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丫鬟》 第一章 黎明时分，远处的山峦是模模糊糊的黛青色，只有头顶上的启明星闪烁着眼睛，脚下的路却只能勉强分辨。秋风萧瑟，尤其是山风，吹到身上，竟刺骨的冷。我的心里，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复仇的火。 一个月前，师兄下山采购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我的父母被害，还包括我的哥哥嫂嫂和唯一的侄子，当然，还有我，一个冒名顶替的我。 虽然听说是畏罪服毒自杀，我却不信。 父亲是太子太傅，和太子允曦亲如父子，而且学识渊博，为人正直清廉，何来犯罪之说？ 哥哥只不过二十出头，也是勤学知礼之人，因为父亲避嫌，从来不让哥哥参加仕举，所以毫无功名，只是学点医学，经营着一个药铺，嫂嫂也不过是一个小家碧玉，侄儿刚满两岁，他们就是想犯罪，也没有那个机会！ 父亲即便是有点罪过，也不过是仗义执言，允曦啊，你堂堂太子，你就不会为你的师傅求求情？ 何况，我和你还有婚约！ 而且，是允曦亲自到府里去问罪的。允曦啊允曦，死的，可是我的一家人啊，还有你未来的妻子，虽然，你肯定知道那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 除非是，你想毁约！ 想悔悔就是了，你不想要我，我虽然难过，但绝不会勉强，你现在已经有两个妃子放在哪儿了，以后当了皇上，三宫六院的，我又不想整天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不嫁你又如何？ 要不是我当初年龄小，轻率地答应了你，也不会有婚约的。现在年龄大了，知道了做个嫔妃的苦涩和寂寞，只是放不下当初你温柔的一笑，要不，早就自己悔婚了！ 转过身，看看我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晨曦中，雾蒙蒙的，已经看不见那个幽静的木质小院了。 我转身朝着院子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别了，师父师母，九年来，你们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如今我却要违背你们的心意，执意报仇，徒儿对不起你们！ 师父师母，假如惜儿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在这里侍奉你们直到终老！ 还有师兄，你虽仅仅年长我两岁，却对我事事宽容体谅，师兄，我不是不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也明白师父师母和父母亲的意愿，可是，以前是我心中有情，现在是我心中有恨，如果我能平安回来，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会为你生儿育女！ 擦干眼泪，我站起身来，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走到山下小镇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肚子里已经饥肠辘辘，虽然是易容而出，又换了男装，但还是没有自信瞒得过所有人，虽然师父和师兄前几日看我神态作息正常，已经出门办事去了，但师母发现后也可能会追了上来，还是谨慎些为好。就只是买了些干粮，在路边喝了碗粗茶，接着上路了。 不敢走大路，就捡偏僻的小路走，傍晚的时候，估计离最近的小镇还有七八里路，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和周围渐渐模糊的树林，心里微微有了些怯意，忽然的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我惊起了一群山雀。 平常的时候，也经常出来，随着师父师母走南闯北，但有师母照应，又有师傅和师兄呵护，总是心里坦然，不若这次孤身在外，又没有护身的功夫，死我不怕，但不想大仇未报，就含恨而去。 终于，在前面的路边，我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房子，虽然残砖断瓦，倒也可以遮风避雨。 走进去，打亮火摺，查看了一下环境，就灭了火摺，摸索着堆了一点稻草在墙角里，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厚一点的衣服盖在身上，吃了点干粮，喝了点凉水，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就呆呆地坐着，想起了满腹的心事。 第二章 我叫李若惜，今年十七岁，九前，我和一个丫鬟正在门前玩耍，有个人打门前经过，看到我就不动了。我无意中抬头看见一双惊奇的眼神，心里不知怎么回事，就好奇地看着他。没想到，那人竟然问我是谁家的孩子，随着就跟我进来，见了父亲，也不知说了什么，只是在门缝里看见父亲忧心忡忡的脸，和断断续续的“骨骼清奇，人中龙凤”之类的话，后来父亲留他住了下来。 第二天，那人就给我讲外面的趣事见闻，我听着心里雀跃，想也没想，就答应和他出去。我当时只有八岁，并不知道和他出去后会怎样，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三天后，父亲让我拜他为师，然后他就带我离开了家，开始的时候，我还真感到新奇好玩，后来就开始想家，主要是想念允曦哥哥。 再后来，师父和我就来到这深山老林里，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 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师母，师父虽然表面上严厉，但并不苛责，师母却是温柔可亲，待我也如亲生女儿一般。 过了一年，师父又领来一个男孩，名叫宋诗奎，听说是个孤儿，大我两岁，个子却和我差不多，师傅让我称呼他师兄。 没想到师父让我背诵抄写佛经，偶尔学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却让师兄学习武功剑法。 我就想到在家的时候，允曦哥哥一纵就到树上给我取风筝的样子来，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是轻功，我就缠着他教我，没想道他说：“以后有什么事，我代劳就行了，你学它做什么！”我也就放下了。 现在，师兄又学，我也就想着学武，不敢纠缠师父，就每日里央求师母，求她替我说情。师母抵挡不住，就和师父商量，可是师父就是不松口。 后来，我见这一条道走不通，就央了师兄背后偷偷教我。没想到，半年后，终于被师父发现，师父当时暴怒，师兄却一口咬定是他主动教我的。我当然不依，不但实言相告，而且据理力争，但师父说我一介女流，学武无用，以后有师兄保护我就行了。我不服气地说，总不能让师兄保护我一辈子吧，再说我想靠自己，不想仰人鼻息。师父呆楞，却还是罚师兄跪了三天，也饿了三天，我求师父无用，只好答应再不学武，师父这才作罢。 后来我就死了学武之心，不过，从此以后，每天师母都会熬药给我喝，我不喝师兄或师母就会挨罚，所以一直不敢间断，师父也知道我天生好动，就每天准许我和师父师兄上山采药。 再大一些的时候，师父出门，就带了师母师兄和我，所以我就知道，师父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剑神，但每次都是易容而出，师父也从不露功夫，世人都以为师父已经归天，但言谈之中，均有十二分的敬意。 后来，我十三岁时，师父带着师母师兄和我，第一次回了趟家。 家里的记忆已经模模糊糊了，我只记得母亲木然地望着远方的样子和父亲忧心忡忡的脸，但我第一眼看到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和他身边那个面色凄然的妇人时，我就哭着喊了声爹娘，一头扎在他们怀里，再也不想松开。 感觉，这次回来，父母比我印象当中的亲切了许多，我心里对他们的依恋也就重新开始萌芽。 就在那天傍晚，我换了衣服，和母亲从后院到前面吃饭，经过花园的时候，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多岁，身着淡青色锦袍的公子，站在一个亭子里，眉眼含笑，温柔地看着我，我心里突就漏了一拍，却见那个公子急急地走过来，母亲见状，急忙施礼，说了声见过大皇子，我心就突然一亮，惊喜地叫道：“允曦哥哥！” 第三章 允曦哥哥笑着把我抱起来，点着我的鼻子说道：“不错，还没忘了我！” 怎么会忘了呢，八岁以前，和我整天呆在一起的是父母和哥哥，可我最愿意见到的是允曦哥哥，喜欢坐在他腿上听他讲故事背诗词给我听，喜欢他推着我荡秋千，最喜欢的，就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也不知道什么香，反正别人身上没有。只可惜他总是十天半月才来一次，搞得我心里好不懊恼。 母亲看允曦哥哥抱着我，急忙向外拉，嘴里说着：“你看这孩子，怎么长不大似的，还不快下来！” 允曦哥哥笑着说无妨，却也放我下来，但没有放开我的手，而是牵着我，向亭子走去，边走边问我在外面过的如何，有没有受苦之类。 亭子里，坐着父亲师父，父亲直到我们走到跟前，才在师父一声咳嗽之下，如梦初醒似的，笑着请允曦哥哥坐下，然后吩咐母亲带我去陪师母她们吃饭。 晚上，我因为路途劳累，就早早洗漱了，刚想睡下，却见母亲忧心忡忡地推门进来，拉我披了披风，向书房走去。 我心里不解，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却并不言声，只是拉着我匆匆走路。 到得书房，却见父亲师父师母都在，父亲神色凄然，师父面色沉重，而师母已是泪水满眼。 我当时吓了一跳，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转身看着她，惶恐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惜儿，过来坐下，父亲有话问你！” 我急忙跑到师母身边，抓住师母的手不敢放开，师母长叹一口气，使劲从我手中把手抽出去。我无奈，只好心里打着小鼓，一步一挪地走到父亲几步远的地方，偷偷看了父亲眼睛，小声说到：“父亲找我何事？” 父亲深深地盯了我，问道：“惜儿，你已经十三岁，和你师兄也相处五年了，为父和你师父商量，把你许配给他，你可愿意？” “女儿不愿！”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却是为何？”父亲声音一沉，哑声问道。 “我-----”我也不知为何，却是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许配给师兄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但我知道，肯定和我以后的生活有关，难道父母就让我在那个深山老林里生活一辈子不成？ 父亲母亲啊，你们生我，却不养我疼我，难道我生来就的是灾星不成？ 如若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想到这里，我哭的更加凄惨，抽抽噎噎地说道：“师父，惜儿谢谢你和师母的抚养之恩，这次回来，我是再也不离开这儿了，要想我走，除非我死！”说着，瞪了一双泪眼，看着师父和父亲，再不说话。 母亲听得此言，哭着喊了一声“惜儿！”就向我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父亲含着泪，咬牙说到：“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眼泪一擦，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咬牙说道：“那您就杀了我！” “------”父亲气结，瞪着一双眼睛说不出话来。 第四章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天意不可违，我看李兄还是算了吧！” 母亲哀哀哭到：“要不，我再劝劝惜儿如何？” 父亲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轻轻挥了挥手。母亲急忙扶我起来，领着我回卧房去了。 床上，母亲轻轻拥着我，轻轻叹道：“惜儿啊，你知不知道，你如果不答应嫁给你师兄，以后就要嫁给大皇子了！” “娘，什么是嫁人哪？”我好奇地问。 “傻孩子！”母亲苦笑一声，说道：“就是要和那个人生活一辈子，就像爹和娘，师父和师母一样。” “那就是说，允曦哥哥和师兄，我只能陪一个了？” “那是当然！” “我现在只想陪在爹娘身边，不过，以后一定要选的话，我就选允曦哥哥！” “傻惜儿！”母亲支起身子，看着我咬牙说道：“你知不知道，大皇子出身皇家，以后说不定要做皇上的人，他身边的女人多的是，你嫁给他，早晚要受冷落之苦的！” “冷落？允曦哥哥是喜欢我的，怎么会冷落我呢？” “喜欢不过是一时罢了，他只不过小时候看着你可爱，今天看你亲切，才兴了娶你之心，向你父亲提亲，你嫁过去，用不了两年三载，就厌倦了，然后再要新的，哪能如普通百姓家，虽然平淡，却能厮守一辈子！” “可是，我要求也不多啊，只要像以前那样，十天半月见一次就行了！”我突然想起什么，爬起来，看着母亲，笑嘻嘻地道：“要不，我嫁给师兄，十天半月地见一见允曦哥哥，好不好？” “------”母亲瞪大眼睛，一时答不上话。 “那还是嫁允曦哥哥好了！”我沮丧地躺回去，眼睛瞪着帐顶，不再说话。 母亲也不再说话，我就起身吹熄了灯，静静地偎了母亲，慢慢睡去，只是，半夜恍恍惚惚听到母亲的叹息。 第二天，父亲也不再提嫁人之事，下朝回来，只是和一家人坐在一块，聊聊天，下下棋，母亲和师母一起下厨做些好吃的，看我和师兄哥哥吃得高兴。 只是有两件事我不太明白，一件是家里没有一个丫鬟仆役，二是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些怜惜，笑意也到不了眼底。 第三天，父母就催促我随师父他们启程，说嫁人的事以后再说，我无奈只好答应，偷偷央母亲临走时见允曦哥哥一面，却被母亲冷脸拒绝了。 没想到，刚收拾好行李要走的时候，允曦哥哥却来了。 和他们依次见完礼，允曦哥哥就拉了我在旁边，我也顾不得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随允曦哥哥走了。 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树，允曦哥哥拉我在树后站定，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惜儿，记得，长大以后，回来找我！” 我懵懵懂懂，却也含羞带怯地点点头。 允曦哥哥见我点头，就灿然一笑，轻轻地用嘴唇在我额头印了一下，我心头一颤，眼泪就不自主地流出来，用手拽着他的袖子，带着哭音道：“我不想走----” 允曦哥哥眼里也有点雾气，却依然柔柔地笑着说：“你安心走，我尽量早接你回来，好不好？” 我点点头。 然后允曦哥哥就领我回来，我就一步一回头地上路了。 后来我慢慢知道了嫁人的含义，也知道了父母亲为何忧心忡忡。 允曦在向我父亲提亲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一个王妃了，是当时礼部尚书吕大人的女儿。过了两年，也就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又娶了边关王大将军的小女儿。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随师父他们在杭州落脚，当时我别过脸去，不敢看师父师母和师兄的表情，强强地憋住了泪水，却憋得心里绞了般地疼。 后来就听说他被册封为太子。 第五章 真正让我后悔的，是听说他的母后，也就是当朝皇后，因为妒忌害死了一个新入宫的嫔妃，被打入冷宫，他的太子之位，也险些被废。 我难道真的要和一群的女人去争一个男人，还不能有丝毫的妒忌之心，或者，允曦真的喜欢我，然后我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敌人吗？ 我不要，我不想，我害怕！ 而师兄，待我仍然是手心里的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看了我的脸色行事，弄得我心里酸酸的。 好几次，我想和师母说，请师父捎信给父亲，请他悔掉和允曦的婚事，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就想起他那双温柔的笑看着我的双眼，然后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八岁就开始背诵佛经，却仍悟不透一个情字，看来，我与佛法真的无缘。 一个月前，师兄下山办事，回来时却两手空空，面色凄然，我喊了他三声，他才听见，问他什么事情，他也不回答，直说急着见师父，就匆匆走了。 晚饭的时候，师母脸上也有了凄惨之色，师父虽然面色如常，却躲避着我的眼睛。 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而且与我有关！ 难道是允曦悔婚？ 悔了就悔了，本来我就犹豫，他主动提出来，倒断了我的念想！ 虽然这样想，心还是隐隐约约地疼。 第二天，我趁着上山采药的机会，逼问师兄真情。 我因为常年生活在山里，虽然不会武功，身体却好，攀崖附壁，也不算太难的事，师兄的功夫更不用说，所以采药打柴的事，师父是不用跟着了。 师兄躲避着我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师妹，真的没什么！” “好，你不告诉我是不是？那我自己去找答案！”说罢扭身就走。 “师妹，你去哪儿？” “下山！”我头也不回。 “不能去！”师兄转身就到了我前面，伸开两臂，拦住了去路。 “怎么，你想用强？”我冷冷一笑：“还是你看我要嫁给太子，心有不甘，所以想逼我留下？”说着话，也不停步，只是一步一步逼了过去。 师兄连连倒退，张嘴结舌说不成话，额头鼻尖慢慢沁出汗珠。 我仍然步步紧逼，一边说到：“如果你实话实说，我就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师父师母那儿，只字不提，绝不无端生事！” “可是师父说先不让告诉你，过段时间他会亲自向你解释---” “如果师父让说，我何苦问你！今天你要不说，我们就断了师兄妹的情意，从今往后，我再不问你一句！”“好好好，我说就是了，听完后你千万不要冲动，一切要听师父安排！” “好，我答应你！”我停住脚步，仍冷冷地盯视着他。 “你先坐下来，我慢慢给你说。” “好吧。”我就近找了一个平整的石头，坐下来，看着师兄蹲在我面前，一字一句地把一家人服毒自尽的事说与我听。 师兄怎么说的，我记不得了，师兄的表情，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心，在一点一点地坠落，向着悬崖下面。 我也记不清怎么回去的，只记得对着师父师母探寻的目光，柔柔地笑。 自始至终，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三天前，师父带着师兄出门去了，说是有事要处理，师兄私下告诉我，他们是去寻找我家人真正的死因。 然后，我就悄悄做了准备，趁着师母熟睡，半夜悄悄下山了。 我要亲自去找寻父母的死因，还有，问问允曦，他在这中间，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坐在稻草上，裹着不太厚的衣服，蜷缩着身子，抵御着阵阵的秋风，耳边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狼嚎，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又起身了。再穿过前面这个小山丘，就会到一望无际的平原，路上就不会有太大危险了。 日上三竿，我到了山下一个小镇，在路边一家小店里坐下来，吃了碗面，向店小二打听，哪儿能买到马。 因为如果用脚力的话，即便我不嫌累，等到了京城，少说也要几个月以后了。 第六章 按说这种小地方很难买到马，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可巧有一个店主刚从外地回来，有匹马要卖，我就打听了店主的住处，一路找了过去。 虽然马术不怎么样，但也骑过几次，又向卖马人细细打听了骑马要注意的事情，就翻身上马，沿着他家院子骑了几圈，就付了钱。 然后又赶路。 有了马，就好走多了，饿了吃饭，累了下店，因为我穿着朴素的男装，人又矮小清瘦，人家只以为是个进京赴考的书生，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师父师母也没有动静，我慢慢安心下来，一路风尘仆仆，赶往京城。 这日到了开封，已是黄昏时分，我捡了一个幽静的小店，把马交给店小二，要了一间偏僻的卧房，又要了热水，泡泡疲惫的身子，就穿衣下来吃饭。 在角落的一个桌前落座，要了一壶热茶，一碟青菜，两个馒头，静静吃饭。 右前方桌子上，坐了三个商人模样的人，听口音，其中一个却像是京城来的。我心里一跳，慢慢吃饭，细细静听。 开始先聊些生意上的事情和家长里短。我正感失望，想要离去时，却听一人问道：“苏兄，听说李太傅是因为给太子下毒才招灭门的，可是真的？” 下毒？我父亲给太子？纵然父亲对我的亲事不满意，也不会去害他的爱徒，当朝太子吧？ 那个被称为苏兄的人眼睛向四周溜了一圈，我急忙低头装着喝茶，侧耳倾听。 “此时非同小可，千万不可声张！”那位苏兄压低声音说到：“那位李太傅有个女儿，虽然没有经过皇上指婚，和太子的亲事却是说定了的，不知为什么却迟迟没有成婚。可是太子已有两个妃子，成婚也有多年，却没有一个子嗣，后来查明，太子每日读书时喝的茶里，却是被人下了不育的毒的。查来查去，却没想到李太傅供称是他为了女儿以后着想，在女儿没进门之前，不想让其他人为太子生育，所以才下了毒的。太子一气之下，就赶到李府，逼着李太傅一家以死谢罪了！” 以后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摇摇晃晃回到卧房门口，迈进门来，用尽平生的力气关上门，身子缓缓坠落，再也起不来了。 父亲啊，你怎么这么糊涂，毒害太子，可是灭门大罪，你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就做出此等之事么？！ 难道，你为了女儿的幸福，要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吗？ 还是，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别人的陷害？ 一定是，有人陷害！ 父亲根本就不想我嫁入太子府，不然不会一拖再拖，隐隐听师父师母说过，两年前允曦就和父亲商量要接我进府，被父亲婉言拒绝了。 四年前允曦求婚的时候，父亲曾经以我命里克夫为名推辞婚事，不料允曦笑笑说道家妖术，不值一信，就带过了。 再说，允曦和第一个妃子成婚的时候，我刚刚八岁，父亲怎能那时候就开始下毒？ 所以，一定是阴谋！ 第七章 可是，这些我父亲知道，他不可能不申辩，除非，有人不让他申辩！ 父亲临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允曦！ 前前后后的事情，允曦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父亲并不愿意我嫁给他，所以，他一定知道，父亲是冤枉的！ 可他为什么不帮着父亲申冤，反而眼看着全家人死在他面前？ 难道，他恨父亲？恨父亲不让我嫁他？ 他就是罪魁祸首？至少，是借题发挥？ 如若这样，允曦，我要你用命来还！ 仇恨给了我力量，我扶着门框，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挪到床上，合衣躺下，又是一夜无眠。 没想到，第二天正要启程，下楼的时候，身子一软就起不来了。 店小二急忙把我扶回屋里，请了一个大夫来瞧。大夫说我劳累过度，又气郁攻心，嘱我须静养几日，然后开了药方，让店小二随他取药了。 吃了药以后，就昏沉沉的，一觉一觉的睡，每日里店小二倒也照顾的周全。 三天后，我终于有了精神，见店小二进来送饭，就谢过他这几天的照顾，说想结帐赶路。 店小二是个手脚麻利，快言快语的人，见我要走，就笑着劝道：“刘公子，你这身子，还是再养两天吧，不然累着了，病情再来个反复就不好了。再说，过两天，这儿还有热闹看呢！” 李若惜是已经死了的人，我不敢用李姓，就用了母亲的刘姓，对外称呼刘世荣。 不过听店小二称呼刘公子，反应还是迟钝一些，待明白过来，就虚弱地一笑，说道：“家里有事，所以急迫些。不过年不过节的，还能有什么热闹！” “这公子您就不知道了，听说，江南那边出了个贪腐大案，没人敢查，皇上派了太子爷去查，这两天太子的銮驾就要经过开封呢！” 太子？允曦！ 我正要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了！ “公子，您没事吧？”店小二见我低头不语，纳闷地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掩饰住内心的情绪，抬头扯了扯嘴，说道：“没什么，就是又感到有点累，我就听你的劝，再多住一天。” 说着就回到床上躺下，店小二拾掇好碗筷，出去了。 我看门被轻轻带上，就闭上眼睛，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允曦，但不能用真实身份。 第二天，强打着精神出门，装着对太子出行感兴趣，打听允曦的路线。然后又买了一身女装，回到客栈，吃饱喝足，又服下汤药，然后睡觉。 次日早晨起来，吃罢早饭，把包袱和银两寄存在客栈，说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办，可能几日才能回来，然后就提了包着女装的包袱出来，骑马向允曦来的方向奔去。 在约莫离开封十几里处，我翻身下马，找个僻静地方，换上女装，把换下的衣服连同一块石头包好，扔到附近的一条河里，然后在马屁股上猛抽一鞭，马儿嘶鸣而去。 我又把马鞭扔到河里，然后静静坐到一棵树后等待。 这儿已经是初冬了，太阳清冷地照在光秃秃的树枝和灰黄的大地上，小河虽然没有结冰，却也听不到潺潺的流水声，无风，除了一两声乌鸦的声嘶力竭的噪音以外，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隐约听到了纷乱的马蹄的声音。 该是允曦到了吧？ 万一不是呢？ 不管了，赌吧！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抬手狠狠地向肩膀刺去。 尖刀进去两寸多，却没感觉到多疼，然后猛地把刀子拔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把刀子扔出去，低头一看，血已经染红了衣衫，刀口处还有鲜血汩汩流出。我急忙用手按住，觉得身子一点一点变得无力。 我不会死在这儿吧？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报仇，我还没有见到-----允曦----- 第八章 恍恍惚惚的，见到了很多人，有父亲母亲哥哥，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大概是嫂子和侄子吧，我却是六七岁模样，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但没有一个人理我，我倍感无聊，就跑到花园里荡秋千，旁边有一个大哥哥帮我来回推着。我很高兴，荡着荡着，秋千越来越高，我想停下来，却是不能，心里就慌，急忙向旁边的大哥哥求救，却突然发现刚才还温煦如春风的大哥哥变得面目狰狞，恶狠狠地看着我，抓着我使劲一送，我的心就忽地提了起来， 然后就睁开了眼睛。 一个陌生的房间，床周是粉色的纱幔，扭头向外看去，看样子是一个女子的房间，布置的简单而雅致。窗口的桌子旁，有一个面目清秀，约莫十六七岁，丫鬟模样的女孩在缝补着什么。抬头看见我正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脸露惊喜，嘴里说道：“姑娘你醒啦？”然后放下手中的活计，向我走来：“姑娘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我扯嘴笑了笑，轻轻摇摇头，问道：“这是哪儿？” “这儿是知府大人的府邸，您住的是知府小姐的闺房。” 我心忽地一沉，不是允曦？我的半条命白送了？ 强压住心头的慌乱，我虚弱的问道：“谁救了我？” “是太子殿下，前方探路的发现了您，开始以为是刺客呢，走进才发现您受了重伤，回禀太子爷，太子爷就命随行的太医就地给您疗伤止血，不然，恐怕您就-----” “太子爷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太子爷在前面和知府大人说话，”女孩依然轻声细语：“我看您还是先吃点什么吧，都昏睡了一天了，再不吃东西，恐怕您连说话的劲都没有了。” 我想想也是，说话还真是吃力，就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太子爷有空的时候，告诉他，我想见见他，当面叩谢他的救命之恩。” 女孩点头出去了，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心想，允曦呀允曦，我以真面目示你，看你认不认得我，想不想认我，敢不敢认我！ 如若认了我，说明你还良心未泯，我就放你一马，自会去找真凶算账，如若不认，哼，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如果你心真的够狠，就杀了我！ 吃了点稀粥，又昏昏沉沉睡了几个时辰，黄昏的时候，就听外面有女声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允曦来了！ 几年来，我曾无数次想象过和允曦见面的情景，虽然见面的方式千差万别，可每次都有他满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柔柔地叫着惜儿，把我揽进怀里。 今天的见面，会是什么样呢？ 强压着跳到喉咙的心和要涌出眼眶的泪水，我翻身坐起，扯得伤口一阵剧痛，却也顾不得，两眼盯着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临近，就像踩到我心尖上一样。 进来的是穿着淡黄色织锦长袍的男子，身材修长，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却不见了温煦和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峻、沧桑和----寂寞，看着让人-----心疼。 他进来，淡淡地瞟了我一眼，就转身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问道：“听说姑娘要见我？” 声音淡漠而疏离。 他竟然不认我！ 你不认我！四年前你亲口告诉我长大后来找你，如今我来了，你却不认我！允曦，我算你狠，我们之前的情意一笔勾销，今后，你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 第九章 心里一声冷笑，脸上却露出卑微的笑容，轻声说道：“民女一介草民，生命本如蝼蚁，却蒙太子殿下搭救，心里感恩，无以为报，想以后为奴为婢，以效犬马之劳！” “本殿下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不缺婢女，你养好伤后，还是去找你的家人吧。”又转身对侍候我的女孩说道：“小青，我们明天就启程南下，你且留下照顾姑娘，等她大好后，知府大人自会派人护送你们把姑娘送回家，然后你就直接回太子府就是了。”说罢起身就走。 他连看我一眼都不看！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下床，跌跌撞撞跑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衣襟，噗通跪倒：“太子殿下，求您慈悲，我父母双亡，全家就剩我一个，本想到京城投奔亲戚，却不料路上遭遇劫匪，把我唯一的认亲信物也弄丢了，想我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如何是好？您既然救了我，就好人做到底，不然，我以后不是为奴，就是为娼，您可舍得？”说罢声泪俱下。 那边小青见我哭的可怜，也跪了下来：“主子，您就可怜可怜这位姑娘吧！” 允曦直直地站着，愣了有好大一会，我以为他会心软，却不料他开口仍然冷冷淡淡：“抱歉，本太子帮不了你，以后的路，还是你自己走吧。”说着用手轻轻抽出衣襟，抬步离去。 我气怒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烛灯光摇摇曳曳，小青伏在床边睡着了。本想起身为小青盖件衣裳，无奈左肩一动就钻心地疼，细一看包裹的白布已经换了新的，但也浸出了大片的血迹，这才想起，大约是白天挣扎的过程中又把伤口撕破了，便叹了口气不再动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本来发过誓不掉泪的，却还是有热热的水从眼角滑下来。 允曦，你的心好狠！ 我跟你没完！ 然后就流泪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小青服侍我服了药，又喝了碗稀粥，然后就出去了。半天回来，眼睛红红的，我就知道，允曦走了。 走就走吧，既然无缘，何必强求，只是，允曦你等着，情意不再，仇恨却还是在的。 小青倒是个心善的姑娘，每每总想给允曦开脱，说太子爷对人如何如何好，我只是听着，淡淡一笑，恐怕我的笑容有些凄惨，小青一看我笑，就住了口。 知府大人和夫人倒来过一两次，看样子倒都是和善之人，只是我没心情应付，客套两句，说身体虚弱，不便多谈，便闭目休息，小青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出去，第二次的时候，就按我提前说好的，请他们不必再来探望，两人就再也没有过来。 知府家的小姐，也是姓李，名婉心，，每天必来，开始的时候因为占了人家的房间，心里有愧，就打起精神聊上两句，没想道时间长了，发现虽然年龄不大，只有十二三岁，却是一个温柔通透之人，和小青也谈得来，我就在旁边看着，偶尔也插上几句，倒打发了不短的时光。 半个月后，我觉得休养个差不多了，至少慢慢骑马赶路没问题，就请婉心转告知府大人，准备动身离开。 婉心抽抽噎噎地哭着挽留，无奈我决心已定，小青也想赶快回京城，出行的事就定了下来。 第十章 第二天，没想到知府大人准备的如此周全，雇了一辆马车，上面铺了厚厚的棉被，随行的还有两位衙役护送。 我知道这是沾了允曦的光，心里冷笑，还是权势的面子大。面子上却是衷心地谢过知府大人的照顾，然后就起程了。 路上拐弯把寄存的包裹拿走，也不管老板和店小二诧异的目光。 已是冬天，北风在无遮无拦的平原上肆虐，刮过树林的时候在干枯的树枝中吹成了哨音，河水已经结冰，虽然只是薄薄一层，却仍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马车里却是温暖无比，我心想，多亏知府大人想的周到，不然，我这身子骨，还真耐不了这干燥而寒冷的天气。 一路上有两个衙役打点，又有小青细心照顾，倒没怎么受罪。 因着身体不太好，走走停停的，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天以后了。 找了一个干净的客栈住下，打发走两个衙役，我就让小青回太子府。 小青倒有点不舍，说要不她回去和太子妃商量商量，说太子妃待人宽厚，说不定倒允了呢。 我淡淡一笑，说道：“罢了，何苦为了我一个外人，搞得太子和太子妃不睦，再说，我虽一介女流，倒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小青见我态度坚决，就不再坚持，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一千两银票，递给我。 我大惊，急忙笑道：“你也不易，好不容易攒些银两，还是留给你或家人用吧！” 小青笑着说：“我一个小小侍女，一时怎会有这么多银两！这是太子爷留给您的，他还嘱咐我好好照顾您，但又不让我说。其实我看的出来，太子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牵挂你的。” 牵挂我？一千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 我心里冷笑，面子上却淡淡的，说无功不受禄，我有把握养活自己，就坚决地把小青送走了。 小青走后，我就换了个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换了男装上街，依着小时候的印象，慢慢地逛。 但是刻意避开我的家，因为我实在没办法面对，我怕承受不住悲痛。不见，我可以幻想，我的家人还平平安安生活在那个不大的院落里。 京城和我记忆里的有点不太一样了，大了，也更繁华。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条装饰繁华的街道。 依次看下去，醉心坊、花满楼、留香苑----，原来都是青楼女子卖笑的地方。 晚上回来，倒在床上，我想了一夜。 父亲肯定是冤枉的，下毒的另有其人。如果太子无后，皇上就不得不考虑更换太子，所以下毒之人，当然是皇子里面的，而且是太子被废后最有可能接替太子之位的。 问题是，那些都是皇子，不是一个平民百姓随便就可以见到的，更别说查清秘密了。 允曦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又是一个弱质女流，能结识他们的途径只有一条：青楼卖笑！ 自己已经是死了的人，允曦又不认我，我还在乎什么名节！ 打定主意，第二天上午，仍然穿了男装，直奔目的地。 昨天已经打听好了，京城里最有名的地方，是名叫清水伊人的一家妓院，是高官富豪、王公贵族经常光顾的地方。 到了地方，却见关着门，心里纳闷，转而释然，夜夜笙歌，白天当然要多睡了。 拍了半天门，好不容易有人把门开了一条缝，见是陌生的一个年轻公子，就打着哈欠说：“公子，我们现在不接客，晚上再来吧！”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第十一章 我只好再敲。那人开门，不耐烦地说：“你这个公子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晚上来吗？” 我急忙赔笑道：“我是来找老板娘谈事情的，麻烦请你转告，就说有人想和她商量事情。请她务必见我一面！” 那人见我诚恳，就皱皱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你等着，我去叫醒老板娘，不过她愿不愿见你，就不好说了！” 我连连点头，那人又把大门关上了。 过了半天，大门才重又打开，那人让我进去，有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领我进去，到了后院，有一个独门小院，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三间坐北朝南的房子，女孩领我到中间门口，喊了一声：“王妈妈，那位公子来了！” 里面有一个温柔的女生道：“请进来吧！” 我进去，见房间不大，收拾的干净，脂粉味倒也不浓，里间掀帘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夫人，眉眼间透着清丽，淡淡的笑容中透着可亲，没想到在这烟花柳巷之地，倒真有别具一格之人，看来我打探来的消息还算可靠。 王妈妈让我坐下，又吩咐刚才那位婢女沏杯茶来，转而看着我，笑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施礼答道：“在下姓刘，名世荣，因家庭变故，和妹妹来京城投亲，不料亲戚已经搬往外地，我有心前去追寻，无奈小妹身体不支，常驻客栈又盘缠不够，闻听王妈妈您虽开的是青楼，为人却最是仗义，心胸学识不输男儿，因此想把小妹托付与您，我也好放心离开。当然，小妹不会白吃白住，她自幼也学得些琴棋书画，虽不太精通，应付客人却还是可以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妈妈微微一笑，开口道：“原来王公子是来卖同胞妹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里面的鄙夷之色却再明显不过。 闻听此言，我更放心了，便恭恭敬敬地答道：“在下虽然事出无奈，却也是内心愧疚，因此，有几个条件，还请王妈妈体谅。”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第一，我妹妹只是借住，不是卖身，什么时候我回来，或者她要走，您都不能强留。” 王妈妈点点头：“这是自然！” “第二，我妹妹只是卖艺，绝不卖身，您要保证她绝对安全。” “青楼烟花之地，这一点做到却是不易。”王妈妈一蹙眉。 “这一点请王妈妈务必答应，我想，别人做不到，您一定做得到，外面的名气，我想您一定不会是虚得的。” 王妈妈笑了，脸上露出了微微的得意：“你这年轻人，倒会说话，好吧，这一点我答应你。”“多谢王妈妈。这第三，小妹怎么说也是一个没出闺的小姐，让人认出来不好，因此，她要蒙着面纱，她不愿意见的客人，您不能勉强。” “这样子的话，她一个客人不见，我岂不白白赔本么？”王妈妈的笑容有点冷。 “所有开支您记清楚，她的所得扣除开支，然后和您三七分，您七我们三，如若她的收入不够开支，我回来给您结清，您看如何？” “你的条件倒也合理，看来你妹妹才艺确非一般。”王妈妈沉吟片刻，微笑道：“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帮你一次，你妹妹什么时候过来？” “下午就可，不过，协议我们要先签好，我拿回去给妹妹看了，就领她过来，您看如何？” “你妹妹要是不来呢？” “我妹妹不来，您顶多废张纸墨，难道王妈妈担心----” 王妈妈笑了，点头说道：“好吧，就依你！” 从清水伊人出来，我在大街上转来转去，挑两件合适的衣服。 若论相貌，我并不出众，所以，要想吸引达官贵人，一定要出奇制胜。青楼女子艳，我就淡，青楼女子热，我就冷，总之，反其道而行之。 下午，我打扮妥当，正好是冬天，用丝绸遮了脸，刚刚走出客栈大门，就看见了两个身影，一个修长，一个威猛，那不是师父和师兄，又是何人！ 急忙退回客栈，强按住砰砰直跳的心，想着：怎么办？ 第十二章 即便是今天逃过了，明天呢？后天呢？师父找不到我，是绝不会放弃的。透过缝隙，我看到师父和师兄已经朝这家客栈走来了，看起来，他们是一家一家挨着找的。 我站出来，迎了上去。 师父先发现了我，微微一愣，旋即恢复正常，我上前略施一礼，师兄才认出我来，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我轻声说道：“师父请里面坐。”便回身到客栈里，要了一个僻静的单间，师徒三人分别落座，师兄才回过神来。 待店小二上了茶水离开，我才取下面纱，静静地看着师父，也不说话。 师父也不说话，师兄憋不住了，急急说道：“师妹，你家人的死因，师父都打探清楚了！”然后就开始叙述。 其实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只是说太子去的时候，我家人都已经服毒身亡了，连片言只语都没留下。不过这都是太子自己给皇上禀奏的，因为当时只有太子一人进入府中。 也就是说，真实情况，只有允曦一人知道。 看来，我还要想办法缠上允曦。 师父静默许久，看着我低沉地问道：“惜儿，你打算如何？” 我静静地别开眼，轻声说道：“我知道师父师母想让我回去，和师兄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生，你们也会说我那九泉之下的父母也是这个心愿。我不会武功，你们带我回去容易，让我不死也可以做到，但我只能告诉师父，那样的话我将一辈子生活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 我的声音极其平淡，好像只是替别人说话，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师父担心，如果按你的意愿行事，你会后悔！” “或许吧，但我不做，会更后悔。”我顿了顿，又说道：“如果师父担心我以后会惹下事端，就请您现在杀了我。” 师父长叹一口气，说道：“一切都是天意，算了，你要固执行事，师父也拦不了你，诗奎，我们走吧。” 师兄心有不甘，哀求地看着我：“师妹，听师父的话吧，你不知道，师父为了找你，一个多月来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个好觉，师母为了你----” 我别过头不去理他，泪水慢慢浸满眼眶。 师兄见师父已经走到门口，只好转身跟了出去。 我待情绪略微平复下来，就向清水伊人走去。 进了大门，我告诉门房，说是我哥哥刘世荣让我来找王妈妈的，门房呆愣好大一会，才忙不迭地请我找个干净椅子坐下，自己匆匆忙忙地禀报去了。 还是上午的那个小院。我抬腿进去，王妈妈正在喝茶，见我进来，就抬起头来，却没起身。但我看出来，她眼睛里有惊喜。 我也不说话，轻轻把外面的银红斗篷解下，里面，我穿的是一身淡粉色，用桃红色滚边的纱绢衣裙。本来想买白色的，可惜没有。 然后，又把面纱取下，才轻施一礼，软声说道：“我兄长本来要送我来的，只是他要搭乘人家便车，人家突然改了行程，中午就出发了，所以我只好单独冒昧前来，请王妈妈谅解！” 王妈妈急忙站起身来，拉住我的手，怜惜地说道：“看你这脱尘的模样，来到这污浊之地，真真可惜了！要是我的女儿，我断会不舍！” 第十三章 一句话说的我泪满眼眶，停了好大一会才压住泪水，轻声说道：“我的父母也肯定不舍得，只可惜他二老已经长眠地下，顾不得我了！” 那边王妈妈也是落下泪来，还好她是这里的鸨母，见惯了女儿家的百般苦楚，只一会便换成了笑脸：“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全力照顾你。” “那我就多谢王妈妈了。” “对了，你的名字还改吗？” “不改了，就叫惜若吧。” “惜若，这个名字也是好听。不如以后，称呼你若儿姑娘可好？” 我想想也可，就点点头。 “好，我把这里最好的房间给你，再派给你个利落的丫头。你先休息两天，不过，我还没有听过你的琴声，可否让我听听，再把你会的曲子写下来，我好给你安排安排？” 我点头同意。就有一个丫头搬了一架琴过来，我轻轻落座，弹了一曲《广陵散》。 我不敢说技艺多高，但是自幼礼佛，每日面对的是又是高山流水，弹出的曲子，自有轻灵悠远的意味。 王妈妈已经喜的眉开眼笑，急忙派人领我到一个厢房歇息。 正式开始表演是在半个月后。因为房子按我的要求从新布置，而且，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做了一个暗门，里面有一个楼梯通向下面，以备不时之需。 不管怎么说，这儿毕竟是青楼，王妈妈毕竟是为了赚钱的，我不能全依靠了她。 另外，王妈妈又给我订做了几套衣服，什么颜色都有，但都是淡淡的，隐隐透着清冷的味道。 给我的贴身丫鬟，名叫双喜，相貌一般，人倒是忠厚。 第一桌是户部侍郎招待外地来的朋友，他们在外面落桌，我在里间，隔了一个纱门，穿了一身水蓝的衣服，白纱蒙面，轻声道了个礼，就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开始我有点紧张，但随着乐曲，渐渐沉浸在知音难觅的意境里了，外面的一切，都不在我的眼中耳中了。 一曲弹完，外面静寂无声，我心里忐忑，向外望去，外面的人都直直地看向我，呆坐无声。 我知道，我可以在这里做下去了。 以后，王妈妈的脸上倒是越来越灿烂，我却没发现可以有用的人，就每日只弹一首曲子，然后坐在里面靠墙的地方，静静听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些或者朝廷内外，或者市井流言之类的大事小事。 所以，渐渐地，我对时局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王妈妈也可能发现我有些异常，看向我的眼神带了些探究，我总是淡淡的，不加理会。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月。 这一天，刚刚下过大雪，本以为这样的天气，不会有客人来，没成想，临近傍晚的时候，却有人过来说，过一会要来四位客人。我只好匆匆吃了点东西，穿了一身浅桃红，金色滚边的衣服，简单地盘了个髻，插了一个金色的簪子，带了同色面纱，先上楼等候。 不多时，王妈妈亲自让进来四位年轻的公子，其中一位，约莫二十多岁，披着白色狐皮大髦，面目俊朗，脸上漾着和煦的笑，看着非富即贵，隐隐觉得有点眼熟。 第十四章 没让我们这里的丫鬟动手，有仆人过来替他们解下大髦，我发现，那个面熟的公子穿了一件白色的锦缎长袍，勒了一条浅黄色腰带。 我心里突地一跳：四皇子允晔！允曦一母同胞的弟弟，怪不得有点眼熟。 四人客套着坐下，当然允晔坐上首。 听他们言谈之间，却原来是踏雪寻景游玩回来的，并且那三人看样貌也是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想来这四皇子倒算个正经之人。 想想窗外千里冰封，室内却是炉火熊熊，他们四人把酒言欢，谈性正浓；想到自己孤身一人，知音难觅，不由感怀，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一曲弹完，外面四人停了谈笑，齐齐看向我。我轻轻起身，缓步移出，挑开门帘，深施一礼：“奴家心愚手拙，恐污了几位仙人视听，还请见谅！” 想都不想几位丫鬟多么惊奇的表情，我静静地蹲着，眼帘低垂，等着允晔发话。 果然，愣了一会，允晔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若儿姑娘快快请起，早听说若儿姑娘技艺非凡，没想到却是如此清灵悠远，听来如天籁之音一般！” 我抬眼瞄了允晔一眼，又装作三分羞怯地垂下眼帘，柔声说道：“谢这位公子谬赞！”盈盈起身，退回里间，缓身下楼。 我觉得，心急不得。 果然，过了两天，允晔又来了，不过，这次只带了一个人，年纪比他还小，约莫十六七岁，长的倒是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富家公子，仆人称呼他吕少爷。后来言谈中隐约得知，是吏部尚书吕大人的幼子，那不就是允曦的小舅子！ 听说吕大人是前年调任的吏部。 按下起伏的心情，想到外面依然是白雪皑皑，就弹了一首《白雪》。 和上次一样，一曲弹完，客套两句，就作势施礼告退，不出所料，允晔出声挽留：“若儿姑娘，今天只有我们两个，有点冷清，可否请你陪我们闲聊两句？” 我故作沉吟，吕公子也急忙道：“我们只是想和姑娘聊聊天，绝无它意！” 我点头应允，在下首面对允晔坐下，端起酒壶，给他们两个人酒杯里斟满，轻轻言道：“多谢二位公子好意，我先敬二位一杯，祝二位心想事成，万事顺心！” 两人高高兴兴地言道：“借姑娘吉言！”一饮而尽。 我又为二人斟满，也为自己斟上一杯，举起来说道：“看二位公子气势风度，学识文采，绝非一般，今日能与二位把酒闲谈，真是奴家的荣幸，容奴家再敬一杯！”说罢轻撩面纱，一口咽下。我也不问两人身份称呼，酒过三巡，又谈些天气之类，我也再不饮酒，只是偶尔啜口热茶，略带向往地说道：“二位公子一路走来，想必外面白雪红梅，一定很美吧？” 允晔就兴致勃勃地谈起了前两天和友人踏雪寻梅的经过，还有所作的诗词歌赋。吕公子却不多话，只是谦恭地倾听。 看来官家和皇家，身份地位，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允晔叙述完毕，热切地看着我说道：“若儿姑娘若是有意，改日我陪你一同游玩如何？”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略带哀伤地说道：“想我孤身一人，沦落风尘，维持今日局面，已经不易，怎能还有游玩的心境！”说罢泪水略湿睫毛，就势施礼告辞。 第十五章 又过了五六天的样子，允晔又来了，还是带了吕公子。 这次，我还是坐陪，不过多饮了几杯，也聊些诗词文章，古今轶闻之类，倒是言谈甚欢。 临出门的时候，我借着酒气，一不小心踩着了裙摆，稍一趔趄，伸手抓住了允晔的手臂。 我明显感觉到，允晔的身子一僵。 送走他们，我微微一笑，长舒一口气。 小试牛刀，看来平时和楼里的当红姐姐们闲聊，确实有用。 只是，下一步怎么办？嫁他倒不是不可，但他只是个皇子，又是允曦的同母兄弟，下毒的可能性不大。 他可能为了我和允曦争夺太子之位吗？ 如果我激不起他的夺位之心，岂不白嫁了？ 一定要沉住气，慢慢来。 眼看着年关将近，生意越发忙了起来，都是些达官贵人迎来送往之类。我也只是应酬着，每日弹完一曲，不论如何，转身走人。 期间，允晔来得越来越勤了，看向我的眼神，也带了情意。 这一日，我依旧穿了银红色衣裙，头上只戴了一只玉簪，却是迟了一会，上楼来的时候，客人已经在外间落座了。 我一边在琴前坐下，一边向外一瞟，登时屏住了呼吸。 外面上首坐着的，身穿月白色缎袍，面色清淡的，不是允曦是谁！ 想不到你也来这烟花柳巷之地！ 我的心里有一股真气，横冲直撞。 别人害我父母，犹可原谅，你见死不救，却是不该，何况，你还视我如撇履！ 熊熊的怒火，汇聚在指尖，一首《十面埋伏》喷薄而出。 曲尽人软，我的怒火消去大半，理智重新回到身上。 外面有叫好之声，只听允晔的声音说道：“若儿姑娘，可否请你出来见个礼？我的几位---哥哥都到了，想认识你一下！” 我轻移莲步而出，深施一礼：“奴家感念佳节将近，万家团圆，而奴家却孤身飘零在这红尘之中，心里不忿，所以冲撞了各位贵客，还请海涵！”言罢抬头，冷冷地望向允曦。 允曦依然看我也不看，冷声说道：“无妨，这位姑娘，我们兄弟叙旧，你下去吧。” 允暄急急接口道：“皇兄！----” 允曦却并不看他，摆手示意我下去。我只好转身出来。 一夜无眠，看情形，最大的四个皇子都到了，而且是允晔把他们约来的，那允晔的目的是什么？允曦又会作何反应？ 第二天没有动静，第三天允允晔又来了，却带来了除允曦以外的另两位皇兄。 弹了一曲《醉渔唱晚》，就出来见礼，依了二皇子的吩咐坐下。 二皇子允曜的母妃虽是名门之后，但娘家已经败落，生性又清高淡漠，在皇上面前只新鲜了不到一年，生下允曜后就再不得宠。允曜却是因为勤奋好学，稳重有节，被封为瑞王。 三皇子允暄的母妃却是个风流万种的美人，在皇上面前极是得宠，允曦的母后被废后，她就被封为皇后。允暄的外公虽已赋闲在家，但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大舅舅是现任的枢密使，小舅舅是江南巡抚，家族势力不容小睨。允暄却生性张狂，娶了妻妾一大堆，皇上看在他母妃的面子上，封为贤王。 我嘴里应承着，悄悄细细打量二人。 瑞王的面目虽然也算俊美，却多了点阴柔的味道，看着有点眼熟。他沉默少语，笑容温和，眼底深处却让人感到淡淡的疏离和孤寂。 贤王生的俊俏风流，一双桃花眼笑咪咪地看过来，怪不得迷倒了不少的名门千金。 他们两个，会是谁下的毒呢？或者，是哪个人的母妃下的毒？ 我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着兄弟三人，虽然耗心耗力，却也滴水不漏。 凄楚的身世，清冷的气质，妩媚的眼神，神秘的面纱，得体的应答，我就不信，打不动你们这些只见过柔弱千金的养尊处优的皇子们！ 最后，终于在瑞王允曜的眼神里看出了温柔和亲切，贤王允暄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艳，四皇子允晔的眼睛里就不用说了，明显地表现出了怜惜。 送走他们，我却再没有一丝力气，什么也没想，倒头就睡。 第十六章 一夜无梦，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幽幽转醒。 妆刚梳了一半，王妈妈就满面笑容地进来，我急忙站起来，略施一礼：“王妈妈有事吩咐？” 王妈妈脸有愧色：“若儿姑娘，是这样，有一个客人想见你。” 允曦来了！我心突突直跳，脸上却故作镇定：“不见。” 王妈妈赔笑道：“我知道姑娘不见外人，可是，这一位客人身份实在特殊，借我个脑袋，我也是不敢挡的！” 我冷冷一笑：“王妈妈，我们不是协议上写得清楚，我不想见就不见，不管他是何人。难道，他你不敢挡，就专会欺负我这弱女子么？” 王妈妈笑道：“姑娘言重了，我哪敢欺负姑娘，不然，哪会有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清净？今儿实在是客人身份特殊，才不得不难为姑娘。”说罢附身在我耳边小声说道：“看样子，好像是太子，说不定姑娘好造化呢？” “王妈妈这样说，我还真的不见，你把造化留着自己用吧。”我淡淡说道，转身吩咐丫鬟：“双喜，给我上饭！” 双喜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王妈妈，没敢动地方。 王妈妈急忙陪笑道：“若儿姑娘，你千万别恼，我知道你清高，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可是，这太子绝非一般人，你看在我们几十口人性命的份上，就点一次头吧！” 我故作沉吟，而后点点头：“好吧，只此一次。不过，也总得我吃点饭吧？” 王妈妈无奈，只好对双喜说道：“快去快去！”双喜应声去了。 王妈妈又嘱咐我：“姑娘快点，可别惹恼了太子。我去拖着点！”说罢转身匆匆走了。 快？我要快才见鬼呢！ 不管双喜的催促，我悠悠然吃完饭，才命双喜通知王妈妈。 王妈妈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允曦身后。允曦今儿穿了件青色棉布长袍，外罩同色披风，看样子是专门做平常人打扮，他以为这样别人就不认得他了么？！ 我急忙谦恭地深施一礼：“见过太------” 允曦急忙接口道：“免了！” 我就挺起身来，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请坐。”又转身吩咐双喜：“上杯好茶来。”然后看着王妈妈笑道：“难不成王妈妈不放心，怕我慢待了贵客不成？” 王妈妈急忙赔笑：“哪里哪里，这位贵客，老奴就先告退了。”见允曦点头，就唯唯诺诺出去了。 待双喜上得茶来，我示意双喜出去，然后起身把门关上，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允曦，一边向他走去，一边慢慢解着衣扣。 允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我故作妩媚地一笑：“太子爷这话问的可奇，您是客人，我是烟花女子，您到这儿来，不做这事，难不成和我商议朝廷大事么？”说着就脱下外衣。 允曦，你不珍惜我，我就作践一下自己！看你又能如何！ 允曦急忙过来，帮我把衣服披上，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说道：“你好好的，我有话给你说。”声音虽然仍是淡淡的，我却听出了一丝紧张。 我心里冷哼一声，也就把衣服穿好，本来也没有打算委身与他，吓他一下就好。 我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微笑道：“既然太子爷不是寻花问柳而来，不知有何吩咐？您放心，小女子感念您救命之恩，只当尽心竭力！” 允曦沉吟一下，郑重地看着我，开口说道：“离开京城，回你家去！” 我故作委屈地道：“太子爷这话说的蹊跷。我如果有家，怎会流落到这烟花柳巷！难不成太子爷的意思，是小女子自甘下贱不成？”说着落下几滴泪来。 允曦张口说不出话来，愣了一会，咬牙说道：“无论如何，这京城你是呆不得。需要什么，我尽数给你，你到外地安个家吧。” 我憋回泪水，冷冷一笑：“我需要什么，太子爷都会尽数给我，这话可算数？” “当然算数！” “那好，太子爷您听好了，我想要亲生的父母陪在我身边疼我，想要一个丈夫怜惜我，我想要荣华富贵，我想要权势无边，这些，您可给的起？” 允曦气的瞪大了双眼，狠狠地看着我：“你！----，若惜，你不要胡闹！” 我莞尔一笑：“太子爷您糊涂了吧？我的名字是惜若，刘惜若，不是若惜，要不，就是您认错人了？” 第十七章 允曦瞪着两只修长的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心里冷笑，脸上也就变了颜色：“太子爷，我不是您要照顾的人，再说，即便您有心照顾，我的条件您也付不起。不过您放心，我想要的，就一定能自己要到，不用借您的手。您要是寻欢呢，我很乐意侍候您，如果不是，还是请回吧！”说着自顾自站起身来，走到床前，宽衣解带，作势要睡下。 允曦呆立半天，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我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怎么也止不住。 王妈妈和双喜一会进来，本来想说些什么，看我哭的凄惨，就坐在床边，想抚慰我两句，我就闭了眼睛，向外摆摆手，王妈妈便不再说什么，拉了双喜出去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心里倒痛快了许多，便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允晔暂时不能考虑，一则他们毕竟是一奶同胞，下毒的可能性不大，二则又有允曦挡着，允晔娶我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贤王允暄生性风流，经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对女人只是新奇，时间长了难免厌倦，因此很难驾驭，也不是上上之选。 剩下的只有允曜了。允曜母妃不受宠爱，因此允曜自小难免看尽白眼，受尽冷落，从他孤僻疏离的目光中也可窥一斑，因此他对人疑心最大，也很难打动，不过凡是这种人，一旦认定了一条道路，或一个人，却是百折不挠，或至死不渝。 因此，我决定从允曜下手。 终于等到了机会。 过了小年，离除夕还有三天，允晔又来了。这次仍然带着吕家公子。 弹完一曲《平沙落雁》，我强打着精神，陪着聊天，因为不再把允晔当做主要目标，因此话也就少了许多，显得郁郁寡欢。 允晔开始说些外面的风土人情，逸闻趣事，见我仍不开怀，就说道：“要不，若儿姑娘，我明天无事，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我眼露惊喜：“真的么？”旋即又黯淡下来：“看二位公子，非富即贵，陪我一个青楼女子出去，难保不被外人看见，如若传到你们父母耳朵里，难保不被责罚---” 吕公子已露为难之色，看着允晔小声道：“四---少爷，我可能明天有事----” 我也就轻叹一口气，说道：“两位公子不要再为难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命苦是自己的事，怎能连累你们！” 允晔却豪气地挺胸说道：“我无妨，若儿姑娘，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我稍一沉思，苦笑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孤男寡女的，出去总算是不方便，白白招人闲话，即便公子您不计较，我还是要在意的，不然以后，就难保清白之身了！” 允晔也就没了主意，为难道：“可是我看若儿姑娘实在可怜，这大过年的，你一个人清清冷冷-----” 我就沉思半天，期期艾艾地开口说道：“----要不，你再请一人过来，三人同行，总算好些？” 允晔展了展眉，又苦着脸道：“好倒是好，可是请谁呢？” “要不，我看你二哥倒是稳重之人，一路同行，大概不会招致太多闲话吧？” 允晔想了想，豪爽到：“好，明儿我一定把他请到！” 我的兴致也就高了起来，说说笑笑的，一个多时辰，才借着明儿早起，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 第二天，我自然早起，细细地化了妆，穿了那身浅桃红的衣服，外面披了纯白色的斗篷，白色的丝巾蒙面，只露两只水灵灵、迷蒙蒙的眼睛在外面。 允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果然把允曜带来了。不过他没有进门，只在马车上等候。我随允晔从后门出来，见门口停了一辆三匹大马拉着的马车，足足有一丈长，装饰也相当豪华。 有人取过垫脚凳来，双喜扶我上去，我轻轻挑开门帘，见允曜一身素服坐在一边，对我微微笑着。我也就七分微笑，三分羞涩地点点头，在另一边坐下，双喜也就挨着我坐下。 允晔接着上来，挨着允曜坐下，他二人的贴身侍卫，却在外面坐了。 然后马车就稳稳地启动了。 我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冬天的两场大雪，也没压住京城的热闹，街两旁已经看不到雪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个个店里人来人往，人人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喜气，更有孩子在街边嬉笑打闹，有的手里拿着风车，有的举着糖葫芦，大点的男孩手里拿着鞭炮，有个大点的女孩扯着娘的手，目光看向艳丽的娟花，那是大年初一女孩头上要带的。 曾经，允曦也牵着我的手给我买过几次娟花的。 第十八章 看着看着，我就入了迷，直到双喜把手帕递过来，我才发现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醒悟过来，急忙接过手帕，拭干泪水，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二位公子见笑了，我刚才看到街边的孩子，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触景生情，还望二位公子见谅！” 允晔眼里透出心疼，却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有些心虚，就别开眼，瞄一下允曜，见他的眼里也露出温柔之色，就略带害羞地垂下眼帘。 这个时候还能做戏，我不知道是该佩服自己，还是该鄙夷自己。 我不敢再看向二人，就又扭脸看向窗外。他兄弟二人就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些闲话。 马车渐渐驶离繁华街道，一路马蹄得得，很快就到了城门。 出了城门，眼界立马开阔，一望无际的原野，白雪皑皑，好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 我心情也旋即雀跃起来，起身就要到马车前面去。 允晔急忙拦住我道：“外面太冷，你还是坐在里面吧，隔着窗户看着也一样！”允曜也笑道：“若儿姑娘小心些好，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我只好坐回去，眼神依然贪婪地望向外面。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兴致勃勃地和师兄下山，买了鞭炮红纸，师兄还给我和师母买了纸花，回去的时候，却是没雪，倒有青青的松柏和绿色的竹子点缀在山间。 前年这个时候，我随师父师母在北方一个小镇过年，大雪也是如这般大，我和师母围坐在火炉旁赶制新衣，师父和师兄在外面支了一口大锅煮肉。 大前年这个时侯----- 我凭了记忆，一年一年想下去，一会儿痴笑，一会儿感叹，一会儿哀伤，一会儿温柔，尤其想到小时候允曦送我的那个面捏的小姑娘，心里竟隐隐作疼。 等我看累了，想倦了，回过身来，看到允晔允曜还有双喜呆呆地看着我。 他们不会以为我疯了吧？ 我自觉失态，急忙敛了心神，垂目道：“抱歉---” “没关系，若儿姑娘高兴就好。”说话的竟然是允曜。 我就势点点头。心里纳闷，允晔今儿话怎么这么少？ 这时马车却停了下来，有人尖声说道：“禀二公子四公子，到了。” 允晔率先下车，然后是双喜，接着允曜在后面轻轻扶了我，由允晔和双喜一边一个把我接下来。 我明显感觉到，允曜对我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下了马车没两步，就是一个四角的亭子，简洁大方。 亭子旁边，是一条小河，像一条白练一样，蜿蜒伸向远方。河面上，却是冰封的严严实实。 河边，垂柳上是晶莹剔透的条条冰凌，风儿吹过来，哗啦作响。 小河的尽头，是一座不高的山峰，也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在亭子和小山之间，河水旁边，有一小片似有似无的银红色的花海，如梦似幻，隐约有暗香飘来。 我顾不得北风刺骨，提裙向香味飘来的方向跑去。 允晔高声道：“你慢着点。”接着追了过来。我回首望去，允曜却原地没动，只是微笑着望着我。 我想，远远地，我一袭红裙，白色斗篷，奔跑在白色的原野之上，落在允曜眼里，应该是很美吧？ 我七岁才开始裹脚，八岁就被师母放开，又是在深山老林长大，跑点路自不在话下，只一会就到了，反而是允晔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才赶上来。 梅树也就七八棵，其中有两棵白梅，深吸一口气，清冷的梅香沁人心脾，也有片片的花瓣，随风飘落。 我就离开梅树林，走到河边，依着一棵柳树，望向梅林。 允晔还在高高兴兴地欣赏着盛开的梅花。 我感觉允曜在我身后走过来，就轻叹一口气，随口吟道：“昔日枝头傲霜雪，今朝零落碾作泥。” 允曜在我身后轻声说道：“若儿姑娘不必太过忧虑，四弟已经在想办法说服大哥和家人，你放心，一定会接你进门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丝的心酸。 我心里暗喜，却故作惊讶地回身说道：“怎么会这样？这可万万不可！” 允曜大吃一惊，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第十九章 我暗笑一向矜持的二皇子也有形于色的时候，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管怎麽说，我总是风尘女子，配不上四公子的！请二公子一定帮忙打消四公子的念头！”扭过头来，看向允晔，又幽幽说道：“再说，四公子也不是我心中良人-----”言罢泪水便打湿了睫毛。 然后丢下发愣的允曜，轻轻漫步向回走去。 亭子里，早有随从摆上了食盒，食盒也是漆嵌金描的，不是俗物。见我过来，双喜就在一个石凳上放了个厚厚的棉垫，上面绣的如意牡丹图案甚是精美，一看也不是普通官家的用物。 允曜允晔不久也回来，仆人就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竟是热气腾腾，还有一壶热酒，外加一大壶热茶。 边吃边聊，我的脸上，就略显出了一点心事，允曜看向我的目光就有点游离，话也就更少了，只有允晔，还没心没肺地逗笑取乐。 气氛总是有点压抑，我笑的勉强，允曜笑得做作，允晔的话也就渐渐少了。 早早的，也就回来了。 除夕夜，王妈妈办了丰盛的宴席，楼里的姐妹都是大无家可归的，也不过是苦中取乐罢了。我看的心烦，早早回来，让双喜到厨房要了两个小菜，烫了一壶酒，就让她随大家取闹去了。 自己在临窗的地方坐了，听着外面的热闹的鞭炮，看着漆黑夜空中繁星点点，木木地喝酒，心里一片茫然。 爹娘啊，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可否安好？临死之前，你们可曾想起过女儿？ 师父师母师兄，你们今年的春节，没有了惜儿，过的可好？ 允曦，你在做什么？一定是和你的妃子嬉笑着吃着年夜饭吧？ 你会不会想到我呢？ 往年的春节，还有我生日的时候，早晚你都会有礼物送来的，有时候是精致的首饰，有时候呢，就是一些小女孩的玩意儿。 可是今年，连句话都没有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吧？ 杯杯热酒就着泪水下肚，却慢慢涌向心头。眼睛，就有些迷离。 恍惚觉得，门开了，我也没回头，以为是双喜，就轻声说道：“你不用管我，自己歇了吧。”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我猛一回头，竟然是——师兄！ 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所有的悲戚，哽咽了一声“师兄！”，一下扑到他怀里，哇地放声痛哭。 四个多月了，对我来说，就像四十年那么漫长，今天，我放下所有的伪装，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一样，在这个呵护了我七八年的师兄面前，把所有的悲伤、绝望和无助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后来不知不觉地，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黎明的鞭炮竟然也没把我惊醒，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师兄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打盹。 双喜听见我起床的声音，推门进来，本来笑吟吟地给我道声过年好，一下看到师兄，生生把半截话咽了回去。 我这才醒悟过来，虽然我和师兄都算是江湖中人，对这些小节不太放在心上，看到别人眼里，总是不妥，就把师兄叫醒，让他随双喜小心避开众人，悄悄出去了，约好外面见面。 打扮妥当，给王妈妈和姐妹们拜完年，吃完饺子，我就换了男装，和双喜一块出去。 地上一层红色的纸屑，个个门口火红的对联，只是绝大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街上人也很少。 在后面一条街上，和清水伊人正对着，是一家小客栈，门开着，我和双喜进去，师兄正在里面一个桌上坐着吃饺子，店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小二百无聊赖的闲坐着。 我就坐下，要了一壶热茶，一面看着师兄吃饭，一面喝茶聊天。 原来，自从上次和师父师兄别过，师父阻拦我不住，走又不放心，就自己回去了，吩咐师兄留下，暗地里保护我。 师兄一路跟踪我到了清水伊人，过了不几天，就找到王妈妈，告诉她，自己受朋友所托，照顾与我，如果发现我在这里有半点闪失，就要平了清水伊人，临走的时候，又用内力震碎了王妈妈的紫檀木桌子。 平时，每到晚上的时候，师兄就隐在我待客的房间外面，以备万一。 怪不得我能在这烟花之地保持着一份随心和自由，还原以为是自己没有看错王妈妈，却没想到她再好，也不过是做人肉生意的，如果没有师兄，说不定我的清白早已不保！ 想到此，不由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不过没想到的是，平常憨厚拙言的师兄，竟也有如此心机。 心里，就渐渐流出一点温暖，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如此关心我的人！ 和师兄聊了一会，我和师兄没有多少话要说，师兄话就更少，问完一些关键问题，我就回来了。 虽然如此，内心仍感到暖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脸上，也就有了笑容。 这年，过的也不算太凄苦。 初一以后，允晔他们却都没有再来。 我心里忐忑，不知允曜有没有胆量和允晔争抢？ 如果弄巧成拙，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章 内心焦虑不安，却也无奈，只好耐心等候。 闲着无聊，我就央师兄教我武艺，借口是，万一师兄有个疏忽，我也可自保。 师兄不疑有他，思虑片刻，就点头答应。 于是，每天晚上，应酬完毕，我就偷偷溜出来，跟着师兄学习，白天蒙头大睡。 没想到我学得倒快，吸纳吐气更是应付自如。心里渐渐明白，我自小喝的汤药，都是师父精心配制，用来强身壮体的，所读经书，也有一部分是修练内功的。 怪不得我没学武艺，攀岩爬壁却轻轻松松，原来那都是内功和轻功！ 看来师父并不是不让我学武，而是担心我逞强好胜。 心里感念师父用心良苦，学得也更刻苦。 十五那天，有允晔的贴身侍卫送来一封信，约我晚上一起赏灯。 这个允曜，终究没有胆量和允晔争抢！ 看来，我费尽心机的筹划，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办？难不成真嫁了允晔？ 左思右想，难以决断，就心神恍惚，食不下咽。 到了约定时刻，我实在没精神应付，就写了字条，言说身体不适，不便出门罢了。 没想到，我正心神不宁地在屋里打转，有个丫鬟却进来说，有一个年轻的公子，自称四公子来看我，问我见是不见。 把双喜打发出去玩了，我没有人支应，四皇子又不能不见，我平生第一次，有点心慌意乱。 没来得及仔细化妆，只让另一个丫鬟帮我简单挽了个髻，穿了件简单的衣裙，匆匆蒙了面纱，坐在椅子上等允晔进来。 允晔急匆匆进来，直奔床前，我急忙站起来施礼道：“四公子！” 允晔这才看见我，两步走过来，急急问道：“哪儿不舒服？看过大夫了没有？怎么不床上躺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眼里泪花一闪，勉强笑道：“哪有什么病，只不过在这团圆之夜，感念自己孤苦，心里不舒服罢了。多劳四公子惦念，我心里怎能安生？” 允晔这才长舒一口气，笑着说：“我就是怕你孤寂，才想法脱开身，好来陪陪你。你不知道，上次赏梅的事终究让大哥知道了，最近看的我很紧。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我让丫鬟沏了壶热茶，给允晔斟上一杯，笑着说：“你喝了这杯茶，赶紧回去吧，让你大哥或家人发现你不在了，总归不好，我心里岂不更难受？” 允晔想想也是，就起身道：“你不要难过，过两天我过来陪你，有重要的话说。”见我点头，就匆匆走了。 我就感浑身无力，挣扎着躺到床上，也没力气更衣，只好和衣躺下。 昏昏沉沉的，总觉得在一个密密麻麻的林子里乱走，也没有方向，更走不到尽头，只觉得浑身虚脱了一样，酸软无力。 有时醒来，迷迷蒙蒙地看到有人影晃动，还没等看清楚，又进入梦境了。 就这样时睡时醒，等我终于能看清周围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几天了，问双喜，双喜竟说已经五天！ 再一次醒来，却是半夜，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只蜡烛明明灭灭的，我的床旁坐了一个人，我努力看得仔细，是——允曦！ 我想也没想，第一个反应，从枕下摸出我护身用的短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向他刺去。 允曦大概没想到我有此着，也可能我行动太过敏捷，反正，他躲也没躲，眼睁睁就看着刀子刺进了他的胳膊。 我就见他另一只手本能地护住了刀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流下。 我再看看手中带着鲜血的短刀，又抬头看看允曦的脸，他正蹙着双眉，满脸痛苦地望着我。 我两眼一闭，心想，你杀了我吧。心里，却有着解脱般的轻松。 第二十一章 好大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睁眼一看，房间了已经没了允曦的影子，只有烛光在微微摇曳，双喜伏在床尾，还在熟睡。 刚才是在做梦？ 低头看看，手中的刀子上，血迹还没干，鲜红鲜红的，耀的人眼睛疼。 不是梦，我真伤了允曦！ 顺手拿过一个布制的东西，大概是枕巾之类的，把短刀包好，重新放到枕下，身子软软地躺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晨，双喜第一个发现了屋里的血迹，从床边一直延到到窗户，吓得她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找王妈妈去了。 王妈妈不多时匆匆忙忙进来，仔细查看了半天，见我丝毫未伤，嘀嘀咕咕地和双喜说了些什么，就出去了。 我懒得理她们，仍闭了眼睛装睡。 双喜见我安稳地睡着，就急忙把血迹擦干净。 到了下午，王妈妈才过来，看我正在双喜的照顾下吃粥，就在一旁坐下，满脸忧色地望着我。 我吃了接近满满一碗，实在咽不下去了，才推开双喜的手，示意她撤下去。 王妈妈这才坐过来，看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若儿姑娘，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慢慢躺下，也不看她，轻笑着说：“我哥哥当初没给你说清楚？” “若儿姑娘别骗我了，你和你哥哥是同一个人吧？” 我未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轻声言道：“那又如何？我在这儿卖艺，不是没亏欠你的银子么？” “若儿姑娘，我心里害怕呀！自打您来这清水伊人，这儿就没怎么太平过。明着有武林高手，暗地里有黑影绰绰，您这一病，瑞王爷贤王爷都来看您，四皇子竟然把太医都带来了。昨儿晚又-----” 说着，王妈妈竟落下泪来。 我心里歉然，语言里就多了两份真诚：“王妈妈不用怕，我保证你这清水伊人还会红红火火地做下去。对了，那几个皇子来，看到我的真面目了吗？” “没有，没你的同意，我哪敢呢。他们来的时候，床帐都是放下的。” 我点点头，说：“瑞王爷贤王爷我都不想见，来了你就帮我回了，四皇子来了你让他进来，我有话要说。” 然后闭了眼睛不再说话。王妈妈坐了一会，也就出去了。 下午起床，让双喜扶着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又在窗户旁坐了一会，外面竟没有一点血迹，客人来来往往的，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我就又有点迷糊，我真的把允曦刺伤了吗？ 允曦半夜过来，又为了什么？傍晚的时候，我刚吃完饭躺下，就有人在门外禀报，说四皇子来了。 我示意双喜让他进来，双喜就要放下床帐，被我摆手制止了。 我想我素面朝天，五官本来就不怎么样，再加上面容枯槁，一定会把允晔吓跑。 没想到，允晔并无吃惊之色，两眼里竟是溢满了心疼，痴痴地看着我，怜惜地说道：“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今天，我实话给你说了吧！” 允晔把眼睛移到我头顶，幽幽说道：“我的真实身份是皇子，排行老四，名叫允晔。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把你吓着了，另一方面，我想把你接进府去，大哥，也就是太子，说什么也不让，我也不知为了什么。我怕你知道真情难过，所以也不敢告诉你实话。” 允晔把眼睛移到我脸上，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大哥绝不是因为看不起你才不让你进府的。大概是顾及着母后还在冷宫里受苦，怕父皇知道我要娶青楼女子，迁怒于母后，才坚决不让的。前几天，我已经见过母后，把这件事给母后说了，母后也挺可怜你的身世，答应帮我劝劝大哥。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是光明正大的皇子妃了！” 说着，允晔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我心里难过，就落下泪来。 允晔急道：“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我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四皇子做事欠妥，你要接我进府，怎不问问我的意见？” 允晔就愣了，呆呆地看着我，失声说道：“难道你不同意？” “那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说过同意了？” 允晔茫然地摇摇头。 我别开眼睛不再看他，幽幽说道：“四皇子身份高贵，人又长的风流倜傥，所以你就从来没想过，会有哪个女人不愿意嫁你，何况我一个风尘女子！所以以为我一定是欣喜若狂，感恩戴德的，是吧？” 见允晔愧疚地摇摇头，我又淡淡说道：“四皇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千万不要因我和你大哥失了和气，更不能让你母后为难。我父母刚过世不到一年，距我守孝三年还早着呢。再说，我心里已经有别的人，四皇子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允曦，你挨我一刀，我放过你弟弟，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然后我就再不看允晔一眼，允晔呆坐半天，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沉沉睡去。 身子也就慢慢好起来，半个月后，我又开始表演了。 这一次再没有以前的迫切，有一搭无一搭地等着，等什么，真的等允曜吗？我也不十分清楚。 十多天，他们兄弟几人再没露面。 我看这一条道成功的希望渺茫，就加紧练武，觉得，还是靠了自己本事吧。难不成，这一条道也不会不成功吧？ 大约是初春的一天中午，外面的客人好像是边关来的几个将军，我就弹了一首《卧看云起》，然后以例告辞而出。 没想到，我刚站起身来，为首的那位将军已经一个箭步迈过来，一把撩开隔帘，伸手就要扯下我的面纱。 我急忙后撤，转身就走，那个将军比我身形还快，直直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只好顿住身形，冷声言道：“将军意欲何为？” 那个将军哈哈大笑：“在这妓院里，你说我想干什么？不愧是京城，在边关哪儿去找你这种清秀美貌的女人，如果你侍候本将军我高兴了，我就收你做妾！” 我强压住怒火，冷声道：“这位将军，可能外面的人没和您说清楚，我是卖艺不卖身的。”“不卖身？”那个将军仰天长笑：“妓院里还有不卖身的？多要钱吧？你以为老子付不起？说吧，要多少？” “那将军你要多少银两，可以放小女子一马？” 那个将军呆了一呆，旋即笑道：“老子们世面见的多了，没想道一个女人却如此难缠！”抬头对外面喊道：“告诉你们老鸨，这个女人我包了！” 我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听外面几个人好像仍坐在桌子边大笑，看来他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便轻轻提气，轻灵地向隐蔽的楼梯奔去。 那个人没提放我有此一招，反应过来，我已经奔下两个台阶，他就大声喊道：“你哪里跑！”起身追下。 待到我下来楼梯，那个人已经翻身纵下，站在了我的面前，后面也有几个人，堵住了我的退路。 我见脱逃无望，一眼瞥见远处师兄奔跑过来的身影，就立定身形，观察周围局势。 早有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 待师兄走近，我瞅一个空档，就想移身而出。 没想到这几位将军武艺确实非同一般，师兄被另几个人缠住分不开身，我左冲右突，就是离不开那个人两步远。 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老鼠，在一只老猫面前求生。 王妈妈在旁边大声尖叫：“求求各位将军，请住手吧，万事好商量！” 那人眼睛不离我左右，大声笑道：“那就好，这位姑娘，我先包上半个月！” “这位将军，我们若儿姑娘是不卖身的，我们楼里的好姑娘多得是，你随便挑，我不收你钱！” “别的本将军还真看不上！”那人冷笑道：“老子在边关拼杀卖命，要个女人还推三阻四的，你信不信我把你这青楼给拆了？” 我见我和师兄难敌他们人多，王妈妈又无可奈何，心想这几个人是不讲礼数的，难不成今天自己就毁在这个粗人手里不成！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第二十三章 悔已晚矣，我脑子里火花一闪：允曦，对不住了！ 我反身后撤，退到一个墙角，那人也一步步跟来，脸露得意之色。 他没想到我飞速抽出随身的短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只见那人立时呆住，师兄和王妈妈大声惊叫：“师妹不可！”“姑娘不可！” 我冷冷一笑，一字一句说道：“这位将军，你保家卫国辛苦，小女子理应尽心侍候，只不过小女子已是名花有主的人，您要想带我走，必须经过他的同意，不然小女子今天即便一死，也不敢轻易随了他人！” 那人倒也爽快，大声笑道：“好，你说他是谁，家住哪里，我派人去唤他过来！” “他叫允曦，住在太子府，你派人过去见他，只要允曦说声可以就好，不用他亲自过来。” 周围人霎时鸦雀无声。 那人呆立半晌，冷笑道：“你唬我不是？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行事端正，哪会认识你这青楼女子。你以为这样一说，我就放过你了？” “你不信，我也无可奈何，反正我又跑不了，你就派人到太子府一问不就完了？” “太子殿下哪会轻易见我？” “你就给传话的人说，就说清水伊人的惜若姑娘要嫁人了，请他来做个见证，他一定会有回复，实在不行，二皇子允曜你总能见得着吧？让他给你中间递个话也成。” 那人见我说的镇静，看向王妈妈，王妈妈又连连点头，犹豫半天，冷笑道：“你可知道，诬陷当朝太子，可是灭门的大罪，我就派人去太子府问问，你可别后悔！” 我面不改色的点点头，他呆愣片刻，还真派了和他一起来的一个副将去了。 我站在哪儿，全身僵硬，心紧紧缩成一团。 如果是允暄，我还有八层把握，允曦就不敢说了。 一个堂堂太子，在青楼里与一个边关的将军争风吃醋，岂不成人笑柄！皇上知道，还不把他的太子给废了！何况他的母后现在冷宫，朝堂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竭力抓住这个上天赐给的机会！ 允曦，如果你真的不来，我就真的死在这儿！ 我要让你愧疚一辈子！ 时间过的及其漫长，我的身子慢慢变软，正在觉得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看到人群让出一条道来，不少人已经翻身跪倒。 允曦穿着浅黄色织锦绣着麒麟的长袍，腰围玉带，头戴太子金冠，面沉似水，一步步走了过来。 后面，跟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和两个侍卫。 我心一酸，身子一软，扔下刀子，飞奔过去，一下子扑到允曦怀里，哽咽道：“允曦哥哥----”再也无话，泪水，却是真的。 允曦身子一僵，却并没有把我推开，只是右手轻抚了我的背，平平静静地说道：“王将军，怎么回事？” 我偷眼望去，那个姓王的将军已经战战兢兢地跪下，拭了一把冷汗，低声言道：“小人实在不知真情，请太子殿下恕罪！”说罢连连磕头。 允曦轻叹一口气，嘴里言道：“罢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见众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去，我才轻轻脱离允曦的怀抱，站在一旁，垂首不语。 也不知道允曦看不看我，只听他幽幽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我让人过来接你。” 第二十四章 允曦说罢转身就走。 我急忙抬头：“我-----” 允曦站住身形，回头望着我，苦笑道：“怎么，这个地方，你还能呆么？” 我张张嘴，却没发出声来，呆呆地看着允曦背影远去。 接下来的两天，王妈妈对我倍加恭敬，一个劲问我是如何打动太子爷的，我却开心不起来，只是托她打听允曦的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就有十几个大臣联名上奏，说太子行为不端，不可堪以大任，要皇上废了允曦太子之位，另立他人。 皇上气的把奏折劈头盖脸向允曦砸过去，罚他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两天才算作罢，不过万幸的是，总算没有废去太子之位。 允晔就不用想也知道了，自己费尽心机要接进门的人，如今却成了当初极力反对的大哥的人，心里滋味，无可言表。 只是听说允晔喝醉了酒，到太子府里大闹一场，声言断绝兄弟关系。 朝堂内外，皇子之间，被我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当王妈妈向我说到皇上把奏折砸向允曦的时候，我浑身一哆嗦，觉得那奏折就像砸到我心上一样。 心里万般歉疚，却也无可奈何，只是让师兄回去一趟，告诉师父师母，我要进太子府了。 看着师兄复杂的眼神，我心里五味杂陈，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督促他快走。 后来我才想起来，我不是要报复允曦，绞尽脑汁想让他失去太子之位的么，怎么听到他被皇上惩罚，而且险险失去太子的位置，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心里竟然那么地怕和痛？ 难道，我对他的感情，还是放不下？或者，被他那天的行为感动？ 他本可以不理睬我的，却明知后果严重，还赶来救我。 或者，他对我，并不是无心？ 既然有心，为什么他不认下我？我所求不多，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千般思量，万般柔肠，弄得我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当然，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用应付什么客人，谁还有那个胆子，窥视当朝太子的人！ 过了五天，果真来了一顶小轿，要接我进太子府。 不过允曦没来，只有两个侍卫和一个侍女。没想到的是，侍女竟是小青。 小青笑眯眯地叫了一声“惜若姑娘”，对我施了一礼，然后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张罗着给我收拾东西。 我问小青，太子爷在哪儿，小青说去户部办事去了。 我怎么想，也是有点委屈。我可是允曦定过婚的未婚妻子，即便这种情况下，不适合明媒正娶，也该像样点吧？ 我不求别的，至少，允曦该露露面吧？他却去户部办什么事呀！ 本想赌气说不去的，后来想想，在目前情形下，允曦在青楼露面确实不太好，也就作罢。带了几身中意的衣服，还有王妈妈给的银票，辞别了王妈妈等人，坐了轿子，向太子府走去。 太子府紧邻着皇宫，轿子在府门前落下，侍卫拿了我的包袱，小青则领着我，说要去见太子妃。 太子妃？我这才想起来，允曦已经娶了两个太子妃了！心里不由犯堵。 不过也无可奈何，这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太子府果真是富丽堂皇，穿过前厅，又走过长廊，路过错落有致的花园，好半天才看到一溜溜独门独院青砖黄色琉璃瓦的房子，。 这儿，就是我以后的家了么？允曦给我的家？ 心里不由浮起一丝丝甜蜜蜜的喜悦。 小青领我在中间一个大红宫门的院落前停下，轻轻叩门。 想必这就是大太子妃吕欣钰住的地方了。 有一个小太监把门打开，小青轻笑着道：“烦劳安公公通禀一声，就说小青把惜若姑娘接来了。” 那安公公也笑着点头答应：“请小青姑娘略等，我这就去通禀！”转身进去了。 这太子府的规矩还真大！这大太子妃吕欣钰摆的谱也不小！ 不多时，那安公公回来，笑着说：“太子妃娘娘请二位进去。”说罢躬身站在一旁，示意我们前面走。 小青在前，我在后，向正房走去。 这吕欣钰的院子不小，一溜正房加两溜偏房，院子里有两棵大树，早春时节，也看不出什么树种，另外还有些花花草草的。 来不及细看，就进了正房，房子正中间，有一个八仙桌，桌旁分别坐了两个人。 小青施礼道：“小青见过大太子妃、二太子妃！” 右手边坐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粉面圆腮，弯月眉，丹凤眼，头戴金色凤钗，身穿浅黄色锦缎衣裙的女子，看她面目倒也和善，大概就是大太子妃吕欣钰了。 左手边坐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紫衣女子，柳眉杏眼，看着就有股英气，应该就是二太子妃王英莲了。不愧为大将军的女儿，还真有股子飒爽劲。 只不过，两人虽也在默默打量我，脸上却都像寒冰似的，还带着明显的怒意。 第二十五章 也不怪她们，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的丈夫娶妾的。不过，这样子也太明显了吧，她们不怕允曦恼怒？或者允曦对她们也和风细雨的，所以她们不怕他？ 这么说允曦是治家无方了。 “见了太子妃，怎么不跪？”吕欣钰身后有一个年龄大约五十岁左右的麽麽冷声喝道。 我这才醒过神来，急忙施礼跪倒，软声道：“惜若见过大太子妃、二太子妃！” 这个样子进门，毕竟算身份不明，礼节还是周全些好，省得允曦在中间为难。 吕欣钰没有吱声，王英莲却大声咬牙道：“你就是那个害得太子差点身败名裂的刘惜若？！” 我自知理亏，也没敢顶撞，小声道：“惜若知错了！” “知错了？一句知错就完了？”王英莲仍恨声道：“姐姐，无论如何，今天要代太子爷好好罚罚这个厚颜无耻的小妖精！” 骂我厚颜无耻？还小妖精？！ 我正想反驳，却听吕欣钰冷声道：“掌嘴十下，院子里跪着去！” 我愤怒地抬起脸来，冷冷地扫了她俩一眼，向外面走去。 小青站在旁边，低头始终没说话，也不知她想些什么。 大概是认为我该打吧。 掌我嘴的就是开门的安公公，他下手也真狠，丝毫不留情面。 看来他们都恨我入骨了。 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挨过打，小时候父亲母亲虽然不怎么理我，但从不打我，即便是我犯了大错，也是关我一天了事。 师父师母就更不用说了，我调皮，尤其不愿抄写那劳什子经书，每每用以前的糊弄过去。师父发现后，也只是罚我重抄，还有师母师兄说情，所以总是不了了之。 我平生第一次挨打，是被允曦的妃子！ 我没有躲，毕竟我理亏在前。心想，如若是真为了允曦出气也就罢了，我犯了错，挨了罚也就心平了。如若是借机欺负我，我和你俩没完！ 十个耳光掴在脸上，开始的时候是火辣辣的痛，后来就感觉脸胀的老大，麻麻木木的。 早春的上午，开始不觉，时间久了，就觉得有点凉，而且，跪的时间长了，膝盖也疼得钻心。 罚跪虽然不是第一次，时间这么久的，却是第一次。 父母自然不罚我，师父偶尔罚罚，也是做做样子，等他一离开，师母就把我拉起来了。 看着日头渐渐接进中午，我跪了起码有半个多时辰，里面还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有几次想站起来，可是终究按下了怒火和不耐，心想，我要让允曦看看，你的妃子怎样欺负我！ 这个允曦也真是的，怎么还不回来？ 正在我焦躁不安，想不顾一切挺身而起的时候，大门开了，允曦穿着淡黄色朝服，急匆匆地迈步进来。 后面，跟了那天在清水伊人见到的那个太监和一个红衣侍女。 我心里万般委屈，化作两行清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允曦，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乖乖受她们的气！ 我本以为允曦会满脸痛惜地拉我起来，找他的两个妃子算账的，没想到他居然面沉似水，眼神淡淡从我身上扫过，步子停也没停，就从我身边走过。 像根本没看见我似的！ 真真是气死我了！ 我还没从气恼中回过神来，允曦已经从屋里出来了。他依然直直向外走，到我跟前的时候，脚步缓了缓，轻声说道：“起来吧，跟我走。”然后率先向外走去。 看来他还是顾着我的。可是，他老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架势，又是为何？ 我想站起来，可是双腿不听使唤，还没站稳就想倒下，幸亏小青和那个红衣侍女伸手扶住了我。 前面，允曦依然向外走，但明显放慢了脚步。我也就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跟着后面。 穿过一个小花园和一个月亮门，来到另外一个小院。外面看院子不大，里面看却不小，如果是春天，树木青翠，假山流水，肯定景色不错。可惜只是初春，树木还没冒绿，水也是结着冰的。 走过一个回廊，来到正房。那个太监急忙快走几步把门推开。 原来，是允曦的书房。 进得门来，我哪还有心打量书房，紧走两步，拽着允曦的袖子，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屋子里，除了我的哭声，什么动静也没有。我也不好意思老哭了，慢慢止住泪水，用袖子擦擦眼泪，满腹委屈地看向允曦。 允曦却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走到书桌前坐下，顺手拿起一本书，一边翻着，一边随口说道：“王总管，给惜若姑娘安排点事做吧。” 什么？安排事做？他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紧，盯着允曦脱口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允曦放下书本，依然淡淡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是做丫鬟，不然你还想做什么？” 第二十六章 当然是做你妻子了！ 这句话冲到喉咙，又被我生生咽下。 允曦，你戏弄我！ 你当真狠得下心来！ 满腹的怨气，化作一腔怒火，我深吸一口气，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看来太子爷还是抬举我了。我这种人，做个太子府的丫鬟也是不配的，今儿多谢太子府的盛情款待，刘惜若告辞了！” 说罢冷冷地看了允曦一眼，扭头就往外走。 允曦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难道这太子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是吗？”我反身走回去，冷冷地盯视着允曦：“原来太子爷是想报仇啊，好说好说。您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如果还不解恨，不如我把这条命送您如何？” 允曦错开眼，拿起书本，依然淡淡说道：“我要你命没用，如今两条路随你走，一条，你回到你家人身边去，永远不许踏进京城半步，另一条嘛----”允曦抬眼看了我，接着说道：“老老实实呆在太子府里，不做丫鬟也成，除了太子妃，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哈，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起来好慷慨！ 可是，这偌大的太子府，除了太子太子妃，所有的人，不是太监就是丫鬟，我怎么选，也是下人，不过干的活不一样罢了，终究逃不过一个丫鬟的身份！ 允曦，你竟然这样欺负我！ 想让我放弃血海深仇，门都没有！ “太子爷好慷慨，只是刘惜若已经家破人亡，没有容身之地了，您的好意，恐怕小女子领受不起！”我嘴角浮起冷冷的微笑：“可惜我只不过命贱，这一辈子也只配做个卖笑的烟花女子了！如果您不要我的命，刘惜若就告辞了！” 允曦仍然淡淡瞟我一眼，说道：“在这京城里，恐怕没有一家花楼敢收留你了。” “是吗？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您是堂堂太子爷，在这京城里，没几个人敢不听你的话。可是，我还真是不想当您这高贵太子府的丫鬟，怎么办呢？”我故意歪头想了想，旋即笑道：“不如这样，我去找找四皇子看看，说不定他一时心软，收留了我呢？” 瞥了一眼允曦，他的脸色微微一沉。 我接着笑着说道：“我忘了，四皇子怎么说也是您一奶同胞的弟弟，说不定他会听您的话呢，也罢，如果他真不收留我，还有二皇子瑞王爷呢，实在不济，还有三皇子贤王爷，虽说他生性风流，却也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至少也会让我做个第七第八侧妃什么的，断不会舍得只让我做个丫鬟！” 满意地看到允曦沉下的脸，我接着笑道：“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皇上，说您始乱终弃，请他老人家主持个公道，说不定他看我可怜，赏我个嫔妃做做，只不过，到时候你要尊称我一声母妃，可真是有点难为你了！” “那也得等你出了太子府再说！”允曦怒极反笑，带着三分愠怒说道。 “是吗？”我冷冷笑道，身子退后两步，歪头看了看周围，小青和红衣侍女分别站在离书桌两步远的旁边，王总管站在离门口两步远的地方。 我退到都能看到他们的地方，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柄尖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微微笑道：“反正我的家人都已经归西，如今太子爷要成全我，惜若感激不尽！” 人们怕这怕那，最终怕的无非是一死。我李若惜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我最不怕的，恐怕就是死了。 允曦略微瞪大了眼睛。 小青则明显看出担心和焦急，那个红衣侍女也面露惊讶之色，两人作势就要欺身前来。 我冷冷一笑，刀子就凉凉地顶在脖子上，微微有点刺痛。 允曦急忙看了两人一眼，她两人也就顿住了身形。 我也不看允曦的眼神，只是看着四人的身形，一步一步向门口退去。 他们都纹丝不动。 到了门口，我就转身想快步离去，没想到刚一转身，就觉身后微风拂过，然后全身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第二十七章 这个死允曦，竟然点我穴位！ 技不如人，我在心里把允曦咒了千遍万遍，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用眼睛表示我的愤怒。 不知允曦小声对王总管吩咐了些什么，王总管就过来点了我的穴位，身子能动了，却是酸软无力，王总管又吩咐小青和那个名叫小红的红衣侍女架着我向外走去。 沿着来路回去，走到吕欣钰那几排房子的后面，在西北角里有一个独门小院，进门后，只有三间，中间好像是客厅，小青和小红架着我来到东边一间，里面有一张床，收拾的倒也干净，她俩把我放到床上，把被子给我盖了，小青担忧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然后就和小红转身出去了。 门被在外面轻轻带上。 我满腹怒火却无法发泄，犹如一只困兽，急红了双眼。 死允曦，只要我活着，就和你没完！ 周围异常安静，除了我的喘气声，没有任何声音。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门吱呀一声推开，前面王总管带路，后面有个小太监模样的人提着食盒走进来。 王总管走过来，伸手把我的穴位点开。 我恢复了力气，起身走到桌前，小太监正在把饭从食盒里取出，我一声不吭，想也没想，把饭就放了回去，提起食盒，走到门边，使劲浑身力气，把食盒向外扔去。 拍拍手，转身冷冷地看着发呆的小太监和王总管，一言不发。 王总管无奈地摇摇头，示意一下小太监，两人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就使劲把门摔上，回身想到床上躺下。觉得还不解气，扫视一眼屋子，见还有一套茶具，白色陶瓷的，竟然晶莹剔透，看来价值不菲，就顺手拿起茶壶来，打开窗户，向外扔去。 茶壶正好落在小太监脚边，碎裂声把小太监吓了一跳。 我噗就笑了出来，心里的火气去了一半。 哼，允曦，你当真以为我走投无路，就乖乖地打道回府，放过你们了不成！ 门都没有！ 然后，我就开始打量这个屋子。 东面这间，床上铺着淡粉色的被褥，紫色窗幔，南面靠着窗户放着一个小桌，上面摆着一套茶具，茶壶已经被我摔出去了；北面靠墙，放着一个梳妆台，台面上一个大大的铜镜，拉开抽屉，里面胭脂香粉，一应俱全。 而且，和被褥一样，全是新的。 再到中间屋子，陈设倒是简单，只有一个八仙桌，两把椅子。 西面一间，西墙边一个书橱，稀稀落落摆了七八本书，我走过去翻翻，都是四书五经及史学之类，有一本居然是佛经！ 我不耐地把佛经扔下，再看北边，是一个书桌，转过身来，南面窗户下竟然摆着一架古琴！ 伸手拂过，声音悠扬清澈，果真是好琴。 整个房子里的家具都是紫檀木的，样子虽然简单，但做工相当考究。 而且，也是新的。 这哪是一个丫鬟住的地方！ 允曦啊允曦，看起来你还是不够心狠，如果你把我放到下人房里，没准我还会真的被你气走呢！ 可惜你百密一疏，如果这样我还会赌气而去，我还是李若惜吗？ 丫鬟就丫鬟，我就好好地当当丫鬟让你看看，我就不信了，你还真让我当一辈子丫鬟不成！ 论武功，我自然不如你，也不如你身边的大内高手，可是论计谋，我却未必输你。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总能找到报仇的机会的。 做丫鬟，我一样能做的风生水起！ 躺在床上，心平气和地沉沉睡去。 我是被肚子里的咕噜声给唤醒的。睁开眼睛，太阳已经西沉，我心里突地一跳，万一今晚他们不送饭来怎么办？难道我要真的饿着吗？ 肚子里咕咕作响，这饿肚子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好不容易盼到夜幕降临，门外竟然还没有动静。这个允曦，还真的打算饿着我？ 有点后悔中午的冲动，早知道他们不来劝我吃饭，该留着点饭菜的，至少有个馒头也成啊。 嗨，实在不成，只好趁着夜色去厨房找吃的了。 只是不知道，他这儿的厨房，会在哪里，来的时候没有看到。 就在耐心忍到极限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慢慢走进，其中一人打亮火摺，点着蜡烛，另一个人把食盒放到桌上，两人就轻轻退出去了。 听他们脚步声走远，我急忙起身走到桌前，打开食盒，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我想也没想，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难道就这样算了？ 第二十八章 歪头想了想，就把盘子之类的放回去，打开门，哗啦一下扔出去。 然后关门睡觉。 第二天早晨醒来，小青已经来了，随身，还带着一大包衣服，见我睁开眼睛，就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说道：“惜若姑娘，您晚上睡得还好吧？我已经把洗脸水给您准备好了，你要不先起来，我帮您梳洗梳洗？” 难道允曦改主意了？ “你来这儿，不是仅仅帮我梳洗的吧？”我一边翻身起来，一边笑着问道。 “太子爷让我过来，教给您太子府里的规矩。”小青错开眼神，底气不足地说道。 这个允曦，我还以为他心软了呢！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把我气走了。 我偏偏不走，看你怎么办！ 我旋即笑道：“好啊，那就请小青姐姐指教吧！” 小青惶惑道：“您千万不要这样，姐姐我可不敢当。惜若姑娘，太子爷可能也有他的苦衷，您就担待着些吧。” 苦衷？是恨我父亲，还是怕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连累他，或者嫌我青楼女子，污了他的英名？ 我心里狠狠的，脸上却淡淡笑道：“不要紧，你也是奉命行事，无论如何，我不会难为你的。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恐怕以后，还要小青姐姐多提点才是。你只管放心说，我一定会用心记住的！” 小青感激地点点头，赶紧张罗着给我梳洗。 我心里纳闷，看小青的行事做派，应该是允曦的贴身侍女，地位不会太低，她对我有点感情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以前相处过一些时日，可是，那份谨慎和感激却是从何而来？ 难道她如果摆不平我，回去就要受罚？ 这个允曦，竟然是如此苛刻之人！ 梳洗完毕，又用罢早饭，小青就一五一十地教我太子府里下人的规矩。 这皇家还真的麻烦，规矩一条一条的，听得我头大。 不许私自和外面的人来往，不许私自出府，不许擅自离位，不许私自议论，不许随意走动，不许------ 总之一句话，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谨小慎微，毕恭毕敬地做好奴才就是了。 听着听着，我就不耐烦了，碍着小青的面子不好说什么，但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往心里去。 反正我不会去守这些规矩就是了。 好不容易等小青说完，我急急问道：“太子有没有安排我什么事做？” 小青摇摇头：“太子爷说，您会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歪头想想，也没什么特长，就问道：“这府里面，都有什么事做？” 小青就掰着指头说道：“府里的事情什么都有，打扫的，洗衣的，做饭的，侍候太子太子妃的-----” 打扫太脏，我做不来，侍候允曦，恐怕他不同意，侍候太子妃，我还侍候呢，看着就牙痒痒！ 再说，她俩如果借机找茬折腾我，我岂不是有苦难言？ 允曦肯定不会向着我。 想了想，还是洗衣服吧。 小青就领我到洗衣房里去。路上，她又指给我哪儿打水，哪儿领需要的物件什么的。 看来以后，我要真的当当丫鬟了。 洗衣房在府里的东北角，里面有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位膀大腰圆的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小青称呼她为李嬷嬷。 竟然和我一姓，不知道她会不会看着同姓的份上，照顾着点我。 后来我才想起来，这个时候我是姓刘的。 李嬷嬷对小青满脸含笑，毕恭毕敬。我心里就冷冷一笑，看来是个媚上欺下的奴才！ 我猜的果然没错，小青一走，李嬷嬷就换了脸色，冷冷看我一眼，随手指着一大堆衣服，冷言道：“你今天先把这点衣服洗了吧，小心着点，这些衣服金贵，别洗烂了！” 洗就洗，什么大不了的！ 我挽起袖子，看另外几人从井里打水，也学着她们样子，打来清水，一件一件洗了起来。 打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这洗衣，低头哈腰的，时间稍微一长就腰酸腿痛了。 不过，我还是咬咬牙坚持下去，允曦，我看你究竟舍不舍得让我吃那麽多苦！ 午时时分，她们三三两两去吃饭了，我不太熟练，把衣服都弄湿了，早春时节，风儿虽然不再尖锐，透过湿衣服，还是有点凉。心里想，还是先回去换换衣服吧。 回到小院，进得屋来，竟然闻到一股饭香。 桌子上，有一个食盒，打开了，仍然是两菜一汤，外加一碗米饭，一碟点心。 我微微就笑了，心想，这个允曦，想的还很周到，看来，他多少还顾念着以前的情分，不舍得让我太受委屈。 我倒要看看，你让我这丫鬟，做多久？ 第二十九章 打开小青带来的包袱，里面有三身丫鬟的衣服，都是全新的。 就顺手拿起一身，换在身上，吃罢饭，依然摇摇摆摆地向洗衣房走去。 下午再洗，腰腿就更受不了了，洗衣的速度，也就慢了很多。 李嬷嬷的脸，就越拉越长。 我淡淡瞟她一眼，依然依了自己的心性来。 旁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慈眉善目的，看着我微微笑着，悄悄把我要洗的衣服拿过去一些。 我也就回了一个微笑，把那些衣服又拿了回来。 我倒要看看，你太子府里的仆人，能把我怎么着！ 那个李嬷嬷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看我没洗两件，就盛气凌人地走到我面前，掐着腰撇着嘴说道：“看你这样子，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哪家的小姐吧，可惜到了太子府，即便是真的千金小姐，也是奴才，你这慢慢悠悠的，哪有个奴才的样子！” 我抬头笑道：“李嬷嬷，我还真不知道奴才该什么样子，不知道你是奴才呢，还是主子，不管怎样，请你给我做做奴才的样子瞧瞧，我好好跟你学学？” 那李嬷嬷还真不禁气，立时脸就胀的紫红，嘴里说道：“看在小青姑娘的面子上，我照顾着你，你却不知好歹！我这就教教你，怎么做奴才！”举起巴掌，就要打过来。 旁边那个大嫂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拉住李嬷嬷，赔笑道：“李嬷嬷千万别生气，她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还有一个年龄比我稍长的也过来劝说，另外两个年幼的，却站在一边，眼睛瞟着李嬷嬷，嘴上露着看热闹的笑。 我上前拉开那个大嫂，笑着说道：“你们不用管，我今天就是要领教领教，太子府里是怎么个规矩！” 我不怕事大，就怕事小，最好啊，把允曦折腾过来才好！ 那个大嫂不知就里，急忙拉我小声道：“李嬷嬷脸硬心软，你给她赔个不是就是了，事情闹大了，你这碗饭就吃不得了！” 我笑道：“大嫂，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就看不惯这仗势欺人的奴才，自己明明也是奴才，却不知道体谅人，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教训谁！” 那李嬷嬷没有台阶下，气哼哼地操起一个木棍，其实也不粗，作势向我打来。 李嬷嬷，对不起了，今天我要借你做戏了！ 看大嫂和那个绿衣小姑娘还想拉，我一手一个把她两扯开，李嬷嬷就举着木棍，向我打来。 我打不过允曦，对付一个女人还绰绰有余！ 我轻身躲过，一伸脚，就把李嬷嬷绊了个嘴啃泥。 她们几个忍不住都露出了笑，尤其两个小孩子，竟然笑出声来。 两个年长的急忙上前扶起李嬷嬷。 李嬷嬷站起身来，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气哼哼地说道：“我去找总管去，你这丫头，我们太子府里用不起！” 说罢转身要走。那位大嫂又想上前拉她，我一把扯住，笑道：“本来我就不想在这太子府里呆，你如果把我撵走了，我谢谢你！” 李嬷嬷气的瞪我几眼，气鼓鼓地走了。 那两个年幼点的小姑娘笑着跑过来说道：“姐姐你真厉害，可给我们出气了！你不知道，我们刚来的时候，她整天骂我们呢！” 那位大嫂笑着白了她两一眼，笑着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又看着我担忧地说道：“你当真不怕撵你出去？别看李嬷嬷嘴上凶，心肠倒不太坏，再说，这儿工钱又高，出去一说在太子府里做事，好大的面子呢！” 面子？我里子都没了，哪还要什么面子！ 脸上笑道：“谢谢大嫂，我当真不怕，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吧，不用替我操心！” 她们也就急忙去做自己的活了。 不到半个时辰，李嬷嬷灰溜溜地回来了，见了我，不知是怕还是恨地瞥我一眼，忙自己的去了。 我向她身后看去，什么人也没过来。 大嫂她们几个，就惊奇地看我一眼，然后面面相觑。 实在没趣！ 我呆坐片刻，就慢腾腾地干起活来。 晚上回去，依然有饭菜送来，我百无聊赖地吃过，洗漱完毕，就上床了。 虽然下午没干多少活，但从来没出过这等力气，也就疲惫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无论我做什么，李嬷嬷就是一声不吭，什么事情都随我便。 洗衣房的大嫂她们几个看我，也就多了好奇和疏离。 而且，别说允曦，就是他的两个妃子和王总管他们也没露露脸。 好像，这太子府里压根就没我这个人一样！ 只有小青，趁着晚上偷偷来看我一次，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了些护手的东西，说是怕我手被凉水泡坏了。 我就感激地谢过，送她走了。 第三十章 我实在百无聊赖，只好拿了衣服出气。 在衣服堆里，我发现了一件淡黄的长袍，拿起来细看，刺绣做工实在精美。 允曦的衣服！我兴匆匆地拿过来，放到盆里，咬着牙，使劲地搓！ 看着这件衣服，就像看着允曦那张冷脸，我把满心的愤怒委屈，都化着气力，发泄到他的衣服上。 死允曦，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你的脸打个稀巴烂！ “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金贵的物件，禁不起你这样子使劲的！”李嬷嬷的尖叫声把我唤回神来，我一看，李嬷嬷满脸惊恐，在从我手里夺衣服。 金贵？我害怕你不金贵呢！ 笑了笑，我轻声说道：“李嬷嬷，我不懂，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李嬷嬷狐疑地松了手，我急忙把衣服拽过来，仔细看了看，找到领子的地方，两手一用力，衣服哧的一声，撕开了一尺长的大口子。 李嬷嬷的脸唰就白了，一屁股蹲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她们几个也急忙围过来，一边去扶李嬷嬷，一边用狐疑和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说实话，我真不想吓她们，可是，允曦把我放在这儿不管不问的，我总不能真的当一辈子丫鬟吧？！ 所以，我要想办法把允曦气出来！ 我就淡淡笑道：“李嬷嬷，您不用害怕，衣服是我弄烂的，罪责自然我领。您去禀报一声，就说我在这儿等他们来罚！” 李嬷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在大嫂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剩下的几个人就忐忑不安地散开干活了。 不大会，李嬷嬷和那位大嫂回来了，两人带着复杂的眼神看我一眼，默默走开了。 哈，他们还真沉得住气！ 以后几天，我每到洗衣房，李嬷嬷的眼睛就不离我身，而且，衣服堆里，也没有了太过值钱的衣服了。 再去洗衣房，就没什么意思了。 可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也着实无聊。 我还要报仇呢，这样耗费大好时光，实在是不值！ 有一天晚上，我想试探一下，看能不能逃出去，可是，刚到宫墙下面，就有一个侍卫现出身来，拱手道：“请姑娘回去！” 真真是气死我了！ 知道自己武功太低，也想苦练来着，可是没了师兄指点，自己又心浮气躁，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嗨，怎么办呢？！难不成真要如了允曦的意，回去和师父师母还有师兄过一辈子？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转眼间，我来到太子府已经近半个月了。 那天以后，再也没见允曦一次，包括他那两个太子妃。 心里的焦躁一天比一天重。 这一天，我正在无聊地瞎转，就在路过厨房的时候，突然计上心来。 哼，死允曦，如果我不把你这太子府闹个底朝天，我就不叫李若惜！ 当然了，我现在也不叫李若惜，叫刘惜若。 吃过午饭，我就向允曦书房走去。 来到门前，有侍卫过来施礼道：“姑娘留步！” 哈，居然连门都不让我进！ 我还不屑进呢！ 瞧着不远处一株柳树已经吐绿，我就过去跃起，折了一只柳条，随手把玩着，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等允曦他们过来。 等了一炷香功夫，果然见允曦在王总管和小青陪同下缓步走来！ 哼，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你的日子倒过得悠闲！ 大概他们早就看到了我的身影，走到跟前，一个个面色如常。 允曦依然面无表情，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站下，也不看我，只是盯了远方。 小青微一施礼，就低了头。 王总管面带微笑，看着我道：“姑娘----” 我看也不看允曦，对着王总管走过去，笑着说：“王总管，那洗衣房的几个姐妹太照顾我，什么事情也不让我做，我总不能在这儿吃闲饭吧？要不，您再派我点事情做？” 王总管笑道：“姑娘想做什么？” 我故意歪头想了想，说道：“我笨手笨脚的，细活也做不好，要不，我去厨房帮帮忙吧？” 王总管没吱声，用眼角看了允曦一眼，见允曦没有任何表示，就点头说道：“那就随姑娘的意吧！” 我微笑着谢过王总管，扭头走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就去了厨房。 厨房管事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一张胖脸上有着和蔼的笑，向我一一介绍这儿的环境和佣人。 然后，就笑着说道：“姑娘刚来，不知你会做些什么？” 我想想，就说道：“其实我什么也不会做，想跟着御厨做些菜点，不知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不过姑娘可能要从切菜学起，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点头答应，厨房管事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切菜的师傅。 我就一板一眼地学着切菜，累了，就去看师傅们炒菜。 老老实实呆了三天，厨房的人对我也就不太注意了。 然后瞅着机会，把厨房里的凉拌醋换成了芥末油。 第三十一章 听说，吃饭的时候，连一向沉稳的大太子妃都把喷嚏喷了一桌子。 更别提二太子妃了，喷嚏连天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就往外跑，结果带倒了一个丫鬟，跟着丫鬟把一个价值连城的瓷器花瓶摔得粉碎。 至于太子，没有人提，我也不好问。 我忍俊不禁，跑到僻静的地方笑了半天，一直笑到肚子疼才作罢。 不过打那天开始，我再到厨房，就有人专门盯着我了，凡是我碰过的东西，接着就被仍掉。 日子就又开始无聊了。 不过，我想，只要我有心，总会找到机会的。 几天后的下午，春阳暖人，微风拂面，我正无聊地在花园里打转，用手中的柳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正在盛开的迎春花，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刀剑声。 我兴致大起，就顺着声音寻去。 在花园的西北角，有一片开阔的平地，里面两个人影一红一蓝，打得正热闹。 仔细一看，红衣女子正是二太子妃王英莲，穿蓝衣服的，好像是她的贴身侍女。 王英莲的父亲是大将军，她当然应该会武功了！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心里大喜，想，正愁师兄不在，没人教我武功，陪着她练练，说不定有长进呢！ 观察一会，我就悠悠然走进去，娇声笑道：“呦，二太子妃功夫不错嘛，我请你指教指教如何？” 说着就走近去。 王英莲和她的侍女没料到我会出现，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伸手把她侍女手中的剑夺过来了。 然后挽个剑花，挺身向王英莲刺去。 王英莲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偏身躲过，我就收回身形，反身又是一剑。 王英莲躲了几次，见我不依不饶，嘴里恨道：“你这无法无天的臭丫头，还当真以为我们太子府怕了你不成！今天我就替太子爷教训教训你！”说罢举剑迎上来。 不愧出身将门，招招利落精准。 开始我还借着开始的便宜，占了上风，十几个回合以后，我就渐渐落了下风。突然王英莲回身一剑，我没准备，险险躲过，吓出一身冷汗。 然后就没躲过王英莲随后的一掌，身子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膝盖和肘部硬硬摔在地上，火辣辣地疼。 王英莲得意一笑，撇嘴讥讽道：“呦，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找我比划？我看哪，你还是回去练个三五年再说吧！”又扭头对着她的侍女道：“小菊，我们走！” 她们走了几步，王英莲又回头冷言道：“我告诉你，以后收敛点，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下次再犯到我手里，我就没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吓唬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当下心里决定，我和王英莲是扛上了。 一瘸一拐地回到住处，挽起袖子和裤腿，肘部和膝盖竟然都擦破了皮，浸出血丝来。 就打来清水，洗干净了，换身衣服，躺倒床上，细细琢磨王英莲的招数套路。 嗨，也不知道师兄还会不会来京城找我，如果他在这儿，那用我受这等苦！ 没想到，晚上小青又来了，还带来了创伤药。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是听小菊说的，我接着问太子爷知不知道，小青犹豫了一下，说她也不知道。 我就再三嘱咐她千万别给太子爷说，这等糗事，我可不想让允曦知道。 第二天，我在院子里反复演练王英莲的招数，然后再想应对之策，用了整整一天，才感觉有点领悟。 晚上，就高高兴兴地睡了。 早晨起来，吃罢晚饭，兴匆匆地出门再去找王英莲。 结果花园里没有，想了想，咬咬牙，去她房里找！ 王英莲的住处，在吕欣钰后面一排。 我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院子里竟然静悄悄的。 我环视一下，这个院子比吕欣钰的略小点，花草树木不多，倒显得宽阔。 心里忐忑，不会给我设什么陷阱之类的吧？ 想到这儿，我高声叫道：“有人吗？” 里面应声出来个小丫头，见是我，脸上一愣怔，随后就表现出明显的怯意。 奇怪，她怕我什么？ 那小丫头小声问道：“请问姑娘，您有何贵干？” 我怕吓着她，放柔声音道：“我来找二太子妃，麻烦你通禀一声可好？” “回姑娘，二太子妃不在。”“她去哪儿了？”“回姑娘，奴婢也不知道。” 我想想，她也真可能不知道。没奈何，只好回去。 下午再去，还是不在。她会去哪儿呢？这个王英莲，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过一天再去，依然不在，这次我确定，她真是在躲着我了。 出门走了两步，猛然想起吕欣钰来，也许可以问问她？ 第三十二章 踟蹰片刻，就扭头走到吕欣钰院门前，推门进去， 距上次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她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已经绿意盈盈。 院子里两个小丫头在晾晒衣物，见我进来，一个急忙跑进去回禀，另一个则呆站着不动，看我打量她，急忙低下头去，装作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个老成点的丫头，看服饰打扮，应该是吕欣钰的贴身侍女。 只见那侍女躬身一礼，甜声说道：“大太子妃请姑娘进屋说话。” 不知怎的，总觉得哪儿不对头。 可是也顾不得许多，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进屋，有丫鬟挑开珠帘，在东面的里间屋里，吕欣钰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手里绣着什么东西。 见我进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微微笑道：“惜若姑娘来了？快请坐！”又对着上次呵斥我的那个中年妇人说：“王嬷嬷，给惜若姑娘上杯好茶来。” 这次怎么不让我跪了？我看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 哼，笑面狐狸一个！ 我就冷笑道：“大太子妃不用客气，您这样我可不敢当，您对我严厉点，我心里还踏实！” 吕欣钰依然是淡淡笑意：“上次欣钰不明就里，错待了姑娘，今儿我给您赔个不是，希望您不要计较才好！” “给我赔不是？不知太子妃怎么赔？”我挑眉笑道。 吕欣钰一愣。哼，我就知道，她不是真的道歉，虚伪！ 没想到吕欣钰接着缓过脸来，依然笑道：“姑娘说怎么赔就怎么赔。” 我冷冷笑道：“是吗？那这样，要是让您挨打罚跪呢，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说，您堂堂太子妃，以后的皇后娘娘，身子金贵，也受不起这罪。我看，就让那天打我的那个人也挨个十掌八掌的，您看如何？” “不瞒您说，罚跪呢，我已经跪过了。那天太子爷虽然碍着面子没说什么，但整整三天没看我一眼，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我就知道太子爷这次是真动怒了，只好自己主动到他书房，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太子爷才缓了脸色。至于掌嘴，我确实没挨，今儿您愿意打我就打我，愿意打小安子就打小安子。” 说着转身吩咐道：“去，把小安子叫过来。” 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依然冷冷一笑，淡淡说道：“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就不明白，太子爷恨我入骨，你替他出气，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罚你？” “信不信随你。我知道你是来找英莲的，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我哪知道！就摇摇头。吕欣钰轻轻叹了口气道：“她在太子爷书房里，太子爷听说她和你动了手，就罚她每天在书房下跪三个时辰，跪不够三天，是不会饶过她的。您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看她说话的样子，不像撒谎，可是，允曦这样做，却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太子爷的心思，”吕欣钰这次没有看我，声音却幽幽地，看起来有着满腹的心事：“我不知道你和太子爷有什么样的过往，但是，我知道，太子爷是不允许有任何人难为你的。” 说罢转过脸来，看着我，眼里竟然有些许的雾气：“只要你不出这太子府，你就是把这太子府一把火烧了，恐怕也没人拦你！” 正在这时，那个小安子已经到了，看见我噗通跪倒：“姑娘，小人知错了，请姑娘大人大量，饶了奴才吧！”说着就自己在自己脸上扇了起来。 我唬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道：“快拦住他！”见他自己停下手，急忙狼狈地跑了出来。 回到房里，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里还扑通扑通直跳。 允曦，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心乱如麻，怎么也想不透允曦的用意。 但有一点我明白，这太子府，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无精打采地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等允曦下朝回来。 果不其然，我细心看去，所有在我身边路过的人，都存了十二分的小心，远远躲着我。 就像我是瘟神似的！ 我深深叹了口气，就觉得眼里湿湿的，急忙使劲眨眨眼，咬咬嘴唇，把泪水憋回去。然后看着远处的树木发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看到了允曦的身影。 他依然是面无表情，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进来吧！”我就起身随他进去。 进了书房，他自己坐在书桌后面，向王总管小青他们使个眼色，他们就退出去了，在外面轻轻把门带上。 我强忍了哭意，也不看他，只盯着书桌一角，轻声说道：“我想离开这儿。” “去哪儿？”依然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是啊，去哪儿呢？我心里真的很迷茫。 第三十四章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真的是倾国倾城，可以颠倒众生！允曜那里你是去不得的，就他谨小慎微的性子，恐怕连门都不敢让你进，即便是让你进了，第二天也会把你送回来。允暄那里，你也去不得，他那几个妃子，哪个是省事的主？就你那点心计，恐怕你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至于皇宫，你以为想进就进的？即便是见着了父皇，你以为父皇就为你着想了？也只有允晔年轻心软，一时被你蒙蔽，可是现如今，你还能去吗？” 我知道他说的有理，要不，我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呆在太子府啊！ 可是，难道我全家的血海深仇，就这样算了不成？！ “我知道你心里不平，可是，认罪的奏章，是你父亲亲笔写的。当时我也不信，可等我匆匆赶到太傅府里的时候，你的母亲和哥嫂侄子，已经气息全无，你父亲说，毒确实是他下的。你说，人都已经死了，你再执拗，又有什么意思？” 他见过我父亲！ “那我父亲都对你说了什么？”我拼命压抑住自己狂跳的心，用颤抖的声音盯着允曦问道。 “他请我答应两件事。第一件，下毒的事就此罢休，不再追究。” 那意思就是，其实背后还有阴谋？ “那第二件呢？”我直觉，第二件事与我有关。 允曦也不看我，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第二件事，是要我答应解除与你的婚约。” “那你就答应了？”我咬牙问道。 “你父亲说你自小和你师兄青梅竹马，你师兄对你又一往情深。再说，你生性散漫随意，实在不适合皇家的谨慎拘谨的生活。” “我和师兄只有兄妹情意，绝无儿女私情的！”我脱口说道。 允曦收回眼神，幽幽地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一点凄然：“你全家人的尸首躺在那儿，你父亲老泪纵横，你说，那个“不”字，我怎么说出口？” 看着允曦眼里隐隐的泪光，我哑然无语。 允曦停了片刻，接着说道：“再说，你父亲说的也不无道理。你自己想想，不说来到京城，就说来到太子府，你生了多少事端？无论做什么，都是任性而为，没有一件考虑过后果。我就不明白，你读了那么多经书，怎么佛家的道义，一点也没领会？但凡你懂得一点入静定心的道理，也不会如此心浮气躁！” 想想我还真的是心浮气躁，心气就矮了一截。 允曦长叹一口气：“所以，我还真的觉得，你不适合这儿的生活。看在有一个无辜的人替你送了命的份上，别再莽莽撞撞的，好好的活着，听你父亲的话，和你师兄过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生活，不是挺好？” 好是好，可是我不喜欢！ 当下我软了声音，走到允曦身边，扯着他袖子轻声说道：“我知道错了还不成？我真的不想嫁给师兄，你就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留在你身边，做个侍女，哪儿做错了，你就教教我，行不行？” 允曦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心里就有了三分气，赌气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嘴里说道：“反正我不会嫁给师兄，你要是非让我走，我就死在这儿！” “嗨----！”允曦长叹一口气，接着咬牙说道：“那好，你如果执意在这儿，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打今儿起，你要老老实实的，太子府的规矩，你一条也不许违背了，不然，我再不会姑息你！” 我急忙连连点头，脸上接着就带了十二分的笑意。 允曦也就缓了脸色，嘴角微微的抿了抿。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当然，不能算小时候。 第二天，我就真的规规矩矩地做起了丫鬟。 其实呢，丫鬟也不太难当，无非是端茶倒水，给他收拾收拾书房什么的，外面花园里的花开了，我就顺手摘上一把，插到书房的花瓶里。 允曦在我面前仍然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摆着他太子爷的架子，但脸色明显缓和了，偶尔，我偷偷看去，有几次还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第三十五章 只不过，有几个地方我是不去的。 第一是出门。每到门口，允曦就示意小青或小红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把我留在大门里面。也就是说，太子府我还是出不去。 第二是他两个妃子的住处，每次走到那两个院子门口，我就把手里的披风或其它东西，交到王总管手里，自顾自回来，允曦呢，也不说什么。 再一个是用膳的偏厅。第一次随他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允曦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没往心里去，结果进了门，看见吕欣钰和王英莲已经坐在餐桌旁，见允曦进去，就站起来行礼。我这才后知后觉，头一下子就蒙了。 可是也没办法，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地用膳，我心里那个滋味，真是无言可表。 本来想转身出来的，想想不能失了颜面，就硬生生地挺住了。 那一顿饭，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月那样漫长。 从此以后，允曦用膳的时候，我就借口有事，让小青或小红代劳了。 允曦的书房，我借着打扫，已经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与我父亲案子有关的东西，一点没有。 难道我全家就要永远含冤地下，而我，也要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吗？ 还有，我的终身幸福，也要随着我父亲，长埋地下？ 苦苦地忍耐了一个月，盛春时节，我终于等来了机会。 那天晚上，我忽然想起书房里间有一个橱子，最下面一格木板好像有点厚，不知是不是夹层？ 然后我就起身，披着月光朝书房走去。因为我经常出出进进的，侍卫也没拦我。 推开书房，我借着月光，悄无声息地摸到内室门口。推开，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适应片刻，我就看到，内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允曦！他肯定喝醉了。 走到跟前，借着窗户里洒进来的月光，朦朦胧胧地端详着他。 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仔细看他。他清瘦的脸庞，轻蹙着双眉，紧抿着嘴唇，不知是在愁些什么，还是仅仅因为肚里喝多了酒难受？ 这时侯杀了他，就像杀一只鸡那样简单。 我从怀里摸出了从不离身的尖刀，举了起来。 我知道，允曦不追究下毒的真凶，不会单单因为我父亲的遗言，而是因为，下毒的人是他的兄弟，他念及的，是那一份骨肉亲情。 再说，我父亲的遗言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一刀下去，我全家的仇就算报了吗？ 左思右想，我收起了刀子。 我实在下不了手。也不知怎么想的，过了一会，我就把刀子放在被褥下面，脱去外衣，只剩贴身衣裤，掀开被子，躺到了允曦身边。 又想了想，拿出刀子，轻轻在手指上用刀尖扎了一下，把血滴在褥子上几滴，收好刀子躺下来。心里琢磨，明天是大哭大叫好呢，还是小声啜泣好，要不就是装作满不在乎？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听着允曦均匀的呼吸，靠着他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等我激灵一下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人。 我急忙穿衣起来，外屋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我就回到住的地方，换了身衣服，心里想：允曦到底会怎么做？ 强耐住焦躁的心情，坐在自己房里，等着看允曦会不会来找我。 结果呢，我从早晨盼到上午，从上午盼到中午，又从中午盼到下午，整整一天，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允曦，我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当真不顾我的死活？还是，你一天没回来？ 吃过晚饭，我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向书房走去。 今夜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只有夹杂着微微湿气和花香的南风缓缓地在脸庞拂过。 书房里亮着灯。我心里狂跳：允曦在！ 第三十六章 那他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心里咚咚地跳着，轻轻推开书房门。小红和王总管正在里面侍候着，而允曦，坐在书桌后面，静静地批改着公文。 见我进来，王总管和小红微笑示意，而允曦头也没抬，就像没听见我进来似的。 真的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难道守着别人不好说话？说实话，我也不想守着外人说些什么，因为我实在猜不出来允曦会怎么对我。 我接过小红手中的茶盘，又看了王总管一眼，两人似乎知道点什么，先后退出去了。 允曦依然静静地批改公文，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故意把茶盘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允曦这才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公文，嘴里却淡淡说道：“有什么话，说吧！” 我气结，那些话我怎么说出口！应该是他先向我说的！ 允曦等了半天，没听见一个字，抬头看着我，见我气鼓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丫头，当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做什么了？”我心里窃喜，却故作委屈地明知故问。 “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允曦咬牙说道。 “我哪有做什么，还不怪你，昨晚喝那么多酒，把我-----”下面的话无论如何我也说不出口。 “昨晚我是喝醉了，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告诉你，我什么事情也没做！” “什么事情也没做，那床单上的血-----”我小声辩道。 “那我问你，你手指上的伤是哪儿来的？我告诉你，不要玩一些自作聪明的小把戏，下次再这样，我饶不了你！”允曦咬牙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我把女儿家的清白都豁出去了，他他他----竟然视我如撇履！ 待我反应过来，允曦已经到了门口，我羞愤交加，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的水烫不烫，奋力向他扔去，边扔边哭喊道：“我要回家！” 允曦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要我，他真的不要我！他再也不是那个把我抱在怀里讲故事的允曦哥哥了，再也不是我十三岁时嘱咐我长大后来找他的允曦了！ 我蹲在地上，感觉全身无力，一动也不想动，只有泪水，顺着脸颊倾流而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手帕递过来，我抬起泪眼看去，是 师兄！ 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都是师兄在我身边！ 我拉着师兄的手，哇地就哭出声来。 我哭着说：“师兄，你带我回家吧，我要离开这儿，我再也不要在这儿呆了！” 师兄也是泪眼婆娑，连连点头。我就扶着他的身子起来，拉了他的手往外走。师兄急忙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我头也不回地答道：“回家！” “总得等到明天吧？这是晚上，又下着雨---” “你喜欢住这里你住好了，我自己走！” “那也得给太子爷说一声啊！” “我死也不见他！” “那也得收拾收拾东西吧！” “有什么好收拾的，没有太子府的东西，难道我们还会饿死啊！” 外面的侍卫见我阴沉着脸，面面相觑，却也没阻拦，到了大门，门口的侍卫却已经备好了两匹马在等我们。 我想也不想，顺手接过，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飞驰而去。 也不管师兄在后面高声叫喊。 到了城门，才发现城门是关着的，只好找个客栈住下，第二天起来，早饭也没用就上路了。 一路上披星戴月，餐风露宿，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尽快见到师父！ 路上，师兄告诉我，他其实没有回师父那儿去，离开京城没两天，就觉得还是对我放心不下，就写了封信给师父报个平安，然后回到了京城，找到太子府。 太子说眼下还不是他见我的时候，就把他安排到附近的一个客栈居住。 原来师兄一直守候在我身边！ 我虽然感动，却也无话可说，只好告诉他，眼下，我的眼里心里，只有报仇二字，再装不下其它想法。 师兄也没说什么，只是担忧地望着我。 我咧嘴笑笑，低头用饭。 半个月后，我和师兄回到这个偏远的深山里，我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 师母见到我，一把抱住，泪水涟涟。 我僵硬地站在那儿，没有一滴眼泪。然后，就跪在师父面前，再不起来。 我要学武，凭自己的本事，报全家的血海深仇！ 我跪在地上，三天三夜，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 师父最后终于在师母的软缠硬磨和师兄的劝说下，长叹一口气：“命里劫数！”算是答应。 然后我就开始废寝忘食地练功。 我不知道我有多用功，只是知道，我的身上，从来没有不带伤的时候，往往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但我从来没有觉得疼。 第三十七章 春去秋来，一晃一年过去。 我的功夫虽不算太高，在师兄手里，走个百八十招不成问题。 杀允曦是远远不够，可是如果有师兄的帮助，杀了允曜，应该有五成把握。 我知道自己性子太急，可是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我就和师兄商量，先下山试探试探。 师兄当然不敢自己做主，去和师父商量。师父倒没说什么，只是嘱咐我们保命要紧。 于是，在阳春三月，我和师兄下山，再一次向京城奔去。 我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觉得，下毒的是允曜应该没错。 一则，允曦说过，允曜连门都不敢让我进的，他怕我何来？我就想起小时候，允曦都是和允曜一起到我家里来的，他会不会也认出我来了？ 如果他认出我来，要么应该告发我，要么应该护着我，而他却不敢见我，分明心里有鬼！ 二则，下这种毒，应该是阴狠之人才会做的。允晔是允曦的一母同胞的弟弟，年龄又小，绝不会下毒。允暄虽然风流张狂，但看眼神倒也坦荡，如果他要争太子之位，有他母后和舅舅家的势力，根本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有允曜，年龄和允曦只差三岁，看着又是阴暗、心胸狭小之人，朝廷没有撑腰的人，母亲又不得宠，所以他下毒的可能性最大。 我知道，有证据最好，可是，我如果要找证据，简直比登天还难。再说，即便找到了证据又如何？允曦说得对，皇上还会为了一个死去的臣子，或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所以，我只有自己动手，杀掉允曜。如果我当真冤枉了他，也只有怪他命里不济了。 天下被冤枉而死的人，不只他一个。 依然是连夜赶路，半个月后，我们就到了京城。 怕被太子府的人认出来，我和师兄进城前就已经易容了，我们两个人打扮成两个读书的公子，手摇折扇，一步三摇，斯斯文文地进城，找了一家稍微偏僻的客栈住下。 白天到允曜的王府周围查看地势，晚上换了夜行衣，到他王府里查探。 连着三天，终于把王府的情况摸个差不多了。 我就和师兄商量计策，最后觉得，还是保险些好，再说也要尽量不连累无辜，就准备了迷香，本来师兄要进去杀人，我在外面把风，但我坚决不同意，我要亲自手刃仇敌。师兄拗不过我，只好答应。 三更天，我和师兄换好夜行衣，借着朦胧的月光，向瑞王府奔去。 在离瑞王府一百多步远的地方，一行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为首的，瘦高的身材，穿着浅色的长袍，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我们一步步走近。 又是允曦！ 我心里怒火万丈。你当你的太子，我报我的家仇，我们本应该井水不犯河水，你干嘛总是和我过不去！ 我已经气红了眼，也不顾师兄的阻拦，一个蜻蜓点水，挥剑向允曦刺去。 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势。 我知道，论武功，我照允曦差得远，但是我有一条优势，就是不要命！ 他的太子命金贵，可我的命不值钱，所以，我每一剑都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允曦果然惜命，因此开始的时候只有招架的份。但过去几十个回合，我的气力开始不支，挥出去的剑，就没有了力道。结果就被他借机点了穴道。 师兄没有动手，只是呆呆地站在旁边观看。 我心里有气又怒，可是没有办法，我知道，十几个大内高手站在那儿，师兄就是动手，也只有被擒的份。 就这样，我的复仇计划再一次化为泡影，自己也被带进了太子府。 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一步的地方！ 他们把我带进我以前住的小院，点了我的睡穴，我便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又有人送了饭菜过来，我扭头看了一眼，便再也懒得睁开眼睛。 现在的我，当真是觉得生不如死。 我身上的穴位已经被王总管解开了，但我仍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他们是帝王之家，有着无尽的权势，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武功平平的孤女。 想和他们斗，简直是白日做梦！ 允曦，我要报仇你可以阻止我，我要嫁你你可以不要我，但命总是我自己的，我总有权利处置吧？ 第三十八章 就这样过去了几天。到底是几天我也说不清，因为我眼睛都懒得睁开，自然也不会去计较什么白天黑夜，期间有人来来往往的，我也懒得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只记得好像有小青，还有师兄。 师兄倒是鼓励我，说回去再练习武功，然后回来报仇。 哼，他倒真是天真。即便是我练成绝世高手，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啊。不然，为什么师父不插手呢！ 报仇的事，是一辈子也无望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 后来允曦就来了。 我连冷笑都懒得给他，只是抬眼瞥了他一眼，就闭了眼睛，再不睁开。 允曦也半天没有吱声，后来才缓缓说道：“你若想死，当真没人拦得了你。我今天把话给你说透，如果你还是想死，我就再也不管了！” 我眼皮动也没动。 允曦接着说道：“不是我不让你报仇，只是这仇，你实在报不得！其一，你连去瑞王府三天，我都发现了，难道瑞王府的侍卫都是吃素的？只怕到时候你杀不了人，自己却送了命。我知道你不怜惜自己的生命，那你就不替你师兄想想？他一心一意地为你，难道你就不能为他考虑一点？” 允曦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二，即便你得了手，恐怕到时候你会更后悔！因为，那个允曜，是你娘拼了一家人的命要保的人！” 说我没有顾及师兄，我承认。可是，允曜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那天我去你家，是接到你父亲捎给我的口信，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当我赶到的时候，你父亲告诉我，他知道我委屈，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当你娘知道毒是允曜下的时候，就恳求你父亲替他顶罪，当时你父亲没有答应，说既然是他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结果第二天下朝回去，你父亲发现，整个院子里异常安静。他就感觉事情不妙，结果就在书房里，发现了全家人的尸首，桌子上有你娘留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已经先走一步，在奈何桥边等你，希望你尽快赶到。 所以你父亲说，请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即便有天大的不忿，也忍下这口气。如果下次允曜再犯错，我无论怎样处置，他在九泉之下，再也没有任何怨言。 惜儿啊，你说，如果你当真把允曜杀了，你全家人的命，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之所以以前没有告诉你，是怕说了你也不信。我知道，这件事有许多的疑点，你娘为什么会肯为允曜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虽然你父亲身上没看出什么来，你娘最疼允曜，却是不争的事实。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每次去你家，都是和允曜同行的。在你家里，每次也都是你哥哥被罚在书房背书，你就都缠着我出去玩，而允曜呢，总是由你娘照顾。而每次允曜从你家回来，脸上都是溢满了满足的笑容。 其实，每次去你家，名义上说是允曜陪着我去，事实上都是我陪允曜去的！” 我当真就朦朦胧胧记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记忆中，母亲很少笑，但也很少管我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和哥哥不存在似的。于是我开始的时候很乖，但还是换不来娘的夸赞和笑脸。所以我就慢慢变得调皮，但娘仍然不注意我。 父亲脸上也少有笑容。我之所以老是缠着允曦，一则是允曦脸上有着亲切的笑容，二则是我发现，只要我把允曦拉出去，娘看我的眼神就温和一点。 还有，每次允曦他们走后，娘就给我和哥哥一些好吃的，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允曜吃剩的吧。 可是娘为什么对允曜这么好呢？ 好到牺牲全家人的性命？ 要知道，我们才是她的至亲啊，她的儿子、孙子、丈夫！ 我正在思虑，允曦又开口了： “再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我知道你怨我背信弃义，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哼，你的苦衷就是我父亲的遗言吧？少拿这个当借口了！ “不错，你父亲的遗言只是一个方面，真正促使我下了决心的，还有其它两件事。第一件，是我母后被打入冷宫。我母后做事沉稳，心思慎密，又贵为后宫之首。可是，即便如此，也没免了被人陷害的下场。你想想你，意气用事，鲁莽草率，在这个个心机深沉的皇家，如何立足？ 既便如此，我想，只要我用心待你，凭我的本事，要保你安全，也应该不难。可是，下毒的事发生以后，我彻底失望了。 我连自己都保不了，何谈是你？ 我生在皇家，步步深渊也罢，朝不保夕也罢，都是我的命。可你不同，你可以有另外的选择。说实在话，别说当皇上，我的命能活到哪一天，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势下，我又何苦拉你陪我受苦送死？ 惜儿，你师兄是你父亲和你师父千挑万选出来的，为的就是给你一个安全而又随意幸福的一生。你再不珍惜，可就真辜负了这么多人对你的心意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惜儿，你若再恣意妄为，我也没办法了。我管得了你一时，管不了你一世。你以后自杀也罢，绝食也罢，报仇也罢，我再也不管你了！”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第三十九章 我开口问道：“我问你一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京城的？” 允曦迟疑了一下，答道：“我不瞒你，是接到了你师父的飞鸽传书。”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就知道！ 然后我就开始吃饭。 第三天，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让小青请太子过来。 下午的时候，允曦果然来了，我淡淡地坐在桌子旁边，眼睛看着窗外一株盛开的芙蓉花，头也不回地说道：“若惜谢太子爷的照顾。如今我身体已经大好了，想回家去，今天算是和您道个别吧！” 允曦半天才答道：“好。”然后就再也无话。 我慢慢转过身来，淡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也算是相识一场，如今一别，以后就是海角天涯。若惜厚颜，想和太子爷讨个信物，留个念想。不知您舍不舍得？” 允曦也就看着我答道：“你想要什么？” 我扫视了他身上一眼，指着他腰里的一块玉牌道：“这个如何？” 允曦也低头看了看，说道：“这是太子的信物，不能离身的。这样吧，”说着从脖子里解下一个小小的玉佩，看了看，说道：“这块玉佩也是一个麒麟，是我周岁的时候母后请高僧开过光的，据说可以镇妖辟邪，自小到大，我从没有离过身。你如果不嫌弃，就拿着吧。” 我也就伸手接过，看了看戴在脖子里，笑道：“能不能保佑不敢说，至少饿极了的时候可以换点钱花。只是我身无长物，我想太子爷也不稀罕，也就不送您了！” 允曦笑笑，没有回答，但我发现，他的笑，有点勉强。 我就低了头，不再看他，嘴里说道：“如此，就麻烦您请我师兄过来，我们这就启程。” 允曦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坐了一会，就起身走了。 然后小青就进来了，拉着我的手默默流泪，我的泪也就顺势流下来。 没多久，师兄过来，我们两个就在小青的陪同下，走到大门口，然后和小青挥手告别。 因为已经是下午，不便出城，就找了一个客栈歇脚。然后，我就在师兄的陪伴下，来到我从前的家门口。 这是我一年多来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可也只是站在远处看看，没有走近。 大门上的封条已经斑驳。我痴痴地盯了大门半天，试图想象，如果现在他们都活着，这个院子该是什么样子。 娘啊，当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儿子孙子把毒药喝下去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就当真舍得？ 允曜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狠心地杀死自己的丈夫儿女？ 第二天，我又到了家人坟前。 墓是允曦立的，我父母一个，哥嫂一个，小侄子一个，当然还有我一个。 我的墓碑上，写着“爱妻李若惜之墓”。 这就表示，在那个时候，我和允曦，已经阴阳相隔，再没有任何的瓜葛了吧？ 以后发生的种种，在允曦的眼里，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贪痴罢了。 想来自己当真是可笑。 在坟前呆坐半天，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想些什么，眼睁睁看着师兄在每个坟前烧些纸钱，自己却动也不想动。 眼见日近中午，也就随师兄打马而去。 吃饭的时候，我盯了师兄细看，师兄被我看得尴尬，就低头往嘴里扒饭。 我知道师兄确实是千里挑一的人物。且不说他年纪轻轻武功已是一流，人也是魁梧潇洒，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即便是在千金大小姐眼里，也是上上人选。 况且，他对我百依百顺，即便是赴汤蹈火，也从没有什么怨言。 他的木讷，也仅限于我面前，因为小时候被我欺负惯了。在其他人面前，也是言谈举止，进退有度的。 用罢饭，和师兄一前一后骑着马奔驰在尘土飞扬的驿道上，心里想：以后我就要和师兄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了。 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或者四处游历，在别人看来，当真是悠闲自在的生活。 可是，我快乐吗？我愿意吗？ 每个人都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有谁亲口问过我，我想要什么？！ 第四十章 晚上，夜不能寐，就翻身起来，信步走了出去。 我当真没有逃开的意思，只是信步由缰，后来觉得心口发闷，就打马飞奔，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而我身在何处，自己也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小镇，已经是饥肠辘辘，摸摸身上，身无分文。 有心把玉佩当了，都拿出来了，又放了回去。 找了一个干净点的客栈，有店小二接过马来，我就顺口问道：“请问你们店主在不在？” 店小二倒是热心，连声说在，就引我进去了。 店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胖脸男人，看样子倒也忠厚。再说，我虽然武功不是太高，对付一般人，十个八个是不在话下的。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大叔，我一时疏忽，把随身的盘缠给丢了，现在是身无分文。您这儿如果需要人手，就请留下我，洗衣做饭什么的，我还能做得来。如果您不需要呢，就请帮我打听打听哪儿用人，还有那匹马，请您帮我卖了，抵您几天的住宿和饭钱如何？” 那店主倒也热情，满脸带笑地说：“姑娘别客气，谁没有落难的时候。这么着，用人的事，我得先和内人商量商量，你先吃饭要紧。吃过饭，我们再说，你看行不行？” 我点头答应。 就这样，我就在这家小店安下身来。 小店生意还不错，店主为人厚道热情，我每天早起晚睡，忙东忙西的，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然后就不再想动。 慢慢觉得以前的种种就像过眼烟云，随风而逝了，至于我现在是谁，在做些什么，也感觉茫然。 说来可笑，有时候我都有点迷糊，我是谁？ 李若惜吗？李若惜已经死了。 刘惜若吗？好像根本就没这个人。 我到底是谁？ 他们都叫我小秋，那天老板娘问我名字，我也就顺口答道：“叫我小秋吧。” 因为我喜欢秋天，喜欢秋天的萧瑟，喜欢秋天的荒凉，这春天，红红绿绿的，看在眼里实在是晃眼。 没想到，三个月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又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那是盛夏的一天，客栈里住了一个歌舞班。我看那群姑娘叽叽喳喳的甚是开心，就顺口多问了一句她们这是去哪儿。 她们回答是进京给皇上祝寿去的。 我心突地一跳，记起了小时候师父和父亲在书房里的那句“人中龙凤”来。 如果说的是我的话，那不就是说，我的命运，不是皇后就是贵妃了？ 然后又想起了二皇子允曜的母亲也是一个妃子，住在宫里的。我要想知道娘和允曜的关系，只有找到允曜她娘。 看来命里注定，我要和皇宫有瓜葛的。 于是，我就找到班主，提出和他们一起去京城，说我本来就是到京城投亲的，只是路遇变故，才栖身在这小客栈。如果我学艺精湛，他们就用我，如果不行，就把我放在京城，我自去寻亲。 班主见我说的恳切，想了一天，终于答应了。 看着神秘，其实这舞跳起来也没什么难的。无非是讲究个身体柔软，会和着节律。我会武功，身体自然柔韧，又略通音律，没两天就跳得有模有样了。 班主喜不制胜，便把训练的重点放到我身上。 一路边练边走，到了京城，又找个独门小院住下来，精心编排，加紧训练，就有的姑娘叫苦。 我又不是娇柔的千金大小姐，这点苦对我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因此，两个舞蹈，班主便把我和原来的主舞分开，一人一个。 那个小姑娘气的嘟嘴挂脸的，我笑笑也没往心里去。和班主商量，把舞蹈稍作改动，曲名定为《梅花三弄》。 我要把这舞跳的清冷悠远，荡气回肠。 转眼就到了七月二十八，皇上五十大寿。 我早早起来，把自己打扮停当，镜子里，我一袭白衣，像皑皑白雪，头上浅红的盖沙，像是那若有若无的梅香。 坐了马车，到得宫门前，被挨个搜身一遍，便被带着往里走。 我一心放在自己的舞蹈上，压根就没看周围一眼，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是知道，我们被安排在一个大屋子里，等候召唤。 这才想起来，皇上大寿，几个皇子都在的，他们会不会认出我来？ 仔细照照镜子，把妆再画得浓点，盖上面纱，说实话，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然后就静静地等候。 终于轮到我了。我轻移莲步，缓缓走到舞台中央，谁也不看，深深施了一礼，只等着乐声响起，便轻身起舞。 我不管别人跳的如何，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片飘零的梅花，随着寒风，伴着雪片，漫卷着，飞舞着，飘落着。 一曲终了，寂静无声，我轻盈下拜，柔声开口：“民女-----” 第四十一章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盖过了我的声音：“禀父皇，她就是刘惜若，今儿斗胆，博父皇一乐！” 我立时愣在那里，觉得心停止了跳动。抬头望去，一个淡黄的身影，跪在大殿之下。 这时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威严地道：“刘惜若？” “是，如今她进太子府已经两年多了，一直没名没份的，如果父皇看她可怜，就请允了儿臣吧！” 允曦，我们不是说好的已经互不相干了么？你亲口说的再也不管我了，如今你这是做什么？！ “嗨！------”皇上长叹一口气，缓声道：“朕看你什么事情都明白，怎么被这么一个小女子给搅糊涂了呢！儿女情长，当心误了大事！” 底下鸦雀无声，允曦仍然跪在那儿，动也不动。皇上缓了口气，说道：“罢了，今儿就允了你，以后再不可造次！” “儿臣谢父皇天恩！”允曦磕完头，回头对我冷声道：“你吓傻了？还不快谢父皇恩典？！” 我懵懵懂懂地磕了头，旁边又有一个女声响起：“妹妹没见过父皇威严，有失礼仪，都怪臣妾教导无方，请父皇责罚！” 听声音是吕欣钰。 “罢了，带她下去吧！”皇上不耐地说道，吕欣钰就起身来来，过来扶我起来，拉着我的手退出去了。 到了外面，我才回过神来。 我的计划，又被允曦给破坏了！ 我气的一把把头纱给扯下来，吕欣钰却开口道：“妹妹可真是大胆，幸亏前几天太子爷刚办了一件大事，皇上高兴，才给了太子一个面子，不然，这事不知怎样收场呢！”听声音里，尽是埋怨担心之意。 我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但也不用在我面前显摆。况且，我今天又不是冲着你家太子爷来的！ 我甩开她的手，冷冷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就不明白了，我只不过是一个舞女，跳曲舞挣口饭吃，碍着你们太子爷什么事了？好好的，怎么和你们搅在一块了？罢了，我也和你们说不清楚，不过我见识短浅，不知道这皇宫的路该怎么走，麻烦你领我找到我的戏班，我还指着那点工钱吃饭呢！” 吕欣钰呆愣着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缓过脸色，领着我走过两个大殿，远远就看见一群人里走出两个人影，仔细一看，是王总管和吕欣钰身边的侍女。 两人见我，均是一愣，吕欣钰附耳给王总管说了什么，王总管就笑着给我作揖道：“老奴先陪三太子妃回府吧？！” 三太子妃？以前我想要的时候你不给我，如今我不想要了，却落在了头上！想想还真是可笑！ 可是，我和王总管也没必要说什么，见了允曦再说不迟！ 也就随着王总管回到太子府。 王总管就直接把我送到书房，又吩咐小红陪我。然后自己就走了。 本来我和小红就没多大交集，如今心情不好，自然无话。小红大概看我脸色阴沉，也没敢多说话，只是沏了茶递给我，然后默默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外加探究地看着我。 我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闭目养神，中午送饭过来，我也丝毫没动。 你太子府的饭，我是不会动的。饿死也不动！ 下午半晌时分，我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见礼声。大概是允曦回来了。 果然，门推开了，允曦阴沉着脸，迈步进来。 我也就坐直了身子，用喷火的眼睛，盯着他不说话。 允曦停了半天，恨声说道：“怎么，今天你还有理了？” 我冷冷一笑，淡淡答道：“不知道太子爷讲的是什么理，大概是讲的皇理，可惜小女子身份低微，不懂您的道理。小女子只知道凭着自己的本事混口饭吃，以免被饿死。如果今儿碍了您太子爷的眼，您也不用给我讲什么道理，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不打不杀呢，就请您放小女子回去，我还等着领赏钱呢！” “你还是这么任性妄为！你不知道为了找你------，罢了，不提这事，你说，今天万一父皇看上你，你如何收场？” “看上我？小女子容貌粗俗，又不是倾国倾城，送上门都没人要，怎会被万金之躯的皇上看上？退一万步讲，即便是皇上看上了，那是小女子三生修来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要怎么收场？” “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我倒要请教太子爷，我是什么身份？” 第四十二章 允曦没说话，我接着冷冷笑道：“太子爷不知道，小女子告诉您，我的名字叫叶冬秋，树叶的叶，冬天的冬，秋天的秋。我呢，本是一个戏班的戏子，今儿有幸，随戏班子给皇上祝寿。本来是没什么的，如今被太子爷一闹，我的身份倒是尴尬了，好像听送我回来的那个太监喊我什么三太子妃，真是可笑。我再不济，也没沦落到您太子府混饭吃。太子爷，现在我把事情说清楚了，可以走了吧？” “你不要以为事情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允曜他们几个，可都是见过你的，今天，即便他们没认出你，以后呢？退一万步讲，没人认得你，那皇宫里就是那么好混的？” “太子爷，我谢谢您的好意，不过，好像我们并无瓜葛，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即便我明天死了，又与您何干？您干嘛老教训我？再说了，我凭什么听您的？您要是没有其它话，小女子就告辞了！” 说罢站起来就往外走。还没到门口，王总管迎身上来，我急忙后撤，防备他点我穴位。他却躬身道：“回太子，三太子妃的房间收拾好了。”说完就堵在门口不动了，我又不敢离他太近，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奈何，转身去看允曦，看他如何表示。 允曦却长叹一口气，起身说道：“走吧，话以后再说，先去歇歇吧。” 我站着没动，允曦走到门口，回头看我没动，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还要让人点了穴位，抬着去不成？” 我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自己只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罢了。也就不再执拗，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王总管和小青小红也默默地跟在我后面。 房间在王英莲后面一排，推门进去，院子里两棵大树，树荫盖了大半个院子，两树中间，竟然有一个秋千！ 进了正屋，布置和吕欣钰的差不多少，只是一溜的紫檀木家具，看着眼熟，仔细一想，原来是我原先住的房间里的。 允曦没有坐下，只是在屋里扫视一圈，回头对我说道：“以后小青先留在你身边，缺了什么，让她去给大太子妃要。”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又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 小青以外，还有两个丫头，小青喊她俩喜娟春玲。等她两个出去沏茶的功夫，小青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带着哭音道：“这几个月以来，您倒是去哪儿了？太子爷派了多少人找，都找不着，太子爷和您师兄都急的饭也吃不下了！我们还以为-----”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的泪也就落了下来。 允曦找我？既然已经决定两两相忘，他又找我做什么？ 哭了半天，喜娟和春玲却带了热茶和食盒来，我叹口气道：“拿下去吧，我不想吃！”小青却哭着到：“好主子，您就别赌气了，别看太子爷嘴上说的狠话，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担心您，他在别人面前装的没事人似的，别人不知道，我整天在他身边，还能不知道？他只是不说，把苦楚往自己肚里咽罢了。您好歹吃上两口，不然，恐怕太子爷今天也吃不下饭去了！” 我咬牙道：“他吃不吃，与我何干？” 小青苦笑道：“即便您不为他着想，也请您为我们三个想想，您不用膳，就说明我们没侍候好您，今天我们陪您饿肚子事小，晚上罚一夜的跪也不算什么，我倒还好说，即便再罚，也不过是到厨房什么地方干点粗活，喜娟春玲两个，恐怕就要撵出府去了！” 这个允曦，规矩这么大？ 那两个小丫头也急忙跪倒，带着哭音道：“请三太子妃饶过奴婢吧！” 我没奈何，只好连连答应。 本来想只是吃上两口意思意思的，可是一旦开了头，就留不住嘴了。等吃的差不多了，才猛然想起来，以前小青给我说太子府规矩的时候，也没记得主子不吃饭要罚奴才的话呀，该不是我上了小青这丫头的当了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我都斗不过允曦，他身边一个小小的丫头，心机都这么深，唬的我团团转，何况是允曦呢！ 看来这辈子，我是永远也跳不出允曦的手掌心了。 仇就不报了吧，反正我已经黔驴技穷，今天借坡下驴，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了允曜和他母妃。 现在我已经是皇上亲口答应的太子妃，允曦又那么疼我，我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就算苦尽甘来了？ 想着吃着，吃着想着，面前的饭菜被我扫得一干二净，抬起头来，看到小青笑得灿烂，不由脸红，咬牙道：“你笑什么？” 小青笑答道：“奴婢笑摊了个体谅人的主子！” 第四十三章 这个死丫头！让你明明心里有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没想好怎么教训教训这个丫头呢，忽然就想起师父他们来，急忙问道：“小青，你知不知道我师父他们去哪儿了？” 小青也就收了嬉笑，正正经经地答道：“本来你师父说你一定会没事的，可是你师兄觉得是他没照顾好你，是他把你给弄丢的，非要出去寻你，你师父担心他，就陪他去了，具体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不过，太子爷已经给他们送出消息去了。” 我也就放下心来，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还穿着跳舞的衣服，就问小青道：“以前我的衣服还在不在？” 小青起身打开里面的衣橱，我走过去一看，以前在清水伊人和当丫鬟时的衣服居然都在，小青居然在另外一个格子里拿出了两身新衣服，说道：“您瞧瞧，换哪一件？” 倒是一身淡紫，一身浅红，我打开一看，却都是描金绣花的，一看就是主子的样式。我心里一堵，这肯定是她们二位的，今天在允曦面前装作大度，让给我了！ 我就淡淡说道：“这种衣服我穿不惯，还是以前的衣服穿着舒坦！”就随便拿了一身丫鬟服，小青就吩咐喜娟她们两个打来热水，我泡了泡澡，小青劝我半天，无奈也只好帮我换上了丫鬟服。 不大一会儿，有一个小太监进得门来，见我鞠躬道：“太子爷吩咐，请三太子妃过去用膳！” 允曦还没给我台阶下呢！我本想说不去，小青却开口道：“谢谢刘公公，请你回禀太子爷，就说三太子妃随后就到！” 那刘公公也就施礼走了。 我埋怨道：“我刚吃过饭，本来就不饿，再说我不喜欢进那个地方！” 小青却柔声劝道：“太子爷治家甚是严谨，不管你是谁，犯了错就要挨罚。只要没有大病，是不允许在自己房里用膳的。所以不光今天，以后你每天也都要到那儿用膳的，早晚要去，何苦为了这一顿生气！” 见我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就连拉带拽地把我领到了偏厅门口。 在门口停下来，小青一本正经地嘱咐我，进去一定要行礼。 行礼？我哪给允曦行过什么礼？！而且，小青还说不但要给太子爷行礼，还有他两个妃子！ 以前的帐我还没给她们算清楚呢！就要我恭恭敬敬地行礼？我的面子上哪儿搁？ 小青在后面连推带搡地把我送进门，我定神一看，允曦在中间，两边分别坐着吕欣钰和王英莲。 我实在拉不下脸来，直直抬腿往里走，看正对着允曦下首有把椅子，就大大咧咧想坐下。允曦已经拉下脸来，轻声喝道：“你给我起来！小青没教你规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样给我下不来台！我心里一股怒气往外冒：“小青是教过我三太子妃的规矩，可是，我是叶冬秋，不是你的什么三太子妃！我不知道该守什么规矩！” “不想当是吧？看你打扮也不像，你既然当丫鬟当上瘾了，就给我起来，一边侍候着去！” 你还当真以为我稀罕你这什么三太子妃？！要不是小青说情，今天我压根就没想认你！你今天慌慌张张地在皇上面前要了我，回家却给我这样气受！ 我赌气站起来，扭头就走，小青一把没拉住，我就顺手扯翻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蓝釉缕空的瓷器双耳瓶。 听着清脆的碎裂声，我忍住笑意，快步离去。 反正我也不饿。 等晚上允曦过来，说两句软话也就罢了。 可是左等右等，允曦竟然没来！小青找个借口出去了。我想了想，就脱衣睡下，心想，你来了，我就装着睡着，看你怎么办？！ 没多久，就听见窗户外边小青和春玲的声音，小青问我在做什么，春玲回答说我睡下了，小青就推门进来，大概见我闭着眼睛，轻轻推了两下，我没反应，她就转身出去了。 然后我就听见春玲问小青太子爷还来不来，过了一会小青回答说太子爷在大太子妃屋里歇下了！ 声音虽然很轻，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第四十四章 允曦，我这次本来真的不想和你有什么关联的，是你硬生生把我要过来的！ 我本来还想把以前的事忘掉，一心一意嫁给你的，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羞辱我！ 别以为我孤身一人就好欺负，既然你自己把我接进府来，我就要你悔不当初！ 我翻身起来，穿好衣服，急匆匆向外走去。小青和春玲拼命地拉我，可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 本来我和吕欣钰的院子就不远，来到她院门前，把大门敲得震天响，里面就有人慌慌张张地应声着过来开门。 门刚一打开，我就推门进去，把阻拦我的丫鬟太监推到一边，向屋门走去。 后面有声音哀求道：“三太子妃息怒，太子爷有规定，不能擅闯内屋的----” 我哪管这些，走到屋门前正要推门，门已经打开了，吕欣钰脸带笑容站在门口，问道：“妹妹有事？” 不愧是允曦的结发之妻，心机还真是我比不了的，这种时候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也就淡淡笑道：“见过太子妃，我初来乍到，晚上怕生睡不着，来找您说说话，顺便讨杯茶喝！”说着迈步进屋。 吕欣钰也只好在后面跟着进来。 我也不往里屋看，说实话我是没勇气看，因为我不想看到允曦躺在别的女人床上！ 自顾自在桌子前坐下来，吕欣钰急忙朝着门外吩咐道：“喜鹊，上杯茶来！” “不用了。”只听允曦的声音带了几分薄怒。我抬头一看，允曦已经掀开珠帘走了出来，一边系好最后一个纽扣，一边径直走到我身边，拽起我的手道：“跟我走！” 允曦看见小青和春玲在院子里站着，就冷声地吩咐道：“小青，沏壶茶来！”然后依然拉了我走。 我就被允曦一路拽到书房里，然后他松开手，咬牙说道：“等一会儿小青送茶来，你什么时候喝够了，什么时候回去睡觉。”说罢就往里走。 我张口问道：“你去哪儿？” “睡觉！我明天还有事情做，没空给你磨牙！”说着自顾自到书房里屋睡去了。 我心里这个气呀，可是又没奈何，只好等小青泡了茶来，慢慢喝了几杯，看已到三更，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早就被小青唤醒，劝我去给大太子妃和二太子妃请安！ 现在我身份未明，请什么安哪！ 就不再理她，依然翻身睡去。 当然了，饭我是不会再到偏厅去用的。小青无奈，也只好偷偷到厨房里，拿了些点心给我。 晚上，小青再不打听允曦睡在哪里，我就亲自出马，看见允曦进了王英莲的院子，等了半个时辰，估计两个人刚刚睡下，就依法炮制。 这次允曦没再说没空给我磨牙，只是坐到我对面，看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如何？” “我本来想尝尝当皇妃的滋味的，没想到被您给搅了，我正想问问太子您呢，您打算怎么办？”我脸露无辜的笑道。 “好，我告诉你我想怎么办，如果你想留在这太子府里，就老老实实守着这儿的规矩！既然你是三太子妃，自然什么事情都要依着长幼顺序来！如果你气不顺，过几天肖师父和宋兄就要过来，如果你是肖师父的徒弟，他们自会领了你回去，如果你不是，就说明我认错人了，我自会放你自由！” “那你怎么给皇上交代？” “父皇那儿不用交代。” 原来他认下我不过是权宜之计，在他心里，我仍然是那个行事莽撞，惹是生非的刘惜若，李若惜既然已经死了，就永远也活不回来了！ 我冷冷一笑，起身施了一礼：“那小女子谢过太子的大恩了！”起身就走。 如果我还留在这太子府，就当真是自取其辱了！ 从第二天起，我再也没有迈出大门一步，小青给我拿点什么，我就吃点什么。平常没事，就挥剑练武。 小青告诉我从那天起太子都是睡在书房里的，我淡淡一笑，没说一个字。他睡哪儿，与我何干？ 又过了五天，我正在舞剑，小红急冲冲地走进来，给小青说了些什么，小青就高声笑道：“主子，您师父来了，太子爷请您到书房里去！” 我呆愣片刻，缓缓扔下宝剑，进屋换了身在清水伊人穿过的简单点的衣服，一步一步向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王总管正站在门口，见我过来，就把门推开。 我抬腿进去，看见师父和师兄正坐在椅子上，由允曦陪着说话。 看着师父满脸的风尘和师兄消瘦的脸庞，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然更不能说不认识了，只好走到师父跟前，无声地跪下了。 第四十五章 师父哑声问道：“这一段时间，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就一五一十地把我的经历说给他听。 师父又问我以后的打算，我就说本来上次也是一心一意要随师兄回去的，只是无意中走散了，既然父母的案子永远无法弄清，这次当然也是回去，和师兄好好过日子。 师父问我后不后悔，我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后悔！” 即便是死了，也好过在这儿所受的屈辱。 不是我不知礼数，不是我不通情理，我受多大委屈都行，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有人值得我付出。 我想要的，是允曦的一句承诺，可是，他竟然连一点想留我的表示都没有。 他之所以会救我，不过是念着以前的那点情意，再加上自己也怕受连累罢了。但是他却绝对不会娶我。 我知道，我不适合他，允曦是太子，以后的皇上，他要的是像吕欣钰和王英莲那样温良谦恭让的芊芊淑女，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良母，而不是我这山野里长大的疯丫头。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师父说他长途奔波，需要休息两天，我知道他是在给我考虑的时间，也就淡淡一笑，答应下来。 回去依然是舞剑，累了也就看看书，主要是佛经，虽然我根本没看懂里面到底写些什么。 晚上，允曦竟然来了，我就站起身来，规规矩矩行礼。 吩咐小青泡了茶来，亲手给他倒了一杯，就静静坐在那儿，盯着桌子一角，无话可说。 小青她们也就识趣地退出去了。 允曦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欣钰进门的时候，你只不过八岁，当时你刚随-----” 我抬头笑道：“太子殿下说这话什么意思？想给我讲讲您的闺房秘史啊？我虽然出身青楼，年龄也不小了，可也毕竟是没出阁的女儿家，这些话您给我讲着不合适，再说，我就要嫁给我师兄了，这种事让他听见了不好。” “惜儿！”允曦的声音有点变调。 “其实您不用给我解释什么，您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不过是说你我年龄差了十岁，你娶妻娶妾，都是正常的。我也知道，我要留在这儿势必要和别人分着一个丈夫，所以要做到不忌不妒，温良谦让。可惜我生性散漫，心胸又小，受不得这种拘束和规矩。所以思前想后，我还是嫁给师兄才是正道。其实我告诉你，自打一开始我就没真心嫁给你，只不过想借着你的势力，报我全家深仇罢了。我对你，和对允晔皇上都是一样的。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其实我躺在你身边的那个晚上，开始的时候是想杀你的，只是觉得那样的话我也活不成了，才没有动手。”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总归一句话，其实我到你身边来，是因着恨你，索你命来的。现如今我折腾来折腾去，想着总是报仇也没什么意思，再说，我又斗不过你，想想只好作罢。所以我觉得还是和师兄回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再说，我和师兄十年了，没有感情也磨出感情了。师兄虽然地位不如你，但对我的心思，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如果我还不知足，那真是白活了。” 看着允曦，我认认真真地说：“我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隐忍和照顾。以后，你我当真不可能再见面了，今天，我把心里的话说给你听，也替我娘给你赔个不是。以后，再也没有那个不知轻重的小丫头给你添乱了，你就平平安安地当您的太子吧！” 说完笑看着允曦，允曦却不看我，只是愣愣地呆坐半天，然后一声不响地走了。 第二天，我就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把我穿过的衣服带走。倒不是我以后用得着。一种是清水伊人的艺服，一种是丫鬟服，哪种我都穿不着。 我只是不想在这太子府里留下我来过的痕迹。 把那个玉佩从脖子里解下来放到桌子上，既然决定离开，就离得彻彻底底。 相忘于江湖，对我对他，都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 果然，不多长时间，小红过来传话，说我师父师兄在大门口等着呢。我就辞别了喜娟春玲，小青坚持送我，我没有办法，也只好答应。小青就提着包袱，随我走到大门。 大门口，太子和两个太子妃都站在那儿，我就走向前去，对着两位太子妃深施一礼，轻声言道：“惜若莽撞，以前多有得罪，请您二位大人大量，原谅着我吧！” 两人急忙回礼。然后我们就告辞出来，三人分别上马，向城外走去。 师父告诉我师母怕我回家后没人，就一直在家里等着。 我就催促师父师兄快走。 不是我想快点离开京城，我真的是想早点见到师母。 一路疾驰，我努力地笑，努力的吃，努力地睡。有时候还向师兄撒娇，问他准备给我买什么首饰。 我说我年龄大了，人又长得不漂亮，当然要好好打扮打扮。 第四天傍晚，我们住在一个小客栈，本来换好衣服准备下去用饭，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觉得心口一紧，喉咙一咸，一张嘴，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那血喷在地上，斑斑点点，当真像盛开的杜鹃花，红的耀眼-----美不胜收。 我嘴角就浮起一丝微笑。 不是我不惜命，不是我不懂事，不是我要辜负这么多人的疼爱。 是老天爷不让我活的，怨不得我。 第四十六章 我轻轻走到床边躺下来，感觉慢慢的，灵魂一点点抽离开我的身子，向着虚无缥缈的地方，慢慢移去。 恍惚间，我来到一个院子，院子似曾熟悉，我轻飘飘地走进去，在大门口，有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在独自玩耍。 我心里纳闷，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小也没人管？ 我想叫人，却喊不出声来，只好再往里走。里面一直没人，走到小花园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青年女子，面无表情地在荡秋千。 她是谁？怎么看着有点忧伤？我想上前安慰她几句，可是我说不出话来，人站在她面前她也看不见，伸出手去推她，手却透过了她的身子，推了个空。 我大惊，究竟她是鬼还是我是鬼？ 当即吓得跌跌撞撞向外跑，可是不知怎的就跑错了方向，一路跑到后面一排房子前。我也辨不清方向，心想，屋子里有没有人，或许可以救我。 挨个屋子看去，终于在一个屋子里看到一个中年夫人，就急忙走向前去拽她。可是手，依然拽了个空。 同时我也看清，这个夫人是我娘！我喊不出声来，只好哭着拼命地摇着她，可是她纹丝不动，依然面色凄然、两眼空洞地望着远方。 我娘当真不再要我了！我心灰意冷，从房间里出来，又走了一会，看到另外一个窗户前，我父亲正在写着什么东西。 我本想喊他的，可是想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就轻轻走向前去，走到跟前，才大吃一惊！ 父亲的手里，是空的，纸上的字，是滴滴鲜血！ 我大骇，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后来，就来到了一个空空旷旷的原野上，四周是苍茫茫的黑雾，即看不清东西，也辨不清方向，只是偶尔有一阵阵的冷风吹过。 我又累又渴，可是没有任何可以塞进嘴里的东西，也没有一个人。 走啊走啊，就来到一个山谷里，山谷里竟然鸟语花香。我大喜，急急忙忙向前走。 前面，有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过来，我想，或许前面，就有人家了，脚下就快了很多。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扭头望去，侧面的石缝里，流出了一股清泉。我急忙过去，贪婪地喝了起来。 喝完了，竟然不感觉到饿了，可是身体很疲惫，就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就这样，我睡醒了喝水，喝饱了睡觉，觉得日子过的真是惬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心里就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向前走吧。可是刚走没几步，就感觉后面有人似的。 回头看去，一个人影也没有。再向前走两步，又感觉有人，回头，还是空空的。 索性扭头往回走，我倒要看看谁能把我怎么着！ 走着走着，就走出了山谷。在山谷的外面，有个人影一晃就没了。 我心里一激灵，就睁开了眼睛。 淡紫色的窗幔，看着有点眼熟。 我心里大惊，这是哪儿？随着一个声音就响起来：“这是哪儿？” 我会说话！ 旁边就接着响起一个欣喜的声音：“主子，您醒啦？！” 听着有点耳熟，扭头看去，竟然是小青！ 我惊魂未定地问道：“这是哪儿？” “这儿当然是太子府了！”小青依然笑着答道。 我伸手去摸小青，小青的脸温热柔滑。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小青，你掐我一下，我看看究竟是人是鬼。” 小青笑道：“您当然是人啦，您昏睡了二十天，刚刚醒过来，有点迷糊。” 我仍然将信将疑，见小青不动手，就自己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下。 我一咧嘴，果然很疼！早知道，就不用这么大劲了！ “主子，您渴不渴，饿不饿？我让厨房给您准备点吃的。” 我摇摇头。小青接着说：“那您先歇一会，我派人通知太子爷大太子妃和您师父她们！”我急忙拉住她，说道：“你先别忙，我先问问你，我不是和师父他们回家去了吗，怎么又回到这儿来了？” “您是和您师父师兄走了，可是，到了十天头上，您师父师兄就带了一个马车，把您又给送回来了。说是您路上得了重病昏迷不醒，您师父也没办法，想着还是这儿的太医医术好，或许能治。您不知道，当时把您从马车上抬下来那会儿，您脸白的像纸一样，不仔细看，还以为您已经过去了呢！” 这个师父也真是糊涂，您难道不知道，我就是死在外面，也比回到这儿好！ “太医给您诊了脉，说您只不过是气血淤积，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调理调理就好。麻烦的是，您一心求死，滴水不进，就是神仙在世也是无可奈何！” “那我怎么又活过来了呢？” 小青笑着瞥了我一眼，笑嘻嘻地说道：“还不是太子爷，一口一口把您给喂过来的！” 第四十七章 喂过来，什么意思？ 看我疑惑的目光，小青接着笑道：“把药送到您嘴里，您就是不往下咽，太子爷就口对口，用真气给您送进去。这二十天来，您的药，还有水呀饭的，都是这样吃进去的！” 我觉得自己的脸，一阵红，一阵青。 这个允曦什么意思，我们已经毫无瓜葛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即便是要救我，也该是师兄啊！ 小青见我发呆，就转身出去了。不大一会儿也就回来，这时的我，已经气的喘气都粗了。 他什么意思！凡是我想做的，他都要阻拦着我，即便是我死，他都不让！ 存心折磨我！ 我翻身就想起来，小青见状，大惊道：“您这是做什么？” “小青，你把我师父叫来，就说，我现在已经好了，我们立刻离开这里，我要回去！” “主子，您别再怄气了，您好好躺着，听我仔细给您说。您不知道，您这一病，最悔的就是太子爷了。您躺下来，我给您说完，您再决定走不走也不迟，行不行？” 我知道现在这身子骨还下不了床，就躺下来，闭了眼不再说话。 “我跟了太子爷四年了，还没发现过有谁比您在他心里更重。太子爷一向冷静，即便是听到皇后被打入冷宫，他都没怎么变脸色，依然是镇静从容，应对自如。可是，那天一看到您病成那个样子，他的脸都白了。前三天，您的病看不出转机，太子爷早朝也不上，守在您身边，整整三天没有合眼，别说我们这些常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您师父，也看不下去，劝他想开些。到了四天头上，您的脉象好转，太子爷才用了几口饭，上朝去了。” 我的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小青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个院子，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是听可靠的人说，是当年您父亲太傅大人允婚以后，太子爷专门给您准备的。据说太子爷专门从远方运来了两株桂树，那个秋千，也是专门给您备的，据说您喜欢荡秋千。至于您和太子爷为什么闹别扭，我们当下人的自然不好问，可是，太子爷想您，我可是亲眼所见。” 他想我？他一遍一遍撵我走，怎会想我？ “您第一次走后，本来王总管想把家具挪回来的，可是太子爷吩咐不能动，还吩咐我经常进去收拾收拾。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太子爷就会到那个房子里，静静地坐着，一呆就是半天。这次您走了，太子爷每天晚上都会来，拿着您留在桌子上的玉佩出神，有时候是一两个时辰，有时候就是一夜，看得我们做下人的都心酸。我也曾偷偷去求过大太子妃，请她过来劝劝，可是大太子妃只是幽幽地长叹着气，说她也无可奈何。” 小青说着说着，也是泣不成声。 看小青说的情切，我心里更是难受，允曦，既然你念着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嫁给师兄才会幸福吗？ 小青看我也是泪流满面，就忍了哭泣，一边给我拭泪，一边说道：“您这次万幸，死里逃生，太子爷那儿我不敢劝，就劝劝您，别再和太子爷怄气了，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我点点头，让小青把我扶起来。 然后小青就打来温水，服侍我洗了脸，又喝了杯水。 我这才想起来，问小青还有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小青说只有她和王总管。我就问两个太子妃呢，小青说原来两个人是不知道的，这次我病了，太子爷就告诉大太子妃了，至于二太子妃知不知道，她就不清楚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我闹得还不算太过分。 过了一会儿，喜娟送了一碗小米粥，小青接过，说道：“您先少喝点，等会药熬好了，您把药喝了，再多吃点。” 我点点头，就靠在床头，试了试，自己也可以，就从小青手里接过碗，刚吃几口，就听见喜娟在院子里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接着听见脚步声，我刚把碗递给小青，抬头就看见允曦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的脸还真清瘦了不少，但是脸上有着几年来我第一次看到的开心的笑容，依稀可见以前的温煦如春风。 等小青让开，允曦就坐在了床沿上，深沉的眸子盯了我的脸，笑道：“还真好了！” 第四十八章 我正要答话，可巧春玲这时送了药过来，允曦就伸手接过，放在嘴边试了试，眉微微一皱，把药放在了床头旁的小桌上。 见小青她们悄悄退出去了，我就开口问道：“听说药都是你喂我的？” 允曦微一挑眉，笑着点头称是。 我就委屈道：“你毁我清白！” 允曦一愣，接着就笑了：“你当真是不分轻重，命都没了，要清白做什么？” “当然是嫁人了！”我嘟嘴道。 允曦无奈地一笑：“嫁人？你还想嫁谁？” 我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师兄！” “你师兄？”允曦失口笑了：“你还是饶了他吧，你师兄命都快被你给折腾没了。现在，你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娶你了。你这个磨人的小丫头，现在啊，也只有我收着了！” “我说过了，我可不是真的想嫁给你，我是---” “我知道，你是索命来的！” “那你就不怕哪一天我杀了你？” “就你那两下子？我劝你还是早日死了这条心，安生过日子吧！” 嗨，他竟然看不起我！ “你别看不起我，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那一天要不是我一时心软，你早就命丧黄泉了！” 允曦哼了一声道：“说你瞻前不顾后吧，你还不信，你也不想想，我可能喝醉了酒，自己睡在房间里吗？那天，小青小红都在，把你的一举一动，可都是看的仔细呢！” 想想还当真是，当时只顾盯了允曦看，没注意查看一下房间。 我说允曦怎么知道血是我手指上的呢！ 这可是我在太子府里这么长时间唯一可以欣慰的事情，现在竟然也是一场闹剧！ 幸亏那天没下手，不然，我的尸骨恐怕现在都烂了。 面子上下不来，我咬牙道：“这两个臭丫头，竟然出卖我----” “你别冤枉好人！”允曦苦笑道：“她俩什么也没说。当时我醒来，还真是吓了一跳，可是看看你，就放下心了。你呀，内衣穿的整整齐齐的，就想糊弄我！” 我一下哑了声。看允曦促狭地望着我，扭脸看见了那碗药，就说道：“小青说药都是你喂进去的，我却不信，你今天再喂喂试试，如果喂得进去，我就听你的话，不跟师兄走了！” 允曦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话没说完，眼神一柔，却欺身上来，轻轻就把我的嘴含住了。 我脑子一蒙，身子就软了，只听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直跳，双手不自觉地就缠上了他的脖子。允曦开始，只是带着怜惜，轻柔地撕咬着我的唇，慢慢地开始狂野起来，力道就加重了，反复吸吮，好像要把我吞下肚似的。 我也就不由自主地迎合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允曦才放开我，立起身，把药端过来，我脑子里还七荤八素的，也就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喝完了，我才发现，上当了！ 当即委屈道：“这药哪是这么喂的？！” 允曦把碗从我手里接过去放到桌子上，笑道：“那你说怎么喂？” “当然是------”我接不上话，只好忿忿地道：“我不管，反正不是这样子！” “那要不我让人再给你熬一次？” 我刚想答应，看着允曦皮笑肉不笑的脸，才发觉又差点上了他的当。 那药苦死了，他再喂，也是到我嘴里不是！ 可是又不甘心，就指着桌子上的粥说道：“不喂药，饭也行！” 允曦抿嘴一笑，瞥我一眼，当真就端起碗来，含了一口 ，向我嘴里送来。 结果，这一口粥，一喂就喂了接近一个时辰。 我恋恋不舍地把最后一粒米吞下肚，用被子蒙着脸，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含羞带怯地看着允曦把他衣服的纽扣一个一个系上。 允曦抬眼看我这样，就笑着坐到我身边来，用手把被子拉下去，嘴里说道：“你还知道害羞？” 废话，能不害羞吗！我又不是------ 还没等我张嘴反驳，允曦又低头含住了我的唇，连带把我要说的话吞进肚子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允曦放开我，笑看着我的眼睛道：“我还有事，晚上回来陪你。你在家好好听话，嗯？” 我点点头，允曦用手拍拍我的脸，就起身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在这个秋天的中午。 我就说嘛，我是喜欢秋天的。 第四十九章 小青进来，笑吟吟地盯了我看，我不觉脸红，啐道：“你这丫头，竟敢笑我！还不快给我准备点热水，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难受死了！” 小青朝我撇撇嘴，也就出去，不多时和春玲她们抬进水来，我哪好意思守着她们下床，就把她们统统撵了出去，自己慢慢起来，挪到澡盆里。 再出来我就没力气了，只好叫小青一个人进来，让她给我找出换洗的衣服，然后扶我出来。 看着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吻痕，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小青，依然笑吟吟地，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愧是允曦调教出来的丫头，这种事情见多了吧？ 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不过倒不怎么害羞了。 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身上晒着暖洋洋的阳光，慢慢吃着喜娟送过来的八宝粥，心里那点不舒服也就烟消云散了。 等小青她们把床上的被褥换完，就回到床上去，慢慢又睡着了。 我是在小声的说话声中醒来的。 一睁眼，竟然是吕欣钰和王英莲陪着我师母在说话！ 我双眼立马蒙上了一层雾气，叫了一声师母，就想坐起来。 王英莲倒是眼疾手快，嘴里叫着：“妹妹慢点！”过来一把扶住了我。师母也就过来，我就俯身在师母怀里，嘤嘤地哭了，师母也是泣不成声。 半天，在吕欣钰和王英莲的劝解下，我和师母也就止住了哭声，师母就扶我躺下，看着我道：“谢天谢地，你终于熬过来了。你师父和师兄本来也要过来的，我说你虽然醒过来了，毕竟虚弱，我先过来看看，明天再让他们过来也不迟。” 我连连点头，说实话，我有点打怵，见了师兄，我怎么说？ 又说了几句路边上的话，她们见我脸露疲惫，就起身告辞走了。 天也很快就黑下来，我本来晚饭想多吃点的，可小青说大病初愈，不能吃的太多太腻，仍然只是拿来清粥小菜，外加一点面点。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允曦就回来了，我把我的担心说给他听。 允曦笑着说：“你呀，安心养身子就行了，你师兄那里，我已经什么都说清楚了。明儿你见了他，只管称呼师兄就好。还有，我想把你师兄留在京城，毕竟你在这儿没有其他亲人，等呆的闷了，他过来陪你说说话也还方便。另外，他有着一身的本事，埋没在乡间也是可惜，你说呢？” 我欣喜地问道：“真的可以吗？”允曦拍了拍我的脸，笑着说：“只是我说了还不行，你师父师兄不答应，我也没办法。你要真想留他，到时候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连连点头。看着允曦在小青她们的侍候下洗漱完毕，然后上得床来，躺在我身边，脸上带着温润的笑，轻轻用手，描画着我的眉眼脸庞。 我心里觉得柔柔的，酸酸的，酥酥的，就把身子偎过去，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缓慢有力的心跳，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觉得温暖，安全。 当然了，还多了一份幸福。 第二天上午，师父师兄过来了，我看向师兄，果然他脸上丝毫看不出不悦，倒是少了分怯意，多了分坦荡。 我也就发现，师兄笑起来的时候，还是相当有魅力的。 说了一会话，我就把允曦的意思说了，师父说他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约束，倒是师兄，年纪轻轻，应该谋点前途，师兄也没反对，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后来我憋不住，偷偷问小青，那天在书房她俩真的看清我做什么了吗，小青强忍着笑点头。我一时羞恼，没好气地说道：“那你们为什么不阻止我？”小青撇嘴笑道：“太子爷吩咐过，不管您做什么，都要装作没看见，不能管，不能问。”“可是，我杀他你们也不管吗？”“我们也问过，说万一您伤人怎么办，可太子爷说，您哪，嘴硬心软，搞些小把戏还行，要是来真的，您可就下不了狠心了。那天，您也不是真的没舍得下手？” 谁说的？我原来不也是刺过他一刀的吗？ 当然了，仔细想想，要真杀他，我还真的不舍得。 还有，我抚摸着他胳膊上那个一寸多长的伤疤，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心情好，身子恢复的就快，第三天，我就已经在院子里，闻着桂花的香味儿荡秋千了。 我曾问过允曦，为什么要栽桂树，他说，我十三岁回家那年他曾闻到我身上有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就以为我喜欢桂花了。 听了这话，心里当真比吃了蜜还甜。 其实我不过是贪嘴，桂花糕吃多了罢了。 到了第四天，我就后悔没多病几天了。 早上允曦起来早朝，我一边给他系扣子，一边听他平静说道：“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过一会，去给两个姐姐请安吧。” 我立时就停住了手。 允曦看我一眼，一边自己动手系扣子，一边依然平静地说道：“以前由着你任性张狂，是念着你委屈，如今你既然真成了太子府的人，就要守着这儿的规矩。对两位姐姐，要敬重有加，听到没？” 我咬着嘴唇，忍着泪点点头。 第五十章 允曦深深看了我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扭头就走了。到了门口，又对小青说道：“你多提醒着你主子点。” 我看着允曦的背影消失，眼里不由又升起一团雾气。 磨叽了接近半个时辰，禁不得小青连声催促，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是免不了的，也只好起身向大太子妃院子走去。 敲开院门，得到回信，说大太子妃请我进去。 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看吕欣钰穿戴整齐，端坐在椅子上。 我屈膝施礼：“惜若见过姐姐！” 吕欣钰就起身过来，搀了我的手笑道：“妹妹不用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我就叫你惜妹妹，你就叫我钰姐姐吧！” 说着拉了我的手坐下，又吩咐上茶来。 说实话，和她这样亲热，我当真不习惯。 可是也只能忍着，谁让我嫁给允曦呢！ 说了一会子客套话，我就告辞出来，到王凤莲屋里去。 王凤莲倒是豪爽，咯咯笑着给我打趣，听说大太子妃叫我惜妹妹，她也就随着叫了，让我叫她莲姐姐。 然后就回来，觉得身上像散了架似的，小青却笑着夸我举止得当。 什么得当！只不过她们以前见我癫狂，今儿看着稀奇罢了。 不过我知道，下一关还等着呢。 果然，等到早膳时间，就有人来传话说，太子爷在大太子妃那里换了衣服，让我过去用膳。 心里有点打怵，也觉得上次有点过分，脸面上不好看，不过没办法，这一关早晚得过。 进了偏厅，他们三个依然是以前的位次，我也没敢抬头细看，只是屈身行礼：“惜若见过-----” “惜妹妹免了吧，快过来坐！”是吕欣钰温和的声音。 我抬眼望去，见允曦笑着点一下头，就走过去坐在下首。 然后就是侍女太监们布饭，吕欣钰也就借机说些太子府里的琐碎事，无非是开支啦，人情来往啦等等，王英莲有时也插上几句。 我只能听着他们三人说话，自己闷着头用饭。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双象牙筷子夹了一片翡翠莴苣送到我碗里来。我抬头望去，见允曦一边在和王英莲说着什么，拿着那双筷子的手却刚刚收回去。 我心里一甜，饭吃到嘴里，就不像开始那样没有滋味了。 用罢饭，允曦又去公干了，我喜滋滋地回到我房里，心想，等允曦回来，一定会夸我知书达理。 中午晚上，允曦都没有回来，我也就兴致阑珊地草草用了饭，赶紧告辞回去。说实话，我和她俩在一起，如果是第一次见面也就罢了，可是经过了那么多风波，我在她俩面前，实在是尴尬。 晚上，我闲着无聊，弹了一会曲子，早早就梳洗打扮一番，坐在外面的秋千上，一边欣赏着满天的星光，呼吸着浓郁的桂花香气，一边等允曦回来。 可是，夜打二更，还没见允曦的身影，我心里焦躁，有一种不安的情绪，慢慢浮出来。 小青走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主子，天不早了，您去歇着吧？”见我迟疑着不动，又说道：“听春玲说，太子爷去大太子妃方向了。” 我的心登地一紧，感觉浑身发冷，也就笑道：“你别说，这天凉如水，想多赏会夜色吧，还真有点冷。罢了，我去睡了！” 说着起身回屋，脱了外衣躺下，闭了眼睛睡觉，感觉她们灭了灯，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我们在一起才刚刚三天，他就不能------多陪我几天？ 我原以为，在他心里，我应该是不同的，现如今才发现，我也不过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和她俩比，竟也比不上。 她们已经嫁过来好多年了，可我才几天就---？至少也得等我适应了以后吧？ 越想心里越委屈，可是，又不能像上次一样，直直地闯进他们房里。 辗转难眠，直到天快亮了，才朦朦胧胧睡去。 吕欣钰差人传过话来，说请安的话，初一十五过去就行了，平时就免了。小青也就没有叫我，到了快进早膳的时候，才把我摇醒，我也只能强打精神，匆匆地洗漱完，到偏厅用膳。 允曦倒像没事人似的，依然淡定从容地说话用饭，偶尔还会给我夹个菜什么的。 当他把菜送到我碗里的时候，我泪水差点流出来，急忙低头向嘴里送饭。 匆匆用完饭，刚想告退，允曦却开口道：“惜儿，等下你收拾收拾，和我进宫一趟。” 进宫？！我吓了一跳，脱口问道：“进宫？进宫做什么？” 允曦笑道：“做什么？当然是拜见母后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回去的路上，心里纳闷，以前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嫁了允曦没几天，胆子就变小了？ 第五十一章 小青给我细心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浅桃红的衣裙，说这样子衬得脸色好看，颜色喜庆，又不太扎眼。 没想到小青竟然如此心细体贴，我心想，在这太子府里，最关心我的，竟然是小青。 妆点完毕，乘了一顶轿子，允曦却骑了一匹白马，一行人就向皇宫走去。太子府紧挨着皇宫不远，因此不大会就到了宫门前。 允曦翻身下马，小青也把我扶下轿来，给守门侍卫亮了腰牌，允曦就带着我走进宫去。 说实话，我心里还是紧张，允曦可能看了出来，就领了我的手，一边走，一边笑着柔声道：“你不用紧张，不过是拜见一下母后，全个礼节。母后仁慈，不会难为你的！” 我的一只小手被包在允曦温暖的大手里，听着他软软的话语，心想，看来他还是关心着我的，昨夜的委屈，就消了大半。 想想自己还真是没出息，他两句话，轻轻松松就抵过了自己一天多的委屈。 路过排排大殿，穿过大大的御花园，允曦就带着我，来到了御花园一角的一个独门小院里。 这就是冷宫？ 门口的侍卫见是允曦，急忙恭恭敬敬地见礼，然后进去通报。 进了院子，我发现院子不大，倒是很整洁，有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在院子里候着。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木鱼声。 允曦的母后信佛？信佛的人应该慈善吧？我心里稍稍安慰了些。 进得门去，就看见房子正中央供着一个半人高的菩萨，菩萨前面有个香桌，供着各式点心水果，桌子前面，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夫人在盘腿敲着木鱼，头上只是简单地挽个髻，插了一个玉簪，淡青色的丝质衣服也很简洁。 允曦躬身施了一礼，嘴里笑着说：“母后，我带惜若给您来请安敬茶了！”一边示意我跪下。 我也就跪下了，允曦见她母后转过脸来，就上前把她搀扶起来。我急忙低头道：“臣妾给母后请安，祝母后吉祥如意！” 过了一会儿，允曦母后才淡声道：“敬茶就免了，你起来吧！”听声音倒也温柔。 “你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我就慢慢抬头，见她已经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允曦就坐在她旁边，也笑着看我，我的心就放了下来。 他母后也就点头道：“看模样还算清秀。”然后对着宫女吩咐道：“赐座！”宫女就搬过一边椅子来，我施礼坐下。 允曦母后就回头和允曦聊天去了。我坐在那儿，慢慢就有点局促不安。 过了好大一会，允曦趁着他母后停顿的功夫，说道：“母后，天不早了，我还要-----” 允曦母后这才转过头来看我一眼，笑着说：“允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惜若单独说。” 我心里一跳，允曦也迟疑道：“母后-----” 允曦母后看了允曦一眼，半开玩笑地道：“怎么，你还怕我把她吃了不成？” 允曦急忙笑着连道好好好，就深深看我一眼，退出去了。 等允曦一出门，他母后的脸立时就沉下来了，冷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道：“还不给我跪下！” 这个老太婆，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感觉屋里顿时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闷得我喘不过气来，双腿一软，就跪下了。 我也就明白为什么太子府里的人会那么怕允曦了，允曦和她母后一样，笑起来虽然亲切，可脸稍微一沉，不用发怒，就带出了一种天生的霸气和威严。 怪不得允曦对吕欣钰和王英莲都是和颜悦色的，可她俩在他面前依然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点差池。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允曦母后一字一句的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轻声言道：“请母后恕罪！” “你这妖女，挑拨他们兄弟关系，单凭这一点，哀家赐你凌迟处死也不为过！既然允曦执意要你，哀家就饶你一次。你以后安分守己倒则罢了，如若不然，哀家定不饶你！” 我自知理亏，只好软声道：“惜若谨记母后教诲！”声音里不由自主带了哭音。 又过了一会，允曦母后才淡声道：“起来回去吧！”我才谢恩起来，一步一步退出来。 允曦等在外面，见我出来，仔细端详了我一下，就拉了我的手出了院门，直到御花园里，才柔声笑道：“是不是母后给你委屈了？” 我看着他关切的表情，觉得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就笑着摇摇头，偎了他往外走。 刚走到御花园中间，就见一个身影急匆匆走来。 开始我没注意，近了才发现，他是允晔！ 第五十二章 我的心登时噗通噗通乱跳，紧紧抓住允曦的手，尽量把身子藏在他身后。 只听允晔的声音道：“见过皇兄皇嫂。皇兄，父皇让我传话，说有事和您商量，请您即刻过去。”明显地，声音里透着冷漠疏离。 我知道皇命难违，可是我不知道回去的路啊，允晔这个时侯来，难道----- 允曦开口道：“四弟，你先回过父皇，就说我随后就到！”然后仍然拉着我的手，迈步就走。我从允晔身边走过，头也没敢抬，大气也没敢喘。 拐过一个假山，我就势扭头看去，允晔还站在原地没动。我心想，不是说让他先回过父皇吗？ 出了宫门，允曦把我送上轿子，才匆匆离去。 我这时也才发现，背上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这帝王之家，当真不是闹着玩的。 到了晚膳时分允曦才回来，看他神情平和，才真的放下心来。用膳的时候，就觉得轻松点了，偶尔吕欣钰和王英莲问我话，我也就淡笑着回答。 用罢晚膳，本想和允曦找个机会说几句话的，问问允晔今天都说什么了，可是，允曦只是看我一眼，就到书房去了。 我只有回去等着。 结果也没有等到他，不出所料地，他今天是到王英莲屋里了。 突然间就觉得心灰意冷，心想，自己辛辛苦苦，飞蛾扑火般地嫁过来，究竟为了什么？ 第二天过午，我正意兴阑珊地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菊花出神，喜娟过来禀报说我师兄来了。 我急忙让他进来。师兄见了我就要行礼，我大吃一惊，急忙扶起他来。 原来师兄已经到兵部报到了，看他神情倒是高兴，我就连忙恭喜他。师兄却关切地问道：“师妹，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对我的关怀，允曦竟然不如师兄。我的泪不由自主又流出来。 师兄吓了一跳，急忙问我怎么了，我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允曦冷落我吧？ 也只好说看到师兄，想念师母了。 师兄就安慰我半天，又陪我走了几圈剑然后才告辞。 晚膳允曦没回来，我也就随意用些，告别了她们两个，回到自己院子，早早洗洗睡下了。 允曦，你爱来不来，我还不稀罕呢！ 戌时三刻，就听见允曦的脚步声，接着听他轻声问道：“你们主子呢？”我急忙闭上眼睛。只听小青的声音道：“回太子爷，主子今天和她师兄练了会子剑，累了就先睡下了。” 允曦也就吩咐她们打来水洗漱。 我依然装睡，听得他们收拾完毕，小青和春玲轻声告退，允曦的脚步就向床边走来。 床一沉，我以为允曦会上床来，正想着怎么对付他，却听他坐在床沿，轻叹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也不用给我怄气，这个府里，你也是几进几出了，我早已有两个妃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你自己要嫁过来的。如果你后悔了，大可以再走，我绝不拦你！如果你敢胡闹，就算我们有了夫妻之实，我照样把你送走！” 这个死允曦！我不过是想让你说两句软话罢了，你却这样伤我！ 接着他放软了声音：“惜儿，如果你真想留在我身边，委屈是一定要受的。我只能答应你以后决不再娶，可是，你前面的两个姐姐，却都早已放在那儿，是不容更改的事实，我也不能为了你冷落了她们两个。你们都是女人，相互体谅着点，没必要斗气使性子，白白让下人们笑话！” 我的气就消了多半，流着泪小声道：“谁使性子了？人家只不过是累的极了，就没等你嘛！” 允曦这才上床，掀开被子躺下来，用手轻轻扳了我的肩膀，柔声道：“惜儿？” 我就没出息地把身子靠过去了。 日子就这样过了十多天。 以前的时候明明知道他有两个妃子的，而且，上一次还曾经从那两个人屋子里把他拽出来过，真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想的，还是一心一意地嫁给他，直到木已成舟，才忽然明白， 这三女侍一夫的日子，当真不好过。 虽然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极尽温柔。 而且他越是温柔，我越是想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可是他三天才能来一晚，白天的时候又忙，用膳时大家都在一起，弄得我满腔柔情，无可排解。 还不能表现出来，被下人们笑话事小，惹恼了允曦，他当真把我撵出去怎么办？我知道他向来说到做到，即便是不送我走，就是冷落我，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也就明白，为什么他三天没理吕欣钰，吕欣钰就自己到书房下跪求饶去了。 换了我，也不一定做不出来。 可是这思念的日子，可真是难捱。 第五十三章 这天用罢晚膳，允曦依然到书房批改公文，我无精打采地回来，本来想弹琴打发时间，可是心老是静不下来，就想找本书看，一扭头，看见喜娟正在沏茶。 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匆匆忙忙找出身当初的丫鬟衣裳，在喜娟和春玲奇怪目光的注视下换下身上的衣服，趁着小青不在，起身往书房走去。 小青这丫头不好对付，她要知道我这个样子出去，肯定不让。 一路上，又碰到几个侍女太监，看着他们惊奇的目光，心里隐隐有点后悔，可是也不能扭头回去啊，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 走到书房门口，我踟蹰片刻，不知允曦会不会生气？ 不试怎么知道？大不了说点软话，认个错罢了。 反正在他面前，认错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我在别人面前从不认错。 鼓起勇气向里走，侍卫大概懵了，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进去了。 推开书房门，允曦正坐在桌子后面低头批改公文，王总管和小红侍候着。 王总管和小红看见我微微一愣，允曦听见动静抬头看清是我，也是一愣神，接着就抿嘴一笑，然后像没看见我似的，仍然低下头去看奏折。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脚步轻盈地走到小红身边，把她手中的茶盘接过来，小红也就退出去了。 王总管什么时候出去的，我还真没注意。我只是忙着给允曦添茶，还有帮他整理一下奏折，把批改过的和没批改的按部门分开。 不过没过半个时辰，我就把允曦给侍候到床上去了。 我发誓，这当真不是我的原意，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而已。而且我的动作很规矩，倒水收拾桌子，后来见他自己无意识地揉了揉脖子，我就过去帮他揉揉肩膀脖子。 我保证，是他先动手的。我揉着揉着，他就伸手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扯，就把我扯到他怀里去了。 然后呢，我只是没站稳，无意中就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再然后----，我就说不清了。 当然了，允曦批改公文所用的时间，也就多了半个时辰。直到亥时才领着我的手从书房出来。 外面没有月亮，繁星满天，一阵秋风吹来，我打了个冷战，允曦就回身把他的披风从小红手里接过来给我披上，我们两人就执着手，也不说话，默默地回到我的院子门前。 我刚想进院子，允曦却扯住了我，把披风从我身上解下来，轻声道：“睡去吧。”然后回身走了。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他该到莲姐姐院子里去的。 这个允曦，这样他都不会忘了规矩。 不过我也心满意足地回屋睡觉。 第二天本来允曦就该到我这里来的，所以也没犹豫，晚上依然是换了丫鬟衣服到书房里侍候。 这次见到我的人就见怪不怪了。 允曦当然也只是轻轻瞥我一眼，该干嘛干嘛。 今天他办完公事的时间倒早，就让我陪他下了一盘棋，然后才拉着我的手出来，一边欣赏着夜色一边回屋。 第二天早朝，我帮他穿好衣服，送他到门口。今天他该到钰姐姐院子里的，我就一直想问问他今天我能不能到书房去，可迟疑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开口。 不去吧，想去；去吧，怕两个姐姐心里有气，更怕允曦说我不知足。 到了门口，允曦走了两步，却回过头来淡淡说道：“想去就去吧，不过也不用非得穿成那个样子，利落点就好。” 说罢就走了。 可我明显地看到他嘴角噙着的笑意。 心里雀跃着，立马拉着小青翻出两身衣服来，把袖子裙子改短点，然后再把琐碎碍事的地方去掉。 从这天起，我就光明正大地过起了一半丫鬟，一半太子妃的日子，有时候他不太忙，我们就弹弹琴下下棋，偶尔他练剑的时候，兴之所至，也会指点我一二。 我的心里，溢满了幸福的滋味。 而且我发现，允曦原来清俊的脸庞，线条也渐渐柔和起来，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 不过，对吕欣钰和王英莲，我心里多少有些歉意，见她二人对我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心里就存了份感激，所以对她两个人的态度，也就多了份真心的尊重，因此平时，钰姐姐莲姐姐的喊得就亲热了些，有时能说上几句家常话。 尤其是和莲姐姐，关系更贴近些，说来可笑，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第五十四章 那天上午，我也是闲着无聊，就到花园里练剑。正好莲姐姐路过，就非要和我比试比试不可。 我心想，你难道还以为我是以前的李若惜不成！正好上次那一掌之仇还没报呢，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们两个就动起手来，果然几十个回合以后，她就落了下风，我瞅准一个破绽，虚晃一剑，趁她闪身躲避，我就一掌击过去了。 就要到她身上的一霎那，我硬生生收回掌来。 因为我猛然想起，那次她击我一掌，被允曦罚跪了三天。 我可不想被允曦罚跪，虽然我知道他未必舍得，可是万一要罚，我的面子哪儿搁？ 后来想想，我和允曦成亲才一个多月，怎么就变得谨慎小心了呢？ 王凤莲可是不明就里，以为我让着她，竟然露出感动的神情来。 以后，她就隔三差五地找我切磋武艺，我们两个也就各自讲些自己的所见所闻，关系自然也就亲近多了。 转眼间就快进十月了，十月八日是允曦的二十九岁生日，钰姐姐和允曦商量怎么过，允曦却淡淡地说年纪轻轻过什么生日，随便吃碗面就成了。 说是这么说，钰姐姐和莲姐姐还是各自做了准备。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送他什么来。我身无长物，允曦又不让我出太子府，托师兄或小青去买，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对出府的事，我缠了允曦几次，说规矩该守的我都守，可是钰姐姐和莲姐姐都可以出府，为什么单单我不能。允曦就说我行事鲁莽，怕我出去惹事。 我心里一万个不服气，可是扯他袖子撒娇吧，他冷声道：“你给我安分点！”我就不敢动了；晚上不理他吧，一听他软软的一声“惜儿”，我的骨头就酥了，三分魂魄没了两分，忙不迭地把身子送过去了，等醒悟过来，人家早就进入梦乡了，我也只能一边懊悔自己没出息，一边窝在他怀里睡觉。 怪不得人家说出嫁从夫呢，我当真是除了乖乖听话，其它全部无可奈何。 那天见钰姐姐又拿着绣花针缝着什么，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允曦的外袍不知被什么扯了个小口子。 我就想起被我撕烂的那件朝服来，问钰姐姐怎么样了，是不是她也能缝好。钰姐姐笑着说：“那件可是江南专门织造的，不能说价值连城也差不多，太子爷这么多年来只此一件，每年只有大事的时候才穿。那一次正好是款待匈奴王子，所以穿了一次，可巧就被你给撕了。那东西，别说是我，就是送到江南也缝不好了。所以呢，太子爷就自己留着做个念想了。”我心里惭愧，红着脸辩道：“可也没看出有多好来呀！” 后来我问允曦，允曦淡淡笑道：“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你没把太子府给我烧了，我就万幸了！” 我听着这话相当别扭，怎么说的我就像一个魔女似的？可是想想又无话可辨，只得作罢。 不过后来我就想到，我或许可以亲手绣点荷包什么的送给允曦。 可是我缝过衣服，但从来没有绣过花，心想，可能也差不多吧。 央了小青和喜娟两个丫头教我，才知道缝衣和绣花可差得远了点。 可既然起了意，我的犟脾气又上来了，非把它完成不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心了又小心，手指上还是扎了十几针，才在允曦生日的前两天晚上，勉勉强强地绣完。可是拿在手里，怎么看也是拿不出手，本来选梅花的荷包，是觉得梅花稀疏，花费的功夫少。可没想到梅花绣不好的话，更难看。 可是再重绣也来不及了，又没有准备其它的礼物，也只好咬着牙拿出来了。反正是我的一点心意，要就要，不要拉倒。 那天晚上我就把荷包放到梳妆台上，也不说什么。 允曦洗漱的过程中，果然发现了，拿在手里皱着眉反复看了几遍，回头看着我问道：“你绣的？” 我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看他这副表情，心里一恼，赌气说道：“你嫌不好看就放哪儿吧，我送别人去！” 允曦当即笑道：“傻丫头，这荷包岂是随便送的！”也就随手放进衣服兜里了。过了一会又说道：“以后做不了的事情，就别逞强，白白自己受苦。你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好了！” 什么才是我份内的事情？我问允曦，可是他笑而不答。我也就懒得追问，不过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摸过绣花针。 第五十五章 允曦生日那天，本来想自己家悄悄过了就罢了。可一大早皇上圣旨就来了，还赐了一个玉如意作为生日贺礼。然后就有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过来贺寿。 允曦只是让我到后面院子里歇着，他带了钰姐姐和莲姐姐前面应酬。反正我也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虚意逢迎，正好乐的清净。 中午也只是小青她们把饭菜带到自己院子里来，我反正一个人无趣，就让她们三人和我一起坐了，快快乐乐用膳。 到了申时，钰姐姐和莲姐姐她们两个才从前院神情疲惫地回来，说不收礼比收礼还累，因为要和他们反复解释，好像不收礼倒欠了他们似的。 她俩看我幸灾乐祸地笑，气的咬牙切齿，莲姐姐骂道：“你这个小蹄子，也不知道体谅体谅我们，反而还笑！我找太子爷评理去，下次你去，我再也不去了！” 我当即笑道：“评理你也评不赢的，太子爷是怕我出去给他惹祸，谁让你能干来着，你没听说过能者多劳吗？等你什么时候变得像我一样傻，再和太子爷请求享傻福吧！” 钰姐姐却只是笑而不语。 这时候，小王公公却过来了，说太子爷让他过来送个信，说晚上瑞王爷他们要留下用膳。 我当时就笑不出来了。 钰姐姐宽慰道：“惜妹妹也不用紧张，以前他们也时常留下用膳的，偶尔提到你，都说你身子骨弱，静养着不宜见客。你只管回去歇着，我和莲妹妹过去瞧瞧！” 我心稍稍安稳些，回到自己房里静静呆着去了。 没想到过了半个时辰，莲姐姐却来了，说太子爷让我前去见见他们。 她说太子爷说都是自家兄弟，早晚要见的，晚见不如早见。 我只好硬着头皮，随莲姐姐前去。 在花园旁的一个暖亭里，摆了一个桌子，允曦和钰姐姐陪坐着，允曜、允暄、允晔都在，见我们过来，就都起身施礼。我心里打着小鼓，跟在莲姐姐身后还了一礼，就挨着莲姐姐坐下了。 只见允暄看着我笑道：“皇嫂，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要不是允晔说见你已经大好了，我们今天还不能得见呢！” 我虚笑道：“惜若惭愧，劳各位皇弟挂念，只是这身子骨不争气，今儿我给各位赔罪了！” 允曜还是淡淡笑笑，没有说话，允晔低头把玩着杯子，好像没听见，只有允暄接着笑道：“罪一定是要赔的。皇嫂乃绝世才女，您的琴声舞步，至今让我们念念不忘。不知今儿皇嫂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这个允暄！看他虽然风流，倒也算是坦荡，怎么今天这样羞辱我！ 本来娶个青楼女子，是皇家大忌，何况还是当朝太子！ 允暄今天旧事重提，摆明了嘲笑允曦和我。 何况，我再不知礼数，却也知道我是皇嫂，他是弟弟，我岂能娱乐与他？ 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允曜略微瞪大了眼睛，眼角在允曦和我脸上扫过，就低下了头，允晔却抬起头来冷冷望着我，看我如何作答。 我心里起怒，正要答话，却听允曦淡淡笑道：“她还绝世才女？她那琴声，不过是带了些乡野气息，你们听着新奇罢了，要说技艺，别说是四弟妹，就是允暄你的五王妃，也比惜若高出许多。那舞就别提了，为了取悦父皇，整整练了一年，才练成那个模样，从此以后，再没见她跳过。那字嘛，还勉强说的过去，画根本就入不了眼。不过有一点，她喜欢下棋，允曜是一代棋圣，今儿你教他几招如何？” 允曦轻轻把气氛缓和。我知道，他也是在借机让我和允曜化解心结。允曜微笑着刚想开口，允晔却淡淡说道：“小弟我倒想和皇嫂讨教讨教，不知您看得起看不起我？” 我悄悄向允曦看过去，见他微微点头，就急忙赔笑道：“惜若哪敢看不起四皇子！只是我棋艺不精，还请您手下留情！” 就有人摆上棋盘，允晔也不说话，拿起黑子，率先放下一子。我看他来势汹汹，急忙敛了心神，全力应对。 允晔气势凶猛，步步紧逼，我只好谨小慎微，严加防范。 可是，还是渐渐落了下风，最后，我放下一子，笑道：“四皇弟果真棋艺精湛，我甘拜下风！” “哼，明明是皇嫂看不起我，有意输的。不知皇嫂是觉得我心胸狭窄输不起呢，还是存心取笑我？”允晔嘴角带着淡淡的冷笑，用眼角斜睨着我道。 第五十六章 我急忙道：“四皇子这话从何说起！我当真是技不如您，惜若绝不敢看不起您，更没有取笑之心！我知道自己做事考虑欠妥，如果惜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您原谅着些吧！” 允曦也笑道：“惜若她确实没有别意，怎么说也是你嫂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儿就原谅她一次罢！” 允暄也就笑道：“四弟好大的面子，皇兄皇嫂都给你赔不是！我看，今儿你就算了吧？！” 允曜也随声附和，允晔就缓了脸色，我的一颗心稍放下来。没成想，允暄接着说道：“皇兄，我一直纳闷，您只不过去过清水伊人一次，也没见你说什么，怎么就和皇嫂-----？ 这个允暄！怎么今天成心和我过不去？！ 所有人都看向允曦，我的一颗心又提了上来。 允曦淡淡一笑，缓缓道：“说来惭愧。我其实和惜若相识，比你们早得多。在一次办差的路上，惜若受了伤，我又急着公干，带不得她，就先把她送回京城。哪成想她气性这么大，跟我怄气竟然怄到那个地方去了，要不是四弟，我还找不着她呢。本来当时该给你们明说的，一则这事情不好张口，我总想想个万全的办法，二则也气她做事不知轻重，那种地方，岂能是一个好人家女儿去的地方？！就想给她个教训。没想到，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眼角轻轻扫了钰姐姐一眼，钰姐姐就笑道：“哎呦，你看看光顾着说话了，我亲手给你们做的下酒菜怕都凉了！王总管，快吩咐上酒上菜！” 也就岔开了话题。酒菜上来，钰姐姐就说道：“我们姐几个坐在这儿，怕你们不能尽兴，我们先告退，你们兄弟好好玩吧！”于是就带着我和莲姐姐退出来了。 看着钰姐姐的背影，我心想，怪不得允曦对钰姐姐言听计从，允曦一个眼神，钰姐姐就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是结发夫妻，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的心里，就有点泛酸。 可是想想，她那从容淡定，周旋自如的本事，还真不是我能学得来的。 自己不过是仗了允曦的庇护，才能在这太子府有一席之地。所以呢，还是乖乖地做自己的三太子妃吧。 十月十五，我照例去钰姐姐那里请安。钰姐姐说莲姐姐一会也到，我就不用过去了。再说来来回回的，还不如一起说说话，然后一起到偏厅用膳。我觉得也是，就坐下了。 果真不大会儿，莲姐姐就到了，嘻嘻哈哈地随便行个礼意思意思就罢了，不像我行的礼，要多规矩有多规矩。 她俩说着话，却听钰姐姐的声音道：“惜妹妹还没有动静？” 我正低头喝茶，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问道：“什么动静？” 钰姐姐扫了一眼我的小肚子，笑道：“当然是孩子----” 我一下红了脸，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好看见莲姐姐也笑着看着我，就张嘴道：“莲姐姐比我大，你怎么单单问我？” 却见莲姐姐脸色一滞，低头喝茶。我心里一愣，允曦说过，钰姐姐曾怀过一个孩子，难产死了，从此钰姐姐就没了生育能力。可是，没听说莲姐姐有什么事情啊，她怎么那副表情？ 钰姐姐也是愣了一下，接着笑道：“数你最勤快不是？” 我的脸腾又红了。 谁说大太子妃温文尔雅的？说出话来不也这么----露骨！ 我虽然和她俩共侍一夫，可一块谈论这男女之事，还当真不好意思，只好低头装作喝茶。 过了一会儿，又听钰姐姐道：“难道太子爷身内的毒，还没清理干净？”我也就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看她，摇摇头表示不知。 钰姐姐又道：“惜妹妹，要不，你劝劝太子爷，让他再找个太医瞧瞧？” 我委屈道：“钰姐姐，你看太子爷平时对你们两个温温和和的，对我却总是冷言厉色，这也不对，那也不许。我每次和他商量事情，他十有八九不同意。我看，太子爷对你倒是言听计从的，还是你劝劝他，他才会听得进去！” 钰姐姐没有答话，倒是端起茶杯低头喝茶，一杯水下肚，才抬头笑道：“人多力量大不是？我们都劝劝，或许太子爷就听了呢！” 我怎么看着钰姐姐的脸色有点复杂，带着点-----凄然？ 今儿是怎么了？总觉得她俩有点怪怪的。 怪不得允曦说我只是小聪明，在这皇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说是别人，就是两个姐姐的心思，我也琢磨不透。 心想，还是乖乖听允曦的话，做自己份内的事就好。 第五十七章 所以，我就笑着答应劝劝允曦。生孩子的事不能算是我份外的吧？至于她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不是我管的，自由允曦操心。 晚上在书房，我借着允曦放下书本喝茶的功夫，提起了孩子的事。允曦却淡淡答道：“命里要有总会有，命里没有莫强求，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说完仍低头看书。 我执拗的性子又来了，扯着他的袖子轻声道：“可是我想要-----” “你----”允曦抬头看我一眼，不由笑了，过了一会，叹口气道：“你不知道，那药实在太苦----” 原来他是怕喝药！我不由失笑。看允曦白我一眼，又低头看书，想起来我病着的时候，他是一口一口给我喂下的，心里不由一阵暖意，轻轻偎过去，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说道：“要不我喂你？” 允曦拍了一下我的手：“也不知羞！老实呆着去！”我偷偷撇撇嘴，就松手站一边去了。 第二天用罢早膳，钰姐姐果然请了一个太医来，没想到允曦也就没说什么，伸手让他把了脉。我心里暗奇，昨晚允曦是在我房里歇着的，也没听他同意啊，再说钰姐姐也不会见到他啊，她怎么就知道允曦同意了呢？ 这个家里，好多事情还真是想不透。 晚上，等允曦回来，钰姐姐让我打下手，她亲自熬了药递给我，我就端着到书房里去了。 现在已经成了定规，不管我过来做什么，王总管他们都退出去，开始我觉得懊恼，好像我真是一个时时卖弄风情的女人似的，说给允曦，他总是笑着看我一眼，低头做他的事情，也不理我，后来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今儿我端了药来，本来想让小红打打下手的，没想到一回头，人又没影了。 我真怀疑，她们是借机偷懒。 只好自己一手端着药，一手拿着一个蜜饯，把药送到允曦面前。 允曦皱着眉看着药道：“怎么这么多？” 我嬉皮笑脸道：“这是钰姐姐亲手熬的，你要怕苦，我喂你？” 允曦笑着白我一眼，却伸手接过，皱着眉喝下去了。 我急忙把蜜饯递到他嘴里。 从这天起，服侍他吃药又成了我的份内的事了。 日子过的好快，我的生日，伴随着今年的第一场雪，飘然而至。 我没有声张。只是师兄过来，给我带了一盒桂花糕，又陪我说了一会子话，见我脸色红润，安安心心地走了。 没想到，用罢晚膳，还没到戌时，允曦却来了，也给我带了一盒桂花糕，外加一只碧绿的翡翠簪子。 望着两盒桂花糕，我甜蜜地笑了。 前年的今天，我在清水伊人客人高声的谈笑声中弹着一曲《白雪》； 去年的今天，我刚刚练完剑回来，师母给我做的长寿面，我只吃了两口就睡着了。 今年， 外面是飞舞的雪花，里面是熊熊的炭火，我在允曦宠溺的目光里，和他弹琴聊天。 而且，允曦破例在我房间里歇下了。 第二天，钰姐姐和莲姐姐就补了寿礼过来。 小青和喜娟春玲，对我却是不依不饶，说我瞒着她们，没把她们当自己人看，害得我陪了半天笑脸 ，然后她们又自己下厨做了几个小菜，逼我喝了几杯酒才作罢。 我哀叹，怎么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我怕允曦，夫大如天，我心甘情愿；我怕两个姐姐，她们年纪比我大，进门比我早，我也可以接受； 可是对这几个小丫头，我怕从何来？想当初我做丫鬟的时候，哪个人见了我不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如今做了主子，却怕起自己的丫鬟来。 都说允曦治家严谨，可我怎么觉得，他那些规矩，只是对着主子，不对下人的？ 好像，也不是对着钰姐姐和莲姐姐，只是专门针对我的？！ 狠狠地叹了半天气，小青那几个丫头却越笑越开心。 拿她们无可奈何，我也只好自我宽慰：我大度，不和她们计较！ 转眼间，又进了腊月。 一进腊月门，允曦就更忙了，钰姐姐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莲姐姐倒还好点，我是最清闲的，每天满院子乱转。 允曦的药就停了，一则他最近太忙，回来的没规律，二则我看他吃药实在是勉强。心想，这种事情还是像允曦说的，听天由命的好，就和钰姐姐商量，太医也说看脉象毒清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就把药停掉了。 除夕和大年初一，允曦和钰姐姐都是在宫里过的，莲姐姐和我都是侧妃，自然没有资格进宫。 没了允曦和钰姐姐的约束，我和莲姐姐在家和一帮子丫鬟太监们嬉笑打闹，除夕夜整整一晚上没睡觉，这年过的倒也不亦悦乎。 第五十八章 初一早上，钰姐姐带着莲姐姐和我到冷宫里给母后拜了个年。我只是跟在后面，再说母后面色倒也和善，所以并不怎么紧张。我这才看清，说是冷宫，倒没看出多凄凉冷清来，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神色也很恭敬，总觉得这儿与其说是冷宫，倒不如说是平和安详的佛堂，一个修心养性的地方。 初一晚上，允曦和钰姐姐回来，我们又补了个年，也就是一起吃顿丰盛的晚膳，大家互相送点礼物，发个红包什么的。 钰姐姐送我一只玛瑙玉镯，莲姐姐送我一串珍珠项链，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好把托师兄买的上好的绸缎分送她俩，允曦呢，不偏不倚，每人一支玉钗，只是花色不同，钰姐姐是牡丹，莲姐姐自然是莲花，我呢，是羊脂白玉的玉兰。 晚上，允曦在莲姐姐屋里歇下的时候，钰姐姐却派人送了两千两银票来，说是她年前忙的糊涂，忘了给我。 我的泪又落下来。 她们两个，有着知冷知热的父母，家世殷实，出手自然大方。而我孤身一人，没有娘家，师父师母远在他乡，虽然平时吃喝用度都和她俩一样，额外的东西，允曦却从不给我，知道我贪嘴，也只是每日在书房里放些点心水果。我以为在这个偌大的太子府里，也就是允曦真心疼我，还有小青几个丫头真心对待我，没想到钰姐姐竟然还体贴着我，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说明，她心里顾念着我，这一份情谊，我是真的感动。 初二，皇子们就到太子府拜年，成家的还带了妃子过来，自然都是正妃。 用膳的时候，我本来不想在的，自己和丫头们吃多随意！可是钰姐姐说于礼不周，我也只好陪着。 允曜的王妃和他差不多，老成持重，允暄的王妃艳丽大方，允晔年前刚封为康王，他的王妃典雅平和，还有五皇子刚刚成亲的妃子，倒有点羞涩的味道。 我本着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的态度，静静坐着用膳，偶尔淡淡一笑。没想到，她们看着各不相同，却一个个像商量好的一样，都冲着我来了，对我频频劝酒。 我心里那个气呀，依着以前的性子早发作了，可今天强忍下了，不然怕允曦骂我。 强打着笑脸应承着，酒就喝下不少，钰姐姐和莲姐姐见状，急忙给我挡驾，尤其是莲姐姐，把递到我面前的酒，一杯一杯喝下肚。 好不容易把她们打发走，钰姐姐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喝水，而莲姐姐已经吐得一塌糊涂。 我心里感动，从此以后晚上就不再去书房，只是在自己房里看书弹琴习武打发时间。她们这样对我，我怎好意思再去和她们争宠？ 这样过了五六天，这天晚上，我正在靠着火炉喝茶看书，小王公公却过来传话，说允曦让我到书房一趟。 我吓了一跳，心想，我也没做错什么事呀，允曦叫我做什么？ 问小王公公，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小红吩咐过来的。 我一路上边走边想，难道是那次我攀上围墙让他知道了？ 那次只不过是我看到树上有个鸟窝，感到好玩，就爬到树上去了，到树上一看离围墙很近，就纵到了围墙上，不过我只是在围墙上呆了一会就下来了。虽然我有股翻身到墙外的冲动，可是毕竟没有行动啊，再说，当时也没人看见，我是趁着小青她们睡午觉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 要不就是我打破莲姐姐花瓶的事？那次真的不怪我，当时也不知道莲姐姐为什么兴致所至，突然对我动起手来，我也就撤身闪避，没想到就把她的一个彩釉花瓶带倒了。 一路忐忑，悄悄推开推开书房的门，见允曦神色如常低头批改公文，一颗心稍稍安稳点。 我轻轻走进去，小红见我进来，自然微微施了一礼，就把茶盘向我手里一递，转身出去了，我探究地看向王总管，王总管也没什么表示，利利落落就走了。 我无奈，看允曦头也不抬，只好小心奕奕地开口道：“我来了。” 允曦这才抬起头来，挑眉问道：“你怕什么，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我一惊，想也没想就把花瓶的事说了，末了申辩道：“不信你问莲姐姐，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允曦依然冷着脸道：“还有吗？” 我只好把攀树爬墙的事也说了，最后低声下气地说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犯了！” 允曦也就一笑，说道：“知错就好，你过来，今天奏章太多，看的我眼睛疼，你过来帮我读读。” 第五十九章 我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只是拿我当丫鬟使的！ 我却不打自招！ 心里又气又悔，赌气说道：“我不读！朝廷有规矩，后宫女子不得干政！” 允曦失口又笑：“谁让你干政了？只不过读读罢了！”看我还是不动，就沉下脸道：“还不过来！” 我就没出息地走到他跟前，允曦这才换了笑脸，轻轻把我揽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肩头，柔声说道：“好好读，读好了我有赏！” 我的兴致立马就来了，心里想着提什么条件好，嘴上急切问道：“赏什么？” 允曦笑着看了里门一眼，笑道：“赏你点心吃。” 我立时红了脸，这个允曦，平常老说我不知羞，可他就知羞了？ 口是心非！我心里恨恨道。扭头拿起一个奏折咬牙念了起来。 不过，第四个奏折是在床上读的，而且只读到一半，因为那时我已经气喘吁吁，全身酥软，头昏眼花，根本看不清上面写些什么了。 只是从此以后，我又恢复了半是丫鬟，半是太子妃的日子，而且又加了一件份内的事：给他读书。 他还美其名曰：督促我多读点书，修心养性！ 我进太子府四五个月了，连大门都没出过，我还不够修心养性？ -----虽然偶尔犯点小错，可那也不过是偶尔不是？ 我不是没想给他理论过，可是我知道，说了也白说，平时我和他理论，他高兴了给我讲些大道理，不高兴了就像没听见一样，理都不理我，缠的紧了，就冷声道：“你给我安分点！”我也就没辙了。 所以呢，好多时候，他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我坐在他身旁读的口干舌燥，还要忍受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摸。 我以前还以为自己沾了多大便宜呢，没想到这中间受益最大的是允曦！ 怪不得他能当太子，我心里恨恨道：果真是心机深沉，阴险狡诈！ 接着就到了十五，元宵佳节。 自然允曦和钰姐姐陪着皇上皇后们赏灯去了，说是与民同乐。 我和莲姐姐坐在院子里，看着空中不时升起的烟火和耳朵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锣鼓声，心里是百抓挠心。 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和莲姐姐商量，偷偷溜出去，反正太子爷又不在家，我们早去早回，不让他发现就是了。 莲姐姐吓了一跳，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后来禁不住我巧舌如簧，并且担保如果太子爷责罚，我一力承担。 莲姐姐慢慢就被我说动了心思，小青不在，我把春玲打发回去，就说我要和莲姐姐彻夜长谈。 莲姐姐的丫鬟没小青她们厉害，倒是很好说话，还帮着找了两身太监服，我俩偷偷换上，趁着夜色，躲过侍卫，翻墙而过。 到了大街上，当真是人山人海，花灯锣鼓，狮子高跷，好不热闹！ 我就像脱钩的鱼儿，拽着莲姐姐，吃着糖葫芦，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蹦蹦跳跳。 莲姐姐本来也是在军营长大，活泼豪爽，只是被允曦管的有点缩手缩脚，今天没了约束，也和我一样，笑笑闹闹起来。 热闹看的差不多了，我们又被灯谜给吸引住了，一边走一边猜，两个人商商量量地，也猜个十有八九。 这儿又有一个灯谜，围了一大群人，好多人摇头叹息，我就拉着莲姐姐挤了进去。 原来是一句禅语：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打一句五言唐诗。我琢磨半天，豁然开朗，摇着莲姐姐的手笑道：“我知道是什么了，我知道是什么了！” 众人便都扭头看我，我就笑道：“造化钟神秀！”众人有的摇头，有的深思，却有一个声音朗朗道：“敢问姑—公公，你做何解？” 我顺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高大魁梧，气势不凡，就微微笑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本是神秀禅师的悟语，造化不就是悟道进至化境的意思吗？” 有人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个中年男人也现出崇敬之意：“公公果然好学识！”我得意地笑笑，就在莲姐姐的拉扯下走了。过了一会，我却被一个灯谜给难住了，谜面是“开花结桃，桃不能吃”，打一农作物。没想到莲姐姐取笑道：“怎么，猜不出来了吧？” 我撇嘴道：“你猜的出来，你说啊？” 莲姐姐笑道：“这都不知道，当然是棉花了，棉花开花结的是棉桃，自然是不能吃的！” 我无语，却听一个声音笑道：“公公没有下田劳作过，不知道也是自然！”回头一看，又是那位中年男人，没想到他一直跟着。 莲姐姐白了他一眼，冷言道：“这位公子，你老跟着我们做什么！”说完拉着我便走。我心想，不过是说着话投缘点，怕什么呢！ 走了好远，我回头望去，那人还在往这边看。 过了一会，我们就把这事给忘了，接着兴高采烈地瞧热闹。 当然，最热闹的地方是皇上赏灯的地儿，可是我们不敢去，万一被允曦看见了，要赔半天笑脸事小，以后若要再溜出来可就难了。 本来说是早来早回的，可是回着回着，这儿瞧瞧，哪儿看看，就晚了点。从后门翻墙而过，看院子里静悄悄地，心想幸亏允曦还没回来，我们就直奔莲姐姐屋子。 轻轻推开大门，没想到里屋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整个小院里鸦雀无声。我心想大事不好，扭头看莲姐姐，她的脸都白了。 第六十章 一步步走到房间门口，里面允曦坐在东边的椅子上，面如寒霜，钰姐姐坐在西边，面无表情。 莲姐姐和我的丫鬟，个个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莲姐姐一进门，双膝就跪到了：“臣妾知错，请太子爷责罚！”我见状也只好跪倒，嘴里小声说道：“今天是我让莲姐姐陪我去的-----” 允曦咬牙道：“我就知道是你！英莲，你起来。”又对着那帮丫鬟太监们道：“你们也起来，小青，带着你主子，到书房罚跪去！” 我就急忙起来，随小青到书房。一路上，小青冷着脸，咬着牙，不管我怎么赔笑脸，就是不说话。 哼，这个死丫头！ 到了书房，我刚要坐下，小青惊讶说道：“主子，您怎么不跪？” 我赔笑道：“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说谁知道？等会有人进来我再跪不迟！” 小青苦笑不得，拉着我说道：“你以为太子爷就那么好糊弄？我说您还是乖乖跪着吧，不然，倒时候您不但要加重处罚，我们做下人的也要陪您受苦！” 这个丫头，真是摸准了我吃软不吃硬的毛病，居然要挟我！不过想想自己今天真的有错，就先跪一会，说不定允曦心疼，见我诚心认错，就心软了呢！ 想着也就找了个厚一点的垫子放在地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了。 果然不多久，允曦就来了，见他依然面沉似水，看我也不看一眼，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我就故作害怕地小声说道：“这次我当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就想起身。 “你给我跪好！”允曦冷声喝道。 这个允曦，竟然来真的！ 不就是赏个灯嘛！你们热热闹闹地出去，就要把我关在这个笼子里，连气都不让喘一下？ 我心里真的委屈加愤怒了，虽然我是自己心甘情愿嫁给你的没错，可不是卖给你的，你也不能把我当做奴役，连一点自由都不给我吧？ 心里有气，我腾就站起来，咬牙刚想开口，却听允曦咬牙说道：“你不跪是不是？小青，给你主子收拾衣服，把她送到宫里，陪着母后打坐去，什么时候母后说可以了，什么时候回来！” 死允曦，竟然拿母后压我！ 那母后，我想起来就头皮发麻，如果可能，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见她，何况还得打坐？不用母后杀我，那浑身发痒的小虫子就把我给吃了！没骨气地，我双腿一软，又跪下了。 允曦一字一句，咬牙开口：“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说我不讲情理。可你也不想想，你现在什么身份！你不是那个孤身一人，随意自由的李若惜，而是太子府的三太子妃！你的一举一动，都和太子府有关！我即便再疼你，也绝不会为了你自己，置太子府几百条人命而不顾！” 可是我只不过看看灯而已，又碍着太子府什么事了？还几百条人命？ “你还不服是不是？那我问你，今天你在外面都遇到什么人了？” 什么人？到处是人！不过和我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那个跟了你半条街的中年男人是谁？” 啊，原来是吃醋！我心里暗乐：“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他是谁又和我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他是匈奴的完颜王子！两国边疆一直不太平，幸亏他今天不知你的身份，如果知道，把你掳去，你说怎么收场？” “我们换过衣服，他哪能看出来-----”我小声辩道。 “看不出来？你以为就你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我告诉你，就你那打扮做派，十个人有八个能看出女扮男装来！” 这才想起来，原来我扮男装蛮像的，今天因为觉得是晚上，就只换了衣服，没有易容，而且有点得意-----忘形。想到这些，我的底气就没了，低头不再言语。 允曦又叹了口气，语气就缓了下来：“你这丫头，我说你自作聪明，做事莽撞，你还不认！就说秋水伊人那事吧，你当真以为那鸨母能护你周全？那鸨母再厉害，这京城里王公贵族、京畿大员，她哪个敢真的得罪？自打你进去的第一天，我就派了侍卫暗中护你，后来他们还曾经和你师兄动过手！” 怪不得王妈妈说夜里黑影绰绰的，我还以为只有师兄一个呢！ “即便如此，还不是差点出事？我后来见你师兄形影不离，也就大意了，可巧那一天有事，我就把暗卫调派出去了，结果还真是出事了。幸亏那王将军竟然真的派人过来找我，如果他执意胡来，事后我即便是把他杀了，又于事何补？” 我听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哭道：“我错了，当真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擅作主张了！” “知道错了就乖乖跪着，不让你吃点苦，你不长记性！”允曦厉声说罢，起身到书房里屋去了。 第六十一章 我心里当真懊悔，也就哭着跪着，后来累的实在不行，小青偷偷搬来一把椅子，我用手扶着，慢慢地就伏在椅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允曦怀里，心想，看来他还是舍不得我受苦，心里甜丝丝的，枕了他胳膊继续睡觉。 不过打那天起我真的老实听话许多了，也不再和允曦死缠。 接着就到了清明，我心里很想去给父母哥嫂上坟，可我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允曦也脱不了干系。虽然我八岁离家，真正认识我的人几乎没有，可允曦既然如此小心，连大门都不让我出，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也就死了这条心，心想，把父母放在心里祭奠就好。 没想到那天他下午早早回来，却让我换了丫鬟衣裳，带着我乘了马车，一路朝城外奔去。 到了父母哥嫂坟前，允曦把侍卫支得远远的，只留小青和王总管在身边，我就挨着行礼叩拜。心里默默念叨，请父母原谅我没有听他们的话，因为我实在是离不开允曦，也请他们九泉之下，保佑允曦平平安安。 又在那个假李若惜墓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哭了半天，允曦帮我擦干眼泪，然后带着我匆匆返回，我们刚一进城门，城门就关了。 转眼杏花就开了，这天午后，我走在花园里，闻着满院子的清香，不由心里痒痒，我已经老实了这么多天，只是摘些花枝回去，不算过分吧？ 再说允曦不在家，小青也没在身边。 想着就不顾喜娟春玲的阻拦，三两下就爬到树上去了。 本来想就摘两支放到我屋里的，可是看着一支更比一支好，心想，好事不能独享，也应该给钰姐姐和莲姐姐点吧？ 越摘越顺手，正在我下决心向最后一支伸过手去的时候，就听到底下一声断喝：“你做什么？” 是允曦！我吓得腿一哆嗦，身子一个没站稳，就直直地落下来！ 这下糟了！如果允曦气我，存了罚我的心，我就要落在地上，如果摔个腿断胳膊折的，还不把我从床上困死！ 闭着眼睛，身子没有预期的疼痛，却落在了软绵绵的怀里，鼻子里一股熟悉的香味儿。 我心里正暗笑，却听他咬牙道：“还不站好！” 急忙睁开眼睛，通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一溜的人。 允曜咬着嘴唇看向一旁，允晔也憋红了脸，后面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大概是五皇子，瞪大眼睛还没回过神来，最可气的是允暄，竟然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 这下祸闯大了！我当真是不做不错，一做就错！ 我看也不敢看允曦，杏花也顾不得要，也不管喜娟春梅的喊叫，一溜烟跑了。 回到屋里，我急忙找小青，小青在她们中间手最巧，我让她们给我加紧缝个棉垫子，好垫在地上，那天虽然只跪了半夜，可是膝盖当真很疼。 心想以前在师父面前曾跪过三天三夜，也没觉得这么疼啊，难道是一天天养尊处优的，身子骨娇气了？ 小青气的咬牙切齿地道：“一天天没个主子样子！活该太子爷逮到，好好罚罚你！”又转头对着喜娟春梅道：“你们两个丫头，也真是，连个主子都管不住！”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丫头是管主子的吗？我本来想杀杀她的威风，可是看她手里也没闲着，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晚膳允曦没在家，晚上我也没敢到书房里去，今天本来允曦是该到钰姐姐屋里的，果不其然，到了戌时，他就直奔我这里来了。 听到春玲的通报，我急忙把棉垫垫好，自己先在桌子边跪下了。 我见允曦一进门，就急忙开口道：“我今儿真不是故意摔下来的-----” 允曦看我跪在那儿，神情一愣，接着笑道：“你先起来吧，换件厚点的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我吓了一跳，脱口说道：“我不去！” “你不去？你知道去哪儿就说不去？” “你不是要我进宫陪母后----”我喃喃道。 允曦噗就笑了，说道：“不是，你快点，不然我就走了。” 我见他神色不像生气的样子，就换了衣服跟他出门。 他一路带着我，走到花园旁边的一个最高的大殿边，抱着我飞身而起，几下就跃到了房顶上。 然后把我放下来，我俩并排坐在房顶上欣赏月色。 月亮半圆挂在天边，星星稀稀疏疏地眨着眼睛，花园里树影婆娑，随风飘来一阵阵清香。远处看去，有的房子里透出点点灯光。 好一个安静温馨的春夜！ 第六十二章 我俯身在允曦膝上，幽幽言道：“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想听什么？”允曦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笑道。 “还是讲人参娃娃的故事吧，你忘了，说的是一个小女孩被后母劈成两半仍到深山里，被人参娃娃给救了？” “那好，我们还是老规矩，一人一个？” 我就点头说好，他就娓娓道来。 夜过三更，允曦才带我下来，一路拉着我的手，送我到院门前，笑着摸着我的脸说道：“这回睡个安生觉吧？” 我点点头，允曦就扭头走了。 我也喜滋滋回屋。 从那天起，我也就不再爬树。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刺猬，身上的刺，被允曦的那双手，一个一个拔下来，虽然有点疼，但也甜蜜。 我说过不喜欢春天，春暖花开，我就浑身无力，食欲不振，连秋千都懒得荡了。 钰姐姐大惊小怪，非要找太医过来，我没办法只好答应，谁让她是大太子妃呢，这全府上下，谁敢不听她的话？ 却没想到太医说我是喜脉，也就是说，我怀孕了。 这下可不得了了，我的地位就更低了。 不但小青她们跟着我形影不离，连院子里的秋千都给我拆了，而且，钰姐姐给我又立了一大堆的规矩，好像我真是个魔头似的。 我已经改好了好不好？找允曦诉苦，没想到他依然是不理！ 钰姐姐还要给我派两个丫鬟或太监来，我该死不同意。我还不知道，多两个人，就是多了两个人管我！ 不过也有好处，就是在书房里的时候，我不用再那么辛苦了，大半时间我是在一边，随躺随卧，允曦不忙的时候呢，我就躺在软榻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他给我读书。 我要好好报仇，把以前他对我的压榨收回来。 不过，我从钰姐姐的眼睛里，看到一点失落，虽然很少，但我发现了。 晚上，我和允曦商量，说钰姐姐既然没有生育能力，不如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让钰姐姐养着。 允曦笑问我可舍得，我就说都是一家人，谁养不是养，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还能亏待我不成，再说就我这性子，还不把孩子教成个小魔头！ 允曦就笑着答应了，第二天我把我的意思给钰姐姐一说，钰姐姐当时握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这一天是四月十五，我依然到钰姐姐屋里请安，没想到莲姐姐早来一步，已经坐在哪儿喝茶了。 现在的请安，早就流于形式了，也不过是坐在一起说说话而已。我今天当真还有事要说，我在这儿过的顺风如意，师兄还是孤苦一人呢！言谈中，我就向钰姐姐提起了这件事情。 “钰姐姐，在这京城里，我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师兄他为人正直，又一表人才，要论文才武略，也不输那些世家子弟，你认识的人多，就帮帮忙吧！” 莲姐姐却嗤地笑了：“他这么好，你怎么不嫁给他？” 这个死丫头，那把壶不开提那把！ 亏得允曦还说她为人豪爽磊落，这不也是光顾着接别人短处！ 我恨得牙痒痒，却一时想不出说什么。 钰姐姐却笑道：“你别作弄她了，当心她给你两巴掌，这个时候太子爷可不舍得罚她！” 钰姐姐这是在帮我还是在损我？我怎么感觉她俩在唱双簧？ 我知道别说两个，就是一个我也斗不过，只好狠狠白了她俩一眼，低头喝不知道什么东西熬成的汤，没滋没味的，钰姐姐非说什么补品。 她俩笑了一会，见我不答话，钰姐姐就转了话题：“其实要说，那宋侠士确实是个人才，莲妹妹，放过他实在可惜。” 莲姐姐奇道：“钰姐姐这话是怎么说？” 我也疑惑地望着钰姐姐。 钰姐姐却对我笑道：“你今天好好求求你莲姐姐，她那儿有一个上好人选！” “谁呀？”莲姐姐问道。 “就是你的妹妹英兰啊，如果我记得不错，她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吧？” “是啊，她性子比我还犟，因着是庶出，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拖下来了！”这不正好？我急忙笑道：“莲姐姐，今儿这事可就拜托你了，事情成了，我好好谢您！” 莲姐姐抿嘴一笑：“你怎么谢我？” 报仇的机会来了！我阴测测地笑道：“这好说，我把太子爷多让你几天！” 莲姐姐的脸立马胀的通红，开口骂道：“你这个口无遮拦的臭丫头，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怪不得太子爷说你是没有规矩方圆的疯丫头！钰姐姐，今儿无论如何你要替我罚她！” 这个允曦，说钰姐姐大度，莲姐姐豪迈，却说我是没有规矩方圆的疯丫头！ 钰姐姐笑道：“今儿惜妹妹这话是差了，你让给她，她也不敢接，再说，如果让太子爷知道你拿他当人情送，还能轻饶的了你？我看那，你要真心想谢，就答应她一件事情。” 第六十三章 我瞪大眼睛问道：“什么事情？” “下一次你再有孕，把孩子让给她就是了！” 看着钰姐姐的温和的笑脸和莲姐姐微微发红的脸，我觉得有一种一脚踏进陷阱的感觉，一个孩子换一个嫂子，我亏得是不是有点大？ 后来想想，到时候她说不定早就有自己孩子了，到时候我想给她，她也未必会要，所以也就故作豪爽地答应了。 没想到莲姐姐和真事人似的，给我认认真真定了口头协议。 看她这么认真，我有点后悔，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好立马收回，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到时候再说了。 正说笑着，允曦一步迈了进来，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我急忙答道：“没说什么！真的没说什么！” 允曦白了我一眼：“还没说什么，院子外面就听到你笑了！”我只好低头不吱声了。 钰姐姐倒了一杯茶递到允曦手里：“是惜妹妹求莲妹妹帮忙，给他师兄做媒呢！” “谁家姑娘？” “就是莲妹妹娘家庶出的妹妹英兰，去年端午的时候到家里来过一次，你见过的。” 允曦也就点点头，笑着对莲姐姐说：“难得惜儿提一回正经事，你就答应了吧，如果你父母那边有什么条件，你就先答应下来，我想办法。”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过了两个月，允曦出钱给师兄买了处宅子成了亲，不过又过了两个月，师兄就把钱送回来了，允曦也没说什么，笑笑接下来顺手就放到我手里了。 后来不久英兰来过府中几次，我见她倒真是眉清目秀里透着股子英气。不过听莲姐姐说，师兄一改在我面前百依百顺的状态，在英兰面前却是硬气十足，可也怪了，英兰反而对他言听计从。 我心里欣慰，敢情世上所有的女人，不管你多大的志气，一旦嫁了人，都是怕丈夫的。 夏天的时候，听说允晔又娶了一房妃子，却是我原来养伤的开封知府的女儿李婉心。 钰姐姐的生日在夏天，莲姐姐和她相差不到一个月，我手里有了钱，这生日贺礼也就像点模样了。 我父母的忌日，允曦却没让我去，说是身子要紧，我想想也就依了。 中秋节的时候，我照例到宫里给母后请安，这次母后的神色和缓多了，还对我笑了几次。 十一月里，离我的生日还差三天，我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父皇赐名轩翟，还赐了一大堆的礼物。 生产的过程中，那罪可真不是人受的，疼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看着孩子眉眼中依稀露出允曦的样子，我宽慰地笑了。 我终于可以为允曦做点事，不辜负他对我的精心呵护了。 后来府里当真热闹了几天，不过有钰姐姐和莲姐姐照顾，我只管吃饭睡觉，偶尔和几位王妃打打哈哈。 出了满月，钰姐姐果真就把孩子放到她那边养着了，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心里当真不舍，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说看看钰姐姐满心的喜悦，我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好在是一个家里，白天我随时可以过去的。晚上允曦在钰姐姐屋里歇着的时候我就抱过来，再说又到年关了，钰姐姐也忙，大部分时间是在我这里了，想想也没什么，心就放开了。 春节依然是去年那样，外面应酬自有钰姐姐打点，除夕的时候钰姐姐抱着轩翟给皇上拜年，据说皇上很高兴，而且初一的时候我们抱着轩翟一起给母后拜年，母后倒是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春节过后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我呢，依然是半是丫鬟，半是太子妃的。不过有一点变化，就是偶尔的允曦还会给我读读书。 转眼又到了三月份，有一天晚膳的时候，允曦说河南大旱，而且有人揭竿造反，派了两个钦差，事情却越闹越大，所以皇上派他去巡查，过一天就要启程。 我想跟着他去，现在我在太子府已经一年半了，平平静静的也没什么事，连允曦都放松了下来，我当真憋得难受，想念那驰骋在原野的日子，再说，路上允曦也有个照顾不是。 最关键的，自然是我不想离开允曦。 可我不敢给允曦提，偷偷找了钰姐姐讲情。 晚上，允曦破例来到我屋，缠绵过后，他轻抚我的背，柔声说道：“不是我不让你去，只是我这次是去赈灾，带着你不合适。” “我又不是受不得苦，你放心，我保证乖乖的，不给你添乱！” “我知道你不怕苦，也不是怕你添乱，只是那儿百姓困苦交加，卖儿卖女，我却带着个妃子，像什么话？！” “那我就做丫鬟还不行？反正你身边总不能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吧？到时候我保证规规矩矩做个丫鬟，别人谁也看不出来！” 允曦笑着拍了我一下：“你这丫头，做丫鬟还做上瘾来了！”然后就拥着我闭眼睡去。 第六十四章 第二天，我一起床就催促小青她们帮我收拾行李，允曦像没听见似的，上朝去了。 我心里窃喜，急忙向钰姐姐和莲姐姐报告去了。 然后她们都帮着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每人几件换洗衣服外加银票而已。其它东西自有王总管准备。 晚上允曦回来，却说允晔也要去，允晔说想跟着太子历练历练，皇上高兴，就同意了。我心里就有点打怵，平时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如今要是去，却是要日日面对的。 而且我觉得，允晔至今放不下。 允曦却淡淡地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正好是个机会，解开心结呢！ 我也就点点头。 第二天，允曦带了我和王总管，还有十几个侍卫，在户部和允晔会和，然后辞别相送的官员，就出发了。 允晔大概知道我随着去，见到我也没怎么吃惊，只是刚想施礼，允曦却阻止道：“外面不用见礼了，就称呼她冬秋吧。” 敢情他还记着我的假名。 允晔也就称是。 救灾如救火，我们不敢耽搁，一路上纵马疾驰，看着越离河南近，逃荒要饭的越多，到后来就是一群一群的了。 路上我曾经偷偷问允曦，不是说有人造反么，怎么我们带了只有这么十几个官兵。允曦说地方上有官兵，又补充说如果带了大量官兵去，养官兵的钱放到灾民身上，也就没人造反了。只是这两年收成不好，国库空虚，所以才出现了灾情越闹越大的事。 路上和允晔倒没什么，用膳的时候他客客气气的，我也不好说什么，允曦也是坦坦然然，所以一路倒是平和。 我自己心想，还是自己心虚，多疑了吧。 七天头上，我们到了河南安阳，灾情最重的地方。 本来一路上饥民遍地，没想到到了安阳境内，饥民却很少了，即便是有，看着也不像是挨饿的。 一问，说是安阳城内的几个大户人家在各处施粥，所以他们挨饿的并不厉害，而且大多数人都安居乐业。 这倒奇了，怎么和原来得到的消息不一样？ 一路问去，说的都差不多，问到造反的事，都说是一帮子不务正业的人，聚众闹事，打家劫舍，想对抗朝廷。 快到安阳城内的时候，果然有施粥的棚子，铺子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看那些人的模样，倒不像是非常饥饿的样子。 进了城里，也是次序井然，只是来往的人稀稀落落。 我们一路打听着到了府衙，侍卫上去敲响大门，里面有一个衙役出来，侍卫对他说了什么，他急忙过来双膝跪倒拜见。 允曦也就让他起来回话。 他说知府王大人带人去查看灾情去了，眼下府衙里只有两个老点的衙役和王大人家眷在。王大人走前也交代过，说太子爷和康王爷这两天就到，万一到了，就安排到驿馆休息。 允曦也就吩咐他带路，我们一行到了驿馆住下。 驿馆离府衙不远，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落，还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倒是树木青青，没有太过干旱的迹象。 我和允曦在中间的房子安下身来，允晔和他的贴身侍卫在东面两间，王总管在西边一间，侍卫们就安排在前面和后面一排。 然后就有丫鬟送过洗漱的东西和点心茶水，看样子倒是很精致，我们也就边吃边等。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有侍卫过来禀报，说王大人求见。 允曦说请，外面就风尘仆仆地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精明干练的男子，进屋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下官王立棠拜见太子殿下、康王爷，太子殿下康王爷一路辛苦，下官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允曦笑道：“王大人为国为民不辞辛苦，何罪之有！快请起来！”扭头对我道：“快给王大人看座！” 我急忙应声搬了个凳子给王大人，又递杯茶水过去，允曦笑着瞟了我一眼，允晔却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心里暗笑，一本正经地站在了允曦身后。 第六十五章 允曦已经在和王大人了解情况了。王大人介绍说是由于今年连着三个月无雨，河里的水又少，地里的庄稼除了离河近的地方以外，大部分都干枯了，幸亏本地的富户慈善，纷纷慷慨解囊，才使局势稳定下来。只不过有一伙盗匪，本来就是打家劫舍，趁着局势严峻，造谣生事，不过是借机招兵买马，壮大势力，对抗官府，因此才使局势越来越差。先后两任钦差都曾派兵去围剿，但盗匪借着地势险峻，使官府损兵折将。如今当地百姓只盼着朝廷赶快发下救灾的粮食，稳定人心，再有就是派精兵强将，剿灭盗匪，好让老百姓过安定日子。 允曦微微笑着说王大人果真是一代贤臣，治理有方，回去后一定上报朝廷予以嘉奖，那王大人也急忙起身施礼谢恩。 然后允曦提出到乡间看看。 王大人欣然表示陪同前往。允曦回头对我说：“冬秋，你留下收拾东西吧！”我急忙屈身施礼：“回太子，东西奴婢都收拾好了，我还是陪您去吧！” 允曦也就点点头，一行人来到大门外，王大人见我们都骑马，也就命人牵过一匹马来，于是我们就朝城外奔去。 到了城南，一路走去，当真是触目惊心，一望无际的平原，稀稀落落的点点绿色外，绝大部分是大片大片的枯黄，连树上的叶子也都稀稀落落，所剩无几，王大人说，那都是百姓摘了吃了。 我们一路走了十几里地，情况大部分都差不多，看着天色已晚，就回城了。 城里一溜的粥棚，正在施粥，王大人说这都是当地的乡绅富户，在周济灾民。允曦就说请王大人安排安排，他要见见他们，代表朝廷谢谢他们的善心。王大人接着就说这些乡绅觉得太子殿下和康王爷为了当地百姓不辞辛苦，于是就在百花楼略备薄酒，一则为太子殿下和康王爷接风洗尘，二则瞻望太子殿下和康王爷容颜，当面谢恩。 允曦看了允晔一眼，见允晔面露得意之色，就微笑着答应了。 然后回到驿馆，换了身衣服，就在王大人的陪同下漫步向百花楼走去。 百花楼里，已经是人满为患，见我们一行进来，呼啦啦跪了一地，允曦和允晔连忙过去搀扶，然后依次落座，王大人就一一介绍他们的身份。 然后就提到了施粥的事，允曦先表示感谢，接着就问他们家里还有多少粮食可以救济灾民。那些人就愣了半天，王大人连忙对为首的一个老者说你不是家里准备了三百石吗，那人连连称是，允曦就笑着表扬了几句，随后就有人纷纷接口，这个三百，那个五百的。 然后允曦让王总管一一记下，说回去禀报朝廷，给他们立碑表彰，那些人喜不自胜，接着允曦说道：“你们的善心，本太子和康王爷都记下了，你们既然已经出了东西，怎好意思再让你们出力？明儿王大人派人把粮食收齐，由官府统一调配，也免得各位乡绅再辛苦。” 我就看到，那些人齐齐变了脸色。 允晔还没回过神来，允曦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敬起酒来，王大人随声附和，气氛也就缓过来。 推杯换盏，热闹非常，我站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只得趁着他稍稍喘气的功夫，给他递杯水，夹口菜。饶是这样，允曦也渐渐露出醉态，说话就有些随意和不利落。我从没见过允曦在外面用膳，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看来，他虽然是太子，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只是看着用膳，就够辛苦的。 允晔却是兴致正浓，酒一杯一杯下肚，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然后就有人说太子殿下和康王爷难得到这小地方来，他们倍感荣幸，就稍备薄礼，以表敬意。 允曦豪爽地一挥手，对王总管说都收下，又说他今天有点迷糊，让王总管记清楚了。那些人兴致就更高，说话也就更随意了。 我不好说什么，见允曦越来越失态，就想着挡驾，把他的酒，十有八九都换成水喝，允曦也端不稳酒杯，晃晃悠悠的，杯里的酒有一半洒了出去。 允晔倒是好酒量，可禁不住这么多人轮番敬酒，后来也就醉得找不着东西南北，回到驿馆的时候，还吐得不成样子。 允晔没带丫鬟，只带了侍卫，我放心不下，待把允曦安排睡下，就想过去看看。 刚想起身，衣襟却被允曦拽住，我不由失笑，这个时候他还来这套！旁边还有驿馆里侍候的丫鬟，我只好低身去掰他的手，没想到却听他小声说：“别把丫鬟留在他房里。” 他没醉！我心里一激灵，急忙掩了神色起来，吩咐那些丫鬟外面歇着就好了，然后去看允晔。 果然允晔屋里有两个俊俏的丫鬟在侍候着，我帮着她们把允晔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又哄他喝了水，说康王爷不习惯有外人在他房里，就把那两个丫鬟撵出去了，又嘱咐他的贴身侍卫照顾好康王，千万不能离身。 回来后，我关了房门，小声问允曦怎么回事，允曦笑道：“你不看那些丫鬟，比你都不像！” 我仔细一回想，倒还真是，这些丫鬟模样虽然端正，体态眉梢却带着三分风情。 第六十六章 一边佩服允曦的细心，一边自己简单梳洗了，就往外间走。允曦却又笑着说：“又没有外人，你还装啊？” 我就喜滋滋地爬到床上去了。 五更天，我睡得正香，被允曦轻轻摇醒，允曦看我醒透，轻声问道：“惜儿，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做到？” 我问什么事情，他说想办法不要让人知道他不在，最好拖到巳时，我点头表示可以，允曦就起床换了一身便装，从窗户抽身而去。 我一大早起来，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外，拿了本书看。 不多时有丫鬟送来洗漱用水和茶水点心，我说太子爷宿酒还没醒，等什么时候醒了，我再去要。 不多久王大人又过来请安，我照样说没醒，请安的事就免了，反正太子爷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辰时三刻，王大人又来了，我苦着脸说本来想叫醒他的，没想到太子爷骂了我两句，又睡过去了，接着我小声嘟囔道：“难怪连太子妃都怕他！”然后可怜兮兮地对王大人说：“王大人莫不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下次再惹恼了太子爷，身上就要挨鞭子了！” 王大人急忙说没事没事，却也没走，只是在院子里大树下的桌子边坐着喝茶。 又过了半个时辰，允晔迷迷瞪瞪地从他房里走出来，伸伸懒腰，一下看到我，急忙端正了身子，和王知府打过招呼，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这下麻烦了，别人好挡，允晔可不好挡，他们亲兄弟，我怎么说？ 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这边迈着，我心里咚咚直跳，直到他快走近了，才慌忙向前迈了两步，躬身施礼道：“奴婢见过康王爷。” 允晔一愣，扭头看看周围，连忙道：“免礼免礼！” 我接着说道：“康王爷，不是奴婢多嘴，您不是不知道太子爷酒量不好，为什么不替他挡着点，害得他到现在还酒醉不醒？这要误了大事，回去太子妃不埋怨您？还有您，喝成那个样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旁边有侍卫丫鬟的，允晔啊啊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停了一会，讪讪找王知府聊天去了。 又挨了半个时辰，房门打开了，允曦微眯着眼站在门口：“什么时辰了？” 我急忙回身施礼：“回太子爷，巳时一刻。” 允曦吃了一惊，恶狠狠说道：“你这不知轻重的丫头，怎么不叫醒我！误了大事，小心我扒你的皮！” 我委屈地一撇嘴，嘴里唯唯诺诺告罪。 然后允曦就看见了王大人正站起来，连忙赔笑：“王大人，一时昨儿高兴，多喝了几杯，让王大人见笑了！”然后他们客套着，叫了允晔，依然去查看灾情。 这次又加了一人，是个带兵的，允曦称呼他吴管事。 本来王大人是领着到城西边的，走了十几里，看到的和昨天差不多，王大人就说天色不早，回去吧。 允曦却笑着说昨儿睡得太多，宿酒又头沉，想多走走醒醒神，王大人无奈只好向前走。允曦兴致起来，打马带头前行，又过了四五里地，却发现庄稼慢慢透出绿色。 允曦高兴地说：“快走快走，说不定前面还好！” 又过了五六里地的样子，庄稼却绿油油的了。 允曦就慢了下来，疑惑地问道：“王大人，这下雨乃是天赐，这在同一片天底下，怎么这么不同？” 王大人小心翼翼地说：“回太子爷，本来都没下雨，这儿是因为有太行山流下的雪水，才得以灌溉的。” 允曦就高兴地要去河边看看。 不大一会到了河边，河里果然半满的水，顺着河堤一路走去，河边的地里庄稼长势良好。王大人解释说这河水通到的地方就能浇灌，通不到的地方只能靠天吃饭。 允曦问为什么不多修渠道，王大人说是朝廷拨的钱不够，如果朝廷可以让地方官府多收点捐税，过两三年就可以避免这样的灾情了。允曦蹙眉半天，问允晔可有良策，允晔想了半天迟疑道：“王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如果擅自让地方加税，恐怕父皇不会同意----” 允曦没回答，转身问吴管事：“吴管事，你有多少人马？” 吴管事躬身答道五千，又补充说就近五十里地还住扎着两万精兵，河南巡抚辖制，统领是刘潇刘将军。 允曦思索片刻，说道：“救灾如救火，一刻也拖不得，如今眼下这水渠越早修，受灾的地方就越少。这样吧，你带着五千士兵都住到这河堤上来，连夜巡防，不管哪里的地，浇水就收钱，没钱的可以交粮。王大人，你贴一个告示，说官府三天后就不再施粥，要想吃饭，过来修渠挖河，工钱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至于这钱粮嘛，王大人，那些乡绅捐的，大约有一万石吧？” 王大人点头称是，允曦接着说：“允晔，把昨天收的礼物捐了如何？” 第六十七章 允晔就点头，允曦就说：“王大人，把昨天那些乡绅送的礼物折成钱粮，也算是他们捐献的，你转告他们，他们的礼单我都留着，什么时候都感念着这份情意，另外百姓和朝廷也记着他们的善行。如果还有人要捐的，不论多少都收下，上表给朝廷。另外，还有五万石粮食在路上，如果这些还不够，我再奏报朝廷想办法。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无论如何，帮着百姓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又看看吴管事和王大人说：“不知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吴管事倒是连连点头，王大人支支吾吾地道：“这水卖钱，古来没有，要是百姓不交怎么办？再说那伙反贼再借机生事----” 看着允曦微笑着看着他不说话，只好接着说：“还有，把兵力都放在这里，那反贼怎么剿灭？” 允曦笑道：“王大人所说不是没有道理。”那王大人就面露喜色，允曦接着说：“可是，我说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凡是能浇上水的人，家境自然不差，拿出点钱来接济灾民也不为过，如果不交，就是为富不仁，谁要不交，就让他们学学那些捐钱捐粮的乡绅！至于那些反贼，我估计他们都没有地吧？至少不会有浇上水的地，因此借机生事倒不可能。至于剿灭他们，我虽然来时没有惊动刘巡抚刘大人，想来调兵遣将，他也不会不给，再说皇上还赐给了兵符。” 王大人连连称是，不过，我看他脸色却不大好。 回来的路上，王大人又问什么时间通知刘大人前来，允曦说不急，他们多一天到，就多一点军费支出，他想先见见这伙盗匪的头目。 晚上回来，允曦在允晔屋里坐了一会才回来，我也没问他们说了什么。 三天后，河堤上已是人来人往，交钱的也不少，开挖沟渠的更多，而且，前来开挖沟渠的大都面黄肌瘦，不像以前在施粥棚前见到的饥民。我晚上偷偷问允曦，怎么交钱的都是小户人家，他笑道那些大户人家的田已经浇上水了，仅仅三天不会影响庄稼收成，他们这些人是在观望。 不过以后交钱买水的就越来越多了。 五天头上，王大人过来禀报，说盗匪头目刘淇回过话来，说见面可以，第一不能带多人，第二，地点他们定。 允曦点头应允，王大人就走了，然后允曦又请了允晔还有王总管过来商议对策。 允晔提出他去，允曦道：“那个刘淇不能小瞧，你想想看，先后两个钦差都没有剿平，没有一定的本事是不可能的。我听说他善使一把大刀，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再加上我们地势不熟，要来硬的绝不可能，所以这次前去，只是摸摸底细，如果能说服收安，乃是上上之策。允晔，你有没有办法？” 允晔摇摇头，允曦就说道：“其实留下担子也很重，一则，要顾好大局，安抚好灾民，千万不能乱了局势，二则，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他们乘我们不备，声东击西，万一软的不行，还要调兵，做好应战准备。” 允晔点头，允曦接着说：“惜若是女人家，我把她交给你，希望你顾全着她。这是兵符，如果我明天申时前回不来，你就调兵围山，可有一样，不到申时，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我一听，立马就带了哭音：“我不留下，我要和你一起去！” 王总管劝道：“三太子妃不用担心，太子爷有老奴照顾着，您放心就是！” 放心，我能放心吗？！依旧是泪眼盈盈。 允曦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别哭了，要去就去吧！”我才慢慢收了泪水。 允曦又嘱咐允晔一些细节，允晔就回去了，王总管也到自己房间里了，我心里打起鼓来：允曦会不会怪我？不管怎样，他今天即便是让我下跪，我也要去，死，总得死在一起吧？ 允曦却轻轻叹道：“但愿这次允晔能听的进去我的话。” 我吃了一惊，脱口道：“你信不过他？” “还不是和你一样，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允晔是在父皇母后呵护下长大的，没经过风雨，有时候难免会上当受骗，我本来想让你留下看着他点的----” “我又做错了！”我不由心里懊悔：“明天我就说身子不舒服-----” “那也不必，我同意你去倒不是因为你哭闹，而是担心允晔起疑，说我不相信他。本来他对我就有嫌隙，说不定这次倒是个化解的机会。” “那万一允晔出了纰漏怎么办？” “多做点准备就是了，怎么，信不过我？”允曦笑着看我。 我撇撇嘴，也就笑了。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允曦说既然说好不能多带人，就要言而有信，只是吩咐侍卫们在驿馆听从命令，允晔要送，允曦说不用，看着他的眼睛又补充道：“允晔，我们三个人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记住，不到申时，不可轻举妄动，也不可饮酒误事！” 允晔称是，允曦就带了我和王总管，在王大人的引领下，向城外奔去， 一路向西北进发，走了大约几十里地，就进了山区，绕过一个小丘陵，就见一座巍峨的大山挡住了去路，山路崎岖，中间一个山谷，宽仅三尺，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山谷门口，早有几十个人站在那儿，为首一个是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我想，难道他就是刘淇？ 却听他自我介绍说他是三寨主刘大强，奉了大寨主之命，来接太子进山。 王大人冷声喝道：“大胆！见了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那刘大强冷冷笑道：“哼，自打我们举起了义旗，心里就没有了朝廷皇上，哪来什么太子！” 允曦淡淡笑着说道：“虚浮礼节，计较它做什么，我敢问刘寨主，你们把会见地点定在哪里？” “我们大寨主说了，其实我们没什么给你们好谈的，既然太子执意要见，就看看你的胆量，如果你胆子够大，就和我进山，如果你怕了，就请回去，只管带了官兵过来就是！” 王大人急忙施礼道：“这帮反贼不讲信义规矩，太子殿下还是回去吧！” 我看着允曦，心里直打鼓。 允曦淡淡笑道：“我倒听说刘寨主是个说一不二的汉子，无妨，我既然来了，哪能不见他一见？”说着打马就要进去。 “慢着！”刘大强却指着王大人和两个衙役，大声喝道：“他们这些人不能进！” “三寨主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进去？” 那刘大强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太子爷金贵，被人侍候惯了，这样吧，我看你还是条汉子的份上，让他两个跟着你吧！”说着指了指我和王总管。 允曦看了我和王总管一眼，头也不回地打马向里走，我和王总管紧紧跟随。 一路沿着崎岖的山路，在山缝中穿过，又翻过一个山峰，只见眼前登时一亮，一片开阔的山谷平铺在眼前。 里面，黑压压站满了人，前几排衣服倒还齐整，手拿大刀长矛，后面衣服和兵器就各式各样了，但是看样子，队伍倒还整齐，气势也很震慑人。 下了马，有人过来搜身，允曦就把手里的剑放下了。我的是软剑，在太子府的时候允曦给我没收了，这次出门才拿出来给我，我把它缠在腰里看不出来，他们看我是个女子，也没真动手。王总管手里只是一个拂尘，可也被拿走了。 手持明晃晃大刀的队伍中间闪出一条三尺宽的夹道，刘大强冷笑着说了一声请，允曦面无表情地抬腿就走，我和王总管就紧紧跟在后面。 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是有点害怕，不过，比头一次见母后强多了。 走了几十步，就来到一个大帐，里面正中一个八仙桌，中间坐着个三十岁左右，脸面白净清秀的男子，旁边那个，年纪略长，肥头大耳，狭小的眼睛，面带精明之相。 那个是刘淇？ 刘大强却早已前跨一步：“禀大寨主，人我给你带来了！” 中间的那个人就站起来一抱拳，朗朗笑道：“太子殿下只身前来，本寨主佩服佩服！我们不同朝为官，恕我不给你见礼了！” 允曦也抱拳笑道：“人在江湖，当按江湖规矩，我今天前来，只是听说刘大侠威名，特地前来拜会的，今天我的身份不是太子，刘兄称呼我允曦即可！” “没想到你还真是豪爽，好好好，我就称呼你允曦，这位是我二弟吴刚，这两位是----” “他俩是我的贴身随从，跟的习惯了，让刘兄见笑了！” 然后就坐下，有人送了茶水上来，王总管拿出一根银针就想试毒，被允曦轻轻拦住：“放肆！刘大侠要是存了害我之心，早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六十九章 王总管诺诺称是，刘淇也就微微一笑说道：“不知允曦兄前来，有何指教？” “不瞒刘兄，我看奏章，说是你原是盗匪，打家劫舍，抢夺民财，今年趁着国难当头，起兵谋反----” 那刘淇脸色微沉，刘大强和吴刚已经咬牙了。 “不过我一路走来，却听说你原是一代侠士，后来家里遭了一些变故，所以就劫富济贫，今年也不过是因为百姓困苦，收留了一些逃难百姓而已，所以我就想亲自前来看看，哪种说法，才是真相。” “那你看哪是真相？” “恕我眼拙，现在还看不出，所以想听听刘兄的高见。” “哼！收留难民如何，起兵谋反又当如何？”吴刚冷冷说道。 “吴兄此话差矣，起兵谋反乃是大罪，要株连九族，收留难民却是善举，令世人敬佩，这两者可是差之千里。” “话是这么说，可是结局还不是一样？到头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是吴刚。 “以前两个钦差可能没有查明实情，以为是谋反，造成了一些误会，今天我前来，就是要弄清真相，不滥杀无辜，也绝不姑息养奸。” 刘淇却淡淡说道：“不瞒你说，我们原是普通百姓，如果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谁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造反？不过，今天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前进可能还有生路，即便是命伤黄泉，也还能落个行侠仗义的威名，不辜负来这世上一趟！” “刘兄坦荡，我也就实话实说。我这次前来，赈灾只是其一，剿匪才是重点。你这儿是有几万人，可是都是群集的百姓，没有多少作战实力的。当然，你这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也是前两任钦差没有成功的主要原因。可是你要知道，你这几万人对抗的是整个朝廷，被赶尽杀绝的是早晚的事。再说，你人是不少，可是人越多，需要的粮食越多；地势险要，我们进来不易，你出去也难，我不用进攻，只是把出路把住，我恐怕你这儿的存粮，不够吃半个月吧，算上野菜树叶，支持上一个月怕也是不易！我倒要请教刘兄，你说的生路又在何方？” “我先杀了你！反正早晚一死。你的命可比我值钱多了！”刘大强气势汹汹地一边说，一边把大刀拔了出来。 我暗暗做好出手的准备，允曦却淡淡一笑：“我今天既然敢来，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你也知道，同我一起前来的，还有我四弟康王。我已经把布兵的方案，还有兵符，都交给他了。再说，人命都是一样的，你留我活着，或许还能和官府讨教还价，换点银子，我死了，尸体就不值钱了，只不过是让他在你身上多捅两刀而已。” “三弟不要鲁莽！”刘淇冷声喝道，然后对着允曦道：“小弟不懂事，请允曦兄见谅。不过，既然都是死，男子汉大丈夫，倒不如死的光明磊落！” “是啊，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活的光明磊落，死的坦坦荡荡。可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刘兄。你要坦坦荡荡，你可问过你手下这几万人，他们是否心甘情愿陪你一块送死？前两次两军交锋，双方死伤有两千多人吧？他们可都是有妻子儿女的，这两千多人，就是两千多家，你倒是问问自己，你当真坦坦荡荡？” 刘淇没料到允曦这么一说，脸上一呆，愣了一会说：“他们死了，我也很难受，可是，他们饿死也是死，死在战场上也是死，所以他们都没有怨言！” “是吗？刘兄不是不知，现在已经开河挖渠，即便是这茬庄稼赶不上，还能赶上下一茬，百姓何来饿死？这几万人，下山就是安生活着，呆在这儿就是陪你送死，刘兄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当面问问他们，是愿意下山种田呢，还是在这里拼死抵抗？” 刘淇他们三个互相望望，刘淇刚想答话，允曦接着说道：“当然，你可以不告诉他们实情，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他们有一天知道你们为了自己私心，欺瞒他们卖命，恐怕到时候不用官兵动手，他们自己就动手了，到时候你想落个行侠仗义的名声，恐怕就要落空了。” “你以为他们就信你？你在这儿能呆几天？不错，这几天人心是稳定了些，可是你走后呢？那些贪官污吏，还不是照样盘剥百姓？” “是啊，是有些贪官污吏，可是，你既然说是行侠仗义，那我问你，贪官污吏你杀了几个？普通将士你又杀了多少？你把一些人聚集到这儿来，只不过让剩下的百姓负担更重了，因为他们不但要替这些人缴纳赋税，还要多交出军费开支，送丈夫儿子从军。我问你，跟着你的人要送死，没跟着你的人要受难，你侠在何方，义在哪里？” “大哥，不要跟他废话，杀了他得了！”吴刚恶狠狠地道。 我心里一紧，允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淇。 第七十章 “听你这么说，难道让那些贪官污吏逍遥法外不成？” “当然不是，朝廷会严惩贪腐，不过，要有确切的证据。只要证据确凿，朝廷绝不会姑息。” “哼，说的好听，官官相护，惩治贪腐，不过是一句口头的话罢了！” “我知道刘兄受了一些委屈。我也承认是有些官吏行事有偏差。皇上也不是火眼金睛，没有人告诉他实情，他自然不能明察秋毫，正因为这样，才需要真正的侠肝义胆之士，替朝廷多长几双眼睛！” 而不是只报私仇，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我心里暗暗接到，却忘了，当初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刘大强接口道：“那这么说来，太子您是来招安来了？” 允曦一本正经答道：“不是。” 那三人露出不解神色。 “我是觉得三位大侠是堂堂君子，所以实话实说。如果招安，朝廷把你们怎么安排？安排的职位低了，一来委屈了几位的才华，二来你们和不少人结过私怨，难免有人寻机报复，即便无人报复，也会有些人因为出身看轻了你们。几位大侠都是血性男儿，怎会忍受这种屈辱？如果朝廷安排的职位高了，百姓怎么看？那些辛辛苦苦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怎么看？造反有功？以后纷纷效仿，朝廷该如何处置？当然，如果是为朝廷出力，朝廷自然是论功行赏，文武百官也没有话说。” “你这么说，就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我们了？！那我倒要请教，你这次前来，就是要给我们废话的吗？！”说话的是吴刚。 “我说过，我这次的差事是剿匪，但不是剿民。良民百姓，安安分分的耕种，我一定尽量想办法让他们有口饭吃。但是这大山里是没有土地需要耕种的，而山外需要很多民力把水渠修好，下一茬庄稼种出来。所以，五日后我会带重兵前来，山外的是良民，山内的，是盗匪，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 “太子殿下果然胆识过人！在下佩服！来人，上酒菜！”刘淇脸色一松，高声叫道。 我松了一口气。 可是，过了一会，酒菜没上来，一个人进来在刘淇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刘淇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太子爷，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手！你明着向着我们，却背地里偷袭！来人！把他们拿下！” 我心里大惊：允晔果然不可信！他这样做，明着就是让我们死在这里！ 我和王总管对望一眼，想着怎么动手，允曦纹丝不动，我也只好强耐下性子，等着他的命令。 允曦淡淡一笑，说道：“偷袭的事，我确实不知，刘兄，请你想想，我即便口是心非，要偷袭你，也要在自己脱身以后再动手。我现在人还在这里，这样做，不是自掘坟墓么？刘兄不会把我当成如此愚笨之人吧？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即便是误会又能怎样？反正这开战是避免不了的了，你说的对，杀了你没什么好处，留着你一条命，却能和官府讨价还价？”还是吴刚！ “和官府讨价还价？你以为真的可以吗？我来这里，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恐怕巴不得我死在这里，然后再把责任推到你们头上呢！” “你不是太子爷吗？”刘大强吃惊地问。 “正是因为是太子，他们明着不敢对抗，只好暗下黑手，栽赃与人了！今天你们要是稍有差池，明天可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妈的，这事怎么这么复杂！”刘大强嘟囔了一句。 “太子殿下，您说这事如何是好？”刘淇沉声问道。 “具体情况我们都不知道，我看还是到前面看看再说。”允曦思索片刻，蹙眉说道。 刘淇也想不出什么高策，也就答应，我们三人在刘淇他们说不上是押解，还是拥下，向外走去。 走的不是来时的路，穿过峡谷，又翻过一座山头，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我们催马快行，又过了一个峡谷，就看到了零零星星的伤员被抬着往回走，再登上一个不大的山头，就见刘淇的人正剑拔弩张，旁边已经横七竖八躺着一些人，看样子有的重伤，有的已经面无血色，大概是死了。 我虽然整天嚷嚷着杀人报仇，却是第一次见死人，脸接着就白了，就觉得好像有东西向喉咙涌来，急忙别开头，吞下喉咙里的东西，再不敢看伤员。 向下看去，山下黑压压的官兵摇旗呐喊，好像准备第二次进攻。 刘淇给其中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冲山下高声喊道：“山下人听着，我们大寨主来了，有话给你们头领说！” 山不太高，底下就有一个穿着盔甲的人挥了一下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第七十一章 允曦就上前高声问道：“山下的可是刘潇刘将军？” 那个为首的就打马出来说道：“我就是，你是何人？” “我是太子允曦，不知刘将军听了谁的命令，领兵过来的？” “你是太子？哼，太子怎会和盗匪在一起？我听谁的命令，又关你何事？”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本太子行事，还用不着给你通告。我且问你，你此番前来，是奉了你叔叔河南巡抚刘贤忠的命令呢，还是奉了康王允晔的指令？” “知道的还不少，可是你自己说是太子就是太子了？再说，即便你是太子，也命令不了我，我只是奉了兵符行事，不怕告诉你，我是奉了康王的命令，前来剿匪的！” 果然是允晔！即便你是恨我，也不能把你亲哥哥害死啊！ “刘将军，你不相信我，我不勉强你。可是你不为别人，也要为你自己想想，今天你不管奉了谁的命令行事，你今天杀的，可是当朝太子。你想想，即便是误伤，皇上会饶得了你？到时候，是刘贤忠会保你，还是允晔会保你？要是他们把责任，统统推到你头上，你当如何？” 那个刘潇没说话，允曦接着说道：“我问你，允晔在哪里下的命令？当时说了什么？” “在百花楼，说他是奉了皇命来剿匪的，要我尽快行动。” “这就是了，请刘将军想想，哪有奉命剿匪，主帅却不跟随的？哪有在酒楼调兵遣将的？尽快行动，有没有具体时间？你领兵不是一年了，这点常识都不懂么？” 刘潇过了好大一会才说道：“那我也不能轻信与你啊？” “我也知道，你奉了命令，不敢违抗，可是大丈夫要审时度势，不可盲从，到时候枉做替死鬼。这样吧，我也不让你为难，允晔是我皇弟，断不会存心害我，恐怕是一时没交代清楚，才产生了误会。你给我两个时辰，我派人寻了允晔出来说明一切，你看可好？” “那康王爷岂能是说见就见的？我看你是存心拖延时间！” “康王是我弟弟，自然我说见就见，如果两个时辰之后他没过来，到时你再进攻不迟！” “你走了不回来，我岂不落个私放盗匪的罪名？” “我自然是派人前去，刘将军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跟随。” 刘潇和旁边一个人商议，允曦就回头小声对我说：“你下山去，抓紧寻着允晔。” “让王总管去吧，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声音里微微带着哭音。 “我问你，如果让你硬闯，今天你能不能闯了出去？” 我摇摇头。 “我能，王总管也能，但是带了你就不能了。” 我只好含泪点头。 “你下山后一定要小心，当心招人暗算，还有，恐怕允晔不是那么好找，你要多想办法！”我连连点头。 那边刘潇也商议好了，派了一个副官和十名士兵跟随。刘淇命人牵过我原来的马，我就翻身上马，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允曦一眼，打马下山。 既然刘潇是在花满楼见的允晔，我就直奔花满楼。 花满楼里人来人往，我哪顾得礼仪，一溜风跑进去，找着掌柜，那掌柜曾见过我一次，看我怒火满腔的样子，吓得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清楚，原来是允晔喝醉了酒，被王大人抬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说不清楚。后来在我的逼问下，支支吾吾好像是说去了府衙，后来又补充说也可能去了青楼。 去府衙的路上，我猛然想起来，就拐弯去了驿馆，结果自然允晔不在，侍卫们倒是都在，说允晔随王大人走了以后再没回来，我就吩咐他们统统出去寻找。 然后到了府衙，衙役说王大人今早出门，压根没回来。 我哪里肯信，吩咐随行的几个侍卫在衙门里，连他的后院都翻了个底朝天，吓得他的妻妾儿女们惊恐不安，结果连允晔和王大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然后再去青楼，青楼老鸨见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气势汹汹进去，吓得脸色发白，半天才听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 老鸨带着我上楼，到了一个角落里的门前，战战兢兢说道：“姑娘，就是这里了！” 我踢门进去，见床上果真躺着一男一女，我哪顾得其它，过去就用剑指着床上的男人道：“允晔，你给我起来！” 那女人吓得尖叫一声，那个男子哆哆嗦嗦转过脸来，我定神一看：不是！ 我气的两眼冒火，回身剑花一抖就驾到了老鸨脖子上：“你骗我！” 老鸨腿一哆嗦跪了下来：“姑娘，我哪敢骗你，今天真是王知府王大人带了这个年轻人过来-----” “那王大人去哪儿了？说！” “我哪敢问？” 我剑向前一送，就有血从老鸨脖子里流出来。 第七十二章 “姑娘饶命，我真是不知。不过，和他同行的好像有我们这儿的首富李员外的公子。李家在城东五里有一个别院。” “他们走了多久了？” “没多久，估计如果真在那里的话，也是刚刚到！” 我收回剑，心想，分出去的侍卫还没有回音，也就是还没寻到，说不定允晔还真在那里，就吩咐一个侍卫通知其他人继续在城里寻找，再派人去寻吴管事，让他也帮忙寻找，尤其是酒家、青楼和富商人家，我只带了两个侍卫向城东奔去。当然刘潇的人是紧紧跟随，寸步不离的。 到了城东老鸨说的那个别院，我长了个心眼，让他们离我稍远，开始刘潇的人不同意，在侍卫的威吓和我的保证下勉强答应。 我前去敲门，有一个老者过来开门，我就说自己是青楼里侍候的丫鬟，和王大人同行的那位公子丢下了东西，老鸨怕他着急，就让我送过来了。 那守门的说王大人和李公子根本就没来！ 我当然不信，可是我和侍卫进去搜了半天，果然没有。 我心里慌了，允晔，你到底在哪里？难道，老天真要绝了我们么？ 我拼命让自己静下来，心想，我这样大张旗鼓地寻找，他们肯定事先知道消息，我们还没走到，他们就躲了，所以，要想找到，实在是难。 怪不得允曦说找到允晔不容易。 明处找不到，他们肯定在暗处，说不定是暗室地窖什么的。可是，到底会在哪里呢？ 没奈何，着急不得，我们返回城里，开始挨家挨户打听，问有没有见到康王、王大人，或者李公子的影子。 我想，只要找到他们中间的一个，就好办了。 大灾之年，大部分商户都关门歇业，大街上冷冷清清，等打听到有人见王大人乘了八抬大轿返回府衙，离允曦说的两个时辰已经剩下不到半个了。 我打马飞奔，到了府衙，一脚把门踹开，里面一个衙役慌忙拦截，我用剑一指，咬牙切齿道：“你们王知府呢？” 那衙役慌慌张张向大堂一指，我放开他，就向里冲过去。 迈进大堂，果然王知府正坐在大堂之上，垂着头，脸色苍白，底下十几个衙役满脸惊恐。 我顾不得细想，用剑指着王知府喝道：“狗官，快把允晔交出来！” 王知府见是我，带着颤抖的哭音道：“康王爷被人劫走了！” 我哪里肯信，咬牙切齿道：“狗官，还想蒙骗我，你快点说出来，我饶你不死！不然，我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衙役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康王爷真的被人劫走了！是三个蒙面人，武功相当了得，我们拼死也没能拦下！” “那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们真的不知，他们飞身而去，我们追了十几步，就看不到人影了！” 我身子一下子就软了，只觉得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绝望压得我喘不上起来。 过了不知多大一会，我才反应过来，跑出府衙，翻身上马，向山寨飞奔而去。 我知道，允曦凶多吉少，他纵然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他之所以那么说，无非让我放心走罢了。 即便是死，我也要和允曦死在一起，不然，我怎么面对整个太子府的人！ 就是她们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我自恃聪明，却连个人都找不到！ 而且，允晔这么做，八成还是因为我。再说，如果允曦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发疯般地飞奔，到了半路，隐隐就看到大队人马绵延前来。 他们这么快就把仗打完了？ 允曦真的死了？ 我在马上摇摇晃晃，眼见着就掉下马来，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太子爷，是太子爷！” 我定神一看，可不是，中间的不是允曦是谁？！ 他还活着，他当真还活着！ 我翻下马来，跌跌撞撞地向他奔去。 允曦见我跑到跟前，也飞身下马，我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哪还顾得装什么丫鬟！ 允曦安抚了我半天，我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我不中用，没找到允晔，差点害死你！” “谁说你不中用了？要不是你，我能找到允晔么？” 我吃惊地看着允曦的笑脸，傻傻地问：“你找到允晔了？” 允曦笑道：“没找到，我现在能在这儿吗？” “那他在哪里？” 允曦向后一扭头，我就看到在他身后，允晔站在那儿，脸上带着羞愧。 我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害怕、绝望，化成一腔怒火，想也不想，从允曦怀里挣了出来，也不说话，抽出剑来就向允晔刺去。 第七十三章 允晔急忙躲让，我心里更气，反身又刺，允晔又躲，我心里上火，也顾不得什么章法套路，只是一剑接着一剑地乱刺。 允晔在允曦身边一边躲来躲去，一边叫道：“皇嫂---你有话好说----”后来急眼了，大声叫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泼辣！” “哼，我更泼辣的时候你没见到呢！今天我要不杀了你，我就不是刘惜若！” 二十几个回合后，允晔已经气喘吁吁：“皇---兄，你劝-----劝她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允晔只会两个花架子，允曦本来就暗地里给他挡驾，我见他身子一动，急道：“允曦，你如果敢点我穴位，我死给你看！” 结果，他倒真没点我穴位，可是，手里的剑被他夺走了。 我气的一跺脚，空手又要上前，允曦喝道：“还不给我住手！” 我气哼哼的，也就住了手。 回到驿馆，我问允曦是怎么找到允晔的，允曦说是他派的暗卫。 原来劫走允晔的是他们！我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有暗卫，还让我找干嘛！害得我心惊胆战不说，折腾了半天没找到，你让我这面子哪儿搁？ 允曦见我气哼哼地噘着嘴不说话，赔笑道：“怎么，生气了？” 废话！能不生气吗？当然，也生自己气，我怎么那么笨呢，连个人都找不到？ “其实你今天找不到允晔，本在情理之中，你想想，你在明，他们在暗，你走到哪里，他们盯到哪里，怎么会让你找到呢？” “我也想隐藏身份来着，可是那刘潇的十几个人一步不离地跟着，我怎么隐藏啊？” “我怕的就是他们不跟着，你孤身一人，对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人灭口了！那刘潇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无论如何要保证你的安全，不然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人涉险？” “明着找不到，暗里又不行，那你让我下山干嘛？再说你又有暗卫，白白让我丢人！” 允曦噗就笑了：“谁说你丢人了？今儿这事没有你，他们也劫不出人来！”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本来我们上山，知道的人不多，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敢下手。他们低估了刘淇，以为刘淇一怒，就把我们杀了。你这么满城一找，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为了减少干戈，冒死前去劝降，他们再不让允晔出来，就没法堵住悠悠众口了。” 我这才缓了脸色，纳闷问道：“那你还派暗卫做什么？” “哼，他们怎会真的甘心功亏一篑？知道我们时间有限，所以慢慢悠悠出来，想拖延时间，等到你找到他们，时机已经晚了。” “那你不是派人了吗，他们直接把人劫出来不就没事了？” “暗卫们倒是知道允晔在什么地方，可是一来不了解我们的情况，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看你找人，才能推断要做什么；二来那儿防守严密，凭着几个人得手很难，再说也怕伤着允晔，所以也只有等他们离开藏身之地才能动手。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这儿了，自然没想到还有另一路人马，也就疏于防范，暗卫们才能得手。” “所以呢，”允曦笑道：“今儿这事，你功不可没！” 我撇撇嘴，沮丧地说道：“还不是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什么都不明白，糊里糊涂的乱闯！” “惜儿，这并不表明你不聪明。你和我们都不同。”允曦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当太子，做皇上的人，因此，说我是在阴谋里长大的，也不为过；你钰姐姐出身官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一些事情自然看的通透。可你不同，从小你父亲就一心让你避开这宫廷里的是是非非，不然怎会狠心把你送走，又明明知道我俩两心相悦却用尽一切办法分开？” 允曦眼睛里带了点雾气：“所以呢，这如海的人心，你没吃过亏，上过当，怎么会看透？看不透，又何谈应对？所以惜儿你记着，以后外面的事，有你钰姐姐应付，实在不济，还有你莲姐姐，你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要做，只是安安分分地做好你份内事就好！” 我愣了半天，才点点头。 过了一会，我又问道：“那这件事下一步怎么办？他们存心害你，总不能轻饶了他们！” “没有怎么办。允晔年轻，被他们用话一激，说是他处处不如我，来这儿是个摆设，再加上又喝了点酒，一时冲动就被人利用了，后来又被他们下了迷药。前前后后，他都是被人利用，后来你也看到，他是真的知错了。你说怎么罚他？” “那刘潇和王知府他们呢？他们可是证据确凿！” 第七十四章 “刘潇是奉了军令。朝廷有规定，只认兵符不认人的，刘潇接到的是允晔的兵符，即便是把我杀了，父皇拿他也无可奈何，今天只不过让我一吓，才失了分寸，再说，他也知道刘淇不杀我，他是杀不了我的，所以他才给自己留了后路。那王知府是证据确凿，可是要想惩治他，必定要连累允晔。再说刘贤忠又没出面，我们找不到他的把柄。区区一个王知府，不值得搭上允晔的前途。再说本来他们就是打算害死了我，把责任往允晔身上一推，来个一箭双雕的。” 允曦叹口气，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所以，这件事情，我们只能吃个哑巴亏，以后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提也不要再提，在王知府面前一切照旧。你能不能做到？” “这件事我能做到。可是以后他们还会想法子害你的，再说允晔，你怎么就料定了他没有害你之心？” “允晔其实心里也明白，他年轻，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又没有什么建树，即便是我死了，太子之位也轮不到他，所以平时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绝没有害我的心事。允曜人虽然做事勤奋，可他母妃地位低微，在朝中也没有自己的亲信，所以他对我也只是内心嫉恨，却不敢要了我命。不然，他直接下毒药死我好了，干什么下不阴不阳的药，白白给了我把柄？再说，他心胸也是太窄，即便满朝文武同意，父皇也不会放心把江山交给他。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 “那剩下的只有允暄了？可允暄看着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似的，也不像有算计的人哪？” “他要真的有算计之心倒也罢了。我这太子当得实在辛苦，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一样无忧无虑，随性自然？允暄要真有帝王之心，我就让给他，自己落个清闲。麻烦的是他没有，替他争的，是他母后和外公家的人。你想想，以允暄的性子，当了皇上，外戚专权自不必说，就是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 “那父皇知道吗？” “父皇当然知道，只不过忌惮他们势力太大，一些小事上才有了隐忍之心。不过大事上，父皇是绝不糊涂的！” 允曦看了我的眼睛郑重说道：“所以惜儿，你不用担心，只要我谨慎一些，不出大的纰漏，这太子之位，是没人能夺得了的。你呢，安安心心的做你的三太子妃就好！” 我也就长舒一口气，这才觉得全身无力，像虚脱了一样。 很快整个小城就知道，太子爷有一个武功一般，却性格泼辣的三太子妃了。为了这事，我丧气了整整一天，这一次我只不过太过着急，平时对允曦都是谨小慎微、言听计从的好不好？！当然了，唯一的好处是不用再扮什么丫鬟，可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跟他到处走了，太子妃嘛，要稳重，哪能老是抛头露面的？ 五天后，允曦果然带人去山里剿匪，结果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樵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前一段时间是看到山里面有人的，不过好像是饿极了来打野味摘树叶的，听说可以挖河挣粮，就都走了。 所以允曦就无功而返，写了个奏章说是这儿的乡绅富豪和穷苦百姓一道，正在共度难关，盗匪呢，慑于朝廷威严，已经落荒而逃。 更可喜的是又过了七八天左右，天降喜雨，这晚一茬的庄稼，也就种上了。 我们启程回京，临来的前一个晚上，从窗户里扔进来一包东西，侍卫以为是杀手要追，允曦说穷寇莫追，安生睡觉去，侍卫们就告退了。 然后允曦打开一看，却是河南巡抚联合底下部分官员贪墨和害人的证据。 回京的路上，我们意外地碰上了师父师母，不过，师父说是听说我们在河南，师母逼着他专门赶来的。 我心里纳闷，以前我在的时候，师母都是怕师父的，怎么现在师父倒怕起师母来了？ 从河南到京城，允曦对我约束很少，又有师母一路同行，我玩的当真开心快乐。 只是快到京城的时候，允晔悄悄对我说：“幸亏当时没娶你！” 我气的瞪大了眼，允曦看见，问我怎么回事，我哪敢说！只好忍下这口闷气。 当然了，回到太子府，我又过回了一半丫鬟、一半太子妃，这也不行、那也不许的委屈日子。 后来就听说刘贤忠、王知府还有一干官员被革职判刑的消息，又过了一段时间，听闻江湖兴起了一个叫做“暗门”的组织，专门收集贪官污吏的罪证。 我是偷偷听小青和春玲她们聊天的时候说的。我知道他们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可是实在是憋不住，于是就趁晚上允曦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问是否是刘淇。 允曦嗯嗯啊啊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不过既然他没有说清不是，那就是了。我就嘿嘿笑了，允曦纳闷问我笑什么，我就说想到文武百官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就可笑，允曦在我背上拍了一下：“你这死丫头，就说你说话没轻没重，你以为父皇昏聩，养的全是贪官啊！” 我急忙住了笑，把自己的香唇送过去允曦才算作罢。 就这样溜溜的就到了冬天，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本来说好允曦第二天带我出城赏一次雪的，要知道离上一次我出城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可是自己身子不争气，一起床就吐了起来，结果太医一诊脉，我又怀孕了。 第七十五章 雪当然赏不成了，这不是我最着急的，着急的是莲姐姐竟然还没动静！难不成我辛辛苦苦的，还要把这个孩子送出去不成？！ 可我也不好直接问莲姐姐，说你身子是不是有毛病。因为我知道，我说话一向口无遮拦，要是惹恼了她，允曦肯定又罚我！ 委委婉婉地问钰姐姐，钰姐姐出了一回神，轻叹一口气，再没说什么。我又偷偷问允曦，结果他说他也不知道，接着说这种事情听天由命的好。我急道我不想再把自己的孩子送人，允曦却说反正你也不会养，再说钰姐姐已经有一个了，莲姐姐没有，岂不显得你偏心？ 我明明知道他说的不对，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怎么反驳。 这种理是这样讲的吗？我好心反倒好出事来了？ 于是想到允曦对付安阳乡绅的那一招，他说既然他们想沽名钓誉，名利双收，他就给他们戴个高帽，高到他摘不下来。 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三个齐齐把我给糊弄了。 我心里气闷，在两个姐姐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好当着允曦的面逮了东西乱砸，可允曦呢，依旧低头看他的书，头也不抬地顺手把一个蓝花瓷的笔筒递给我。 我把笔筒举了半天，气哼哼地住了手。 孕妇比天大，我知道也就在这时候允曦才会让着我，于是就提出想出城走走。没想到他立时就沉下脸来，说了声“你给我安分点！”就自顾自看书，再不理我了。 我没辙，只好讪讪找钰姐姐聊天去了。 轩翟正是好玩的时候，胖嘟嘟的小脸，嘴里咿咿呀呀的，就是不太听话，用小手指东你就得上东，指西就得上西，时不时还要自己跌跌撞撞跑上一会，你要看着他，那真是辛苦。 钰姐姐说我是个双身子，只让我逗，不让我碰，我心想，哼！还不是怕我跟你争！却也无奈，人家说的处处在理。 那莲姐姐早已拿出当亲娘的架势，不光是准备东准备西的，对我还约束甚严，我走路快了点，她就大呼小叫：“当心我的孩子！” 你说气人不气人？我成了专门给她们生孩子的了？！ 允曦倒不是那么严格地遵守三天一轮了，到我房间里的时间多了一半，我说现在你又碰不得我，白白让我难受，你去找她们去！ 允曦淡淡地说是她俩把他撵出来的，说是我心里委屈，让他安慰安慰我。 知道我委屈还和我争！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大倒苦水，把她俩给我制定的清规戒律，大到行为举止，小到吃饭喝水，一条一条辩驳开来，末了说道：“我不管她们姐姐妹妹，反正你得给我主持公道！” 允曦笑笑不说话，不过第二天她俩照旧。我也不知道是允曦没说呢，还是她俩根本就不听他的话。 抗议无效，时间一长，我也就偃旗息鼓了，委委屈屈地过起了日子。 金秋十月，我又生下一个儿子，皇上赐名轩昕。 莲姐姐自然高兴的合不拢嘴，允曦却蹙眉道：“怎么又是个男孩？难不成我真要把你当女儿养？” 我气呀，感情我在他心里，就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春节的时候，本来有了两个孩子，家里热闹了许多，可我明显地感觉到，情形有些不对。 虽然允曦神态如常，可我发现他笑的时候有点勉强，钰姐姐看允曦的眼神，带了些许的担忧，而莲姐姐呢，眼底深处有点凉意。 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我表面上装作没看见，心里却有了些许委屈和伤心：允曦，难道我真的就不能和你分担点什么？ 难道只有钰姐姐，才是你同舟共济的人么？ 元宵节刚过，允曦顶着风雪回来，在饭桌上淡淡地说匈奴起兵南下，他奉了皇命，要去领兵打仗。 允曦管着兵部不错，可是这领兵打仗并不是他的强项，再说养着那些将军是干什么的？ 可我把话憋在心里没敢说，因为钰姐姐只是点头，意思知道了，莲姐姐看看钰姐姐又看看我，也没说话，我当然也就不敢张口了。 允曦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以为我真的不会领兵，要败着回来么？”见我们还是呆坐不动，沉脸道：“还不快用膳！” 我们就开始用饭，可是这一顿饭，当真是味同嚼蜡。 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帮他收拾行装，夜里，他就在钰姐姐屋里歇下了。 第二天，我们送他到门口，他一字一句对我嘱咐道：“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听你钰姐姐的话！不然小心回来我不饶你！” 我含泪使劲点点头，看着允曦渐渐消失的背影，拼命压抑住自己要追随而去的冲动。 第七十六章 允曦不在家，我也失了笑闹的兴致，每天窝在钰姐姐屋里，逗着两个孩子玩。 我知道，前方有了消息，保准对我报喜不报忧，而所有的消息，都会到钰姐姐那里的。 一个月后，春暖花开，我的心里愈加烦乱，因为，前几天我看到，有人送了允曦的信来，钰姐姐打开看了看，若无其事地放在怀里。 可我明显感觉，她的眼底有一丝刻意隐藏的惊吓。 然后接连几天，钰姐姐都要盛装打扮了出门。 我说过不喜欢春天，那五颜六色的花，看着扎眼！ 第二天，钰姐姐又出去了，莲姐姐瞅着丫头们把孩子抱出去的空，悄悄给我说：“太子爷这仗难打了！” 我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怎么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粮草就是接济不上。你说，没有粮草，这仗怎么打？钰姐姐出去，就是想见见皇上，禀明实情的，可是就是见不到！”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钰姐姐神情不对，也没敢问她，就回了趟娘家，听我娘说的。” “那我们怎么办？” “这粮草的事，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倒有个主意。我是在边关长大的，熟悉那里的情况，你武功不错，我们到那里看看，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可是-----”我迟疑道：“太子爷出去的时候叮嘱我，不让我乱动的。” “你去不去我不管，反正我要去的。不过你不去可以，千万不要告诉钰姐姐。孩子先由你照顾，回来你再还给我！” 我回来后在房里转了半天，下了决心：大不了跪上三天三夜，又不是没跪过，即便是陪着母后我也不怕，反正她现在对我是和颜悦色。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允曦还真能把我撵了出去？ 于是，我和莲姐姐商量好，给钰姐姐留了一封信，说是放心不下，只是到边关看看，接着就回来，然后就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出了府。 一路上我俩马不停蹄，也不管是荒山破庙，走哪儿歇哪儿，十几天后，就看到了兵营的影子。 本来莲姐姐的父亲哥哥都在这儿的，师兄和英兰成亲不久，也投身到了军营，所以他也在，可是我俩没敢露面。因为只要一露面，铁定就会被送到允曦那里，然后遣送回家。 莲姐姐路熟，七拐八拐就到了一个城镇，城镇上的人大部分都躲走了，可还是有大胆的留下来，莲姐姐就说是其它地方逃了过来的，人家就热心地让我俩住下了。然后莲姐姐又想办法弄来了两身当地村姑穿的衣服，另外竟然还有匈奴人的一套服装。 傍晚时分，莲姐姐和我换了村姑的装扮，提了两篮子馒头到兵营去卖。 我不会说当地话，莲姐姐就让我装哑巴，她一人用带着当地方言的口音和士兵唠嗑。那些人见我们汉家女儿打扮，说话就有点随便，于是我们就知道，军粮当真接济不上，可是匈奴好像知道真相，躲在先前占领的两个城池里就是不出来，存心是拖延时间。 这两个城池是交通要道，易守难攻，允曦攻了几次都没成功。 回来后，莲姐姐和我商议对策，我俩有一个共同的感觉：有内奸。 可是这事允曦肯定知道，既然他没办法，我俩肯定也没办法，后来还是莲姐姐见多识广，提议我俩深入匈奴腹地探听消息。 于是我俩就易了容，没想到莲姐姐武功不怎么样，易容功夫却是一流，只见她往我脸上抹了些药水，再换上匈奴服装，一照镜子，还真有匈奴少妇的韵味。 然后她自己也换了妆容，我俩趁着黎明前的夜色，悄悄向匈奴方向赶去。 天亮的时候，果然就来到了一个集市模样的地方，周围大都是匈奴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只好再次装聋作哑。听着莲姐姐和一个老婆婆说了半天，老婆婆就面露同情之色，然后带着我俩就走。 我也不好问，走了好半天，就来到一处军营，有人就带了我俩进去，扔了一大堆衣服给我们。 后来才知道莲姐姐是说我俩生活困苦，有两个孩子需要抚养，想给军营干点粗活挣钱，所以人家就让我们洗衣服。 我洗衣服，莲姐姐就找了士兵聊天。 就这样我们一个军营一个军营地转了五六天，也没发现有可疑人出现，不过却发现了一个地方：粮草！ 我和莲姐姐商议，既然我们没有粮草，就把他们的也烧了，看谁靠得过谁！ 第七十七章 匈奴军营对男人盘查相当严格，对女人却不怎么防范，我俩借口家离得太远，就睡在了军营里。 半夜时分，我和莲姐姐带了火种，悄悄潜到粮草库里，杀了门口的守卫，然后兵分两路，依次点火。 后来我才想起来，第一次杀人竟然干脆利落，毫不手软。 本来说好放个差不多就走的，我们不想被发现，因为还想打听内奸的事呢。 可是放着放着就留不住手了，看着火苗升起，兴奋得心咚咚咚直跳，当真是过瘾。 于是又应了允曦的话，我瞻前不顾后，等意识到的时候，军营里已经炸了锅，一片片喊杀声就在离我不到五十步了。 我急忙拔剑，，一边招架，一边寻找退路。 可是黑压压的到处是士兵，我根本找不到出路，他们的人倒是伤了不少，他们开始看我是女人，就没放在眼里，后来就不敢大意，人也铁桶般地围了上来。 终于，我在右臂被刺了一剑后，束手被擒。 不过，回头看去，火光漫天。 眼下这儿正是初春季节，天气干燥，老天爷助我，起了南风，火借着风势，风借着火力，火光漫天飞舞，映红了半边天，当真是壮观。 我被押解到大帐的路上，心想，莲姐姐心思比我慎密，不会像我一样光顾了防火，她应该脱逃了吧？ 没想到，我一进大帐，莲姐姐已经被绑在那儿了，她见我进来，倒没像我一样吓了一跳，只是眼神有点-----复杂。 我心里纳闷，小声问道：“莲姐姐，你怎么也被擒了呢？” 莲姐姐苦笑道：“我放着放着就忘了计划了！” 原来她和我一样！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外面响起一片声音：“参见大汗！” 在匈奴这几天，我对他们的话就大致能听懂了。 接着我就看到一个威猛粗壮的男子气势汹汹地阔步进来，走到大帐中间一坐，粗声问道：“说！怎么回事！” 我怎么瞧着有点面熟，和莲姐姐对望一眼： 那个元宵节上碰到的完颜王子！ 底下一人噗通跪倒：“大汗饶命，我们的确是严加防范的，可是没想到这两个洗衣服的女人，却半夜放起火来！” “两个女人？两个女人就把我十万石粮草都烧了？还杀了我那么多士兵？” “大汗饶命！确实是这两个女人，我已经派人又搜索了一遍了，确实没发现别人行踪！” “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杀了！” 果然就有人上来把那人拉出去了，一会儿带着带血的钢刀进来。我眉头一皱，今天第一次见识君主的威严，不知允曦以后当了皇上，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那个完颜就把目光集中到我和莲姐姐身上来：“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臭女人！说，为什么烧我粮草？！” 我一冲动，说了一句让我后悔莫及的话：“我们不想打仗，所以看你不顺眼！” “来人，把她俩拉出去----等等，你不是我们匈奴人？”完颜起身走到我们身边，围着我俩转了两圈：“听你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我们是不是那里见过？” 我立刻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不由暗恨自己浮躁的性子，却再也不敢答话。 完颜坐回到大帐中央，吩咐道：“来人，给她俩洗洗脸！” 于是就有人端过两盆水来，硬硬的把我俩摁到水里，这样反复几次，我脸上皱巴巴的感觉就没了。 “掌灯！” 于是又有人举了灯过来，完颜自己接过，举着灯看了我半天，又看了莲姐姐，忽然放声大笑：“允曦呀允曦，你口口声声大仁大义，却没想到派自己老婆来送死！我看你呀，不是伪君子，真小人，就当真是走投无路了！” 我心里又气又愧，忍不住接口道：“你才是真小人！我告诉你，不是允曦让我们来的，是我们自己来的，你要杀就杀，别说废话！” “自己来的？允曦不知道？那就更好了，来人，派人通知允曦，就说他的爱妃刘惜若在我手里，有本事就找我来要！”我心里那个悔呀，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看来他不知道莲姐姐的身份，我低下头，心想，再也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了。 然后完颜就命人给我包扎了伤口，押解了我和莲姐姐，向南走去。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来到一座城池，在城下喊了话，就有人放下吊桥，放我们进去。 到了那儿，已经是黎明时分，他们倒是把我俩安排在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里，然后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我看看四下无人，懊悔道：“莲姐姐，我又闯祸了，怎么办呢？” “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唯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了！” “可是我真的怕他拿我要挟太子爷，那样的话，我罪过可就大了，允曦还不吃了我？” 第七十八章 莲姐姐白了我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我忽然计上心来：“莲姐姐，反正他还不知道你是谁，不会拿你要挟太子爷，要不，我自尽得了，我死了，他拿什么要挟去？” 莲姐姐一愣，又白了我一眼：“你这死丫头，当真是什么歪主意都想的出来。你死了，完颜就会放过我？再说了，完颜不说，太子爷知道我们是死是活？你呀，想想怎么逃出去才是正理！” 我想想也是，就挖空心思想怎么逃跑，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行得通的办法，就迷迷瞪瞪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竟然什么动静都没有，既没人来讯问，也没人回答我们的问话，我和莲姐姐只好一边无聊地吃着他们送来的还算是中原口味的饭菜，一边看着外面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发愁。 这儿的夜幕降临的要比京城晚了半个时辰，等到夜色朦朦胧胧的时候，终于有人传话，说是大汗要提审我。 我给莲姐姐使了个放心的眼神，就随着那几个士兵出去了。 曲里拐弯地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一个大点的屋子里，看样子是以前什么将军之类的招待客人的地方，我心里纳闷，应该是有什么刑具大牢之类的地方，怎么到这儿来了？ 里面，有一个八仙桌，桌子上面摆了些酒菜，完颜已经在上首落座，见我进来，就用手一指和他对着的椅子：“惜若姑娘，请坐！” 他怎么这么称呼我？我心里纳闷，但也没说什么，心想允曦整天说我憋不住一句话，今天既来之则安之，我不说话，看看这个完颜到底要做什么。 坐下来，完颜也只是频频让酒，自然我是不喝的，完颜无奈，也就自斟自饮，然后聊些不着边际的话，比方说我喜欢什么，平时都是怎么打发日子的。 我牢记着一句话“祸从口出”，嗯嗯啊啊的，就是不说一句明白话。 那完颜呢，也不着急，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着，当然，大部分说他自己，比如如何仰慕中原文化之类。 眼见着将近半夜，完颜依然自说自话，我心里明白了：他这是在等允曦来救我。 心里想着，一句憋不住的话就出口了：“完颜大汗，今天恐怕你要失望了！” 完颜见我终于开口，不由笑了：“怎麽说？” 我也就叹口气，故作失落地道：“你以为允曦肯定来救我，我实话告诉你，他是不会来的。他那个人，平常烦我都烦死了，今天正好借刀杀人，怎么会来救我？再说，他把自己太子的位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断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妃子来舍身冒险，何况还是一个侧妃！” 完颜哈哈大笑：“你以为说两句话我就信你了？实话不瞒你说，我知道你在允曦心中的分量。想当初，我还是个王子，京城一见，就对你念念不忘，因为你穿着太监的衣服，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宫里的人，所以就拿了你的画像，前去和亲，谁知道回信说你已经嫁人。我说我不在乎，只要能答应，我可以尽量补偿你夫家的损失，可信使又无功而返，说你嫁的人，竟然是太子允曦，我父汗不肯为了一个女子与你们翻脸，我无奈只好按下这个心思。去年，我父汗归天，我继承汗位，带了丰厚的礼物，甚至还有永不侵犯的合约又前去求亲，没想到那个允曦却说即便一个普通男人，也不会把自己妻子拱手让人，何况他一个堂堂太子，如果应了，一个泱泱大国，脸面何存！” 我心里咯噔一声，怪不得允曦和钰姐姐满腹心事的样子，难不成这个战事，与我有关？ 我来不及多想，冷笑道：“自然了，他那么爱面子的人，当然不会同意了！他呀，哪是看重我，不过是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不起人而已！” “可是后来很多官员都劝他说不过是一个小妾，又不是正妃，俗话说女人如衣服，为了国家利益，让让又何妨？可是他就是咬死了不吐口，我面子上也下不来，没办法只好开战了！” 我打个激灵，浑身就像掉到了冰窖里一样，祸国殃民那几个字，就在我头顶炸开。 原来这场战争，竟然是因我而起！怪不得他要领兵打仗，怪不得粮草会接济不上！原来允曦在朝廷里，因为我犯了众怒。 我心里茫然无措，半天才回过神来，绝望地苦笑道：“原来是这档子事，早知道这样，我自己就跑来了！” 第七十九章 完颜微微一愣，脸上带了一丝将信将疑的喜悦：“怎么，你愿意-----？” 我心里一愣，看来他误解我的意思了，心里一转念：说不定这倒是个机会！ 于是我接着苦着脸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允曦，外面看温文尔雅，其实是个待人很苛刻的人，我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稀里糊涂就嫁给他了，结果呢，他整天对我横眉冷对的，动不动还得罚跪！每天还得拿我当半个丫鬟使！你说他又不是没有宫女太监的侍候，这不是存心折磨我吗？” 说到这儿，我当真愤愤不平起来，看了完颜有点不可置信地神色，咬牙切齿道：“这还不算，他那两个妃子，仗着早比我进门，合起伙来欺负我，她们能做的，放到我身上就不行！尤其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她俩硬生生把我生的孩子给抢过去，还口口声声说是我不会养孩子！” 然后，我就把我在太子府的遭遇，添油加醋地统统说了一遍，最后，我擦了一把泪，咬牙说道：“你说，哪有生了孩子不会养的？”接着想到我以后真的可能和我那两个年幼的孩子阴阳相隔，不由悲从中来，当真痛哭失声起来。 完颜被我半真半假的哭诉弄得当真了，起身坐到我身边来给我拭泪，我急忙收了泪水，向后撤撤椅子，认认真真地看了他的眼睛道：“你真的不嫌弃我，愿意娶我？” 完颜又坐下来，想了想说：“是啊，我打到你们京城，把孩子给你抢过来！” 我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其实孩子也无所谓了，反正一生下来就被她们抱走了，孩子跟我也不亲，再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了。本来这次来放火，只是为了争口气，让他们看看我也不是窝囊废，不过，现在你既然要娶我，他看得起看不起也就没什么了，只是你要我嫁给你，还真的答应我几个条件！” 完颜决然点头道：“好，你说！” 我思虑片刻，说道：“第一，我要你在你们京都举行盛大的典礼，我要让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我是你光明正大、心甘情愿娶我的！” 完颜一笑，点头答应。 “第二，我要做皇后，对了，你们好像不叫皇后，叫阏氏。我啊，再也不做小了！” 看完颜瞪着眼睛的惊奇状，我莞尔一笑：“我忘了问了，你有几个妻妾了？”还没等他回答，我就自问自答道：“嗨！不管几个，你把她们都送到其它地方去住，我担心我是外来人，她们合伙欺负我，那样的话，和呆在太子府有什么两样？” 看着完颜一副尴尬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的样子，我心里恨不得把他吃了才解气，哼，你不是想强娶我么？我让你娶！我不把你的王宫搅个天翻地覆我就不是李若惜！ 就这样也就到了黎明时分，外面风平浪静，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愤然说道：“你看，他果然不来救我吧？他现在巴不得我死了，他好图个清净，又能赚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 完颜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就起身回去，他倒没阻止我，我走到门口，回头仔仔细细地叮嘱他道：“既然你是为我才打仗的，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样吧，你呢，明早班师回朝，抓紧为我们筹备婚礼，我呢，也委屈点，你的妻妾儿女什么的，也别搬出去了，只要她们对我恭恭敬敬的，我也就将就了！明天呢，你就派我的贴身丫鬟，就是跟我一块来的，给那个允曦送个信，就说我跟你回大漠成亲去了。” 说完不等他表态，转身走了。 到了门外，一阵夜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才感觉到全身发颤，尤其是两条腿，软软的，又哆嗦着，都迈不成步。强强地支撑着回到住处，莲姐姐担忧地抱着我，连声问我怎么了，我四肢冰凉，嘴唇哆嗦着，声音在喉咙里打转，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莲姐姐急得就想叫人，我好不容易打着手势才让她安静下来，然后我紧紧抱住她，就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嘤嘤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完颜又派人来接我出去，我深深看了莲姐姐一眼，决然地走出去。 我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允曦，连累了太子府的人，更不能因为自己，害了那么多的普通百姓。 第八十章 到了完颜的大帐，我才知道，原来是允曦在外面攻城攻的厉害，完颜要带了我，去和允曦谈判。 我心里绝望，昨天的功夫白费，我终于没有摆脱人质的命运。 我被人五花大绑了，簇拥着走到城门，随着一阵战鼓声，城门打开，我就被包在人群中，出了城门。 不大会，人群就停下来，我在完颜他们后面几排，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前面说话的声音，我却听的真真的。 开始是完颜的声音：“允曦太子，昨晚我恭候你一晚，你却没来，不知你是身体不适呢，还是怕死？” “大汗的盛情，我心领了，如果在平时，我很乐意去和完颜大汗畅谈，可是现在两国交战，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候！” “怎么，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爱妃给杀了么？” “当然怕，不过，既然现在她落在你手里，是杀是剐，你说了算，我怕有何用？再说，她既然敢去放火，就必定做好了被擒的准备，我又何苦为她担心！” “这么说，你就是让我把她杀了？” “此言差矣，不是我让你杀人，而是我阻止不了你杀人。不过我倒有个请求，你把她杀了以后，在城门上暴尸三天，我要让全军将士都过来看看，他们的太子妃，一个女流之辈，为国为家，都敢拼了生命不顾，他们堂堂男儿，谁还好意思贪生怕死！” 允曦说着冷冷一笑：“不过我倒最想问大汗一句，你不是说你是为了惜若才不惜一战的么，今天她既然到了你手，你怎么舍得杀她？” “哈哈哈！”完颜也是冷笑： “原来允曦太子是算定了我不会杀她，才这么说的？” “杀不杀她那是你的事，我说过我做不了主，只是今天你既然给我说起，我就会把心中的疑问，当着全体将士的面问清楚。你若杀她，那么你说的为她而战，你作何解释？” “实话告诉你，我还真没打算杀她，只不过想试探试探你，再则让惜若亲耳听听，好断了她的心思！昨晚你没来救她，已经让她心冷，她也已经答应嫁给我了！这些，你没料到吧？” “哼！”允曦淡淡一笑：“我知道她就在你后面，本来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她自己要去惹事，后果自然她自己承担，我不会为了她自己，置全体将士的生命于不顾！再则，惜若答不答应嫁给你，那是她的事，我也管不了。不过我倒想奉劝大汗一句，她不答应还好，她要是答应了，你可要当心你后宫起火！” 我不由噗就笑了，有人狠狠瞪我一眼，还有人给我松了绑，把我推到前面，不过我明显感觉到，有两把钢刀，就架在我腰上。 允曦淡淡看我一眼，面不改色，依然笑看着完颜道：“既然你不杀她，她人也到了你手上，你此战的目的就算达到了，我想问大汗，你何时退兵呢？” 完颜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这我就不明白了！”允曦嘴角浮起冷笑：“大汗你口口声声重情重义，既然你已经得手，还不退兵，却是何意？难不成你求亲是假，撕毁协议起兵犯境才是真的？你堂堂大汗，为了自己私利，却把罪名推到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身上，你这也算是大丈夫所为？你如果真的喜欢她，怎忍心让她为你背负骂名？” 我听他这么一说，内心的愧疚化作委屈，泪水就想流出，猛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赶紧硬生生憋住了眼泪。 再看允曦的旁边，所有的大将已经是满脸愤慨和不屑，我定神一看，其中竟然有我师兄和师父。 完颜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对着允曦说道：“这么说我要么退兵，要么把惜若还给你了？” “我说过，大汗你怎样做，我悉听君便。你要打，我们就光明正大地打，只是再用惜若做借口，恐怕行不通。你要退兵，我很高兴，至于以后我有没有本事把惜若救回来，那是我个人的事，就与朝廷无关了。你要把惜若还给我，我就接着，你要替我养着，我也不反对，反正她回来，只会给我添乱！” 我又想笑，可是被允曦给瞪回去了。 完颜思索片刻，一挥手，接着说道：“惜若我不舍得杀，这个可就怜惜不起了！” 我扭头一看，心里一沉，他什么时候把莲姐姐也带来了？他知道莲姐姐的身份？ 我心里打颤，偷偷看了允曦一眼，允曦果然脸色大变，瞪着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我咬牙说道：“你这个闯祸的-------” 第八十一章 接着看着完颜冷声说道：“杀一个女子，只能激起我三军将士的愤慨，对你并无益处，如今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大汗可愿意考虑？” “什么提议？”完颜饶有兴趣地问道。 “交换人质！” “拿谁交换？” “我！” 我心里大惊，看向师父他们，他们也是大惊失色，而莲姐姐的脸，已经变得苍白，眼睛里透出一丝绝望。 完颜哈哈大笑：“看来我这十万石粮草，竟然能换一个太子，值得值得！好，那我们就换！” 允曦回身对旁边一个将军低声嘱咐了几句，也不管那些将军们的劝阻，就翻身下马，把手中的剑交给侍卫，对着完颜淡淡说道：“你给她松绑，放她过来！” 完颜一挥手，有人就给莲姐姐松了绑，莲姐姐死死看着前方，一步一挪向前走去，看那情形，倒真是步步惊心一般。 我顾不得内心的疑惑，心惊胆战地看着允曦一步步向着这边走来，只觉得刹那间有窒息的感觉。 两军对垒，中间只有十几步远，在允曦和莲姐姐错身而过的几步远，莲姐姐停下了脚步，允曦两手一挥，一手推向莲姐姐，一手就向我挥来。 我一个没提放，被他掌风击个正着，侧身十几步，就远离了完颜和身后的两柄大刀。而这时，完颜和他身边的大将，本能的挥剑就刺。 这时的允曦，命门已经大开，即便能躲得过一个两个，也躲不过第三个了。 我心里绝望，他这样做，无异是在-----求死！ 眼看着一把宝剑，向他身上刺去，我本来已经起身要冲过去的，可是两腿发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不只是我，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包括完颜他们，都直直地看着，动也不动。 接着就听见宝剑刺进身体的声音，我吓得一闭眼睛，过了一会才反应回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人影，倒在了允曦怀里。 我心忽地就沉到了谷底。是莲姐姐！原来她早就猜到允曦会这样，所以她撤身躲过了允曦的掌力，反身回来，替允曦挨了一剑！ 过了一会，看到师父他们已经扑了过来，师兄大喊：“师妹小心！”我才意识到有人挥刀向我砍来，急忙空手夺过一把大刀，发疯似的乱砍。 接着一片混战，师父他们掩了允曦边打边退，完颜也没敢直追，不一会也收兵回去了。 回到军营，虽然允曦当时已经帮莲姐姐点穴止血，莲姐姐脸色还是苍白，万幸的是，还有气息在。 看着军医忙里忙外，允曦面如寒霜，连看我都不看一眼，我感到身上的热气，在一丝丝的抽离，身体由内向外的冷，冷的彻骨。 我终于明白了我和她俩的差距。 我不是不舍得替允曦去死，只是，钰姐姐只要允曦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莲姐姐根本不用看，就能猜到允曦要做什么。 我和她俩的差距，就在于我不了解允曦。 其实我应该想到的，允曦一个堂堂太子，如果真的沦为匈奴的人质，那对于整个朝野，既是耻辱，更是灾难。 所以他只有一死。 我只知道允曦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可是我没想到允曦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莲姐姐。 他明明说过不救我的，可是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整整一晚，莲姐姐命悬一线，大帐里灯火通明，莲姐姐的父亲和哥哥，以及我师父师兄都守在旁边，而允曦呢，像冰雕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过。 我多希望他看我一眼，哪怕是带着怒意，可是没有，他只是坐在那里，眼皮都不翻我一下。 第二天，有人过来请他商议军情，他才缓缓起身，深深地看了莲姐姐一眼，转身出去了。 晚上，我到了他的军帐，见他还没回来，就一言没发，静静地跪下了。 我想告诉他，如果能换的话，我宁愿替莲姐姐去死。我想告诉他，其实这次，真的不是我起意的。 不知过了多久，允曦终于回来了，看我跪在那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闯下大祸，跪有何用！”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在士兵的搀扶下起身，一步一步向莲姐姐那里走去。 接连三天，允曦回来，只是听着军医的回报，然后静静地站在莲姐姐床前发一会呆，然后就默默地出去了。可我明显地看到，他的眼底有着一丝-----冰冷。 然后，战事越打越激烈，不过，倒是步步向前推进，而军粮，也慢慢供了上来。 我知道，这里面，钰姐姐的斡旋功不可没。 我陪着莲姐姐，在原地不动，允曦他们的大帐，则随着战事向前转移，所以，他们回来的就少了。 不过至始至终，允曦再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第八十二章 半个月后，莲姐姐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对允曦说的第一句话是：“我错了！” 允曦握着她的手，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 又过了几天，莲姐姐说她的身体能撑的住，想回京，于是就派人去给允曦送信。 第二天，允曦来了，我默默地把莲姐姐安排好，收拾完行装，对着允曦深施一礼，就想转身上车。 允曦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照顾好你莲姐姐，也----照顾好你自己------” 我的泪差点奔涌而出，急忙转身上车。 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二十多天后，我们回到了京城，这时，已经是五月天了。 抱着轩昕，我的泪再也忍不住，倾泻而下。 晚上，我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竟然恍恍惚惚的，如做梦一般。 在允曦的眼里，钰姐姐可以同甘共苦，莲姐姐可以生死相许，我呢，只不过是一个他平时解闷，大事时闯祸的没有规矩方圆的疯丫头罢了。 不由就想，我这样辛辛苦苦，不顾及颜面地嫁了进来，究竟值不值得？这样压抑了自己的本性，委曲求全，让自己蜷缩在这并不喜欢的深宫里，甚至刻意讨好他的两个妃子，究竟为了什么？ 假如，我能有机会再选择一次，我会选什么？ 就在我对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钰姐姐和莲姐姐的神情，也有了些许掩饰不住的变化，尤其是对我，总是刻意回避着我的眼神。 我惨然一笑也就作罢，反正，我已经心灰意冷，管他发生什么，与我何干？ 用允曦的话说，我什么也不用做，也不用问，静等着他们的安排就是了。 也许，重新回到那个我熟悉的深山老林，或者江湖里，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回来半个月后，一天下午，钰姐姐从外面回来，饭也没吃，就躺在床上了，太医过来诊脉，说是忧劳过度，气血不顺。 丫头们把两个孩子抱出去，我和莲姐姐服侍她喝了药，我淡淡地对钰姐姐说道：“钰姐姐，我能承受的住，你实话告诉我吧！” 钰姐姐眼泪唰就下来了，握着我的手泣不成声：“妹妹，我对不起你！” 我凄然一笑：“姐姐这话从何说起？自打我进门，姐姐对我照顾有加，我心里感激不尽。倒是我进门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 钰姐姐仍然泪水涟涟：“妹妹，我没保护好你，太子爷回来，我怎么给他交代？！” 给他交代？给他交代什么？难道与他无关？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钰姐姐一一给我道来。 开始的时候是允晔出事了，说是耽误粮草是受了他的暗中指示。允晔大呼冤枉，可是有酒楼老板出来指证，说确实见过允晔和押送粮草的官员一起喝酒吃饭，而且不止一次。皇上一怒之下，摘去了他的王位。 过了没多少天，允曜也出事了，倒不是因为他给允曦下毒，而是因为他的身世。 原来，允曜竟然是我的亲哥哥！ 允曜的母妃，是我父亲一个忘年交朋友的女儿，一次父亲去她家拜访，两人一见钟情，父亲因为已经订婚，正犹豫间，允曜的母妃又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看上，她急忙托人带信给我父亲商议对策，可是我父亲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回信拒绝了，她也就含恨嫁给了皇上。没想到皇上宠幸了不长时间，就慢慢冷淡了下来。一个嫔妃，没有了皇上的宠爱，背后又没有深厚的家世可以依靠，自然没有地位，所以就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了肚里的孩子身上，可是没想到孩子出生前十天，就有了不好的征兆，她父亲无奈急忙找我父亲商量。我父亲本来就内心愧疚，可是也别无它策，可巧当时我母亲也将临盆，我父亲一狠心，就等我母亲生下孩子，想办法把两个孩子对调了。 果然抱回来的那个孩子当天就死了。我母亲一病不起，养了好几年才又生下哥哥和我。 怪不得我母亲对允曜那么好，好到都看不见哥哥和我。 当然了，我的真实身份也被揭开了，作为朝廷钦犯，应该判死刑的。 我听到这里，突然全身轻松，从今以后，我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的做人了。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回李若惜了，即便是死，也死的坦坦荡荡了。 也不用再费尽心思的琢磨自己在允曦心里到底占什么位置了。 上天眷顾我，不会让我再在这个世上煎熬地活着了。 只是不知道我死后，允曦会不会也在我的坟墓前写上“爱妻李若惜”的字样。 第八十三章 安慰罢两个姐姐，我把两个孩子都抱过来，看着他两个那睡得香甜的小脸，我的泪水终于扑簌簌流下来。 我觉得，冥冥之中上天已经有了安排，让我无意中替两个可怜的孩子找了能替代我疼他爱他的人。 孩子，从今以后，你们就忘了有我这个娘吧，你们的亲娘，就是太子府里的钰妃和莲妃了！ 我知道，她俩会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亲生儿子抚养的，这一点，我有足够的把握，但仍然免不去我满心的牵挂。 这是我曾经在这个世上活过的唯一证据罢？ 整整一夜，我看着两个孩子，怎么也看不够。 第二天一早，刚刚用过早膳，圣旨就来了。 传旨的竟然是允暄，我和莲姐姐正吃力地搀扶起几乎站不起来的钰姐姐，允暄轻轻在我耳边说了句：“皇嫂，你当初最看不上的，就是我吧？” 我立时全身僵硬地站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莲姐姐不知道听没听见，我只是见她气的要上前去打允暄，被钰姐姐用手拽住了。 我被带到了宗人府，不过也没上刑，我呢，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供认不讳，问我允曦知不知道我就是李若惜，我说不知道，我十三岁后就再没见过他，他怎会记得我的模样，再说，我隐姓埋名嫁给他本来就是为我全家报仇的，他如果知道，早就把我杀了。 他们也就没再继续问什么，只是收了监，静候旨意。 监舍倒也干净，饭菜也不错，也不知道是本来就好呢，还是有人打点。 不过在监狱里，我看到了允曜，现在已经改名为云曜了。只是离得有点远，没办法说话，不过看他的表情，倒也坦然。 大概他和我一样，活的太累吧。 两天后，圣旨下来了，说是判了斩刑，五天后执行，当然，和我一起问斩的，也包括云曜。 第四天晚上，我正闭目养神，却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 我动也没动，因为我嘱咐过狱卒，我谁也不见。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死去，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应酬所有的人，包括太子府的人。 没想到纷乱的脚步声却向我牢门走来，我不耐烦地刚想开口训斥，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允曦！ 允曦神色虽然疲惫，却是脸色平和，面带温润的笑，等狱卒把门打开，就一步迈进来，拉着呆若木鸡的我，微微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我这才反应过来，尖声哭喊道：“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我终于明白莲姐姐在听到允曦把自己当作人质与她交换时，眼里的绝望了。 允曦，你何苦要救我！ 我要坦坦荡荡的死，不要愧疚自责地生！ 我死死地抓住监房的栏杆不松手，挣扎了不知多大会，突然就全身一软，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我原来房间的床上了，允曦就坐在床边，用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 这种笑，以前不知把我迷醉过多少次，可是今天，我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我轻轻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凄然背过身去。 “惜儿，我知道你自责，可是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本来这太子，我当得就十分辛苦，让出去，倒是清静些。再说，他们窥视这太子之位，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早早晚晚，这位置都要夺了去的，你呢，不过是他们的一个理由罢了！”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理由，我不是什么倾国倾城，我不会什么颠倒众生。 什么红颜祸水！什么祸国殃民！他们只是要寻求自己的贪心私欲，却又要装作公平正义，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罢了。 允曦做事严谨周密，钰姐姐谨慎小心，莲姐姐父兄手握军权。只有我，父亲是朝廷罪人，自己又草率鲁莽。 所以，我就成了允曦致命的弱点。 可是，我不想成为他们的理由。 我无力地说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就闭了眼睛，再不说一个字。 这还是我嫁给他后第一次撵他。 允曦坐了半天，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叹口气走了。 小青轻声责怪我道：“主子，今儿不是我说你，你可是做事欠妥。太子爷接到大太子妃的急报，匆匆撂下军务，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在皇上面前跪了整整两天两夜，说你当初年幼离家，与李太傅的事根本无关，希望皇上看在两个孩子年幼的份上，饶你一次。后来皇上气恼，说是太子之位和你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太子爷想也没想，就选了你。你今天这样对他，可真是辜负了他的心意了！” 我苦笑一下，闭着眼睛轻声说了句“你不懂”。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当真不懂。 我不愿意他选我。 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我起床了，小青问我在哪里用膳。 “当然是偏厅。”我无力地答道，小青也就不再吱声，只是帮我梳洗了，然后轻轻搀扶着我向偏厅走去。 来到偏门口，他们已经都在了，钰姐姐和莲姐姐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允曦呢，正在捏着轩翟的鼻子逗乐。 他们的脸上浮现着开心的笑容。 好一幅和美的画面！ 我突然觉得，自己多余，很多余。 我就像一只双目失明的小鸟，跌跌撞撞地冲到了一潭春水里，不但搅乱了春水的平静，也让自己在窒息中挣扎。 我是一只小鸟，纵然双目失明，我的家，也应该是在蓝天，纵然我会头破血流而死，也好过在水里，没有尊严的生。 而且，终有一天，我会窒息而死。 用罢饭回来，我把丫头们支出去，开始收拾行装。 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只是一些衣服银票罢了。 晚上，我正想吩咐小青她们把孩子抱来，允曦一只脚跨了进来。 天气已经不冷了，他却给我披了一件外衣，转身拉了我的手就走。 我也就默默跟着，两个人一路无话，就到了经常赏月的地方。 允曦带我飞身而起，我也就跟着。 月亮竟然出奇的圆，圆到地上的树影，都摇曳出魅惑的影子。我们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半天，允曦轻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惜儿，当时我是一时着急，才乱了方寸，再说还有一些不得已，不是真的恼你----” 我知道，你是心疼莲姐姐。不得已，是怕莲姐姐伤心吧？ “惜若不怪！莲姐姐当时危在旦夕，如果惜若再争风吃醋，当真是不懂事了。”我安安分分地说道。 允曦也就不再说什么，又过了半天，他又缓缓开口道：“惜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打记事起，母后就谆谆教导我，说我将来是要当太子，做皇上的人，肩负着江山重任，所以我一直谨小慎微，话不敢说错一句，脚不敢迈错一步，而周围的人，对我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句冒犯。 后来我去太傅府，就碰见了你。当时的你只有三岁大，肥嘟嘟的，很是可爱，可就是老缠着我不放，开始我极不习惯，后来就慢慢适应了你的胡搅蛮缠。从我记事以来，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无法无天。我的整个少年时代，也只有你能在那沉闷昏暗的生活中，给我增添一点亮色和生活的情趣。 再后来，你就被你父亲送走了，我呢，也就依然过着沉重而单调的生活，直到你十三岁那年回家，我远远看着你身穿浅蓝色衣裙，蹦跳着向我怀里扑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股清泉从我干涸的心底流过，于是，我匆匆做了一个决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于是，我也没有回宫和父皇母后商量，当面就和你父亲提亲了。这也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擅自做主。” 我默默听着，没有做声。要是以前，我听他这么一说，会感到非常快乐，但是现在听来，却有点------可笑。 原来我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个点缀而已。 允曦见我不接话，也就回复了沉默，四周依然安静。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允曦又开口了：“惜儿，我问你一句话，你嫁给我，后不后悔？” 我依然没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怎么回答。我辛辛苦苦了这么几年，最想杀的人变成了我哥哥，最想嫁的人根本不需要我，而且，我还成了他最致命的一剂毒药。 如果我知道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宁肯和师兄浪迹天涯，或老死在那个不知名的客栈，也不愿意与皇家、与允曦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我不后悔，现在想起来，我这三十多年，做过的事情不计其数，让我感到最欣慰的，就是娶了你。” 他在留我。聪明如允曦，怎会看不出我存了离开的心思。可是，我想留吗？我能留吗？ 我敢留吗？ 且不说允曦做了近十年的太子，多少积蓄了一些势力，单凭着允曦的才干，他们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太子府几百条人命，真的与我有关。 我，再也不想成为他们的理由，因为我承担不起。 又坐了一会，我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允曦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就带我一纵而下。 我把他送到钰姐姐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开口：“允曦-----，我回去了。” 允曦站着没动，也没有说话，我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明时分，我为两个孩子捏捏被脚，悄悄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等城门一开，我随着人流出城，一路向着西南而去。 我没有到父母坟前告别，虽然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但我无颜去见我的父亲。睿智的父亲，或许早已料到我今日的结局，所以才会在我刚刚八岁的时候，就送我离开京城，而且再也不想我回来。 他是为了让我远离这是非之地。 可惜我太过执拗，走到了这步田地。父亲泉下有知，不知是恼怒，还是叹息？ 第八十五章 我漫无目的，一路走走停停，就在初秋时节，来到了一座山里。 我之所以知道是初秋，是因为天高云淡，山谷里有一潭泉水，深不见底。 站在一个山头，我转身望去，对面的山上，有缕缕香烟升起，同时，我也听到了悠扬的钟声。 是一座寺庙。 我突然就有了一股安定下来的念头。 想着就开始行动。在山里转了一会，就在一个半山腰上找到一个废弃的石屋。 我转身下山，找人帮我修葺，然后我又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当真就住了下来。 平常呢，除了十天半月下山购置一些必备的物品外，我就安安静静地习武练剑，抄写经文。隔三差五地到对过的尼庵找师太谈经论道，有时，师太也到我屋里来，品茶聊天。 冬天的时候，师太让我到尼庵去住，我也就过去了。 冬去春来，雁来雁归，转眼间我在这世外桃源已经住了两年。 这两年里，我悟透了很多东西。 我明白了父亲的无奈和痛苦。父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因为自己的软弱在宫中受尽痛苦和折磨，内心的愧疚自不必说，所以才甘愿冒着弥天大罪，只是为了让自己心系的女人能在宫中有一点立足之地。 所以，他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是想千方设百计地保护着，以免我也落入孤苦一生的境地。 我明白了云曜的处境。他的母妃对我父亲，应该是又爱又恨，可想而知，她每日对着云曜，也应该是爱恨交加的。我母亲对他的呵护，虽然能让他感受到一点温暖，却让他对着冷冰冰的皇宫更加恐惧和憎恨。云曜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又事事落在允曦的阴影和压力之下，内心的苦楚，又能向谁诉说？所以他对允曦的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说不定，云曜下毒，也与他母妃有关。 据说，当初允曜母妃亲生的孩子夭折，好像与允曦母后有点关联。 开始的时候我对母亲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我和哥哥，同云曜一样，都是她的亲生骨肉，为什么她眼中只有云曜，却从来没有哥哥和我？ 我总是在不经意间，两个孩子的笑脸就浮现在我的眼前，有时在尼庵，听见有孩子叫娘，我就猛地心惊，惶惶然半天。 我知道两个姐姐会对孩子如亲生一般，我的孩子，绝不会和云曜一样受尽委屈。但这仍然阻挡不住我对他俩的牵肠挂肚和屡屡在噩梦中惊醒。 于是，我渐渐明白了母亲的满腔的愤恨和幽怨。自己的骨肉，却要送给自己最嫉恨的人，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尽磨难，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内心的痛苦和折磨，完全可以遮蔽她的双眼，所以，她认为哥哥和我能生活在她身边，已经是幸运的了，至于我们还需要些什么，她实在是顾不得了。 所以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云曜，没有哥哥和我。 再说，她能狠心毒死哥哥和侄子，不能不说也有对我父亲的怨恨和报复。 我不知道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我知道，我需要母亲的关爱，母亲温柔而慈祥的微笑。 可惜母亲从来不对我笑，当然，父亲也很少笑，每日面对着他生命中都愧对的两女人，还要费尽心机地保护云曜，他怎能笑得出来？ 所以，我才会痴求允曦身上那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就像我是允曦沉闷生活中的一点亮色一样，允曦就是我冰冷心田里的一块炭火。我们两个是一对相互需要的人，正好机缘巧合地碰在一起。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于是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会不顾一切，抛却女儿家的羞涩，即便是死，也要逼着他娶我。 我也就明白允曦为什么会抛却他的责任和父皇母后的期望，不顾一切地保护我。 至于为什么他会舍身保护莲姐姐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莲姐姐对他有另外一种意义吧。 后来我又想起来，我小时候虽然活泼，但并不是开始就无法无天的。 印象当中，原来我也乖巧，费尽小小的心思讨母亲欢心。可是无论我怎么做，母亲就是无动于衷。后来，我就变得调皮捣蛋，可是，母亲依然视而不见，实在是过分了，也只是把我关在屋里就走了，至于我是不是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她就不管了。 于是我就养成了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性格。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缠了允曦出去，偶一回头，发现母亲脸色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欣慰地看着我。 于是以后我就喜欢上了每次缠上允曦，现在想来，我这样做，开始其实不是我的本意，只是觉得母亲喜欢我这个样子，我就这样做了。却没想到，母亲只不过是想有机会和云曜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当然了，以后我也就自己习惯并真的喜欢上了和允曦相处的样子。 所以说，其实是母亲无意中促成了我和允曦的缘分。 想到这里，我心突地一跳，就想起了在太子府里每次允曦罚我，他转身的瞬间，我从他嘴角发现的那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 所以我才会屡屡犯错，所以我才会一直长不大！他表面上训诫我，内心里其实是喜欢的，而我呢，也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我才变成这个样子！ 我心思单纯，我口无遮拦，我惹是生非，这一切，允曦才是罪魁祸首！ 第八十六章 他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样子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需要！ 每天，他都要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情实感，费尽心机地和人周旋，回到家里来，他需要一个简单，轻松，愉悦的环境。 钰姐姐太过沉稳，莲姐姐好像对允曦太过尊重，只有我，无拘无束，胡作非为的，让他可以放松一下紧绷的身心。 如果说允曦是一只雄鹰，我就是一个鸟巢，每当他飞的累了，就回来歇息。 所以他说，我只要做好我份内的事就好。现在我明白了，我份内的事，就是安安心心做一个鸟巢。 可叹我，却一直忍不住想和他一起振翅蓝天，所以才会心生抱怨和不甘。 如果我执意要学会飞翔，恐怕还没学会飞，允曦已经飞远了，因为我身上没有他需要的东西了。 认清了他的心思，我不由就想，我愿意吗？我甘心只做一个鸟巢，看着他和钰姐姐、莲姐姐在空中飞翔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久。 那天，我从尼庵回来，半路上一阵秋风在山间呼啸而过，吹起尖厉的哨音。 我忽然明白，我就像这风，师兄就像那大片的旷野，我在那里可以任意冲撞，无拘无束。所以我对他视而不见。 师兄对我，是盲目的、无限制的包容。 而允曦对我的感情，是理智的，有着节制、限度和斟酌。可就因为这样，所以更难，因为我自己有体会，爱很容易，要控制住爱，很难，起码我做不到，师兄大概也做不到。 允曦就像这大山，有时他会高耸入云，死死挡住我的去路，任凭我在山前呜咽；而有时又会在山的中间给我一个缝隙，让我在中间回荡穿梭；大部分时候呢，他会展现出一个缓坡，让我在山的怀抱里开心地徜徉。 所以我在太子府里有委屈，有不满，但是，我对允曦却念念不忘。 如果命运会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可能还会选择允曦，因为只有他才能让我活的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如果我能和允曦同翔蓝天，那自然就会有别人做个鸟巢。 所以说，做一个鸟巢就鸟巢吧，人，有时候不能贪心太多。 何况，那儿还有我亲生的骨肉。 想通了这点，我决定下山。 不管是死是活，是苦是乐，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允曦自己都说他不后悔，我又在乎些什么？ 至于别人要找理由，找我好了，反正早晚要有人做理由的。 于是，我头天给师太告了别，第二天一早，顶着启明星下山了。 这是一个闭塞的地方，走过我平常购置生活用品的村落，又翻过一座大山，才来到一个大点的镇子，而这时，已经日落西山了。 我在这里唯一的客栈住下来，稍稍梳洗了，出来吃饭，顺便想买匹马做脚力，至于允曦他们的消息，我想恐怕是打听不出来的，这儿太过偏远，自给自足，对京城的事，从来不会过问。 事情办的倒是顺利，第二天一早，我就骑着马上路了。 半路上，遇见了两个买药材的客商，因为我是男装打扮，他俩就拦着我打听进山的路。我给他们说清，正想告辞，忽然想起来，既然他们是商人，对朝廷局势大概会知道些，就抱着侥幸心里，开口问道：“俩位大哥，我也有事想打听打听，这两年，朝廷里可发生什么大事了没有？” 我不敢直接问允曦的情况，我害怕，害怕我晚了一步，允曦他们已经遭遇不测。 其中一个平和地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而已。” 我心忽地一坠，登时全身冰凉，难道------？允曦和两个孩子的笑脸，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 等我回过神来，两个客商正满脸担忧地在不停地问我：“这位小兄弟，小兄弟！你怎么啦？” 我察觉自己失态，急忙虚弱地笑笑：“没有什么，我只是一时头晕。我还想打听一下，前太子允曦------” 其中一人脸色一沉，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兄弟说话谨慎些，那皇上的名讳，也是我们百姓叫的？！ 皇上？这么说允曦没死？ 想想，凭允曦的本事，翻云覆雨，也不是没有可能，一颗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那太子允暄呢？” “小兄弟当真是不问世事，那三皇子允暄，只做了半年太子，说是不胜劳烦，就自己辞去太子之位，让给现在的皇上了！你说，还有不想当皇上的？” 我不由噗地一笑，这个允暄，性子还真和我差不多，费尽周折，无非是想证明，不是我不行，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想。 可惜苦了允曦了，他这个人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推脱责任。 天生的劳碌命。 第八十七章 告别两位客商，我心情愉悦地上路了。 又过了两天，我来到相对繁华的地方，安顿下来，我就想换匹好点的马，因为，我已经归心似箭。 没想到的是，无意中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皇上南巡，明天就要经过这里。 我就想起七年前我在开封遇见允曦的事来。 天下的事，当真还是这么巧。 于是，我放弃了买马，买了一身淡蓝色的女装，和胭脂花粉。 回到客栈，我精心打扮，可是怎么化妆，也看不出风华绝代的影子来。 看来允曦说的没错，我还真不是倾国倾城的料。 只好洗去铅华，淡施薄粉，看起来还算顺眼些。 第二天，我依然站在允曦的必经之路，只是，这次我没有弄伤自己，只是稳稳当当地站在路的中间，对着前面的侍卫柔声说道：“民女叶冬青，有要事要求见皇上，麻烦各位官爷通禀一声！” 那些侍卫没一个认识我的，自然是拔剑在手，大声喝道：“哪来刁民，敢阻挡皇上去路？还不快闪开？” 看来允曦对这些侍卫，还是缺乏调教，回去要好好奚落他一番。 我淡淡一笑，剑尖就顶在了为首的侍卫脖子上了：“我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麻烦各位通禀一声，如果你们怕被皇上责罚，那我问你，侍候皇上的，可是王总管？你们告诉他一声也行，如果皇上不见，我自然不会勉强各位！” 那人无奈，只好示意他手下的人通禀王总管。 不一会儿，王总管慌慌张张地来了：“参----皇上请姑娘过去！”我看他，眼睛里竟然有了雾气，我也就心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到了皇上御辇，王总管扶我上去，只见允曦斜靠着软榻，一双笑眼看着我。 他竟然动也不动！ 我心里恨极，想这笔帐以后再算，表面上也就恭恭敬敬地施礼道：“民女参见皇上！” “你来见朕，可有要事？”他一本正经。 我咬牙说道：“民女来侍候皇上。” “朕已经有皇后了！” 我知道，还不是那个笑面狐狸钰姐姐？ “我不做皇后。” “朕也有贵妃了！” 当然是那个侠肝义胆的莲姐姐了！ “我不做贵妃。” “那你做什么？” “我只做个贴身丫鬟就好！” “你不后悔？” “不后悔！” 这倒是真心话。 “那还不过来？” “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允曦。 他嘴角又浮起压抑不住的笑意：“你不是要做-------贴身------丫鬟么？” 这个死允曦，他又取笑我！我心里恼羞，一眼瞥见他旁边小桌上的茶杯，就伸手去拿。 可惜我练了两年，依然不如他手快，茶杯还没够着，手就被他抓住，然后他一使劲就把我扯到他怀里了。 我呢，也就没出息地把红唇送过去了。 半个时辰以后，我香汗淋漓地从他身边爬出来，拿起茶杯喝水的时候，才想起来，当时是准备拿茶杯砸他的。 不由暗恨自己：瞧我这点出息！ 让我后悔不迭的事还在后面。 原来他这次南巡，了解情况是假，来接我是真。 我不由哀叹，好好一次翻身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如果我老老实实呆在山里，等允曦过去，温言软语地劝上半天，我再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他下山，那以后谁还会说，我是自己非要嫁的？ 看来瞻前顾后，安稳持重的性子，我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我又纳闷地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嗤笑地看着我道：“还是不长心眼，你就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 我仔细一想，还真是，山下的小村落里，我来后没多长时间新添了两户人家，说是是靠打猎为生的，尼庵里也常住了一个女香客，我当时还奇怪地问师太，怎么看着不像修行的人，师太笑了笑没回答，我也就作罢了。 看起来，连师太可能都被他收买了，我说师太对我这么好！ 既然是来接我的，加上我又思子心切，允曦装模作样的转了两天，就打道回京。 不过，允曦也没真叫我做丫鬟，多少给了我点名份，不是他好心，而是因为这重华宫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叫着李若惜的惜妃，前两年身子不好，一直出宫静养，现在实在说不过去，要身体康复回宫了。 我刚迈步进了重华宫的门，就见小青含泪带笑地迎上来：“主子，您可回-----” 我大吃一惊，立在那儿，咬牙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还不嫁人？” 小青一听，就收住了眼泪，跺脚恨恨道：“你这是主子说的话吗？” 第八十八章 进了屋我才知道，原来人家已经是侍郎夫人了，只是允曦说我宫里的宫女太监不清楚我的脾性喜好，让她来调教调教。 让她调教？她调教出来的，哪是仆人，而是主子！就像喜娟春玲，开始到我身边的时候，哪个不是恭恭敬敬，谨小慎微的？结果被她调教没几天，就爬到我头上去了！ 当然了，接下来我就得换了正正式式的宫装，去朝见皇后娘娘。 没想道莲贵妃也在，倒省了我一趟腿。 一本正经地施完礼，等宫女太监们退出去，莲姐姐就猛扑过来，抱着我那一个紧，而且还泪流满面，我知道自己爱哭，可从没想过她会掉眼泪的。而钰姐姐呢，果然道行高深，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只不过眼圈红红的。 闹了一番，我正正经经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嫔妃，要我拜见行礼的？” “其他嫔妃？”莲姐姐撇嘴道：“皇上哪敢再娶？如果这宫里再多一个，你回来还不把他给吃了？” 这话怎么说的？就好像我是一个心胸狭小的妒妇似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委屈地撇嘴道：“这和我什么关系，这两年我根本不在，皇上都是你们二位守着的！”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罪过都要我担着！ 正说着，就有宫女把两个孩子接回来了。 轩翟已经五岁了，见我想去抱他，恭恭敬敬地退后一步，施礼道：“见过母妃！” 这个孩子，活脱脱一个允曦的翻版！ 那个轩昕更可恶，一头扎在莲姐姐怀里，任我千呼万唤，就是不出来，只是拿了一双调皮的眼睛，挑衅地看着我！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耍些花招，把两个小子的魂给勾回来！ 接下来还得拜见太后。太后有两个，允暄的生母圣贤太后到允暄王府去了，这慈宁宫里住着的，是允曦的生母圣德太后。 见了她，我心生宽慰，原来这世上悟不透佛理的，不是我一个。 瞧这圣德太后，整天吃斋念佛的，佛家讲究的是六根清净，其中一个就是看破一个情字，可她倒好，拉着我的手，竟然老泪纵横。 我和她也没见过几次呀，她对我的感情从何而来？ 晚上我也就发现，这重华宫离着御书房最近，看来我还是逃脱不了做丫鬟的命运。 不过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我心头，那就是莲姐姐竟然还是身段苗条，再看看我，幸亏这两年没偷懒，不然不知胖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孕，到底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连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或许，我托师父给她找一个民间神医？ 这天趁着莲姐姐不在，我偷偷问钰姐姐。 钰姐姐叹了一口长气，幽幽地看着我说：“你当真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我心里纳闷，就摇摇头。 “你莲姐姐到现在，还是个处子之身呢，哪能怀孕！” 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不是允---皇上都到她房里去么？怎么---” 钰姐姐又长叹一口气，说道：“每天我们都会把侍候的下人支出去，其实我们都是分床睡的。皇上说，他给不了我们做女人的幸福，却不能不给我们做女人的尊严！” 我当真蒙了，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醋，到头来却是自我折磨？ 怪不得当初无论我怎么折腾，两个姐姐都像没事人似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笑我还以为她俩是大度，不和我计较呢！ 可是两个姐姐，怎么会容忍这些？ 还有允曦，他到底把她俩看作什么？ 钰姐姐看我迷茫的神态，就从开始给我娓娓道来。 “其实，我和皇上当初成亲的时候，也过过一段少年夫妻的日子，只是我俩都不苟言笑，慢慢就变成了相敬如宾的样子。后来孩子难产而死，我的性子就更冷淡了，皇上也就很少再跟我亲热。 就这样不冷不热地过了几年，有一次皇上回来，说他想娶你，可是你父亲说你心胸狭小，性子又烈，怕受不了与人争风吃醋的日子。皇上当时就答应，说是这一生，就宠你一个。当时他问我意下如何，你说，我能说些什么？也只能点头答应。从此以后，皇上果然就不近我身了。” 钰姐姐说着，声音就有点发哑，眼里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这个允曦，难道不知道我父亲是故意难为你，让你知难而退！你敷衍敷衍他就是了，怎么还当真了？ “可莲姐姐又怎么会嫁过来呢？” 第八十九章 “又过了两年，也就是你十五岁那年，皇上和你父亲商量，要娶你过门，哪成想，你父亲偶然听皇上说起就是喜欢你坦荡清纯，过了两天，就当着先皇的面亲自保媒，说是王将军的女儿王英莲自幼在军营长大，性格豪爽直率，正合皇上心意。皇上知道你父亲是故意难为他。从小到大，所有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百依百顺，他哪里那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所以一气之下就答应了。 可是冷静下来，他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怎能收回？万般无奈，回来后和我商量，让我设法劝劝英莲，让她推了这门亲事。我找到英莲，把实情一说，可是英莲却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岂能不从？即便是守一辈子活寡，她也认命了。就这样，英莲就娶进门了！” 我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父亲的私心，竟然害了两个无辜的女人。 “后来我才知道，英莲原来是在皇上去边关代先皇巡查的时候，见过皇上一次，动了春心，所以才非要嫁过来的！” 这倒和我有点相像。 “那莲姐姐就心甘情愿地守着空房了？”我想，既然她和我性子相仿，自然不会听天由命。 “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可是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皇上就是不理。后来她无奈，也就认命了。” 怪不得莲姐姐性格豪爽，对允曦却尊重而谨慎。 “那既然这样，皇上为什么还屡屡赶我出去？” “后来母后遭人陷害，不久又发生了下毒的事，皇上就有些心灰意懒，说是他生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家，本来就是无奈，何苦非得把你拽了进来，再说，你父亲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所以他就断了娶你的心思，万般不舍，只是自己咬牙忍了，一门心思地逼你回到你师父身边去。” “到了后来，你一失踪就是几个月，皇上后悔不迭，说是如果能找到你，再也不逼你走了。” “可是我来了，他还是那样对我？” “他说，一来，我们两个已经够委屈的了，绝不能让你再看轻了我俩。他怕你日后恃宠而骄，所以要开始就给你立够规矩。” “二来，是让你彻底看清楚你以后要面对的状况，他怕你一时冲动，过后又后悔，最后落个凄然收场。他说娶英莲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他断不能再害你后悔。” 可是我还是后悔过，怪不得我临走的那天晚上他问我后不后悔，可以想象当时我默认时，允曦心里会有多痛！ 我真是羞愧难言，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要不，我劝劝皇上，我父亲的话，其实也不作数的，我还不是没听他的话就嫁过来了？” “惜妹妹，你千万可别，我今天给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劝皇上的！我是怕你在英莲面前再提治病什么的，万一说错什么，英莲面子上挂不住！” “可是我心里真的是下不去------” “这事哪能怪你？是我们命里注定罢了！”钰姐姐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皇上和我，本来感情就淡，做夫妻也做的客客气气，显得生分。有了你以后，反而放开了，两个人倒是能把话敞开了说，皇上有什么心思，毫不避讳地告诉我，有事也差我去办，我心里倒踏实了。再说，也幸亏皇上和你都是重情重义的人，不然，我和英莲，哪能有现在的舒心日子，恐怕早就放到冷宫里自生自灭了。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和皇上这样坦坦然然地相处，远好过以前谨小慎微、揣度心思的日子。我啊，根本不想改变什么。” 说着，钰姐姐看着我一笑：“再说，看看皇上和你折腾来折腾去的，我在旁边看着都累！” 我微微涩了脸，低头不语。 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我被下狱判刑，钰姐姐会如此着急，怕给允曦没法交代。允曦有事都托付给她，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护着我吧？ “至于你莲姐姐，她比你心气还高，再说，她又和你不一样，你是在皇上身边淘大的，不管什么事，伤脸不伤心，多难听的话，哭过闹过就完。” 这不就是说我脸皮厚呗。 “英莲哪能和你一样，自打上一次打仗，她就彻底死心了。她说皇上不舍得让你承担红颜祸水的罪名，可不想想这个罪名她就承担的起？所以她觉得皇上根本就没拿她当自己人看！皇上对她，只有愧疚，没有情意。如今她能安心在宫里做个贵妃，已经不错了，你万一露点口风，依着她刚烈的性子，不寻死才怪！” 第九十章 我张张嘴，也不知说什么了，只是喃喃道：“你们该早告诉我的-----” “我也曾经劝过皇上，说看你整天委屈的难受，倒不如坦坦白白告诉你。可皇上说，你既然愿意嫁给他，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再说，就你藏不住半句话的性子，告诉你，还不知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我能做出什么事来？大不了---劝莲姐姐改嫁，或者---想法逼着允曦接纳她俩？ 钰姐姐看着我，叮嘱道：“今儿这话，你听在心里，千万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听到没有？” 我无言以对，只能流着泪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我猛然想起来，纳闷问道：“这么说，钰姐姐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开始是不知道的，只是猜测。”钰姐姐微微笑道：“皇上做事从来不会行差就错，断不会为了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青楼女子失去冷静，其实那件事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法子，悄悄传句话说不定就得了，或者派别人去，至少用不着亲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穿着朝服匆匆赶到青楼里去；再说，到了太子府里，皇上也不会任由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在府里惹是生非。” 说到这里，钰姐姐的笑里带了一丝叹息：“还有，我和你莲姐姐，自从进府以来，别说受罚，就是一个冷脸皇上都没给过，可是为了你，我们两个都受了罚。所以我揣度着，这个世上，除了李若惜，皇上绝不会为了第二个人这么做。” 看来钰姐姐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幸亏我听允曦的话，和她尽量交好，不然，我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原以为自己委屈，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最幸福的一个，别说是两个姐姐，就是允曦，他心里承受的苦痛岂是我能想象的？ 他把所有的苦痛都闷在自己心里，却不想让我有一点点的愧疚，因为他知道，我可以忍受委屈，却不能忍受内心的自责。 小青以前的话还真是没错，在允曦心里，我真的最重。这一点，不光小青知道，钰姐姐也知道，莲姐姐也知道。 只有我不知道。 晚上，允曦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闭目养神，我在旁边心不在焉地读着论语。 允曦忽然就睁开眼睛，看着我忍不住笑道：“有什么话，说吧！” 我的泪就再也忍不住，伏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止住哭声，抬起头来，见允曦还在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眼泪就又想落下来。 允曦却一边给我擦泪，一边笑道：“好了，哭起来还没头了！是不是你钰姐姐给你说什么了？”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就把钰姐姐今天告诉我的事说了，末了我哭道：“我这次回来，就是彻底想清楚了，我再也不会计较我在你心中到底什么位置了，你就------” 允曦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想开了，即便想不开，也不过给是我怄点气而已。其实这一切，也不全是因为你，更不是因为我对你父亲的承诺。我在深宫里长大，知道女人间的明争暗斗，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怕你心思单纯，心地又太软，一定会吃亏上当，所以不想给别人机会，以免她们存了和你争斗的心思。后来我见你们相处不错，才渐渐放下心来。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和你钰姐姐，缘分也就断了，到如今也就剩下一份亲情了。至于英莲------” 允曦长叹一口气，握着我的手轻轻加了点力道：“她是将门之后，心机谋略不在你钰姐姐之下，再说，她又是敢作敢为的性子。当初偷偷上战场，她和你不同，你是莽撞，可英莲却是另有目的。我接到你钰姐姐的急报，以为英莲会想法和你分开，就没想到你们会一起被俘，当然英莲也没想到自己会脱逃不出来，更没想到完颜会认出她来，所以事情才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自然，她也没想到我会舍身救她。” “另有目的？”那个豪爽的莲姐姐？ “英莲本来就心高气傲，自认什么都不输与你，看你独享恩宠，自然是心里不平，这我倒能理解。战事一起，她以为真的是因你而起，心里就有了怨愤，觉得凭什么你这罪魁祸首安然享乐，她的父兄却要拼杀疆场，所以就想把你拐到匈奴，不落痕迹地把你送给完颜，想让你平息事端！” 我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怎么会？ “我是自己要去的------” “就你的性子，还用别人绑着劝着？只要把我有点难处的消息透漏给你，你不就急急忙忙地自个跑了去？” 这倒是。 第九十一章 “那你还舍身救她？” “我当时救她，一是因为我允婚在先，欠着她一份人情，二是当时她父兄握有大部分兵权，之前之所以两座城池久攻不下，与他们消极应战也不无关系，所以无论从公还是从私，英莲我都是非救不可！后来我不理你，也是要在他们面前做个姿态的！” 可叹我竟然以为他真的恼恨了我。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允曦白我一眼，恨声道：“我一旦落入匈奴手里，生死自然无法预料，只是凭着你师父师兄，怎么能救得了你？如果你也死了，两个孩子谁管？再说，如果我们俩都落在完颜手里，就你的性子，还不给我惹出更大的祸来？” 我还能惹出什么祸来？不过是---想法子救他就是了！ 可是怎么救？我所能做的，只有----答应嫁给完颜------然后--- 我心里猛地一沉，允曦最怕的，不是我们死别，而是生离！是那个------生不如死的结局！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我份内的事，允曦让我做的，就是高高兴兴地，安安全全地活着！ 心念至此，我心里酸痛难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内心深处彻底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莽撞，后悔自己的任性！ “我本来想，是英莲自己非要嫁的，我给她名份地位面子，也算对得起她，她也会知足了。可是这件事出了以后，我才发现，我看人的本事，还不到家。当时恼你，也是气你既不知轻重，又不听话，莽莽撞撞地跟着乱闯！” “后来想想，英莲也确实委屈，再说她也是真心后悔，再加上当时你师兄资质尚浅，还不到交接兵权的时候，而且我还欠着她一条命，所以这件事我也没有再深究。后来我曾问过英莲以后的打算，她说，她已经死心了，只是请我给她留一份做女人的尊严，在宫里安度余生就好，施舍的感情，她不要！” 这个莲姐姐----，我叹息着，不知说什么好。该恨她吗？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被恨的人。 还有师兄-------，是不是当年和英兰成亲，部分也为了我？ 如果是这样，那他俩的姻缘，不就是允曦和钰姐姐的精心安排？ 怪不得师兄当时什么都没说就应承下来！ “师兄他----是不是因为我才答应和英兰的婚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真的是，我不就又害了俩个人？ “你师兄当时说，既然娶不得你，娶谁倒都是一样。不过我看后来两个人倒是真的琴瑟和谐，恩恩爱爱了。” 我长出一口气，允曦也就笑着捏了我一下脸。 “那莲姐姐呢？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你就原谅她吧？” “不原谅她，她能还好好地做她的贵妃，她的哥哥依然兵权在握？” “你不知道，这女人在乎的不是名利地位，而是一份真心的对待！” “你这丫头，说话还是不长进！”允曦一脸苦笑，咬牙道：“这些我还不知道？只是这真心，要是想给谁就给谁，我还会娶你？” 这倒是，像我这样让他费心费力的疯丫头，要我，我也不会娶。 再说，也耽误他坐拥天下美女不是？ “既然你不是单单为我，那这后宫里怎么不再添一些新嫔妃？我听说好多大臣上奏要充实后宫，再说，坐拥天下美女不是皇上的惯例？” “谁告诉你大臣上奏的？”允曦立马冷下脸来。 这个允曦，还真的像他母后，翻脸比翻书还快！ “ -----其实也没人告诉我了，我收拾奏折的时候好奇就----，”我心想，自己又说漏嘴了，要是他知道宫女太监们偷偷在背后议论，会不会把他们给杀了？ “还坐拥天下美女？”允曦又狠狠地瞥我一眼，咬牙说道：“那美女就是那么好坐拥的？这女人，一旦有了嫉妒之心，再美丽温柔，也会变得可怕。再说，大臣们上奏，岂是为我着想？不过是为了自己图谋权势罢了！这每个女人后头，都是代表着一派势力，作为皇帝，临幸和笑脸都要步步算计着，因为这些都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她身后势力的！而不能管你是喜欢还是厌恶。美女再多，对皇帝而言，也没有一个可以真心相待的，所以到后来，皇帝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说着，允曦把我身子扶正，冷着脸看着我说道：“朝堂上的事就够我忙的了，我不想自己连个放松的时候都没有！我既不想当个凄苦一生的孤家寡人，也不想步父皇后尘，最后落个心力交瘁，英年早逝！ 所以，打今儿起，你要把这些事彻底忘记，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她俩，还有那些一心一意成为皇亲国戚的人，该给什么，能给什么，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想着！我不管你是自己看到的也好，有人告诉你的也好，你都不许想什么歪主意！安安份份地做自己的事就好。你要再给我闯出什么祸来，这次我可饶不了你！” 第九十二章 我赶紧连连点头，见他缓了脸色，才长出一口气，轻轻地靠在他身上。 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在看来，他们不是无情，而是被情所伤，别说是那些嫔妃，即便是权力无边的皇上，看来也有着许多的痛苦和无奈。 忍不住想起先皇的那些后妃，还有我母亲-----，连钰姐姐这么大度的人，也是有嫉妒的，在我第一次踏进太子府大门的时候都借故罚了我，至于莲姐姐--------。 静静地呆了一会，我小声道：“其实我的嫉妒心更强，只是你不怪我----” 允曦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你不嫉妒才叫怪，不然我开始能答应你父亲只要你一个？我也知道这对你钰姐姐不公平，可是感情的事，是不讲理的。再说，你的嫉妒，只不过是给我撒撒娇、怄怄气而已，从来没有伤及无辜。我是一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而不喜欢收拾烂摊子，因为一旦出了烂摊子，就表明要付出代价，而有些代价，不是我们能付得起的。你呢，心又太软，所以，我不想给别人嫉妒的机会，你明白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换个姿势，把下巴搁在他胸前，看着他柔柔的眼神，泪水不自主又迷蒙了双眼。 想想我何其幸运，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认识他。如果我不是从小在他身边无拘无束惯了，恐怕也不敢给他撒娇怄气吧？ 当然了，也不会嫁给他。 我终于彻底明白允曦为什么不给我太高名份地位，而且软硬兼施地要我对两个姐姐敬爱有加，还把两个孩子的名义放在她俩身上了，一来他想借此让她俩找回点心理平衡，以免她俩因嫉生恨，二来不想我太引人注意而招致毒手。 可怜他的一番苦心啊，我竟然从未深想过，想当然地认为他宠着两个姐姐，故意给我委屈。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我离开太子府，允曦不强拦着我了，而且也不着急接我回来。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不广纳妻妾嫔妃，不是因为我。 他对我的保护之心，竟远远超过我的父亲。 我父亲怕我在这里难受，就硬要安排我到另外一个地方，却没有想过我在那儿高不高兴；而允曦呢，却用尽他所有的心智气力，为我建造一个安全舒适的家。 原来我不是鸟巢，而是一只脆弱的小鸟，被允曦死死地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我把头埋在他胸前，禁不住泪如雨下。 那天以后，我是打心眼里怕了两个姐姐。 只要莲姐姐柳眉一竖，我就赶紧软了口气，连连称是。 钰姐姐呢，果然是笑面狐狸，只要她微微笑着，软声说道：“怎么，-------妹妹不服？” 我就赶紧赔笑：“服！哪能不服？口服，心也服！” 我怕她们两个，倒也罢了，怎么说人家一个皇后，一个贵妃的，品阶都比我高。 可恶的是我宫里的那帮奴才，果真被小青调教成奴才做派，主子心思，每当我一抬腿，就呼啦啦跪下一片，美其名曰：为了我好。 我呢，也只好讪讪地把脚收回来，反身进屋。 其实我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有时候偶尔想----出去散散心罢了。 其实，我心里知道，即使他们不拦着我，没有允曦的允许，我也不会踏出宫门半步的。我这样做，无非是看他们无聊，逗逗他们罢了。 因为现在我怕允曦，已经怕到骨子里了，没他的同意，我绝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再说，人家现在是皇上了，金口玉言的，只要他眼睛微微向我一斜，不用说话，我就乖乖地闭了口。 这宫里，我唯一不怕的，倒是原来我提起来就头皮发麻的圣德太后，只要我答应给她再生个孙子孙女的，估计我把她这慈宁宫拆了，她都不会眨眨眼睛的。 当然了，我也不拆，拆了，还不是允曦给她盖？ 不过，有时候他们对我也是有点宽容的，比方说每天我可以陪两个孩子半个时辰，只要不出宫，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两个小家伙呢，不久也就和我打成一片了。 每隔个十天半月，允曦会陪我到宫里最高的宫殿顶上欣赏夜色，当然了，前提是我把他侍候的满意了。 过上一个月左右，我还有一次出宫的机会，不过一是不能过夜，二是得有允曦陪着。这一条是我费了几天功夫施尽美人计才争取过来的，后来一想，就有点上当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允曦陪我出去呢，还是本来他就要出去，顺带让我陪着了。 第九十三章 云曜早在允暄做太子的第二天，就被他在先皇面前求情给释放出来了，只是被贬为庶民。云曜就回到了我父母住的地方，把哥哥，也就是他弟弟的药铺重新开张了，自己安安心心地做起了郎中，我看他倒是坦然平和了许多，脸上浮现出舒心的笑意。 他的母妃，早在我们事发的时候就上吊自尽了，竟然连一个画像都没留下，所以，我就永远无法知道，这个让我父亲牵挂一生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允晔倒是做了朝廷的栋梁，我那天见他进来，附耳给允曦说道：“多给他点事干，累死他！” 允曦笑着斜我一眼：“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以为我还是因为以前的事。其实不是，谁让他在云曜和我师兄面前多嘴的！害得云曜专门进宫来在我耳边唠叨了半天，这倒也罢了，怎么说他也是哥哥。最可气的是师兄，竟然也板着脸教训我，以前，他可是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 你说我面子往哪儿搁？可是，我又真的再不敢和师兄顶嘴了。 所以我要允晔忙的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嚼舌头！ 允暄呢，倒是逍遥自在地做他的闲散王爷，我想想心里就有气：你不是能干吗？都是先皇的儿子，凭什么你就能养着一大堆妃子好吃懒做，我们允曦却要累死累活？ 连陪我出趟远门都没空？ 再说，我也要让他们明白，妻妾成群未必是什么好事。 在宫里我没有地位，在宫外怎么说也是个皇妃，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再说，我又不是干涉朝政，也没做什么违背礼法的事情，更没招惹两个姐姐。 我只是挨个传了允暄的妃子聊天，原因很简单，我闷嘛！ 结果不出半个月，允暄气冲冲地去找允曦：“皇兄，你怎么不管管你那个惹是生非的-----皇嫂？” 允曦苦笑道：“你看我忙的连好好喝杯水的功夫都没有，哪有闲心管她？这后宫里的事，都是皇后管的，你去找皇后吧！” 允暄又去找皇后。 我说钰姐姐是笑面狐狸吧，她只是轻笑道：“那个无法无天的惜妃，我还真是管教不了她，这样吧，我把她叫来，你当面给她说说怎么回事？” 允暄就一溜烟走了。 钰姐姐把前后的经过给我和莲姐姐一说，莲姐姐笑骂道：“你这个臭丫头！什么损招都使得出来！” 我呢，已经笑得快岔气了。 自然，没几天，允暄就到户部报到了，据说是他总是看公文到深夜。 再后来，我又怀孕了，我心想，这第三个，好歹得是我的了，两个姐姐说我养着可以，但有规矩。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可是没想到那两个狠毒的姐姐，竟然给我立了足足九十九条规矩。 我心里这个气呀！可是我不敢给她两个讲理，想了想，就向太后求救。 没想到太后倒是一口答应，接着说了一句话：“可是孩子得放在我这里。” 这个阴险的老太婆！我吓得一溜烟就跑出了慈宁宫。 没奈何，还得去求允曦。 软缠硬磨，允曦终于答应和钰姐姐商量，把九十九条规矩缩减成三十条。 三十条就三十条吧，总比九十九条好多了，可是允曦下面的话，差点没让我从床上跳起来拿杯子砸他。 他说：“三十条里，包括我的两条规矩，第一，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不能把孩子抱了来，第二，不能耽误了正事！” 他在的时候孩子不能在，可是他现在翻两个姐姐的牌子的时候，已经少之又少了。这和让钰姐姐养着，有什么两样？ 不能耽误正事，我能有什么正事？不过是当个丫鬟般地侍候他，外加----侍寝了！ 这个允曦！怪不得他能当皇上！人家就有这个本事，把最上不得台面的事，都能冠冕堂皇地说！ 后来允曦见我实在气不顺，就答应我，说下一次出巡，可以带上我。 我一听，就喜滋滋地答应了，后来才反应过来，我又上当了！ 纵然没有孩子这档子事，他不也得带上我？！ 可是这时允曦已经恬然入梦了！ 我不由愤愤地想，这个没天理的皇宫！父亲说的真是没错，还真不是我这心思单纯的人呆的地方！ 可是是我自己非要来的，所以佛家说，自作孽，不可活。 没办法，我又舍不得死，只好委委屈屈地活着了。 （全文完） 如果您还算喜欢此文，请您投上宝贵的一票，给我点信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