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祭》 前言 雷雨夜,当我睁开疲惫而沉重的眼睛,感觉到身体传来像被胡蜂啃食一样的疼痛时,我知道罪恶促使我该离开这个世界了,苍天也说我该离开了,所以它下雨了,愤怒的雨啊,像那一夜决堤的泪。多想挥手告别啊,忽然好留念这个世界,心里像针刺一样难受。可是我的手已经不可以动了,它不再听我的话了。我还是那么自私,自私地想带走那个看着我,曾把眼泪滴在我肩上的男孩,想带走他的微笑他的关心,想带走他的声音,聆听到下辈子再下辈子;想牵他的手,等待命运的轮回;想告诉他,告诉他…… ……看到爸爸的脸了,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了:言言。终于看到爸爸了,他的脸还是那么沧桑,像刀刻的伤痕一样深沉一样让人不忍心看,一如我送别的时候那么苍白,依旧让我觉得很亲切,很温暖,很安全……于是我向他哪个方向走去了,渐渐看不到那个迷人的男孩的脸了…… 第一节 时间回到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大三的在校大学生,和今天的很多大学生一样过着散漫又紧张的生活,要参加工作了,整天忙得晕头转向。我在学校没有获过什么奖,所以在制作求职信的时候要比别人更忙,因为我要忙着参加校外的许多活动作为实践成果,也忙着参加一些比赛获证书来填写“获奖情况”这一栏。我不是一个好学生,好学生不用像我这样临时抱佛脚。所以我有时觉得我这几年其实是白来了,在家里都可以自学那些知识的,在学校,我没有上到三分之一的课,什么事都不关心,什么事也都不想关心,我也不在意逃课多了会不会被扫地出门。因为我失望,从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开始,这个校园和我的无知,埋没了原本满心抱负的我。我的生活情绪是消极的,也是因为这样,我曾一度被自己束缚得寸步难行。一塌糊涂的人际关系,默默无闻的做自己的事,来了这里,怎么来的这里,从哪里来了这里,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谁都不知道。我过了三年。谁都不知道我曾经是什么样子,我也不让人知道我曾是样子。不喜欢炫耀过去,不喜欢别人知道我更多,冷冷冰冰,我对他们没有热情,我知道我不可能对他们热情。一个学期,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上网、看小说,用半个月的时间应付考试,成绩还可以,因此我便觉得自己还是有骄傲的。不是好学生,没有拿过奖学金,不团结同学,不热爱班集体,这是班主任的评语,我真的是糟糕透了。不像别的同学那么认真看书,也不遵守校规校纪,什么本事都没有,却还顶撞老师。我发现自己像寄生虫一样呼吸着校园里高尚的风气看起来比贪婪地吮吸鲜红的血还要罪恶得多。 不要说我什么牵挂也没有,其实我是有的,而且还很多,我牵挂我的家人,牵挂很多交心的好朋友。我的感情是很丰富的。感觉细腻,敏锐。女孩子的第六感不是骗人的,那是的确存在的。我也有,而且比常人更锋利。从爸爸开始到那个叫余角的郊区搞开发开始,我就有不好的感觉,我劝过他换个地方,他勉强说,看看再说,还有郑洛在嘛。郑洛是爸爸的养子,因为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病逝,母亲也改嫁,一直是我爸爸妈妈在照顾他,他也就当我爸爸妈妈是亲生一样,待我也很好,理所当然是保护我的哥哥,也一直住在我们家。其实我家里不是很富有的,爸爸和别人合伙搞旅游开发的资金,一部分是家里多年的积蓄,一部分是以前搬迁规划的时候的搬迁费和我们一家的生活保障金,还有一部分是银行贷款。说实话我从来都相信爸爸,因为家里有他,我度过了幸福的童年,少年,直到现在。我是崇敬爸爸的,不在乎谁笑我说是什么恋父情结,爸爸就是我人生之中不可豁缺的支柱。也是我们一家的支柱。我以前都不敢想有一天,我的爸爸离开我了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我长大了就知道了,人就是很普通的生物,生老病死是必然的循环。也正是因为这种循环,世界才会更新,才会发展,可是那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啊?我以为,等到那一天我就会痛不欲生,就会崩溃,就会连呼吸都顾不上…… 其实我是错了的。当那一天毫无声息地来临的时候,我是那么冷静,冷静地出人意料。那是二零零三年的三月十七号,我是多么的懊恼啊,早上出门无缘无故地被绊了一跤,中午削梨的时候差点把指头削掉,为什么感觉如此灵敏的我会无动于衷,为什么我没有打个电话给爸爸,告诉他下午不要出去,告诉他……好多,好多……当妈妈在那边痛哭的时候,我是那么的冷静,我和她说我回来,等我。 我是站了一晚上的火车回去的,一路上没有睡过,没有哭过,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别人给我让过座,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们的在可怜我啊?我不可怜啊,知道吗?我真的不可怜啊。我有一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爸爸,我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知道吗?没有知道吧!站了十二个小时,我没有感觉到累,那是为什么啊,因为我想爸爸了,想我的爸爸了,我知道啊,当踏进家门的时候,爸爸会站在门口提着拖鞋等着我啊;会帮我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好;会用他温暖宽大的手掌为我抚去脸上的尘埃;他会亲自下厨为我做蒜泥白肉呢;会准备我最喜欢的水果……是这样吗?当我回去,还是这样吗?是不是我回去了,爸爸就会睁开眼呢?他对我笑着说:傻瓜,爸爸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是这样吗?我的眼里始终没有泪,表情一如既往的麻木,可是我的心底在滴血啊,你知道吗?过往的人啊,你们知道吗?一路上飞奔着,干哭着,我是那么的害怕,害怕有个人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我就会再没有机会看见爸爸了……多么的好笑啊。 我回家了,所有的人都在等我呢,他们为什么要等我呢,等我回来,看看这个原本美满的家庭横出变故会是什么场景吗?看看我会怎么伤心吗?他们有那么残忍吗?其实他们是来做悼念的啊。我是要疯了吗?妈妈朝我直直地冲过来倒在我身上,她的脸已经惨白了,手那么冰凉,我握住她的手,像只剩骨头的手,泪终于流出来了,分不清是冷是热的泪没有止境地泛滥,是的,这是我想过的,可是,为什么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像是在看电影,一阵阵的眩晕,我不要谁来扶我,我可以坚持。都不怎么走到爸爸的身边的,颤抖着掀开殓布,看到我亲爱的爸爸了,他的头上缠着绷带,黑褐色的血凝固了,爸爸一定很痛吧,我的爸爸……他的眼睛还微睁着,苍白的脸已泛起青黄,可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只要我轻轻地唤一声“爸爸”,他就会立刻坐起来和我说话,就会伸手来抚摸我的脸……只是叫爸爸,我不想说别的什么,不想告诉他,他的不孝的女儿回来了,不想说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他……他的眼睛闭上了,鼻孔里流出黑紫色的血……这就是这位慈爱的父亲对他女儿的最后回应吗?我不要啊,真的不要啊……爸爸,你怎么能啊,你起来啊,你什么话都没有和我说,你应该要和我说好多话的,像以前一样叮嘱我,甚至我那么迟回来你还可以责备我啊,爸爸你说话啊!你不能……不能……你这样丢下我?锥心刺骨的疼痛,没有力气了,我觉得自己就要瓦解了……郑洛拉起瘫倒在地上的我,什么也不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 所有的人都在哭,他们的声音好嘈杂,好像要粉碎我的神经,我不喜欢哭出声,没有出声。一连两天我都没有睡觉,我在哭,眼睛肿得什么都要看不见,有时我也笑,接待客人的时候我还笑,听着他们叫我节哀,听着他们说我懂事,听着他们说我爸爸的好…… 那两天的确是昏天暗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从看到爸爸,送别爸爸,取回他的骨灰,带他一步一步登上公墓,为他献上雪白的菊花……我哭了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没有记得清了,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该做什么……只是爸爸的离去对我们一家来说像一场浩劫,从法院的大门走出来,我觉得整个人虚脱了。爸爸留给我们的那块地,没有完成主体建造的工程,看起来更像一座被人掏空的墓穴。我知道,无论那里曾经被人绘制得多么唯美,对爸爸来说,现在也成为继续不下去的废墟了。别人是不会因为谁的伤心而有丝毫的怜悯,如果不是那样,他们不会追着要什么违约金,不会要求余下工程必须转让。雪上加霜,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妈妈已经憔悴得让人不忍相看,我是提醒自己要坚强。该回学校时,我说了好多话安慰她,我不想离开她,我很怕,我知道她也很怕,我不忍心,可是我却不能带她走。郑洛说了好多话,要我放心回去,他照顾妈妈,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他真的像是神赐给我们的,是神要他在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们的,所以,他渐渐成为我的重新的依靠。尽管如此,我还是开始怨恨世界了,怨恨,那是一条通向悬崖的荆棘小道,谁知道吗? 第二节 又踏上了火车,心里空得让我觉得窒息,我还是没有哭,一直到回到学校。我真是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真想好好睡一觉啊,睡一觉,把伤痛暂时卸一卸。刚回到寝室,室友就慌慌张张对我说教务主任来查寝了,教务主任?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心理准备,教务主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就劈过来,“终于回来了啊?真实让我们好操心啊!说你们这些学生啊,我都明白的!那么年轻,正是青春别样红嘛!我不理会你们出去游山玩水,你们也不用费煞了脑筋编什么理由来搪塞我,不过……”,我本是认真的听她训的,我知道自己理亏,不应该什么招呼都不打就回家,所以任她噼里啪啦爆豆子一般唠叨着,可越听越觉得刺耳,越听越觉得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加上满身的疲惫、伤心、委屈、愤怒,我再也不想忍了:“知道你想说什么!您老人家还是省省吧,不用特意跑来嘀咕我!做学生的也不敢劳您费神!”周围的人都尴尬诧异地杵在那儿,我挑衅地狠狠瞥了她一眼:“您都明白,您有您宝贵的经验,我有什么说的,可是做人还是不要太独断的好!明白?说得像多了解学生多关心学生一样!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我冷笑着嚼完最后几个字,鄙夷地看了气得发抖的浓妆艳抹的教务主任,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可是谁知道我有多么的害怕,多么的无助和委屈!谁知道我说话的时候眼角含着泪,谁知道我的心滴血了?他们都不知道啊。 我的天塌了,没有人来顶,没有人顶得起。我一下子瘫坐在绿得油亮的草地上,清新的泥土的芬芳,柔柔的青草,逍遥的杨柳条,世界依旧是美的,并不因为我的哀伤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天暗了,看远方,远方要下雨了,浓密的乌云像是受惊的羔羊拼命向前方奔去。风一整整呼啸而来,很冷。偶地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一直挣扎着想离开地面,飞起来了吗?像一只风筝,如果断线了呢?我该怎么办?我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只有靠自己不是吗?心中不免泛起隐忧,我丝毫不留情面地反击了教务主任,会有什么后果呢?暂且不管吧,我很累了。 时间依然滴答滴答,四周空空的,那声音若是从很遥远的天国传来,时而像是渐渐走近的脚步声;而像是轻轻的敲门声;时而像是让人惊醒的警惕声,时而又像谁在一个孤独的地方如泣如诉……,总之是那么慑人心魄,令人毛骨悚然。 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呆在寝室,哪里都不想去,我一个人可以做好多事,最重要的是我可是一个人慢慢回忆和爸爸一起的美好时光,想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想他的笑,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每一次的回忆都会让我掉眼泪,但是每个回忆的情节又都是那么的惬意,那么的温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不喜欢让别人看见我哭,尤其是我这次回来以后。 手里一直舍不得放下那本书,那本《末代教父》,我喜欢那本书,爸爸也喜欢那本书。书上面为了争夺财产和领地而展开的家族与家族之间,嫡系亲人之间的斗争让人心寒。黑色势力下的明争暗斗比战争还恐惧。 转眼时间过了两个月了,教务主任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让我悬着的心开始慢慢放下来。说实话,我还是不相信爸爸就那么离开了我,虽然那帮人民警察斩钉截铁地对我们说是意外事件。我不再一味地沉浸在失去亲人的伤痛里,我开始回忆爸爸以前说过的话,开始有意识地去寻找一些和我的感觉有差池的东西。那个名叫余角的郊区整个充满了阴阳怪气,一个陌生而神秘的合伙人?我是觉得那个人很神秘,甚至是诡秘,因为就我所知,从父亲开始打算竞那块地时,对方就说明将有一个合伙人,附了一份相当详细的介绍信,还告知是一房地产大亨,只是没有见过面,偶尔有个人出面协商什么的也只是法定代理人。当时郑洛说了一句话:葫芦里卖什么药?爸爸却说那么多人竞标,怎么会知道最后谁中?也许人家真的很忙,看那合同也没有什么问题。对了,还有一份要求中标人督促完成旅游建设工程的合同。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中标人代表投资方督促完成工程建设,而且,我爸爸,竟然正是在这其中出事了……?我觉得我在出冷汗,在颤抖,事实是我想的这样子吗?我还有勇气想下去吗?我深深地觉得我很对不起爸爸,他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我吗?为我啊!爸爸走得很突然,真的很突然,我没有做任何准备,已经不能接受,不能,而现在,我的知觉告诉我事情另有蹊跷,这又说明什么?我忍不住哭出声来。猛地想回去,想到那个叫余角的地方看看,去找一些什么,我着急了,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一定要知道真相,证实我的猜测,尽管那样会让所有人痛苦。 我确定我的直觉是正确的,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父女天性决定了我对爸爸灵魂存在的感应。在学校呆了一天,我脑海里呈现的全是数夜里爸爸在梦中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幽怨的眼神,无奈的表情像针一样刻在我心里,如影随形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意识里。 我给郑洛打电话,迫不及待地。终于接通了,听到郑洛温和的声音就立即有一股热流往大脑袭来,我急急地告诉他我的猜测,还告诉他我的梦,之后,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我猜一定很慎重地在考虑,我等待着他和我谈他的想法。我在幻想,郑洛说话了:“言言,不要想太多,你现在好好读书就行,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妈妈,我还有事,先挂断了……”而后,就只听见话筒里“嘟……嘟……”的声音,我有点失望,还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又不是委屈,只是嘴唇咸咸的了……可是我不担心郑洛是不是不保护我不守护我们的家园了,因为我了解他,相信他,我的直觉也是这样。忽然想起小时侯,小时侯郑洛就很疼我,尽管他都是需要人疼的小孩子。还记得我小时候特会折磨郑洛,上幼儿园的时候不要爸爸妈妈背我去,偏要刚刚上初一的郑洛背,害得他们班的男生都笑他;郑洛很细心,每个节日都会送我礼物,都是我喜欢的水晶和娃娃,好多小朋友羡慕死我了;还有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让郑洛给我写信,弄得班上的同学都觉得我好了不起……,他还帮我做作业,帮我吃药,帮我去揍那个不小心撞伤我的小男生,真是很好笑,也很幸福。我知道,郑洛,他对我倾注了一个哥哥对妹妹全部的爱。所以,我坚定地相信他,既然选择对我的话不回应,那么他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一定也是为我好的。,那么他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一定也是为我好的。 第三节 人一旦被情绪遮住了双眼就会失去理智,失去辨别的能力,失去对时间的估摸,所以我就这样无所事事般度日如年,忘了春分夏至,忘了我在哪里,忘了我应该做什么,真的是昏昏沉沉了,我的生活在某个程度上来说已经失去中心了。一直惦记着一些事,惦记着我的梦,我期待着回家,我想回去,那样我心里会很塌实,还有我藏着的不安分,指使我要去寻找什么,所以,我会经常傻傻地坐在一个地方,傻傻地望天空,傻傻地幻想,傻傻地流泪,后来我慢慢发现我好象真的傻了。有时我的神经会很痛,心脏也会出现病理的痛,头会昏眼会花,脆弱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可怜,坚强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我被自己无常的情绪反复折磨着,真的要散架了。我知道在我心地热切地渴望依靠,可是我可以依靠谁呢,我不愿意去寻找。 快要期末了,忽然有人给我送花了,那是一束粉红淡雅的香水百合,很奇怪为什么他知道我比较喜欢香水百合,尤其是粉色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我是一个漂亮的人,我从小就知道,以前我也很开放很活跃,不知为什么来了这里,我成了一个折不扣的冷面人,有很多人被我冷漠的表情吓走掉。我从不在我不喜欢的人身上作文章,我喜欢保持他们的尊严,喜欢果断的处世方式,不喜欢吊人胃口,甚至反感别人那样做。送花的男生很显然不是主角,我看了一眼那个干净利落的男生,我觉得他身上有种忧郁孤傲的气质,而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温柔忧伤的眼神,所以我有点吃惊,有点心跳加速,可是我只极淡地笑了一下,说了一声谢谢,他笑了,也很淡,顿了一下便转身走了。我站在台阶上静静地呼吸百合特有的香味,沁人心脾,回味甘甜,还有,我偷偷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真是很可惜,男主角不是那么称心,也许他并不了解我,连表白都没有勇气的男生,怎么会合我的心意呢?不欣赏腼腆的男生,我向来如此。待到那束美丽的百合要凋谢的时候我才见着我们这位男主角,原来是同班的。我觉得很好笑,在班上三年多了,我不能把班上的人认完全,只是他是幸运的,我知道他,却不知道怎么知道的。生活得如此糊涂,有点像古人笔下恃才傲物的古板文人,可是我有才吗?我没有啊!我没有骄傲的成本了,没有理由那么清高了,偶尔也不想活着,我活着,像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没有方向地逃。我想逃的。虽然这样,我还是在呼吸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不说话,一直看着他,看得他从莫名其妙到有点心虚地低下头。他好像有点可爱,我笑了,他先是一愣,然后和我一起傻笑,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在一起了。没有花多少时间和他粘,一是没有心情,二是我对他没有什么特殊得和喜欢挂得上钩的感觉,就是不反感他而已。他对我还是好的,下雨了会到处找着给我送伞;天黑了会来送我回宿舍;我说哪里不舒服他会急得流汗……我会为这些而感到深深的内疚,因为,我没有办法喜欢上他。 雨天之后又是怪气象,约了几个人到郊外散步却遇见了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天气,绿豆大小的雨纷纷洒洒地落下来。他说穿我的衣服吧,我说没有关系。这时有人说话了:“许言好像说过她喜欢这样的雨,淋一点应该没有关系!”是那个送花的男生,他叫陈皓,只顾说他的话,没有回头,只微微瞥了瞥他。是的,我喜欢这样的雨,我很诧异他为什么会知道,在我的印象中,我没有和他说过,也没有在有他的场合说过。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他的,我觉得自己心底忽然浮上来一种感觉,有点酸溜溜又有点幸福的感觉。但是这样的感觉,也是转瞬即逝的。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幸福了,幸福好像成了错。谁知道为什么呢。 有时我的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还是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穿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脆弱,我要坚强。我用外表的冷漠来掩饰我不容别人侵犯的领地,虽然,那片领地空旷得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思念和感伤。我开始不在意好多东西,不在意我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和鞋子,不在意我的项链放在哪里,不在意我喜欢的那个包包放在哪里,不在意有人和我说话我都回答别人什么,不在意自己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我成了木偶了,单一的表情,单一的话语,单一的着装,单一的想着回家,想着到有个地方去看看。我拿到了申请离校自学和保留学籍的签单,考试一完,就自然地对他说拜拜,因为,下学期和再下学期我都不回来了。 我是个孤独的人,我喜欢雍正皇帝,我想像他一样,在别人的虎视眈眈下做个孤臣,当有一天自己可以把握住某些人的时候,我不介意做个冷血的屠户,虽然,我是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吃惊吗?其实不必,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现在没有权,先来做个佛面人吧。还是有人来送我离开的,我看见他们不舍的眼光,看到他们好像哭过,我就有种庆幸,因为即使在这里,我也是留下了回忆的,不论是给自己还是别人。最后看了他一眼,也许这是最后一眼了,我不想回这里来了。 第四节 离上一次看见妈妈已经有三个月了,眼前的妈妈比我走的时候红润了一点,但是却更加消瘦了,深深的皱纹,布满血丝的眼睛,头发还是挽着的,只是看起来少了。我知道妈妈一定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看到我回来她很激动,鼻子攸地红了,像是一个孩子,满脸的委屈。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妈妈是贤惠的,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打扮,只是喜欢做家务。也许,是她的出身不好,一直有种让她无法释怀的自卑吧。在她的世界里,爸爸就是她的天,我就是她的希望,所以我们都不劝她做什么,不强求她一定要和别人的妈妈一样热情开放,一样爱打扮爱时尚,她只要做她想做的事情就好。然而她还是不幸的,丈夫的死让她原本如鱼得水的生活变得茫然,好象她的天真的就塌下来了,死死地就压在她的背上,直到她无法喘气无法表达她的想法,就那么一直被她的天压着。可怜的妈妈。和她一起,我的言语变得笨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要怎样说不要怎样说,我全理不出一个章法来。母女之间会成这样,我不知道是自己不孝没有多关心她还是她,我的妈妈,根本就已经心灰意冷,所以她不想和我多亲近了。尽管这样,我还是想守着她,我不放心她。 回来的第三天我便到那个叫余角的地方去了。那里的确是个搞旅游开发的好地方,沿一条岔道进去就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新修的溪鹤酒家一土一木都充满了古典气质,还未踏进,一股檀木特有的馨香便扑面而来。酒家的四周都是植青翠的棕竹的草坪,亭阁蔓延,气势逼人的二层建筑就被包围在里面。一楼大厅里设有月台,沿月台后的楼梯上去就是宴厅,古老诱人的朱红是主色。两层楼的主道边都有花坛,花坛边上醉人的金粟兰亦已初绽,枝枝典雅别致,粒粒惹人爱怜。中心栽植的月季争奇斗艳,高贵大方。虽然还没有完成最后的装饰,我也可以猜到以后这里将是多么的高贵多么的生意兴隆。是,如果这个地方不叫余角,如果这个地方没有来过我的爸爸,我会喜欢这里,但是这一切从我爸爸来过的第一刻起就开始改变了,它的幽静会被形容成阴森,它的每一处美在我看来就像是一种讽刺,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似乎都有一双幽怨的眼睛。我仔细地端详着这座将被别人赋予荣耀的建筑,审视它的每一尺每一寸,寻找我乞盼中的什么。但是我没有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儿,其实我想要找什么呢?我找的恐怕只是我的感觉吧,该死的感觉。 不愿意闲着,我开始找一些爸爸生前的资料,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忽然很想知道那个陌生的合伙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找,我不错过每一张纸,甚至每一个字。又徒劳了。当我愣愣地坐在地上,感觉额头沁出细细的汗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在做一件傻事,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姓名和地址留在这里,假如那真是一个预谋。很自然地想起了那个代理人,可是我没有见过呢,所以我又开始幻想那个人是长什么模样,我是不是在人潮里一眼就可以认出他,认出那个可恶的家伙我又该怎么办……啊!受不了了,我真的是患病了吗?神经质。 家里的经济开始拮据了,妈妈是生病的人,她经常头疼,常年都在吃药,我不得不想办法工作。凭借深厚的文学底子,我在一家报社做了编辑,生活得有了一点动力了,在那里我可以获取更多的知识和信息。因此我很努力工作,也很努力找线索。 直到那一天我接到好友电话说苏芮要回来了,于是星期五我请假去接机。好久不见苏芮,她还是那么苗条,看上去很是干练。看着她我忽然哭了,芮芮抱着我,眼睛里含着泪花,“言言憔悴多了,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了,我不回堰城了,我一直陪着你,不走了,一直都陪着你……”,我忽然笑了,她依旧那么单纯,尽说傻话,还是芮芮她其实想逗我开心啊。 “我不想说无聊的话,我们彼此虽然几年未见,但是我相信我们的情谊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在天津听说了你的事情帮你查了查资料,你看看我带回的情况对你有没有帮助。”芮芮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抽了中间的一张给我。原来她回来是因为我的事,心里泛起一阵热潮。我仔细看完了那张复印的资料报表,上面详细记载了一家叫九天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详细资料以及在年月份这应该是工商局里存档的啊,怎么芮芮手里会有? “是拜托一个朋友帮我拿的,”她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是对还是错,可是我想为你做点什么,虽然我知道这样可能真的会害了你……”她锁着眉。 我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压过来,芮芮回来得太突然了。她带回来的东西让我措手不及,我确定“九天”就是我找了整整半年没有任何线索的那家神秘公司。真有点像天外来客啊!我请芮芮喝咖啡,是一家很高雅的咖啡屋。我一反常态地没有加糖,很苦,也对啊,也许,他不曾知道不加糖的咖啡很苦,就像他无法预见巧合一样预见他所犯下的罪会不会得到报应!这,也是巧合,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说我以后会走上一条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到处充满危机的路?我会不会像许多电影里复仇的少女一样最后莫名其妙地丢掉性命?但是我知道我会义无返顾地选择这条路,我什么都不怕。 我在盘算着,我要怎么去那里,那里有没有人认识我,我要怎么靠近他们……,真是很复杂,我一味地瞎想。 第五节 感觉不怎么好,天灰灰的,很冷,怎么?十月的天会下雪吗?透过不是特别明亮的玻璃,我看见远处的乌云,以前可怕的乌云今天变得有点可怜,好象很哀伤的样子。忽然手机响起来,是妈妈:“言言,郑洛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到处找都找不到……”我听见“砰”地一声,是风把我最喜欢的那只意大利式水晶杯吹在地上摔碎了,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你说郑洛吗?……也许不会……有什么事吧,我这就回来,你不要担心,我就回来。”女性的感觉是那么的恐怖,我开始哭了,慢慢地蹲在地上捡被害的水晶片,手紧张得颤抖,身体和心灵被无情的预感一次又依次地摧残,我轻轻地换他的名字:“郑洛……郑洛……,……郑洛……” 然后我听到了谁在答应…… 他的尸体是在一座乡村桥的桥墩角被发现的,我深爱的郑洛哥哥,他是被铁锤类的硬物打击头部致死的,所以景象惨不忍睹,我彻底地崩溃了,连续十几天神智模糊,而我妈妈,我可怜的妈妈,她真正地患上了抑郁性神经衰弱症,看到舅舅接走她,看到她呆滞的目光和沧桑的面容,我的心又被狠狠地割了一刀。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上辈子背负有原罪吗?而今我只能地等待上天给我惩罚,或者领取我的宿命吗?家破人亡了,我终于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了,亏我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坎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人生,说什么再大的风浪都经得起,我是什么啊?周围的东西都开始笑了,它们呲牙咧嘴地嘲笑我,尖锐我笑声穿破耳膜、血管、心脏……我在痛苦中不能呼吸了…… “许言,许言,醒醒啊,许言……”有人在叫我,我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是程皓,那个曾经替别人送花给我的程皓,“许言,怎么了,我来的时候你倒在地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一定很着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刚要开口,我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不该说的,于是改了口:“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的眼睛一如我梦里看见的那么哀伤,那么温柔,可是我都没有那么真实那么近地看过那双我迷恋很久的眼睛,以前觉得好可惜,但是现在我觉得他,我面前的这个男孩是那么的飘渺,仿佛只要我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我一直在找你。”他没有看我,也许是不忍心吧,或者他失望了吗? “要找我吗?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演一出笑话啊!你喜欢看笑话吗?”我该怎么做呢?我自卑,我开始自卑了,虽然我倔强地不哭,可是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非常的难看,尽管我还一味地想掩饰什么。“我只是很想你。”不要强调,我不是傻瓜,我什么都知道。可是你不知道,我,就像现在就像在封建社会被人唾弃的祸水,是这样的,所以我还配拥有吗?这样想,他不知道啊。我好累啊,累得不想叫他该走了,累得不想拒绝他为我熬汤端药了。我转身睡去了,可是我的泪泛滥了,我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开始就平和了,安静了,虽然我失去了好多,可是我不是已经没有什么负担了吗?若苍天真的有知,也许它会雷霆,它会说:天煞的不肖女啊!难道,我想吗? 我孤单单的一个人,整天坐在沙发上发呆,整天一个人偷偷的哭。不想出去,别人,别的很多人,一定会指着我的背影说什么。我不敢恭维那样的生活,似乎天天都没事可以做,聚在一起不是谈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就是嚼舌根,为什么中国的剩余劳动力那么多呢?也是啊,如果不是那些人,舆论该怎么发展呢,信息该怎么传播呢?于是我们便还是要感谢这些人的。 偶尔也来一两个朋友看看我,她们都是自己带东西来,一边吃一边安慰我,吃完了就走人,我的家,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街边的凉亭。但可喜的是并非是人是鬼都可以进来。苏芮是经常来的,她比他们呆的时间更久,有时也陪我睡觉。她是鼓励我的,鼓励我坚强地站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和别人一样劝我放开些开心些,反而要我去那个地方。不可以完全的相信一个人,就算她是你最亲密的人。有人和我这么说。 感觉一直都很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调整自己的心情。但是我不能一直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尽管程皓这一个多月都陪在我的身边。我对他没有太多的话,也没有很冷淡,其实我在那个时间很需要有人照顾,我知道,不然,也许我会人格裂变,是那样吧。等到我的情绪缓和过来,程皓也不声不息地离开了。空荡荡的。 以前都不知道货不单行是什么意思,也不相信真的会那么晦气,然而当舅舅打电话告诉我说妈妈患上血管瘤时我明白了,一点都不糊涂了。我没有钱,不可以让舅舅承担,因为我的表弟还在上大学。天空没有颜色了,惨白。我瞒着所有的人卖了房子,那是唯一属于我和妈妈的地方,而现在我把它卖了,于是,我便成了货真价实的不肖女了。我送了十万块钱过去,舅舅怎么都不肯收,直到我离开时,他也说会给我存在那里。我看了妈妈,守着她完成手术,然后我走了。虽然我是牵挂妈妈的,但是我不想看她,也许,她也不会清醒过来,所以我不让她在承受什么,不要再为我担心什么。我忽然想离开做点什么了,我想去那个地方,去看看那里是不是每一个角落都那么肮脏那么邪恶,是不是那里的每个人都长着三角眼,骷髅脸,还有他们是不是都喝别人的血,所以才那么残忍那么漠视世界。 第六节 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我的心理和从学校回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知道郑洛是被人还死的,可是我能做什么呢?那个让人一看就恶心的警察局长一句抓不到凶手就算是交代;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最爱的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消失,堕落的堕落,真是弄人啊! 我大学是主修工商管理辅修法律的,我知道他们都在耍什么把戏,可是我没有权没有钱,没有证据,没有黑色的心,否则我会报复,我也会拿起屠刀,我也想让那些人尝尝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摧毁是怎么的感受,想让他们试试什么叫痛不欲生,什么叫生不如死,可是我不能那样。开始恨我生在这样在一个社会。但是人人都知道一个事实,人的心本不是黑的,所谓的黑,只是人们赋予他的色彩而已。 带上身上仅存的两万多块钱,带上我的行李我的情绪我离开了,到了那个唤做堰城的城市。 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那里很美,依山傍水,热情豪放,中国一流的大都市。都不知道该怎么容入这个社会,我被它的气质抛出来了,接近不了吗?一个城市有多少隐晦的污点谁都不知道,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似乎很自然就成了掩饰的屏障。真是好笑,也许和这里的有些人相比,我便是高尚的了,不是吗?吸血虫都可以在这里生活得很好,那我呢?我便更有资格了。没有钱,只好找个地方先工作。做什么好呢。站在人来人去了人才中心,我好象失去了方向,我呼吸着各种各样的味道,看着那些人的脸,心里涌起来一阵恐怖,不知道这边的人有没有认识我的,我会不会像郑洛一样? 不敢抬头。却不得不抬头。 要找一个有利的地方工作才好,所谓有利,就是既要便于隐藏又要利于接触这里的“名流”。终于看见一家酒店在招经理助理,我鼓起勇气走过去,站在离那里大约三米的地方观察那两个来招聘的人,那个男的大约二十四五,浓眉大眼,冷冷地玩转着手中的圆珠笔,看起来很玩世不恭的样子;女的大概四十左右,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有人去填表便一副王母年娘娘的姿态。有趣,我的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我走过去,没有看那个男生一眼。揣摩好了那个女招聘的心态,很乖巧地谈吐,作出一副纯洁得连自己都想呕吐的样子,果然那个阿姨便收拾起她孔雀般的高傲还关注我面试的时候保持微笑。女人呐,母爱是最令人崇敬的,同时也最是致命的。 那个男生从我走过去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在用余光打量我,装吧,没有关系。我暗自发笑。想起一起和郑洛在河边一起钓鱼的情景,至今那条橘红的锦鲤还在我的脑海里挣扎呢。可怜的孩子啊,我现在在用金色的鱼钩和五彩的诱饵钓鱼呢!临走时我特意很妩媚地避开阿姨朝旁边笑了一下。 直到我回到所住的旅馆我才清醒地意识到我今天到底做了什么,懊悔吗?是的。我怎么可以这么做啊!其实好多人都不知道,如果你所在的某一个中心歪了,那么此后一切的顺利都会把你往黑暗里送。我觉得自己变得很莫名其妙,直觉,一直都是直觉,没有根据,我就那么宣布了那个人的罪。而且我还在要求他受到惩罚,从我失去亲人的那一刻起。 很顺利地通过了面试,我被录用了。走到那家酒店和它下属的娱乐中心我才惊讶地发现我真的对现代的城市休闲生活知道的少之又少,我被晶莹剔透的各种别致的酒杯和五光十色的霓红吸引了,也被痴男怨女们的情绪和行为震撼了,真是的,我的大学三年都是怎么过的啊,除了学习了一点最基本的交仪舞之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所以看到那样的场景不由觉得眼花缭乱。我仔细听着人事主管给我介绍我的业务和相关的知识,有种侥幸的心理,我对这里的业务的确不了解。也许她们是看准了我是南大毕业的吧或者和我的样貌也有点关系。我明天才正式上班,今天熟悉以下自己的份内工作,所以早早就回去了,因为我今天要搬家。 我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一间房子,房东说这里还有一个人租,过几天就要搬过来。我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两个行李箱,然后去商场买了被子、床单、枕头、垫子等用品很一些日用品就回那里了。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我的卧室布置好,在床头插上我最喜欢的粉色蔷薇,整个房间充满了我最喜欢的香味,一橘红纯色为主色调的家纺系列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太好了,我真是太喜欢我的家了。走进我的卧室,应该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伤害和悲伤吧。谁都不会相信它的主人的心地早就被冻结了。我深深地爱上了它。我幻想自己是个妖娆的舞姬,在充满诱惑色彩的里舞动着魔鬼一样的身躯…… 在那里的第一夜,我是在兴奋激动又怅然迷茫中睡着的。早上六点半就起床了,今天正式上班了,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脸,淡淡的细柳眉,乌黑发亮的眼睛,挺挺的鼻子,还有一张一笑就可以迷惑别人的嘴,笑靥……每一样都那么令人嫉妒,我应该是可以幸福的,可是为什么还有人要毁了她,为什么啊?用上自己最爱的透明唇膏和玫瑰色腮红,我对着镜子阴冷的笑,我一定要让他们为他们所犯下的罪付出十倍的代价!想起了一部电视连续剧经典台词:最好不要让一个女人心死!可是我的心已经死了,从我那天看到郑洛留给我的日记,从我知道我的爸爸的的确确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扭松了钢梯的扶手故意害死的,从我得知郑洛的死讯开始我就心死了,彻底死了…… 第七节 我着了一套白色的职业装,过上了白领阶层的生活。办公室和经理办公室是对着的,里面有两张办公桌,因为还有一个人,是挂了名在那里的。一般不来上班。我蔑视地看着桌上的文件夹和笔,蛀虫! “许言你来一下!”我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是哪天那位阿姨,也是公司的人事经理,“昨天你们经理开会去了,今天我先带你认识一下!”我柔和地笑笑,点点头。 “都清楚你的工作了吧!包括日常的生活细节,你们策划部经理年纪也轻,是个怪脾气,你要有点心理准备!不过我跟你说个,他呀,不喜欢喝咖啡,一般累了都喝竹叶青茶,浓一点儿的,你记住了准受用!”说完敲了门,我心里涌起一阵感激,也紧张我马上要见的经理是个怎样的角色。 门开了,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埋头写东西的经理,怎么那么熟?“杨经理来了,请坐,这 位……”他站起来,然后朝我看,乔震?“许言?!”他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我知道这个人的,是我高中时候的校友,那时他们年级公认的不可一世。父亲是市检查院长,他自己学习成绩也好,才华横溢,风云人物呢!而今他站在我面前,用怀疑和疑惑我眼光打量我,然后转向杨经理。 “你们认识?” “校友。”乔震从牙齿里咬出两个字。我觉得很歉意。 “那更好啊!我还担心你会委屈她呢,既然是校友我就放心多了。你和她说说就行了,我还要去开个会,公司又要选送一个人出国考察了,你希望大着呢!”她满意地对乔震说完然后走出去。 那么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乔震,气氛很是尴尬。想想以前有些事真是很恼人,以前他读高三我正读高一,其中却出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们说乔震喜欢一个高一的女生,矛头直指向我。可惜我都没有和这个在别人看恰里高不可攀的人说过话。很无辜。再说过去,过去我也是夺人眼目的人物啊!幸福,仿佛就在昨天;而今天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怎么会来这个城市?”他一定很不自在,一只手放在裤包里一只手拿着笔不知往哪里放。“……为了生活,我来这里工作。”好机械的语言。“我们还算是有缘,在这里也可以遇见。”他端了杯子,然后又轻轻地放下,还没盛水呢!我怎么忘了我现在是他的助理了。“我来吧……”我拿了杯子。“哦,好,我喝果汁就行!”我出去,真难。站在里面多一秒我的神经恐怕都要裂了。难怪别人会说他难伺候呢!一个没有经历过挫折,有经历过贫穷没有经历过窘迫的人,他会懂得什么呢?我送去了一杯橙汁,然后迅速退了回来。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我应该是会怨的,我不想在这个城市遇见我认识的人。只偶尔走进去告诉他几点开会,谁要见他,给他准备开会面谈所需的资料,刚开始会觉得很不习惯,弄得一点头绪也没有,晕头转向。 终于可以下班了,乔震说要不要他送我我说不用,想自己走走。那天我是五点三十三分回家的。当我打开门我当时便被眼前的景象惹得气极:客厅里简直可以用狼籍来形容,沙发上乱七八糟的盒子、袋子,有的装着鞋子有的装着衣服,散落在地上;茶几上的葡萄籽和剩下的串子、汁儿,简直就像猪啃的那么脏;地上的箱子、垃圾、灰尘……我觉得自己的每一根筋都在颤抖,牙咬得直响,这时却从我对面的卧室里蹦出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酒红色的爆炸头,脸沙锅的浓妆把整个人的轮廓都遮了,活像个女僵尸!大白天穿件粉红的蕾丝睡衣光着脚丫子,一手拿一大包“可比克”另一只手还有几个指头在最里咀得闷响!天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啦! 大概她看到了我脸上极度不满的愤怒所以被吓得愣在那里,可是她很快便贴了过来,两之象征性的黑眼珠溜溜转,“你就是我的室友啊?好漂亮!好有气质!我最崇拜你这种人啦!”她围着我转了一圈。什么话?什么叫我“这种”人?我冷冷地盯着她的手,但接下来他的一个动作才叫我完全无语了,她一看我的眼神立马把手上的薯片扔出去,结果撒了一地的,还有几片扔在了水里,慢慢地膨胀…… “你!……”我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径自抱着文件回了卧室。脑自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才的情景,我要怎么过接下来的日子? 其实有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是无法预料的,正如你初次接触一种事物,从感性角度得来的认识或信息会与从理性层次来得大相径庭。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看完了带回来的文件,然后极不情愿地打开了门,然而眼前是的一番景象又让我大吃了一惊:满室的乱七八糟已经不见了,客厅里井井有条,那个丫头从门缝里探出颗湿淋淋的头,无邪地对我笑:“我叫江尘,是郾大大二的学生,我知道你叫许言,你很漂亮!”她翘起大拇指,眉毛一挑,很清醇的一个女孩子。 “你吃饭了吗?”我想到了自己为什么出来。“没!你,要我和你一起吗?”她的眼神里泛着惊喜。我点头,对她的不良印象也去了大半。“我换个衣服,”我看看她的睡衣,“你也是!”我笑道。 我换上了一件粉蓝色的短t恤和一条白色棉质短裙;而江尘则穿了一袭黑色丝质连衣裙,样子很是惹人。我就这样单方面地打消了因为我一相情愿而造成的隔阂。江尘挽过我的手,我们出了门。 “我请你吃饭吧!今天我第一天上班,你想吃什么呢?”我问她。她不是个安静的女孩子,穿着高跟鞋也在一蹦一跳的。“喜欢吃龙虾吗?郾城最有名的香酥麻辣大龙虾!”她一副陶醉的表情,仿佛自己面前真的有一份很棒的大龙虾。“你说得我胃口都开了,由着你!” 我们去了她口中不吃不算来过郾城的“格香居”,点了一份红玉攒子般漂亮的香酥龙虾和几道家常小菜。“嗨!再给我们来两杯蓝莓酒!”她朝边上站的服务生一打响指。“你不知道,吃香酥龙虾加上蓝莓酒,色香味俱全,真可以说得上人生一大快事!”我坐在那里含笑不语,还“人生一大快事”呢!有点得意的味道。 呢夜我们在街上晃到九点多才回家,等到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听到手机在叫,怎么会没有听到呢?那个陌生的号码整整响了七次。我接起电话:“喂……” “是许言吗?你没什么事吧!我,我是乔震!” “啊?……” “我,其实没什么,今天公司有人请吃饭,他们说叫上你,可是一直联系不上,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呢!不过,你没来倒是好的。” “哦,那样啊,你……” “我在公司,没事了,你休息吧!” 挂了电话,真是好笑,都没让人说一句完整的话。有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千万不能有事! 第二天我很早就到了办公室,准备好了乔震的早餐和他点明要用的资料,送进去,道了一声早安然后退出来,仅仅五分钟不到。当我回到办公室时我的对面便坐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身深色西装,梳得油光有型的头发,尽管这样,我心里对他也没有好感。做近了才发现这家伙就是那天和杨经理一起去招聘的那小子,还是这家公司未来的继承人,叫张宇建。 “嗨!你回来啦?帮我倒杯水吧!”我一听他懒洋洋的声音便来气了,当做没听见,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继续看我的资料。这是一份酒店宴会的筹划资料,公司想要在大型宴会上出点别出心裁的花样,从而提高服务档次和营业额。 “你都没有听见我说话吗?”他那双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大眼睛泛着朦胧逼人的光从我对面射过来。保持冷静,不要搭理他,我不应该搭理他,不能!我对自己说。 “唉!不说话,无所谓!”他苦笑了一下,我抬头,对他皮笑肉不笑。我不能利用他,虽然我知道他的身份对我接近那家人一定有利。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眼前这个男生就和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联系起来,可是我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男生,他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一个不起眼的过客而已。通过这样的一个定位,我终于镇定了,可以很自然地面对他了,没有一点不安。“你要喝水?难道,你没有手吗?没有脚吗?还是,你从来都只是只蛀虫,只懂得依附在朽木里?”我脸上没有表情,我相信我的语言表达能力。 “哼、哼、哼,你说吧!还蛮伶牙俐齿的嘛!就算我是蛀虫,我蛀东西的时候不也用了自己的嘴吗?算了,我真晦气!没事找骂!不过呢,在这公司里,你是第一个和我说了一句可以用逗号打标点的话的人,幸运吧!”说完凑过来一张帅气天真的脸。“我走了!过几天见!因为有你在,我会来得勤一点的!”整整衣服,一边笑一边看着我退了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逗号?明明是问号!白痴。 第八节 自从到那里工作开始,我生活的重心就开始偏向与工作了。责任心驱使我不得不那样做,与人事部和策划部的同事们的关系也都融洽,时间不知不觉地走,已经十一月份了,郾城的十一月还不是很冷,和我的心情一样。而有些东西,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似乎有点麻木了,看起来是这个样子。 那一天,我还是和往常一样为乔震送报纸、早餐、资料进他的办公室,然后很详尽地给他介绍那些资料的漏洞以及值得吸取、研究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由我来做这些了。或许是因为每次乔震看这些的时候都在皱眉头的缘故吧。的确,他善于长篇大论地抒发自己的见解和创意,却不善于总结别人的精华。 “许言,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吗?你看这家公司……”他说着便移过来给我看,九天!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刺眼的字!“这家公司,我以前在这里读书的时候都还没有听说过,可竟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就发展成了郾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真是火速,令人瞠目结舌!这次又向残联捐赠了五十万,更是名声大震!” 我觉得自己的手在抖动,情不自禁地,身上冒着冷汗,终于还是让我知道了吧!一定是亏心事做多了,想用肮脏的钱财来买安宁,真的可以吗?哼,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这个林重,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和宇建是同班同学呢!去年我还见过呢!长得到是一表人才……”他说着抬起头,“许言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他惊讶地看着我,伸手试了试我的额头,我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他的手还在我的额头上,我不由地退了一步。“你发烧了……” “没有,我没事!”他将信将疑地看看我,又看看时间,“你必须休息,我开车送你回去!”又是毋庸置疑,好,休息一下也好。我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回了家,一路上没有和他多说一句话,除了有时候他会问问路。 我以为他送我到了楼下就会转身回公司,结果他还硬着头皮跟着我进了客厅、卧室,“你……”我有点窘,很少有男生进过我的卧室,除了郑洛和程皓,郑洛、程皓,想到他们,我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了。 “哦,我……”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好象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有些话,我想说的是,其实任何事情都是无风不起浪的……”我明白他想说什么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没有打断他。他说他在高三的时候的确是喜欢上了高一的一个女生,他说他迷上了她的笑容、举止、气质……就这些话,他换了很多个造型,在床边来回踱步,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可是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不幸运,当时我对他有了一点感觉时他考上科大风尘仆仆地去了;而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接受任何人了,虽然,那种淡淡的感觉依旧在。我想我是会走上那条路的,那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不可以让自己有太多的牵挂和留念。我在苦笑,发自内心的。傻瓜!真傻!偶地想起席慕容诗里的一句话:无缘的你啊!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 “许言!”江尘敲门而入打断了我的浮想。她看到站在床边的乔震惊得猛地站住了脚,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我们俩,像看见了怪物。“什么事?”我问。她从背后拿出硕大的一束蔷薇:“有个人,说,叫我带束花给你!”她说完,吐吐舌头火速把花递给我退了出去。 蔷薇?是程皓吗?是他吗?眼前又是他忧伤温柔的眼神,那是诗一样的眼神啊!人啊!其实好多时候都高估了自己,那束粉色的蔷薇想一张温柔的脸,一下子让人不得不注意它的存在,多么鲜目的存在!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你来的时间是对的,也许可以;但是现在,已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因为有些事和人,我不得不做不得不在乎……就这样,只有这样。”他听了伤感地点点头。而我,装做睡着。之后,他离开了…… 第九节 又是一夜,我已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入睡的,我只知道自己在噩梦中惊醒,我又梦见爸爸满身的鲜血,又梦见郑洛到死依旧圆睁着的涣散无助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像警讯一样变得可怕而又值得深索。 我起床,开始打开电脑查资料,林重,那个名字,带着浓厚的感情色彩的名字瞬间激愤了我全身的细胞。输字都成了问题,连打了三遍都出错。"千万不要沉不住气,否则做不了什么事。"我对自己说。试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我从电脑上顺利地查到了"九天集团“和林重以及林岳的相关资料。捐赠?看起来还真是争脸了,好一个大慈善家啊!可是亏心事做多了并不好啊!他一定会午夜惊魂,一定会倍受良心的煎熬,所以才会想出这些冠冕堂皇的手段来掩饰。 重点是什么呢?现在我应该做些什么事呢?不妨先去看看他会生出两个怎样一"表"人才的儿子吧!张宇建,你也很幸运,因为你竟将成为我手中的第一颗白子! 于是,当那个家伙第二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会用一支笔轻佻地指向他然后似笑非笑地告诉他:"想让我对你感兴趣,你得少用些小儿科的伎俩,少来些大少爷脾气,给我练得乖乖的!"玩吧!看谁先把谁玩死! 我的生活和我面对生活的心情每一天都在变,可是有一点没变,那就是我每天都可以闻到蔷薇清雅却又醇醇的香味,在我手中绕出一丝的甜直入心田。也就是那一束束粉色的蔷薇让我在破晓时分发现自己还是个公主,等到启明星熄灭时,我,像被施了法,会变成现实中的魔。虽然有时,我是欣然的,但偶尔,我是不得已的。我并不相信在这个世界里会存在所谓的"永恒"。取而代之的是转瞬即逝,我也不认为我生存的狭小的世界是公平的,尽管我们可以从媒体的传播中了解到这个社会仿佛真的很好。 只要不对别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就行!这就是我进入到他们世界的前提,不也是我国法律规定的吗?所以,心理上和精神上的摧残是我选择的报复也是取证的手段!会很残忍吗?不!至少我不会坐牢,我没有故意伤害人也没有杀人! 张宇建来公司的时间日益多了起来。我每天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比较满意才离开,面对乔震时再没有以前的不安。没错,我开始善于隐藏我自己的情绪。 那天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我还在网上查资料,现在我可以明目张胆的查那父子三人了,因为公司在对他们公司下属的酒店做研究。"溪鹤酒家",终于找到了,的确是余角的那家。尽管我知道了害我父亲的人就是他,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紧张愤怒起来。 "怎么啊!想跳槽啊?或者你对林家那两臭小子感兴趣?!“张宇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我对他一直没什么语言,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让我听起来都很不顺,很无聊,有时甚至恶心。"你对他们了解很多吗?你们很熟吗? "对,很熟,怎么样?我知道的总比你多!"是,假如我在这里呆上二十五年我知道的压缩起来都可以砸晕你!"看不出来你有本事?"我只顾看自己的资料。"你不相信啊?要不,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周六,他们家有个什么庆功宴,发了帖子,带你去见识见识?"我听着,嘴角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 但是我没有去见识那个所谓的庆功宴,因为我不想让别人对我的身份起疑,介于两大商业集团之间,然后和它们未来的继承人纠缠不清,自寻烦恼!林岳,林岳……之后,他的名字覆盖了整张白纸。 我回了家坐在电脑前,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顺手拿了一本以前写的文章录,我看到了这样一篇: 为什么记得那年的那个季节,季节,落叶纠结。道别,落叶在说道别,那无辜的叶。我擦拭着谁的脸?都没有强迫谁,不要心碎,泪,清洗我的眼,清楚谁的脸。自己对自己说再见,和谁告别? 三年,第三个冬天走过了,第四个春天来了,有一种花开了。李树上,雪白的剔透的花,树下,谁在犯傻?我来过,谁知道,我去过谁的梦里,谁都不知道,树知道,纷飞,为谁追悔?因为受伤了,却回味了,怀念了,所以回来了;因为奢望着,祈盼着,思念着,回来了……,需要追悔吗?谁说过的承诺?说过要给我什么?散去了……,人,却守侯着……,可悲吗?是凄美吧! 我要嫉妒谁呢?我曾拥有过,深爱过,珍惜过,也设身处地地想过,对,的确没有错。要嫉恨什么人吗?都不值得。 谁的影子随着我,人群里相似擦肩而过;我的习惯是什么,曾被什么诱惑过。爱上淡茶的幽香,奶香的咖啡,镁光的闪烁,和,淳淳的酒香,没有谁,才这样堕落。时间催促着要忘记什么,意识要回避什么,美好的苦涩。还不懂应该怎样做,有一段日子,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勇气,后来才知道,时间依旧走,还是要继续生活。 都以为为爱所伤伤得好痛,却不知道那竟是一种幸福。想过如果曾经怎样或不怎样,结果又会是什么,也曾冲动着想要去做,现实却告诉说要放弃了,其实,也只有放弃了。 什么都不想做,双手合十,悼念曾经的对错吧,毕竟亲身走过了… ……我有点迷糊了,什么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心情?但是细想又觉得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忘怀了并不代表不曾拥有。因此我的精神上便还是富有的。 第十节 已经到了十二月五日了,我觉得对十二月五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可到底还是没有想起来。 我在卧室里躺着,蒙蒙胧胧中听到几声软绵绵的猫叫。在我印象中整个小区都没有人养猫啊!我探起身子却看不到窗外的情景。只有站起来。那是一只白色的小猫,蜷着身子躲子在草丛里,全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好象在发抖,它受伤了吗?我穿了一件睡衣急忙地跑出去。它的绒毛被水浸成了一撮一撮的。我慢慢地走向它,脸上带着怜悯和温柔的笑,缓缓地把手伸过去,没有挣扎,它一点都没有挣扎。我看见了它后腿上鲜红的血顺着它白色的毛往下滴,它的眼睛里含着惊恐和期待。我又怎么能让它失望呢? 我把它抱回家,小心地为它剪去伤口周围的毛,但是我仿佛弄痛它了,它狠狠地咬了我,然后慢慢地松开。因为我没有挣扎,和它一样。你痛吗?小东西?我也痛啊!我把小猫留了下来,江尘也非常喜欢。很久都没有人来找过它,所以我替它取了个名字叫“绒绒”,等到它伤好了以后,就可以到处乱跑了。厨房,沙发和我们的床,都是它最乐意去的地方。它渐渐习惯了每天早上七点左右就叫我们起床,晚上六点左右等我们回家,然后用头蹭我们的手,偶而它发发痴,咬咬我们的手。我想它已经喜欢上这里的生活了。但愿是这样。 我和江尘都没有时间在家做饭,所以几个月过了家里只有简单的饭锅等餐具,快过年了,到二零零四年的一月中旬,我们公司开始放年假了,真不巧,我被安排在了大年初一那天值班。没有想过要回江城,只打电话回家问候了一下,舅舅说妈妈的情况好了一点,叫我别担心,想家了就回去。我不想。但也说不出原因。 “言,我们去买餐具吧!我爸妈几年未归了,我也懒得回去,我们买餐具自己做饭吃饭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尘叫我“言”了,虽然觉得怪怪的,我依旧含笑着表示接受她这么叫我也同意她的提议。外面的东西再好吃都不能让我放心。多爱惜身体多珍惜生命啊。 “言,我想陪你过完大年初一然后去趟苏州,我还是有点想家了……”江尘有点感伤,漫不经心地捡着刚买的西兰花。那是一种我很喜欢的蔬菜。“没事,你去吧!我二十号值班,可能单位行还有些聚会什么的,所以你放心走吧!”我打开了炖锅闻到了山药鸡汤浓郁的香味。 “真香,我们今天要美美地享受一顿才好!”江尘说着向我投来一抹诡异的笑,“真把人给谗住了!美美地吃上一顿,然后我们再去逛街准备年货去!带你去见识见识逢年过节挤公车的滋味!那叫个爽!” 真好,在这个半陌生的城市呆了几个月了第一次吃自家饭,感觉好温馨。温馨?很多遗憾。往事不堪回首,不到一年的时间,我最亲最爱的人都离我而去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欢言笑语的时光都如东逝流水成为记忆,任我怎么样都挽不回留不住。多好的一个家啊!也许别的人家正上演着我们家以前的情景吧。他们家,应该不会像一个家才对。他们家里的每一个人应该都不能发出真诚和坦然的笑。他们会怎么笑呢?也许他们不会笑吧! “言,干什么呢!你勺里的汤都凉了!快吃吧!”江尘睁着双大眼睛嗔我,不过很快她又换了个眼神:“你想你爸妈了啊?言?”“我收拾好自己泛滥的情绪艰难地笑了笑。是啊,我好想我爸妈啊!江尘你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呢!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等吃过了饭,我被江尘连拉带拽地拉去买年货。“言,快准备,车来了!”江尘一把很拽了我挤到人群的最前边,我向她伸脖子的方向望去,那辆笨重的公交车上似乎已看不到任何空隙,想见缝插针恐怕都不行了。“江尘,我们真的要挤上去吗?”我觉得自己有点欲哭无泪,我看了看自己雪白的羽绒服和刚买的鞋子,“江尘,我们不去城北区了,就在这边逛逛算了吧!”我被他死死地拉着在人群里挣扎。“哎呀,言,跟着我嘛!”没办法,我已被人挤到了车门边,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边挤。 “喂,我的衣服!” “我的鞋!” “包包,我的包包!别挤!” …… 嚷什么的都有,真是人声鼎沸!我站在走廊上闻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对江尘有气无力地笑。“嗨,累死我了,怎么样,还好吧?我快成切片面包了……,不过都习惯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天天挤公交车啊!”她用手扇了扇热涔涔的脸对我说。“算你行!真服了你!”我揉了揉被她捏痛的手腕,她抱歉地笑了。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一个女生会有这么大的劲儿,今天还真开了眼见! 很累,在商场逛了近两个小时,又走街窜巷地买了很多小吃。真的很奇怪,在这个半陌生的城市里,自己就像街边的梧桐树,每天,无数的人经过;每天,看无数的人经过,却很少有人在这里停住。熟悉,陌生,陌生得熟悉。 “言,你今天累不?” “累,但是还蛮开心蛮尽兴的!今天我们早点休息吧!”我拿了东西进自己的卧室,刚打开门就迎面飘来淡淡的蔷薇香,令人神清气爽,一天的疲劳有去了大半。 我长大了,从学校与社会交融的空间里过度着长大了,懂得隐藏自己了,心情,心事,或许更多。现在离郑洛被害已有近五个月了,五个月的时间内,我没敢迈出那一步,尽管我知道那是迟早的事情。可笑的我背负了宿命却还不认命,还想等待什么呢?蔷薇香又飘来,外面的天恰似苍穹,天空一片空白,那么多伤心的,憔悴的,埋怨的,嫉恨的,思念的情绪交织成了天空的空白,和昏沉。树也低了,没有飞鸟经过,不知从哪里飞上来几只色彩明艳的气球,多么格格不入啊!我对这个半陌生的城市没什么感情,可是我还是喜欢上了一种事物,那,是街边的梧桐树;那,是一种被诗人宠坏的树啊!看上去那么恬静,却也那么任性,只要伤了心,它一定会哭,哭得很痴醉。我一直在想梧桐树下会走来一个什么样的人,带着怎样的愁怨,还有他是不是有双忧伤的眼睛,是不是会在秋雨点点的时候回首,然后,再一个人孤独地走…… 那夜我做梦了,记不清自己身在何时何地,只知道我在拼命地逃跑,一路上都是荆棘,都是黑暗……前面忽地有一幅画了,那个男生,穿着一身像是新婚的礼服坐在梧桐树下的木椅上专心致志却又若有所思地弹着钢琴,琴声如泣如诉,哀怨缠绵,他抬头了,是,又是那双忧伤的眼睛,泛着忧郁的眼神……“是程皓吗?”我好想和他说话,可是为什么我都不能说话?在不远的一块草地上,月光下,一个女孩穿着轻似蝉翼的白纱在踩着钢琴的音律旋转,似惊鸿展翅般优美,若蝴蝶欲停时那么安详,她一直在旋转,旋转……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自己跳下悬崖那一刻惊醒,是怎样的一个梦啊!头上有密密的汗。绒绒安静地躺在被窝里,均匀地呼吸着。我还是躺下了, 可是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就看见爸爸和郑洛,过去的一幕幕像剪辑的电影一样不断地浮现。 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他们会责备我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天的凌晨,我异常的清醒。一直以来我都在犹豫,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顺着命运为我选择的路走下去,但是我知道如果要走这条路牺牲的不只是我自己的幸福,有可能会牵连到他人,还是很多人。我在不清不楚的时候来到了这个城市,没有任何依靠。假如现在要我利用别人,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又是怎样的一汪深水呢?一定不见底吧。我可以把苏芮,乔震,和张宇建都看作是上天赐予我的工具,那么,我可以一无反顾吗?或许经过几个月的沉淀,我的感觉有点麻木了,看起来好象是这个样子。没错吗? 绒绒醒了,它懒懒地打着哈欠,温柔地噌我的手。有一点点的幸福。 第十一节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力量,天阴蒙蒙的,在电脑前呆了近七个小时,直到天色灰黑下来我才出了卧室。电脑又怎么知道人的思想有多么高深莫测呢?刚吃过晚饭的时候门忽然响了,我坐在沙发上,江尘蹦着过去打开了门,是张宇建,深色的西服上衬着鲜艳的领带,都没有看他那么精神过。我一如既往的似笑非笑,等着他说话。 “哦,今天我们班上还是系上可能有舞会,我先走了!”声音消失人也就没了踪影,很快的速度。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住在在这里吗?”他手中拿着个大礼盒,边说话边慢慢地走过来俯在我旁边。“是不是觉得我无聊啊?不过我是来邀请你的,”他将礼盒放在我手上,“是林家的舞会,有兴趣吗?”林家?一定就是那个林家了!这算是巧合还是注定的事呢? “可以啊!但是我是有条件的:我和你不能一起入场,你必须装做不认识我,中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不能说我是你带去的!”我没有看他。很就没有回应。当我扭过头时才发现我们的距离是那么的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他的眼睛朦胧却逼人……这个人…… 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我情不自禁地朝沙发的角落里移去,看着他靠过来。他忽地放了一只手在沙发的扶肩上另一只手撑在了我的右手边,为什么我会有紧张的感觉呢?我一向都很不爱搭理他,觉得这个人很幼稚,而此时此刻,我害怕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贴过来,也感觉到他的手落在了我的领口,怎么会这样呢?我都说不出话,良久,“你……,要做什么?”他只很近的在我耳边说:“现在这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办?手心里都是汗,不习惯很失态的语言和动作,我该怎么办?他的手在动,他……? 我狠狠地推开他,顺手给了他一个很响的耳光:“我不管你是怎么的一个人,不管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但是,……”我说了什么呢,我该说什么呢?很怕,很无助,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哭了,委屈地哭了,后来他拉了我,紧紧地像藏一样藏在自己怀里,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生拥抱,我心里只有惊恐和委屈。 手机忽然响了,我像被针扎了一样挣开他的怀抱,“喂……喂……,”是程皓,是他吗?“程皓……”,我只想叫这个名字。“是,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了?”是他,听到他说“是”的那一刻,我泪如泉涌,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太委屈,对着话筒一直流泪,嗓子想哑了一样再想说什么都觉得难受。听得出他是那么的着急那么的担心,我开始觉得安心,觉得有点幸福,他说你一定要等我来,感觉幸福…… 我挑衅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静静地一言不发的张宇建,他双手抱着头,看上去是在自责,可是我怎么都提不起心情来原谅他,反而觉得刚才的那一切都那么恶心。手依旧在微微的抖,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对不起程皓,很深的罪恶感。 我情不自禁地远离他。他突然抬起头,我心里一阵惊吓,但是,我看到他眼里的泪花,他哭了吗?为什么会哭?他为什么要哭呢?想自己被欺负了一样。他要说什么吗?一直看着我。很轻很迅速他又抱了我,随后我感觉到他冷冷的唇贴在了我脸上,好奇怪我没有挣扎,“对不起,我伤到你了……”他低头,似乎有千言万语。是啊,你伤到我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必须走了……我呢,则更像一只被狂风暴雨侵袭而湿了翅膀的蝴蝶了。 他走了,并没有带走那个盒子。我不想和他说话,不想再看他,连他带来的东西都觉得讨厌。我呆呆地蜷在沙发一角,脸上像裂开了一样生痛。程皓……,好想立刻就看到他。 第十二节 门终于响了,我迫不急待地只穿了一双袜子就跑去开门,“程皓……”,我都 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从来没有。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可我知道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他都会义无返顾地拯救我。一定是这样。“怎么了?你害怕吗?”他很心疼地看着我,然后了关门。是的,我害怕,你不会明白此刻我多想投入你的怀抱,可我却移不动自己的脚步,所以我点头,我告诉他我很恐惧。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神里传来的温柔是让我觉得最安心的。“不要怕……”,他淡淡地笑了。我想程皓的怀里应该是温暖安全的,他的两只手,足以为我遮风蔽雨,我可以依靠。但是我没有,我的还在深深的内疚;而他,用他的眼睛在为我点一盏航灯。 我想到有一天我会流浪,因为流浪,我会弄得很狼狈;因为流浪,我会变得更容易被社会同化,或许我会迷失自己,或许我会失去好多东西,可是我不怕,因为我会有一个缘定三生的恋人,无论以后会怎样,只要我记住他的眼神我就可以找到他,就算今生我注定会失去他,但是下辈子,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你相信吗?我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痴迷地想着。如果我告诉他我这样的想法,他会不会说和我相同的话,或者他也期待来生,也相信命运的轮回呢…… 客厅里很宁静,程皓站在窗边幽幽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片漆黑,不知道会不会下雨。我恍惚听到绒绒在叫,整个下午都不见它的影子,“绒绒,在哪呢?绒绒,过来……”一直听到它的叫声,可过了好一会它才从窗门翻进来,“怎么了,绒绒?”我抱起它才发现它的腿上被什么扯掉了一处皮毛,血珠儿浸出来粘住了缕缕白毛,“绒绒!”不知道是什么惹动了情绪我竟想掉眼泪。我去拿了消毒液和绷带,轻轻地理顺伤口周围的绒毛,“为什么你总是受伤呢?” “我来,你看你的手,你会弄痛它的!”程皓接过我手中的剪刀细心地为它剪去有血的毛,一点一点地滴消毒液,他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那么另人感动。包扎好伤口,绒绒叫了一会儿就渐渐入睡了。 “许言,我很希望你坚强,但是有时又想你为什么不脆弱一点,只那么一点点……”他说着低头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程皓,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可以软弱呢? “程皓,我……”虽然他来了这么久了,张宇建也已经早离开了,但是那一幕幕惊心的场面却一直让我无法适从,有种被侮辱被欺负的感觉,太委屈。“我觉得很内疚,我会对你觉得很内疚……”我现在才发现暗淡的灯光有多好,它们可以隐藏我,也可以让我变得勇敢一点。“内疚?不会!不要内疚,只要你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事来伤害我,就算有了,只要你不是故意的,我都不在乎,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真的吗?我听到我心灵深出的某个角落有个声音在回应。可是怎么办?我领了一份宿命,已经迈出去了第一步了,也有可能回不了头了。“快到十二点了,江尘还没有回来。”这一天就这样过了,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很快就要来了,我会有新的收获吗? “送你的蔷薇还喜欢吗?说实话,蔷薇一点都不好买……”他回头看看我然后依旧望着窗外。“是啊,一点都不好买,好难找。可是我很奇怪你都没有念书了吗?你在十月就来这里了,你也签了保留学籍的志愿书吗?”平静了好多。“算是吧。看来你还真是不问世事。你……” “打算笑我了吧,我不知道。”我猜他会问有关另外一个人,想到那个人,我还是有点歉疚,可能人家并不那么想,因为知道得太少。我,也会善意的欺骗。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把自己兄弟给背叛了……”,他苦笑,“而且最严重的是还打算执迷不悟,不愿良心发现。”他顿了一下,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他看着我皱了下眉,“也许明天我不能过来了,可是我的祝福会到。” “我要送你出去吗?可是我都不想……”我努力睁着眼睛看着他。“你不是想留我下来吧!明天,我还要工作,年假都不可以放。你好好休息就是,”他拿了放在茶几上的钥匙,“但是我觉得那么晚了,你要睡到床上才好……”他走过来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我很惊讶,但是我怎么能让他看出我心里的感受呢?所以我装做很镇定。“你怎么这么轻?”他轻轻地放我到床上,将被子和枕头放好。“外面冷,不要着凉!”我把头扭向一边细声地说。我听到他在笑。 他下楼去了,我从被窝里爬出来守在窗前看着他开车走了,他是开车来的?半颗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知道为什么。 第十三节 “言,我回来了!”江尘一边搓手一边换着拖鞋,“你怎么会裹着被子站在这里?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个人,他就是那个叫我带花给你的,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哎,对了我走的时候看见的不是他啊!”她有气无力地走过来,“这不是那家伙带的礼盒吗?是什么啊?”江尘转过头看看我,“拆拆看?”她对那东西充满了好奇,我淡淡一笑,无所谓,我对那东西也感到厌恶。 “哇!是卡姿丹的晚礼服耶!这款我在杂志上看过,是限量版的,哇……,你怎么都不动心啊!”她双手捧着那件礼服,的确,很漂亮,雪白的色调,大方的镂绣,设计也很精致。“这里还有一方披肩呢!淡紫色的……,真真太漂亮了,有眼光!”她简直赞不绝口。我笑了一下,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和礼服上银丝的光点,突然觉得好讽刺。 那年的最后一天我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在等待着的那段时间里,有种过去一年所发生的事都被剪去,独独留下那一天的错觉。到了晚上十一点,我没有等来他的祝福。家家户户都在看春节联欢晚会了吧!家家户户都其乐融融!江尘在晚上八点就出去了,说和同学聚会,还说今晚有可能不回来了。我看着绒绒甜甜入睡,心里更难受。 还是存有一份信念,我相信程皓不会骗我。所以我按奈住自己不悦的心情,静静地等待。 他是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恰恰在十二点的时候敲响了我的家门,我开门,不冷不热地对他说你耽误我睡觉的时间了,也耽误我的心情了,我明天还要值班。他一直带着笑:“你是在埋怨吗?不让我进去?我真的冻着了。”他说他今天很累。我现在才知道他是开了一天的车从他家里赶回来的。“不是说不能来吗?”我递给他一碗热汤。他不说话了,安静地喝汤。 “因为要送祝福给你。” “我不要,不想要从你手中给出的礼物。”我想到当初在学校的时候那一大束百合花,心里横竖不是个滋味。 “不要,那多可惜。”他将碗放到茶几上。“可惜?”我有点不解,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讲我不想知道他要给我什么祝福,我认为就这样简单一点是好的。我,只要看到他就好。“都习惯了你一言不发的样子,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讨你欢心,真是有点难。”他说完默默看着茶几上的几朵蔷薇,眼睛里清澄的忧郁。“不要刻意为我,我们彼此知足而乐就好。”我依旧的淡淡的。“知足而乐?我想我学不会。我的灵魂没有寄托,不会知足。” “今天我很累,真的。说实话,我琢磨不透你,不过这样也好。”他看着我,一脸的忧伤,尽管这样,他眉宇间流露出的温柔气质让人不得不迷醉。“你都不知道,昨天我听到你在电话里好象受了什么委屈我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就赶过来,然而我来了以后你却什么事都没有了;今天呢,我从家里着急着赶回来,你……,我有种感觉,即使我撑得住全世界,我也不会撑得起你的明天,是吗?……你就是这样不说话,偶尔一两句也是不冷不热的,我是来观赏艺术品的吗?”沉默,我艰难地保持着沉默,肚子里有一大篇话想反驳他,想跟他解释,但是我在沉默。 我埋下头,抱着那块粉红的小垫子,眼泪不知不觉地下落。我觉得是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地走过来,我抬起头。“不要哭,只要看见你掉眼泪,我就会被它掩埋;只要你掉眼泪了,我就知道我的感觉还是对的……”我靠在他肩上,有种莫问世间悲与仇的想法。“你这么说算是什么意思?你用我的眼泪来验证你的感觉,你不会觉得内疚吗?”我想难他。“是这样吗?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他微微一笑,很好看。他给了我一淡蓝的盒子,里面是一只由亮晶晶的石头攒成的手链,中心处的攒花像极了一朵蔷薇,我很喜欢。在我的梦里只剩下黑色和白色的时候他为我加了一道兰色。 那夜程皓很晚才回去,因为大街上的灯火通明会让人对时间有了错误的判断。他说他不该让我哭的,毕竟是新年。可是我不那么认为,我庆幸自己找到了依靠。在我的意识里,他,将要伴我走过惊风密雨,在我无助的时候,失落的时候,终于有个地方可以歇一歇。 第十四节 转眼就已经过完了新年了,乔震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和我告别去国外了。他走的时候说我应该多注意身体学会保护自己,也说他为我做得不够好不够多。我说没有关系,叫他也要经常为自己着想,人生是需要适当地抓住机遇的。他说好,还说这一去不单单只为考察也为了重新发现自己。我明白的,所以我点头,目送他离去。转身时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我喜欢那种感觉,有人默默关注自己的感觉,因为那样会让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觉得安全,而且连自己作出的所有努力都会被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走出机场,开始独自走自己的路。认识静婷是送走乔震三天后的事了。我用了一点小小的伎俩她便上钩了,她说要和我做好朋友。我淡淡地笑,不喜欢太张扬的言语和表情,一向如此。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市法院院长的乖女儿会觉得无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多少学习法律的天赋。从她口中,我只听到她说她父亲多伟大多了不起多正直,听得我觉得腻味也觉得蛮可笑。是被亲情蒙蔽了双眼吧。 我经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的确是一张倔强并且孤傲的脸,让人怎么看都不可能用上阴险狡猾来形容。我看我的眼睛,其实我的眼神传达给别人的是真诚和柔和。很好。 “许言,你是哪里人啊?你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城市吗?还是和父母一起住在这里?”我们常常相约在咖啡厅对坐。“我是孤儿。”“哦,那样啊!”她一脸的抱歉。我只低头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学会了保持微笑,很久以来,我脸上都保持着可亲的微笑。 “许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叫我爸当干爹吧!”我一听这句话心里不免为之一动。 “那样不太好。你爸爸身在官场,有很多不便。而且旁人会怎么说呢。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我脸上为难的善意的笑。“那有什么啊!虽然我们算是萍水相逢,但是我就觉得和你投缘,我希望有个姐姐,你难道会拒绝吗?”她是真心的。看得出来。 后来我去了她家,李院长带着和蔼的笑说静婷是不是很麻烦啊,我说她很可爱,但是心里不经犯疑,他那种笑,不像是可以伪装出来的;然而不只这样,就连静婷的妈妈也对我特别的好,怎么会呢?我确定我还没有达到那种迷人的程度。暂时先不管这些,我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但是反反复复来了那么多次,我没有发现李家有任何关于违法的蛛丝马迹,难道说我投石问路投错了方向? 可是我怎么能这么快就死心呢?所以那天趁只我和静婷在的时候我以拿本书看看的名义顺便看了看李院长的抽屉。可惜也可疑的是有一只上了锁,其余的都是一些没用的票据。“许言,”不轻不重不温不热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是李院长!不是不在家吗?我不敢回头,立刻改为整理东西:“我看您的书桌乱了,所以帮您整理一下。”我当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丝毫不惊慌地说完了那句话,手心里尽是冷汗。 “该是我们谈谈的时候了,”他走到沙发前坐下了,然后点了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他没有一点的惊讶,还说是“该”,这就是说他早知道什么,我一边想一边紧张起来,后渐渐地甚至可以感觉小腿在打颤,“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吐一口白雾。然后笑着看着我:“你难道没有想过从你遇上静婷到进入我们家再到和我们家里人打成一片有过什么不妥的地方吗?你想过你凭借什么吗?静婷妈妈对你,有时比对静婷还关心。”一脸的严肃却找不到敌意,他缓缓道来。“来,坐嘛!”他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直直地坐了他左手边的沙发上,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怀疑过,可我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明人面前再装糊涂就显得太迂笨了。他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只一直抽他的烟,从来没有谈过这么劳人的话,也许,是自己作贼心虚,怎么静都静不下来。他把烟蒂放入烟灰缸里灭了,那点点迸出的火星溅在我心里,真是煎熬啊,而下一步呢?我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我开始祈祷上帝了。 “不要紧张,你听我说完就不会这么紧张了,”他喝了口茶,“其实我是乔震的老师,可以这么说,他跟着我学了两年律师事务。”什么?乔震?现在我明白了,只这么一提我就全然明白了,怪不得他要说为我做的不够多不够好。当初知道静婷是法院院长的女儿是他“无意”中说出来的,既然他对我一直关注着,又认识苏芮,怎么会不知道我来郾城做什么?怎么会不知道我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一切都是他安排好了的!我真是天真得可笑,一步一步算计,还以为自己天衣无缝了呢!居然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第一步就出错了,幸好没有输。可是我心里却很气愤,我看着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李院长,自己完完全全亲身演绎了一出闹剧、笑话! “不要气乔震。是我执意要看看你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看看你能不能沉住气,够不够理智的……”我略抬了一下头,他接着说:“到目前来看,你还是比较合格的。现在你来说说看吧,你是怎样看你自己的?” “我暂时先不想说我自己,我想说说对这件事我的想法。首先,我知道并感谢你是为我好的,但是毕竟事出突然,让我,可以说是措手不及;其次,请出示您是乔震老师的证据。”我终于静下来,所有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接下来我必须做的就是提高警惕。自我们家出事以后我对金钱和权利都持着憎恨和鄙夷的态度,因此,当我看着眼前这个法院院长时,即便他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让我陡然之间转变态度。 “那行,你现在可以拨个电话给乔震,只要说你在我这里即可。”他脸上堆着笑,看上去很和蔼,我心里一阵揪心的痛。电话通了,乔震想我解释,我当即扔他一句:“谁要你操这个心还自做主张!”然后把电话递给了李院长,多半乔震在道歉,听李院长寒暄了几句之后说了声“没事,大家各尽其力”就挂断了。 “许言,相信我了吧!你这女孩聪明、警惕,但是你身上有一点致命的缺陷,就是你的笑容!当一个人的笑容与发出笑容的表情和眼神不相符的时候就会让人在无意中提高警惕,对你而言,隐藏的危机就越大!”他的食指用力在桌上敲了一下。我心里也随之惊了一下。 “是林家吧!林家可不简单啊!从十几年前到现在,法院积累的备案都可以压垮你。可人家是有办法的人家,我们法院有时也无能为力啊!” “但是我来了这里没有想过要妥协要空手而回。”我看着他,很冷静也坚定地说。我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听了微微顿了一下道:“你对林家了解太少,但是要获取证据,我们是靠不上公安局和检察院的。我为你想了一些,如果你要接近林家的人,首先,身份会让人起疑,我建议换个身份,也换个名字。” “换名字?”我想了一下,似乎是必要的。如果李院长是正直清明的,那么他不会放弃对林家的追查,然而他身边的人,应该都有危险,只不过林家现在还不敢动或者谁也动不了谁。也就是说我如果为李家后盾,不就是自己在为自己贴膏药?“我同意。”我向他投去真诚钦佩的目光,他也一定感受到了。 “你以后以‘的乐’集团杨至诚侄女的身份出现在林家的社交场合就可以了,你是在康安孤儿院长大的,一般不要告诉别人你的学籍履历。关于‘的乐’,你虽不了解,但是可以放一百个心,我们是老战友了。你觉得妥不?”说到“战友”,他眼里放出神采奕奕的光。 “既然您都为我想好了,我自当听你的。我会随机应变,一定要拿到林家伤天害命的证据。”我觉得自己从来那么勇气过坚定过。 “最后我还得提醒你,不可急功近利,凡事要一步一步慎重起见,藏好自己的情绪,保护好自己。”我听着他的话,真有点“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两天后,李院长又给我介绍了一位在‘的乐’上班的重要人物,叫杨蒙,我猜他和我的遭遇会不会相似。 第十五节 从那以后,我真正地走上了那条路。尽管我知道我还很幼稚和不成熟,也不能预测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或者危险有多大,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轻松、自然、慎重地走下去。我不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足迹,也不杞人忧天。记得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在成功之前,失败是事物发展所有的可能;而当成功之后,失败已没有可能。” 我要换个方式过生活。具体是怎么样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和以前的朋友联系渐渐地少了,只偶尔与程皓和乔震发发短讯或者邮件什么的。而张宇建,虽然我还在那里工作,却从那以后再没见过。 遇上林岳是经过刻意安排的,但看上去却是那么的顺其自然。还记得那天是‘的乐’开发的新型产品的庆功宴上,林岳带了一个还算漂亮的女孩如约而至。果然有点一表人才,只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杨蒙偷偷地告诉我那女孩是已退休的何副市长的女儿何美美,也是林岳的未婚妻。我优雅地走过去站在离林岳不远的地方和认识的人搭话,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愤怒和鄙视。大概何美美看见了认识的人,所以向林岳说了几句话还做了个娇嗔的样子走一边去了。 “李小姐,您的酒。”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冲我笑了一下。对了,我的名字不叫许言了,叫李引语,多诗情画意的名字。这是暗号,于是,我款款向林岳那边走去。果然很顺利。那个服务生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杯子里的酒立即向我泼过来,而我没有想到他的手会无意中碰到我的脸!“啪”地一声耳光已重重地打在了林岳脸上,我早就想这么狠狠地抽他了,但是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脸也被重重地掴了一耳光,动作极其迅速,响声干净利落。 “你是谁?敢打林岳?”我这才看清那个给我一巴掌的人,何美美?不是说她父亲已经退休了吗?退休了还这么嚣张?一瞬间我们三给人成了全场的焦点。我转过脸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那个一脸冷酷而此时此刻感觉莫名其妙的林岳,说实话,当时我好担心林岳他再给我一巴掌,那一定会打得我吐血吧! “哎,误会,误会,这位是我的侄女引语,刚回这里,让大家见笑了,得罪了林家大少爷,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杨叔一边挽了我以便向大家道歉,我也只好跟着道歉,心里觉得挺对不起杨叔的。气氛又恢复到了意外之前,只我偶尔察觉何美美依然用一副傲慢的仪态和恶狠狠的眼光扫射我。 “杨蒙,怎么都不告诉我那何美美那么厉害啊?害我不只被掴了一耳光还丢脸丢大了!”我一边用冷水敷脸一边看着镜子埋怨他。“我只能说我很抱歉,因为我不了解那个人。” 我看着自己红红的脸:“那丫头下手怎么那么狠,太过分了!”杨蒙嘿嘿一笑:“我估摸着你赏林岳那巴掌也不轻呢!”不说还没有觉得,的确,我手都打痛了,于是我对着镜子也笑起来。 “接下来看你自己怎么混进林家了,林岳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我只能暗中助你了!”我忽然觉得这条路似乎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也让我很欣喜很憧憬能和程皓可以像别人那样勇敢地走在一起。 第十六节 可世事总是不如人愿的,正如你刚打算要走一条幽静舒畅的小巷,却忽然发现那里已经过不去了,因为有别的需要,它得改建了。 就在我再次巧遇林岳的那一天我看到了程皓和一个约二十二三的女孩从一家服装店走出来,那个女孩脸上的笑容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里,疼得不能呼吸,也无法移动脚步。是啊,和程皓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尽管有人按时送来粉色的蔷薇,也有经常发邮件,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好不真实呢?我和他距离得远了吗?有多远了?很远吗?而我还一相情愿地认为只要感觉在就好,只要相信他说的那些空口无凭的话就好。 林岳冷冷的还带着讽刺的眼神打量着我:“你不是挺能打吗?干嘛愣在这?”我回头看他那张快要三十并且冷酷无情的脸,顿时升起一阵仇恨。他的眼睛飘忽不定,脸上的表情太复杂也太让人感到恐惧。尤其是我,很恨他,却不了解他,也不敢轻易靠近他。“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我皱眉,很厌恶却也冷冰冰地对他说了这句话。 心情有点糟,一边猜测那个女孩是谁,和程皓是什么关系,一边责备自己错失了机会。我想想自己,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拿什么和这个跟他父亲在黑道、白道上打拼了十多年的男人演戏,怎么玩得转他呢?想了很久,只有一个办法:除非他爱上我。这是最下策也是最安全最直接的方法。 那天我是晚上七点多才回家的,江尘看了看我的脸色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就赶回学校去了。什么都没有心情做,饭是自己逼自己吃的,咽得我难受。为什么呢?为了那场我幻想中的没有结局的风花雪月的事?为了那个本不应该在我心中有那么重要的人?我忘了哀伤忘了愤怒忘了自己的承诺想要踏足那片禁苑吗?我该怎么做呢?是要尘封了自己,还是要顺其自然?恐怕天都不知道。 后来电话响了,程皓说我们见个面吧。我是迫不及待地跑下楼去的,但是不知为什么装了副清高傲慢的态度见他。我觉得他当时是一副想笑却强忍住不笑的表情。他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眼里闪着幽幽的光:“不想见我吗?” 不说话,见到他我就不想说话了。因为看到他对我来说不知不觉成为满足了。 “外面还有些冷,不请我上楼吗?”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又看看我。我转身,然后我们上了楼。“你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知道吗?”我低头:“那是被你气的。” “你低头做什么呢?我气你的?”他一听便笑了,“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能气倒你,你说说看?”又想逗我说话,“程……”,才发现要叫出他的名字好难,都不知道那次是怎么说出口的,我觉得有点难堪。 “你叫我‘程’吗?好肉麻!不过你选择这么叫的话我倒是无所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那么坏呢?但是说实话,我恰好喜欢这样内敛、温柔、气质,还有点坏的帅气的男孩。“我不会那么叫你,而且,我觉得你怎么变这样?”我想自己应该有点生气。 “我变了吗?没有。只是以前我们相处的时候都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局限了我。但是我从你眼中看出你好象并不反感你所谓的改变嘛!是不是?”他虽然里我很远,而我还是不想看他,有些害怕一种感觉,虽然别人也许曾经的我,渴望过那种感觉。“你看你每次都这样!和我说说话嘛!”我一听他孩子气的口吻便不忍心了。“你会弹钢琴吗?我梦见你弹钢琴,一个人,在黑夜里的梧桐树下弹钢琴……” “是吗?我忘了自己会不会了……”他停住了,看着窗外,“我这一生只为两个女人弹钢琴,这是我许下的诺言,对一个曾出现在我生命中夏花一般灿烂过又香消玉殒的人……”他被刺痛了,是我的话。 我想我知道了他的眼神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那么忧伤,因为他有一段故事有一段悲伤,他的眼神只是为了祭奠那个来了又走了的香魂……很失落…… “弹钢琴,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她教的,我说我只为她弹,还有,她离开时说我以后要为我这一生最心爱的女孩弹一曲,她说她会很开心……”他说得平静,可是字字足以震撼我的心。那个女孩,虽然她走了,可是她却下了一个凄美的咒,程皓,他所爱的女孩在为听到他的琴声而感动时,他其实还在祭奠着另外一个人。 他的眼神,又回到了我梦中那个样子。如果我知道是这个样子,我不会那么期待他到我梦中来,“我……”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尤其是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好。我想我要回去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程……” “看来你是喜欢叫我‘程’啊!那你以后就这么叫,知道吗?”这个人,自己打断别人的话还这样。可是我还是想问他。 “我,像她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来的,他看着我,很久,很久……我像她?是因为这样吗?影子?做别人的影子?这,是最残酷的现实。 “不是,你不像她,像她,如果你像她的话,我不会喜欢你……她不是我爱的人……你们不一样……”他说着忽然把我抱起来,吓了我一大跳,“不要挣扎,我又不吃你!”我刚想叫他放下我就被他一句话压过来。“怎么又变轻了呢?是不是没按时吃饭呢?如果你自己照顾不好自己,那,我来代劳吧!” “程皓,你很坏你知道吗?”我把手轻轻放在他肩上,我知道他一定又在偷笑。“你不坏吗?你骗人,你不坏吗?”他一边为我掖被角一边怪怪地说。不知道他是在说什么,我又没有想什么不该想的。 “这样就好了,我走了,好好休息!”他关了灯,然后凑在我耳边,我努力平静着屏住呼吸,“从你卧室里走到下面梧桐树需要多少时间?敢情你是飞下来见我的么?”然后我从他的呼吸中听出了他的得意,要说得这么明了吗?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最近要出差,你可能很久看不到我了,你会想我,是不是?”之后我听到他走出去轻轻关门的声音。对,我会很想你,我决定了,尽全力地想你! 第十七节 当时我的确是那么认为的,无论这其中有多少风风雨雨我一定会坚持下去。但是当命运的潮水再次无情地席卷而来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一粒渺小的尘埃,我没有力量来反抗,虽然我试过。是现实说即使我付出了所有,最终都会沉没、消亡。我的灵魂被束缚了,我被迫做了命运的信徒和复仇的使者。 记得那天是在杨家吃饭,李院长也来了,茶余饭后都是要说点什么的,于是他对我们说起了一件往事,也是一场劫难。 郾城,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其实是中国有名的绿宝石产地之一,而且宝石品质居全国第一。那一年,也就是大概一九九零年的时候,一个边远山区的采矿厂忽然传出令人振奋的消息说他们矿上发现了一颗绿柱石,色泽翠绿欲滴,晶透璀璨,手感温润丝滑,据说像极了美人的眼睛,滴泪欲下。当时请了省里著名的鉴定家来做过鉴定,说是非寻常之宝,价格不斐,后来有好多人慕名而来,矿长都舍不得卖出去。 “那该有多大呢?”杨蒙问。 李院长喝了口茶,说大概有鸽子蛋大小。那么大的一颗绿柱石,如果真的可琢磨,肯定是无价之宝。李院长接着说在那之后矿上先后又发现过四、五颗可琢的石头。当时有很多人都羡慕说那矿长真是祖上积德了所以后世子孙才有这么多的福,却不知这一说灾难却降临了。 大概到了九二年的时候,也就是那些宝石被发现约一年之后,矿上就经常发生一些怪异的事。等到秋汛时分矿上出现了山体滑坡,此后,当时的矿主,冷平,却无端失踪了。后来不知怎的就有一家人接管了矿厂,而这家人就姓林,但那时并不是现在的“九天集团”。因为冷平失踪之后公安局一直在调查,几个月后,也就是林家来录口供的时候那态度才叫个飞扬跋扈,还出手打伤了录口供的工作人员。 而那颗宝贝绿柱石便像是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从此再无人见过。后来公安局调查发现冷平的户口并不在郾城,他是外省来到这里打工然后在朋友的帮助下包了这个矿厂。据说冷平家乡人透露他是离了婚的,还有一个女儿,叫冷蓓,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冷蓓在民警们去探访的三、四个月之前的一个雨夜里就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接走了,随后人们发现了老人的尸体,而那个陌生男人和冷蓓,便再怎么找也没有找到过……但老人不是那个陌生男人杀害的,因为他们亲眼看到老人送走他们…… 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冷平的朋友吧。当时冷蓓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也有了一定的判断能力了,她肯跟一个陌生人走吗?当然不会。也就是说那个人一定是她认识的或者他有什么信物可以让冷蓓信任并放心地跟他走。那些邻居都说看见了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却都异口同声地说认不得;那信物呢?如果第一种情况被否定了,那么信物从那里来呢? 我想到李院长说过矿上发生过许多怪异的事,冷平当时身为矿主,不可能没有听说;他一但发觉了有什么不对劲那么他就一定会担心顾虑,所以,他就找了他做信任的朋友告诉他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应该怎样去救出他的女儿?应该是这样…… 多扑朔迷离、恐惧却又充满神秘色彩的 事件,虽然大家口口声声说冷平失踪了,但都有一种残忍的预感,那即是冷平已经遭遇不幸了。李院长还说在冷平失踪时的暗访中还发现林家和边区黑色会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时有人推测说冷家矿厂遇难是认为的,而林家接了矿厂多半是为黑社会组织筹集资金做后盾。但最终还是没有证据,案子一搁就是十几年。 林家?究竟是怎样的一家人呢?如果说林重已经老了,病了,那么林岳就成了林家的铁榔头了。那么林重又是怎样把林岳,在我看来并了那么残忍的他的儿子培养成了一个执行命令的工具呢?但是说林岳真的像我直觉中那样,并不是那么冷酷残忍的话,我就敢赌他一定有良心发现、心理上倍受煎熬的时候,也就是有脆弱的时候。我忽地想到他的眼神,虽然看起来很冷很吓人,仔细掂来却是飘忽不定的。什么样的人才会有飘忽不定的眼神呢?没有自信的人?做了亏心事的人?那么,沉浮在罪与恶中身不由己,却不能自拔的人呢? 第十八节 我觉得自己想的还是有道理的。所以我问杨蒙林岳有没有经常酗酒或者喜怒无常什么的,结果只得来一句话:你跟着他不就知道了吗?可是我也有我的担心啊,我“偶遇”他遇得多了不就漏馅了?杨蒙说我不是杨董的侄女吗,用这个身份什么交际场合不可以去啊。他一边说一边淡淡地笑。我这才发现我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模样不很好看,一张脸太过白皙,眉毛太淡,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平素的衣着质朴倒也给人一种干净利索的感觉。 之后我和林岳在宴会上又遇了两次,那个人真的不怎么样,语气冷得要命,甚至有一次他居然说了一句:对,我从不打女人,可我会杀女人!当时我一听不免打了个冷战。看着他的脸,我恨不得当即摸出一把刀把他的脸划成鱼鳞状。想想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也许就是这个面子上自高自傲背地里冷血肮脏的人所害,我真想杀了他,捅他几十个窟窿,用他的血来祭我的亲人。然而这是不可以的,无论是为了什么,不能,也不值。 我在他面前也是冷冷的表情,从来没有大声和他说过话也不问多的事,只那天感慨着说了一句幸亏他不打女人,结果得来一句令人胆战心惊的恶语。可是我发现了一个可喜的细节就是他那天是主动过来和我说了几句话。我想他应该是觉得我们“冷”味相投吧! 但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我抓在眼里又一层一层地分析,他不会知道我是谁,也不会知道我淡然的表情下在计算着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么可怕,只咫尺之遥,两个相对的人心里想的竟是相隔千里也或背道而驰。你还想和别人交朋友,而别人却要千方百计地置你于死地。 杨蒙苦思冥想地想为我策划导演一出苦肉计,说我一定要装死卖活地让林岳软下心来接纳了我做个朋友。我一听就反驳他说装什么死卖什么活,说不一定累死了自己林岳看也不看我一眼。他又分析了一阵见说不过我便扔了一句随你。 我看着他为我涂了一层药膏在手臂上,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的手臂上就紫青了一片。“再给你来点疼痛感,戏也可以演得真实一点!”说完又添涂了一种透明的液体,真是立杆见影的好东西,刚涂上手臂顿时火辣辣地痛,“什么啊?”我痛苦的表情让杨蒙似乎很有成就感。 “忍着!”他笑着说。 就在那天晚间八点左右,很多人可以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花儿一样的年轻女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踱步在城东的天桥上。 我远远地看见林岳的车开过来,也特意装了漫不经心,是对人间毫无留恋的样子吧,只朝哪个方向望了一眼,很慑人的一眼。可恶,他的车急驰而过,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能放弃,我转身趴在桥栏上。失败了?我手臂还在痛着。我挽起衣袖看看那片紫青,沉默了不知有多久。 “你干嘛?”我忽然听到林岳的声音。他,这个人,前一秒的时候是在猜那个桥上的身影,那么那个身影会给他留下怎样的情愫?我很快反应过来,转身就走。他一把拉了我的手臂,那个痛才真是叫钻心。是我脸上不堪的表情促使他扶起我的衣袖,还是上当了!我正这样想的。结果他出其不意地狠狠甩开我,那一刻,我真的火了:“你凭什么啊?我在这里有碍着你了吗?你不知道人会痛吗?你不知道你的行为会弄痛别人吗?别人的痛,你懂吗?知道吗?……”相信我,我的情感是真的,我一直都很痛,心里比身体上的伤更痛。尤其是当我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滴血。微颤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会激烈,但可以震撼我的心,可是,别人呢?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我含着鄙视愤怒的眼光扫过他,然后转身离开。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做。但我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可能不在他心里掀起波澜。可我能做什么呢?只等命运来告诉我成败。 眼见着自己在遇上林岳之后情绪难以控制,如果有一天真的进入林家,要我面对那个在我心中已经幻化成恶魔的老头子,或许还有更多不可预料的事时,我该怎么办?我能沉没下去?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送了一束鲜花和一支长白山参来。杨叔说是林岳的司机送过来的。“引语,把那边的工作辞了吧,还有那个房子也退了吧,搬过来住。”杨叔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 “也许在那里工作的确不好,但房子,我想留下,住过来不怎么好,有点显眼。”我想了一下。那间房子,有我太多的眷恋,我不舍得。 我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从来到这里到现在,没有吃过现实中的很多苦,不知道什么叫窘迫,比起街边流浪乞讨的人来说,我是幸运的,虽然,在那个城市里已经看不到那样落魄的人了。于是,那些扫地的老婆婆变成了最可爱的。以后我也没有那么多机会边走边看那样的风景了,感伤;想起程皓每次都说我很瘦很轻脸色也不好,而接下来,我可以不那么累了,因此,欣慰。 第十九节 为了万无一失,我便成了杨叔家的常客,他的家人也对我很好,因此,渐渐不陌生了,亲近了。我想这也和我天生的亲和力有一定关系吧!虽然在别人面前我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我知道我善于和人之间的交往,善于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摸索、依存。 转眼就要到清明节了,我没有敢回家去,因为怕被有心人发现。我们身边的有心人是很多的。我偷偷地买了一些冥钱在天台上烧给了爸爸和哥哥,算是尽一份孝,传一份心。我也哭,因为思念,也因为孤独。 第二天我很早起床把房间整理好准备回“的乐”上班,却没想到刚刚下楼就看见一脸骄气目中无人的何美美。估计她也看见了我,径直朝这边走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杨总的侄女吗?”她那双不大不小却也刁钻的眼睛不屑有顾地瞥了我一眼。 我懒得理你,长这种眼睛的女人通常都只有美貌,再配上一颗豆腐渣脑袋。 “站住,”她叫住了我,可就在她发出声音的同时,我看清不远处那个人了,是林岳,他边打电话边朝这边走过来。我猛地一回头:“贱人,上次你给我的一巴掌我还没还你呢……”何美美果然是个人头猪脑的蠢货,话还没有落声她的手便流星飞云般伸过来,我一把抓住她那只就要印在我脸上的手:“你还不够格!”我嘴角含着笑。 不对啊,刚才抓她的手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我转过身,从眼角眨出一滴泪,看着已站在我身后的到三米之外的林岳,只刹那间,我的眼神变得很幽怨,“就算我欠你的,可是,她已经加倍替你还了,满意了吗?”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眼神和表情一定是淋漓尽致的,所以当我跨出第一步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拉了回来。“美美,你,道歉!” “林岳?她……”何美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说你道歉!”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何美美愣在那里嘴巴一动不动。 “够了!要我看你们一唱一和、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这么虚伪的东西,我一看就恶心,无论你做什么,在我看来都很恶心!”我冷笑着打算走开。 “你站住!”林岳走过来,“我很恨你这种脾气,天生的这么偏执这么怪吗?还是你从来都这么不识好歹?” “是在后天环境中一滴一滴累积起来的。你呢?恐怕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吧!”毫无畏惧地,我回敬他,然后理直气壮地走开。 走在路上回想起和林岳相处的一幕幕,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做得太不恰当。假如我们是陌生的,那么我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以前素未蒙面的人有那么多的偏见,更不可能一直摆出一副敌对的面孔,还有仇恨的眼神。 第二十节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是有自己的独特性的,并不会因为我或者别人的什么差池或者改变而改变。也就在我想换个心态去看他对他的某个时间,无法预料也不能接受的事情又发生了。 是那个曾被我唤作干爹的李院长,还有他的家人,在去外地旅游的途中发生了交通事故,车上所有的人,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崖,仅静婷一人生还,可是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啊!怎么承受得起这么重的打击呢?没有求生的意识,所以最后她只能躺在病床上,一直躺,躺那么一辈子…… 意外事故。报纸上、电视上都称那是意外事故。多好多巧的意外事故啊!刚好李院长找人查林家的时候,以外事故就发生了?我一个人呆在那间房子里默默地留泪。脑海里凝结着我干爹说过的话,静婷纯真的笑,阿姨无微不至的好……是林家吗?是林岳吗?他和他的父亲都是兽性血腥的魔王! 我想到自己的处境,周围的那么多的人都处在上流社会,而我,要做的事也必须站在这个高度才能完成。但是,“高处不胜寒”啊!我的脚下又变成了一片汪洋,或许栽着我的小船会遇上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却不能回头,也放不下,放不下家人的离去,放不下对我好的人就那么一个个地离去,更放不下,如果我心安理得的话。 公安局的调查结果依旧是意外事故。这是意料中的结果。电视里一遍又一遍地上演着人民警察为人民的感人肺腑的故事。真是好奇怪,除了我头上的那片云之外每一片都在下雨。 我不能去李院长的追悼会。我不蠢,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天堂里的他们感到欣慰,才能让他们瞑目。 我开始跟踪林岳,就在李院长追悼会的第二天晚上。 林岳独自进了一间酒吧,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喝酒,脸上没有表情。我要了一杯蔷薇之恋走过去。他抬头,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像自嘲,一点点的笑。“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我有一个朋友在这里工作。”我看着他,是在笑的。藏着刀的。没人能发现到的。这里有点好,因为我可以大胆地撒谎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相信他一定和李家出的事有关系。那样的话,他也就一定会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因为他得塑造并保持他清高的形象,假如他有什么隐衷,他也不会告诉别人,也是因为这样,他才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喝酒,即使醉得一蹋糊涂,他也不在乎,别人更不会在乎。硕大的一个城市里,每天不知可以找出多少这样醉酒的疯子。 “你有心事?”我放平了心态当他是个陌生人。他又倒了一杯酒,举起来苦笑了一下,然后摇头。“我觉得酒喝多了会伤身子,你不要喝了!”其实我心里忽然想到的是,喝吧!尽情地喝吧!最好喝死在这里。 “你也会安慰别人吗?”他一个劲儿地笑,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怀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讽刺我,我也不理。“怎么?你觉得我不会关心别人是吗?还是,我关心的对象是你让你无法接受啊?”我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林岳,很平常的一张脸,肤色并不均匀,只浓浓的眉,眼尾有点吊,算是破相,所以他应该不是很有主见的人,也不像心狠手辣的人。 “你看什么?”他的气息里已经有了浓郁刺鼻的酒味。“我在看你算不算是那种可恶的人!” “那你有结论了吗?”他舍不得放下酒。是不是正如他放不下罪恶的亲情?“我暂时看不透,因为即使我看清了你长什么样子,也看不见你的心啊!”我低头喝自己的酒,那是一杯诱人的酒,桃花样红红白白的色调,淡淡的蔷薇香,杰作,我也舍不得。 “也是啊!就连亲……我是说最好的朋友之间也是看不清参不透,何况你我呢?”原来是这样。亲人之间都对彼此保留甚至隐瞒、欺骗?那夜,林岳喝醉了,我把他从酒吧里扶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他不是凶手,但是他毕竟是那家的一份子,很重要的一份子。 我扶着林岳跌跌绊绊地走到他的车子跟前。怎么身后好像有人?我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程皓?我叫了林岳的司机送走他回家。 我走到了程皓身边,是那个女孩,那天和程皓一起从商场走出来的那个女孩,她也在。“你亲眼所见了吧?”她看了看我抬头对程皓说。她的神情?为什么对我充满敌意? “我……”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心虚吗?当我看着他眼睛里闪烁出忧伤和期待。“给我一点时间和空间好吗?我很需要!”我是在乞求,急于向他解释。他走近我,刚好是我们的衣服可以接触到的地方,然后很轻地把我抱在怀里。“相信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要相信我……”不要说什么话来伤害我,我也在期待,也许比任何时候更深更切。他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我,在沉默。你在想什么?在体会什么?我看到那个女孩了,她站在那里咬着嘴唇,她恨我吗?还是……我不想问程皓,因为那样看起来好象是在责问他。 他低头,轻声说:“我送你回家。”然后牵了我的手。我忽然意识到他所做是一切都有可能给我带来灾难。我要强迫自己觉得自己这样被宠着会对不起谁吗?程皓他既然选择这样为我,就一定不会让我受伤害吗?是这样? “肖扬你坐后面去。”他打开车门对那女孩说。我看到她一脸的不悦。 一路上我不曾说过话,我不想说了,说话是一件很累人的事,能不说就尽量保持沉默,像程皓经常说的:“不要说话……” 第二十一节 李院长已经死了,可整件事完全不像我和杨蒙所料。忽地钻出个什么周副省长,向郾城市政府下了份文件要求市公安局彻底调查李院长一家交通事故案。 怎么会这样?我看了看这两天的报纸,想了半天,才发现有很多人对这一“意外事故”说持怀疑态度。我不禁一笑。这些老百姓觉悟有那么高吗?还是有什么人故意煽动的呢?还有,这个副省长怎么会无端地来淌这滩混水呢?仔细一想,其实不然:首先来看,如果这案子重查的结果是故意杀人什么的,那么舆论界必定大势宣扬周副省长怎么怎么样清明怎么怎么样能洞察事实真相;如果重查的结果依旧是意外事故,那么这一权威性的结果公布,下面的人,人民群众,便没有理由再猜疑,安定民心,可不?又是一功。只是有一点奇怪,他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种几乎天天都会发生的交通事故?害怕吗?对了,他和李院长是什么关系?假如他不是和李院长关系密切,那么他这么做,一但结果依旧是意外事故,岂不是暗中助了犯罪分子一臂? 一切都是看起来很清晰却拣不起来,单单凭我的猜测能做什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彻查的结果。”杨蒙吸了口烟。我知道他也很多猜测和疑问,或许他是消沉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可相处的时候气氛会很压抑。 我想我走的路将会坎坷甚至罪恶。从古到今,申张正义的道路都是曲折,有人流泪,有人流血,可一但结果水落石出,付出过,牺牲过才拼到水落石出的时候我们就不必担心了,自然会有人接过我们交出的光荣艰巨的重担,自然有人替我们领取荣誉,他们怕累着我们了。好一片爱民之心啊! 我不相信在这片天空下可以依靠法律走正道去取得什么惩罚谁,完全没有信心。我,被自信放逐了。 而林岳,他仿佛缺了点什么,就像植物缺了点必不可少的养分,虽然成长起来去健康不起来。我大胆地猜想他是缺爱缺关怀。我听别人说过林岳是有母亲的,却从来没有在交际场合出现过。很奇怪,同在一个屋檐下, 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什么时候要做什么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有钱人不都讲究逢场作戏吗?难道是关系不好?或者离婚了?不大可能,没有听说过。莫不是夫妻之间有什么隔阂、仇恨? 我看起来就要疯了,什么都拿来分析、猜想、揣测,大脑快缺氧了,头昏昏沉沉的。窗外阴雨绵绵,天空墨染似的浑浊。梧桐树的新叶已长成,此时湿漉漉的。因为雨在为世界洗礼,相信新叶会便得很洁净然后更喜人。而浊泥却被滴着、引着,滑落、流落。大地是伟大的,污浊的身躯也能长出出尘不染的红蕖。人不可以,即使一个污浊的家庭里长出了一个洁净的人,似乎早有种魔咒预言着那将是一出悲剧。 第二十二节 我想到了何美美,那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我猜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上次差点被我阴了。不过据说何美美当年赴美留过学,我一听就条件反射地认为她该多有内涵啊!知性美女嘛。可结果却不是那么回事。林岳的未婚妻,多有挑战性的一个角色。他们的感情,会有多深呢? 终于有一天我与何美美在燃和商城不期而遇。我站在电梯口不动声色,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她踢着高跟鞋跟扭秧歌似的走过来,“你怎么又在这?”我本不想理她,但是我还是会回她一句的。 “你擅长吗?跟个怨妇似的纠缠别人?” “……你说什么?”她额头上的青筋一下突了起来。 “气极了吧?你是林岳的未婚妻吧?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像只抓狂的母狮子,你都不怕失了自己的风度丢了林家的脸吗?未婚妻又怎样?即便结了婚,也不见得你就可以一辈和她一起,你副尊容?”我觉得自己的语气和表情一定发挥到了极致。当我走出几步之后我听到她摔东西的声音。这个女人接下来一定会去烦林岳。 果然不出我所料,晚上林岳给我打了电话,约在某咖啡厅见面。我穿得很素静,白色上衣配一条过膝长裙,脖子上银丝黑绸丝巾简单地束着,笔直的头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搬弄是非的人。 “你找我?”我坐了他对面靠墙的位置。他点了点头,表情看起来很沉重,一副欲言又止的的样子。我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他将讲出怎样的开场白来开始这场对话。“今天你是怎么过的?”他说话的时候端起了杯子。 “你不都知道了吗?既然你都选择了相信,又何必庸人自扰?你且当她说的都是实话吧!我不在乎那些!”我很想讽刺他,但却低头笑起来。“你老是这样偏激,那我们还怎样聊下去啊?”这个人,想和我聊天?难道我想的是对的?一个冷酷无情、兽性血腥的人,会和别人聊天喝咖啡?他们不都是只会端架子、发号司令,冷冰冰地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千方百计地算计别人吗?武力、阴谋。 “你值得我信任吗?”他问。 “这样问话不太好,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是在质问别人。况且,有些东西本应该由你自己做决定的。因为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太过复杂,以后,也许会让自己有口难辩,所以,不要轻易地允诺什么,也不要强求别人回答一些谁都不确定的什么。”我看着自己手中的咖啡。 “的确是这样子。说起来都觉得很奇怪,我在这世上浑浑噩噩快三十年了,没有遇到一个可以和我交心的人。你骨子里的倔强,像极了一个人。”他在掩饰什么,极力地压低声音,语气也缓缓的。 “是吗?那我们坐在这里,好象只为了满足你寻找一些记忆或是影子。”我抿嘴笑道。“……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他顿了一下说。 “朋友?……你是说我们吗?我只和善良真诚坦白的人交朋友。你自认为合格吗?”我想了想,然后似认真非认真地说。“你也说了很多事会让人有口难辩,我觉得你仿佛对我有些成见。我想说我是合格的。你会不会相信我?”我仔细地听着,忽然间觉得他很可怜,抑或可悲。一个三十岁的商界成功男士会把“会不会相信我”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三十岁,不正是风华正茂自信野心的时候吗?尤其是我好留意到他在说最后那句话时,表情极不自然。 “留给时间吧!”我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的确,任何东西都应该留给时间去判断、去沉淀。我并不想多此一举表示什么或者套取什么,来日方长。我很有耐心。 第二十三节 到六月的时候我该正式毕业了,我希望这些日子里什么都像现在这样子,平平静静的。可是总有很多事情不如我所想。 那天杨蒙说某某人的儿子要办个什么生日派对,问我去不去,其实他就是来通知我一声叫我做好准备嘛,去与不去都是他说了算。我很迅速地换好了一件黑色吊带晚礼服和杨蒙去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场合碰见程皓,所以当我断了酒转身发现他正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时候我想我的表情和动作完全可以用“呆”字来形容。杨蒙看到我杵在那里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过来:“引语,你认识他?”我看了看杨蒙,他向我使了一个眼色。 “哦,不,我不认识,只觉得面善……”我看明白了杨蒙的眼神,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我只听到程皓轻轻地“哼”了一声冷笑着走出去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遇见他?他的转身,瞬间带走了我的灵魂。 我谎称打个电话借了杨蒙的手机跑出去,真的不巧,当程皓转身时我居然看见林岳和何美美走过来,如果让何美美知道我和程皓之间,或者她也会察觉那种诡异的气氛,她会怎么想,以后我又该怎样撒谎掩饰?太复杂了……我转过身径自朝里面走,只一刹那,眼眶里已是包含泪花,喉咙里甘甘涩涩的。我在洗手间里呆了很久走出去。 林岳走过来邀我跳舞,我频频踩到他的脚,“你怎么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我不太会跳舞,你相信吗?”他听了之后笑了一下。他的笑容从不坦诚,笑声从不爽朗。我这么认为。 回到家我急忙给程皓打电话结果关机了,我好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话多一点的时间和他在一起,即使在精神上多关心关心他也是好的啊,那样我也许就会知道他住在哪里,宅电是多少。 此后的几天之内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每次都是已出服务区。我什么都不知道。找不到程皓,心里空得发慌,做什么事都乱,无论什么时候都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事。可他,知道吗? 第二十四节 明天一早就要回学校了,那夜我睡在租的那间房子里。好久没有看见江尘了,我们在家的时间都不对,老是错过。她的生活依旧那么灿烂那么有规律,绒绒也很好,但江尘说绒绒都不怎么听她的话了,喜欢往外跑我说只要它不受伤就好,它害怕孤单寂寞。晚上我和江尘聊到一点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起来为我做了早餐煮了牛奶。我很感动,所以我便觉得自己当初留下这房子的决定还是漂亮的。 我选择了坐火车回学校,于是我有颠簸了二三十个小时。终于回到了那座城市,南大的门还是一样宏伟,朱红的石阶,锦簇的花草树木,我又回来了,我曾经还说过不回来了呢。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各式各样的同学聚会,参加宴会,发出邀请,真的很累人。我很失望,因为没有见到程皓,原以为他是来了这里所以我才找不到他打不通他的电话,但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依然没有见程皓,在我来了这里五天之后他还是没来,却看见了他的好朋友,那个曾是我男朋友的男生。 “嗨!你们知道吗?程皓他们家是开银行的,听说还有好几家呢!他啊!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那种!” “是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你怎么知道啊?这也太夸张了吧……” 什么?程皓家是开银行的?好有好几家?这是我在一次聚会无意中听到的,现在还想得起说这句话那女生花枝招展的样子和难以形容的面部表情。原来是这样!我想到在郾城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我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心情,高兴还是愤怒。 第六天下午我在图书馆外面看到了程皓,他带着两个人从对面走过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他冷冷的眼神,只轻轻瞥了我一眼,就那么从我身边走过,高傲地从我身边走过。我的心里一阵阵的绞痛,我告诉自己不要哭,我一定不可以轻易掉眼泪。 晚上是系上联办的晚会,也可以说是送别会。我坐在人群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礼堂的入口,但是我失望了,他没有来。我们完了吗?我鼓起勇气问自己。没有心情了,刺耳的声音会让人很难受。我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静静地我坐在图书馆外面的草地上,耳边依旧可以听到礼堂传来的声音,只是显得悠长了。忍不住回味程皓以前说过的话,想起了他的笑容、他温柔的眼神……似乎又看见了几小时前的他,不敢深想。 礼堂里已是没有了声音,大概是换节目吧!接下来会是什么呢?我闭上眼睛,仿佛有种无形的东西牵引着我,我仔细地听着。怎么好象听到程皓两个字呢?我听错了吗?一定没有!我站起来朝礼堂方向跑去,没有看到他!怎么会没有他?台上一个男生正在准备朗诵,我傻傻地看着他,那个陌生的男生。 他开始了: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 他朗诵的是戴望舒的《雨巷》,这是一首我非常喜欢的诗,如果台上的人是程皓,我会以为那位冷漠、凄清、又惆怅的姑娘就是我。伴奏的钢琴曲是肖邦的〈雨滴〉,肖邦所有的作品中,我最迷恋的就是雨滴,因为听着那首曲子,可以让人更深刻感受忧郁的肖邦……琴声一直在悠扬着,诗也回旋着……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个女郎; 她默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第二十五节 钢琴?我曾经问过程皓什么?他说过他会弹钢琴不是吗?他说过他会为他所爱的那个女孩弹一曲的不是吗?我知道希望的渺茫,可是我还想去后台看看那个弹钢琴的人是谁。忽然礼堂里响起了掌声。我朝后台出口跑去,真好,他刚从后台出来。 “程皓!”他听见了的,但是他并不回头,也没有答应,径自朝礼堂外的草地上走去。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追上去还是退回去,尊严和情谊之间的选择。我想到那天自己的所做所为一定太伤他的心了。于是我朝他那个方向走去了。我应该弥补赔偿的。看着他就要走到另一条小道了,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跑过去拉住他的衣服:“……”我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在我开口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从眼角滑落在了唇边,我也才发现有种感觉已经那么深了。 透过黑暗的弱光,我看到他禁闭的眼睑,你在想什么呢?而他不知道,那时那刻他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牵制我全身的细胞。 他睁开了眼睛,可就在那一瞬间,我想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宿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在一起会有幸福吗?如果哪一天我不小心失足了掉进陷阱里了,他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就散了的好。 心中总有声音告诉我应该往后,应该回头,就当今晚是为我们的分别而上演的吧!我转身,潇洒地迈出第一步……就在那一刻,我他向我伸出了手,我已经不确定当时我有没有在他的怀抱,因为他轻轻的,那是我眷恋已久的感觉。 “不要说话……”,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依然那么温柔。“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你说过要我相信你,所以,我就相信你,一定相信你……”这样就好,只要你这么说就好。我把自己的顾虑抛开了,我不想被束缚着,天知道我都想拥有。我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回郾城了,真的…… 直到现在我想起那晚的情形都还觉得搞笑,程皓说他的形象从来没有被这样子损过,向来都是别人挽他留他,这是他第一次留人,所以那一整晚他都没有让我看清楚过他的脸。从学校幽静的小道到城中心的豪华宾馆,他一直把脸别在一边,连登记拿钥匙都是他先去办理好了我再跟上去,真拿他没办法。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他依旧不开灯,他说自己不好意思。我想笑却不敢出声,只怕他听到我笑后又做出什么好笑的事来。到睡觉的时候他没有转过脸,理由是怕我开灯。和睡在一张床上,我没有顾虑也不会有害怕的感觉,我们说话聊天到凌晨,他偶尔会说一些很好笑的话,而通常我都会忍住不笑。 后来我和他说不管以后我会做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会先想到他,所以请他相信我,结果他笑笑说:“你说什么都好,只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像在背某一部电影的台词啊?……像罗依说,我要永远找她?”电影?《魂断蓝桥》?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无妨,我从悲剧中走出来,正筹划着一出悲剧呢…… 两天之后我们要回郾城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怀着不舍来开那个城市。好多人都在约好多好多时间后再见,彼此祝福着,到分离时才明白曾经的相聚是多么值得珍惜,也许再没有人能和我们保持着单纯的友谊还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了。 第二十六节 刚回郾城就被杨蒙叫了去,他一见到我就开始鬼叫:“哼,彻查!查了一个多月结果还不是一样?搞什么科学鉴定什么明察暗访,就是为了堵人们的口舌!”我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憋极了,我不在他没有地方方法牢骚,也或者,他是因为失望了所以消糜得厉害,再找不到从前的信心才那样说的吧!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好在我把亲人的离去烙在了心底,那将是一汪无尽的动力泉眼,支撑着我一定走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心态在何时何地都调整得非常好,似乎不再为那残酷的一幕幕而大悲大怒,可是我发现自己会在无意中想到一些坏点子,并且立即就会做出行动。回想起对何美美和林岳的所作所为,难道说我真的已经变了吗?至少在以前我绝不会那么做。我把自己剖析得那么赤裸了,这就表示我会停止犯错吗?不,不会,不可能会! 不经意间翻到了以前的日记本,看到了一段自己写下的话:开始计较礼尚往来了。人一但张大就变得自私和小气起来。会因为付出和得到的不平衡而不平衡,会在意自己身边的人是否都值得真心对待,所以,我们,还不习惯人生百态。 我笑。多么纯的想法啊!忽然想到一句广告词,它说:会有开心的时候,哭泣;会有悲伤的时候,微笑…… 我觉得那才的做为一个女人的真气质吧!要坚强、要温柔、要不失大体。无论我是在怎么的境中,唯一不想遗失的就是那样的一种气质。人格魅力? 听说林岳的弟弟回来了,林岳打电话说可能有个小型聚会问我愿不愿意大驾光临,我说那怎么好啊?他说有什么不好啊?来就是了!也好,我很想看看林嵩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杨蒙说林嵩和那一家人几乎扯不上什么关系,林嵩是学律师事务的,已拿了硕士学位,在北京有家很有名的律师事务所上班,骨子里带着正义感,一回来就和他老头子叫劲,还离家出走过。 我听了不禁很的疑惑,那是怎样的一个家啊?且不说林嵩为什么那么叛逆,仅是林岳,我在他身上都找不到我想象中的血腥残酷,虽然他脸上老是一副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令人恶心。 终于见到林嵩了,长得挺秀气,白皙的脸, 不是很浓的眉,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往上翘起,一看就知道是能说会道的。而他的眼睛看起来神采奕奕,闪着灿灿的光,一个坚定的人。这样一见,我总觉得林岳和林嵩都应该不像他们父亲才对。叛逆?我看了看他旁边那女孩,一袭水绿的长裙,纤细的腰肢,模样娇俏可人,像极了一朵带雨梨花……可是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孩,为什么会带了点点诉说不清的愁绪呢? 林岳说过来认识一下吧!我朝何美美站的方向望去,她对我是不屑的,对林岳的所作所为也不满,我看到她那种眼神就有想修理她的欲望。和林嵩打招呼显得很唐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好象也不知道说什么,也许他不想和我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多说什么吧。 “嘿嘿,林嵩!你这家伙怎么搞的?回来也不露个面,大家都念着你呢!”我听着这个声音觉得非常耳熟,我转头一看,居然是张宇建!他走过来靠在林嵩肩上,看起来关系不错。“我回来了还没空闲下来过,怕约了你们非但尽不了兴反而扫兴啊!”他拍拍张宇建的肩,“哥俩好”的动作。 我看到张宇建是有点慌乱的。万一他过来和我打招呼叫我“许言”怎么办?趁着灯光暗淡我退了出去。我早该想到他会来林嵩的聚会!乔震说过他们是同学的。也许是他消失得太久我差不多已想不起有那号人物了吧,而且我对他很的反感。不刻意去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天回到杨叔家我便在想应该怎么和林嵩搞好关系,为他的叛逆添油加醋,气死那该死的老头子。杨叔看我脸上表情一样便很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见到林嵩了,我还告诉他我打算进林家一探究竟。他听了脸色很沉重,一直沉默。 虽然我不知道何美美为什么会和林岳在一起,但以一般的逻辑看来市长有权,林家有钱,指不定勾结起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实惠的联姻。而林嵩对他未来的准嫂子似乎没什么好感,从开始到我离开都没见他们说过几句很一家人的话,也没有丰富的表情。就这样说来林家和市公安局、法院,以及前任市长或者还有副省长有着怎样的牵连,外人不得而知。 摆在我面前的是层峰叠幛,而往后又没有退路,我的情绪焦躁得厉害,工作开始经常出错,有时莫名其妙地摔坏东西,听到绒绒的叫声有去掐死它的冲动,我甚至想用自残的方式来发泄心中那死死压着我的紧张、愤恨、委屈,还有思念,令人心痛的思念。 也的那样的一天,我正打算出去走走,却看见程皓出现在楼下。我很意外也很高兴,可还是逃不开情绪的纠缠和困惑。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对他说了什么自己记不好了。但我忘不了程皓说如果觉得压抑不妨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空旷的原野上淋着落在夏季的大雨或者站在海滩上吹着海风面对着无边深沉的大海……我试着那样做了,感觉好了许多。其实我想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结,面对大海的时候,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觉得你有曾多伟大,你都会对他臣服。人本是渺小的。我猜,很多人也和我一样的不明白…… 和林岳聊过几次后,我越来越敢确定他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工具,并且是被迫充当工具的。所以呢,我要做的就是安慰他、体谅他、理解他,有时也说一些鼓励他的话,似乎差不多忘了我接近他的目的了。没进过他家的门,我且当他是陌生人,暂时相信他吧! 原以为只有一步步接近林岳进入到林家才可以让我知道我父亲和哥哥被害的真相,但那天发生的一件事却意外地让我知道了好多,也证明了那句话:越是和你亲近的人就是要害你的人!一个老者对我说。 第二十七节 应该是在一个雨后初秋的傍晚吧,到处都湿湿的,才六、七点天色就显得格外的昏暗,这样会让独自走在路上的我提心吊胆。快到家了,我伸手在包里找钥匙。忽然看见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连拖了一个女的并捂住她的嘴闪到了小区的花园里。当时很吓了我一跳,可因为好奇心的缘故我躲在了一排修剪得很正齐的小树丛后面,因此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苏小姐,我们老总不是警告过你回去吗?怎么你还在这里?不打算要命了吗?”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他应该是笑着说的吧,听起来不凶。 “对,我是不要命了,那老狐狸当初明明答应我事成之后就让我和林岳结婚的!他为什么反悔?为什么!”那女的很激动,说完之后站在那冷笑,可是为什么这个声音那么熟呢?林岳?她是谁? “苏小姐,我们管不了那么多,留你一条命已算是老总开恩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依旧是那男人的声音,他尽量压得很低。 “那该死的老……”那女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我看着都有种疼痛感。 “贱人!”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阴沉得令人毛骨悚然。“你他妈给我听着,我可没他好说话,给你二十四小时从滚回去!要是你不从,自然有办法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男的说完便走人了,另一个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着那两人走远再回头看那女的,怎么那么像苏芮呢?定睛仔细瞧,的确的她!原来她和林岳有着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可是林岳他怎么没和我提过,莫非他不知道?她为林重办事?什么事呢?我心里瞬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想想当初我来郾城之前她奇怪的言行……我到底该不该见她问她要个明确的答案呢?对了,她怎么会找来这里?难道她知道我住在这里?那么林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追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吗?一但被发现住在这里的我和林岳经常接触那我会怎么样呢? 我恨不得走过去一脚踢死眼前这个无情无义、背叛朋友的杀人帮凶,低贱爱情的奴隶!虽然我并没有从他口中得到证明,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如亲眼所见!我的感觉从不骗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嘴唇被牙齿咬得生痛,我很想哭,看着这个曾经和我共床玩大的好朋友、知心朋友,她不只害了我和我的家人,也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放声哭了,难道是她在忏悔吗?我仍旧选择相信她,可以吗? 的确,我很心痛很愤怒很挫败,但是我很清醒,很情醒,我知道不能回那个家,至少今夜不能!我发简讯给程皓说今晚来接我好不好?然后我坐在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看着苏芮望着我家的灯光离开……我似乎看到了她的一滴眼泪,一直滴在半空中……;我再看天,尽管那么漆黑,天上的乌云还是可以看到,那么厚,厚得那么沉重。接下来下起了雨,郾城的初秋很凉爽,穿一件衣服会很冷,那晚我才发现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被雨一点一滴打湿,然后浸透。再后来不知为什么停电了,花园里的路灯灭了,我被黑暗和豆大的雨滴吞食了,眼睛开始累了,真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小区里静静的,真好。偶尔传来一阵汽车驶进来溅起水花的声音,我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望望那条路,到最后,我连望望都懒得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程皓的车开进来。我从树丛中站起来行尸走肉般走到路边,车的灯光太刺眼,我用手挡着。车子“噶”地停在了我前边。程皓打开车门一边脱自己的外套一边快步走过来将衣服裹在我身上一下抱起我塞进了车。我觉得自己全身无力,非常不舒服,所以没和他讲一句话。他也不说话专心开车。我不知道他会带我到哪里,只是闭上眼睛等待。 终于到了。我是被他强行抱进了那幢别墅的。我挣扎着说自己可以走,但他什么话也不说径直抱着就往楼上走去。我现在都感觉得到当时我的神经绷得有多紧,头脑无比的清醒:硕大的客厅里站了三、四个人,他们用夸张的眼神送我们上楼。那很丢人。不知别人会怎么看我。 程皓将我放在了一张米白色的大床上,瞬间床就湿了一片,他转身出去拿了一袭水粉色丝质睡袍和一条浴巾放在床边,然后打开磨砂窗门放好了水。“暖暖吧!你怎么都不能生病!”说着又把我抱进洗浴间,我瞧着他急得毫无头绪的样子,忽然很想哭,但是我却笑了。 “笑什么笑?你觉得穿成这样很舒服吗?你不能动了是不是?由我代劳?”他一副对我无语的表情,眼里泛着邪邪的光。 “不是……”我一把抓紧了领口,然后看到他的笑。 我洗完后换上了那件睡袍,觉得那种丝绸穿在身上很舒服,像细细品着意大利式牛奶咖啡,还闻到初绽蔷薇的味道,奇妙的质感。 “许言,好了没?”程皓在敲门。我总感觉心里不怎么舒服,头也晕晕的,不想出去见他又不得不见。我开了门,他看我一副很拘束很羞涩的样子轻轻笑出声来,我发现他笑的时候喜欢把手放在唇边。“笑什么笑?”我用眼神抗议他。 “皓哥哥,你都不饿的吗?”听声音一定是那天我看到的那个叫肖扬的女孩。程皓拉了我走出去,我首先就感受到她那种火辣辣的眼光,尽管她噘着嘴看起来很幼稚。不要太在意,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到了楼下,气氛不怎么好。在准备用餐的那会儿却有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太婆趁程皓走开时踱过来。另一个看见她就退了一边去。她一边摆放餐具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小姐好大面子,我们程皓少爷对你可是开了例,规矩面子放一边不说吧,就连身子也不顾了!原本说好九点回来用餐吧,你看,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我听了觉得很内疚,但又很委屈,寄人篱下敢情是这般滋味? “张妈!说什么呢?事情做完就退下去吧!”程皓加了一件黑色西装外套,边整理衣袖边低着头走过来。难道这么晚了他还要出去吗?我就那样淡淡地看着他,一直看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那个张妈愣了一下穸穸碎碎地退出去了。 “怎么?她说了什么吗?”他问。我埋头,没有回答,正坐了便开动了,他应该明白的,因为他笑了笑然后为我盛了汤。很难下咽啊!感觉很不好,越想越委屈越生气,吃饭而已嘛,累得我差点掉泪。 我放了勺子在木碗上,抬头对他说:“要我等你吗?”他还是笑笑说应该不用。我也笑着,起身走出了餐厅。看到他的笑,会很惬意,有种被净化的奇效。正准备上楼呢,就发现客厅一角投来一束刺目的光,就是那张妈!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径自走自己的。 第二十八节 我推开门无精打采地就着床边坐了,看着被染得湿湿的床单我不由想伸手去轻抚。“怎么了,一副失意的样子?”程皓端了一碗像是姜汤什么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坐了我旁边。我静静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是觉得张妈不可爱吧?其实我也觉得她不可爱呢,一点都不善良……”他把药汤放了一边装做很神秘的样子对我说。我听他这么一说便笑了。然后我从他口中知道了原来肖扬是他父亲在交际场合应付下来的“女儿”,而那个张妈就是肖扬带过来的,难怪啊。我想程皓应该很为难吧,凡是这样的情况受委屈的都是男士,尤其是绅士的男士。 “你那是给我喝的吗?”我指着那碗黄绿的药汤。 “哦,对,你看我都忘了,来……”他舀了一勺先尝了尝,“挺好喝的。你怎么会淋雨?你不是在家吗?”我接过来很爽快地喝了,果然很好喝,又苦又辣。“为什么淋雨了?我?因为我被别人背叛了,好朋友,知心朋友,她拿我对她的好当作背叛我的资本……所以啊,理所当然,我会觉得挫败,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是吗?”我说着便顺势倒在床上,但总觉得不怎么好,于是拉了被子蒙了头,我是想哭的。程皓说小心闷坏了,还想把被子揭开,我死活不肯。 “你关灯。”说出来之后我才发现这句话好熟悉,想起了我们最后一次回学校。我猜他也听出来了,因为他笑了。 关灯以后我们聊了很多。我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所以我们聊得很愉快。大概快到两点的时候他才回房。 有点渴了,我拿了杯子去小客厅倒水,结果回来的时候刚走到楼梯口便看见张妈一双山鸡似的眼睛狠狠看着我,嘴巴还在蠕动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觉得还真是辛苦她了,但是她的脸色真的叫人忍无可忍,所以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我冷冷地喝了一声:“站住!” 我走过去:“过来给我备被子吧!”我只顾着喝水也没看她,我估摸着她应该的脸都气青了吧。她一步一磋地过来了。“难道要我开门‘请’你进去吗?”语气有点阴沉,我才懒得管你有多不满呢。 “小姐,我并不是程皓少爷的佣人!”那老太婆看了我一眼然后不紧不慢。 “呵,你想用这一套打发了我,那你就太小看我了。如你所说,你人在屋檐下就不懂得要低头吗?”我笑着对她。 “尽管这样也没有在小姐您的屋檐下!”好个不在我的屋檐下。“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你不是主人了?那么,你就没有资格洗涮我!我是念你是个老人家了,没想到你还个没完没了!”我讽刺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或许你压根儿想不到刚才还像逆来顺受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那就要请你下次要数落人之前先掂掂对方的分量;或者你认为我尖酸刻薄小心眼还不尊重你这老人家,这你可看清楚了,我就这么一人,见人说人话,见鬼,我也可以说鬼话!所谓若要人敬己,你就得先敬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你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同在别人屋檐下同样客人的身份你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吃定我了?我天生就受不得气,信不了这个邪!”我眉毛一挑看着那老太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第二十九节 开了门,我进去,然后关门。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身体里流着怎样的血,才使我说出了这样的话。好像快要睡着的样子,我听到程皓在对我说话:“这间屋子有没有你喜欢的味道?”其实我是有闻到的,但我还以为是幻觉呢。程皓说他经常睡在这间卧室里,所以在这里不仅可以呼吸到蔷薇的香味还有程皓身上的气息。然而那夜我却做恶梦了,梦见死去的亲人都回来了,我们一起在开始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后来他们每个人的眼里都溢出血来,我被迫逃跑,结果又是跑到悬崖边,在我纵身跳下时才惊醒。我擦擦额上的汗珠,用手一模才知道自己好像发烧了。在床上昏昏沉沉,辗转反侧到了天明。 我想我是真的生病了,全身滚烫,手脚却发凉,偶尔甚至恶心想吐。早上程皓叫我起床吃早餐的时,我才发现自己站都站不住了,头晕目眩,心里堵得发慌,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一边强忍着一边叫程皓出去。 “怪我昨晚让你睡得太晚!”程皓扶我到床上躺下,然后拉着我的手:“你冷吗?要不要加被子?” “没事……,大概是昨晚淋雨了吧!当时觉得不舒服,也没怎么在意,不怪你!”我歪着头有气无力地说。“你忙你的,吃了早餐上班去吧!”我勉强地对他笑笑。他的脸看起来由紧张变得很忧郁,可是他还是笑着:“不要笑,你不知道你现在笑着多迷人。”一定是在逗我,我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憔悴很不好看。 “你去吧……” “今天周六,我去不去都可以,你安静点,不要说话。”他一脸的严肃,装的。 后来医生来了,把脉、听诊、打点滴,程皓一刻也不离开,而且也不让张妈和肖扬进来,我想她俩此刻应该比程皓还急吧!既希望我生病,又希望我早点好了早点走人。“方姨,你去把我的早餐端上来吧!”程皓对另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和声道。 “不行,皓哥哥,你不怕在这里被传染了吗?”肖扬立即喝住了方姨,一副关心的模样。程皓听了之后径自走了出去,转眼间自己拿了早餐上来。该死的丫头!什么叫传染?看着程皓苦苦的笑,真想站起来就冲了她去。 到晚间的时候我感觉好了一点,只走起路来依旧轻飘飘的,行云野鹤般。我端端地坐在沙发上靠着,真难!生会儿病就让你们吃了才叫鬼才。谁叫你们平时里尽欺负人。 紧接着第二天早上便有一出好戏登台了。一大清早就听见肖扬在叫:“你说你不是存心的,那为什么你没有记错皓哥哥的?”我觉得很是生气,这么大声,分明就是暗中和我较戏儿嘛!我披了件披肩走下楼来,看了看站在一边委屈地低着头的方姨。 “不就是小事一桩吗,我可听得清爽,用得着这么生气吗?气坏了身子不好!张妈?你不是说你是肖小姐带来的吗?那你就应该照顾好你们家小姐嘛,看来,今天是您失职了!”我懒懒地坐在了沙发上。“你是什么人?我可是这家里的小姐,我们不一样,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你最好不要插手我们的家务事!”好伶俐的嘴,一下子就成了管理家务了。” “不就洗个浴的时间嘛,这么早就热闹起来了?”程皓刚刚沐浴出来,头发乱乱湿湿的,“怎么,今天好像有点精神了?”他歪着头看了看我。“说眼前这个人吧,”他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她呢,不管你们以前见没见过这个人,也不管以后会怎样,但是现在她是我的贵宾。我说的话份量有多重,你们应该很清楚。”话一说完,肖扬就气得跺着脚走开了。我和程皓相视一笑。 在程皓家满满地算起来也只有两天,却像过了一个世纪。我从王子的城堡中走出来回到了凡杂的世界,感觉有点沮丧。我真的想在那里面呆一辈子。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地过了。很多时候林岳会主动约我喝茶聊天,偶尔也散散步。“你怎么这两天都不接电话呢?我想了想,又没地方得罪你。”茶楼里,林岳坐在背对马路的位置上。“你看呢?”你品了一口淡黄绿的竹叶青,香味扑鼻,甘甜直侵心田。其实茶楼上的一男一女年青人还是不多的,大都是老人们老有所乐,还有就是别人约出来叙旧什么的,也大都四五十岁的人了。 “我猜你可能生病了吧!你脸色不好。看来你始终不是很信任我,没当我是朋友。”他的脸随即有点黯淡了。我只笑笑,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问他:“怎么你都不和你未婚妻搞浪漫跑来红杏出墙啊?”他一听先是一笑又后略一想,“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交流。”是吗?是因为苏芮吗?他们曾经相爱过? “不是吧?那你们……,难道你有别的喜欢的人?”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心理年龄在情感方面的表现来看,恐怕最多只有二十五岁。没有稳定的情感生活,没有深刻的认识,相信何美美定是个人精,谁知道她是怎么吃醋怎么约束她的未婚夫的? “没吧!我觉得是没吧!从十几岁就和美美一起念书到现在!”真是够委屈的,罕见的爱情马拉松,忍者!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可是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苏芮的事,怎么会呢?“你行,但是比起别人你就还是幸运的,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人最重要的就是知足。一个人再富有再有追求又怎样,到头来也就是一堆粉末,怎么来还得怎么去。生命幻化,人生如梦。”他听着听着脸色便沉下去,像是陷入什么样的梦魇里。 正当我在仔细揣摩他想什么的时候,何美美蹭地站在了我们面前,她先看到了皱着眉头苦着脸的林岳,接着转眼对我:“又是你,阴魂不散的。你耍什么狐媚子功夫呢?”那么刁钻的话都说得出来,但我保持笑意,没搭理她。“林岳,为什么你总是和她一起呢?她一叫你就失心疯似的往外跑!”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射过来还交头接耳,林岳脸上讪讪的。 “你不要闹了!”林岳砰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水顿时溅了开来。 “你说我闹,你这么说就是维护她了?”她走过来一把抓了我的手臂,“你给我站起来!”这么蛮横不讲理的女人,我当下立即站了起来不冷不热地盯着她,果然又想打我,我抓紧了她九阴白骨爪似的爪子,“我说过你没有资格!”她一听,另一只手又飞了过来,我用手腕挡住她。“看来你头脑是不怎么清醒……”我随手抓了一盅茶从她头上淋下,并对林岳说:“你看清了,就算你觉得没面子也好,想要护短也罢,带她回去好好醒醒神!”我的口吻很冷峻。再看看脸上茶叶星星点点一身狼狈的何美美,径自离开了茶楼。 接下来我在想林岳会怎做,如果他还肯和我打电话,聊天,喝茶什么的,那么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已经非常重要了;如果他从此不再和我联系,那么我就功亏一篑了。真有点铤而走险的感觉。 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了第九天,林岳突然打电话说他有话和我说。其实在第七天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可能真的被判出局了。之后情绪也不怎么稳定,有点懊悔,人家毕竟是未婚夫妻嘛!谁知第九天他还就真有了回应。 静静地我们对坐着,都十几分钟了。“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忍不住了,多冷淡又磨人的气氛啊!我压制住内心紧张急切的心跳。“我是说,上次的事,是她不对,你……” “来重点吧!”我看着他三字一隔三字一隔的窘样就没耐心听下去了。“那好,我考虑了很久,我想,你说的我和你可以走在一起吗?”他理着头,手不停地搅咖啡。我一听差点咽住,怎么会这样? “我们?你是说我们吗?”我的表情诧异得夸张,应该说他的话原本就让人觉得诧异。 “我知道你也许认为我没资格吧!但是假如可以,我一定和她退婚就是了!”他脸上仿佛有了点自信。当初不是一副冷酷阴狠的模样吗?怎会和现在有这么大的差别?他还是那个看见我手臂‘受伤’还故意用力甩开的林岳吗? “你担心得对!到目前为止我想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和你在一起,你既有婚约又不了解我。最得要的就是连我的兴趣爱好都不知道,你怎么讨我欢心呢?”我嘟起嘴。 其实我想他是真心的吧,此后的两个月内他都慢慢地在揣摩,试探看我是不是喜欢,是否还不满意。但只有一点是我告诉他的,“我喜欢百合花,但是讨厌黄色的那种!”半句假半句真。再后来,我被他软磨硬拖地拖去他们公司一班,那时他们公司正在搞一个关于窒外娱乐的策划。林岳将我安在了策划部,我想了想觉得好。反正策划部我呆过,有点经验也好上手。 第三十节 我整整忙了三个日夜把国内国外的典型案例查了个遍,才理出一个可以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又可以增进人与人之间感情的点子。那就是划一个区专为人们尝试diy,这其中包括制作礼物;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例如:告解、玩玩心理测试;或者可以自己种一些植物什么的,所种下的植物呢在长大之后由各个乐园依先前登记的姓名和地址该送哪就送到哪……收到东西的那个人应该会很感动吧! 就是这样的一个提议迎上了diy的新风,各个乐园的游人络绎不绝,使餐饮、住宿等营业额直线上升。客人称赞不绝说做得很有意义,没事来这里走走心里顺畅了,人也轻爽了。是啊!世界上那么多的人,可能做错事的人每天不计其数,,当面道歉碍于面子,不说心里又不舒服,这,也正是人性的弱点呢! 三个月下来了,林岳把我的事告诉了家里人,全公司也沸沸扬扬,我觉得那些满脸刀疤血印的老股东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严峻,这些人,越看越像黑社会里的,他们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我想到《末代教父》,他们变着法子想让自己的财产和地位合法化!这些人,不像是牵制林家的人,倒像是被林家控制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忠心的为着林家。错了,李院长所谓的林家是黑社会组织资金后盾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们所掌握的黑社会组织的相关资料,尤其是头目是谁这个关键点上一定出了大错。 事情愈演愈烈,公司里分作了两派,一派支持我和林岳在一起,理由是何美美没有能力帮助林岳,而且她的言行举止完全败坏了林家的形象,没规没矩;另一派就坚定地咬住了一点,说林家丢不起脸,毕竟何美美和林岳公开在一起这么久了,去年又订了婚的。公司里到处都在议论纷纷,而何美美倒也不负众望地每天跑到公司里不是和我闹就是和林岳吵,还扬言要把我扫地出门。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近一个月来每次开会都会从公事毫不掩饰地转到林岳的私事上,每次开会都在争,最后不欢而散。何家也进来为自己女儿鼓气加油争理,似乎没有任何进展。我想了想,林老头子不是过河拆桥吗?抑或他也认为为自己儿子没多大的才能,想找个撑得住堂面的儿媳,还是有别的原因呢?最后,我打算用有主见的张扬来塑造我给林老头子的直接印象,他的儿子不是很冷静吗? 但这期间我并没有闲着。我叫杨蒙和我一起去看了一间房子。顺着曲折幽深的石径往里面走,凉透了,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里是城市贫民的聚集区,终于到了,我推开一扇门,看看四周的环境,很中意。“吟语,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屋子……”杨蒙一脸茫然。我对他笑笑:“我想这里的隔音的效果应该是异常的好,我准备用来关一只不顾手足之情、吸食兄弟姐妹的山鹰。” 之后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再一次召开董事会了,我早就做工好了万全的准备。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个主角了吧。“李小姐,他们正式开场了。” 林岳的秘书偷偷地跑出来告诉我。那好,那我们就粉末登场了。我披了件白色披风,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微笑,在三十只眼睛的接迎下走到了林岳的身边站定。 “各位董事,”我向他们一一点头微笑表示敬意,“今天我冒昧地闯进来是想说有劳各位为林总的事情费心了,无论你们持怎样的一个态度都是有理由的,都是为着林岳好。在坐的各位都是九天的老一辈风流了,应该说是慧眼识金……”可能还是有点紧张吧,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我很礼貌地退了出去。我几乎是迫不急待地吸了口新鲜空气,想想那些个黑不溜秋的瞪着死鱼眼一脸杀气的老头子们面面相觑,我不禁笑了起来。 “李小姐,”我一听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扭头一看居然是何美美。她脸色苍白,眼里没有了往日的蛮横和骄傲,而是那么的无助和悲伤,我觉得很是诧异,有点怜悯地看着她。“李小姐,我想求你一件事,我这辈子都没有求过人,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不要和林岳在一起好不好?李小姐,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冲撞了你冒犯了你,你不要记仇,你把林岳还给我好不好?”我听到她说的话顿时就傻了眼,两天不见,只两天不见,以前盛气凌人的何美美,那个和我大吵大闹的何美美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可我回不了头了,不管为了什么都不可能回头了。“美美,”我扶着她,看到她几行热泪我的心在颤抖,“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并不是说我立即消失了林岳就会再回到你身边,你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幸福快乐,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任何东西一但有了裂缝就再也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动情了,快要被她打动了。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并不在乎林岳爱不爱我,我只想天天看到他,只要能看到他我就满足了……”应该怎么避开她哀求的眼神又该怎样说服她抛弃这种对爱的态度?忽然想到程皓,我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态度吗?只要看到他就已经满足的态度。 我的心乱了。可是我不能给她希望啊,我怕我只要给了她希望的同时会把自己推入深渊,我要找证据,自私一点,也无妨。“你还是放弃吧,我不会让步的……”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心里却是狂风骇浪。 “杨蒙,你帮我查一个人,查到之后找个机会把她带回来,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边走边打电话给杨蒙叫他帮我找苏芮,找到之后弄到山鹰的笼子里去吧!我要做点什么事儿来分散注意力分散我内疚的情绪。 三天之后的傍晚,杨蒙说他找到苏芮了,是在一家很简陋的饭馆里找到的。我推开那扇木门,“吟语,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杨蒙淡淡地笑了一下。 “许言?你怎么会在这里?”苏芮的手被反绑着,她看到我走进去既是惊讶又惊喜,然后转为害怕。 “放开她吧!就算是放开她她也没本事跑出去!”我对杨蒙的手下说。苏芮一听这话才知道是我绑她来的,所以禁不住大叫起来:“许言,你为什么要绑我来这里?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们不是最好最知……”我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再也禁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愤怒,顺手‘啪’地甩了她一耳光,“住口,你还有脸和我说这些话吗?我问你,你答应林重那死老头子做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在他投资余角开发区的时候穿针引线,甚至出谋划策,最后出卖我们的友情害死我父亲的?你说!”我几乎是吼完这些话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也许苏芮压根就没有想到我会知道这些事,所以当我质问她的时候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全身无力地缩到了墙角,她只是在流泪。“我想我们不可能再做朋友了,你,是我今生打的第一个女人,因为你让我太伤心,太寒心。但是我不会要你的命,如果你不想死就安份地呆在这,等到你想明白了,我再来听你讲故事。”我半失望半讽刺地说完,然后带上门离开了那里。 从那里到家的过程中我一直是闭着眼睛的,我想睡着,因为最近几个月一直都很疲倦怠很焦心,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和安静,生活因此变得很不真实。 我很奇怪程皓为什么没有来问我或者要我解释什么,假如说这样可以证明他对我信任,那么他是越是相信我,我就会越不安心。我觉得我是个敏感细心的人,一点的细微便可以引出我大篇的疑问。不经意间我就沉入了这汪深水,我想如果我是颗黑色的有棱有角的沙子,那么我也会被海水冲洗、被同是石质,却有着不同色彩的石子磨擦得圆滑。我脱胎换骨得掉那层外衣吗? 林岳说事情搞得沸沸扬扬,他父亲想见我。我一听,当时就愣了,不知是拿了什么样的心情,有点惊慌、有点窃喜。想像着林重会长什么样,会在什么地方拄根拐杖或横着脸冷冷地对我说你敢来闯阍罗殿?不要心存报复的幻想之类的话,然后将我赶出来吗?不过我想的毕竟幼稚。 林重见我选在了他的书房,我走进去没有看见人。我往书橱上一看,都是些精装的名著啊,格言啊,只要家里有书橱或者经常买书读书的人一看便知这只是摆设而已。我想到了以前郑洛给我讲的一个故事,他说以前有个暴发户,发了财之后也学别人买很多的书放在家里,装得自己多有内涵的样子。后来他有个客人看到了那本精美的《水浒》便对暴发户说:“你这《水浒》真不赖啊!”那暴发户听了觉得莫名其妙,心里嘀咕道:“水壶?水壶不在客厅吗?”结果客人走的时候他居然叫下人把水壶提给了客人,客人接过水壶也莫名其妙,一路猜想着他为什么送自己水壶。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也想起了郑洛,想到了我的父亲和李院长一家,当初李院长也是在书房中和我坦白长谈,他的笑容和教诲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再看看那些书,似乎每一本都在嘲笑也都在叹息! 林重进来了,没有拄拐杖。我说一看到他就觉得很仇恨很愤怒是不大可能的,我只是吃了一惊,因为他像幽灵一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背后。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场景,尤其是那张脸的确吓坏了我。整张脸像枯死的木桩,没有半点生气却充满了杀气;他的耳根到下颚边有一条大概十多厘米长的刀疤,虽然已经愈合但依旧留了淤黑发亮的迹。他的眼角边已有了较深的皱纹,就连皱纹里也有受伤的痕迹。我不禁忿忿:皱纹和伤痕原是值得人尊重的,但眼前这个人脸上的伤在我的眼里没有任何高尚可言,反倒让我觉得恶心。那是别人在反抗中刻在他脸上的,那些疤痕也都长了一双愤恨的眼睛。这张苍桑憔悴、兀骨嶙峋的病态的脸像极了鬼故事里让人吓破胆的恶煞,但他的眼睛还在发光,偶地动一下,尽管嵌在黑黄的眼眶中也证明着他是人而不是鬼。 “坐吧!”他说话了,声音沙哑,阴森,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我被颤得手心里冒出了冷汗,心里也感觉很不是。“您是长辈您先坐吧!”我走过去扶他坐下,当我的手触摸到他的衣服时我心里更恶心了。我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那是心理作用,放平常心就好,平常心就好,而脸上依旧是往日那种似笑非笑,只自己发现僵僵的。 “你可以为林家做多少?”我刚坐下他就翕动了嘴,而且还是这样一句很可笑的话,我和林岳可不可以在一起在他的眼里或者只有一个衡量的标准,那就是我能为他们林家做多少事或者更赤裸一点,就是可以执行多少伤天害理的任务抑或想出多少欺压残害别人的点子。 “只要和林岳在一起,那么他将是我生活的中心,做什么都理所当然,除非让我为他死,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他值不值得。”冲动但是诚直,有胆,我琢磨着他会欣赏这样的人。他点了一去烟,烟味瞬间弥漫了这个小角落,我本已觉得恶心但现在更是感觉酸酸咸咸。我深深地领略到了如此卑微如此可怜的父子亲情。作为父亲你可以不顾儿子的幸福和感受,更可以当儿子是工具,那作为一个陌生人甚至仇人的我更没有义务对他好对他所出身的家庭好。我不想听别人说这个儿子有多可怜,因为世界上比他可怜的人多了,所以一切都是他亲人造的孽,承担痛苦是他的宿命。 “你很聪明,懂得揣摩别人的嗜号,这样也更容易把握住男人的心。林岳是认为你了解他。”他吸了烟。但毕竟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原以为这老头子只会杀人害人这种低能残忍的手段来让别人认同却没料到他也会揣摩。接着往下我应当更小心了。可我真的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我估摸他没有那么高的道行,尽管他在世界上长了近七十年,而我在学校选修犯罪心理学和各类社会心理学时,成绩都是最棒的,他根本不可能看穿我。难道他还有那种狗头军师类的人物作先生?脑子里想了如此之多,但对他的话我只是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一副恭敬的样子等他赐教。 可他并没往下说,我嘴里咸咸的,有一种呕吐的趋势,脸色可不大好吧。挨了近十五分钟,我感觉像过了十年甚至一百年。“下去用餐吧!”他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我顿时有对你无语了的想法,这该死的老头子真是很会折磨人。 用餐的时候有了六个人。其中那个一脸苍白,头发及耳却梳得一丝不乱,穿着淡褐色细毛衣的便是林家兄弟的母亲林重的妻子。她的一双大大的乌而不黑的眼睛只和我交会了一下,便没有再看任何人,只等林嵩过来的时候她才抬头看了看随即又低下头去。那顿饭吃得级为沉重,而林岳的母亲却夹了一堆菜放在我的碗里,这让所有人都很是惊了一下,他们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又看了看我。我的对面坐的是那天林嵩在宴会上带来的女孩,林岳说她叫温蕾。一个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的女孩子,她首先很诧异地望着我之后,又很迅速地低下头去继续吃菜。我总觉得她有点怪怪的,却又想不到是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后来我告诉林岳说我对他父亲很气愤,很无语,但他却说了一句,只要面子上让他过得去就行了。这样?我很惊诧。 我觉得自己生病了,不是身体上的。作为一个比较懂得心理常识的人,我知道我在面对林重时那种想要呕吐是一种心理疾病。我问过杨蒙了,他说他对心理学之类的东西只懂一些皮毛。这怎么好?以后见林重的时候多着呢!我很自然地想到了程皓,一方面是因为他研究那方面的比我深;另一方面我也想见见他,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保持沉默,为什么一句责问的话都没有?我挺希望他责备我,因为那样可以证能他在乎我。每天收到他发的短讯,只要一收到我就会呆呆地看上几分钟。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念旧的人,我是那种走在路边会很伤感地四处瞭望的人,会猜路边的花草会在什么时间枯萎,会想像枯萎的花草是什么样子;我是那种会经常遥望天空的人,我会埋怨天空为什么那么蓝,没有一丝云彩,蓝得充实亦空虚,深沉亦浅显;我也是那种不介意一个人的人,我一个人活得非常逍遥自在,并不会觉得孤独甚至无助;但我从不拒绝热闹,尽管每次在热闹的场合我都会躲在一个角落里喝着矿泉水,喝矿泉水总比喝纯净水和白开水要好,我是这么认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敏感的人,我不担心花落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将它们郑重地埋藏,我比较关心是不是每一朵盛开的花都被人欣赏,所以我也经常站在一株树下超过一小时,而别人早已看完了整片园子的花;在我心里,我担心我跟不上别人的步伐合不上拍会被三振出局。我知道我还算是个坚强的人,在我的世界里,摔跤、吃苦、挫败……包括失恋、失去亲人通通都是幸运的,人生因此与众不同了,不算幸运吗?是被命运洗礼,是雕琢自己。 很多事都想得透了,却总有取舍不定拿捏不好的时候。我知道既然走到这一步,那么程皓也就只是个符号了,可是一但要我把他从我脑子里活生生地剥去,那比让我去死更难。而这,似乎应该是莫须有的。可我,把它变成了必要的。 第三十一节 打电话给程皓了,他说他在工行总部,马上要开个会,叫我去那里等他一会儿。到了那里之后那警卫也不盘问只微笑着便给我开了门,因此我对他有了好感。虽然我知道他也许也扮过仗势欺人的、凶神恶煞的角色,而此刻我选择回以他微笑。 我径自坐了电梯上了五楼,这儿却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工作人员跑过来微蹙着眉对我看了又看,忽而她眼睛一转:“请问你是许小姐吗?”我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但心里似乎有点不安。 “你跟我来吧!”她打开了一间像是会议室但只有八九台电脑的办公室,然后说程皓让我在这里等。我满脸狐疑地走了进去,仔细看看那些电脑上显示的资料,这些是各营业厅的营运总控,我立即感到情形不对,但是来不及了,有一台电脑上显示的资料突然消失,警报声骤地响起,不到两分钟所有的工作人员还有里面开会的人员全部赶来,我该怎么办? 随着门一刹那被打开,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向我射过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我盯着程皓不知是他的脸模糊了,还是我的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当然我就更不知道肖扬是什么时候闯了进来,她跑到电脑跟前,“程总,她把延桥路去行的管理系统破坏了,好像是某个程序被她删除了!” “快去报警!”…… “不许报警!总控室的人都到哪儿去了?立刻联系延桥支行!其他人全部退出去!……叫你们全部退出去!”程皓发火了,我从没见他发过火,没有想到他眉青眼绿时那么可怕。他走过来拉了我,几个工作人员争先恐后地鱼贯而入。 “谁带你进来的这里?你出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带你来的那个人?”他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手心的坚定和信任。“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这里?请假的一同报上来!”我看着那些人,越看越模糊,没有!怎么会没有?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程皓,这里没有那个人,再看了两张请假人员的照片,没有,也没有! 我才发现自己想哭都哭不出来,脑子里翁翁的,我呆呆地望着程皓,他眉头一皱,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程皓对那一大群人微微喝道。 “程总,延桥支行说没出现任何异常状况,总控将在二十分钟内恢复运行,延桥支行将在二十五分钟后重新启动营业系统!”刚刚找到瘫痪的原因,张秘书立即从总控室出来汇报,所有人屏住呼吸听完然后默默无声,三三两两地回到各自工作的地方。 “肖扬你站住!”程皓冷冷地喝住了刚转身想要离开的肖扬,随后示意性地看了一眼张秘书,张秘书也会意地点点头。 “怎么?觉得委屈了?”程皓放了一杯水在我手上,从进他办公室起我就一直蜷缩在沙发的一角低着头不说话,但是最让我安心的是他并不责怪我而且还无条件的选择相信我。 “你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你自己?” “惩罚你做什么?我虽然被人算计了还不至于那么糊涂。” “喝点水吧,你的皮肤缺水了!”我听他说的话禁不住想笑,而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他偏过去,而后就开始流泪,一直默默地,偶尔听他说说话,我喜欢默默流泪的感觉,反感鬼哭狼嚎。 “程总,张秘书将在五分钟后进来汇报关于延桥总控的相关事宜!”“好!” “不要再哭了。有什么委屈我都会替你查明白,替你澄清,不要担心!”睛前这个男生,是多少人眼中的白马王子,多少人愿意为他付出一辈子,虽然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为他抛开恩仇,但是却有个声音无数次地告诫我说不行。我不知道天堂里的亲人到底希望我怎样,他们愿意看到林重和以他为首的邪恶的势力土崩瓦解还是愿意看到我穿着白纱走进圣堂。 “程总!”张秘书进来了。 “讲!”只听程皓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而我一脸茫然。 “肖扬小姐的……” “不要叫小姐,直呼!”程皓就着手中的笔轻轻一点。“好,肖扬是早上九点十一分离开,在九点四十七分时回公司的,然而她所在的部门和整层楼,我们调查过都说没有见过肖小姐。但这期间有一位二十几岁的女子出现过,穿的是公司的制服,有两个遇见过那年青女子的工作人员说面生。在一楼监控室调取的录像显示在十点二十九分,也就是警铃响起的时候,肖扬的车又开了出去,但开车的不是肖扬本人,而是单位的老贺……”张秘书左手拿着个文件夹,右手拿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ok!”程皓打断了张秘书的话,“我明白了!你可以继续处理其他事情了!”等张秘书出去之后,程皓一脸杀气,冷峻地哼了一声,拔了一个号码,“肖伯父吗?”那边慢条斯理地问是谁呀,什么事呀?“肖扬可能生病了,您知道我一个人在这边忙不过来,请你们尽可能地派个车接她回去,越快越好!”之后他又叫人把监控室的录像剪辑,证人证言等快递了一份到肖家,估计他们看了也不敢怎么样吧!我很欣赏地看了程皓一眼,他懂得给别人搭台阶下,处理事情干净果断。 “现在来说你!”他慢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理他,说我?他会说我什么?我轻轻一抿嘴。“做了亏心事的家伙!”他看我把脸别一边去,便笑起来,“哟!还不承认呢!那我说吧!十几天前在kn,那个叫李吟语的人是谁啊?当时有人跟我说那个人就是许言。”我听他那么一说,便知道他不会责怪我。 “那你怎么说?”我不看他。“我说那哪像啊?那个一看就是个服务员,最多顶个领班!”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服务员领班有穿成那样的吗?”这是不是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抬头,他也在笑。我们,太像,受了伤,从不放在心上,我们都一样,淡淡地,却不顾一切地想要飞翔。只是忽然很害怕,如果有一天真的飞起来,一定会躲在云端偷偷思念,会和白云一起化作雨,坠落在海洋,然后在天堂与地狱的来去间挣扎。于是,看着他的时候,反而更想念。 第三十二节 转眼又是十二月了,一号的那天早上杨蒙说苏芮想通了叫我过去听故事。我坐在车里心里乱极了。那次在程皓公司里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我脑海里,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就那么讪讪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怀疑了?又想了想苏芮,倒底是为了什么?她会这样背叛我们之间的友谊?对她不够好吗?还是她真的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苏芮了? 走进那间小屋,我轻轻环视了一下周围就直接开始正题。 “你知道吗?高中念完之后我没有考上好的大学,所以去上了一所所谓的技术学校,仅仅在学校呆了四个月不到,学校就开始安排我们出来实习。当时我和同寝室的几个同学去了一家酒吧,据说是个英国老板开的,我们也只是简单了解一下,看了看环境,之后就叫我们签合同了,因为上面几乎都是英文,校方老师看了说没什么问题,然后我们就都签了。其实那个时候还是怀疑过,可是几个同学都说应该没什么,所以,……我们就那样被卖了,那段生活太苦了,许言你根本想像不到,你想像不到那些遭遇对于我来说那是多么残忍恐怖的摧残,我们想逃,一次次试着逃出去……真想逃、甚至想死……到后来有人疯了,我们身边好好活着的人一下就疯了,一双双恶魔般的手,一张张丑陋的脸……”苏芮眼里盈满了泪,不时用纸巾擦着。那段就像她说的生不如死的痛苦被我活生生一层一层地剥着,我只是听着,不敢去想像。不经意地一瞥,我看到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她又回到了那个曾让她受尽屈辱与折磨的地方。而这次与那次不同,这次送她去那里的,是我。我心里纠结着,如果她没有做后面所有的事,我想我会扑过去抱她,可是那个时候,我脸上没有表情。冷酷得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故事,里面说的是个陌生人。“后来我遇见了林岳,”她开始浮现一丝惨淡的笑,“那次,我不小心把酒洒在了他同伴的身上,那个人推了我一下,我不小心绊住了林岳的脚,他扶我起来然后说算了,后来他经常来这里,和他一起的时间就多了,再后来,因为他,我终于可以出来那家人间地狱般的酒吧了。可是经过了那么多,我是真的喜欢他了,他还算关心我,我在心里想也许他也喜欢我,可是现在想来,那应该只是怜悯吧……但是有一天,有两个陌生人,他们说林岳父亲想见我,见了,说只是我替他办成一桩生意,就让我和林岳订婚……”说到林岳的父亲,她眼里露出了仇恨的光芒。 “好了。你不用说了。接下来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为什么是我家,给我个理由吧!”我不想了解她对林重有什么仇恨,因为背叛已经是事实,不需要其它说辞,我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等着答案。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良久才抬起头来:“因为太羡慕你了,羡慕得成了嫉妒!你从小家境富足,一出生就是所有人心中的宝贝,父母疼爱你、老师偏爱你、郑洛,也只关心你。我喜欢郑洛你知道吗?我满怀期待地向他表白了,换来的却是他后来一直的不理不睬。你知道我们家吗?以前我每天放学回家都有做不完的家务挨不尽的骂,可是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有好多次我爸打我的时候你就来了,你说一声不打了他就不打了,你知道吗?那些在我心里,是比刀子还尖锐的利器,一直都在刺着我,你知道吗?”我听着她这般的仿佛是在指控的话语,越听越矛盾越不是个滋味,就越难受。 “这些年我受了太多的罪吃了太多的苦,我是个不愿意轻易服输的人你知道。可是林重当初并没有告诉我他会怎么做,我根本不知道他会下这样的毒手,我真的不知道……到现在我也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是不是太笨太愚蠢?可是我却知道我做了,错得不能再错,不能被原谅了……”她一边哭着一边胡乱扯着自己的头发。 ……这么多年,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她心里对我满满的嫉妒与怨恨我也不知道。面对这个交往了十几年的好朋友,我才由衷地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失败。居然连别人在想什么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别人会多么的在乎多么的珍惜……真是笑话。自负得可悲、可怜。 杨蒙走过来拍拍我的肩,示意我不要太难过。我明白。身体忽地像被什么吸干了一样。我对别人的好居然是不可原谅的错,对别人的好,可以是他们伤害我的工具?或者屏障?这不就要到两年了吗?我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两年以来,我看天空的心情都变了,夜里梦魇缠身,偶尔觉得呼吸都无力。曾经,还曾堕落到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更不敢抬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也变坏了。忽然觉得头好痛好胀,好累啊,累得想逃。 那夜我去了一家酒吧,关了手机,不想让别人找到我。我喝了很多酒,从来没有那么痛快过,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还不错。喝着喝着却将手机打开了,倒底还是无法放浪得彻底。因为我有希望、有乞盼,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想到的永远只有一个人。我曾试着想到林岳,但却怕他一出现我就忍不住想呕。自从上次从林家走出来到现在,我看到姓林的人就想反胃,而且越来越严重。 我努力地睁开着眼睛,用全身的力气集中起来支撑我的眼睛。都不知道薄薄的眼皮可以这么重。我向四周看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离我不远的角落边,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温蕾?我不是喝迷糊了吧?我掐掐自己的手……有感觉啊……那么林嵩呢?为什么林嵩不在?而我眼前看到的温蕾像换了个人一样,她不只和那些男人们打情骂俏,还在这样的场合里和别人亲密拥吻?真像是一场噩梦。她在我眼中如初出红尘的清醇刹那间荡然无存,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有什么理由背叛林嵩去做这样的事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相拥着走出去,然后他们会一起上车,然后一起去到某个地方,然后…… 程皓今夜没有来,我想他一定很忙。天底下没有比我更清闲的人了。幸好我还给自己留了一些底线,我独自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正想要打车离开时不小心踢到一个人的脚了,我抬头想跟他说声对不起,而和那个人四目相对时则把我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张宇建?怎么会是他?这家伙不是消失了吗?我一下想起了那天夜里丑陋的情形,胃里忽地翻江倒海般难受起来,我转身蹲下……他递过来一包纸巾,我愣了一下,没看他,但是接了,我擦着嘴角,眼角忽然涩涩的。可是我怎么能在他面前哭呢?我一只手捂着胃,站起来就要走,他一把拉了我:“我送你!” “不用!”我甩开他的手。尽管头晕晕的,胃也不舒服,我还是倔强的。然后我直走,打起精神,也没怎么失态嘛。而他却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很不自在,却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 终于在他的监视下回到住处楼下了。他一直跟着我上楼来。我开了门,准备关门叫他走人的时候,江尘从里面飞一般跑出来,“呀!”她一脸惊喜地大叫,“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没等我说一句话,江尘一把把他拉了进来坐下,我满脸的诧异,这丫头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上次你是不是到我们学校打篮球比赛来着?就十一月底的时候,我跟我们班那些同学说我认识你他们还不相信呢,那个,言,你给我们拍一张合照好不好?”她摇了摇张宇建:“好不好?”我看着她直想笑,而张宇建的点头却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并且他脸上还带着微微羞涩的笑意,我真的认识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人吗?被江尘这么一闹,我倒差不多清醒过来了,他和她?江尘该不会对那家伙有好感吧?再看看张宇建,是和以前不怎么一样,像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言,快点!”江尘满脸纯纯的得意的笑。 “哦,好,行了,你们准备好吧!”我的语言忽然机械了。我拿了相机,拍了,江尘迫不及待地扯出那张照片,不停地甩着哈着气:“哈哈!你看,多好的一张相片啊!”她一溜地坐在了他的旁边:“看见了吧?你喜欢吗?”他笑着点点头。他倒底什么开始变得这么含蓄有教养了?“你喜欢也不给你!”这是江尘的声音。 “好了,照片也照完了,崇拜也该告一段落了,你……”我不冷不热地说,结果话刚说到一半江尘就闹着叫着掀开了,她几乎是带着哀求地语气说让我把他看作是她的客人,最后还加了几句说言不是特别可爱吗就点个头不吧……我彻底无话可说了,她这样算是给我面子还是给我找难堪啊?“哦,对了,今天我回得晚,我估计你的蔷薇还没换水……”我听了这句话无可奈何地笑笑然后回到了房间。偶尔听见张宇建说几句话。完全不是以前的样子,内敛、谦虚。该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不过,这样的转变还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从心开始。 我开始写日志了: 今天是12月的第一天,天气阴沉沉的。冷风刺骨,手和脸会被吹得很痛。痛,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平衡的方式,一种人生态度,抑或,痛其实可以升华为一种境界。 人生总是充满着选择。这样的机会无处不在。可是为什么都没有让我可以独自选择的机会?我总是被动的。主动显得如此力不从心。 乱了。全乱了。我倒底写了些什么? 要我怎么相信你的无可奈何有多真?只是人生的际遇不平等,又何必迁怒其他的人?自己在自己的旅程中飘摇,失去了方向为什么还不那么停下反而往黑暗靠近?好可笑,什么都才刚开始就输得只剩下苦笑,还要谁来为你这种愚蠢的伤敷药?朋友啊……怎么会变成一个虚假的符号?怎样变成了这个虚假的符号? 完了。合上本子。看到我的蔷薇了。人啊!真糟糕。有些人,自以为聪明的人还比不上路边的花草。我的蔷薇在书桌一角发出真实而沁人的馨香,熏陶了别人美化了自己。我的蔷薇,掉了一片在书桌一角,我轻轻地拾起,把她嵌在我的发间。镜子面前:有位佳人,顾盼倩兮……可惜不是我。程……皓…… 我回过头。看到的还是蔷薇。静静的,高贵、美丽。窗外下雨了。梧桐树在哭了。我轻轻拨开窗帘,外面的雨淅沥得太美了。忽然想要吟首诗:我把帘拨开了……下一句……窗外,依旧是道帘……是这样?所以怎么看得到呢?压抑得紧。 灯光啊太朦胧了雨也太稠了。我麻木地看着窗外。原来,梧桐树上已经没有叶子了,它像座雕塑一样挺着僵硬的身躯孤立在那里。梧桐叶落了,在天明之前就被扫到黑暗的角落里,然后,被燃烧成灰烬或者被泥土掩埋,腐化、直到消失……脑子里一幅唯美的落叶图:那一片片红的、黄的、橙的、紫的、褐的树叶,像色彩斑斓的蝶,在空中飞舞、盘旋……继而轻轻滑落在我的身边……我想我会为它们祭奠。 不知道张宇建什么时候走的。那天夜里很模糊地睡着了,依旧是在噩梦中惊醒。程皓总是说没见我长胖,我想可能和我的睡眠质量有着密切的关系吧。每次都是梦见在纵身跳崖的极度恐惧中醒来。并且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来不及去理,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理得清。平日里见到林岳也不冷不热的,我谢绝了他说的吃饭、聊天以、送我回家和旅游什么的,强烈地要求私人空间,最后逼不得已还用上了何美美。何家确实很不满,据说何美美还绝食了。虽然我感到万分内疚但也庆幸,因为这样可以让林岳很忙。我只是在电话里跟他说些安慰的话,而在公司,避开他的借口就更多了。 又到12月5日了,去年的12月5日……我用笔在那个日子上点了一个点。今年我还是想起来了,那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打算让任何人陪我,这一天我想过得像自己。 可是早上一起床我便收到了两条简讯,一条是张宇建发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对不起;然后还有一条是隐藏了号码的,内容也格外醒神:12月5日,行动小心。我一看到这几个字神经就崩紧了,这是什么意思?谁发的?提醒还是恐吓?心里难以形容的恐惧一直澎湃着。我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打电话了问杨蒙,他说不是他发的,会是谁呢?我今天倒底该怎么办?呆在家里吗?不行。可是出去呢?会有人跟踪我?然后会对我怎么样呢?可是如果我不走出去,可能死在家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我紧紧闭上双眼,然后深呼吸,毅然走出了家门。走在小区里窄窄的路间,我忍不住东张西望。不一会儿从手机闭幕的镜面效果中看到有一辆黑色桑塔那向我开过来,瞄着它从我身边开过,然后朝地下车库开过去。我小心翼翼,提防着每一辆从我身边经过的车和每一个至少在十米之外的行人。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定原因的,跟踪我或是要害我?为什么呢?不禁联想到电影里上演的一桩桩无端的惨不忍赌的车祸、枪杀……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很害怕。一害怕就会想到打电话给程皓,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怎么也不可能牵连到他让他受一点点伤,就算要我付出生命去守护,为他,我甘之如饴。闭上双眼,再次深深吸气…… 到了闹市区后我频繁地出入商店、超市,只是再没勇气四周看。我真怕我一回头就看到两个亡命的匪徒拿着匕首或是枪正逼向我。走进一家咖啡厅,我坐了一个角落里背靠着落地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然后拿出手机装作打电话,窗外的一切一览无余,忽地,我看见两个可疑的人,他们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西装所以格外引人注目:其中的一个人在向东边张望又不时往我这边看,另一个一直在打电话,看样子是和上边的人通话吧,点头哈腰的,一脸严肃……像在哪里见过,我一皱眉头,骤然想起那天夜里和苏芮说话的不正是这两个人吗?没错,虽然当时天气很暗,但借着昏暗的路灯我确信我是能分辨出来的,对,就是他们!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呢?我早该想到那该死的老头子会使用这些下三烂的手段!难道他们是在怀疑什么吗?林老头子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呢?依旧是紧张与忐忑。 他们应该不知道苏芮被我关在那间小屋子里。因为每次去都很小心,甚至改了很多条路线。但是我确定他们一定也在找苏芮。这两个人似乎对我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他们没有握住我的把柄也就不可能加害于我。应该是想调查什么吧。我猛地想到我明天我还得回公司上班呀,见林岳,那我得为他准备点什么才好啊,否则接下去这么精彩的戏要怎么演呢? 这样一来我便很轻松很自若地回到了离家不远的商场取出了寄放的物品。我会耐心地等到明天,明天再去证实一些东西。顺便带去一些东西。 生日的一天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了,我忽然觉得我不可能完全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每天都全副武装准备出击,偶尔打个盹放个假也只是为下一个行动而养精蓄锐着。我早已经觉得累了,以前是伤心得累,现在是承担得累,我还能支持多久,一年?两年?我想我会人格裂变的。 夜里我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了,泪水,代替了儿时母亲慈爱的吻、父亲厚重的爱抚,哥哥温暖的呵护;眼泪流下时我的心很疼,像谁拿着把刀子不停地在刺着,我特别地想放声大哭出来,可是那不行。我感受着泪水在脸上淌出一道道看不见的伤痕,疼得格外清晰,午夜时分,我闭着疲惫的眼睛清醒地难受着、挣扎着、呼吸紧张……不能再忍受了,我抓了床头的水果刀迅速朝自己手臂扎下去……钻心的疼痛把我从难受中拉回来……我慌忙地开了灯,颤抖地看着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床单上,然后浸成一片……忽然间我不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冷汗湿了衣襟,我怎么会做了这么可怕的事?……心里一阵阵无休止的紧张与恐惧,看着沾满鲜血的手臂和双手,为什么反而觉得不痛了呢?可是我不能有事,我轻轻地起身,上洗手间清洗好伤口,用绷带缠好,只是不到两分钟血就浸染出来,我反反复复缠了四五次才好了一些。回到床上看到拿殷红的一片顿时觉得头晕…… 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我依旧恍惚着。看了看自己包扎的伤口似乎并不专业,微微动一下疼痛便汹涌而来,绷带早被浸得斑红。我不得不忍着疼痛换上衣服去了医院。那个为我包扎的小护士直摇着头。我想我要说这是自己弄的我估计她会晕倒。 完了之后我去九天上班。在大门口看到林岳在和林嵩说话,似乎很愉悦的样子。见我走过去林嵩说了声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法律援助尽管找他之后便忙着告别。林岳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回过头朝我笑笑。原来兄弟间的感情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糟。看着林嵩远去的身影我想到那天在酒吧看到的温蕾,他,知道吗? “林总经理,”我一副很严肃并带着些怒色地称呼了他,“这算是什么?”我拿出昨天准备好的两张照片狠狠地扔在他手上。 “是什么?”林岳一脸茫然。我心里忍不住差点笑出来。“这,你,你是在哪里拍到的?我不知……” “少糊弄我!你会有不知道的吗?这两个人是你们的人没错吧?我在哪里拍的?我还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相信我不认同我就直说,何必用这种糟践人的方式?你们家还真让人开眼见啊!”我的情绪很激动,可语气依旧平和,手臂传来一阵阵疼痛。 “你听我说,真的,不是我……”他的脸总让我觉得疙疙瘩瘩的,即使很着急很心疼,却从他的表情里找不出看不到。我深深厌恶这张脸,冷冰冰刻板的脸。“好,就算不是你,那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我是你的谁?你就没想过要保护我吗?在我看来你现在只是一味地想撇清却没有丝毫为我考虑……我要的不是你这样找理由推卸!你说要我相信你,你拿什么让我相信?”无助、埋怨、殷切的企盼,眼前的林岳完全被我的表情控制住了。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在我眼里显得那么得沮丧。他知道是他父亲做的,心里应该还是怨恨的,只是没办法,他敢做什么呢?那,就让我来火上浇点油吧。 “也许你有难处吧!我受点委屈没关系!”我带着忧伤的微笑,说着暖心的话,而手中的文件却被我“无意”间撒落在地上,我和林岳同时蹲下捡地上的纸页,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臂,“啊!”我轻轻地发出了声音。确实很痛。果然他听出来了,一把抓了我的手。这个人真是!明知道我手臂受伤了还这么用力,疼死我了。他轻轻地挽起我的衣袖,看到了绷带下面微透着的殷红的血迹,“这是怎么了?是他们做的吗?”他脸上终于显露出了真实的愤怒。“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真的!”说实话的感觉真好啊!而我说得越真他反而越不相信了。他坚定不移地认为是林老头子做的。 林岳说了声走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我拖上了车一路直杀到林家。他到底没有逃出我的圈套,我一路地解释他却越来越激动恼怒。林岳拉着我闯进了林重的书房,我一眼看到书桌上一杯还冒着白气的水,看样子老头子正准备吃药,我示意林岳出去。忽然那老头子在了我们身后说话了:“林岳,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吗?”他没有看我们,慢慢地走到躺椅边坐下,然后躺上去闭了眼睛。我看着那张依旧可怕却掺了一丝痛苦的脸。林岳半天没说一个字。我站在那里,一秒又一秒,像一年又一年一样。 “问你呢!”老头子闭着眼开始有点不耐烦地责问。 “为什么你要派人跟踪引语还要下手伤害她?当初我们是经过你同意的!”林岳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而这和程皓握着我的手时感觉完全不一样。程皓的手,那么温暖坚定。可我一直觉得林岳的手在颤抖,我感觉自己也在颤抖。 “没有,不是,我说了是我不小心弄伤的……”我说得很轻,脸上真诚的歉意。林岳一定觉得我很委屈。 “你听见了么?”像枯死的树桩一样的脸,一张满是皱纹一翕一合的嘴,我再次强烈地恶心反胃了 。 “你认为你这么说我就不追究了吗?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无论什么样的手段!我必须保护她!”林岳眼里闪着冷冷的光。那一刻,他像极了林重。 “你瞧你都说什么了?让引语多见笑啊!”果然老奸巨猾。只是听到“引语”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我身上就像被人放了无数条虫子,形容不出的难受。 “她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好见笑好挂面子的?以后不要插手我和引语的事了!”这样的父子对话多好多稀奇啊!值得玩味。 “很好。要过生活,那就尽快订婚吧。订婚了,我就不关心了。”那老头子想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说了这几句话。 什么?订婚?我这么可能这么快和林岳订婚?这下糟了。一落千丈,原来是这样的感受。林重,他不知道他的每一步,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狠毒。林岳听了这几句话完全懵了,我担心他会同意,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同意。在看着他点头的一刹那我像一下跌落进了万丈深渊,而脸上还得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转过头深深吸两口气,却不经意间看到反射在书橱上若隐若现的红光,难道? 回过神来,我真立刻想跪下来向上天求饶。我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关进笼子里了,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们要做什么?魔域、魔鬼。我要说什么才好,要这么说才符合我往日里塑造出的形象呢?算了,还是什么都不说了,我不说话就好。 “引语是杨总的侄女,身份贵重,订婚是大事,双亲……” “我是孤儿,双亲已不在人世,杨叔是我唯一的亲人。”听到林重的声音,没等他说完我便接了上去。多大逆不道的女儿啊!我说自己是孤儿。脸上还那么的自若。道行真高了呢!呵、呵。 第三十三节 我要订婚了,不是和那个我梦里经常出现的人,而是另一个我恨到不行的人。我独自坐在床边,手中撕着一些莫名的东西,程皓怎么办?那个让我放不下忘不掉的他怎么办?多么的孤单心碎啊!绒绒已经不和我睡觉了 ,我像是自己筑了间四面封闭的房,我一个人在房里惊恐、窒息……我拿过枕边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在手臂上麻木地刻着,我会刻什么?没有意识,由着它去吧!鲜血流遍了手背,从手心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溅出一朵一朵小巧嫣然的花,像极了我的蔷薇…… 我打开水笼头,看着血迹被水冲洗掉,冲成丝丝缕缕的,然后一溜儿消失了,被黑暗和污浊吞食……忽地想到电影《红河谷》,我觉得自己也在演绎着类似的故事,只没那么壮烈罢了。好渺小啊!我缠好绷带,呵呵,真好,全身都是伤…… “叮……”门钤忽地响了,我被拉回现实里,藏好受伤的手,我开门,是程皓,是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无声的泪水掺杂着心血瞬间盈了眼眶,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快要决堤,我走过去轻轻靠在他身上,身上的每一处都在难受。 “怎么了?受伤了吗?痛吗?”他轻轻握起我的手,眼里的忧伤和心痛像一汪无尽的海水,一波又一波淹没清洗着我。我很痛,我不点头不回答他也会知道。 “昨夜里做了个怪梦,今天心情无端很坏,我想你是不是有事,你看,还好我来了!”原来心有灵犀是真的存在着,神奇的梦境可以是天涯一线,我相信的缘。“你怎么能受伤呢?”他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像在对我说又像自言自语。我紧紧地靠在他的肩上,想了又想终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伤是我自己弄的,还有手臂上……” 他一听就惊了,缓缓地挠起我的衣袖,我看到他的眉紧锁着,脸上无尽的疼惜还有惊异。“什么时候开始的?很痛,对不对……”他紧紧地抱了我。 “是,很痛,可是,我难受啊!我的难受比这还痛啊!你知道吗?”我努力地闭着眼睛回想起那一幕幕……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一定很痛,很难受……可是你要走出来……”他的声音哽咽了,我听到了眼泪落下的声音,他哭了,为我的伤痛和难过。这样子就足够了。在爱的世界里最珍贵的不是忏悔的泪。“我会,我一定会。”我只想让他不担心我。在告诉他那个消息之前,我自己要好起来,不然离开了他,我怎么为存在为报复而生活? “我知道你不快乐,因为我去过那个城市,了解了这两年发生的事,失去他们……” “是,失去我好难过。我也明白逝者已矣。我现在就需要站起来走出来……”我打断他的话,他就知道那么多就好,我不想让他卷进来,也许他可以帮我,可是更要的是他不可以有危险,他要平平安安的。我看到了他嘴角的微笑,我一定要记住他的笑。 之后我们去了医院程皓他认识一位资深的心理学教授,一路上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到了,他看了看我,然后轻轻地推开那道门。 “你们来了,坐!”一位六七十岁很是慈祥的老者。然后一阵子寒暄。“徐老师,这位就是许言,来,放轻松一点……”程皓拍拍我的手,我心里正为难呢,程皓在这里我怎么说得清,况且有一些东西是他不可以听的。然而这种为难是多余的,程皓说了这句话就礼貌地退了出去。 “许言,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他一脸慈爱的笑意,让人觉得很温暖。“老师,我会把我的感受和经历都告诉你,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告诉程皓我们今天谈的,不能告诉他!”我带着乞求的目光。徐老师微笑着点头,“放心,这是你的隐私,未经你的允许我是不会透露给其他人的。这也是我们的职业操守。”这样就好,我释怀地点点头。我把我觉得重要的东西都告诉了徐老师,他说现在这个情况既说得上严重倒也还较为可观,毕竟我懂得一定的心理学知识。但要很快从那种心理中挣扎出来不大可能,只有慢慢来,我听着这些话忽然觉得那是多么奢侈的想法,我竟然想在这几天三内好起来。而走这一趟我心里却很轻松,仔细揣摩,我需要的仿佛更多的不是咨询而是侧重于倾诉!两年了,快两年了,我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在身边,我的友情被罚了张黄牌,即使踏足进去也会有隐隐的痛;而程皓,我是不会让他知道的,这是我的选择啊呀!到今天向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秘密就像一座压在心里已久的大山轰然崩塌。我想,我找到了。但我找到的是一个方法还是一个值得信任倾诉的人?如果可以,我想当他是我敬爱的亲友。 我走出了那间房,回头看看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感激吧!也有点沮丧! “看起来好像舒服了一点了,你刚才怎么笑的?”程皓看见我便从对面的休息室起身出来。我有笑吗?我很含蕴很坦然地抿着嘴,其实也在笑。“就是这样的。”他皱了下眉端看我,然后点点头。 “你觉得无聊不?等了一两个小时……”我说。 “不怎么无聊啊,看看报纸,喝喝水也就过来了。我送你回去。”他看了看时间。我应允了。 到家了,我看他从车后座上拎起几个袋子:“我怎么没发现?”我打量了一下。 “很不巧,你落了东西在我车上了,你猜是什么?”他笑得诡。我不说话,真的没有落什么,我想了想。 “算了,上去吧!”我想替他拿个东西的,结果他却放了另一边手牵了我。“你买什么了?”女生对包装好的东西永远是那么憧憬,就像潘多拉收到了神秘盒子,就算是危险,也会好奇着想要一探究竟,因为那里面会封存着她们的光彩,没有女生能拒绝那份光彩。礼物和光彩成正比吗? “乱七八糟的,我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了!”程皓笑了笑,一定有点不好意思。我逗他。“你买的东西里面有魔法棒还是水晶鞋啊!”还是笑。我翻了翻,书,香水,还有一条丝巾,哦是两条,很长很长的白丝巾,像哈鞑,我看了就情不自禁笑了,“好奇怪哦,你怎么会买两条?不会是个那个售货员说‘嗯,这男生长得帅’就送你一条吧!”我说出这句话时突然觉得格格不入,这么久以来,我都在竭力保持一种素雅沉静,或许更多的是冷漠。好不协调,我低下头。 “这样很好。”他轻轻地拥了我。我靠在他的肩上,那里像一个春暖花开的园子,让我留恋。“你没发现我买了蔬菜吗?”程皓推推我。 “唉呀,你不要动,我要睡了,懒得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想这样睡在他肩上。 “可是我好像会饿!”他说得很可怜的样子。我觉得感觉好幸福,好想笑出来。我抬抬自己的手,“很痛!” “你教我好了,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想……”我一边听着一边想着程皓做饭是什么样子,一定蛮好笑,我来了精神:“好!” 我看了看那些菜,白菜,黄瓜,西兰花,乳鸽?想像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我起身拿了件白褂子给他套上。 “淮备好就了就可以上阵了!首先呢,把乳鸽清洗干尽,尤其是肚馕。”我对他说着。自己端了只小炖锅,放上去,然后加水,程皓一看就急了,但他说话语气还是那么温柔,“不是说不能碰水吗?”不碰就是,我琢磨着他买乳鸽定是听别人说这道菜可以理气解郁,我找了枸杞和大枣,这样功效才更好。他看我把枣子和枸杞放在水里:“这?”一脸茫然。 “大枣去核,清洗好枸杞粒,和乳鸽炖在一起!”然后我搬了凳子坐在厨房边,看他做,有时会问,我就一一答,看到他认真样子,被油溅到时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我偷偷落了一滴泪在手心。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感动,脑袋在门框上,我傻傻地看着,无边的幻想,我努力地想,我笑,一直都微笑,某一处,一直在流淌…… 菜做好了。我盛了一碗到厨房往里面加了一点蜂蜜,程皓一边喝他的汤一边看着我手中的碗,“你加了什么好吃的?”他从我碗里舀了一勺汤,像样个孩子,“你的要好喝一点。”他无辜地看着我。 “你喜欢甜一点的?”我忽觉得我的用心太少了,对我眼前这个可爱的人。我本可以为他做更多的。我为他加了蜂蜜。“你那个时候是怎么照顾我的?“我想到了郑洛刚死去的那些日子,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程皓想了想,“很累,很尴尬!”很认真地说,我一听就笑了:“你还很委屈吧!”想想那个时候对他的态度。当初我的心扉是紧闭的,即使他在我身边那么久。可那时我却像被困在黑暗的灯塔里,所以只能隔着那道墙透过那道窗去听着、看着他。仅仅是听着、看着他。然而后来有些不一样了,因为我不再认为别人因犯错而得到惩罚必须用我的幸福来陪葬。无论怎样,我想努力,我会努力,守护自己的幸福。 吃完饭后,看程皓把东西都收拾好,再陪我说了很多话。他是多么安静啊!我静静地靠着他然后闭着眼睛睡觉……直到他以为我睡着抱着我回到卧室。我怎么睡着呢?“程皓……”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便在心里呼唤他的名字,眼泪泛滥般湿了枕…… 我一大早到了九天,已经三天没有正式上班了,看着同事们我会觉得内疚。林岳一听说我来了,便于工作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他好像很紧张,因为那天我扔下一句“给我点时间考虑!”就走了,两天了,没有和他联系,他根本找不到我。 不管他说什么,我要争取延长时间。我静静地立在那,然后不温不热地和他磨: “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我不会挥霍什么,可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对自己的幸福反复地审视。正式在一起多久?三个月,就订婚?我的人生计划里了解一个人至少在一年年时间,如果实在不行那也就只有罢了,我想再怎么感情深再怎么坚定,我也不会摒弃我的原则;其次呢,何美美的事还没有解决呢!他们家同意了没?回去告诉你老爹我可不是路边可怜的花啊草啊的,乌烟瘴气,没条没理地就想算计我的人生?话说好听点,那是为你们家面子着想的呢!难听一点,他根本就还没资格!我不知道你们父子在演什么戏,也不想知道。如果你觉得你在乎我较多,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坐了沙发上,生气,沮丧,也有期望。林岳想了想,他忽地眼前一亮又随着淡下来:“我知道你定是不愿意。说实话,我想迁就你的,喜欢你倔强一点,可是……”我听了就觉得可笑,想,想,想,只是想有什么用?不过,也好,一个有灵魂的木偶怎么动,就瞧着两个玩木偶的人谁的道行高了。我忽地想到那天在林重的书房,我的心思被一个老头子破解了?一个只懂得利用暴力和手段的糟老头? “对了,林岳,你父亲身边是不是有些‘智囊’一类的高人啊?”我好奇地问,“不然你父亲那么年迈了还能想出多点子让你乖乖听话?” “你说白衡吗?”他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怎么知道白衡的呢!这个人……看起来他对我没有防备心理,应该说我是可以放心一点靠近他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想靠近一点的时候就会感觉不安。 “是做什么的?”我又恢复了以往的语气和表情。 “他啊,看不出来懂什么,他有自己的工作,不过好像挺能搞什么预测什么的!他和林嵩熟悉些!”仅仅这样?分析?是心理学吧。怪不得呢! “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像道士什么的吗?穿灰褂子不?”林岳听我问的话就笑了,我也在笑呢! “三十多岁吧!我记得他是莫名其妙地进我们家,老头子也比较厚待他,就这样。”厚待?这就奇了怪了,林老头子还有厚待人的时候吗? “也没什么特异功能嘛!我要出去了,你自己想吧!”我想着林岳一定会不甘心,我就这么准备出去了。 “……其实我想到了,我们可以找我母亲,但是……”吞吞吐吐,看他那样儿我就够郁闷了! “不要老是说半句话,来重点!” 看到我真的很生气,林岳才又讲起了故事。原来他母亲好像并不是心甘情愿嫁那老头子的,从林岳懂事到现在都没见他母亲对那老头子说过几句好言好语的话,但最妙的就是林重对这位泠美人妻子言听计从,只要林岳的母亲一开口,再难的事那老头子都做得不异乐乎。我觉得好笑,但细想,每个人奋斗都会有一定的动力和因素趋使着他勉励着他。也许我们可以认为只有魔和神才没有情欲没有牵挂,而林重,在我看来也只是个近似魔鬼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或许他不那样想,他想做神吧! 黑社会老大的妻子并不爱他,这中间定有爱恨情仇是非纠葛,像电影里面的。一个被迫的女人会同情和她遭遇差不多的另一个女人。“你就和你母亲说这样强迫我恐怕大家都不会幸福。说是强迫,你也别太在意,我就需要点时间而已。”我抱歉地笑笑,林岳看着我说好吧试试吧。 这招果然灵验了,十三天之后便有好消息传来说可以推至明年四五月。我苦笑,这样做,推迟了进入林家的计划,只为争取多一点的时间和程皓一起,我是错了还是对了?想到某一天我还是会从那个有着一双忧伤的眼睛的男孩身边离开,我踌躇了。 一晃就到了2005年的元旦。其实相对来说我更喜欢圣诞节一些,西方的圣诞总带给人无尽的遐想和浪漫。 那一天我去游了躺公园,独自一个人。其实郾城的四面都是山,北边就有好几座高山,阻挡了南下侵袭的寒流,因此四季不很分明,即使冬天也并不是很泠。在公园里你照样可以看见竞相开放的鲜花,还有和鲜花一样鲜明生动的人们。我知道郾城的北边是有一座山的,每每阴雨或后天晴便可望见半山腰开起的云雾,青烟婀娜,缥缈脱俗,兴致来时还可吟一句:北山初暮,烟波凝。瑶宫仙子曾寻问,谁抛了凡尘?愁来得紧!其实郾城东面也是青峦叠嶂,还有座很传奇很特别的山,被人们称作“仙子峰”。那座山并不怎么高,也不怎么美,只青。但很多人去攀,听说因为那座山的四面是悬崖,下面是天然的湖,只要雨过,那湖上烟波袅袅,美不胜收……有人便看见过一个穿白衣的仙女从山上飞下去沐浴……尽管这都是子虚乌有编篡出来的,但想想那个场景还真令人神往。 这些是和现在社会的都市生活格格不入的。不及耳顺,不知天命的,谁要抛开都市的繁华去留恋这既不能显摆又不能奢享的素景?我坐在廊亭里看着湖水发呆,追求唯美,想到了洛水河里的那位女神……我还是爱想像的,二十二岁,还不可以和幻想划清界线。太年轻,也太狂妄。我望天空,慵懒地眨着疲惫的眼睛,阳光太强太刺眼,却照不进我的心田,我还是在幽暗的角落里。虽然坐在这里安静地享受着此刻的光鲜。 想为程皓做点什么。我买了个差不多一人高的娃娃海豚,淡粉蓝的,从公园的邮亭寄给了程皓。我想它可以陪他睡觉,即便我有一天不在了,他还是可以抱着它入睡的……我想我不能再哭了,在程皓面前也不行,虽然他只看见了两三次,但是我还是很在意,我不愿意等到那一切变为依赖的时候再去活生生的掰开。可仔细想想,在我流出真实的眼泪时就只有程皓看见过。 不,还有那个人。 张宇健。 很久以来我不想提他,但江尘却老是在我身边喋喋不休,或许她真的喜欢那个人了吧!在以前我应该会提醒她那个家伙不怎样,而自从上次一翻折腾下来我便对他无法评头论足了。事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是吗? 我老老实实地走着自己的路。林岳冷酷呆板的脸一直晃在我眼前。 “我们家过年过节都不怎么窜门,反倒是别人会来窜我们……”又是无关痛痒,我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怪不得他在交际场合不怎么发言,只知道摆副冷面孔吓人。“拜托,你直接一点说逢年过节你们都去拜访谁就行!”我告诉林岳我想认识认识他们家的亲朋好友,出于礼节亦是礼貌,多平常。 “嗯,那就只有叔伯们,还有一个相对而言重要的干叔子。” “干叔子,什么人啦 !”我转了转脑袋。 “嗯,就那个周正辉周副省长,认得吧?”周正辉?不就是那个假猩猩地说要彻查李院长一家车祸案的副省长吗?果然被我猜中了。 “你们家高枝多嘛!”我半调侃半讽刺地瞥了林岳一眼。 和一个没感觉的人说话真的很折磨人,我独自坐在客厅的一角,默默注视着窗外。过年的气氛日益浓了,路灯都没再开了,换了一排排的红灯笼。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偶而弛过一辆车,黑夜显得格外的落寞。我转了一边死死地盯着那棵梧桐树,想起李清照的一句词,“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我也愁,也许还怨。我想变成梧桐树上的一块疤,永远就呆在那个地方时而凝视时而张望,等待一个怎样的男孩怎样走来又目送他怎样离开…… 那夜我又做梦了,父亲哀怨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表情;郑洛痛苦扭曲的脸;还有妈妈呆滞的眼睛,像极了空洞的漆黑的另一个世界……后来又有人追杀我了,我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在黑夜里格外显眼,想脱却怎么也脱不掉,撕也撕不开……于是我纵身跳下了万丈深渊……神经极度紧崩着……然而我又看到了那幅可以进去的画面了……那个男孩穿着礼服含着忧伤的眼神专心致致却若有所思地弹钢琴,不远处的草地上,月光下,那个身着白纱的女孩依旧踩着韵律旋转……我看着她手里舞着的白丝巾,白丝巾,那么眼熟……我惊醒过来,开灯,打开衣柜翻出程皓买的那两条丝巾来,是这样的,一摸一样……我想到当时看到它们时候的感觉,不得不惊异了。人还真是可笑,明明当初没有想到没有感觉到,等到事出巧合后硬说自己的第六感是如何奇妙。还是那部电视剧的台词,善于欺骗的人一边欺骗别人一边相信自己早就已经预感到了。但梦境与现实惊人的相似也够让人心悸的,深呼吸,关上灯,再辗转反侧…… 太复杂了,林家的关系群像一个网,我不想去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细点,我只要能把林重和那些个贪官污吏送去享用他们的正餐就足矣了。杨蒙说最近几个月的跟踪调查发现市公安局局长在江东别苑有一幢别墅,江东别苑不就是在2002年开发出来的吗?我来这里就了解了这些皮毛。但无妨,林重那么奸诈怎么也会留个底子来以防别人过河拆桥,我只要找到那个底子就好。 第三十四节 时间就那么过了。2005年的二月来临,农历2004年就要过去。我穿了件粉红的羽绒服准备要去买一些东西。江尘说我们一起去。她还是坚持挤公车,我头翁地大了,但真的挤上去了又觉得痛快。站在这辆车上看着站台边的人山人海,多幸运啦!我竟有了立足之地。我想有的车开过来不停靠就直接开去了,站在这辆车上算是缘。随缘! 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其实在冬天吃冰激凌是件很惬意的事。我慵懒地搅着那杯哈蜜瓜味的冰激凌,多清凉的味! “言,我觉得你蛮特别的!”江尘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为什么?”我觉得我自己平凡得发庸,不然哪能来那么多的烦恼。刚这么一想就觉不对了,聪明的人有钱的人不平凡的人就没烦恼吗?才怪呢! “我觉得你好安静,但是你又不柔弱的那种!”她歪着脑袋想了想。 “言,我对你身边的男生比较感兴趣!”她吐吐舌头。 “是吗?那你是对谁最感兴趣?张宇健吗?”我想打趣她,追着她问。这个女生和我差不多大,可身上散发的全然是青春的清新,有点羡慕。 “你怎么知道?我看啦那个第一次见到的叫叫什么乔震来着的,那男生挺高傲的;还有那个林岳,看起来怪怪的,我都和他没话说,不亲切;而那个程皓呢,看起来很迷人的样子……”她手里的勺子在和她的思绪一道飞舞。 “迷人?”好奇怪的一个形容词,我不禁反问。 “是啊?说不出来,就是很迷人。”是,程皓他的确很迷人,不论是他的眼神,微笑,谈吐,还是举止……。 她没有谈张宇健。 “唉!你多幸运啦!身边的人个个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多种选择!”我听着想笑,其实目前来说我的选择是唯一的。“言,你向往什么样的爱情?”和她在一起我会变年轻。 “简单一点,朴素一点。”我一直比较向往这样的生活。以前有个朋友和人说简单就是快乐! “那你会不会有点失望什么的?”她脱口而出,我茫然,她接着道:“你就不知道一般人所谓的朴素简单是什么样!他们只要求有个固定的工作端个所谓的铁饭碗然后存点钱养老婆孩子养老!还有更可怜的,一辈子就图三餐能饱!我就见过那样儿的。因为我们家就属于我说的前面那一类,在我家乡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就六七岁的孩子,每天天没亮就必须跑到十几公里外的煤厂拾煤,那个拾煤不是到矿厂里去搬,而是爬进那只能容一个人的煤窑子去捡煤车运煤时落下的,一天爬进爬出爬上爬下爬到天黑顶多赚四五块钱养家糊口呢!”江尘说着说着动了情,声音哽咽了。其实我在网上看过那些照片的,还有一张是个头发全白满脸苍桑的老婆婆,裂开的黑黄的手、被生活压得弯曲了的身躯、背上却还背着一大捆鲜木柴……他们受的苦不会比任何人少,我这点算什么呢?至少我的日常生活无忧无虑啊!而我眼前这个女孩,我猛地发现她比任何人都可爱。 “唉呀唉呀!不说那些,说得人不开心。我们接着说你身边的男生吧!其实,我最不喜欢那个林岳,太死板,不可爱。”江尘使劲搅了搅那杯无辜的冰激凌。冬天的冰激凌很耐吃。 “我也是,”真心话,“不要再谈他们了,你是不是喜欢张宇健了?”我找了个空隙可以说单刀直入地问。 江尘先是愣,然后低下头去,“应该是吧!可是我多担心啦!” “你担心?你担心什么?”我有点不解。 “首先是魅力够不够的问题;其实是家庭方面的问题!” “家庭问题?”我很诧异。不过一想,也是啊!多么封建而又现实的问题。“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沉默了许久,我抬头说。她愁眉紧锁。 “唉呀,也不说那个了!跟你讲个笑话吧!我亲眼所见的!不是那天我说我回寝室看看吗?结果我看到寝室没有人就往教学楼去,也没有什么人。等我走到第五楼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大鸟‘扑’地飞过来吓了我一大跳!可就在我惊魂未时便听‘砰’地一声响,我先还愣了,后一下明白过来,准是那笨鸟不认识楼梯间的玻璃窗,碰上了,我蹦下去一看,果然,已经撞得昏死在地上了!呵呵……”我听着便联想到了那个场景,禁不住地也笑起来……我想那只鸟一定觉得很无辜,明明可以飞出去的嘛!怎么就撞上了呢? “多盼望明天就过年了啊!”江尘期待着说。 还真没过多久春节就被她盼来了。 可大年三十聚在林岳家吃年夜饭吃得我又直反胃。一进门,首先就被林重那老头子叫去书房,当时温蕾和林嵩也在。我一眼看到了一副桀傲不训的林嵩,看样子又在叫劲;而他身旁的温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轻轻地递了杯水给老头子。显然刚生过气,那老头子头上的筋上一突突的。几声咳嗽叹气之后我们被叫坐下。 我们坐了,那老头子便说话了:“劝劝你弟弟吧!他要搬出去!”粗哑的声音。 “要搬出去,什么时候决定的?大家住在一起不好吗?”林岳很惊讶,我觉得好笑,他明明知道住一起好不好! “不要说那么多。我和温蕾都不想被囚在这笼子里,我们有人身自由!”林嵩冲了他老爹狠狠地说。 随着“啪”的一声拍案入耳,林重恼怒地吼道:“自由?长大了就想自由!你要我养你,供你吃饭,供你读书的时候你怎么不宣布你要自由?怎么不说这是笼子?你这混帐东西!人大了,翅膀硬了!我就整治不了你了?你听清楚了,现在我照样能治你!还能宰了你!”虽然老了,我仍旧不是盏省油的灯!你想证明这个吧!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冷静地看着林岳边安抚着老头子,边劝说林嵩,再递眼色给温蕾,而温蕾眼却只睁睁地看着林嵩,应该很想劝,可林嵩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而林重的脸色由红变白再变青! “宰了我?我庆幸着呢!你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心里一清二楚!你以为我会为生在林家自豪啊?我觉得可悲!一个冷面的屠夫能养出个当律师的儿子!路人皆知的天大笑话!你瞪什么瞪?你是男人做了丑事就怕外人知道!不泄气你就宰了我!你看我会不会趴着跟狗一样向你这种无耻的人……”林嵩话没说完林重抓了案桌上的白瓷茶杯朝林嵩头上砸去,只一瞬间鲜红的血便流下来。温蕾紧张到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想为林嵩擦拭却被林嵩挡了下来。 “再砸……”林嵩咬着牙齿,用青筋暴突的手指自己的脑袋,林岳见事态严重,一把把他拉了出去……而此刻林重一支手正握着拳头浑身颤抖着,太可怕了!温蕾怯怯地还是递了杯水:“伯父你喝口水消消气吧!林嵩是不对,可父子之间……” “你们俩出去!”林重喝了口水,然后叹着气说。 哼,好笑!林嵩倒底比林岳厉害。这都是你这老头子自作孽!叫林重‘老头子’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准确地说他不像个老头子,就六七十岁,头发还只是掺白,满脸的刀痕,没有老者的慈祥,让人一见就不会喜欢更别谈尊敬。我从书房走出来,硕大的房子,几个人就觉得窒息。 我感觉温蕾在刻意地避开我,我想靠近她都难,但幸运的是我不想。这个女孩的眼神太复杂,言行举止让我感觉起来很怪。当然,她并不知道那天我在酒吧里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林岳的母亲好像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见林嵩头上包扎了也不闻不问,真奇了。吃过那顿年夜饭,温雷进了自己房间。而林岳母亲却很柔和地对我说愿不愿去她房里说说话?我会意的笑了笑,然后跟她上了楼。 “吟语,不知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觉得非常喜欢。”她抓起我的手,用慈爱的眼光看着我。我只微笑,然后问了一句:“会不会我的谁长得像啊?”我看着眼前这个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女人,她是一个母亲。在我心底深处,我对她没有反感。 “也不是,看着你就像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你看你多瘦啊?要多多补补身子!”她仔细摩挲着我的手。“可我怎么都长不胖,其实吃起东西来还是可以吃蛮多的。”我看着自己的手,想到以前程皓说的话,这位母亲,她真的关心我吗?真正像一个极疼儿媳妇的婆婆。 “你呀,准是个聪明的孩子,头脑想事情想多了,所以长不胖,脑力劳动可是比什么都消耗人呢!”她放开我的手,端了一篮子水果。其实被她握着手挺不自在的,是因为不熟悉的缘故吧! “可是那些工作也算不上辛苦呀!”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算不上辛苦也得仔细着了,”她苦苦地笑了一下,专心削着那只红润如玉的苹果。“女人嘛,自己不为自己着想,谁还会替你着想?” 一直以来我还不习惯“女人”这个名词,“女人”是一种太高深的境界!我还达不到。但她的话是正确的。她多像安静时候的我啊!不对,是我像她。她年轻时一定是位气质、聪明也多愁善感的丽质女人吧。而现在呢?她在自己家人面前并不怎么真实了,她会隐藏自己,不知道多少年了,她不怎么开口了,但语言依旧流畅,她说话时淡淡的,我也淡淡的,感觉很好。她有故事,她的眼睛不那么有神,但是深。只有过遭遇的人有那样的眼睛。 “温蕾好像不爱说话的样子!”我看着她手中的苹果,她很善于削苹果。 “那女孩看上去也很清纯。和她说过几次话的。”她和别人的交流只局限在屋子里吗? “我想她一定是魔羯座属牛的。”我随口说。 “为什么?”她把水果分开,示意我可以吃了。 “因为属牛的人安静,魔羯座的人也安静。”我尝了一口,很甜,一点点的酸。 “她好像不属牛,她像属猴吧!猴也伶俐清楚呢!” “那你是属什么星座的呢?”我问。 “我属兔的,阳历十月十三日,是什么星座呢?” “是天秤座吧!那是一个美人聚集的星座呢!”天秤座的美女帅哥最多了,是最引人注目的了。这是实话,有人做过调查的。我看到她脸上的笑。我低头,打开手机,记下了几个数字,防着万一有用处。 快到九点的时候林岳就送我回去了。我打了电话给杨蒙,告诉他我可能取得了一条比较重要的信息。但这还不够,我必须慢慢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今天是要很想念亲人的日子,我坐在书桌前打开日记本,无端地翻。很多画面呈现出来,我只微笑,我不悲伤,我惦记妈妈,舅舅说妈妈好多了,我想回去看她。我想到了苏芮,就那么把她软禁在那里还是不太好的,违法行为呢。所以我说春节之后送她到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去学习。她应该学习更多的知识。 年夜的确很不一样,我看看时间,就十点整。我想出去走走,去年的今夜还有人陪在我身边,而今年的今夜我孤孤单单的。江尘回了学校,我想她们可以过得多精彩、多浪漫喜庆啊!我所在的小区不远有个广场,很多人聚在那里看节目,那里还可以燃放一些被允许的烟花爆竹,共享节日的快乐。 我走着走着到滨河路了,我是喜欢水的。 我觉得江水像在说话,却听不清它们说的什么。澹澹的,我可以清淅地看到对面的强烈而孤独的灯光。像条长龙般蜿蜒。我认为它们是寂寞的,尽管彼此的距离不远。灯吧,永远也不会像一种人,就是那种会主动温暖别人的人;但它却又是另一种人的化身。灯?也许它照亮了别人。人感觉江岸还是冷的。江的一头是我望不透的,有点雾失楼台的朦胧…… 延着那条路,我抱着手,自由散漫地走着,总觉得空空的。到了那颗梧桐树了,我在它的身边来回踱步……我抬头,梧桐树上已没有一片黄叶。原来,我想收获,即使一片黄叶也好。 那夜,也就是农历2004年的最后一夜,我不知怎么入睡的。只是,在睡梦中,我仍旧踱步在那棵梧桐树下。 第三十五节 大年初一了,我醒得较早,天刚亮,起来推开窗户,一股冷气袭来,冻得我倒吸了一口气,朦胧中我看了什么?程皓的车停在下面?我拖了拖鞋穿着睡裙跑下去,他居然在车里睡着了!哭笑不得!睡得那么香甜,我下楼来都不知道。 “程皓……”我拍拍玻璃,他慢慢睁开眼睛,睡得并不熟! 他打开车门:“起得这么早?”揉揉惺忪的眼睛。我很生气:“什么时候来的?门卫居然让你进来了!”我替他拿了东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看着我独自抿笑起来,还是将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很迷人,是江尘说的。 “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他摇摇头。“你还是睡一会儿吧!我看看书!还是暖暖的呢!”我试了试被窝。他笑笑,样子的确很乏。“什么时候来的?又开了一夜的车?”每逢家人团聚的时候他都会很累。 “两点三刻吧!我没看错的话。”他躺下,我替他拉上被子。“你不心疼我吗?”他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地扬起,还在笑。我不说话,要说什么呢?说我很心疼你吗?其实没有人会知道,即使我们不相识,只要我们擦肩过,我想我都会回忆你回忆一生,只要擦肩过,你的衣角轻轻扬起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你怎么了?想我?”他忽然睁开眼睛吓了我一跳。 “你睡觉吧!”我掖了掖被子。 “你在我旁边坐着我能睡吗?你想折磨我?”听了他的话,我一下站起来。他没看我,只笑得邪邪的。很乖。 “我今天要回江城去,我想回去看看我妈妈……”我说着说着他就来了精神,不会是想跟去吧!我摇摇头:“我回去要呆很久,很难说的……” “十天?半月?”他想了想然后问道。 …… “你不怕我带你去然后把你卖了吗?”我歪着脑袋,但心里又是另一种担忧,这一去又不知要发生什么,到了那一天我就会更放不下。我的勇气都跑哪去了?我嘲笑自己,反正都有那么一天,不如趁现在他还在的时候过得幸福一点。反反复复地挣扎。 “你睡会儿,我先去洗脸,再去做早餐!”我绑了绑头发,然后出了卧室。 我们是早上十点左右出发的,大街小巷很是热闹。程皓说还是自己开车来的快点可是他可能真不能再开了,我说我来他也不同意,开玩笑说我开等于是把小命放在阎王爷的门前。我彻底无话可说,也不能这么小看人吧。不过说实话,我还真很少开车。然后他找了个人来。我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盯着窗外急驰而过的广告牌和绿树,偶而闭上眼睛打个盹,真的很累。程皓也只说了几句话。其实我应该让他在家里休息的。 在车上呆了六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五点都过了才到了舅舅家。天气不怎么好,很冷。早看到舅舅舅妈还有表弟满脸笑容地迎在了院口,而我眼看到了站在他们稍微后面的妈妈。眼里莹莹的泪光。她在笑呢……我几乎是跳下了车,三两步跨过去拉了妈妈的手,紧紧地抱住她。 “唉,女儿回来了,就该高兴嘛……” “就是……” …… 一些女人的声音。 车才刚开到那个院子就有很多人围进院子,他们会先说:“怎么今天没有窜门啦!”有的回答:“人家家里有人还去窜门干什么?”当我和程皓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屋子。才听到有人在议论着说: “这不是许家的那个外甥女吗?” “这车看起来真牛啊!” “嘿,你们这些外行就不知道了吧!瞧见那几英文字母没b-m-w,那是宝马……” “嘿,我们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读过书,不知道……” …… 很刺耳。 舅舅和表弟东旭站在外面和着那些来看热闹的人瞎掰。里面就舅妈、妈妈、我还有程皓,此刻他正很为难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舅妈开口了:“同学你坐,我去给你们打洗脸水……”我拉住了舅妈“他叫程皓”再看程皓时他却很礼貌地鞠了个躬说“舅妈好”,把舅妈唬得一愣,然后脸笑得像朵花去打水了。 “妈,他是程皓,是我同学。”我握着妈妈的手。“阿姨好!”还是很礼貌地鞠了一躬,只是为什么人听着“阿姨”两个字别扭。 “坐下吧!你们也累了,过会吃饭就好好休息去……”妈妈笑着看上去有点惨淡,但是发自内心的,她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舅妈很快准备好了,我们洗好了她又去准备晚饭了。 我又坐回到妈妈身边,她问我有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生过病什么的,我刚说“没有”程皓就说话了,“许言她不懂怎么照顾自己的,总是那么瘦。”我一边听一边看妈妈的脸,笑得多可爱。 不一会儿,人都散去各自回家吃晚饭了。舅舅和东旭神采奕奕地走进来,程皓正要站起来。舅舅一把稳住他:“又不是没见过,男子汉之间不兴客气。”我一听“又不是没见过”就奇怪了。“哦,言言不知道,你刚走不久他找来过这里的,问你去哪了,当时我还挺不放心告诉他……”舅舅递了一支烟给程皓,我知道他不抽烟的,所以也就替他挡了回去说舅舅就别为难他了。舅舅顿了一下明白过来,顺手便往旭东脑子上一敲:“看见没?这家伙算老几呢!有时还偷我的烟去,不知干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东旭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东旭怎么老那么瘦小,读高一了像个初中生!”我和东旭关系很好,不会犯生分。 “言言姐姐不知道,他们顿顿亏着我!”说完便朝我这边躲过来,舅舅一听就叫劲了:“亏你?哪顿你少吃了还是不准你吃了!这小子!”说得大家都笑了。 舅舅把烟放进烟灰缸,然后朗朗地说:“对了,言言同学,程皓,是做什么的?以前看你来也不好问,现在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我听起来很不是滋味。做什么的?不可能回答说是专和钱打交道的吧!我看到程皓淡淡的表情,却又为难地翻动着手指。“舅舅怎么问这个,他们家从商的,只是生意兴隆一点。”我笑着看了看程皓。舅舅说了没什么就问问,然后就开始聊家里的事了。 等到洗手吃饭时我问程皓是不是不大习惯,他抿笑着说还好。 但是在饭桌上又被舅舅灌了很多酒,可他竟撑下来了,谈吐得恰当。饭后闲聊了一会儿,我扶了程皓去休息。 “会不会很难受?”我说。 “还好,有点晕。” “那你喝点蜂蜜水吧,”我端了冲好蜂蜜的水,“自己喝吗?” 他听我说自己喝便别过脸去。耍孩子脾气呢! 舅舅是很喜欢热闹也很和气帅直的人,因此晚饭后就有好多人陆陆续续地过来聊聊天,喝喝茶,但主要的还是台桌上娱乐,打打麻将斗斗地主什么的。 妈妈趁了个空闲拉我到她房间:“言言,程皓是做什么的?”我看着她脸色苍白却又一副知女莫若母的表情。“我也不和你打马虎眼,程皓他们家是做金融的,有听说是有自己的银行。”我话说完她也松了一口气,随着又好像掂出了什么猛地看着我,我只是对她的表情表示理解,其它什么也不想说。 “一切随缘吧。”我看了看这个房间,很简单。 “言言你听妈妈说,妈妈只想你过得好,你要懂得保护自己。程皓看来就是一个好男孩,你要想好,可是你也要放心,无论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她还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的妈妈变了,变得有那么一股的坚强了。我感觉。 我把买给妈妈的东西都挑出来递给她,有衣服,补品什么的,还有一些。我想她在这里会有很多不方便,妈妈拿着我买的衣服叹了一口气,替我理了理不小心滑落下的发丝:“要替他节省着……”我听了只觉鼻子酸酸的。后来舅妈进来了,我们聊了很多,她也在问程皓是做什么的,但从她眼中看出她今儿很是高兴。虚荣心啊! 不一会儿东旭也进来了,很羞涩的样了。我逗他:“见我还害羞啊?看你没精打彩的,是考试没考好吧!多少名来着?”他偷偷瞄了一眼舅妈,却正着舅妈看着他,瞬地又低下头去。 “你还怕姐姐笑你!上课不认真就知道打游戏,跑到年级五十名去了!”舅妈口快。“才高一上学期,努力来得及的。下学期开始就认真学习,玩游戏行有什么用?下学期考到年级前十名姐姐买台电脑送你。”我拉着他的手,低头勉励他。其实东旭小的时候经常在我们家,我照顾他的时候教他很多知识但也很严格,可他偏喜欢和我粘。郑洛都把他挖不走。“这次也给你买了东西的,程皓选的掌上学习机,得努力了,知道吗?”我找出那个袋子递给他。他只点头,定是想哭。 我翻了翻那些袋子把买的东西都理好递给舅妈。“你们为了我妈妈操了不少心,这些是作外甥女的一点心意。”舅妈以最普通的客套方式收下了。“唉,别的也不说,就咱们言言这份心啦……”说着她便拉起我的手,拍了又拍的,一副悲怜的样子。我不喜欢这样的表情。 “我看看程皓去,他有点舒服。”我站起来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妈妈和舅妈都异口同声叫我快去。我走进房间,有种木制家具的味。这间房里的家具是妈妈拿钱买的,她说我有一天会回来。“程皓,好点没?”我试了试他的额头,不怎么烫了。“我就想这么躺着,看你对我多好啊。”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些歪点子。 我回舅舅家只呆了不到两天的时间,第二天早上我们去了墓地。我是喜欢焚香的,想不起来那是怎样的情愫。曾经有一个人说过离去的人们只能享受到飘上天去的青烟。而那几支香,至始至终吐着白烟。程皓看着我,我知道他想问我可不可以上柱香,我说随你。然后他点了,很虔诚的样子,对死去的人,我们必须虔诚。我想到有一天如果我离开了他会不会为我刻碑,会刻什么字……想着想着人也就真的悲伤了…… 完了之后我就打算回郾城去。所有的心事就都了了。舅舅知道怎么留都留不下我,只好说要我保护好自己。这中间东旭和程皓相处的很融洽,到走的时候东旭有些依依不舍。听说程皓玩游戏的技术比东旭好,所以东旭很崇拜他,但东旭说他以后会努力了。我和妈妈说不要哭,要坚强一点,不管怎样,只在活着就要尽力让自己开心。她一直在点头。 我上了车,本想不回头看的,但还是忍不住,妈妈还是哭了,我的心被纠得很痛。程皓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没有落泪,只没有落泪。 又回到郾城了,程皓依旧上班,我依旧过我复杂而又简单的生活。江尘在三月就开学了,学校说这学期开始她们实习,是啊,都过了一年了,江尘也要穿上职工装开始尝试工作,她心里一定很兴奋才对。但她回家愁眉苦脸地说哪那么好找实习工作呢?在我印象中她是一个极其开朗乐观的女孩,我不忍心她初涉现实社会就受挫折。我问她主学什么专业,她说主学旅游,我想了想应该可以把她介绍去张宇健的公司里,同样是有旅游开发项目,我不能让她进九天,她应该获得安定和幸福。 张宇健经常发短信问候我,我找了个机会问他要了个实习名额,他当是帮了我一个忙,却不知道我是为谁要的。我对他的印象改观了许多。假如他是因为我来的改变那么我会回赠他更多,虽然在刚开始可能会令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我把好消息告诉了江尘,她拉着我的手说我真好。我有什么好的呢?我告诉她一定要努力要有责任心,要学习更多的知识提高自己的修养,这对她百益而无一害。江尘仔细看着我的手,那只上次被我刻过的手:“你这是个字呢!‘程’你看出来没?刻反了的,但只要选在左边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吗?我再看看,的确像。”我惊讶地说到。其实我早已发现。那么深的伤,有很多人会发现,只她们都不忍心说而已。但我想程皓应该没发现,因为我告诉他没事了,他相信我,而且我本来就没事了。 林岳总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因为我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这样也好,符合了我一向的形象。只每次他牵我的手或者抱着我我都会很痛苦,强迫着自己和他的衣服、手、身体亲密接触,而每次心底都会瞬间结上一层冰,我想象着我已经不是自己。可我还是很关心他的,我要了解他,为他分担一些,这样帮能更好地掌控他。他不会发现我的一如既往的微笑是多么空虚甚至虚伪。 “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事情总是要靠人一件一件解决的。” 这是我经常对林岳说的一句话,其实我的本意是你老头子会有办法解决的。 第三十六节 已经四月了,离订婚典礼只剩十天了,每逢周日的我仍旧闲得发慌。在郾城我没有什么朋友,其实也不仅仅是在郾城。现在的我没有什么朋友。只公司里有些同事偶尔说话话、逛逛街,她们也只是带着某些和利益有关的因素在故意接近我。我当然清楚。想想刚去九天上班时那帮何美美的超级粉丝现在对我完全的毕恭毕敬,就不禁感叹,真的是人走茶凉啊! 看看这个城市的人,然后再丰富地联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喝着柠檬茶,陶醉地看着这个城市和路过的人们。我猜那个一边打电话一边张望还一边急走的中年男子是个过客;也猜那个一边慢慢踱着步子一边看着梧桐树的年轻女孩是在回忆……等到我喝完那杯掺冰的柠檬茶,我才觉得,不知多久以来我的生活是如此的静,我不太习惯。所以当肖扬在几天后蹬着高跟鞋穿得时髦闪亮站在我面前时我的脸上露出了如愿以偿无比满足的微笑,尽管她的眼睛闪着阴狠毒辣的光。 “你这个女人还真够有手腕啊!就连程皓都被你玩弄得如此心甘情愿,就算我好言相劝他都当作聋了,不过久走夜路必逢鬼,日子久了也一定能见人心的,我还真是期待呢……我就没弄明白了,你说古代的女人嘛确实没什么能耐所以不得已做妓女了,但是你可是名校毕业,才女呢,怎么还这么不要……” “说什么呢?”打断她的气势汹汹,“你不是被程皓‘遣送’回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冒出来?”我不紧不慢,脸上带着高傲却冷冷的笑。 “你怕我在这里然后把你的丑事告诉程皓吧!你都做了,就别把自己装成高贵的人,就凭你,配得上程皓吗?”她的眼光里带着轻蔑,也显得很刁钻。 “配不配,这些事轮不到你操心。我做了什么丑事?什么才是你定义的丑事?我不是很高贵的人,当然也我不会做像你这么高贵的人才会做的事!你不要告诉我你怎么看我,我对你说的话毫无兴趣,并且,你是程皓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对他做了什么?说我是不正经的人是吧,那你有本事让程皓对你一心一意啊!或许你不知道吗?程皓一点都不喜欢只用嘴不用脑的女人,真是可笑的女人!”我不屑一顾地看了她气极的表情。 “你这个……”她肯定没料到我会这么对她说话。我是故意想惹急她的。她有些恼羞成怒,举起手来骂着想打我。 我敏捷地挡下她的玉指,“不要老是想骂人、打人的,高贵倒你这种程度我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程皓对你只是避而远之了。我会好心地劝你,不要做可笑的事,但是,为了掩饰你一无事处,你可以去嚼舌根搬弄是非,设陷阱害人啊,那不正是你的长处吗?”真是过瘾,我挑眉一笑从她身边擦过去…… 我得做另一件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我穿得单薄飘逸,抬头望着灰蒙蒙浑噩噩的天空,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可能我还是不够坚决不够彻底。在公园里小山上的亭子里呆呆地坐了三个小时,冰凉的石凳都已不再冰凉了。可风还在拂呢,凉的,冷的。远山暮霭沉沉,就要下雨了。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快感,有点失望,人都散了。我也环抱双手走下山。沉沉的。 程皓的车忽地停在了我旁边。雨开始下了,很细,毛毛的,润物无声,他的眼里是忧伤的,我开始很满意我制造的氛围,因为这样他可以有点点预感,不至于听了我要说的话以后太情绪化,可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太情绪化。我面向他走过去,在可以擦到他手臂的地方停住,我们之间隔了什么?“不要说话,”我用上了他喜欢的台词,“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想我就要订婚了,和别人……”我只说到这里,时间一秒,两秒……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时钟的嘀嗒…… “很可惜,没有预告……”他说话了,然后听到关车门的声音继而是车急速开出去的声音……我闭上了眼睛。 雨下大了。我刻意选的,下雨天,守在电视机旁好几夜,只为寻个下雨天。我往那座小山上走,不想回家。我想让雨把我藏起来;也想雨水来代替泪水。我不想哭,还想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我真的没哭,我想到以前。其实我在雨中渐渐地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我难过时看见他就会流泪,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有他在,我拥有着并幸福着,虽然泪是心酸痛苦的,可却是笑着落下的;而今我失去了,伤痛着,承受着,不能笑了,还要落泪吗?我要对自己好一点。必须对自己好一点。 不知为什么雨打在脸上会心痛,我努力地睁着眼睛却由着雨水放肆地流淌,会感到呼吸不畅。我微微地颤了一下,看看自己垂着的头发,被雨淋湿成一束束的,像极了柳条儿。衣服也被雨水浸透了紧紧地裹在身上,很冷,打心底地冷了。真想撕下那层该项死的衣服,束缚得难受…… 我还是回家了,很晚,漆黑的夜里。我开门,惊醒了江尘,她走出来看着我大叫天啦!我笑笑问:“很狼狈吧!”我知道。 我开始盼第二天的来临,盼着盼着第二天也就真的来临了。看来我的身体素质还是优良的,一点感冒症状都没有,这也挺让人骄傲的。我要忙了,带着长久以来的那种笑,选礼服,戒指,拟客人明单,订酒宴……没空想别的。但我清楚一点,在这个城市里,硕大的一方天空下,我的笑,只为一个人而真诚着,只有面对他时,我不用空虚的微笑着。可惜他并不知道。也许再没机会知道。我们真的分别了吗?不能接受。更没有勇气去想去回忆。 当我把大红的帖子递给江尘,她打开一看便极迅速地合上了,一副疑惑的表情瞬间转成愤怒:“你要做什么?你怎么会和他定婚呢!你疯了吗?”我看着她,良久才说了句尊重我的选择吧。她呆呆地用极其陌生的眼神看了至少两分钟便什么话也没说回房去了。 后来张宇建找过我问我真的决定了吗,他说他感觉在我脸上找不到幸福。我说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为寻找幸福而结婚而生存,只要满足就好。他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是别人,我回答说我太累了,没有精力再去了解别人了。他伤感着说这也就是说错过了。我点头。最后他说他真爱了,我说我知道,下次一定不要再错过。他自嘲地笑笑说还会有下次吗?我说世间的一切有开始就会有结束,在人生的下一个转角,就会遇见。他说但愿。 那天早上了。我很早就起床了。穿上了那件粉色的礼服,简单地挽了挽头发。我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林岳叫来的几个人忙前忙后。我又开始沉醉在镜子里。我拿了台上那盒透明的唇彩,然后轻轻地点在唇上,有点痒痒……我不怎么喜欢那些粉红获得玫瑰,所以我头上就只有挽得别致的发髻。 “李小姐,花店送来一束蔷薇,叫亲手交给你!”我从镜子里看到一脸气愤却捧着一大束蔷薇的江尘。我看着她手中的蔷薇。我最爱的,蔷薇。江尘递过那束花,我接过来紧紧地捧在手心,呼吸,甜了。也涩了。我抽出两支修剪好别在了头发上,这样,才算是完成了在这个本应特别的日子里特别的装束。江尘勉强地笑着说,你拿另一束吧,过会儿免得被人抢了去。同意。 我其实是想挂着招牌式的笑容简单地度过这一天的 。但当我踏出家门第一步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不怎么可能了。因为我刚开门,何美美就一脸憔悴颤微微地站在了面前,她哭得红肿的眼眶边还残留着半滴眼泪,单薄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白色的衣服上湿湿点点;我想她在路边等了很久…… “吟语,真的不能放手了吗?我和,林岳,我们真的不能挽回了吗……你真的不肯放弃他吗?是吗……”她拉着我的衣袖。我应该怎么伪装此时此刻应有的冷漠?为什么要爱得这么深?为什么?我能放吗?我不能啊!深呼吸、深深深呼吸:“忘了他吧……你们的过去,已经过去……”我淡淡地说。然后从她身边走过,仿佛看到她空洞、无助的眼神…… 我做了一天的木偶,却也常在不经意间想到何美美的眼神。以前都不知道高跟鞋可以这么地折磨人,也不知道笑得太久腮边竟然会酸会疼。也对啊,我确实是个温度不怎么高的人。欣喜若狂什么的,注定与我没什么缘分。 我在林家有了一间属于我的屋子。但我并不喜欢,米黄的主色调,石材装饰的阴冷,都不是我所喜欢的。我说服了林岳送我回以前住的地方,虽然我知道很不礼貌。江尘递了条毛巾给我说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好好睡个美容觉,别刚订婚就把自己搞得人比黄花瘦的。我笑笑。 躺在床上,四肢都麻木了。只是脑里还停不下来,东想西想的。我打开电脑,那只小企鹅立马跳出来提示说我有一封新邮件。我打开来看,简简单单十个字: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我回复请问哪位,对方却再没回应。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是我多喜欢的一句诗啊。说实话以前喜欢得很盲目,觉得意境很美,却也为自己体会不到更深层的涵义而耿耿于怀过。“明月在”,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应该是这样理解的吧,其实你不曾离开,其实每一次,你都在默默守护……这句诗,是多么的感人啊! 只是不知道程皓他现在在做什么,而且,我现在也没立场去知道。我想程皓也许会去调查什么,如果我是他我也会怀疑。在一起的两个人,彼此相惜的心……一瞬间说分开就分开,一定有什么原因。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呢?他,不能有任何危险。说到危险,我突然害怕起来,如果我们,今生不可以再见,我会怎么样?就算他眼中的我多么的坚强、独立,独立到可以自己面对一切,但是,思念除外。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刚打开窗就看见林岳匆忙地从车上下来。我猜可能是林重生气了。没等他敲门我为他开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美美死了!她割脉自尽了!” 什么?我听清楚了没?谁割脉……自尽了?我有些晕了,脑子里嗡嗡的,说不出是怀疑还是惊恐什么的。我强迫自己镇定,终于看到林岳脸上真实的痛苦自责的表情,我一下想到了昨天早上她的眼神,她是那么绝望!心死的绝望啊!我怎么就那么冷漠那么狠心呢?她有什么错?不就是不顾一切地爱着林岳吗?她可以为他死!这样爱一个人不应该是错,怎么会是错呢?我摇头,视线开始模糊,脑子开始混浊……但是…… 应该是我害死了她吧,如果不是我,她和林岳就不会分开,她也就不会绝望着寻死…… “回那边吧!回去再说……”不知过了多久,林岳说话了,声音异常的低沉。在那一刻,我看着他,心里有那么一些内疚了,往日那种对他理所当然的厌恶、愤怒忽地荡然无存。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昨天早上何美美来找过我。只江尘知道。我把自己关在那间米黄色的屋子里,我抱着双腿呆呆地蜷在床角。我静静地思考要用什么来弥补我犯下的这么严重的错?拿我仅存的幸福够吗?或者我要拿生命来弥补吗?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弥补不了的。何美美死了,如果需要陪葬的话,我是必须的;可是如果死的是我,就不需要了吗?我需要,不,是必须要更多的人来做我的陪葬…… 我从床上站起来,一把抓了梳妆台上的花瓶“砰”地砸在地上,然后颤抖着双手拾起地上的碎片狠狠地扎进左手的手腕里…… “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这是做什么!”一群人破门而入,林重阴沉着脸冲我大声喝道。 “别挡着!”林岳一把把我抱起来冲出人群。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红红粘粘的液体顺着手臂流淌一刻也不想闭上。林岳说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把错全揽到自己头上,现在这样不是更让他不知所措吗,我想说什么来反对,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我自责着,也做了这样的傻事,可是知道吗,我的意识反反复复地告诉着我说这个悲剧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吼着人死了就是死了的林重。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并且,我还清楚这么做,会带来些什么。 真不出我的意料。那样的一次,让我和林嵩有了进一步的接触,虽然他不是那么的友好。聪明的人,就不该对我太友好。 从听到那个消息一直到现在躺在医院里,我没有落一滴眼泪,只是不说一句话。我不知道我是怎样难看的表情,但是我确信我这样能够吸引一个人,那就是林嵩。“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这么坚强,虽然你流血了躺在这里了但你依旧是坚强的。”他说。想不出是吗?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某个人。真的不知道。我低头。依旧不语。其实我倒想说你喝着喜庆的酒的时候她可能正在淌血呢,你不也无动于衷吗? 我会为我所做的事情负责到底,只是现在还不可能。每个来看我的人都说我傻,说我不该那么想不开。我把头转向一边不看任何人。我觉得很好笑。她因为我而自尽了也不可能让我有所改变的。相反,我更憎恨这个世界和这帮人;此时此刻的我,是最理想的孤独。 等到他们告诉我何美美已经安葬了,我才从自己封闭的世界里走出来。以前,在这以前,我不知道我可以变得这么冷血、这么令人发指的坏。曾在我生活周围的那个人,来了又走了,只是走得很远,远得再也看不到。才二十七岁,鲜活的生命,一下就没了。死亡,第一次让我感到窒息,在失去呼吸的前一刻,人们会想到什么……我买了一束二十四支的白玫瑰,我把它放在了石碑前,不敢闭上眼睛悼念。 其实墓地是我经常去的一个地方,已经熟悉了那种格局,也已经习惯了那种寂静与阴森。可是她的那张笑脸,像刀子一样划在我心上。还是会觉得这么一个地方埋葬一个人太小,仿佛不怎么自由,我表示怜悯和心疼。安心地走吧,不用等太久,渐渐就会有人陪你来了。 我开始站在墓前专心致志看着。小时候,应该是一直到高中、大学,我都是害怕死人的,是看太多鬼怪故事的缘故吗?细细想来,其实不然。有人能证实鬼怪的存在吗?我们应该庆幸,当一个人还有恐惧和害怕的时候。因为一但她征服了自己的恐惧和害怕,她所生活的世界也即将变作魔域,她的手,不经意间就放在了你的颈后…… 后来有一个看起来很悲伤的阿姨来了。我想她是何美美的亲人。真有点担心她会走过来激动地对我又打又骂,她认得我,我猜她一定认得我。出人意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漠然地放着带来的祭祀品。她也心死了吗?哀莫大于心死。为什么不责骂我不打我呢?有点耐人寻味。 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回了林家。温蕾端了一碗汤药送进来。我一直看着窗外。她也不和我说话。我又想到那天在酒吧看到的那一幕,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她何林嵩在一起时的表现来看似乎是认真到无可挑剔的。她把汤药送到了我面前,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又看了我一眼才走了出去。我猜在别人眼中我一定是个怪物,订婚当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她到底是谁?我越来越犯疑,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 第三十七节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安静的时候竭力地渴望波澜与激情;可当波澜侵袭而来时,我们又想去平息,更多的人,则胆怯退缩。这几天我的精神状态极不佳。每天晚上想要睡着是最痛苦的事了。我还在担心程皓一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或者他也会产生报复的快感。我不希望那个样子。 脑子里浮想联翩,像是入睡了,却总也免不了断断续续的恶梦。所以在我的意识里自己仿佛已经惊醒很多次了,可每一次都没有彻底醒过来。但是为什么我恍惚听到有人在哭泣呢?那么悲惨凄切……而且就像在这间屋子里?我努力地想让自己清醒,然而那种意志似乎被什么东西层层套住了这么挣都挣不脱……精疲力竭,之后就这样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我觉得那个声音是真实的。可是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有过任何异常的表情和举动。难道真是我的幻觉? 我看了看饭桌上的人,每个人都和以前一样。温蕾还是坐在我对面若无其事地端坐着喝她的牛奶。就我心里有鬼吗?我的表情也是那么的淡定啊!也许真的是幻觉吧! 我有两个月的休假,在这两个月里,整天无所事事地乱逛乱想。他们是有理由怀疑我的身份的,可是他们不一定找得到证据。孤儿院的一切资料早在李院长出事之前就备妥了,一但有人去查就会有信息反馈过来。我倒不担心那个。我担心会被什么人认出来或者他们会去我以前就读的学校查资料。不过从现在的形式看来还不至于那么糟。我不管他们的势力有多大牵连有多广,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继续着明争暗斗、阴谋算计,我只需要找到林重手中握着的所有证据就好。他一定是留着底子的,否则他的书房里为什么会有监视和窃听设备呢? 林重是患有胃病的。有时会疼得受不住,一直在吃药。我觉得他应该患心脏病才对。像电视里演的,轻轻一气,就两腿一登撒手走人了,那样的话多省事啊!我到书店里查关于胃病的书,我会多关心关心我身边的人,多多地为他们着想的。 渐渐地我的情绪也就稳定了。只是当我看天空中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风筝,觉得异常的低落。因为我感觉我和程皓就像彼此手中断了线的风筝。虽然过去都被我们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却也只能看着对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看不见。到最后,我们都会在风中摇曳着跌落,也许在树梢也许在山崖也许在谷底……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有这样的奢望。 不知从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一首歌。我一向喜欢浪漫伤情的歌。还记得歌词是这样: 是什么让我听见你说 是什么让我 以为你在身边经过 是不是太过和平的分手 才让人更舍不得 放手 象失了魂魄 不愿放过 有你的感觉和任何有你的线索 挥之不去的寂寞 是不是说 这份你已经丢下的感情 我还执着 我游荡在记忆深处 寻找残留下的温度 我在风吹乱头发的街上怀念着幸福 我在镜子面前无助 我在梦里慌乱追逐 我在只有我的深夜里醒来 感到孤独 …… 这样的意境,完全是我内心的写照,连同它的名字《挥之不去》都那么贴心。我反复地低唱着。像傻子。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细细品味着各种气息和味道。我想寻找什么呢?我更渴望寻找什么呢?看着脚下的路,我踩着格子走。为什么有的人因我而死了我还想拥有幸福呢?而且还那么急切?我变了吗?又是怎样的一种改变呢?脑子里一片混乱。在人影交错擦肩的街上,我耐着性子听着各种刺耳的声音。 我每天都上街,持续了近一个礼拜了。终于看到了程皓。他依旧是原来的样子,眼神忧伤却迷人。我那么认为。也许别的人会觉得他的眼神很有杀伤力。他没看见我。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子,我该忘记了。我会不知所措,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记得我。 在林家我一直是沉郁的。林岳会安慰我说不要这么难过,难过对身体不好。我不回答他。却真的很想告诉他我是个人,不是禽兽,禽兽亦会有兔死狐悲何况人呢?有时我也会考虑我是不是该放手,或者换一种方式也好啊,例如向司法机关请求援助。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伤害了别人,我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这么安安心心呢?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会有些事情的发生让人无法随心、无法驻足。所有事情发展到后来都残酷地证实了我某些仁慈的想法真的很不科学。 又是一夜我辗转地入睡。睡得很熟,却也在做梦。我感觉自己想睁开眼睛,可是尽力睁开后却依旧是模模糊糊的。我忽然看见床边的沙发上像有个女人坐在那里,穿着白衣服,低着头,她一直低着头……我的理智顿时被强烈的恐惧侵袭淹没了,连拍带打地开了灯,却是自己的衣服斜放在沙发边上……不对,我的上衣不都挂在衣橱里的吗?我按奈住自己内心无法形容的恐惧下床去拿起那件衣服,没错,我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件衣服挂在了衣橱的第一格啊!我试了试房间的门锁,都没任何异常,怎么会这样?我是不相信有鬼怪幽灵的存在的,这一定是人为的。会是谁呢? 暂不能轻举妄动,以静制动。可是这件事我不能只自己知道,并且这件事还有万一呢。我告诉了林岳。林岳说有可能是我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心神不宁的缘故。我笑笑对他说为什么不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呢?可这也说明那件衣服不是林岳放的。他说就算吧。我顺口也说了我想回原来住的那里。他想了想说最近也挺忙的,只要我可以休息好无论在那里都行。这说得上是在宠我不?说到“宠”字,胃又有些不舒服了。我这算什么呢?江尘说如果我和程皓在一起是一份多么完美的爱情,可我同时还拥有极其悲剧的人生。同时拥有这两者比单单拥有悲剧的人生来得更为悲剧。 林岳送我回了那里,我催他早点回公司去,然后我想好一个人舒舒服服地睡一会儿。久违的蔷薇香啊!伴我入梦。对了,蔷薇!程皓一直有送来蔷薇!我抚着那一朵朵清雅而娇俏玲珑的花,心里越发难过。轻轻地抽出一支却不小心被刺刺得流血了。刺?我开始不解并猜疑程皓现在送来的蔷薇是不是有别的意思,是不是每一朵都在讽刺都在嘲笑我……而它们,代表着他。 “言,你回来啦?这里有一张碟,是你的,有人寄过来的,”江尘开门走进房间递给我一张光碟,“我还买了菜,你今晚住这里不?”她是关心我的。我点点头。江尘看着我有点心疼地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和林岳在一起呢,她说你不知道你看起来多让人心疼,明明是在意程皓的为什么不和他联系也不解释不挽回呢,我无话可说。低着头直到她握了握我的手退了出去。和他联系,解释,挽回,这些都不是我可以去做的事情。他是我一个瑰丽的梦而已。只是一个梦而已。渐渐地我会对自己说,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绝不伤害你,一定会好好宠爱你,宠爱你一生一世。 我看看那张光碟,没有任何标签。我下床打开电脑然后把它放了进去。 我焦急地等待着,终于有了模糊的画面了,随着画面逐渐清晰我看清楚了画面上的两个人,是林岳和他父亲,怎么会呢?我意识到这张光碟可能藏着很重要的机密,我插上了耳机,看着时而清晰时而不断跳跃的画面听到了如下的对话: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是林重在问林岳。 “你怕我知道?我就想了解一下你到底打算怎么做?上次你说要将江东那边的资产合法转移,就出现了问题,这次你还打算隔着几个城市去操控,万一再出了问题,可能就没上次那么好办了!”这是林岳的话。什么意思?不怎么明白。 “你从来都太心慈手软了!死几个人算什么?你应该多为你老子我着想,这次的工程如果办不好,资金筹不拢,就会把那几个都得罪了,那个时候,不要说你,就是我,也可能找不到尸首!” “我不想听这么多,十几年前的恩恩怨怨你自己去了结!要我签这份合同是不可能的!” “你就是没被别人践踏过没被别人宰割过!我告诉你,这份合同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不要用这套来对付我!这几年来,我都是在用你交给我的手段在对付别人!”我听得有点糊涂,到底是什么合同呢?和我爸爸有关吗?隔着几个城市?林岳也一直知道林重在做着非法的事情,并且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亲手执行了! 我看着看着看不下去了。林重后来老泪纵横地在他儿子面前哭诉,让人极其倒胃口。其实画面中的林重显得比现在年轻至少十岁,说话声音还很有力,和我初次见他的时候有很大差别。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这是三年前的录影了,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和身体状况有了如此大的转变?林岳最后还是签下了那份合同,我也听他们谈到了我故乡所在的城市。也就是因为林岳下笔几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我的爸爸、郑洛、我的家,被毁成这个样子。被毁的,还有我的人生。 哼!我关上了播放器,结束了从开始我就觉得是不伦不类的他们父子的谈话。林重还真是不知廉耻。不过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清楚地知道他自己的境况,可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儿子推向深渊呢?也许恶人还是不习惯他身边有比自己高尚的人,即使有了,他也会处心积虑地把这些人变成他们的奴隶或是工具。而林岳呢,扛着颗愚蠢的脑袋竟然动情于那老头子虚假无耻的哀求…… 但是这个东西是谁寄来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这么会有?连同上次的匿名短信,都可能是同一个人传给我的。也就是说在这个城市里,除了杨蒙和程皓,还有人知道我的情况。或许他比他们知道的还要更多?如果这个人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还好,如果他传这些东西是警告什么的,那,我不就很危险了? 再说林岳,仔细回想以前说到交朋友的时候,我说我要交的朋友必须是真诚善良的,当时他说他自己是合格的,但他的表情我却记忆犹新,他不是坦荡荡的,他在骗我。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无法弥补的错事,可是他当时却说谎了。那是因为太在乎我吗?如果当时不说谎,我就不和他走在一起了。是这样吧。我想我也不至于像个笨得无可救药的怨妇一样跟他大吵大闹,也不想质问他为什么。我只想跟着思想走。可是就算我多理智多公平地去看待这件事,但死者里面毕竟有我的父亲。所以,罪与罚,理所当然地成立着。不急。只要林重还清醒地存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不可能兴起多大的风,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地下找到任何线索和证据。虽然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是个精明奸诈的商人,但他有他的劣根性,他,是十几年前在江湖上血雨腥风的黑组织头目,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脱掉那层外衣做个儒雅的商人。等到情非得已时,且不说我,可能就连林岳,恐怕也难逃虎食。 我怎么这么冷静呢?快成妖了吧。晚饭只吃了一点点。我想独自出去走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让我想下意识去回避了。我的承受极限是多少?人就是这么复杂的动物。当你理智的时候,你会觉得身边发生再多再复杂的事情都还理得清剪得断;但当你稍微脆弱一点,那么那一点就成了蚁穴,筑得再好再牢的千里之堤也得毁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住了,心里像压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石头,得找个地方好好排解一下,不然我会崩溃的…… 第三十八节 我走进了一家陌生的酒吧,要了一瓶红酒,那个服务员走过来冲我问需要几个杯子,我立即意识到我是不是有点吓人,于是我伸出了两个手指。我慢吞吞地把酒倒在杯子里,那颜色多美啊!“葡萄美酒夜光杯”,呵,真是好苦啊!我猛地喝了一口,酒一到口中,我不禁皱眉了,太苦。但是感觉多好啊。我把杯子放在唇边,然后低头,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我想掉一颗眼泪在酒里,红酒之泪呢。女孩子是水做的,不用刻意去想什么伤心事,那滴眼泪便滴入酒中,溅起一点点的小水星,泛着微微的晕,耳边还回响着那滴眼泪滴入酒中时那堪称天籁的音韵……我一饮而尽,一杯又一杯,怎么还会在意什么呢?我分不清楚自己喝的是酒还是水,本就已经沉醉。这就是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人自醉……然后只隐约记得透过杯子看到的淡淡的光圈,淡淡的…… 我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觉得头疼欲裂,我想用手试试额头时才发现手居然被绳子绑住了动弹不得,一阵强烈的惊惧立刻让我清醒了。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周围只几根硕大的柱子,再远处几乎是黑暗的,这里是地下室?我这么会在这里? “你终于醒了啊?知道你现在在哪吗?”很熟悉的声音。肖扬?我循着声音看过去,真的是她,一脸得意阴险的笑,身边还跟着个高大魁梧的男的,是她的私人保镖吧。我回过头,不想说话,但心里很恐惧,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面对她有种面对死亡的错觉。 “你现在在工行大厦地下停车场的最下面一层,这正是五一大假呢,没人会来这。换句话说,就是你今天死在这儿也没有会知道。”我低着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肖扬一步一步走近我:“你不觉得害怕吗?你不怕死吗?但是你不是有张三寸不烂之舌之舌吗?怎么?哑了啊?”她捏住我的下巴,我倔强地扭过头。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有本事你杀了我!”我冷冷地对她说。 “杀了你?那我不是太不值了?我不傻。其实我是欣赏你这种性格的,但是你错就错在不应该认识了程皓,更不应该从我手中把他抢过去,再装作情非得已的样子甩开他,我不许任何人这样对他!”她情绪非常激动,可我看不出她对他的爱有多深,她不是真心爱他,或者只是想争强好胜罢了,也想在我面前耍威风,但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呢? “你不懂爱情!”我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很淋漓尽致的表情,所以我的脸替我的淋漓尽致挨了一巴掌,随着那一声响,肖扬怒不可竭的吼声又回荡开来:“我不懂爱情?你说我不懂爱情?你没脸说这句话!是我的,我永远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他!你也不会例外……”说着她便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刀子,“不要怕,我是不会要你的命的,而且这把刀子很锋利,你也绝对不会很疼,我只想看看你如花般的脸上如果有了一道疤痕,到底会怎么样呢?皓哥哥会怎么看你呢……”我看着那把泛着冷光的刀子一点点逼近自己,心里的恐惧、懊恼一下子全没了,脑子里混成一片空白,那个男的走过来按住我的头。 “不用这样,这个人她不会反抗,她比你想象中聪明,但是你再聪明,也无济于事,我要毁了你,还要让程皓来看看他一直深爱的人被我毁了是怎样的感受!”我闭了眼睛,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痛,还可以听到自己的脸被划破的声音,那一刻的我,像一个下凡的九天仙女失去了灵彩石,再也回不到天堂,再也回不到那里…… “叫程皓下来!让他看看,看看他有多心疼!你不知道吧,程皓他就在楼上呢!” 我没空去理会她说的话。我衡量着那道口子有多深,感到凉凉的东西在流淌,我低着头,没有眼泪,只有血珠一滴滴落下,溅在衣服上、地上……心碎了,就快灰飞烟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十几分钟。我听到有个声音在叫“言言”,也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一定是看到我脸上还在淌血的伤,看到了我,无助地被人欺辱……“你怎么能让自己受伤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为什么我流了半滴眼泪在眼边,半滴,后来想起来才觉得那该有多唯美啊!他解开了我被反绑着的手,心疼地握住,我收回了我的手,青青紫紫、已经麻木的手;然后他抚我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我别开,低头……用麻木的手掩住我受伤的脸……那短暂的时间里,我都忘了肖扬在说什么了…… “肖扬!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听到程皓的声音,看到他捡起地上的刀子走过去一把掐住肖扬的脖子,于是听到了肖扬的痛苦呻吟,筋疲力尽了,看到她的痛苦,我也可以无动于衷。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旁边站着的那个男的手里拿了根手腕大小的木棒三步作两步地像程皓走过来,来不及思索,我冲过去扑在程皓身上,随后只感觉到后背像被刀砍断骨头般快要断裂的疼痛,有一口气在喉咙里,呼不出、进不来;眼前渐渐黑暗,只耳边似乎还听到程皓撕心的呼喊……我会死吗? 也不知道我醒来是什么时候了,我睁开仿佛已经黏合的眼睛,轻轻伸下手,背部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呼吸也随之变得困难,还有酸胀的感觉。有感觉就好。有感觉就证明没有伤到骨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真想看看背上是怎样的一道伤。程皓睡在床边,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脸,我想转过身去,可是一动就是忍不住的疼痛。 程皓醒了,他的样子很是疲惫。“醒了?痛吗……”他试了试我的额头,眼中包含着忧伤、心疼和温柔。我闭上眼,紧紧咬了一下嘴唇,我不习惯这样尴尬却很煽情的场面。“你觉得疼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他的眼睛看起来亮亮的,一定很内疚,这本不是他的错。 “不要这样……”我尽量把话说得大声,但好像没什么作用,像蚊子嘤嘤的声音,我预感到自己可能伤得不轻。“你叫江尘来,只叫她一个人……”很微弱的声音,像要交代后事一样,难免让人伤感。我安安静静地等着他打完电话。“医生怎么说,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拼着自己所有的力气,我问他。 “你不要说话……医生说着力点没在脊骨上,所以没伤及骨髓,但是因为力道比较大,又是有棱角的木棒,肋骨和心脏都有些受损,要留院观察,至少得三、四周。”三、四周?我要躺在这里三、四周?我要怎么跟林岳说呢?真让人着急。可是只要我稍微有一点点情绪变化就会觉得呼吸不顺甚至困难,只有静静地躺着,一点点地沮丧。 程皓轻轻地拍着我的上背,“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我不清楚他到底是在问什么事情,我忽然有好多话想要说,可是全都堵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他看到的我,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其实你完全不用去挡那一下的,落在我身上会好很多。”他说。我是心甘情愿的,在那一刻,我只想到不让他受一点点伤,所以就算这么痛着,我也无怨无悔。只是我还是什么都不说。我要怎么说? 后来江尘来了,她看到我脸上包扎的纱布,有气无力地躺着,眼泪唰地流下来了,挥舞着两支手不知道该碰我身上那个地方。“言,亲爱的,你这是这么了?昨天夜里出去一夜没回来,我担心死了!你是不是遇上抢匪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言……一定很痛吧……你一定很痛对不对……”她一来就太吵,害得外面那个小护士冲进来小小地责备她说有没有看病人的常识病房禁止喧哗。我有点想笑。 “没事,我没事,你回去,如果林岳来找我就说我这些天觉得闷,和几个以前的朋友出去散心去了,我也会给他打个电话,总之就是叫他别找我,你也千万别来这里了,知道吗?这样对我最好,一定不要说漏了啊,就说具体什么地方你也不清楚,他若不相信,你叫他自己问我就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听起来也没什么顺序,却觉得好累,不过也稍稍松了口气。 “言,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好心疼,真的好心疼……程皓!是不是你害得言躺在这里啊?我原本以为你会把我的言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没想到你就是这样照顾的!我告诉你,虽然我没钱没势的,可如果言恢复不到以前的样子,有你好受的!”江尘擦了擦眼泪忿忿不平地盯着程皓嘴里噼里啪啦地念着,程皓没办法,只好乖乖地站着任她胡闹着,我们都有点哭笑不得。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又在我耳边念叨了好一会儿,后来还恐吓了程皓一番才离开医院。我终于放下心来休息,程皓什么也没说,艰难地对我笑笑。 在医院里是很不方便的,尤其是手术拆线以后敷外用药的时候,那些护士小姐看到程皓在所以把药放进来就转身走了。可我还是老样子,只要轻轻一动,背部就会疼,所以只能是程皓把我扶起来,然后我背对着他自己把衣服扣子解开一边一边地上药。我觉得这样太烦了。并且我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碰到我身上任何一处的肌肤,不是反感,而是觉得不应该。 也许是看出我的难处,那天下午程皓拿了两件睡袍过来,他说这样上药可以方便些。我看着那两件睡袍有种想把它们都撕烂的冲动。以前我会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安于宁静的人,可是这些天躺在这里,每天睁开眼就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窗帘、雪白的被子……我快要疯了!我开始拒绝上药、吃药、吃任何东西,程皓看着我满脸的忧伤疼惜,我哭了,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久以来都没这么哭过了,并且我还冲着他大喊大叫:“我要出去!我想出去!我不想再等了,多一天都不行,让我出去,你带我出去……”我忍着痛逆着呼吸不顾一切地祈求他,也许他从来没见过我这么激动过,所以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束手无策,被我搞得束手无策了,他小心地把我紧紧抱在怀中,我却只想挥着手打他,可是又不忍心打太重。 “言言!不要这样!……言言……” 我不想听任何话语,只想出去。“言言!”他加重了声音,我有点被怔住了,一下再没挣扎,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肩上。 我住进医院才五天不到,脸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我也担心自己会不会真的被毁了容,我害怕我脸上会留下疤痕。听说当时程皓强烈反对用针缝合那道大约四厘米长零点三厘米左右深的口子,因为他怕我醒来会伤心。我想到在我眼中一向如此温柔的他对着医生失控大叫然后再说对不起的样子,不禁心酸了。 “带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乞求他。他想了想然后拿了件外套就抱我坐到了轮椅上。其实刚开始看到轮椅我也觉得怪怪的,等到自己倔强地想站起来走动时才发现我根本无法站直,即使被扶着,呼吸也会被压迫得很难很难。 我们找了个幽静的亭子,我执意要坐到亭子的木椅上去,程皓虽然很担忧但还是倔不过我同意了。我轻轻地把手臂搭在扶手上,再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手臂上痴醉地望着眼前碧绿的一片荷塘。碧绿,多么生动鲜明的色彩啊!还有阵阵荷叶的清香,我觉得自己定是被冰封了几十年,所以才那么贪婪地呼吸着这种清香。这时正是早上九点多,阳光初照,还有点冷,尤其是在清风拂来的时候。程皓把外套披在了我身上,也坐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这几天我一直没和他说什么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说什么都不够,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内心真正的感情。他也安安静静的,我喜欢这样的气氛。又是一阵清风袭来,荷塘里荷叶随风起舞,我看每一片荷叶,它们都那么光洁柔美,我一片一片地看,后来,在一个水榭边我看到一片有伤痕的叶,它应该是被认为撕坏的,它有了伤痕,它低着头,一定很伤心……那我呢?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着自己脸上的伤,我是不是也很伤心呢? “程皓!”我们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喊。轻轻的转头,原来过来了三个人,最前面的是个穿着很正式的黑色西装的,显然不是他在叫程皓。往后看,看到那个阿姨,穿着得随意,简单大方的衬衫和短裙,肩上一方黑丝流苏披肩,我对披肩有种说不出的好感;而那位叔叔则是西装革履,不过是浅色的,刚才的一脸严肃看到我之后立即温和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来,先介绍一下,爸、妈,这是许言,许言,这是我父亲和母亲。”我微笑着叫伯父伯母,本来站起来鞠躬表示敬意,但实在站不起来,程皓立即替我解释着。 “好孩子,可苦了你了!”程皓妈妈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她看着我的脸,抚着我的头发,我觉得我有点止不住想哭。程皓爸爸也坐下来问长问短的,虽然他没有丰富的表情,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关心和歉意。 “回房去吧!出来时间也差不多了!”程皓说。我点点头。然后大家一起回到了那间病房。看样子他们是来了解具体情况的。程皓怕我受影响,问我是不是要休息,我摇摇头。 “程皓,你说说看,怎么会弄成这样?肖扬一回来就来告状说你掐她脖子想杀了她!听得我毛骨悚然的!”等我回到床上躺好程皓妈妈就坐了床边开始发问。我想肖扬都已经先说了,那程皓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您们两位就相信了她说的全部?”程皓一边冲水一边问。 “你先别管我们相不相信,我们就想听听你说,就肖扬那样任性胡闹的小妮子,我还就不相信我儿子会做出这些事儿来!”原来他们真的不喜欢肖扬。很明显,肖扬的告状方式伤害到了一个母亲的骄傲,并且,程皓本就应该是他们的骄傲。 “你不该掐她,这,是你做错了。”说话的是他父亲,语气很是温和,听起来很暖人,一位慈爱也教子有方的父亲。令人尊敬。 “我想过了,的确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那样。”程皓点点头。 “但是儿子,你不要太自责,谁叫他们家肖扬那么任性放肆在先呢,肖局长调查了之后才说什么表示歉意,人家孩子都躺在医院里了,歉意有什么用!孩子,”她握住我的手,“无论肖扬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我们都有自己的眼睛,好歹是非还是分辨得出来,你要好好养伤,如果程皓有什么不细心不周到的地方你打他就是,我们才不心疼呢!”她笑着。笑得好美,这样的笑,只有一个幸福美满并且自信的女人才会拥有。我也笑。很是羡慕。 “你这几天去上班没?”他父亲喝了口茶。然后像在思考什么。“这几天没这么去,只张秘书偶尔带几份文件过来,我看了签个字就是。”程皓坐了他父亲的左边。“好,你明天不也要正式上班吗?你思量着安排一下,叫他们多担待一点,这些天你就留在这儿吧。程皓,你也长成堂堂男子汉了,男子汉,该扛的就要扛,不要怕重怕累,天下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只要你认为对的值得的,你就去做去争取,我和你妈永远站在你这边支持你!”他语重心长地说完慎重地拍了拍程皓的肩膀,这是一股多么伟大的力量!我看到程皓眼里闪烁着动情和感激。我想我也听明白了程皓父亲的话,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不能想。 之后程皓的父母回了那幢别墅,他们说明天起程回家去,千叮万嘱叫我好好养伤,并且程皓父亲还说了句:养好了伤下次和程皓一起回来,那边还有很多亲人。我只点头。这么温馨的场面,和那句话,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头滋生着一种不能唤作悲伤的痛。 在医院度日如年地呆到了第九天,我已经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只要不太用力,手还可以拿个东西什么的。脸上的伤在昨天就已经揭开了,留了一道细痕,比起周围的皮肤,只显了那么一点点。医生说试试某某牌子的精华液还有可能很快复原。我笑笑。没关系吧,只要上了粉底,应该就看不出来了。只是我都不怎么喜欢粉底。可我心底的那道伤呢?恐怕再也不能复原了吧! 程皓天天守在这边。我不和他多说话。不能。 “言言,电话,找你……”程皓把电话递给我,什么人会打电话到他手机上?我仔细一听,原来的江尘,她说有个叫杨蒙的人找我。我说叫他打过来。两分钟之后,电话铃声再次想起,我接起来:“许言,我们查了很多,发现那个叫温蕾的,很有可能不是温成润的女儿,我现在需要温蕾的血液样本,用作dna比对鉴定。” “好,我一定尽快。”然后挂断了。冷静地看着程皓,他正埋头专心致志地在写着什么。 “我今天就要出院了,你也不必守在这儿了。”我坐在床上冷冷地说。程皓放下手中的笔,闭上眼睛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还没完全好。” “没关系。”我开始收拾东西。 “医生说你还不能出院。”他再说了一次。 “你不用管我,我已经没事了!”我叠着自己的衣服。 “放下你手中的东西!”他说。我没理睬,依旧叠着。“我最后说一次,放下你手中的东西!”他忽然对我很大声,我心里猛地紧张了,回过头看着他,我看到他真的生气了!有点不知所措。我扭过头来不敢看他。手也没再动。他对我那么大声让我很不习惯,有种被欺负的感觉,很委屈,也心痛。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我想不顾他站起来直接就走出去,可是我想了又想,终究没那么做。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通知我要订婚了却一个人躲在山上淋雨淋到半夜才回家?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经常出现的地方却不愿意和我正面相对?”他终于说话了。语气似乎没有刚才吓人。可是我心里却再无法平静。“你没有什么要说吗……没有什么对吧?”我要说什么呀?我能说什么呀?我一直沉默。 “想走可以,证明给我看,如果这么不在乎,证明给我看……”他走过来了,拉起我的手,放在我手中的是一把水果刀,我站起来,手微微抖动着。接下来他把手放在了我的左边手背上,“就像你刻自己的手一样,在我的手上,刻下你的不在乎,我放你走,否则,今天我就带你离开郾城,从此谁也别想找到你!”他的语气很坚决。我相信他做得出来也做得到。并且,很明显他看到了我手上那夜不小心刻下的“程”字。 “你这是在逼我!你要我说我就说给你听,我们就是两条不小心相遇的直线,只能逗留在那么一点,如果不巧在这一点让你产生了错觉,那么我很抱歉。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就是这样而已,还有,你明明知道就算是我很讨厌的人,我也不会这么去伤害他!”我反驳,想粉碎这些残忍。 “说那么多,就是不忍心是吧!那好,你拿好刀子,我自己来……”他握了我手中的刀子然后朝自己的手腕割下去……就在快要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刹那,我放手了,随着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的声音,我再也忍不住再次放声哭出来…… “我……”我该怎么说啊,“在乎……”之后又补了两个字。……我的存在,就是爱,是真的爱……就这几个字。没有别的。我在心里喊着。他温柔着抚着我额前的头发,轻轻地把我抱在怀中。“向我坦白吧,坦白从宽。”他说。 “……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言言什么时候也学会欲言又止了?” “你知道李院长吧?就是前任郾城市法院院长,车祸去世的那位,我现在在帮忙调查他的车祸案子,这个案子很复杂,所以……”我随口说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说对了还是错了,总之这些儿话让我说得心虚。 “好了,既然这样就不必说什么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吗?”他看我说得艰难便打断了。 “很安全。没事。不要担心我。”我说。 “我们言言从来不向我撒娇,也不要我保护,还真遗憾。”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听了心里很内疚。撒娇?感觉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累吗?一定累坏了吧……独自承受了这么多……”他温柔地看着我然后自言自语。 我点头。真的好累啊!这一路走来,我受了多少次伤,流了多少滴血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太累了,简直心力交瘁。别人的二十二岁,不会像我这么累,也不会像我这么负罪。至今何美美那双绝望的眼睛依旧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回旋。我似乎看到我走的这条路终点写着“死亡”两个字,即使因为他我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和欲望,可我怎么摆得脱夜夜缠身的邪恶梦靥? 可是我现在还活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也许拥有得越多、伤害的人越多,都会加重我心里的沉重。沉重得超过了负荷就会选择性地抛弃。这仿佛意味着渐渐地我会遗失掉对他的感觉,失去喜欢一个人能力。不,这都会是必然的结果,因为我不可能弃伤害我家人的仇恨而不顾。等到有一天我会发现自己无法给爱一个固定的空间,无法记住他忧伤迷人的眼睛……那么,即使我死了,不去喝那碗孟婆汤,也只是个孤魂野鬼,找不到他,怎么肯投入轮回?或是逃了,也只能流亡,找不到他找不到方向,一路跌撞…… 第三十九节 又在医院呆了两天之后我出院了。当我带着微笑弱不禁风地站在林岳面前时我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从未有过的欣喜。他紧紧地抱着我说终于回来了,除了伤口的疼痛,我没有任何感觉。可是我却知道了的确就是他和林重害死了我父亲。 “引语,你到哪里去了?” “怎么,以前那么相信我迁就我的林岳先生,现在是在责问我了吗?一个成功的男士可一定得自信,我走了你就没安全感了吗?” “的确是这样,你走了,吃饭都不香。”他一直笑着。并且也从来没这么真诚过。我看着他懒懒地说我想回去休息下,感觉好累呢,他总是磨不过我的,所以亲自送我回去了。 温蕾是在家的,我们相互对视然后微笑算是打招呼。我又走进了那间米黄色,之后,林岳被我赶回公司上班了。我一走就是十天,房间里还是一尘不染的,估计那些阿姨们天天都来打扫。我看着看着就开始埋怨开始不习惯,什么都没有,人走了,总要有点什么才证明她曾离开过才好啊!而尘埃是最自然最唯美的。它们累积得多了,就代表人离去得越久了走得越远;当离人归来时,看着它们定会是很亲切的。在我眼中,尘埃是会思念的,或者说,他们是思念的化身。我坐在床边,看着被子发呆,我今夜就要睡在这里,被它们裹起来,有点恐惧,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越过越紧,最后窒息而死?又想起了那几天晚上我隐约听到的和亲眼见到的,今夜会重演吗?忽然听到隔壁“砰”地一声,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什么,隔壁?隔壁住的不是温蕾吗?我疾步走到窗台边向她那边看,两间房的窗户隔得这么近,不到两米的距离,难道?我提起窗帘看了看窗框,没有一点缝隙,再说,她也不可能从窗户钻过来吧? 正当我陷入迷乱时有人敲门了。我开门一看竟是温蕾,她端了一盘水果,有切成片的也有没削好的。 “吃水果吗?”她笑着,谦顺温和。我说好啊,但心中不免犯疑,她刚才不还在房里吗?什么时候拿的水果啊?莫非她是端着水果进了房间?那她进房间做什么呢?难道是,下药?!第一次我见鬼了,是喝了这位准弟媳送过来不是吗?再仔细回想,尽管第二次的汤药是阿姨端上来的,但不巧正让我看见她们在楼下交接的时候,也就是说也经过了她的手。 “要尝尝新鲜的夏橙吗?”我问她。刚好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送了一箱过来,所以顺便叫阿姨拿了几个。温蕾说好啊,然后她从我端的篮子里拿了两个。我很自然地收拾刚才吃剩下的东西,然后不小心碰到她的右臂,继而她的的左手食指就被割伤流血了。我连忙用面巾纸帮她擦拭流出的血还很自责地说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定割痛了吧!她很是吃惊地看了我一眼,但大概被我自责的神情惑住了才很不自在地说没事。我说你先去清洗一下我给你找个邦迪吧,她点点头说好。等她转过头我便捡起那张带血的面纸从染血中心处撕开,放了一半在我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里,丢了另一半在垃圾袋里。这是一个多细心的女孩啊,我不能让她发现我所有的故意。我从床柜里找了一张邦迪帮她贴上,告诉她千万别碰水啊,不然伤口可能会感染留下疤痕。多关心的话啊!从她口中一定说不出来。因为他不太懂得隐藏。 等到她回了房我休息了一会儿才打电话给江尘告诉她我回来了让她陪我去趟美容院。我还是担心我脸上那道伤痕会随着伤口的愈合越来越明显。手上的就是这样。去美容院只是为了买精华素。我想试试是不是真的可以复原。虽然我也明白电视广告是有夸大性的。所以去的时候听那个人在那里说了半天我才拿走了一套。 其实我今天最中心的目的是见杨蒙。 我去了杨家,好久都没见到杨蒙了,他被太阳晒得黑了一点,但精神满满。我把装有温蕾血迹面纸的袋子递给杨蒙,他也递给我一包东西。“这就是我要的?只加了一点点?”我拿出那只包装精美的碧螺春罐子,“你确定这是洞庭的而不是其它地方仿冒的?”我笑这问杨蒙。 “我给你保证行了吧!只加了一点点,但,引语,你真想好要这么做了吗?”他脸上的表情严肃、沉重。 “你觉得我这样能撑多久,一年?两年?所有的情形你都很清楚,李院长给我们指的那条路已经行不通了。你也别跟我说上头,官场上的事,以前不懂,现在可看明白多了,也就不做那些美梦了……不要再问我什么了……我会慎重的,你也不要多想。”我说完把那罐碧螺春放进手提包里。 闲聊了几句之后我们就开始谈正事了。杨蒙说刚刚开始并没发现什么问题,但他们无意中听到有人说温成润其实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是养到十六七岁才接回来的,还说有可能是私生的,但说这话的人他们自己也不敢确定,因为温家不是一直住在那里而是后来搬来的,可没住几年又搬走了,至于以前住在什么地方他们不是很清楚。杨蒙他们又去了温蕾姥姥家乡暗访,有人说只见过温成润妻子带过一个小孩回来,而且回来的时间也不多,孩子长得快,变化也挺大的,也有人说那姑娘和小时候可不怎么像。 这就奇怪了,孩子小时候和长大了不怎么像?也就是说温成润的妻子最后带回去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私生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温成润还有一个女儿,那她当时为什么不一起带回去呢?而那个女儿现在又在哪里呢?不过这倒不重要。我想假如温蕾是温成润的私生女,一件丑事能隐藏十六七年,并且还能被他的妻子包容且接纳?好伟大的爱情!这样的事情太离奇了,我是不会相信的。 再来说林家。林重坏事做得太多了,对身边的人一定是防范了又防范,难道,他没有去调查过这件事?如果他和我们一样去查了,但他们不会那么幸运,不会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私生女的事情吧。即使他们会拿着照片去比对或是验证,然后听到别人告诉他们就是照片上这个孩子,他们应该就会相信了吧……况且当时订婚典礼是在郾城举行的,听林岳说温家夫妇和自己的女儿亲热得无可挑剔呢。 别的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耐心地等待结果。 杨蒙微笑着说你总有一天会神经衰弱脑力枯竭的。我说我已经是了。他说了句想不想知道何家和林家有什么样的渊源。这可是个有意思的话题。我说你觉得呢。然后他就给我讲说知不知道何美美曾出国留过学,林岳也去过,但很快就回来了。我点点头说知道啊,这么了?他接着说其实当初何美美出国留学的几十万不是市长大人自己出的,何夫人等到自己女儿拿着别人给的钱去了美国了才告诉自己的老公,何市长一听钱是林家出的一下就瘫在椅子上了,林重是挖了个坑让她娘俩自己跳啊!市长夫人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漂亮多争脸的事呢!后来林重三番五次地给她丈夫灌黄连她才知道自己的妇人之见断送了丈夫的前程和女儿的幸福。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在墓地见到她是那副表情,有苦说不出,最后连自己女儿的性命也搭进去了,还敢怒不敢言。我冷笑。好一个清官,就这样被拉下水了。林重,算你有本事。 我打算起身了。杨蒙说好好照顾自己,苍白多了。我笑笑点头。 那天我带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了林家。我坐在床上悠闲却也沉重地回想我这一路。在选择报复的这条路上,我从幼稚冲动变得有那么一点冷静沉稳了。但是在情感的世界里,我锋芒太露了。自上次在程皓家一直到现在,我做得太欠考虑,凭着自己的心情随心所欲,所以才有了脸上这道伤痕,才有了我渐渐淡漠的感觉。并且我预感自己并不安全,肖扬阴险毒辣的眼神,会让我在感情的世界里再遭侵袭的,只是,再这么一次,我害怕我会失去对所有人同情抑或怜悯,失去人的本性。我会反抗。 我第二天早上去了厨房,告诉阿姨说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顺便看了看茶叶,应该换另一罐了吧。我笑了笑然后出去了。我不知道我该往那儿去了。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公园。昨天夜里像是下雨了,坐在小山的亭子上可以看到远处的林子和湖水一片新绿。多开阔多爽心的景色啊!亭子边的白玉兰今日里也开得特别的多,一阵真沁人心脾的香味。尽管这不是周休日,公园里还是可以看见一对对的情侣。以前我会很羡慕和向往,但今天里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渴望了,反而有点反感。我是怎么了?想六根清净吗?“密帘厌看花并蒂,楼高怕见燕双栖”?好好笑。 “你在这里?”正当我自嘲地一笑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和我说话。是张宇建。 “你没上班吗?”惊异之余,我懒懒地对他笑。 “你别这样笑,姿态也别这样优美,那样会让人,尤其是我这种人想入非非。”他的样子很认真。也很可爱。以前我都没发现。是不是有点可惜呢?我低头。他坐了我旁边:“听说你受伤了?”我受伤了,好像并不是一件大事。世界上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受伤,我会例外吗? “没什么。”我看着自己的手。 “骗人!你看起来多虚弱啊!你脸上怎么了?江尘说……”他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是顾及我的感受了吧。他真的变了。 “会好的。”我淡淡地很释怀地说。 “好是会好,可是让人看着多心疼啊。”他又开始认真了。 “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呢。江尘,她在你那边,你多照顾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 他听了点点头说不会让人欺负她的,再说谁敢呢。我看着他自得的样子说你该不会是告诉别人江尘是你带来的然后就以为别人不会欺负她吧?他问难道不是吗?我说表面上也许是那样,背地里呢?他听了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说了句你对江尘真好,我说那是因为江尘好。 那天他陪我走路回了林家。我最后说你要学会发现身边的东西,好的,还要学会去珍惜。他一听就笑了说你这说的多像临别赠言啊!我也笑了笑没有说话。临别赠言?我都不知道该告诉给谁。也许真的临别了我就什么也不会说了。 他走了。我坐在林家旁边院子里的木椅上,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阳光。我觉得自己的躯体会变成一汪沉静幽碧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丝丝缕缕地蒸发,悬在空中游荡躲在云端思念,然后再也回不到人间…… 第四十节 我的思绪几乎快要凝结了。可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我不想数着日子过生活。不想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向黑暗,可是真要回头,却只剩下罪恶和歉疚。我该怎么去拾那份从手心散落的温度?我的手,被太多人握过,再找不到他的纹络。什么都找不到了。只好藏着。 我提着包顺便去厨房看了看。而这已经是十二天以后的事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我看了看那罐新开的茶叶,还是我准备的比较好吧。去痛、安神。真诚地希望喝它的人可以减轻痛苦。 “怎么你一个人在家?”我刚要出门遇见了林嵩。我微笑:“刚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方便的话,我送你?”他的眼里传来的是过于的关心。他想从我的话中知道什么?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我得找些事情给他做。因为杨蒙遭已经告诉我温蕾不是温成润的亲生女儿了。既然是这样了她还要在我背后捣鬼的话,我就会把碍脚的石子一块快踢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我去美容院。顺路吗?”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奇怪地笑笑然后说还是我送你去吧。我点头。他一路上都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他会问我觉不觉得林岳其实很呆板冷血,也比如他会问我之前是不是在张宇建他们公司上班,还有他会说我是个很神秘的人,感觉让人无法洞察。我一直也没说什么。他是在怀疑什么吧。从上次在医院一直到现在。只是我不想去理睬。“每个人都有自己面对生活的态度和方式。你所看到的,只是我的方式和态度,不具有一般共性而已。再说,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大众化的家庭啊。”我淡淡地笑着说。他沉默了一下,接了句也许吧。 我下车径直走进美容院的大门。我看到他等了两分钟才离开。 我仔细看着我脸上那道伤痕,有种想再扎它几刀的冲动。既然已经被毁了,比如来得更彻底一点。但镜子里的那张,毕竟是我的脸。即使只是一个包装也好,世界上那么多的人,不都喜欢那层肤浅的东西吗?我又想到温蕾。那个花朵般美丽的人。我已经不想去了解她隐藏身份和进入林家与林嵩相恋有没有关系或者有什么样的关系。我想利用她,把林嵩逼出林家大门。只是也很好奇。她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李小姐,你的伤恢复得很好,所以只需要坚持使用我们的精华液就行了。”我听了想笑,怎么有点电视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广告词的感觉。“其实李小姐,我建议你还可以考虑另一种复方精油,您看起来有些疲惫……”她说。 “是吗?那会是什么味?”我问。 “rosemary。它可以舒缓压力。”她很坚定地说。 “rosemary?好吧,试试。”我笑笑。无妨。 从美容院走出来我便看见程皓的车停在外面,他靠在车门边对我笑。为什么会那么迷人呢? “没上班?”我问他。他点头,然后为我开车门。我刚坐好他又很快地为我系好安全带。“要去哪里?”我有些好奇。看着他神秘的样子。 “兜风。今天凉爽,顺便,我还得去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看着他。他装作没看见。只是很认真地开车。偶尔问问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说没有,没事了。后来他在一家富丽堂皇的珠宝店门口停车了,我一脸茫然。不会是想买东西送给我吧?他拉着我径直往里面走。 “该不会是想把我当在这里吧?”我问。他似笑非笑地不说话。后来他一个柜台前忽地停住了,什么也没说,那个柜员小姐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他接了放在衣兜里什么都不说又拉了我出来。他一定在偷笑。因为我的好奇。 “现在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你累不累?”他问。我依旧笑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为什么不关心我们要去哪里。我不回答。因为我相信他,不管这一路会去到哪里,都比在这个城市里好得多吧。我们出了城,好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清新的空气,好久没有看见过那么青翠的山林了。我知道自己心里不可能完全放开,所以就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又想起了我的梦。在梦里,我无数次从山崖上跳下。如果我当时也穿着白纱,我会是人们口中的仙女吗?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呢?”我问微微含着笑的程皓。 “怎么做?”他重复了我的话。“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不在了。我会做什么呢……我想我会照样好好地过,三天送一束蔷薇去,亲自打扫你住过的屋子,会用你用过的杯子,叠你睡过的被子,每天都用来想念,你的样子……”他的笑没有停过。但是是那么的忧伤。也许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可能了。 “如果我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想把所有的问题都问完。包括以前决定要烂在心底的。我的脑海里,始终是梦中的那一幕幕:我轻轻抚着他的脸,眼中饱含着泪,在说抱歉,在话离别……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在那尊刻着‘爱妻’的碑前守护一生。”至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最后这句话说得很快。可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先阻止了然后假装很生气地说不可以说这么不好的话。虽然如此,我也知道,我这么问,一定让他有些压抑抑或生气。他的回答是那么让我感动。尽管很多人会说那只是华而不实,可我却只在乎他这么说了,并且我知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用的感情是真的。他是真的。于是我又止不住想到那一天我安睡在那堆土里头,而他在外头,只咫尺的距离,却隔了一个世界。 “今天是怎么了?”他拉了我的手,很温柔地问。 “为什么你不生气呢?你应该生气!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很过分呢!”我的样子一定很怪。因为他只看了我一眼就开始招牌式的笑。“为什么要生气呢?那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现实啊!更何况,我生气,惩罚你还是惩罚自己呢?”他往窗外望了一眼,然后很释怀地说:“如果惩罚你,我会舍不得;如果惩罚自己呢?也不怎么好,因为那样你会心疼。”这个人,说来说去就是想占便宜。并且得了便宜还卖乖。很乖。 “快到了。”他指了指前方。我望过去,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圃呢!我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终于等到车开进一个小院子后停下了。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开车门他就说了句你别动。说完先下了车然后绕到这边为我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扶我下车。“我真没事了。”我说。 “会不会很累?” “不会。” 这时有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人走过来和程皓打招呼。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后来他还和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直接带我们去了花圃。他为我们一一介绍:“左边第一块呢是园艺盆栽的瓶兰、含笑以及山茶什么的,稍微往下就是一些银杏、棕竹,一般用作绿化了。右边的都是花,现在初夏了,很多花开得正艳呢。这一片是马蹄莲、金粟兰、蝴蝶兰,过去一点点是百合、康乃馨,下面那边是勿忘我、情人草、满天星,再下面是向日葵、金盏菊,还有羽衣茑萝、瓜叶菊、万寿菊……”我们边走边听。我时我会忍不住停下来抚一抚、闻一闻,我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片花的海洋浸没了,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的花,也没有和它们这么亲密接触过,就在这一刻,我甚至能感受到它们的呼吸、聆听到它们绽放的音韵…… “如果把这里看作是天堂,你觉得还好不?”程皓站在了我身边。我抬头才发现那位老人已经走远了。 “你是不是想我说还差个王子?”我站起来问他。他却没看我,只看着他的右前方……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于是我朝那个方向望过去……那里,竟是一片蔷薇的世界……我轻轻地走过去,闭上了双眼,贪婪地呼吸着那种清雅却浓郁的香味。那么多红的、黄的、白的、橙的、斑斓的蔷薇,若交织着一个个彩色的梦,令人神往。我还是喜欢粉色镶边的,因为它们典雅而不失艳丽,单纯却不单一,白而不惨,粉而不妖…… “言言,你来看这一支……”我放开手中让我爱不释手的粉色蔷薇走过去看他说的那一支:串生着五朵殷红如血的花朵儿,虽然并放,但也并不特别呢。我扶过来,闻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忽地我感觉到了手腕上有金属的冰凉,低头一看,原来是条精美细致的项链,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上面还有个坠子,我仔细看着那个圆形的坠子,上面镶着三颗剔透莹彩的钻石,这一定是来的时候他去取的。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他转过身从我手中拿起那条项链:“知道这个坠子是什么吗?”我看着他。我不知道。 “其实这是只戒指。但是很可惜,你左手上已经有一只了,所以只能坠在项链上面。不过没什么关系,这样似乎可以更清晰地聆听到你的心跳感受到你的气息。”他脸上坏坏的笑。我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但是却有那么一点点想哭出来,因为那种拥有的幸福感又回来了。 他轻轻地理着我的头发为我戴上了,一种冰凉透心的感觉。那里的确离心脏更近一点,像一颗精致的石头投在了平静的湖面,微微的水晕一圈圈就此晕开…… “为什么不假装拒绝呢?”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因为我懒啊,懒得不想开口说话了。” “其实有朋友说这么美好的时刻应该记录下来的。”他理了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我问他那你怎么说。他笑笑:“如果从没打算忘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用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看着我。我只微笑。他明白我的微笑。可是收到了一份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该做什么呢?我要为他做什么呢? “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他看出来了我在想什么,在他眼中,我所做的一点一滴都值得珍惜。说完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们沿着那条石子儿铺成的小路一直走去,路的尽头,是条河。 太阳忽地藏起来了。天有点阴了。河风阵阵。我有点受不住。原来,我没有自己想像得健康。今天,我又做了件奢侈的事,可我却也不愿意强迫自己停下来。和程皓在一起,我不用去算计、隐藏、伪装,所以啊,很轻松。而他,给了我太多的依靠。每每想到这里我就会开始怨恨。虽然我知道怨恨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也无力去反抗。 我觉得程皓一定会知道我在骗他,但是他会从哪些方面开始查呢?我不能让他发现什么,不能让他找到苏芮。 到河边了。河滩上三三两两的游人。估计上游有几家山庄、农家乐什么的。看到水了。我有那么一点蠢蠢欲动,多半是五行缺水的缘故吧,和水之间有种浑然天成的亲切感。程皓站在一颗柳树下忘情地欣赏着江面上的风光。这个地方正处两江汇流,水域宽广得几乎看不到对岸。整个江上烟波浩淼,让人流连忘返。 我趁他不注意,脱了鞋子,一手提着裙子,向浅水处走去。我想他一定很惊讶,所以回头看着他。风有些大,头发被吹得乱乱的、飘飘的。他看到了,笑了,我也笑了。然后他走过来牵我的手:“像个仙子!……仙子的脚会痛吗?”我摇头。“那仙子经常这样吗?”还是摇头。我用手比了个“一”字告诉他这是第一次。他看了看,之后抬头看着远方,眼中依旧是我眷恋的忧伤与温柔。我们一直走。我喜欢他在岸上走,因为我想要依靠。彻底的放开与洒脱,我做不到。后来走累了我们就坐在柳树下的草地上休息,靠在他肩上。我们都不说话。像一对忍者。只一个微笑,就足以传递我们之间的言语和快乐。 现在回想起那天,都会不甚感叹。在那样的环境里,会促使人忘掉自己。任何事情都是两面性的。当我们离开那里时,我感到了由衷的不舍与沮丧。我是心痛的。就不免试着要去想如果,如果我不是我……真是个可笑的人啊!留恋、不想回到现实里。 “它会是你的护身符。”到家了。程皓看着那只本是戒指的坠子。我明白。他挠挠我的头发,眼里有担忧,他一定想说要保护好自己,好好地回到他身边。可他没说出来。后来我目送他离开了,我看着那个影子,越来越渺小、模糊,而最后却能凝成炽热的一点烙在我心头。他离去的背影,灼伤我了。我不知道我们要分别多久。其实多久也没关系。即使一天,也像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