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探案:窃案迷踪》 第一章 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将许耕石从睡梦中惊醒。他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还有几分钟就到12点了,谁在这样的深夜里还打电话来呢? 许耕石今年25岁,是珠江路385号《清玩》玉石店的一名职员。他高中毕业后没考取大学,后来经亲戚介绍,来到这家玉石店工作,至今已经7年了。他之所以选择玉石行业,主要是受他父亲的影响。因为他的父亲、祖父全都是终生从事玉石雕刻的。也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吧,他自小就不大爱读书,但却喜欢在石头上刻刻划划的,他觉得从中可以体味到极大的乐趣。 《清玩》玉石店虽然不大,但在本市却颇有一些名气。这主要是因为该店的老板是泰国的一位华侨大亨,据说在东南亚各国以及香港、澳门等地有十几家玉石店,在玉石业界可算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位于临渝市珠江路上的这家分店,则交由他的一位表侄打理。 那表侄名叫韦德利,今年42岁,原先只不过是街道上一个小电器厂的采购员。后来因行业不景气,该厂处于半倒闭状态,员工的工资屡屡拖欠。指靠着这小厂眼看着是难以养家糊口了,况且前景无望,于是他便审时度势,下了天大的决心,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到泰国,在他表叔的玉石工厂里当了一名学徒。由于他生性机灵,且又虚心好学,不久就大致掌握了玉石鉴定及加工方面的基本知识及技艺,所以甚得表叔的欢心。几年后,中国国内正值改革开放的大好机遇,表叔打算在国内开几家分店。因看韦德利是可造之才,且又是在临渝土生土长的,对于环境、人事等方面都比较熟悉,于是便任命他担任了临渝分店的经理。 韦德利确也不负表叔所望,临渝分店开张至今十来年,玉石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资本金及利润也呈逐年大幅增长之势。由于国内连续多年经济迅猛增长,人民生活日益富裕,在衣食住行之余,有一些市民便开始将部分积蓄投资于收藏品,于是韦德利的《清玩》玉石店也就越发红火起来。如今,在本市玉石界,只要提起他韦德利的《清玩》玉石店,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清玩》玉石店位于珠江路最繁华的地段,即便不是双休日,马路上也是行人如织。玉石店的店堂大约有150平米左右,店堂四周的玻璃柜台里及沿墙排列的架子上摆放的各种玉石物件琳琅满目,其中的大件玉雕多为岫岩玉及汉白玉之类的材质,当然也有一些其它材质的小件摆件、挂件、饰品之类的物件,如蓝田玉、独山玉、和田玉以及翡翠等等。 《清玩》玉石店还有两件所谓的镇店之宝,当然全都锁在经理室里间的保险箱里。那是两件极其珍贵的宝物:其中一件是一块战国时期的玉龙,另一件是一个良渚文化时期的玉琮。那两件宝物一般人是无缘得见的,许耕石却曾有幸见过几次。 那玉琮呈鸡骨白色,长约18厘米,宽约6厘米,外方内圆,中孔贯通,外饰扉棱,并刻有细密人兽纹,由浅浮雕和阴刻细密纹做成。据专家称,良渚文化所独具的阴刻纹是由极细小的尖利器重复刻画而成,每毫米之内,刻纹竟达四根以上!据考证,在那尚无金属工具的年代,那刻纹大概是用鲨鱼牙齿的尖峰刻画而成。据说,在5000年之前的良渚文化时期,玉琮既是一种祭天礼器,也是持有者等级与权力的象征。 那第二件宝物是一块玉龙,据说出自战国时代。那玉龙是用一块间杂赭黄色的青玉琢成,那正是战国时期的常用玉材。整个玉龙长约28厘米,呈扁平状,两面刻纹对称。玉龙呈回首弯颈状,造型曲折生动。身躯边沿琢弦纹,内饰浮雕及勾连纹。 这两件宝物是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四年前卖给店里的,当时接待他的就是本店的玉石师傅傅艺才,他一眼就看出那都是真品,而且全都是大开门的物件。傅艺才激动非常,立即就找来经理韦德利。那年轻人好像是急等钱用,而且也不太懂得那两件宝物的真正价值,所以韦德利给出的价格远远低于当时的市价,仅以16万元就成交了。而按照当时国际上类似古玉的拍卖价格,傅艺才估计至少应值80万至90万元人民币!那年轻人走后,傅艺才看着他喜滋滋地远去的背影,还着实为他惋惜了一番。后来,那战国时期的玉龙和良渚玉琮曾由国家级的专家进行了鉴定,确为真品。 凡是略懂得些玉石常识的人都知道,那两件宝物的任何一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据估计,它们如今的价值总计可超出三百余万元,甚至有人估价为四百万元以上!而且近几年还在逐年大幅升值之中! 韦德利的表叔得知此事后,欣喜非常,将表侄大大夸奖了一番,并希望表侄能尽快将这两件宝物送往泰国,让他一饱眼福。可是,这两件玉器已经超出了普通玉器的范畴,因为它们都是几千年前的东西,应该属于文物,而且还应该是国宝级的文物。我国海关对于文物出口有严格规定,凡是1795年之前的文物都禁止出口。更何况那两件玉器都是几千年前的珍品,当然是绝对禁止出口的。既然如此,那表叔也只能望洋兴叹了。他命表侄将这两件宝物好生收藏,至于今后如何处置,待他日后回国时再作抉择。 由于店堂内大量的玉器价值不菲,况且保险箱里还存有这两件了不得的宝物,因此安全问题就显得尤其重要。店堂的大门共有三道,最外面的一道是卷闸门,当中一道是钢制防盗门,最里层则是厚厚的木板门。尽管防盗设施已经非常牢固,但如果夜晚没有人看守也未必可靠。因此,店内的所有人员除了经理韦德利和他的老婆(她担任玉石店会计)田小芹外,其余的8名职工就分成两人一组轮流值班,今天晚上正好轮到许耕石与另一位职员傅艺才一起当班。 傅艺才原先是国营商场珠宝柜台的员工,当初《清玩》玉石店开张时曾公开招聘一批有经验的师傅,由于待遇比国营商场优厚得多,所以他就跳槽过来了,一干就是10年,算是店里的老职工了。傅艺才今年38岁,为人正直宽厚、谨小慎微,性格十分内向,平时不苟言笑,但工作起来却十分认真。由于他在珠宝鉴定方面极有经验,平时许耕石经常向他请教,所以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师傅,两人关系自然就比较密切。因此,他们师徒二人总是要求排在一起值班。 许耕石拿起电话,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妻子那慌慌张张的声音: “老公,你快点过来吧,我被车撞了,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 许耕石闻讯,大吃一惊,连忙从折叠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刚才的电话铃声把傅艺才也吵醒了,他从单人折叠床上欠起身子来迷迷糊糊地问道: “是谁的电话呢?” “老婆被车撞了,我必须去一下,店里的事情就拜托师傅您了!” 第二章 许耕石乘出租车即刻赶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部,远远地一眼就看到妻子吴翠云正躺在病床上咿咿呀呀地哼着呢。小两口刚结婚一年,见爱妻如此痛苦模样,许耕石的心都要碎了。听妻子说,刚刚已经进行了x光检查,马上要动手术。她刚才听放射科的医生说,好像是左侧小腿的腓骨断了。 许耕石一边哄着妻子,一边细问原委。 吴翠云是宁海路上《缘聚》酒吧的服务员,每天晚上11点以后才能下班。今晚由于来酒吧的客人比较多,直至11点40分左右才收拾完毕走出店门。由于从《缘聚》酒吧到他们在玉溪巷租住的公寓并不远,步行只须20分钟即可,所以她平时若没有什么特别的急事,总是宁可步行回去。今晚反正老公在玉石店值夜班,回去后也是她自己孤身一人,所以就干脆慢悠悠地走着。当她在宁海路与玉溪巷的交叉口转弯时,突然从侧后方冲上来一辆轿车,猛地将她撞倒在地,而那辆车则一溜烟似地跑了。她忍痛掏出手机拨了120,这才被送来第一人民医院。 “你看到那辆车的牌号了吗?”许耕石连忙问道。 “事发匆忙,我又如何能够看清那车的牌号呢?我只知道那是一辆红色桑塔那出租车,那牌号的最后一个数字好像是3。” 许耕石也顾不得再问其他情况了,在医院里跑上跑下为她办理了许多手续,又等到她做完接骨手术后被安排到骨伤科病房,继而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这才告别妻子赶回《清玩》玉石店。 回到玉石店,估计傅艺才还在熟睡,还是尽量不要吵醒他吧。他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三道大门,踮着脚走进店内,却发现傅艺才并不在店堂之内。许耕石心中吃了一惊,暗自思忖道:“只剩下他一个人值班,他怎么竟独自溜走了呢?可是,如此深夜,他又是到哪儿去了呢?” 许耕石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柜台及货架里的玉器物件都好好儿的摆放着,特别是几件较贵重的东西也都锁在玻璃柜台里呢,看来一切都安然无恙。他又推了推经理室的门,那门也是锁得好好的。或许,师傅是到什么地方去吃点儿东西了吧,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因为师傅有十二指肠溃疡的毛病,上腹部常感到疼痛,但只要吃点儿东西,疼痛就会立刻缓解的。他看了看挂钟,现在是凌晨3点钟,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但是,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妻子好好儿的在路边走着,怎么会就被车撞了呢?难道是那出租车司机喝醉了酒?否则在空空如也的马路上怎么会撞人呢?虽说是及时动了手术,但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些微的残疾,今后走起路来会不会一瘸一拐的呢?连车号也不曾看清,找谁索赔呢?虽说是已经知道是尾号为3的红色桑塔那,但尾号为3的红色桑塔那多着呢,到哪儿去才能找到那真正的肇事车辆呢? 他转而又想道,师傅究竟是到哪儿去了呢?按理说,凌晨3点钟他不应该是去吃宵夜的呀,附近的几家小吃店夜里好像都不营业呀。那么他会到其他的什么地方去了呢?难道是身体不适,去看急诊了?也不对,他平时除了十二指肠溃疡的毛病之外,从未听说有过其他什么毛病。他掏出手机,拨了傅艺才的手机号码,对方关机。 要不然,就是他回家去了?因为以前也曾屡屡发生过值班者私自回家的事情,只要还留一个人在店里守着,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现在要不要打个电话到他家里问一下呢? 还是不行!如果他真的回家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正在熟睡,打电话过去势必会将他们的好梦惊醒,自己岂不是成了惹人讨厌的家伙?还有,万一傅艺才根本不曾回家,老婆又得知他并不在店里,岂不是又要生出许多遐想?万一疑心师傅与别的什么女人有私情,那还了得? 许耕石在床上默默地思考着,又躺了一会。再朝那挂钟看了一眼,已经4点10分了,师傅仍未回来。许耕石已经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他立即想到要不要打电话报告经理,但是他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报告经理,如果经理知道此事,傅艺才将背负着值班期间私自离岗的责任,这月的奖金就没了!自己岂不是对不起他了吗?或许再稍等一会儿他就会回来了呢?难道他真的有个红颜知己?趁今日独自一人,便暗渡陈仓,悄悄地约会去了?反正天亮前他肯定是会回来的,怕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猛地惊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一个店员已经来上班了,正在店门外面震天响地敲着大门呢。他猛地跳了起来,四下一看,仍不见傅艺才的踪影!他立时吓得脸色煞白,只觉得冷汗从头发根里渗了出来。 许耕石赶紧打开三道大门,此时另几名店员和经理夫妇也已经到门口了。经理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板着面孔径直朝经理室走去。两分钟之后,从经理室里,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大家一起冲进了经理室,只见经理瘫坐在经理室里间的地板上,他面前保险箱的门大开着,可是,那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许耕石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得了了,闯大祸了!那两件宝物被盗了! “赶快报警!”韦德利嘶哑着声音吼叫道。 第三章 警方对《清玩》玉石店进行了全面勘查,对有关人员进行了细致的访谈,并且分别找到当晚值班店员许耕石的妻子吴翠云、以及另一位失踪店员傅艺才的妻子陆一萍进行了相关询问。 当天下午,在中市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召开了案情讨论会,会议由刑警大队长高云飞主持。 首先由刑侦人员对案发现场的有关情况作了初步介绍。 据玉石店经理韦德利所云,被盗物品共两件:一块战国时期的玉龙,还有一个良渚文化时期的玉琮,据说都是极其珍贵的宝物,估价总计不下于350万元人民币。韦德利还拿出了那两件珍品的鉴定证书,下端署名的鉴定单位全都是国内有关行业的权威部门,不容置疑。以上两件珍品平时一直收藏在经理室里间的保险箱里,而经理室以及保险箱的钥匙全都由经理韦德利自己掌握。虽然每晚安排两名店员值班看守店铺,但值班者都是睡在店堂里的两张折叠床上,而经理室的门向来都是锁着的。 傅艺才当晚值班时睡觉的单人折叠床上只有垫被与一床盖被,而没有发现床单与枕套。在店内其他地方也不曾找到。 据刑侦实验室的技术人员报告,从经理室的门把手及保险箱上只提取到少数几个指纹,而且那几个指纹全都属于经理韦德利。据此估计,窃贼大概是戴着手套作案,或者是作案后擦去了自己的指纹;而韦德利的那几个指纹则大概是他今天早上开门及打开保险箱时留下的。 全店只有一个出入口,那就是大门。如果发生窃案,那窃贼必定是经由大门出入的。由于三道店门上均未发现任何损毁,而门锁上也未发现任何撬、划痕迹,因此,昨晚值班的两名店员傅艺才与许耕石就成为当然的怀疑对象。而最最令人怀疑的,应当就是那已经失踪的店员傅艺才了。 据许耕石供述,昨晚12点左右,他接到妻子吴翠云从本市第一人民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下班途中被车撞了,需要立即手术,许耕石接到电话后马上就出门赶往医院了。等到妻子手术完毕,他回到玉石店时,已经将近凌晨3点钟了,而此时傅艺才已经不见了踪影。由于估计傅艺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而暂时离店,说不定等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况且店内一切安好,并未发现任何偷盗痕迹,所以许耕石当时就没有打电话报告经理。谁知道师傅竟是一去不复返了。 警方首先考虑的问题是,窃贼究竟是外贼还是内贼。 由于三道大门完好如初,又没有其他的出入口,外贼是不可能进入店堂的。既然发生窃案,理应首先考虑内贼。倘若许耕石没有撒谎,那么窃案的首要嫌疑人理应是傅艺才。因为从12点到凌晨3点,店堂内只有他一个人,他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打开经理室的门和保险箱的门而盗取宝物。而至于钥匙和密码,或许他早就已经悄悄地准备好了。他已经在店内工作十年,每日和经理密切接触,要想暗地里用橡皮泥偷偷取下经理室以及保险箱的钥匙模子并非难事,而偷窥保险箱的密码也应当有许多机会。 至于他床上已经失踪的床单与枕套可能被他用来包裹那两件宝物了。 可是,倘若真的是傅艺才盗取了宝物,那么他又到哪儿去了呢?据他的妻子陆一萍供述,自从昨晚8点钟他离家到店里去值班直至现在,并未接到丈夫的任何信息。而据周围同事及邻居们所述,傅艺才夫妻关系极为和谐,还有一个八岁的爱女,理应不会离家出走,难道是有了新的外遇? 据本店的同事们介绍,傅艺才平素比较正经,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密切的女性朋友。可是,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红颜知己,又岂会让别人轻易察觉呢? 虽然可以排除外贼强行进入店内抢劫的可能性,但是,会不会是傅艺才所认识的某人骗开店门,继而胁迫或者控制住傅艺才而进行抢劫呢? 而且,谁又能保证许耕石没有撒谎呢?许耕石会不会杀死傅艺才、继而打开保险箱、盗取那两件宝物呢?说不定傅艺才的尸体早已被他抛到无人知晓的荒郊野外了呢!在完成这一切勾当之后,他独自回到玉石店,安睡到清晨,而将一切的罪行全部推到傅艺才的身上,反正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 据警方调查,吴翠云当晚一点多钟确曾在第一人民医院进行了接骨手术。那么,或许许耕石没有撒谎。当然也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夫妻二人联手上演了一出苦肉计!打断一根腿骨而换取350万元,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是一笔不错的生意呢。 总结以上情况,大家得出以下共识: 首先,围绕傅艺才与许耕石二人,进行进一步的调查。由于警方考虑到傅艺才窃取宝物出逃的可能性较大,所以特别强调,针对傅艺才在外地的所有亲戚、朋友,必须进行全面访查。 其次,在公安系统内部网络上发布相关信息,寻找那二件失窃的宝物。 第四章 陆一萍这两天可以说是整日里以泪洗面。 自从丈夫傅艺才出事后,她的精神正面临着彻底崩溃。今天早晨,她目睹女儿出门上学后,便自个儿独自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久久地一动也不动,茫茫然望着窗外的天空。世界还是以前的世界,天空也还是以前的天空,街上的人群依然是熙攘而喧嚣。但是对于她而言,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在她的眼中,世界已经面临末日,而天空也是阴霾蔽日。她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她看到的仅仅是孤独、恐惧、绝望、和死亡。 她感到自己的身心全都疲惫到了极点,她已经请假在家里休息了几天。与其说是由于身心疲惫而请假休息,还不如说是为了躲避外人那冷漠而鄙视的目光。现在她不想和任何人见面,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希望能在瞬刻间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藏身到某个阴暗的角落,哪怕是地狱!倘若不是为了那无辜而可爱的女儿,她真想立刻自我了断,这样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世界、追随自己亲爱的丈夫而去。 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立刻就能够看到丈夫那含情脉脉的双眸,可是,现在那双眸却充斥着无限的悲凉和凄切。她深信,丈夫必定是清白的、无辜的。她对自己的丈夫知之甚深,爱之甚切。丈夫喜爱玉石,而丈夫的心也就像那玉石一样洁白无瑕。对于他而言,这世界上最最珍贵的便是他的娇妻爱女,他怎么可能为了区区身外之物而抛妻弃女、亡命天涯呢? 傅艺才本是她的邻居,自小在同一个大院中长大。他比她年长5岁,一直把她当成是小妹妹一样看待。当她做不出功课时,他就会耐心地教她;当有什么野孩子欺侮她时,他就会挺身而出;当她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而伤心落泪时,他总是在身旁想方设法、百般抚慰。总之,他就是她的守护神,她的一切。如今没有了他,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傅艺才高中毕业前,其父因胃癌不幸去世。为了承担起供养母亲的重任,他便主动辍学,接替父亲到国营商场的珠宝柜台当了一名店员。几年后,陆一萍高中毕业,考取了河西大学。可是由于她父母双双下岗,而姐姐又正在上海读大学,家里实在无法再承担她的高额学费。就在她准备放弃之时,傅艺才向她伸出了援手,主动承担了她大学四年的全部学费。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日渐出落得花一般的容貌,于是便成为周围的男生们倾倒和追逐的对象。可是,她那纯洁而善良的心田早就被一个男性所占据,已经没有了任何剩余的空间。在她的眼中,在这诺大的世界中只存在着唯一的一个男人,那就是傅艺才。在她看来,成为傅艺才的妻子,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她自己发自内心的愿望。 大学毕业后,她在临渝市第二中学找到了一个语文教师的职位,然后就是结婚、生女,一切都进行得有序而自然。她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一鸣惊人,她也不曾想过一夜暴富,她只想与丈夫及爱女一起,过着平安而温馨的日子。几十年之后,倘若她与他能够白头偕老,女儿能够成家立业,她就知足了。 她爱丈夫,她知道,丈夫更爱她。能够有幸与这样可心的伴侣在人世走一遭,夫复何求! 可是,天不遂人愿,谁又能知道大祸竟会突然间从天而降! 丈夫顷刻间失去了踪影,而且还像个逃犯似的受到警方的追查。现在不但是《清玩》玉石店里的员工们怀疑丈夫盗取了那二件宝物、与什么红颜知己逃到外地去享乐,就连她在第二中学的某些同事们好像也风闻了此事、经常背着她交头接耳、在背后指指戳戳。而更加使得她难以忍耐的是,在上海工作的姐姐和在西安居住的姑妈也纷纷打来电话,说是警方已经到她们那儿去调查,寻找傅艺才的踪迹。 以上种种迹象表明,现在满世界都认为傅艺才是逃犯,是盗取了那二件宝物的窃贼!似乎这已经是铁定了的事实! 在陆一萍自己看来,丈夫宅心仁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正人君子,她压根儿也不相信丈夫会干出那不齿的勾当。可是现在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自己是有口难辩了。况且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丈夫究竟在哪里,又如何为丈夫辩解呢? 既然丈夫不可能外逃,那么他现在又会在哪里呢?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丈夫大概已经遇害了!丈夫肯定是遇害了! 想到这一点,陆一萍不禁浑身打起了哆嗦。天,已经塌了! 难道丈夫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究竟是什么人杀害了他? 陆一萍知道,丈夫平时为人温文尔雅,做事清清白白,既不曾做过任何不仁不义之事,也不曾得罪过其他任何人。那么,这次的遇害,必定是由于那二件宝物。是有人为了夺取宝物而加害于他,并且使他担负罪名。 不行,丈夫的大仇必报!丈夫虽然死了,也不能背负这样的不白之冤!自己不能继续沉沦下去,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要设法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还丈夫在九泉之下的冤魂一个清白! 但是,怎样才能将一切查明白呢?她猛然想起了前些时报纸上刊载的神探陈子明的侦破事迹。如果能说服陈子明参与调查,何愁此案不能侦破? 陆一萍立即打开电脑,在网上查找起来。很快,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兴奋的光芒,她发现了陈子明在新浪网上开设的博克。她思索了片刻,立刻打开陈子明的博克,在其中的留言一栏中以悄悄话形式写下了自己的请求。 “倘若丈夫泉下有知,务必促使子明老师尽快接受我的请求吧!” 陆一萍双眼满含着泪水,双手合十,默默地祈求着。 第五章 陈子明一早起来,便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窗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李毅然则坐在办公桌旁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厚厚的一叠案卷,那案卷是她昨天奉子明老师之命,从中市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高云飞那儿复印来的,那是关于《清玩》玉石店特大盗窃案的所有案卷。两天前,陈子明在自己的博克中看到留言后,稍作考虑,便打算对此案的已有案卷略作考察,以便决定是否参与进一步的调查。听子明老师说,他昨日从下午2点直看到深夜。而今天早晨,该盗窃案中主要嫌疑人傅艺才的妻子陆一萍将来此与陈子明面谈。 大约8点钟左右,陈子明看见一个少妇携着一个小姑娘来到门口,便立即站起来,与李毅然一起迎了上去。 那少妇大约三十出头年纪,由于连续几日的焦虑与惊恐,她的面庞显得憔悴而苍白,但却并未能掩盖住她的天生丽质;她身材修长而纤细,但却并不显得瘦削。在长长的睫毛下,她那一双梦幻般的大眼睛水盈盈的,如泣如诉。黑而亮的长发被盘在脑后,用一根黑色的纱巾扎了起来。 “这是我的女儿小玉。”那妇人拉着那小姑娘,让她喊叔叔阿姨。 小姑娘大约七、八岁年纪,紧紧地依偎在母亲身边。她的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陈子明,她似乎明白,眼前的这位叔叔或许就是她与母亲唯一的救星。她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和疑虑,那本是她这个年纪的儿童所不该有的。她的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襟,而且抓得那样地紧。在她小小的心灵中,现在,母亲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因为她似乎隐约地感觉到,父亲已经没有了,但她不知道父亲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再回来。 看到她们二人,陈子明心中暗自发出感叹,想那傅艺才,有娇妻爱女如此,难道真的会舍弃她们而逃亡天涯? 寒暄之后,陆一萍坐在陈子明对面的沙发上,将她所知道有关丈夫以及《清玩》玉石店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李毅然为她泡了一杯茶,拿了一些巧克力和糖果之类的零食给小玉。 “我了解自己的丈夫,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他决不会弃我而去,决不会弃我们的小玉而去。我估计,在那天夜里我的丈夫已经被……”说到这儿, 陆一萍的头偏向一侧,泪水夺眶而出,她的身躯在不停地抖动。 李毅然赶紧走了过去,递给她一些餐巾纸,搀着小玉的手走了出去。 沉吟了片刻之后,陈子明问道: “据您观察,您丈夫最近一个阶段有什么异常没有?比如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过他呢?” “没有,他每日下班后就立即回家,并没有任何异常,也不曾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过他。只是在休息日带女儿到公园之类的地方玩玩,其他地方哪儿也不去。” “那么,在经济上近来有没有什么异常呢?比如,到银行提取大笔现金之类的事情。”陈子明继续问道,他注视着陆一萍的眼睛。那眼睛清澈晶莹,令人一览无余。这样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家里的存折都是由我保管,他身边只有一些零用钱。不过,他平时从不乱花钱,除非是为小玉买什么东西。” “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他最最喜欢的就是玉雕。五年前,他从朋友那儿买了一块和田玉,那是一块较大的山料,花了四万多元才买到的。他决定雕刻一件精美的玉山子,在女儿十岁生日时送给她。从那时起,他每日下班后就坐在那玉石前精雕细琢。他是一个非常有恒心、有定力的人,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就会一往无前。并且他做起事来,一向是非常认真的,所以对这件玉山子的雕刻就更加认真,每一刀都要经过反复思考,然后才下手。所以雕琢的进程很慢,虽然每天都要雕琢两个多小时,但至今尚未完成。他说,再有两年,就可以完成了。在他眼里,玉是有灵气的,通人性的,他实际上是将他对女儿的爱全都倾注到那玉山子里了。”说到这儿,涟涟泪水又沿着她的双颊滚落下来。 陈子明心中不觉有点儿发酸,他站了起来,在陆一萍的茶杯里加了一些开水,缓声安慰道: “事到如今,您也不必太难过了,现在我决定参与此案的调查。我并不能承诺什么,但我将尽我所能,争取还您一个公道。” 第六章 陆一萍带着小玉姗姗离去后,陈子明站在窗前遥望着她们的背影,许久都不曾说话。他心中暗暗思忖道,傅艺才有娇妻爱女如此,夫复何求?理应不会贸然抛妻弃女、亡命天涯的。 李毅然知道,老师虽然相貌平平,但却是一个极富于同情心的人,必定是刚才的谈话激起了他内心的怜香惜玉之情吧?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然后问道: “子明老师,难道您认为傅艺才已经死亡?” “是的。”陈子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之后,他面色凝重地看了李毅然一眼,继续说道: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充分的证据否定他私自携带宝物亡命天涯,但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陆一萍没有说谎。因此,如果按照陆一萍所说的内容加以推论,傅艺才十之八九已经被害身亡,而杀人凶手就是那盗宝之人。” “可是,您这样的说法不能令我信服,因为您凭的是您个人的直觉,而不是逻辑推理。逻辑推理具有客观性和可重复性,根据相同的前提,任何人都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正因为如此,逻辑推理才深入人心而令所有人信服。因此,我只相信逻辑推理,而不相信任何人的所谓直觉。” 陈子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将烟灰缸里那剩下的半支烟重新拿起点燃,那是刚才陆一萍来时他掐灭了的。 “你能够遵照严格的逻辑推理来判断案情,当然很好。可是,对于一个刑侦人员而言,直觉有时候也是很重要的。否则,我们只要编制一套计算机程序,只需输入各项有关证据的参数,无须我们思考就可以自动破案了。” “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到那时候,案件的侦破将会更加公正,更加迅速。”李毅然仍然坚持己见,毫不示弱。 “至于逻辑思维与直觉思维孰优孰劣,难以一言以概之。不过,有一个小故事似乎可以说明一点问题。1997年,ibm的‘深蓝’计算机击败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立即在世界上引起巨大反响。人们不約而同的下一个想法便是,‘深蓝’能够战胜围棋冠军吗?据说曾有某机构悬赏巨额资金以征求能够战胜围棋高手的计算机程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越来越多的计算机围棋程序不断问世。可是,实战结果表明,所有这些程序连普通的、不入段的业余棋手都无法战胜,更毋庸说围棋冠军了。那么,这是为什么呢?国际象棋的博弈所依据的是逻辑思维,而围棋的博弈则含有许多直觉思维的成分。计算机虽然可以模拟人的逻辑思维,然而却无法模拟人的直觉思维。因此,我们似可做出推论:直觉思维的复杂性远远高于逻辑思维。当然,我并不是说,我们在侦破过程中可以抛弃逻辑思维而只凭直觉。我们的侦破结果必须获得逻辑推理的完美支持,这样才具有说服力。但是,在我们的破案过程中,在我们尚未能寻找到任何证据时,直觉却能够给我们某些提示,告诉我们,到哪儿去寻找证据。在科学界有一句名言,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发现真理,依靠的是灵感;证明真理,依靠的是推理和实验。”而这儿的灵感,也就是直觉。科学发展史告诉我们,这句话是屡验不爽的。当年爱因斯坦之所以能够提出相对论,薛定谔之所以能够提出薛定谔方程,他们一开始所依据的全都是灵感,只不过后来以大量的实验和推理来加以证明而已。我想,这一句名言对于我们的刑事侦破工作是同样有效的。我们可以依靠灵感和直觉去设想某个可能的事实,然后再依靠勘查和推理去证实它。” 李毅然虽然一时语塞,但其内心仍不完全认同子明老师的观点。她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说道: “即使陆一萍所述内容全部为真,但是,她究竟是不是能够完完全全地了解自己的丈夫呢?我认为,现在还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或许傅艺才什么时候由于偶然的机缘而邂逅了哪一位红颜知己,并且色令智昏,从而做出常人所想不到的事情。在现在这灯红酒绿、肉欲横流的商海中,我想,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不足为奇的吧?” “我们的刑事侦破不但在某种程度上要依靠直觉,而且有些时候还要依靠心理学。你是否读过著名心理学家m。卡尔德诺的专著:《性格与性》?”陈子明微笑着继续问道。 “没读过,可是那书与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m。卡尔德诺曾对3220对夫妇的性生活进行了调查,其中有342对夫妇坦然承认他或她曾经有过外遇。卡尔德诺继而研究了所有有外遇的人都具有哪些共同的特点,最后发现,对于不同的夫妇,造成外遇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由于性格不合,有的是由于性要求不匹配,有的则是经受不住第三者的诱惑,当然,也有的是由于某些经济方面的原因。然而,卡尔德诺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共同的原因,那就是,对于大多数有外遇的人而言,他们的性格都具有一个基本的共同点:他们大多数都缺乏执着,缺乏恒心。因此,他们在工作或事业上往往是朝三暮四,很少能长期执着地将一件艰难的事业从头到尾圆满完成。m。卡尔德诺在他的书中总结到,对事业缺乏执着的人,其中大多数对性伴侣也缺乏执着,这就是外遇的心理因素。当这种心理因素遇到外界适宜的环境时,外遇就会成为现实。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我们这件案子的当事人傅艺才。根据其妻陆一萍所云,他每日下班后就回家,生活简单而规律,五年来专心致志地雕刻他的玉山子。这样的人,可以说是一个执着而具有恒心的人,一个非常有定力的人。按照m。卡尔德诺的理论,他这种类型的人不大会有外遇。再结合他家庭的具体情况,夫妇感情良好,女儿活泼可爱,生活稳定,又怎么会盗取宝物而离家出逃呢?” 李毅然若有所悟,她满面通红地低声道:“老师,我明白了。您的看法是有根据的。”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说道: “如果傅艺才已死,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我们不妨将这件案子的要点总结一下。由于本案涉案金额巨大,盗宝过程涉及一系列复杂步骤,如:调开值班者、将店门骗开、杀死另一名值班者、打开保险箱、盗走宝物、处理尸体、将宝物运往外地、销赃等等,因此基本上可以认为本案的作案者已经图谋已久,而不会是即兴而为。当天夜里,许耕石由于妻子被撞才离开玉石店,继而就发生了玉石店盗窃案以及傅艺才的失踪。这两件事情都属于发生可能性极低的事件。以数学的语言加以描述,也就是发生概率极小的事件。而按照概率论,两个相互独立、互不相关事件共同发生的概率应为两个事件各自发生的概率之积。由于以上两个事件各自发生的概率都极低,因此其乘积就更小,接近于无穷小,也就是不可能发生。但是,它们却确实发生了,这就意味着,这两个事件有关联,是有人蓄意而为之!因此,我们大概可以这样认为,撞伤许耕石妻子的红色桑塔纳司机与盗取宝物并杀害傅艺才的人理应是同一伙人。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第一条结论:那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司机与盗宝者比较熟识。又由于玉石店的门锁并无损毁的痕迹,因此,那盗宝人应当与傅艺才有某种比较密切的关系,否则在深夜之中傅艺才决不会轻易开门。由此我们又得出第二条结论:盗宝者与傅艺才比较熟识。既然如此,我们只要找到既与那出租车司机认识又与傅艺才认识的人物就可以找到真正的犯罪嫌疑人了。 可是,事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我们很难找到那晚肇事的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司机。一方面,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5天,所有肇事痕迹和相关证据大概都已经消失殆尽。另一方面,本市的所有出租车中,红色桑塔纳大约占据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共有2000余辆。即使是尾数为3的也有200余辆,我们又如何能够从200余辆车中找出那真正的肇事车呢? 因此,我们只好另辟蹊径,寻找傅艺才的尸体。” 陈子明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继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茫茫的天空,默默地思索着。 第七章 陈子明命李毅然在公安系统的内部网络上查找一下,看看近日内本市是否发现任何无名尸体。很快就有了结果:就在12月7号,也就是珠宝店失窃案发生的当天凌晨,在本市西郊外的青云山上曾发生一起车祸,出事车辆是一辆出租车。 青云山离城不远,大概只有20余公里左右。虽然称为山,但海拔却不高,最高处也不过海拔200余米,其实也只能算是一片延绵的丘陵而已。那青云山虽说是并没有陡壁千仞的雄姿,但却淡雅清丽,满目青翠,不失为休闲度假的好去处。因此,有见识的商家便在那山中建起了度假村,名曰青云度假村。每至五。一、十。一等节假日,或是学校放暑假之时,那度假村总是宾客盈门。现在是晚秋季节,青云山中并无多少客人,那出租车为何却要出现在山里呢? 李毅然立即打电话与青云山派出所联系,很快就问明了具体情况。继而对方又将有关文件与照片发送到李毅然的电子邮箱中。 据派出所的人介绍,12月7日早晨,青云度假村的货运司机开着小货车进城采购物资,在经过途中的盘山公路时,在称为五颗松的转弯处,突然发现公路旁的山谷下面有一辆轿车翻倒在那儿,估计是昨夜坠下山坡的,看样子已经被烧毁了。他赶忙打电话报警,派出所的警员连忙赶到现场。那是一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已经完全烧毁了。从车窗里可以看到车里有一个人,早已气绝身亡,头面部已经被烧得黑乎乎的。这起车祸到底是交通事故呢?还是谋杀呢?死者是生前被烧死的呢?还是死后被焚尸于此呢?派出所的警员完全没有把握,于是立即向上级报告。40分钟后,有关交警等一干人员到达五颗松现场。 那地方之所以叫做五颗松 ,是因为在整个青云山中,就数那儿最为险峻,过往车辆往往在那儿出车祸;也不知多少年前,当地的山民在那儿转弯处种了五颗松树,用以警示过往车辆。由于青云山中原先并没有什么松树,遍山之中最多的是山毛榉,还有一些槲树,因此那五颗松树就显得特别显眼。现在,那五颗松树已长得非常高大,远远地便能望见。 当警方设法打开车门后,发现车中那人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分辨了。该尸体姿势呈拳击状。人体被焚烧时大多会呈现出拳斗姿势,这乃是由于当火焰灼烧人体组织时,肌肉会发生收缩,但上下肢的屈曲肌收缩力度明显强于伸展肌,因此就使得上下肢体弯曲,呈现拳击时的那种姿态。后经法医检查,尸体外表呈现不同程度的烧伤,全身上下出现大面积的红斑、水疱及坏死,而诸如头面部及双手等暴露部位则已经炭化并由于高温而收缩、开裂,形成所谓的梭形裂创。 根据出租车的牌号,立刻查明该出租车属于本市的《迅事达》出租车公司。该出租车驾驶员名叫方大贵,居住在本市三元巷147号,今年37岁,自五年前开始被《迅事达》出租车公司所雇佣。但是在车中被发现的尸体究竟是不是该出租车驾驶员方大贵呢?仍有待于证明。 将尸体运回警局后进行尸体解剖时发现,死者口、鼻、咽喉、气管、支气管内可见炭末粘附,这是明显的生前烧死者的特征。因为在火烧时如果机体仍在呼吸,那么吸入的空气中弥漫的烟尘及炭末就会进入呼吸系统。尸检同时发现,死者喉头会咽处及上呼吸道粘膜出现充血、肿胀、甚至于坏死,这也是生前烧死者的重要体征。 法医采集死者心脏血液,呈鲜红色。经刑侦实验室化验,查出高浓度的碳氧血红蛋白存在。此乃由于不完全燃烧的大量一氧化碳被机体吸入体内,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相结合的缘故。这一点也是生前烧死的确证之一。 除体表的明显烧伤外,死者全身上下未发现其它致命外伤。死者血液中也未检测出任何有毒物质及安眠药或是麻醉药,但含有一定浓度的酒精成分。 综上所述,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死者是生前被烧死、而非死后焚尸。至于其死因,虽未能完全排除谋杀的可能性,但据现有各种证据综合推测,死者很可能是由于酒后驾车不小心坠下山谷而亡。 下一个问题就是要确定死者的身份。由于死者的面孔已经被完全烧焦,且面部肌肉也已收缩变形,不可能再根据面容来加以识别,只能由其家人进行辨认,并依据死者身高、身材、年龄等特征以及脑组织的dna测定来确定其身份。 但是,据《迅事达》出租车公司的负责人云,方大贵只身一人,目前在本市并无任何亲属。据说,12年前他曾结过婚,并且生了一个儿子。但由于夫妻感情不和,婚后2年妻子就携带幼子离家出走了。据说她有一个相好在深圳,但具体地址谁也不知道。因此,辨认尸体的任务只好由警方来承担。 目前国际上判断无名成年尸体的年龄主要是依据耻骨联合的变化情况。法医在尸检时发现,死者耻骨联合面的中央部位开始凹陷,表面粗糙,顶部结节残痕消失,后缘开始向后扩散,前缘开始隆起。根据这些特征,可以推定死者的年龄应该在36—40岁之间。再根据其身高、身材等特征,与该出租车驾驶员方大贵的各项特征都相符合。而且,死者左手中指上的一枚金戒指经其同事确认,确系方大贵所有。但是,在最后确定死者身份之前,尚需进行dna测定。 警方很快就找到了方大贵的家:本市西市区三元巷147号。警方进行了详细检查,从他的床单及枕头上提取了一些头发及阴毛,又从洗手间里的梳子上提取了一些头发。将这些毛发与死者脑组织进行dna比对,最后终于认定,在车祸中烧死的人就是方大贵本人。 李毅然惊奇地发现,被烧毁的那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的车号尾数是3,难道它就是撞伤吴翠云的那辆出租车?本来是希望找到傅艺才的尸体,没想到却发现了12月6日深夜在宁海路与玉溪巷的交叉口处肇事车辆司机的尸体!而按照子明老师的推测,那司机理应是《清玩》玉石店特大盗窃案的罪犯之一。 第八章 陈子明坐在办公桌旁,盯着电脑里的几张照片,聚精会神地端详着。那照片正是前几日在青云山中出事的那辆出租车以及周围场景的相关照片,那是李毅然昨日从交警大队拷贝回来的。 从那照片上可以明显看出,盘山公路路边的一些灌木已经被那冲出路边栅栏的出租车压倒并损毁。根据那些损毁灌木的形态可以断定,出租车是在进山的行驶途中出事的。由于车中只有一具尸体,因此可以断定,出租车滚下山谷前的一刹那,车里除了司机之外并无其他乘客。既然没有乘客,那出租车在深夜独自往那深山里开干什么呢?倘若是在出山途中,还可以解释,因为可能是送某个客人进山,而返回时只有司机一人在车中了。可是出租车在深夜独自进山就很难解释了,其中必有蹊跷! 由于那出事车辆正是红色桑塔纳,而车号的尾数恰恰又是3,与吴翠云的描述一致。或许,这就是当晚在宁海路与玉溪巷的交叉口转弯处将吴翠云撞成骨折的肇事车辆!倘若真的就是那辆出租车,那就说明,《清玩》玉石店特大盗窃案的作案者可能是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人就是那红色桑塔纳出租车的司机方大贵。至于那另一个人究竟是谁,目前还不知道,但基本上可以认定,他必是一个老谋深算而又心狠手辣之人。因为在作案后,或许是由于分赃不均,也或许是由于其他的什么缘故,他将自己的同伙残忍地杀害了。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或许他在作案前就曾计划好,在得手后立即将同伙处死。这样,既可以使自己独吞那两件宝物,又可以大大降低被警方侦破的可能性。 由于法医已经判断,那出租车中的尸体具有生前烧死的诸多体征,因此可以设想,当那辆红色桑塔纳往深山里行驶之时,方大贵已经被他的同伙控制住了。至于那同伙是如何控制住方大贵的,根据现有证据尚无法判明,因为在尸体上未发现任何致命外伤,而尸检也未查出任何麻醉药或安眠药的成分。可是,在死者血液中发现有较高浓度的酒精成分,难道是在得手之后两名罪犯饮酒庆功?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在方大贵被其同伙控制住之后,从血管里被注入酒精,这样就可以诱导警方怀疑他是酒后驾车,不慎跌入山谷造成事故。 由于法医根据dna比对已经认定,在青云山中烧毁的出租车中发现的尸体正是方大贵,那么,寻找盗窃案另一名罪犯的难度就大大降低了。现在,有两件事情需要调查。第一件事情是,傅艺才与方大贵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否熟识。如果他们俩互相熟识,则方大贵就可能在当晚撞伤吴翠云后,前往《清玩》玉石店附近,目睹许耕石离店后,敲开大门,编造一个理由进入店中,以武力或威胁的方式控制住傅艺才,从而进行盗窃。第二件事情是,倘若方大贵与傅艺才互不相识,那么另一名作案者必定与傅艺才相识,只需找到既认识方大贵又认识傅艺才的人就行了。 陈子明告诉李毅然,下一步,应通知高云飞立即围绕方大贵的亲戚、同事、朋友等等进行一系列调查。陈子明相信,不久之后,真相必能浮出水面。 第九章 根据子明老师的指示,高云飞针对与方大贵有关的人群开始进行一系列详细调查,调查范围包括其所有的亲友、同学、同事、以及可能认识的任何人。 按照高云飞自己原先的估计,关于《清玩》玉石店盗宝案的犯罪嫌疑人,虽然至今尚未排除其他的各种可能性,但最大的嫌疑人理应是傅艺才无疑。因为12月7号凌晨3点钟之前,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店内,完全有充足的时间盗取宝物。况且玉石店的三道大门门锁皆没有被硬物撬动过的痕迹,如果是外来的窃贼,又如何能够轻易进入店内?由于傅艺才从事玉石行业多年,业内的朋友及熟人很多,销赃当然不成问题。因此,认定他携带宝物与某个女人一起逃往外地,应当是顺理成章之事。虽然至今尚未查明那可能的女人究竟是谁,但仍在继续调查之中,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发现有关线索。当然,眼下还不能排除许耕石行使苦肉计作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作案的可能,但那些可能性毕竟比较小。而至于傅艺才的老婆所云其夫已经被杀的说法也仅仅是个假设而已,倘若其夫在外面有一位既年轻又风骚的红颜知己,又怎么会轻易让老婆知道呢? 因此,自己首先围绕傅艺才进行调查,理应是没什么大错的。只要抓住了傅艺才,真相立即就会大白于天下。 可是,昨日下午子明老师打来电话,说是12月7日早晨在青云山中一个叫做五颗松的地方发现了一辆坠下山谷并已烧毁的出租车,车中有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该尸体已经被法医认定为该出租车的司机方大贵。尤其令高云飞感到惊异的是,子明老师已经基本认定,那方大贵有可能就是《清玩》玉石店盗宝案的两名犯罪嫌疑人中的一人。因为在电话中不便详谈,所以子明老师并不曾说明详细的推理过程。 子明老师到底是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呢?昨天晚饭后,高云飞驱车前往子明老师的宿舍一问究竟。待子明老师将一切和盘托出之后,高云飞这才恍然大悟。现在他也开始相信,傅艺才大概已经不在人世。想起前几日自己多次前往傅家追问傅艺才的下落,不由得感到无限惭愧,傅艺才妻子那悲痛而无助的面容立即浮现在自己脑际。由于自己的粗疏与短视,竟让受害者的遗孀至少是在心理上经受了多少天的不白之冤! 按照子明老师的建议,高云飞首先来到《迅事达》出租车公司,他打算从方大贵的同事们那儿开始调查。出租车公司的经理吴大勇找到几个与方大贵关系比较密切的司机,但他们都未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据他们说,与方大贵交往多年,但并未发现方大贵有什么玉石行业的朋友或熟人。只有一个叫吴华的司机提起了一件事情,引起了高云飞的重视。那吴华说,在方大贵死前三天的一个晚上,吴华驱车来到福临门大酒楼前等客。就在他坐在车中东张西望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另一辆出租车非常眼熟,那不是方大贵的车吗?他正想过去与方大贵聊会儿天,却发现方大贵并不在车中。吴华以为他大概是上厕所去了,可是等了半个小时也看不到他人影。既然在等生意,怎么会长时间地离开出租车呢?难道他是来这儿消费?可是,这个酒楼的档次甚高,岂是我们这些平民消费得起的?吴华正在疑虑之中,只见两个人携着手嘻嘻哈哈地从那酒楼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似乎很亲热的样子,而其中一人就是方大贵。那另一个人身材甚为高大,长得也很胖,并且头顶有点儿秃,看样子似乎有四十几岁。但由于吴华只能看到侧面,所以面容不曾看清。 第二天,吴华驱车在路上恰巧遇见方大贵,便问他昨晚的事情。据方大贵说,那人是他多年以前的一个同事,现在发财了,请他到福临门大酒楼吃了一顿饭,还算够交情等等。由于当时两车交会,车中又有客人,不能停留太久,所以也不曾说明那胖子究竟是谁。 离开了出租车公司,高云飞想道,那胖子究竟是谁呢?他脑海中猛然出现《清玩》玉石店的经理韦德利的身影。难道是他?身材高大,很胖,秃顶,四十几岁,这几点全都符合,只可惜吴华当时不曾看到面容。他再仔细想想,韦德利是非常符合作案条件的,倘若他与方大贵联手作案,让方大贵将吴翠云撞伤,调出许耕石,他自己再去玉石店。傅艺才见是老板来了,岂有不开门之理?进入店内后,他设法控制住傅艺才,然后拿走宝物。那经理室与保险箱的钥匙都是他自己的,没有任何障碍。想到这儿,高云飞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那韦德利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可是自己却将调查重点集中在那可怜的傅艺才身上,自己真是糊涂透顶呀! 高云飞继而来到桂云路派出所,因为方大贵的居住地三元巷147号属于该派出所的统辖范围。从分管三元巷街区的警员马晓晖那儿了解到,方大贵父母早亡,眼下又没有兄弟姊妹及妻小,家里只有他独自一人。当年他高中毕业后没考取大学,就进入一个街道小厂当货车驾驶员,那小厂叫惠民电器厂,专门生产一些录音机配件之类的东西。后来由于市场竞争激烈,那小厂垮了,他就没有了固定职业。曾送过报纸,摆过报摊,也曾给某些商家送过货等等。五年前,他接手了一辆出租车,就开始当了一名出租车司机。他也曾结过婚,那还是他在惠民电器厂当驾驶员时候的事情,后来那厂垮了,妻子就跟别的男人跑了,还带走了唯一的男孩。听说那女人现在在深圳的什么地方,但具体地点不详。 高云飞想道,吴华所说方大贵多年前的同事,莫非就是惠民电器厂的同事?因为自那以后他就没有任何固定的单位。于是,高云飞请马晓晖务必设法查出当年惠民电器厂所有工作人员的花名册。由于该厂已经倒闭多年,派出所里已经没有任何有关记录。马晓晖立即与有关街道社居委联系,后来总算找到了一本花名册,已经非常陈旧了。从那发黄的纸张及已经有些退色的墨水笔迹中,高云飞找到了韦德利的名字!他当时是惠民电器厂的采购员。 是他,果然是他!韦德利正是既认识傅艺才又认识方大贵的人! 倘若真的是韦德利与方大贵联手作案,他们俩近期必然频繁联系。因此,必须对方大贵的居住地进行走访调查。高云飞带着韦德利的照片与马晓晖一起来到三元巷147号,那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周围全都是20层以上的高层建筑,所以这个小院落夹在其间就显得很不协调。据马晓晖说,那院落还是解放前的遗留物,由于面积太小,无法建高楼,所以开发商不愿意接手进行开发。进入大门,一座陈旧的三层楼房出现在眼前,两个老妪正坐在院子中剥玉米棒。马晓晖一路走着一边向高云飞介绍,那座楼内共住了七家人家,现在方大贵不在了,只剩下六户。马晓晖与那两个老妪都认识,向她们说明了来意。据她们说,平时来找方大贵的人不少,但大都是街道上的小瘪三之类,从来就没有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只不过前不久似乎有一个胖子和一个小个子女人来过两次,看样子倒有点儿像是有钱人。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就不清楚了。高云飞立即将韦德利的照片拿出来让那两位老妪辨认,那两位老妪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那个胖子! 告别了马晓晖,高云飞心想,还必须到韦德利住宅的辖区派出所去了解一下有关情况。韦德利住在高扬路77号,属于五里庵派出所管辖。据该派出所的警员小王介绍,由于韦德利是在发迹后才搬到高扬路的,所以对他以前的事情不太清楚,只听说他从泰国回来后就发了财,否则如何买得起那样高级的住宅?他的老婆田小芹是他的中学同学,但比他小两岁,自小关系就比较密切,后来就嫁给他了。当年他偷渡去泰国时,田小芹仍留在国内,据说是在街道的卫生所里当护士。后来韦德利回国开起了玉石店,田小芹就辞了护士的工作,到老公的店里当会计。他们有一个儿子,现在在省城上大学。丰硕的调查成果令高云飞兴奋非常,韦德利有重大作案嫌疑,必须立即向子明老师汇报! 第十章 根据高云飞的调查结果,最可能的犯罪嫌疑人应该是《清玩》玉石店的经理韦德利本人。因为韦德利符合陈子明提出的两个条件:既认识方大贵又认识傅艺才。他与方大贵是多年前的同事,而且最近又来往密切;他是《清玩》玉石店的经理,因此当他12月7日凌晨去敲门时,傅艺才必定会毫无疑虑地为他开门;况且,他本人又掌管着经理室与保险箱的钥匙。因此,倘若真的是他作案,几乎没有任何困难和障碍。 可是,既然他就是《清玩》玉石店的经理,那么,他还要盗取本店的宝物干什么呢?其实,他虽然是经理,但也只不过是一名高级雇员而已,真正的老板是他的表叔。当四年前那位不知名的年轻人将那两件宝物卖给店里时,当时的市场行情还不算太贵,只不过八、九十万元左右。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两件古玉的行情在最近几年间扶摇直上,才过了短短的四年,居然就涨了几倍!而且还在继续增长之中!韦德利本是一个利欲熏心之人,他必定已经非常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曾以自己的名义买下那两件宝物呢?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那两件宝物早已挂在表叔的名下!因此,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盗取那两件宝物并且嫁祸于别人。 虽然调查结果已经将怀疑的焦点集中在韦德利身上,然而至今为止尚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就是他盗取了宝物,而没有证据也是无可奈何的。 陈子明明白,对于盗窃案而言,最容易从销赃这一环节抓住犯罪嫌疑人。而对于杀人案而言,从寻找尸体这一环节则往往容易取得突破。对于眼下的这个案件而言,既是盗窃案,又可能是杀人案,那么应该从哪个环节着手侦查呢? 陈子明进行了认真的分析。《清玩》玉石店被盗的两件宝物属于重量级的宝物,价格非常昂贵。况且这次的盗宝事件已经在玉石行业内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且还可能涉及一起命案。既然如此,盗宝者恐怕不敢在近期内将宝物出手。即使他想出手,也未必有人敢接,谁想冒天下之大不讳呢?所以,那两件宝物恐怕要在什么地方藏上一段时间。这样一来,警方如果想从‘销赃’这一环节破案,恐怕就很难了。 据陈子明估计,傅艺才十之八九已经被杀身亡。那么,对于警方而言,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寻找傅艺才的尸体。12月7日凌晨韦德利进入《清玩》玉石店时,可能是他独自一人,也可能是与方大贵一起。由于傅艺才对韦德利丝毫没有戒心,所以他要想控制住傅艺才、或是乘其不备、从背后给他致命的一击都是不难的。在盗取那两件宝物后,他们必然会将傅艺才同时带走,并锁好店门。但这时候傅艺才究竟是死是活,则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他们在店内不曾处死傅艺才,离店后也必定会在什么地方及时将傅艺才处死。 韦德利在离店前将一切布置得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经理办公室的门锁得好好的,三道大门也锁得好好的,货架上与货柜里的玉器陈设全都安然无恙,没有任何变化。其目的就是要让许耕石回店后觉得安心,即使知道傅艺才私自离店也不会感到任何惊慌,不至于立即打电话向经理报告或是报警。这样,韦德利就赢得了更多的时间。 当天夜里韦德利的时间并不充裕,他必须计算好,许耕石回到玉石店的时间大概是几点钟,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尽量将一切事情处理好、并回到高扬路77号自己家里老老实实地呆着。因为,倘若许耕石发现傅艺才不在店里,万一他立即打电话报告经理,而如果届时经理不在家里是会令人生疑的。当然,许耕石也可能报警,但警方理应会立即通知玉石店经理。 许耕石离店的时间是夜里12点左右,他赶到医院为妻子安排好有关住院、手术的一切手续,等到妻子手术完毕后再回到店里,估计需要两个多小时甚至是三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许耕石可能在凌晨两点半之后或是三点回到店里。因此,在两点半之前,韦德利必须回到高扬路自己家中。当然,许耕石回店后发现傅艺才不在,也可能既不向经理报告也不报警,因为既然店里的一切全都安然无恙,又何必大惊小怪呢?当时他可能以为傅艺才临时有什么事情出去了,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但是如果他打傅艺才的手机也联络不上,而且过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影,也不能排除他立即打电话给经理或是报警的可能。总之,许耕石打电话通知经理或是报警的时间可能是凌晨两点半之后直至天亮这一段时间,而在此期间,韦德利必需在自己家里呆着,守着电话。 现在假设韦德利在深夜12点目睹许耕石离店后立即进店实施犯罪行动,估计15分钟之内即可完成。这时,距离许耕石可能的最早报警时间凌晨2点30分还有两小时15分钟。在这段时间里,他必须处理好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如何处理傅艺才的尸体,第二件事是如何处理他的同伙方大贵。 方大贵的尸体出现在青云山中,而青云山离城二十余公里。由于山上的公路路况不佳,而且又是夜里,行车速度理应很慢。因此,韦德利由珠江路出发前往青云山五颗松、然后再回到高扬路77号的家里所需的时间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以上。至于他是如何控制住方大贵的,则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他制造车祸前,方大贵仍活着,只不过是处于被控制状态之下罢了。这样,法医根据尸体解剖就可以得出方大贵是生前烧死的结论。又由于在方大贵体内血液中查出酒精成分,警方就会自然而然地推测死者是酒后驾车不小心而出事,滚下山谷而亡。而据陈子明估计,方大贵体内的酒精很可能是韦德利控制住方大贵之后,从他静脉里注射进去的,其目的是诱导警方作出错误的判断。 至于韦德利由五颗松是如何回家的,陈子明估计在他设法控制住方大贵之后,就驾着那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全速驶往五颗松。他可能及时通知了他的妻子田小芹驾着自己家的奥迪车紧跟在后面。这样,当他将方大贵连人带车推下山谷之后,便坐上妻子的奥迪车安然回家了。 当韦德利驾车前往青云山时,出租车里可能共有三个人:第一个人是韦德利自己,车辆由他驾驶;第二个人是方大贵,他虽然还活着,但已处于被控制状态;第三个人就是傅艺才,他多半已经被杀死。而至于傅艺才的尸体,韦德利往返青云山的途中有可能将其顺便抛在什么地方,而不可能抛在本市的其他地方。因为当他从青云山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他必须立即赶回家里,而没有时间再寻找其他的抛尸地了。 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当夜并不曾抛出傅艺才的尸体,而是将其藏于前往青云山路途中的某个秘密之处,第二天夜里再设法寻找更为理想的地点抛出。那么,第二天夜里他又会将那尸体抛往何处呢?韦德利是一个老奸巨滑、经验丰富之人,他理应明白,傅艺才的尸体是绝不能够让别人发现的。倘若傅艺才的尸体能够永远消失,则玉石店窃案的首要犯罪嫌疑人非傅艺才莫属。而如果他的尸体被人发现,则警方将立即明白,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必将另有其人!根据如此逻辑,韦德利多半会将傅艺才的尸体远抛外地,甚至是很远的地方。陈子明估计,他不但将尸体抛往远处,而且还很可能对尸体进行了某种方式的处理,使得尸体难以辨认。 陈子明告诉高云飞,首先应在从珠江路玉石店通往青云山五颗松的沿线附近寻找尸体。倘若找不到,则必须通过公安系统的网络从外地寻找。 第十一章 翌日上午,高云飞率领二十余名警员对本市西门外通向青云山五颗松的公路沿线进行了仔细搜索。为了增加搜索的可靠性,还从市局借了四条警犬。搜索进行得非常仔细,从上午8点直至下午3点。可是,并未找到傅艺才的尸体。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警犬在距离五颗松还有3公里的山谷深处相距不远处找到了三样东西。其一是一双皮鞋,那皮鞋的鞋底上有《青城牌》几个字样,是39码。经傅艺才的妻子陆一萍辨认,那正是丈夫失踪时穿的皮鞋!其二是一块玉佩,经陆一萍辨认,那玉佩是傅艺才平常佩戴在腰间的,据说是他家的祖传之物,是他的父亲六年前临死时留给他的,那以后他就一直佩戴在身上。陆一萍看到这块玉佩时,立即嚎啕大哭起来。因为她明白,丈夫十之八九已经遇害,否则那玉佩怎么会被扔在那深山的灌木丛里呢?而第三样东西则是一串钥匙,那正是傅艺才平时一直带在身边的一串钥匙,其中有玉石店大门的钥匙和他自己家的钥匙。警方继而又在发现以上三件物品处继续扩大搜寻范围,反复仔细寻找,可是仍然没有发现傅艺才尸体的任何踪迹。 为什么傅艺才的皮鞋和随身物品会在那里?由此可见,陈子明的推理并没有错,当晚傅艺才的尸体就在方大贵的那辆出租车上!但是,韦德利又为什么要把傅艺才的皮鞋等随身物品扔在那山谷里呢?傅艺才的尸体又在哪里呢? 陈子明始终倾向于认为,韦德利大概会将傅艺才的尸体远抛外地。他让李毅然通过公安系统内部网络寻找周围地区近期发现的无名尸体。 根据高云飞的调查,自从12月7号上午案发至今,从表面上看,韦德利似乎并没有离开过本市的迹象,因为他每天都按时上下班。但是,即使是按时上下班也并不能证明他真的不曾离开过本市。虽然他每日上午8点准时前往《清玩》玉石店上班,晚上8点玉石店打烊后他才离开店堂回家,一切显得非常正常;可是,在晚上和夜间,谁知道他又在干些什么呢? 倘若他晚上8点钟以后驾车离开本市,清晨再回来,他就有大约十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可以在离开本市后,向某个方向行驶至多5个小时,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抛尸地点后将傅艺才的尸体抛出,然后再沿原路返回。这样,第二天早晨仍然可以照常上班,而不致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么,5个小时可以行驶多远呢?像他这样连续十个小时驾驶,必定比较劳累,因此不大可能一直维持高速行驶。如果他以平均时速100公里的速度行驶,5个小时充其量可行驶500公里。因此,陈子明建议,以本市为中心,以500公里为半径,画一个圆,调查在此范围内各地警方已经发现的任何无名尸体。 李毅然在公安系统内部网络上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在最近几天内,上述范围内共发现四具无名尸体,其中一名为女性,当然予以排除。另三处发现尸体的警方皆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将有关尸体的各种信息及照片发送了过来。 那三具尸体的具体情况如下: 一号尸体:为无头尸,其头颅至今不曾找到,发现时为裸体,死亡时间估计为12月4日至5日,体内查出高浓度安眠药,估计是凶犯先以安眠药使其入睡,然后下手将其杀死。当地警方根据法医的计算方法推算出其身高为182厘米。 由于傅艺才的身高仅为170厘米左右,因此一号尸体理应予以排除。 二号尸体:为水泡尸,发现时仅穿一短裤。因为该尸体被发现时已在水中浸泡多日,手足部的皮肤已经脱落,面孔也已肿胀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腹部高度膨起。据法医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大约为12月5日至7日,死因为生前溺水而死。但究竟是不小心落水而亡还是自杀、或者是他杀,尚不得而知。该尸体身高为169。5厘米,与傅艺才相仿,因此不可轻易排除。 三号尸体:死因为机械性窒息,窒息征象明显,外耳道及鼻孔可见微量血迹,死者牙颈表面现出玫瑰红,经酒精浸泡后更为鲜红,即法医所谓的玫瑰齿,是由于缺氧导致牙龈粘膜毛细血管出血而浸染牙齿所形成。在喉头下方有一道明显勒沟,甲状软骨上角已骨折,舌骨大角及气管软骨亦发生骨折。根据以上情况,法医估计是被人用绳索勒死。死亡时间大约为12月6日至7日。该尸体身高为170厘米,与傅艺才的身高相仿。该尸体发现时身上并无一件衣物,而且其面部已经被损毁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据法医观察,估计是凶手用浓硝酸泼洒其面部刻意进行损毁,其意图应当是掩盖死者身份。尸体解剖表明,死者胃内容物内的食品几乎尚未消化,因此断定,死者在进食后10至20分钟内死亡。死者血液内有低浓度的酒精成分。 总结以上情况,二号尸体与三号尸体都值得进一步调查。 陈子明与李毅然立即前往大方巷78号陆一萍的家里,恰巧今天小玉不在,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她被外婆接走了。陈子明首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语,然后让李毅然打开手提电脑,二号尸体的照片赫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看到那幅惨不忍睹的照片,况且还可能就是自己那亲爱的丈夫!陆一萍此时可谓是悲痛欲绝。但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因为她明白,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协助子明老师破案、抓住真凶、为丈夫报仇! 她擦干了泪水,开始仔细端详那二号尸体的照片。那照片非常清晰,连一根根的毛发都能看清。可是由于当地警方发现尸体时,已经是尸体被抛几天之后了,因此整个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浮肿,面部也已肿胀得无法辨认了,颜色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约经过5分钟的仔细观察之后,陆一萍断然说道,这尸体不是傅艺才,因为那尸体的头发全都是黑发,并无一根白发,而傅艺才的头发已经出现了少量白发。况且,傅艺才的头发理应比那尸体略短一些。 李毅然继而调出三号尸体的照片。陆一萍猛地看到那头部被损毁的可怕照片,不禁大惊失色,难道丈夫死后,遗体还要遭受如此糟蹋?可是,那究竟是不是丈夫呢?她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悲痛,继续进行辨认。 那尸体的面部已经被浓硝酸彻底损毁,只好根据身体特征来加以辨认。她清楚地记得,丈夫的背后有两颗浅灰色的小痣,那岂不是辨认丈夫的最好特征?可是,当李毅然调出那尸体的背部照片时,陆一萍才明白,她根本无法辨认那几棵痣,因为整个背部充满着暗紫红色的弥漫性尸斑! 陆一萍虽然无法肯定三号尸体就是傅艺才,但她也未能轻易否定。因此,三号尸体究竟是不是傅艺才的尸体,仍然不能轻易下结论。由于法医认为,死者在进食后10至20分钟内死亡。那么,倘若三号尸体就是傅艺才,难道韦德利那天夜里进入玉石店后,带去了一些食物,在傅艺才吃东西时,乘其不备,从背后猛然将其勒死? 三号尸体的发现地是祁原县,距离本市大约三百五十公里。陈子明决定,请高云飞立即派法医前往祁原县,从三号尸体的颅脑中取出脑组织样本,带回本市,与傅艺才女儿小玉的血样进行dna检测对比,从而最终确定该尸体究竟是不是傅艺才的尸体。此外,还必须对祁原县附近公路收费站以及其他交通监控设施进行调查,特别是12月8日与9日凌晨的监控录像尤其要进行仔细调查,重点寻找有没有本市牌照的车辆曾经前往该地区。 第十二章 从祁原县取回的三号尸体脑组织与小玉血样的dna比对很快就有了结果。出乎陈子明的意外,dna检测表明,三号尸体与小玉不存在父女关系! 可是,从祁原县附近的某个交通监控设施取回的录像却有了惊人的发现:12月8号凌晨一点钟左右,确有一辆临渝牌照的黑色本田轿车前往该县,并且该车于半小时后又沿着原路返回。经高云飞向本市交警部门查询,该本田轿车的车主是本市郊区云峰玉石厂的老板石广利。 高云飞立即前往云峰玉石厂对石广利进行询问,据石广利说,近期之内他并不曾去过祁原县,但是12月7号中午他曾将本田车借与一位生意伙伴,那人就是《清玩》玉石店的经理韦德利。 因此,韦德利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在已经可以基本推定,韦德利大概曾于12月8号凌晨前往祁原县,他此行的目的理应是抛尸,而那具尸体应当是傅艺才的尸体。可是,dna检测又否定了三号尸体与小玉的父女关系,也就是说,那死者并非傅艺才。必定有什么地方发生了错误。可是,究竟是哪儿发生了错误呢? 或许,那具三号尸体根本就不是傅艺才的尸体,而是另一个什么人的尸体。那么,傅艺才的尸体又在哪儿呢?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12月8号凌晨韦德利将傅艺才的尸体抛在祁原县境内,是不是他已将该尸体深埋,因此至今不曾被人发现?但是,从当地某交通监控设施取回的录像材料证明,韦德利当时在该县停留时间极短,根本不可能将尸体深埋。照此推论,傅艺才的尸体理应及时被人发现。况且,三号尸体的头面部被浓硝酸严重损毁,这一点也符合陈子明先前对此案的估计。 难道是刑侦实验室的dna检测有错?不会!多少年来,他们的检测从未出过差错。 陈子明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可能:难道小玉并非傅艺才的亲生女儿?即使陆一萍夫妇之间非常恩爱,那也不能保证她在婚前与其他的男人没有性关系。但是,她至今尚未从失去丈夫的巨大悲哀中恢复过来,像这种暧昧的问题,又怎么好意思向她开口询问呢? 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在小玉出生之时,医院里会不会抱错了婴儿。近几年,这种事情经常出现在报纸与电视中,谁又能保证小玉不是这种情况呢? 无论如何,查明案情应当是第一位的。对于三号尸体,必须进行进一步认证,应该让陆一萍前往祁原县,亲自辨认一下三号尸体。 翌日早晨,李毅然驾驶着马自达前往祁原县,陈子明与陆一萍坐在后排座位上。由于李毅然车技娴熟,路况又较好,所以只花了三个小时就跑完了三百多公里的路程。 他们于上午10时来到了祁原县公安局,很快就见到了三号尸体。县公安局的法医告诉陈子明,当初发现这具尸体时,在其右手食指与中指的指甲缝里残留有血迹,于是就将那两枚指甲剪了下来,立即存放在冰箱里,以备检测。因为如果查明尸源,该血迹将是正确判断犯罪嫌疑人的一个重要依据。 陆一萍虽然无比悲痛,但她却表现得异常镇定。那尸体的头部由于已被浓硝酸完全损毁,模样过于可怕,所以陈子明预先让县公安局的人将头部盖住了。 陆一萍反复察看那尸体的躯干,可是由于死亡后已经近两个星期,尸体表面充斥着弥漫性的紫黑色尸斑,根本无法辨认出任何特征。就在此时,陆一萍突然将目光集中在死者的手指上。她深切地知道,丈夫由于多年从事玉石雕刻,左手的拇指与食指已经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可是,三号尸体的左手手指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老茧。 陆一萍得出结论,面前的这具尸体不是傅艺才! 第十三章 从昨日开始,韦德利忽然有点儿心神不定起来。他本是一个大胆泼辣、敢做敢为之人,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他可是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过的。 想当初,他敢于冒险偷渡到泰国,在边境的群山之中跋涉了两天两夜,不但经历了常人所不能想像的种种艰难险阻,而且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但他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害怕过;现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安呢? 他并不后悔盗取了保险箱中的那两件宝物,它们应该属于自己。表叔有什么本事呢?他只不过命好,从上辈那儿继承了大笔遗产而已,而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都完全是靠自己奋力打拼出来的。表叔虽然对自己不错,但是自从《清玩》玉石店开张至今,资产已经增长了数倍,已经大大地对得起表叔了!而自己的工资及分红与表叔的收益相比,是多么的可怜! 当初从那位不知名的年轻人那儿收购那两件宝物时,韦德利也曾想过,是否要以自己的名义买下它们。但是,由于担心那两件东西究竟是不是真品,他未敢作此决断。况且,谁也不曾想到,那宝物的价格近几年竟然涨了如此之多! 这两件宝物是自己收购来的,凭什么给表叔呢?理应属于自己!从一年前开始,他已经决定将它们据为己有。不过,怎样才能安全地盗取宝物呢?他曾进行了长时期的周密思考。 设计盗宝计划的最要紧之处就是自身的安全性。必须做到,既能盗取宝物,又能绝对保证自己的安全。因此,韦德利需要有一个替罪羊,而且,那替罪羊应当是本店的店员才好,这样就可以让人怀疑到监守自盗。最好是让那替罪羊在宝物失窃后立即失踪,这样,别人就会怀疑是那替罪羊盗取了宝物之后亡命天涯。 怎样才能使得那替罪羊彻底失踪呢?最好的失踪就是死亡。可是,死亡后还有尸体,尸体该如何处理呢?对于杀人案而言,最为困难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尸体。 他转而又想道,如果能够制造一起车祸,倒是能够将人烧得面目全非。可是,那替罪羊必须会开车才行,而自己店里的几个店员全都根本不会开车! 通过无数个昼夜的苦苦思索,韦德利对于如何盗取宝物仍然不得要领。有一日他在路上购物,忽然后面一个人叫他。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多年前的同事方大贵。于是便一起到路边的咖啡店里喝一杯咖啡。通过攀谈这才知道,方某在那街道电器厂倒闭之后,便没有了正当职业。几经辗转,才找了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差事,也不过勉强度日而已。 韦德利仔细打量着方大贵,心中想道,如果作为替罪羊,他倒是符合会开车的条件,可惜他不是玉石店里的职工。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方大贵的身材与本店的店员傅艺才酷似。他猛然醒悟道,何不采取偷梁换柱的方法,让他们两个人同时成为自己的替罪羊! 一切条件都已完备,他终于实施了自己的计划,而且一切都进行得出乎意外的顺利。 他回想起自己的这次盗宝计划,简直是完美到无与伦比的地步,其中的具体情节简直可以说是在世界犯罪史上翻开了新的一页!他不但在设计盗宝过程的每一个步骤时都充分显示出自己的聪敏和才智,而且在具体实施时自己的行动也非常果断而利索,真是天生的犯罪奇才!即使是福尔摩斯再世,恐怕也无法破解此案。他每当想起自己那天衣无缝的犯罪计划,总是感到无比的得意和自豪。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这种犯罪后的回味也可以说是一种极好的精神享受呢!至于傅艺才与方大贵那两条小命,本来就如同草芥一般,是根本不值得同情的。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天生就是为了成就强者而生下来的,正如非洲大草原上角马和羚羊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狮群等强势动物的食物而已。因此,成为牺牲品就是他们的最好归宿,也是最终归宿! 他再次仔细回顾了盗宝计划的每一个步骤,至今尚未发现任何明显的瑕疵。尤其是那绝妙的偷梁换柱伎俩,警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破解的。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任何担心的必要吗? 可是,就在昨日下午,他开始有了一些不安。云峰玉石厂的老板石广利打电话过来,说是警方已经对他进行了有关询问,主要是关于他那辆黑色本田牌轿车于12月8号凌晨的行踪。据警方说,已经在祁原县某个交通监控系统的录像中发现了该轿车的车牌号。 难道警方已经找到了自己抛在祁原县郊外某处灌木丛中的那具尸体?他们究竟是如何找到那尸体的呢?可是,即使警方能够找到该尸体,又如何能够判定那尸体究竟是什么人呢?那尸体的头面部已经被自己用浓硝酸完全烧毁,无论是谁也无法根据面貌辨认出来。既然如此,自己还担心什么呢?岂不是杞人忧天吗?完全不必自寻烦恼! “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韦德利反复自我安慰道。 可是,他仍然从心底里感到有些胆战心惊。因为,就在前几天,他听说警院鼎鼎大名的资深教官陈子明已经介入此案调查。以前他就曾听说过,陈子明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物,无论是什么曲折离奇的案子他都能轻易破解。有人曾把他比成福尔摩斯,还有人说,他比福尔摩斯更厉害。如果早知道陈子明会参与此案的侦破,自己或许就不打算作案了。既然斗不过他,让他一下还不行吗?可是,事情已经干过了,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谁知道陈子明会突然心血来潮,参与此案的侦破呢?怪只怪自己命运不济罢了!现在是宝物也盗了,人也杀了,事到如今,也只好随其自然了。 那么,要不要立即远走它乡呢? 倘若自己立即逃亡,就等于告诉全世界,自己是罪犯。如果远走它乡,就要被警方通缉,而终生被通缉的日子是不好受的。况且,如果满世界都知道他盗宝杀人的事情,那两件宝物谁还敢购买呢?自己盗取那两件宝物又有什么用呢? 他转而又想道,警方未必就能破案,陈子明也未必就如同人们传说的那样神乎其神。自己的设计如此精巧,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为什么现在才有了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就如此惊慌失措呢?他突然想起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一句成语,不由得自嘲地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陈子明半夜醒来,陷入苦苦的深思之中。 既然有迹象表明,韦德利曾经在12月8号凌晨出现在祁原县附近,那么,他理应将傅艺才的尸体抛在那儿。可是,事实证明,在该县发现的三号尸体并非傅艺才的尸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对于韦德利而言,如果傅艺才的尸体永远消失,他自己就是安全的。因为既然有傅艺才为他背黑锅,警方又有什么理由怀疑是他盗取了保险箱里的两件宝物呢?傅艺才的失踪就明确无误地表明,是傅艺才携宝物逃亡! 根据这样的逻辑,韦德利理应将傅艺才的尸体抛往外地,并且多半会设法损毁其面容,即使那尸体被发现也无人能够认出。因此,按照陈子明先前的估计,在祁原县发现的三号尸体完全符合以上条件,它应当就是傅艺才的尸体。可是,无论是dna检测或是陆一萍的现场辨认都否认了陈子明的推测,三号尸体并非傅艺才的尸体,这又是为什么呢? 陈子明再次回顾韦德利可能的犯罪过程。 韦德利在前往青云山的途中曾经将傅艺才的三样物品抛到山谷之中,其中包括一双皮鞋,一个玉佩,一串钥匙。他为什么要将那三样东西抛掉呢?傅艺才身上应当还有其他东西,比如衣袜之类的,为什么不曾被抛掉呢? 被抛掉的那三样东西有什么共同特点吗?它们都是不易烧毁的东西。 陈子明猛然醒悟道,韦德利打算将傅艺才的尸体烧毁! 可是,想要烧毁一具尸体谈何容易!他又能到哪儿去寻找合适的焚烧场所呢?熊熊烈火是会立即引起别人注意的。 最简单的烧毁尸体的方法莫过于制造车祸。可是,12月7日在五颗松那儿的那起车祸中只发现了一具尸体,而那具尸体已经经法医证实是方大贵! 可是,方大贵与傅艺才的身材相似,难道……? 法医凭什么判断那尸体是方大贵呢?因为那尸体与方大贵住房床单上的毛发具有相同的dna。 陈子明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莫非…… 是的,陈子明已经明白韦德利可能采用的犯罪伎俩,五颗松车祸现场烧焦的尸体可能就是傅艺才的尸体。但是,他还需要一系列事实的证明。 好不容易等到上午8点,陈子明立即打电话到市局的刑侦实验室。该实验室曾经进行过五颗松车祸现场烧焦尸体的dna检测,也曾做过祁原县三号尸体与小玉血样的dna比对。现在,陈子明要他们将小玉的血样dna与五颗松车祸现场烧焦尸体的dna进行比对。 很快就有了结果,五颗松车祸现场烧焦尸体根据dna比对应当与小玉有父女关系!那尸体就是傅艺才!陈子明昨夜的新推测是正确的! 陈子明立即打电话通知高云飞,部署下一步的行动:第一,如果自己的估计不错,在方大贵家里的床上铺着的,应当是傅艺才在玉石店值班时用的床单和枕套,那两样东西在12月7号早晨已经失踪了。这样,当警方在方大贵家里提取毛发用作dna比对的检材时,实际上提取的是傅艺才的毛发。第二,祁原县的法医在三号尸体的手指甲缝里所发现的血迹理应是韦德利的血迹,如果的确如此,那三号尸体就是方大贵,那血迹是在方大贵被勒死时拼命挣扎乱抓所致。 高云飞驱车再次前往祁原县,从县公安局刑侦实验室取得当地法医从三号尸体上剪下的指甲,以备与韦德利进行dna比对。 当天下午,在李毅然与一名女警的陪同下,陆一萍来到了三元巷147号方大贵的家里。一进门,她就发现,在方大贵的单人床上铺着的,是自己丈夫傅艺才在玉石店夜间值班时用的床单和枕套。一切正如子明老师的预料。 事情已经非常明朗,在五颗松车祸现场烧焦的尸体就是傅艺才!而在祁原县发现的三号尸体可能就是方大贵!韦德利并非是在盗宝过程中需要方大贵的协助,他需要的仅仅是方大贵的尸体而已,而方大贵对于整个盗宝计划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第十五章 在中市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再次召开了案情讨论会,会议由刑警大队长高云飞主持。 陈子明将韦德利的犯罪经过进行了如下推定: 韦德利对于本店保险箱中的两件宝物垂涎已久,经过长时期的预谋,终于确定了盗宝方案,对每一步都进行了精心筹划,最后付诸实施。 首先,他找到多年以前的同事方大贵,并与之密切交往。在12月6号下午,他约方大贵到家里吃晚饭。方大贵受宠若惊,当然应约前往,又怎么会知道那竟是一条不归路呢?当方大贵几杯酒下肚之后,韦德利从他背后用绳索猛地勒住方大贵的颈部。方大贵当然拼命挣扎,于是其右手可能抓伤了韦德利的右胳膊或者是右手。陈子明之所以做出如此推断乃是因为,经祁原县的法医证实,三号尸体的死亡时间是在进餐后10至20分钟。在将方大贵勒死之后,韦德利将其尸体临时放置在家里某个隐秘的地方,又从方大贵的手上取下那枚金戒指,并脱下方大贵的球鞋,从其腰间取下他随身的一串钥匙,放入提包中,然后便驾驶着方大贵的红色桑塔纳出租车,来到宁海路与玉溪巷的交叉口,静静地等待许耕石的妻子吴翠云下班后从此经过。晚上11点50分左右,他终于发现了吴翠云的身影,于是突然驾车猛冲了过去,将吴翠云撞倒在地。由于撞得比较重,他估计至少已经造成了骨折。这时候,韦德利掉转车头,向珠江路《清玩》玉石店的方向驶去。他明白,当救护车将吴翠云送到医院之后,她肯定会将丈夫许耕石叫去。果然不出所料,片刻之后,只见许耕石急急忙忙地冲出店门,叫了一辆出租车,须臾就失去了踪影。此时,韦德利不慌不忙地走到店门口敲门,他可能已经预先捏造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里面的傅艺才听出是经理的声音,岂有不开门之理?进入店里后,韦德利可能乘其不备,将其控制住。至于他是采取什么手段,则不得而知了,也可能是从背后突然用已经浸泡过乙醚的毛巾捂住其口鼻使其麻醉。由于韦德利的体格与体力都强于傅艺才,估计没有什么困难。在将那两件宝物从保险箱里取出之后,他又从傅艺才的床上取下床单和枕套,分别装在自己的两个提包里。他环顾一下四周,将刚才弄乱的一切整理干净,又将傅艺才的被褥铺放好,免得等会儿许耕石会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离开玉石店时,大约已是凌晨12点一刻之后了。此时,他的老婆田小芹应该已经驾驶自己家的奥迪车来到玉石店门口,就在门外等着他。值此深夜之际,街上哪里还有一个人影?正是他们干这罪恶勾当的好时机!两人合力将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傅艺才抬上方大贵的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又将装有那两件宝物的提包放进自家的奥迪车,两人便分别驾着两辆车前往青云山五颗松的方向。 在进入青云山之后,韦德利从傅艺才的身上搜寻出一些不易烧毁的物件,其中包括一串钥匙、一块玉佩、和一双皮鞋,他随手将这几样物件顺手扔到那深谷里的灌木丛之中。 到达五颗松之后,韦德利将方大贵的球鞋给傅艺才穿上,将方大贵的金戒指给傅艺才戴上,又在其腰间拴上方大贵的钥匙,将傅艺才的躯体挪到驾驶位上。这样,当这具烧焦的尸体被人发现后,人们立刻就会认为,死者就是该出租车的驾驶员方大贵。此刻,韦德利还不曾离车,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让老婆掏出注射器,在傅艺才的静脉里注入了一些酒精。因为田小芹年轻时曾经当过几年护士,摆弄注射器应当不成问题。这样,警方在尸检之后,如果发现死者体内有酒精成分,就会判断死者是由于酒后驾车,不慎而坠入山谷。最后,他又从傅艺才的头上拔了几根毛发,等会儿自有用处。 在将这一切完成之后,他们夫妇二人合力将红色桑塔纳推下山谷。韦德利可能还在坠车处倒了一些汽油,又点了一把火,然后便与妻子一起离开了。 但是,韦德利的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他知道,当警方发现五颗松那儿的车祸后,为了断定那尸体究竟是不是方大贵本人,还必须进行进一步认证,而最最准确的认证便是dna检测。从许许多多的电视剧和电影里不是经常看到这样的情节吗?可是,方大贵是孤身一人,在本市没有任何亲属,又如何进行dna检测呢?只能从他的住所提取毛发皮屑之类的东西进行比对。不正是由于这一点,又由于方大贵与傅艺才的身材极其酷似,韦德利才选择他作为替死鬼的吗? 接下来,韦德利驾着奥迪车前往三元巷147号,他与田小芹曾经陪同方大贵来过两次。他在稍远处停下车,轻手轻脚地进入小院,上了楼梯。方大贵住在二楼,韦德利很快就来到房间门口。他掏出钥匙,那钥匙是他前两天与方大贵喝酒时偷偷取下模子,后来配制的。打开房门时,可能发出了一点儿轻微的声响,可是,由于方大贵的职业是出租车司机,平时经常是半夜回家,所以邻居们即使听到了开门声也不会感到奇怪的。即使有个别人感到好奇,可是,在这样寒冷的深夜,谁愿意起来窥探别人的秘密呢?韦德利进入方大贵的房间后,他取下单人床上的床单和枕套,又立即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从玉石店里取来的傅艺才的床单和枕套,铺到方大贵的床上。他又走进浴室,将方大贵的梳子清理干净,然后绕上一些刚才从傅艺才头上拔下的头发。这样,就万事大吉了。等明天警方来提取方大贵的毛发与皮屑时,他们所提取的,全都是傅艺才的毛发和皮屑。 完成这一切之后,夫妇二人驾着奥迪车快速赶回家中,此时已经是大约凌晨两点半左右了。韦德利不能再离开家,他必须静静地等着。许耕石从医院回到玉石店后发现傅艺才不见了踪影,他可能立即打电话报告经理或是报警,如果他报警,警方就可能立即上门来访。虽然许耕石也不一定这样做,然而,作为经理的韦德利,则必须在家里等着。否则,万一许耕石打电话来,发现经理不在自己家里,又会作如何猜测呢?况且,警方事后也会生疑的。 其实,韦德利还有事情要做,方大贵的尸体还藏在自己家里,还需要处理。不过,今晚既然不能离家,那尸体只好等到明天夜里再去处理了。 至于那尸体应该怎样处理,韦德利也曾进行过反复的思考。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抛往外地,并且在抛尸前设法损毁其面部,就没有任何人再能认出来了。所以,方大贵的尸体如果抛到外地,即使被人发现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因为,人们都认为方大贵已死,警方正在寻找的乃是傅艺才,而不是方大贵。 韦德利早就准备了一瓶浓硝酸,他将那浓硝酸徐徐倒在方大贵的脸上,眼见老同事的面部已经完全损毁,显示出无比怪异的恐怖面容。他左看右看,再也认不出来了,这才放心。 第二天,韦德利向云峰玉石厂的老板石广利借了一辆本田车,在深夜,他顺利地将方大贵的尸体运往350公里之外的祁原县境内,选择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抛出了那可怖的尸体。 这大概就是韦德利的犯罪经过。 大家听了子明老师的推测,无不感到无比震惊!像这样构思缜密、惨绝人寰的犯罪设计,真是闻所未闻,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阴毒之人!若非子明老师的天才想象力,谁又能如此精确地破解罪犯的阴毒伎俩! 经上级批准,立即对韦德利进行拘捕。 第十六章 经dna检测,在祁原县发现的三号尸体右手中指与食指指甲缝里的血迹属于韦德利。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三号尸体就是方大贵,而杀人凶手正是韦德利!在确凿的事实面前,韦德利交待了一切。其犯罪过程的每一步都正如陈子明所推定的那样,只不过有一处细节稍有出入,那就是,进入三元巷147号方大贵家里调换床单与枕套的人并非韦德利,而是他的老婆田小芹。 作为同案犯,田小芹也被抓捕归案。 至于那两件宝物,一直被韦德利存放在某银行的保险箱中。而现在,作为此案的重要证物,已经被安全地转移到市公安局的保险箱中。 天气终于晴朗,温和的太阳照耀着大地。 今天是星期天,陈子明昨日已经打电话给陆一萍,说是今日要上门拜访,但却不曾说明来意。 “案件已经结束,丈夫虽然已死,然而冤情已获昭雪。他们再次来访是什么意思呢?”陆一萍暗自思忖着。 上午九点,陈子明、李毅然出现在陆一萍家的门口,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位容貌清癯但却精神饱满的老人,他就是本市收藏协会的会长方玉林。 一行人进入室内,李毅然携着小玉的手问这问那,然后大家都随着陆一萍走进朝北的一个小房间,那里曾是傅艺才的工作室。 陆一萍揭开桌子上的一块大盖布,一件精美绝伦的玉山子出现在大家眼前。那就是陆一萍先前说过的那件玉山子,傅艺才已经雕刻了整整的五个年头! 方玉林走近前去,仔细地鉴赏着,口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那是一块质地良好的和田玉,玉质温润细腻。那玉山子大半已经雕刻完成,据陆一萍说,再有两年,就可以全部完成了。整个玉山子的雕刻是以浮雕和透雕夹杂的方式进行的,刀工细致而有力。方玉林一看就明白,那玉山子说的是木兰从军的故事,共有四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木兰当户织布,然而却在停杼叹息,若有所忧。第二部分是木兰毅然代父从军。第三部分是木兰在军前效力、勇抗强敌的画面。第四部分应当是木兰荣归故里,可是并没有完成。 至于为什么丈夫要选择木兰从军的题材,陆一萍解释道,当初她生下小玉后常感愧疚,因为傅家已经是三世单传,难道从此就断了香火?丈夫之所以选择这个题材,虽说是送给小玉十周岁的礼物,但是其背后的含义却是告诉妻子,女儿只要自强,是可以胜过儿子的。陆一萍接着慨然叹息道: “艺才平时虽木讷寡言,然而其内心情感却是极其深厚而细腻的呢!” 说到这儿,陆一萍的双眼中不禁又涌出涔涔泪水,连小玉的眼睛里也是泪光闪闪的,李毅然赶忙将小玉抱在怀中。 李毅然暗自想道,傅艺才原来是如此执着之人,对娇妻爱女情深如此,又岂会为了区区两件身外之物而弃妻女于不顾,独自亡命呢?难怪子明老师一开始就认为窃贼另有其人,果然不错。由此可见,直觉与灵感在侦破工作中也是十分重要的呢!只不过需要细致的勘查与严密的推理加以证实而已! 陈子明见陆一萍如此伤感,连忙安慰道: “我们今日前来拜访的目的,就是打算让方老先生请一位雕玉高手,完成傅艺才尚未完成的玉山子雕刻。小玉虽然幼年丧父,今后看到这件玉山子,就如同看到父亲一样,或许也可以说是某种程度的心灵安慰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