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芒》 第一章 如冰少年 少年眉梢上有霜,清澈的目光平静似水,苍白脸色就如同他的名字,如冰。 雪,白似梨花,一点点覆盖了乱花山庄所有的房顶,铺满了地面,就连梅树的枝梢上也堆起均匀的一层。红色梅花傲然怒放,在白色统治的世界中,挣扎出点点亮色。 风依然在下,雪依然在落,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乱花山庄的家仆们无奈的看着刚打扫过的道路上再次积起雪。 少年站在大堂门外,身后青石板上,是一行浅浅的脚印。他身上的长衫单薄破旧,衣袖被寒风填满,鼓起轻扬。 程紫珊坐在大堂的雕花大椅上,双手合握着一只铜雕的小暖炉。她好奇的看着门外的少年,看着他单薄的衣衫,看着他身后飞舞的雪花,心中生出一种疑惑:他不冷吗? 少年的目光在程紫珊身上停了下来,打量着这个裹着厚厚棉衣里的小女孩。 看到少年的看向自己,程紫珊把目光移向别处。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他身材略矮,稍显肥胖,衣着舒服华贵,饱满的额头上有几道慈祥的皱纹。 程紫珊看到他,甜甜的叫了声:“爹!” 这个男子就是乱花山庄的庄主,程清河。程清河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部,眼神中是无尽的爱怜。 程清河看了看门外的少年,招手道:“如冰,快进来,站在门外作甚?” 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大堂中央站住,没有说话,就像一块冰雕。少年本来生的很俊俏,只是他疲倦而又冰冷的眼眸以及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掩盖了这一切。不管那根强撑的傲骨有多硬,此刻的他,看上去依然很落魄。 程清河微微动容,他从少年的眼神中瞧出了倔强和固执。这样的孩子,他不喜欢。真的很像一块冰,怪不得叫如冰,虽然他只有十二岁。 “你以后是小姐的书童,明白吗?”程清河终于放弃了想要对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如冰的想法,严肃地说道。 少年动了动冻得发紫的嘴唇,好久才从他干枯的喉咙吐出两个字:“明白。” 程紫珊用她乌黑发亮的黑眸再次打量了一遍这个不怕冷的少年,转过头问程庄主道:“爹,我要叫他哥哥吗?” 程庄主笑了起来,额头上皱纹无比慈祥的显现出来。他疼惜地把手再次放上程紫珊小小的脑袋,“他的名字叫如冰。你叫他如冰就可以了。” 如冰……程紫珊认真记下了这个名字。她这个从雪中走来的男孩充满了好奇。 如冰的脚下,淌出一片水迹。他的鞋子全是湿的,脚早就僵掉了,没有知觉。。 “谢谢,程庄主。”如冰用平静的目光看着程清河,轻轻说了一句。 听到如冰说出这一句,程清河脸上一惊,好像这少年从来不会说‘谢谢’两个字似的。 程清河看了少年一眼,眼神中有些复杂不定。他就这样盯着少年看了片刻,叹了口气,叫来了家仆,对少年说道:“如冰,你跟着下去洗个澡,换套衣服。” ——————————本书第一条分割线现身————————————— 第二天,如冰换上了崭新的棉衣,出现在万梅书院里。 这个安静的少年,经过一夜的休息,脸上褪去了苍白,显得格外精神。他不紧不慢的跟在程紫珊身后,始终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 程紫珊走进前面,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万梅书院的一切:“你看,那边的假山,很漂亮吧。可惜,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那里还有喷泉呢。你说话呀,漂亮吗?” “是!” “看那排梅花,听说都是院长亲自种下的。院长,也姓梅,难怪那么喜欢梅花。” 说话间,程紫珊带着如冰,走过走廊,来到了他们的书堂前。 因为先生还没有来,书堂内显得格外热闹。一个男学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旁边的同学互相捶打。几名秀气的女学生,手里把玩着偷偷从书院庭院里摘来的梅花。 在程紫珊踏入书堂的时候,从书堂后面呼啦飞过来一本书。程紫珊一侧身,躲了过去。 她一点也不吃惊,书堂里学生调皮惯了,书本那天不是满天飞。 如冰紧跟着走进来,只看见眼前飞过一本书,吧唧一声拍到墙上,掉到地上。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书堂里顿时安静下来,学生们暂停了打闹,玩耍。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程紫珊身后的少年身上。 少年长的很漂亮,眼睛宛若天际边闪亮的星星,头发黑直顺亮好似上好的绸缎,脸庞上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称的严肃和认真。 此外,少年还很冷。他那两簇剑眉间,是无尽的寒冷。这个少年眉间,有霜。 书堂里的学生都是十岁上下,他们不约而同感受到了少年散发出的寒冷气息。所有的人,安静,猜测,不语。 程紫珊转过身,轻轻拉了拉如冰的衣袖,“给大家打个招呼呀。” 如冰盯着堂下一个个陌生的脸庞,嘴唇却是一动不动。 程紫珊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笑盈盈的对着下面介绍道:“他叫如冰,从今天开始,和我们一起上学。”学生们突然觉得来一个新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这么安静,再次喧闹了起来,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程紫珊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示意呆站在前面的如冰坐在自己身后的空位置。 如冰看到程紫珊的动作,静静的走向那个位置。 这个时候,一只脚从一旁悄悄的伸了出来,意图明显,就是想把走过的如冰绊倒。 那只脚的主人,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孩子。他脸上偷偷露出狡猾的神色,冲旁边几个伙伴眨了眨眼睛。 大家心知肚明,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着打闹,只是眼睛的余光,已经落到那只悄悄伸出的脚上,只等着如冰哎哟一声到底后哈哈大笑。 程紫珊察觉到周围气氛微小的变化,在几个学生身上看出端倪,看到了那只鬼鬼祟祟的脚。 她想叫住如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如冰已经走到那只脚的跟前。那只脚再次外伸,横出一截小腿。 看样子,如冰免不了要被绊成狗啃屎了。 啊……一声惨叫突然响起,响彻了书堂。热闹的书堂在这一声惨叫中,再次安静下来。 程紫珊脸色都吓白了,她看见如冰一脚狠狠的踩在那只鬼鬼祟祟的腿上。如冰那一脚下了暗劲,伴随着轻微的咔嚓一声,那只腿被他踩断了。 使坏的那个男孩,此刻正抱着断腿在地上嚎啕大叫。痛彻心肺的疼痛,让他眼眶中的眼泪不住的往下落。 学生们吓呆了,他们看着这个新来的少年。这个程小姐的跟班,闯祸了。 程紫珊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如冰确实闯祸了,而且闯的是大祸。如冰踩的人,是北听城鼎鼎有名的黄少爷。 黄少爷是谁?他是北听城黄叶锦的儿子,黄全英。 黄叶锦是谁?他是石北听城第一财主。有钱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黄叶锦是个脾气暴躁的有钱人。 黄全英的哀号撕心裂肺,传出了书堂。黄少年几个要好的玩伴,赶紧围到黄全英身边,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程紫珊也是不知所措,好久才从黄全英身上抬起目光。在她抬起目光的那一刻,她心中不由得一寒。因为,她看见如冰的嘴角绽开一丝微笑。 她第一次看到如冰笑,可是却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在温暖的书堂内,她清楚地看见如冰的嘴角轻扬,弯出一个美丽的嘴角,溢出一丝微笑。 程紫珊知道他是故意的。她看着如冰那张漂亮的脸,突然觉得可恶又可怕。 先生赶来了,书院的大夫也赶来了,还有那些守在书院门外等着黄少爷下学的仆人,听说了消息,也冲了进来。。 程紫珊虽然只有九岁,但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她连忙起身,叫上如冰,撤! 也许,过不了多久,一群黄家的打手就会涌进书堂,乱棍把如冰打死。她当机立断,带如冰回家。 第二章 他姓言 大雪初晴,空气通透,就连那张牙舞爪的风也安分了下来。乱花山庄的仆人们把地上的积雪扫成一堆,堆在院子的角落。 天气不错,程清河看着外面碧蓝的天空,默默说道。天气再好,他的心头却是一片愁云。 乱花山庄的梅花开得正好,花蕊上的残雪晶莹透亮,远远的飘出的清香,笼罩了整个山庄。 程清河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花香,稍稍舒缓了心头的烦恼。 外面哐当哐当响起了敲大门的声音,不,敲门那有这么大的声音。那声音像是踹在门上才迸发出来的。程清河蹙眉抬头,知道麻烦终于来了。 院子里刚打扫完的道路上,响起细碎的跑步声。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跑到大门前,刚去掉门闩。‘哐当’一声,门被踹开,黄叶锦带着两个手下闯了进来。摔在地上的仆人刚作阻拦,却被黄叶锦一脚踹到在地。 程清河脸上笑容一堆,迎了上去,“黄老爷,你怎么这么有空,想起到我这山庄里转转?” 黄叶锦也不答话,直接入了大堂,往椅子上一靠,歪头重哼一声,脸色黑作一片。 “来人!”程清河唤来下人,“给黄老爷上茶!” 程清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里一苦,叹了口气。 黄叶锦黑色脸,鄙夷的看了程清河一眼,说道,“叹什么气呀,我人都来了,把人交出来吧。” 程清河冲黄叶锦笑了笑,“我这就叫如冰出来,给黄老爷道歉。他毕竟是个孩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如冰一脚踩断黄全英的消息,须臾间便传遍了整个北听城。在万梅书院所有师生的眼中,他是一个即将倒霉的倒霉蛋。如冰成了每个人闲聊的对象,大家都在猜测他的下场是怎样的。有一点是肯定的,惹了黄叶锦的人没有好下场。 有人说黄叶锦是个暴发户,因为他花钱处事都有一股暴发户气息。 有人说黄叶锦银子多性情变,据说当年他没有发家前也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好男儿。 有人说黄叶锦刻意横行,因为他不想让别人小看他,他要让所有的人怕他。 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北听城的每一个人都不想得罪黄叶锦。 程清河是北听城最有名的绅士,他有才学,有名声。他也有钱,只是他的那些钱在黄叶锦眼里不算钱。 如冰被叫了出来,他缓缓地站在大堂中央,孤傲的扬起了头。他知道大堂上坐的是谁,但是他不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目光直接的迎接了上去,对上了黄叶锦愤怒的目光。 黄叶锦眼角跳了跳,心中的怒火完全被如冰挑衅的目光点燃,他起身冲了过去,扬起了手掌。 一记响亮的巴掌响过,如冰的头歪到了一侧,嘴角染上一丝鲜艳的红。 如冰感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还是倔强的转过头,紧紧的咬着牙,狠狠的盯着黄叶锦。他的目光中掺杂着恶毒的咒怨,死死咬着黄叶锦不放,仿佛要用目光将对方杀死一般。 黄叶锦看着如冰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颤。随即,更加愤怒的情绪涌动了上来。他的手掌再次抬起,准备把这个不知趣的少年扇到不敢直视为止。 大堂的后面,程紫珊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她看见黄叶锦高高举起的手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捂上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黄叶锦高高举起的手掌刚要落下,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程清河满脸笑容的凑了上来:“黄老爷,打过了,打过了。他还是孩子,不懂事。你过去坐,我叫他给你道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叶锦是来抓人的,在乱花大堂上将如冰乱打一通,实在是不给程清河面子。 黄叶锦长出了一口闷气,随程清河回到位上。他知道,程清河盛名在外,要是逼得太紧,传了出去,别人还说他欺负老实人。 “你这书童多少钱!我出双倍,卖给我!”黄叶锦重重的拍了拍桌子,狠狠说道。他心里盘算好了,你程清河不是说他是书童吗,我买还不成吗,既给了你面子,又让我抓住了这臭小子回去给儿子报仇,两全其美。 程清河自然知道黄叶锦的想法,他要是把如冰卖给黄叶锦,如冰还有命吗?他再次赔起笑容,和气的说道:“黄老爷,你看这事,他也不是故意的。咱北听城那个不知道,你的度量最大了,那会和小孩子计较。你说是不?” 黄叶锦冷笑一声:“不是故意的?程清河,你少装糊涂,也少给我带高帽子。我不吃那一套。” “如冰,还不给黄老爷下跪道歉!”程清河对僵直站着的如冰厉声喝道。他对如冰的表现十分的不满意,自己费着口舌赔着笑脸,可如冰倒好,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倔强的像块石头。 “我拒绝!”如冰砸下这句话,犹如冰棱落地,掷地有声。 程清河被气歪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想冲上去给如冰一巴掌的冲动。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黄叶锦怔了怔:“有骨气……不过,我会把你全身的骨头都打碎,让你生不如死,看你是否有骨气不求我杀了你。” 如冰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灿烂如花,一时间将他一身冰冷的气息扫荡干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想都别想!” 这时。 一个弱小的身影闯了进来,挡在了如冰的身前。 屋内檀香渐浓,宁人心境。黄叶锦定住眼神,看清了面前这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程紫珊。 程紫珊跪了下来,她的身子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黄伯伯……我代他给你赔礼道歉……希望……希望你能够原谅……原谅他……” 如冰一楞,不知说什么好,轻轻低下了头。程清河看着宝贝女儿跪了下来,眉头一皱,心中不快,却是没有说话。 黄叶锦脸上一怔,端起桌上那杯冷茶,嘴角轻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凉茶入口,黄叶锦突然变得慈祥起来:“程丫头,你知道我很喜欢你,但……” 黄叶锦很喜欢程紫珊,这小丫头很是聪明伶俐。更关键的是他的儿子也十分喜欢程紫珊。这个小丫头,在他心里,早就成了他的儿媳妇。 他还没有和程清河提过这事。两个孩子毕竟还小,程紫珊才九岁,黄叶锦只有十一岁。他打算再过几年,再和程清河合计此事。他不怕程清河不同意,他有钱,很蛮横,有的是办法。 就在程紫珊跪下的那一刻,一个坏念头浮在黄叶锦的脑海中。他顿了顿,看着程紫珊的脸颊,缓缓说道:“我那苦命的儿子正躺在家里,如果小丫头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可以不追究此事。” 程清河听黄叶锦这么一说,心中感觉不妙,连忙上前道:“黄老爷,贵公子的医药费等,我们乱花山庄全部负责,这……” “我缺钱吗?”黄叶锦愤怒的打断了他的话。 程清河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黄叶锦没理也不让有理的,何况人家还有理。 程紫珊却似看到一丝希望,点头道:“答应!什么条件!” 还不知道是什么就答应了,黄叶锦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我家的丫鬟笨手笨脚的,怕照顾不好我那小子。希望小丫头你每天到我家帮我照顾儿子,直到康复。怎么样?不算过分吧。” 程紫珊弱小的身子颤抖起来,她是乱花山庄庄主的女儿,那照顾过人,都是别人照顾她。程清河此刻跳了起来,怒气冲冲指着黄叶锦的鼻子叫道:“黄叶锦,你不要太过分!” 黄叶锦侧过头看了看程清河。愤怒中的程清河,眼睛瞪得睁圆,脸色涨红。这样的程清河,整个北听城估计没有任何人见过。所以此刻的黄叶锦十分想笑,但他没有笑出来。 程紫珊不知道怎么想到,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我……答……” “不要说了!”程清河制止了女儿继续往下说。他转过头,盯着黄叶锦,冷笑一声,凑到黄叶锦耳边沉声说道:“如冰,他姓言。你要打他,杀他,随你的便!我还不管了!”说着,他拉起女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再理会黄叶锦。 姓言,这少年叫言如冰,黄叶锦脸上不禁一变。 第三章 他比冰块还冷 大堂的大门虽然敞开,但是风却是不易进来。只是,黄叶锦此刻只觉得整个冬天的风从那门外蜂拥而来,传得他浑身颤抖。 言如冰的眼睛晶莹黑亮,里面透着深深的恨意。他有错,他恶毒的踩断了别人的腿,却死死不肯认,甚至还可以对被害人的家人报以理所当然的恨意,仿佛他是无辜的。 黄叶锦没有再看言如冰,心里七上八下。 姓言?黄叶锦终于明白这个少年在所有人面前为什么只叫如冰,而不是言如冰。 乱花山庄一个马夫的儿子。那个马夫和妻子回家的途中,惨遭不幸。程清河念着这个马夫多年为乱花山庄服务的情分,把马夫老家的儿子领到身边来抚养。好假的一个故事。 黄叶锦冷笑,看了看程清河,心里骂道:你这老狐狸,可真能编,撒谎也不忘给自己传个好名声。替下人收养儿子,真可笑。 程清河拉着女儿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黄叶锦,看他怎么收场。程清河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的女儿不可以给别人下跪,也不可以给别人当仆人。 黄叶锦确实为难起来,他自然不可能去把言家的人抓回去,只是刚才他凶神恶煞的,现在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需要找一个台阶下。他从桌上捡起那半杯凉茶,脑子飞速的转动,突然皮笑肉不笑的笑了起来,叹了口气:“哎……要不这样,让你宝贝女儿隔几天去我府上看看小儿,这总可以吧?他们本来就在一起上学,这不过分吧?嗯?程圣人。” 程清河听见那句程圣人,挨了一刺,却无暇再生气。他平日和黄府也有交往,要不是言如冰的事,他们也不可能翻脸。他知道对方在找台阶下,所以不能太扫对方的面子。 程清河叹了口气,定了定神:“那是自然。乱花山庄本来和贵府交好,小女和贵公子在一个书院读书,肯定会去府上探视。” “好!我知道了!” 黄叶锦见程清河顺了他的台阶,连忙起身告辞。程清河看着这只老黄狗仓皇离去,心中无比的畅快。 ————————————————又见分割线—————————————————— 晚风似水,黑夜如墨,交织出一片黑暗平静的湖水。 这一处的湖水,被轻轻的叩门声打破,泛起涟漪。 言如冰打开了房门,淡淡的看着门外的程紫珊:“你有事吗?” “我帮你求情,你怎么连声谢谢都不说?”程紫珊声音清澈,不是责问,只是好奇,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得到别人的帮助是要说谢谢的。“我没有让你帮我。”言如冰面无表情,丢下这么一句。 程紫珊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她有些生气,莫名其妙的有些委屈,眼眶中开始晶莹闪亮。 “我帮了你。你自然要谢我。你爹没有教过你吗?”这一句质问终于从程紫珊口中吐了出来。 言如冰冷笑起来,虽然笑的很冷,却出奇的轻柔,只是依旧冷傲十足,仿佛天山上的雪莲。 他盯着程紫珊气红的脸,淡淡说道:“我爹是个马夫!他只教过我赶马!” 程紫珊不可思议的盯着言如冰,心中涌出无尽的委屈。她本来对这个比自己大一些的清秀少年很有好感,但在短短的一天内完全改变了。她对言如冰生出了无比的厌恶,这个人是这样难以相处,拒人千里,简直是不可理喻。 程紫珊生气了,言如冰漂亮的脸庞让她越看越不舒服,她威胁道:“我可以让我爹赶你走!” “我不会走。”言如冰没有反驳,轻描淡写,就下了结论。 这两个孩子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空气在他们的相互凝视下隐隐震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面微风拂过的声音。 程紫珊的头终于低了下去,不是退让,只是对言如冰冰冷的目光很反感。她突然觉得言如冰比自己年纪要小,比自己还要孩子气,想到这里,她格格笑了起来,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明天,你还是要跟我去上书院去。” —————————————————————————————————————— 第二天,言如冰和程紫珊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相续来到了万梅书院。他就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平静似水,冷漠如霜。 程紫珊默然走在前面,一句话都不说。她懒得理身后的言如冰,也懒得再和他说话。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万梅山庄,整个书院都轰动了。消息,像插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书堂里的学生全部钻了出来,在庭院里一群群地聚集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学校的每个学生都知道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昨天踩断黄全英腿的那小子居然安然无恙,毫发未伤地来上学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学生们不约而同吐出这四个字,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疑问。 言如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盯着他看的身影,耳朵里充斥着四周的议论声。 “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不是乱花山庄马夫的儿子吗?” “真要是马夫的儿子,他早死了。” “难道……”程紫珊让四周异样的目光,搅得很不自在,加快了脚步走进了书堂。言如冰亦加快了走路速度,将纷纷扰扰的各种猜测抛在了脑后。 学生们的猜测,只能是猜测。 言如冰的身份没有人会知道,但是一个踩断了黄少爷腿的人,还能安然无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人也不是好惹的。 第四章 黑袍男子 隆冬,又是几场大雪。天地间一片素白,空气中弥漫着冬的味道。 天还没有亮,北听城素装银裹,整个城在雪的映衬下,幽幽呈现一片静谧的微蓝。城内的人家都还在熟睡中,街道上空无一人。每一个屋檐上,垂下一排圆润尖滑的冰棱,晶莹透亮。 一袭黑袍,仿佛是这白色世界中的黑色幽灵,不知道何时立在城头,向北而望。 北听城往北,是另一座城。那座城座落在北边极冷之地,谓之凤鸣。据说在这个季节,凤鸣城呼啸而来的风,能在北听城听到。往北侧耳,凤鸣萦绕,北听城由此而来。 黑袍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长发在清冷的风中轻轻飘扬,恣意舞动,眼神中透露着惊天动地的坚毅,而眉宇间却溢出淡淡的忧愁。 他站在北听城的城墙上许久,才把目光从遥远的北方收回,轻轻往前迈了一步,从城墙上倾泻而下,犹如凌空而下的黑鹰,向北听城内急速落去。 万梅书院后方的一个高阁小楼,此时雕花窗户被轻轻的打开。一股新鲜冷清的空气关在外面冻了一夜,在这一刻见着温暖,拼命的涌进屋内。 梅易礼抬头,深深的吸了口清晨的空气,把积攒在胸膛中一夜的浊气冲淡,缓缓呼出。 房间内浑浊的空气,很快就被外面不断涌进的新鲜空气给代替了。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不大的一张床,此外还有一桌一椅,一个装满书籍的书架。 房间的主人,梅易礼,也是万梅书院的主人。他在这样的清晨,站在窗户中,放眼望着万梅书院一座座精致的建筑,幽深的庭院,宽阔的校场,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作为万梅书院的院长,能看着自己经营的书院在北听城日渐壮大,是怎样的满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万梅书院现有学生五百余名,学生遍布北听城各个角落,来自各行各业,既有大富大贵家的孩子,也有普通人家的子女。 梅易礼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认为万生平等,书香不着铜臭,院内招收学生不问家世,只要符合条件,皆可入学。梅易礼更不是顽固不化的卫道士。他不认为男女同校会破社会风气,早在许多年内就硬着脖子,不理舆论开始招收女学生,纵使有万般抵触,万梅书院的水平却是极好,所以大家还是把孩子送到万梅书院读书,如今万梅书院女孩更是高达三成以上,早被北听城百姓接受。梅易礼还是一个喜欢搞改革创新的人。他认为人应该平衡发展,最早在书院中提出了习武强身的口号,请来了有名的武道教练,给学生们传授武艺。 在世人眼中,梅易礼的行为简直就是胡闹,可是万梅书院的成就放在那里,谁也不能说什么。 梅易礼有个习惯就是早早的起来,看着书院的学生一个个的到来。每当他看到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三三两两从万梅书院的大门走竟来的时候,他的心中是说不出的快乐。 这时,天刚刚亮起。一个学生的身影都没有,怕是都在被窝里赖着不愿意起来吧。想到这里,梅易礼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学生们没有来,有一个人却来了。 梅易礼远远看去,白雪裹住的北听城中,一个黑影在上面飘忽不定,很快地在北听城的屋顶上飘过,转眼跳上了万梅书院的院墙。 一袭黑袍,一身黑衣。 梅易礼转过身去,唤来了丫鬟,“上茶,最好的白露茶。要两杯。” 这个丫鬟很机灵,手脚也很利索,很快两杯泡好的白露茶端了上来,一并送了些点心过来。这时候,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黑衣黑袍,长发肆意,一张英俊的脸庞,坚毅异常。 丫鬟刚在还在好奇,院长房间里并没有客人,为何要两杯茶?此刻,见着这位奇怪的男子,也不知道从那里进到房间,却又问不得,只能在心中狐疑,退了下去。 梅易礼打量着这个裹在黑色中的男子,笑道:“下次来,还是走门吧。” “只是见你的窗户开着,就进来了。” “坐!喝茶!” “好。” 黑袍男子坐下来,轻轻掀开茶碗上的盖子。袅袅蒸汽腾起,茶香在一瞬间充满了房间。他小心的嘬了一口,赞道:“很好的茶!” “我们有很多年未见了。难得你能想起来看我,实在不易。”梅易礼隔着茶碗感觉着茶的温暖,打趣道。他面前的这个黑袍男子,在很多年前,是个很不得了的人物。江湖中人,都不会忘记那把恣意狂傲的剑——游情剑,以及这把剑的主人萧书成。 萧书成脸上却是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很认真的说道:“两年三个月。” 梅易礼苦笑不得,回道:“你还是那么痴狂。” 萧书成抬起头,淡淡地打量了一下梅易礼,黯然道:“你一点都没有变,一点都没有老。” “你也没有老,只是,上次见你,你的头发还没有白掉这么多。”梅易礼其实在第一眼看到萧书成就注意到他的长发黑白间杂,染上了灰色的风霜。 “我遥望北天,感觉今夜有暴雪来袭,便来你这逗留一宿。” “原来你不是来看我的。哎,真伤心呀。”梅易礼脸上露出遗憾之色,还掺杂了些许赌气的神情,长满胡须的嘴巴像小孩子般噘了起来,当真是可笑滑稽之极。 萧书成看到梅易礼这般模样,却是一点都不奇怪,淡淡道:“当然是专门见你,不然,风雪再大,又奈我何。” 梅易礼知道萧书成说的没错。萧书成一身强悍到无法无天的武功,暴风雪怕是埋不了他。 二人不太说话,安静的喝茶。 过了片刻,梅易礼放下茶碗,起身走到窗前,笑着问道:“你看我这万梅书院如何?” “我听闻北听城千树书院种有银杏千棵,却未见你万梅书院有梅树万棵。”萧书成终于把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若是梅易礼不问,怕是他永远也不会问。 梅易礼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乐的不行:“哈哈,那你可数过,我书院里盛开的梅花可有万朵?” 萧书成微微笑了起来,如暖风拂过湖面,散开了层层涟漪。已经很久了,他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笑容。 也只有这一刻,他才能放下心中的负担,轻轻一笑。 “你还是放不下吗?”等萧书成脸上的笑容完全敛去,梅易礼对裹在黑袍里萧书成轻声说道,“不如,放下一切,留在我书院,教孩子们武功。” 萧书成听了这句话,眉宇间忧愁渐浓,目光黯然片刻,又复坚毅。他摇了摇头道:“我欠她的。如果我能救活她,一定会来这里教书。” 她?梅易礼脑海中浮现一个女子,白衣胜雪,清秀的脸庞,一双灵动的眼睛调皮活泼。这个女子,名叫白慕雪。 梅易礼叹息一声,低下头,轻声道:“都十五年了,慕雪她……” 萧书成内心的起伏平静了下来,眼神中却流露出希望的光辉,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起来:“快了,快乐,很快,她就能和从前一样了。到时候,我带她来看你。” 梅易礼没有答话。他看着屋内这个男子,看他头染风霜,看他忧郁始终徘徊在眉宇之间,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悲悯,好想伸手拉对方一把,却是无能为力。 第五章 他的心好狠 窗外孩子们嬉笑声响起,像是调皮地踩在昨夜的积雪里,梅易礼舒展开眉头,往着外面三三两两的学生。 书院里说笑声点燃了书院的生机,陆陆续续来到书院的学生,让寒冷的冬日涌入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程紫珊昨夜不小心着了凉,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满身虚汗。乱花山庄的大夫仔细瞧过以后,开了伤寒的药,让她留在家休息。 言如冰只能一个人去书院了。他默然的抬起头,看着前面空荡的空气,没有了程紫珊的身影,居然有些落寞。 此刻,他走在万梅书院湿滑的道路上,从学生们的谈笑中默然穿过,消瘦的身影显得特别孤单。 他的目光空洞,最终落在脚下那些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残雪上。 梅易礼眉角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当言如冰孤单的身影闯入他的眼帘,他的心里不由联想到身旁的萧书成。他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萧书成。 萧书成正聚精会神的默数着书院里的学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数字特别感兴趣。刚才,他在数梅花,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万梅书院的梅花是否真的会有万朵。不过,当学生们蜂拥进书院,他突然自然而然数起学生来。 书院的上课敲钟声响起,喧闹的学生们静了下来,紧接着朗朗的读书声响了起来。 言如冰托着下巴,一声不响的坐在书堂里,盯着窗外的积雪。书本摆在他的面前,直到休息时间到来,也没有打开过。 教书先生看着发呆的言如冰,无奈的摇了摇头。 学生们终于得到休息的口令,一蜂窝的涌出庭院,涌向了后广场。在雪地里打起了雪仗,堆起了雪人。 萧书成看着广场上嬉笑的孩子。那些在风雪中躲藏的身影,映在他的眼眸中,深入他内心深处。 孩子们打闹累了,堆起雪人来,堆好雪人,三三两两互相攀比着。 “我们的雪人好看!你们的雪人鼻子太傻!”一个细心的女孩子还准备了一根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此刻,她正指着旁边一个男孩子安在雪人脸上的石头鼻子嘲笑不已。 “你们的雪人那么瘦,营养不良吧!”男孩子自然不会退让,反讽道。 …… 这时候,上课铃声再次响起,学生们停止了吵闹,追赶着回书堂去了。 读书声再次响起…… 后广场上再次空荡起来,只留下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雪人。萧书城缓缓走在广场上,看着一个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他厚重的手掌轻轻抚上一个雪人的脸庞,感受着那些温暖的冰凉。这个雪人很调皮,孩子们居然把扣子揪下来作雪人的眼睛。 萧书成盯着雪人的松石扣眼睛,恍惚看到:一身白衣胜雪的白慕雪娇笑着站在他面前,盈盈说道:“将来,我们去四季有雪的凤鸣城居住,门前堆一个雪人,让他永远替我们看家。好不好?” “好。”他轻轻应道,眼神中尽是温柔。 这时,凉风轻起。白慕雪衣襟轻摆,笑吟吟的身影模糊起来,随风而散。 萧书成黯然举目,再也寻不着白慕雪美丽的身姿,只看到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雪人前,背影消瘦落单。 他悄然走到少年的身后,不由蹙起眉头。少年全身关注的站在雪人前,萧书成悄然走到他的身后,惊住了。 少年正全神贯注握着一把刀,在雪人的脸上认真的划着。那个雪人的脸已经被他削得稀烂,无数的刀口虽然没有流血,却依然让人看得面目狰狞。 少年紧紧握着刀,又是毫不犹豫的一刀下去。雪人的眼睛,一颗绿松石纽扣,就这样被刀尖刺碎成几片,在雪人的脸庞上嵌的更深。 言如冰手中的刀还插在雪人的眼珠上,慢慢回过头,看了身后的黑袍男子一眼。 萧书成看着少年冷若冰霜的眼神,慢慢透了口气,问道:“你与它有仇吗?” 言如冰拨出刀子,带落几块雪块,漫不经心的答道:“这是我和它的事,与你无关。” 他手上的刀子再次扬起,却再也无法落下。萧书成伸出左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言如冰使劲挣扎了几下,萧书成如铁钳般的手却是纹丝不动,便不再挣扎,只是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命令道:“放开!” 小小年纪,却有着这样凛盛的杀气!萧书成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抓着言如冰的手抓得更紧了。 言如冰感到手腕上传来一股强大劲力,手一松,刀子从手中掉落在了地上。骨头都要碎了,言如冰忍不住叫了出来。 萧书成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冷声说道:“你不应该逃课!” 言如冰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他把孤傲的脸高高扬起,满怀恨意的盯着萧书成,眼神中的愤怒如火般的射了出来。 “你是不应该逃课!你想让我找程清河谈谈吗?”梅易礼不知道时候站在了他们的身后,突然说道。 萧书成放开了手。言如冰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小刀。 “把刀给我。”梅易礼把手掌伸到言如冰面前,眯着眼睛,淡淡说道。 言如冰冷冷盯着梅易礼,思忖片刻,轻轻的将那把小刀放到梅易礼的手中。 梅易礼接过小刀,淡淡说道:“回去上课吧。” 言如冰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转身离去,离开前侧目盯了萧书成一眼。 等言如冰走远,萧书成看着面目全非的雪人,给言如冰下了评论。:“他的心好狠!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他叫如冰。”梅易礼没有回应他的评价,只是道出了言如冰的名字。上学第一天就踩断了黄叶锦儿子的腿,他怎么能记不住。 萧书成弯下身子,捧起地上的雪,开始修复雪人的脸。梅易礼默然站在旁,看着他把雪轻轻拍在雪人的脸上。 揉平了伤口,去掉了碎的纽扣。萧书成拽下自己黑衣上的纽扣,轻轻嵌在雪人的脸上。 “终究要消融的。何必这么认真。”梅易礼轻声道。 萧书成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停在修复完了的雪人脸上,许久,许久。 梅易礼翻手看了看手中的小刀。这是一把很精致的小刀,没有开刃。刀柄上雕着精美的云,整把刀就如同从云中探出一般的精巧。 他把刀翻个个,再看。一个小小的‘言’字,映入梅易礼的瞳孔中。 “如冰——言如冰。”梅易礼喃喃道。 “言家?”萧书成回过头,也看到了刀柄上的‘言’字,“他是言家的人。” “据说是乱花山庄马夫的儿子。” “你觉得他像马夫的儿子吗?” 梅易礼笑了起来,收起那把小刀,摇头道:“不像又如何,马夫的儿子又应该是怎样?” 萧书成默然,思绪早就飘到千里之外。言家的人?他突然想到自己刚才握着言如冰的手腕,强行将真气冲入他的体内,虽然只是微微的一探,但他知道了原因。 第六章 怨恨 夜色如墨,刺骨的寒风随之而来。漆黑的黑夜里,突然飘起了雪。漫天的雪,在狂风的肆虐中尽情的狂欢作舞。 北听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道路两侧傲骨的梅花还在风雪中站直了身姿。 乱花山庄,庭院寂寥。纷纷扬扬的大雪,被小范围的气流圈起,如同卷起一个漩涡。 一个少年,只穿着单衣,衣袂带风,在院子当中疯狂的练剑。 他心里有怨,心中有恨。 他姓言,他是言家的人,可是他却不能正大光明的用自己的姓,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是言家人。 为什么?为什么! 他手中的剑,狠狠刺向一片雪花。那片雪花却被烈风带走,混入其他雪花当中,遁去了身影。 父亲说,他体内经脉狭窄,无法入道修行,如果强行修炼,终将走火入魔,不如早早放弃。 武学境界四级为入门,六级为入道,八级为巅峰。言家的子弟有人在七岁就达到武学四级,即使笨一些,也能在十岁入门达到四级。可是,他十二岁都不能入门,习武无望。 父亲还说,言家始终处在世间是非风云之中,你还是早早离开言家,免得卷入言家的恩怨中。 笑话,言家世代习武,尤其最近出了两位仙道。这世间,有谁敢惹言家。 仙道是什么?仙道是翻越过武学八级那座不可能翻越的巅峰后,达到的一个全新的领域。 言如冰知道,他是弱者。言家的子孙是没有弱者的,所以他是被家族驱除出来的,是被遗弃的。 他自小就知道,自小就明白,所以他很努力。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贪恋被窝,每天早早的起来习武。深夜里,他还在床上打坐,修炼内功心法。 那些努力,那些汗水,难道是白费了吗? 他是个弃儿。他心中有恨,有怨。他宁愿在很小的时候不知不觉的被抛弃,也不愿在他懂事后被赶出家门。 他长啸破空,身形一转,把剑狠狠的扎在地上,单手扶地,气喘吁吁。 程清河远远的看着寒夜里舞剑的言如冰,长叹一口气。言家太严格了,这世间习武之人,不计其数,何必要以武为纲。 言家出了两个仙道,就把孩子都往这方面培养。能达到武道巅峰的人在这世间就不多,要一朝顿悟,突破武学巅峰,跨入仙道之途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程清河探查过言如冰的经脉,是奇脉。生得这幅经脉,在武学上只怕只能在外功上多下功夫,却无法修炼深厚的内功。 个人资质,上天垂青本就不同。有些人,经脉宽广,骨骼清秀,是为奇才。而像言如冰,这种狭窄经脉,也为罕见,只是上天喜欢开玩笑,将这幅奇脉赐给了一个习武世家的孩子。 哀哉……哀哉…… 程紫珊在房间里,正挑着灯看着书。屋外一声长啸传来,她微皱了下眉头,继续看书。她早就习惯了,知道是言如冰又在外面瞎吼,也不作理会。 她不喜欢言如冰。一个冰块似的人,谁会喜欢。甚至,她还有一些讨厌他。她一看到言如冰那张冰冷的脸,她就涌去无限的厌恶。 每天,言如冰都会早早的等在她的门外,和她一起上学。可是,他不打招呼,也不说话。程紫珊开始有很多话,她不停的说,可是对方这块冰实在是难融化。最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人说话了。两个人默默的走在一起,中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一前一后,步调一致。 每天晚上,言如冰都会练剑,习武,发疯,所以程紫珊习惯了。她习惯让这个讨厌鬼每天跟着,也习惯了这个讨厌鬼每天晚上的疯叫。 雪越来越大,风越来越勇。一场劈天盖地的暴风雪正如萧书成所料的一般,迈着气势如虹的步伐,走过北听城。 —————————————————————————————————————————— 三更过后,风雪再次升级。北听城笼罩在狂风暴雪中,所有人家的窗户都开始哐当作响,伴随着风呼呼的声音,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就这样,又风雪漫天了一个时辰。就像洪水涌过狭窄的谷口,一切都平静下来。 风停了,雪也停了。 萧书成在这个时候来和梅易礼告别。这个时候,梅易礼正睡的舒服,在甜美的梦想中笑的好不开心。 梅易礼被萧书成叫醒,心里多少有些不开,质问道:“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睡一觉吗?非要现在走?现在大半夜的,你折腾什么呀?”。 “我睡不着。”萧书成淡淡的说道,“我很久没有睡着过了。” 梅易礼大惊,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睡不着的痛苦,他有过体会。夜夜不能入眠,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折磨。 他盯着萧书成,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多久了?” “忘记了!” “你不是一直和神医李昭夕有联系吗?难道没让他看看?” “每次都顾着慕雪的事情,没有想到。事后才记起,又找不着他的人了。” 梅易礼睁开眯着的眼,看着眼前的男子,再也见不着当年的张狂和洒脱。他突然对这个多年前的伙伴心生怜悯,心痛不已,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我们后会有期!”梅易礼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拱了拱手。 “嗯。” 萧书成轻应一声,身形未动,却好似一阵黑烟,在原地踪影翻腾, 梅易礼待到面前的残影渐渐散去,才知道萧书成早走了。 他的武功又进步了,梅易礼看着萧书成如此离去,不由惊叹。早在十五年前,萧书成就是武道八级中的巅峰人物,后来踏入仙道,不想如今如此的出神入化。 梅易礼这才想起一个细节,萧书成的身边没有剑。那把游情剑,那把时刻带着他身边的游情剑,不在他身边。 “他没有带剑。”梅易礼喃喃道。 “不!”梅易礼突然目光有神,自言自语道,“他本身就是一把剑!” 第七章 千年冰窟 这里不是北听城,北听城只有冬天的时候才会看到雪。这里雪是无穷无尽的,一年到头都能看到雪。这里没有四季,是一片冰雪统治的世界。 这里是凤鸣城。凤鸣城的城基,深埋在冰雪之下,不知道有多深,也没有人去探究,但生活在凤鸣城的人们知道,凤鸣城的城基是稳固的。凤鸣城的城墙很高,高的无法想象,为的是挡住偶尔暴虐的风雪。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月,狂风暴雪如同恶魔一般笼罩在凤鸣城的上空。城里的人们便会关在房间里,围在炉火旁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雪,一起谈笑。 凤鸣城的城门只有在过马车的时候才会开启。凤鸣城完全是以贸易为本。这座在北方冰雪中的城市,盛产上好的人参,雪莲。城里大多人家都是猎人,所以动物的皮毛也颇为丰富。一年到头,大批的商队带着马车运来粮食木材等来换取城内这些物品。 平时,没有商队的时候。凤鸣城的城门都是关闭的,只是凤鸣城的城门上还有个小门,人们都是通过这个小门进出凤鸣城。 雪洋洋洒洒的飘落,似乎一点都不疲倦。好在,风停止了喧嚣,停止了鼓动。在一片鹅毛般漂浮的雪花中,凤鸣城格外的美丽。 凤鸣城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萧书成停下了脚步。他裹了裹身上的黑袍,遥望着巍峨的凤鸣城,嘴里呵出的气,清晰的绕在眼前。 那座城,凤鸣,在没有风的时候,原来也这么的安静,祥和。雪花,柔柔的空气中飘泊,萦绕在凤鸣城的四周。城墙上以及城内的屋顶上一片雪白,城内的街道上看不见行人,只有炊烟袅袅。 萧书城没有继续向凤鸣前行。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要进城。 在白茫茫的雪原上,确认方向最好的方法是定一个坐标。凤鸣城就是最好的坐标。 萧书成见到了凤鸣城座落方向,就知道下面的路该怎么走了。他身子左转了一个角度,坚定的迈开了步子,义无反顾的朝着白茫茫的雪海深处走去。 一直走,一直走,闭上眼睛一直走…… 萧书城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天。 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因为他的面前是这片雪原的边缘。再往前,就是万丈冰崖。 这道冰崖一直向两侧连绵过去,不知道在那里会有个尽头。即使在有阳光的日子里,阳光也会在这道冰崖前止步。 这万丈冰崖下是什么? 是另一个冰原。一个永远见不得阳光的冰原。 萧书成的脚轻轻的踩上了冰崖的边缘,一大片不幸的雪掉落下去,没有传来任何声响。萧书成睁开了眼睛,看到脚下的万丈冰崖。人的目光是无法到达下面的,如果想看到,只有跳下去。 萧书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右脚往前轻轻一迈,左腿随着一曲,直接跳了下去。 风四面八方朝涌来,塞满了他的黑袍。萧书成像一只傲然空中的黑鹰,从高处破空而下,冲向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嘭!一声巨响,在冰崖下方响起,回音来不及错开,直接融合在原声中,那声巨响越来越响,久久不能散去。 萧书成单膝而跪,单手触地。从天而降的冲击产生强大的气流,吹起他的黑袍,在茫茫白色中绽放开一朵黑色的花朵。花朵下,积雪四散,形成一个偌大的圆。 他身下的冰,被砸出一个大坑,也碎出一个圆,那些碎冰散落在四周,零零散散。 如果不是达到了仙道的境界,那怕是武学八级巅峰的人,此刻早已经摔的血肉模糊了。 这就是武道和仙道的本质区别。虽然仙道是从武道顿悟而来,但却不是一个级别。一旦踏入仙道,武就不重要了。 萧书成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慢慢站起身来,回过头。就在身后的冰崖上,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冰崖下本就毫无阳光照射,四周一片漆黑,而这个洞幽幽然更加的黑暗。 在一片黑暗中有一处更加黑暗的所在,这个洞仿佛在吸收四周的黑暗,让自己更黑,更暗。那偌大的洞口,散发着诡异的寒气,让人产生了幽兰色的幻觉。 萧书成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拔,小小的火苗窜了起来。火光四射,照亮了四周,那个洞口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恐怖。 萧书成大步踏出,举着火折子,径直走了过去。来到洞前,他用另只手,向前按过去。 一片蓝色光晕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流动的水波,护住了洞口。萧书成口中大喝一声:“收!” 只见蓝光大震,猛然亮了几许,随后争先恐后的涌向萧书成抚在上面的那只手。 那些光芒在他手中发出刺眼的光芒,最后消失不见。 萧书成收回手,走了进去。他明知道这冰崖下绝对不可能有人可以下来,可是还是不放心布置了禁制。 洞内的四周十分光滑,火折子发出的光线在冰面上不断反射,竟把洞内照的十分的光亮。 走了片刻,再转过一道弯,萧书成来到一个冰窟里。 这里就是千年冰窟。上千年的冰寒,已经和空气融入一体了。这里本是人间不可能到达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意味着死亡。可是,谁知道十五年前,武道八级巅峰这个不可突破的真理被一个人打破了。这个人就是萧书成。 当时,全天下的习武之人全都惊呆了,原来武道八级不是武学的极限,是完全可以突破的。而且,更让人吃惊的是,武道八级突破后不是武道九级,而是另一个全新的境界。仙道,这个名字就在那个时候被提了出来。那是不可思议的境界,是不可企及的高度。 所以,在这万丈冰崖的千年冰窟中,才会有人站在这里。 对萧书成来说,这里代表着‘生’。只有这里的冰寒才能护着自己恋人的身体不会腐坏。 千年冰窟的冰壁上,一颗夜明珠幽幽发出柔柔的光线。冰窟的摆设十分简单,冰床,冰桌,冰椅。 萧书成轻轻走到那张冰床前,脸上是无限的温情,眼神中是无尽的温柔。 冰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女子。白衣胜雪,美丽如画。那张漂亮白皙的面容,带着清淡的微笑。长长的睫毛从她紧闭的眼帘弯弯挑出,嘴唇红润依旧。 她安静地睡在冰床上,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 萧书成眼中闪动起泪花,轻轻合上眼帘,泪刚一流出便冻结成冰。一股冰寒之气如肺,他轻轻抹去脸上的泪冰,紧紧握住女子冰凉的手,柔声道:“慕雪,我来了。” ———————————忧伤的分割线————————————————————— 万丈的冰崖,满天飞舞的风雪,将世间所有的纷杂隔绝在外面…… 千年冰窟里,萧书成用一把木梳,小心翼翼地梳着女子的头发。 他已经在这个致寒致冷之地待了两天了。这两天,他把这几年在外面的见闻,一点一滴地轻声讲给白慕雪听。 白慕雪安静的躺在那里,似乎真的在认真聆听着。她的脸上还有微笑,如幻如真。 “十五年了。”萧书成叹息道,他轻轻的吻上白慕雪的额头,“慕雪,再委屈几年。你就能离开这里了。我们在凤鸣城安家,堆一个雪人在门前。” 他再次握住白慕雪的手,坚定的说道:“慕雪,等我!” 随后,他放下白慕雪的手,恋恋不舍地离开冰窟。 走出冰洞,回到冰崖下。他默默回眸,思绪万千。 再次把手掌置于洞口,萧书成体内真气大作,手上五指一伸。五道蓝光亮起,在洞口如同蜘蛛结网一般结起密密麻麻的光线网,最后那网越来越密,俨然成了一道光壁。 萧书成布置完禁制,收回按在上面的手。那道光渐渐暗了下去,于四周一般黑暗,甚至还要黑一些,还要暗一些。 萧书成凝望了片刻,转过身去,单手一翻,黑袍抛入空中,双手真气大作,在黑袍落地前祭起。 那黑袍上泛起幽幽的黑紫色光芒,停在半空中。萧书成单脚点地,一跃而起,站在黑袍之上,化作一道黑光,直冲天际而去。 第八章 巷战 北听城四季分明,三月刚过,冬天就悄无声息的走了。春天不知不觉吹绿了整个北听城,树枝上抽出一个个嫩绿的小芽,躲了一个季节的小草顶开头顶的泥土,欣欣向荣的高昂起脑袋,迎接着春天的阳光。 经过一个冬天的沉寂,万物萌发,生机勃勃,显示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有一个人,也经过了一整个冬天的沉寂,重新站了起来,再次回到万梅书院。 这个人就是几个月前被言如冰一脚踩断了腿的黄全英。 在黄家上下精心的照料下,黄全英恢复的很快,很好,可以走,可以蹦,可以跑了。同时,他这几个月被照顾的太好了,全身都胖了起来,脸上的肥肉开始凸现出来,把五官挤到了一块。 万梅书院的梅花早已落尽,抽了新枝,生长了绿叶。四季交替,世间没有不凋零的花朵。 每种花都有适合自己生长的季节,比如这个时候,万梅书院庭院当中的那棵桃花树开得正红。 你方唱罢,我登场。 黄全英站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前,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很不满意。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本帅气的脸,居然赘肉横生,肥溜溜的挂在脸庞两侧,连他自己看了都要厌恶。 他皱了皱眉头,却发现镜子中的自己更加难看了,只好舒展开额头,冲着镜子诡异的一笑:“如冰,该轮到你吃苦头了!” 随后,他狠狠地一脚,把铜镜踹开,骂道:“他妈的。该减肥了!” 过了一个冬天,很多事情改变了。比如万梅书院新请了武术教练,比如程紫珊迷上了绘画…… 万梅书院的学生们再次见到黄全英,几乎有点认不出他了。昔日的黄少,转眼变成了黄胖子。 黄全英再次踏进万梅书院,感受到了四周异样的目光,但他一点都不介意,因为他把这一切都算在了言如冰的身上。 春风温暖的沐浴着整个北听城,早就暖了一整个冬天的寒冷,唯一暖化不掉的是言如冰的冰冷。 冤家路窄,黄全英走到书堂前,正好碰到了从走廊另一侧走来的程紫珊和言如冰。 黄全英再次看着言如冰那张冰冷却又漂亮的脸,厌恶的皱起了眉头,牙齿根咬的只作响。他这几个月,卧在床上忍者疼痛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站起来打折言如冰的腿。 在黄全英卧病养伤期间,程紫珊去探视过两次,所以她对黄全英的发胖一点都不奇怪。 她很有礼貌的给黄全英打了个招呼:“你好了!” “好了!”黄全英露出一个微笑。 他自诩爱恨分明,虽然讨厌言如冰到了极点,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是依旧喜欢程紫珊。 程紫珊将来是要作自己媳妇的,怎么能每天都跟这小子在一起。黄全英心里这般想着,狠狠的瞪了程紫珊身后的言如冰一眼。 言如冰看着黄全英仇视的目光,却是没有还击,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对方肥胖的身材和脸庞。 书堂里,黄全英往日的那些伙伴们,终于看出门口的小胖子就是黄全英,全部涌了过来,学着大人的摸样,一本正经的寒暄问候。 黄全英被簇拥着进了书堂,大声谈笑着。伙伴们围在他的位置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书院这些日子好笑好玩的事情。直到,上课的钟声响起,教书先生走进书堂的大门,他们这才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教书先生在前面站定,放下手中的书,微笑地看着下面的学生,说了一句让下面炸开锅的话,他说:“下月初将进行万梅书院的春考,先文后武。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吧。” 学生们互相望了望,忍不住互相讨论起来,安静的书堂顿时喧闹起来。 万梅书院书堂分高、中、低三等,只有通过万梅书院的春考,成绩合格者,才能升级。程紫珊和言如冰目前就读的是低级书堂。 虽然书院并没有按年纪的来分书堂的高低,但像言如冰这般十二岁升入中级学堂应该是正常的,而像程紫珊这种年纪比较小的孩子,通常都通不过考试。 黄全英入书院也有两年了,他连考了两年也未晋级。 “又春考了?”一个高个男孩不可置信的叫了起来。 孩子对时间大都没有概念,只觉得过一天是一天,只有考试临近,才猛然发觉时间过的正是快呀。 书堂内的学生,讨论了一会,不再出声,只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程紫珊年纪还小,即使通不过考试,也是很合情合理的,所以她本应该不担心。但是,她此刻却十分紧张。 她自小聪慧,五岁就会背颂诗集了,几年下来也算是个小神童,所以一点也不担心文考,就怕后面的武试。好在,学院早就考虑到了学生偏科的可能性,只要总分合格都能晋级。 黄全英一点都不在乎,他连续两年都考不过,急也没有用。今年,要是再不过,他就央求父亲去帮他摆平。 “你有把握吗?” 下学后,程紫珊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回头问言如冰。言如冰正低头走路,思绪早就飘远,差点撞到了程紫珊身上。 言如冰静静的看着程紫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疑惑都没有。 程紫珊知道他没有听见,言如冰总是在走路的时候发呆,这是她知道的,所以,她又问了一遍。 “我不在乎。”言如冰答道。 程紫珊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转过身继续走路,有点后悔问了言如冰问题。这家伙,一点都没有改变。 春天的微风格外的轻柔,程紫珊用手轻轻拨开额前吹乱的发丝。一霎那间,对面的路口响起一片脚步声。 七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手持棍棒出来在了街口,挡住了去路。 程紫珊下意识里退后了几步,胆怯地看着前面这七名棍棒青年,随后,她看到一个人,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她看见黄全英从那七个少年身后慢慢走了出来。不用说,他是来找言如冰算帐的。 “黄全英,你想干什么?”程紫珊既然知道是黄全英自然不会害怕,上前一步质问道。 黄全英说道:“紫珊,你让到一边。与你无关,我是找如冰的。” “不行!”程紫珊张开了双臂,拦在了言如冰身前。 她这一举动,让黄全英火冒三丈,自己未来的媳妇居然护着自己的敌人。 黄全英不在理会程紫珊,提高了嗓门对站在程紫珊身后的言如冰喊道:“如冰,有本事你就出来。躲在女人身后,算他妈什么本事!” 言如冰冷冷的打量了一下黄全英,目光停留在几个月前他狠狠的踩断的那只腿上,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嘲笑的神情。 黄全英此刻忍不住马上要发飙了。他准备不管程紫珊,直接下令了。 这时,只见言如冰忽然低下头,对拦在他身前的程紫珊说:“这次还是你自己要帮我的。我还是不会感谢你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感情,简单直接地道明了态度。 程紫珊咬住了嘴唇,听着言如冰冷冰冰的语气,身子颤抖起来。她缓缓放下手臂,让到了一边,也不回头,只留了一句:谁管你死活。 言如冰听到程紫珊这么说,心满意足的笑了,好像目的达成一般的高兴。他高傲的抬起头,目光中全是轻蔑和不屑,直接越过黄全英,落在那七名棍棒少年的身上。 那些手持棍棒的少年被他的目光激怒了。他们没有想到北听城还有比他们更嚣张的人,所以他们不等黄全英下命令,举起棍棒冲了过来。 “打死他!”冲在最前面的青衣少年,最先到达言如冰的面前,抡起手中的木棒,打向言如冰的头部。 程紫珊吓得赶紧捂住了双眼。 言如冰却只是一个侧身,就轻易的躲过了那一棒。在躲避的同时,他踮起左脚脚尖,狠狠的踢了出去,正中对方腹部。 一声哎呦,青衣少年吃了言如冰一脚,只觉小腹处翻江倒海,控制不住身形,跌倒在地,双手捂着腹部,木棒落在了身旁。 其余的六名少年见青衣少年被踢到,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涌了上来,手中棍棒乱舞,一阵乱打。 一时间,言如冰躲闪不及,只得用手臂去挡了好几记棍棒。 程紫珊站在一旁,从指缝中偷偷看着一群人群殴言如冰,却是把刚才生言如冰的气忘的干净,为言如冰担心起来。当她看到棍棒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言如冰手臂上,不由的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一直拦在言如冰的身前。 言如冰双臂左拦右挡,不断的后退。手臂上的疼痛不断的传来,他紧紧咬住牙关。 对方六名少年本来就比他大三四岁的样子,小孩子打架本来就凭的是发育。这一点,言如冰就落了下风。何况,对方人多,完全是在群殴。更关键的是,这些人无耻到手里都有武器,那些乱舞的棍棒,实在难躲。 这个时候,对方一个少年攻的太急,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同伙。两人都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言如冰眼中一亮,瞧准这个空挡,硬接了几棍,一个掌刀劈下,正中那个少年的肩膀,侧身躲过一棒,一拳打歪了另一个少年的鼻子。 他这两下,下了全力,一下子放倒两名少年。 其余四名少年立马方寸大乱,手中的棍棒棍舞的更猛,却是没头没脑。很快,棍棒互相交织在了一起。 言如冰心中大喜,手起拳落膝跳脚踢,利索干净的放倒了所有的少年。 七名少年全部躺在了地上,哎哟大叫。言如冰从他们的身旁走过,冷笑一声,他虽然被赶出了言家,但始终是言家的子孙。 言家的子孙怎么可能让外人欺负! 黄全英呆住了,没过一会儿功夫,他带来的七个少年全部被言如冰打倒在地。他突然害怕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却是忘了逃跑,眼睁睁地看着言如冰走到自己的面前。 言如冰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恐惧和害怕,心里出奇的高兴,他冷笑道:“下次,我会踩断你另一条腿!” 在听到言如冰说出这句话的那一霎那,黄全英被激怒了。他忘记了害怕,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可言如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出这一拳,饱含着愤怒和仇恨,把言如冰活活砸死最好。 这个小砂锅大的拳头,愤怒不可抑制,却是被言如冰紧紧握住,卸了所有力道,进退不得。 “废物!”言如冰鄙夷道。 言如冰随口吐出这两个字,突然记起这是自己还在言家的时候,家人给自己的评价,内心泛起阵阵苦涩。原来,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评语,却是这么容易盖到别人的头上。 他突然黯然起来,眼神变的迷离,脑海中出现几个熟悉的脸孔,父亲,二叔,还有…… 咣!一记沉闷的响声响起。 言如冰转过头,那个青衣少年恶狠狠的模样映入他的眼帘。那少年手中的木棒上,有殷红的鲜血。 程紫珊吓愣住了。刚才,当青衣少年举起木棒走向言如冰的时候,她就对着言如冰大喊小心了,可是言如冰没有听到。她知道,这块冰块又发呆了。 言如冰只觉得大脑里面洪水泛滥,黑白颠倒,红绿橙兰各色萦绕,最后化作一缕白光全数收去,再也没有了知觉。 血,源源不断的血。黄全英跑了,跑的很快。他看到地上那一滩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那七个少年也跑了,跑的时候还不忘带走棍棒。他们跑的也很快,不比黄全英跑的慢。 程紫珊傻立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她跪倒在言如冰的身旁,用手抓着言如冰衣服,不断的摇,不断的喊。 言如冰的血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小溪,四面八方的流去。轻风吹起些地上的尘土,春天的街道,有些冷清…… 第九章 落日弓 凤鸣城。 这里没有四季交错,有的只是雪,除了雪之外,什么都没有。城外是白茫茫的世界,在阳光照射下,人们很容易失明。城里的地面全部是由青石板铺就,道路上覆了一层雪水,光溜溜的看上去很是洁净。 行人们零零散散,交错而过,把落下的雪花,踩融到雪水中。两侧的商铺的大门敞开,商人和小贩们也懒得吆喝,只是安静的等客人进门。 在寥寥的行人中,萧书成缓缓移动着步子。他的脸色有色苍白,脑袋轻微耷拉着,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他感觉有些累了,脑海中是无尽的倦意,有一种强烈的欲望——睡觉。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冰原上寻找冰须参,没日没夜的,实在是有些困了。 所以,他走过一间客栈的时候,犹豫中停下了脚步。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入睡,那怕困意再浓,睡意再强烈,只要一沾上床垫,脑海中的回忆就会立刻让自己清醒。 既然知道睡不着,何必再去尝试。萧书成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凤鸣城四四方方的,凤鸣城的街道也是四四方方的纵横着,街道的东部商贾云集,西部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府院。 萧书成缓缓的从东城走到西城,转过几个街道,终于在一座府院前停了下来。 这座府院,有着黑白院墙,看上去庄严肃穆。高大厚重的府门上,悬挂着一块大牌匾,上面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司空府。 轻轻的叩门声,空洞而真切。 一名仆人把门开了一条缝,探出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萧书成。 “在下萧书成,前来拜见司空大人。劳烦给禀告一下。” 仆人摇了摇头:“我们大人吩咐过,最近不见客。任何人都不见。” 萧书成拱手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司空大人,还望兄弟给通报一声。就说萧书成有要事来见!他肯定会见我的!” 仆人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道:“说不见就不见!你还快走吧,下个月再来!” 说着,便要把府门给合上。 府门还未掩上,就被萧书成一掌抵住。那仆人再如何用力,却是无法将门关闭。 萧书成从来就不想为难这些下人,当然他也不会让这些下人为难自己。 这时。一辆马车从一旁驶了过来,吱呀一声,在司空府前停了下来。 马车车帘轻轻掀开,跳下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模样,锦衣罗冠,器宇轩昂,眉宇间英气逼人,单手负在身后,一手执扇,轻轻扇着。 正在与萧书成对峙的仆人见着此人,忙松了手,连忙迎接了上去:“少爷,你回来了。” 萧书成看着这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年轻人,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只是在四季如冬的凤鸣城,有必要用扇子吗? 那个年轻人上了两个台阶,打量了萧书成一番,见他身上气质虽然颓废,却是不同凡响。他也不敢怠慢,双手一拱手,恭敬道:“前辈,家父近日身体不适,从不见客。还望前辈体谅,不要为难这些不管事的家仆。” 萧书成看着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几岁大的婴儿。转眼,你都成人了。时光真的穿梭如箭,难以回首。你的名字是叫司空月吧?” 司空月听萧书成说出自己的名字,从言语中听出对方与自家有着深刻的渊源。只是当年自己还是一个小婴儿,他觉得萧书成还能认出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了。 “前辈,冒昧。敢问尊姓大名?”司空月一思忖,问起萧书成的名号来。 萧书成一拱手,淡然答道:“萧书成。” 萧书成?游情剑客萧书成?司空月吃了一惊,自小就从父亲那里听过无数关于游情剑客萧书成的传说,只是在十五年前,萧书成就在江湖上消失,难觅踪迹了,据说后来修成仙道。 如今,萧书成却出现在自家门前,怪哉……怪哉…… 司空月也不敢怠慢,连忙让了进去,招待着在大堂坐下,上了好茶茶。 司空月的父亲司空飞矢正卧在床上。这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脸色青白,眼眶发黑,疲惫之意跃于眉头,确实是身体不好。 他咳嗽了几声,激动的问道“真的是萧书成吗?” “孩儿不知。只是,他自称是萧书成。”司空月恭敬地站在床前,认真答道。 “他是不是带着一把玄青色的剑。长约四尺三左右?” “他并未带剑?” 司空飞矢又咳嗽了两声,神色专注地说道:“萧书成,游情剑,从来都是不分开的。剑不离人,人不离剑。这个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司空月思忖片刻,把萧书成的面貌仔细描述了一遍,然后又说道:“他看上去很沧桑,言语都很平和,不像是歹人。” 司空飞矢眼神中突然绽放出异样的目光,言语也激动起来,“是他。是他。没错,一点没错。他在那?” 说着,司空飞矢居然撑起胳膊,便要挣扎着坐起来。 司空月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制止了父亲要坐起来的举动:“父亲,孩儿请他过来。你的身子不易乱动,这是大夫交代过的。”司空飞矢也没有坚持,只是连连嘱咐道:“快,快让他来。” 过了一小会儿,萧书成随司空月来到司空飞矢的房间里。 司空飞矢的床前早叫人摆好了椅子,他见到萧书成,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大笑起来:“小萧,果然是你。快坐,快坐。” 萧书成走进房间的时候,闻到了很浓的药味。他仔细嗅了嗅空气中蔓延的药味,再看了看躺在床上司空飞矢,轻轻皱了皱眉。 萧书成没有说话,只是在司空飞矢床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很久不见了。”司空飞矢靠着枕头,稍稍坐起身,“你的面貌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头发……” “人总要老的。”萧书成淡淡说道,“你受伤了?” 司空飞矢见萧书成面无表情的摸样,笑了起来,牵动内伤,续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他才止住咳嗽,喘了口气道:“你的脸上可一点都瞧不出变老的痕迹。我这一点小伤,不碍事。” “小伤就用这么复杂名贵的药材。你司空府果然不愧是凤鸣城首富。” “呵呵,你这鼻子倒是很灵呀。” “我是来要向你借一样东西?”萧书成直接奔主题而去。 “什么东西?” “落日弓!” “哈哈……”司空飞矢夹杂着咳嗽再次大笑了起来,胸膛开始大幅度的起伏起来。 萧书成静静的看着他。 “你消失了十五年,今天突然出现,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你一张口,就要我的落日弓。胃口可真不小。”司空飞矢笑毕,敛起笑容,淡然答道。 “我会还的。” 司空飞矢讥笑道:“你会还?十五年前,你借了秦鼎天的夜明珠,也说会还。你还了没有?” 萧书成沉寂片刻,轻声说道:“我还没有用完,等用完,我自然会还他。” “秦鼎天的夜明珠,再大,再价值连城,说到底也是一种财物。而落日弓,对我们司空家,你知道是什么吗?” “知道。” “知道,你还来借。落日弓,是我们司空家传家之宝。我们司空家世世代代练箭,只有家主才能用这落日弓。” 萧书成默然承认。司空世家,以弓箭拔萃在江湖上立足。这天底下,世世代代射箭射的最好的,必然是司空家的人。 关于,落日弓,还有一个传说。相传,数千年,火凤在北方降临,灼干的大江河流,晒裂了土地,万物生灵惨死成灰。司空家的祖先司空怡在东海上漂流,找到被海水浸蚀了千年的白蜡树材做弓,并猎杀水怪取其长须为弦。这把弓,取名落日。 司空家的祖先就是用这把落日弓射杀了火凤,解救了万物生灵。只是落日弓的名字起的不好,火凤死后变成白灰,遮天蔽日数月,暴风雪肆虐了好久,后来北方就一直与风雪为伍,再后来,就有了凤鸣城,一直到今天。 这是一把很有渊源的弓。 对司空家族来说,这不单单是一把弓,是家族荣耀的象征,是家族传承的铭记。 这样一把意义非凡的弓,怎么能轻易借人。 “一年。我只借用一年的时间。”萧书成说出了自己还弓的期限。他就这么平静的说了出来,却由不得他人不信。 他是萧书成,游情剑萧书成,他说出来的话就是承诺。 司空飞矢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你要用落日弓作什么?我能问吗?” “我要杀冥鹏!”萧书成将自己的目的毫不犹豫说了出来。 司空飞矢眼睛盯住萧书成,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北冥海冥鹏?” 萧书成望着司空飞矢,很诚恳的点了点头。 “那可不是树上的小麻雀,是傲然于世的奇异飞禽,不是那么好杀的。” “所有,我要问你借落日弓。” 见司空飞矢陷入沉思,萧书成又说道:“落日弓连火凤都能杀,难道杀不了冥鹏?” 听到他这么一说,司空飞矢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也会使激将法。哈哈。” 他顿了顿,问道:“你和我说实话吧。和白慕雪有关,对吗?” 萧书成点了点头。 从他的眼神中,司空飞矢看到了异常坚毅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天道不可逆,你又何必那么执着。” 萧书车这次摇了摇头,没有答话,眼神中坚毅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减退。 “也好。落日弓好久没有动过了,让你拿去活动一下也好。如果江湖传闻是真的话,十五前青秀峰一战后,你最先悟到仙道。你应该能拉开落日弓。”司空飞矢语气中有很复杂的味道。当年,在青秀峰上的人一个个都悟得仙道,跨越武道巅峰,唯有他还停留不前,一点进展都没有。 “入了仙道,又能如何。在生死面前,还是无能为力。”萧书成认真的说道。 “你不想问问我怎么受的伤吗?”司空飞矢冲萧书成露出一个微笑,有点调侃的问道。 “你怎会受伤?”萧书成应言而问。 司空飞矢眼神黯然下来,目光平视着前方,仿佛要将所有空间看穿看透:“上个月,言出海在临江城召开天下第一商会,把所有的大商号都请了去。我也被邀请去了。没想到,他这次是想并吞天下所有的商号。话说不到一块,大家就打了起来。” “你们俩的武功相当,他未必能伤你。” “哈哈,看来你不关心江湖上的事很久了。我和言出海的武功相当,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难道你不知道,言出海也是入了仙道的人?言家不管是他,他的大哥言出云也同样入了仙道。现在的言家,有两位仙道,他们不嚣张,谁嚣张?” 萧书成听到言出云的名字,身子微微一颤,眼眉跳了跳,连脸上神情为之一变,但这些神情上的变化,一闪而过,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司空飞矢叹气道:“这些年,我也是仔细参研,天天习武论道,却总是不能突破那层障碍,遁入仙道。现在,连我儿子都是武道巅峰,和我不差上下。造化弄人呀……” 武道巅峰和仙道初级的差别绝对是一种天壤之别。司空飞矢发出这一声感叹,也是很有道理的。他这次受伤,不是一个人与言出海交手,而是和其他十二名武道巅峰的高手一起与言出海交手,也言出海只用了一招,就把这十三名武道巅峰的高手全数重伤。 这就是仙道的实力。一旦踏入仙道,所秉承的实力是仙,不是习武之人所能撼动的。 “上天有命,人力不可违。”萧书成答道。 “那你还逆天而行?”司空飞矢再次把话题绕回了萧书成身上。这个曾经狂放不羁的男子现在变得沉稳冷静,完全没有了当年的洒脱。 萧书成没有回答司空飞矢,只是将眉头紧锁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想回答什么。最终,他只是淡淡说出了四个字:”弓在那里?” 第十章 睡梦无期 黄全英狂奔回到家,仓皇中竟然没有注意到脚下,中间跌了几个跟头。他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回到家门口,用力的敲开家门,然后窜了进去。 他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揉揉磕疼了的膝盖,端起桌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凉茶喝了一口,心中急躁不安。 仆人来告诉他,老爷黄叶锦不在以后,黄全英更加坐不住了,急躁的如同一只猴子。父亲曾经叮嘱过他,不要再去找如冰的麻烦。 黄全英不明白一向强横的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告诫自己,但这是次要的。他很害怕,因为死人了。言如冰如果死了,他就是杀人了。他纵使再顽劣,也只是个孩子,杀人说说可以,但真遇到这事,还是忍不住胆怯。 这时候,那个在背后偷袭言如冰的青衣少年在仆人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偷偷打量着黄府里摆设。 心急如焚的黄全英怔怔地看着他,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也懒得骂他,开口问道:“胡三,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这个叫胡三的青衣少年,是流浪在北听城孤儿。天天和一群孤儿偷鸡摸狗,为非作歹,没事就和北听城其他的孩子们打架。在北听城所有的小混混里面,他胡三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 他讨好的冲着黄全英笑了笑,点头哈腰道:“我也不知道打死他没有。” 黄全英一看到他这副嘴脸,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将这胡三踹倒在地。他啐了一口吐沫,吐在胡三的身上:“我让你打断他的腿,谁让你打他脑袋了?如冰,要是死了。这事情怎么办?” 胡三倒在地上,面色惨淡,听黄全英骂完,小心的爬起来,不敢再上前,远远的说道:“黄少爷,他就一个马夫的儿子,死了就死了,黄少爷你不会怕了吧?” 黄全英看着胡三嘴角上流露出狡黠的意味,真想上前再踹一脚,只是他心中慌乱,懒得再动脚,不耐烦的摆手道:“滚!滚!快给我滚!” 胡三不断的点着头,只是脚下一挪不挪,脸上堆起笑容,一直看着黄全英。 黄全英回过身,看见胡三还在原地,骂道:“干什么呢?等死呢?” 胡三小心的退了几步,弱弱的问道:“黄少爷,那个……那个……银子?” 黄全英大怒,追上来就是一脚:“事情都让你办砸了,你还有脸问我要银子!还不给我滚!” 胡三见黄全英一脚飞来,慌忙躲闪,转头就跑,生怕黄全英在恼怒中,把他给灭了。 他刚跑来了两步,还未出了院子,又被黄全英在后面叫住。 黄全英怒气冲冲地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往胡三身上砸了过去,厉声说道:“今天这事和我无关,要是如冰那家伙死了,也是被你打死的。你要是敢提我半个字,我要你好死!” 那一大锭银子像一块砖似的砸了过来,胡三那里敢接,身子一闪,躲了过去。那银子重重砸在地上,滚到了一边去了。胡三连忙跑过去,捡了起来,揣在怀里,一溜烟跑掉了。 这时。乱花山庄正乱作一团。 乱花山庄的一个下人把言如冰给背了回来,程紫珊在后面哭哭啼啼的跟着。言如冰全身都是血,斜耷拉着脑袋,趴在仆人身上,血一直下。程紫珊的身上也沾上了不少血渍,看上去凄惨无比。 程清河见到女儿这幅摸样,脑袋嗡的一声,脸色吓的苍白,连忙上前抓住程紫珊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 程紫珊扑倒父亲怀中,哽咽道:“如冰……他……他要死了。” 程清河知道女儿没有受伤,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了。他轻声安慰了程紫珊几句,回过头去查看言如冰的伤势。 乱花山庄的大夫,正忙着给言如冰清理伤口,手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却不忘回头给程清河打报告:“庄主,他没死!” 没死!大半条命也给丢掉了!这脑瓢让人开得可不轻,用这么大的劲打后脑勺,就算是死了也不奇怪。大夫搭在言如冰手腕上的两根手指只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许久才无力的跳动一次。 大夫没有说,言如冰只是此刻没有死,并不代表着下一刻不会死。 言如冰的伤口被处理干净,包扎完毕,被平放在了床上,昏迷不信。大夫开了方子,拿了药,叫下面煎煮合适,端来给言如冰灌了下去,却迟迟不见醒来。 伤口可以清理,可以包扎。只是这昏迷不醒,大夫就束手无策了。大家只能干等着。而且,大夫说了,等他醒来,还是等他死去,都说不准。生与死,只能看言如冰的造化了。 天空皎月如灯,在北听城的街道上,房屋顶上,洒下清冷的银辉。 黄叶锦回到黄府后,听了黄全英的事情,勃然大怒:“叫你不要招惹他,你偏不听!” 黄全英看着黄叶锦的胡子都吹了起来,吓得缩起了脖子,小声道:“孩儿有些不明白。就算他是乱花山庄的人,打死便打死了。我们多赔些银子……” “住口!”黄叶锦喝断了黄全英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个冰冷的少年,黄叶锦也很讨厌。但是,人家姓言。 言家,是最护短的。那怕是逐出家门的仆人,言家也不会让外人随便欺负。何况,那小子姓言,怕是言家本族人。 言家,尚武的言家,是很可怕的。言家出了两位仙道,谁得罪的起。以前的言家没有仙道前,只能算的上可怕。现在的言家,简直就是可怖! 黄叶锦对儿子十分不满意。这蠢小子,先是不听自己的话,去找言如冰的麻烦。 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这个蠢儿子,最后居然还把雇佣来的打手给放走了。 一个下人慢慢走到黄叶锦的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黄叶锦思忖了片刻,作了一个抹脖的手势。 这个下人得了令,慢慢退下,去办理见不得的事情去了。 黄叶锦长吁一口气,好在那些打手只是街头上的小混混,杀了也没有人在意。人证虽然没有了,但这事情还是有些棘手。 “你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走。我去乱花山庄看看,探探虚实。”黄叶锦对黄全英吩咐道。他得把一切的情况都考虑到,如果言如冰真死了,黄全英只能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了。 吩咐完黄全英,黄叶锦带了两个跟随,直接出府,向乱花山庄匆匆走去。 这次。他没有敢踹乱花山庄的门,极有礼貌地叩响了门环。乱花山庄的下人把大门一开,见是黄叶锦,脸色大变,也不敢让黄叶锦等自己的禀报,直接让了进去。 作下人不容易呀!黄叶锦可是敢踹自家庄门的主,那敢让他在门外等。只是这样放人进去,回头不知道老爷会不会骂。 程清河听说黄叶锦来了,也不出去见他,直接把他晾在了大堂。一直过了小半柱香的时候,他才缓缓起身整理好衣服,去见黄叶锦。 黄叶锦被晾在大堂里半天,正好发火,见程清河从里屋缓缓走了出来,却是气不起来,连忙站起来拱手见礼。 程清河十分不爽,心想黄叶锦你怎么不横了,你上次来不是气势汹汹,这次怎么就蔫了呀。他冷冷地坐了下来,摆了一张爱理不理的脸,一不让座,二不勘茶。 黄叶锦心中有事,但是程清河的臭脸还是得瞧,走到程清河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陪着笑脸说道:“小儿说在街上看见言公子被几个地痞小儿拦劫,受了伤。不知道,言公子伤势如何?” 程清河冷笑一声,鄙夷地斜视他一眼,心里骂道:好一条狡猾的黄狗,一句话就把自己儿子择了出去。他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如冰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我乱花山庄的大夫医术可都一般,要是有什么不测,言家找上门。这条命还是要老夫来赔呀。” 黄叶锦听得明白了,知道那几个地痞不管是死是活,自己的这条命说不定还真要给赔上。好在,看样子,言如冰还没有死。 “哦。我府上倒有几名大夫,虽谈不上是名医,却在北听城首屈一指。我马上回府给唤来。”黄叶锦连忙和起稀泥。 说着,他还真的就起身告辞了,说是去回府叫大夫过来。 程清河知道对方是打听消息来的,也懒得和黄叶锦在这怄气。他看着黄叶锦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声讽刺道:“黄老爷慢走,小心摔跟头!” 黄叶锦心中不喜,却又无可奈何,暗暗骂道:程清河,你这王八蛋,下次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要你要看。 回到府上,黄叶锦还真的就把府里最好的大夫叫了出来,派去了乱花山庄。同时,他还让带去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可都是在市面上买不到得,估计程清河那破山庄没有。 过了两天两夜,言如冰的脉象终于稳定了下来。黄叶锦派去的大夫,当然不单单是大夫,还是一名探子,很及时地把言如冰的状况报告给了黄叶锦。 听闻言如冰生命无碍,只是昏迷不信。黄叶锦大出一口气,管他昏迷不昏迷,只要不死就好。 在这个季节,北听城的夜空还没有繁星满天,黑灰的天穹上歪歪挂着几颗稀疏的黯淡的星星,看上去寂寥不比。 对乱花山庄的人来说,生活又恢复了平日的平静。除了那个不爱说话的言如冰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信外,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 言如冰的房间里,一盏微亮的灯在黑夜中暖暖的闪烁着。 程紫珊坐在言如冰的旁边,双手托着腮,静静看着床上昏迷不信的言如冰。昏黄的灯光柔柔地照耀在言如冰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光晕,将他的面容勾勒的格外的憔悴。 这是一张多么漂亮的脸,生得是如此的惊心动魄。程紫珊看着言如冰漂亮模样,忍不住吸了口气,叹道:“还是这样昏迷着为好……” 这句叹息,从程紫珊的口中吐出,有些无奈,有些哀伤。本来生了一副好皮囊,却是如此的让人厌恶讨厌,反倒是这般躺在床上,让人垂怜。 “真希望你就这样睡着,永远不要醒来。”程紫珊说出这句话,在恍惚不定的灯光下,居然有些诅咒的味道。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那张臭脸,有多么讨人厌。” “你要是不是冷冰冰的,应该会有很多朋友……应该……应该还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第十一章 苍山雪 凤鸣城西边有座苍山,苍茫的松柏在风雪的洗礼下,显得有些灰白。一条溪流在冰面下孱孱流动,从苍山的峡谷里高势落下,变成一处不大的河流,然后流入风名城,成为凤鸣城除水井外的另一处水源。 司空家族在苍山南面的山坡上有座别院,为的是方便冬日里打猎。 山路上的泥土被冻的僵硬,踩在上面很滑。司空月在前面小心地带着路,目光搜寻着前方的道路。萧书城紧紧跟在司空月的身后。 苍山挡住了北方大部分南下的冷风,所以在苍山的南面长满了苍劲的松柏。雪花凝结在针叶上,滞留成冰,看上去十分好看。 二人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见到黑砖白墙的司空别院。这处别院,座落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坡上,依山而建,院墙高耸,布置合理,仿佛本身就是苍山的一部分一般。 司空家族的神圣之物,落日弓,就藏在这座别院中。 这座别院的前面是很普通的府院布局,后面是一个精致小花园。萧书成跟着司空月从前面的大厅绕过,没有做丝毫停留,直接进入了后面这个小花园。 这一处精致的小花园,却真是名副其实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更为神奇的是小花园里的这些花儿都已盛开,在青绿的草色映衬下,看上去赏心悦目。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能看到这些鲜艳的花草,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其奢侈的事情。 “萧前辈,你看如何?这里的景色?”司空月深深吸了一口花园中扑鼻的香气,对低头走路的萧书成说道。 萧书成却是没有因为在冰雪之地见到鲜艳盛开而显得星峰,只是简单的答道:“甚好!” 司空月见他对花园里的景致一点都不感兴趣,知道他心里只惦记着落日弓。他在一座假山面前停住,将手从一个山洞中伸了进去,摸索了片刻,寻着一处机关,用力一转。 一声巨响,哗啦啦的响了起来,只见花园靠山的一面墙,突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弓在里面?” 萧书成跟着司空月从这道暗门走了进去,借着里面幽暗的光,看清楚里面是个天然的山洞。 司空月小心的回答道:“是!” 这个天然的山洞里面,气温却是异常的温暖舒适。司空月抽出火折子,点亮了山洞里的火把,只见洞中还有一面厚重的石墙。 “接下来该怎么办?”萧书成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那面厚重的墙。 司空月拱了拱手,恭敬道:“推!从左往右推!这得萧前辈自己推,晚辈不能插手。” 萧书成伸出双手,按在这面厚重的墙上。他吸了一口气,体内真气集中于手掌,紧紧吸附在墙上,然后双手往右边一用力,猛的一甩。 哐当一声,那道厚重的墙直接给甩到了右侧的山墙中去了。 司空月惊呆了。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努力想推开的墙,在萧书成的手里跟玩似的。 石墙推开,只见里面当中摆了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个粗糙的石架。 萧书成借着火把泛黄的光辉,看清了石架上落日弓,黑亮的木质上泛着金属的光芒。一旁的石筒中斜斜地插着三只乌黑色的箭。 一个耀眼的光点在弦线上亮起,从一端缓缓滑到了另一端,在最末端发出最强耀的光芒,消逝不见。 萧书成的手指刚刚触及弓身。那黑色的弓上,洋溢出橙色的光芒,温柔的萦绕在弓身上。 指腹轻轻滑过弓弦,一种摄人心魂的颤音从指尖悠悠站放开,在山洞里引起一阵空灵的嗡嗡声。 长弓如虹,气势不凡。萧书成将弓轻轻的取下,一股暖流从掌心渗了过来,直达心底。 司空月眼睛瞪得浑圆,一眨不眨地盯着萧书成手中的落日弓。他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父亲,见过落日弓一次。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试图推开石墙,再次见见落日弓。今天,终于见着了。 那美若瓷器的弧线奇妙地在弓身上延伸开来,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气息。 “好弓!”萧书成赞叹道。 司空月的眼眸中,只有那张落日弓完美的曲线。他的目光中闪烁着精湛的光芒,目不斜视地盯着落日弓,缓缓说道:“落日弓,本性为阳。传说,沾到火凤的余火后,如同被烈火淬炼过一般,火属性大盛。在平时,落日弓看上去温润内敛,丝毫没有任何杀气,只有在弦动的时候,才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炙热杀气。” 萧书成默然看着司空月眼中的炙热,点了点头。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拉得动落日弓。萧前辈,是否要试一下?”司空月说道。 他听父亲说过,落日弓性情刚烈,内力积攒不够,万万拉不动。司空月虽然是武道巅峰的高手,却是连石墙都推不动,就更不用说拉动落日弓。他这么一问,其实想看看被拉开的落日弓有多大的威力。 萧书成却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往落日弓往身上一背,淡然道:“不用。” 司空月略有失望,眼神不由地黯然下去。 “父亲交代过,萧前辈可以取一支箭。” “一支足矣。” 萧书成背负落日弓,伸手从那石筒中取了一支箭,诚恳的说道:“替我向你父亲道谢!告诉他,我一定会把落日弓还回来。” 离开司空家的别院,萧书成再三道谢。 司空月目送萧书成远去,只身返回,再次返回到小花园。那满庭芬芳的花草,已经焉得不成样子了,仿佛霜打了一样。 司空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落日弓一离开,这里果然就抵挡不住严寒了。” 萧书成轻踩苍松,从苍山上轻身而下,直接在山下的积雪上落定。他回头再次望了望苍山,转身向北而去。 北方的天空是一片难得的蔚蓝,冷清的空气中夹杂着萧萧风声。 萧书成背上传来落日弓丝丝暖意,在心中升起冉冉的希望,迈开坚毅的脚步,一直向北而去,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第十二章 偷窥 夜色凝重,被屋内的几盏昏灯阻在门外。屋子里热气腾腾,将那几盏昏黄的灯映得更加虚幻,就好像蒙上了一股仙气一般。温暖的水温,芬芳氤氲的兰香,让浸泡在水中的程紫珊惬意地靠在木澡盆的一侧。她就像裹着棉被一般,裹在水中,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从闭上眼睛那一刻,三天前,言如冰头顶涓涓流出血的情景便如潮水般涌入程紫珊的脑海。她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帘,却没有睁开,长长的睫毛抖了许久。之后,她平静下来,顿时感觉到了一丝无聊和孤单。 已经三天了,言如冰一直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这三天,她只能一个人去上学,就像当初她很不习惯言如冰跟在自己身后一般,如今她很不习惯言如冰不在自己的身后。虽然她很讨厌那张令人无比厌恶的脸,虽然她几乎一句话都不跟言如冰说,但她还是习惯了,所以这三天没有言如冰走在自己的身后,她突然感到了无聊,还有一些孤单。 程紫珊睁开了双眼,用手轻轻的拭去脸上微热的汗水,抬起头往前方看去。她原本被热气蒸的红通通的脸在一霎间变的煞白,随之,一声尖叫平地拔起,直上云霄。 “你……你是谁?”程紫珊双手抱在胸前,透过如雾气般的空气,盯着眼前那个人影吃惊的问道。 那个人影就在屋子里被屏风投去的暗处呆在,一动不动,没有回答程紫珊的问题。程紫珊一眼就看出那个人影不是自己的丫鬟,一确认了这一点,程紫珊心中立马七上八下起来,总觉得那个人影不怀好意。 采花大盗?程紫珊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词,焦急的神色不由挤上眉头。她虽然年纪还小,却对江湖上一些肮脏的事情早有耳闻。 一时间,程紫珊心急如焚,抓起身旁的水漂,对着黑暗中的人影用力掷了过去。 在程紫珊一尖叫,一询问,一投掷的时间里,外面候着的丫鬟小月早就赶了进来。她只看见一个水漂飞在空中,袭向屋内一个较暗的角落。 “哎呦!” 随着咣当一声响起,一声惨叫掷地有声。那个人影捂着脑袋,在地上顿了下来,口中叫唤不已。 小月看见屋内有个人,听声音还是个男人,心里早就发了毛,要不是小姐还在屋内,怕是早就一溜烟跑掉了。小月比程紫珊大几岁,胆子也比程紫珊大一些。她咽了口气,壮了壮胆子,小心地取了桌上的灯,往那暗处照了照。 这一照,小月吃了一惊,程紫珊更是吃了一大惊。那个人影,是言如冰。 可怜的言如冰,后脑勺的伤还没有好,前额又被程紫珊飞来一瓢打的七荤八素,正蹲在那里呻吟不已。 两位家仆刚才听到程紫珊的叫声,连忙赶了过来。二人知道小姐是在里面洗澡,自然不赶直接闯了进来,站在门外连问: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程紫珊长吁了一口气,将起伏不定的心平复了下来,狠狠瞪了抱头呻吟的言如冰一眼,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个小色狼。 听着外面家仆焦急的询问声,程紫珊给小月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说话,自己清了清嗓子道:“没有事!你们下去吧!” 两名家仆听到小姐的声音,放了心,说着闲话走开了。 “你怎么在这里?”程紫珊愤怒的咬着下唇,狠狠问道。 “我……” “别动!”小月见言如冰站起来,并要走过来,连忙喝住。程紫珊也吓了个不轻,连忙缩入水中,只露了一个脑袋。 小月喝住了言如冰,赶忙把屏风拉了过来,挡在了言如冰的面前,把他和程紫珊隔开来。 “说吧!老实交代,你怎么在这里?”小月站在程紫珊的身旁,帮着质问起来。 “我看见这有个澡盆,就想洗澡。可惜没有水,然后有人往里面倒满了水,还散了好多花瓣。我正想去洗,妹妹来了。原来妹妹也是来洗澡的,我就让着妹妹,让妹妹先洗了。”言如冰很认真的答道。 程紫珊听言如冰一口一个妹妹,蹙起眉头,听完言如冰的话,脸上一片青,激动起来,厉声问道:“你……你都看见了?” 言如冰摇了摇头,盯着屏风上的花鸟,无辜地答道:“看见什么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在这里等着,等妹妹洗完了,我再洗!” 小月再也忍不住了,骂道:“你少装蒜了。你这个色狼,别一口一口妹妹的叫,谁是你妹妹!小姐,我去告诉老爷,让老爷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言如冰忙闭上眼睛,求饶道:“不要呀,眼睛没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程紫珊定了定情绪,用一种怀疑的口气问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言如冰并住两指指天,正气凌然的答道:“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书上说,非礼勿视。我一直都闭着眼睛呢。” 也不知道言如冰说的是真是假,程紫珊思忖了片刻,对丫鬟小月低声说道:“赶他出去,让他对谁都不要说!” 小月得了程紫珊下达的命令,绕过了屏风,还没等言如冰反应过来,就用力地揪起言如冰的耳朵。 “哎呦,疼,疼……” 言如冰被揪住耳朵,踉跄着跟着力道的方向移了过去。小月就这样揪着言如冰的耳朵,把他给拎了出去。 “还不快滚!你要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传到老爷那里,定要挖了你的眼珠子。”小月放开言如冰时,手上的力道有增加了几分。 言如冰只觉得耳朵上火辣一片,那里还有时间在意自己的眼珠子,他退了几步,避开小月的锋芒,揉着耳朵,小心的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洗澡?” 小月一听大怒,卷起袖子,冲言如冰杀了过来。言如冰见状,转身就跑。小月在后面追了几步,骂道:“算你小子跑的快,不然,让我逮住,要你好看!” 言如冰从走廊一侧飞身跳了出去,回头见小月并没有追来,脸上狡黠的笑了笑,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走了起来,低声嘀咕道:“女孩子的身体果然与男孩子的不一样,有些东西,她有我没有,有些,我有她没有。” 第十三章 失忆 言如冰踱着步子走回了那间弥漫着药汤味道的房间。他出来前,因为在这屋子里躺了三天,所以并没有感觉出有满屋的药草味道。这在外面转了一圈,刚开了门,就被里面浓郁的味道给推了出来。 言如冰站在门外,看了看屋内简单的摆设。随后,他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对他而言,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只有这间房间多少有些熟悉的味道。他从这间房间的床上爬起来后,一是脑袋疼,二是忘记了许多事情。 忘记很多事情,换句说话,就是失忆了。 失忆这种事,摊在谁身上,都会十分困扰。偏偏言如冰一点都不觉得困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失忆了。从醒来那一刻起,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失忆这个问题。 失忆失到了他这种境界,忘记了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既然没有发生过,也就不用费力去回忆,更谈不上有什么困扰了。 言如冰,此刻很开心,面前这个陌生的庄园看上去很亲切,心里暖暖的。就连刚才揪着他耳朵骂他的丫鬟,都看上去亲切无比。 程紫珊换好了衣服,记起刚才言如冰,脸上不由的有些发烧。同时,有件事情也终于尘埃落定了,言如冰终于醒了过来。 隐隐约约,有一些不对。程紫珊想了片刻,却说不出那里不对。直到小月把言如冰拎着耳朵赶了出去,她心里才生出一丝疑惑:这个人,真的是言如冰吗? 那个人语气中的冷傲,行为上的乖张,都跑哪里去了。难道是因为他今晚作了偷看女孩子洗澡这种不耻的事,觉得羞愧,他的行为才起了变化。 程紫珊心里反复的思考着,已经来到了言如冰所住的庭院门前。她一眼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言如冰,止住了脚步。 黯淡的星光下,言如冰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庞。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一般。 夜风微凉,撩动少年额前青丝悠悠摆动。一种于天地浑然一体的落寞,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随风飘散在空气中。 程紫珊就在庭院的门口,怔了怔,呆望了言如冰一会,轻抬脚步,走了锅去。 “喂!” “嗯?”言如冰恍然惊醒,抬头望了望程紫珊漂亮的脸蛋,憨笑着抹去嘴边的口水。 原来这厮,真的是睡着了。 程紫珊没好气的看了言如冰一眼,问道:“干嘛不回屋里睡?” “屋内药味太重,散一散。本来坐在这里等,没有想到睡着了。” 程紫珊诧异的端详了言如冰一番,是他没有错呀。只是,他怎么话这么多。 言如冰好奇地看着程紫珊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扫了扫去,很是不解,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灰吗?” “没有。”程紫珊摇了摇头,把目光从言如冰的脸上移开,“你什么时候醒的?” “天刚黑我就醒了。肚子很饿,就去找东西吃了。” “找到了吗?” “找到了。吃的好饱。”说着,言如冰拍了拍肚子,笑了起来。 程紫珊看着他笑,突然呆住了。她猛然发觉言如冰的笑容中剔除了邪恶,原来是这么的迷人。 她收回目光,道:“你都三天没吃饭了,当然会饿。” “三天没吃饭,那还不给饿死。你骗我的吧?” 程紫珊笑了笑,起身道:“没有骗你。好了,我要走了。你回屋睡吧。” 言如冰嘿嘿笑着也站了起来,答了声好。 程紫珊刚走了没有两步,言如冰突然在身后喊了起来:“喂!你叫什么名字?” —————————————————————————— 言如冰在昏迷了三天后终于醒了过来。这是一个好消息,对乱花山庄来说,没有死人,是个好消息。对黄家来说,言如冰没有死,黄全英不用亡命天涯,更是个好消息。 言如冰虽然醒了,但他忘了所有人的名字。他不记得程紫珊,也不记得程清河,连他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了。 更准确的说,他忘记了所有人的名字。 一个人的回忆就是由一个个人名窜成,所以,当一个人忘记了所有人的名字,那就代表着他忘了一切。 乱花山庄的大夫扳着他的脑袋查看了半天,得出了一个傻子都能看出来的结论:他失忆了。 言如冰醒了过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言如冰失忆,亦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言如冰以前是一块冰,但这块冰再顽固,也终于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季节融化了。他因为失忆,整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像另一个人。 他的脸上不再是冰冷的冰块,而是迷人的笑容。他以前不爱说话总爱发呆,现在的他有很多话却很少发呆。更为关键是,他不像以前一样排斥任何人。 这个变化让程紫珊很高兴,她早就忘了言如冰昨晚的色狼行为。她十分庆幸,她再也不用看言如冰以前那张极度讨厌的脸了,再也不用每天拖着一个冰块去上学。 言如冰失忆后,出奇的冷静。他虽然不只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周围这些人是谁,却是一点都不觉得不妥。他摸起桌上的书本,居然还知道读书。他摸到墙上那把剑,居然还会跳到院子挡住舞剑。 大夫摇着头,看着言如冰舞剑的身影,对身旁的程清河道:“怪哉,怪哉,这小子忘东西还是有选择滴,这剑法一点都没有丢。” 程清河捋着胡须,笑着叹道:“该忘的忘了,不该忘的没忘。老天有眼呀。” 言如冰手中剑花抖开,身形略遁,一脚点地,再次腾起。听着,剑破开空气,绽开几道劲风,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他的手指再次触摸到剑柄的时候,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舞动起来。横拨竖砍,回收轻撩,点刺侧击,这一切就好像猴子上树鸟儿飞天这般自然。 言如冰又想起自己在屋内拿起书本时的情景,随便翻开一页,上面的内容都不陌生。这一切,他不由怀疑起自己来,原来我是个天才。书到面前自然会读,剑到手中自然会舞。真是令人激动的发现呀。 程清河觉得上天赐福给言如冰,让他忘记了所有不快。为顺应天意,他决定给言如冰起一个新的名字,让他彻底与过去说再见。 如冰改成了小冰,只要不如冰就好。既然言家不让他姓言,就让他姓马吧。马夫的儿子,也应该有姓马的。 “马小冰,是不错的名字。”程清河微微眯起了眼睛,对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很满意。 言如冰,不,他现在叫马小冰,马上认可了这个名字。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马小冰,马小冰,我叫马小冰?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我真叫马小冰?” 程紫珊见言如冰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言如冰再把目光落在那些家仆丫鬟脸上,所有的人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马小冰。原来我叫马小冰呀。”他自言自语道。 程清河又把马夫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言如冰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马小冰听着自己的马夫父母遭遇不幸,脸上泪花闪闪,盯着程清河道:“我一定要为我的父母报仇!” 原来,程清河这次讲马夫的故事时,编了个路遇土匪的桥段,说马小冰的父母遭了土匪的毒手。一听马小冰要报仇,程清河连忙咳嗽两声掩饰道:“那些土匪已经被我连窝端掉了,你父母的仇已经报了。” 马小冰沉默片刻,又道:“那我父亲葬在何处?我好去祭拜一下。” “那个……恩……那个,他们埋在乡下,待有时间,我带你去祭拜。”程清河逼不得已有撒了个谎,见马小冰没有生疑,这才放下新来。 马小冰又缠着程清河问了好多问题。程清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生把他相关的一切交代了个清楚。毫不容易送走马小冰,程清河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才知道说谎是件很累人的事情,撒一个谎,接下来就要继续撒一百个谎话去圆最初那个谎。 比如现在,他就得考虑叫人在北听城的马家村建两间茅草房,在地里凭空堆两座坟出来。 第十四章 亡命 马小冰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一个人站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他不记得以前是去过学院的,所以以为今天是他第一次去上学,理应隆重一点。 他仔细地把头发梳好束起,满意的端详了一阵子,再把衣服上的褶子小心的抚平,抖了抖袖子,手搭在腰带上左右转了转身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的赞叹道:“真是一表人才呀!” 一表人才的马小冰来到程紫珊的门前,用力拍了拍门,叫道:“不是去上学吗?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还不起来。” 程紫珊刚起来,正在对镜梳妆,听到马小冰在外面土包子似的叫唤,苦笑不得。 二人收拾妥当,在大厅吃了早点,一起奔万梅书院去了。以前,都是程紫珊走在前面,如今却是马小冰在前面大摇大摆的走着,只是在每个路口停下来问:“下面,怎么走?” “左转。”程紫珊心里嘀咕着还是以前比较像书童,努力加快脚步走在了马小冰的一侧。 “这院子好气派呀,我们真在这里面读书?” 程紫珊见马小冰在书院门前踱着步子摇晃着脑袋盯着大门看,叹了一口气,“快进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马小兵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万梅书院里,让所有的学生再一次感到了震惊。这个少年,给万梅书院的学生们带来了太多的震惊,以至于大家长大嘴巴迎接完他的到来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唯一让大家受不了的是这家伙变了。 他那张冷酷到底的脸庞变的温柔无比,他孤僻自持的性格变得开朗随意了。所以,马小冰笑呵呵地向路边的同学打过招呼后,换来的是一片惊愕。偶尔有人木讷着回礼,也是不知所以。 马小冰脸上的笑容温润甜适,得体整洁的衣衫上下散发出谦逊和蔼的气质。 学生们开始猜测了这个人是叫如冰吗?很多,消息灵通的学生很无私地把自己得来的消息散发出去:他叫马小冰,就是以前那个如冰。 连他的名字都变了,不再叫如冰了。他叫马小冰。他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万梅书院的女生们激动起来,全部在这一刻喜欢上了马小冰。那张以前无时无刻阴郁的俊脸一旦明媚起来,如春风般的微笑一旦绽放开来,把万梅书院所有的女孩子都迷倒灌醉了。 黄全英见到马小冰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咬了咬牙。当马小冰微笑着像他问好的时候,他心中再次腾起一阵怒火,觉得马小冰是在向他挑衅。 随后,他记起父亲的交代,随后把握紧的拳头松开。听说马小冰失忆了,看来是真的。父亲说过,马小冰是言家人,言家真的有那么厉害,比自己的父亲还嚣张。 马小冰见黄全英一脸的不高兴,又不知道自己那里做的不对,嘿嘿笑着走过。 程紫珊狠狠瞪了黄全英一眼。她一想起当日黄全英召集了七个打手堵在路口就怒火焚烧。 小孩子生气,最大的威胁就是不和你玩了。此刻,程紫珊瞪了黄全英一眼后,就不再看黄全英一眼,毫不理会黄全英的笑脸和问好,意思很明显:不和你玩了。 ————————————————————本分割线代表作者向正在看书的您问好—————————————————————— 北听城外一处树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堆一人高的杂草左右摇晃了几下,一只手伸了出来,随后,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两手两边一拨,钻出一个人来。是一个少年,青色的长衫已经破烂不堪,胸前还有一些发黑的血迹。 他从里面钻出来,躺在地上,长出一口气,都好几日过去了,应该没有人在追杀自己了。 这个少年就是当日一棒子打在言如冰头上的胡三。 那天夜里,他正和其余六位少年在一个小酒馆喝酒。黄全英给的一大锭银子都他们挥霍好一阵的了。所以大家都很高兴,完全忘却了白天狼狈的样子。 酒过三巡,其余的六个少年居然还拍起胡三的马屁来。 “老大,够牛。最后那一棒子,如果没有十足的内力,能打到那小子吗?” “那是,那是。咱们这些人当中,就数老大的武功最高,内力最为雄厚。” “对。老大,最后的一棒,可不简单。这其中不光要有高深的武功,还要有心狠手辣的决心。老大不愧是老大,对兄弟是春天般的温暖,对敌人嘛,那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来!我们敬老大一杯!” 说着,所有的人都把酒盅举了起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白天他们很狼狈,虽然胡三最后偷袭的那一棒子很不光明磊落,但是让这些人如此一讲,倒真是让人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了。 胡三听后,心中本来憋屈的思想一扫而光,本来他觉得这事太窝囊,尤其是最后他那一棒子。他是小混混,但这么猥琐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按他的说法就是:出来混,要讲义气,要光明磊落,我们可以去抢劫,但不能去偷。 如今自己做了这般龌龊的事情,本来还想着自己老大的地位不保。没有想到,自己手下这几个小子全然不知羞耻,如此最好。 大家吃的开心,喝的开心,离开小酒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七个小混混踉踉跄跄地沿着路边往城内一处废旧的小屋走去,那里是他们的窝。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胡三随着冷风卷起,酒醒三分,握紧了衣领,看了看前面幽静的巷子,突然觉得有些恐怖。 酒醉壮人胆,是谁说的。看来,酒喝多了,胆子有时候会变小的。胡三把手攀上身旁的少年,呵呵的傻笑着。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掠过。胡三前面的两个少年突然倒了下去,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嘶嘶声。 胡三踹了一脚,骂道:“才喝了这么一点,就倒了。怂样儿,快给我爬起来。” 没有任何动静。胡三刚要发火,突然感觉有水喷到自己胸前,伸手一摸,借着黯淡的星光,是血! 酒一下全醒了,只见前面两名少年早已经躺在地上,脖子上彭勃出的血液打在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响声。 死亡在靠近,胡三吓得牙齿只哆嗦,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得身后,扑哧一声。他转过身,发现又有两名少年遭了毒手。 同时,他看见了两个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杀人。这两名杀手不但完全包裹在黑衣众,而且包裹在黑夜中,如若不是那两把寒光咋现的匕首,很难将他们从黑夜中隔离出来。 跑!胡三的脑中闪过的只有这一个念头,转身起脚,没有一丝的迟疑。 胡三迈开双腿,疯狂的跑了起来。 手下最后活着的两名少年平时受到胡三义气晕晕的毒害,此刻正奋力跑着两名杀手的腿,大喊:“老大,快走,我们掩护你!” 胡三跑出去了数丈,听到手下这么喊,脚下没有一丝停顿,心里骂道:“废话!这还用你们说!” 身后传来两声惨叫,胡三心里恐惧无比,脚下生风,没有任何感觉。转过一个巷子,瞄着一个鸡舍钻了进去。 鸡舍里,鸡架上有十几只鸡,见胡三钻了进来,咕咕得挤作一团。 两名杀手追来时,鸡舍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们一对视,慢慢地向鸡舍摸了过来。 胡三窝在角落,吓得腿直哆嗦,恍惚中听见外面的脚步,双手乱摸,抓到一根木棍,连忙捅了捅鸡架上的鸡。 一时间,鸡群乱开。旁边鸡舍的主人屋里有人大喝道:“谁!” 两名杀人大惊,以为自己扰了鸡舍被人家当成偷鸡贼了,又恐被人看见,连忙消失掉了。 很快,鸡舍的主人,一名壮年男子拎着灯走到了鸡舍前,看了看走了进去。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块在灯光西安闪闪发光的银子,然后就看见了胡三苍白的脸。 胡三喘着气,小声求道:“大哥!大叔!有人追杀我,你就当没有发现我。这银子是孝敬您的。你帮帮忙。” 那男子拿过那块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满意地放入怀中,笑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这鸡舍里的全部的鸡卖掉也换不来五两,他自然乐意让胡三在里面躲着。这男子怀里揣着五两银子,乐呵呵的出了鸡舍,还佯装诧异地自言自语道:“咦,没有人呀。” 远处的屋顶上趴着的两名杀人看到这男子走出来说出这话,便真以为胡三没有躲在鸡舍,往别的方向找寻去了。 胡三在满是鸡屎味的鸡舍待了大半夜,估摸着那两名杀手应该走了,这才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心里恐惧,换了好几个藏身的地方,都觉得不妥。等早晨来临,北听城的城门一开,他直接就出了城。 一直沿着出城的方向,漫无目的的走,走了许久,待到两侧的树林越来越密,这才累倒在一侧的草丛中。 第十五章 春考(一) 北听城是再也回不去了,胡三咬着牙站起身子,却茫然不知往那里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那两个杀手,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与黄全英那件事有关。 难道自己的一棒子打了不该打的人? 不管如何,祸闯下了,路是要跑的。好在,胡三只是一个孤儿,无牵无挂。他远远地望了望北听城的方向,转过身,离去。 ———————————————————————————— 很快,万梅书院的春考如期到来了。 学生们早早地坐在书堂,等着考试来临。 正点,教书先生才迈着缓慢的步子,来到书堂。他向下一巡视,见到所有的人都已经到期,很是满意。 教书先生给每人发了一叠纸,回到书堂前,正声说道:“凡交头接耳者,逐出考场,不得晋级;凡夹带作弊者,逐出考场,不得晋级;凡找人代考者,逐出考场,不得晋级……” 马小冰拿到白纸,就忍不住要在上面写东西。偏偏教书先生在上面讲个不停,左右一看,其余的学生都没有在纸上书写,只是不耐烦的听着教书先生在上面说个不停。 好不容易,教书先生才把所有要注意的事项交代清楚。他回到书堂前面,打开一张折好的大白纸,亮出此次春考题目:大学之道,在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 学生们望眼欲穿,终于看到题目,立马行动起来,有的沉思破题,有的直接下笔。 一时间,书堂寂静无声。 程紫珊在面前的白纸上写出一行行清秀的字来,这个题目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她六岁背诗,七岁学诗经,八岁开始看四书五经,是北听城有名的神童。 作为一名神童,以这样的题目作文,简直就跟玩一样。 马小冰就惨了点。教书先生把那张大白纸举了半天,想是学生们都已记住,就收了起来。谁知道,马小兵,后脑的伤口一疼,就把题目给忘了。 本来就不不会,何况连题目都给忘掉了。 马小兵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起题目。每次感觉都好像马上记起,却又被脑袋吞了回去。费了老大的劲,才想起题目中的几个词语来,却怎么都窜不到一块。 实在没有办法,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吧。马小冰抓脑挠腮半天,下定主意,提起笔写了起来。 程紫珊隐隐有点担心马小冰,扭头望了一眼,只见马小冰握着一只毛笔写的飞快。 这时,教书先生见她回头,过来轻敲她的桌面。她连忙回头继续作答。 教书先生从程紫珊身旁走过,来到马小冰的身旁,往他的试卷上那么一看,脸色立马变成青色。 许久,教书先生摇了摇头,离去。 马小兵没有见到教书先生的表情,自我感觉良好,感觉自己答得即顺利又满意。他早早的交了卷子,一个人在外面无聊的闲逛。 梅易礼正在书院里到处巡查,考试正在紧张的进行,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院长好!”马小冰突然出现在梅易礼面前鞠躬道。 梅易礼眯着眼睛,微笑着点点头。程清河早和他谈过,看来这孩子失忆果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懂得礼貌了。 “你怎么没有参加考试?” “我考完了。” “哦。考的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 “哈哈,好。有信心就好。”梅易礼拍拍马小冰的肩膀,“没事就回家吧,别打扰到别人。” “是!院长!” 北听城这么大呀。马小冰一边咬着一个冰糖葫芦一边嘀咕道。 他在大街上转了半天,才发现原来北听城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刚才路过的那家酒楼里的酒很香,只是身上银子太少,只能买个冰糖葫芦解馋了。 他用力的咬掉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嚼在口中。 这时候,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侧面的小巷子里传了出来:“都给我蹲好了,排成一排!” 马小冰后退一步,探出脑袋往里面一探,然后他就乐了。 只见,巷子里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拿着一根柳条,叉腰站在那里。她的面前,四个也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老老实实的蹲成一排。 “喂,不要欺负人,好不好?”马小冰微笑着走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欺负他们,不是他们欺负我。”女孩子怒道,漂亮的小脸上嘴巴撅得老高。 “我看见的。” “你们说,是你们欺负我,还是我欺负你们。”女孩子说着,用柳条抽了下去,落在四个男孩子身上。 “是我们欺负你,是我们欺负你。”四个男孩子齐声答道。 女孩子得意的冲马小冰笑了笑,扬起了眉毛:“怎么样?我没有说谎吧。” “是你逼他们说的,我才不信呢。”马小冰吐了吐舌头。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女孩子扬了扬手中的柳条,冲马小冰喊道。 “你把他们都放走,我才信。”马小冰思考了一下,认真答道。 “信你个鬼!”女孩子才不上当,她用柳枝轻轻点着那四个男孩的头,“这几个家伙,还想抢本姑娘的钱,是小偷。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马小冰连忙后退,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路过的。” 女孩子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用柳枝狠狠的再抽了这四个男孩一下,狠狠的说道:“下次,再偷东西,让我看到叫你们好看。听到没有?” 四个男孩被抽的疼痛难忍,大叫起来:“听到了。听到了。别打。别打。” “快滚!”女孩子将柳枝甩在地上,那四个男孩慌忙跑开。 “管闲事的小子,你过来。” 马小冰刚要走,却别女孩子叫住。他转过身,脸上浮起笑容:“你想干嘛?你可打不过我。” “谁要打你。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女孩子用手背轻轻的拭去脸上的汗水,说道。 “你可别动手哦。”说着,马小冰慢慢的走了过去。 女孩子比马小冰高半头,看他过来,一扭脸问道:“要是你刚才看到他们四个欺负我一个,你怎么办?” “假装没看见。”马小冰认真的答道。 第十六章 春考(二) “说好不动手的。”马小冰见女孩子的手抬了起来,忙跳了出去,护住脑袋,见女孩子没有追来打,小心说道:“头上有伤,打不得。” 女孩子看见他脑后的包扎,放下停在空中的手:“哦。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假装没有看见?” “很简单呀。人家有四个人,我就一个人,只能假装没看见。” “那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是哦。我没想到这一茬。” 女孩子扑哧笑了起来,她笑盈盈的看着马小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小冰。你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都告诉你了。你当然要告诉我了。” “我偏不告诉你!” 马小冰把双臂往怀中一抱:“我还不想知道呢。” 女孩子被马小冰一激,正中马小冰的计,她一张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李小让。” “哦。原来你叫这个名字。”马小冰微微一笑,嘴角再着计谋得逞的得意。 那个叫李小让的女孩子,恍然明白自己中了对方的奸计,脸涨的通红,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路旁的柳荫中,斑驳着阳光洒下的斑点。 轻风掠过柳枝。 马小冰的眼睛乌黑发亮,他英俊的脸庞上有柳絮般飘忽不定的微笑,他温柔的举着两个冰糖葫芦,分出一个李小让。 “很好吃的。我刚才就吃过一个。” 李小让看了看那串鲜红漂亮的冰糖葫芦,摇了摇头:“我爹不让,说吃多了牙不好。” “你爹又不知道。放心吧,我不告诉他。” “可是,爹说牙不好,女孩子就不漂亮了。”李小让脸红了起来。 蔚蓝的天空下,李小让红红的脸颊就像一朵晶莹盛开的樱花,美丽怡人。马小冰看得突然有些心慌,他这才发现李小让沉静似水的美丽。 “没事的。你爹不是说吃多了才不好吗?”马小冰把那串冰糖葫芦上的山楂取下了两颗,再次递给了李小让。 李小让甜甜的一笑,接了过去。 ———————————————惨淡的分割线———————————————————————————————————— 中间隔了一天,万梅书院的武试正式开始。武试分为两大部分,第部分为体力测试,第二部分为相互格斗。 马小冰和程紫珊只参加了第一部分的测试,而无缘第二部分。 这是早早安排好的事情。程紫珊年纪尚小,所以没有把她归入格斗的名单。至于马小冰,是因为梅易礼去年冬天没收了他的小刀后,觉得这个少年心肠狠毒。为了不至于引起什么乱子,他亲自交代下去,不让马小冰参加。 马小冰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如冰了。他没有因为不公的对待显得急躁。相反,他很开心。 看着别人热汗淋淋的在擂台上努力的厮打。自己只用在下面扇着扇子瞧,有什么不好。 黄全英此刻就在擂台上,看着低下逍遥自在的马小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黄全英的对手早收了钱,就等着黄全英一拳打来。 一声大吼,黄全英一记有力的左勾拳,顺势而发。那拳头还没有触及到对手身上,对手已经噗通到底,哎呦不止。 下面传来一片喝彩声。 “黄少爷,好拳法!” “太帅了,黄少!” “黄少爷武功天下第一!” 黄全英满意的向下面拱手答谢,掌声雷动。 马小冰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准备走开。只是,这一幕,早就落在了黄全英的眼中。 “你小子是不是不服气?”黄全英指着马小冰,愤怒的喊道。 众人顺着黄全英所指方向看去,一看是马小冰,都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这两个人还真是冤家,到那都要掐架。 马小冰诧异的看了看两旁分开去的人群,用手指指着自己不解的问道:“你是说我?” 黄全英鼻子冲天:“对,就是你!你是不是不服气?要是你不服气,你上来和我打!” 马小冰连忙摆手摇头:“我没有不服气。我也不想和你打。” “少在这装糊涂!我刚才看见你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明明就是觉得我的武功不行。” “没有的是。我摇头,我叹息,是因为……”马小冰故意停顿了一下,“是因为,我觉得台上躺的那家伙演技太差!要是我,我肯定比他演的好,你的拳头一定会打到我身上,我才倒地。而且,我不会像他那样叫的跟杀猪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黄全英脸色变青了,监考先生的脸也变青了,众人的脸也都变青了。 监考先生看不出真假吗?众人看不出真假吗? 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是不说。这就不是简单的问题了,而是一种社会群体所尊守的潜规则。监考先生收了钱,自然不说,遵循的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众人怕得罪黄少,也不会说,不但不回说,还会奉上两句马屁,为的是不得罪贵人。 马小冰这么直白的把台上的猫腻说了出来,是给黄全英脸上扇了一巴掌,也是给全场所有人脸上扇了一巴掌。 犯众怒,不可活!众人的眼光齐齐的盯着马小冰,想用愤怒的目光将他杀死。 马小冰感觉到四周杀气腾腾的目光,呵呵一笑,把话锋一转:“不过,黄少爷那一记左勾拳,确实叫人心生胆寒。若还作我,恐怕也要连忙卧倒,大喊叫痛了。” “在下尿急,先走一步!”话音刚落,马小冰就一溜烟的逃跑了。 好一个尿遁。黄全英冷笑一声。随后,他有些奇怪。难道失忆会让一个人彻头彻脑的改变,要是当初的如冰站在下面,自己无可避免的要和对方打一架,可是,现在的马小冰…… 第十七章 冥鹏 这是一片海,海上没有帆船,所以就见不到人。海平面上断断续续的都是浮冰,飘来飘去。 偶尔可以看见黑白相间的水鸟,立着身体,排着队摇晃着身体走到水边,一个接着一个,扑通扑通地跳下。 萧书成从一块浮冰上跳起,踏上另一块浮冰,一反手,真气打在刚才的浮冰上。一股强大的反推力,让他乘着冰一直到达另一块浮冰前。之所以没有飞行,是为了节省体内的真气。 落日弓在背脊上传来丝丝暖意,再好不过。萧书成立在冰面上,冷冰冰的风打在脸上,如刀子划在脸上一般。 茫茫的白色世界中,只有他一人,犹如一个黑色的小点,在这幅员辽阔的冰海中前行。走不不知道多久,他的双脚才踩上一片坚硬的冰原。 传说,冥鹏的窝就在一片土地上。自在这片冰原上,不是永远的白天,就是永远的黑夜。 萧书成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日落了,错误的时间观让他很少休息。他的眼珠上已经布满了血丝,那仅有的几次休息,还是由于双目出现雪盲后才进行的视力恢复。在白茫茫的雪原,好像根本不存在生灵。他不得不盯着每一处的动静,丝毫没有遗漏。 运气看来是很重要的。萧书成心里想着,继续往前踏出一步。突然,他停了下来,小心的抬起脚。一个不易察觉的白色羽毛展现在他的面前。这根羽毛十分坚硬,犹如铁甲一般,刚才他一脚就踩在这跟羽毛上面。 他弯腰轻轻把这片羽毛捡起,脸上呈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传说是真的。那羽毛上是一层绒羽,抚掉绒羽,剩下的羽脉异常坚硬,就像一些动物的鳞甲一般。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长鸣。然后,凭空刮来一阵狂风,吹得萧书成难睁双眼。 萧书成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冰凉,在这片冰凉的大地上,人早已麻木,一般不会对冷再有深刻的知觉,但是此刻,萧书成真真切切地再次感受到了冰凉。那是一种由内到外散发的寒意,让人汗毛竖立。 萧书成突然间感受到了害怕。他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过任何事物了。 天空的空气很稀薄,萧书成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黑夜的降临了。此刻,一个巨大的影子,就像是要把太阳掩住一般,挡住了阳光。萧书成的瞳孔不由的放大,还未看清这个影子,一股巨大的风浪海啸般的袭来。 一时间,狂风大作,如刀子划过萧书成的皮肤。他慌忙用手遮住了双眼,低头去避开那凛冽的风势。 一声鸣叫,于天地间炸开。 “啊!”萧书成真气大作,在一霎那间罩住全身,强大的内力,让他在一瞬间向后退了十五丈的距离。他的身子,在空中飘落,在冰面上站定,抬头看见那头似鹰非鹰的巨大飞禽。 那飞禽全身都是白色的羽毛,正在天空中盘旋,就像一张巨大的席子。是冥鹏,没错,就是冥鹏。 萧书成兴奋起来,血液加快流动,真气在瞬间爆发,在一刹那间又增强了数倍。 冥鹏的身长约有两丈有余,一身白色羽毛如同一身铠甲一般。它在空中盘旋着,鸣叫着,瞄准机会,冲了下来。那双利爪,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晕,像是要撕裂整个冰原。那种速度,是闪电的速度,它以这种速度冲了下来,利爪朝向萧书成,似乎要将萧书成撕成碎片。 萧书成一个侧翻,躲过了来势迅猛的一抓,却躲不过冥鹏扇过来的一扇翅膀,好似一面铜墙迎面,萧书成被打飞出去。萧书成在空中翻了个身,手掌在冰面上撑过,又是一个翻身,勉强在冰面上站住。 他还未站稳,冥鹏却已经伸直了坚硬的鹏嘴低空直冲了过来,转眼就到眼前。 萧书成猛然躺下,顺势抬脚,正中冥鹏的腹部。一声哀鸣,冥鹏一只爪子抓下,抓破了萧书成的胸膛,撕碎了他的肌肉。鲜血唰的一声涌了出来。一阵剧痛直钻心肺,萧书成勉强站起,单手在身上连点数道大穴,止住了血。 冥鹏在空中再次盘旋,过了片刻,它似乎发现萧书成并不是它要追捕的猎物,不再攻来,向北飞去。 萧书成见冥鹏北飞,连忙取下落日弓,追了过去。 冥鹏飞的很快,萧书成眼看它在天空中渐渐远去,负手扯开黑袍,往前一抛,一跳跃了上去。黑袍上黑紫光大作,萧书成化作一道光真奔冥鹏飞去。 箭只有一支。如果知道冥鹏这么厉害,萧书成说什么也会多带一只过来,那怕司空飞矢不愿意。 百步穿杨,在司空家族里算不上什么绝技,因为他们家族顶尖的射手都是在五百步外命中目标的,但萧书成不是司空飞矢,他在五十步内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还有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冥鹏的强大,他因为对方是一只飞禽而低估了对方,所以他才会受伤。 虽然受了伤,但他握弓的手很稳。搭上箭,他开始瞄准目标。 他努力控制着真气,尽量控制着飞行的平稳。他面前那抹白色,在空中左右不定,让他难以把握,勾弦的手指有些僵硬。 萧书成知道如果再瞄,他的手就会抖起来,所以他一咬牙,狠下了心,勾弦的手再一用力,落日弓在霎时间唤醒,热浪翻滚铺面而来。啊……萧书成一声大吼,这才把落日弓全数拉开。他咬紧牙关,对着冥鹏的方向,手一松。 落日弓上沸腾的热量全数递给了那支箭,比闪电更快,比烈火更热。天地间,似乎出现了第二个太阳,就在那箭尖。 萧书成一箭放出,真气大乱,再也祭不住黑袍,裹着黑袍向冰原前方抛落下去。 在下落中,萧书成看到那绽放着太阳光芒的飞矢划过天际,正中冥鹏。 又是一声鸣叫,在天地间荡漾。冥鹏也坠落了下去。两声巨响随即在这么寂静的冰原上空响起。 萧书成坠地后,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再次祭起黑袍。低空向冥鹏坠落的地方飞去。 冥鹏白色的羽毛散落了一地,此刻正在地上鸣叫。它右边的翅膀全数耷拉了下去,萧书成刚才那一箭,从它身体靠近右翅的地方穿出一个碗大的血口。 萧书成在离冥鹏十丈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轻轻的落下,披上黑袍。 冥鹏见萧书成过来,愤怒的鸣叫几声,挣扎着去飞,却歪倒在一旁。右翅上的血口冒出的血奔流不止,将冥鹏的半个身体上的羽毛全部染成红色。 萧书成握紧了手中的落日弓,面无表情的看着血泊中的冥鹏,等着它完全死去。 冥鹏似乎没有放弃,努力的站了起来,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再次跌倒。如此好几次,都是如此,它还是不甘心,再次站起。它那双利爪,却是不怎么会走路,只是在冰面上抓出几道爪痕,然后它再次跌倒。 就这样,萧书成跟着冥鹏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在这里没有黑夜。 冥鹏终于再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在地上轻轻的动着爪子,告诉萧书成它还活着。 萧书成保持着十丈的距离,观察着冥鹏。冥鹏的眼光丝毫没有在萧书成身上停留,只落在天际那边。 天际那边突然响起一声鸣叫。 萧书成握紧了手中落日弓,难道还有另外一只冥鹏?他全身警惕地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远方似乎有一个冰柱。再仔细一听,鸣叫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祭起黑袍,萧书成往那冰柱飞去。身后的冥鹏突然站起来,却再次往前跌倒。 那冰柱终于在眼前了,一个巨大的巢穴建在上面。巢穴里面是一个白色的小家伙。它的羽毛不是很硬,个头也很小。 萧书成皱了皱眉头,难道这是小冥鹏。这么小,一点都看不出来它会变的那么大。 抱着小冥鹏回到冥鹏的身边,他轻轻把小冥鹏放下。 冥鹏突然站了起来,用左翅把小冥鹏护到身下。然后,从嘴中吐了一只鱼出来。小冥鹏却不知冥鹏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见到那条鱼,就开始吃了起来。 萧书成有些动容,转身默默离开。他需要找个远一点的地方……他不忍心再看……也许,这只冥鹏希望最后一段时光是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度过…… 第十八章 第一名 钱不是万能的,但也是九千九百九十九能的。黄全英在这次春考中,大展拳脚,潇洒散金,一路披荆斩棘,过五关闯六将,最后的成绩公布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成功晋级了。 马小冰和程紫珊也都顺利晋级。他们晋级要比黄全英费得功夫小,他们都是文试第一,加上武试的基础分就成功升级。 程紫珊文试第一,这没有人不相信,但马小冰文试第一,没有人相信。 有小道消息的学生,明明听说教书先生在马小冰的试卷上画了大大的鸭蛋。怎么可能是第一呢?倒数第一倒是有十足的把握。 成绩公布后不久,文试第一的试卷被张贴了出来,用以服众。 马小冰的试卷前,围了最多的人。大家熙熙攘攘争相看着那份试卷,议论纷纷。 “是梅院长亲自手书耶。” “那不就是教书先生批的鸭蛋吗?原来让梅院长给划掉了!” “这也算文章,那我们上学来干嘛?” 程紫珊好不容易挤到跟前,仔细看了看马小冰的试卷,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马小冰用大白话很认证严肃的书院教育的现状和发展,他的题目是:没有坏学生,只有坏老师。 这样的文章,教书先生能不气吗?文章还没有看,光看题目,教书先生早就气得七窍生烟。朱砂笔,浓浓一蘸,一个大大的叉就画上了马小冰的试卷。画完后,教书先生还是不解恨,又在旁边加了一个大大的圈,里面狂草一字:零! 问题就出在这个‘零’字上,万梅书院教书育人十余载,每年春考只会有人作弊被赶出考场,试卷不计分,还从来没有人得到过零分。梅院长一听到万梅书院居然有零分的试卷,心想天下还有笨到能得零分的学生,实乃不易,赶紧要来试卷查看。 梅院长初看到题目,也被吓了一跳,但仔细通读全文,发现文章语句流畅,举证严谨,论据有力。顿时,让梅院长眼前一亮,同时大白话作文,少了许多文言的腐朽之气,更加通俗易懂。 如同菩提开花,亦如醍醐灌顶。梅院长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年改革书院畏手畏脚,不够大胆,不都心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让白话文走入书院,用白话文作文,不但清晰易懂,而且市井百姓都能懂。这种于国于民有利的好事,他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于是,他大笔一挥,抹去教书先生的评分,直接给了满分。梅院长既然心里又有了书院改革的方向,这篇文章自然是吹响这次改革的号角。不给于惊天动地的评语,是不可能的。 梅院长的评语是:文以载道,不拘泥于形式。弃文言,举白话,有惊天地泣鬼神之魄力。乱石当中觅宝玉,平凡当中见真谛。如此佳作能在万梅书院出现,实乃万梅书院之大幸。望继续努力,再造辉煌。 最后,梅院长还煞有其事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梅易礼。 马小冰看到这篇评语的时候,嘿嘿傻笑了半天,心想自己胡乱写的这篇狗屁不通的东西原来这么有讲究。 一纸白话荒唐文,把马小冰推到了万梅书院的最前沿。很快,这种白话作文的课程,就被梅易礼提上桌面,在万梅书院推行起来。 作为领军人物马小冰苦笑不得,无心插柳之举居然能改变书院的教学方式,实在让他啼笑皆非。 马小冰自然懒得去赶这趟潮流,他要是会用文言作文,才不会把白话文搬到试卷上。他这些天一直在研究武功,他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种内功心法。这心法就像根深蒂固一般盘绕在自己的脑子中,所以,他尝试着去修炼。 他的真气慢慢积攒起来,越来越多,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他的经脉太过细小,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多的真气。当真气达到一定的量以后,如果再增加,经脉常常会被冲断,疼痛万分。 马小冰不记得了。他脑海中的内功心法其实就是言家的‘冰心诀’。他没有失忆前,知道危险就没有去修炼。如今,他忘了一切,盲目地练了起来。 每当经脉断裂,疼痛万分,马小冰就不得不停了下来。过了几天后,他感觉身体好了一些,又忍不住去修炼,换来得又是刺骨的疼痛。 马小冰已经不是言如冰了,他不会执着到练不通心法就钻牛角尖,所以他把心法甩到一边,乐呵呵地去做其他事情去了。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是有很多事情去做的。比如,和程紫珊一起去玩。现在,他们两人就像兄妹一般,感情好的不得了。 难得周末有空,程紫珊要去野外画画。马小冰义不容辞的担当起了扛画架这个艰巨而且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这也是拜万梅书院所赐。平常人家的女孩子,大都只在家里画画花,画画小鸟什么的。偏偏万梅山庄号召学生,要走出房门去,在大千世界中寻找真理,寻找美。 所以,程紫珊在每周的休息日,都会去北听城外的林翠山上去画画。 第十九章 天上掉神医 林翠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 这片山林,树林幽翠,风景美丽。马小冰跟着程紫珊爬上一座较矮的山,遥看对面的山峰在云里雾里,毫不快活。 程紫珊大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好美!我就在这里画对面的景色,你看如何?” 马小冰点头道:“好。这一处景色确实很美。” 听到马小冰的赞同,程紫珊开心的打开画夹,从苦工马小冰背上接过木制的画架,支了起来,放上画家,开始画画。 这套东西是万梅书院的产品,虽然有些重,但很受女学生的欢迎。除外郊游作画,是女孩子最热爱的活动。 程紫珊用白玉般的手,小心的提笔取墨,在画纸上轻轻一勾,远处山峰的轮廓就浮现在纸上。 微风撩起她黑缎般的长发,飞舞在空中。她认真的脸上,有着孩子般的可爱调皮。 马小冰无聊的把青草含在嘴中,看程紫珊挥舞着手中的毛笔,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偷笑了起来。 程紫珊后退几步,端详了面前的画,再上前添上几笔。再抬头,看看面前的风景,举笔在画纸上再抹了抹。 如此斟酌认真的画了许久,程紫珊满意的端详了画作,问道:“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 程紫珊一转身,那里还有马小冰的身影。她四下望了望,都没有找到,心中有些焦急。 这时。 对面的山上,马小冰的呼喊声晃晃悠悠的传了过来:“哎……我在这……” 程紫珊往对面一望,马小冰远远的身影变成了一个点,正在张开双臂乱摇。 “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程紫珊的声音太小,马小冰没有听见。她把双手罩在嘴巴两侧作喇叭再次一个字一个字的喊了出来:“你……跑……那……里……干……嘛……” “哦。你把我也画下来。”马小冰大声回答道。 程紫珊笑了起来,这个呆子,就算要把他画上去,也没有必要跑过去呀。 她回到画架前,再次举笔,将那对面山上那模糊的人影画了出来。 “画好了。”程紫珊喊道。 马小冰嘿嘿一笑,却听见身后传来枝叶折断的声音,他敢回头,又听见噗通一声。 他抬头望了望那高耸的山峰,不会有人爬那么高自杀吧。 马小冰连忙朝声音的方向跑去,走不没有多远的功夫,就看见地上的灌木丛,被砸出一个大坑。 走近一看,确有一人,躺在地上,小声呻吟。 “大叔,你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马小冰连忙跑了过去,想要去扶。 “别动我,别动。”那个男子制止了马小冰。 马小冰不解,也不敢动手,只站在一旁道:“大叔,你要想开点。人一旦死了,可活不过来了。” “呸!”男子狠狠啐了一口道:“谁要死?我不是自杀,我是失足掉下来的,明白吗?” “不明白。”马小冰摇了摇头,“你没事爬那么高干嘛?” “我是去采药。”男子恍然想起,连忙吩咐马小冰,“你快去四周看看,我的药篓在不在。” 马小冰在四周仔细一找,果然见着一个竹篓,里面的草药还在里面,没有撒出来。 他把药篓提到男子面前,让他看了看。男子微微侧过头,看到药篓里面的药材还在,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人还真奇怪,不忙着管自己的死活,还惦记着药篓里的药。马小冰嘀咕道。 男子细细打量了一下马小冰:“帮我找些结实的木棍来。” 马小冰答应了一声,本来那男子下来的时候就打落了很多树枝,所以,很快马小冰就搜罗了一堆过来,捆的像柴。 “你是想烧我怎么地?”男子用左手拍开那一小摞柴,从里面跳了几根长短粗细合适的出来。 他刚才下落着地的时候,是右侧身子最先着地,所以右手右腿都断了。他需要把骨头对好,用木棍固定起来。 “拿着,等下我说好,你就把这两根木棍按在我右臂上,用布条捆起来。捆的越紧越好,明白吗?” “明白。可是没有布条。” “你身上不多的是吗?你这腰带,你这袖子……”男子轻描淡写的说着,左手已经摸到右臂的断裂处,“啊……” 男子咬住牙:“快!绑!” 马小冰很不情愿的把自己的腰带给解了下来,两个棍子在男子右臂上一夹,用力缠绕起来,最后,打了一个大大的死结。 男子勉强坐起身,用左手摸了摸右小腿。好在腿没有错开,固定起来就好。 随即,他又选了两根木棍,让马小冰很不情愿的撕了袖口,把右腿也给绑了起来。 “接下来,干嘛?”马小冰问道。 男子四下一望,见身后的崖壁上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洞,说道:“你把我拖到那个山洞里去。” “我拖,我怎么可能拖得动你。你还是怎么爬过去吧。”马小冰很认真的说道。 “你这臭小子。我这样能爬吗?” 马小冰只得上前,用力试了试,还真拖得动。拖一丈多的距离就休息一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总于把男子拖到了洞里。 那洞里有些潮湿,马小冰又从外面抱来干草,在地上铺开,把男子拖到上面。 男子很满意的躺在干草上,看着马小冰:“今天,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要是有什么人犯了别人治不了病,都可以来找我。” 马小冰蹲在男子身旁,淡淡答道:“哦。” “你叫什么名字?” “马小冰。”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你没听过神医的名号吗?” 马小冰摇头,男子叹气道:“你这小混蛋,居然连我的名号都没有听过。你给我记住了,我就是神医李昭夕。” 马小冰懒的理他,心里骂道,你才是混蛋呢。不管你了,管你死。想着,他起身便要走。 “还有一件事?你帮我去城里的福运客栈,找地字二号房,我女儿在那里。让她来找我。她和你差不多大,叫李小让。” 第二十章 缘分呀 李小让见到父亲,忍不住眼睛红了起来,但她却没有落泪,只是上前冷静的查看父亲受的伤。她十分了解自己的父亲,像这样采药遇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了。 马小冰没有看到意料中父女抱头痛哭的场面,有些小小的遗憾。他望着李小让眼睛,轻声道:“想哭就哭呗。” 李小让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对父亲说:“爹,这山路太陡。就算雇人来,也没有办法抬你出去。” 说着,她慢慢的拆除掉马小冰粗糙的固定,用随身带来的木板等物重新给父亲固定。 李昭夕很满意自己女儿的手艺,比毛手毛脚的马小冰要好多了。他有些好奇的看着马小冰不时和女儿斗一斗嘴,问道:“你们两个这么快就这么熟了?” 马小冰此刻正在扮演李小让的下手,左手木板,右手布条,忙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原来你们认识!缘分呀!”李昭夕看着女儿再次瞪向马小冰笑道。 “神医前辈,我有一个问题问你。”马小冰恭敬的问道。 “问吧。” “失忆?是不是一种病?好不好医?” “呵呵,你知道这世上最难医治的病是什么吗?”李昭夕左手像是要把自己的胡须捋断一般,他看着迷惑不解的马小冰笑道:“是心病!心病的病根却不在心上,而在这里。” 李昭夕点着脑袋,继续说道:“脑袋可是个十分复杂的东西。人所有的记忆都装在这颗脑袋里。失忆,便是脑袋出了问题。失忆,也好医,也不好医。有很多方法可以试,但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说是万能的。有些人,也许过些日子便慢慢想了起来。有些人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马小冰插言问道:“具体都是什么方法?” “那就多了。可以把病人放在他所熟悉的环境,让他慢慢想。也可以用药物让患者进入一种半梦境的状态,通过引导。还有很多了,一时我也想不起来。怎么,你身边有失忆的人?” 马小冰嘿嘿一笑,道:“随便问问。没想到这还真是一门大学问。以前,我还以为脑袋就是用来装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用的。没想到还是装记忆的。书院的先生,经常让我们用心记,我还以为心才装记忆的呢。” 李小让嘟嘴道:“行医当然是一门大学问了。你以为只有读书写字作文章才算是学问。” 马小冰没有理他,又问道:“大叔,你刚才说心病是最难医的?那如果一个人得了心病,该怎么办?” 李昭夕想了片刻,突然神情有些黯淡:“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要医,就要找对人,找医生也没用。世人抬举我,称我一声神医,但我也不是什么病都不能治的。” 马小冰心中一跳,他确实以为神医是什么病都能治,而且什么病都能医好,要不怎么能叫神医呢。 李昭夕像被勾起了往事,扭过头对马小冰缓缓说道:“给你讲个故事。十五年前,我见一个男子失去恋人,意志消沉,便给他开了一副药方。我告诉他,只要找到了药方上的所有药材,就能起死回生。” 这个故事,李小让听过好多遍了,此刻再次听父亲提起,知道父亲又犯病了,也是心病。她没有说话,知道父亲需要倾诉。 “真有这么神奇的药方?”马小冰眼睛放出光芒,语气激动,琢磨着怎样问神医要来,心想怪不得神医不怕死,敢爬上那么高的悬崖。 李昭夕看着马小冰好奇的表情,微笑道:“我骗他的。” “那药方是假的了?”马小冰立马泄气道。 “药方是一位古董商送我的。那是远古石碑上的拓片,不知道真假。药方里面的药材,却是人力不可得全的。我把药方送给那个男子的目的,不是为了让真想让他找齐所有药材去将四人救活,而是见他意志消沉,怕他寻短见。况且,我认为时光如水,总有一天会把一切冲淡。也许,过个一两年,他就会忘记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可惜,那个男子却真的在找寻那些药材,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二年前,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始终再也放不下。”李小让接着父亲的话讲到。 李小让听过这个故事很多遍了,但一点不腻。她有时候,居然还会梦到这个故事。那个男子,应该很英俊,一身白衣潇洒如同天上的白云。那个女子,很幸福,死了这么多年,她的恋人都没有放弃她。 她猜测了这个故事很多浪漫的细节,为这个故事痴迷,倾倒。她无数次缠着父亲,问父亲自己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那个男子,父亲总是摇头说那时候还没有你。 当然,李小让不知道故事里的主人公叫什么,只是她少女的心早早的萌动,心有所许。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李小让既希望故事能有完美的结局,那个男子终于救活他的恋人,两个人永远的生活在一起,又希望自己能偶遇那个男子,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马小冰听完这个故事,也是一声感叹:“看来,一个人要是失忆,也不是一件什么坏的事情。” 李昭夕微微点头:“可惜他没有失忆,不但没有失忆,而且在悲痛中顿悟,踏入仙道。所以,他这些年来,虽然困难重重,却能一步一步的找寻那药方上难以企及的药材。” “仙道?”马小冰与李小让异口同声道。马小冰隐约在脑中有这个影响,感觉很熟悉。李小让听到父亲讲起从未讲起的东西,也好奇起来。 李昭夕很满意这两个少年的表情,低头看着地上的水袋,只说出一个字:“水!” 李小让帮忙拿起水袋,去了塞子,递了过去。李昭夕大大喝了一口,满意的还给李小让,看着两个孩子饥渴的表情,忍不住一笑,缓缓道:“人,就像一个瓶子,装的水再多,也是有一定的量。习武的人,会到达一种巅峰境界。这个时候,他的武功很高,但是他再想要有突破就很困难了。踏入仙道,是每个武学到达巅峰的人梦中所向往的。一旦,到达那个境界,就一片宽广,大有作为了。” “那是不是成神仙了。永远不会死了?”马小冰问道。 “哈哈,想的美。仙道是另一种境界,十五年前才第一次有人修得,就是刚才我说的那名男子。天意呀,上天给了他最大的悲伤,也给了他最强大的力量。只是,这之后,陆陆续续有好几人达到了这种境界。人都是要死的,这是千百年不变的事实。” “仙道是不是很强?”马小冰又问道。 “强大到不可想象。你们见过武学达到巅峰的人吗?对付这些武学巅峰的人,仙道以一敌百都可以。” 马小冰和李小让都没有遇见过武学达到巅峰的人物,毕竟武学修为能到达到巅峰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马小冰就不相信万梅书院的武学教练的水平哟那么高,只是就算普通人,打一百个,也是很困难的事情。一想到,仙道能打一百人武学巅峰的家伙,他们两个下巴全都掉了下来。 “这个好!”马小冰赞叹道,心里已经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就算避免不了死,也要修炼仙道。 第二十一章 木桶原理 马小冰回到山庄,果不其然程紫珊生气了。他见程紫珊一脸的不高心,连忙上前嬉笑道,“程妹妹,哈哈,你回来了?” “谁是你妹妹,叫我名字。” 程紫珊情绪波动,语气重重的砸向马小冰。 马小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是!紫珊妹妹,你回来也不给我说一声,害我在山上好找。” “你去山上找过我了?你骗人?我在那等你好半天,你连影子都没有出现过。” 马小冰那里去找过她,只顾着找李小让,忙着救神医,那里还记得山上还有个画画的程紫珊。不过,他还是饱含诚恳的点了点头。太不厚道了,他作苦力作了一半,把那画架背了过去,却叫程紫珊自己背了回来。那里有一点男孩子的作风,此刻,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撒谎,简直令人发指呀。 程紫珊听他这么一说,再看他脸上真诚的表情,不自觉居然信了,只是眼神中还约有怀疑。 “真的。我山上山下找了个遍,才确定你估定是画完画,先回去了。这才跑了回来。”马小冰见她还有些怀疑,继续撒谎道。 程紫珊这才不生气,听马小冰跑上跑下,心里软了几分,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那样质问马小冰有些过分,不好意思地冲马小冰笑了笑。 撒谎真是人的本性呀,同时,有时候撒谎是避免冲突最好的武器。马小冰和程紫珊马上恢复了和谐,一同嬉笑着往后院走去。 这时。乱花山庄的一个下人挑着水,迎面走了过来,见到二人,忙让到一边,却不想两人正在嬉闹,程紫珊一下子撞到水桶上。 程紫珊轻唤了一声,连忙躲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水弄湿了。 那个下人连忙放下水桶道歉:“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程紫珊摆了摆手,“没事!我正要去换衣服呢。你走吧。” 那个下人忙谢过程紫珊,拿起搭在桶上的扁担装备挑起水桶。此时,马小冰大叫一声:“不要动!” 程紫珊被吓了一跳,只见马小冰真围着那水桶细细观察。她好奇地随着马小冰的目光看了看水桶,很普通的木水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还是新的,桶的木板之间还没有磨合的很齐,从木缝中还有水冒出的。 马小冰却是像发现宝贝一般,双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嘴里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程紫珊更加迷糊了,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那个下人也被马小冰的异常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站在那里盯着马小冰。 马小冰欣喜若狂地拍着手,哈哈笑了起来,转过身对程紫珊嘻嘻笑道:“我真的明白了,哈哈,终于明白了。” 程紫珊有些着急了,跺着脚问道:“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木桶,还有水。” 程紫珊彻底糊涂了,什么木桶,什么水,她一点都不明白。 马小冰正想对程紫珊解释,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最后只撂下一句:“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明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以后给你解释!” 说着,他竟然在程紫珊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一路狂喜跑开了,留下愣在那里的程紫珊。 程紫珊用手捂着刚才马小冰喜极而亲过的脸颊,心里的小鹿乱撞。他刚才亲到我了,程紫珊的脸上一片红霞如何也掩藏不住。 这可苦了那位下人,本来要挑水走人,谁知道马小冰不让,现在见了这一幕,尴尬的不知所措,又不知到底能不能挑水走,只得鼻孔朝着天空装作没看见。 不知所错的人当然还跑不了程紫珊,她现在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那里还会惦记什么木桶与水,在那里呆站了片刻,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那位鼻孔朝天的下人终于等到两人都离开了,忙挑起水走开了。 在马小冰的房间内,马小冰再次修炼起被自己搁置起来的冰心诀。刚才他从木桶缝隙中冒出来的水,悟到了一个道理。越是细小的缝隙,水可以到达越远的地方,水冒出来的速度也快。在那一刻,他突然联想到自己那细小的经脉,如果自己的经脉够坚韧,那么真气就可以流动的更快,劲头更凛冽。 他试着让真气快速的在体内流动起来,全然忘记了时间。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的头顶上冒起了热汗,顺着脸颊流到了下颚,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再快点,再快点,他一次又一次将真气的运转速度加快。他体内的真气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狂奔在他那狭小的经脉里,肆无忌惮。 一声长啸从马小冰喉间发出,他顺手一指,一股真气破空而出,击在一侧的桌腿上,竟然在桌腿上穿了个洞。 马小冰惊愕地看着桌子腿上的那个小洞,心情激动起来。刚才,他的真气运转到一个临界速度,经脉支撑不住,马上就要裂开。就在暴走的一瞬间,他发出一身长啸,随手一翻,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效果,这太让他惊讶了。 速度!马小冰终于明白了。这以叶为镖是一样的道理,原来再柔弱的东西,只要有绝对快的速度,就可以成为武器。 一直以来,习武之人都以真气的雄厚为追求,却不知真气的速度要是达到一定速度也是很恐怖的。 马小冰想试着再发一股真气出来,却是再也发不出来了。他的经脉在刚才已经裂开了一些,疼痛在兴奋过后终于显露了出来。 一定要有足够坚韧的经脉,马小冰明白自己一定要有足够坚韧的经脉才可以承受高速的真气。 马小冰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张弛。用真气充涨经脉,然后一松。如此反复,一张一弛,让经脉在慢慢变得坚韧。 除此之外,还可以考虑一下那个山洞里的神医。他应该有办法通过药物让经脉变得坚韧起来吧。想到这里,马小冰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没想到随便救一个人,这么快就有回报了。 嘻嘻,人品好就是干啥都顺心。 第二十二章 砸场子的来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马小冰就爬了起来。他在厨房里搜刮了半天,将里面一些食物给折腾热了,放在篮子里,然后屁颠屁颠地提着篮子出了乱花山庄,朝林翠山走去。 一路上,他都想好了。怎么着,也得让神医把自己的经脉给弄坚韧了。这点应该没有问题。还有一点,是他昨晚刚想到的,那就是拜神医为师。 这点有些困难。据说,神医向来都不收徒弟的。马小冰突然想当神医的徒弟,是因为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学医,说不定那天不但可以将自己的经脉搞坚韧,更可以搞宽大一些。虽然说现在不可能,但将来说不定有可能的。 他越想越开心,觉得自己仙道之途一片坦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来到山洞前,马小冰大喊了一声:“神医,我给你送早餐来了。” 他话音还未落,就已经踏进了山洞,准备等下这神医吃得高兴就拜他为师。 只是,在他刚踏进山洞,就发现山洞中多了一个人。一个面容消瘦,胡须稀疏,看上去猥琐无比的人。 那人似乎也是刚刚来,目光猥琐地打量了一下马小冰,然后又回到神医李昭夕的身上。 马小冰被猥琐男打量了一番,顿时觉得心里发毛,说不出的恶心,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这时候,猥琐男用食指和拇指指腹顺了顺嘴唇上的八字胡,尖声说道:“李兄弟,没有想到你躲在这山洞里,让我找地好苦。这次,我们两一定得分出个高低。” 神医李昭夕躺在草堆上,笑了几声,“你没看见么,我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跟你比,下次吧,下次。” “下次?谁知道下次你又跑那里去了。我可不上这个当,嘿嘿。” 马小冰一听,大步走过来,将篮子往地上一放,指着猥琐男骂道:“你没有看见神医有伤吗?这个时候来找人比武,岂不是趁人之危?砸场子也得看时候呀,你这样做不怕世人耻笑吗?” 李小让见马小冰突然跑过来,对这个猥琐男指手画脚,连忙上前拉他。 猥琐男一听大怒,恶狠狠地瞪着马小冰,“你小子胆子挺大,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猥琐男彻底怒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居然有人说不知道他的名号。 李昭夕见他就要发飙,笑道:“你别生气。他连我神医的名号都没有听过,那里听过你?” 猥琐男听出李昭夕话中把自己贬低了一些,马上怒气转向李昭夕:“你是说我的名号不如你。别以为就你神医的名号传遍天下,我百毒王也是世人皆知呀。” “百毒王?”马小冰嘀咕了一声,还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李小让偷偷在马小冰耳边说道:“百毒王薛中天,一个毒药疯子,最喜欢和毒药打交道。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他。” 马小冰顿时意识到了面前这个猥琐百毒王的危险性,连退三步,忍不住想自己刚才靠那么近骂他,会不会让他给下了毒。 薛中天看着马小冰脸上终于有了些忌惮的神情,很是满意,转过身洋洋得意的对李昭夕说道:“老规矩。我下毒,你解毒。你要是能解得了毒,我就认输。如果你解不了毒,嘻嘻,你就输了。我要在外面宣扬宣扬,好让人知道,我百毒王下的毒,神医其实是解不了的。” “那又如何?就算你赢了,你还是百毒王,我还是神医。并不会因此,我们将我们两个人的名声给互换了。”李昭夕苦笑道。 “反正我们得分出个高低。不然……”薛中天将猥琐地目光再次放在马小冰身上,“不然,我就将毒下到这小子身上,看你解不解。” 马小冰见薛中天的手指已经指向了自己,连忙吓退一步,摇手道:”别……我跟你可没有仇。” 李昭夕没有理会马小冰,见李昭夕没有说话,继续道:“再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了,拿你宝贝女儿试毒,你肯定会去解。到时候,你要解不了,可要搭上你这漂亮女儿的性命喽。” “你可真是无与伦比的猥琐呀。”李昭夕无奈的叹了口气,侧眼瞧了瞧薛中天,沉声道:“其实,你没有必要和我比。估计,你连我的女儿都赢不了。” 李昭夕对他的评价并没有让他生气,他看了看李小让,嘿嘿笑道:“少和我来这一套。我现在去下毒,你们父女一块解。只要你们能解,我就认输。” 他说着袖子一挥,走了出去,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 见他出了洞,马小冰跳出来一阵大骂,“别让我找到机会,让我找到机会一定要将这个猥琐男痛扁一顿。” 李小让嘻嘻笑了笑,撇嘴道:“你就别吹牛了。就你,那没打到人家,就被毒得四脚朝天了。” 马小冰嘿嘿一笑,拿起地上的篮子,“我给你们送早餐来了,让这猥琐男给耽搁凉了,趁还有余温,你们赶紧吃吧。” “谢谢你了。“李小让甜甜一笑,接过马小冰手中的篮子,来到父亲身边,照顾他吃了起来。 李昭夕看了一眼马小冰,正声道:“你这小子,倒是挺有心。有什么目的?” 马小冰无辜地笑了笑,“本来我就和小让是朋友,后来又遇见你。这可是缘分呀,正好放假不用上学,就来看看你们。呵呵。” 李昭夕见马小冰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这小子和昨天相比,怎么就这么伪善呢? 马小冰嘿嘿傻笑到最后,嗓子里只剩下干笑,那一副滑稽摸样和薛中天那个猥琐男相比也毫不逊色。他咽了口吐沫,打算马上跪下去拜神医为师。 可惜他的膝盖还没有打弯,薛中天又回来了。 只见他一手拎着一棵用撕下的衣襟裹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另一支手上提着一个不知道从那里的铲子。 咣当一声,那把铲子就丢到了马小冰的面前。 “小子,在那边挖个坑出来!”薛中天指着马小冰的鼻子直接命令道。 第二十三章 迂回求师 马小冰本来就对薛中天不合时宜的出现而感到恼火,自己马上就要拜师了,这个猥琐的家伙就出现了,更可气的是此刻又被他指着鼻子让自己去挖坑,心中的怒火早已经燃烧起来,直接从眼睛中冒了出来。 “凭什么给你挖坑,要挖自己挖去!”马小冰冲着薛中天咆哮道。 在场的每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马小冰,诧异万分,这小子鬼上身了? 李小让没有想到马小冰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薛中天大吼,只是那表情太过狰狞了一些,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马小冰听到李小让柔声一问,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且不说在李小让面前形象不好,就是面前这个猥琐男也不是好得罪的人物。他脸上神情一变,嘿嘿傻笑充当痴儿,手一抬,说道:“没什么?我去挖坑!我去挖坑!” 说着,他捡起地上的铲子,直接挖起坑来。 薛中天这才反应过来,却不知道马小冰演的是那一出,只是淡淡说了句:“谁让你挖在哪的?挖这!” 马小冰看着薛中天指在地方,心里暗骂不早说,跑过去挖了起来。 在马小冰挖坑的时候,薛中天举起手中提的植物,对李昭夕笑道:“以前,我总拿动物试毒,这次,我们换换花样,对植物下毒。为了公平,免得你说我趁你看不见,做什么手脚,我直接把这棵鹅掌柴种在洞里。这植物喜阴,所以不见阳光也可以。最好不过。” 李昭夕不可置否,没有说话。 薛中天继续道:“这次,我下的毒你保证没有见过。这棵鹅掌柴的叶子由叶脉会慢慢变紫,随后腐烂,到最后,看上去植物还是完好的,只要轻轻一阵风,它就会变成一堆尘土。哈哈……用在人身上,那就跟可怕了,全身的骨头都会酥软变质坏死。你说人如果变成一滩肉,一根骨头都没有,那会怎样呢?” 真毒!马小冰听得心惊肉跳,要是这个猥琐男对他下了这种毒,他还不如去死的好。 “这种毒,我起了个不错的名字,叫摧骨散。神医,你觉得怎么样,评点一下。” 李昭夕第一次听到这么恶毒的毒药,不夺人性命,却是让人生不如死,不由厌恶,瞪了薛中天一眼:“你小心一点,玩火的人终将被玩火自焚。” 薛中天哈哈一笑,全然不把李昭夕说的话当做一回事,见马小冰把坑挖地差不多了,叫停了马小冰,走过去,把那棵鹅掌柴种在了那里。然后,他从怀里逃出一包东西,轻轻地洒在土壤上面少许,用腰间取了水囊,浇了点水。 “好了。你们有三天的时间解毒。三天过后,别说你神医了,就是神仙也难医了,哈哈……” 薛中天说完,看见李昭夕面前的篮子,径直走过去坐下来从里面捡起包子吃了起来。 马小冰心里直接冒出一个念头,肉包子打狗了。 李昭夕苦笑片刻,说:“解毒这事让小让去做就好了。你这次来的正好,我正好受伤躺在这无聊的很,来陪我下棋。” 薛中天立马跳了起来,嘴里还塞着包子,吱唔到:“哎,这个不可以。下棋下不过你,这我认。你还是省省吧。” “玩玩嘛。难道你还要在这无聊的等三天,小让,等会去找副棋回来。” 薛中天愁眉苦脸起来,眉毛蹙到一起,像死了爹娘一般,没办法,每次找李昭夕比试,不被他拉着下棋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想到满眼的黑白,就有点发怵。 人家下棋都是找高手下,李昭夕偏偏喜欢找下棋极为菜鸟的自己下棋,无非就是想虐待自己。一想到这里,薛中天就对李昭夕无比的鄙夷,还说我是变态,你才是变态呢。 ———————————分割线也在向您要推荐—————————————— 马小冰和李小让一起去北听城里去找围棋。他可不想留下来看薛中天那张猥琐的脸。 二人进城不久,便在一家店铺了买了棋子。 “棋台不要吗?”马小冰举着一块木制的棋台问李小让。 “当然要了。上次,他们二个在地上划线下棋,弄得灰头土脸的。” “原来你认识那个猥琐男呀。” “当然认识,要不然谁敢靠近他。你可不要小看他,他在毒药这方面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李小让一边说着一边掏钱付账。 出了店门,二人想城外的方向走去。 “高手?有多厉害?”马小冰扛着那方棋台好奇地问道。 李小让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厉害。他的毒,我爹要想很久才能解。” “那你爹说你都能解开他的毒,不会是忽悠他的吧。” “他以前的毒我可以解,可这次是新的毒,我不知道能不能解。我想爹爹应该是想看看我的水平吧,反正解不了还有爹爹呢。不用担心了。” “这就好。”马小冰摸了摸肩上光滑的棋台面,冲李小让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李小让打了个冷战,诧异道:“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吓人?” “那个……嘿嘿……”马小冰用空闲的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个我想让你爹收我为徒,你看这事成不成?”李小让不可置信地看着马小冰:“你想学医?” “嗯,怎么了?不可以?” 李小让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不像,你不像是对学医有兴趣的人。” “这个嘛,突然有了兴趣。”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这是一时心血来潮,过两天就忘了。” “不是的。我是真想学医。” “真想学也没用,我爹从来不收徒弟的。” “那你爹一身的本领岂不是没有了继承,所以你帮我说说好话,让你爹收了我不就成了吗?怎么样?我请你吃糖葫芦。” 李小让见马小冰靠近自己和自己套近乎,忍不住笑了起来,佯装着考虑,嘴里说道:“我爹从来不收徒弟,并不代表他没有徒弟。我不就是嘛。我爹的东西都会教给我的,你不用操心了。” “小让,我们可是好朋友。你总得帮我说说看吧。” 李小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马小冰,嫣然一笑:“想当我爹的徒弟,就是想当我的师弟喽。先叫声师姐听听。” 马小冰看她笑得好看,再加上他才不觉得是李小让在占他的便宜,嘿嘿傻笑,叫道:“师姐!” “乖!”李小让笑嘻嘻地摸了摸马小冰的脑袋,“你好好听话,师姐我一定会考虑让我爹收你的,呵呵……” 她说完,在前面一碰一跳的跑开了。 马小冰站在那品了一会,觉得怪怪的,师姐都提前叫了,还要考虑,不是耍我的吧。再看李小让抛开,连忙追了上去:“你到底是答应了没有呀?” 第二十四章 无知者无畏 虽然马小冰很想守在山洞里,看看李小让怎么去解毒,就那棵可怜的鹅掌柴,可是他还是要去万梅书院上学的。 凭着侥幸,他总算升入了中级书院,依旧和程紫珊一个书堂。 他轻轻翻开面前的书本,瞄着满书页的之乎者也,无聊的垂下脑袋,听着教书先生平调萎靡的催眠声音,哈欠连连。 程紫珊今天也听不进课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起马小冰在自己脸上的一吻,都过去两天了,脸上居然还烧的厉害。 她撇过头偷偷看了一眼马小冰,发现他像只小鸡一样点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睡着,忍不住笑了笑。 回过头,她看见教书先生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忙吐了吐舌头,仔细地看书。 教书先生顺着程紫珊的目光,看到瞌睡到小鸡啄米状的马小冰,勃然大怒,走过去,教鞭直接落在了马小冰头上。 马小冰脑袋吃痛,跳起来,捂着脑袋大呼:“干嘛?干嘛?谁在偷袭?” 再正眼一看,瞧见教书先生气得发青的脸,连忙赔笑:“先生教训的是,下次不敢了。” 教书先生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讲课。 马小冰被教鞭打退了瞌睡,坐下来,运气全身的真气,试着从指尖发出真气把书页挑动起来。 自从马小冰发现了新的修炼方法后,没事就好自己修炼一下,但像那天射穿桌子腿的真气再也发不出来了。不过,他那天拿了片树叶试了试,居然用点力气,可以让真气贯穿树叶。 除此之外,他还发明了一种比较好玩东西。就是把真气的速度放慢,居然可以把叶子顶在空中。 其实马小冰不知道,自己修炼的冰心诀其实已经有一定的火候了,只是局限在自己狭小的经脉里,量上面成不了气候,如果换上一般的武者,一定早就放弃了,只是失忆前的马小冰,就是那个冰块一样的言如冰实在是固执非常,一直都一放弃。 所有的武者大都以经脉为内功真气的基础,马小冰的经脉确实不适合习武,但偏偏到了马小冰这里,本着无知者无畏的精神,想到了以速度弥补量的不住。 同时这两天,马小冰还研究出了一个方法,让自己体内真气量上有增加,而不让经脉受损。 那就是积功于丹田,强行收纳真气存于丹田——这其实是个很危险的举动,丹田是习武之人的另一个心脏,强行纳气而入,不但容易走火入魔,还有可能丹田爆裂而亡。 谁叫马小冰是个愣头青呢,还在为自己发明的丹田压缩真气术而沾沾自喜,一点也不知道很有可能为此丢了小命。能想到如此的方法,不仅仅是马小冰发现了木桶原理,还在于他对习武的无知。失忆前,作为言如冰,从小在习武世家长大,深受传统武学思想熏陶,断然不会胡来。马小冰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习武要注意什么,所以想到那就练到那了。 同时,马小冰的一无所知让他在心障上面一跃而过,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总之,马小冰能用自己连凑合都很难凑合的经脉修炼言家密不外传的冰心诀,全归功于他的身世和运气。 所以说,一无所知有时候确实是件好事。正以为一无所知,所以心无杂念,马小冰才会心安理得地修炼,让真气囤积于丹田。不然,他要是知道有死亡的危险,打死也不会练的。 **************换了马甲的分割线**************** 一旦修炼起来,时间就过的飞快。马小冰刚回过神,发现居然放学了。 程紫珊正红着脸等他,马小冰笑嘻嘻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发烧了?” 听到马小冰发问,程紫珊脸上又烫了三分,慌忙中吱唔着说不出什么。 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马小冰在一旁说个不停,反倒是平日里也不很安静的程紫珊话语少了许多。 很奇怪的场景,很像过去言如冰走在程紫珊的身后一言不发的样子。只是,现在时程紫珊一言不发地走在马小冰的旁边。 “紫珊,你好像真的病了。” “哦。” “回去让大夫给你瞧瞧,本来想上山来着,看来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上山?上什么山?”程紫珊此刻终于恢复了一些,不再沉默不语了。 马小冰忽然笑了起来,好在他狡黠的笑容没让程紫珊看到。他突然想到自己那天成了神医,程紫珊要是病了,他一掌脉就诊出病因,随便写个方子就让程紫珊好了,那该多棒!既然有一鸣惊人的想法,此刻自然不能说出实情了。 “我在练功,高手都躲在深山里修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程紫珊疑惑地看着马小冰很认真的回答,却是觉得不很相信,总觉得怪怪的。 马小冰在程紫珊眼里,真个就是个奇怪的人。怎么说呢,比以前的他言如冰还奇怪。 回到乱花山庄,天色还早。马小冰非要叫大夫来给程紫珊看病,程紫珊拗不过,只好让乱花山庄的大夫看了看,结果程紫珊并未生病。 马小冰那里知道,程紫珊被自己前日一吻,少女之心萌动,犯了神医口中所言的心病。此刻听乱花山庄的大夫摇头晃脑的说小姐无恙,立马放下心,一下子就跳出乱花山庄,往城外的林翠山跑去了。 过去了一天了,不知道那棵鹅掌柴现在怎么样了?小让,会不会用错药,还没有等鹅掌柴被毒死,就把它给弄死了吧?还有,自己要拜神医为师的事情,也不知道小让说了没有? 只要小让开口,自己这个神医徒弟怕是当定了。 马小冰想到这里,脸上浮起笑容,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第二十五章 天才 神医李朝夕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白子,斜着身子眯着眼睛看着薛中天愁眉苦脸的表情,心想要是自己这一子下去,他会不会暴跳起来。紧接着他想到了正在忙碌的李小让,不由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微笑在李昭夕落下那颗白子的同时,不易察觉的消逝不见。李昭夕心里想着,世人都说自己是神医,其实在医术这个方面,自己的宝贝女儿可以说是个天才,也许不久的将来,李小让会远远超过自己,成为新一代神医——女神医。 薛中天果然暴跳起来,被李昭夕蹂躏了一天后,这盘棋是他最有可能获胜的,谁知道李昭夕只用了一子,整个棋盘上的局势完全转变了。 “不玩了,不玩了。”薛中天赌气地把握手里的棋子丢在棋盘上。 那棋子犹如一匹黑马,嘶叫着闯入黑白战场,在里面搅了搅局,转了两个圈,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你慌什么?你下这里不就行了!”李昭夕眯着眼睛,指着棋盘上一角笑着说道。 薛中天凑上前,再仔细一瞧,果然下在那里可以扭转局势,脸上喜色一现,拾起刚才丢到的那子,准备下下去。 没想到李昭夕手往脑后一插,根本不给他机会,叹道:“本想这局你可能会赢,没想到自己认输了,哎……” 薛中天争辩道:“我那有认输,来,继续,继续。” 李昭夕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了,你已经输了。” 薛中天再次暴跳起来,指着李昭夕大骂。 “大丈夫输了就要敢认,你小声点,小让在配解药呢。”李昭夕懒得理会薛中天,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山洞的另一侧,李小让熟稔地将几个瓷碗里的药物倒在一起,用纤细的手指在里面轻轻搅拌了一会,拿起一旁的水壶,倒了少许水进去,观察着颜色的变化。 薛中天扭头看了看认真工作的李小让,心里充满了欣赏,自己大呼小叫了一天,这丫头居然全神贯注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前途不可限量呀。只可惜,是李昭夕的女儿。要不然,他一定使尽手段让她成为自己的徒弟,那样他百毒王也算有传人了。 薛中天知道,神医李昭夕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妥协,就是在女儿的问题上一点都不会让步。 “你女儿真要能解我的摧骨散,我把我一身的本事都交给她。”薛中天狡猾地在赌约上附加了个条款,如果李小让真把毒解了,自己看上去是认输把毒术教给她,其实还不是他自己捡了个便宜。 当然,李昭夕不傻,摇了摇头道:“算了吧。你自己留着吧,我女儿我自己教。你能有什么本事?”说完,鄙夷的哼了一声。 薛中天碰了一鼻子灰,嘴上却硬的像石头:“你以为我想教,我是看她一定解不出来,故意说来让你们为得不到我的真传而懊恼。” 李昭夕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认真的说道:“哎,是呀。我们学不到你的卑鄙猥琐,真懊恼呀。” 李小让完全没有把身后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的话听到耳中。她把配好的药液和从土壤中取出的毒液进行了混合,仔细地瞧着其中的变化。这是她第三十七次试验,如果这些药液能够将毒液溶解掉,并一直维持淡绿色,那么解药的初步配制应该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就该给那棵中毒的鹅掌柴,浇上这些药液,看看反应再说了。 从山下一溜烟跑上来的马小冰,熟门熟路地直接冲进洞来。虽然他很想去问问李小让毒解的怎么样了,但还是先向神医打了招呼。 薛中天见马小冰转身去找李小让,鼻子歪倒一边,骂道:“臭小子,当我是空气呀,怎么不给我打个招呼?” 马小冰听到,也不回头,假装没听见,心里骂道,鬼才会给你打招呼。他笑嘻嘻地跑到李小让身边,问道:“怎么样了?你配出解药了?” “嗯。”李小让抬头冲他一笑,手抓紧了覆在瓷碗上的滤布,把药液过滤到另一只干净的瓷碗中,然后加了些水,稀释到合理的程度。 “现在,我们可以浇下去解毒了。”李小让用毛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残液,满意地笑了。 “真的?这么快,只一天你就配出解药了。小让,你太神奇了?” 马小冰端起那碗解药,恨不得自己喝下去。 “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呢?” 薛中天听到李小让将解药配了出来,大感意外,却没有起身去查看,只是说道:“小丫头,别小看了我的摧骨散,还是先试试吧。” 李昭夕在薛中天有些不安的语气中听出一些别样的味道,没有说话。他睁开眼睛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很满意女儿的速度和专心。说实话,薛中天的毒如果让他自己解,他还真没有把握,所以就扔给了自己的女儿,一是可以检验一下这些年来女儿的成绩,二是,即使女儿输掉了,他堂堂一个成名已久的百毒王,赢了一个小孩子,能算得了什么呢。 作了大半辈子神医了,李昭夕可不想让薛中天逮住机会让他晚节不保。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李昭夕说是淡泊名利,只愿意在江湖上四处行医到处看风景,可真要威胁到自己的名声,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按耐不住心中要捍卫的欲望。 马小冰捧着那碗解药,蹲在鹅掌柴的旁边,小心地浇了下去,然后他摇头晃脑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这棵鹅掌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效果没有?”马小冰参悟不透,就扭头问站在一旁的专业人士——李小让。 李小让扑哧笑了出来,“慢性药解慢性毒,虽然不是最好的方案,却是最稳妥的方案。你以为药到病除呀?那有那么容易,等明天上午看看再说吧。” 马小冰失望地放下手中的碗,眼神略一黯淡突又明亮,站起来凑到李小让跟前:“我让你帮我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第二十六章 千树书院和万梅书院的大讨论 夜色浓墨,涂染在山林之间。微风徐来,将林木枝叶吹的瑟瑟作响,在山脊上缓慢轻爬。 “小冰,你不会生气了吧?”李小让见马小冰不说话,以为他因为自己没有给父亲提收徒的事有些生气,所以试探性的发问。 马小冰微微一怔,咳了两声,满眼笑意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说道:“没有生气。只是这小风吹的舒服,差点睡着了。”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中,在草地上安静的坐着。天空中挂上明亮的圆月,倾洒下的银辉晶莹闪亮,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出温柔的光晕。 “你不回去了?” “不是不回去,是回不去。刚才忘了时间,现在城门都关了,我又不会飞。” 李小让笑道:“那你今天晚上只能露宿山野了。” “你不会连山洞都不让我进吧?” “百毒王在呀,你不怕?” “有你在,不会让那个猥琐男把握毒死吧。” “谁知道呢。”李小让格格笑了起来。 马小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侧头看了身边的李小让一眼。李小让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抬着头看着天空中狡黠的月亮。 两人很有默契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察觉到彼此的默契,两人相识一笑。 —————————————————————————— 马小冰第二天去万梅书堂的时候很狼狈,在山洞里睡了一夜,衣衫上全部沾满了尘土,连头发都没有打理。 他起来的时候,看见李小让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张干净的面容上,有着沉静宁人的美丽。 马小冰就这样安静地看了李小让好几分钟,然后起身微微动了动脖颈,让自己略感舒服。 程紫珊在书堂门口总于等到了马小冰。对于马小冰的夜不归宿,她很是担心,如今见到马小冰不知道在那逛荡了一夜后活着出现她的面前,所有的担心全数化为愤怒。 但是,程紫珊不能动怒,因为书院里今日有活动。 万梅书院今天来了一批客人,一批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客人。 千树书院在北听城的地位比较正统,属于有朝廷支持的那种书院。院有千棵树,心有万卷书。 千树书院的院长陈学复是有名的学士,是一个不容易见到的人。 在万梅书院的冲击下,能坚持着传统书院的本色的,只有千树一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顽固的书院,担当着国家面子上以及外交上的教育角色。千树书院是唯一在北听城有外国留学生的书院。 此刻,马小冰的面前就有一位。这位略微发胖的少年,衣着有些格格不入。 “扶桑人。”程紫珊见马小冰好奇,淡淡的答道。 马小冰冲对方友好的笑了笑,对方却是不怎么接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来干什么?”马小冰被对面的扶桑人看的发毛,扭头问身边的程紫珊。 “说是学术交流。” “哦。那我们来干嘛?” 程紫珊笑看了马小冰一眼,说道:“还不是你写的那篇白话文引起的,现在书院都流行起这种文章,千树书院里都开始流行了。他们校长陈学复能不着急了吗?来和咱们争论来了。” 这时候,梅易礼背着手走了进来。陈学复起身,笑吟吟地迎了过去。 “陈院长,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那里,那里。老夫带人打扰了。” —————————————————————— 两方和蔼的坐了下来后,紧接着是一场激烈的大讨论。这场讨论的主题是关于白话文是书院的进步还是书院的退步。 作为这场运动的始作俑者,马小冰坐在那里有些急躁。本来只是他无意中的写了篇狗屁不通的文章,此刻倒成了千树书院说的罪人,和万梅书院的圣人。 这种扯淡的事情,在双方的言唇间你来我往,像是讨论一件干系国计民生的大事。 除了马小冰,他对面的那个扶桑人也一直在沉默。也许,这个扶桑人的汉语不是很好吧。 陈学复列举了书院列白话为教学科目的十大罪状,当提起马小冰的时候,他指出马小冰只是一只碰到了死耗子的瞎猫。 马小冰听到这些,恨不得冲上去,抓住陈学复这个老头子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告诉他:“知音呀!知音!” 程紫珊每次的发言都是轻言细语,却是言之有据,论之有理,让对方哑口无言。 梅易礼对程紫珊的表现很满意,这个女学生无论从那个方面将就谈得上优秀。 马小冰无聊地打了个呵欠,落在梅易礼眼中,让梅易礼心中有些不喜。 时间过的很快,当散会的时候,马小冰已经耷拉着脑袋迷迷糊糊小睡了片刻了。 被程紫珊掐醒,马小冰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抹了一把垂在嘴角的口水,笑容满面地对千树书院的各位人士点头示意。 终于讨论完了,马小冰对讨论结果一点都不好奇。千树书院希望万梅书院放弃白话文进入书堂,消除不良影响。万梅书院希望千树书院摈弃腐旧思想,一同将白话文运动发扬光大。 在走出门的时候,马小冰和对面的扶桑人迎面对上。马小冰本已踏出的脚,还是收了回来,笑吟吟地请对方先行。 那个扶桑人冲马小冰点了下头,居然用流利的汉语留下一句:“我是支持用白话作文的。” 第二十七章 拜师 马小冰不会关心千树书院支持不支持梅院长的白话运动,更不会关心一个扶桑人会不会支持白话运动。 他关心的是李小让配制的解药是不是真的有用,神医会不会收他为徒弟? 只是,程紫珊说什么也要马小冰回家。马小冰看着程紫珊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跟着她回了乱花山庄。 程清河很生气,马小冰一夜未归,让他很是操心。他的亲生女儿都没有让他这么操心过,偏偏出了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马小冰。 回屋思过,不许出门。程清河对马小冰下达了处罚决定,不容分说,就把他送回了屋子。 马小冰被程清河训斥一通,只好回屋子里思过。刚坐了片刻,马小冰听到有人叩门,起身开门。 但想不到,门打开之后,并没有人。马小冰以为是程紫珊在捣鬼,抱住胸,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 马小冰佯装着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却没有如所料看到程紫珊从一旁的隐秘处跳出来。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观察到异动,不解地挠了挠头,关上门,转过身,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他看到一张张猥琐无比的脸庞,那八字胡左右撇动,夹杂着无耻的笑容,把那张原本猥琐的脸颊映衬的极其淫荡。 马小冰吓得后跳一步,指着猥琐的脸庞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是你?” 薛中天坐在桌子旁边,完全不理会马小冰张牙舞爪,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嘴边小抿了一口,笑道:“当然是我,难道还是鬼。” “还不如鬼呢。”马小冰警惕地看了看他一眼,问道:“你不是在山上吗?” “额……这个嘛……李老鬼老找我下棋,烦人的很。李小让这小丫头太无聊了,我下来到处溜达溜达。”薛中天支支吾吾地回答到。 他实在不好意思认输,所以还没有等结果出来就跑了。不过,事实他很清楚,李小让那丫头果然是个天才,他那点摧骨散怕是给她解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那你怎么进来的?” “哈哈,我百毒王轻功可不是盖的,就你们家这小院子,我一跳就跳进来了。” 马小冰完全没有听出薛中天的自夸语气,听到薛中天说乱花山庄是小院子,不由的倒吸一口气。 天色已经微微暗了,北听城开始安静下来。 接下来,薛中天说了一句让马小冰十分意外的话,“我准备要收你作我的徒弟。” 马小冰无语,看着薛中天的脸庞,心想我要是成了你徒弟,我以后怎么出门呀。更让马小冰不解地是,这猥琐男怎么想起收自己为徒。 其实,马小冰不知道,李小让这两天缠着李昭夕收他为徒,被薛中天听到了,后来见到李小让解毒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心想自己这辈子一直输给李昭夕。现在,李昭夕后继有人了,自己连个徒弟都没有,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听到李小让推荐的人选,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马小冰的身上。 “嘻嘻,听到我要收你为徒乐疯了吧?”薛中天见马小冰不说话,以为他乐得不之所措,打趣道。 马小冰叹了口气,鄙夷地看了薛中天一眼。他不知道薛中天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从没有想到要当猥琐男的徒弟。 马小冰突然平静下来,在薛中天面前坐了下来,漂亮的眼睛中没有了丝毫的慌乱,就如同暴雨过后的湖面般的平静。 “我不同意。” 薛中天刚喝了一口的茶,全数喷了出来,喷了马小冰一脸。 马小冰哭丧着脸,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擦了几把,叫道:“妈呀,这次死定了。” “为什么不同意?”薛中天不可置信地看着马小冰。 马小冰还在厌恶地擦着脸,摆手道:“等下,我要洗个脸。” 说着,马小冰跑了出去,过了片刻,洗完脸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块洁白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这次,他再也不敢坐在薛中天对面了,搬了凳子,远远的坐到一边。 “为什么不同意?”薛中天又问了一遍。 “这个不好说呀……”马小冰犹豫了一下,小心看了薛中天一眼。 “不给个理由,你就得当我的徒弟。”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其实,问题在于,你长得太猥琐了。” “什么?我长得猥琐?”薛中天瞪大了眼睛冲马小冰吼道。 “这个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自责。鉴于你长得太猥琐,我实在做不到当你的徒弟。可惜呀。” 薛中天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胡乱的摸着,似乎很难接受自己长得猥琐地这个事实。 “不行!”薛中天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冲冲地说道:“你说我猥琐,就萎缩了。反正,你得当我的徒弟。” “你要我当徒弟,当然我说了算了。我说你猥琐就猥琐。” “算了,我认了,但是这徒弟你当定了。” 马小冰心里那个苦呀,摇了摇头:“我没有给人家作徒弟的习惯,有满意商量呀。” “嘻嘻,你不觉得脸上有些痒吗?”薛中天突然狞笑着问道。 马小冰用手轻轻揉了揉脸颊,隐隐觉得皮肤下有些轻微的瘙痒。 “你刚才中了我的面无全非散,你要是不给我当徒弟,你这张漂亮的脸估计要变丑八怪了。” “不是吧。你这个人可真是猥琐到无以复加了。”马小冰揉着脸,实在忍不住要骂薛中天。 “怎么样?” “我找小让给我解毒!”马小冰也猥琐地笑了笑,丝毫不示弱地盯着薛中天。 “你等不到让那小丫头解毒,那小丫头就不认识你了。”薛中天看出马小冰还是挺在乎自己的模样,所以早先就算准了一切的状况。在他的面前,马小冰是没有回绝的余地的。 马小冰果然软了下来,语气诚恳地说道:“师傅,你不能这样呀。我靠这张吃饭的,不能毁我容呀。” 虽然马小冰在心里把薛中天的祖宗八代骂了一个遍,但还是跪着奉上茶,郑重地叫了声:“师傅!” 在薛中天的威逼下,马小冰不得不让他作自己的师傅。虽然薛中天长得比较猥琐,但当他的徒弟,又不是要自己的命。 拜完师,马小冰求着薛中天给自己解毒,因为他的脸上果然越来越痒了。 薛中天让马小冰找来面粉,加入了水,搅拌了一会,又加了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粉末。 搞完这一切,薛中天很均匀地涂到马小冰的脸上。 “脸上不要有任何表情,不然你走了相,可不要怪我。”薛中天一边在往马小冰涂面粉一边嘱咐道。 “哦。”马小冰本来皱着的眉毛,一下子松了下来。他可不想破了相呀…… 第二十八章 离愁渐远渐无群 马小冰覆完薛中天的面膜后,果然刺痒渐退。 第二天,乱花山庄出来了这位奇怪的男子,见到程清河后,又得到了程清河的许可,留在乱花山庄当起了马小冰的师傅。 程清河也是无奈,他不得不由着这个男子,因为这个男子是百毒王薛中天。在江湖上,薛中天用毒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对于不能得罪的人,程清河一向都很谨慎。 程紫珊很奇怪,一个尖嘴奸相,两撇猥琐八字胡的家伙怎么突然冒出来当了马小冰的师傅。 在马小冰的院子里,又腾出了一间房间让薛中天住了下来。马小冰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旁,看着薛中天斜躺着床上,把葡萄一颗一颗地送到嘴里。 “师傅呀,就算作我师傅,你也不用留在这里呀。”马小冰小心的说着话,心里比吃了黄莲还要苦,“你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我觉得很奇怪。” 薛中天心想自己要是不留在这里,怎么可能把这个一点毒都不懂的小子培养成一代毒王,要知道李小让那小丫头从小就跟着他爹学习,要是不努力,怎么可能比得过人家。 所以,他决定留在乱花山庄,和马小冰住一个院子,目的就是让马小冰学的快一些,超过李小让那丫头。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山上,每天让我偷偷去学,这样比较像高人。” “哈哈,茶馆里说书的是喜欢这么说,半夜上山学艺,一朝技艺惊人,这是否对你的味口?” 马小冰脸上挂上大苦瓜,点了点头。 “你少做梦了。这个世界上,要想学的真本事,都不是容易的事情,要下苦功,要费时间。”薛中天吐出几颗葡萄籽,看着下面一脸愁云的马小冰,“既然有这么优越的条件,何必没事山上山下跑来跑去费时间。你就别埋怨了,我肯把时间耗在这里教你,已经是很不错了,你还挑三捡四。” 马小冰终于嘿嘿干笑了几声,问道:“师傅,你除了毒,还会什么?会不会绝世武功什么的?” 薛中天脸上一阵发青,因为他除了轻功好外,武功可以说连四级都没有过。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猥琐的八字胡微微翘起,那双小眼睛发出狡黠的光芒:“我不会武功……一个用毒高手,除了用毒,不应该会武功。但是,我的轻功很好,除了飞天蝙蝠,没有人能追得上我。” 马小冰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没有了精神头,到现在为止,他对毒药一点兴趣都没有。 薛中天无奈地看着马小冰失落地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些后悔,费了半天劲收这家伙为徒会不会错了?———————————————————————————— 接下来数月。 乱花山庄内马小冰居住的小院子里,乱作一团乱麻。 马小冰过得十分辛苦,薛中天说要让他识毒,要想给别人下毒,首先要保证自己不中毒。 他不能在这个院子里随便喝水,不能随便吃东西,也不能随便动任何东西,要不然自己可有苦头了。 昨天他拍死一只蚊子,掌心肿得就像一个大馒头,后来叫猥琐男解了毒,但还是疼痛了许久。 马小冰小心地卷着衣袖推开门,仔细察看了地面上有没有小钉子之类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早就习惯了,薛中天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世界上没有最厉害的毒,只有不小心的人。 薛中天住进这个院子以后,乱花山庄其他的人都不敢来这个院子了,甚至远远的会绕着院子走。 马小冰的脸色看上去很惨白,生活在毒物当中,睡的不踏实。 在薛中天门外,听见里面传来呼呼的打呼声音,马小冰真想进去把他拍醒。这家伙,白天又不用去书堂,窝在房间里睡觉,到了晚上又出来折腾自己,真是可恨的很。 “你来了。” 马小冰刚要离开,薛中天如鬼魅般的声音幽幽的冒出来。 “你原来醒着。” “那当然。你准备一下,等一下,我们出城。” “是。”马小冰已经懒得问薛中天问题了,所有的事情只要答是就可以了。 ————————————————————————————— 北听城,福运客栈。 昏黄的灯光将李昭夕的脸庞照耀的立体感分明,李小让在一旁的桌子上自习分着一些药材。 “薛中天那个毒物收马小冰为徒弟,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李昭夕喝了一杯茶,说道。 李小让看了父亲一眼,继续手中的工作,“那也没有办法,你又不收他。” “不光我不喜欢收徒,薛中天那个毒物也不喜欢收徒,反正这次很奇怪。” “他每次跑来要比试,总是结果还没出来,就跑掉了。这更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输了,就撒腿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难道不知道,薛中天除了用毒,最好的就是逃命的功夫。他的轻功可以和用毒相媲美。” “我们明天正的要走吗?” “当然!这也是我不想收马小冰的原因,我难道把他也带在身边?” 李小让收拾好桌面上的药材,没有再说话。她从小到大一直跟着父亲四处奔走,就算有合拍的朋友,也呆不了多久。 这一次,因为父亲受伤的原因,所以在北听城逗留的时间比较长一些,所以,李小让和马小冰呆在一起的时间相对要长一些,有些不舍。 李昭夕看了一眼女儿脸上有些落寞的神情,知道这是她每次离开一个地方的样子,也没有太过在意。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李昭夕爱怜地在李小让的头上抚摸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屋子。 等父亲走之后,李小让双手托起腮,呆呆地对着屋子上的窗户,眼睛里陷入一种迷离,恍若在思考着什么。 第二十九章 生不如死 星光清冷,马小冰跟着薛中天将北听城抛在身后,两个人的影子冷冷清清地在地上蜿蜒前行。马小冰看了薛中天那依旧猥琐的脸庞一眼:“等会儿,城门是要关的。我们不回来吗?” “难说。” “那我们晚上睡那?” “不用睡,估计那地方就是让你睡,你也睡不着。” “我们到底去那?” “乱坟岗!” 马小冰倒吸了一口气,大晚上去那个地方,还真是变态。北听城西南方向有座不高的土包山,上面埋了许多死人,叫做乱坟岗。其实,不止北听城,在每个城的四周总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名字都叫乱坟岗,不知道是传统,还是巧合。 他不说话了,只是默然跟在薛中天身后。 “你不想知道我们去干什么吗?”薛中天突然问道。 “想。” “那你为什么不问?” “懒得问。” “嘻嘻,告诉你吧,我们去掘人家的坟。” “不是吧。会遭报应的。” “那就遭呗,反正是你掘,又不是我掘。” “啊。”安静的夜色上传来马小冰无奈的叹息和薛中天阴险的笑声。 &&&&&&&&&&&&&马甲分割线&&&&&&&&&&& 马小冰哭着脸,从薛中天手里接过一把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铁铲,按着薛中天的指示,在一个散落着纸钱,坟土还是新的坟上挖了起来。 薛中天在一旁的一个生满杂草的坟墓上躺了下来,斜着眼睛看着小心翼翼掘坟的马小冰,说道:“当然,我们不挖坟也是可以的。不过,那样我们就要杀一个人。你知道杀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况且,我实在不知道在乱花山庄把谁给杀了比较好。所以,挖坟很好,有现成的不用,浪费。” “你也许很疑惑,为什么要挖坟。我告诉你,因为我们需要尸体。我们要从这具尸体上了解人的构造,熟悉人的器官,搞清楚每个部分发挥的作用。这样,我们用毒才能有的放矢。一个在用毒上的高手,不但要知道怎样毒死人,还要知道为什么能毒死人。这些东西,我以后慢慢给你讲。当下,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抓一具尸体出来解剖。” 马小冰脸上抚着阴冷的风,听到薛中天慢腾腾地声音在空气中散开,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夜幕下的乱坟岗,安静的一塌糊涂,所以薛中天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阴森,就像是他躺的那座坟里冒出来一般,晃悠悠地在空中曲折蔓延。 马小冰醒了醒神,一铁铲狠狠踩了下去,回头骂道:“老东西,你好好说话,行不行?别搞得跟冤魂似的,吓鬼呀。” 薛中天嘻嘻的笑了起来,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笑了一会,他听了下来,又过了片刻,在这空寂的乱坟岗上空响了一片呼噜声。 这样也能睡着,真服了。马小冰看了酣然入睡的薛中天一眼,满眼的不可思议,回过身,继续挖坟这项有前途的工作。 由于是新坟,所以挖起来不是很吃力。只用了小半个时辰,马小冰就把土下的棺材扒拉了出来。 叫醒了薛中天,一起来到棺材前。两个人撬了半天终于把棺材盖打开,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壮年男子。 “爷爷的,半夜挖坟,连个女人都挖不出来。”薛中天吐了一口吐沫,看着里面的男尸骂道。 马小冰本来就有些恶心,只是被心里毛毛的恐惧压着,此刻一听薛中天如是说,恶心一涌而上,差点就吐了。 “给,拿着,扒开他上衣,从胸膛正中下刀。”薛中天递给马小冰一把刀,嘱咐道。 “我们真的要……” “废话,要不我们大半夜跑出来干嘛,你以为这坟比床睡着舒服呀。” 马小冰犹豫了半天,才把那具男尸的上衣扒开,双手握紧了刀悬在尸体胸膛上空,迟迟不肯落下。 他真的不敢,手都抖得不像样子了,感觉刀都握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薛中天握住他的手,往下一用力,那把刀尽数没入了尸体的胸膛。 马小冰吓了一跳,握着刀子的手连忙松开,跳到一边去了。 “我学不了。不学了……,我不学了。” “废话那么多,快过来,将刀子一直划到腹部,里面所有的器官马上就能看到了。” “我不行……” 马小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薛中天一把抓了过来,“什么不行,是不是要让我把你扔到棺材你,盖上棺盖,让你们两个在里面联络联络感情才行,快动手。” 马小冰颤抖着双手,好不容易握住了刀,大喘了几口气,眼睛一闭心一横,刀子顺着尸体的胸膛,往下方划了下去。 他小心的睁开眼,只见薛中天双手已经将尸体的胸膛拉开,里面五颜六色的内脏反射着月光就在呈现在他的面前。 顷刻之间,闻到一股难闻的腥味,嗓子眼一股恶潮,阻挡不住,马小冰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马小冰从来没有这样吐过,吐得如此彻底,一直吐得只能吐出胃液来,他还是想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容易绝望的人,就在撬开棺材感到扑面而来那股死亡气息的时候,他也没有感觉到绝望,但是此刻他却体会到了一种绝望,吐的绝望。 薛中天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擦去手上的血迹,冷笑地在一旁看着马小冰像是要将肚子里的肠子都吐出来。 马小冰吐呀吐,吐到连胃液都吐不出来的时候,才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样?没事了吧?没事了就过来,我们开始讲人体内脏及其作用。” 马小冰用袖子擦了擦嘴,姗姗地来到棺材前,只一眼,又跑去一边吐了起来。 “吐呀吐,就习惯了。你慢慢吐,我再躺一会儿,等你吐习惯了再叫我。” “不用。我可以了。”马小冰这次只是吐了些干水出来,喘了口气说道。 薛中天鄙夷的看着他,心想:好在没有让你挖那种已经腐烂了的尸体,不然你还不吐死在这里。 马小冰脸色苍白的再次棺材边,看着里面白花花的肠子,强忍着要吐的欲望,听着薛中天的讲解。 薛中天慢悠悠地用刀子挑拨着里面的器官,就像是在翻书页,语调平静的可怕,“看见没有,这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就是心脏了。这玩意,要是挨一下,神仙也得死!” “这里面是中空的,等下,我们可以把他切开看看,啊,不小心给切开了。” “哇!”安静了片刻的乱坟岗上再次传来一个很惨烈的呕吐声和一个诡异阴险的笑声。 第三十章 日子就这样杂七杂八的过着 清晨的鸟鸣动听地在雾气中穿梭,树叶经过一夜的黑夜,此刻显得青翠欲滴。 马小冰一夜未睡,神色有些疲惫,眼珠上布满了血丝。他的大脑中没有丝毫的睡意,一闭上眼睛,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脏就在他的脑海中晃来晃去。 刚走到乱花山庄的大门前,他就看见李小让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明显就是在等他。 李小让见马小冰走了过来,迎了上去。她是来道别来的,昨夜在客栈的床上辗转了一夜,觉得还是早上来道别一下比较好。 “你要去那里?”马小冰问道。 马小冰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听到李小让离去的消息的时候,心里突然有很急迫的不舍和无法言表的眷恋。本来,他刚才一见到李小让,是像向她倒这些日子跟着薛中天的种种苦水。而此刻,所有都不重要了,离愁苏醒席卷了他。 说不上为什么,李小让只要呆在他的身边,他总能感到十分舒适。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些小小的紧张。只是,这种紧张让他感觉更加的真实可靠。 此时的李小让正用清澈的眼眸看着马小冰,想是要把他的摸样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男孩子原来可以长的如此漂亮,李小让垂下头,低下去的目光中带过一抹忧郁,完全没有听到马小冰的文化。 乱花山庄四周的林木绿的繁盛,春末的风止住了脚步,看着这相对而立的两个人,然后悄悄地从他们身边溜过。 那几丝乱发轻轻摇曳在李小让略黑的脸庞,撩动着马小冰的心。马小冰痴痴的看着他,心里空空的,酸酸的。他伸出双臂,紧紧地将李小让抱入怀中,好似害怕下一秒对方就会消失。 这个拥抱持续了片刻,李小让才轻轻从马小冰的怀中挣脱出来,眼眸中多了微笑,对着马小冰说道:“不知道我们以后,我们还有没有可能相见。” “一定还会再见的。”马小冰也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一定会的。” ************* 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夜幕已经拉下,马小冰看到冷冷清清的夜,蛰伏在体内的落寞一时间波涛汹涌,不可抑制。 李小让已经跟着神医继续浪迹天涯了,不知道此刻会在那里。 自从认识李小让以后,马小冰的生活中平添了许多乐趣,比如跟着她一起上山找一种草药,比如偷偷去小溪里摸鱼,比如将摔下窝的小鸟送回去。而现在,这个最好的玩伴已经离开了。 马小冰打开了窗户,让微凉的夜风溜进来,叹了一口气:“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没想到你居然会被这首词。”程紫珊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提着一个篮子,“你睡了一天,饿了吧,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就现在的乱花山庄,恐怕就程紫珊偶尔敢进这个院子。说实话,程紫珊一点都不怕马小冰那个叫百毒王的师傅,只是父亲有所顾忌,再三交代她不要进这个院子。 马小冰这才觉得腹中空无一物,饿得不行,笑着从窗口接过程紫珊手中的篮子,“快进来坐吧。” “不了。你睡了一天了,我可没有睡,要回去睡了。”说着,程紫珊对着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马小冰揭开手中的篮子的盖子,里面的饭菜热气腾腾,心中诧异:乱花山庄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这么晚了还做饭? ***************************** 吃了个大饱后,马小冰由于睡了一天,再也睡不着了。他出了门, 去厨房烧水,准备泡澡。 他将一包药材均匀地撒入浴盆中,然后跑去厨房坐在一旁一边修炼着真气一边等水开。 刚才那包药材的方子是神医给配的,说是持久的泡,不但可以让经脉坚韧,还可以强壮身体。自从有了这个药方后,马小冰每天都会在里面泡上一个时辰。 随着滚烫的水倒入浴盆,腾出一股浓烈的药草味道,马小冰提来凉水将水温兑到合适的温度,把自己拔了个精光,直接跳了进去。 长吁了一口气,他的丹田处积攒的真气猛然迸发,在全身经脉中快速流动起来。药效渗入他的皮肤,流入他的血液,汇入真气中,随着高速运转的真气,传遍了全身。 神医不是浪得虚名,马小冰感觉自己的经脉要比之前强韧多了,至少在目前,他很久没有有经脉断裂的事情发生。 至于,他自己发明的张弛法,也有了一定的效果。他的经脉现在可以做到小幅度的张弛,就像是在呼吸一样。 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丹田处积攒的真气,因为越积攒越多,马小冰不得不想办法散出去些,比如当初他偶尔学会的‘真气指’,不过每次他细若丝,快如电的‘真气指’实在消耗不了多少真气。所以,现在他在泡澡的时候会让真气快速周转半个时辰后,再极为缓慢地游走,并从指尖放出,搅动着浴盆中的水流动起来,成为一个循环。这样再泡个半个时辰,真气的量控制得刚刚好。 *************************** 第二天,当马小冰四平八稳地在床上酣睡的时候,变态的薛中天师傅又来把他给叫醒了。 “你想干嘛呀?”马小冰极为不情愿地起来,心里对这个猥琐男师傅充满了无比的厌恶。自从这家伙当了自己的师傅后,他基本上告别了所有的学院休息日。尤其是在他睡觉被叫醒的时候,他的恨意就以光的速度在增加。 薛中天把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看上去比马小冰还要有气无力,窝在一旁的椅子里,指着桌上的这张纸说道:“你今天上山,把这些植物给采齐了,然后,一一尝试,分出那种有毒,那种没有毒。就这些。” 马小冰从桌上拿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快百种植物,下巴掉了下来,“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别废话了,快去吧。我还没有休息好,我先睡了。做完了叫我。” 马小冰懒得再提意见,反正每次他的意见都得自己保留,还是省点力气上山用吧。 当他哭丧着脸从程紫珊门前走过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紫珊呀,我的命好苦呀!” 当他出了城门站在林翠山下的时候,他又叹了口气,“小让呀,握的命好苦呀!” 第一章 你追我跑 五年后…… 马小冰一走进来,就要了三两盐水花生,半斤牛肉,没有要酒。 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没人注意到他。到这里的人,只会对食物和酒感兴趣。 要知道,方圆数百里,你再也别想找到另一家酒馆。 说他是酒馆,是因为门口那盏迎风招摇的旗子,上面只有一个斗大的酒字。 但这里不光有酒,还有女人。 饥肠辘辘的人是可以用食物填饱的,吃饱了的人总要找些乐子,不是吗? 所以,楼上虽然有一排客房,但这里不是客栈。 客栈是休息的地方,这里不是。你若是不要一位姑娘,你想都别想在这里开房。 有些旅行劳顿的人,也许没有那个精力,但是十分想躺在舒服的床上,只要违心要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也许只需勘一杯茶,就得到了出卖肉体一样多的银子。你说妙不妙? 这里的老板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衣服全是由上好的料子裁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就连嘴唇上那两撇胡子也修剪地如两把小刀。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一个人用手指随意拨着算盘上的算珠。 他不会算账,也用不着算,来这里的客人都很大方,每次都不用找零。 这个算盘只是个摆设,顶多充当一下玩具的角色。 作这里的主人,一定很悠闲,很让人羡慕。 叶轻云背上有一把剑。 一把剑鞘锈得不成样子的剑,一把剑柄锈得不成样子的剑。 他环顾了四周,见没有空桌子,径直走到马小冰的桌前。 马小冰抬头冲他一笑,道:“坐。” 叶轻云坐下来,要了最好的酒,随便点了两个菜。 马小冰看了看他肩膀上伸出锈迹斑斑的剑柄,心说这个人好奇怪。 一个和你拼桌的人,你先向他示好,可他一句话都不跟你说。 也许他无暇说,因为他嘴里一直都有酒。从那坛酒上了桌,他嘴里就没有离开过酒。 马小冰是从来不喝酒的。 *** 叶轻云抿了一口酒,淡淡问道:“干嘛一直盯着我的剑?” “我没有。”马小冰笑道:“我在看你后面的一个人。” “什么人?” “杀我的人。” “哦。”叶轻云饶有兴趣的看了马小冰一眼,“有人杀你,你居然能笑的出来。” “就算我哭丧着脸,他还是会杀我,还不如笑呢?” “有道理。” 马小冰笑道:“其实,他是杀不了我。” 叶轻云摇头道:“我不信。无常刀谭博虽然算不上一流的高手,但杀你应该不是问题。” 马小冰道:“假如他在我睡觉的时候动手,一定可以。只不过,他不是那种人。就连我吃饭的时候,他也不会动手。所以,我这两个月最喜欢的就是吃饭睡觉了。” 叶轻云道:“那人看来是个君子。” 马小冰冷笑道:“不,他是个小人。只是一个极其爱慕虚荣的小人。他武功比我高,又要杀我,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在什么时间杀什么地点杀,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叶轻云放下酒杯仔细打量了马小冰一番,又道:“可是你还好好的坐在这里。” 马小冰笑了起来,道:“我轻功好,我会跑。” 叶轻云也笑,道:“所以,他一直追,追了两个月。” 马小冰得意地夹了颗花生米,笑道:“正是!” 他笑了片刻,又道:“而且,他不敢靠近我,因为我有一些手段。所以,你说他这人可笑不可笑。” 叶轻云没有笑,问道:“什么手段?” 马小冰神秘地看了叶轻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就觉得对面这个少年和自己很对味,道:“我盘子中的花生你敢吃吗?” 叶轻云狐疑地看这马小冰,夹了一颗他盘子的花生,仔细端详了片刻,又放在鼻端嗅了嗅,直接放在了嘴中。 马小冰开心的笑了起来:“果然有胆识,不过,如果我想杀你,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叶轻云道:“有毒?” 马小冰点了点头。 叶轻云又道:“为何你吃得,我吃不得?” 马小冰哈哈一笑,过去的五年他一直在学习毒药,其中有三年薛中天那个变态在身边,什么毒药没有吃过。 他摇着头:“不是我能吃,你就能吃的。” 说着,他递出一个小药丸,道:“这是解药,快服下吧。” 叶轻云淡淡道:“不用。” 马小冰道:“你不吃,脸上可是会长痘痘的。你刚才可吃了我的无敌青春痘痘散,不服解药,那脸上的痘痘就跟长蘑菇似的。” 叶轻云将一只手放开,道:“我还没有傻到真的去吃你的花生米。” 马小冰看着他手中的花生米,诧异道:“你刚才明明吃了呀,什么时候到你手里了。” 叶轻云冷笑了一下,道:“所以,你自己都说是小手段。这些小手段对我是没有用的。” 马小冰挠了挠头,呵呵一笑道:“那是,那是。”***** 叶轻云吃完饭,站起身对马小冰道:“你这个人很有趣,只不过不喝酒,就没有意思了。” 马小冰还在对付那盘盐水花生,道:“叶兄,客气了。小弟下去好好学一学,回头见你便能陪你喝两杯。” “那便最好,不然,我宁可不见你。”叶轻云抖了抖长袍,走了出去。 马小冰目送他离去,回过头,就看见了对面杀气腾腾的目光。 他冲着那目光的主人,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微微一笑。八级的武道高手,连自己这个六级刚过的小子都杀不了,他心里一定很憋屈。 无常刀谭博杀人却是有偿的,他收了人家的钱,就要替人家杀人。不过,他杀人是有自己的规矩的。他一定会告之对方,一定会让对方出手,一定不会输。 不过,这次他载了跟头,所以他看到马小冰有些嘲讽的笑容,不由的怒气爆腾,手中的筷子咔嚓一声捏断,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他碎尸万段。 本来,他觉得杀马小冰是个很轻松的活,只要一天就搞定了,谁知道两个月过去了,他连马小冰的毛都没有揣下来一根。 这小子的轻功很诡异,每次他要下手,这小子溜得一个较快。 马小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从薛中天那学的轻功可不是盖的,那能让你轻松追到。 开始的时候,马小冰有很多机会毒死对面这个谭博,可惜他没有。他给了用了很多巴豆,脸上长痘,屁股上长痔疮的药,就是没有下狠毒。 如今,谭博学聪明了,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洒出一包粉末,那里还敢近身,只是不近身,怎么可以杀马小冰呢? 第二章 好贵的车费 在马小冰身影一闪,跃出门外的同时,谭博追了上去。他的腰间是把漆黑的刀,刀柄是漆黑的,刀鞘也是漆黑的。 他的动作不慢,在马小冰身影一晃的同时,足尖就已点地,追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丝毫的大意,所以一瞬间就到了马小冰的背后,身形未稳,一道寒光闪过,刀已出鞘。 马小冰尚在空中,猛然感到身后一道劲风,那里还敢大意,身形一翻,右手五指一张,五张细韧的真气在空中张牙舞爪开来,尽数攻向谭博。 谭博刀锋未及,却感到自己身处危险,连忙回刀后撤。 ‘嗖-嗖-嗖’,待两人落地,谭博才惊异地发现自己面前的地上,居然有五个深浅不一的坑,这小子体内的真气也忒恐怖了。 马小冰当然不会傻等着他惊异完,继续追杀自己,当即两袖一挥,顿时,周遭荡漾起暗青色的烟雾。 谭博连忙用袖头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心里大骂马小冰是卑鄙的小兔崽子。马小冰那管这些,乘着这短暂的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一辆马车在林间缓缓的行着,马夫悠闲的哼着小曲。 叶轻云斜靠在车内,单手撩起一侧的窗帘,问道:“十两的路费,难道不能再快一点吗?” 马夫呵呵一笑,轻轻扬了扬鞭,却未落下,答道:“客官,快不了。你知道这里山路不好走。” 叶轻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就五十里地,十两的路费,你收的也太贵了一些。” 马夫道:“这可是规矩,少一文都不行,多了请便。” 叶轻云苦笑道:“这生意做的的确好,连我都有些羡慕了。” 这时,马车突然一晃,一个人影突然从车窗外钻了进来。 叶轻云居然一点也不吃惊,淡淡道:“这么小的车窗,你也能钻进来,可真为难你了。” 叶轻云不吃惊是因为他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刚才还和自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自然史马小冰无疑。 马夫居然也不吃惊,头都不会道:“客官,坐车是要掏车费的。” 马小冰笑道:“多少?” 马夫道:“十两银子,谢谢。” 马小冰瞪圆了眼睛,愕然道:“十两,你干脆去抢好了。” 叶轻云笑道:“这可比抢好多了。” 马小冰讪讪地摸出十两碎银来,撩开车帘递了出去。 叶轻云问马小冰道:“你知道这马车去那吗?” 马小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叶轻云道:“不知道,你就把钱付了。” 马小冰嘿嘿一笑道:“我反正在跑路,去那都一样,叶兄这是去那?我也一起去。人多热闹嘛。” 叶轻云道:“你小子运气倒真不错,我正是要去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马小冰道:“什么地方?” 叶轻云道:“黑白谷。” 马小冰摇了摇头道:“黑白谷?没听过?” 叶轻云道:“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用剑的人,这天下只要是用剑的人,没有不知道黑白谷的。” 马小冰一笑,道:“剑我会使,只是嫌带着麻烦。呵呵,那黑白谷到底是什么地?” 叶轻云道:“黑白谷很复杂,去了你就知道了。黑白谷此次邀人前往,是为了解决长久以来黑白不能两配的问题。” 马小冰疑惑道:“黑白不能两配?什么东西?” 叶轻云道:“剑。黑白谷最令人骄傲的黑白双剑,始终处于黑剑独行的状况,这次千年白木树成才,所以才邀集各地的炼器师前往。” 马小冰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听上去果然热闹。你是炼器师吗?” 叶轻云摇了摇头。 马小冰道:“那你也受邀了。” 叶轻云道:“没有,不过所有受邀的人都知道这辆马车会去黑白谷,不然你以为我会掏十两银子坐马车吗?” 马小冰道:“你既然没有受邀,怎么知道这马车是去黑白谷的。” 叶轻云笑道:“我虽然不是炼器师,但我有朋友是。我虽然没有受邀,但我朋友受邀了。他不愿来,我便来了。” 这时候,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本来速度就不快,如今更是像蜗牛一般。 马小冰诧异道:“到了?十两银子就走这么点路?” 叶轻云摇了摇头,笑道:“怕是没有。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从这车窗上钻出去吧?” 马小冰疑惑道:“为何?” 叶轻云道:“除非你想死。” ‘唰’的一声,一把泛着寒光的刀一下子刺向了马小冰的面门。马小冰一个跟头,从马车这侧翻到另一侧,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汗毛全部树了起来,一刻不敢停留,直接从车窗上窜了出去。 马小冰落定,这才发现,谭博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马小冰道:“怕了你了,我藏那你都找的到,早知道我就躲在马车下面,不上马车了。” 谭博把刀横在胸前道:“你今天死定了。” 马小冰道:“那黄叶锦到底给你多少钱?这么卖命干嘛?” 谭博道:“我本就是个杀手。”马小冰嘿嘿一笑道:“我们作个交易如何?” 谭博道:“没有必要!” 马小冰道:“用你的命换我的命,难道没有必要吗?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你以为我这两个月只逃命了?你可要知道,越是不易让人察觉的毒,越是慢性毒。我看再过几日,你恐怕死的会很惨,不如大家作个交易,我给你解药,你不再杀我,两全其美。” 谭博听马小冰这么一说,当下心里一惊,却是有些迟疑,怕是马小冰再忽悠他。 马小冰自然没有说谎,他本想再逃几天,等谭博毒发身亡,可惜他跃出马车就发现四周比较宽阔,不适合逃逸,所以才想出这个交易来。 谭博道:“你少骗我了?” 马小冰扭头道:“信不信由你!我死了,等你毒发的时候,别后悔!” 谭博完全不知道怎么般了,握刀的手居然有些微微的颤抖起来,杀手也是怕死的。 “呵呵。”坐在马车上的叶轻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车帘,坐在了车前,看着这场好戏。 第三章 有酒有茶 “你笑什么笑?”谭博不悦道。 叶轻云冷笑道:“无常刀谭博,名气不错,不过刀法就差远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出头的。” 不等谭博发怒,叶轻云又道:“你也不用考虑交易的事情,因为这个交易无论如何都是做不成的。” 谭博怒气在胸中燃烧,却有诧异得问道:“为何?” 叶轻云淡淡道:“因为你犯了个错误?” 谭博不解,问道:“什么错误?” 叶轻云道:“这里已经是黑白谷的地界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杀死马夫的时候,也应该在黑白谷的地界内。” 谭博道:“那又怎样?” 叶轻云道:“怎样?你以为跑一趟马车起码十两银子的美差,是黑白谷随便一个人就能拿的吗?那个马夫,应该是黑白谷颇有威望的神算子伯大伯,你说会怎样?” 还未等谭博讲话,空中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这位少侠,果然有些见识。” 话音未落,突然一根数丈余高的旗杆破空而来,越过马小冰的头顶,高高扬起,唰的立了下去,当的一声深深扎入地面。 整个过程当真快如闪电,仿佛凭空就有一根旗杆在地上长了出来。 谭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那根旗杆已经从他的天灵盖穿过,死的不能再死了。 刀已经落在地上,却丝毫引不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旗杆最高处,立着一个青衣人,三十上下,目光深邃地看着下面的叶轻云。 马小冰心中大喜,却被刚才那惊天而来的旗杆吓退了一半,没有笑出来。 青衣人拱手道:“两位可坐马车,往回走,第一个分叉口,往左便可到黑白谷。” 叶轻云拱手回礼,笑道:“暗器之王刘儒真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旗杆在你手中也是不同凡响。” 青衣人大惊,随即哈哈大笑道:“你的眼光果然不凡,在下真是刘儒真。本来还有要事在身,还烦请两位到黑白谷后,将马车交于侍卫。” 话音刚落,人影已散,早不知道踪影了。 乖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这家伙的轻功怕是比我高不少了。马小冰诧异的看着那根真真的旗杆,啧啧道。 “看什么呢?快来赶马车!”叶轻云钻进马车,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叫道。 “我当马夫可以,你总得付十两银子吧。”马小冰一边走向马车一边说道。 叶轻云道:“不如,你给我十两,我来赶。” 马小冰忙道:“那还是算了,我赶,我赶。” 叶轻云笑了起来,靠上车壁,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 马车行了片刻,从一处密林穿过,再走了一会儿,豁然开朗起来。 这处山谷,应该就是黑白谷。密密麻麻的房屋从谷底一直爬到两侧的山坡上。 马小冰叹道:“这里规模不小,起码是一个小镇。” 叶轻云点头道:“是不小。” 谷口有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衫中年人,见马车行来,迎接上来,笑道:“欢迎来到黑白谷。” 叶轻云聪马车上走了下来,伸展了一下身体,大呼了一口气,笑道:“这里空气不错。” 蓝衣人拱手道:“两位可以直接入谷,会有人带领二位去住的地方。马车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二人向蓝衣人告辞,走了不远,果然有人安排他们去山坡去,分了两间房间。房间内的日用家具,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马小冰走进叶轻云的房间,笑道:“这真是一个好地方。” 叶轻云道:“是不错,十两银子花的很值吧。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屋子里没有酒。” 马小冰道:“刚才来的时候,我看谷里赌坊茶苑不少,能喝酒的地方也不少,我们何不去喝两杯?” 叶轻云站了起来,笑道:“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马小冰笑道:“那时候,我在逃命。喝酒误事!” 叶轻云道:“那我们不醉不休。” 马小冰道:“好。” ****** 在一家看上去像是酒馆的地方,叶轻云却突然对马小冰说:“失陪,有些事情也先去处理一下。你先自己喝,我随后就来。” 还不等马小冰回话,叶轻云人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无奈,马小冰只好一个人进去,才发现是间茶馆。不过,这间茶馆,也是有酒,也是有菜的。马小冰随即要了酒菜,坐着独自喝酒。 酒,真是一种奇特的东西。 马小冰一直认为最初酿酒的人一定是个天才。他一定是感悟到了天地之间一种情,才创造出如此美妙东西。 马小冰斟了一杯酒,送的鼻端,嗅了嗅。太香了,第一次喝酒的人,基本上都是被这股香味所吸引的,随后才是在慢慢的尝试中找到酒的美妙。 “公子,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呢?”伴随着一阵格格笑声,马小冰听到女性轻柔的话语,鼻子里闻到异于酒的另一种芬芳。 马小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窈窕,胸脯特别高耸的美丽女子。 女子一身粉红色的衣衫,裁剪的很得体。她的眼中充满着热情,缓缓的走道马小冰桌前,坐了下来。 马小冰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托起腮,细细打量了马小冰一番,嫣然道:“公子,长得好英俊呀。” 马小冰笑了,回道:“很多人就这么说,没办法,长得就像漆黑夜里的萤火虫,不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马小冰向来对别人的赞美没有免疫力。他这个人不但不会害羞,而且还会得意,甚至会顺杆爬。 虽然马小冰长得确实英俊,干净漂亮的脸确实是个美男子的摸样,但那女子听马小冰说他是萤火虫,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如凉爽的夜风,柔柔的灌进马小冰的耳朵。他心中一漾,对面前的女子温柔的一笑,说道,“不过,在下那及得姑娘,见了姑娘,我才明白什么叫国色天香,什么叫沉鱼落雁了。我这副尊容,还是找块抹布盖起来的好。” 女子年纪看上去比马小冰还小些,很俊俏的一张脸,固然没有马小冰说得倾国倾城,但也算得漂亮,听马小冰这么一夸,脸颊微微一红,又平添几分妩媚,忙低声道:“公子见笑了。” 她眼神灵动的一转,抬起白皙的手,拿起马小冰面前的茶碗,“我给公子倒茶。公子,这里可是茶馆。酒是一般,可茶却最好。” “哦,那我倒要试试了。” 马小冰有酒的时候很少喝茶,不过当这个姑娘用白嫩的双手递过这碗茶的时候,他还是接了过去。 他将茶碗放在鼻端,好一阵芬芳。轻轻一口,香醇溢满在口舌间,那种味道居然能在牙齿缝间缠绕。 “好茶!”马小冰叫了一声,又多喝了一口。他终于明白了,之所以,这里是茶馆,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四章 茶道 少女笑的妩媚,连声音都娇滴滴起来,“这是本地的特产,取名‘白露’,是在清晨露水初凝之时,由少女选取嫩叶,小心的从叶根摘下,自然是好茶,只可惜……” 马小冰见这个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之色,忍不住问道:“只可惜什么?”。 少女叹息道,“只可惜这里器具简陋,泡茶的水温也只是将就,无法品味出白露茶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味道。” 马小冰诧异,反问道:“是吗?” 他对茶没有太大的爱好,虽然知道喝茶有很多讲究,但从不会去刻意追求。 少女眉角一扬,轻声道,“不如这样,公子可以到小女子的房间一坐,我亲自煮茶给公子喝。” 马小冰本来想拒绝,因为他对茶确实没有什么偏好。他一般都把茶叫‘茶水’,他对‘茶’后面的那个‘水’字比较在意。能解渴,不要茶也是可以的。况且,他还要等叶轻云。 不过,他喜欢姑娘。尤其眼前这位少女,虽然没有漂亮的无法无天,但也是美人。 于是,马小冰决定跟着这个少女去喝杯茶。至于叶轻云那家伙,也该轮到他等一会儿了。 他跟着这名女子从大厅一个偏门走到一个长廊,转了两个弯,进了一间布置精致的房间。 马小冰在桌边坐了下来,这才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姓名,笑着问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茗悠悠,公子,你呢?”少女一边在屋子上焚起檀香一边答道。 马小冰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都进了你的房间,谁知道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哈哈,我叫马小冰。” 茗悠悠转过身,在马小冰的对面坐下,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公子想喝茶,小女子愿意服务,一切是缘,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何必那么认真。” “有道理。” 茗悠悠娇笑着在桌子一侧放了一个炭炉,然后又把一把精致的铜壶坐在了上面。 茗悠悠一边调火,一边悠然说道,“茶是一种艺术,像外面那样冲泡,简直是在暴胗天物。” 她的声音很轻柔,语气确是很严厉。 马小冰哈哈一笑,“我不同意。我觉得任何人煮茶都是在暴胗天物。只有像姑娘这样的美人煮茶,才不算。” 茗悠悠格格的笑了起来,脸上泛起一片红晕,马小冰看得心里有些痒痒的,也嘿嘿地傻笑起来。 那铜壶不大,片刻功夫,里面的泉水初沸,咕嘟嘟的滚了起来,袅袅的白色蒸汽从壶嘴晃晃悠悠的冒了出来,在空中弯曲幻化开。茗悠悠的脸掩在气雾中,亦真亦幻。她笑吟吟地提起铜壶,注入面前的一套精致的茶器中。 这是一套上好的茶器。瓷质,白底青花的釉子,莹润如玉,圆润欲滴。 光看这套茶器就让马小冰觉得,盛在里面的茶必定是美不可言了。 茗悠悠单手卷起袖子,轻轻地转动着茶杯茶碗,让水的温度均匀地覆上瓷器,然后把里面的水倒了出去。 她用茶匙从茶盘取出一匙茶,递至马小冰的面前,“你看,这茶叶,是不是形状委婉,色泽翠绿,很是诱人呢?” 马小冰不懂,只见那茶叶绿的调皮,绿的可爱,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茗悠悠将茶叶放入茶壶中,再加了一匙的量,举起铜壶高高的把水冲了进去。 顿时,一股茶香弥漫开来,充满了整间房间。马小冰闻到了茶香,脱口道:“好香!” 三个茶杯在桌子上,整整齐齐一字摆开。茗悠悠一手挽袖露出白嫩的手腕,提起茶壶,以优美的动作迅速点出三杯茶。 放下茶壶,茗悠悠双手端起,递过一杯,笑盈盈的说道,“公子请!” 马小冰接过,一饮而下,果然比外面的好喝,只觉得喉间甜润中蕴育着一种香草气息,不由赞道:“果然好喝!” 茗悠悠却笑了起来,说道:“公子,茶是要慢慢品的。品茶可是有顺序的,先闻再赏后品。所谓色香味俱全,公子倒像是口渴,在喝水呢。” 马小冰笑着点了点头,“我重新来,我再试试。” 说着,他拿起第二杯茶,凑上去,幽然的茶香依附在水汽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怔。而茶汤的颜色也翠绿的让人心神荡漾,叶片的形状全部舒展开后,在一杯碧水中旋转舞蹈,美不胜收。 举杯到唇边,马小冰不得不闭上眼睛去尝了,像是非这样不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一饮而尽了。 茗悠悠甜甜的一笑,举起第三杯茶递了过来。 马小冰刚要去接,突然发现视野中的茗悠悠已经有点模糊了。他的心里不由一惊,有药,可是身子好像不听指挥的晃动起来,眼帘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第五章 先奸后杀 陌生人的好,总是那么的让人不踏实。对待陌生人的好意,到底是接受呢,还是拒绝。 马小冰现在的答案,对待陌生人,那怕是漂亮的美女,也是要谨慎的。 让马小冰难堪的是,茗悠悠还不是那种让他‘石榴裙下做鬼也风流’的女孩子。 现在,他全身有七处大穴被茗悠悠点住,动弹不得,瘫躺在桌子上面,哭都哭不出来。 这个地方不是刚才的茶馆,也不是茗悠悠煮茶的房间。这个房间很大,也很空,没有精致的家具,也没有细致的茶具。这里只有一张巨大的桌子,放置在房间中央。 马小冰此刻就躺在这张巨大的桌子上面,而茗悠悠则站在一侧笑盈盈的围上一个围裙。 马小冰看着她依旧清纯的脸,叹了口气,都说女人危险,一点都不假。 马小冰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道:“悠悠姑娘,你不会把我砍了,煮着吃吧。” 茗悠悠一只手从桌子上拎起一把大菜刀,另只手从背后摸出一块磨刀石,‘嚓嚓’的磨了起来。 磨刀的声音,刺耳的灌入马小冰的耳朵。他不得不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茗悠悠,无奈的说道:“你的刀一点都不钝,磨什么磨。” 茗悠悠停了下来,将菜刀缓缓举到面前,指腹轻轻在刀锋上划过,娇笑着说道:“刀是不钝,不过我不磨一磨,你怎么会怕呢?” 马小冰道:“你磨也没有用,我不怕。” “不怕。” ‘咣当’一声,茗悠悠狠狠地将菜刀砍了下去。 “饶命呀。”马小冰闭上眼睛,吓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茗悠悠笑道:“我只是砍桌子,又没有砍你,你叫唤什么?” 马小冰睁开眼睛,一斜眼就看到了脸颊旁边那把寒光四射的菜刀,长出一口气道:“悠悠姑娘,你就不要拿我开心了。你不会真想把我砍了煮着吃。” 茗悠悠握住扎在桌上的菜刀,用力的拔了出来,笑道:“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给你泡茶喝。现在,就算吃了你,你也不会怪我吧。” 说着,她叉起腰,端着菜刀轻轻的用刀背拍了拍马小冰的脸颊。 马小冰赔笑道:“能让姑娘吃,的确是福气。不过,我火气大,怕姑娘吃了会上火。” 茗悠悠把刀从马小冰的脸上挪开,笑道:“你想的美,你的肉我才不吃。你的肉,肯定又酸又臭。” 听江湖上有人传言,有些黑店会把人杀了作给食客。想到这里,马小冰不由的叹息,死的太冤了,没想到变成人家桌子上的一道道菜了,没有比这更惨的事情了。 他嘴里念叨道:“不好。不好。” 茗悠悠优雅地用那把菜刀修着指甲,轻靠在桌边,看了一眼马小冰,笑道:“自然不好。马上就没命了。哎———虽然你长的还挺漂亮的,但一个男人漂亮有什么用呢?” 马小冰摇头道:“男人漂亮怎么能说没用?那用处可大的去了。” 茗悠悠叹息道:“好像漂亮的男人在各个方面都不行。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用?” 马小冰解释道:“太有用了,会有漂亮的女孩子给他煮茶喝。你会给一个相貌丑陋的人煮茶吗?” 茗悠悠听了很高兴,笑道:“你这张嘴可真甜。我都有点不想杀你了。” 一个女人听到男人夸她漂亮,都会很受用的。有很多男人都会夸茗悠悠漂亮,只可惜,这些男人都没有马小冰漂亮。 一个相貌一般的男人夸一个女人漂亮,会让别人觉得不怀好意,但一个英俊的男人夸一个女人漂亮,这个女人肯定会很受用。 茗悠悠很满意马小冰这样拐了个弯的夸奖,但她手中的菜刀并没有因此放下,漂亮的女人不可信,漂亮的男人更不可信。 她佯装着思考,踱着步子,摇晃着手中的菜刀,继续说道:“不过,你错了,不管长的多丑,我都会给他煮茶的。” 随即,她转过身,走了过来,冲马小冰神秘的一笑,把菜刀架上马小冰的脖子:“因为,我知道,不久,他就会变成一堆茶树的肥料。” 马小冰诧然,原来自己会变成肥料浇茶树了。这到底是喝茶,还是被茶喝,还不如被人吃。 想到自己喝过的茶,联想的用人做的肥料,马小冰肚子里翻腾起来,很想吐,但他吐不出来。 在一个人想吐的时候,却吐不出来。那是最痛苦的时候。 看来对待陌生人要谨慎,对待陌生的女人要加倍的谨慎。因为,你遇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后,你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包括,一堆肥料。 马小冰居然会变成一堆茶树的肥料。茶树丰收,茶叶被人冲煮,然后被人喝掉。 想到这些,马小冰决定作最后的挣扎,说道:“我适合做花肥,不适合做茶的肥料。” 茗悠悠笑的花枝乱摇,用手背掩住笑容,道:“花肥?为何?” 马小冰找不到理由,随口道:“我的皮肤白,假如用在茶树上,茶叶会变白的。那样就不好了?” 茗悠悠忍住笑,思考了片刻,很严肃的说道:“有道理,同意。” 马小冰还能说什么呢,这可是他自己提的意见。他要是还能动,他一定会打自己一个耳光。 茗悠悠放下了手中的菜刀,左手揉上马小冰的胸膛,右手开始解马小冰的衣服。 马小冰大惊,叫道:“真毒!先奸后杀再做肥!” 茗悠悠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马小冰的肚子上。 她笑着说道:“死到临头了,你还在想美事。我是要把你先脱光了再剁。你要知道,要从一堆烂肉里面把碎布条给找出来可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 马小冰临危不惧,正色道:“那你先把我杀了,再脱,我害羞。” 茗悠悠已经笑的花枝乱坠,单手按住小腹,大喘着气道:“好……好……依你!” 她拿起旁边的那把菜刀,高高地举了起来。那把寒光四射的菜刀高高扬起,映在马小冰的眼瞳中,是那么的渗人。 第六章 花 一阵清风缓缓吹动,房间里的气氛随之一边,那把寒光四射的菜刀在马小冰眼前一寸远的地方突然止住。 茗悠悠警惕的看了看身后,发现门窗都是紧闭的,刚才的那阵风从何而来? 马小冰的视线从菜刀上看了过去,说道:“别看了,快下来救人吧。” 茗悠悠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俊美干净的少年坐在房梁之上,身子斜靠在一根房柱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帅哥,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名悠悠娇笑着说着,话音还未落,身形已动,手上那把菜刀顺势扔了出去,一道寒光直冲房梁上的少年而去。 当真,快如闪电,避不可避。那房梁上的少年身法却是更快,脑袋不知竟是一晃,就把那把菜刀晃到了脑后。对他来说,这把菜刀的速度还是很慢的,谁叫他是叶轻云。 刀至房顶,半把刀尽数扎入,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叶轻云笑道:“我已经救你了,她手中现在没有刀了。” 马小冰也笑了起来,悠然道:“刀虽然没有了,可是我还在她手里。” 叶轻云道:“喝酒就喝酒,你不等我就算了,谁叫你还跑去喝茶。” 马小冰道:“你不会这么记仇吧,我死了就没有人陪你喝酒了。” 叶轻云笑道:“有的是人陪我喝酒,只是你还一次都没有陪我喝,这么就死了,我是会不高心的。” 茗悠悠心里恼怒,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在聊天,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她一把拍在马小冰的脸上,大喊道:“喂,你们两个居然无视我。” 马小冰脸上一片火辣,埋怨道:“我在你手里,怎么会无视你,是他,是他。” 叶轻云骂道:“你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好歹,一转眼就把我给卖了。” 一丝妖娆爬上茗悠悠的眉头,她有些挑逗地冲叶轻云笑道:“公子,一表人才,为何愿作梁上君子。何不下来,大家有事好商量。” “别,别,我还是离你远点好。”叶轻云指着马小冰道:“这个人 ,是我的。” 茗悠悠轻哼了一声,不屑道:“那是过去,现在他是我的。” 叶轻云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冷冷地说道:“马上又会是我的了。” 马小冰躺在桌子上,听着两个人争抢着自己,觉得好笑。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争抢另一个男人,难道不好笑吗?更可笑的是,自己还是那个被争抢的男人。 马小冰自然是希望叶轻云能抢赢,他确实不想做肥料,不管是茶肥,还是花肥。茗悠悠聚精会神的注意这梁上叶轻云,她有一种感觉,叶轻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叶轻云依旧靠在那根房柱上,那把生锈的剑背在身后,一动也不动。他的眼里,完全没有茗悠悠。 这是茗悠悠无奈的地方,她对付男人很有办法,各种各样的男人她都可以与之周旋,唯独对不拿正眼瞧她的男人没有办法, 如果坐在梁上的不是叶轻云,而是其他男人,她起码会有六七种行之有效的对策。 对叶轻云不行,他不会把自己当作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或者说,他不管你是不是女人,是不是漂不漂亮的女人。 对女人来说,这样的男人是最难对付的。 两人对峙,谁都不再说话。 太静的环境,马小冰有点不习惯,他打破沉寂说道:“不如大家一起坐下来,品品茶,这桌子太大。我一个躺着,你们都站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茗悠悠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她笑容刚刚绽放开的一瞬间,叶轻云已经动手,他只是轻轻的扬起一只手。 深扎在房顶上的菜刀凭空消失,化作一道耀眼的寒光,破空呼啸,直取茗悠悠的眉心。 茗悠悠没有看清叶轻云出手的瞬间,甚至她连那把菜刀都没有看清楚,她只是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震荡开面前的所有空间,扑面而来。 她的身子就像定住一般,不知道往那躲,往那逃。死亡的气息,在她的内心升起,恐惧在刹那间侵蚀了她的脑海,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菜刀狂卷着风冲至茗悠悠的面前,茗悠悠的瞳孔放大开了,映出那把煞气沸腾的菜刀,就这样死了吗? 就在这时,那边,窗碎,一朵花飘然而至。 一朵粉蔷薇,娇艳盛开着,带着芬芳,在空中叠出一道花的影子,以一种诡异的弧形轨道,转眼间飘到茗悠悠面前。 ‘哐当’一声,这朵粉蔷薇居然撞到了菜刀上,更令人城奇的是,菜刀一下子被更改了方向,擦着茗悠悠的脸颊,直接落在她身后,入地三分。 马小冰大惊,眼珠子快瞪了出来,叫道:“这样也行?!” 他知道,武功练到一定阶段,摘花捻草都可以作为武器。这点他也可以做到,但威力可以大到碰掉叶轻云刚才那一记迅猛锋利的惊天菜刀,他想都没有想过。 不知道是那位前辈,武功有如此高的境界,练到这种境界。难道是传说中的仙道? 茗悠悠脸上残留着刚才的惊恐,旋即又露出了欢喜:“姐姐,你来的正是时候。” 第七章 衣冠禽兽 一名少女从窗中飘然而至,一袭淡青色的长裙,如瀑布落下,却遮掩不住她婀娜的身姿。 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肩,双眸如一泉清水,闪耀着清澈的光辉。 马小冰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完全呆住了。 世间真有这么美丽的人儿?这种让人魂飞魄散的美丽,悠然似水,碧彻心灵。简直可以摄人心魄! 马小冰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子,但仅仅是漂亮而已。 漂亮和美丽是两个概念。两个相似却容易混淆的概念。漂亮是上天的恩赐,与生俱来。美丽不同,美丽需要沉淀,需要积累。 漂亮是花,而美丽则是花的香气。 所以,有这样一句话:女人可以不漂亮,但不可以不美丽。 眼前这位,不但漂亮,而且美丽。她的美丽,足以让所有人感到自卑,不管你男人,还是女人。 马小冰心头涌上一个词,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天仙!” 茗悠悠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骂了句:“色狼。” 这个天仙少女,轻轻着地后,身形旋转到了茗悠悠身边。 她的怀中是一捧盛开的粉蔷薇,她笑吟吟的对茗悠悠说:“妹妹,我刚才在山那边看到一大片蔷薇。你看,好看不好看?” 茗悠悠早把那菜刀丢到了一边,凑上去一嗅,赞叹道:“不光好看,还很香呢。” 马小冰躺在那里,近距离看着美女和鲜花,心花怒放,嘴里说道:“花美,人更美!” 茗悠悠生气,冲马小冰叫道:“又没有问你?” 这位天仙姑娘年纪轻轻,马小冰怎么也想不出她能摘花打掉叶轻云的菜刀。 叶轻云还在坐在高高的房梁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向这位姑娘拱了拱手:“紫筠姑娘,麻烦你让你妹妹放人。” “这位天仙姑娘,原来是叫紫筠呀,好名字。”马小冰好像忘了自己将要变成肥料的事实,依旧在那里说个不停。 茗悠悠大怒,真想找点东西直接塞到马小冰的嘴里。 紫筠却在这厢笑了:“原来,你是要人来的。我还以为你是跑来欺负我这弱小的妹妹呢。” 叶轻云淡然一笑,道:“欺负?遇到她,能留条命就算阿米陀佛了。谁敢去欺负他。” 马小冰很是赞同,点头道:“有道理。” 茗悠悠狠狠在他头上给了一巴掌:“再多话,先割掉你的舌头,拿去去钓鱼!” 马小冰连忙闭住了嘴,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舌头被鱼啃。 紫筠在屋子走了几步,声音极为温柔的说道:“小妹年幼不懂事,你一个大男人,好歹也让着她一点。” 她转过身望了马小冰一眼,转过身抬头问叶轻云:“这人是你什么人?亲戚?朋友?” 叶轻云答道:“不是我什么人。只是他说要和我喝酒,我没有和尸体喝酒的习惯。” 紫筠道:“那他本人就是和你没有关系喽?” 叶轻云道:“可以这么说。” 紫筠嫣然笑道:“不如这样了。我陪你喝酒,你不要再管他了。好吗?” 马小冰心里一惊,这下麻烦了。如果他和叶轻云位置互换,他肯定马上答应。 叶轻云思忖了片刻,笑道:“能和紫筠姑娘一起喝酒,确实是很难得的事情。” 马小冰一听苗头不动,叫道:“喂,你可不能见色忘义呀。” 叶轻云笑道:“换做你呢。” 马小冰支吾道:“这个……这个嘛……” 紫筠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独自玩弄着那捧粉蔷薇,从中间取出了一朵。花,在她的手上,还是那么娇艳,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已经杀气腾腾。 叶轻云的脸上还是轻松的笑容,其实每一个神经却已经紧高度张起来。他知道,他的对手是“花”。 紫筠就是“花”。这里每个人都叫她“花”。最自然,也最美丽,也就是“花。” 叶轻云现在要做的就是躲开紫筠即将翻手送出去的花。如果不想手指断掉,最好不要去接这朵花。 那简直是魔术。紫筠似乎是瞬间将她手中的那朵花变没的。 那朵花,如梦幻般出现在叶轻云面前,就像是一个幽灵突然显现在你面前。 香气怡人的娇嫩花朵,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怀疑它是个杀人利器。 叶轻云在最后一刻,拍掌侧身跃出。他大出一口气,他躲过去了。 他刚才呆过的房梁,咔嚓一声裂开了。木片清脆,木屑扬起,尘埃起舞。 瞬间,紫筠又取出一朵。这一朵,叶轻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去。他的身子,为躲刚才那朵花已全力跳开在空中,这第二朵不好躲。 一个人在空中能变化的身姿是有限的。既然不能躲,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躲。 接住第二朵花,叶轻云无可选择。 第二朵花,在紫筠手中旋转,芳香内敛。她的手,那么纤细,那么秀气。一片粉色烟雾在她的手中翻腾,清风一动,空气随之一震。 紫筠轻轻将手一扬,第二朵花,已经送出。 一道花的残影在空中划过,悠然出香,随之空间一震,有微弱的风灾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