎哭泣着的求饶声点缀了这下半夜。 “你不是化神期,对不对?” 就在将近天明时,楚南知抱着怀中瘫软的小虎崽去沐浴清洗了一番,刚回到了床上准备相拥而眠,便听怀中的 人陡然开口说道。 殷晚舟睁着眸子,她眉间确实有几分疲倦,但眸中神色明亮,正定定地看着楚南知。 “对。” 楚南知稍稍一怔,随即也软声应了。 “我也不是。” 殷晚舟弯着眸子笑了,长大后的脸颊愈瘦了些,但那满是甜意的小酒窝还在。 这是楚南知才能看的专属福利。 “明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几个徒弟,让他们都认识你!” 殷晚舟垂眸,又把玩起了楚南知的墨发。她格外喜欢给女人的墨发上扎几个小辫子出来,又或者是玩儿些别的花样。 “再过一段时日,我们就可以举办大典啦!到时候谁都晓得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就是昭告天下了的道侣了!” 她笑得有些得意,叫一旁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的人也忍不住随着她笑。 “你害怕吗?” 殷晚舟往女人怀中钻了钻,低声问她。 “我不怕。”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楚南知垂着眼帘,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温柔又坚定地回答了她,毫不迟疑。 “那便好。” 殷晚舟顿了顿,随后又笑了。 “可是我也不想做多久的魔君了。” 她慢慢地说着。 “等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便想带着你去吃天底下所有的好吃的,去玩儿天底下所有的好玩儿的了!” “好不好?” 小虎崽眸子亮亮的,抬着脑袋看向了女人。 “好。” 楚南知心中软成了水一般,就好似已经看到了那般美好的画面,眉眼间尽是数不清的笑意和柔软。 殷晚舟弯了唇,埋下了脑袋轻轻地笑。 喉中腥甜的感觉再次涌来,伴随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殷晚舟垂眸,不动声色地将之咽下,仍旧欢喜地笑着,蹭了蹭女人温软的怀抱,慢慢地阖了眸子。 魔族的化神期难过,但化神后期过渡劫期的这一劫却容易得很。 因为这些都算在了渡劫期之后的劫难中去了。 她突破了化神后期,却顺畅得近乎于诡异地也随之突破了渡劫期而没有迎来天劫。想来如今未有的劫难,都算 到了她日后的天劫里去了。 但这且不算是最坏的。 她曾经突发奇想想要双修灵力与魔气,借此在天劫中掩护一二。 这本来是较为平坦的一条路,甚至于她都已经尝到了甜头。 可,如今她体内的妖族血脉逐渐觉醒。 冰火两重血脉与灵根在筋脉中游动冲撞,灵力与魔气之间的交界被之撞破,现在混在了一起,每时都在搅乱着她的筋脉。 若这也罢。 更大的问题在于知知身上。 楚南知在凡人间被她教导踏上修真之路,到今日也仅仅才三百余年。殷晚舟与她日日交好,自然是发现了她掩藏住的真实修为。 三百多岁的渡劫期,是正道中能与当初的殷长乐并肩的天之骄子。 她为自己的小媳妇儿感到骄傲。 可楚南知体内的灵力太过……冲激。 根本不像是在正常运转,而是想要冲破什么一般。殷晚舟曾为之探查过,她体内的灵力近乎分成了两条路,一条正阻止束缚着她的修炼,另一条则横冲直撞仿佛贪婪无度般吸收外界的灵气。 这是楚南知为何能修炼如此快速的原因…… 也应是她为何要掩藏压制修为的原因了…… 殷晚舟心下低低叹息了声,终于收回了思绪,慢慢沉下了神识。 “一浮是妖族与魔族的混生子,半妖半魔,当初被丢弃在了魔域边界口。那时我还没有成为魔君,有次做完任务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她,就顺手收回来了。” 殷晚舟正给自家知知小娘子介绍座下的几个徒弟呢。 话音方落,她看向了知知小娘子,知知小娘子也正定定地看着她。 两两相对…… 殷晚舟……殷晚舟终于扶额认输了。 “好吧好吧,其实她那时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圆球,不哭不闹,一戳就咧着嘴笑。我觉得有意思,就捡回来了。” 殷晚舟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儿头疼。 “……谁知道现在竟然长成了个闷嘴葫芦。” 小虎崽躺在女人腿上,长吁短叹,扼腕痛心。 楚南知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鼻尖,又揉了揉小虎崽软软的发丝。 “第二个嘛,是个魔族的孤儿,这个当真是因为根资好,被我收下来的!” 殷晚舟抬眸瞥了瞥女人,正对她含笑的眸子。 魔君瞬间气短心虚,慢吞吞补充了一句。 “……虽然收养他的人家里送了不少钱财。” “这个小时候倒是闷闷的,结果我放他出去打了一仗,再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个多情浪子……” 殷魔君脑门儿更疼了。 “在外面乱搞就算了,有几个氏族的小公子被他弄到手又丢,告状都告到我这儿来了。” 小虎崽憋闷得耳尖尖都竖起来了。 楚南知连忙顺毛,亲亲抱抱。 “这第三个嘛……” 殷晚舟陡然轻咳了声,卡壳儿了。 “怎么了?” 楚南知听得有趣,便低声问道。 “……是他主动来拜我的。” 殷晚舟脸色有点儿异样,就是那种好笑又无奈。 “他也不是真的来拜师,而是为了找死。” 楚南知:……? “嗯?” “当初我收了两个徒弟后正好杀了上一任的魔君继位。随后便有一大堆的魔族想要往我这儿塞奸细做徒弟,我脾性又不好,自然全给他杀了。” “后来渐渐的也没人敢来了。” 殷晚舟顿了顿,唇角抽了抽。 “老三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他是知道我脾气不好会杀人,才赶着来送死的。” “因为他是大家族出身,遇到了……某些事情,又心高气傲地不肯自杀,就想出了这么个臭主意。” 别说,当时把殷晚舟都给整懵了下。 这是怎么养,才能养这般的卧龙雏凤呐?! “那你为何没杀他?” 楚南知捏了捏她的耳尖尖,颇为好奇。 说到这个,殷晚舟脸色可就诡异了。 她又忍不住轻咳了声。 “因为……他找死的原因太有趣了……” “这老三打出生起就不断地换联姻对象。每换一个,不过数天,那对象就跟其他人好上了……” 名副其实的绿帽子大王。 “……到他找上我的时候……已经有……咳,四十二个了……” 殷晚舟忍不住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第一次见有人 能被绿四十二次,实在好奇,就把他给收下了……” 她笑得在女人腿上打滚。 楚南知瞧着她,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小狭促鬼。” 小坏虎崽瞬间正经脸,痛心疾首地说出了自己由此知道的感想: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511:54:44~2021-05-0701:3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灵、玉流之、琉华、长安知北辰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盖、玉流之、顾1梦、长安知北辰、岐山仪居10瓶;橙汁味的葡萄8瓶;祭祀少司命、a-小坏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殷魔君 殷晚舟出关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殿上随手斩杀的几位中级领主和氏族家主也被她派殷一浮前去将他们背后势力和家族连根拔起、瓜分给其余一众小领主们。 她座下有三个徒弟,其中殷一浮早早地被她立为少主、只待日后她将魔域的事情处理好了打包扔给大狼崽儿,然后就拎着她家知知小娘子去四地逍遥。排老二的名为谷瑾,性子放荡不羁,在他晋升金丹后便向她请求带兵去镇守领域边疆,实则是在外玩儿得过了头不愿回来。最后的老三霖元倒是好生地留在魔宫中,可由于往日被绿四十二次的经历,如今走的是乐修的路子。 值得一说,殷晚舟当日收了这个关门弟子,其实待他还甚是宽容。毕竟是她座下的老幺,又经历过那些破事儿,是以一开始她给霖元分配住所的时候分了魔宫中一处与殷一浮颇为靠近、魔气充足的地方。 殷一浮住得又与她很是靠近……四舍五入也就等于她跟老三住得其实也挺近的。 可惜,殷晚舟难得的宽容仅持续了不到两年,又一次被那鬼哭狼嚎的笛声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魔君大人黑了脸,连夜去了霖元当日的住所,将当时蹲在院子里对月伤怀的的壮汉子拎了出来,打包扔去了魔宫最角落的一个小院落,并且给他的院子画了道阵法,屏蔽了里面的所有声音。 此后,魔君终于过上了清净日子。 而被扔到角落中去无人打搅的霖元更是大喜,游鱼得水般整日在里面吹笛感叹自己情路不幸、未遇知己,夜夜对月悲戚哭嚎,终是练得了一手的好音攻。 魔君娶后的消息被放出之后,魔域各地虽有嘈杂之声,却未敢放肆。 若是放肆,那被挂在城墙上的尸骨就是他们的下场。 殷晚舟行事果决狠厉,且最爱斩草除根。她不在时,那些魔族们仗着修为和辈分来压一压殷一浮。她如今现了身,这些魔族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见过师娘,师娘安好。” 书房中,面如玉冠的男子穿着一身锦袍、头戴镶珠银冠,此时正垂头含笑作揖,他唇角天生上扬些许,纵然是未笑时都叫人看了不觉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如今笑开了,只觉春风拂面,温和儒雅。 若非楚南知从他身上隐约察觉出了几分的未散的血腥味儿,恐怕真要以为这是正道出身的哪家公子。 “这便是老二古瑾了。” 殷晚舟瞥了他一眼,向楚南知 介绍道。 老三离得近,早在第二日就跑过来见到师娘了,如今正缩在他院子里吹曲子呢。 “安好。” 楚南知稍稍散了散眉宇间的冷淡之意,朝着古瑾微微颔了颔首,自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礼物来递给了他。 骤然收到了礼物,古瑾也如殷一浮般稍稍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脸上笑意愈深了两分,双手接过了礼物,笑着道谢了。 “谢过师娘了。” 他眨了眨眸子,竟也不惧殷晚舟,朝着二人拱了拱手,很是乖顺嘴甜。 “祝师尊师娘永结同心、万年好合呀!” “好个小子。” 殷晚舟瞧着他那副乖巧样儿,忍不住哼笑了声,拾起桌上的几片文书扔给了他。 “可别拿巧话来哄你师娘,且好生想想怎么处理干净你惹下的一屁股债吧。” 古瑾抬手接住了这些文书,闻言笑脸便忍不住一垮,不禁摸了摸鼻子:“这些人真没意思,怎么又告到师尊这儿来了。” 他小声抱怨了句,随手翻了翻文书,低叹着苦笑。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可没对不起他们。” 魔域的小将军渣得明明白白:“都是好聚好散,是他们穷追不舍的太过分了!” 小将军朝着自家师尊诉苦,也不摆公子哥儿的架子了,那眉毛恨不得揪在一起。 殷晚舟撑着头饶有兴味地听他讲话,眉梢微微动了动。 她心底其实觉得也没什么问题,都是魔修,礼义廉耻本就比正道来得少,大家心知肚明地聚一聚玩儿一玩儿,玩儿舒服了就拍屁股走人,没啥不对劲儿。 再说了,古瑾又不是无缝衔接又不是背地劈腿,这有啥。 殷晚舟唯恐天下不乱,也懒得管弟子们的事儿,她的脑袋正要点下去支持支持自家二徒弟呢,可惜眸子一瞥的就瞧见了身旁坐着的女人此时正好整以暇地静静看着她,目光认真,似是在等她的处理。 殷晚舟:…… 差点儿就要点下去的脑袋瞬间僵硬住了。 魔君抬袖掩唇轻咳了声,下意识直了直背,肃然了神色对着古瑾斥责了句:“好生不负责任。” 古瑾:……? 师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之前还夸我交友广泛,填补了大师姐和 小师弟的人脉呢! 古瑾神色呆滞了下,眼睛转了转,看了看一旁正盯着他师尊的师娘,随即神色恍然,这便是悟了。 “徒儿知错了。” 他麻溜地换上了一副沉痛惭愧的神色,垂着脑袋乖乖认错了。 殷晚舟指尖动了动,眼见徒弟这般配合,心下十分宽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些文书你拿去好好反省反省,下次尽量不要出现这种错误了。” 媳妇儿目光打在身上,魔君也怕得紧。 赶紧麻溜地滚,这些东西你自己处理去,本座不插手。 下次玩儿得收敛点儿,别闹到我这儿来,闹来了也别让你师娘看见。 明白! 谢谢师尊! 师尊保重! 古瑾与自家师尊眼神对线了一秒,果断低头作揖。 “徒儿回去反省了,就不打扰师尊师娘了,先行告退!” 殷晚舟摇了摇手,示意他赶紧滚出去。 古瑾会意,转身拔腿果断跑了。 魔域的小将军一边跑心里面一边忍不住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师尊她妻管严呐! 哎呦,赶紧去跟师姐说说,太好玩了。 ……不对,师姐没碰过这东西,不懂这玩意儿。 那去跟师弟玩儿? 古瑾足下顿了顿,又摇头挥走了这个念头。 元元被甩四十二次,哪能听得了这个? 古瑾身形微怔,忍不住仰天长叹。 此等乐事竟无人可与分享,何不惋惜? 魔族之间的悲喜终究不能相通啊…… 小将军沉痛想到。 他们不能懂我! 眼见着老二出去了,殷晚舟心下一松。然而下一刻,纤细柔嫩的指尖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耳垂,她的小媳妇儿在一旁低低地哼了声。 “怎么了?” 小虎崽眨着眸子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无辜瞧她。 楚南知看着她这般,抿了抿唇瓣,心中便不舍得弄她了。 “与那孩子挤眉弄眼的……” 魔君的知知小娘子有些不满地戳了戳魔君的脸颊,方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她一手猛然拉了过去,跌坐在了殷晚舟的腿上。 “舟舟知错了。” 小虎崽认错认得很是干脆,凑过去亲了亲女人的耳垂。 “舟舟日后只与媳妇儿挤眉弄眼。” 她闷笑着咬了咬楚道君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楚南知本就未恼,不过是好笑自己的虎崽子背着自己装模作样罢了。如今被魔君一口一个媳妇儿地唤,便也忍不住微微弯了唇,由她抱着坐在腿上,嗔怪地瞥了她一眼。 “谁是你媳妇儿?” 楚道君心中软得很,不过含笑探出指尖摸了摸殷晚舟的唇角,低低问她。 殷晚舟挑了挑眉,似是沉思了一瞬,随即又憋不住笑了。 “是修仙界大名鼎鼎的楚南知楚道君呐。” “是我的知知小娘子。” “魔君可比那孩子会哄人多了。” 楚道君勾唇夸赞了句,垂头奖励了她一个香香软软的吻。 “多谢道君夸奖。” 殷晚舟很是谦虚,抬手按住了女人的头,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直叫女人眼尾处渐渐嫣红,她才松了手。 大典不久便到,这一日的魔宫中宾客如流、座无虚设。 凡人间时那次木屋中的婚礼,两套嫁衣都是楚南知一手缝制出来的。 殷晚舟并不通针线,可如今在修真界,她总归是会炼制法衣的。前前后后失败了十余次,终是炼出了两套华美精致的火红嫁衣与头冠珠钗。 “喜欢吗?” 殷晚舟抖了抖手中的一套长裙,微微侧头含笑问了问楚南知。 这是她照着楚南知如今的身形炼的,暗中所添珠宝比她自己那套更多一些,但她将那些珠宝都点缀于暗金色的纹路之中,并不外露,款式大方明艳,与楚南知的气质相符。 “喜欢。” 楚南知眸色恍惚了一瞬,缓缓伸出了指尖一寸一寸地抚摸过这套嫁衣,忍不住弯了唇。 余光中的爱人正含笑瞧着她,满是温柔与情愫。 怎叫她不欣喜? 楚南知默默想着。 她欢喜得脑中空白、只听得胸腔中如鼓声阵阵,那颗心脏都为之发颤。 她爱这条殷晚舟亲手做的嫁衣,更欢喜殷晚舟给予的爱意。 殷晚舟不知道,即便她什么也不做,只要好生 站在那里朝着楚南知笑一笑,楚南知便连命也给了她。 更何况是她亲手做出来的嫁衣呢? “喜欢便好。” 幽幽的香气浮在鼻前,小虎崽低笑着搂住了她的腰。 “换上吧,我的魔后大人,该去大典了。” “好。” 楚南知垂头,在她眉心处落下了轻轻柔柔的吻。 宫殿前的场地上,二人持香拜下。 一拜天。 二拜地。 三拜妻。 殷晚舟抬眸,眉心花钿灼灼夺目,绮丽动人。她含着笑,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正巧也对上了楚南知的目光。 柔软的,欢喜的,满是爱意的…… 她的知知小娘子画上了艳丽的妆容,穿上了一身似火般的嫁衣,仅是站在那儿就叫殷晚舟移不开眼了。 女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雪白的脸颊上慢慢染上了些许红晕,微微垂了垂眼帘,抿着唇角笑。 指尖相交,两簇青丝纠缠不分,最终落于一处。 结发为妻妻,恩爱两不疑。 宴会中无人敢扰魔君的兴,是以一日下来却也安稳。 殷晚舟欢喜过了头,来人敬酒竟是一杯不拒,尽数饮下了。 她难得好说话,只是不允那些魔族来闹她身旁端坐着的妻子。 都是一群精明人,大家心照不宣,自然也绕过了那位魔后、曾经的仙界楚道君。 楚南知坐在一旁瞧着她一杯一杯饮下去,心下有些好笑和担忧。她瞧着小虎崽高兴的模样,便也不舍拂了她的兴致,只静静守着她,等着自己的妻子神色微微变化了些便出声为她挡下了余下的酒水。 那些魔也见好就收,纷纷都笑着识趣归去了。 宴会将近结束,楚南知扶着殷晚舟去了后殿,待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就赶紧将晕乎乎的小虎崽拦腰抱入了怀里。 小虎崽喝醉了,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眸子,乖巧地任由她抱着,安安静静地窝在她怀中抬着指尖搂着她的脖颈。 “舟舟难受。” 小虎崽抽了抽鼻子,眼泪汪汪地小声与她说道。 楚南知听不得她委委屈屈的声音,连忙低头亲了亲晕乎乎的小虎崽,柔声安慰着。 “马上就到屋子里了,舟舟吃些醒酒的汤水便 不难受了。” 殷晚舟脑中有些不清楚,反应不过来。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哦了声,又委委屈屈地缩了缩,贴在女人温软的怀里不想挪动。 楚南知便抱着她给她用灵力煮了些醒酒的药,一点点给人喂下了。 神气又骄傲的小虎崽此时迷蒙着眸子,有些呆呆的,听话地小口小口喝下了药。 楚南知心下实在软,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她方要说些什么,却听怀中的人阖了阖眼,声音有些沙哑地问她:“……我们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头有些疼,殷晚舟缓了缓神,将腹中密密麻麻的痛意忍下了,歪着身子窝在女人怀中,轻声地问。 抚着她脸颊的指尖柔软纤细,它的主人毫不迟疑地坚定且温柔地回答了她。 “会的。” “我们会一直一直永远地在一起。” “真的吗?” “真的。” 于是,本就高兴着的小虎崽愈发欣喜肯定了两分。 “这里人太多了,我要把你藏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殷晚舟把玩着女人垂在胸前的青丝,哼笑着与她说道。 酒醒了的小虎崽不再呆呆的迷糊,恢复了往日的神气。 “好。” 楚南知轻轻笑了,柔声应了。 “我要带你去吃所有的好吃的。” “好。” “还要玩儿所有好玩儿的。” “好。” “你怎么只会说好呀?” 小虎崽捏着女人的发丝,软软地抱怨她。 虽是抱怨,眉眼中却尽是笑意。 楚南知眉梢轻轻动了动,深以为然地含笑点了点头。 “我还会其他的。” “什么?” 殷晚舟被按着手压住了,倒是闷笑,故作不知地无辜瞧着她问。 “还会服侍君上。” 女人勾唇笑了笑,抬手放下了床帘,慢慢垂了头。 满心爱意愈重愈表达不出,落于唇舌之上也只余一个好字了。 月色朦胧,屋内旖旎缠绵。 殷晚舟盼望日后盼望了许多许多,可到了最后却一个都未曾实现。 因为就 在她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将手中的权利一点点传给殷一浮后,楚南知陡然突破了。 突破了渡劫中期。 突破之后,到来的是天劫。 那一日,魔域之上笼罩了厚厚的一层乌云雷光,带着毁灭暴戾的气息。 殷晚舟什么也没有说,她带着自己的妻子去往魔域的最荒凉无迹的地方,守着她等待天劫的到来。 一个人渡劫过程中倘若被插了手,只会让这天劫更凶更猛,并无益处。 “你信我。” 楚南知提着长剑,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与她轻声道。 “我信你。” 殷晚舟弯了唇,搂着她的脖子亲了亲她的唇角。 “我就在这儿等你。” 她含笑柔声道。 “快些回来罢。” “渡完劫,我亲手给你做点心吃。” 殷晚舟眨了眨眸子,朝着女人软软地笑:“我才学会的哦~~” “好。” 楚南知也笑着颔首,握着剑柄的指尖愈攥愈紧。 她回吻了自己的妻子,平静地转过了身,朝着自己的天劫走去。 也正是那一瞬,楚南知红了眼。 殷晚舟静立于原地,唇角的笑意无力支撑,渐渐淡了。 没过多久,那雷云中轰鸣作响,天劫降下。 殷晚舟猛然攥紧了指尖。 一道雷劫落,万物泯灭中寒霜剑光划破天际,蓝白长裙的身影提着长剑挺直而立。 两道……三道…… 那身影陡然踉跄了下。 楚道君使得一手凌厉寒霜剑法,实则是木系单灵根。 生生不息的木系。 碧绿萤光显起,修复着流血不止的身躯。 楚南知咬牙,体内两股灵气冲撞在筋脉之中,丹田中的紊乱让她咽喉中一片的腥味,疼痛欲裂。 她撑着剑,隐约感受到了身后一直紧紧注视着她的目光。 是她的舟舟。 又一雷光降落,气息愈加狰狞可怖,只一瞬,击破她的剑光,直直打在了她的身上。 噗。 一口血气上涌,女人踉跄着撑住了自己的身体,眸前刹那间昏暗。 唇角血珠一滴滴垂 落,将这片土地染成了褐色。 筋脉中的灵力再次汹涌碰撞。 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她的身躯。 是升腾起的戾气,是萦绕在神魂中的杀戮因果…… “楚南知!” 身后有人在唤她。 又一雷劫落,四周寂籁。 啪。 女人指尖长剑坠落,碧色灵力无力支撑破碎,点点的灵力随着她的躯体一同垂下。 ……舟舟…… ……舟舟。 灵力骤然于丹田中冲撞爆开。 彻底昏暗。 殷晚舟猩红了眸子,看着那身影垂落,再也无法顾及思量什么,眸中只看得到那一个人影。 她的身形在原地如烟散开,瞬间冲往了女人的身边。 天劫未散,雷云蓄力。 这场渡劫尚未失败……亦未成功…… “……知知?” 殷晚舟弯了背脊,小心地将人揽起了些,为她输送了些许的灵力,却发现她体内的灵力混乱一片,筋脉被摧毁得不成样子。 她猛然顿住了,指尖僵硬。 筋脉毁坏至此,若是楚南知这场雷劫未过,那便是……必死无疑…… 如何办? 殷晚舟垂着眼帘静静看着怀中的人,此时她心中陡然间诡异地平静下来了,甚至于……还弯唇笑了。 只一眨眸,沾于眼睫上的泪珠便瞬间垂落砸下,滴在了女人的脸颊上。 魔族,是天道厌恶憎恨的种族。 红裙的人跪坐在地上,垂了头颅,弯了脊背,在怀中的妻子眉心处落下轻轻一吻,低低地哼起了曲子。 是楚南知每日哄她入睡的曲子。 她在此时哄她的妻子免于疼痛。 殷晚舟阖了阖眸,下一刻,体内压制的修为解开,气息暴涨,瞬间至渡劫中期突破之界。 魔族这般招人憎恨,想必雷劫也亦然罢? 魔族雷劫出,可以将附近正在渡劫的雷云都引过来,一同绞杀。 只要她撑到最后一刻,就能迎来渡劫后的天地修复灵雨。 雨水治愈万物,生白骨而连筋脉。 只要她撑到最后一刻…… 殷晚舟睁开了眼,轻柔地在 女人身上贴上了两张传送符。 一张现在撕去,怀中人影消失。 这是连接她宫殿密室中的传送符,第二张是反向传送。 殷晚舟拂了拂袖,彻底显露了修为,手中拔出了自己的本命长剑,平静地看着天中愈积愈多近乎黑暗的笼罩了这片土地的天劫。 轰! 巨龙般的雷光咆哮冲下。 殷晚舟眉间一戾,剑域起,幽冷黑暗的冰霜凝覆于长剑之上,随着她的身影悍然冲向那道雷光。 冰霜刺骨阴冷,化龙而出,与剑光一同绞杀了这道雷劫。 红裙蹁跹,剑气凶戾。 殷晚舟足尖点地,紧抿了唇瓣,握着剑柄的指尖上血肉模糊。 第二道…… 第三道…… …… 第十道…… 嘭! 轰然雷光冲破了剑域与寒冰,直直砸在了她的身上。 褐色泥地再添几分血气。 金光闪烁,太阳的火焰冲破黑暗,巨大而灿然的金乌影子拖着耀眼华丽的尾翼啼鸣着冲上了又一降下雷光! 十一……十二……二十三…… 虚影破碎。 已看不出往日矜傲的人衣裙褴褛、满身的血,被再次狠狠砸落,匍匐在地,握剑的手腕处可怖扭曲,长剑垂落。 那血色的身影陡然动了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金乌火焰已破,白虎寒霜降临,巨大凶猛的白虎虚影怒吼咆哮着,踏空冲向雷劫。 体内丹田一片空荡,无力支撑。 殷晚舟眸前一片昏暗,浑身剧痛至麻木。她动了动指尖,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那颗她尚未来得及炼化的灵球。 她的血脉觉醒过程中总是空洞着少了一块至关重要的东西。 她本想日后慢慢研究的…… 现在,没时间了。 扭曲断裂的指尖颤了颤,她无法用指尖去握住那颗灵球,便感受着那灵球的位置,爬过去了些,垂头含住了它……随后,猛然咬开! 吼! 白虎嘶吼咆哮,冰霜萦绕着它的躯体,送它冲向迎面而来的雷劫。 二十四…… …… 四十八。 白虎虚影明明灭灭,轰然溃散。 第28章 球球小团团 偌大密室内一片空寂,只有正中央的案面上放着一支燃烧着的蜡烛。 这点儿忽明忽暗的光线偶尔也会跳跃到案旁无知无觉般静坐着的女人脸上,将她那双死寂一片的瞳孔连着那张毫无表情的平静至麻木的脸颊都点亮些许。 但,也仅此而已。 今天是魔君陨落的第三十七天,魔域里此时到处都是杀伐与喷涌而出的鲜血。魔君座下的弟子中实力最强的也不过才元婴中期,如何能压制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领主和氏族? 女人披散着一头白发,穿着那身火红艳丽的嫁衣,怀中抱着一件与她身上成对的红裙嫁衣,就那般静静地歪着身子倚在案边。 眉心间缀着金色的花钿,脸上的每一寸妆容都精致艳丽,却又在烛火摇曳中平添了几分诡然。微不可闻的气息随着晃动的烛火而起伏,那案上燃烧着的火焰竟是像在燃烧她的生命似的。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之低低响起的是年轻的新任魔君含着疲惫的声音。 “……师娘。” “可否出手相助?” 平静下是暗涌的波涛。 平静上是无错的尊敬。 “好。” 若非实在走投无路了,也不至于来求曾经的楚道君相助插手魔域中的事情。 殷一浮垂着眸子,静立等待了半晌。 许久后,这扇门后传来了女人淡淡的声音,颇为沙哑粗粝,一片空洞麻木。 “……多谢师娘。” 新任的魔君微垂着头,不曾多说一字,恭敬道谢离去了。 门后密室中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她抱着那条裙子,弯着背脊在上面轻轻吻了吻,眉间的花钿随着她眸子弯起的些许弧度而粲然生辉。眸子里却好似含着一团浓稠黑暗的化不开的墨,沉得令人心悸。 “……我马上就来陪你。” 楚南知低低开了口,随后仔细地将裙子折叠收起,慢慢地撑着案面站了起来。 她的妻子从来都知晓她的。 楚南知很感谢自己的舟舟,能够给自己一个追随陪同的机会。 活着太痛苦了,每分每秒都像是在割她的皮肉。 她撑不下去了。 她的舟舟已经有许久不曾来看看她了。 许是气她 无用,或是恼了她每每相见时嘴拙说不出一个字来…… 门被指尖轻轻推开,再次阖上时,屋内燃烧着的烛火于刹那间熄灭。 血染沙场,尸骸遍地。 白发的女人提着长剑,身上的萦绕着的赫然已是魔气。 将最后一魔斩于剑下,四周无声无息无人迹。 楚南知垂着眼帘,慢慢擦拭着剑上的血珠,朝着来路踱步走去。 “师娘……” 新任魔君的声音迟疑着响起,似是不知该说什么般,最终沉默地顿住了。 魔君的身后站着一身鲜血的将军和捏着长笛的长老,此时都抿着唇角静静地盯着她看。 仙界的道君如今竟成了魔。 “我回去了。” 楚南知足下微顿了下,朝着他们淡淡瞥了一眼,难得松软了眉心。 “你们师尊还在等着我。” 她收起了长剑,为自己理了理衣襟袖摆,甚至于唇角还染上了两分浅淡的笑意。 “莫要来打扰我们。” 她对着妻子的徒弟们如此嘱咐道。 “……是。” 几人敛眉,默然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是谁叹息了声,众人俯首朝着血红的身影作揖,眉间皆不觉染上些悲凉之意。 当夜,魔宫密室中起了大火,穿着嫁衣头戴金冠的女人一丝不苟地挽着白发,阖眸含着温柔的笑意抱着那条长裙轻轻地哼着曲子。 是最开始时曼妙的烟雨朦胧,满心中的羞涩情意。 这场火烧得旺盛,仅仅一夜过去了,便将里面的所有都烧成了齑粉。 新任的魔君站在殿外,平静地注视着这场大火,并未阻止,待到天明时,她抬手落下了一道阵法,将这间密室封印了起来。 此后,再无人打扰她们了。 就在这场大火焚烧后不久,天玄门的南雀小秘境陡然消失无踪,引得轩然大波。 ————————————— “若是让我知晓是哪个畜牲做的,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九天之上,扶桑林中,金裙的女人轻柔抚着一棵巨树上陡然出现的蛋,眉眼间却满是凌厉。 “总会找到的。” 她坐在树枝上,指尖微动间为这颗牵引着血脉神魂的蛋做成了一个枝叶 小窝。 一旁枝上弯着背脊看着她动作的银白长裙的女子也紧蹙着眉,眸中闪过冷意。她看着自己的爱人都气红了眸子,便敛了敛自己外露的怒气,伸手去揽过了爱人,轻声安慰她。 “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球球到底还是回来了。” 千岚柔声安抚着爱人,指尖在蛋上轻轻摩挲着,眸色柔和了下来。 颜汐偏了偏头,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水雾,闷声应了。 “……好歹是回来了。” 她也忍不住地低叹,弯腰将窝里的蛋小心抱进了怀里。 她的孩子不知在外受了多少苦,竟是陨落了一次。 若不是球球最后一刻觉醒了血脉,恐怕她当真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这一次,我定会护好她的。” 千岚轻抚着尚未孵化的蛋,眸色温柔坚定。 “嗯。” 颜汐轻轻瞥了她一眼,先是下意识颔首应了声,随即反应过来,动了动身子不让她碰蛋。 “不许摸我的小金乌。” 金乌族长轻哼了声。 千岚一愣,随即有些好笑地看她,轻轻挑了挑眉:“怎么这般肯定?说不定便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虎呢?” 她们二人唯一的子嗣,实则是两种形态都可转化,只不过此时金乌族长与白虎族长有些幼稚地在争自己的孩子初次的形态罢了。 很久之前,她们以精血诞出了这个孩子,为人母亲的喜悦尚未来得及体验几日,她们的孩子便被人抢夺丢弃到了下界。是以千岚和颜汐二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初次的露面是以什么形态。 血脉尚未觉醒时应是人族模样,如今两种血脉都觉醒了,这却是不知。 “不,定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小金乌。” 颜汐很是果断坚定。 咔嚓。 蛋壳碎裂的声音陡然响起,将二人的声音尽数盖下。 两人对视着眨了眨眸,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看向了颜汐怀中的蛋。 咔嚓咔嚓。 光滑雪白的蛋壳儿上又多了几条裂缝。 两位外人敬仰的族长此时心中竟是满满的激动,很是期待地盯着那一点点裂开的蛋。 是毛茸茸的小虎崽崽,还是威风凛凛的小金乌? 啪 。 一小块蛋壳被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顶了起来。 是金色的! 颜汐眸中笑意愈深,眸子瞥了瞥一旁的女人,好不得意。 千岚自是看见了金乌族长难得幼稚的模样,又见自己的子嗣破壳,心下又好笑又柔软。 颜汐怕蛋壳会压到这小崽子,便为她将头顶上的一小片蛋壳给取了下来,露出里面小崽子的全貌来。 颜汐唇角笑意猛然一僵。 千岚偏头,憋住了想笑的冲动,掩唇轻咳了两声。 “我们的球球是个威风凛凛的小金乌呢。” 她揶揄道。 大大的蛋壳中那小小一只的毛茸茸的金黄团子正蜷缩着有些怯怯地看着她们,小脑袋快要抵到小翅膀下面去了。 哪里是威风凛凛,分明是只又小又软的团子嘛。 跟她们为之取的名字很是搭配。 是个软球球呀。 两人看着小小的软团子,心中也随之柔软成了一片,都小心地伸出了指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这个看起来十分脆弱的小家伙。 “球球就是威风凛凛的小金乌。” 颜汐看着软软小小的团子眸子亮亮的亲昵地试探着往她们的指尖下凑,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们的指尖,忍不住地弯唇笑了。 她垂了垂头,在崽崽的小脑袋上柔柔地吻了吻。 “我的球球是族里最威风的小金乌!” 千岚看着她们,眸色柔软,不禁抿着唇角笑。 “也应是族里最可爱最好看的小白虎了。” 她也凑过去亲了亲自己的孩子,含笑低声道。 “啾!” 小团子似是听懂了她们的话,有些兴奋地动了动,昂起了小脑袋很是得意地大声喊了一嘴。 实则满是奶味儿,又娇又软。 这神情简直跟某位金乌族长如出一辙。 千岚失笑。 她们陪着小崽子玩儿了一会儿,给小崽子喂下了本体的蛋壳补充能量,随后便柔声哄着小团子睡觉了。 金黄的绒毛随着小家伙的呼吸一鼓一鼓的,颜汐双手托着她,待她香香睡去后便将软软的一团放到了铺着嫩叶的小窝中去了。 金乌栖扶桑,扶桑树对金乌幼崽的成长有好处。 “球球之前被人夺走了本源,如今重生化为了幼崽,身体终究有些虚弱。” 千岚打了一个隔音阵,看着窝中缩成一团香甜熟睡着的软团子,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是的慢慢淡去了笑意,转而显出些许杀意来。 “那畜牲到如今还未被我们捉住。” “所以在球球长大之前,便让球球在族中修炼成长罢。”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颜汐点了点头,微微蹙眉。 “人族那边的动静不小,说是那人醒了。” 千岚微摇头冷笑:“若是她醒了倒还好,也正好清理清理那些找死的杂碎。” “人族难得出个清醒人,竟还被逼着神魂分离,当真好笑。” 颜汐垂眸看了看熟睡的幼崽:“你不是与她还有几分交情吗?” 她歪了歪头:“若是她醒了倒也是个好事,她是个明白人,自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又有你几分交情,或许日后还能护着球球一二。” 千岚想了想自己那许久未见的友人,思量了片刻,也点了点头:“我过几日便去打听打听她的消息,若是当真苏醒了,那纵然不看我的脸面,且看球球是我们的孩子,她日后也定会照拂一二。” 毕竟球球是她白虎族和金乌族的少主。 那是个明白人,最懂大局轻重,单看球球的身份,她也会在日后见面时帮扶几分。 “说起来……” 千岚沉吟了声:“……球球好似还得叫她声裴姨呢。” 那人和她们是同辈,又与千岚是好友,日后球球见了面确实得叫一声裴姨。 “不错不错,你母亲连人族的靠山都给你找好了。” 颜汐点了点小家伙睡得一鼓一鼓的软肚皮,勾唇低低道。 “日后我的球球可不得横行修仙界?” “横行便横行,总归有我们在。” 千岚弯了弯唇,亲了亲爱人的脸颊和崽崽的小脑袋。 “我们终于团圆了。” 颜汐笑意敛了敛,看了看她,也吻了吻自己的爱人。 “我们终于团圆了……” 她轻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000:22:10~2021-05-1100:07:57期间 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痕zane20瓶;隐清羽、百分之九十九10瓶;沐晨5瓶;祭祀少司命、a-小坏蛋、安达樱、桑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球球小团团 偌大森林里突然钻出了一个矫捷的身影,她拥有雪白无暇的毛发,四肢有力,正从一棵歪脖子树上一跃而下,随后干脆利落地踩在铺满嫩叶的土地上,顺着力道滚了两圈,最终敏捷的四肢落在地面上,高高地竖起了毛茸茸的小尾巴和耳朵。 “球球好棒!” “球球是族里最威风的小虎崽!” “球球真厉害~” 身体方落,几个围在旁边紧紧提着心的哥哥们瞬间松了口气,举着手啪啪啪鼓掌,彩虹屁不要钱地扔出来,语气真诚且崇拜,夸得地上站着的小虎崽脑袋晕乎乎地晃了晃,很是得意骄傲地抖了抖耳尖尖。 小白虎的嘴巴边有些宛如毛发的小须须,此时她颇为矜持地摇了摇毛茸茸的小尾巴,得意洋洋地抬着圆圆的肉嘟嘟的下巴、挺着胸,抖着耳尖尖听着自己一众堂兄们的马屁,圆圆大大的似猫瞳又似凤眸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映入了一片小星星。 一众大白虎们:这、这也太可爱了叭!!! 球球小团子今年已经有三岁啦! 她的初始形态是只小金乌,在扶桑林中成长了有整两年,跟着自家的两个堂姐大金乌们挥着小翅膀每日里飞来飞去,已经成功将一片汤谷占为己有,让无数妖族拜服足下,成为新一代的金乌小霸王了。 每天看着她身后两只眸色凶狠的大金乌瑟瑟发抖的众妖族们:不敢动不敢动。 金乌姐姐们天天与自家的小金乌玩儿,啄啄抱抱飞高高,尤其喜欢小金乌用稚嫩娇软的声音啾啾啾喊她们姐姐的样子,偷偷记录下来的留影一度成为她们暗中向地上那群白虎们炫耀的宝贝。 可怜地上一群虎视眈眈的大白虎们早早地知道了自家小妹回来的消息,先是气得毛都竖了起来,摩拳擦掌地准备揪出害他们小妹陨落一次的畜牲千刀万剐,随后便眼巴巴地盼着小白虎来族里玩儿了。 然而小白虎没能等到,倒先迎来了一堆小金乌啾啾啾撒娇喊姐姐的视频。 小家伙头顶上还顶着一根呆毛,羽翼未满,就那么小小的一团子,顶破天也就他们一个半手掌那么大。一身金黄的毛茸茸的看起来格外柔软的羽毛,圆圆的眼睛里面每每都亮亮的,一下子就望得到底。 大白虎们:……小、小金乌也好呀! 小金乌软软娇娇地跟姐姐们撒娇的待遇,他们也想有! 千岚终于迎回了自家 的小崽崽,素来因崽崽流落在下界而不得展颜的爱人也舒展了眉眼,正是欢喜的时候,别说是族里的一群大白虎,就连族里的事务都不想理了,整日留在扶桑林中陪着爱人和崽崽。 然而还未能享受高兴个几年、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大团子,她就先得来了一堆从白虎族传来的哭诉传讯符。 千岚:…… 正巧小团子也刚好可以化作小白虎的形态了,带回去过段时间也好,也能学学白虎们的习性。 某被烦得头疼的族长如此默然想到。 学不学习她不知道,只不过白虎族所在群山山脉中多了一道奇幻风景罢了。 一群大白虎们齐齐咆哮冲过山川森林时,那为首的一只白虎脑袋上正直直站着一只缩小了白虎崽子,也威风凛凛地竖着耳朵尖尖和尾巴尖尖随着兄长们一起咆哮。 大白虎们:吼!!! 小白虎崽崽:嗷呜嗷呜!!! 千岚:…… “球球。” 银白繁纹长裙的女人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微微摇了摇头,含笑唤了小球球一声。 “嗷呜~” 小团子闻声便竖直了一对小耳朵,眸子亮亮地朝着女人看去,随后一颠一颠地跑向了女人一跃进了她的怀里。 小家伙抬着脑袋凑近了女人的下颚,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自家母亲的下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好吧,好歹是学会舔人了。 千岚被小老虎软软地蹭蹭舔舔,心中暗自想着,唇角却早已忍不住弯了弯。 “族长。” 几只一旁围着的大白虎们有些眼红,但见着了千岚皆收敛了玩闹的姿态恭敬行礼唤了声。 “嗯。” “这段时日你们费心了。” 千岚摸了摸小虎崽的脑袋,对着族中的后辈如此笑道。 “应该的。” 千钰微微摇头,肃然道:“这是兄长应该做的。” 他们都是白虎族的年轻一代,是千岚嫡亲兄长的孩子。而千钰又是其中的大哥,为人刚正守规,是早已预订好的下一任大长老。 族中的年轻一辈都较为听他的话,千岚却是没想到这孩子竟也会跟着崽崽玩儿得疯,能让崽崽站在他头上带着一众兄弟们巡山似的在群山山脉中跑。 “球球这么可 爱,谁不喜欢?” 手执一把玉兰扇的男子盯着那一抖一抖地动着小耳朵的小虎崽崽,只觉得眼馋手痒,如此以扇抵着下颚轻笑道。 果然,骄傲的小虎崽很是得意地挺了挺胸脯,矜持地对着他点了点小脑袋,非常赞许他的话。 千璟眸中笑意愈加,微微抬了抬扇子,遮住了唇角深深的笑意。 哎呀,单纯的小崽子也太可爱了吧? 他身后的千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于这种调戏单纯小虎崽的行为深深地表示谴责。 他垂了垂眸,摸了摸袖中备好的族中崽子们都喜欢吃的糖果,准备过会儿投喂小球球,然后摸摸蹭蹭小球球的脑袋。 “你们玩儿得好便行。” 千岚在自家后辈的面前并不摆架子,此时抱着球球对着几只大白虎眨了眨眸子,含笑揶揄道:“汤谷的两个小家伙据说马上就要来族中玩儿了呢。” 两位金乌姐姐也想看看自家小妹小白虎的形态,揉揉小白虎软软的耳朵,抱抱贴贴。 所以…… 纵然是千钰,这脸上的神色也没能掌握好,瞬间变了眼神,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只大金乌要来和他们抢小妹的情形了。 可恨呐! 千璟笑意维持不住了,与千屿在心中暗自警惕。 千岚颇有兴味地看了看几个小家伙变来变去的脸色,忍不住勾唇笑了下,垂头碰了碰睁着圆圆的眸子有些不解地歪着脑袋看兄长们变脸的小虎崽的鼻子。 “这几日我要离开族中去见一个人,便想让球球就跟她的兄长们一起住,可以吗?” “可以可以!” “族长放心!” “绝不让球球掉一根毛!” 三人眼睛一亮,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齐开了口。 千岚一怔,随即失笑。 “看来球球还挺受欢迎的。” “好了,既如此这几日便拜托你们了。” “好!” 千岚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族。 已经沉睡了数百年的人族,曾经的修真界正道领袖之一,星衍阁阁主,裴卿言。 “怎么成这样了?” 千岚年少时与她相遇相交,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各自已成大能、历经世事,久别重逢时她却看着院 中满头白发的女人忍不住蹙了眉。 “无妨。” 以玉簪一丝不苟挽着白发、穿着深蓝银纹长裙的人闻声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眉眼间一片平静无波,竟是……像极了哀恸绝望后的麻木。 千岚蹙眉瞧着,心中有些诧异。 “何事?” 裴卿言垂着眼帘,为她抬手倒了杯茶水。 “最近你动静挺大,便来看一看。” 千岚也不客气,拂袖慢慢走去坐下了,指尖轻轻点了点石桌案面。 “另外确实有一件事想与你先说一下。” 她坦然笑道。 “何事?” 裴卿言微抿了口茶水,看了她一眼。 这只老虎是无利不起身的性子,也最是厌恶欠下人情。如今竟来找她说事儿,想必是极重要的了。 “我的孩子回来了。” 千岚说起这个便忍不住笑开了,眉宇间若隐若现的几分漠然冷意都散去不见。她这般笑道着,也并未注意到面前的女人猛然僵硬攥紧起的指尖。 “……什么时候?” 女人张了张唇,脑中一时间竟是一片的空白,嗓音不知何时沙哑了起来,涩得她心中直颤。 “啊,正是三年前。” 千岚说到此处,神色微微敛了敛。 “我的孩子沦落下界,竟是陨落了一次,若非最终一刻觉醒了金乌的血脉重生回了扶桑林中,恐怕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千岚垂了垂眸,眉间闪过几分冰冷的戾气与杀意。 “若要让我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孩儿,定要将他抽筋拔骨、碎尸万段。” 白虎族长慢慢地说道,指尖紧紧攥了攥。 ……三年…… 三年前…… 陨落…… 裴卿言不知何时已放下了茶杯,灰暗冰冷的眸子里陡然迸发出光芒来,随着千岚的话语越来越亮。 胸腔中死去一般麻木的心脏在顷刻间重生跳动起来。 “我这次来便是想请你日后见到我儿了多多关照几分……” 千岚还在说着。 “……我……可以见见她吗?” 裴卿言眸前有些摇晃发花,脑中的神经都一根根紧绷了起来。她按住了石桌边,沙哑着 声音轻轻打断了千岚的话。 “她现在在哪里?” “你要见球球?” 千岚话音一顿,有些愕然地看了看她,随即蹙了眉。 这人可是万物不上心的脾性,何以会想要见一见球球? 白虎族长眯着眸子打量了女人几眼。 “……时局如此,她是你二人的孩子,我自是要见一见的,日后认出了也好护着些。” 裴卿言察觉到了她狐疑的目光,眼帘轻轻颤了颤,微微抿唇,将原因推到了她曾为止努力维持的所谓的大局上去了。 果然,千岚的眉间稍稍松了松。 “球球正在白虎族,你若想见也不是不可以。” “多谢。” 裴卿言漫长的生命中没有哪一次这般急迫过。 希冀且激动,就像是看见了一抹救赎的希望的光。 她的神魂被那些人禁锢封印着与躯体分离,投入了下界。 她成了下界的一个名为楚南知的凡人。 随后……遇见了她的妻,她的爱人,她的小太阳…… 她的舟舟。 在得到过太阳的温暖、见识过明媚光亮后的生命如何能够接受落于眼中再次黯淡无光的世界? 裴卿言做了千余年的圣人,一心向着大道。 如今她不想了。 不想做这个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了,不想去管那些永无止境的勾心斗角的事儿了,她就想换回自己的舟舟。 在她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布阵招魂,使用禁术想要招回她的爱人。 可是没有。 半片神魂也没有。 她心底最后的希望一点点变成了绝望,只恨自己为何要苏醒,为何没有跟着她的舟舟一起走。 舟舟性子别扭又傲气,若是见她久久未曾跟上,许就不愿等她了…… 可如今,千岚的话让她那晦暗沉寂的心脏中兀地升腾出密密麻麻的期许来。 不会错的,应是了……就是了……会是的…… 千岚终是带着这个情绪有些异样的友人去了族中,让她远远地见了一眼自家的球球。 裴卿言怔然看着远处那只正与兄长玩闹的小白虎,眸中酸涩一片,袖中指尖蜷缩着一时间竟是不能动弹,胸口处如鼓声般震动。若非 她多年隐忍的功夫起了效果,否则此时便要在千岚面前落了泪。 是了。 是她的舟舟。 是她的爱人。 “可爱吧?” 一旁的白虎族长有些得意地含笑问她。 “……可爱。” 她的舟舟是最可爱的。 “正是因为可爱所以才不能让球球出族呀。” “……嗯?” 裴卿言的眼神落在小白虎的身上便不舍得挪开,只淡淡地接了一声。 “你们人族中狡诈者遍地,我的球球这般天真可爱若是被骗了该如何是好?” 裴卿言:“……嗯。” “日后球球长大了出去历练时还望你多多关照一二,莫要让一些不要脸、心怀不轨的小子姑娘把我的球球拐走了。” 千岚低低叹息:“为人母亲的心还望你体谅几分。” 裴卿言:…… 裴卿言紧紧抿了抿唇,侧头看了她一眼,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她。 “再次先谢过你了,日后待球球长大了便带她来见你。” 千岚眯着眸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双猫瞳此时竟是比狐狸还要精明几分似的。 “这孩子可还要叫你一声裴姨呢!” 裴卿言:…… 裴卿言动了动唇瓣,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后…… 千岚:妈的,我防住了年轻的小子姑娘,竟然没有防住你一个老家伙! 感谢在2021-05-1100:07:57~2021-05-1301:0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四月天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糸乃4个;琰彧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nghaku39瓶;四月天、西西20瓶;糕糕16瓶;徵11瓶;宁柒5瓶;祭祀少司命、桑桑、4838135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球球小团团 “……我见这孩子乖巧可爱,可否收作弟子?” 裴卿言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将话题跳过去了。 “嗯?” 千岚一怔,侧头瞥了她一眼,随即眉梢微动,含着温和的笑意毫不迟疑地拒绝了。 “不可。” “球球是族中少主,自然要由我与汐汐教导。人族与妖族的修炼法子到底是不一样的,你怕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小虎崽儿。” 意料之中的拒绝。 裴卿言心中暗叹,目光在小白虎身上逗留着不舍得挪开。 身旁的这只老虎精明得很,若叫她看出几分端倪来,想必她起码有几十年都见不到小虎崽了。 裴卿言淡淡想着,轻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偏头对着千岚低声道了句:“既来此,且让我逗留两日。” “有些事情要与你商议一下。” 千岚眸色一顿,打量了几下女人冷淡平静的脸庞,神色也渐渐肃然了些许,缓缓点头应了。 “好。” 裴卿言此时又有些庆幸自己之前做圣人的那些年了,若不如此,这会儿都找不到理由来留下来好好看看她的小虎崽。 今日球球是一个人玩儿的,兄长们身为族中的优秀子弟都被寄予厚望,都担任了些职务,总是不能每天都陪着她寸步不离的。 小团子抖了抖耳尖尖,嗷呜一口咬住了千钰给她做的小竹球,自己也玩儿得不亦乐乎,毛茸茸的小尾巴竖得高高的,正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 陡然的,雪白的小耳朵瞬间竖起来了,她眸子一亮,咬着小竹球朝着传来脚步声的方向看去,毛茸茸的耳尖颤了颤。 小雪团有些欢快地转过身,就准备跑过去了。 然而她未能走几步,整个小白虎便僵硬在原地了。 不远处站着的并非是她的母亲,也不是几位兄长亦或是据说要来找她玩儿的姐姐。 是一个穿着深蓝长裙的女人。 小虎崽眨了眨眸子,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她看见了女人雪白的毛发,就跟她的一样。 她有些喜欢女人身上的气息。 小虎崽在原地抖着耳尖犹豫了一会儿,随后便叼着小竹球慢慢跑到了女人面前。 她喜欢这个人。 球球昂着脑袋看着女人想了想,把自己叼着的小竹球放在了地上,然后用着脑袋轻轻推到女人脚边去了。 “嗷呜嗷呜~” 球球喜欢你,球球允许你陪球球玩儿~ 小虎崽美滋滋地蹲坐着晃着小脑袋,等着女人受宠若惊地看着她,然后来求她给摸摸头。 小团子软乎乎、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在耳边,裴卿言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第一时间弯腰将小虎崽死死搂进怀里。 袖中指尖轻轻颤了下。 “……我可以抱抱你吗?” 女人弯了背脊,垂着头颅看向了睁着圆圆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雪团子,轻轻地柔声问她,小心翼翼得仿若害怕惊到了谁。 果然。 球球歪着脑袋,头顶上的小耳朵有些得意地抖了抖,慢悠悠摇了摇尾巴。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球球? 球球可是族里最最厉害的小白虎。 小虎崽又用脑袋顶了顶小竹球,随后一口嗷呜咬住,慢慢地朝着女人挪进了些,轻轻蹭了蹭女人的裙摆。 球球允许啦! 下一刻,雪团子的身子陡然腾空了。 一双纤细柔嫩的素手将她小心抱了起来,轻轻地搂在了怀中。 柔软的吻如一阵暖风般悄悄落在了小虎崽抖动的耳尖上,女人轻轻抚着小雪团的背脊,指尖在雪白的毛发上穿梭。 “……快快长大吧……”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掩藏于女人的唇齿间,瞬息间便如烟吹散,轻轻柔柔的,便是族中最威风的小虎崽也不曾听得清楚。 她好像有些难过。 聪明的小团子感受出了女人克制的翻涌着情绪。 但是太过复杂了,叫小虎崽只能懵懵懂懂地隐约察觉出其中的一种,叼着小竹球不解地抬眸对上了女人的雾蒙蒙的眼睛。 她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球球才三岁大,她不明白太过复杂的情感。 到目前为止,她只弄懂了两种最简单的感情。 一种是高兴,就像是她吃到阿母亲手做的甜甜的点心、被兄长们夸是族里最威风的小白虎时的感觉。 另一种则是难过,就像是她在山谷间追着小蝴蝶跑最终没能扑到一样。 而现在,看着女人笼着天边 云雾般朦胧湿润的眸子,球球抖着耳尖,疑心是否快要下雨了。 雨水会打湿她的毛,让她很不舒服。 女人眼眶中的水珠一如,叫她此时瞧见了也很是不舒服。 球球觉得她也有些难过了。 下颚处传来温热湿软的触觉。 是小虎崽小心地眼巴巴看着她好似在安慰一般地舔了舔女人的下巴和脸颊。 为此,球球张嘴扔掉了自己最喜欢的小竹球。 裴卿言怔然,紧紧抿了唇角,垂下了眼帘遮去眼眶中的水雾。 “我叫……裴卿言,球球能不能记住我?” 能。 球球乖乖地点了点脑袋,她努力记下了这个名字。 女人笑了,她的容貌并不算绝艳,仅是清丽动人罢了。比起容颜,更为突出的是她身上的气质,平和沉静中带着几分若即若离的疏离冷清。 如今难得展眉,那几分冷清骤然散去,只剩一片如玉若水般的温柔,叫怀中的小虎崽看直了眼。 她……她真好看。 球球晃了晃脑袋,有些晕乎乎地看着女人的笑颜。 骄傲的最最威风的小虎崽用脑袋蹭了蹭女人的下巴,以此表示自己的喜爱和夸赞。 “嗷呜!” 你是除球球以外最好看的了。 难过的愁云和雨水消散不见,白发半挽着的女人浅浅地弯眸笑着,亲了亲小虎崽的脑袋。 “我要走了。” “我等你。” 裴卿言的耐心远超旁人。 她自己也知晓球球身为小白虎和小金乌应当在妖域中修炼才更好地成长。 所以她便一点点按捺下心头翻涌着的情愫,让之缩回,耐心地思量着回去处理好一切,期盼用着最干净的模样来等待着她的小虎崽的到来。 小白虎显然不知分离是什么意思。 她只以为自己的新玩伴是被阿爹阿娘唤回去了,过一会儿或过几日便能回来陪她玩儿了。 所以球球并不能理解为何她的新玩伴在陪她玩儿一会儿之后,走时竟又有些难过了。 小白虎乖巧地蹲在草丛前,看着女人慢慢离去的身影,深蓝的裙摆随着山谷间的微风轻轻浮动,曼妙又漂亮,像极了球球曾经追逐捕捉过的那只蝴蝶如纱般的羽翼。 女人真可怕。 小团子抖了抖身上雪白的毛,摇了摇尾巴,慢吞吞地想到。 这是二哥千璟有一次悄悄与她说的话,现在球球非常赞同。 她的脸变得竟比四月的天还要快。 球球呜呜学着千岚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去叼起不远处扔着的小竹球,准备回去吃阿母做的香香甜甜的小点心了。 她现在尚且不知,下一次再见到这位新玩伴的时候都已是三十多年之后了。 ——————————— 三十多年后,汤谷结界门口,一道纤细的身影偷偷摸摸地沿着结界口往外飞,成功避开了所有的障碍。 最终到达结界大门口时,一身金纹白袍头戴银冠束发的小姑娘瞬间收起了金色的羽翼,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处无人后忍不住得意地勾唇笑了下,吐气吹了吹自己额角的发丝,随后就这般张狂地负着手吹着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结界。 她有一头雪白的发丝,那是皮毛所化的颜色。 族里最威风的小白虎和小金乌最最得意自己好看的毛发了,妖族修炼化形之后可以完全变成人族的模样,可球球嫌弃那一头乌鸦似的颜色,非不肯把头发也变成那样。 被小崽子说头发像乌鸦的二位族长:小兔崽子! 啊,球球长大之后起了个正式的名字,唤作颜知忆。 这是千岚力排众议定下的。 赋以金乌之姓,寄托恩爱之情。 长大后的颜知忆:……你们好肉麻啊。(虎崽/金乌崽不屑) 其实一开始颜知忆是想要把这一头的毛弄成一半白一半金黄的,最终是被气得快要跳脚的颜汐拎着耳朵暴力镇压了下去。 后来双方都各退一步,同意她只弄一个颜色。 然后……颜知忆果断顶了头金黄的毛,张扬舞爪地在汤谷和白虎群山中遛达,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只小金乌似的。 千岚颜汐双双扶额叹息,头疼地将小崽子拎了回来,把她头上的金发改成了稍微不那么突兀的白发。 修真界因功法年纪遭遇而白了头的数不胜数,但除了人族最西方的部落中人没见着几个金黄头发的。 这崽子顶着一头的黄毛出去,五官却又半分不似西方部落之人,简直是生怕人家不怀疑她是个妖族。 心爱的发色被迫变化去了,那一日小崽子 化成了小小一团的原型缩在角落里哭得直打奶嗝,气得有两个时辰没跟自家阿母阿娘说话,后来还是颜汐飞到人族去兜兜转转给她买回了话本子上时常出现的糖葫芦,才把这小祖宗给哄好了。 小团子慢慢长成大团子,随着修炼而能够化为两种形态,也能融合形态。颜知忆融合形态之后的模样是一只带着翅膀的雪白的小虎崽,长成了千岚一个小手臂那么大点儿。委委屈屈笼着小翅膀缩成雪球哭得直打奶嗝,让两个叱咤风云的族长都没办法硬气,只得软声哄着自家小崽子。 在颜知忆不知道的大殿之中,几个人围着一个水幕仔细瞧着,在看见自家这崽子好不得瑟地大摇大摆走出去之后心下都是好笑得紧。 “球球这般……我就怕她被别人一根糖葫芦拐跑啊……” 千岚捂着额头,苦笑地看着自家崽子那一脸单纯(蠢萌)样,心中担忧得无以言说。 众人沉默了。 “……或许出去锻炼锻炼便好了罢。” 颜汐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可话音未落,她自己便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汤谷都在颜汐的掌控之下,她们又怎会不知小兔崽子偷偷溜出去的事情。 只不过是想历练历练罢了。 她们的孩儿天赋绝顶,修炼上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唯独就这个性情上,让两人头疼得紧。 又调皮又顽劣,长得越大就越喜欢搞破坏,每每都气得她们火冒三丈。 可小团子又极会装乖哄人,一见她们生气了便化成原型乖乖巧巧地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瞧着她们,慢悠悠走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们的裙摆,奶声奶气地或嗷呜或啾啾啾直唤阿娘阿母地讨好她们。 这谁下的了手?! 千岚颜汐两人就这么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崽子,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宠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小崽子慢慢长大她们才猛地反应过来。 球球不仅是她们的孩儿,还是她们族中的少主,日后肩上所担责任远重于他人,这样是不行的。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幕。 她们不舍得教训小祖宗,那便让小祖宗在外吃点儿亏成长成长吧。 众人压下了心中对孩子出远门儿的不舍。 灵石灵器灵丹灵符,球球的戒子空间里都装得满满的,另有他们放进去的一沓一沓的传讯符和瞬移符,若有事儿 撕开一张,他们便能救下小崽子了。 “来,一个一个的谁也少不了。”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给老子交出来。” “少交一分,我就砍了你一根手指。” 被家里众人担忧着的小崽子一手撑着剑柄,勾唇轻笑,轻挑眉梢,对着面前一地妄图打劫的修士们如此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眉眼间的凉薄玩味、唇边的几分若有若无的弧度。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话本子上的恶毒大反派啊! 一众被打断了手脚的魔修们瑟瑟发抖:她怎么比我们还要邪性! 到底谁才是魔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301:02:10~2021-05-1418: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琰彧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痕zane10瓶;hazy9瓶;228391295瓶;a-小坏蛋、祭祀少司命、渔舟唱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球球小团团 大姐颜南书说,做事要先思量十分,思量之后再行动。 二姐颜雨涔说…… 想个屁,干他娘的。 虽然球球很是认同二姐的话,但她是个乖巧的小金乌崽崽,所以她决定做事之前也先参考参考大姐的建议。 比如说现在,她一直从汤谷遛达到了修真界人族东边的地盘上来了,进了一座名为云城的城池。 颜知忆头一次来人族的地盘,哪儿看着都新鲜。街边吃食遍布,都是采用灵植灵兽的肉做成的,股股香气传入鼻中,叫她也忍不住地摸了摸腰间的小荷包,准备去买些东西尝尝。 然而,就这么一模的,竟是摸了个空。 尚未接受尘世毒打的小崽子有些懵逼,眨了眨眸子,朝着四处看了看。 她这一路走过来,经历了各种打劫抢劫,还没遇到偷窃的呢。 当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穿着短打麻衣的小姑娘一边在隐蔽巷中跑着一边朝身后警惕地不时望一下。 身后无人。 跑至拐弯角,小姑娘足下一顿,再次细细看了看身后四周,随后紧绷着的眉间稍稍松了松,抿着唇角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朝着一边最里处跑去。 上界中无凡人,到处都是修真者。 但是有许多的人仅仅是居住在城池中生活而修为并不高。这些修真界的百姓中又分为三六九等,灵气浓郁的上界中也并非人人资质都是超绝,有一部分出身贫苦百姓家庭且资质低微不得进入宗门修炼的人则成了百姓中的最低等。 约莫就等于下界凡人间的贫民窟。 “姐姐。” 小姑娘拐了几个弯,最后才进入了一间屋子中,里面的几个孩子看见了她立刻欢笑着跑了过来将她围住了。 “今日收获不错。” 看见了这群孩子,小姑娘脸色一松,轻轻吐出了口气,笑着弯下了腰,将袖中的荷包拿了出来。 “也不知道里面会有多少灵石。” 孩子们乖巧地没有开口,却都是面含期待地看着她,等待着姐姐的好消息。 他们几个人基本上都带着病容,小小破旧的房屋中一股子的草药味儿。 小姑娘颠了颠荷包,正准备打开数一数呢,却陡然听见身后上方处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声音。 “一共两百颗下品灵石。” 小姑娘悚然一惊,下意识攥紧了自己手中的荷包,转身抬头看去。 那屋檐上正曲腿坐着一手撑着头看她的姑娘,一身金丝白袍,一头雪白发丝,可不就是被她抢走荷包的那个吗? “你……” 小姑娘咬了咬牙,挡在了几个孩子面前。 “做什么,我可不吃人。” 颜知忆撑着脑袋看她,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他们几眼,足下一点,便从房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几人面前。 她可是好妖,不喜欢吃人肉。 这副场景话本子里可写得太多了。 贫困女孩坚韧善良,收养几个被丢弃的孩子,不得已而以偷窃为生。 简直感天动地。 只有一点,球球从小到大一直搞不懂。 “请问你是没手没脚吗?” 颜知忆很礼貌地开口问她。 小姑娘脸色瞬间变了变,眼神有些恼了。 可惜小崽子并不在意,她只是乖巧地在执行大姐说的话而已。若凭她的性子,此时就应该拔剑把这小贼狠狠打一顿,最后把自己的荷包拿回来。 但是大姐告诉过她,做事之前要先思考,所以球球也就只好先想些东西了。 “东街酒楼里招跑腿小厮,一直走下来便有五六家首饰店点心铺子里招人帮忙。而此城沿海,再走远一点便有一处码头,里面也有些打杂运重物的空位。” “所以……” 球球很是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你是缺手缺脚还是目不能视?亦或者口不能言?” “什么都不做,就只能在街上偷东西?” “你懂什么?!” 小姑娘被她一句句说得眼眶都红了,忍不住尖锐着嗓音反驳了她。 身为懂礼貌的好妖族,球球闭了嘴,抬手示意她说。 “你可以跟我狡辩狡辩。” 颜知忆很是体贴。 话本子上应是这般说的吧? 狡辩你个头啊! 小姑娘一噎,竟是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她才沙哑着嗓子对她说:“你这种人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修为低微,便是打杂的都不可能要我。这些孩子身患重病,光是买药钱就是一大笔,若不去偷,我 们怎么活?!” 她含着泪:“你出身好,自是不看重这点儿钱,既如此又为何不拿来给我治病做做好事儿?” 啊,这也是话本子上常有的。 球球心下想着,感觉有些荒谬。 阿母阿娘还说人族狡诈,如今看来竟如此蠢笨可笑吗? 她有些不耐烦听这个小偷的狡辩了,蹙眉挥手让她停下。 “第一,我的钱便是我的钱,我就算现在拿着这些灵石去喂狗也是我乐意。” “若是你一早地求到我面前来,那我给你灵石便是我心情好我善良,若是我不给你那也是应该的,更轮不到你偷了东西之后在这儿跟我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话。” “其次,据我所知那几家店中打个杂跑个腿,端端盘子,根本就不需要你有什么修为,只要四肢健全就能做,人家收的就是这个。” “如果你嫌一处打杂得的灵石少,大可以多去几处,有一家白日夜间都要收人,正好时间岔开了。” “再者还有码头搬运货物的活儿,虽说累了,却比这些拿的灵石都要多。” 颜知忆负着手,将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地嗤笑。 “生活艰难的人多得去了,难不成每个人都出来偷出来抢了?” “比你贫苦之人,没手没脚无人照顾的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他们,把偷来的灵石送给他们去做做好事儿?” “偷人钱财,救济自己。说白了就想不劳而获,不仅自己做了错事儿,还潜移默化地教着这些孩子以为偷窃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生活苦难,不是你做坏事行窃的理由,更不是你去伤害别人的原因。” 颜知忆眯了眯眸,看着小姑娘苍白着脸色掉泪珠子,心下半分波澜也没有。 话本子果然说错了。 憋了多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小崽崽心下很爽。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但落在某个一窍不通的幼崽眼中却只觉得烦。 “没吃饭吗?要哭就给老子哭大声点儿!” 她蹙眉呵斥。 “哭好了,这荷包便是你的了。” 在钱财与生存面前,似乎尊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巷子中尚且飘荡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所夹杂的情感太多,颜知忆分辨不出来,也懒得去想。 她的小荷包佩戴在腰上,并不放太多的灵石,总共不过才两百下品而已。 一路走过来,因为新奇和兴致,她将街边每家店都好生瞧了一瞧。 东边那家客栈招小厮,一个月有八百下品灵石,另收客人打赏都由小厮自行处理。点心铺子招学徒,一个月五百下品灵石,若是学的好便能留下成为正式的点心师傅…… 现在,有人宁愿不要自尊嚎啕大哭保住偷窃来的两百下品灵石,却怎么都不愿去试试去用自己的双手双脚挣饭吃。 太奇怪了。 球球解决了一个憋在心中多年的问题,却又迎来了一个新的疑惑。 究竟是真的被逼无奈,还是懒惰成性、不愿吃苦只想走捷径? 怨天尤人,而不努力。 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出生和资质确实限制了许多的人,让他们陷入庸碌无望的困境中去。 可有的人在困境中迎难而上,愈挫愈勇,五灵根者磨剑数百年,最终一举突破化神数不胜数。 而也有的人以此为由,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将此视为他们不得成功和落后于人的原因,将此作为他们不努力和懒惰的正当理由。 两者相比,高下立见。 连尝试都未曾尝试过的人,却在那儿冷眼嘲讽咬牙坚持拼搏的同类,岂不如跳梁小丑般可笑?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颜知忆并不怎么在意,稍稍思量几许便将此翻过不再去想了。 她回到繁荣的主街上,随手买了根红彤彤的糖葫芦举在手上晃悠着吃,一边走着一边兴致勃勃地打量四周,听着来往修士们间的谈话。 “马上就是问道大宴了,道友可要去参加?” “当然要去!这可是千年一次的机会,人妖魔同聚试炼,若能在此拿个好名次,光是奖品就足以叫人受益数百年。” “倒也是……” 问道大宴。 颜知忆足下微顿,伸出舌尖舔了舔糖葫芦外面裹着的撒着白芝麻的糖衣,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那方才走过去的两人。 问道大宴,她听说过。 阿娘给她讲故事的时候讲过,当初她和阿母都参加了的。家中的兄长姐姐们也都得过好名次,一举成名。 是专给年轻一辈试炼的。 小崽子一下子 咬下了三颗山楂,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咀嚼着,目光放远,看见了不远处屹立着的最高的一间阁楼建筑。 鹰观楼,专门贩卖消息、发布些任务的地方。 颜知忆朝那边慢慢走去。 她要去打听打听问道大宴的消息,再在里面接下些任务来历练历练。 倘若她能在问道大宴中夺得魁首…… 球球想了想家里那群人知道她夺魁后震惊、骄傲又崇拜(大雾)的神色,眸子瞬间亮了亮,若是此时头顶上有耳朵,她也该是直直竖了起来,得意洋洋地抖了抖才是。 不久后,一位新出现的鹰观楼的赏金猎人在东边大陆上小有名气。 此人修为似是灵寂初期,却可凭一剑越级斩杀开光修士。短短三月,便接下了百余个任务,无一失手。 据说,此人因功法而少年白头,容貌绮丽绝艳,为人嗜杀暴戾、冷酷无情。 人渣见了会流泪,魔族见了直呼内行。 “你到底从哪儿惹的这些人啊啊啊啊!!!” “我怎么知道,如果美丽是种罪,我可能已经死了千百回了吧~” “艹,给爷死!” 杀人不眨眼的赏金猎人此时看着背后一群乾坤期的剑修,心中难得抖了抖。 她身旁还带着个衣衫褴褛、眉眼含笑戏谑的女人,此时两人正如话本子上的亡命鸳鸯,为逃离家族胁迫而奔向自由。 “谢云意,说人话。” 颜知忆回头甩了一道剑光,将背后射来的一道箭斩断落下。 “姑奶奶,真不知道啊。奴家可是从下界飞上来的,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这些人就一溜烟地跑上来要抓我,屁都不放一个。” 谢云意眼神有些奇异地看着她,满是感动地开了口:“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她好欣慰,好开心。 “妈的,给爷爬!” 颜知忆头上青筋直蹦。 要不是这女人拉着她的手大声哭喊了一句“母.亲.我.终.于.找.到.你.了”,还死活都甩不开手,她这会儿早就飞走了! “现在怎么办?” 身旁的女人含着笑问她,好似并不怎么害怕。 颜知忆咬牙深呼吸了口气,才忍住没有在这个时候拔剑对着她砍下去。 她有些烦躁 地四处瞥了眼,却陡然间顿下了目光。 茫茫人海中,那道身影是多么的靓丽。 她身上的气息是多么高深莫测。 一举一动都满是韵味。 啊,还有那微风拂过时轻轻拂起的深蓝色的长裙。 颜知忆长吸一口气,下一刻眼中已满是晶莹的泪水。 她奔向了那道人影,对上了女人似有所觉侧身瞥来的目光。 随后,一把抓过了女人的衣摆大喊道: “母.亲.救.命!” 女人:…… 谢云意:…… 谢云意噗的一声就喷笑出来,下一刻时已敛了神色,眉眼含泪地跟着她一同抓住了这个修为莫测的女人的衣摆,大喊道: “祖.母.救.命!” 女人:…… 颜知忆震惊了。 这竟然有个人比我还不要脸! 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上界的修为等级: 渡劫期之前的参考下界修为,渡劫期,灵寂期,开光期,乾坤期,混元期,地仙,天仙,准圣,圣人感谢在2021-05-1418:03:00~2021-05-1614: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糸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晨20瓶;玛卡巴卡、百分之九十九、糕糕10瓶;醉酒8瓶;之子于归7瓶;没有广告牌、程祉5瓶;祭祀少司命、林、渔舟唱晚、渔火洛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球球小团团 “呵,一群小鳖孙,我母亲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有的时候,脸可有可无。 这是二哥千璟教导球球的。 正如此时,既然已经不要脸了,颜知忆便破罐子破摔,索性跟个泥鳅似的一溜滑到了女人身后,紧紧攥着女人的衣服,从她肩边探出个脑袋来对着前面一群乾坤期大声叫嚣,甚至还对他们抬着右手缓缓地挑衅地竖起了右手的中指。 女人:…… 谢云意……谢云意掩唇重重咳了声,也跟随着她的步伐,嚣张大喊:“我祖母在此,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女人:…… 女人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轻轻呼出了口气。颜知忆看着她的动作,疑心这是她在忍耐着没有把她们两个从背后揪出来扔过去。 真是好涵养! 球球非常佩服。 “阁下何人?” 对面的首领也应是看不出这人的修为,很是谨慎地停在远处,握着剑柄对着女人恭敬问道。 女人并没有看向他。 她仅是含着几分无奈侧过了头,一手捏住了身后想要偷偷溜走的干了坏事儿的小崽子的衣领,将人又拎了回来,随后才抬了抬眸子,淡淡扫过面前一群剑客,红唇轻启: “滚。” 恐怖的威压无声落下,叫对面的一群人脸色猛地惨白下去,额角刹那间显出几分薄汗。 方才一群威风凛凛的老虎这会儿全变成了病猫。 颜知忆被人揪住了命运的脖颈,闭着眼睛跑了两下,没挣脱,反倒被揪得更紧了些,也就放弃挣扎了。此时她被女人拎着,眸子转了转,瞧见了那一群气势瞬间被压下去的人,赶紧啪啪啪鼓掌。 “哇,前辈好厉害~” “人家好崇拜您~~” 球球牌彩虹屁。 女人闻言唇角动了动,瞥了她一眼,终是被她这副抖机灵的浮夸讨好样给逗笑了,下意识抿了抿唇。 “顽劣。” 她低声轻斥了句。 颜知忆眨了眨眸子,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似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一旁的狗东西竟然也没走,正抱着胸满脸兴味地瞧着她们。 呸! 颜知忆敢怒不敢言。 拎一个是拎,拎两个也是拎,干嘛不把这家伙也拎起来! 这狗东西肯定在心里笑死了。 “前辈侠肝义胆,今日相救,某没齿难忘……” “你准备怎么报答?” 女人瞧着她这装模作样的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勾了勾唇,含笑打断了她。 啥? 报答? “我一定会日日夜夜都在心里为前辈祈福的。” 颜知忆深沉地对着她说道,双手呈捧心状,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的诚心。 “仅如此?” “当然不止!” 颜知忆一瞧着这人轻轻挑眉,立刻义正言辞地打断了她。 “来,前辈您告诉我您的名字。我回去之后就给您做个牌子供着,把您当做再生父母!” 小崽子正气凛然。 噗。 谢云意没忍住,再次笑喷了。 女人:“……” “……不必。” 女人低低叹息,终于败给了她,有些好笑地轻轻捏了捏小崽子的脸颊,含着几分温柔的笑意告知了她自己的名字。 “……裴卿言。” “我叫裴卿言。” 裴卿言看着手中这只软乎乎的幼崽,心中也随之软了大片,若不是怕吓着这孩子,她此时当真想要亲亲抱抱,将球球拎到自己的阁楼里去藏起来,再也不分开。 “怎么,你忘记了吗?” 裴……卿言? 颜知忆恍惚了下,想起来了。 幼时那个曾陪伴她玩了一日的人,最终含着雾蒙蒙的水珠悄然离去的女人。 是她啊…… “我记得的。” 颜知忆敛了敛眉眼,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颔首应下了。 随后,她垂了垂脑袋,轻轻呵出了口气。 再次抬头时,已是气运丹田。 “裴姨!” 球球弯着眸子,笑出了甜甜的小酒窝,露出了长辈面前一贯的乖巧样儿。 小姑娘清脆喊到。 裴卿言:…… 裴卿言唇角含着的笑意便在这两字下陡然一僵,慢慢消失无踪了。 她现在感觉手有些痒。 女人默默看着面前笑得一脸乖巧无辜的小姑娘,指尖动了动,想打一下小崽子的屁股,又觉不舍得。 裴卿言垂了垂眼帘,无奈苦笑着轻叹。 被自己的小媳妇儿唤姨姨是种什么感觉,现在她便是知道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好说话,方才闹了一处,此时有不少目光已经看过来了。 三人最终还是去了一家茶楼坐下。 “裴姨怎么会来这儿?” 颜知忆打小在长辈面前爬杆子的本事就是一等一的厉害,此时知道了女人是她幼时的玩伴,亦是阿母阿娘说的“日后可寻其求助”的对象后,便换了一副面孔,亲昵地问她。 谢云意撑着头,垂眸自顾看着茶杯,勾唇不语,也不插话。 裴卿言本想让小家伙莫要叫她裴姨的。 然而她话音绕于唇齿间,目光却已看见了小姑娘含着亲近笑意的眸子。 无论是真是假,都让她心中珍惜。 比起之前如看陌生人般的警惕要来得好。 裴卿言怔然了几瞬,默然将唇中话音收回了。 裴姨便裴姨罢,好歹能亲近几分。 “来此处理些事情,正巧遇见了你。” 实则是早已收到球球的消息,一路寻了过来。 “啊,是这样啊。” 颜知忆托着腮,暗中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那你呢,你来此想做什么?” 裴卿言柔软下眉眼,轻声问道。 “我来这儿做个任务。” 颜知忆也没什么好掩藏的,很坦荡地告诉了裴卿言。她话音落下时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和这家伙一起来的,她叫谢云意。” 谢云意。 裴卿言自然知道这个女人。 是下界中舟舟的好友。 却不想竟是这么快就渡劫飞升上来了吗? 裴卿言对着谢云意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谢云意轻挑眉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倒也举着杯示意了下。 “是什么任务呢?” 裴卿言抬手,为球球倒了杯茶水。 她指尖纤细白皙,落于墨玉杯上更是鲜明。此时抬手轻动,露出一截皓腕来,眉目轻垂,平静安然,行云流水间已倒好一杯白雾渺 渺的茶水,轻轻推到小姑娘的面前去了。 真他娘的好看。 颜知忆从小厌恶文书墨迹,此时满腹搜刮下来都没能想出个词儿来形容,只得用着最朴素无华的言语来表达她此刻的内心。 “是去参加一场婚宴,从里面取些东西。” 颜知忆伸手举杯抿了口茶水,她不太懂品茶,只觉入口先苦后甘、唇齿留香罢了。家中人并不拘束她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也就养成了她丝毫不顾他人看法、我行我素的性子。 莫说是这杯茶了,便是搬来修仙界顶尖的茶叶在她面前泡,她最后都能饮牛饮骡般一口干了,纯当解渴。 裴卿言看着她动作,浅浅笑了下,只觉可爱至极。 “随后呢?是要去参加问道大宴吗?” “是啊是啊!” 说到这个颜知忆可就精神了。 她瞬间亮了眸子,挺直了腰杆儿,笑得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眉眼骄傲且自信满满。 “我可最擅长打架了!” 所以……这问道大宴试炼中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未说出的话,在场的其余两人也都懂。 “试炼可不仅仅是打架,还是要万般小心才好。” 裴卿言看着她眉眼飞扬的模样,一时间未能舍得挪开目光。便那般直直瞧了好一会儿,才在小姑娘不解看来的目光中垂下了眼帘,低笑道。 “好的好的。” 颜知忆点头如捣葱,一脸乖巧懂事听话。 谢云意在旁边看的有趣,只瞧此时,谁能想的出她拔剑杀人的狠厉干脆劲儿? “若真能知道便好了。” 裴卿言忍俊不禁,指尖摩挲着杯口,心中也清楚得很这只小崽子哄人的功夫有多深。 “我已办完了事,恰也闲着,不若同去参加那婚宴,届时也可帮你们一二。” 颜知忆闻言一愣,看了看她,思量了下也点头应了。 “也好,如此便麻烦裴姨了。” 举办婚宴的是这白鹤城有名的修仙氏族平氏。 婚宴场面极盛大,近乎是将平府周围五条街道都铺满了红贴,四处欢快、管弦声不绝,宾客如云。 除了主人家邀请的客人之外,另有想要前来观看婚宴的,给上一份彩礼便可进门。 颜知忆几人自 然也是打着看客的名头来的,她与谢云意早已备好了两份彩礼,如今多加了一个裴卿言。颜知忆本想帮女人把彩礼也准备一份儿,算还还她当日街上解救的人情,却是被裴卿言拒绝了。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婚宴呢,都这么红吗?” 颜知忆负着手踏入了大门,颇为新奇地四处瞧了瞧。 谢云意懒散地跟着她,随意瞥了瞥,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多出一抹笑来。 “这算什么,我曾参加过一场婚宴,奢华盛大,全界瞩目。” “嗯?什么时候的?” “我在下界参加的。” “哦。” 颜知忆耸了耸肩,也不怎么好奇。 她连未来媳妇儿的手都没见着,压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所以根本没打算过这些。 “你们不觉得这颜色有点儿……诡异吗?” 颜知忆瞧着瞧着,又忍不住打了个隔音阵朝着两人低声问道。 她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没。” 谢云意摊手,很是光棍儿地摇了摇头。 一直淡漠平静的女人听见了她的疑惑,也抬眸看向了她。 裴卿言倒是很捧场地颔了颔首。 “是吧是吧。” 得到了肯定的小姑娘瞬间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朝着谢云意投去不屑的一眼,随后目光在此处一一打量过,唇边笑意犹在,眉心不着痕迹地轻蹙。 到底哪儿不对劲儿呢? 接引侍仆将三人引到了左侧席位上去了。 颜知忆坐下后并未等多久,便有人为她们端上酒菜。 “小女君安好。” 身旁陡然传来了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 颜知忆一时没反应过来,并不知她是在唤自己,茫然且好奇地朝四处瞧了瞧,准备看热闹。 还是谢云意用手肘捅了捅她,颜知忆顺着这家伙的目光瞧了过去看见一位藕粉色纱裙的姑娘,这才明白是在喊她。 “姑娘何事?” 球球很有礼貌。 “并无他事……只是……只是见女郎后心中颤跳不止,颇感无措……” 姑娘红了脸颊,抬袖掩面,含羞带怯地瞧着颜知忆。 哦豁,是家族中专门培养的交 际花。 谢云意眸中笑意愈浓,好整以暇地等着身旁这家伙的反应。 她目光所及之处已有许多的人被这样搭讪了。 很是俗套,但也挺有效。 “你有病?” 颜知忆蹙眉,看傻子似的看她,目光中又平添了几分怜惜。 ……啥? 姑娘唇角一抽,打好的稿子尽数被噎住,卡壳儿了。 一旁的裴卿言抿了口茶水,淡淡勾唇,冰冷的眸中稍稍温软下来了。 “我知道你要什么。” 生活多不易,球球也叹息。 颜知忆随手摸出了一小袋灵石丢给了女人,怜悯地瞧着她:“拿去治病吧。” “真可怜。” “下此别碰瓷儿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善良。” 她面不改色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姑娘指尖颤了下,瞧着这人认真严肃的面容,一时间只后悔自己找了个傻子。 颜面无存,掩面而去。 走至人群后,姑娘想了想那人豪气得宛如地主家傻大儿的模样,忍不住打开了手中的袋子,向里面摸了摸,看看得了几百千万个灵石。 然而…… 一秒……两秒…… 姑娘柔弱的神情维持不下去了。 她愤怒地将袋子倒着提起晃了晃,半晌后,才有一个粉末状的灵石碎渣慢悠悠掉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妈的! 太狗了! 一对儿新人出现了。 果然是话本子上的服饰。 颜知忆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瞧着,看着看着的,猛地动了动鼻子。 她神色稍稍变了变,有些古怪地看了看那对儿新人和他们身后面容有些病态憔悴却不掩姿容的女人。 “他们身后……那是谁?” “你没仔细听?那是平家公子青梅竹马的小表妹呢。” 谢云意正在嗑瓜子,闻言瞥了她一下,悠悠回答了。 青梅竹马的……小表妹? 球球有些懵逼。 话本子上写这种配置应当是天生一对儿啊。 可、可她怎么在这新娘子的身上闻见了小青梅的味道?! ……人族好可怕 ! 单纯的小白虎瑟瑟发抖,有些埋怨自己灵敏的嗅觉了。 她这么小,这么大点儿,这么单纯可爱不做作,怎么能知道这种事儿呢?! 裴卿言微微侧头看向了不知为何陡然兴奋起来、眸子亮晶晶的小崽子,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眸子。 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614:34:47~2021-05-1801:0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井美琴6瓶;亓彡2瓶;湛泸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球球小团团 婚宴很快开始了。 颜知忆因四处红艳之色总觉心中不喜不安,是以席中食物未动几口,只安静地细细打量着大厅中央几人。 除两位新人外,另有他们身后的那传说中的病弱小青梅。 平家家主夫人早年已因病去世,家主在夫人去世后便闭关不出,将所有家中事务都交由给了自己的独子平家公子平沐之,如今儿子成婚结契竟是都没来。 这些都是颜知忆打听好的消息。 她的目光在一对儿新人身后那满脸愁容病态的女人身上顿了顿,忍不住眯了眯眸子。 这可就有意思了。 青梅不看竹马看新娘子。 新娘子却一眼都没有看向青梅,隐约是厌恶至极了的模样。她是个端庄的女子,容貌大气美艳,如今凤冠霞帔、妆容绮丽,更是添了几分妩媚来,叫人移不开眼。 标准的氏族贵女做派,举止动静有度,连唇角的弧度都勾勒得刚刚好。 唯有她看向自己未来丈夫时,眉间的几分疏离之意才淡去了些。 这是白鹤城秦家的嫡女,秦若寒。 而今日的新郎官也颇为夺目。 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似柏,本是有名的修道天才,因常年接管家族事务而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息。眉目淡淡,不怒自威,在看向自己今日的新娘时却是软下神色浅浅笑了下。 颜知忆托腮瞧着,私以为那身后的小青梅多少有点儿多余了。 很是般配的两人呐,看起来互有情意。 只可惜了。 她轻轻点了点指尖,勾唇无声笑了下,眉梢微挑,颇为玩味。 来了。 拜天地,拜夫妻,说契词,结道侣。 只差最后一步了,意外突生。 在场的众人中有不少都陡然面色痛苦倒了下去。 大厅中四处红艳喜庆的绸缎,此时只如浓稠的鲜血般叫人作呕晕眩,渺渺香雾升腾间,伴随着其中阵法,如今都起了作用。 火势突起。 秦若寒一惊,下意识捏住了身旁之人的指尖,朝他侧头看去。 “莫怕。” 平沐之感觉到了妻子的不安,心中有些软,便将妻子揽了过来,轻轻安抚着。 分明在场情形已如此,他却 仍旧这般淡然自若的模样,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让他们身后站着的女人恨红了眼。 “松开她!” 林初棠捏着帕子,声音颇为尖锐,哪有那副病弱的模样。只不过这嗓子才出,她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果然是你。” 平沐之充耳不闻,只将自己的妻子安抚好之后,才牵着妻子的手,看向了自己这个表妹,不禁蹙了眉。 “是我又如何?” 林初棠冷笑。 她的目光一直贪婪地落在被平沐之侧身挡住的女人身上。 “她是我的!给我松开!” 好似已无法忍受了一般,她咬牙红着眸子冲了上去,想要将那碍眼的牵在一起的一双手分开。 啪。 这一次,先动手不是平沐之,而是秦若寒。 “恶心。” 秦若寒看着眼前神似疯魔的人,脑中想着她在不久前对自己做的事儿,只觉得胃中翻涌作呕,眸色冰冷一片。 平沐之侧头看向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给妻子擦了擦那只打了林初棠的手。 “……恶心?” 林初棠一愣,眼圈渐渐红了,一副被辜负了的伤心欲绝的模样。 “你已经要了我的身子……” “林初棠,你要点儿脸。别把强.奸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看见你就恶心。” 秦若寒冷笑了声,抬高了声音打断了她。 “谁能想到呢,平日里娇娇弱弱的林家小姐竟然敢在大婚前几日迷晕强.奸自己已定好的表嫂?” 她穿着一身嫁衣,金冠沉重,但背脊却是始终挺直着的。 静时端庄,动时锋利似长剑出鞘。 “真恶心,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开着灵车一轮子从你脸上碾过去,也省的救出个畜牲来。” 秦若寒嗤笑。 她可没功夫跟这畜牲玩儿什么话本子上的虐恋情深,更不惧世人眼光和非议,此时亦忍不了这畜牲一副做婊.子还立牌坊的模样,很是干脆地将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就在满堂宾客面前,目光决绝干脆地道出了此等丑事。 啪啪啪。 颜知忆眸子亮晶晶,忍不住拍手鼓掌。 姐姐好帅! 球球喜欢!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啥呢,便被一旁的谢云意连忙捂住了嘴,塞了一把花生米。 “你……” 林初棠被她惊吓到了,方才什么苦楚委屈都撑不下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平沐之紧抿唇瓣,牵着自己妻子的手,眉目间难得消沉。他对着自己的爱人垂头道歉:“对不起。”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对不起……” 堂堂清冷矜贵的平家公子小声地道着歉,垂下的眸子竟是一点点红了。 满是愧疚歉意与小心翼翼的怜惜,没有半分嫌弃和厌恶。 秦若寒怔怔地看着他,脸上锋利的神色都无法维持,心底掩藏着的恐慌与委屈在刹那间喷涌出来,叫她瞬间红了眼,有些无措狼狈地侧过了头。 “我本就不想瞒着你……如今你也知晓了,这婚便到此吧……” “是我对不住你。” 她缩了缩手,想要将手从平沐之手中夺回来。 然而没能,平沐之握得更紧了些。 “为何?我们已经拜过堂,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平公子红着眼睛质问她。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只怪我竟没能防备这个畜牲,让她对你做出那般事儿。” “怎能怪你?” “为何怪你?!” “你是我的妻子、道侣、爱人,是我年少便喜欢的人,你受了委屈,我定是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平沐之低低叹息了声,很是认真地一字一字告诉着自己的妻子。 “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人可以怪罪于你。” “信我一回,可以吗?” 年少花灯下初遇,鲜红留仙裙的姑娘只一眼便将他的心神夺去了。 自此百般打听,片刻不忘。 他还曾欣喜于自己这寄养在府中的表妹与心爱的姑娘有几分交情,如今想来却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秦若寒怔然瞧着他,眸中水雾弥漫,忍不住阖了阖眸。 声音有些沙哑了。 “……好。” 这段时日来心中所藏的耻辱、委屈与惊慌,都在此刻被抚平了些许。 身旁一道 灵气狠厉打来,凝水成鞭,狠狠甩向了这两人。 林初棠眸色红似滴血,手中杀招不掩。 “我这般喜欢你,你竟要与他成婚?!” “我也不想那般对你,可是我没办法啊!你要与他结契了!” 她脸上神色有些疯魔了。 这点儿灵力修为二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平沐之护着自己的妻子,眸色一厉,刚要抬手拔剑,却猛然一阵晕厥,眸前发花,足下不稳摇晃。 秦若寒连忙扶住了他,自己却紧蹙了眉,亦是这种状况。 “呵,表哥也是蠢得厉害,不会真以为我会甘心为你们布置婚宴吧?” 这一鞭狠狠甩下,平沐之咬牙翻身,用身体硬生生挡下了,后背衣袍被鞭子打裂,当即一片血肉模糊。 “若寒姐姐,你可太伤我心了,我明明这般喜欢你……” 林初棠指尖微动,这四周火焰燃烧愈旺,那些灼灼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眸中,只觉悚然可怖。 这竟是想要将一众来宾都烧死在这儿! “我得不到你,就只好毁了你了。” 林初棠低低笑叹了声,渐渐平静下来。 她这般志得意满,自然瞧不见那所谓的被她下药布阵困在的宾客中藏着不少眸色冷凝狠戾的人,其身上衣袍赫然是平家的子弟。 平沐之虽是看在已故母亲的面上素来对这个表妹很是厚待,甚至允许了她来布置宴会的请求。 但他不是傻子,早就察觉这个表妹有些不对劲。因着血脉亲情而不曾立刻下手而已,但暗中却已经格外布置好了一批影卫暗藏在宾客中以防万一。 平沐之看着她这副扭曲狰狞的模样,厌恶地蹙眉移开了目光,还轻轻遮住了妻子的眼睛,低声安抚了句:“莫怕。” 他负手于背后,瞳孔深处一片平静幽冷,如看跳梁小丑般看着林初棠,眉心微微下压,正待要下手,却是突生变故。 “敢在我面前玩儿火,找死。” 清脆的女子声骤然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金色的无形的火焰虚影,只一刹便将那些绸缎涌出的火焰尽数逼退吞噬,最终金火如有灵性般幻化收回于金纹白袍的小姑娘身上,如温和的游龙静静缠绕在她手臂上。 林初棠目眦欲裂:“你们是什么人?!” 眼看计划毁于一旦,她近乎是要 疯魔崩溃。 “赏金猎人,您值得拥有。” 颜知忆抚了抚衣袖,与谢云意一同站了起来。 “有人颁布任务,要从你身上取下一样东西。” 颜知忆抬手拔剑,一剑斩灭了迎面袭来的攻击。剑身已回,剑势不灭,狠厉直莽的气息瞬间暴涨戾气,冲向袭击之人。 林初棠脸色惨白,避之不及,被这一剑刺穿了肩膀。 没死,残了而已。 “在取之前,说下你的感言吧。” 球球是个仁慈善良的妖。 “知道错了吗?” “错?我有何错?!” 林初棠冷嗤,她身子本就病弱,此时脱力加重伤,近乎让她站不起来了。还是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强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了些。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 林初棠目光怨恨,在平沐之和秦若寒身上一一扫过,声音如毒蛇嘶哑。 “他夺我爱人,她背弃于我!我有何错?!” 她的指尖扫过这两人,心下气血翻涌,竟是又忍不住涌出一口血来。 “我背弃你?!林初棠,你有病吗?我当初救下你,将你视为好友对待,半分半寸都未曾逾越过!” “没想到你竟如此恬不知耻,迷.奸完了还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来!” 秦若寒怒极反笑,从丈夫身后走出来了些许。 “简直恶.心.至.极。” 她眉目间一片冰冷厌恶。 “胡说!我这么喜欢你……” 啪! 林初棠尖锐着嗓子,正还要说些什么,却是陡然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颜知忆懒散地翻了个白眼,顺带抬脚猛然踹在她的腹部。 “不好意思,真的忍不住了,没吃什么都要被恶心吐了。” 她弯腰蹲了下去,看着想要抬头的人,又给了她一拳。 “你娘真可怜,竟然生了个胎盘出来了。” 球球啧啧叹惋。 “没有十年脑溢血,都说不出你这话。” 这是话本子上的,她照搬着一本正经地说着。 “长这么大,不懂礼义廉耻怎么写吗?” “强.奸就强.奸,立什么牌坊?” “没看见人家对你半点儿感觉都没有?自己犯贱怪的了谁?做了坏事儿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谁欺负了你似的。” 小崽子非常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都被她玷污了,当即又给了她一拳。 “还得不到就毁了她,你以为在唱戏呢傻逼?” 暴躁球球,在线打人。 颜知忆低低叹了口气,掐着声音模仿着林初棠的口气:“你们失去的只是一群人的人命而已,我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话音方落,她就和谢云意同步恶心作呕脸。 “呕~” 裴卿言忍不住勾唇,含笑看着她,被小家伙生动的表情给逗笑了,眸色温柔。 太可爱了。 裴卿言也有些烦恼。 球球这般可爱,便是气恼发火的模样都好看极了。 她此时都想得出来,若是球球的原型,当是什么样子。 应是气得竖直了小耳朵和尾巴,抖了抖耳尖,奶凶奶凶地冲着人嗷呜嗷呜地示威罢。 球球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吐槽完发泄好自己心底的恼火郁闷后,就停了手,从自己小荷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有人花重金买了你的舌头。” 颜知忆对着女人惊恐的表情颇为无奈似的耸了耸肩。 “我动作很快的,不会有多疼。” 她好心安慰道。 “不!表哥!表哥救我!若寒姐姐!” 林初棠唇瓣颤了颤,挣扎着想从她身边挪开。 在巨大的恐惧面前,她倒是直喊自己错了,向两个曾经最亲密的人求救。 可谁会理她? 她迷.奸秦若寒,给秦若寒带来了一生都无法抹去的耻辱。 她毁了平沐之一直期盼着的婚宴,大闹了一场,还妄图将所有人都杀害。 如今,没人会救她了。 秦若寒冷眼瞧着,蹙眉拉着平沐之后退了两步。 平沐之乖乖顺着她做,都懒得再看地上这个表妹。 这么多年了,自母亲托付到如今,他仁至义尽,不欠她什么。 “你知道是谁买了你的舌头吗?” 秦若寒陡然勾唇笑了,对着林初棠睁大的眸子歪了歪脑袋。 “是我呀。 ”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颠倒黑白的嘴。” “分明恶心事都做全了,却说得楚楚可怜。” “分明让我耻辱,却非要说什么喜欢。” 秦若寒嗤笑:“我喜欢你,所以就强.奸你?” “林初棠,你话本子看多了吧?当初伯母生你真的只生了个胎盘?” 她心中畅意,想了想,又觉得和这种人说话实在恶心,便住了嘴,看向了颜知忆。 “麻烦你了。” 秦家的小姐抬手理了理发髻,神色温和有礼,对着颜知忆微微颔首。 围观的球球来活儿了,立刻精神起来。 这次,颜知忆也不废话,掐着女人的下颚,干脆利落地割下了林初棠的舌头。 “好了,任务已完成,记得在反馈时多多赞美。” 球球一本正经地求好评。 鹰观楼里的赏金猎人可都要根据任务完成度和客人反馈来进行排名呢。 加上这一个,颜知忆又能进一名了。 “好的,多谢。” 秦若寒浅浅笑了下,接过了颜知忆递来的装着舌头的小木盒。 接下来的,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颜知忆几人看了一出大戏,办完了事儿,自然是拍屁股利落走人了。 “对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啊,是保护秦小姐不受伤害。” 谢云意慢悠悠地说道。 “这个任务有十多个名额。” “好家伙,这是谁发的?” “你猜。” “平沐之?” “不错,挺聪明。” 这是自然。 被夸了的球球挺直了背脊,有些得意地勾唇笑了,咬下了一颗糖葫芦。 “那你刚才怎么没晕倒?” 颜知忆突然想起来了。 裴姨是实力超绝,根本不怕这个。 她也是三足金乌,百毒不侵。 那谢云意是怎么回事儿? 早有准备? “再猜。” 谢云意往嘴里扔了几颗顺手带出来的瓜子儿,漫不经心地笑。 猜不出来。 球球皱脸。 颜知忆撇了撇嘴,转头准备跟裴卿言说些什么呢。 却陡然身体一僵,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不远处那两个女子,一个容貌冷艳锋利,一个娇媚俏丽。 可不就是她家大姐二姐嘛! 球球瑟瑟发抖。 谢云意一转头,不禁愣了愣。 那么大个活人怎么没了? 人没了,地上多了一只小小的虎崽子。 正抖着耳尖下意识直往旁边女人的长裙里钻。 裴卿言:…… “……小流氓。” 女人有些好笑,弯腰将小虎崽子抱了起来。 她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小虎崽一被她抱起来,就两只小爪子抱着脑袋往她怀里钻,誓要将自己藏起来。 裴卿言默然看着小团子露在外边的屁股和尾巴,忍俊不禁,垂眸抬袖将她掩住了。 “啊,是裴前辈。” 颜雨涔一眼望见了裴卿言,便拉着颜南书走来拜见。 “这是……” 二人行礼见过长辈后,目光都停在了她怀中那雪白的一小团上。 哎呀,这毛发,怎么这般熟悉呢? 两位姐姐眨了眨眸,眼中溢出点点笑,似是疑惑般开口问道。 “这是……” 裴卿言知道小团子不想让姐姐们认出她,可看着两人模样却是分明已经清楚了。便有些无奈地垂眸看了看自己怀里掩耳埋着脑袋的小团子,开口准备给她掩护一二。 却不想。 “喵呜~~” 先一步响起的,是怀中小崽子软乎乎的奶里奶气的喵呜声。 众人一怔。 一介白虎,为掩藏身份,竟当街喵喵叫!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作者有话要说:有几点想说一说: 1.我觉得同夫和同妻是一个性质,都是极为可怜的(在这个同夫不是同性恋的情况下) 我本人是弯的,但是我很看不起那种没有本事对抗世俗,嫁了人后还在背地里乱搞女孩子的女同。 婚前劈腿,婚内出轨,这都是很可耻的行为,不管性别是什么。 要么你就坚持下 去对抗世俗,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要么你没本事承受世俗眼光去嫁了人,那么在婚内就老老实实的收心,别去祸害老实人。 都这年头了,不是琼瑶时的“真爱”年代了,别让你喜欢的人被迫成为你的小三,也别让一个无辜的无过错的男性来当你的冤大头。 这是基本的教养和道德素质。 2、被出轨被劈腿被戴绿帽子,这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情,而不是令人发笑的事儿。(在这个人一点儿过错都没有的前提下) 3、喜欢的基础是尊重,我之前写过一本专门反无脑黑化强.奸的文,在这儿还想强调一下。 打着喜欢的名义去强.奸囚.禁,这不是带感,这是脑子有问题。请各位遇到这种傻逼及时拨打110,求助警察叔叔。 4、我写百合文,但我尊重且喜欢所有美好的感情,正如我希望其他的异性恋也能够尊重我们一样地尊重他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我的文章里面有很多的百合cp,但也不会避讳于男女和男男之间的美好感情。 不管男女男男还是女女,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值得歌颂。 因为如果我自己都不能尊重其他性取向之间的情感,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来接受我这个同性恋? 5、非正统古代文,作者也不是学汉语言的,所以文风都偏现代,觉得出戏的可以当做穿越文看 最后,别让俺单机游戏,我也会难过的。 我大一,我们学校每天晚上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四十,我知道我更新不稳定。但是我也不能不上课就写东西。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多更的。 所以,希望小宝贝们能给我些评论吧。没人理会的感觉不太好,让我感觉是不是文章给写崩了。 感谢在2021-05-1801:08:43~2021-05-1908:2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四月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月天30瓶;占据跨越友情20瓶;沐晨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问道大宴 “啊,原来是只猫儿呐~” 颜雨涔噗地笑了出来,她也注意到了这雪白的一小团埋着脑袋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家里的小妹脸皮薄得很,是以颜雨涔轻咳了声,抬袖掩去了满脸的笑意,只故作不知地夸赞道:“这只猫儿的毛可真好看呀。” 果然,裴卿言怀中的小雪团闻言后小心探出了一对儿耳尖尖,轻轻抖了抖。 颜南书垂眸静静瞧着,忍不住勾了勾唇。 “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猫猫了。” 颜雨涔语气分外真诚。 小耳尖尖抖抖抖。 “就跟我阿妹一样。” 垂死梦中惊坐起。 小雪团身体一僵,又默默地抬着小爪子把自己的耳尖尖扒拉了下去,缩成了一个小球,往女人怀里拱了拱。 如果现在可以的话,她都想钻到裴卿言的衣襟里把自己藏好。 谢云意险些就要笑出来了,她抱胸在旁边看了许久。某个小虎崽一系列的操作都叫她暗自叹惋,往嘴里多扔了几颗花生米。 当初威风凛凛的魔君大人,这辈子竟然成了只虎崽子。 瞧着,还不甚聪明。 啧啧啧。 裴卿言抿了抿唇,浅浅笑了下。 这次她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小虎崽软软暖暖的雪白无暇的毛。 小家伙的身体很暖和,让她都感觉自己好似抱住了一个小太阳。 仅一刹那,便驱散了她多年来的阴翳与冰寒。 “啊,你们还不知道吧。” 颜雨涔弯着一双狭长妩媚的眸子,目光盯着那只小雪团,含着笑慢悠悠地开了口。 “我家的阿妹可是族里最威风的小白虎和小金乌呀。” 她抬手抵着自己的下颚,眸色柔软,轻轻地笑:“是最可爱最威风的那个呢!” 小雪团身子动了动,仍旧抬着爪子扒拉捂着脑袋缩着。 可裴卿言目光微微一顿,垂着眼帘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小团子,唇角隐约便有了两分笑意。 在她宽大的袖子下,小团子有些得意又骄傲地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 身为小球球的两位姐姐,她们怎可能不清楚自家阿妹的性子。这会儿瞧着小球球这副装模作样着平静,便知晓她们家崽崽这会儿 恐怕已经在心底神气地昂起了小脑袋。 然而…… 颜雨涔笑意愈加,陡然拖长了尾调,给出了最后一击。 “可惜啊,阿妹顽皮,偷偷跑出来了,让姑姑和千姨很是生气。姑姑说了,若是找到了小崽子,定要让她把两族的族规都抄上个一万遍。” 一般的妖族尚且只要抄一族的族规。 落在球球身上,那便是两族族规了。 没毛病。 只不过是吓得裴卿言怀里的小雪团瞬间炸了毛,下意识便不服气地抗议了一声。 “嗷呜!” 这次不是喵喵叫了,惊得球球嗷了一嗓子。 抄族规对她而言比被两个女人联手揍一顿还要痛苦。 ……虽然千岚和颜汐之前也没舍得打过她。 “哎呀,猫儿怎么……” 学小老虎嗷呜叫呢? 颜雨涔眨了眨眸子,无辜又茫然似的开了口。 你才猫儿呢! 气恼的小雪团哼哼唧唧地埋下了脑袋,有点儿委屈地窝着不动弹了。 颜雨涔勾唇,也见好就收。 她与颜南书此次出来,实则也是要处理些事务的。 年岁渐长,她们便是金乌族的下一任长老,是以已经开始慢慢学着这些东西了。 两人最后瞧了瞧生闷气的小球球,都有些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与裴卿言行礼告辞了。 【麻烦前辈了。】 是颜南书的传音。 冷清肃然的声音中带着恭敬与感激。 这是在拜托裴卿言关照家里的小团子。 【不必。】 这是她的小妻子,她自然会照顾。 待两人远去后,球球才慢吞吞探出了小脑袋,抖了抖小耳尖,从裴卿言怀里一跃而下,重新化了人形。 “幸好没被认出来。” 颜知忆皱着脸,有些庆幸。 还两族族规各抄一万遍!做梦! 球球从此就要漂流修真界,再也不回去了。 一旁的两人默然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云意怜爱地看了她一眼:“你高兴就好。” 颜知忆瞥了她一眼,轻轻哼了声,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劲 儿。 “好了,我也要走了。” 谢云意拍了拍手上花生米的碎屑,站直了些,与颜知忆说道。 “问道大宴见。” 颜知忆扬了扬眉,也不问她究竟去哪儿。 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伸出了手,握拳,一碰。 “问道大宴见。” “届时好好打一场。” “自然。” 谢云意轻笑了声,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背着自己的长刀转了身,足尖轻点,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了。 她仍旧穿着那身有些破的灰色衣袍,身姿高挑瘦削,墨发以木钗高束脑后,被微风拂动摇晃。 神行千里,潇洒不羁。 “裴姨事情做好了也要回去吗?” “嗯。” 裴卿言看着面前的孩子,总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 她那边还有些事情并未完全处理好。 这次出来,是实在忍不住心中思念,迫切想要见一见她的小妻子罢了。 “问道大宴,球球定能取得好名次的。” 女人微微弯眸笑了下,温柔地给颜知忆抚平了衣襟上的些许褶皱。 “这是自然!” 颜知忆抬了抬下颚,很是自信,眸中明亮坚定,不含半分阴霾。 “我等着你。” 裴卿言勾唇,静静放下了指尖,藏于袖中。 温软的触觉流连于指尖上,叫她心中最坚硬的冰霜也为之消褪。 “你可以看着我走吗?” 裴卿言最后低声问道。 这是问句,也是请求。 颜知忆一怔,随即颔首应了。 “好。” “我就在这里看着裴姨。” 裴卿言笑了。 她转过了身,慢慢朝一方走去,走了半晌了,身形近乎淹没在人群中时,她顿足停下了,微微侧身向后看去。 只一眼,便对上了那双一直注视着她的明亮璀璨的眸子。 白袍的小姑娘负着手,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唇角含着些许笑意。应是也对上了她的目光,小姑娘弯着好看的凤眸朝着她笑了。 灿如朝阳。 【知知,莫怕。大胆地往前走,我便站 在这儿一直看着你呢。】 【若是实在心中不安,便回头瞧瞧我吧。】 下界的凡人间中,她的妻子教她修炼时如此与她说道。 那时,殷晚舟为了锻炼她胆怯的性子,将她带到了一海边,让她用灵力包裹着自己,在巨浪中慢慢前行。 对于修真者来说,凡人间的大海着实无甚可惧。 但对于性子胆怯的楚南知来说,朝着翻涌拍下的海水踏出一步,都需要她全部的勇气。 而支撑着她在那日走完全程的,是背后安静温柔的目光。 每一次,每一次当她被巨浪拍打得心中直颤时,她便忍不住地转头朝着身后看去。 那里有她的妻子,穿着一身鲜红的长裙,正负手一直静然鼓励地注视着她。 是整个世界中唯一的亮色与鲜活。 是潮湿冰冷的气息中一直温暖着她的太阳。 裴卿言抿着唇角笑,再次转过了头。这一次,她没有停顿,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曲终人散,静待相逢。 颜知忆负手立于原地静静待了一会儿,唇角笑意尚在,眸中神色已变得锋利且清明幽冷。 下一刻,白袍的身影如烟雾般消失在了原地,苍穹之上,却多了一道身影,展翅而飞,伴着日光与云朵,随风而动,一往直前。 两月后,鹰观楼内的赏金猎人排名波动,名为知言的新人以着令人惊骇的速度来势汹汹地挤进了前百。 她手下完成的任务大多数为猎杀性,所杀之人无不穷凶极恶,等级也是一级一级地往上升。 最终定格在混元前期。 也就在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不久,千年一次的问道大宴正式开启。 百族齐聚,试炼开始。 问道的是百族中人,试炼的是年轻一辈。 试炼者年龄限制在千岁以下,修为在渡劫期以上。 问道大宴是由人族的星衍阁、道心门与凌剑宗等顶级势力,携同妖族的白虎、凤凰、金乌和龙族,以及鬼域魂族和魔域魔族一同牵引举行的。 地点在上界几族领域交界的荒域中。 试炼内容分为三重。 第一重是秘境中的屠杀对战。每个人身上都将系上一块令牌,只要斩杀对手,就能获得对方的令牌。 最终统计所获令牌数 额,多者获胜。 限时一月。 第二重,则试炼灵智,第一重生存下的人将会进入全新的秘境中,各有任务,先行完成的获胜。 第三重,就是问心问道了。 当颜知忆到达荒域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人群,密密麻麻望去一眼看不见头。 少来也有个几千吧。 她摸了摸腰间剑柄,漫不经心地想到。 前来试炼,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金纹白袍,银冠高束着雪白的发丝,身形挺拔高挑,瘦削却锋利,隐隐如一把待出鞘的长剑。 前来试炼的人需经过检测根骨年龄和修为后才能进入,这些都是保密的。 颜知忆自然很是轻松地通过了,拂了拂袖,头也不回地进了秘境。 她并未好奇去看看自己到底有哪些对手,而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修为。 一剑在手,逢而战之。 仅此而已。 几乎就在她进去的那一瞬,阁楼高台上的几位大能手中幻境便已显出了她的身影。 “是球球!” “球球来啦!” “嘘,快看快看。” 冷冽银光闪过,一剑划破天际。 下一刻,尸体落下,剑身血珠滚落。 颜知忆眉眼淡淡,随手甩了甩剑上的血珠,血珠成凝,覆上刺人冰霜,在弹指间由剑尖射去,如疾光闪电般穿透暗中窥觑者的咽喉。 两个令牌到手。 颜知忆挑了挑眉梢,收起了得来的令牌,瞧着两个身影渐渐在原地淡去,眸色平静。 这是被传送出去了。 “赏金猎人知言。” 一旁陡然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林中阴暗处慢慢踱步走来,含笑唤出了她的化名。 颜知忆微微眯眸,侧头瞥了他一眼。 “不过尔尔。” 手提长剑的男人定下了步子,轻轻补上了自己的话。 下一刻,长剑举起,杀意纵横。 “你哪位?” 颜知忆像是没看见他手里的长剑一般,随手转了转剑柄,颇为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勾唇。 “无名小卒,安敢猖狂?” 男子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蹙眉冷笑:“不知天高地厚,我乃凌剑木隐。” “没听过。” 颜知忆耸了耸肩,手腕轻轻一震,长剑凌然。 “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 木隐眸色一冷,杀意浮上眉梢。 他的剑上剑气萦绕,似有游龙,带着一股子刚硬横冲万物的气息,金色的属性附于其上。 剑芒冲天,伴随着凌冽杀意,宛若银龙咆哮般瞬间斩向颜知忆,剑气凶猛如虹,刹那将至。 颜知忆冷眼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了眸底,指尖一点点攥紧了长剑剑柄。 随后,寒光骤起,剑影残现,隐隐有长鸣之声,携带着生死战斗中磨练出的杀意与戾气,伴随着冷冽狰狞的寒冰,一同冲射而上,于苍穹下划出破裂天际的银痕,铮然落下。 只一刹,胜负已现。 这一次,颜知忆没有一剑便送他下场,而是执剑划破了他的脖颈,看着男人不敢置信的眸子,勾唇低笑。 “凌剑木隐?” 她眉梢微动,眸色冷然。 “不过尔尔。” 方才的话,如今被她一字不差地还了回去。 张扬傲然。 竟比木隐还要猖狂几分。 或许此时木隐才明白了她说的“都一样”是什么意思。 无论何种身份,都是一样的。 手下败将罢了。 指尖微动,剑身挪动,脖颈血痕深深,身体温度褪去。 尸体倒下,眸子犹睁。 颜知忆漫不经心地收了剑,以脚尖挑起了地上的令牌,抖了抖袖摆,转身踱步走了。 让她来瞧瞧,下一个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知言=知颜 不是裴卿言的言,球球还没想起来呢,另外问心问道可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感谢在2021-05-1908:24:45~2021-05-2013:0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广告牌、陆百叁拾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ngn雨20瓶;隐清羽19瓶;洛洛清秋12瓶;云亭故里、没有广告牌 10瓶;xxx6瓶;玛卡巴卡5瓶;白井美琴3瓶;a-小坏蛋、我爱、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问道大宴 颜知忆的剑上血滴就没停过,一个接着一个,跟砍西瓜似的,鲜红的水珠洒落在她身上,将那身白袍都染了色。 有点儿洁癖的球球对此分外不满,虽然血珠喷洒出来的模样让她有几分兴奋,但是每次都要掐诀清理自己的衣袍很是麻烦。 所以她逐渐的也就换了种杀人的方式,只割裂脖颈,动作迅速一些,那些后知后觉喷涌出来的鲜血就不会撒到她身上来了。 按照这种方式,杀一个人只需要短短几秒。 然而她现在却在原地抱胸呆了好长时间,腰间的长剑都尚未拔出。 球球面无表情,甚是无语。 这两女人已经抱着痛哭了半柱香,这会儿还在流泪珠子,深情而不舍地朝着对方说: “……如果要死,就让她杀了我吧。” “不!让她杀了我!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不!杀我!” “不!杀我!” …… 此处循环一百遍。 颜知忆:…… “不!杀我!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 “我……我没有!” “那就听我的!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啊!你会愿意实现我这个愿望的,对吗?” 蓝裙的姑娘含着热泪,强忍着苦楚,含笑温柔道。 而她抱着的那个呢,此时神色动容,含泪摇头不语,唇瓣轻颤着一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 话音未落,凌冽白光划破空气,在两人脖颈上刹那间留下了一道剑痕。 一剑致命。 那两人倒下时犹然睁着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瞳孔中满是质问: 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啥玩意儿,恶心巴拉的。” 被油腻到了的球球抖了抖剑,神色很是嫌弃,边转身边翻了个白眼。 这片荒域上的秘境内又分为四方领域,域与域之间有结界隔绝,各域中都是不一样的试炼环境。 颜知忆刚进入的时候正处在西方一域内,这里面的环境与外界无异,只不过实在要说不一样的倒也有,便是这天气好得过分了,没有夜晚,日光耀眼逼人。 而现在,她一路斩杀,慢慢地走到了通往东方一域的结界 边。 球球眯眸,指尖抚了抚腰间剑柄,缓缓踏足进去了。 下一刻…… 球球:“……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目光在面前一群人的脸上扫了扫,神色静了静,缓缓开口说道。 随后,颜知忆以着决绝的态度和潇洒中不失优雅的姿势瞬间转了身,拔腿就想退回去。 一下。 两下。 球球抬头猛翻白眼。 她的腿被一个邪恶的东西禁锢住了! 这狗玩意儿一边不要脸的抱着她的腿,一边悲痛而欢喜深情地喊着…… “母亲救我!” 妈的! 颜知忆离奇怒了,转头踹了踹:“逆子松手!” “不~~~母亲!” “滚啊!” “救我!” “给爷爬!” 拔萝卜拔萝卜拔萝卜。 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秘境内一众人:…… 秘境外一众人:…… 这两人来搞笑的吗? 谢云意见她软硬不吃,大感失望伤心,神色黯然地看着她,一脸被辜负后的神色。 颜知忆头皮一紧,瞬间觉得有些不妙。 可惜还没等她伸手拦住这家伙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便听见逆子大喊道: “你如果不救我,我就把你喝花酒白.嫖调戏姑娘的事儿说出去!” 宛如惊雷骤响。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就在这寂静之中,颜知忆扯着唇角顶着满头的青筋缓缓笑了。 她红唇轻启,字正腔圆地吐出几字。 “你.妈.的.死.定.了。” 其脸色之诡异可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成功地震住了谢云意,让她见好就收,无辜且茫然地回望颜知忆,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给老子滚开。” 颜知忆慢慢地说。 谢云意不吭声了,一溜烟地爬了起来,宛若无事般站在了颜知忆的身后,耀武扬威地看着对面的一群人,好不得意地对着他们开口挑衅道:“你们死定了!” “嘁,好生狂妄。” “就算再加一个,也是一 起送死。” 对面一男修不屑大笑道。 一旁众人纷纷嗤然。 这是一群的混元后期。 而她们两个呢,远远一瞧便是两个混元前期。 怎么看都是碾压的局面。 “母亲,你想怎么破?” 谢云意眉眼肃然,凑过来低声问她。 颜知忆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扯着唇角笑,神色比对面几人还要不屑傲慢。 “看来是不得不用这一招了。” 她慢慢说道,指尖缓缓放在了剑柄上,轻轻一转。 此刻有清风拂过,微微扬起了她的袖摆与发丝,却吹不散她眉眼间的果决与坚毅。 这是独属于剑修的目光。 一往直前,无畏无惧。 就在这么一瞬间,那种无形的气质弥漫在了四周,让对面的众人也慢慢收敛神色、露出慎重认真的目光来,让秘境外围观的一群人也为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大招?! 金纹白袍的姑娘渐渐敛起了神色,星眸璀璨,眼神锋利。 “难道……是这一招?” 谢云意恍惚了神色,不自觉地喃喃道。 声音虽小,但这儿的哪个不是修士?怎会听不到她的话? 对面之人看着谢云意也慢慢郑重起来的神色,更是握紧了刀柄,紧抿唇角。 紧张的气氛逐渐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颜知忆动了。 她用着一种宛如看小辣鸡的眼神轻蔑地扫过了这对面的所有人,随后淡然甩了甩袖,勾唇挑衅笑了下。 最后,就在对面一群人蓄势待发的灼灼目光下转了身…… 拔腿就跑! 谢云意大笑跟上。 男修们空白了神色,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这两货跑得只剩残影的身形,陡然间感到了被玩弄后心碎的痛楚。 良久后,一人麻木吐出两字。 “妈.的。” “快追啊啊啊!” 颜知忆一边跑,一边回头朝身后竖了个中指,眉眼乱舞,嚣张且得意地大笑挑衅道:“小.傻.逼!” 白袍如云翻卷,她笑着回头,眸子却猛然睁大了一瞬 ,赶紧侧身躲过了迎面的一棵大树,后知后觉地扯着嘴角摸了摸自己的脸。 谢云意在一旁瞥了瞥她,轻笑道:“可惜可惜。” 颜知忆闻言轻嗤:“乖儿,怎么跟母亲说话的呢?” “什么母亲?” 谢云意翻脸不认人,义正言辞地斥责她:“怎可如此无礼?” “真不要脸。” 颜知忆啧啧赞叹。 谢云意亦是谦虚不已:“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身后一群排排追着的人也被她们的不要脸给折服了,怒吼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气宗弟子!” 颜知忆头都不回,大喊回答了他。 “放屁,正气宗哪儿来的剑修?!” “肯定是凌剑宗的!也只有那儿会出你这种懦夫!” 颜知忆大怒,边跑边恼火反驳:“你他妈放屁!凌剑宗天下无双!凌剑宗无人可敌!” “凌剑宗弟子都一身正气!无所畏惧!” 球球神色狂热、无脑狂吹。 “……果然是凌剑宗的!” 男修咬牙恨道。 谢云意闷笑夸赞道:“真不要脸。” 颜知忆满脸谦虚:“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秘境外众人要笑死了。 一群担心崽崽太单纯、容易被骗的家长们静静听着旁边凌剑宗长老跳脚狂怒的声音,默然无言、一声不吭。 到底是他们太单纯了。 颜雨涔没忍住,笑出了声,小声传音道:“球球好可爱。” 这副抖机灵的模样也太神气了吧! 几人都垂头勾唇笑了。 “可不是。” 使坏的小模样也可爱极了。 裴卿言独坐高位,静静看着玄镜中鲜活耀眼的小姑娘,唇角已不知不觉上扬了些许。 “顽劣。” 女人低声笑嗔着,无人可见的眉眼中一片柔软温柔。 调皮使坏的小姑娘,她也喜欢得心中直颤。 东域的天与西域迥然不同,细雨连绵不绝,带着些凉意,很容易便能让眼前朦胧模糊。 四处不再是平地,而是山林。 这里,是最容易掩 藏且令人心生烦躁的。 那两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消失在了眼前。 为首的男修停下了脚步,一时不察,灵气罩有些不稳,竟是让些雨水砸在了脸上。 他本就心中烦闷,此时更是有些恼怒地紧蹙了眉,不爽地啧了声。 身后很静,这叫他心中愈加闷然。 “你们……谁?!” 男修转头去与身后的人说话,可这话音落了半截,他的嗓子便猛然拔高,骇然看着身后一地的尸体。 七零八落。 自这条林中小路的远处开始,一步便落了一具尸体。 那脖颈上的印记,有的是刀痕,有的是剑痕。 皆是一击毙命。 “啊呀啊呀,被发现了。” 谢云意摇晃着刀,慢悠悠地从一旁树林子走了出来。 树叶陡然轻晃,颜知忆自树顶上一跃而下,足下轻轻点地站稳了,随手拂了拂袖,歪头耸肩。 “发现了就杀了呗。” 她漫不经心地甩了个剑花。 “这个给我,下个给你。” “得嘞。” 谢云意挑眉,走至一旁,收了刀,抱胸观战。 “狂妄小儿!” 男修大怒,拔刀,刀光疾电般闪过,刹那间爆出了冲天的刀气与杀意,隐隐有虎啸之声,携着灼灼燃烧逼近的烈焰,瞬间划破天际,又如湍急汹涌的飞瀑般压下,混元后期的修为完全爆发,这气势已近大圆满。 颜知忆眯眸,眉眼幽冷凶戾,冷笑拔剑。 假虎安敢现于真虎眼前? 她足下轻点,不退反进,整个人都与凌厉凶狠的剑光融为一体,狠厉银白剑光自下冲天,划过一道锋利的弧度来。 顷刻间,剑尖白虎虚影咆哮而现,眸子猩红嗜血,随着她的剑气一同冲上。 很快,很猛,且利。 这是杀人的剑法,不带半分花哨修饰,就这么携着势不可挡的狠绝杀意,刹那间对上了男修的刀。 刀剑相交,铮然作响。 下一刻,两人皆顺势后退。 但也仅仅一秒,身形如残影般闪过,刀锋再次斩上剑身。 剑气与刀气碰撞,灵力对决、丝毫都不肯相让。 颜知忆眉间肃然, 指尖紧攥剑柄。 她冷静地看着男修灵气的运行轨迹,一遍遍地寻找自己可攻的破绽。 陡然的,颜知忆眸中暗光一闪,眉梢微不可见地轻动了下。 找到了。 冰霜凝结轰然炸开,男修气息一窒,灵气有那么片刻的不稳,为躲避冰霜爆炸开来的灵气攻击,他不得不侧身避过。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原本的剑身轨迹诡异变化,以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转袭来,手腕翻转,白袍的小姑娘反手握剑,眉目冷凝锋利,剑气凶戾凌冽。 只在顷刻间,男修的神色甚至仅是尚未张开的惊愕,而她的剑便已划过了男修的脖颈,带出了喷涌的献血。 混元后期的灵气护体此刻如纸般不堪一击,砰然碎裂。 秘境外凌剑宗长老骇然站起,看着镜中的小姑娘,眉眼变化许久,最终一点点沉了下去。 “……后生可畏。” 这一招,赫然是一开始的木隐曾用过的。 当时颜知忆只不过才看见了一次,这会儿竟是将此分毫不差地用在了对决之中。 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资。 阁中静谧,唯余轻叹。 “后生可畏。” 可怖安静中,众人只瞧见那白袍的小姑娘淡然收回了剑,轻抖袖摆。 微风拂过,高束起的发丝随之浮动。 她慢慢走至男修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修眸中最后一抹残留的光芒,神色平静而矜傲地对着他缓缓道: “记好了,我可不是正气宗的弟子。” 她勾唇,眉目傲然。 “我是凌剑宗的弟子!” “木剑!” 男修最后一抹意识尚在,闻言瞳孔微缩,露出些许意料之内的神色来,深深地最后看了她一眼。 凌剑宗弟子。 何其可怖! 剑术果然超绝! ……不要脸的功夫也是一流。 眸前昏暗,他最后最后,只听得这位凌剑宗的弟子诚恳地与他说道: “我凌剑宗弟子敢作敢当,你若想报仇,尽管来凌剑宗寻我便是!” “不要拦我!小兔崽子!小兔崽子!这是谁家的兔崽子!!!” 凌剑宗长老拍桌怒道,气得白胡子一 翘一翘地往上飞。 众家长们纷纷垂头安静喝茶,若无其事地看着杯中茶叶浮动。 裴卿言垂眸,默然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下面的小宝贝们,马上就是中考高考。这是人生的两个重要的转折点,所以都加油冲刺吧!最近一段时间痛苦一下,少看小说多看书。等考好了给你们加更。 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尽量休息,尽量保持平常心,让爸爸妈妈们做些好吃的。 感谢在2021-05-2013:03:46~2021-05-2300:1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四月天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白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璃是人间理想32瓶;四月天10瓶;祭祀少司命7瓶;傲娇的猫6瓶;488642403瓶;a-小坏蛋、独自开朗熊、叶君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问道大宴 颜知忆两人处理好那一堆刀修后就甩甩袖很是干脆地转身就走,走之前球球还给凌剑宗扔了—顶大锅。 就不知道他是否会去寻仇了。 颜知忆瞥了眼旁边的人,懒懒散散地转过了身,也没问这些人到底从哪儿惹的。 她摸了摸腰间剑柄,挑眉淡淡问道:“来一场?” 颜知忆—路从西域杀出条血路走至东域,这—月的期限很快便要到了,这会儿不打—场,估计就没机会打了。 “可。” 谢云意放下了手里提着的酒葫芦,眯眸笑了。 她的指尖已经摸到了背后背着的长刀。 气氛渐渐凝固沉重。 两人几乎都已做好了准备。 可就在此时,旁边丛林中传来了颇为欢快的女声,随后是两道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颜知忆蹙眉,神色有点儿不耐,再抬眸看去时却见谢云意已放下了手,朝着她耸了耸肩。 这便是打不成了。 颜知忆翻了翻白眼,烦躁地轻啧了声,也随手放回了剑。 “清音姐姐,等等我呀。” 姑娘欢快的声音飘荡在这片天空下,随之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两个女子的身影。—个走在前面,身上配着长鞭,红裙妖冶,神色漠然隐有不耐;另一个跟在后面快步走着,个子稍矮一点儿,殷切雀跃,目光直直盯着前面的人看。 谢云意看着了前面的女人后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眉梢,目光与红裙女子对视—眼后飞快移开,瞳孔深处微微幽冷了些许,垂着眸子摸了摸背后挂着的长刀。 颜知忆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便不甚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拂了拂自己的袖摆,准备转身走人了。 “—起走?” “好。” —旁的谢云意走近了些,准备—同离去了。 此时离第一重试炼只剩下了不到两天。 既然这会儿一时打不成,已败了兴致,那倒不如联手扫荡一番这片东方之域。 “老规矩,五五分。” “可。” 银光划过,冰冷的器皿带出艳丽血花,点亮了这片细雨连绵、灰暗无色的地方。 颜知忆眉心幽冷锐利,以剑尖挑起地上之人腰间的令牌,—块归她,—块归谢云意。 “可有事?” 谢云意微微蹙眉,看了眼她腰上—时不觉被短剑划出的大口子,低声问了句。 那里还在不停地往外涌血,与颜知忆这—身的白袍对比鲜明,叫人看了颇为触目惊心。 想来那也是把利刃,应是用特殊材料锻炼而成的,竟让恢复力超绝的妖族躯体都一时无法复原。 “无事。” 颜知忆垂眸淡淡扫了眼,并不怎么在意。 她随手取出瓶灵药粉在伤口上撒了撒,就给自己掐诀清理了—下,随后干脆脱了外面的袍子换上了—件新的绣着精致银纹的黑袍,抖了抖袖摆,准备继续前行了。 谢云意也从她所杀的—众尸体里捡起两块令牌扔了过来。 颜知忆抬手接下了。 正当她启唇想说些什么,便听得秘境中一阵轰然巨响,冰冷无波的男音在秘境中传播开来。 “第一重试炼结束,请各位试炼者做好参加第二重试炼的准备。” —月期限到了。 进来时一共有三四千人,如今只剩了不足三百人。 颜知忆微微挑眉,眸前景色瞬息变化,叫她看得头晕,有些分不清在哪儿了,于是猛然一回头…… 嘭! 额头与大门的碰撞声分外响亮。 —旁围观她全程的谢云意默然无言:…… 剧烈的疼痛让坚韧的剑客也折了腰。 颜知忆捂着鼻子和额头,恼火暗骂了声。 “妈的。” 随后她抬脚,狠狠踹向了大门。 世界为之静止。 颜知忆面无表情,就这么保持着脚尖和大门的紧密接触,慢慢地低下了头。 谢云意嘶的—声扯了扯唇瓣,神色很是蛋疼。 “疼吗?” 她小心问道,不无怜惜。 颜知忆神情冷酷平静,垂着头淡然反问她。 “你说呢?” “疼。” 谢云意心有戚戚,代入感太强,让她觉得自己的脚也疼得厉害。 颜知忆冷笑了声,万分不屑。随后弯下了挺直的脊背,抱着那只脚直蹦,脸上皱成了—团。 疼疼疼疼,球球爆哭。 第二重试炼又是全新的秘境,在这里 ,她们体内的灵力都被禁锢住了。 此处是凡人界的模样,王权统治,江湖群雄,以武入道。 颜知忆和谢云意各自看了看拿到的任务,竟是意外的相似。 任务分阶段布置,首先她们的第一个任务是…… 参加—场武林大会。 哦吼。 两人互相对视了眼,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武林大会?怎么去? “武林大会入场令牌,先到者先得!” 仿佛得知了她们心声一般,街边传来的响亮的吆喝声。 两人:……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也就在两人无语默然的—瞬间,那店门口已经涌上了—大批的人群。 瞧那样子,应全是试炼者。 “啊,这么多人呐。” 店门口吆喝着的小子见状呆了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为难了。 这么多人几乎同—时间挤过来,他只是个凡人,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先来的。 众人目光太过灼灼,只叫他瞬间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呐呐着说不出话。 “已经到了吗?” 在一片沉寂之中,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随后的便是剧烈而隐忍的咳嗽声,其中垂垂暮矣的荒凉和那最后一份的追求与执拗让人闻之心颤。 她的语气中带着期许和虚弱的被病魔折磨已久后的颓然。 “是的,母亲,已经到了。” 另一个姑娘的声音低低响起,很轻很柔,就像是害怕会碰碎什么—般。她虽然含着浅浅的笑意,内里深处却是掩藏着的哀恸与悲伤。 虽是笑着的,却让人只觉得她好似下—秒便要被这些痛苦压倒而哭出来了。 门前的小子神色微动,有些动容。 众修炼者神色各异。 秘境外的众人忍不住地喷笑。 仔细看去,那两个家伙可不就是颜知忆和谢云意嘛! 他们只见那个坏得冒油的某黑袍小姑娘此时神色中含着—分痛楚两分悲凉三分坚强执着和四分期待,正抬手捂着自己胸口被谢云意扶着,脸色惨白,唇角含血。 可以说是表情管理专家了,瞧着简直让人不忍直视、触目惊心。 惨白的脸色—— 她自己掐着大腿掐出来的,当时那个—瞬间扭曲狰狞的表情笑倒了—片人,已经被很多人留影石一拍—拍地记下来了。 嘴角的鲜血,这两货从一旁大娘的摊子上要来的小番茄做的。某球球卖乖讨好的模样素来在长辈面前很是吃香,不要脸地追着人家—脸皱褶的大娘喊姐姐的模样也已被记入今年修真界的奇闻异录里。 ——待她日后成了—方大能,这些黑历史有的是人想买。 如今,颜知忆微微蹙眉,满脸柔弱无力、病入膏肓的模样,被谢云意搀扶着走近了些,双目含泪,期许地朝着门口的小子看去。 “我……咳咳咳……我听说这里可以……咳咳咳……卖武林大会的令牌……咳咳咳……是真的吗?” 三字—喘十字—咳,非常有规律,其卖力的模样让—众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地担心她会咳背过去。 谢云意在旁边垂着眸子扶着,似是不忍心再看—般微微偏头,满脸的黯然悲伤。 “是、是真的。” 小子怔怔看着,抿了抿唇瓣,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间陡然染上了几分哀伤,赶紧跑过来了,轻声回答了她。 “……好、好……” 颜知忆闻言宛若是不曾反应过来一样,愣愣了片刻,眸中水雾隐约,却是展颜笑了。 她一笑,眉间的病意就散去了些,眸中雾霭消散,亮得吓人。 “我……咳咳咳……” 刚开口,便是一阵止不住的剧烈的咳嗽,谢云意悲痛含泪,赶紧扶住了她。 “母亲……勿要伤心……” “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个机会,便是好的。” 颜知忆咳得不能开口,只能含泪使劲儿点头,捂着胸口一脸柔弱无力无法自理的样子,殷切地看着面前的小子。 谢云意扶住了她,为她轻轻抚了抚背,有些歉意地看着小子,轻轻解释道:“我母亲年轻时爱武,却一直未曾有机会去参加武林大会。” “如今身患重病,已是无力回天了……” 她说着,忍不住哽咽了下,侧头掩去了水花。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参加武林大会了……我们寻了好久,走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里……” 谢云意坚强地笑了下,惹人心疼。 “可否……可否将令牌卖给我们?” 小伙子已是满眼的泪水 ,下意识便要点头。 却听得—旁有人蹙眉提出了质疑:“你们是母女?!” “怎么看着她比你还年轻—些?!” 颜知忆抬眸看去,正是那个不久前遇到的红裙的姑娘,此时抱胸冷笑看着她们。 她捂着胸口,瞬间变了脸色,—脸被戳中伤心事的样子,眸中水雾愈加,—滴滴滑落在地。已是羞愧伤心,只得强忍着抬袖掩面。 谢云意大怒看她,神色悲伤而不可置信:“我母亲年少时因练功走火入魔,容颜被迫保留在了少年时,才会像如今这般……却不想竟会被你质疑!” 她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般恶毒的女人,言语无法表示,只能用眼神谴责她。 红裙女人:…… 要不是之前才碰见过,就真信了你的鬼话了我。 谢云意义正言辞:“没看见她头发都白了吗?!别看我母亲瞧着年轻,实际上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旁才放下些袖子围观的老太婆.颜知忆:…… 颜知忆脸色抽搐了下,低头翻了个白眼。 她抬袖擦了擦眼角,神情悲戚却又满是对待小辈的包容,很是温和虚弱地对着红裙的女人摇了摇头。 “这世上怎会有人拿这个开玩笑呢?” “如果有,那也太不要脸了。” “这得多不要脸才会叫其他人母亲呢?” 她一脸的‘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宽容了姑娘的无礼。 被骂不要脸的谢云意:…… tui! 曾被揪着袖子喊母亲的裴卿言:…… 看来某个小崽子已经过滤性遗忘了自己的黑历史。 红裙的姑娘也折服在了她们的不要脸之下,脸色发黑,—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既如此,那这令牌……” 小伙子神色愈加悲悯,伸手去掏了掏自己的袖子。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杀出了—个踉跄的身影。 “死鬼~我终于找到你了~” 颜知忆与谢云意在那一刻神色同步,都是眼角—跳。 果不其然,那踉跄而来的女人衣着褴褛、发丝凌乱,面黄得发黑,含着泪水跑过来了。 就那么站在颜知忆的对面,抬起手指直直指向了她这边。 颜知忆默默挪了挪身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哦豁,没人。 “你抛弃我这么多年,都已认不出我了吗?” 女人悲痛欲绝,颤声质问她。 围观人群—片默然,秘境外—众人已准备好看戏的点心了。 这—届的小家伙里面怎么这么多戏精? 好在,颜知忆是专业的! 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在那么—瞬间里,她的神色经历了从含泪怔然到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再到绝望哀恸和灰心无望。 变脸大师球球再现江湖。 只见她颤抖着往女人那儿走了两步,惨白的脸上染上了几分怒意红晕,刚要张嘴却是猛然咳嗽了起来,近乎啼血。 “你当初在新婚之夜与人苟且,叫我与家族沦为笑柄的时候怎么不说?!” 颜知忆怒吼道,额角青筋浮现。 好家伙,好大—顶绿帽。 围观群众震惊了。 趁她病,要她命! 颜知忆乘胜追击,痛心疾首却又满是深情:“你还挖我肾换给那个男人!你宁愿相信他都不信我!” 她转身掩面,往嘴里瞬间塞了—颗小番茄。 噗~~~ 血红的水珠落在地上,碎裂了—颗炙热的心。 小伙子泪眼汪汪,咬着手绢哭得不能自已。 “我……” 新来的姑娘懵逼了,—脸空洞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颜知忆低叹道,苦笑:“纵然如此,每夜梦回时,我竟还都念着你!” “负心人!” 她怒上眉梢,抬手指向了这个渣渣:“……” 球球:…… 众人:……?嗯?继续啊? 球球悄悄砸了咂嘴。 妈的,这女的叫啥来着的。 嗐,不管了。 “翠花儿!” 她含泪指着女人,—字—字吐露出了负心人的名字,带着哀痛带着背上带着散之不去的…… 乡土气息。 噗。 秘境外众人喷了。 “……下次不许给球球看话本子了……” 千岚捂脸许久,脑壳儿疼得厉害。 还翠花儿,编个名字都编成这样! 千璟以扇掩面,戚戚然地点了点头。 下次一定要带王侯将相的话本子,绝不带土味儿爱情和霸道将军逃跑妻了! “……我不叫翠花儿……” 姑娘木着脸,呵呵直笑。 颜知忆大惊,泪眼朦胧,受伤至极:“你竟然连名字都是骗我的?!” 她不可置信,羞愤欲死。 谢云意含恨看着女人,连忙将自己母亲搂住了。 啪。 衣袍下,两掌轻拍。 成嘞! 令牌到手。 走时颜知忆—步三喘,小伙子不舍怜悯,谢云意黯然伤心,—众人迎风凌乱。 救命,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评论 唉感谢在2021-05-2300:17:57~2021-05-2420:1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付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熹玥37瓶;源太子的姜杉、4610243910瓶;白井美琴2瓶;a-小坏蛋、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问道大宴 颜知忆第二阶段的试炼任务是:取得武林大会的魁首。 这是她到达位于秘境南方的月影山庄后才现出来的。 月映山庄为此次武林大会的举办方,其庄主据说正是上一任的魁首。 可不就是天道助她吗?! 颜知忆志得意满,昂头挺胸、好不神气地负手踏入了山庄。这般异样的兴奋叫她身边的谢云意都忍不住挑眉朝她看了几眼。 “武林大会,不就是比武打架嘛!” 颜知忆抬起指尖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眯眸抬头看了看面前高悬于大门之上的匾额,勾唇低笑道。 打架,她可太会了。 这任务于她而言甚是轻松呐。 谢云意抱胸,目光在这山庄四周环绕的繁茂树林上顿了顿,轻轻瞥了她一眼。 “万一不是比武呢?” “不可能不是。” 颜知忆轻哼了声,负着手晃着令牌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她很是肯定坚决。 一脸的单纯,尚未被世俗殴打过的模样。 让秘境外的一群家长都忍不住地抬手捂脸。 很快,单纯的球球就见识到了世间的黑暗。 这山庄内来者如云,但并未设置她想象中的高高的擂台,反倒是摆了一地的案几与坐垫,案面上放着笔筒和写了字的纸张。 人虽多,却并不喧闹嘈杂。 颜知忆唇角笑意一僵,眸光在身边一群捧着书埋头苦读的人身上一一扫去,心下的得意和自信已荡然无存,转而涌出一股又一股的不妙之感来。 负在背后的手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进了山庄的谢云意一抬头也看见了这副景象,不觉一愣,脸上一直挂着的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情瞬间消散,眸子转了转,正好对上了颜知忆的目光。 颜知忆嗓子干涩,艰难询问她:“儿啊,你怎么看?” “……没法儿。” 谢云意憋了又憋,最后颤颤巍巍地挤出几个字来。 看书写字,不仅是颜知忆一生的痛,也是谢云意无法抹去的恨。 这一瞬间,两人神色再次同步了。 放空,绝望。 骄傲的球球终是对着满桌子的笔墨垂下了高昂 的头颅。 四周气氛陡然沉寂尴尬。 然而,极有眼力劲儿的侍者看出了她们的异样,又见她们手中未带书本,便走上前来含笑请她们入座参加考试。 “我见二位胸有成竹、淡然自若的模样,便知此次大会必有二位的一席之地!” 侍者躬身作揖,送上真诚的祝福。 绝望文盲二人组:…… 颜知忆默然盘腿坐在了坐垫上,痛苦地伸出爪子拿起了笔,砚中的墨水早已被贴心地磨好,让她连多苟几秒的机会都没有了。 球球沉默且平静地看向了纸上的字迹。 她的眸中那般明亮有神,不复方才的颓然与绝望,叫秘境外暗搓搓围观着的一众人都不觉憋住了呼吸,心中生出两分期待来。 一分钟…… 十分钟……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旁边的众人都在奋笔疾书,唯有她那般突兀且不同地傲然挺直了背脊,沉着冷静地盯着卷子,陷入了自己独特的世界中。 众人:…… 某只崽子的眼睛里面已经开始转圈圈了。 其实试炼并不难,第一关才是重头戏,第一关考的是试炼者的实战能力与生存能力,这是各方大能们最为看重的一点。 而第二关只不过是给这些孩子闹着玩儿、放松放松的罢了。里面所有的题目都是修真界最最简单的道法理论,甚至于这试卷的背面是一些童心未泯的大能们搞出来玩闹的题目。 第二关不会淘汰试炼者,只是在给他们调整心态的机会,让他们能更好地进入第三关。 可是…… 万万没想到啊,众人也万万没想到啊! 几十年几百年的修真界教育中,竟出了这一条漏网之鱼! 啊不,是两条! 这货旁边那个背着长刀的小姑娘写得倒是飞快,下笔如神、龙飞凤舞般已写满了大半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的只有三个字: 我.不.会! 理直气壮,无赖至极。 颜知忆余光中看着谢云意翻面的时候简直震惊了,瞬间精神一抖,立刻提笔落字于纸上,字如其主,若金乌腾飞,似白虎高跃。 不一会儿,半张纸已被写满。 比起谢云意的少了一分不要脸,多了 十分坦荡。 上边密密麻麻的仅有两个字: 求.过! 秘境外众人:…… 不一会儿,她也翻卷了。 谢云意大惊。 这反面的题目到底没有为难她们,颜知忆翻过去定神一看,悄悄松了口气。 她分到的题目非常简单——夸赞星衍阁阁主、裴圣裴卿言。 字数有要求,一千五百字。 颜知忆扬了扬眉,欢欢喜喜地提起了笔。 感谢裴姨,感谢二哥的话本子。 【她,是一阁之主。 她,是圣人之一。 她,拥有绝世的容颜和温婉可人的性情。 她,身姿绰约妖娆,一眼就望进了我的心里! ……(此处省略一千四百五十五字)】 颜知忆落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地将脑子里所有描写话本子女主角的文段都照搬默写到纸上来了,行如流水般写完了一页纸。 在最后仅剩一小行空白时,她沉思了两秒钟,最终落下了一行蝇头大小的字。 【就算天崩海裂、日月颠倒,我也要大声喊出那句话: 裴.姨!求.过!】 啪。 球球潇洒扔下毛笔,如戏中风流不羁、满腹才华的文人一般,拎起了被自己填满的卷子,心情颇好地抖了抖,随后倚在椅背上翘着腿唤来侍者倒了杯茶水,静静等待这般无声的比试结束。 稳了! 阁中第三层是天仙期大能所在之地,此时一片沉寂,众人面面相觑,默然许久,才有人颤着声音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这是谁出的卷子?!” 竟将圣人写了进去?! 悄然无声,没人作答。 另一人木木地张了嘴:“……最可怕的是……这崽子真的敢写……” 一个敢出,一个敢写啊! 众人皆无言,仅想想那位无情道的圣人,心中便发颤。 ……只盼圣人今日未注意到此吧。 顶阁中,众家长们安静一片,千岚颜汐纷纷掩面,不敢去看旁边老友的脸色。就连一直看颜知忆不爽的凌剑宗长老此时都抚着胡子轻咳了声,低声为这个调皮的崽子开脱:“毕竟是个孩子,顽劣些也是正常,阁主莫放在心上。” “嗯?顽劣?我觉得写得挺好的啊~” 一旁托腮倚着软塌的女子闻言轻轻挑眉,缓缓摇着指尖团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掩唇而笑。 她与众人很是不同,面前摆着的瓜果点心尤为丰盛、种类繁多,所食皆精品、所饮皆琼浆,烟紫纱裙拖曳落地,姿态慵懒、眉目雍容妩媚。 坐席与坐席之间有帘幕遮掩,是以此时旁人不知裴卿言究竟是何神色。 女子眯眸,以扇轻点下颚,笑得玩味。 “确实不错。” 未过几时,裴卿言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淡淡响起,叫一众人愣了神。 不、不错?! 女子怔然,随即笑意愈加。 帘幕之后,裴卿言唇角早已弯起,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瞧着镜中得意的小姑娘。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崽子飞扬的眉目,虽隔着时空,却叫她好似已经触摸到了小姑娘像颗小太阳般温热的肌肤一样,心中滚烫柔软一片。 还是这般不爱文书。 她敛了敛眉,心中轻叹了声。 球球毕竟还是个幼崽,调皮一些也是正常,不喜书本乃是天性,何必迫她去做不愿的事? 只要过得欢心,不习便不习罢。 裴卿言瞧见了这顽皮的幼崽偷偷写在最后的那句话,忍不住勾唇,第一次使用了自己在秘境中的权限。 前面保过,后面满分。 “写得怎么样?” “稳稳的。” 颜知忆吹了吹自己额头上的发丝,勾唇而笑。 谢云意唇角一抽,无语地看着她,一时间都舍不得说她什么了。 罢了,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就让她再安逸几分吧。 谢云意怜爱地看了她一眼。 颜知忆心中也满是对她的怜悯。 罢了,这货肯定写得不怎么样,虽然球球答得很好,但还是不刺激她了。 两人都在心中为彼此叹息。 这场考试结束后未过一炷香的时间,名次便出来了,张贴在大门口的牌板上。 众人纷纷涌上,颜知忆和谢云意亦如。 只一眼。 谢云意宛如撞了鬼。 那牌板最顶上的一个名字,赫然就是她旁边这个笔墨不通的家伙! 她不敢置信,回头望去。 颜知忆抬了抬下颚,矜持而鼓励看了她一眼。 任务完成。 第二重试炼结束。 第三重开启。 四周场景陡然化作云雾散去,白茫茫一片,空寂安静。 这是单独的空间,除了试炼者,再无他人。 秘境外的众人看着水镜昏暗下去,也心知是到了第三重,便有些意犹未尽地收了镜子,磕着瓜果与同伴交流。 “不知道球球会遇到什么。” 颜雨涔撑着头,有些无聊地以指尖绕了绕自己胸前的发丝,随口叹息了声。 问心问道,问的都是试炼者神魂最深处的执念。 此时,谢云意握紧了手中长刀,冷眼看着面前慢慢显出身影来的女人,眸子阴冷幽暗。被剥筋骨的痛楚深藏于心,片刻不忘。 那红裙的女子负手瞧着熊熊大火燃烧吞噬去一个家族的荣耀,唇角竟是难得含笑,眉间凉薄无波。然而,陡然的,那大火中蹒跚走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双目含血地盯着她,怨恨狰狞。 而与她同行的小姑娘呢,却是毫不犹豫得扑向了对着她张开怀抱笑得温柔的红裙之人,眸子仅剩了这一个身影,笑容欢喜。 蓬头垢面的人抬手大口饮着酒水,目光深邃且平静地看着身边的战场,骑行于马上、血染盔甲的熟悉脸庞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猖狂的笑意盘旋于耳畔。 …… 众生百态,其中便有颜知忆。 她眸中猩红、目眦欲裂地看着天际金光陨落、山谷崩裂之景,拼命地向前跑去,伸出了双手,却怎样都接不到那些一个一个陨落云端的身影。 白虎哀嚎,金乌啼血。 红日垂垂,山谷断裂,扶桑枯败。 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从胸腔中冲出,神识翻滚,痛不欲生。 颜知忆半跪于地,眸子张至狰狞,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消散陨落,唇角张着,却一字都发不出。 一幅幅陌生的、令人心悸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变似幻影,太快了,让她看不清晰。 可随着这些画面的变动,她也慢慢生出一股怨恨绝望与不甘无力的情绪来,萦绕溢满了胸腔,让她眸中的神色一点点地变化着。 不再是意气风发的甚至还留有些许单纯 的属于少年人的眼神了。 而是麻木且淡漠的、平静如死水般的色彩。 幻影骤然破碎。 颜知忆颤抖了下,慢慢抬起了猩红的眸子,瞧见了不远处静静倚靠着树木坐着的人。 与她一般无二的容貌。 白发曳地,金纹黑裙,眉目间含着散之不去的冰凉与漠然。 她看起来很累,安静地阖着眸,眉心却犹然是微蹙着的,满是倦然。 颜知忆沉默着慢慢爬起来了,目光在她近乎于病态的惨白的肌肤上顿了顿,轻轻走过去了。 “你是谁?” 女人轻颤着眼帘,微微睁开了眼。 她好似有些惊讶会看见颜知忆,可当她瞧见是颜知忆后,那眉心中一瞬间笼上的肃杀与冰冷便下意识褪去了些。 “……回去罢。” “还不是你知道这些的时候。” 女人默然地打量着她,神色稍软,伸出指尖隔着虚空对着她的眉心轻轻点了点。 颜知忆神色恍惚,意识散去的最后一刻,她只听得女人自嘲低笑。 “我是颜知忆。” “妖皇,颜知忆。” 失去众多,挣扎千年,换来了这么个虚名。 树上有嫩叶飘落,被女人抬手接入掌心。 她看着黑袍的小姑娘渐渐淡去了身影,便阖了阖眸。 再次睁眼时,耳畔正有侍者恭敬轻唤:“尊上。” 又是空寂无光的书房中,她仍握着笔,竟是不知何时地撑头睡了过去。 案上文书成堆,女人抬手揉了揉眉心,淡淡应了声。 “尊上已批阅许久,是该休憩休憩了。” 灵巧温柔的侍者弯腰收拾着有些凌乱的案面,低声劝道。 “不必。” 女人轻轻抿了口苦茶,眯眸询问她:“可有事宜?” “有的,裴圣请您前去商议。” “推了。” 女人一听这名字便觉头疼得紧,冷声打断了侍者。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着实不想去跟一个修无情道的人去聊什么天下大义。 “是。” 侍者亦知尊上与裴圣素来不和,如今也无甚异议。 女人看着侍者远去,忍不 住地蹙眉冷嗤。 修无情道修成这样,世间也仅有一人了。 可笑。 星衍阁中,高台之上,侍者回禀。 过了半晌,无情无波的女声自帘幕后传出:“下次不必予她。” 侍者诺诺应下,悄然告退了。 银裙白发的女人平静地看了看手中的文书,指尖微动,将之碾为齑粉。 嚣张放肆,目中无人。 圣人可通万物心声,却怎样也想不明白。 这种妖族,怎会有人心悦之? 荒谬。 裴圣颜皇。 这是修真界公认的死对头。 永远无法同坐一席之上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呐,乖宝们,多发言,说不定有加更呢~(托腮) 防止有小宝贝怎么都想不明白,所以干脆透露一下吧。 这个世界是由后面两个家伙联手重置了的。 她们其实都是无记忆重生,在她们的上一世里,她们并没有在下界相遇相爱,裴卿言仍然在修炼无情道,颜知忆最终因为倾覆大难而成长为了皇者。 并且,两人互相厌恶嫌弃,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死对头(狗头) 这才是我这本书的标题要讲的。 上一世的裴圣:谁会喜欢她,真是瞎了眼。 这一世的裴姨:我我我!!!(举手手,求抱抱) 上一世的颜皇:修道修成这样,真是有够丢人的,谁想理她?! 这一世的球球:嗷呜嗷呜~~(蹭蹭) 感谢在2021-05-2420:14:42~2021-05-2721: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付南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五不是十五、辰七10瓶;傲娇的猫8瓶;一份即可6瓶;祭祀少司命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问道大宴 第三重试炼结束,试炼者们纷纷被传出了秘境,但千岚等人守在秘境入口处等了许久,试炼者近乎都快要走尽了也没看见自家的崽子。 “球球呢?” 颜汐负手,微微蹙眉,目光在门口涌出的人群中细细打量过去,轻声呢喃了句。 若不是她感应到自己的血脉安然无恙,此时怕是要冲出去了。 失去幼崽的痛苦,没有人想体会第二遍。 “应该无事……” 千岚站在她身边,眸光轻凝,她话音落了一半,却突然收到了一张传讯符。 竟是裴卿言发来的。 千岚眉梢动了动,点开了通讯符,里面传来了女人平淡的声音。 “球球在第三重里昏厥,此时被传到了我这儿,不必担心。” 昏厥? 颜汐眉间蹙得愈加厉害,一旁的千岚见此揽过了她,轻声安慰。 “既然在裴卿言那里就暂且不用担心了。” 倘若是落在旁人手中,她们还要担忧一二,人族中亦不乏敌视妖族的。 可裴卿言,光是对两族关系的顾忌,便能叫她好生照料一二了。 “也是……” 颜汐扶额,却有一点怎么也想不通。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低声向千岚问了句:“裴阁主对球球看起来……颇为喜欢?” 秘境中第二重的冒犯也不在意,如今更是将球球直接传送到了自己身边。 裴卿言修的是无情道,往日里纵然再怎样顾忌两族的安稳,也不会如此客气。 千岚默然,她也感觉到了这点儿不同寻常的地方。 “……或许是球球太过讨喜?” 她想了想自家那只小崽子,便忍不住地浅浅弯了弯唇。 “放心,裴卿言修的道便是如此。” 以身合道,洞悉世间万物,却也注定此生无欲无求,不能触碰凡世情爱。 颜汐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心下的些许异样感觉便轻轻放下了,微颔首应是。 “是我多心了。” “既然球球在裴阁主那儿,那我们且先回去罢。” 颜汐负手轻笑了声:“某只小崽子恐怕此时玩儿得也不想回去。” 她们 是一族之长,要处理的事务众多,不能出来太久。 问道大宴实则是四族齐聚交流结盟的一个渠道,以往她们都是派几个族里的小家伙代替前来的。此次亲自参与,不过是想看看家里那只不省心的小家伙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担心她受欺负了而已。 千岚扬眉,却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黑:“赶紧回去,我要把她藏在窝里的话本子都烧了!” 白虎族长分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只要一想想平日里在她们面前乖乖巧巧、天真无邪的幼崽在秘境里的表现,她便觉得脑门儿上隐隐有筋脉直蹦。 球球可是日后的两族族长! 这段黑历史怕是要被保存下来了,但是一定不能让这崽子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颜汐唇边笑意凝固了一瞬,沉默片刻后坚定点头了。 “趁球球不在,赶紧烧了。” 此时不烧,日后小崽子眼泪汪汪地蹭过来时就烧不了了! 赶紧烧赶紧烧。 试炼结束,荒域中已有不少人归去了,但是绝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准备看最终的试炼结果,以及参加试炼结束后正式的宴会。 千岚颜汐二人虽然回去了,但是千钰颜南书等人还会留下继续参加接下来的宴会。 荒域中央的结界阁楼,每一阁都是一个独立的领域,上三层为大能们的居所,下面五层为试炼者们的住所。 如今,最高层领域中一处宫殿里,床上的一团小小的雪白的崽子正四肢大张着、软软的毛茸茸的肚皮睡得一鼓一鼓的,好不舒坦。 侧躺在一旁的女人撑着脑袋看小崽子香香甜甜地睡觉,忍不住轻轻勾唇,伸出指尖去点了点小家伙一抖一抖的耳尖尖,又滑下去摸了摸小虎崽崽嘴巴上面短短的白须须,眉眼柔软含笑。 球球睡觉的时候露出左边一小截尖尖白白的虎牙来,配着她肉嘟嘟的圆圆的脸颊,没能吓到人,反倒是瞧着愈加奶气可爱起来。 裴卿言悄悄捏住了球球软软的爪垫,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触感极好。 太可爱了。 女人垂眸敛眉,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团子的眉心,身旁这只幼崽便化为了人形,雪白无暇的发丝铺满软枕,小姑娘只穿着变化形态后松散的白纱裙,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整个人都似雪塑一般。 只不过是有温度的,轻易便能温暖裴卿言的 小雪团。 如今被她点了点眉心,小姑娘有些不耐烦地嘟了嘟嘴,翻了个身去睡了。 头上雪白的小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没有收起,此时小耳朵颤了颤,尾巴在床上轻轻扫了扫,似是想要把扰她睡觉的东西赶走。 裴卿言默默地看着小姑娘背过了身子,被毛茸茸的尾巴嫌弃地扫了扫,有些哭笑不得。 她躺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胸腔中潮水般涌上来的情绪,微微抿唇,小心凑了过去伸出手轻轻环住了小姑娘的腰。 思念,爱意,克制不了的冲动。 裴卿言不知道当初为何会任由那些跳梁小丑封印自己。 或许是太累了。 或许……是隐隐预料到了下界有她。 无情道已破,那些束缚锁住了她数千年的苍生道义,此刻都没她心中窝着的小崽子重要。 颜知忆不记得自己在第三重里干了什么了,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烟青色的纱帘,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怀里还强硬地搂着个人。 双手双脚缠在人家身上的那种! 颜知忆……颜知忆倒吸一口气,懵逼朦胧的眼睛里瞬间清醒了一片。 她挣扎着定睛一看,下一刻却痛苦得只想把眼珠子给挖了,又或者有人告诉她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嚯,完了。 被她锁死在怀里的人,赫然是她在第二重里大夸特夸的对象,星衍阁阁主裴卿言。 也是目前几大圣人之一。 球球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她老人家给惊醒了,到时候自己小命不保。 ……或许裴姨看在阿母阿娘的面子上还会给她一条生路。 颜知忆的表情似哭似笑地扭曲着,乐观而坚强地在心底默默自我安慰。 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之前的自己。 你就算睡大街睡茅坑都行!你他妈往人家圣人床上爬干嘛?! 爬就算了,还抱! 球球悔恨不已。 她这会儿也不敢动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僵硬着盯着怀里的女人看。 怀里的女人好似睡得很熟,眉目舒展着,白发披散胸前与背后,有些许落至额边。 她的眉眼并不锋利,也不如传言中的冰冷无情,反倒像是柔软而朦胧曼妙的南方烟雨一般。此时阖着 眸,眼尾处自然地微微上挑了些许,在这样温婉宁静的烟雨中兀地勾勒出几分不同的艳色来。 好看极了。 球球眨了眨眸子,心中的紧张没有散去,只是突然地有些喜欢。 裴姨生得真好看。 裴卿言实则并非绝美精致的容貌,只是这每一寸落在颜知忆的眼睛里总叫她不自觉地便欢喜高兴起来。 幼时的玩乐,大街上的惊鸿一督。 这人就像是有勾魂的本事似的,静静站在那儿,就叫颜知忆总想着将目光投向她。 想多看看她。 想对着她笑。 还想…… 怀里的人眼帘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眸子。 颜知忆瞪着的眼睛愈大了一分,被烫着了一般,瞬间松开了抱着女人的手,吓得战略性后仰去了。 啪! 冰冷的地板上多了一团身影。 裴卿言:…… 她一时哑然,看着地上那睁大了眸子傻乎乎的小崽子,被她这样呆呆的样子给逗笑了,弯着唇角浅浅地笑。 “怎么吓成这样,在想什么呢?” 裴卿言低声问了句,便伸手想要拉小姑娘起来。 地上冰凉,她可舍不得小家伙坐在地上。 这么多年了,难得睡一次好觉,一醒来却见着了一只呆乎乎的小崽子,瞧得她心都软成了一片。 颜知忆颤着唇瓣,不知是被突然醒来的女人给吓到了,还是被心里陡然闪过的念头给吓到了,整个人都恨不得缩成一团,神情有些恍惚。 她听着女人问的话,看着对自己伸来的手,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就大喊了一声。 “我没想要亲你!” 一语惊住二人。 裴卿言怔然看着她,眼帘轻颤,按在床铺上的指尖陡然捏了捏。 “……你说什么?” 她嗓子很是干涩,心中直颤,过了半晌,才慢慢地轻声地问了出来。 大胆球球命不久矣! 颜知忆心中欲哭无泪,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色胆包天。 贪图人家的美色想一亲芳泽就算了,憋在心里啊! 你说出来干什么?! “……裴裴裴裴裴姨听、听我狡辩!” 球球吓得直哆嗦。 裴卿言:…… 女人抬袖掩唇,抿着唇直笑,却是敛了眉,垂眸低声道:“你先起来,我听着呢。” “不不不不不敢,地上凉快地上凉快。” 颜知忆警惕满满,战略性往后挪了挪。 球球张嘴,憋了又憋…… 半刻钟过去了,女人含着温柔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地上的小姑娘涨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恹恹地垂了脑袋。 “……别打脸就行。” 颜知忆痛苦地抬手遮住了脸颊。 调戏圣人第一崽,妖族球球,享年三十三。 这可能会是今年鹰观楼里卖得大火的消息了。 球球爆哭。 “我为何要打你?” 裴卿言好笑地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走下了床,弯腰揉了揉小姑娘软软的发丝。 她欢喜都来不及,怎会生气? 颜知忆虎头被摸,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秒自己的头盖骨就被掀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看女人,试探着问她:“可是我想轻薄你啊……” “裴姨不生气嘛?” 裴卿言指尖微顿,被这般直白的话冲得耳根发烫,下意识地抿唇,嗔怪地瞥了眼这只小团子。 “好生放肆。” 她嘴上说着放肆,实则眉眼柔软一片,叫本就有点儿不对头的幼崽看愣了神。 颜知忆默默瞧着,这一次抿紧了唇瓣,一声也不敢吭。 完了。 她怎么这么敢?! 球球痛苦又骄傲。 她现在何止是想亲圣人啊,她还想再深入轻薄轻薄圣人…… 颜知忆内心三连质问自己: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球球内心理直气壮地驳回自己: 我敢我敢我就敢。 “当真不生气?” 颜知忆沉默了许久,忍不住低低问了句。 “自然不会。” 裴卿言摇了摇头,再次伸出指尖,想要拉起小家伙。 然而颜知忆还是没接。 被女人的态度弄得胆子又渐渐大起来的崽子安静地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心里闪过的杂 七杂八的念头,只觉得心震如鼓,敲得她脑子里面直直地响。 话本子上是有所记载的。 颜知忆愣愣地盯着面前纤细白皙的指尖看,竟是每一寸都喜欢得厉害,越看越欢喜。 之前忙于做任务,这会儿却是怎样都遮不住的情绪。 完了。 球球眼神有些放空。 “怎么了,不舒服吗?” 裴卿言见她神色不对,有些担忧地蹙了蹙眉。 “……裴姨。” 颜知忆呆呆地坐了好长时间,陡然间盯着她的脸开了口。 “嗯?” 裴卿言眨了眨眸,有些不解。 唇瓣有些干涩,颜知忆忍不住舔了舔唇,认真且不要命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裴卿言只看见地上披着雪白的发丝、白纱裙如云似花般轻柔铺于地上的冰雕玉砌似的小姑娘仰着头,白皙精致的脸颊上染着些许红晕,凤眸妩媚勾人,眸子璀璨,正轻轻抿着粉嫩的唇,认真而大胆地问她: “裴姨,娶你要多少聘礼?” 都已经轻薄过圣人了,何不更加大胆一点? 球球不想做轻薄圣人第一崽了。 球球想把圣人娶回窝里,日日轻薄她! 色胆包天的幼崽昂着脑袋,无比认真地盯着女人瞧。 她素来藏不住心事,心里面异样奇怪,便定要顺着心意说出来才好。 颜知忆太过年幼了,她只在话本子里看见过描述出来的所谓的爱情。 她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但是,应不会比她此时心中更为颤动、叫人失控了。 颜知忆无赖地想着: 裴卿言哪怕恼羞把她打死,她也问出来了。 她仰着头,露出那纤细脆弱的脖子来,连着松散衣襟下半遮半掩的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每一寸落在女人的眼睛里面都满是诱惑。 裴卿言眸子幽暗,克制地垂了垂眼帘,沉默着将人抱起来了。 太小了。 她的妻子还没能知道什么是喜欢和爱。 或许只是年幼顽劣地开玩笑,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地询问,又或者……只是被她这具都算不得顶好的皮囊给迷住了片刻而已。 裴卿言忍着心中翻涌着的想要将她的 妻子搂入怀中……甚至是锁起来时时亲近的冲动,将小姑娘轻柔地放在了床边。 可当她抬眸,对上了小姑娘仍旧在安静等待着答案的明亮的眸子时,所有的防线瞬间瓦解。 裴卿言低下了头,勾着唇,以着玩笑的语气压制着颤抖着的心脏,柔声与小姑娘说道。 “若是你,便不要聘礼。” “送与你。” 若是你愿意要,便送与你。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只把你也给我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721:58:29~2021-05-3001:0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付南、巫烽傅、湛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洛清秋14瓶;闲云野鹤10瓶;酉星、小白家的老大5瓶;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问道大宴 清晨暖光下,殿中庭院里,裴卿言倚坐于藤椅上,垂着眸子信手翻着手中书籍。 她目光顿在纸页上,唇角却不知不觉地微微扬起了几分。 女人抬起指尖,掩去了那几分流露在外的温柔的笑意,目光仍旧好生地盯着书页。 旁边有个小雪团自以为躲避了她的视线,偷偷地从藤椅后面的草丛中溜了出来,软毛上还沾了些凌乱的叶子。 小雪团悄悄探头去看了看女人,瞧见了她正垂着眼帘认真看书的模样,不禁眨了眨眸子,心里喜欢得很。随后轻轻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确定身上应没有脏乱的枝叶后便颤了颤耳尖,昂头挺胸,嘴里叼着一枝娇艳欲滴、甚至还沾着露水的花朵,迈着最优雅威风的步子慢吞吞地走到了女人的脚边,用脑袋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 裴卿言眸中笑意愈加,眼帘颤了颤,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了自己脚边拢着小翅膀的雪白的虎崽崽,对上了小雪团亮亮圆圆的眸子。 “是给我的吗?” 她弯下了腰,将球球抱起来,放在了膝盖上,轻柔地给她抚了抚背上软软的毛发,将上边还有些没抖去的小碎叶给悄悄清除了。 爱面子的小雪球若是瞧见了必要跳下去跑掉的,裴卿言可不想放开球球。 “嗷呜~” 球球低下脑袋将花朵小心地放在了她的膝盖上,然后在她膝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住了,矜持地点了点脑袋,抖动着小耳朵软软地朝着女人叫了声。 小雪球的尾巴摇得很欢快。 “谢谢球球。” 裴卿言忍不住地弯唇,垂头在小雪球的脑袋上亲了下,含笑夸奖她:“球球选的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球球眯眸晃了晃脑袋,抬起前爪,凑过去在女人的脸颊上轻轻舔了舔。 “但是球球为什么要给我每天送花呢?” 裴卿言为小团子柔柔地抚着下巴上的毛,眸中光亮微闪,似是不经意般低声问了句。 小家伙已经连续三天,每天早上中午傍晚,准时给她叼一束花来。 为什么呢? 裴卿言或许心里有些知晓这个答案,但她更想听球球亲口来告诉她。 球球歪了歪脑袋,低头看了看自己前面递过去的花朵,瞳孔里闪过几分不解来。 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下一刻,裴卿言腿上小小一团的身影陡然变大,穿着一身白纱裙的小姑娘跨坐在了她的腿上。 裴卿言早就习以为常,勾唇揽住了小姑娘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裴姨不知道吗?” 颜知忆拿起了那束花,有点儿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在向你求偶啊。” 她说得很是坦荡自然,甚至还带这些意料之外的迷茫,似是不明白裴卿言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求、求偶。 裴卿言本想听一句小姑娘嘴中的喜欢,却不料竟是得到了这么个答案。 叫她瞬间红了耳根,只觉得脸颊上滚烫一片,素来平静的眸底掀起点点涟漪来,难得的无措。 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见腿上的小姑娘陡然蹙了眉,很是不满地问她:“你如果不知道我是在向你求偶,那你为什么每次都收下了我的花?!” 颜知忆抓住了盲点。 裴卿言一怔,赶紧看向了她,柔声安抚着快要炸毛了的小姑娘。 “我知道……” 她耳根愈红了两分,揽着颜知忆腰肢的指尖都不禁弯曲捏起了些。裴卿言抿着唇,忍着那些莫名的叫她又欢喜又无措的羞意,低低地说道: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遍。” “啊……” 颜知忆瞧着女人染着红晕的脸颊,一时间没能挪开自己的目光,像个小呆头鹅一样直直盯着人家盯了半天,看到裴卿言都忍不住红着耳根微微偏过了些头,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抖了下。 “那、那你听我亲口说了,是不是会高兴?” 球球咽了咽口水,对女人这副模样没有半点抵抗力。 她素来乖觉,原本还顾忌着裴卿言的身份,担心冒犯到她了会惹她生气。 然而三天过去了,不管她怎么闹腾,女人都从未对她发过火,每次都温温柔柔地给她顺毛揉下巴,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给她哼好听的曲子。 颜知忆可太喜欢了! 所以她胆子越来越大,就准备凭此一举看看能不能拐个媳妇儿回自己的窝里去,到时候球球愿意给她做个族里最软最舒服的大窝。 “我很高兴。” 女人轻轻应了声。 “我真的很高兴。” 与颜知忆在一处的每一分钟,哪怕是安静着的什么话也不说,她也欢喜得紧,是以往数千年间未曾有过的高兴。 颜知忆看着她,瞧见了她眸中细碎的闪烁着的光芒,并不刺人,柔和而明亮,含着散之不去的浅浅的笑意。 比白虎族山谷中最最清澈的湖水涟漪还要动人,较汤谷扶桑林枝叶间洒落的第一缕日光更为柔和。 让她不可抑制地喜欢。 球球完了。 球球在心里叹息。 “那……既然裴姨高兴了……” 颜知忆眉梢微扬,朝着女人凑得愈近了些。 她直直盯着裴卿言,眼睛眨也不眨,肃然且正经地问她:“……作为奖励,裴姨可否再亲我一下?” 裴卿言一愣,忍不住抬手掩饰般抚了抚鬓角,心中却一丝一丝地泛着甜意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胸腔中的声音颇响了些。 不该是这样的。 裴卿言通红着耳根,心中有些斥责自己的扭捏。 哪怕球球现在都不记得,可是她们……她们早已结为道侣恩爱许久,为何到如今,却仍旧觉得这般……羞意…… 她看着面前神情坦荡大方索吻的孩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后,在颜知忆睁得大大的眸子中一点点靠近了,含着芷兰般的幽香,送上了自己温热柔软的唇瓣。 初始时,裴卿言还小心地顾忌着小团子会不适应。 后来发现,某只顽劣的崽子愈得其欢后甚至伸手直接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便也放开了。 白色纱裙的裙摆随着藤椅晃动而摇曳,女人深紫色的长裙覆在上面。裴卿言任由自己的小姑娘按着自己的头,只温柔且克制地诱她深入,慢慢教导她该如何行事。 最后,她看着颜知忆染着水雾的有些朦胧的眸子,心中担忧她年纪太小会不舒服,亦不舍得再弄她了,便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唇齿分离。 颜知忆躺在藤椅上,瞳孔中有些涣散,忍不住眯了眯眸子,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裴姨啊裴姨,真没看出来啊……”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差点儿从藤椅上滚下去。 裴卿言赶忙接住了她,却是被笑得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眸。 颜知忆搂着她的脖子 ,在她雪白的肌肤上重重咬了下,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专属于她的印记,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满意地移开了目光,抬眸对上了女人的眼睛,挑了挑眉梢。 “我让你亲亲我作为奖励,是让你亲脸亲额头。” 她瞧着女人骤然染上红霞的脸颊,勾着唇角笑,露出了两颗小小尖尖的虎牙来,又坏又可爱。 “可没想到裴姨心里面竟然是这么想的呀~~” 小坏雪球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是撒娇似是戏谑,直叫抱着她的女人连着眼尾也红了一片。 “不许说了。” 裴卿言抬手轻轻捂住了坏球球的嘴,嗔怪道。 可惜这声音无力软绵,眸中并无半分恼意,倒是有几分欲语还休的羞意与情.动来,没能恐吓住坏心肠的球球,反是叫她没能控制住自己,一脸无辜地看着女人,伸出舌尖去轻轻舔了舔女人的手心。 裴卿言手心一颤,抿着唇角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却也没忍住,弯了唇。 球球要做欺负圣人第一崽。 颜知忆太爱裴卿言这副只在自己面前显露过的姝丽模样了,心中知她脸薄,也就弯着眸子笑,乖乖巧巧地哄着裴圣人,暗搓搓地想了想该怎么把人骗到自己地盘上去锁起来。 亲都亲过了,这不就铁板钉钉上的媳妇儿了吗?! 问道大宴的正式宴会将于十日后举行,这期间里是给所有试炼的青年一辈休憩缓冲以及各位大能们商谈试炼结果的。 短短几天而已,某只好动又顽皮的球球却是憋不住的。 第七日,她跟裴卿言说过一声后就溜出去玩儿了。 裴卿言在自己的殿中,学着下界失忆时一般地为自己的妻子制作些小首饰。 她已是圣人之境,这些东西本在一念之间便可完成,但裴卿言却更喜欢自己动手做。 她此前从未碰过凡人界才会有的针线,如今去了下界了一回,却是爱上了为自己的妻子做物件这种小事情。 她从球球早晨跑出去后便一边做东西,一边等着小姑娘回来。可直到傍晚,这层域中日色将暗,那只顽皮的小崽子也未曾回来。 裴卿言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有些担忧了。 然而,没等她动用神识探寻这片域,她的殿门便被人敲响了。 “给阁主带了礼物。” 慵懒的声音揉杂着笑 意,在门外低低响起。 “阁主定会喜欢的。” 道心门的门主虞未央。 裴卿言眉心微蹙,终是挥袖为她开了门。 却不想抬眸细细瞧去时瞬间变了脸色。 那被虞未央拎着后脖颈摇摇晃晃地提进来的小团子,可不就是她的球球吗? “门主这是何意?” 裴卿言忍不住攥紧了指尖,看着那只恹恹的小团子便觉心中疼惜得紧,神色冰冷。 “家中掉进了只小贼,正要给阁主瞧瞧呢,阁主为何这般神色?” 虞未央挑眉,似是很疑惑般掩唇问道。 谁是小贼?! 颜知忆虽然不是什么好妖,但是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从来不屑去做,此时听了这两个字,当即炸了毛,扑棱着短短的四肢,小耳朵和尾巴都直直地竖起来了,嗷呜嗷呜地朝着她吼,奶凶奶凶的,可吓人了。 虞未央却不怕族里最威风的小白虎和小金乌,玩味地看着扑棱着的小雪团,毫不怜惜地拎着她的皮毛晃了晃小崽子。 球球被提着很不舒服,还很疼,瞪着圆圆的眸子,却是恹恹地抬起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被裴姨看见了。 球球丢脸了。 凌厉的灵气狠狠打来,虞未央神色猛然一变,蹙眉将这只崽子给扔了出去,瞬息移至了远处。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裴卿言看也没看她,只垂眸轻柔地抚了抚小团子的背脊,为她揉了揉刚刚被掐住拎起来的地方。 球球移开爪子看了看她,抽了抽鼻子,一声不吭地往她怀里钻。 “嗷呜嗷呜。” 球球不是小贼。 颜知忆不放心地为自己辩白。 “我知道。” 裴卿言安抚地吻了吻她的耳尖。 “球球是好孩子。” “门主何必要拿孩子作乐?” 裴卿言安抚好了委屈的小球球,这才抬眸静静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女人,瞳孔中似古井无波,幽暗不见底。 “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这般着急做甚?” 虞未央拂了拂袖,轻呵了声。 这次可就轮不到裴卿言说话了,还没等张嘴,她怀里的某只自觉有靠山了的幼崽便转过了脑袋十分 凶狠地朝着虞未央嗷呜地叫,小短腿扑棱扑棱地就想要往外跳。 一副誓要跟虞未央决斗的模样。 她反应太过激烈,而裴卿言害怕弄疼她也没敢用力,竟是叫她给跳了下去。 球球:…… 虞未央挑眉,好整以暇。 球球身体一僵,在两人的视线下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耳朵,慢吞吞地转过了身。 先是怒视媳妇儿裴姨: 你竟然没有抱好球球! 随后一溜烟跑到裴卿言的背后,探出个脑袋来挑衅虞未央: 如果不是裴姨拦着,我今天一定把你揍趴下! 小团子表情太过丰富,丰富到哪怕两人都不会读心术,都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裴卿言:…… 裴卿言默默把这个锅背上了,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揪着自己裙摆的小崽子,对着虞未央淡淡问道:“还有事吗?” 毫不客气的驱逐之意呐。 以着虞未央的性子,此时必要刺回去的。 可是如今,她不知何时变出把团扇来,以扇遮面,只露着一双眼睛,满是兴味地看着二人,听见了裴卿言的逐客令后,竟也不恼,很是干脆地摇着团扇走了。 虞未央身形一闪,下一刻已在自己的宫殿书房中。 房中案上摆满了凌乱的纸张,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 她随手捏起一张细细看去,这上面全是她自己的笔迹,记的是从前的事。 是这个世界还未轮回前的事情。 裴卿言,颜知忆。 人族的圣人,妖族的妖皇。 这可是两个大道相悖之人,相互厌弃嫌恶,多次大打出手,便是同席都不愿呐。 虞未央点了点那张薄纸,被逗笑了般摇了摇团扇。 怎么方才那样子,却像是要同床了似的? 有趣有趣。 只不知这二人恢复了记忆后会是何种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求评论,别让俺单机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1-05-3001:00:24~2021-06-0100: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映山红不红、小鸽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kk、云沐尘10瓶;488642405瓶;祈珂4瓶;榴莲天敌、沈安南2瓶;不知名粉末、星河入梦来、九天、祭祀少司命、渔舟唱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问道大宴 问道大宴正式开启。 大宴的地点在荒域正中央阁楼的四周结界中。 当暮色中的第一声钟鸣响起之时,正处于阁楼中的众人们便亲眼可见,自己脚下所踩着的领域正以肉眼无法预见的速度迅速变幻着,阁楼的每一层都分离而出,落在正中央领域的一个方向而成了新的结界。 自中央起,无形的域与域之间的结界以扩散般的形式开始消散,随后融合成一个巨大的全新的结界。 最中央挺拔生成一个宏伟壮观的圆台,圆台旁是成圈状一层层竖立变幻出来的坐席。 云雾飘渺缭绕,灵气浓郁充沛。 颜知忆不觉睁大了些眸子,趴在栏杆上俯看着这些玄妙震撼的变化,眼中光亮闪闪,不知何时竟是屏住了呼吸。 脑袋上突然覆上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颜知忆不转头也知道这是谁。 “……太神奇了。” 球球撑着脑袋,直直盯着这些瞬息万变的四周之景,伸手探去时甚至能够触摸到飘渺的云雾,带着微凉的触觉。 可移山填海,能改天换日。 这便是……圣人之力吗? “我也会变得这么厉害的!” 她陡然转头,眸子亮晶晶地看向了身旁静静陪伴着自己的女人,如此坚定地告知了她。 “我知道。” 裴卿言浅浅笑了,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颔首应是。 “球球日后定会比这更为厉害的。” 倘若年轻一辈中有谁敢对着自己的长辈说日后会成为圣人,那估计迎来的并非是夸赞与鼓励,而是斥责。 斥责他都没学会跑,就想着怎么去飞了,不切实际。 可是裴卿言没有。 她甚至比颜知忆还要相信颜知忆的天赋,坚信着小姑娘光辉明亮的未来。 颜知忆看着她眼睛里的平静,便好似这般说出去会令人发笑的孩子话只是一个很平常的、触手便可及的目标一般,便好似她日后成圣是理所当然一样,让她瞧着瞧着地也忍不住地弯了眸子,笑出了深深的小酒窝和小虎牙,明艳且骄傲。 啵。 “奖励裴姨一个亲亲。” 颜知忆凑上去用力亲了亲女人的脸颊,搂着女人的脖子含笑道 。 下一刻,温软的触觉落于眉心处,珍重且爱怜。 “谢谢球球的奖励。” 裴卿言笑道:“这是回礼。” 香香软软且甜蜜的回礼。 叫颜知忆本就明媚的心情愈加灿烂了几分。 大宴开启,她身为试炼者的坐席在外圈三层,就只能先与裴卿言分开了。 “这么久去哪儿了?” 换上一身崭新长袍的谢云意正翘着腿品着自己坐席上被摆着的茶水呢,回眸时却是瞧见了身旁陡然出现的身影,不禁挑眉随口问了句。 “去找了个媳妇儿。” 颜知忆今日既没有穿她那身金纹白袍,也没穿黑袍,反倒是一身的绣着精致银色纹路的烟紫长裙,以玉簪挽着发髻,簪下玉珠摇曳,好不动人。 “怎么样,好看吧。” 骄傲且膨胀的球球拂袖坐下了,得意洋洋地跟她显摆自己身上的衣裙和首饰。 “全是我媳妇儿做的。” 颜知忆摇头晃脑,说着说着的又有些不忍心了,怜悯地瞥了她一眼,轻叹道:“罢了,你这种没对象的人也不懂。” 谢云意:…… 谢云意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摸了摸自己背后光秃秃的长刀,心中兀的一冷,突然感受到了人世间的凉薄,并不想理她。 这媳妇儿还能是谁,她光是看这裙子上熟悉的缝制手法便能猜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才几天呢,这家伙竟然就拐到了一个圣人做媳妇儿。 谢云意猛翻白眼。 颜知忆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地抿了口,正要说些什么呢,却听旁边传来了一道含着好奇的年轻且活泼的女声。 “道友安好?” 昂? 球球挑眉,转头瞧去,原来是之前在秘境里遇到过的小姑娘,打扰了她跟谢云意的比斗的那个。再往她身旁细细看去,她身旁坐着的便是那红裙的女人,此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眉梢轻动,端起茶杯朝她示意了一下,礼仪无可挑剔,唇角的弧度都是正正好。 只那双眼睛,阴冷薄凉,看人的时候总像只蠢蠢欲动的毒蛇一样,让颜知忆很是不喜。 “安好。” 颜知忆平静地挪开了目光,淡淡回了小姑娘的话。 “我姓洛, 单名一个露字,不知道友名讳?” “姓颜,名知忆。” “啊,很高兴认识你呀!” 这位姓洛的小姑娘看起来很热情,眸中明亮干净,没有半分阴霾。 她笑得这样高兴真诚,让颜知忆都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也忍不住弯唇笑了。 “很高兴见到你。” 颜知忆撑着脑袋,手腕一动,手心里突然多出颗糖果来,递到了洛露的面前,对着她眨了眨眸子:“见面礼。” 洛露一怔,随即弯了眸笑意愈加。 她很干脆地收下了这颗糖果,也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取出一块用牛皮纸包着的点心来,轻轻推到了颜知忆的面前,小声地与她说:“见面礼。” “对啦,这是莫霜。” 洛露顿了顿,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白皙的脸颊上有些发红。 莫霜。 颜知忆眯眸,淡淡瞧了眼那已经收回了目光的女人,读懂了小姑娘脸上的神色。 “你喜欢她?” 她用传音跟洛露聊天。 “咳……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红了脸,抬起指尖遮了遮。 “就差写在脸上了。” 颜知忆调笑道。 不仅看出了这个,熟知各类话本子套路的球球还看出了那莫霜根本就不喜欢她。 “她也喜欢你吗?” 洛露脸上红晕愈加明显,低声回答了她。 “……她说……也喜欢我。” 哦豁,还是个骗子。 颜知忆轻轻点了点桌面:“你跟她认识了多久了?” 球球含着笑意,用着一种轻松且随意八卦的语气问她。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马上就要结契啦!” 说到这个,洛露的眸子忍不住亮了亮。 “我阿爹和阿娘都已经见过她了。” “嗯?那挺好啊,先恭喜你了!” “那她……是做什么的?” “阿霜原本是个散修,现在在我家族里担任客卿呢!” 洛露说着说着的,陡然一愣,抬手摸了摸脑袋:“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家在最东边的海域旁边,你若是有空想来玩儿,我请你吃那边最好吃的食物!” 最东 边的海域旁…… 临滨城洛家。 颜知忆眯眸弯唇笑了,露出一对小酒窝来,很是欢快地应下来了。 她本想提醒提醒这个新认识的小姑娘多多防备自己身旁人的,因为那女人看向洛露的眼神可一点儿也不友善,反倒是像在酝酿算计什么一般。 但颜知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做好似也不太对,人家都是快要结契的伴侣了,她这会儿开口瞧着倒像是在挑拨离间一般。 且她实际上并不了解这两人的情况,若是出于自己主观上的一点儿臆想便暗中诋毁的话,也未免太不道德。 球球是个好孩子,球球并不准备这样做。 这场传音很快便停了,但在最后的最后,颜知忆顿了顿,还是传去了一句话。 “万事皆由己定,人心不可斗量。阿露身为家族里的少主,也要小心旁人的算计。” 洛露微怔,随即含笑应是:“我晓得的,多谢知忆提醒。” 她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是以未曾拂了颜知忆的好意,而欣然应下。 可颜知忆细细看去时,也着实分不清楚。 在她眼中,莫霜是否是那个需要警惕防备的旁人? 再说下去未免太过明显了些,颜知忆终止了这个话题,握着杯子轻抿了口茶水,垂眸无言。 她的头垂得很低很低,以一种谦卑的姿势表达着自己对于大道的向往与追求,眸中神色坚毅执着,叫人肃然生敬。 她旁边的谢云意,亦是如此。 两个人几乎同步了神色与动作,皆垂着脑袋,抬着杯子喝茶水,纵然是杯中早早无水了也不能阻止她们虔诚的心、颤抖的手。 “妈的!终于找到你们这群凌剑宗的鳖孙了!兄弟们!干.翻他们!” 这提着大刀的粗犷刀客们,可不就是在秘境里被她们两人干.翻的那群吗? 颜知忆/谢云意:…… 咦惹,大庭广众之下竟口出虎狼之词,真不要脸真不要脸。 罪过罪过。 “哪儿来的一群莽夫!别在这儿血口喷人,我凌剑宗何时欺辱过你们?!” 一群蓝白长袍,衣襟处绣着剑纹的剑客们大怒,无畏地跟恶势力做斗争! 早已注意到此处的大能们都饶有兴味地看向了那两个干了坏事儿的小家伙。 席上二人组正在…… 一本正经地举着杯子低着头,神色虔诚认真地细细品尝着这琼浆仙水。 众人:…… 哪怕你们把水给倒满,都不至于这么假啊! 还有那手边偷偷摸摸拿出来的留影石是怎么回事儿?! 拍下来留作纪念吗?! 损货! 事实上这种没品的事情颜知忆和谢云意才不会去做呢! 鹰观阁卖奇闻异录,其中的一种形式便是留影,有趣的留影可是能卖好多灵石的! 光天化日之下,塞北刀客与凌剑宗弟子大打出手为哪般?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敬请期待鹰观阁第三百万三十期——怒火中的男人。 “不要让我知道是哪个鳖孙诬陷我凌剑宗!老子要把他【哗】给割了!” 战斗中的男人向天怒吼。 颜知忆:…… 颜知忆脸颊一抽,冷冷瞥了眼旁边扑哧扑哧笑得跟个猪似的损货,平静淡然地动了动身子,换了种姿势。 她双腿相叠而坐,紧紧并拢。 球球无所畏惧,只是感觉到了一种奇妙且莫名的疼痛。 谢云意肩膀耸着一颤一颤的,憋笑憋得都快要钻到案底下去了。 好在这场激烈的战斗很快结束了,宴会开始。 问道大宴,问的是心道、天道、大道。 高台之上的大能们开始交流自己的道,他们的声音随风扩散四周,让每一个到此处的试炼者们都听得清楚,这同时也是在传道。 试炼者们自是知晓这个的,有机会能够听前辈的教诲是即为难得的,是以几乎每一个都倾听专注,慢慢陷入到了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里去了。 大能们颇为欣慰,神识在四周细细打量着。 然而,陡然的,他们眼皮一跳,额角青筋已然无法抑制。 又是这两个兔崽子! 一众认真聆听的试炼者中出了两个败类! 同款的抬手撑头,神色恍惚,随着这传道的时间愈久,非但没能沉陷其中,反倒是眼冒金星,面容呆滞。 仿若滥竽充数地混在状元里的两个傻子。 裴卿言勾唇失笑。 千钰无奈扶额,揉了揉眉心。 “回去之后定要叫球球好好读书。” 难得听道的机会,这崽子却是听不懂,太可惜了! 旁边的众兄姊们纷纷点头,连忙应是。 读书读书,一定要读书! 未来的族长怎么能是个小文盲呢?! 千钰目光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瞥过一旁席位上一身黑裙的女人,眸色深了深,闪过几分思量来。 毒鸠族族长,云岫。 这位素来不出面,为何此次竟孤身参宴? 毒鸠族族人凋零,他们的身体每一处都含有剧毒,天生的孤苦命,但实力却是超绝,十分诡秘,若非不得以,也没有哪个会去招惹这近乎于隐世的种群。 所以为何出来呢? 名为云岫的女人一身的黑裙,银发半挽披散,神色淡漠,正静静地看向虚空中的一处。 深紫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背着长刀,眉眼洒脱不羁,无拘无束,肆意张扬。 是毒鸠族内永远也无法出现的模样。 ……足矣。 女人神色微不可见地缓和了些,落于膝上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实在是听不懂,谢云意百般无聊地跟颜知忆传音一搭一搭地聊着天。 “我昨天新得了本话本子,你要不要?” “要要要!” 球球眼睛亮了。 “讲的什么?” “啧,说到这个就来气,那话本子的主角是个吃软饭的男的。” “恶心到家了。” 谢云意一提到这个就忍不住地蹙眉,神色厌恶。 “自己没啥本事,娶了个比他厉害千倍的媳妇儿,结果还不好好对人家,在外面又跟其他姑娘勾勾搭搭的。” “呸!软饭男!不要脸!” 谢云意义愤填膺。 球球……球球眨了眨眸子,默默想了想。 球球=没本事。 裴姨=厉害千倍的媳妇儿。 球球跟洛露聊天=跟其他姑娘勾勾搭搭。 =球球是软饭女?! 颜知忆大惊,脑门儿一痛。 “呵,这种吃软饭的就应该把他阉了,没本事还挺得意,垃圾!” 谢 云意冷笑。 颜知忆……颜知忆沉默着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100:09:04~2021-06-0221:2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归故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归故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辞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135361100瓶;隐清羽10瓶;祭祀少司命5瓶;jun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问道大宴 关于软饭这个话题,最终被高台上突然停止的声音给打断了。 给试炼者的排名已出,接下来是给予奖励和鼓励的时候。 某软饭球球萎靡了半晌,一听到这声音便瞬间精神起来,若无其事地间接遗忘了谢云意的话,直挺挺地端坐了起来,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 这里的人都没有球球威风。 颜知忆美滋滋地想着,非常矜持地等着报她的名字。 果然,第一个名字就是她。 “颜知忆。” 是清冷平静的女人的声音,熟悉得叫颜知忆陡然亮了眸子。 她听出了女人平静的声音底下藏着的些许柔和笑意。 是她的裴姨。 云雾飘渺间,圣人的声音自高台云霄之上淡淡传下,响彻每个人的耳边。 “我靠!是她!” 那一身烟紫长裙在一片寂静中自席站起来的姑娘可太熟悉了!在座大半的人可都认识她! 已经察觉是被耍了的刀客们鼻青脸肿,咬牙切齿,恨恨瞪着那个不紧不慢站起来的人,却只瞧见她身形顷刻间消散在席位上,背脊后生出一双金黄耀目的羽翼来,直冲而上,只一瞬便至云霄之上。 妖族! 众人愕然。 “这是……三足金乌……” 有博学者认出了这双翅膀。 三足金乌,妖族顶尖的种族之一,与凤凰并为天空霸主。 颜知忆并不在意这些人到底怎么说怎么看。 她很快便到了云霄之上,毫不费力地往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眼前之景都给看了清楚。 成圆状坐落于大殿之上的各位尊者大能皆静然坐在帘幕之后,此时她一进入高台大殿,便能感觉到四周落下的隐约的神识目光。 里面应当有她的兄姊们,球球闻到他们的气息了。 但她很快收了目光。 因为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用银簪挽着白发,穿着银白绣纹的长裙,眉眼静谧,叫她只瞧上一眼便忍不住地想要弯唇。 好歹是知道这四周还有人,颜知忆压了压唇角,恭恭敬敬地对着圣人行了礼,垂着眸子从圣人的手中取过了她的奖励。 是一枚极品的芥子空间,里面装着满当当的宝物。 颜知忆探入神识扫了眼,眨了眨眸,瞳孔中笑意愈加。 啊呀,球球可没听说过以往有哪一届的奖励会这般丰厚呢~ 小崽子一本正经,低眉顺眼地接过了自己的奖品,恭敬正经地朝着圣人作揖道谢。 然而,只有方才指尖不住颤抖了下的圣人才知道,这只顽劣的幼崽究竟做了什么。 裴卿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云端,也转身瞬息化为云雾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几乎是在她回到帘幕之后的那一瞬间,屏蔽去了所有人的神识,女人脸上平静淡然的神色便无法再维持,白皙的脸颊上霎时间染上了点点红晕,眉目间似羞似嗔却愈加无奈。 袖中指尖微微曲着,手心中方才那一瞬间的瘙.痒触动仍萦绕不散,一直盘旋至了她心头上,叫她耳根上不住地发烫。 顽劣,顽劣。 竟在这么多人的眼睛下做这样的……挑.逗。 女人阖了阖眸,坐在首座之上,静待着心头的悸动慢慢散去之后才复而抬起指尖细细看了看,紧抿平直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泛起些许笑意来。 高高在上的圣人垂了头,轻轻吻了吻自己的手心。 上面还残留着一抹温度,令她着迷。 颜知忆负手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席位上,朝着看来的谢云意挑了挑眉,好不得瑟。 回应她的,是谢云意毫不掩饰的快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 第二个被宣布叫上去的就是谢云意,奖励也甚是丰厚,但她并未见到圣人,而是一位天仙级别的前辈为她送上了鼓励与灵戒。 谢云意敛起了那些不正经的模样,恭敬低头收下了前辈的鼓励,最后转身离去时,眼帘下的瞳孔里却是极快地闪过了几分阴翳与冷意。 妖族的血脉,熟悉至刻骨的气息。 她闻见了,就在不远处的一旁中。 谢云意扯了扯唇角,无声冷笑了下,身形消散飞落席位间。 胸腔中翻涌着的杀意,脑海里闪烁出的一幅幅染血的画面,是她数百年来的梦魇,一刻不除,便一刻不得安宁。 颜知忆朝她瞥了几眼,看出了她回来之后过分沉默的异样,但心中想了想,还是没有在此时开口。 如果球球因为某件事很伤心很伤心,又委屈又难过的话,那球球应该也不想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球球的。 平日中的不羁和玩闹时的放荡都无法遮掩住心中的矜傲和无法撼动的自尊。 颜知忆是这样,谢云意亦是如此。 问道大宴持续了近十天,修真者本身是无需进食入睡的,所以很多人听完一场大宴之后都精神奕奕、愈加兴奋鼓舞起来。 当然,这群人里并不包括某两只家伙。 人群中一眼就可辨别的存在,满脸的萎靡颓废,像是被吸光了精气后的两条死咸鱼,瞳孔无光,眸下泛黑,背影佝偻,缓缓行走在游动离去的人群中,看起来那般心酸又可怜,让上头一群默默注视着的大能们都无奈不已。 这是问道大宴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滑铁卢,第一第二名竟然是两个小文盲! 唉。 颜知忆与谢云意幽幽对视了一眼,最终分离各自回了自己被分配的住所中去了。 荒域的传送阵在三日后开启,她们暂时还要住在这儿等几天。 离开时,被文字洗脑而晕厥痛苦的谢云意一脸空洞,连心里的仇恨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赶紧回去睡上一觉。 而颜知忆这一次并没有去找裴卿言,反倒是先回了自己的住所,从自己得来的奖励里认真挑拣了下,选出了几块上好的炼器玉石和金银来。 虽然听了十天的道听得她脑门儿突突的疼,但是颜知忆揉了揉眉心,还是没有去睡觉,而是在自己的芥子空间里又翻了翻,在最里层翻出一本近乎要落灰的书本子来甩了甩。 虽然已经决定要做了,但还是很讨厌看书啊。 颜知忆一瞧见这书就觉得头疼,咬牙等了会儿,还是捏着鼻子翻开了书。 金色的火焰自她掌心中涌出,颜知忆对照着书上的文字描述,一点点地小心操控着火焰,让它不至于烧得太旺,然后以火焰覆上了得来的绝好的玉石材料。 她将书本摊放在面前的矮桌上,默默想了想那只纤细雪白的手腕,忍不住勾了勾唇。 金色的火苗在她瞳孔中跳跃着,慢慢萦绕上了玉石,浮在半空中,随着颜知忆的意识而动。 她的神色逐渐平静沉寂下来,意识与火焰融合,随心而动。 两日后,火焰渐渐消散,被炼化好的玉镯随着灵力轻轻落在了颜知忆的手心里,被她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了一番。 虽是第一次炼器,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 以颜知忆的目光去看,还颇 为满意。 一次炼器,几乎把她得来的所有好的材料都融合进去了。这镯子看起来是玉石所做的,实际上里边是玄铁银石,坚硬无比。 最后,颜知忆拿着剩下的玄金,再次控火将之炼化为了一只极小的、近乎只有小拇指那般大小的雕像。 是球球的模样,族里最威风的崽崽! 小虎崽张着翅膀,好不骄傲得意。 她在玉上特地留了一个小孔,此时炼好之后便将小金塑像串挂进了孔里。 大工告成! 颜知忆眨了眨眸子,觉得里面有点儿酸涩,便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她自己瞧不见,那眼眶里都已布满了血丝。 连续听道十日后又控火炼器炼了整整两天,高强度且精细的灵力运作让她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不清明。 球球边揉着眼睛,边掏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子来,随后化为了原型,叼着自己做好的镯子钻了进去。 她用灵力小心地把镯子拖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盖上了盒盖,最后撕开了传往裴卿言住所的传送符。 当光线被遮住之后,人就容易犯困。 球球缩成了一团,因为头上顶着那镯子,想让裴姨打开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所以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镯子给弄掉下去。 传送后的地点正在裴卿言的卧房中。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前,房中还熏着些暖香,让本就不甚清醒的球球晕晕欲睡,眸子眯了眯,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竟就那般僵硬着睡着了。 裴卿言身为圣人,平日中也需要处理很多的事务,马上便是荒域结界开启的时候了,她自然需要在这几日中处理好传送之事,且要布阵防备不怀好意之人。 忙碌了几日后,各个大阵都已布好,剩下的便是下面众人的事了。 她难得提早回到了住所,心中静静想着小姑娘的容颜,每想一次便能叫她忍不住地弯唇,却又更为思念起来。 裴卿言敛眸推开了屋子,足下陡然一顿,稍稍怔然了片刻后瞳孔中便瞬间亮了亮。 她感觉到了心中日思夜想的小姑娘的气息。 是从……桌上的小木盒里传来的。 裴卿言眨了眨眸子,赶紧走了过去,轻轻打开了木盒。 里面果然是她的小雪球,正缩成一团睡得香甜 ,小耳朵随着呼吸不觉得颤抖着,头顶上还好生顶着一个……镯子? 女人几乎只需看一眼,就察觉出了这镯子的材料。 是颜知忆夺魁后得到的奖品。 天地灵宝,竟是全都炼化进去了。 裴卿言无声弯唇,眉宇间柔软似水般,心中一时间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眼眶兀地一热,轻轻地伸手拿起了那镯子,又小心地轻柔抱起了盒中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雪团,坐在了桌边椅子上慢慢打量着这镯子。 小家伙第一次炼器,火候掌握得已经很好了,几乎是没有瑕疵的,叫裴卿言愈看愈喜欢。 她伸出指尖去点了点镯子下悬挂着的小小的神气又骄傲的小崽子的雕像,不禁抿唇直笑,那些本被克制着的情绪便像是被一下子触动了一般,尽数涌了出来,让她欢喜到无措,感动至眼眶发烫。 平生所见所得珍宝无数,竟是无一可抵这一个小小的镯子。 球球闻见了熟悉的气息,被女人的指尖轻柔地抚着毛发,温软的吻悄悄落在了额头上,让小崽子不禁舒服得抖了抖耳尖,却又困得不想睁眼,便耍赖似的往女人怀里温暖的地方钻,用毛茸茸的尾巴缠住了女人的手腕。 那镯子的大小,是完全符合裴卿言手腕尺寸的。 裴卿言见着这镯子便知晓她的小姑娘定是从大宴结束后就没有休息过了,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不舍得吵醒她,就这样抱着小雪团,为她一点点顺着毛发,给她哼着曲子,送半梦半醒的球球再次进入了香甜的梦乡里。 手腕上的玉镯顺着柔嫩的肌肤滑落了些许,底下小虎崽的雕像随着女人指尖的动作而轻轻摇晃着,好似要展翅神气地飞起来了一般。 这梦比之前的要甜百倍千倍。 球球砸了砸嘴,抖了抖耳尖尖。 等颜知忆睡饱了舒舒服服睁开眸子的时候却是被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上,还带着睡醒后的迷糊懵然。 摸了个空。 小崽子愣住了,呆呆地举着爪子好不可怜。 头顶上的小耳朵被惊吓得直直竖着。 一旁默默看着的女人忍不住地抿唇笑,心中又爱又怜,赶紧把懵圈的小家伙搂到怀里来了。 “在这里呢。” 裴卿言伸出手腕去给她看了看,忍不住地弯唇,轻轻抚了抚小姑娘的脑袋。 “别怕,没丢呢。” 颜知忆这才反应过来旁边有人,看见裴卿言手腕上好生带着的镯子后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像个小咸鱼一样地躺平了。 “球球做的真好看,是我见到过最好看的镯子了。” 裴卿言含笑点了点小咸鱼的脸颊,柔声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礼物了。” 小家伙将自己和镯子一起送来,这是她收到的天底下最最好的礼物了。 “……真、真的嘛?” 球球被夸地忍不住摸摸头,翻过身来看了看女人手腕上的镯子,瞧着那白皙纤细的手腕戴上玉镯后的模样,也忍不住弯了弯眸子,脸颊上酒窝深深,一直甜到了裴卿言心底去了。 “自然是真的。”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裴卿言一字一字说得很认真。 “你喜欢就好。” 颜知忆眉眼弯弯,被裴姨夸得有点儿膨胀了。 膨胀的小球球翻身滚了滚,滚进了裴姨怀里去了。 女人紧紧抱住了她,任她在怀中乱动,心中又软又甜,唇角笑意散之不去。 “球球以后会给你更好的礼物的。” 小姑娘突然探出了脑袋,认真对着她说。 颜知忆看着女人的模样,只觉得每一寸都越看越喜欢,让她不住地抿唇。 “……裴姨可不可以等等球球,再过几年球球也会很厉害的。” 她几乎从未如此认真且郑重过,甚至带了几分害怕被拒绝的紧张。 “等球球再长大一点儿,球球也能保护裴姨啦!” 颜知忆知道裴卿言是什么身份。 她是人族的圣人,是最最操心天下大道的那个。 球球是妖族的幼崽,球球不知道什么是天下大道,也没有兴趣去管苍生安宁。 但是球球知道,这必然是极其辛苦且艰难的任务。 而她喜欢的裴姨就要管着这些艰难的东西,也定是很辛苦很辛苦的了。 圣人又如何? 圣人之上有天道,天道之下皆为刍狗。 圣人也会被欺负,也会疼,也会难过伤心。 球球想保护圣人。 就保护这一个,只想保护这一个。 除了阿母阿娘阿兄阿姊之外,球球就只 想保护这一个圣人了。 颜知忆看着女人不知为何开始泛红的眼眸,心中有些慌,赶紧闭了嘴,凑过去讨好地亲了亲她的眼睛。 “……裴姨不哭。” 她以为是自己惹哭了女人,此时手足无措,慌地脸也涨红了,结结巴巴地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句话了。 球球看着女人落下的晶莹的泪珠子,陡然鼻尖一酸,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就觉得自己眼睛也疼了起来,便紧紧抿着唇角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别哭……” 女人含着泪,将她死死搂进了怀里。 颜知忆想到了谢云意跟她说的话,害怕裴卿言不相信她,眼眶一酸,眼泪反而莫名地越掉越多。 “我、我虽然现在在吃软饭……但、但是我以后也会很厉害的……” “……你别哭了……” 软饭球球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别不信我啊……” 她有点儿委屈了。 “我没有不信你,我信你的。” 裴卿言看着小姑娘通红的眸子,嗓子中干涩得泛疼,低叹着吻了吻颜知忆的眉心。 “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太欢喜了……” 她看不得球球哭,只后悔自己为何没有一时忍得住竟然落了泪,导致如今小姑娘也被惹哭了。 “真、真的?” “真的。” 哦。 颜知忆低着脑袋擦了擦眼泪,一声不吭地埋头到女人怀里去了。 “我等你,我等着球球长大来保护我。” 裴卿言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柔声说道。 “不管多久,我都等。” 球球抬眸看了看她,凑上去亲了亲女人的唇角。 “球球会快点儿长大的!” 她心情好得很快,虽然眼眶还有些红,泪水还没干,可这会儿已是眸子亮亮的了。 陡然想到了什么,颜知忆赶紧从女人怀里爬了起来,兴奋地问她: “裴姨裴姨!你想骑我吗?!” 裴卿言:…… 裴卿言顷刻间红了脸,耳根发烫,有些狼狈地抬手捂住了直白又大胆的小姑娘的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不可乱说!” 她想起了大殿上的事情,那时候这坏球球也是如此顽劣地挑逗她的。 颜知忆被陡然捂住了嘴,不禁茫然地眨了眨眸子,看着女人通红的脸颊有些不明所以。 球球歪了歪脑袋,不解地看着她:“裴姨不想吗?” “我的原型可以用灵力变大,让裴姨乘着飞天入地都不在话下啊。” 她可以变成白虎和金乌,上可至九天揽月,下可至山野奔腾。 虽然灵力维持变大耗费有点儿大,但是如果裴姨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还是第一次驮人呢! 裴卿言:…… 裴卿言看着小姑娘不解委屈的眸子,通红着脸颊,呐呐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221:29:06~2021-06-0500:3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竟金竟的女朋友98瓶;陌风40瓶;沐晨10瓶;祭祀少司命、ju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双生 球球本来是想带裴姨飞到天上去兜风的,但是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逃出床铺的束缚,只能痛苦地瘫在床上,枕着女人的腿,不情不愿地享受着女人温柔的摸脑袋。 房间里香香暖暖的,满满都是裴卿言身上的气息,颜知忆屈膝翘着腿,慢悠悠地晃着,后来觉得人形被顺毛得不够,就化为小小一团的原型,抖了抖身上的毛发,朝着女人手心下蹭了过去,讨好地舔了舔裴卿言的指尖。 “嗷呜嗷呜。” 小雪球奶声奶气地朝着女人低低唤道。 要揉下巴。 球球终于懂得了吃软饭的好处,一拱一拱地摊开短短的四肢躺着,眯着眼睛让裴姨揉毛毛。 手心下的小家伙毛茸茸的,又软又暖,带着股奶味儿。 裴卿言对颜知忆的亲近求之不得,哪里会拒绝她,立马弯了眸子,侧着身子给小雪球揉下巴顺毛,期间瞧着球球一鼓一鼓的软肚子实在没忍得住,伸出指尖去轻轻戳了戳,换来了小雪球哼哼唧唧的撒娇声。 这力道可太舒服啦! 球球再次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朝着女人怀里蹭了蹭,就准备继续赖着睡觉时却陡然间收到了一张传讯符。 飞在上空,灵光闪了个不停。 颜知忆懒得爬起来,就那么躺着,抬起了小爪子去够了够。 裴卿言默默看着那软软的小肉垫使劲儿挥着,却怎样都与传讯符有一寸的距离而摸不着,叫她实在是忍俊不禁。 女人抬手,帮球球把传讯符给勾下来了放到了球球的小爪子里。 “嗷呜~” 谢谢裴姨~~ 球球抖了抖耳尖,软软地道谢。 裴卿言亲了亲乖球球的脑袋,含笑回答了她。 “不用谢。” 毛茸茸的尾巴绕上了女人的指尖,小雪球翻了个身,用脑袋蹭了蹭裴卿言的下巴,随即咬开了传讯符,里面传来了小姑娘欢快的声音。 颜知忆歪了歪脑袋,认出来了。 是……洛露。 “知忆知忆,我马上要和阿霜结契啦!你要不要来我家玩儿?我带你去吃遍城里的好吃的!” “来嘛来嘛~~” 自来熟的小姑娘拖长了声音,很是期待的样子。 被期待了的球球骄 傲地抖了抖尾巴尖尖。 球球就是这么受欢迎! 白纱裙的小姑娘陡然出现,正窝在裴卿言怀里,有些意动又兴奋地滚了滚,埋着脑袋不动弹了。 颜知忆出来这么久了一直在努力修炼做任务,还参加了试炼。但是还没有同龄的人邀请她去家里玩儿呢! 这让幼崽很是新奇,忍不住地弯了眸子。 “想去便去玩儿吧。” 裴卿言轻轻抚着她的白发,看出了球球有些意动想去的情绪。 啊…… 颜知忆抬眸看了看她,认真思考了几瞬后点了点头,凑上去亲了亲女人的下颚,小声告诉她:“那……等我去玩儿几天就回来陪你~” 她本不想跟裴卿言分开的,但又实在想参加洛露的结契大典去玩儿几天。 颜知忆没有问裴卿言是否可以跟她一起去这种蠢话,毕竟裴卿言是阁主又是圣人,手中的事务也必极多,想拉着圣人出去玩儿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球球心里直叹,深感不便。 球球要赶紧长大,然后把裴姨娶回去关在窝里,到时候就可以让裴姨一直陪着她啦!她一定要带着裴姨飞到天上去看遍整个上界! “好,我等球球。” 裴卿言眉间的冷意从不会对着颜知忆,岁月沉淀下来的深邃和上位的压迫也从不显露于她的小妻子面前。 便如现在,女人软了眉心,含着隐于眸下的纵容与宠溺,对上了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忍不住地弯了唇。 “好~” 颜知忆弯着好看的凤眸,凑上去送上了甜甜的吻。 “啊,球球来啦!” 当颜知忆踏出传送阵时,外边探头守着的洛露便瞬间亮了眸子,赶紧扑了上来,有些欣喜地笑喊道。 “嗯呐,恭喜啊。” 颜知忆勾唇轻轻笑了下,摸出了裴卿言为她早早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谢谢!” 洛露只扫了一眼,并未推辞,很是坦荡地接了过来,就那样收入了自己的储物戒中。随后她弯眸瞧着颜知忆,似是有些兴奋地问她:“族中正在筹备中,阿霜在那儿忙着呢,我先带你逛一逛城中吧?” “求之不得。” 颜知忆挑眉,目光在四处转了转,也很是新奇。 “走吧走吧,你一 大早地来,估计都没吃饭吧?” 实际上已被裴卿言投喂饱了的某球眯了眯眸子,含笑点头了。 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前面的小姑娘瞧着好似已经被结契的欢喜给冲昏了头脑,托付了全心的信任。 她看起来真的很欢喜,且……兴奋。 兴奋到叫她都隐隐感觉异样。 “在想什么呢?跟上呀?” 走在前头的洛露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后的人没有跟上,足下步子便轻轻一顿,有些疑惑地转头朝着颜知忆看去了。 小姑娘不解地蹙眉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刹那罢了,很快的她便再次笑出来了。 若不是颜知忆一直细细打量着她,便当真要看不见她方才一闪而过的神色了。 “来了来了,多看了几眼嘛~” 颜知忆抬手摸了摸鼻子,神情自然地耸了耸肩,拖长了尾音,慢悠悠地朝着她走过去了。 她勾着唇搭上了小姑娘含笑伸来的手。 最后,她好似并未告诉过洛露…… 她有个小名,叫做——球球。 这是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知晓的。 很显然,方方熟悉起来的洛露是不可能知道的。 洛家是盘旋在这临滨城传承已久的世家,洛露自小长在城中,自然对这里无比地熟悉。 她当真带着颜知忆去吃遍了这城中的美食,看遍了杂耍演出,携手同游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小球球对这里不同于其余地方的烟火与质朴感到万分的新鲜,这会儿趴在摇摇晃晃的画舫船的窗沿上,探出了一颗脑袋转来转去,颇为兴奋地瞧着四周景色,哪儿都觉得好看。 “好看吧~” 洛露与她一同趴在窗边,见她这般模样便忍不住地弯唇,有些自豪地问她。 “好看好看!” 这四处碧树上都挂着好看的绸缎,来往之人倒不像是修真者了,反倒像是下界中安居的凡人。 颜知忆托腮瞧着,忍不住点了点脑袋,眸子亮亮地瞧着这副她之前未曾见过的场景。 她看得入迷仔细,瞧不见身旁的小姑娘此时瞥向她的眼神。 含着深深的笑意,带着异样的兴奋与欣喜,以及一丝……仿若要向谁证明什么般的狠绝与幽暗。 洛露垂眸,抿 了口手中的苦茶,陡然开口问她:“球球,如果有个人欺骗了你又杀了你全族,你会怎样?” 突然被点名的球球眨了眨眸子,有些懵地想了下。 甚至都不过一瞬,她便已经全然冷下了神色,还带着些少年不谙世事的意气的眉目间霎时间染上了浓浓的杀意与戾气。 她毫不犹豫,坚定且狠厉地淡淡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会把他的躯体一片一片凌迟下来,把他的魂魄关在金乌永不熄灭的火焰中,让他永生永世都不得解脱。” 颜知忆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而清晰。 洛露静静地看着她,这一次,她并没有笑。 可是她的神色温柔到了极致,她看向颜知忆的目光,便好似在看一个性情如初的老友一般。 “怎么啦?” 颜知忆有些不解地咬了口糖人,边咔嚓咔嚓咀嚼着边问她。 “没什么。” 洛露微微摇头轻笑,也拿过了自己插在一边的糖人,学着颜知忆一样咔嚓咔嚓地咬下了糖人的脑袋。 “只是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 她慢慢地仿若在咬着谁的皮肉一般地咀嚼着,低低说道。 【阿露……唔,我感觉你也应该去接手接手家族事务的,伯父伯母肯定会高兴。】 【……唉,小心点儿莫霜吧……】 【……真的决定好了?】 熊熊燃烧着的大火,漫天的血色,一片死寂的家族。 除了一个被好友拼死救出的废物,其余的……无一生还。 只是为了名利,就能用精湛的演技去哄一个自己满心厌恶不屑的人,哄了几十年。 哄上了床,哄上了结契的宗堂与大殿。 最终的,事先布好撒下的毒药在一杯杯酒中发作。 从魔族换来的剧毒,便是真仙也无法逃脱。 在那场大火中,没有了什么洛家的小姐,只剩下一个背负着世人唾弃的心性扭曲的嗜血魔头。 洛露,那是个残害血亲与无辜的魔人。 仅此而已。 没有人想要知道答案,败落的洛家很快被临滨城其余几个氏族瓜分干净,唯一存活下来的受害者莫霜则拿着一笔享用不尽的天地灵宝很快突破地仙,成了传奇人物。 这个世界,并不在乎弱者的哭诉与黑白的真相。 世界重启,万物从头,洛露看着眼前稚气未褪的小姑娘,眸中光芒深暗。 她一辈子蠢笨如猪,运气亦是不好,却是遇上了一位极好的挚友。 在那般人人避之不及、视若洪水猛兽的日子中,这样坚定的奋不顾身救下她的挚友便显得尤为可贵起来。 君不弃我于烈焰,我报君以性命。 无恶不作的魔头最终残害杀死了莫仙君,却是出人意料地成了妖族新皇的犬马。 这一次,她想证明给自己的挚友看。 她其实,也并非无药可救。 又有些不对劲儿了。 球球瞥了瞥身旁的人,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咔嚓咔嚓地咬着糖人。 难道是因为要结契的缘故? 所以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颜知忆百思不得其所。 这些问题并未困扰她太久,因为不过两日便是结契大典了。 洛露与莫霜的结契办得有些匆忙。 而且,都各怀心思。 颜知忆叼着糕饼撑着脑袋,默默看着大殿上的二人,眉梢陡然挑了挑。 【球球可能不知,其实叫一个人最为痛苦的,是让她志得意满地只差一步便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再将她狠狠踩下去!】 【从云端跌落泥泞、美梦破碎无望之时,才是她最为痛苦的时候。】 这是昨日傍晚,洛露突然与她说的话。 颜知忆不傻,凭借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她怎么也能猜出来洛露要干什么了。 新交的好朋友其实是个黑心汤圆,这让球球感觉……更加高兴啦! 她看话本子的时候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总有些傻逼能跟自己的杀父杀母灭族仇人纠缠不清? 一边纠结一边说着我爱你? 这怕不是他娘生了个胎盘,天生的小脑发育不足? 读的书都白读了是吧? 父母养也白养了是吧? 脑袋被狗啃了还是落在茅坑里了? 真真的畜牲不如。 球球看不起且厌恶他们。 这种爱情至上、没了爱就不能活的样子真是恶心。 连狗都不如,比狗还贱。 颜知忆慢慢想着,悠悠地撑着头瞧着大殿正中央。 锋芒闪过,血光喷溅。 腰间配着长鞭的女人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就在上一秒,她还挂着难得的笑,可下一秒,她却已被剑上涂抹的毒药麻痹了身躯。 席中宾客皆饮酒,可无一人出事。 莫霜猩红着眸子,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切,再抬眸时已对上了洛露的眼睛。 她倒在了地上,口不能言,身躯麻痹。 而被她不屑暗嘲的姑娘此时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提着染血的长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情意,满满都是恶鬼般的戾气与玩味般的冰冷笑意。 她什么都知道了。 一股子令人颤栗的寒意从脚底慢慢爬满了莫霜的身躯,她第一次对着自己不屑的人露出了恐惧。 这场戏唱得好啊。 畅快淋漓。 颜知忆勾唇漫不经心地笑着,她对上了血红嫁衣的姑娘看来的目光,便有些愉悦地抬起了席位上的杯子,朝着她远远敬了杯酒。 不错不错,球球的朋友就该这样! 血红嫁衣的姑娘静静看着她,也慢慢地扯着唇角笑了。 她随手取过一杯酒水,回敬了席中的友人。 敬我们重生。 后续自有洛家的人处理,他们早已被洛露告知了一切,自然也提前做好了准备,还能趁机修理修理那些野心大了的氏族。 “真的不留下玩儿几日?” “不留了不留了,我媳妇儿还等着我呢!” “下次带她一起来。” 颜知忆负着手,想起了裴卿言,便忍不住地弯唇。 换上了一声利落黑袍的洛露倒是抱胸瞧着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你有媳妇儿?” 不该啊,她家高傲狠绝的妖皇大人年少时就是个只知道打架的小憨憨,哪儿来的什么媳妇儿? “当然。” 颜知忆昂了昂下巴,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 “我媳妇儿还会做点心、缝衣裳呢!” 球球是越说越想,实在忍不住想现在就瞧见女人了。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要走了,赶紧回去陪我媳妇儿了,再会再会~~ ” 金纹白袍的小姑娘有些急不可待地转了身,一溜烟跑进了传送阵里,朝着洛露随手挥了挥。 洛露看着这副重色轻友的模样,哑然失笑,心中倒是好奇得紧。 然而没等她想些什么,某只幼崽便扒着传送阵的界口探出来了个小脑袋,冲着她大喊:“等我回去了,请你来妖族玩儿!” “好!” 洛露一怔,随即笑开了。 “快进去吧,传送阵要开了。” “好!” 乖巧的球球缩回去了。 留下洛露在身后,眉眼笑意不散,却在转身时陡然想起了一件事,笑意僵住了。 等等。 若她没记错的话,球球这会儿还没成年呢! 哪个丧心病狂的畜牲对幼崽下手了?!!! 洛露杀意翻腾。 颜知忆太想见到裴姨啦,就直接撕开了传向裴卿言的传送符。 下一瞬,她已经进了熟悉的暖香的屋子里。 “裴姨裴姨!” 球球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桌边的人影了,当即笑开了,连声叫着扑了过去。 女人闻声一怔,眉间的冰冷与平静无波都被猛然扑来的身影给打断了,让她下意识地近乎是以一种身体本能般伸手接住了小姑娘的身子。 啵! 颜知忆给接住自己的女人奖励了一个香香软软的亲亲,搂着女人的脖子笑嘻嘻地问她:“有没有想我?!” 在球球的预想中,她的裴姨应该立即也给一个甜甜的回礼才是。 可是她等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平日中总会对着她笑的人这会儿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叫她有些疑惑。 颜知忆仰了仰身子,不解地看了看安静的女人,歪着脑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了怎么了?是在生气嘛?” 球球小心地凑过去问她,有些讨好地又亲了亲她的脸。 “是因为我回来得太晚了?” 颜知忆摸了摸脑袋,有些苦恼地猜测着。 “……不是。” 女人沉默地看着她,瞳孔中没有半分情绪,一片寂然,宛如深暗不可见底的海面。 这是庞大的记忆所压制出的来的。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当她瞧见了小姑娘眉宇间 慢慢升腾起的那么两分委屈时,裴卿言指尖微微僵了僵,身体先于意识而行动。 再次回过神时,她已带着不可说的莫名升起的隐秘的欢喜紧紧揽住了颜知忆的腰。 “……你都不理我。” 颜知忆抿了抿唇,恹恹地垂下了脑袋,委屈巴巴地小声跟她说。 太不方便了。 等她长大了,她一定要把裴姨捉到自己的窝里锁起来!!! 如果裴姨生气了不理她了,那球球就亲到她不生气为之。 但是在阁中就不能这么放肆了,万一裴姨赶她走可怎么办?! 小崽子在心里直冒黑水,就连给裴卿言戴的锁链都挑好颜色和样式了。 球球见女人还是不开口,心里有些闷闷,低低哼了声,抬手推了推裴卿言的肩膀。 “我不要你抱了。” 裴卿言虽抱得紧,却并未用力,叫颜知忆稍稍推了推就从她身上爬起来了,站到了地面上。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爬下来的球球:……!! 球球怒目看她,一脸不可置信。 你都不挽留一下球球嘛?! 怕弄疼她下意识松了松手的裴卿言:…… 裴卿言看着小姑娘瞪了自己一眼就转头跑走的模样,甚至还未分析清楚自己心底的情绪,便瞬间站了起来。 可惜大量记忆灌输后混沌的神识让她早已错过了留下小姑娘的机会。 女人有些僵硬地站在空寂的房间中,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上面还存留着一抹余温。 很陌生。 对于活了数万年且一直修无情道而不知情.欲的裴圣来说,这种感觉很是陌生。 可记忆中那短短数百年的浓烈得近乎快要将她冰冷的心脏填满的爱意却一点点地慢慢压制住了她数万年寡淡无味的记忆。 无情道已破。 裴卿言阖了阖眸,细细思量了一下,冷清的眸中不禁流露出几许微不可觉的无奈来,叫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与那人针锋相对了近万年,当真是如旁人眼中一般势如水火、两看相厌。 若不是最后四族气运无法制衡,上界的灵力因此而极速流逝崩溃,那人都与她不会联手抵抗天道,操控时间线而让这个世界时间倒流重头来过。 但圣人也未曾预料 如今的局面…… 裴卿言本想安静消化一下自己庞大的神识与记忆的。 可她都未能坐下,脑海中闪烁的一直是那孩子委屈疑惑的目光。 落于脸颊上的甜软亲昵的吻,闪烁于瞳孔中明亮如星辰般的光芒和欢喜,柔软纤细的腰肢,淡淡的香气…… 只要稍稍思及,便觉如食蜜糖般满腔的甜意。 圣人也无法抗拒。 ……那孩子方才好似红了眸子…… 裴卿言安静想着,袖中的指尖微微曲起了些。 她等不及了。 她舍不得。 下一瞬,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循着感应到的神识气息来到了殿外的庭院中。 几乎没有让她寻。 小草丛中抖了抖,慢吞吞地探出了一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叼着一枝娇嫩的花,圆溜溜的眸子直直看向了她。 随后,小雪球慢慢走了出来,晃了晃脑袋,抖了抖身上的毛,叼着花朵一点点走到了女人的身前。 球球低头,竖直了耳尖尖,把花朵放下了,然后用小脑袋把花朵朝着女人脚边顶了顶。 “嗷呜嗷呜~” 别生气了嘛~ 小雪球抬着脑袋,朝着女人小声唤了两句。 下一刻,她的小身子已经腾空了。 “……我没有生气。” 熟悉的气息落在小雪球的脑袋上,裴卿言伸出指尖,如记忆中一般为球球轻柔地抚着毛发。 她低头,便能看见小家伙亮晶晶的眸子,小崽子凑上去轻轻地舔了舔她的脸颊。 无法不喜。 裴卿言听见了心中认输的叹息声,唇角流出两分浅淡的无奈的笑意来。 “……我只是……太欢喜了……” 罢了。 便是这人恢复记忆后再如何嘲讽戏弄她都不在意。 既已在下界取了她的身子,与她结过了契,便莫要想要甩脱她了。 也不能后悔。 “那我原谅你啦!” 白纱裙的小姑娘落在了裴卿言的怀中,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要裴姨亲亲。” 颜知忆软软地与她撒娇。 “好。” 第43章 双生 “猜猜我是谁~~” 银白长裙的女人微颤眼帘,她的眸子被覆上了一双温热且纤细的手。而手的主人则含着散之不去的笑意沙哑低沉着嗓子问她。 还能是谁? 裴卿言握着手中的书卷,平直紧抿的唇角微不可觉地柔软上扬了些许。 “球球。” 放在膝上的指尖轻轻动了动,裴卿言顺从了自己心里的冲动,抬手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将调皮的幼崽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眸前指尖撤去,光线重入眼帘。 随着那些光芒一同闯入她瞳孔中的,还有一张眉眼弯弯、含着甜蜜酒窝的脸。 颜知忆笑弯了眸子,露着小小尖尖的虎牙,凑过去奖励了她一个软软的吻。 “给裴姨带吃的啦!” 球球不想离开香香软软的怀抱,就干脆窝在女人怀里,从自己的戒子空间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儿来。 裴卿言搂着小姑娘,淡淡瞥了眼那木盒子,已闻见了里面清甜的味道。 她本不重口腹之欲,但这是颜知忆给她带的,却叫她心中不觉地欢喜,甚至于有些期待。 颜知忆边打开木盒边告诉她:“这是第三层的那个层主给我的。” “唉,她生得可真好看,手也巧,会做好多东西呢!” 问道大宴结束之后,各方领主都回到了自己的领域去了。裴卿言自然是带着一众人回了星衍阁,她身为阁主居住在星衍阁的最高层,颜知忆撕开传送符到她身边之后,也就被传送到了星衍阁里边。 颜知忆知道她平时里要处理事务,自己对此非常不感兴趣,就每天溜出去在阁内上下跑来跑去地找人玩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 球球这会儿还不想回妖族,准备再在外面玩儿上几天回去。 今日,她跑到第三层去了,成功勾搭上了那边漂亮又温柔的层主,还得到了姑娘的赠礼——一盒子香甜清甜的马蹄糕。她没舍得吃,想带回来给裴卿言尝尝。 因为……这个糕点也太好看了吧!!! 人族真的有好多好多美食! 颜知忆说得开心,跟裴卿言分享自己新认识的漂亮姐姐,却是垂着头没能看见女人越来越冰冷的神色。 裴卿言抿唇看着她,瞧见了她眉眼中的笑意和喜欢,心中闷然,方才还觉可爱 的糕点这会儿竟万分可恶起来。 第三层的层主顾灼楹,她知道。 当初妖皇肆意狠厉,与人族冲突不断而仇家遍地时,这位层主却是难得地与颜皇交情甚好。 “……我也会做。” 裴卿言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凤眸弯弯的模样,舍不得朝她发心中酸闷的气,只在颜知忆转头时小声说了句。 不过是一盒子点心罢了,她也会做。 在下界时,球球身上的衣着头饰还都是她做的呢。 这声音轻飘飘的,若不是颜知忆耳尖捉到了,便真要错过去了。 球球眨了眨眸子,转头看向了她。 她的裴姨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长如鸦羽的眼睫轻颤着,素来平静冷然的眉宇间似有了些许别扭与……委屈。 这样难得的神色与风情,叫小色球球看直了眸子。 毕竟是熟读各类话本,颜知忆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她为何这般了。 “嗯?裴姨说什么?” 球球无辜又不解地看着女人,似是没听见她方才的话,只懵懂了一瞬便不甚在意地越过去了,重新欢喜地从盒子中取出一块糕点来,献宝一般地送到了女人唇边。 坏球球暗自逗弄着姨姨:“裴姨快尝尝,阿楹才做的呢~” ……阿楹?! 裴卿言指尖捏得紧了些,满腔翻涌的酸涩,头一次拒绝了颜知忆。 她微微偏过了头:“我不饿。” 不想吃。 “……球球很喜欢顾层主?” 裴卿言默默看着颜知忆疑惑一瞬后自顾自地吃起了点心,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阿楹?喜欢!” 球球垂眸,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她舔了舔自己的唇,含笑点头应了。 “阿楹又温柔又好看,谁不喜欢?” 她反问。 裴卿言抿唇不语。 裴圣人的性子总是与温柔搭不上边的,至于好看……她的容貌在美人如云的修真界中也并非是绝顶。 裴姨难得委屈,又有些恼了,将怀中的坏球球轻轻推了下去。 “既然她那般好,那你便去寻她吧。” 女人起身,银裙在空中划过,腰间玉佩轻晃、流苏摇曳,连着发髻中那只银簪下的玉珠都不住地摇。 她转身便要往里间走去,唇齿涩然难受,然而没走一步,身后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竟是胆大地将圣人拉进了怀里。 “她纵有千百般好,也不是我心悦爱慕的人。” 颜知忆低笑,只觉自己的裴姨可爱得紧,叫她心中又软又怜又爱。 球球赶紧讨好地舔了舔女人的耳垂,感觉到了怀中猛然轻颤的身躯,眸中笑意愈深。 “我的裴姨才是最好的。” 颜知忆眯眸说着情话,紧盯着女人脸颊上一点点爬上的红晕,嗓子里干涩得厉害。 “花言巧语。” 腰上的手搂得很紧,裴卿言脸上发烫,低斥着偏头轻轻瞪了她一眼。 “句句属实,不敢对圣人撒谎。” 球球抵着她的肩,轻轻闷笑。 颜知忆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光亮一闪,抬起指尖去捏了一块糕点,低头咬了一口。 随后,她对着女人看来的眸子,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瓣,含着笑意传音问她:“裴姨吃吗?” 娇嫩柔软的唇瓣赛过冬日最为娇艳的红梅。 这是圣人也抵不住的诱惑和勾.引。 裴卿言瞳孔中骤然幽暗下来,紧紧盯着这只顽劣的幼崽,如她所愿地慢慢凑了过去,一点点吻上了她的唇瓣。 她从小姑娘的唇齿间细细品尝着糕点清甜的味道。 食饱餍足。 裴卿言揽住了顽劣的孩子,按着她的脑袋不允许她退缩,一直到小姑娘的脸颊上已布满艳色、精致的凤眸中含着些许青涩又妩媚的泪珠,她才结束了这场惩罚。 “……好吃吗?” 球球躺在椅子上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忍不住地闷笑问她。 “好吃。” 甜蜜动人,叫裴卿言喜欢得心颤。 第二日,颜知忆就悔恨地想把前一天的自己暗鲨掉。 “真的要去吗?” 小姑娘用软枕捂着脑袋,不想出来面对事实。 球球哭哭泣泣委委屈屈:“你们人族开宴,我去干嘛呀?” 她还没睡醒呢! 人族开宴肯定又要讲那些什么大道,无聊得要死,球球听都听不懂!!! “球球去陪陪我好不好?” 裴卿言俯身抱住了 一团子的小姑娘,轻声询问她。 实际上是她不愿自己的球球再跑下去结交漂亮姐姐了。 圣人识得情爱后,那胸腔中的嫉妒之心不比任何人少。 裴卿言软下了声音,垂头亲了亲小姑娘露出的光洁雪白的脖颈。 “我想让球球多陪陪我。” 球球……球球捂着脑袋一声不吭。 半晌后,被哄好的色球球慢吞吞地拱到了女人怀里去了。 “好叭。” 球球叹气。 “谢谢球球。” 裴卿言微微勾唇,眸中柔软一片。她抱着小姑娘的腰,指尖微微用力了些。 这叫她如何不爱? 球球哼哼唧唧地应了。 人族的宴会果然跟颜知忆想的一模一样,只多了一点儿,那便是开场时各方都得恭维一番,假模假样的看得球球直哼哼。 裴卿言的席位前一如既往地有帘幕遮掩,是以也没人看出来帘幕后多了一个人。 颜知忆开始还估计着这么多大能做得端端正正,听了一会儿他们无聊含笑地跟绕圈子打太极似的谈话之后就忍不住撇了撇嘴、悄悄挪了挪屁股。 小崽子一系列的神色都叫身旁默默盯着她的女人看了个清楚,鲜活可爱得让她忍不住弯唇。 小家伙动了动身子有些坐不住了。 颜皇性子高傲,集宴时从不理会旁人。像这样的阿谀拍马也勿要拍到她的头上去,否则好处没讨到,只会被嘴毒的妖皇冷嘲热讽一番。 裴卿言看着颜知忆无聊得恹恹的模样心中有些心疼,却又不舍让她离开自己身旁,更不想让她再去找什么漂亮姐姐回来戏弄自己。 正思量着呢,温软的躯体便趴到怀中来了。 裴卿言恍惚了一瞬,唇角弧度下意识便扬起了许多。她揽住了怀中蹭过来的小姑娘,垂头吻了吻颜知忆的眉心。 高台之上,软玉在怀,那些束缚人的礼数都不值一提。 这样的场合中,第一次有人陪伴身侧、窝入怀中。 颜知忆可怜巴巴地缩在她怀里,张着嘴要裴卿言喂她吃点心,手心里还抓着女人垂在胸前的白发打辫子。 裴卿言都依她。 球球耐心陪着裴姨参加无聊且漫长的宴会,最后干脆化作原型趴在女人腿上让裴卿言给她顺毛 ,被女人温软的指尖抚得昏昏欲睡。 最后解放她的,是一张来自于谢云意的通讯符。 球球瞬间直起了耳朵,迷迷糊糊的眸子中放出了光芒,直直看向了裴卿言。 通讯符里什么都没有,就贴着一张传送符纸。 “若是想去便去吧。” 裴卿言轻叹,温柔地抚了抚小姑娘的脸颊。 颜知忆化成了人形,看了看她,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窝在她怀里,抬头亲了亲裴卿言的下颚。 “我先陪你。” 最会哄人的小崽子软软地与女人说。 “你最重要。” 果然,被一句话哄好了的裴阁主忍不住抿着唇角笑了笑,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低低地哼了声。 “油嘴滑舌。” —————————— “姑奶奶,您终于来了。” 阴晦空寂的林子里浮着浓浓的雾,正捂着腹部的姑娘脸色惨白,一瞧见了她便苦笑出来了。 谢云意的那身灰袍已被鲜血打湿了。 “怎么回事?” 颜知忆也不知道竟是这般危机的情况,连忙蹙眉上前去取出灵药给她服用下了。 “抱歉,媳妇儿有些粘人吃醋,来得晚了些。” 等给谢云意处理好那瞧着可怖的伤口后,颜知忆才抬眸看了看她,轻轻挑眉道歉。 她看出来了,这伤口不致命,还仅是皮肉伤。 谢云意:…… 谢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走还是我走?” 如果能动的话,她想一脚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踹翻。 颜知忆大笑着给她扔了一壶酒。 “说罢,到底怎么了?” 她抱胸看着谢云意狠狠灌下了一大口酒水,才开口继续询问道。 “复仇没复成,被打了一顿呗。” 谢云意捏着酒壶,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说得随意,可那眉眼中隐约的阴翳和杀意却怎样都消散不去。 “谁?” “毒鸠族族长,云岫。” 谢云意冷笑。 “挖我妖丹,抽我筋骨,把我赶入下界。” “这仇,如何不报?” 被曾经最最信任喜爱的人如此对待,抽筋拔骨的疼痛片刻难忘,妖丹被挖后,她便如寻常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般流落在街头乞讨。 后被捡入下界的正道宗门中去了,再后来为了尽快提升修为索性修了魔,一步步爬回了这上界中。 “你曾是妖族?” 颜知忆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 “……是毒鸠一族的?” 球球虽然不喜书本,但最基本的知识还是有的。 “嗯。” 谢云意倚着树干,摇了摇手中的酒壶,仰头灌下了一大口。 “那……你身上的毒呢?” 颜知忆蹲了下来,有些好奇。 谢云意翻了个白眼,嗤笑:“我身上的毒……” 早随着妖丹和筋脉一同被挖走了。 下面这半句话她最终没能说得出口。 谢云意猛然直起了身子,捏着酒壶的指尖轻颤了下。 “唉,算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虽然只是皮肉伤,但也伤得挺重。” 颜知忆见她怔然不语,以为她是不愿说那些伤心事,便也不强求,起身弯腰想把人拉起来。 “你也是,毒鸠族族长是什么修为,你才乾坤期就去找人家麻烦?” “活得嫌长吗?” 颜知忆有些无奈地低声斥责她。 谢云意抬眸看向了她,眼眶泛红,神色有些可怖。 颜知忆一怔,指尖顿了顿。 “……我身上的伤口里有毒吗?” 谢云意张了张唇,沙哑着声音问她。 “……没有。” 颜知忆也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瞬,轻声回答了她。 毒鸠一族无人可触,最为仰仗的便是他们早已融入血骨中的毒素。 杀人于无形。 可……既然如此,为何谢云意没有被毒杀? 【阿姐,他们为什么都不同我玩儿?】 【……我不要这身毒了!我想跟他们一起玩儿!】 毒鸠族的小公主,当年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存在。 而云岫,她非族长亲生,只是族内一位长老的孩子,因长老战死而被记入族长名下,被族长收养。 云岫性情冰冷狠 厉,族中无人愿意靠近她,除了后来那个族长亲生的小公主,不怕她的冷脸,整日追在她身后跑。 可随着一日日地长大,身为毒鸠的痛苦让有些娇气的小公主快要崩溃了。 同龄的孩子没有一个愿意靠近她,他们都畏惧她身上的毒素,暗地里称他们一族是怪物。 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才会被妖神惩罚,永生与毒素相伴,孤寂一世。 小公主跑回家趴在阿姐的腿上哭诉。 【可是毒素也能让我们强大,没有人能欺负阿意了……】 【我不要!】 【我不要做怪物!我想当正常的妖族!】 小公主红着眸子反驳。 族里的人从不会笑,他们脸上的神色麻木又痛苦,居住的地方阴暗冰冷,小公主从来都不喜欢。 随着年龄的增长,毒素一点点渗入,带来的除了实力外,还有深深的痛楚。 毒鸠一族人脉凋零,为什么? 因为待他们成年之后,那筋脉中翻涌着的痛苦几乎陨落了大半的青年族人。 这是命。 可小公主不愿,而她又恰好有个心狠决绝的不信命的阿姐。 娇气怕疼的小公主受不住那种痛楚的。 得找找……其他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809:01:18~2021-06-1319: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onghaku4个;宁音。、大虞海棠szd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清羽、十書10瓶;瘦骨7瓶;jun3瓶;没有广告牌、祭祀少司命、沈安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祭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些事情,颜知忆在一旁冷眼看着,反倒比谢云意看得真切一点儿。 但是…… 那又如何? “不提她了,真晦气。” 谢云意仰头狠狠灌了口酒,懒散地翻了翻白眼。 “叫你过来,还有件事儿。” “啥?” “妖神祭祀。” 颜知忆怔了怔,随即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妖神祭祀,实际上就是妖域各族齐聚的日子。 “……这些大人怎么都喜欢把日子聚在一起呢?” 颜知忆轻啧了声。 前面才有个问道大宴,这会儿就来了个妖神祭祀。 “谁知道呢,估计是什么癖好吧。” 谢云意耸了耸肩,拎着酒壶慢悠悠地站起来了。 “叫你来,就是想一起去看看妖神祭祀的。” 复仇总比不上找乐子。 要不是问道大宴的时候闻见了那人的气息让她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也不可能在实力未达的时候去找死寻仇。 等她日后修为上去了,有的是机会去找那女人问清楚当年的事情。 谢云意垂眸抿着酒水,眉眼锋利冰冷。 “真要去看看?伤口没事儿?” “这才多大点儿伤?没事儿。” 谢云意轻嗤了声,但随即的,她转了转眸子,陡然握拳掩唇轻咳了声。 “进祭坛的身份牌我都准备好了。” “只不过……” 谢云意掏出了两个牌子,随手扔给了颜知忆一个。 “……你自己看看。” 啥玩意儿,这么神秘? 颜知忆挑眉,低头看了看,神色瞬间变了,青青黑黑的跟吃了苍蝇似的。 “这是一对儿?” 这两个身份牌上的信息分明就是一对道侣啊! 谢云意一脸娇羞地对着她抛了个媚眼,抬袖掩面:“人家这不是一时间没注意到嘛~~” 她在路上遇到了两个拦路的家伙,从那两个身上随手扯下来的。 那两个都是男的,她当时也没多想。 “不行!我都有媳妇 儿了,不能对不起她!” 球球态度非常坚决。 “谁让你对不起她了?就是假扮一下,进去之后就没事儿了!” 谢云意无语。 “……那也不行,万一被我媳妇儿看见了,她又要吃醋了……” 球球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一想想裴卿言吃醋后别扭的模样,心里又有些舍不得。 颜知忆也怕啊! 她家裴姨特别会吃醋,要是真瞧见了……那就不是一句两句情话能哄好的了。 “啧,胆小鬼。” 谢云意抱胸,不屑哼笑。 “参加祭祀有奖励的,是妖族的独有的千魂花,你媳妇儿铁定没见过。到时候你带回去哄哄她,她能不高兴?” 颜知忆神色微动。 谢云意趁火打铁,最后补充了一句: “等你拿着花儿送给你媳妇儿的那一刻,就是你摆脱软饭妖的第一步!” 软饭球球眸子亮了。 “祭祀有几天?” “不多,三四天吧,那儿有住处。” “可!” 妖神祭祀举行在妖域数族的正中心处,颜知忆两人到达的时候那里已是人山人海了,遍地的妖族。 一旁的妖突然张开翅膀飞走了,那双翅膀带起来的风直接糊了颜知忆一脸,带起来的灰尘全扑到了她手上的糕点上去了。 颜知忆:…… 颜知忆面无表情。 谢云意掩面噗嗤。 毁灭吧。 颜知忆翻着白眼随手把点心扔掉了,再抬头时,她望向了纵横交错的长街中央的广场结界,那里隐隐有鼓声传出,萦绕着妖族奇异的乐曲声。 街边一路上都是穿着祭祀袍头顶长羽的妖族,赤着脚,跳着妖族古老的舞曲,脚腕上的金铃便随之而摇晃颤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妖神祭祀。 颜知忆眸色微暗,轻轻垂了垂眼帘,心中不知为何竟是生出几分不安来。 如轻羽拂水,虽微却仍留有涟漪。 她感觉到了,一股子神魂上的威压,从中央祭祀广场上如波般扩散开来,叫她神识中藏着的金乌火焰与白虎玄冰都为之触动,隐隐想要冲出束缚。 “怎么了?走啊。” 谢云 意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往旁边转了转,却没瞧见人影。她眉梢微动,朝后瞥了眼,果然看见了那愣在原地的小姑娘。 “来了来了。” 颜知忆低低吐出口气,淡淡应了。 凭借着拿到的身份牌,两人进入祭祀广场的道路也算是顺畅。祭祀三天,广场附近满街的客栈都是为了参加祭祀者准备的。 妖域中的景色与人族的领域区别甚大,这里的每一寸都带着异样的风情。奔放、热烈、不受礼教约束。 这一处广场又是一个大型的空间折叠阵法,里边的空间远比看见的要宽阔许多,近乎有一座城池那么大。祭坛设立在广场的正中央,上面已站立了许多的人,身上隐隐发散出来的修为威压远非颜知忆两人可以媲美,这些都是妖族的各族大能。 颜知忆远远望去,竟是瞧见了自己的阿母阿娘,正并肩肃然立于左侧,都穿着本族的最隆重华丽的长裙,头戴发冠。 这叫球球也不禁肃了肃神色。 她们只是普通的参加祭祀的妖族,被安排在广场的一边。 人来人往的,球球被一边走过的人挤了下,忍不住蹙眉,身子歪了歪,她旁边的谢云意也没好到哪儿去。 颜知忆正蹙着眉头呢,她的手臂却陡然间被人扶住了。 “多谢。” 球球回头看了看,原来是个青裙的姑娘扶住了她。 “不用谢。” 姑娘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颜知忆心中默默想了想,但是因为这里有阵法屏蔽气息,来往人群杂乱,倒是混淆了她的感官,让她一时间辨别不出来了。 只不过……球球不讨厌。 “怎么样?没事儿吧?” 谢云意从人群中挣扎出来了,一回头就见这家伙直勾勾地盯着个陌生姑娘,心下有些无语,赶紧过来问了句,顺手把小崽子拎过来了。 她们现在拿的可是道侣令牌,刚刚才花了点儿功夫混过了门口的守卫,这四周鱼龙混杂,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在里面,又有妖族护卫队四处巡逻。这家伙可别因为一时的美色就给她掉链子,如果被赶出去了也很丢人的! “没事儿。” 颜知忆收回了看姑娘的目光,挑了挑眉,瞥向了谢云意。 好歹是这么久的损友,她还是明白谢云意的意思的。 “忆儿莫 怕,有我在呢~” 谢云意一把握住了颜知忆的手,无视了她脸上一瞬间被恶心至狰狞的表情。 你娘的忆儿。 颜知忆神情感动地看着她,反握住了她的手腕:“云儿,你真好~~” 其声音之甜腻,语气之一波三折,成功地让谢云意颤抖了指尖。 “不用谢,毕竟我们可是道侣呐~~” 谢云意甜腻腻地恶心回去了。 颜知忆唇角抽了抽,无语瞅了她一眼,碍于四周的人,竟也一时没有反驳,只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这便是默认了。 两人互怼完了,心情爽了,也就准备顺着人群一同往祭祀台处走去。 然而颜知忆方方转身,便被人猛然攥紧了手腕。 “你做什么?!” 这力道着实到大,让颜知忆一时不觉,疼得蹙了眉。 “……你们……是道侣?” 青裙的女人神色冷凝,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不放,沉声质问。 有病吧?! 颜知忆蹙眉看着她,有些不耐地甩了甩手腕,陌生人突如其来的质问只叫她恼怒不已,当即便冷笑嘲讽回去了。 “是又怎样?关你屁事!” 谢云意眉梢压了压,指尖握住了背后的刀柄,声音冰冷:“姑娘,请放手。” “如果我不放呢?” 青裙女人直直盯着颜知忆,面无表情地问道。 颜知忆紧紧抿唇,皱眉挣扎了下自己的手腕,却是被攥得越来越紧了,那力道像是恨不得要把她的手腕捏碎似的。 有点儿疼。 这么多人,颜知忆也不好出手闹出什么动静来,她的修为被女人压制住了,如今竟是怎样都挣脱不出,反倒是让她疼得颤了指尖。 捏着她手腕的指尖僵了僵,慢慢松开了。 谢云意立刻拉过了颜知忆,稍稍挡住了她一些,警惕地盯着女人瞧。 青裙的女人看着她们的动作,唇瓣抿得愈紧了些,瞳孔中神色阴冷。 她似是想要张唇说些什么,却是瞳孔猛然一缩,神色瞬间变了。 “躲开!” 女人下意识便伸出了手,低喝道。 恐怖的威压凝结成盾,挡在白袍姑娘的身前,竟是没能挡住那 如闪影般射来的东西。 只一刹那,那东西便从祭坛上射进了颜知忆的胸腔中。 小姑娘甚至还未能张开的愕然神色成了最后的留影。 四周的声音在那一瞬间,都静下来了。 颜知忆睁大了眸子,眼前却昏暗发黑,意识深处随着这东西的炸裂,一瞬间涌出了数不清的画面来。 好似有人在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颜知忆。 球球。 一遍又一遍。 祭台上的妖神张开了她的竖瞳,直直地朝着这边看来了。 猩红的唇瓣一点点诡异弯起。 带着胜利者的嘲讽与傲然。 然而,在那片迸发的金光中,被穿透了胸膛的姑娘陡然抬起了眸子,穿过了时空与人群,对着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那双眸子,一金一蓝,皆是冰冷的漠然凝视着猎物的竖瞳。 轻蔑且狂妄。 平静而幽深。 【蠢货。】 妖皇启唇,无声吐露二字。 【抓到你了。】 ————————————— 她曾踏过漫山霜雪,行过烈日黄沙,看过南方朦胧的烟雨,亦品过老人掌心中醇厚的苦茶,喝过全界中最烈的酒水。 她曾执剑孤身闯遍天涯,一腔意气风发、满身矜傲,也曾与同伴相识于偶遇间,同行于危难之中,不服世间万般暗黑,一心斩尽魑魅魍魉,誓要还遭遇不平之人一个公道。 少年的赤子心,幼稚而无畏,见得不哭泣隐忍,看不得人性丑恶,忍不住要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讨回个公道来才好。 可是,时过变迁,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 妖族蒙受大祸,人族自顾不暇。 曾经的好友挣扎于迷雾之中,她亦逐渐懂了什么叫心痛欲裂、怨恨无力。 年长的妖族尊者们为了保留血脉传承、躲避天道分.身的追捕杀害,献祭了自己,陷入沉睡之中去了。 阿母。 阿娘。 阿兄们。 阿姊们。 一个接着一个,献祭出了自己的生命和力量,保住了妖族的未来。 而她,不识笔墨文书,不通谋略之策,就连引以为豪的战斗的能 力,都在绝对的压迫下毫无反抗之力。 颜知忆第一次如此真切清晰的明白。 其实没有了妖族的血脉与背景,没有了长辈们步步算计下来的铺路,光凭着一身的蛮力。 她到底……也没有多少能耐。 千岚众人曾殷切地盼望过她快快长大,却不曾告诉过她,长大的代价是如此绝望。 结界困住了她,她跪在里边,伴着天际间弥漫着的血气,看完了这一场献祭。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 她的报应来的很快,就在她五十岁的生辰前两日。 什么都没了。 白虎族群山之中没有一群白虎顶着只小虎崽奔跑咆哮的场景。 教导她练剑读书的大哥,给她偷偷带话本子解闷的二哥,还有那个腼腆的会给她塞糖果的三哥…… 都没了。 山谷间一片空寂。 汤谷扶桑林中不会再有金乌引着小金乌展翅翱翔,带她一遍又一遍地认清回家的路。 不会再有人亲手给小金乌做软软的窝,教小金乌控制太阳火焰。 也不会有人给小金乌买好看的衣服首饰,偷偷顶着小团子飞到山下去玩儿。 扶桑枯败,苍穹无迹。 颜知忆坐在山崖最高边,静静的近乎于麻木地望着触手可及的云雾,足下轻轻晃了晃,低低哼着阿母教给她的白虎族古老的曲子。 这一次,没人会担忧地唤她下去,害怕顽皮的小虎崽一个不小心,从这山崖上掉下去了。 立场、道义、牵绊。 责任、无奈、隐忍。 痛苦、孤寂、麻木。 曾经不会不解的东西她如今都懂了。 曾经不屑厌恶的书本她如今都看得下去了。 但是没人会气恼地揪着她耳朵让她背书。 也没人会因为她一点小小的进步便欢喜骄傲。 更不会有人看着缩成一团的球球,又心疼又心软,飞到人族领域去,只为买串甜甜的红彤彤的糖葫芦来哄球球了。 年少轻狂,张扬意气,还有点儿被娇宠出来的天真单纯。 通通消失不见。 当颜知忆从地上慢慢爬起,一步步转身走回去的时候,她就不是有长辈疼爱保护的小球球,而是下一 任的两族族长。 在一次宴会中,她见到了她的好友们。 他们坐在各族的席位上,眉宇中都已没了以往的意气与鲜活。 像是一群被敲碎了重新按照模板粘结起来的木偶。 颜知忆当时有些好笑,便忍不住弯了弯唇。 对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见她弯唇一笑,也便笑了。 是以往的他们都最厌恶的那种表情。 常出现在长辈脸上。 客套,平淡,虚假且无力。 行遍万千路,拔剑斩尽不平事。 还了一个又一个苦难者的公道,如今这厄运终于落到他们头上来了。 这一次,何人来还他们的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319:22:33~2021-06-1423: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归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61810瓶;隐清羽7瓶;476542112瓶;吃竹子的熊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祭祀 妖族血气不散,牢狱中新旧替换得极快。 今日进了,明日便是一批尸体出去。 白虎族与金乌族新任的族长在这冷血残暴上已被人诟病许久。 两侧烛火摇曳,狱中长廊深暗且瞧不见尽头。腥臭的气息弥漫于半空中,随着一个个牢房中痛苦绝望的嘶吼和哀嚎声,闯入人心。 绣着繁杂金纹的黑裙曳地,腰间银链冰冷,女人听着耳畔萦绕着的惨叫声微微勾唇,竖瞳中闪过几分近乎于病态的愉悦和满意来。 她慢慢踱步进了一个囚笼中,随手轻拂过耳边白发,漫不经心地抬眸瞧向了正中央被玄铁锁链钉死捆绑在石柱上的妖族。 “别来无恙。” 女人偏了偏头,伸出指尖去懒散地拨弄了下火焰中正被灼烧着的烙铁,轻轻捏住了它的长柄。 “……颜……知.忆……” 被锁链捆住的妖族有着一双金瞳,此时死死盯着她,只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离长老。” 颜知忆含着些许浅淡的笑意,开口唤了声。 她拿起了长柄,被火烧至焦红滚烫的烙印便现在了空气中,滋滋作响。 这是金乌火焰,万年不灭。 “孤一直想不明白,您为白虎族辛劳良久,为何却要在此时背叛呢?” 颜知忆低叹了声,眉宇间有些悲凉黯然。 “你不知道?” 离青元冷笑不止,啐了口血水。 “你母亲糊涂,让你姓了颜,一个金乌皇族的妖怎么能做白虎族的族长?!” “千氏不过是仗着点儿得天独厚的天赋才称王数万载,如今留了一个无知幼儿,何德何能再霸占族长一位?!” 离青元满是恶意嘲讽地盯着面前一点点失了颜色的女人,闷笑出了声。 “妖族危难,正是更换的时机,这族长之位又凭什么不是我等的?!” “颜知忆,你回头看看,这满族上下,有几个服你?!” 离青元大笑,指尖猛然攥紧,束缚着他的锁链便随着他的动作而不住地颤动,发出清脆震耳的声音来。 女人阖了阖眸,眉宇间的锋利慢慢褪去,只剩一片苍白的颓然无力来。她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有些倦然苦涩地低声问他:“你们纵然不服我……也 要为白虎族考虑考虑。外乱不断,内斗不止……” 她顿了顿,似是说不下去了,只敛眉低叹。 “你们这样,就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杀?呵,你杀的了我们,却止不住悠悠众口。” 离青元冷笑:“再者,你敢杀我们吗?” “残害族人,虐杀长老。颜知忆,这一桩桩的错过你担得起吗?” 女人的沉默和势弱让他愈加有恃无恐起来。 颜知忆垂眸抿唇,轻轻挥手,松开了他四肢上的锁链。 这便是要放过他了。 残害族人罪名无论放在哪里都无可饶恕。 四肢被束缚得久了,刚被放下来时离青元不觉踉跄了下。但他很快站稳了,轻轻瞥了眼面前的女人,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垂眸敛去瞳孔中的嘲讽和杀意。 离青元没有再说话了,他扯了扯唇角,指尖一点点攥紧,慢慢朝着囚笼门口去了。 “……有没有……哪个长老并未加入你们?” 到最后,那个素来天真愚蠢的孩子陡然开了口,怀着一丝的希冀,轻声问他。 离青元笑了。 他没有转头,只嘲弄地反问她:“你以为呢?” 属于千岚一派的长老都随着她一同献祭了自己,为白虎族掩去天道的追捕,保住了余下的族人。 而剩下的那些长老……又有几个愿意辅助一个外姓的族长? 离青元在此时想着想着都忍不住地笑了笑。 为年轻族长的窘境。 为那个精明聪慧、算无遗漏的老族长的失误。 只要踏出这个牢门,白虎族将迎来全新的局面。 仅仅一想,就叫他心中热血沸腾。 然而,那颗滚烫的心脏并未持续多久。 一把冰冷锋利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腔。 女人抬了抬眼眸,在他身后低低地笑骂: “蠢货。” 那把长剑在他的心脏中慢慢地旋转着,将之彻底搅碎。 剑刃一点点从他的被完全搅碎的心脏中抽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睁大了眸子仰倒在地,在一片昏暗中瞧见了拂过身旁的黑色裙摆。 有人以脚尖一寸寸碾碎了他的脖颈,自顾自地淡淡与他说着。 “ 孤一直在想,当初若献祭而死的是你们该多好。” “这也便罢。可你们既然活下来,却非要来找死,是真以为孤不敢动你们?”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纵然将你等尽数杀完,又有谁敢在孤面前置喙什么。” “杀至无可杀,这族中剩下的,自然都是支持孤的族人。” 年长的妖族死死瞪着眸子,唇角的猩红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狼狈至极、死不瞑目。 女人垂着眼帘平静地瞧着他,伸出指尖将那从躯壳中飞窜而出想要逃跑的魂魄抓住了。随后指尖缓缓攥紧,强行将之吞噬,转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她年不过百,修为比不上那些前辈大能。想要快速提高实力,坐稳这个位置,便只能寻些其他的法子了。 颜知忆知道这外面是如何说她的。 阴狠冷血,薄情嗜杀。 天底下不堪的名声里,叫她占了半数。 无所谓。 她只是悔恨当初怎么没有早些找到这些法子。 “杀了。” 女人微微压眉,手中仍旧提着那把染着的长剑,一步步走出了牢狱。 她对着虚空中淡淡道了句。 杀了吧,都杀了。 她的至亲用生命换来的安宁和生机,谁都不能触碰。 妄图毁坏妖族这份平静的人。 都去死。 ——————————————— 祭祀台下,阵法之中,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领域中,妖神的虚影慢慢现出。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虚空中,含着浅淡笑意的女声缓缓响起。 妖神虚影的面前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 披散着雪白的发丝,仍旧穿着那身金纹白袍。 可眉眼间的神色,已是格然不同。 “颜知忆。” 妖神动了动那双竖瞳,冰冷地望向了她。 颜知忆敛眉轻笑,漫不经心地抬起指尖别去耳畔的发丝。 “我是该唤你为妖神,还是……” “天道分.身?” 她瞧着妖神虚影冰冷的如看死人的神色,眸中微暗,袖中指尖微动,身前无形的空间割裂便吞噬去了妖神虚影猛然的攻击。 “你早知道了我?” 妖神紧蹙眉,手中慢慢显出一把长鞭来。 “谁能想到妖族崇敬祭祀的妖神竟是天道的分.身,算计着想要吞噬妖族的气运和元神呢?” 颜知忆微微眯眸,眉宇间升腾出了几分玩味与戾气来。 “我说过,这是我的领域。” 她低叹,就像是看见了难以沟通且愚蠢的孩子。 “不要在我的领域中玩儿这种把戏。” 颜知忆轻抬指尖,隔空碾碎了妖神虚影手中的长鞭。 想要创造一个领域出来,需要什么? 首先,需要一个支柱。 “疯子!” 妖神平静轻蔑的神色终于维持不住了。 “你炼化自己的妖丹……不,你还做了什么?!” “不多,一些死在我手下的魂魄而已。” 白袍的小姑娘勾唇笑了。 她露出了甜蜜的酒窝,可脸上的神色却是病态而平静的疯意和望不见底的暗沉。 时间重流,世界重生。 妖皇的魂魄看见了那个尚在蛋壳中的自己。 她的最后一枚棋子。 是她自己的妖丹。 颜知忆亲手挖出了她自己的妖丹,将之炼化,与那些死在她手下的被她收集起来的魂魄们一同,制作成了这片领域中的支柱。 她将自己的一丝魂魄割裂下来,存放在这片领域中,又将这片领域埋入祭坛下的阵法里,等待日后自己到来的触发。 强大的神魂,弱小的躯体无法承受。 她需要一个缓冲修复的时间和机会。 而下界,则是绝好的选择。 下界一轮回,金乌血脉的重生之能,足以让她完美过渡到上界。 然而……妖皇算计万千,却怎么都不曾想到竟是出现了一个意外差错。 “为了捉住你,我可是思量了千年之久呢。” 颜知忆再次抬起了指尖,眉心微压,对于这个妖神虚影失去了最后的兴趣。 空间凝固,领域封闭。 妖神定于狰狞的模样成为了她最后的神情。 白袍的姑娘勾唇冷眼瞧着她,一点点阖上了眸子。 颜知忆正在强行吞噬属于妖神的力量。 她要炼化了这个天道的分.身。 筋脉被庞大的力量一寸寸碾碎,复而重塑。 循此往复,生机不绝。 她脸上的神色平静淡漠,仿佛并非自己在经历这般宛如酷刑般的炼化。 雪白的长袍上一点点染上了血珠。 祭祀台上,光芒之中,浑身鲜血的人影慢慢显露出来,掉在了地上。 “球球!” 千岚颜汐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孩子,此时猩红了眸子,说不清先一步涌上来的到底是庆幸还是如刀割般的心疼。 她们瞬间围了上去,颜汐霎时间展开了羽翼,弯腰抱起了自己的孩子,向着族中瞬息飞去。 千岚与她一同,甚至也来不及去考虑祭台上的其他人了,只不断地为自己的孩子传送去灵力。 但是,她很快发现了。 她的孩子筋脉中虽是一片紊乱,却在极快地以恐怖的速度修复着。 千岚眸中一闪,紧紧抿了唇,没有说什么。 “不省心的小混蛋。” 她又气又心疼,忍不住去轻轻捏了捏昏迷中的小崽子的鼻尖。 颜知忆其实是算好了自己这具躯体的承受能力来吞噬炼化妖神魂魄的,只不过要多睡一会儿罢了。 一觉醒来,便瞧见了她的阿母阿娘都通红着眸子有些憔悴地守在她的床边,一见到她睁开了眸子,神色便亮了亮。 “可有哪里还不舒服?” 颜汐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问着她脸色苍白的孩子。 “……没有。” 颜知忆愣怔地看着这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尚未等她反应过来,先一步涌上的,是鼻尖与眼眶的酸痛。 “怎么了?还疼吗?” 纵然是板着脸想好好教训不省心的小崽子的千岚,都在小姑娘通红着眸子一滴一滴掉着泪珠的模样下破了功,有些慌张地蹙眉低低问她。 “……疼。” 她们的孩子抬着红红的眸子盯着她们,含着委屈的哭腔与她们撒娇一般地喊着痛。 再狠心母亲都受不住的。 更何况是两个宠爱小崽子宠到骨子里去了的母亲。 颜汐不知道她的球球受了什么委屈竟哭成这样,只心疼得紧,弯腰小心将自己的孩子搂进了怀里,安抚地 亲了亲她的眉心。 “球球不怕,阿母阿娘都在呢。” 颜汐柔声哄着。 颜知忆闭了闭眼,本想隐忍去这一股一股涌上来的酸涩之意和懦弱幼稚的泪水。 就如曾经千百次一样。 可这一次,她抿紧了唇瓣,却怎么都敛不去那些一点点的喷涌而出的叫她近乎于无措的泪水和酸涩之意。 最终,尚且年幼的孩子埋头在母亲的怀里,颤抖着身子压抑不住地呜咽哭泣。 “……疼……” “……我疼……” 亲眼看着至亲献祭而死却无能为力,她的心也会疼。 每炼化一次别人的魂魄来强行突破自己的修为,她的筋脉都会因此而碎裂重塑一遍,她也疼得厉害。 在杀戮中前行,遭世人指责,被人唾弃辱骂,她也疼。 挖去自己的妖丹来炼化,她也能感觉疼痛。 一年复一年,十年复十年。 不是不疼,只是麻木。 因为没人会抱着球球安慰球球不哭,没人会拿糖葫芦哄着球球。 所以妖皇天生的冷血残暴,不知疼痛,永不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评论,摩多摩多 感谢在2021-06-1423:51:24~2021-06-1600:1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nk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祭祀 “下一次凡是她发来的帖子都不用理会了。” 再一次甩袖离场,猖狂高傲的妖皇眯着凤眸,如此冷声对着身边的侍从嘱咐道。 人族的圣人裴卿言,如今可以上升为她最为厌恶的人之一。 颜知忆微微蹙眉,只要想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就心生反感,让她眸中闪过几分嫌恶来。 可笑。 【为了生灵平衡,你也不该如此大开杀戮。】 不杀了那些妄想插手侵略她妖族的人和魔,难不成她还得跪着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妖族本源,给他们磕头求着他们赶紧把妖族覆灭吗?! 她妖族覆灭了,生灵就能平衡? 荒谬。 颜知忆最讨厌的就是裴卿言那张万事都不为所动的脸,高高在上地指点旁人所作所为。 笑话,一个修无情道的圣人,不懂情爱,不知悲喜愁苦,只凭自己的独断就想对着她指手画脚。 她裴卿言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修道修成了这番模样的天道傀儡罢了。 妖皇行过几步,胸腔中的怒气仍旧无法平复,让她陡然顿了步子,微侧身朝着身后的宫殿中冰冷瞥过一眼,嗤然勾唇。 【裴圣人还是先管好自己罢,人族内乱如此,气运分配倾斜。这上界之中,有几个想听你那平衡之道。】 【可别到时候,我妖族还好生在着,你人族却已早早亡了!】 万物为利而生,在新的纪元之中,各族都在为了争夺气运而奔波,谁想听圣人的那一套平衡放任的言论? 颜知忆拂袖,眉心微压,张开羽翼飞身瞬息而去。 【放肆。】 神识中传来了圣人冰冷平静的声音。 就连发怒是都不带半分感情。 【孤纵然放肆又如何?】 妖皇轻笑回了最后一句。 她现在觉得圣人的可怜了。 颜知忆恶劣地想着。 裴卿言这样的人该不会数万岁了都没有碰过情爱吧? 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无情道没修成时也总该动过情.欲吧? 总不会那时候,这位裴圣也跟棺材似的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人家瞧? 那可真是可怜。 妖皇玩味想着,她为那个被裴卿言瞧上的人感到可悲。 对着这张脸,纵然再多的欲望也该是被她给看萎了。 —————————————————— “啊,你怎么来了?” 千岚一大早的就收到了裴卿言的传音符,当时还愣怔了许久,好半晌才有些不敢置信地回眸跟抱着睡着了的小虎崽的妻子对视了一眼。 等她赶紧穿戴好走了出来,才发觉自己这个千年见不着几回人影的老友当真是来了妖族。 “……本在外有些事情,听闻妖神祭祀出了些事,便过来瞧瞧。” 裴卿言越过了她,瞧向了千岚身后慢慢走来的颜汐怀中抱着的幼崽,淡淡回了她。 “多谢挂念。” 千岚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倒也颔首接下了她的好意。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坐罢。” 她侧身,带着人进了白虎族的领域。 “阁主安好。” 颜汐轻轻抚着怀中崽子的毛发,对着裴卿言微微颔首。 “族长安好。” 裴卿言亦回以颔首,轻声应了。 她的目光定在了那一团小雪球上。 袖中指尖微微捏了捏。 若不是千岚和颜汐在此,她此时早已将小雪球搂进怀中了。 “这是球球。” 千岚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瞧见了自家还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团子,心中有些无奈,好笑又好气地戳了戳小雪球耳朵,换来了小家伙迷迷糊糊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颜汐赶紧伸手拍掉了她做坏的手,轻轻瞪了她一眼。 千岚无奈地笑了下,不敢在护崽的妻子面前逗弄小崽子了,只边走着边对裴卿言解释。 “球球之前在祭祀上受了袭击,昏迷了好几日才醒,常常困倦。阁主勿怪。” “未曾。” 裴卿言摇了摇头,看着那团蜷缩着的小雪球,眸底神色软了软。 “可有事?” 她低声问了句。 “没事儿的,伤已经好了,这孩子就是懒,不想起床而已。” 颜汐垂眸瞧了瞧怀里的球球,低笑着拆了自家崽子的老底。 又懒又爱撒娇,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被阿娘揭了老底的球球懒洋洋地睁了睁眸子,抖着小耳朵一声不吭地朝着一旁站着的女人身上瞥了眼,随后埋着脑袋进了阿娘香香软软的怀里。 颜汐看她困极的模样心中有些心疼,也不舍得叫小崽子醒过来了,只让千岚先去招待裴卿言,自己转身将球球送回去休息再出来。 千岚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应了。 “阿汐有些溺爱球球,我先带你去喝杯茶吧。” 裴卿言收回了目光,颔了颔首。 素来冷清得不近人情的圣人今日这般好说话,态度好得叫千岚也颇为诧异。 颜知忆算计了一世,唯独在裴卿言这个死对头身上算漏了一茬。 如今记忆恢复,她只要一想想曾经的那些事情,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女人。 颜知忆在自己的房间里缩着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天,等到晚间夜深时才化为人形爬了起来,准备出去找些吃的。 夜间的白虎族内还亮着灯光,她一眼便瞧见了自己阿母阿娘的房间,知道她们恐怕还没休息。 颜知忆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披上了一件黑袍,负手踱步走入了山谷间。 山林间悬挂着荧光草,在黑夜里闪烁着温暖的光。她一路走过来,身边静谧安宁,只有风拂过枝叶的时候才会带起些许声音。 脚下的草有些软,颜知忆垂眸打量着,陡然间眉心微动,尚未等她蹙眉回头,背后便有人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这气息太过熟悉,颜知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裴卿言 她以手肘抵了抵女人,却未曾将她挤开,反倒是被抱得更紧了些。 颜知忆皱着眉,一时间并未开口。 她不说话,身后的人倒是愈发委屈起来,凑过来轻轻咬了咬她的脖子,低声质问她:“为何不理我?” 为何要理你? 就不理你。 颜知忆心里冷哼。 她抿了抿唇,心里别扭得紧,哪儿都不自在,不想与她说话。 “你理理我。” 抱着她的人在耳畔轻轻地叹息,软声央求道。 “你都不与我解释解释谢云意吗?她是你的道侣,那我是什么?” “……你爱是什么是什么。” 颜知忆有些恼羞, 现在只一想便知道那日的青裙女人是谁了,无怪乎那般反应。 “放开。” 颜知忆抬手挣扎了下,低声呵斥。 这一次,女人沉默地看着她,松开了手。 颜知忆往前走了几步,侧头去瞥了她一眼,低低哼了声,甩袖便离去了。 意外的顺畅,反让她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颜知忆也没心思去找吃的,捏着长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重重摔上了门,很是烦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儿。 她弹指熄了烛火,侧身躺在了床上,准备继续睡下去。然而翻来覆去了半晌,却是睡意全无。 裴卿言裴卿言裴卿言。 害人精。 祸水。 颜知忆恨恨地想着,她的背后贴上了一具柔软的躯体,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与暖意,只勾着她想要转过身。 这哪里是圣人?! 这分明是个勾人心魂的妖精! 妖精伸出了纤细柔嫩的指尖揽住了她的腰,在黑暗中低低地与她说着:“我想吻你。” “你与我说说话好不好?” 颜知忆阖眸,置若未闻般自顾自地睡。 “球球。” 妖精在她的背后软软地唤她。 “闭嘴!” 颜知忆猛然睁开了眼睛,红着眸子翻身压住了她,掐着她的手腕举在了她的头顶上。 “裴卿言。” 妖皇恨声低斥。 “你修你的无情道,何苦来招惹我?!” 重来一回,她未曾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一到这人面前就失控了似的。 颜知忆瞧着女人的眸子,指尖攥紧了些。 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该换个地方扔自己,怎么也要避过那个名为楚南知的凡人。 “……你亲亲我,好不好?” 裴卿言任由她攥着自己的手,只盯着她的眼睛,再次轻声问她。 眉眼锋利的小姑娘抿着唇角与她对峙,一声也不吭。 半晌后,颜知忆避开了她的眸子,垂眸狠狠地咬上了女人的唇瓣。 由轻到重,恨不得将她撕碎了似的。 裴卿言尽数受下了。 女人冷清的眉宇间化了一片春水,眼尾处微微泛 红,眸色潋滟朦胧着水雾,一副任人宰割索取的模样,纵容地瞧着心爱的姑娘。 颜知忆默然地看着她,突然有些泄气地松了力度,安静地舔了舔她的唇,翻过了身。 “球球……” “不许说话,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小姑娘闷声打断了她。 于是裴卿言便也轻轻闭了嘴,有些黯然的垂了垂眼帘。 黑暗中时间过得很是漫长。 许久许久后,在一片沉寂里,颜知忆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些许无奈认命的叹息。 她说:“……过来,叫我抱抱。” 裴卿言安静顺从地挪过去了,被她掐着腰搂进了怀里。 女人低着头,勾了勾唇角。 颜知忆垂眸瞥了瞥她,没有再说什么了。 熟悉的味道叫她又慢慢浮上了睡意,很快她也就阖了眸。 迷迷糊糊中,有人反客为主,把她搂进了怀中,在她眉心上轻轻吻了吻。 怀中的小姑娘阖眸睡去了,褪下了那些锋利的刺,舒展了眉眼后便愈加娇憨可爱,叫裴卿言只是瞧着便心中爱得不得了。 颜知忆不知道,她那样别扭地故作生气的模样没有半分吓人,看在女人的眼睛里,只让裴卿言愈发地……想要欺负……疼爱她…… 圣人也会有情.欲。 裴卿言的欲望里,全是颜知忆。 只有她。 次日,颜知忆醒来后瞧了瞧自己怀中好生睡着的女人,眨了眨眸子,脑中慢慢清醒了许多。 她看着尚在睡觉的人,便一时间没有动,只默默地打量了她一番。 过了许久,怀里的人轻轻颤了颤眼帘,慢慢地要睁开眸子了,颜知忆才低头凑在了她的耳边,轻声认真地问她:“裴阁主喜欢什么颜色的锁链?” 轻颤着的眼帘僵了僵,裴卿言半遮住的瞳孔中闪过暗沉的光,垂着头软声回了她。 “……黑色。” “黑色?” 颜知忆挑了挑眉,淡淡应下了。 黑色也好,以后找个机会就用黑锁链把人锁在她窝里给她做媳妇儿罢。 当人族的圣人有什么意思? 不如来做她的王后。 裴卿言抬手揽住了她的脖颈,仰头索要了一个清晨的 吻。 她心爱的姑娘在亲吻后,便会嫣红了眼尾,眉宇间染上妩媚艳丽的色彩。 黑色很好。 裴卿言弯着唇,看着颜知忆下床穿衣的背影。 袖中偶尔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腕纤细而娇嫩。 她梦到过很多次的。 玄色的锁链牢牢锁住了这双纤细的手腕,与雪白的肌肤相映生辉。她的爱人含着无力娇弱的泪水,被束缚住手腕后无助地与她求饶。 裴卿言自然不舍得叫她哭泣,也不舍得做什么其他的事。 她只是想独占自己心爱的姑娘。 没有旁人,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 颜知忆穿戴好的衣裙,将要出门时,顿了下步子,回眸看了看床上的女人,微抿唇,走过去亲了亲她的眉心。 “……谢云意不是我的道侣。” “她是我的朋友。” “……你才是我的爱人。” 妖皇低了头,对着自己的爱人解释道。 “嗯。” 裴卿言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弯眸笑了。 她爱得心颤。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小宝贝都为阿言感到委屈,感觉球球不够爱阿言 但是目前,颜知忆从小骄傲惯了,长大之后经历种种愈发肆意霸道,这是她性格上的缺陷。 长大后的她的性格很放肆,但她的爱意却很收敛。你可以在小的细节里看出她对待裴卿言的独一无二和爱,也可以在言语上听出来。就这份独一无二而言,从厌恶到虽然别扭却无法克制爱意,她对裴卿言的爱并不比裴卿言对她的少。 因为性格的不同,导致你们看她们的时候总会感觉裴卿言是弱势的一方,感觉阿言很委屈卑微。 但是站在颜知忆的角度上,她真的有哪儿做错了吗? 她曾经跟裴卿言是真正的厌恶至极的死对头,以她的性子来说,对待其他厌恶的人,她早就在那些人靠近的时候动手杀死了他们。 在林子里的重逢,她感觉到了裴卿言的存在,但是她放任了裴卿言抱她,只不过是一点儿前世庞大记忆带来的别扭而已,却也没有过多久就回过头低头去向裴卿言解释了。她在祭祀里跟谢云意假扮道侣,一是因为她以为裴卿言不在这里,她用的也不是自己的身份,二是为了混进去得到一株妖族特有的 千魂花回去讨裴卿言的欢心。 怎么说呢,如果按照球球的性格来说,我是真的觉得她有点儿冤枉。 傲娇别扭的性格确实会给人带来不安全的感觉,但是一个人的喜欢是可以传递给那个也爱着她的人的。 深爱着球球的阿言,她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出球球对她的独一无二,和藏在别扭里的纵容与爱? 最后两星期复习,会少更一点儿,等到七月二号放假了,我就开始日更,mua~感谢在2021-06-1600:10:38~2021-06-1617: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虞海棠szd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魂族 “啊,球球来了。” 千岚正随着颜汐一同吃早茶说些什么,方抬眸便瞧见了门外负手走进的小姑娘,瞬间笑了,抬手招她过来,递了块点心给她。 颜汐勾唇摇了摇头,给自家崽子倒了杯茶水。 颜知忆顺手接过,站着就吃了。 “哪里就这般急,慢些吃。” 颜汐瞧她这一口塞下的,有些好笑地给她递过了茶。 “好吃。” 球球舔了舔唇瓣,把茶水也一口喝了,这才有些满足地慢悠悠晃到一旁去坐了下来。 “怎么今日起得这般早?” 千岚托着腮看着小崽子,有些调笑地开口问她。 以往若非日上三更,这孩子可都不愿意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想见见你们呗。” 颜知忆挑了挑眉,弯着眸子笑了,脸颊边的酒窝又深又甜,好不乖巧。 跟抹了蜜似的。 “哪里学的这般油嘴滑舌?” 千岚二人有些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是皆忍不住笑了。 千岚刚想伸手去揉揉乖巧的小崽子,含着笑意一抬眸倒是先瞧见了外边踱步走进来的女人,不禁眨了眨眸子。 “阁主。” 可不就是裴卿言吗? 颜知忆垂眸倒了杯茶水,握着杯子抿了口。 “二位早安。” 裴卿言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一旁的小姑娘,但在千岚两人面前却又不可太过露骨,便也很快收回了目光,对着两人颔首打过了招呼。 “早安。” 颜汐放下了杯子,淡笑着回礼。 “啊,对了。” “球球。” 千岚恍惚了一下,陡然看向了一旁沉默着的崽子,开口唤了声。 颜知忆:? “怎么了?” 突然被点名,球球眨了眨眸子,有些不解地放下了杯子。 “你这孩子,快见过你裴姨。” 多好的一次套近乎的机会,千族长为了自家幼崽以后在人族地盘儿上走动游玩的时候不受欺负,可是费尽了心思。 颜知忆裴卿言:…… 颜知忆抬眸瞥了眼神色有些僵住的女人,一时间 竟也无言反驳,只好笑地弯了弯唇,心中起了些坏心思。 她很是乖顺地点了点脑袋,从椅子上爬了起来,站在女人面前恭敬地抬手作揖,脆声唤了句:“裴.姨安好!” 这一声裴姨,可谓真情实感,既恭敬又亲昵,让千岚听了很是满意。 她家球球就是机灵。 裴姨哑然,默默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听她嘴上恭敬叫着裴姨,眸子中却似藏着钩子般波光流转,凤眼妩媚动人,含着浓浓的调情般的笑意,生生勾着她的魂。 女人轻轻捏了捏袖中指尖,抿唇淡淡应了这一声。 做坏的小崽子。 她垂眸压了压自己心头浓烈的情绪,忍住了没有在千岚两人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事。 喜欢,想亲她。 想要顽劣的孩子捉回去锁起来。 颜知忆作弄完了人,转身时立刻敛起了那眸子里的含情的钩子,瞬间披上乖巧听话单纯可爱的皮子,朝着自家阿母阿娘抖机灵地扬了扬眉梢,安静坐回去了。 颜汐失笑摇头,哪里不知道自己爱人的小算盘,指尖点了点,在听话的球球手边放上了一盘子的点心。 “阁主可有事?” “无事,只与二位打声招呼。此次出来时间却也充裕,正想要看一看妖族风光。” 千岚笑了:“阁主恰赶上了时节,这时候族内遍地的花儿,不如球球带你去看看吧?” “甚好。” 裴卿言便是等的这一句。 女人垂眸,饮下了杯中茶水。 妖族最娇艳的花儿,她早已见过。 且如食罂粟般上瘾迷恋,食髓知味,一心想要小心摘下藏起来。 颜知忆把玩着杯子,余光中女人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那儿,叫她怎样都忽视不了。 妖族的景色她都看遍了,曾以为这世间无人能抵得过,却不想偏生遇见了人族峰顶上的雪莲。 又冷又冰的,叫喜艳的颜知忆从前分外不喜。 可如今嘛…… 妖皇撑着脑袋,接着抬杯的动作轻嗅了嗅自己的指尖,眸中深处笑意点点。 探入其内,方知香软,叫她只瞧着便欢喜得不得了。 妖皇占有欲强得很,如今只一心想要把她的宝贝雪莲用链子锁在妖族里,好叫她日日亵渎、寸寸把玩疼爱 。 寻玄铁的计划该提上日程了。 颜知忆默默想着。 “你会嫌我无趣吗?” 行至族中小桥处,裴卿言侧头看着身旁不声不响牵着她的小姑娘,眸光微闪了闪,陡然开口低声问道。 裴卿言自知性子沉闷,比不得谢云意等人活泼,可以与颜知忆同游欢笑。她上一世与这人两看相厌了近千年,自然也是知道这人如何评说她的。 无怪乎便是……冷面的棺材脸,扫人兴致…… 女人想起了当初被妖皇冷笑嘲讽的那些形容,当时只觉厌恶,如今再次想起时,却又添了几分委屈来。 她牵着的女人停下了步子,看起来好似有些闹脾气了。 颜知忆足下一顿,也停下了脚步,侧头去瞥了眼被自己牵着的人。 此时正垂着脑袋,神色平淡,一声不吭地顿在那里。 颜知忆微不可觉地勾了勾唇。 有点儿可爱。 她瞧出了女人这张平淡的皮子下恹恹垂下的眉眼,紧紧地抿着唇瓣不看她,生怕她不知道自己在闹脾气似的。 让颜知忆……好生喜欢。 裴卿言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没等来什么安慰的话,心中愈加不舒服起来,忍不住地想要抬头去看一看颜知忆,却在目光移动的那一瞬间迎来了甜软的吻。 “……我想亲你。” 与她相拥贴紧的姑娘盯着她的眼睛,在缠绵微沉的呼吸中轻声说道。 “……你不需要那般有趣。” 颜知忆半阖着眸,细细描摹着裴卿言的唇形,心中有些软又好笑。 “……一同玩儿乐的可以是朋友,但只站着那儿便叫我喜欢得不得了的只有我心爱的人。” 颜知忆没忍住笑了下,垂眸把玩着她垂着胸前的发丝。 “现在便喜欢得要死了,若是你再有趣一点,那可叫我怎么办?” 裴圣人的醋意很是持久呐。 球球抬眸瞧了瞧裴卿言,刚好就对上了女人垂下来的目光,脸上倒还没什么表情,只那两侧白发中红通的耳尖分外夺目。再细细看去,裴圣人可不正在抿唇着抑制被顺毛后想要上扬的嘴角嘛。 只可惜了她不是妖族,否则也该在悄悄地摇着尾巴。 颜知忆心中暗自惋惜。 “ ……真的?” 球球若是想哄人,这嘴自然甜得抹蜜。 裴卿言掐着她的腰,指尖微微用力了些许,终是弯了弯唇,凑上去轻轻咬了口她的脖子。 “自然是真的。” 一点也不疼,颜知忆索性任由她咬着,心中想了想,还是取出了一枝藏在戒指里的千魂花,垂着眼帘抿了抿唇瓣。 那日她醒来后便收到了这株花,是谢云意给她寄过来的,那家伙现在也不知跑去了哪儿,只在信中确认过她尚且安好,便没了音讯。 “本来是想给你讨一株这个的。” 颜知忆低低叹息了声:“哪里知道会有这些事儿。” 裴卿言目光定在了那株花上,伸手小心接过了它。 “喜欢吗?” 颜知忆搂着她的腰,瞧见了女人眉宇间升腾的些许欢喜。 “喜欢。” 裴卿言抿着唇角笑了,小心地抚了抚花瓣。 裴圣人的醋意浓,却是好哄。 球球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小声说道:“我之前尚无多少本事,日后自然给你找更好的宝贝。” “与谢云意扮道侣是为了混进去,当日我与她手中拿着的是旁人的身份牌。” “颜知忆的道侣自然只会是人族的裴卿言。” 她对上了女人看来的目光,那里边软得似水,温柔至极,是旁人都见不着的风光,叫颜知忆喜爱至极。 球球闷笑:“裴姨可莫醋了,快要把球球酸死了。” 回应她这句话的,是女人炙热的吻,和背脊后顶到的树干。 柔软的指尖托住了她的头。 黑色的裙摆被灰蓝色压住,纤细的手腕被掐着高举于头上。 颜知忆在这缠绵的气息中止不住地笑,反倒被压得更紧了些。 清心寡欲的裴圣人这会儿盯着她的目光跟大狼盯着食物似的,只恨不得把她现在吞进腹中。 陡然的,被吻得意识有些混沌了的颜知忆眸中瞬间清明,侧眸瞥了眼,眸子忍不住睁大了些,抬膝碰了碰女人的腹部,连忙提醒她。 快停下快停下!再不停下就要出事儿了! 那不远处冰冷着脸盯着她们的人,赫然是她阿母千岚啊! 颜知忆都隐隐看见她手中闪过锋芒的刀刃,在阳光下发出了渗 人的光。 裴卿言垂眸,掩去了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暗沉,顺着她停了下来,还贴心地为她用指尖轻柔擦去唇角些许水色,这才不紧不慢地侧过了身顺着颜知忆的目光瞧见了那里站着的人。 “裴.卿.言。” 千岚恨声一字一顿地唤到,手中已多了一把银白长刀。 “你怎么敢!” 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如此欺辱她的孩子! 找死! 千岚纵然为人圆滑,却也不是怕了这人族的圣人,如今裴卿言敢动她唯一的孩子,自然是将她彻底惹怒了。 “球球,过来。” 千岚难得对颜知忆冷着脸说话,却也在胸腔中压抑不住的怒火里考虑自己幼崽的安危。 妖皇只觉头皮发麻,忍不住悄悄瞪了眼身旁的女人。 她如今实力隐隐将近恢复,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阿母的到来,也只能是这人方才掩蔽了她的感知。 颜知忆知道裴卿言想要做什么,心中虽是有些无奈却也舍不得对她生气,如今第一次感觉到了进退两难。 她往前走了半步,挡住了身旁的人:“……阿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 千岚险些被气笑了,狠狠将长刀朝地上插去。 “你先过来,我倒要听听裴圣人该怎么解释对一个没成年的幼崽下手的!” 瞧那架势,若她不来,恐怕裴卿言还会做得更加过分些。 “无妨,去吧。” 裴卿言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身前的姑娘看,知她为难,便也有些不舍了,伸手为她理了理发髻,柔声道了句。 她对上了颜知忆蹙眉有些担忧的目光,低低笑了笑:“想要娶得少族长,总得经这一遭。” 裴卿言有些心急了,她是故意让千岚看见方才那一幕的。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颜知忆光明正大的伴侣的身份,将人捉回自己的阁楼中去了。 “……小心些。” 颜知忆低叹了声,慢慢走到千岚身边去了。 这种偷情被母亲抓了个正着的酸爽感,就连妖皇都有些承受不住。 她在千岚满是怒气的眸子里忍不住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却被扔了条帕子。 “擦干净。” 自家阿 母冷声道。 颜知忆:…… 不敢动不敢动。 球球默默缩成原型抬起爪子用帕子裹住了脑袋。 不擦不擦。 千岚:…… 裴卿言忍不住浅浅弯了弯唇。 她这一笑简直是火上浇油,瞬间把千岚的理智全都烧没了。 “走吧,换个地方。” 千岚提起了自己的长刀,眸光凌厉。 裴卿言敛了些笑意,安静地点头应下了。 这便是要去打一场了。 其实若非是千岚从自家崽子的反应里看出了点儿东西,她此时哪里会这般客气,直接提刀与裴卿言打一场便要把人轰出去了。 地上的小雪球动了动身子,悄悄用爪子掀起头顶上的帕子想要看一看情况。 然而天上又丢下的一条愈大的手帕重新把她的脑袋给遮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千岚的冷哼声:“要是敢跟过来就给我抄一万遍的灵谱!” 球球:…… 小雪球身子一僵,默默将两条帕子重新盖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裴卿言!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数万岁了竟然还惦记着我的球球!” 白发的族长提着长刀打红了眼,恨声骂道。 “我的球球才多大!她都没成年,你就敢动这种龌龊的心思!” “枉我让她唤你裴姨,他妈的有这种想把侄女往床上拐的姨吗?!” 裴卿言:…… “老东西!” 千岚气得近乎要吐血。 裴卿言一声不吭提着长剑与她打,一招也不让。 “我比你小。” 快要打成平手时,白发圣人忍不住开口为自己淡淡辩驳了一句。 千岚:…… 你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617:08:57~2021-06-3018: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析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亭故里25瓶;熹玥21瓶;付南20瓶;隐清羽、炽贰、傲娇的猫10瓶;辰七8瓶;凌珏7瓶;sd6瓶;折且、归故5瓶;50411156 3瓶;诀、叶君酒、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魂族 地上的小雪球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了,小身子睡得一鼓一鼓的,那两条帕子也丢到了一边儿,两只耳朵折着垂在脑门儿上,嘴边白色的小胡子随着呼吸直抖。 千岚一眼便瞧见了,这会儿心下尚有余怒未消,却是多了几分心软好笑。正想要上前去把这不省心的崽子抱起来呢,不想倒是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裴卿言。 千岚脑门上青筋直蹦,抬手抚了抚额,压住了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 碍于球球已经睡着了,她便不曾说什么,只冷笑着低声提醒女人:“你可记住了你答应我的事儿,若是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这辈子都别想碰我的球球!” 裴卿言垂眸轻轻抚着怀中小崽子的毛发,闻言后颔首应了,并未反驳。 这张木头脸往日看倒没什么感觉,如今却是叫千岚越看越恼怒,只最后瞧了瞧自己的孩子,倒也没说什么便甩袖走了。 裴卿言怀里已经睡熟了的崽子眼皮子动了动,陡然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扒拉着女人的手臂往外瞧了瞧,小耳朵直直竖起,确定千岚走后又垂下了些,把目光投向了含笑瞧着她的人。 白光微闪,黑裙的小姑娘便落在了裴卿言的怀中,叫她抱得更紧了些。 “打得怎么样?” 颜知忆有些不满地扯了扯她胸前的发丝,低低哼了声。 “平手,都未受伤。” 裴卿言不想放开她,就这么抱着她随着沿着山谷间的荧光草慢慢往回走了。 “哪里便要这般着急?” 颜知忆叹息了声,抬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我等不及了。” 女人垂头亲了亲她:“不想再藏着了,我想光明正大地抱你。” “……好吧。” 颜知忆看着她默然了一会儿,最终妥协应下了。 “别怕。” 球球软软地亲了亲女人的脸颊,与她说道。 裴卿言弯眸笑了,垂头柔柔地回予了一个吻。 “对了,你答应了我阿母什么事儿?” 在屋门阖上之际,颜知忆陡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忍不住挑眉问出来了。 裴卿言弯腰把她放在了床榻上,闻言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在你成年前,不能圆房。” 裴圣人微抿着唇,眉宇间一片淡然,声音也平静无波,仿若不近情.欲、并不在意。 可惜颜知忆哪里瞧不出来这人眼睛里的黯然和失落。 像被铁笼子隔开了食物的大狼,眼巴巴地看着却不能吃。 颜知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球球笑得打滚。 “裴姨~裴姨~你好失望呀~” 女人被她笑得有些羞了,连忙弯腰捉住了坏球球,按着她不许她再动了。 “不许笑了。” 裴卿言微红着脸,低声嗔道。 颜知忆眨了眨眸,歪着脑袋很是无辜地看着她,侧头去轻轻舔了舔裴卿言按着她肩膀的指尖,瞧见了那纤细的指尖轻轻颤了下后才满意地弯了眸。 “好姨姨,球球不笑了。” “你告诉球球,你之前想干什么?” 裴圣人红脸的模样太过诱人,颜知忆还想要看到更多。 果然,女人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了愈多的红晕,这会儿瞧着露着小虎牙闷笑的球球,抿着唇角挤出了几个字。 “……与你欢好。” 颜知忆一怔,随即弯眸抬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裴姨好色呀~” 看着女人快要烧了似的脸颊,颜知忆轻咳了声,倒是不舍得再逗弄下去了。 “若是你忍不住,我们做了便是,我阿母也不知晓的。” 球球含着笑意出馊主意。 下一刻,她的腰被人轻轻掐了下。 女人有些无奈的叹息声浮在耳畔,又轻又软,带着温热的气:“我忍得住的。” “太早行房对身体不好。” 裴卿言垂眸看着坏球球,也没忍住勾唇笑了下,伸出指尖去为她拂了拂落在脸颊上的发丝。 “我等得起,待你成年我们就办婚宴,好不好?” “好。” 颜知忆敛了眉梢边的笑意,爱怜地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 “待我成年,我们便成婚。” 晚间夜深时,颜知忆抱着女人的腰,陡然开口了。 “我找到了最后一个分魂的位置。” 裴卿言正轻轻抚着她的发丝,闻言后眸色骤然一顿:“你是说……” “嗯,是那个东西,就在魂 族。” 颜知忆阖了阖眸,细细思量着:“过两日我便要去魂族探一探了。” “我随你一同去。” 裴卿言毫不犹豫地开口,微微撑起了些身子。 “你不用与我一同去。” 颜知忆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安抚地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忘了吗?过不了多久便是魂族的盛典,届时定会与你发请帖的。你到时候再去便是,不用这般着急,反而会被看出破绽来。” “而且……马上那些人都要慢慢觉醒记忆了,你也正好去趁着这个机会处理好阁中事务。” “乖,不会有事的。” 颜知忆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背脊,眸中光亮闪了闪,有些发笑。 “也不知那些家伙瞧见你我如今的关系,是何反应?” 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一朝上了床成了道侣。 只一想想那些人的反应,颜知忆便兴味得紧。 “……约莫是……不可置信?” 裴卿言也顺着她的话去想了想,勾唇轻轻猜测道。 若是叫曾经的她去想,也定是想不出来的,更别提那些人了。 她垂眸看着怀中直笑的姑娘,心下柔软,头一次如此感谢命运。 在那一世里,她也曾成为下界的楚南知。 可那时没有殷晚舟,知知没有舟舟。 尘世中兜兜转转走了一遭,最终楚南知还是踏上了无情道的路。 断情绝爱,不知欢喜与愁苦。 最后死于雷劫之下,神魂重返上界,再次成了圣人裴卿言。 苍白空洞的生命里没有任何色彩,她存活下来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实现当年踏上无情道时与天道做的交易,镇压人族气运。 可惜啊,谁能知道的,这所谓的秩序之主根本不是什么天道,只是一个以吸取气运为生的怪物罢了。 这个世界的秩序需要重生,就得先把这个怪物除去才行。 裴卿言垂眸,掩去了瞳孔中冷厉的杀意。 “哟,阁主竟舍得回来?” 虞未央兴起而来,竟是被告知阁主已归,实在是诧异不已。 她捏着团扇掩唇,目光上下打量了下面前与以往很是不同的女人,玩味笑了笑,踱步走至桌边自顾坐下了。 裴卿言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反驳,随手给她倒了杯茶水。 虞未央仔细瞧着,慢慢敛去了眉眼间的笑意,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轻声问她:“无情道破了?” “嗯。” 裴卿言微微颔首。 女人瞬间嘶地倒吸了口气,以扇捂脸,眸子睁大了许多,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然而,这着实荒谬。 虞未央心中暗想。 若是将她的猜测说出去,那得遭多少人的嘲笑? “……是妖族的那位?” 沉思了半晌,虞未央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来了。 回复她的,是裴卿言淡淡的一瞥。 这便是了。 共事这么多人,虞未央还是能看懂一点儿她的脸色的。 嚯! 裴圣和妖皇。 绝了。 道心门门主以扇抵额,仰头静了静。 等那些家伙纷纷觉醒之后,这消息若是被传出去了,恐怕得吓掉一众人的下巴。 “……你之前不是很讨厌她吗?” “她很好。” 裴卿言难得正眼瞧她,握着杯子平静地纠正了她。 女人顿了顿,补上了一句:“是我从前眼瞎。” 若非眼瞎,也早该将球球抱入怀中结为道侣了。 虞未央唇角微抽:“……这倒也不必。” 看来是真爱了。 “当真喜欢?” “此生仅这一人。” 裴卿言知道她的球球性子有多别扭骄傲。 正是因为这个,才会挡住了许多人靠近的脚步。 她从前也对此多有误解不喜,如今却是大不一样。 裴卿言探知了那孩子最内里的柔软,得到了属于她的独一份的偏爱。 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 她的球球活了两世,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多大,与裴卿言相较起来便更小了,放在妖族中还仅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只是那些横遭的变故与在灾难压着她的背脊,叫她不得不以强硬的外表和血腥的手段来保护自己和妖族的族人罢了。 长大后的小雪球被世俗磨去了天真和欢快,她会把她的欢喜和亲昵爱意藏起来。如果遇到了喜欢的想要亲近的人 ,便会小心地聚成一团捧在小爪子向上平坦着对你伸出。 如果你被她尖尖的爪子所吓到,便会忽视她软软的最中间的小肉垫。那上面托着的,才是球球想送给你的珍宝。 千万不要被吓到,瞧着吓人的爪子并不会触碰到你。大胆地往前走,去接受她的亲昵和爱意。她将会给你她所藏起来的全部的温柔。 但是,请记住。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因为害怕她的锋利而不愿意朝她前进,那么伤心的小雪球将会不动声色地垂下小耳朵,默默收回所有的暖意和礼物,重新对你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凶狠地阻止你继续靠近。 裴卿言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从不退缩。 她如今想一想上一世妖皇背负着的那些骂名,心中便愈发心疼恼怒。 破了无情道,有了世人的爱恨贪欲,圣人可并非是那般高洁无私。 “魂族的盛典还有几日?” 裴卿言在心中默然想着自己的小姑娘,眸色稍稍柔和了些,此时静静放下茶杯,朝着虞未央问了句。 “魂族的盛典?” 虞未央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可随即的她便嗅到了些东西,瞳孔中厉色一闪而过。 “你察觉到了什么?” 女人指尖轻点间立下了一个结界,沉声问道。 “不,不是我。” 裴卿言淡淡反驳了她,素来平直的唇边流露出几许笑意来。 “是球球。” 虞未央:…… 得了得了,知道那位厉害,你也别这么得意骄傲啊! 虞未央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自觉有些呆不下去了。 “若是魂族送来请帖,便代我收下。” 在她起身的前一刻,裴卿言不紧不慢地补上了这句话。 “……为什么?” “球球也会去。” 裴卿言答得很自然。 妈的。 虞未央面无表情,转身便甩袖走了。 这星衍阁里一股子的酸臭,真真是呆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另类饲养[快穿] #双疯批美人+自攻自受=不喜勿入# 温婉良善的佛修,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对你笑意婉 约甜蜜的那一刻,正是锋利冰冷的刀子刺入心脏之时。 这一天,在宇宙战场上杀戮完成后的南夕接到了一道任务 一些未长成的位面之女,需要旁人的饲养与帮助。 而她,则是被选定的……饲养教导者。 满身血迹的青裙女人手握佛珠,敛眉垂眸细细地看着这道任务,唇角边慢慢绽放出一个浅淡温柔的笑意来。 真有意思。 她喜欢这个游戏。 南夕做事情素来追求完美。 身为位面之女,自然不能是这般弱小无助的模样。 所以她已经为这些孩子们设计好了一道道不同的成长路线。 她会教导这些孩子们许多的生存的道理: 不要随意付出真心 不要轻信事物的表面 收敛起伤人的棱角 极端的无情只会遭到反噬 …… 她会用她的方式,悉心地教导饲养这些孩子。 她们都是她完美的作品。 可南夕也会有些烦恼,乖巧地遵循她的饲养路线走下去的孩子们有一天竟是突然叛逆起来了。 这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呢。 ——三千位面的位面之女于本源上皆是同一人,她们在既定的轨迹中按部就班地行走着,随着位面而生,随着剧情而死。 ——可是,日复一日,被控制着人生在轮回中一遍又一遍重蹈覆辙的天道人偶们也会一点点滋生怨恨与不甘。她们想要摆脱这样绝望的囚笼般的生命和世界,却又无力挣扎,只能在一遍又一遍的轮回里逐渐迷失自我、陷入疯癫。 ——然而,有一天,一只纤细素白的手伸到了她们的面前。那人踏着黄昏中的暖光,含着温柔的笑意,杏眸弯弯地与她们轻声道:莫怕。 ——三千界中唯一突破命运的位面之女,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来救她们了。 ——我爱你。 ——只要是你给的,刀刃与蜜饯我都珍爱万分。 ——留下来吧,我愿陪你将这场另类的饲养游戏永远玩下去。 ——只需要给我一点点的小的奖励就好了。 ——……只要将你奖给我。 *温柔黑心的病娇饲养员x乖巧深情的黑芝麻小狼崽 从头到尾1v1 *双疯批,都不白 *过程可能be,结局一定he 感谢在2021-06-3018:58:14~2021-07-0114:2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洛清秋20瓶;离岸生漠4瓶;沈安南2瓶;猫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魂族 毒鸠族内枯木缠绕,大殿屋檐之上都覆满了暗紫色的枝叶,密密麻麻、不露半点光芒,阴郁而冰冷,生来就不见天日。 殿中纱帘垂垂摇曳,素白纤细的手腕被人缚着以镣铐锁在床边,银发的族长半阖了弥漫着水雾的眸子,微昂着头,发丝垂落肩上与胸前,可惜衣裙半褪、尽是遮不住的绮丽风光。如今已然无了平日中的隐忍与冷静,只紧抿着唇瓣压抑着咽喉中将近吐露的声音。 谢云意最为厌恶的,便是她这般的隐忍。 什么都不与她讲,任由她揣测与怨恨。 黑发垂落额角,遮不住瞳孔中的猩红,谢云意愈恨了般地折腾她,直直叫女人眼尾边不住地闪烁出晶莹的水花、叫她无力再维持这副平静冰冷的表情才肯作罢。 “……当初把我扔下下界的人,是不是你?” 谢云意死死掐着她的腰,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了。 “……阿意。” 女人任由她折腾,如今听了这么一句不同于想象中的质问,叫她忍不住地轻颤了眼帘,终于睁眸看向了从小便被自己宠爱着的阿妹。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也有刹那间的恍惚怔然。 “阿意?” 谢云意红着眸子嗤笑了声,有些轻挑地掐着女人的下颚迫她愈昂着头。 “好阿姐,快些说吧,我可不想让你成为第一个死在床上的族长。” 云岫:…… 女人微微睁大了些眸子瞧着她,似是不曾想到她竟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终于有了点儿不一样的表情。 谢云意冷眼瞧着,心中的怒气诡异平复了些。 “快点儿,我说到做到。” 黑发的小姑娘有些不耐了,随手拍了拍她脸,催促道。 方才欢好了一场,她自己衣裳都半褪着,如今却直起了身子专注地瞧着云岫,也没注意自己如今是何模样。 云岫细细地瞧着她,瞳孔中有些深,被镣铐束缚住的手腕微不可觉地动了动。 对视了半晌,还是她先一步服软了。 “……当初你说……不想要满身的毒液……族内的青年大半都没能熬过体内的毒素翻涌折磨,而你又生来体弱怕疼……所以我便想给你换去筋脉,成为普通的妖族……” 云岫阖了阖眸:“当时已经与阿父阿母商议好了,也准备好了替换的血脉药材,恐你生惧坏了身子,故亦早早备好了麻醉的药物并未提前告知你。” 更换血脉,这是妖族中甚为稀少的事情,且成功率极低。 云岫当时与老族长、老族长夫人都已经事无巨细地商量清楚了,备好了一切要用的东西,只等着再给这孩子养养身子选个合适的机会便为她更换血脉。 云意生来跟脚不足,身子比起寻常族人来说更为虚弱一点儿,痛觉却又偏生敏感,几乎是没有可能熬过长大后血脉毒液的折磨的。 爱女心切的老族长、老族长夫人和溺爱幼妹的云岫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了,更换血脉的场所便定在族内的地下密室中,那里有阵法守护,旁人不得进入。等云意换好了血脉就暂且放在那里由阵法灵气养着。云岫甚至偷偷买了些小公主喜欢的物件摆在了密室里头,麻醉的药剂更是未曾少准备。 一切都准备就绪。 可天不如人意,变故一个接着一个来。 族内几位长老突然走火入魔、陷入疯癫,在族中大肆杀戮、全无意识。老族长和族长夫人为了镇压他们纷纷强行出关,走之前将年幼不知世故的幼女托付给了被他们收养的沉稳冷静的大女儿。尚且懵懂的孩子有些害怕地缩在阿姐的怀里,怎么都想不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久后,变乱平息,疯魔的几位长老被斩杀去了,可老族长夫妇也未能回来。 族长之位空悬,族中又生争议。 一连打击下来,便是云岫也有些分.身乏力。 可最要紧的尚不是老族长夫妇的葬事和族中的事务,而是她的阿妹。 云意提前觉醒筋脉了。 那一夜,刚刚成年不久的少族长通红着眸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幼妹为她一遍又一遍地送去灵力,只听这从小被她宠爱大的孩子死死揪着她的衣襟哭着喊疼,声音却比猫儿还小,脸颊惨白无血。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云意的声音愈来愈弱,也让少族长越发坚定了决心。 没有老族长夫妇的帮助,更换血脉必会艰难。 但云岫素来细心冷静,倒也无甚差错。她为这孩子更换好筋脉后,又是大批的传音符通报紧急之事,催促着她不得不去处理。走之前,云岫垂头很是心疼地亲了亲脸色惨白的孩子,将她喜爱的玩物摆放在了床头,随后便关上了密室 里的层层大阵,转身去了前殿。 可惜,麻醉剂麻痹了身躯,云岫怎样也不会想到,被双倍的药剂麻痹后的孩子并未陷入昏睡,而是被她天生敏感的痛觉一直折磨着保持了意识的清醒。她宠爱的孩子从头至尾地遭了这抽筋剥骨的罪,意识痛不欲生,身体无力挣扎,竟是连声音都没能发出。 一众人的爱意,最终却成了酷刑。 云岫离去时已布好了阵法结界,便是妖族大能也进不来。她只去了一小会儿,便因着实放不下心就暂且处理了最为紧急的事情,将那些遍布的文书都收着带到了密室里,想要一边守着云意一边处理文书。 想到将要脱胎换骨的幼妹,新任的族长心中难得松快了些。 然当她走进密室中时,看见的却是满地的血色狼藉,她的阿妹已然没了身影…… 而意识一直都未曾安息的孩子最终睁开眸子时看见的却是熟悉的脸庞,此刻一片阴冷可怖。 咽喉中那声含着委屈的阿姐没能说出口,她整个人便被拖着下了石床,被最亲近的人撕开裂缝扔到了下界。 密室的大门被静静推开,里面因为有阵法维持的缘故,过了这么多年却仍旧未生尘埃。谢云意沉默地慢慢走了进来,目光在角落里那些幼稚可笑的玩物上定了定,抿唇垂了眸子。 可笑她上一世百般寻仇,都报应到了云岫身上。 云岫估计也未能料到,她年少时花费的一番心思,直到她死也没能叫她疼爱的小公主瞧见。 “……那你为何不与我解释?” 谢云意侧眸看向了身旁的女人,慢慢开口问道。 “本就是我的过失,你恨我也是应该。” 云岫抿了抿唇瓣,低声道。 “……何况……你也未必想要听我的解释。” 谢云意盯着她,一时哑然。 是了,当年被扔到下界前看见的面容她历历在目、时时不忘,倘若不是重来一回窥见端倪,否则她也是绝不会相信云岫给她的解释,反倒会愈发厌恶痛恨她的欺骗。 而云岫到死也只以为谢云意是恨她当年没有护住自己,以至于遭了这么多的罪过。且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就在谢云意回来没过多长时间,妖族大难,云岫作为族中大能,也早早地献祭了生命。 上界与下界的天道分属两端,无法跨越结界。 自那些变故生起后,云 岫虽不是云意的亲生姐姐,却是同族,手中有幼时从云意身上取下的些许血液,凭此知晓她未死,寻遍了上界却无所得,最终才猜测她在下界。 “……那你为何要打我?!” 谢云意正沉默着呢,陡然间想起了这茬,瞬间眯了眸。 一提到这个,云岫也无言辩驳。 她那日正在院子里练剑,这孩子突然从阵法结界里趁她不备提刀砍来,云岫当时也未曾分辨清楚谢云意身上的气息,只下意识地提剑刺去,谁知凝眸转身看去时却瞧见了一只红眼睛的小崽子。当时只来得及急忙收了毒液,却没能挡去剑势。 云岫张了张嘴,没想到什么辩解的,便闭上了。 谢云意一看到她这张沉默的脸就心烦,当即不耐地嘶了声,心里也把事情猜了个七八,此时转身就要甩袖走了。 上一世这人没过多久就因妖族天灾而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所以谢云意跟她都没对上过几次。 如今把事情弄明白了,她可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还不如某个损友在呢,这会儿能跟她搭腔。 谢云意转身转得干脆利落,可惜没走几步就被人捉住了手腕。这位被她用镣铐百般欺负而无力反抗的族长轻轻一扯,就将人拉进了怀里。 “干什么?!” 谢云意懵了下,随即蹙眉推了推女人。 “……你都那般做过了,不想负责吗?” 云岫垂着眸子,慢慢低下了头轻叹:“若你还恨我,那便留下吧,我任你报复了当年的痛楚。” 年少的小公主实则是被她那没有血缘的阿姐一手带大的,她亲近喜爱自己的阿姐胜过没有见过几面、常年闭关的阿父阿母。 小公主的占有欲很强,曾经趴在阿姐的身上霸道地让阿姐等她长大之后当她的妻子,这样她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其他人都不能靠近阿姐。 云岫自她幼时便宠着她,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愈发娇俏、慢慢长开。长大后的小姑娘总爱抱着她不放手,霸道地不许旁人靠近,对着她说成年后便娶她这样稚嫩又诚挚炙热的话…… 叫她……一点点地生了些旁的心思。 爱护之情不知何时变了质。 谢云意侧头看了看她,眉心微动,终究也没有再说什么。 当年的绮念被往后的痛楚一点点磨碎,她本是在仇恨里刻意 忘记且厌恶那段相处的时光。但是妖族大难,想复仇的人献祭惨死。那时云岫为她更换去的仅是毒鸠血脉中足以将她折磨致死的一些根骨筋脉,并未将她所有的筋脉都更换去,这也是为了云意醒后能被族人接受。 也就是这点没有被更换掉的血脉,让她被老族长的部下推上了族长之位,接手毒鸠族。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在些许残留的蛛丝马迹中慢慢触摸到了云岫未能来得及说出口的真相,那些逐渐与怨恨相伴而生的不可避免的记忆便漫上了脑海。 谢云意垂下了眼帘,遮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当年突如其来的长老入魔疯癫,她阿父阿母惨死于变乱,紧接其后她的血脉猛然觉醒……双倍的麻痹剂都未能让她沉睡……突破大阵伪装成云岫的模样将她扔到下界去的人…… 妖族大难、气运倾斜…… 这一环接着一环,似是被人早已安排好的话本子。 究竟是谁呢? —————————————————————————————————— 鬼域除了每百年一次的盛典之日外素来是与外界隔绝的。 这所谓的盛典也就是举族上下欢庆他们所供奉的前人创族之日,这一日鬼域的结界会对外开放,邀请外族人进入游玩。 裴卿言照常收到了请帖,只不过往日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的,这一次她给出了回帖。 她的球球应当早已进入魂域了。 为了尽快找到自己的爱人,裴卿言在进入鬼域后拒绝了其他人的同行,独自走在遍布欢笑歌舞的街道上,举目望去这里都是身着异域服饰的男男女女。她仅是淡淡瞥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沿着这条主城街道不知走了多久,女人平静淡漠的眸子里陡然轻轻闪过几许光芒来,她微微侧身伸手,一把便将方才从身边擦肩而过的佩戴着珠帘、一身火红舞裙的姑娘拽进了怀里。 姑娘腰间悬着珠宝的金色腰链轻碰作响,赤着雪白的足和纤细的小腿,脚踝上戴着金铃铛,白发披散着以珠宝作饰。 妖艳夺目,勾人心魂。 此时被如此唐突地捉进了怀中,姑娘眨着眸子,伸出白皙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女人的胸口,低声埋怨:“好没礼貌,怎可这般冒犯呐?” 便是说话,都娇软酥骨。 说是埋怨,可裴卿言垂眸看去时却对上了她 含笑的眸子,带着几分神气。 “是我的不对。” 裴卿言勾唇低笑,伸手将人拦腰抱起便往回走去了。 姑娘足上的铃铛轻轻作响,每一声都进了她心里。 “这是做什么?不再逛一会儿多看看风景吗?” 怀中的人搂着她的脖子,缩在她的怀里把玩着女人的白发,如此笑问。 “不看了。” 最好的景色已被她揽进了怀里,如今裴卿言哪有心思去看其他的,只想把独属于她的景色带回去藏起来,不叫其他人看去。 姑娘搂着她的脖子,含着香甜的蜜软软地撒着娇:“裴姨,我想你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亦是。” 裴卿言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居所,垂眸落下一吻。 自上一次分别起实则都未过一月,却叫她有隔千年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多给一点儿评论可以嘛? 如果不可以,当我没问。 预收文:另类饲养[快穿] #双疯批美人+自攻自受=不喜勿入# 温婉良善的佛修,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对你笑意婉约甜蜜的那一刻,正是锋利冰冷的刀子刺入心脏之时。 这一天,在宇宙战场上杀戮完成后的南夕接到了一道任务 一些未长成的位面之女,需要旁人的饲养与帮助。 而她,则是被选定的……饲养教导者。 满身血迹的青裙女人手握佛珠,敛眉垂眸细细地看着这道任务,唇角边慢慢绽放出一个浅淡温柔的笑意来。 真有意思。 她喜欢这个游戏。 南夕做事情素来追求完美。 身为位面之女,自然不能是这般弱小无助的模样。 所以她已经为这些孩子们设计好了一道道不同的成长路线。 她会教导这些孩子们许多的生存的道理: 不要随意付出真心 不要轻信事物的表面 收敛起伤人的棱角 极端的无情只会遭到反噬 …… 她会用她的方式,悉心地教导饲养这些孩子。 她们都是她 完美的作品。 可南夕也会有些烦恼,乖巧地遵循她的饲养路线走下去的孩子们有一天竟是突然叛逆起来了。 这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呢。 ——三千位面的位面之女于本源上皆是同一人,她们在既定的轨迹中按部就班地行走着,随着位面而生,随着剧情而死。 ——可是,日复一日,被控制着人生在轮回中一遍又一遍重蹈覆辙的天道人偶们也会一点点滋生怨恨与不甘。她们想要摆脱这样绝望的囚笼般的生命和世界,却又无力挣扎,只能在一遍又一遍的轮回里逐渐迷失自我、陷入疯癫。 ——然而,有一天,一只纤细素白的手伸到了她们的面前。那人踏着黄昏中的暖光,含着温柔的笑意,杏眸弯弯地与她们轻声道:莫怕。 ——三千界中唯一突破命运的位面之女,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来救她们了。 ——我爱你。 ——只要是你给的,刀刃与蜜饯我都珍爱万分。 ——留下来吧,我愿陪你将这场另类的饲养游戏永远玩下去。 ——只需要给我一点点的小的奖励就好了。 ——……只要将你奖给我。 *温柔黑心的病娇饲养员x乖巧深情的黑芝麻小狼崽 从头到尾1v1 *双疯批,都不白 *过程可能be,结局一定he 感谢在2021-07-0114:21:41~2021-07-0223:1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白家的老大20瓶;隐清羽、宁音。10瓶;落6瓶;祈珂4瓶;a-小坏蛋3瓶;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魂族 “好看吗?” 刚进裴卿言的住所,颜知忆就推了推她从女人怀里翻身跳落在了地上。她抬手理了理眉心间垂着的珠宝和自己的白发,随后便踮起脚尖轻轻转了个圈,负手笑问女人。 火红的裙摆边绣着精致的金色纹路,修长白皙的脖子上佩戴着一个悬着金锁样式的璎珞,纤细的腰间系着一条珍珠腰链。这套衣裙是与魂族类似的异域服饰,腰间往下一些便隐约有一条缝隙,雪白的小腿和脚踝若隐若现,脚踝上挂着的金铃铛随着她的动作生生作响。 裴卿言看着她转身,身姿翩跹,裙摆与珠链摇曳浮动,妆容娇艳、面似芙蓉,凤眸轻挑间尽是潋滟的风情,当真能将人心神夺去。 三足金乌生育于太阳精火之中。 可裴卿言默然想着,纵是那太阳的火焰也不会比她的球球更为耀眼了。 “好看。” 女人定了定眸,未曾忍住心中的念想,伸出指尖去又将耀眼的小金乌拉进了怀里。 “我的球球最好看。” 她垂头亲了亲姑娘的眉心,对着姑娘微弯的眸子如此低声道。 她的爱人生来便适合这样浓烈的色彩,非但不艳俗,反倒愈加光彩夺目。 骄傲的小姑娘就该用珠宝献上娇养才是。 “我也觉得。” 颜知忆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我二姐给我买的,没想到穿上还不错。” “等我回去了多买几套这样的裙子。”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女人的鼻子,凑过去重重地亲了口。 “不必买,我给你做。” 裴卿言由她亲,只弯唇轻声道。 她想要让自己的小姑娘穿上自己做的衣裙,就像方才那般将世间的美好曼妙都展露给她一个人看。 “好~” 颜知忆眨了眨眸子,她一瞧裴卿言的神色便知道她的裴姨在想什么了,这会儿忍不住地垂头闷笑。 “裴姨最好了~” 球球故意软着声音撩拨她,纤细的指尖最后在女人的腰间摸了一把。 细软的腰肢在她手下微微一颤,随即有些僵硬,女人白发中的耳垂已慢慢染上了红晕。 颜知忆爱死裴卿言害羞的模样了。 亲 热过后,两人终于把那不知道抛到何处去的正事儿给想起来了。 颜知忆微微蹙眉,抬手给这间院子布下了阵法。 “那东西……似乎藏在秘境里。” 她沉吟片刻,慢慢说道。 “对了,人族的分.身是被你杀了吗?” 球球陡然想起了这事儿,恍惚了下,心中也猜到了几分。 她家裴姨虽说是顶着个圣人的名头,却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数百年前正道中有人生乱,合力将裴卿言封印沉睡去了,这才有颜知忆在下界与楚南知的相遇。 然而,以裴卿言的实力,除非她自愿,否则那些人根本碰不着她。 想必……裴卿言也是在算计什么了。 “当初只是有所感觉,并不确认。” 裴卿言垂眸为她倒了杯茶水,亦推去了一盘糕点。 “我幼时懦弱,几经挫折才拜入星衍阁。后来一步步登上高位,在继任阁主时拿到了阁内所谓的秘法。” 裴卿言慢慢说着,不觉眯了眯眸。 这所谓的秘法,她不说颜知忆也只晓。 便是断情绝欲的无情决了。 “断情绝欲,实则是与天道签下契约,以我之躯镇守人族气运,成为它在人族降下的一抹意识。” 颜知忆蹙眉听着,猛然睁大了些眸子。 “你是说那东西其实在……” 球球瞪圆眸子的模样着实娇憨可爱。 时机不对,裴卿言有些遗憾地压下了想要亲亲抱抱的念头。 “是在我的神识里。” 女人颔首应了她的猜想。 “我沉睡去下界,其实也是觉得隐约有所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直到记忆觉醒才明了,当时便是有意想要在下界时凭借两界的结界隔绝暗自将它除去。” 可惜,第一世的楚南知在全无记忆的情况下还是入了无情道,非但没能伤到那个东西,反倒将自己的气运供养给了它,直到后来返回上界后,气运倾斜,各族大难降临,她才真正懂了星衍阁的那秘法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这一世好歹是不曾重蹈覆辙。 裴卿言瞧着眼前眸子不觉有些亮晶晶地撑着脑袋看她的姑娘,忍不住弯唇笑了下,伸出指尖去点了点她的鼻尖。 “还得感谢球球,帮助我破了无情道呢。” 下界的楚南知有了殷晚舟而不曾走上那条路子,最终在***追随殷晚舟时察觉到了神识中潜伏着的异样,借着最后的力量趁它虚弱将它吞噬杀去了。 这一世,到底是不一样的。 陡然被感谢的球球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便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便凑过去垂头咬住了女人的指尖。 “裴姨,道歉可不能嘴上说说呀。” 小姑娘有些无辜地看着她,却用尖尖的虎牙磨了磨她的指腹。 裴卿言一怔,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刺激得脸颊发烫,下意识便抿了唇。 “……球球想要什么?” “等我成年那天晚上,你在下面。” 颜知忆神气地挑了挑眉梢,很是坦荡地说出来了。 “怎么样?” 怎么样? 从不会拒绝她的女人抬手掩了掩薄红的脸,有些嗔怪地瞪了瞪她,却并未说什么。 这便是默认了。 颜知忆弯唇满意笑了,松开了她的指尖。 不长教训的小球球。 裴卿言垂眸看着自己被咬出浅浅印记的指尖,垂下的眼帘里闪过几许暗沉的笑意与纵容无奈来。 无法占有爱人的日子里,她都开始羡慕妒忌起那个下界的自己。楚南知总是能放肆地拥住舟舟,而舟舟也从不会拒绝她的。 白发的圣人在心中轻叹。 “妖族的分.身死在了我的手里,人族的死在了你的手里,现在就还差……鬼域和魔域的。” 颜知忆眯了眯凤眸,瞳孔中闪过几分阴冷的杀意来,但转瞬即过,她并不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流露戾气。 “其实只剩下鬼域了。” 颜知忆陡然笑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下界收的几个徒弟?” “记得。” 裴卿言想了想那几个曾喊过她师娘的孩子,点头应了。 “他们也飞升上来了,魔族后来关闭了魔域整顿清理,说起来还跟他们有些关系。” 妖皇当年在妖族里率兵征讨四方各族,差一点儿就和魔族打起来了,那时魔族里的几位将领中便有这三人。 颜知忆瞥了眼白发的女人,轻轻哼了声:“对了对了,裴圣人最最讨厌我等莽夫了,怎么会关注这个呢?” 裴卿言:…… 裴卿言默默放下了杯子,摸着握住了颜知忆放在桌上的手。 “……我错了。” 女人很识趣地垂头道歉了。 颜知忆挑眉,轻轻啧了声:“哪儿敢哪儿敢,我这种人呀可是又自大又狂妄,放荡无礼,处处不讨人喜~~” 颜知忆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女人的下巴,之前每次想到裴圣人给她的评价,都叫她火冒三丈。 虽然她也没少当面怼回去了。 女人由她掐着下巴,垂着眸子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等着人训。 颜知忆本是有一分的气的,瞧见她这般模样却又立刻似火上浇了水,心中瞬间软了,不舍得再说什么。 “算了,反正我也骂过你。” 球球小声嘀咕着松开指尖给她揉了揉下颚。 能把裴圣人逼得动怒骂她,颜知忆还真的有些得意骄傲呢。 “我下次定不说你了。” 裴卿言握住了她的指尖,认真保证。 “说了也没事,以前我们那是骂,现在我们都躺一张床了,自然得算是情趣。” 伴侣间,那哪能叫骂。 颜知忆看着女人温软清丽的眉眼,心中馋得厉害。 色球球握着裴姨的手,认真严肃地告诉她:“只盼裴姨躺着时能多骂骂我才好。” 颜知忆性子高傲、目无下尘,若是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她的不是,她纵然一时忍下了,日后也都记在心里找机会还回去。 当年微末时隐忍,还曾在殿中垂头聆听圣人的训斥;后来身处高位纵横一方,便敢在大殿之中毫不留情地出言回讽、针锋相对而寸步不让。 ……有几次甚至与圣人拔剑相对、动了手。 “……说正经话呢。” 裴卿言抿着唇瓣微微偏头,抬起指尖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实在拿色球球无法。这孩子心中想的,何尝不是她曾想过的? 只是对象换了一换罢了。 分明是在说正经事儿,怎么……怎么总总扯到这里去了呢? 裴姨太容易害羞了。 球球不舍得再挑逗她了,赶紧正襟危坐,肃然将话题赶了回来。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他们也有了上一世的记忆,魔域那边的可以暂且放一放。关键的就只剩 鬼域魂族中的这个了。” 鬼域魂族是帝王制,这里等级森严,层层分布,以南荣为王姓,其后有八大贵族,其后分封。 这里的人都信奉他们的祖先魂族的幽冥鬼王。 此次盛典便是为了祭祀这位鬼王。 而与之同时开放的,还有鬼域的秘境。 每百年,只有这一次,举族上下不分尊卑,皆可进入秘境寻取机缘。 但是由于秘境中亦是凶险,所以生死由命,每一次秘境开启后都会有大批族人在秘境中丧生。 “而那些出来的人得到了宝物,却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的。” 颜知忆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眉目锋利。 “这魂族上下我都已找过了,只等秘境开启进去一探,十有八九就在里面。” “这几日且好好修养精神,过些时候秘境一开,我们便进去。” “好。” 裴卿言认真听完了她的话,微微颔首。 “此次前去,我定要与你一同。” “好。” 颜知忆看出了她的些许担忧,当即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温声安慰道: “别怕,我们会赢的。” “嗯。” 裴卿言反握住了她,浅浅笑了。 十日后,魂族秘境大开,裴卿言与颜知忆相伴入内。 踏入其中,方明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是针对神魂的幻境。 若能突破便出去,若是不能便要将性命与魂魄留下。 颜知忆两人要一同前行的约定也被这秘境给打破了,她们在踏进的那一刻就已经分别陷入到了不同的幻境中。 日光耀眼,春意正浓。 裴卿言垂袖立于原地,默然抬眸望去,那一身金纹白袍高束白发的小姑娘正纵马飞跃前行,其眉目飞扬肆意、眸中星辰闪烁,竟是将这人间春意都给艳压了几分。 正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之时。 女人如受蛊惑般探出指尖,却仅触碰到了一片虚影。 幻境。 而颜知忆此时却是瞧见了一个糯糯羞怯的软团子,少女模样的孩子很是怕生,抱着一把银白的长剑独自行走在街道上。脸颊染了灰尘,灰袍上尽是奔波的印迹。 再一次被拒绝入内后,小姑娘恹恹地垂下了脑袋,紧紧抿着唇忍着眸子里的水光走到街道角落里去坐下来了。 又可怜又可爱。 颜知忆负手瞧着,哪里认不出她是自己爱人年少的模样,心中有些软,便伸手探去想摸摸小姑娘的脑袋。 本以为会如幻影穿过,却不想竟是触碰到了实体。 小姑娘受惊地睁大了眸子,杏眸中还含着些许的水花。湿漉漉的,分外……可爱。 颜知忆也是一怔,尚未想明白这是为何,身体倒是先一步动作了。 她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伸出指尖去给小姑娘擦了擦泪水,随后浅浅笑了下:“饿了吗?” 裴卿言是小氏族裴家的庶女,自出生便失了母亲,后来父亲又在一次意外中去世,她自然也就被主母赶出来了。全身上下就只有这把母亲留下的极为普通的灵剑最值钱,因此抱着它一路奔波过来,想要拜入宗门。 可惜这时候各大宗门都不是收徒的年度,一路走来接连碰壁就已经让胆怯的孩子很是沮丧了。身上没有钱财,连住宿也成问题。 裴卿言方才鼓足了勇气想要去问问那家铺子收不收打杂的,可惜门槛都没踏进去就被当做乞丐赶出了来。 如今恹恹地坐在墙头角落里缓一缓,没想到……没想到竟会有人注意到她。 小姑娘抬眸小心地看了看面前的黑裙白发的女人,瞳孔中闪过几许惊艳。但随即的,她便垂下了头,抿了抿干涩起皮的唇瓣,默默摇了摇头。 “撒谎。” 怪不得知知年幼时那般胆小,原来是裴姨从小性子便如此呐。 颜知忆忍不住低低笑了笑,弯腰朝着小姑娘伸出了指尖,她刚要说些什么,便觉不对劲,再次垂头看去时,她的指尖已成了透明的模样。 角落里的小姑娘茫然地抬头看了看,似是有些不解方才与她说话的人为何没有了。 颜知忆慢慢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直起了身子,眉梢边一层层凝结了冰霜。 幻境。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评论,摩多摩多 唉,算了,其实也不会那么快完结的 我还想要写上一世的妖皇和裴圣之间的对手戏,以及她们的世界互穿呢 预收文:另类饲养[快穿] #双疯批美人+不喜勿入# 温婉良善的佛修,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对你笑意婉约甜蜜的那一刻,正是锋利冰冷的刀子刺入心脏之时。 这一天,在宇宙战场上杀戮完成后的南夕接到了一道任务 一些未长成的位面之女,需要旁人的饲养与帮助。 而她,则是被选定的……饲养教导者。 满身血迹的青裙女人手握佛珠,敛眉垂眸细细地看着这道任务,唇角边慢慢绽放出一个浅淡温柔的笑意来。 真有意思。 她喜欢这个游戏。 南夕做事情素来追求完美。 身为位面之女,自然不能是这般弱小无助的模样。 所以她已经为这些孩子们设计好了一道道不同的成长路线。 她会教导这些孩子们许多的生存的道理: 不要随意付出真心 不要轻信事物的表面 收敛起伤人的棱角 极端的无情只会遭到反噬 …… 她会用她的方式,悉心地教导饲养这些孩子。 她们都是她完美的作品。 可南夕也会有些烦恼,乖巧地遵循她的饲养路线走下去的孩子们有一天竟是突然叛逆起来了。 这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呢。 ——三千位面的位面之女于本源上皆是同一人,她们在既定的轨迹中按部就班地行走着,随着位面而生,随着剧情而死。 ——可是,日复一日,被控制着人生在轮回中一遍又一遍重蹈覆辙的天道人偶们也会一点点滋生怨恨与不甘。她们想要摆脱这样绝望的囚笼般的生命和世界,却又无力挣扎,只能在一遍又一遍的轮回里逐渐迷失自我、陷入疯癫。 ——然而,有一天,一只纤细素白的手伸到了她们的面前。那人踏着黄昏中的暖光,含着温柔的笑意,杏眸弯弯地与她们轻声道:莫怕。 ——三千界中唯一突破命运的位面之女,来救她们了。 ——我爱你。 ——只要是你给的,刀刃与蜜饯我都珍爱万分。 ——留下来吧,我愿陪你将这场另类的饲养游戏永远玩下去。 ——只需要给我一点点的小的奖励就好了。 ——……只要将你奖给我。 *温柔黑心的病娇饲养员x乖巧深情的黑芝麻小狼崽 从头到尾1v1 *双疯批,都不白 *过程可能be,结局一定he 感谢在2021-07-0223:15:17~2021-07-0319:3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hu、莫得感情30瓶;43737979、沐晨20瓶;洛洛清秋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魂族 贪玩的孩子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回到了自家领地,随后偷偷摸摸且麻溜地爬上了高墙,一翻而过。 其动作之麻利干脆一看就是惯犯。 浮在空中的虚影静静瞧着,有些好笑地弯了唇角。 小姑娘很是臭美,翻过了墙后刚刚站稳,便抬手撩了撩自己的发丝,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镜子来对着左看右看,最终很是满意自得地收回了镜子。 就在球球想要转身的那么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了幽幽的呼唤声:“颜~~知~~忆~~~” 颜知忆翻了翻白眼:“二哥,麻烦下次装得像一点好吧?一听就认出来是你的声音了。” “唉,又没吓到。” 一身锦绣蓝袍的人从不远处走来,白净俊朗的脸上含着笑意,一走近便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球球快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给你开了阵法,你这会儿都进不来呢~” 千璟捏着折扇扇柄,挑了挑眉梢。 “知道知道,哝,专门给二哥您带的。” 球球非常上道,立马从戒子空间里摸出了一个酒壶,很是狗腿地双手献上。 “人族的吃食果真多,这是临海滨城的果酿酒,尝尝。” 千璟伸手接了过来,打开酒壶也不拖沓,仰头就饮下了一大口,眸子瞬间亮了。 “好香!” “是吧是吧~” 颜知忆背着手,有些得意地摇头晃脑,在原地慢悠悠地转了个圈,正对这大门口看着千璟喝酒。 噗通。 千璟突然给跪下了。 球球:……!!! “我知道这酒很好喝,你想要感激我也无可厚非,但是哥哥不必行此大礼啊!” 吓得球球下意识往后跳了下。 千璟捂脸,伸手拉了拉她的袍子边角。 什么玩意儿? 颜知忆挑了挑眉,刚转头要看一看呢,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球球。” 噗通。 颜知忆的身体先于脑子,下意识就麻溜地跪下了。不仅跪下来了,她还反射性抬手捏住了自己的耳垂,一脸单纯无辜乖巧。 一整套动作加变脸可谓是行云流水,熟练得不得了。 千岚/颜汐:…… 裴卿言掩唇失笑。 颜汐的指尖刚刚伸出,停顿在半空中,结果某个机灵的小崽子下意识就给跪了,让她都没能捏的到。 千璟垂头闷笑。 啊,今夜又多了个伤心人。 球球一脸老实地捏着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了看自己阿母阿娘,结果眼前陡然一黑,她的后脖颈就被人轻轻捏住了。 哦不,球球被人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小白虎崽子扑腾着短小的四肢,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女人的指尖下。 “嗷呜~” 球球讨好地软软叫了声。 千岚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颜汐冷哼:“撒娇也没用了,今天不给我把你上次没抄完的妖谱抄完,就别想吃饭。” “嗷呜!” 球球不可置信地竖直了耳朵看她,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心狠毒辣的女人。 “嗷呜嗷呜!” 不要不要。 小崽子扑腾着短小的四肢,一下子缠到颜汐手臂上去了,连着毛茸茸的短尾巴都圈在了上面。球球誓死要圈在上面,再也不下来了。 一众人默默看着圆滚滚的小雪球耍赖皮,结果因为自己太过肉嘟嘟了一直往下滑。一直滑,一直扑腾着往上爬。 噗。 千岚侧过了头,没忍住笑喷了。 颜汐无语凝噎:“……哪有这般耍赖的?” “嗷呜嗷呜。” 那你今天不就见识到了。 球球理不直气也壮。 浮在虚空中的女人含笑瞧着这一幕,忍不住伸出指尖想要碰一碰耍赖皮的小球球。可当指尖触碰到之时,如今的画面便如风吹流沙般消散。 时间加快流转。 调皮的小球球一日日长大,最耐不住呆在族地里,总喜欢偷偷摸摸地遛到人族的地盘上去玩耍,且在那里结识了许多的朋友。 这时候毒鸠族的小公主已经无故消失了,下界的凡人谢云意尚未飞升。颜知忆的同伴里多了一个名为洛露的姑娘,是人族临滨城内洛家的小姑娘,也是从小被娇宠大了的孩子,性子活泼单纯,和颜知忆很能玩儿得来。 若要颜知忆来说,阿露身上其他哪儿都好,唯一不足的便是她那个订了 婚约的未婚妻,整天阴沉着脸,一看就不是好人。 作为同伴她当然要提醒一二啦。 所以球球捏着手里的糖人咔嚓咔嚓地咬着,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提醒洛露:“阿露……唔,我感觉你也应该去接手家族事务的,伯父伯母肯定会高兴的。” 她一脸认真严肃,可惜唇边还沾着糖人渣子,逗得洛露在旁边便咬糖画边笑了个不停。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谢谢球球~” 洛露很给面子地点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笑嘻嘻地应了。 一点都不真诚。 球球咕咕唧唧地说些什么,哼笑着转头不看她了。 当时年少,未曾见过太多阴暗,都被保护得太好了,是以当真无甚防范之心。 两个家里面的小公主凑在一块儿,简直是闹得要上天。颜知忆把洛露偷偷带出了滨海城到外边儿去游历,一路上所见所闻千奇百怪,所遇之人亦是有好有坏。 画面变转,小姑娘们都要要长大的。 妖族生长缓慢,人族成年比妖族要早上许多,在球球还是个小幼崽不知情爱的时候,洛露便已经要成婚了。 “唉……小心点儿莫霜吧……” “……真的决定好了?” 颜知忆撑着脑袋,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总感觉有些不妙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好友面前直白地让她提防莫霜呢。 洛露正在试着自己的嫁衣,知她好心,是以也不生气,只顺着小球球的毛颔首应是,笑着安慰她:“好啦好啦,我会注意的嘛~” “球球快来给我看看应该配哪条项链,我觉得这条珍珠的不错哎!” 颜知忆撇了撇嘴,一边抱怨一边起身凑过去了:“就知道应好的好的,也没见你上心过。” “珍珠的不好看,这条金色的璎珞好看。” “好嘛好嘛~谢谢球球啦~” 洛露笑弯了眸子,亲昵地蹭过去抱抱自家好友,左一个马屁右一个马屁总算把球球哄好了。 “我可是给你在前排专门留了位置哦,到时候你一定要早早的来啊~” 洛露凑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道。 “我还专门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点心呢~” “……真的吗?” 板着脸的小球球忍不住弯了弯唇,瞥了眼趴在自己肩上的小姑娘。 “真的真的,球球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啦~” 颜知忆轻轻哼了声,脸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两个小姑娘窝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个下午明日的婚宴上应当怎么搭配怎么走,洛露的脸上尽是对未来的期许和欢喜。颜知忆虽然不懂这些,但是看着自己的好友高兴,也便为她感到高兴了。 然而这样的欢喜并未维持多久。 第二日婚宴,漫天血光,焰火腾飞燃起。 因觉不对而未曾多食的小姑娘背着自己的好友,从遍布的尸体血液中踏过,生生受了莫霜背后一箭,在最后一刻逃至阵法结界边缘,撕开了自己储物袋里的传送符,消失在了原地。 在消失的前一瞬,那个一身血色嫁衣的姑娘目眦欲裂,猩红着瞳孔深深看向了大厅间已死去的父母亲友与殿中央负手而立的人。 腹中一剑,毒穿心肠,这是一种酷刑,却也疼不过洛露一眼望去所见荒凉之景时的心情。 大火轰然炸裂,咆哮升腾。 烧尽了满心欢喜与期盼,唯留一地残骸和怨恨。 在往后的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里,洛露最为痛恨的人除却莫霜便是她自己。 恨那时被所谓的爱冲昏了头脑,恨她蠢笨无知不听好友劝诫,恨她所种之因都报到了她的亲友身上…… 悔恨,怨恨,苦恨。 莫霜成为无辜的受害者,临滨城其他几家成了良善的施惠者,洛露亲友惨死于烈火之中,洛露则是那个丧尽天良的嗜血魔头。 颜知忆为了救她受了一箭,但也幸好金乌血脉能抵毒素,因此倒也无甚大碍。 她们一路从临滨城向南方逃去,躲避身后各方的追捕,所闻流言蜚语不知几何。从一开始颜知忆还会恼怒地上去理论而被洛露拉住,到后来两人都慢慢地沉默了。 这么明显的局难道所有人都真的看不清楚吗? 不,他们是清楚的,只是没有必要。 洛家败落湮灭,几大家族早已将势力瓜分殆尽,他们又何必去趟这浑水? 安安静静做个旁观者便是了。 这世道并不在乎真相,当事人的痛楚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切体会,旁的人并不会在意。 这个道理,被家人们宠爱备至的小姑娘们是 不会懂的,只有当头上的羽翼在某一天中突然撤去,她们才能真正看清这世界的模样。 最终洛露与颜知忆告别了,她换下了那身染血的嫁衣,换上了黑色的长袍,脸上已然麻木冰冷没有了半分往日中的笑意。 芥子空间里有她的长剑,那是她父母唯一为她留下的东西。 如今,她便提着长剑,一步步走向了魔域的方位。 少年头已白,筋脉俱断,只有重修魔道这一条路可走了。 “……阿露……保重。” 颜知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慢慢走远,还是开口轻轻唤了声。 “……保重。” 黑袍的姑娘顿了脚步,微不可见地颔了颔首,低声回了她。 谢谢。 颜知忆待她已走了,才蹙眉垂头叹了口气。 她有些想念阿母阿娘和兄姐们了。 球球很快跑回了家,家里有她的亲人在等她。 见过了洛露的事情后,球球的心情一直很沉重……总有些害怕。 当夜回了族中,为她开门的还是她的二哥,球球一声不吭地缩着小雪团爬到阿母阿娘的怀里去了。 千岚和颜汐被恹恹的小崽子吓了一跳,好生顺毛了一番,才听见自家的孩子缩在她们怀里哭泣着跟她们告状,说出了临滨城中的事情。 “……球球会保护你们的。” 小雪球抖着耳尖尖,湿漉漉着眸子在阿母阿娘怀里蹭蹭,如此坚定地保证道。 幼崽稚气未脱的声音叫两人又好笑又感动,当时连连应下,垂头亲了亲球球的脑袋。 可是……当她们抬眸对视的那一刹,两人的眸中却又是掩不去的担忧和已经预料到灾难后的苍白无力。 人在观看不幸时所生出的痛楚并不与当事者相等,只有当你自己去经历一遍,才能明白那究竟是何等的刻骨。 很快了,很快颜知忆便知晓了。 妖族大难,大能献祭。 其中,便有她的阿母阿娘和兄姐们。 千岚等人为了护着她专门设了一层阵法屏障,护着她,也困住了她。 从一开始发了疯似的地击打阵法,到后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垂落泯灭,她的眼睛里早已布满了血丝,张着嘴,却失声发不出半点声音。 有人告诉过 球球,痛苦到了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现在颜知忆知道了。 金乌啼血,白虎哀嚎。 天地昏暗,阵法中的孩子一点点垂下了背脊,神色空洞且茫然,眸前晕眩,喉中窒息腥甜。颜知忆跪在地上,突然干呕起来,大口大口的全是血块。 如打开了开关,眼泪这时候尽数流了出来,随着她唇角的血一齐砸入了尘埃,染湿了大块的地面。 狼狈不堪,无用至极。 虚空中有人红着眸子,小心地伸出手想要抱一抱浑身都在颤抖着的孩子,却是再次穿过。 妖域结界关闭,大难过后,却是另一重的混乱。 颜知忆面临的,除了外族的轻视,还有族内的刁难。金乌尚好一些,白虎中捏着她的姓氏攻讦之人数不胜数,一个个都盯着她身下的那把椅子看,拼命地想要将她拉下去。 从一开始尚且有的无措愤怒,到后来一日日阴冷暗沉,也只不过才数个月而已。 颜知忆曾经厌恶文书,找尽了法子躲避书本学业,而到了现在,她曾经荒废的时间和功夫都会化作刀刃返还给她、刺入骨髓。 前种之因,后尝其果。 这是报应。 还不够,想要尽快平定族内纷乱,还要有强大的足以碾压的实力。 颜知忆找到了一本古籍上的秘法,这是几乎无人敢用的邪术。 吞噬炼化他人的神魂,自己必先遭受反噬。 每炼化一次,修为暴涨之时,也正是筋脉寸寸断裂重塑之时。 年少的族长沉默地站在阴暗中,最终伸手取下了一本邪术。 等不及了,她有些等不及了。 她想让那些聒噪之人尽数闭嘴。 让他们都去死。 想毁坏她的至亲换来的安宁的人,通通去死。 曾经遍布星辰耀眼的瞳孔里如今一片阴翳幽冷,一日日过去,她的眉梢边都是隐隐压抑不住的戾气。 不过几日,颜知忆的杀戮开始了。 她的长剑首先对向了自己的族人。 凡是有所异议不满妄图挑起反叛的族人全都死在了她的剑下,手段之暴戾残酷单看那时两族内漂浮不散的血气便可知晓。 残杀族人,不管在哪一族里都是大忌。 在族内一时平静中,她 的背上又是各族之人送来的辱骂嘲讽。甚至有人借通讯之事传信而来,信中所写之字词皆是不堪入目。 年轻的族长静坐在书房中,一张一张地都平静地将这些信件看下了。 空中有双透明的手想要捂住她的眼睛,不叫她看见那些污糟恶心的言语。 但是无法,颜知忆仔仔细细地都看入了眸中,且一片平静、无波无澜。 颜知忆为皇这一路上,最为微弱之时也莫过于方为族长这段日子,血腥残暴的手段伴随着的是外界的攻讦和指责。 若她此时走错一步,那便是身败名裂的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无人敢与她结盟立契,世人避她更如蛇蝎。 除了……一个魔。 魔域中突如其来的客人,背着一把染血的长剑,眉目间都是散不去的杀意。 “无处可归了,族长可否收留?” 黑袍的女人走至颜知忆的面前,勾唇淡声问道。 颜知忆负手静静瞧着她,冰冷的眉梢间露出些许浅淡的笑意来。 “求之不得。” 这是她这数年来第一次笑。 在举世皆避的如今,能等来曾经的老友,已是极欢喜的事情了。 颜知忆与洛露两两相望,却是陡然摇头失笑。 笑彼此这般模样哪如少年所愿? 笑命运弄人,事事不尽如人意。 [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 作者有话要说:唉,评论评论,摩多摩多 让我看看你们,不然没日更了(冷漠) 感谢在2021-07-0319:32:22~2021-07-0413:3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7瓶;a-小坏蛋、fokyee5瓶;茶凉3瓶;十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魂族 “族长方上任,还是要宽厚些许才是。” 纱帘后,是圣人平静冷清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周围,是一众人或厌恶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除却颜知忆年少时的那些友人垂头默不作声外,其余的尽是排挤之色。 一身金纹白裙的族长眉目淡淡,甚至还含着些许浅淡的笑意,起身作揖应是。 “族中事务繁忙,某且先行离宴。” 族长有些歉意地垂眸告辞。 “谨记圣人教诲。” 颜知忆最后垂头行了一礼。 她身旁的虚影默默垂着眸子,抿唇不敢动作。 裴卿言瞧见了,年少的族长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唇角些许笑意尚在,眸中却已是一片阴冷厌烦,眉梢边都是隐隐压抑着的戾气。她就这般慢慢踱步走出了大殿,在众人奚落的眼神里,背影单薄且挺直。 万人排挤之时,圣人非但未曾护住自己的小姑娘,反倒是落井下石般开口。 裴卿言抬眸看了看帘幕后端坐的女人,瞳孔中闪过几许杀意来。 当初裴卿言开口,也仅是因为颜知忆在妖族闹出的动静太过大了,让她随口在殿上提醒了一句。 可当她换了一个角度,陪伴在当年的颜知忆身边再次看过这场大宴时,却陡然发现,于那时处境艰难、寸步难行的颜知忆来说,她那一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冷眼旁观的不怀好意,是落井下石的敲打。 是在颜知忆的背脊上又踩下了一脚。 裴卿言心中慌乱不止,看着年少的族长将近要走出时才赶紧跟了上去。在幻境中谁也看不见她,可是女人还是小心翼翼地垂头跟在族长旁边,悄悄伸手虚握住了族长垂下的手,仿佛这样她便能陪伴在那时的颜知忆身边一般。 “……可是生气了?” 已出人族领域,抱剑守在颜知忆身边的洛露才给眉梢边都凝着霜雪的族长倒了杯茶水,轻轻叹了口气。 “并未。” 颜知忆淡淡垂眸拿起了那杯茶水,轻抿了口。 “说实话。” 洛露可不吃她这一套,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满脸写着想杀人呢,还说不气。” 颜知忆不置可否,垂着眼帘抿尽了茶水,随即指尖微微用力,将那杯子直接 捏成了齑粉。 “聒噪,想扇她。” 颜知忆凤眸微眯,瞳孔中一片冷光。 身旁的虚影抿着唇角垂着有些泛红的眸子捏住了自己膝上的衣料,不敢做声。 “人族的圣人。” 颜知忆冷哼:“当真是吃饱撑着,竟管到我头上来了。” 她年幼时听阿母提到过这位圣人,但是一直未曾见过面。 如今是见到了,果真……不同凡响。 颜知忆眉梢微动,冷笑不止。 这是她作为新任族长第一次与裴卿言见面,心中对这圣人的厌恶之情便已是压制不住。 裴卿言在大殿之上告诫她要宽厚一些,颜知忆转头便领着军队提着剑开始攻伐妖域各族,所杀生灵无数,凡是不愿投降归顺的尽皆死在了她手上。 杀的生灵越多,吞噬的力量便越多。 吞噬的力量多了……这反噬的痛苦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在一次与龙族的战争中,为了一举杀死龙族的镇族长老,她直接一次性吞噬了两个龙族长老的神魂,使得修为暴涨。 “邪术手段、违逆天命,颜家小儿,你也不怕遭报应!” 龙族的镇族长老见她就这般肆无忌惮地在自己面前吞噬族人的神魂,立刻提起了手中长.枪,大怒斥道。 “报应?” 满身血迹的女人勾唇低笑:“本座的报应,你等且在下面慢慢等去!” 苍白无血的指尖微微勾起,金色炙热的火焰在指尖凝聚,金乌啼鸣之声响彻天际,长弓显于指尖,火焰作箭,瞬间冲射而去。焰火化作巨大凶戾的金乌,仰天咆哮而去,对上长老的真龙之身尤不败落。 颜知忆冷眼瞧着,陡然压了压眉梢,长袖轻动间剑已在手,足尖轻点,身形飞射冲上,指尖长剑自下袭来,银光划破天际。剑气纵横,杀意凌冽。 只一剑,金龙躯体断裂,血如瀑流溅落。 四周寂静无声。 女人拂袖收剑,垂眸扫视,冷声道:“杀。” “是!” 军队吼声骤起,响彻边际。 颜知忆淡淡落地,抬手拂了拂自己的发髻,转身而去。她以灵力作声,下达命令:“凡所不降者,皆杀无赦。” 已显些许病态惨白的脸颊上沾染着血珠,凤眸之下血色 作缀,妖冶刻骨。 可她身旁的虚影却分明看见,颜知忆以手抚髻时不动声色抹去的唇角的鲜血,以及她最后垂下手腕时指尖隐隐的轻颤。 断绝筋脉,寸寸重塑。 这到底又该是何等的痛苦? 只叫裴卿言在一旁看了,都觉心颤疼涩。 颜知忆垂眸咽下了喉中的腥甜之意,眉目平静无波。 她这一路走来,尽是杀戮。后也便以杀证道,走了杀道。 攻伐统领妖域,颜知忆一共花了有百余年。期间除了妖域内部,还要应付外部的虎视眈眈与攻歼。 这其中最为令她厌烦之人,非那位裴圣人莫属。 微末时颜知忆尚且能垂首隐忍,可如今羽翼渐丰,内部交乱本就让她日夜无眠、心生戾气,偏生这位圣人还要往她的枪口上撞,每每见面都要摆着架子说教一通,着实让颜知忆厌恶透顶,几次都在各族大宴之上出声尽数回讽、甩袖离去了。 彼时她已将近统领妖族,殿中众人何敢再以当年的目光瞧她? 如今见她竟连圣人的面子也不给了,心中惊诧之余皆垂头默不作声,不敢往枪口上撞。 回去途中,一旁的洛露失笑出声,引得颜知忆侧眸瞥过。 “笑什么?” 颜知忆缓了缓神色,轻声问道。 “你素来沉得住气,偏生每见一次裴圣便要发一次火,着实是不对头。” 洛露挑了挑眉,撑着下颚调笑道。 一听到那人的名字,颜知忆就忍不住地蹙眉:“别提她了,真晦气。” “若不是域内还差一些,我也不会来这什么宴会。” 族长冷哼:“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见过有谁如她一般惹人厌烦,着实长见识。” 裴卿言抿唇,垂下了眼帘。 “好了好了,下次不来便是。” 洛露瞧得好笑,赶紧给发怒的族长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了。 “日后这些帖子推了就可,不必管这些人了。” 颜知忆一口饮下了茶水,心下恼怒才得以平息了些,听了她的话心中也明白,便轻轻哼了声不说话了。 可惜话是这么说,但颜知忆为皇之后有几场各族大宴都还是不得不来的。 此后凡是有她与那人族圣人共处的地方,是少不了争执嘲讽、火 药味十足。到后来颜知忆实在没忍住,直接掀桌拔剑动了手。 用洛露的话来说就是:“能把裴圣人逼得同你动手,陛下也当真了得。” 这句可谓真情实感,没有半分掺假。 从中便可见妖皇嘲讽人的功力有多强了。 什么冷面的棺材脸、死人脸、倒尽胃口……颜知忆当年未曾说出的话,后来通通在裴圣人面前指着鼻子骂了一遍。 她上位多年,性情早已不复年幼时的冲动,可每每见着了裴圣人却像是被点着了的炮仗一般,叫洛露既好笑又不解。 “她都在殿上嘲讽孤肖似花凤凰了,孤难道还要给她脸吗?!” 妖皇得了一套墨绿长裙,上面以各色鲛丝缀着珠宝作饰,才穿了第一天来参宴,就被裴圣人一句话毁了所有的心情。此后那套服饰,颜知忆再未碰过。 洛露无奈摇头,亦是想不明白。 裴圣修的无情道,最是有涵养,此前也从未出言暗讽过谁,素来波澜不惊的,怎么偏偏见到了颜知忆便似换了个人? 裴卿言:…… 她们身边浮着的虚影默默跟着,有些委屈地低了眉梢。 裴卿言那时其实是真的觉得颜知忆的这套衣服很配她,虽然圣人喜素,但也不得不承认妖皇姿容艳绝、生来便适合这般珠宝锦簇的服饰。非但不艳俗,反倒与妖皇高傲的气势相衬,叫她愈加美艳逼人。 只可惜……圣人不常夸人,忘却了妖族的忌讳。 当众赞她如凰,听入身为金乌的颜知忆耳中,却是满满的羞辱。 自那次大打出手之后,裴圣颜皇势如水火的消息便传遍了上界。后来颜知忆一再拒绝出席,更是坐实了这一传闻。 连同坐一席都不愿,可不就是厌恶至极了的表现吗? 如此倒也算是逐渐平定下来了。 日子过得很快,千年时间于修真者来说如同弹指。 可是……新一轮的灾难来了。 气运倾斜崩溃,上界灵力飞速流逝,近乎末日。 洛露已入魔,她的身子在当年的变故中就落下了毒素病根,修魔之道太过极端,这上界的变故第一个就让她倒下了。 她倒下时,颜知忆又收到了一封来自星衍阁的传信。 是那个被正道众人合力封锁住的曾经的圣人所传来的。 颜知忆没有看,她只静静守在洛露床前,看着自己的好友一点点苍白的脸颊,默然无言。 “……其实死了也是好的。” 魔头披散着白发躺在枕上含笑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颜知忆垂了垂眸,顿了顿,淡淡颔首了:“……我知道。” 所以她没有流露半分伤心。 她是这般说,倒叫洛露脸上的些许笑意慢慢淡去了,低叹了声:“我要去寻我阿爹阿娘了,可又有些不放心你。” “活着的人总是要更难受一些的。” 就如现在,妖皇的脸上没有半分悲戚的模样,可洛露却分明听见了钝刀正一点点磋磨着她的心头,血珠一滴滴掉落。 “……那位裴圣又给你发来了传信,是吗?” 洛露轻轻咳着,苍白的脸颊上霎时间爬上了些许不正常的红晕。 是垂死前的回光反照。 颜知忆低头给她传去了些灵力,轻轻应了。 “你累了。” 洛露含着咽喉中的腥甜,陡然弯眸笑了下,就如年少时一样。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你笑过了。” 皇座上压着的重担,叫妖皇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洛露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道:“去睡一会儿吧,我也要睡一会儿啦。等你睡醒了,便去见一见裴圣人吧。” 颜知忆默然看着她,终是抿唇低声应了。 于是床上的人再次笑了,她今日笑的次数比起以往数年来的都多,隐隐约约的还能瞧见当初临滨城洛家小姑娘的模样。 “……若你睡醒后还有时间,就来瞧瞧我……送我回去……好不好?” 床上的人轻颤着声音,伴着剧烈的咳嗽,一点点地说了出来。 洛露脸上还有笑意,眸中却满是水光。 颜知忆阖了阖眸,再次应了。 她这一次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了。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极细微的,带着颤抖的笑意。 “……球球。” “谢谢你。” 颜知忆足下顿了顿,没有说话,反手轻轻阖上了门。 她没有回房,只静静走到不远处的古树旁坐下来了,就那样倚靠着古树的树干,脸上的神色无悲也无喜,有些平静得麻 木了。 颜知忆垂眸瞧着自己的指尖,垂下的眼帘遮去了她瞳孔中的神色。只见得过了许久许久,那眼帘陡然轻颤了下,她终是闭上了眸子。 这世间最后一个唤她球球的人,也没了。 颜知忆静然地想着。 她真的有些累了。 没有年少时的意气,此时她阖眸倚着树干沉沉睡去,眉梢边的肃杀之气犹然不散。那张异常苍白的脸纵是睡着时都微蹙着眉,藏着散之不去的疲倦。 古树上偶尔随微风落下些许花瓣,落在她的肩上与裙上,带了些许清香,助她入眠。 虚影弯下背脊,轻轻环住了她瘦削的身形,如在现实里哄球球睡觉一般轻轻哼着曲子,含着疼惜。 一觉醒来时,肩上已落了不少粉白的花瓣。 女人眼帘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眸子,带着惺忪的睡意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垂在膝上的指尖。 难得一眠,颜知忆抬起指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扶着树干站起来了。 她并未停顿多久,很快便进了房门,弯腰将床上已无生息的人抱了起来,送她回了家。 临滨城洛家故土,颜知忆将她葬在了那里。 随后,她撕开了裴圣人给她传来的通信,去了星衍阁。 “你来了。” 圣人被封锁在阁中最高层。 颜知忆淡淡打量了她一番,勾唇嘲讽道:“能见圣人这般模样,某也算死而无憾了。” 裴圣人抬眸看向了她,瞳孔中有些冷:“妖皇慎言。” 慎言? 颜知忆嗤笑:“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吧,孤的时间宝贵着呢。” 裴圣人瞥过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将一本文书递了过去。 颜知忆平静接下了。 世间公认的死对头难得平心静气地同坐一席,也算是奇闻。 颜知忆在此呆了近两个时辰,谈话内容无人可知。 只不过最后临走时,妖皇负手侧身,居高临下地瞧了瞧这位圣人,勾唇道: “孤近来心情不甚愉悦,可一瞧见了你,却很是欢喜呐。” “裴卿言,你果真老了,落得这番地步。” 当年的落井下石,锱铢必较的妖皇这会儿都一个个还回去了。 也不等裴圣人彻 底冷下脸要说些什么,颜知忆便轻笑着负手离去了。 不过数日,妖域和人域结界阵法起,灵力扩散,时空扭转。 这个世界寸寸泯灭,重归洪荒。 妖族密室中,白发的妖皇平静阖了眸,任由自己的身躯化为齑粉。 这一日,恰好是她的生辰。 可惜她有些忘了自己究竟多少岁数了,也无人会笑唤着球球来陪她。 如此,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北鼻们,知道我的更新密码吗?感谢在2021-07-0413:35:31~2021-07-0522:2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音。、四月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26瓶;四月天19瓶;折且、消停10瓶;士立加5瓶;道键禅关3瓶;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魂族 颜知忆随着幻境跟在软团子的身后,瞧着小姑娘从腼腆羞怯慢慢长大。裴卿言几经周转终是拜入了星衍阁门下,后因资质出众而被老阁主收入座下。 唉,小小年纪就成了个老古板。 球球撑着下颚,扼腕叹息。 要是她能早生个几万年,把当初的小裴姨拐回来当童养媳自己养着该多好呐~ 好吧,早个几万年她阿母阿娘还是两个族中幼崽呢,大概率是生不出她的。 星衍阁第六层曾是少阁主的居所,其中自成天地,亭台楼阁、长廊水池应有尽有。这会儿正是小少阁主学习的时候,颜知忆托腮倚在案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这孩子正襟危坐、板着张脸在认认真真地练字抄写经书。 裴姨幼时也太可爱了吧。 球球勾唇看着,那亭外射来的些许日光映入裴卿言浅棕色的眸子里,一片澄澈明亮,竟是如琉璃一般动人。眼睫长而密,像小扇子一样地随着呼吸慢慢地轻颤。 颜知忆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指尖有些作痒,不自觉地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小姑娘长长的睫毛。 可惜她暗搓搓伸手伸了一半,便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球球。” 是她的裴姨。 颜知忆瞬间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 “我没想要摸她的睫毛。” 球球狡辩道。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卿言忍不住勾了勾唇,径直走了过来,将心爱的姑娘搂进了怀里,爱怜地亲了亲她明亮的眸子。 “怎么了?” 虽然裴卿言脸上的表情浅淡,但颜知忆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她有些异样的情绪。球球朝后仰了仰脑袋,有些不解地抬手捏了捏女人的脸颊,轻声问了句。 “有些难受。” 她的裴姨闷闷着声音,眸中逐渐有些泛红,正搂着她的腰不肯放手。 叫颜知忆看来,竟与那幼时被赶出店门的小家伙表情神似,委屈巴巴又恹恹的。 只添了许多的自责和难过。 身处秘境,颜知忆稍稍想一想倒也能猜到她究竟看见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好笑地凑过去亲了亲自家媳妇儿的鼻尖。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裴姨便有些湿漉着眸子闷声低低 问她:“我从前是不是很讨厌?” 没有护着球球,反倒在球球最艰难的时候冷眼旁观、落井下石,还总是惹球球生气…… 裴卿言只要一想想幻境中球球对自己的厌恶,心中便不觉地慌乱。她心疼那个被众人排挤时隐忍不能回驳的姑娘,便愈发痛恨高台之上的自己。 她的球球死时也未有多大,尚且是妖族中的青年,却为了扭转时间线而命丧于阴暗的密室之中。 白发黑裙,瘦削单薄,满身落寞与生命耗尽的颓然败落。 让裴卿言只是在一旁看着,便不住地落了泪。 心颤疼惜,不能言。 “唔,是挺讨厌的。” 颜知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回答得很是肯定。她含笑瞧着抱着自己不放手的女人,便看见了女人默默红着眸子垂下脑袋、抿着唇角不敢说话的模样。 救命,她的裴姨为什么这么可爱! 颜知忆有些不舍得逗她了,赶紧垂头去安抚地亲亲抱抱。 “叫人讨厌并不代表你做错了。” “裴姨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当时没有护住你……” 裴卿言抬眸看她,抿了抿唇瓣,心疼地搂着她不放手。 “我那时于你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你又有什么义务来护着我?” 颜知忆轻叹了声,抬手抚了抚她的白发:“往日的事不可追忆,便罢了。” “如今我等想不通当日情形,当年你我又怎会料到如今……” 颜知忆眸中陡然显出些许笑意来,拖长了酥软的尾音,倚在女人怀里慢悠悠地说着:“……怎会料到如今你我会同塌而眠,做尽了情.事?” 球球坏心地呼了口气,眯着眸子满意地瞧见女人羞红的耳根。 颜知忆复而点了点裴卿言的胸口,低笑着问她:“好姨姨,当日我于你仅是陌生人,如今我是你的谁?” “难不成是……好侄女?” 球球眯眸看着女人愈发晕染艳色的脸颊,这双眸中尚且微红着,如今又被如此挑逗,当真是好生无措。 裴卿言脸上发烫,却是不曾回避地抬眸直直对上了心爱姑娘的眸子,忍着羞意,认真肃然地告诉她:“你是我的爱人、伴侣,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不是……不是侄女。” 最后那一句话,她声 音有些低了,倒也在颜知忆含笑的目光下抿唇说了出来。 对于正经且有些古板的裴圣来说,这些话要说出口可是个不小的难度。 “……日后你不必再如从前那般辛苦。” 裴卿言垂了垂眸子,执着她的指尖送至唇边吻了吻:“若你想要杀谁,我便替你杀了。” 莫要再用那法子强行提升修为了。 断绝经脉,复而重塑。 那样的痛苦,裴卿言不愿意、不舍得让自己的姑娘再体会到半点。 清心寡欲的圣人愿意垂头做姑娘的手中刀刃,为她开杀戮、斩仇敌。 “……裴姨。” 静静垂眸听她说话的姑娘突然低叹了声,轻轻唤她。 “我在。” 颜知忆看着她,伸手去抚了抚她的脸颊,弯了弯唇:“怎么办,今日又喜欢你一点了。” 球球抬手给她用指尖做比划,有些苦恼地歪了歪脑袋:“要溢出来了。” 喜欢要溢出来了。 这叫她如何不爱呢? “那便叫它溢出来吧。” 裴卿言认真地看着她比划,心中一片柔软,瞧着苦恼的姑娘低低笑了。 【秘境结束,通过者得奖,失败者神魂被吞噬。】 【所以它还是在借用幻境,来使众人迷失自我。】 颜知忆瞧着女人娇嫩的唇瓣,眸子稍稍暗了暗,慢慢凑了过去。 在气息缠绵之际,她含着满唇的甜意随着呼出的温热的气轻轻问裴卿言:“你这会儿最想做什么?” “……想要回到从前,护好你。” 女人额角些许白发垂落,遮掩去了些许脸颊上的红晕。 颜知忆有些无奈地笑了:“约莫会……如你所愿罢。” 四周瞬变,新一轮的幻境开始。 若要裴卿言来说,她最想回到那个被困在阵法中痛哭呕血的孩子身边,自此陪伴左右、扶持保护,再不分开。 但是当幻境开启,她们的意识都暂且退避神魂中去时…… 今日颜皇与裴圣打起来了。 原因是裴圣开口赞颜皇穿着似凰,而后颜皇便轻笑着将裴圣从上到下都嘲讽了一番。 ……咳,那些词语旁人是当真不敢在裴圣面前提的。 好好的大宴一片狼藉,两人提剑飞到九天之上打去了。 然而众人瞧不见,那两个打得恨不得当场将对方斩杀于此的人此时眸中都陡然闪过了一瞬恍惚,再次清明时却是突然蹙眉纷纷收了手。 颜知忆抬手扶额,微蹙眉瞧着自己的指尖,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女人,陡然轻嗤了声,收剑甩袖走了。 丝毫不将女人放在眼里。 当真怪异,分明是满腔的怒意,此时倒诡异地尽数平息下来了。 颜知忆看着那张叫自己厌恶不已的脸,没由来的竟然有些……亲昵? 妖皇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赶紧蹙眉抬手挥了挥。 “……晦气。” 颜知忆低骂。 她今日穿的这身墨绿长裙,裙上鲛丝缠纹、珠宝琳琅,却不显厚重,行走时轻薄如纱、随风浮动。白发挽髻,发髻间步摇轻颤,其下所缀玉珠摇曳,更有钗钿相衬。眉心朱砂灼灼,容颜本是精致艳绝,如今更添妩媚妖冶。 此时长袖轻拂,纤细腰间佩玉玎玲,纵是无礼,却也勾魂。 身后那银白长裙的女人微怔立于空中,目光在她的背影上顿留,一时间没有动作。 怎会……如此? 不通情.欲的圣人一直到这人身影消失才回过了神,眉间轻皱,有些许不解地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所握长剑。 下一刻,她将长剑收回,胸腔中陡然升腾出了一团烦闷之意,似是怒意。 不对他人,对她自己。 “终于回来了。” 在下面蹙眉等着妖皇的魔头见着了那熟悉的身影,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抚了扶额,赶紧走了过去。 “伤着没?” “没。” 没怎么打。 颜知忆抿了抿唇,率先转身朝外走去。她心中异样,便一时间未曾再开口。洛露虽是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毕竟她家妖皇陛下跟裴圣素来不对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两人沿着最近的小道径直走向了宫殿出口处,未曾出去,倒是遇上了一个人族的修士。 “道宗王无量。” 颜知忆足下顿了顿,冷眼瞥过了他,勾唇道出了他的姓名。 “正是在下。” 狐狸眼的男子面白高瘦,一股子书生气息。此时正笑着抬手布 下一个阵法,恭敬地对颜知忆行过一礼。 “废话少说,孤忙着。” 颜知忆拂了拂袖,淡淡道。 “来此是想与陛下结盟的。” 王无量捏着手中浮尘,温声道。 “裴圣年纪毕竟大了,难免有些偏颇。若是人族能换一位新的领袖,或许与妖族、与您的关系都会更为亲密一些。” 他直入主题,隐晦地点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是来找颜知忆结盟,想借她的手扳倒裴卿言自己上位呢。 颜知忆抬手抚了抚鬓,陡然勾唇笑了。 笑意冰冷,杀意凛冽。 轰! 阵法结界破,四周火焰腾起,随着女人白皙纤细的指尖凝聚,最终化金乌焰火啼鸣冲射向了王无量。 只一刹,甚至都未等王无量脸色骤变做出反应,他整个人便已被这一击轰然击飞,幸好他赶紧抬手念决作术才险险救下了自己一条性命。 “颜知忆!” 男人惊怒,抬头望去,却对上了一双凶戾漠然的眸子。 傲慢轻蔑,满是杀气。 颜知忆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扶好了髻中扶摇,负手踱步走近了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垂眸瞧着狼狈不堪的男人,勾唇柔声问道: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提裴卿言?” 她素日厌恶那冷棺材似的女人,但这是她的事儿。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杂种? 妄想取代裴卿言成为人族领袖? 可笑。 倘若往日遇到这种蠢货,颜知忆或许还有三分兴味与他们玩儿上一玩儿,可惜她今日心情异常,只听见这些不知所谓的话便觉戾气横生,没心思陪蠢货过家家。 颜知忆最后淡淡瞥过了他,眸中森然暴戾,带着几分估量。 估量要不要现在就杀了眼前的蠢货。 白皙的指尖微动,最终松开了。 颜知忆侧着身子,目光在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轻轻扫过,微敛眉,心中杀意稍稍散了散。 给她个面子又如何? 妖皇领着自己带来的人走了,徒留一地狼藉。 众人咋舌不已,对妖皇的放肆霸道再次有了新的认识,但一句也不敢说。 那方才不知跟妖皇说了什么的人,此时被一击打得筋脉都断了几根,这会儿还倒在地上呢! 今日着实不对劲,连洛露也看出了她的些许异样,但问过之后却又是不解茫然,颜知忆自己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晚间入睡时,她将那套长裙挂在房中的架子上,细细打量了一番,每看一眼脑中就想起那女人说的话,便愈发恼火起来。 裴卿言裴卿言裴卿言。 该死的。 颜知忆有些烦躁地摔了自己床上的软枕,对这个叫自己一天心情都沉闷不悦的始作俑者万分厌恶。 手中事务难得不多,她也没心思处理什么,穿着纱裙躺下阖眸歇息了。 那叫人心烦的名字一直在脑中徘徊,如此往来,竟是叫她慢慢睡去了。 窗外月色朦胧,些许暗光散落屋内,叫夜中的不速之客看清了床上姑娘的模样。 白纱裙下的身姿婀娜清瘦,此时侧身朝外睡着,衣襟有些许凌乱,那片柔软隐约可见。眉眼不复往日中的嚣张肆意,竟是好生乖顺娇憨。 女人的目光默默打量着熟睡的姑娘,用灵力屏蔽了她的感知,就这般肆无忌惮地慢慢靠近了她。 纤细的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落在了姑娘雪白的脸颊上,轻轻的有些僵硬却温柔地抚了抚,往下为她将凌乱散开的衣襟一点点拉好抚平了。 裴卿言不知道自己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很陌生,浓烈得让她不解甚至无措。 就像这会儿,这般荒唐地闯入妖域,坐在这人的床边,仿佛一个登徒子般注视着这人睡颜的事情她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今日王无量与颜知忆的话她其实都听见了。 本应无所感觉。 可当姑娘动手、说出那两句似是含着维护之意的话时,裴卿言莫名的……欣喜。 圣人静坐片刻,最终弯了腰,顺着自己的心,将床上的人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她在颜知忆的脖颈处轻轻按了按,以灵力送她进入更深的睡眠中。 随后竟是这般紧紧抱着姑娘转身燃烧阵符,离开妖域回到了她的阁中。 不入红尘的圣人平生第一次做了荒唐事: 她连夜将妖皇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球球:除了我,谁配说她?!! (嗷呜亮爪) 姨姨:真可爱,好喜欢,偷走。(悄悄) 可以报上你们的更新密码了。 感谢在2021-07-0522:22:51~2021-07-0700:1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伪佛假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05979283瓶;幺柒10瓶;南城小巷5316瓶;吾4瓶;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魂族 难得好眠,白纱裙的姑娘窝在女人的怀里,眼帘轻轻颤了颤。鼻尖前有股莫名熟悉的气息,但让她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闻过的,只觉得心中安宁舒适,有些想要继续睡下去的冲动。 颜知忆指尖动了动,闭着眸子想要摸到自己的挂在床头的外袍。可惜她袍子没摸到,倒是按上了一手的温热绵软。 腰间有双手搂着。 颜知忆的动作顿住了,随后猛然睁开眸子,瞬间翻身掐住了身旁人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床上,尚且带着几分水雾的眸中已是一片凶戾和杀意。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只是幅度大了些,叫她肩上本就宽松的衣襟随之落下,露了一截洁白小巧的肩和胸前掩不住的雪白风光。 女人任由她掐着脖子,目光在她身上稍稍顿了顿,瞳孔中不觉深暗,随即却似反应过来被灼烧了一般地移开了眸子,耳根处刹那间通红。 颜知忆:…… 颜知忆差点儿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不然的话怎么会在一大早才醒就对上了这张脸,竟然还躺在这人怀里! 简直是噩梦。 “你怎么在这儿?” 颜知忆蹙眉,指尖微微用力,逼迫女人抬了抬下颚。 她现在是察觉到了,自己腰上搂着的那双手竟然还未松开,几根指头好生放在上头,半分都没松开。 还有这女人的眼神…… 颜知忆眯眸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女人染着些许红晕的脸颊上顿了顿,顺着她的目光蹙眉垂头瞥了眼。 下一刻,妖皇的脸黑了。 “看什么!松开!” 颜知忆羞恼地伸手将自己的衣襟拉好了,随后动了动腰身,捏住了女人的手腕低声怒斥。 她指尖用力,恨不得把自己腰上的两只爪子现在就捏碎。 索性在她胸腔中杀意险些就要爆发的前一刻,腰上的那双手总算是松开了。身下这女人垂着眸子,一声不吭地由她捏着手腕,竟是有几分……任君采撷的意味。 颜知忆:…… 颜知忆被自己心里划过的念头惊到了。 暂且也来不及管这些了,姑娘冷眼瞪着床上的女人,目光在周边一片素净淡雅的摆设上扫过,总算是知道这隐隐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这压根就不 是她的房间! “……这……究竟是哪儿?!” 妖皇额角青筋直蹦,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了。 女人瞧着她恼怒的模样,美艳的眉目间一片冷厉之色,却叫裴卿言想起了方才一夜间的乖巧娇憨,不动声色地将指尖轻轻捏了捏。 姑娘在睡着的时候便与醒时的锋利截然不同,那般温顺柔软,还会……不觉地往她怀中如幼崽般亲昵依赖地蹭一蹭。 指腹上还有一抹余温存留着,叫她心神恍惚了一瞬。 ……不知为何,她竟是觉得颜知忆生气的模样都……甚是可爱。 是了,威震上界的妖皇,在妖族中也不过是个才成年不久的幼崽罢了。 “这是我的房间。” 圣人从不说谎,此时神色淡然地告知了她,平静地由她压着,好似昨夜如登徒子般闯入姑娘房中的人不是她。 颜知忆:“……你有病吗?” 千万怒火汇聚一起,竟是生生叫颜知忆给气笑了。 她张了张唇,正想说些什么,却感应到了自己戒指中的传讯符被人点燃了,里面传来了洛露的声音。 “球球,你不在房中吗?” 颜知忆瞥了眼身下的人,稍稍缓了缓怒意。 “不在,出来办些事儿。” “哦?办什么事儿?难不成陛下还在外边偷见美人了不成?” 洛露确认过她的安稳后,便也松了一口气,此时轻笑着调侃道。 “呵。” 颜知忆勾唇嗤笑,指尖漫不经心地捏了捏女人纤细的腰,满是恶意地开口了。 “美人没有,圣人倒是有一个。” 也不等洛露反应,她就将传讯符给关掉了,随后起身下了床,信手披上了一件外袍。 颜知忆垂头将腰带系好了,微侧眸淡淡瞥了女人一眼:“今日的事孤且作未发生。” “没有第二次。” 她懒得去探究女人的目的和原因,只打算现在回去后将自己住所四周的阵法再加上三倍,日后她休憩时都要开着。 裴卿言静静看着她穿衣系带,眸中微光轻轻闪了闪,一时间并未吭声。 颜知忆不愿再瞧见那张脸,只觉心中百般情绪交杂在一起,倒是让她有些头疼迷糊了。 一时间理不清究竟是 何感触,但这情绪的源头她却是清楚得很。 真真是个祸害。 妖皇甩袖,强行破开阁中阵法,撕开符纸离去了。 徒留她身后的人尚且躺在床上,此时抬手掩了掩眸,微不可闻地低叹了声。 “回来了?” 洛露负手蹙眉站在殿门外,听见了里边传来的脚步声,回眸看去时便对上了颜知忆的眼睛。真的瞧见人了,才叫她松了口气,赶紧转身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你去见裴圣了?” 见个鬼。 颜知忆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骂出来,仅含糊地点了点头,想要将这荒唐的早上翻过去。 “处理些事情。” 她一笔带过。 洛露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没看出什么打斗的痕迹,眉心间微微松了松,见她不愿多说,也就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你这些日子也忙过头了,过几日恰是白虎族里的祭司舞宴,趁机休息放松一下也好的。” 白虎族的祭司舞宴,其实就是族内玩乐跳舞、青年人之间结识的日子,与凡人间的乞巧节有些类似。 “……不必了,孩子玩儿的东西,我去凑什么热闹。” 颜知忆皱了皱眉,低声拒绝了。 洛露失笑摇头:“陛下,球球,你才方方成年呐,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她瞧着妖皇陛下有些羞恼地想要反驳,便勾唇慢慢补上了一句。 “好吧,其实是我想要玩儿,只盼着陛下能与我同乐。” 女魔低笑:“说不定能找个王后回来呢。” “……阿露!” 那一刹那,颜知忆的脑中一闪而过的……竟是熟悉的脸。 她足下猛然一顿,开口时底气却是不足。 洛露只当她羞恼了,并不甚在意,轻笑着随妖皇去书房商议事务了。 然而过了几日,祭司舞宴上。 颜知忆虽是嘴上说着不屑,但仍旧被洛露拉着一同戴上面具混进了族人当中。 篝火升腾,四处皆是张灯结彩。族人们戴上了各色的面具,穿着白虎族内的服饰,随着周边的乐声而起舞。长裙与短袍浮动交错,歌声乐声越发热烈起来,铃铛的清脆响声处处皆是,随着火焰的灼烧旺盛,青年人们已然放开了舞姿与声音。 酒水与烤肉的香味四溢,平日里严肃端庄的长老们这会儿也尽数席地而坐,在草坪上举杯同庆,甚至纵容年轻人拼酒的挑衅和邀请。 真的许久不曾这般放松过了。 颜知忆被洛露拉着进了一个族人舞蹈的圆圈中,有些无奈地随着他们一同舞动,只抚了抚自己脸上的面具,用灵力固定着不叫它掉下来。 欢笑声徘徊于耳际,青年人无忧无畏的声音中满是意气,叫她听着听着的竟也忍不住浅浅弯了弯唇。 这不过才是开始,舞宴的氛围却已热烈得叫人近乎能够忘却烦恼与杂事。 “要不要与我拼酒?” 愈发肆意的魔头在耳边含笑问道。 颜知忆瞥了她一眼,倒也勾唇应了。 “难不成还怕你吗?” 妖皇傲慢地回了她。 她们实则都不爱酒,这酒水下肚不过是就着这个兴头罢了。 一来二往的,两人都有些喝多了。 颜知忆捏着酒杯倚在矮桌旁,眸中有些恍惚,此时眯着眼抬头望向了头顶上的苍穹。 “……今日的月亮真圆。” 她低声喃喃着,仰头将手中的酒水一口饮尽了。 以往的祭司舞宴都是阿母举办的,那时的月亮也总是这般圆而明亮的。她的阿母会在这一天换上盛装,为族人祭司祷告,随后坐在草地上与阿娘一边烤着肉一边喝酒。 而球球则每每都兴奋地拉着三个兄长混到族人中去唱歌跳舞,穿着族内宽大的袍子或是长裙,与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的族人牵着手围着篝火转圈欢笑。 洛露撑着头,随着她的话懒散地抬眸瞥了瞥天上的银盘,唇角动了动,一字未发。 有什么可说的呢? 从来明月思故乡。 可笑她们一个没了故乡,一个没了至亲,瞧见这皓月当空,却是心中惘然空荡,言语无力,不知从何说起。 颜知忆阖了阖眸,她此刻脑中有些不甚清楚,也许是酒水饮多了有些醉了罢。 然酒能解千愁,心中不快活时,还是得以酒水下肚平息。 她猛然捏住了酒壶的柄,竟是将这剩下的半壶酒尽数饮下了。 “……我赢了。” 颜知忆低笑着将空壶随手掷到了洛露面前,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足下有些不稳。 洛露埋头闷笑,连连应是:“你赢了你赢了,陛下好酒量。” 她们都有些醉了。 颜知忆轻轻哼了声,就这般带着满身酒气再次进了正在跳舞的族人当中,随着他们一起绕着篝火转圈。一旁也有看对眼的男男女女,这会儿正在对舞亲热。 白裙摇曳,腰间金纹束带勾勒出纤细曲线。女人髻中步摇轻晃,在焰火的照耀下翩跹起舞、盈盈欲飞。 看入人眼,迷人心魂。 陡然的,酒精麻痹了一瞬,颜知忆只觉头有些晕,足下踉跄,很是不稳。 手腕中佩戴着的金铃镯子随之轻响,尚不等她作何反应,她整个人便被搂进了温软的怀中。 是熟悉的气息。 颜知忆眸中光亮微闪,一时间没有开口亦没有动作。 “……小心些。” 带着面具的人今日束起了白发,穿着一身灰蓝的长裙,此时低声道了句。 好大的架子。 颜知忆眯眸笑哼了声,她这会儿许是当真不清明了,抬起指尖捏住了女人的下颚:“我便是不小心又如何?” “会摔着吗?” 女人垂眸瞧着她,目光浅淡而认真,似是在透过面具瞧她底下的容颜。 “……不会。” “我接得住。” 白发的圣人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接得住?” 颜知忆轻轻重复了遍,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她的胸口。 “你又是谁?凭什么来接我?” “就不给你接。” 有些醉酒了的妖皇低声呢喃着,闷声哼着推了推女人的肩。 素日里的声音锋利冰冷,此时却似在迷糊撒娇,娇软得不成样子。 裴卿言默然看着她,唇边陡然浅浅弯了弯:“要如何才配接住你?” 这个问题难到了妖皇,叫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歪着脑袋用所剩无几的意识认真思考了下。 “只有我的伴侣才可以,你不可以。” 颜知忆肃然回答道。 她的至亲和伴侣可以,陌生人不许抱。 “……为何我不可以?” 女人慢慢凑近了些,将她搂得愈紧。 “要怎么成为你的伴侣?” 裴卿言轻声询问。 颜知忆怔怔看着她,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过了半晌,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有黑色的玄铁锁链吗?” 裴卿言:……? “……有。” 不久前有人给圣人献上了一副捆仙锁,正是黑色的。 颜知忆眨了眨眸子,轻轻哦了声:“那你把它给我,让我把你锁起来,你就是我的伴侣了。” 裴卿言:“……为何?” 颜知忆严肃地回答她:“我的伴侣只能是我的,只有我才能碰她,我要把她关到只有我才能看见的地方。” 妖皇沉思了一瞬:“我要把她锁在我房里。” 满满的可怖的占有欲。 裴卿言仔细地看着她,兀的垂头勾唇笑了。 “好。” 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便走吧。” 颜知忆来精神了,抓着女人的手就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球球,干什么去?” 趴在矮桌上的魔头瞧见了她,随口问了句。 “锁媳妇儿。” 妖皇头也不回,兴致冲冲地应了声。 洛露:……? 什么东西? 女魔眯着眼睛看着她们,眼前有些发花,只隐约瞧见她抓了一个女人便往一处拉去。 锁什么? 什么媳妇儿? 洛露撑着头仔细想了想,最终无力趴下了。 算了,随她锁去。 出不了大事儿。 “你叫球球?” 被她拉着的女人突然开口轻声问道。 颜知忆正踉跄着往回走呢,闻言随口答了。 “我小名叫……叫球球。” 她摇了摇脑袋,感觉自己头愈来愈晕了,口齿也有些不清。 “我阿母阿娘都这么叫……” 她陡然一顿,回头看了看女人,努力想了想。 “等你成了我的伴侣,也可以这么叫。” 颜知忆抬了抬下颚,给了她这个尊荣。 女人勾唇,微微颔首:“好。” 这段路此时当真难走,今日族中大宴,她也放侍仆松快去了,因此殿内房中 只有阵法运转,并无人声。 总算是到了。 颜知忆扶着门捂头缓了缓,感觉眼前发糊。 今日到底喝的什么酒? 为何这般烈? 屋内摆设华丽,色彩浓烈,是她一贯的喜好风格。 女人静静地扫视了一遍,目光最后停顿在了姑娘身上。 “可是难受了?” 裴卿言想取些醒酒的药给她服下的,却是被打断了。 “锁链呢锁链呢?” 颜知忆拽着她的袖子,蹙眉问道。 女人看了看她,从戒子空间里取出给她了。 果然是黑色的,玄铁的。 颜知忆眯眸细细打量,很是满意。 她抓着女人的手把她带到了床边,然后弯腰认真仔细地把她的手腕戴上了锁链,又将锁链锁在了自己的床头。 好不容易做完了这些事儿,她才歪头看了看,弯了弯唇瓣,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和尖尖的小虎牙。 “好了,你是我的伴侣了。” 颜知忆严肃地点了点头,凑过去在女人的眉心处印了个章。 随后她愤愤地起身,指着不远处衣架上挂着的墨绿色的长裙,对着女人委屈地告状:“那个人族的裴卿言竟然敢羞辱我像凤凰!” 裴卿言:…… 女人怔了怔,刚要张嘴,便听姑娘红着眸子继续道。 “我明明是金乌!谁像凤凰!” 颜知忆越说越委屈,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把床上的软枕抓起来复而恨恨摔了下去。 ……太过可爱了。 女人默默闭上了嘴,伸手把气恼委屈的姑娘揽进了怀里。 “莫气了。” “哼,你帮我去打她!” 姑娘搂着她的脖子,窝在她怀中闷闷哼着。 “好。” “我帮你打她。” 裴卿言素来平静的眸中溢出了点点笑意,轻柔的学着姑娘方才的动作吻了吻姑娘的眉心。 怎能如此……可爱? 圣人默然轻叹。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密码,摩多摩多 感谢在2021-07-0700:14:30~2021-07-0801:11: 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iouraline2个;伪佛假人、玉流之、流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邢刊22瓶;痛苦面具20瓶;玉流之10瓶;冥血月夜2瓶;祭祀少司命、没有广告牌、a-小坏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魂族 等搂着女人的脖子委屈巴巴地告完状,跟她说完那个人族的裴卿言有多讨厌多讨厌之后,颜知忆才在女人无声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窝在她怀里晕乎乎地摇了摇脑袋。 裴卿言垂眸为她取下了发髻中的步摇,轻轻地抚着她的白发,安静听完了姑娘娇软又委屈的抱怨,唇边不觉微微抿了抿。 却是不曾想到她之前竟是这般惹人厌。 女人心中低叹,稍有些许无奈。 她瞧着姑娘晕乎乎地趴在怀里摇脑袋的模样,心下有些软,赶紧为她取了些醒酒的药物,想喂她服下。 “……不要不要,球球不要……” 姑娘捂着脑袋钻进女人怀里不肯动了,小声地嘀咕道。 “吃一些药,头就不晕了。” 锁链锁着手腕叫她行动有些不便,裴卿言小心地未让锁链触到颜知忆,垂头瞧着怀中耍赖的姑娘,有些不甚熟练地轻轻哄道。 “……苦。” 颜知忆不情不愿地动了动身子,抬起了湿漉漉的眸子瞧她。 球球不想喝药不想抄书的时候,就是这样与阿母阿娘撒娇的,总会得到想要的东西。如今,她也下意识地这般与自己的伴侣软声撒娇。 着实无法,裴卿言指尖僵了僵,抵不过她这般模样,低声询问她:“那可怎么办呢?” “睡觉!” 颜知忆慢吞吞地挪了挪身子,使劲儿蹬了蹬脚将鞋子给蹬掉了,随后一个翻身滚进了床内。 “球球想睡觉。” 她抱住了自己的被子,不觉眨了眨眸子,朝女人看了一眼,沉思了片刻后将被子分给了她一点儿。 “睡吧!” 颜知忆跟着被子一起挪过去了,抬手搂住了女人的腰,有些得意地笑出了两颗小虎牙,跟她炫耀道:“我的被子都是我褪下的毛做的,世上不会有什么比它更软啦!” 小金乌和小白虎的软毛做成的被子,确实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裴卿言轻轻捏了捏绵软的被褥,忍不住弯了弯唇,再看向眸子亮亮的姑娘时,她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顺从了心试探着小心地垂下了头,轻轻吻了吻姑娘的唇。 雪白的脸颊上浮现了些许的粉。 颜知忆呆了呆,下意识伸出舌尖去舔了舔唇上柔软的东西,甜甜的,让她很是喜欢。 “……你在非礼我吗?” 她小声问了句,随即又蹙眉反驳了自己。 “你是我的伴侣,这不是非礼。” 聪明的球球想了想,肯定地说道:“这是伴侣间的情趣。” “……莫要说了。” 女人垂了垂眸,脸颊与耳边都滚烫一片,随着姑娘的话愈发升了几分浅薄的羞意,赶紧伸出指尖去点住了颜知忆的唇。 两人的面具早不知道扔去了哪里,此时颜知忆怔怔地瞧着她的脸庞,目光在她眉间不复冷清漠然的羞意上顿了顿,随即又滑落了方才被她舔过的娇嫩的唇…… 每一寸,都看起来很……好吃。 可是球球吃饱了,这会儿头晕乎乎的,想要先睡觉。 颜知忆有些惋惜地想到,乖巧地闭上了嘴,霸道地将人搂紧了。 裴卿言弯腰将自己的靴子褪下了,纵容地由她搂着。 “困了吗?” 她看出了颜知忆脸上的困意与疲倦。 “困了。” 她的伴侣搂着她轻轻蹭了蹭,就如那一夜熟睡后一般,却又更为亲昵依赖,软软地与她撒娇道:“要顺毛毛。” 裴卿言闻言怔了下,还不等她问什么,便觉下颚处有些痒,是什么柔软的东西拂过所带来的触觉。 她顿了顿,垂眸瞥了眼,眸中闪过几许光亮来。 是……一对雪白的小耳朵。 此时怀中的姑娘正将小耳朵往她手下蹭,顺毛的含义已是不言而喻。 裴卿言指尖轻轻动了动,侧身将困倦的姑娘搂进怀里,随后便有些笨拙而小心地为她揉了揉耳尖尖。 颜知忆阖了眸,在轻柔的力道下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身子蜷缩了些,随着女人的动作软软地哼哼唧唧,下意识就想把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抱进怀里睡觉。 可惜这一次,她没能抱得到。 尾巴方伸了伸,便被人捏住轻轻揉了揉。 姑娘陡然轻颤着闷哼了声,雪白的肌肤上霎时间染上了红晕,腰间瘫软。 “不、不是揉这个!” 颜知忆睁开了眸子,含着弥漫的水雾轻轻瞪了眼女人,把自己的尾巴抢了回来小心抱进了怀里,气得抖了抖耳尖尖。 “不许摸尾巴。” 小白虎凶狠地朝她露了露 自己尖尖的小虎牙,有些委屈地缩了缩身子。 “好,不摸了。” 这般故作凶狠的模样没有吓到女人,只叫姑娘瞧着愈发……惹人疼爱。 裴卿言垂了垂眼帘,掩去了眸中的点点柔软笑意,顺着她的话颔首应了,随后抚了抚抱着尾巴的妖皇陛下的背脊,很是老实顺从地为她做睡前的顺毛。 困意很快袭来,酒精席卷后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让颜知忆往温热的源头凑了凑,抱着自己的尾巴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裴卿言弹指熄了屋内的烛火,侧着身子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指尖犹然为她抚着背脊。 好半晌了,颜知忆的呼吸逐渐平稳,她便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姑娘的眉心,送去了些灵力,助她睡得更加香甜深入。 随后…… 深夜中,那纤细白皙的指尖在半空中停顿犹豫了许久,正是在与裴圣人古板端正的内心作斗争。 然而最终还是冲动占了上峰。 她迟疑着放下了指尖,探入被褥中,轻轻触摸到了姑娘抱在怀中的尾巴,然后……慢慢的温柔地揉捏了下。 果真如想象中的柔软。 小白虎的尾巴是最为敏感的地方,从来都只能由伴侣触摸。 裴卿言知晓这个,所以便愈发忍不住。 如今她允了颜知忆将自己锁起做她一个人的伴侣,那么……球球自然也是她的了。 球球的尾巴只有她能触摸。 颜知忆一觉醒来头疼欲裂,才睁开眼睛时眸前都有刹那间的昏暗失明,她抬手按着脑门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了。 但是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昨夜那些荒唐的事儿在她脑子里一一闪现了出来,让颜知忆只恨不得现在还醉着没有醒来。 她埋了埋头,一时间僵住了没有动弹。 可这抱着她的女人实在可恶,此时竟是垂头凑了过来,轻声唤她:“球球。” “可是头还疼?” 疼。 快要疼死了。 颜知忆无力地捂住了额头,抿唇不语。 洛露一夜过后睁眼时还趴在矮桌上,身旁扔了三四个酒壶,脸上的面具也歪歪扭扭的差不多要掉下来了。 等脑子清醒了一点儿,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撑着桌子直起了身子,蹙眉朝四周打量了一 番,却没看见颜知忆。 洛露愣了一瞬,陡然想起了些昨晚的事儿。 她家妖皇陛下干啥去了来着的? 锁什么? 什么媳妇儿? 锁媳妇儿! 女魔瞬间倒吸了口气,直直站了起来,赶紧往颜知忆的住所走去。 完了完了,出事儿了。 “……昨夜多谢照顾。” 颜知忆从床上爬起,弯腰为女人解开了捆仙锁,抿了抿唇瓣,如此轻声道过了谢。 她垂了垂眸,一时间并未去看女人的脸,只慢慢张嘴想说些什么。 裴卿言看出了她的意图,眉间未散的柔软与笑意瞬间覆上了冰霜。 “你不想负责?” 她蹙眉捏住了颜知忆的手腕。 颜知忆:…… 颜知忆:“……你冷静点儿。” “……我也并未对你做什么,今日之事……”颜知忆皱了皱眉,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烦躁地站了起来:“我们没可能。” 抛开心中莫名的酸涩,她冷静地眯眸说给裴卿言听:“我的妻子不能是人族的圣人。” 不是不能是裴卿言。 而是不能是人族的圣人。 她终于看向了女人,另一只手垂于袖中轻轻捏了捏:“你修无情道,先不说动了情对你的修炼会有什么影响。就说你自己,也不可能与妖皇结为道侣。” 颜知忆对上了女人有些泛冷的眸子,不知为何的竟是从里面瞧出了些许的委屈与伤心,叫她下意识地便缓了缓语气。 “……裴圣三思。” 女人垂下了头,那些白发遮挡住了她的眸子,让颜知忆看不清她的神色。 下一瞬,裴卿言默然起身,挥袖撕开阵法离开了这里。 颜知忆一怔,张了张嘴,到底是呐呐说不出什么了。 也来不及了。 殿外传来了洛露的传讯声。 颜知忆沉默着僵硬在原地僵硬了一会儿,慢慢走去开了门。 “没事儿吧?” 洛露看着她,犹豫了一下。 “……你昨晚……” “昨晚被一个族人带回来休憩了。” “无事。” 颜知忆抿了抿唇,打断了她。 这哪里像是无事的样子? 洛露看着她眉眼间都恹恹暗沉的模样,不同于平日里生气时的冰冷暴戾,倒像是被抢走了东西的崽子。 “……算了,没事儿就行。” 洛露轻叹了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有时候能不问到底的便不问罢。 都难。 颜知忆淡淡点了点头,侧眸朝着屋内瞥了眼,随后收回目光低头跟洛露一同走了。 玄铁犹在,人却已无。 她此时当真说不清自己的心了。 责任和放肆从来是相冲突的。 妖皇肆意妄为,却一直是知道自己放肆的底线的。 上界的时间过得很快,各族内部风起云涌,人族的勾心斗角从未停止过。 很多如王无量那般的野心勃勃却又愚蠢的人找上了颜知忆,妄图拉拢她一起暗中将裴卿言这个领袖的位置夺过来。 往日里,颜知忆还存有几分兴味看跳梁小丑来与她演戏。但如今,她把这些人直接打断腿扔出去了。 倒也奇怪,以前她这般暴戾的手段免不了要引来一群人的攻讦。 可是……这段时间里她却从未听过从人族传来的不好的声音。 能压制那些老狐狸的人……还能是谁? 妖皇恍惚了一瞬,手中笔尖微顿,墨色晕染,手下一张纸已是废了。 不仅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连她做其他的事情都开始顺畅得不得了。 颜知忆抬手扶额,心中闷然难受,让她没心思处理事务了。 裴卿言裴卿言裴卿言。 妖皇恨恨地摔了笔,挥袖去找到了自己的好友。 “帮我看着几日,我要出去办些事。” 洛露看了看她,没有问是什么,只干脆地点头应了。 颜知忆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偏头犹豫着询问她:“怎么哄一个女人?” 颜知忆想了想,补上了一句。 “……上了年纪的,古板正经的。” 洛露:……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知道这些?” 女魔头疼地捂脸:“……你去送点儿她喜欢的?” 洛露代 入了自己曾经的女性长辈。 颜知忆恍然,颔首应是。 她这次转身一瞬便离开了,只留下身后的女魔扶额叹息,自觉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 颜知忆总共才认识几个上了年纪、古板正经的女人? 救命。 裴卿言处理完了今日的文书,正微倚着窗户静静看着殿外的风景,心中想着的实则也仅是一人罢了。 突然的,她眸中光亮动了动,敛眉回头看去。 屋中的阵法被人破开了,熟悉的气息从符阵中传来。 裴卿言怔然看着那黑裙的姑娘,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姑娘抬眸看向了她,抿唇走了过来,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问她:“你喜欢我吗?” “你想和我做伴侣吗?” 颜知忆垂了垂眼帘,避过了女人的目光,只觉得耳根发烫。她一连问出了两个问题,袖中指尖微微曲起了。 “喜欢。” “想。” 颜知忆并没有等多久,女人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端雅古板的圣人猛然上前一步,毫不顾及礼节,紧紧把她抱住了。 “……你动了情,不会破坏修炼大道吗?” 颜知忆偏了偏头,没有拒绝这个抱。 “本不长久,坏了便重修。” 裴卿言抬手抚着她的发丝,阖眸闻着姑娘的气息,低声问答了她。 “……我感觉……我也喜欢你了。” 喜欢到……不太愿意去考虑什么圣人和妖皇的身份了。 所以颜知忆今日来,破了她守着的那道线,在这件事上选择放任一把。 姑娘顿了顿,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她。 “洛露说想哄你这种女人,就得给你喜欢的。” 颜知忆肃然地跟她说道。 “所以……我带了锁链,也与她托付过事务了。” “你要锁我吗?” 裴卿言静静地看着她,细细听完了她的话,抬手抚了抚姑娘泛红的脸颊,缓缓勾唇笑了。 或许这是数万年来,她第一次如此欢喜地笑。 “求之不得。” 圣人弯腰抱起了自己的姑娘,慢慢往殿内的床榻走去。 黑色锁链锁住了雪白纤细的手腕,裴卿言弯 下背脊,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珍宝锁在了自己的床上。 “我想亲你。” 颜知忆垂着眼帘看她动作,突然弯了弯唇。 “我亦如此。” 裴卿言抬头揽住了她的腰,看着姑娘娇嫩的唇,回忆着上一次的画面,慢慢凑近。 “……再等一段时日……” 周边温度有些高了,烟青色的纱帘被指尖勾下。 簪钗落地,衣裙垂垂。 “再等一段时日,我便不是阁主了。” 白发与白发纠缠难分,十指相扣。 “……你会娶我吗?” 圣人落凡尘,心有些忧虑与期盼。 “会。” “我娶你。” “做阁主有何意思,来做我的王后,他们能给的我都能给你。” 颜知忆阖眸仰了仰下颚,气息略有不稳。 “如此甚好。” 裴卿言勾唇笑了。 “莫要食言。” “只此,绝不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801:11:35~2021-07-0900: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伪佛假人、云沐、醉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9009820瓶;4085000616瓶;a-小坏蛋8瓶;士立加、抑郁3瓶;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魂族 “裴圣人啊裴圣人,你想想看你已经有几天没有去理事了?” 颜知忆侧着身子撑着脑袋垂眸瞧身旁的人,正好对上女人不复冰冷的明亮的眸子,忍不住勾唇调笑,伸出指尖去捏了捏女人的下颚。 她身上仅披着一件白纱裙,领口松散,所露出的肌肤上尽是暧昧红晕的印记,就连此时撑着头的手腕上都是如此。 裴卿言抿了抿唇,抬眸看了看她,目光触及到那些暧昧的宣示主权的印记时又赶紧垂了下去,一声不吭地伸手搂住了姑娘的腰肢。 玄铁锁住了姑娘的手腕,每每夜深之时都叫她无力抵抗什么。裴卿言初开情窦,亦是始尝情.事,当真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心上人就在身旁,被锁链束缚着任君采撷,便是她也无法停下亵渎把玩的冲动。 她爱极了姑娘为她绽放时的妩媚妖娆。 颜知忆瞥了瞥她这会儿的表情,埋头闷笑不止。 “怎么了?” 裴卿言有些无奈地为她拨了拨额前散落的白发,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也终是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我勾引圣人,他们又得给我发帖子骂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 “球球不想被骂~” 颜知忆搂着女人的脖子贴近了些,在她耳边轻轻呼了口气。 “谁骂你?” 裴卿言抱紧了她,微微蹙眉,脸色冷下来了。 “不会有人骂你的,若是他们敢骂你,我帮你打回去。” 她瞧着姑娘眉宇间似真似假的忧虑和害怕,心中一瞬忽视了姑娘眸中含着的笑意,只心疼地垂头去亲了亲她的眉心,低声安抚道。 若非可以,她都想把之前在殿中训斥过妖皇的自己好生打一顿,又怎能忍受旁人辱骂自己的爱人? “好阿言,你怎么这么可爱?” 颜知忆大笑,抬手捏了捏女人的脸颊。 完了完了,这可不就和她幼时看的话本子上被妖妃祸乱朝纲以至于亡国的昏君一般吗? 裴卿言眨了眨眸,默默将差点笑得滚出去的姑娘又给拉回了自己怀里,随后抱着姑娘不吭声了,只静静瞧着她的笑颜。 她们可谓是在这间屋子中尝遍了世间情.事的美妙,白日荒唐的事情没少做过,硬生生荒废去了数日,文书 事务是一个没理。 就这般心照不宣地玩至各自收到了一封来自于鬼域魂族的请帖。 发帖人是…… 付颖。 颜知忆随意倚在椅背上,蹙眉捏着这张素净淡雅的请帖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指尖不觉轻轻点了点椅子的扶手,垂眸思量了片刻。 上一次鬼域大开、魂族举办盛典时也曾给她发过请帖,那时的魂族领袖分明是叫做……南荣蛊,这才百年竟已换了一位吗? 况且…… 颜知忆眯眸,指尖轻轻滑过那姓氏。 鬼域以姓氏分等级,就她所知的贵族姓氏中……可没有付姓。 “你去吗?” 身后有人弯腰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问道。 “去,为何不去?” 颜知忆随手将那请帖扔下了,轻笑着回头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有点儿意思。” 就像是混沌中的一声清铃,让她从这段时日沉溺的状态中瞬间脱离,叫她已隐隐做好了些准备。 鬼域大开,魂族摆宴,请帖发遍了上界的大能。 原本这种盛典宴会,妖皇基本上是不假辞色直接拒绝的,但这回竟是给了回帖,倒是叫一众人诧异。 今日颜知忆挑了一件她曾经初为族长时穿的金纹长裙,半挽着白发以眉心坠作饰,带着一众人径直走去了自己的位置拂袖入座了。 虽是瞧着神色温和了不少,但这入座前是一个眼神也没给旁人,傲慢得一如既往。 魂族办宴,人族与妖族皆是客,自然不会坐主座。 巧的是裴卿言与颜知忆的座位刚好便隔着大殿相对着,一抬眸便能瞧见彼此。 这大概是她们最为满意的一处了。 裴卿言看着姑娘垂眸抿茶的模样,眸中闪过几许微不可觉的笑意来。 为避人耳目,她也没有盯着瞧多久,很快便淡然自如地收回了目光,抬手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自觉今日茶水香而不涩、入口回甘更胜寻常。 颜知忆眉梢微动,以杯掩去了唇边的笑意,淡淡抬眸瞥了眼对面的女人。 坐得倒是一本正经。 洛露立于她身后,余光中将这两人的眉眼官司都瞧在了眼里,心中无奈直叹。 【陛下快别看了,眼珠子都要 盯上去了。】 她抱胸传音调笑,脸上还得配合得做出一副冰冷凶戾的模样,着实辛苦。 颜知忆指尖一顿,眨了眨眸子,偏头去瞧了她一眼,正对上了女魔含笑戏谑的眸子,当即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抚了抚鬓,慢慢转了回去。 【慎言。】 妖皇陛下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洛露握拳掩唇低笑了下,没有再去逗脸皮薄的妖皇陛下。 “尊上难得出面,倒是稀奇。” 盛典开始,殿内外皆是欢闹歌舞。宴中除了那位高坐于阶上不曾发声的魂族族长,其余的人都开始热络起来,互相举杯敬酒应酬,瞧着却是和谐。 颜知忆半倚着椅背抬着茶杯慢慢地饮,不时以余光瞧一瞧对面的女人,难得在这种叫她倍感虚伪的场合中心生宁静愉悦。她不找事儿,可总有些不怕死地想往她跟前来凑。此时便是魔族的一位首领端起了酒杯朝她遥遥敬了一杯,含笑温声道。 话是温和,字字带刺。 裴卿言微微蹙眉,漠然平静的眉宇间覆上了一层凝霜,放下茶碗,朝着那发声的魔族看了过去。 场面因这一句稍有凝滞,笑声暂停了一瞬。 万般寂静中,众人或是凝神静待或是幸灾乐祸又或是……垂着头不忍再看…… 看这魔族的人倒也面生,想必是方提拔上来第一次参加宴会的。 可怜啊,纵然是去惹裴圣,也莫要去惹妖皇。 这个道理,他的前辈都没教过吗? 众人的目光暗暗落在白裙女人的身上,只瞧着她握着茶杯垂眸轻抿了口,才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眼那魔族,轻启红唇: “干你屁事。” 好生轻蔑狂妄,半分情面也懒得给。 魔族闻言一怔,随即大怒,直直看向了她,对上了那双黝黑冰冷的瞳孔。里面甚至还含着些许戏谑与看跳梁小丑般的玩味。 分明此时他站着,这人却好似在看一个卑贱跪于面前的奴仆一般。 何等羞辱?! “尊上这是何意?!这是瞧不上我等魔人的敬酒吗?” 颜知忆随手放了茶杯,抬起指尖抚了抚发中金饰,淡淡勾了勾唇:“不是瞧不上,是惊诧万分。” “从来知晓魔族情趣高雅,喜欢养些异种牲畜,情深义重,将之视为手足。今日 才算是见识了一番。” 妖皇放下了指尖,轻掩唇角:“魂族盛典中都不舍弃之,将此带上大殿,令人钦佩。” 静谧的大殿中,有数人抬袖掩面,遮去了自己忍不住的笑意。 这是指着那首领的鼻子骂他是异种牲畜啊! 何为异种? 这是比牲畜还要低阶的杂虫玩意儿。 裴卿言眨了眨眸子,看着嘲讽人的姑娘有些移不开眼睛,只默默将自己的担心收回了肚子里去了。 ……好可爱。 圣人默默垂下了头,微不可觉地弯了弯唇。 颜知忆正收回目光呢,却瞥见了自家圣人垂着脑袋偷笑的模样,不禁顿了顿。 过于可爱了,叫她只看一眼都觉得心情瞬间好了。 懒得再跟这些蠢货纠缠,她最后瞥了眼魔族的坐席,轻轻点了点案面,送去了警告。 “牲畜乱吠,听得孤心烦。若有下一次,孤不建议帮魔域收拾一些不服管教的东西。” 这次出面回她的,是另一位魔域首领。此时起身垂头作揖,恭敬颔首应是。 “惊扰到尊上,实在抱歉。” 颜知忆挑了挑眉梢,没再说话了。 这场盛典也还算平静,就是处处透着点儿诡异。 那位邀请他们前来的魂族族长一面都未曾露,甚至于传话的都是另一位魂族贵族的长老。 散宴时,颜知忆敛眉朝着高阶之上瞥去了一眼,随后看向了对面的女人,袖中指尖微微捏了捏。 她隐隐预感变故的到来。 可惜出乎妖皇预料的是,先于付颖出事儿的是她家的圣人。 人族内乱,裴圣被禁锁于高阁中,星衍阁阁主换位。 听到这个消息时,妖皇正心情颇好地在与女魔饮茶商议事务。突然便收到了一封加急的传讯,刚刚撕开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让妖皇神色骤然变冷,捏碎了手中茶杯。 颜知忆豁然起身,甩袖朝外行去。 “球球去哪儿?” 洛露捏着那张传讯符,见她走去下意识便扬声问道。 “媳妇儿受了委屈,去把人抢回来。” 颜知忆冷着脸,头也不回地道了句。 裴卿言端坐于高阁之中,周身皆是阵法囚牢,层层无形的锁链将她禁锢 在了这里。 阁内无光,她垂眸静坐了片刻,还是轻轻为自己点了一盏烛火,生了些光亮。然而,女人方垂头点亮了烛火,便瞧见了一旁地上倒映出的暗影,正沉默静立着。 裴卿言稍稍一怔,随即抬眸看去,正对上姑娘含着霜雪的眸子,叫她心中都不禁顿了顿。 “球……” 她方张嘴想说些什么,就被人欺身压至案边,手腕被捏得极紧,好似恨不得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似的。 “求什么?” 颜知忆低低吐出了口气,重重咬住了她的脖子。 “这就是你说的很快便不用当阁主了?” 姑娘的眸子猩红一片,眉梢边都是压抑不住的戾气。好歹是垂了头,微微掩去了些此时脸上的神色,不曾叫女人看见。 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瞧见被困在囚笼中的女人时心中是何感想。 她的爱人,高高在上的圣人,被阵法折辱囚在高阁中。 那一刹那,颜知忆的心里都是暴戾的恨不得这会儿便去杀尽那些害她至此的人族。 不惜一切代价。 “……疼。” 银白长裙铺落地上,女人披散着白发,纵容地由着姑娘如咬猎物一般狠狠咬住她的脖颈。白皙的指尖轻轻抚着姑娘的白发,无声地安抚。 许久之后,等颜知忆慢慢松开了牙齿,她才垂了垂眼帘,轻轻地道了句。 颜知忆指尖一顿,抬眸看了看她。 “……活该你疼。” 姑娘低骂着,又抿了抿唇,有些心疼地凑上去舔了舔方才的咬痕。 “……我想吃点心,我饿了。” 圣人哪里会饿? 这般拙劣的撒娇的手段,叫人一眼就能识破,却让颜知忆心底那点儿火气慢慢的无力地熄灭了。 又笨拙又可爱。 颜知忆默然了一瞬,弯腰抱起了她,将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没点心给你吃,饿着长长记性。” 颜知忆挥袖将此处的阵法尽数毁了,撕开传送阵抱着女人踏入了妖域。 裴卿言垂下了头,抿唇不做声了。 那样子,竟还有些委屈。 颜知忆垂眸瞥了眼,唇角动了动,随即蹙眉。 “哪里疼?” 女人窝在她的怀中抬手搂着她的脖子,闻言也不抬头,只埋在她怀中闷闷地说着:“哪里都疼。” 妖皇默然:“……回去给你擦药。” 颜知忆当真拿她这副模样无法,低叹着垂头吻了吻女人的白发:“既然不做人族的阁主了,便给我当王后去,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取来,何苦吃那个罪。” 裴卿言抬眸看她,眸中含着些许柔软的笑意,她抿着唇瓣乖顺地点了点头。 颜知忆心下直叹,愈加搂紧了些。 当夜晚上,新任的妖族王后还是吃到了点心。 是素来傲慢的妖皇照着人族的食谱给她亲手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有谁还记得付颖嘛?我之前提过一次哦~~只有一次~~ 感谢在2021-07-0900:58:16~2021-07-1100: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伪佛假人、4582424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痛苦面具10瓶;408500065瓶;祭祀少司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魂族 书房中,三人正襟危坐,洛露一脸严肃地坐在颜知忆和裴卿言的对面,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将人给打量了一遍,终于没忍住,抬袖掩面笑趴下了。 颜知忆:…… 颜知忆:“笑屁笑。” 她没板得住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洛露埋头憋笑:“我记得陛下当初说过,恨不得要扇裴圣两个耳光,怎么这扇着扇着的还扇到床上去了?” 裴卿言眨了眨眸,默默侧眸看了看身旁的姑娘,抿唇垂下了头。 “……那是当初,今时不同往日。” 颜知忆低哼了声:“伴侣之间的能叫扇吗?” “这是情趣!” 洛露大笑:“今日受教了,陛下博学。” 笑闹过后,三人还是谈起了正事儿。 “你如今是想娶裴圣?” 洛露垂眸抿了口茶水。 “嗯,只等找个日子就举办婚典。” 颜知忆看了看身旁的女人,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指尖:“如今妖域里还算平静,我的意思是婚典好生地办,办得盛大些。” 裴卿言垂眸弯了弯唇,也轻轻反握住了她的指尖。 “其实也不必那般隆重的。” 女人低声チ司洹 颜知忆娶她,务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妖域中虽是平静,但其他几域却是虎视眈眈,只找着时机想要从她们身上咬下块肉来。 “无妨,不必担忧。” 颜知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妖域是我的地盘,他们若想闹事儿也得考虑考虑自己走不走得出去。” 姑娘低笑地瞧她,只觉自己的妻子处处都可爱极了。 “好歹我就成这么一次婚,还不能办大些吗?” 她一撒娇,女人便无法。裴卿言抬眸看她,眉间软了软,低声应了:“都依你。” 若是有人来犯,她且杀了便是。 “阿言乖。” 颜知忆满意地弯了弯眸子,偷偷挠了挠女人的手心,眯眸瞧见了女人白发间一点点溢出的些许红晕。 洛露:…… 女魔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深觉自己此时不该坐在这两人对面,而应该躺在案几底下。 妖皇成婚结契 ,妖域中便是铺天盖地的喜庆艳丽的红。婚典盛大,所布酒宴延绵千里,群山中处处皆是歌舞欢笑,宾客如云,来自上界各方。 然而,最叫人惊诧万分的是这位新任的妖族王后。 这王后是个人族,还叫他们都熟悉得不得了。 人族圣人裴卿言,前任的星衍阁阁主,据说内乱失败被囚于高阁阵法之中。 万万不曾想到会在这里看见。 众人瞧着那难得浓妆、一身红火嫁衣的女人,心中一阵恍惚。 这脸上神色不复往日冷清漠然,分明挂着些许浅淡柔软的笑意,又怎是那修无情サ哪q? 不少人鄙夷,揣测这圣人为了重获荣耀地位竟然甘愿雌伏于素来水火不容的妖皇身下,着实丢人。而妖皇为何偏生在裴卿言失势时娶她为妻,其中意味也叫众人猜测万分。 许是为了折辱也说不定的。 可惜心有千百念头,嘴上却一字都不敢说出。 自他们踏入这妖域开始,结界便已封锁,重重阵法隐藏地下,处处皆是妖域最精悍凶猛的守卫军队,投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半分不少,只等他们露出差错便一举击杀。 如此威逼下来,众人间竟也是一片安宁和谐,没有半分异样的声音。 眉心点着金钿的妖皇提着裙摆慢慢走至自己的王后身边,就在众人目光汇聚下弯下了背脊与头颅,执起妻子的手,在女人的手背上落下珍爱疼惜的吻。 只有裴卿言才能听见,她的姑娘冷声与她抱怨着:“这些蠢货的眼神当真叫人不喜。” “自作聪明的东西。” 颜知忆垂眸掩去瞳孔中的怒意与杀气,她很不喜那些蠢货瞧向她妻子的目光,只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颜知忆抬头看向了女人,低声说ィ骸叭羰悄悴皇娣,我去给你杀些蠢货,好叫他们长长记性。” 长长记性,别用这种恶心的目光打量她的王后。 “哪里便如此了。” 裴卿言忍不住弯唇笑了下,轻轻为她抚去额前落下的些许发丝,目光温柔、含着数不尽的爱意。 “我们过日子,与他们没干系。” 女人敛眉轻笑,软声安抚快要炸毛的妻子:“我已经很高兴了。莫去管他们,我们大好的日子不要因为他们而败了兴致。” 只管行着自己的路,不要在意途 中旁人的目光与声音。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他们又怎能知テ渲械目嘤胩鹉兀 颜知忆与她对视了片刻,最终无奈低了低头,轻轻叹了声:“都听你的。”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结契大典中她却是有意给足了裴卿言面子,就恨不得把人捧在手上告诉这群蠢货她对自己妻子的疼爱了。 此举也甚是有效,那些暗自流传的消息都默然停了。 这般明显偏袒的爱护,若是再瞧不出,那他们也真是眼瞎。 虞未央以团扇半掩面,眯眸瞧着那上位坐着的女人,目光在她温软的眉宇间顿了顿,心中豁然明了。 无情テ屏恕 这是真动心了。 虞未央心中轻啧,抬手撑着头慢慢摇着团扇。想一想之前这两人针锋相对、大打出手的模样,再瞧一瞧如今这情浓意重、密不可分的样子,只叫她深感奇妙。 世间的情字,果真变幻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颜知忆暗搓搓期盼了一天的洞房花烛很快也就到了,为此她还做了充足的准备,保证给自己妻子难忘的一夜。也为了保持清醒,她在酒席开宴之前便服用了醒酒的药物,就这么兴致冲冲地等到了晚上。 裴卿言的目光就没有从姑娘身上挪下来过,哪里会察觉不出她的异常?她一想想最近一段时日球球偷偷摸摸屯粮食一样藏到戒子空间里的东西,便有些失笑。 顽劣。 女人垂头,抬手抚了抚自己额前发丝,指尖发烫。 洞房花烛,红被翻浪,颜知忆当真是早有准备,硬生生压着女人将人从头到尾里里外外都吃了个遍,各色手段都用上了。直至天明,才算是食饱餍足,讨好地亲了亲女人嫣红的眼尾,安抚着抱着人满足地阖眸睡去了。 可谓是将被锁链锁在阁中那几日憋着的都放肆了个遍。 裴卿言爱她为自己而动情的模样,倒也纵容放任姑娘来‘报复’自己,只最后哭得有些厉害了,临睡时都忍不住轻轻瞪了姑娘一眼。 颜知忆弯着眸子由她瞪,忍不住又凑上去像原型小虎崽一样地舔了舔她的下颚。 婚后日子颇为安逸,那些总是上蹿下跳一刻不肯安息的东西也不敢闹到颜知忆的妖域中来,妖域里稍有些念头的都早早地被她斩草除根了。因此,到了现在,四域中竟是妖域最为平和安宁,之前各色战争所带来的毁坏早已在慢慢修 复着将近完毕。 就这般慢慢走过了时间,到了气运倾斜、灵气流逝之时。 上界好似已经进入了绝境。 先一步去了的,还是自妖族大难后便陪伴在颜知忆身边的女魔。不同的是,这一次,一同将她送回故土安息的,还多了一个女人。 颜知忆垂头将女魔的尸体埋好,静静蹲了会儿。裴卿言便站在她身边沉默着陪她,目光在那刻着字的墓碑上顿了顿。 洛家之女洛露。 最下面还小小地雕着: 颜知忆挚友。 好半晌,颜知忆才垂眸低低叹息了声,慢慢站了起来,身后有人赶紧上前揽住了她。 “回去罢。” 颜知忆侧眸,与女人对视了一眼,瞳孔中神色深暗难测。 “若能与你一同赴死,好像也很是不错。” 上界中灵力气运流逝,无数生灵因此而陨落。颜知忆撑着下颚平静地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陡然开口淡淡说ァ 这自然是说给身旁的女人听的。 “我亦如此想。” 裴卿言轻轻地笑了,为她抬手倒了杯茶水。 “若有下一世,你还会爱我吗?” 颜知忆看着她,慢慢凑了过去,拥住了女人,埋在她的怀中低声问。 “会。” 女人回答得果决且毫不迟疑。 “不论哪一世,不论轮回多少次,我都会爱你。” 裴卿言垂头亲吻着妻子的白发,认真地说ァ “只这一点,永不改变。” 或许容貌性格都会在轮回中改变,但爱你的这颗心与灵魂,是永远不变的。 颜知忆抱着她的腰弯着眸子笑:“我亦如此。” “素来知ヅ崾サ那榛八档煤茫不仅床上的好,床下也这般厉害。” 姑娘抬头搂住了女人的脖子,坐在她腿上勾着女人的下颚调笑。 一番调笑下去,只叫脸皮薄的女人都红了耳根,又无奈又纵容地亲了亲她的眸子,抿着唇瓣自顾压着羞意。 一年复一年,百年一如。 她们直至死时都紧紧相拥、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就在两人生命气息结束之际,周边万物都在一瞬间停滞。 半空中浮现了一个 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的身影,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两人的尸体,勾了勾唇,对着她们伸出了惨白纤细的指尖。 无形的吞噬力量磅礴放出,覆在了两人的躯体上,就差一步,便可将她们的气运尽数吸收。 女子眸中闪过几许光亮来。 可是下一刻,她勾唇的笑意慢慢凝住了。 那两具尸体随着周边辛苦布下的幻境一同破灭,而在真实的昏暗中,她的前方却站着一个提着长剑的黑裙姑娘,正含笑瞧着她。 这不就是方才死去的颜知忆吗?! 付颖一点点冷下了面容,她的神识已经察觉到了身后显出的身影。 是与颜知忆一同死去的裴卿言。 颜知忆提剑玩味地打量了她一番,含笑开了口。 “我在下界轮回时遇见了一个专门盗取气运的女人,叫做……顾子衿。” 球球抬手摸了摸下颚:“你说奇不奇怪,在杀死这蠢货前我还顺手读取了她的记忆,却发现里边一片荒芜,就剩了那么点儿执念在一直唤着……” “付颖。” 颜知忆眯眸,抖了抖指尖长剑:“被人到死都惦记着是什么感觉?付族长?” “不过是一个蠢而不自知的女人而已,被她惦记着可有够恶心的。” 付颖十指交叉放于膝上,神色无波地回了她。 “啊,看来她是真可怜了,到死都不知ピ缫驯蝗宋了气运成为收集气运的工具。” 颜知忆低笑,慢慢敛了敛眉。 话音方落,她的眉梢边就瞬间染上了戾气与杀意,身形刹那间冲射,在顷刻拔剑。剑气如虹,凌冽刺骨,将此空间都划破裂痕。 而立于付颖身后的裴卿言却不曾动。 她的指尖落于半空中,瞳孔里慢慢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白光来。随着她的操控和无声攻击者在幻境中沉浸摸索出来的薄弱点,这片秘境的掌控权正在悄无声息地更换着。 金色火焰汹涌腾飞,寒霜寸寸凝结冲天刺起。 战斗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宝儿们,你们的更新密码呢?! 其实,并非顾子衿辜负付颖,而是她所有的遭遇从头至尾不过是被人设计好的来剥夺她气运的剧本而已。 可怜她到死都不自知,寄生在她神魂里的男人不过是操控她的工具,而 她所有收集来的气运最终都属于付颖,成为付颖收集气运的工具罢了。 所以宝贝们,一定不能做坏事儿,也不要轻信一个突如其来的馅儿饼。 金手指老爷爷他寄生帮助于你,不可能真的看你长得好够聪明,铁定是要从你身上拿点儿报酬走的。 一物换一物,你不劳而获了什么东西,最终也会失去等价物品。 感谢在2021-07-1100:09:13~2021-07-1123:5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保持童真拥抱快乐、望舒、伪佛假人10瓶;的刀一7瓶;南城小巷5316瓶;祭祀少司命、a-小坏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妖族 轮椅上的女子在一瞬间抬眸,瞳孔异常缩起,漫上点点薄光。 顷刻间空间割裂,冰火破碎。撕裂的空间之刃分化万千,一齐朝着颜知忆迎面射去,每一刃都带着凌冽的威压和杀意,冰冷无情。 眼见利刃将要割裂颜知忆的咽喉。 付颖微勾唇,抬起指尖于半空中点画,颜知忆所在的空间四周都瞬间出现裂痕,将颜知忆完全封锁在那一块时空中。 纵然未在幻境中死又如何? 现在也一样。 颜知忆眯眸,身处割裂空间中命悬一线,但她却是陡然间勾唇笑了。 姑娘轻启唇瓣,无声对着她吐露两字。 蠢货。 付颖猛然蹙眉,目光一凝,眼前那空间已然被她控制瓦解,姑娘的身影都泯灭在了空间中。 但是,下一刻,这整片秘境的掌控权却骤然从她手中脱离,时空倒置,方才困住绞杀颜知忆的空间裂刃此时在她的周围显出,重重叠叠,一瞬冲向了她。 女子的指尖微攥扶手,身形在顷刻间消失于原地,在空间裂缝中穿梭躲避。 然而无法,一把长剑带着凛冽寒霜冲破重重折叠的空间,化作巨剑刹那间穿透她的身躯。 圣人一击,可震天地。 更不说此时这剑气中的凶戾杀意,裴卿言这一剑当真覆上了全部的灵力。 身躯破灭,魂魄犹存,有气运的保护,那乳白神魂迅速从躯壳中逃脱出来,拼命飞往剑气笼罩之外的地方。 啪嗒。 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汹涌的灵力在四周盘旋围绕,锁住了她其余的退路,最后干脆利落地用特殊制作的灵器将神魂捉了进去。 “说你蠢你就真蠢。” 重现身形的姑娘弯着眸子玩味道,纤细的指尖抬起,金色的火焰于指尖燃烧,被她轻轻弹到灵器中去了。 太阳的火焰,永不熄灭。渗入神魂,寸寸灼烧,每一刻都钻心刺骨。 这足以称为酷刑。 灵器中隐约传来忍痛哀嚎之声。 颜知忆垂眸扫了眼便不甚感兴趣地将之阖上了,用灵力封锁完毕。等她想要抬头时,面前已投下了一片阴影,女人微颤的指尖瞬间环住了她的腰,随之紧紧拥住了她。 “下次莫要这般吓我了。” 裴卿言埋头于她肩上,声音有些暗哑涩然。 方才那一幕,当真叫她胸腔中的心跳都暂停了一瞬。她的球球就那么被绞杀在封闭的时空中、身躯泯灭,纵然裴卿言心下知道她使计,也控制不住地心颤。 “不会了不会了。” 颜知忆伸手环住了她,有些心疼地垂头亲了亲女人的白发,低声安抚着。 “没有下次了,别怕。” 有些吓到裴姨了。 球球甚是后悔。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已经灭了三个了,剩下那个等一等也行。” 颜知忆抬手抚了抚女人的发丝,心中稍稍思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的裴姨更重要一些。 “好。” 裴卿言抬眸看向了她,微微颔首应了。 “这一次带你去金乌族里玩儿几天。” 颜知忆见她总算是被哄好了些,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气,弯着眸子在女人脸上连啄了两次。 “你上次可把我阿母气的不轻,可惜我阿娘还不晓得呢。” “……正好去见见颜族长。” 裴卿言想起了上次的场景,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也不知族长会不会把我赶出来。” 颜汐的脾性可不比千岚,更为暴烈一些,若是知道了裴卿言动她的崽子,怕是一鞭子就甩过来了。 “别怕别怕,我护着你呢。” “大不了我们去私奔好了。” 球球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她的背,认真安慰道。 私、私奔?! 裴姨红着耳朵轻轻推了推她,示意球球不许再说这种话,叫她脸上发烫:“……我们早已是伴侣,不能算……私奔。” 在下界和幻境中,她们都已成亲洞房过了,结契婚典一个未漏,怎能算是私奔? “噗……对对对,不是私奔,你可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 球球垂头忍不住笑了出来,连连点头应是。 “走吧。” 颜知忆眸色微动,突然笑问道:“要不要我用原型带你?” “嗯?” 裴卿言一怔。 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颜知忆在说什么,方要回答,便被兴致冲冲的姑娘给打断了。 金乌清啼之声骤然响起, 她的面前便陡然出现了一具庞大金黄的躯体,有着柔顺的金翎,拖着长而华丽的尾翼,明亮狭长的眸子正直直看着她,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上来吧。】 素来高傲的天空之主对着自己的爱人垂下了头颅,方便女人骑上她的背。 裴卿言沉默着轻轻抚摸着她脖颈边的羽毛,感受到了那下面传来的温热的气息。 太阳的光辉……约莫都这般暖人罢。 女人慢慢凑过去蹭了蹭,唇角显出几分温柔的笑意来。 她已经很满足了。 裴卿言轻点足尖,如飘羽般落在了金乌的背脊上,微微弯腰稳住了身子。 “球球好漂亮。” 她垂头去在金乌的头顶落下柔柔一吻。 “球球果真是金乌族最威风的小金乌。” 裴卿言含着笑意开了口。 她记起了在幻境中所见所闻,此时便忍不住地含笑夸赞道。 “哼,那当然。” 得意的小金乌抖了抖脖颈上的毛,给自己妻子扔上了一层灵气保护罩,长啼一声,挥动了羽翼。 金乌不惧世间虚幻,此时她一动,便是直接从秘境中腾飞破出,直直飞往了妖域。 金乌之速,可日行百万里,瞬息将之。 但是背着自己的妻子,球球还是飞得慢了些,害怕裴姨会不舒服。 颜知忆的原型显露,族中守卫无人敢拦她,纷纷垂头恭敬将她放进去了。 她首先带着女人去的,就是汤谷扶桑林。 裴卿言本坐得端正,陡然见球球抬头拱了拱她,立马会意,赶紧从小金乌的身上下去,以灵力托浮在半空中。 她眨了眨眸子,便瞧见庞大的金乌身上散发出了点点金光,随后身形骤然缩小…… 女人默默看着那一小团毛茸茸的三足小金乌一溜滚到了面前的小窝儿里,小身子还顺势在里边滚了一圈儿。 小金球球。 裴卿言忍不住弯唇笑了,伸手去捧起了瘫在窝儿里的小金球球。 “啾啾啾。” 球球用着娇嫩稚气的声音朝着她叫道。 看看看,这是我的窝! 小金球球得意洋洋地在她两手心中翻了个身。 “啾啾啾啾啾啾。” 等我给你筑个族里最大最大的窝儿,我们就能一起睡啦! “谢谢球球。” 裴卿言弯眸笑道,指尖轻轻揉了揉小金球球柔软的腹部。 “啾啾啾~” 不用谢~ 颜知忆抖了抖毛。 带媳妇儿参观完自己的小窝之后,就要去见阿娘了。 颜知忆跟裴卿言玩闹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化为人形,领着女人去见颜汐了。 颜汐没有多说一个字,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抬眸将白发的女人打量了一番,随后默然握住了自己的长鞭。 这是干脆要打一顿了。 裴卿言颔首应下了。 相较于千岚,颜汐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收手的时候厉声警告了一句:“若伤吾儿,不计代价,必杀之。” 族长冷眼瞥了她最后一下,甩袖离去。 这便是默认了她们的关系。 裴卿言收了剑,对着颜汐的背影肃然作揖:“爱逾生命,绝不相负。” 她此生钟爱一人,胜过自己的性命,纵天地崩塌、气运碎裂,犹然不负。 “甚好。” 族长背影微顿,稍缓了语气,微不可觉地颔了颔首。 下一瞬,她闪现了身形去了自家这不省心的崽子身旁,咬牙捏住了球球的耳垂。 “给我去把妖谱抄一万遍出来。” 都敢偷偷在外找人了! 这才多大点儿的幼崽?! 颜知忆连忙抬手捂耳,冲着自己阿娘讨好地笑了笑,小鸡啄米一样地亲了亲女人的手,一脸无辜乖巧地应下了。 “阿娘息怒!这就去抄!” 有了媳妇儿,抄就抄呗。 球球很光棍儿。 当天晚上,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指使着女人模仿她的字迹给她抄书,手中还拿着一只咬了一半的果子,好不潇洒舒适。 头上投下了一段黑影,颜知忆微眨眸子,眼前突然一黑,已有人俯身压住了她。 “这是做什么?” 姑娘挑眉推了推她,轻轻哼着。 “收点儿报酬。” 尝过滋味的圣人如食罂粟般上瘾着迷,忍耐不住地想要再次品尝。 “你不是答应了我阿母成 年之前不碰我吗?” 颜知忆笑哼着,抬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凑在女人耳畔轻笑:“色姨姨~~” 裴卿言身子一顿,垂头低低叹息了声。 “……我不碰你,我就亲一亲你。” “等我们成婚时再欢好。” 女人正正经经地与她解释着,那垂着脑袋的模样在颜知忆眼中当真像极了吃不到骨头的大狼狗,恹恹的好不可怜。 颜知忆抬起下颚闷笑:“那你解我腰带做甚?” “亲你。” 裴卿言肃然着面容、通红着耳根,毫不停顿地完成了手上的事情,俯下了身子。 摇椅轻轻晃动,裙衫垂下,珠钗落地。 女人将心爱的姑娘从头至尾地寸寸亲吻过去。 这一万遍的妖谱写了有多久,裴卿言的报酬便收了多久,摇椅上的缠绵也就持续了多久。 已食过荤的圣人早早地动了情.欲,知那美妙妖娆,怎愿继续清心寡欲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1123:54:54~2021-07-1500:2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伪佛假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20瓶;南城小巷53118瓶;洛洛清秋9瓶;亓彡、璀璨2瓶;a-小坏蛋、没有广告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妖族 过了好几日,一万字的妖谱抄完了,颜知忆也没能从房间里走出来。 “日后你的罚抄皆由我来。” 食饱餍足的女人轻环着腿上倚着的姑娘,轻轻咬了咬姑娘的耳垂,含笑道。 颜知忆闻言轻轻瞥了她一下,伸手去拍开了腰上的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姨姨啊好姨姨,接下来几个月你都别想碰我了~” 球球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女人的下巴,在她胸上挑逗地捏了把,随后迅速起身移至了窗边,抱胸看着椅子上的人。 “……我下次必不会这样了。” 陡然失了怀中的姑娘,裴卿言垂了垂眸子,心知她的球球是有些恼了。 女人站起了身,对姑娘所说的几个月只当是未曾听见,走过去想抱一抱球球。 这可怜巴巴的,颜知忆挑了挑眉,将人扣住手腕捉进了自己怀里。 “好姨姨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球球眯着眸子笑,指尖缓缓下移:“只要姨姨乖乖躺着不动,让球球来服侍您就好啦~” “我阿母说不让你碰我,又没说不让我碰你。” 颜知忆无赖地耸了耸肩:“这样还减少了被阿母发现的可能呢。” 眼前的肌肤上骤时升了一片红晕,女人垂了垂眼帘,最终颔首同意了这个要求。 “乖姨姨,球球疼你。” 球球凑过去吧唧亲了口,笑嘻嘻地松开了女人。 “听说这段时日魔域动静很大,要不要去看看?” 颜知忆垂眸把玩着女人的白发,这最后一个天道分.身她实则并不着急。其余三个已灭,最后剩下的只会自乱阵法,她只需等着那东西露出马脚来便可。 但是怕她的好姨姨呆在族里呆闷了,去看看也无妨。 “好。” 女人素来不会拒绝她。 裴卿言抬眸抚了抚颜知忆的白发,勾唇浅浅笑了下。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儿都好的。” “……我也是。” 颜知忆忍不住笑了下,奖励给嘴甜的裴姨一个软软的亲亲。 魔域里有她曾经在下界收的三个徒弟,如今一个个的都混到了小首领的位置,也算不容易。 颜知忆上辈子与殷一浮打过交道 ,只那时候剑拔弩张、是快要打起来的仇敌,如今却不是了。她们好歹也有下界的那层关系,这会儿倒也能平静坐下聊上几句。 气运一事涉及重大,魔域里的君主不是傻子。若只图眼前利益而放任那样一个危害在魔域中,那他的下场也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们在此处逗留了许久,直到确认了那最后一个分.身的泯灭才返回离开了魔域。 正好过了这么久也到了白虎族中祭司大典的时节,几个兄长纷纷传讯息催促颜知忆回家一同过节日。 阿母阿娘、兄姐俱在,这次的祭司大典中,颜知忆换上了千岚给她做的族内款式的宽松长袍、披着毛茸茸的肩饰,戴上面具拉着几个兄长的手混到族人中去跳舞玩乐了。 本来她想着将自己媳妇儿也拉进来的,结果被阿母拦下了,千岚说是寻裴卿言有事儿。 球球眨了眨眸子,轻轻瞥了眼清冷平静的女人,心中揣测是否是阿母已经知道了色姨姨干的坏事儿要来寻她算账。 大不了就说裴姨怀了她的幼崽呗,阿母肯定就不会跟裴姨打起来了。 机灵的球球沉思着要不要大喊一声,让阿母放弃危险的想法。 可惜没等她想明白,旁边的千钰便走来将球球提走捉去玩儿了。 颜知忆跟着他们跳得快活,立马忘记了方才的担忧,甚至开了几壶酒与千钰三人对着吹,拼酒拼上了头。 裴卿言静静坐在阶上,握着茶盏温柔瞧着与兄长对舞的姑娘,唇角微微弯了些。 千岚在一旁瞥了瞥她,忍不住轻啧了声,着实受不了老铁木开花的模样。 尤其这个对象还是她的球球! “看哪儿呢?” 千族长不满地敲了敲桌面,没事儿找茬。 “看我的小妻子。” 裴卿言眉梢微动,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姑娘身上移开了一瞬,侧眸瞧了她一眼。女人垂头抿了口茶水,淡然自如、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 “谁是你的小妻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轻易点燃了千岚胸腔中的火焰,叫她瞬间拍了桌子。 “还没结契呢,胡说什么?!” 妖族的每个母亲若是听见这番话大约都会气得冒火,她小心翼翼养大的幼崽子怎么就成人家的小妻子了?! 千岚咬牙正待要说些什么,腿边便突然扑 上来了一个毛茸茸的大团子。 披着肩饰、穿着宽松长袍的姑娘高束着白发,这会儿满身酒气地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腿,双手双脚都卷了上来,团成了一个大团子,委屈巴巴地哭泣道:“呜呜呜,不许走!不许离开球球!” 大团子头上用小绒球作发饰,这会儿随着她的动作而摇了个不停,也叫千岚看着又好笑又心软。 裴卿言已起身弯腰安抚地揉了揉球球的背脊,给哭得一抽一抽的球球缓气。 她自然知道球球为何会哭得这么伤心。 女人心中低叹,满是疼惜。 哭出来也好。 “这是怎么了?” 千岚一怔,随即弯腰给自家崽子擦了擦泪珠子,也顾不上跟裴卿言计较了,赶紧柔声安慰委屈巴巴的大团子。 “阿母就在这里呢,不会离开球球的。” “你、你骗人!” 球球喝醉了,咬字有些含糊不清,此时哭红了眸子,抽噎地大声吼着千岚。 “你不想要球球了!” 千岚:…… 小兔崽子。 被自家幼崽吼了声,千族长扶额叹息,有些好笑地捏住了崽子的鼻尖,凑过去亲了亲球球的额头。 “阿母何时骗过球球了?阿母就在这里呢,哪儿都不去。” 大团子抽了抽鼻子,抬着红彤彤的眸子看着她,有些迟疑地低声问:“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 千岚揉了揉球球的脑袋,轻轻地笑。 “那、那阿娘呢?!” 球球垂头呆呆怔了怔,丝毫不肯松开爪子,团在千岚腿上不要动,陡然地又红了眸子。 “呜呜呜,球球要阿娘!” 大团子呆呆坐了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阿娘阿娘阿娘!” 球球团着想打滚儿,但是又不想松开女人的腿,就团在千岚腿上摇来摇去。头上的小绒球也随着晃来晃去,大团子耍赖着要阿娘。 裴卿言:……好、好可爱。 白发的女人默默呆在她的身后,为了醒来的球球不至于颜面无存,还贴心为她打了一层隔音罩。 千岚实在抵不住自家崽子眼泪汪汪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打了一张传讯符给在金乌族里处理事务的颜汐。她想了想, 又赶紧补上了一句。 顺便把那两个金乌崽崽也带过来,球球要完阿母阿娘之后该要哥哥姐姐了。 她低头看了看团在自己腿上的幼崽,忍不住地弯唇笑了下,伸手给眼泪汪汪的崽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这是喝了多少酒?” 千岚捏了捏球球的脸颊,轻笑哄着:“阿娘马上就来了,不哭了。” 晕乎乎的球球才不管她说了什么,只瘪着嘴继续委委屈屈地等阿娘。 “这是怎么了?” 不过一会儿,颜汐就从传送阵里出来了,一眼就瞧见了地上垂着脑袋团在那儿的大团子,不禁一怔。 嗷! 球球听见了阿娘的声音,头顶上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赶紧挪了挪,使劲儿转头去看见了身后站着的女人。 球球:哇呜呜呜呜。 颜知忆哇的一声扑过去了。 大团子换了一个地方团。 颜汐:……? 陡然被幼崽子双手双脚团住腿,颜族长懵了一瞬,随即被球球的哭声给吓住了。 “这、这……” 颜汐求助地看向了自己道侣、孩子她母亲。 千岚无奈摇了摇头:“小醉鬼喝多了。” “呜呜呜阿娘阿娘阿娘。” “阿娘在呢阿娘在呢。” 来不及去管千岚说的什么小醉鬼了,颜族长被崽子一声声阿娘喊得心都软了,本想蹲下去给球球擦泪水的,结果被抱得太紧蹲不下去,只能弯腰去亲了亲大团子的脑袋。 被亲了一口的球球呆了呆,下意识打了个哭嗝儿,眼泪汪汪地瞧着颜汐。 千岚:……刚刚怎么没这么听话?!小兔崽子! “……再、再亲一下。” 球球吧唧了下嘴,挪了挪屁股,凑近了些。 颜汐失笑,伸出指尖去点了点大团子的鼻尖:“小崽子。” 她弯腰顺着大团子的话再亲了亲。 球球嗷了声,乖乖看着她不吭声了。 “那、那球球的哥哥姐姐哪儿去了?” 大团子团在地上还是不肯起来,歪这脑袋想起了自己一二三四五个兄姐。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一直偷偷在旁边拍留影作纪念的两只大金乌们轻咳了声,瞬间收 起了留影石,上前一步去揉了揉球球的脑袋。 颜雨涔捏了捏球球头上的小绒球,凑过去在球球脸上重重亲了口。 “我们球球怎么这么可爱?嗯?” 她伸手挠了挠小崽子的下巴,对小球球喝醉之后的样子分外稀罕。 颜南书负手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对此分外同意。 “来了来了!” 千钰千屿两人架着一个大醉鬼上来了。 千璟这会儿是跟颜知忆如出一撤的大红脸,眼神晕乎得很,一瞧见团在地上的大团子就兴奋地叫起来了:“哈哈哈哈,球球你输啦!才喝了六壶就倒了!呜呜呜呜……” 一旁两个兄长头顶青筋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球球你输了。 球你输了。 你输了。 输了。 了。 球球一呆,懵懵地看着他,随后…… 球球:哇呜呜呜呜呜呜呜。 球球一瞬眼泪汪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们,直掉泪珠子。 众人:……完了。 一众人怒视惹哭小醉鬼的大醉鬼。 千钰千屿也懒得管这个满身酒气的大醉鬼了,赶紧弯腰哄球球:“我跟你三哥作证,刚刚分明是球球赢了,你二哥都没喝完六壶酒呢!” 千璟瞪了眼睛,想说些什么,颜南书眼疾手快给他加了一张禁音符。 颜知忆挠了挠脸颊:“是嘛?” “嗯!” 一众人肯定地点了头。 哦。 球球眨了眨眸子,抽着鼻子收回了眼泪。 变脸变得极快。 “那……我、我的……” 好像还有什么? 球球苦恼地抬起爪子抓了抓头上的小绒球,过来片刻的眸子一亮,赶紧看向了身旁的人:“球球的媳妇儿呢?!” 球球手脚并用比划道:“那么大一个的媳妇儿!” 千岚颜汐脸一黑,目光瞥向了站在球球身后的女人不说话。 几个尚且不知真相的兄姐们疑惑地看了看,不懂这个媳妇儿是哪儿来的。 “在这里呢。” 裴卿言弯唇浅浅笑了下,弯腰把大团子抱起来了。 “困不困,回去睡觉好不好?” 裴圣人眉宇温软,柔声问道。 五个兄姐:!!! 大白虎和大金乌们赶紧将目光投向了自家族长,却见她们虽然沉着脸却没有反驳什么,这便是默认了啊! 颜雨涔眨了眨眸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人族的圣人。 裴圣人素来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这会儿怎么笑得……嘶。 “不要睡觉。” 颜知忆眯着眸子上下确认过了,这是自己媳妇儿,这才舒舒服服地窝在她怀里了。但是很严肃地拒绝了她的话,伸手捏了把女人的脸:“球球要喝酒。” “今天喝得有些多了……” 裴卿言由她捏着,只无奈地劝着小酒鬼放弃继续喝酒的冲动。 “喝酒!” 球球最不乐意别人拦她,凶狠地冲着女人吼了声。 众人:嘶。 吼得千岚颜汐心情大好,但也轻咳了声,准备去假意劝劝。 她们本以为裴卿言该是会生气的,毕竟圣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只没想到瞧去时,却见女人脸上笑意愈深了些,温柔垂下头去亲了亲球球的眉心:“明天再喝好不好?” 过于可爱了。 她的球球为什么连耍小性子都这么可爱? 裴卿言垂眸看着怀中满脸红晕的姑娘,方才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声,咬字却是含糊不清,一点也不凶,只像在耍赖撒娇一样。 被甜甜软软的吻亲了一下的球球呆住了,随即直直看着女人移不开眼睛,立马乖巧地安静下来了。 她听见了女人的话,沉思了一瞬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哦了声,抬手搂住了女人的脖子不放手。 “那去睡觉吧。” 乖球球嘟哝道。 裴卿言笑意愈深,又奖励了乖球球一个亲亲,朝着几人颔首应过后,抱着小妻子回房了。 在回去的路上,球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小声与她说着:“你真好看。” “球球喜欢你。” “球球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裴卿言抿唇低笑,心中柔软一片:“我也想与球球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那……那球球以后带你参加每一次的祭祀大典。” 颜知忆 欢喜地弯了弯眸子,笑出了两个小酒窝:“球球以后给你找最好看的宝物作……作聘礼。” 她认真想了想,记得人族嫁娶要给聘礼的。 “还、还给你做最大最软的窝!” 球球连忙搂着她的脖子补充了一句:“球球可会搭窝啦!” 虽然之前的都是阿姐帮忙搭的。 “好。” 裴卿言认真听着,唇齿间都有些不觉的甜意。 “……球球以后都不凶你了。” 球球想起了方才对女人凶凶地吼的一声,恹恹垂下了脑袋,跟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抬手捏住了自己的耳朵,小声跟女人保证。 “无妨。” 女人垂下眼帘,眸中是一片月色倒映温润后的柔色与内敛滚烫的爱意:“我喜欢球球凶我的模样,很可爱。” “球球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颜知忆怔了怔,抿唇垂下了脑袋,缩了缩身子。 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这天有些热了,叫她脸上都发烫着。 方才的酒也定是好酒,此时尚有甘甜回味于唇齿间。 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哦,对了,隔壁开新文啦,宝儿们多多支持啊~ 感谢在2021-07-1500:22:30~2021-07-1612:0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伪佛假人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清羽10瓶;沈默k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完结 屋中没点灯,有些暗了。裴卿言忍不住地弯唇,垂眸给埋头在她怀中不肯出来的小崽子顺毛揉耳尖尖。 昨夜闹了许久才将小祖宗哄睡着了,但今天上午起床清醒后的小祖宗可就不好哄了。 球球抬着两只小爪子捂着脑袋,咬着尾巴埋在她怀中将近有一个时辰了。一开始小球球还会呜呜呜边哭边埋怨她为何昨夜不拦着自己。 倒打一耙干得十分顺手。 裴卿言失笑,连连将这锅甩在自己头上来,想要哄着球球再喝些养胃的灵药。 可惜她没能哄好,自觉十分丢脸的球球后来埋着脑袋不肯发声了,不愿意面对丢脸的现实。 “要不……球球跟我去人族玩儿一段时日再回来?” 女人眸中闪过几许光亮,含笑柔声问道。 她的指尖仍轻轻揉着球球的小耳尖,心中爱不释手,想要将自己的小妻子骗到自己的地盘上去藏起来过一段时日。 果然,这句话也正中下怀。 球球抖了抖小耳朵,有些意动地偷偷抬起眼睛看向了女人。小虎崽的眼睛里湿漉漉的,又恹又委屈,可怜巴巴的,叫裴卿言看着了心中软得紧。 “怎么样?” “我还会给球球揉毛毛,做各种点心。” 裴卿言慢慢说道,看着球球亮亮的眸子忍不住地勾唇。 颜知忆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球球抬起了前爪子,凑上去舔了舔女人的下颚,软软地与她撒娇。 “嗷呜嗷呜~” 好叭,那球球跟你走叭。 球球:不怪我,是她给得太多了。 “嗷呜嗷呜!” 走走走! 球球直接扒拉到女人衣襟里面去了,朝着女人气势汹汹地叫了几声,精神抖擞地竖直了耳尖尖。 裴卿言抬手拥住了她,嗔怪地捏了捏颜知忆的耳朵:“小色鬼。” 小色鬼乖巧回视,趴成一摊毛茸茸,被自家媳妇儿偷渡去了人族。 暂且不论发现崽子又不见了的两位族长是何感想,反正逃到人族的球球总算是肯昂起脑袋,假装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了。 颜知忆抖了抖,从裴卿言怀里跳了出去,化为了人形。 “走,我饿了,我要去吃东西。” 姑娘抚了抚袖子,负手对着女人昂了昂下颚,很是理直气壮地求人族的圣人包养。 “好。” 裴卿言垂眸握住了她负在背后的手,轻轻笑了。 距离球球成年还有好一段时日,女人心中微叹了声,有些惋惜。 裴卿言早在去鬼域之前就将星衍阁里一些不安分的人处理完毕。而妖族那边有千岚和颜汐镇守着也暂时出不了乱子。上一世颜知忆以血腥高压的手腕统领,怨恨她、想要杀她的数不胜数,但如今上界众人还未开始觉醒记忆,所以颜知忆也先放这些人一马,倘若觉醒记忆后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她狠心,再送他们一程。 这段时日着实松闲,裴卿言给自己在阁内找了一个继承人,将事务扔给了他,自己则时时刻刻都与小妻子黏在一起不愿分开。两人没有去星衍阁,而是在中心城池中闲逛起来。 堂堂人族的圣人,这会儿手上拎着的全是球球点名买下的吃食。那些这会儿颜知忆不想吃的都塞进了她的芥子空间里,余下拿在手上的,都是贪吃的小崽子想要边走边吃的东西。 颜知忆负手大摇大摆地走着,陡然顿了顿,侧眸去瞧了瞧自家裴姨。正对上了女人纵容含笑的眸子,她家裴姨手上提着的都是她的零嘴。 裴卿言眨了眨眸子,垂下目光瞥了眼自己手中的东西,暗暗猜测了一下。 方才吃了桃花酥,不久前又尝了桂花糕,许是这会儿想吃些咸的小排? “想吃小排吗?” 女人想了想,还是将油纸袋子提起了些。 她养的可是只小虎崽崽和小金乌崽崽,这两种都是肉食动物,球球应是要吃肉的。 “不想~” 颜知忆歪了歪脑袋,拖长了尾音否认。 球球好生苦恼:“好姨姨,为什么你这么好看呢?” “球球每看你一次都愈加喜欢你一分。” 她笑弯了凤眸,见此时正走至了一处巷口,左右往来人群不多,便抬手掐了一决,伸手去讨好地将女人手里的东西都收到了自己怀里,从里面掏出了自己最喜欢的蜜饯果子,送到女人嘴边去了。 裴卿言被球球的甜言蜜语哄得抿唇直笑,顺从地张嘴含住了这颗果子,酸甜不腻的味道在舌尖爆开。女人细细品味过了,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大胆的姑娘掐着腰重重吻住了。 女人的眸子睁大了些,轻轻 推了推球球的肩,提醒放肆的姑娘这是大街上。 “没事儿,没人会看见的。” 颜知忆轻轻舔过她唇角,食饱餍足地眯了眯眸子,柔声安抚着又羞又恼的好姨姨。 “我怎么可能会让旁人瞧见你这副模样?” 她家的裴姨眉眼不觉含情艳丽的模样,颜知忆是绝不会叫旁人瞧去的。 这是她独占的风光。 “我知道人族的规矩。” 颜知忆搂着她的腰,陡然认真起来,看着裴卿言的眸子轻轻地说道。 “阿母估计要等我成年才肯让我们成婚结契。” “但是我们可以先订下婚约。” 占有欲极强的小虎崽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对着自己的伴侣说着:“也好叫一些家伙离你远一点儿,让他们晓得你是我的。” 颜知忆越说越上头,都不等女人回应,立即拍板定下来了。 “我过几日就去给你多找些宝物当聘礼,回头那些订婚流程我再仔细看看。” “这一次绝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她还记得幻境中的婚礼,那些蠢东西竟敢用那般恶心的目光看她的妻子,这叫记仇的妖皇都一个个记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到现在都没忘记。 “……好。” 裴卿言静静地听完了她的话,眼帘不觉轻轻颤了颤。她眉宇间一点点溢满了柔软的情意,唇边的笑意就未落下过。 “我相信球球。” 女人抿了抿唇瓣,目光在四周无知无觉的行人身边瞥过,最终还是红着耳尖慢慢凑了过去,轻轻吻了吻姑娘的唇。 颜知忆都不知道,相较于始终高高在上、修炼无情道而不可触及的圣人,当年容颜冠绝上界、傲慢强大的妖皇反倒更受一些女子的追捧。 就连裴卿言的星衍阁中,都有不少人为了遥望妖皇一眼,而争先想要去参加宴会。 裴卿言垂了垂眸,仔细握住了姑娘的手,跟着她继续逛街市了。 这些事情还是不告诉球球了。 她私心便不想让颜知忆知道那些或明或暗的爱慕,更不想让自己的小妻子的目光分到旁人身上去。 女人瞧着身旁拉着自己到处逛的姑娘,眸中光亮渐暗。 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 颜知忆其实也 没在人族玩儿多久,因为她不久后就接到了一封请帖。 来自于毒鸠族的婚宴请帖。 是谢云意给她发来的,成亲的对象是……云岫。 球球挑了挑眉,记起来了。 这是毒鸠族的族长,那时妖族献祭中正有她的一份儿。 谢云意很是贴心,不仅给她准备了请帖,还顺便给裴卿言也准备了,一齐发来的。 “去吗?” 颜知忆侧身看向了女人。 “去吧。” 裴卿言接过了颜知忆手中的帖子,垂眸扫了一眼,颔首应了。 毕竟是球球的好友,总该去参加一下的。 颜知忆瞥了正正经经的女人一眼,低低笑了。 她可瞧出来了,她家裴姨分明是被这请帖上所标记的同座伴侣给哄舒服了,心中估计还挺高兴。 谢云意啊谢云意,啧,真机灵。 球球在婚宴上不仅看见了某个分别许久的损友,还看见了自家兄姐。 好歹阿母阿娘是没来。 颜知忆又想起了那个丢人的夜晚,脸颊忍不住地一抽,赶紧垂了头假装没看见颜雨涔手中拿着的那块儿黑黝黝的留影石。 哼。 她就不信二姐还真会把留影传出去。 如果那样的话,球球就真的哄不好了! 谢云意是刚被认回来的老族长亲女,云岫又是现任的族长,她们的婚事毒鸠一族自然是极重视的,婚宴也办得极其隆重。 宴上,那潇洒得无拘无束的人总算是有了个牵绊,谢云意不动声色地为云岫挡去了所有的敬酒,眉眼中当真是一片掩不住的喜意。 而冷漠寡言的族长也一直跟在谢云意的身后,灼灼目光便未曾从她身上离开过。 万物皆不入眼,唯有一人藏进了心。 颜知忆侧眸看了看身旁的女人,然后又瞧了瞧那对儿伴侣,再瞧了瞧女人,再看了看…… 裴卿言:……? “怎么了?” 女人软下眉眼,垂头问道。 “我在想我们成婚时应该给你做什么样子的嫁衣。” 球球凑过去,扒拉着女人的肩悄悄说道。 “之前那个太赶了,这一次要做一个更好的!” 颜知忆严 肃地想了想,决定过几日就去深渊溟海底走一遭,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珠宝能捞回来,给她媳妇儿绣在裙子上。 裴卿言:…… 女人默默想了想幻境中所穿的那件绣满了或明或暗的珍宝锦纹的嫁衣,对于球球口中的太赶了有些拿捏不准。 “……不必那般的。” “一定要的!要的要的!” 球球连忙反驳她:“我们就成一次婚,得叫你穿最好的才是!” “不许说话了不许说话了。” 颜知忆看着女人眨着眼睛还想说什么的样子,有些不乐意地抬手捂住了裴卿言的嘴。 “嘘~~” 裴卿言失笑弯眸,乖顺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颜知忆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满意地放下了手。 这场婚宴举办到了很晚。 就在两位新人要归去休憩前,谢云意还偷偷找过来给颜知忆塞了一本册子。 “……这啥玩意儿?” 颜知忆眉梢动了动,余光瞥了瞥身后站着的女人,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 “自然是好东西。” 谢云意能不知道她,当即拍了拍颜知忆的肩膀:“能帮你……咳,翻身的好东西。” 她怜惜同情地看了看自己的好损友。 颜知忆:…… “……你想死?!” 球球离奇愤怒了:“瞧不起谁呢?这东西还是你自己用用吧!” “呵,瞧不起谁你心里没点儿数?” 谢云意翻了个白眼:“我就用不上,给你了。” 某刚成年的毒鸠得意且大方怜悯地最后看了看幼崽子,一眼中包含了千万情绪。 是来自损友的关怀。 颜知忆面无表情地捏着册子看她一摇一晃地走远了,额角一抽一抽地跳。 妈的。 “怎么了?” 方才谢云意还悉心加了隔音阵,裴卿言都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到谢云意给颜知忆塞了本册子。 “没什么。” 颜知忆顿了顿,正常平静地转过了身,将小册子偷偷塞进了自己芥子空间里。 “我们回去吧?” “好。” 裴卿 言没有多问,轻柔地为颜知忆理了理额前发丝,一起去见过了球球的几位兄姐,随后回到了星衍阁中歇息。 这一觉裴卿言睡得较沉,再次睁开眼时怀中的姑娘已没了身影,只留下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等我归来娶你。】 女人将这张短短的字条细细看了许多遍,随后垂眸将之折叠起来存放进了自己的戒子空间最顶层处。 她倚着床头静静思量着,指尖抚了抚手腕中银镯上的小虎崽坠饰,唇角慢慢弯起了。 【我等你。】 已至千里之外的姑娘收到了女人的答复,叫她狠厉的眉眼瞬间软和了下来,勾唇笑了。 颜知忆去了有一年多。 两年后,星衍阁大宴,身着金纹白裙的姑娘不请自来,盛装自殿外负手踏进。 彼时,上界众人已逐渐觉醒了记忆,见此都以为这位是来当中找茬儿、下圣人面子的。 毕竟她们可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呀! 然而,姑娘陡然勾唇,抬手挥袖,身后便显出了有十来个精美雕琢的大木箱,以灵力托于半空中。 随后,木箱大开,众人震惊吸气。 这一箱箱中的,全是当世无价之宝、流光溢彩、灵力诱人,叫人看也看得眼花缭乱。 颜知忆抬眸直直看向了帘幕后的圣人,轻笑着开了口: “妖族颜知忆,以此为聘,求娶人族裴卿言。” “不知圣人可允?” 虞未央以扇掩面,目光在那些成堆成堆的宝物上滑过,眸子也不禁睁大了些。 不愧是妖皇,够大胆。 众人:??? 是我们没睡醒吗? 妖皇求娶圣人??!!! 大殿之中气氛凝滞,众人目光皆投向了高位上的女人,屏气静观。 却见帘幕轻动,素白纤细的指尖撩开帘幕,白发银裙的女人起了身,一步步走下了高阶。 “允。” 霜雪消融,寒冰软化似水。 圣人下了高台,眉眼间一点点溢出了温柔的笑意,轻声应允了姑娘的请求。 颜知忆展颜,伸手去握住了裴卿言的手,将人拉入了怀中。 “我想你了。” 她低低笑叹着。 “我亦是。” 裴卿言第一次这么放肆,在众人的眼下,坚定地拥住了自己的爱人,低低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裴姨,我来娶你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正文完结啦~~ 对了,新文已开哦~是隔壁的修真文: 修罗场攻略【修真】 欢迎大家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