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心上温柔陷落》 第1章 求求你，不要死 深秋，芜城。 芜城已经许久未见过太阳，不过是傍晚五点的光景，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和平小区的六楼天台，站着一个女人，头发凌乱，只穿着一身睡衣，在这深秋的晚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 她站在天台的护栏边，身子侧向外面，整个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机，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仿佛那里才是她的归处。 楼下有人发现了她，大声喊叫着什么，她恍若未闻一般，一直往外走。 她的脸上满是解脱，直到走到了护栏外，她的手被人抓住，她回头看向来人，微笑着：“嘉禾，是你啊。” 她面色苍白，笑容很是凄凉。 许嘉禾一回来就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也顾不上害怕了，拉着她的手要往回走，“陈姐，有什么事好好说，先下来好不好？” 被唤作陈姐的女人一点一点的松开了她的手，一脸的解脱，似乎连丝毫的痛苦都不存在一般。 她声音很轻，“嘉禾，我要解脱了，我撑不下去了，你要好好的。” 此时警察和消防员已经上来了，楼下的警察正在铺救生气垫，许嘉禾往下面望了一眼，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决定先让陈姐的情绪稳定下来，给救援争取时间。 她来到这里两个月，陈姐是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的人，她性子温柔，平时也爱笑。 可是看起来这样乐观的一个人，现在被逼的要跳楼。 许嘉禾的手还保持着伸着的动作，一点一点靠近护栏处：“陈姐，你和我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姐看着她，突然就落了泪，毫不知觉般的，一下子就变得凶猛，她声音嘶哑着，像是极度的痛苦与绝望：“我丈夫出轨了，现在要和我离婚，还要争小伟的抚养权。” 小伟是她的孩子，今年只有八岁。 她眼神飘忽的看着远处，手指了一个方向，“十年前，我和他来到这里，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日子变好了，孩子也听话，我以为 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可是他现在要和我离婚。” 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去，长久的看着那处：“就是在那里，他和我说，一定会一辈子对我好，永远不会离开我，他当时说的那么诚恳，我是真的信了，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我从没有抱怨过一句，可是他说不要我就不要了。” 她真的 是个很温柔的人，即便是这样的崩溃，也没有声嘶力竭的谩骂，只是绝望的落泪，她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许嘉禾没有想到她经历了这些，她永远都是笑着，直到最后这一刻，真正崩溃的时候，也只是选择自我解脱，不怨恨任何人。 后面有几个警察走到了她的身后，在劝说着：“你老公出轨了又不是你的错，你现在这样死了不是还成全了他吗，别犯傻了，快点下来，你还有孩子，你想想他。” “是啊，你孩子才上小学二年级，要是失去了妈妈，你想想他未来要吃多少苦，你觉得你丈夫和小三能好好对他妈？” 陈姐转过身来，眼里难得出现了一丝动容，却也是转瞬即逝。 她的声音很轻，身形瘦弱，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小伟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会好好对他。” 短暂的动容消失，她身子距离天台边缘越来越近，许嘉禾不管不顾的抓着她的衣服，半个身子露在栏杆之外，她眼眶微红，眼里是哀求。 “陈姐，求你，上去好不好，不要想不开，你才三十多岁，你还可以重头再来。” 母亲也是从天台上跳下去才逝世的，场景和此时如出一辙，她脑海里反复的出现那一天，母亲脸上解脱的模样。 她死死地抓着她的衣服，继续劝说着：“陈姐，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孩子，他们该是多么难过，你别冲动，把手给我，好不好？” 陈姐的身子摇摇欲坠，许嘉禾半个身子侧在外面，双手死死的抓住她，后面的民警也提了一口气，让底下的人都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他们也被许嘉禾这样不管不顾的气势有点惊到，更多的却还是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陈姐被她这样子吓到，使劲的把她往回推，她却抓紧了不肯松手，眼里满是倔强：“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陈姐痛苦的摇着头，泪水落得更凶猛：“嘉禾，你不懂的，你不懂我此刻有多绝望，我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求你，成全我，好吗？”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许嘉禾抓着她紧紧地，身子也往外面更倾了出去，后面的民警及时的抓住她的手，避免她被带出去。 许嘉禾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当年的母亲，她当时也是这样，告诉她，要好好的活下去，然后就跳了下去。 她是那么毅然决然，像是迫不及待的要与这世界分别。 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她变成了一捧土一块碑，留给她的只有回忆和痛苦。 像是突然有了力量，她抓着陈姐用力的往里面扯，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她眼眶通红，用力的摇头，“不要，你不要死，我求求你……” 陈姐被她拉的进去了一些，后面的民警见状及时的往里面拉，却见陈姐慢慢地把许嘉禾的手松开，一脸决绝的走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嘉禾……” 她越走越远，眼看着就要跳下去，天台上，突然爆发了一阵哭声，所有人往后望，只见一个孩子飞快的跑进来，然后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妈妈！” 来的人正是小伟，他刚放学回来就发现一堆人围在楼下，议论着有人要跳楼。 他往上面看了一眼，下一秒，就拼命地往楼上跑。 那是她的妈妈。 他还背著书包，泪水不断的滚落下来，声嘶力竭的喊着她：“妈妈，是不是小伟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你打我好不好，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陈姐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望向自己唯一的孩子，眼里的不舍全数溢了出来。 她开口，还像往常一样温柔，“小伟啊，以后跟着爸爸和奶奶，要乖乖的，知道吗？” 小伟拼命地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妈妈，你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了，你下来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一定不让你生气了。” 陈姐站着，不说话，只是流泪，像是要把这一生的委屈都化作泪水统统流光，她的内心纠结痛苦，看着远处的孩子，看着他跪倒在地，满心不舍。 她安静了几秒，转过身，小伟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进，他哭的满脸通红，一声一声喊她。 “妈妈，妈妈你回来，跟我回家。” 她犹豫的几秒钟，后面的民警飞快地扑了上去把她救下，把她抱到安全的区域，她坐倒在地上，抱着小伟失声痛哭。 也许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敢痛哭出声，为她遭遇的痛苦，也为对这个孩子满心的不舍。 许嘉禾看到面前这一幕，紧绷着的弦终于松懈下来，站起身刚走几步，一阵晕眩，整个人往后倒去。 楼下的救护车已经在等着，许嘉禾很快被带了下来，送上了救护车。 楼下围着的人皆是唏嘘不已，此刻也渐渐 散去，唯有一个人，举着手机，把完整的过程都录了下来。 第2章 就只为了在门外看一眼吗 晚上八点，芜城机场。 两个男人站在出口处，其中一人看着班次信息，另一人无数次望向出来的方向。 “不是七点五十到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是不是延误了？”开口的男人身材高瘦，头发有些微卷，虽穿着一身西装，却感觉完全不和他相配，一张脸上，稚气与痞气共存。 他此刻有些烦恼的抓着头发，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转头问着身边的人：“你说，陆总在林城这么久，这次见到我会不会激动地上来抱住我？” 他一张脸满怀期待地看着身边人，然后就看见他面无表情的应他，“不会。” 不带一丝犹豫。 “顾左，我受伤了，你要负责！”他气恼的看着他，眼神却不自觉的瞟向出口处，然后有些激动地开始挥手。 “陆总，这里！”他用力挥着手，望着远处从出口处走出来的人，远处的人视线看过来，他激动的要走上前去，手却被人拿下来，放到身后。 “顾右，正常点。” 说完，顾左走上前把来人手上的行李箱接过，然后站在他的身侧。 “陆总，林城旧城区开发的项目计划书已经发到您的邮箱。” “嗯。” “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已经整理好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知道了。”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肩宽腿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像是有些不适应机场的灯光，眼睛微微眯着，睫毛覆下来，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可以看见他的肤色有些病态的白。 “陆总，没有休息好吗？”顾右及时跟上去，站在他的另一边。 男人没有说话，模样像是有些困倦，顾右也识相的没有再开口，顾左将车子开到机场门口，等着他上车以后驶离。 顾右坐在副驾驶，看着后座的人，只见他的面前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低着头，手指微微滑动着，像是正在看文件。 一个月不见，顾右觉得，自家总经理这一次回来，变得更加寡言了。 他从他刚进入陆氏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坐上今天的位子，性格也变得愈发的沉默寡言。 像是什么七情六欲都不会有。 过了一会儿，男人关上了笔记本电脑，眼睛望向窗外，不发一言。 手机被他开了震动，此刻一直在响着，半 晌，他接起来，“喂”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怀煜，是今天回芜城吗，现在到了吗，要回老宅吗，要不要妈妈给你做点吃的？” 电话里的女人声音温柔，小心翼翼的问他。 他轻揉眉心，声音冷淡：“到了，不用。” 说罢，便挂了电话，闭着眼不发一语。 顾右觉得，他此刻应该来缓和一下气氛，不然车里面有两个冰块，都快要把他冻僵了。 他身子侧向后面，喊他：“陆总？” 男人转过头来，神情疲倦，“怎么？” “可以看视频吗，听说刷视频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男人看着他手里的手机，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就重新把视线移回，看着窗外。 他待在林城一个月，工作之余，不过是想在她出生的城市再看一看，寻找一点她的踪迹。 已经说不清是不是执念。 他闭着眼假寐，前面的人已经点开了视频，声音很大，一字不落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傍晚五点，我市发生一起跳楼事件，目前跳楼者已经被救下，现场有一女子晕厥被送上救护车，据现场目击者说，女子正是最先发生跳楼者的，之后一直在劝说她放弃轻生。” 顾右觉得这个视频气氛有些沉重，于是接着往下滑，是一段录制的视频，声音嘈杂，在场的还有警察和消防员。 看样子，正是刚刚那条新闻的现场版。 视频一直在转动，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顶楼上，虽然拍的不太清晰，还是可以看到她站立的那个地方极度危险，几乎再走几步就要掉下去。 然后镜头切换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眼眶通红，满脸的泪，不断地劝说着前面的人。 “陈姐，求你，不要跳。” 女人声音痛苦绝望，像是完全隔绝了其他，只能看到眼前的人。 顾右刚想发表一点言论，手机突然被抽走，他转头看着那个始作俑者，一时间忘了动作。 以为他对这个视频感兴趣，顾右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视频看，或者说，是盯着视频里面的人。 视频里拍到了救护车上面的医院名字。 顾右刚想问几句，男人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掉头，去芜城医院。” 顾右还没有来 得及说话，顾左已经及时的调换方向，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机场距离医院有些远，尽管顾左已经加快了车速，却还是需要半个小时左右，顾右看了眼后方的人，忐忑的把手机接回来，坐在副驾驶不敢说话。 他刚刚的的模样让他晃神，像是愤怒，又像是担忧，两者掺杂着，竟也让他看着生动了一些。 总算不是一个无悲无喜的人了。 只是视频里的人到底是谁，能够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顾右打算好好看一看。 因为今天这件事闹得很大，所以这条视频收获了很高的关注度，点赞现在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下面评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关心被送上救护车的女子的现状。 因为过高的颜值，她收获了比跳楼者更多的关注度，很多人都是在评论区里关心她。 “那个救人的小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太伟大了，我要为她打call！” “前面的，+1。” “姐姐人美心善，从今天起，她就是我偶像了。” “希望小姐姐平安无恙。” …… 往下面翻了一会儿，顾右突然发现发视频的人置顶了一条评论，很快就收获了很多的赞。 “救人的小姐姐是我邻居，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请大家放心。” 他缓了一口气，转过身：“陆总，刚刚发视频的人已经发了评论，救人的姑娘已经情况稳定了。” 跟了陆怀煜这么久，他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像是在极度隐忍着情绪，好像下一秒就会完全倾泻出来。 男人闭着眼，“嗯”了一声，昏暗的车里，他的脸色显得更为苍白，手指微微攥起，然后又放下。 直到到了医院门口，顾左去停车，顾右跟着陆怀煜走进去，去了护士台问了傍晚被救护车送来的人的病房号，然后走过去。 到了病房门口，顾右刚想敲门，陆怀煜阻止了他的动作，只透过门上那个小小的窗口，往里看。 顾右心生疑惑，小声问他：“陆总，不进去吗？” 这么着急的赶过来，就只为了在门外看一眼吗？ 陆怀煜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确定里面的人无恙，转身离开。 顾右连忙跟上去，一直到了医院门口，看到了走进来的顾左。 顾左看着他们走出来，心生疑问，却没有开口，只是跟着他们出去。 回去的路上，陆怀煜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仔细看，却可以发现他在出神，顾右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第3章 毫无征兆的再次相遇 许嘉禾被送到医院之后，诊断出了中度贫血和低血糖的症状，她挂了点滴，配了药之后就回了家。 陈姐守了她很久，从医院一直到家里，像是愧疚又像是感激，只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曾经距离死亡那么近，此刻才真正明白生命的重要性。 小伟哭得太久，已经在家里睡着了，她看着他那脆弱的模样，才明白自己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冲动与不负责任。 这是她的孩子，她永远都不能丢下他。 许嘉禾刚打了点滴，身体还很虚弱，陈姐给她做了饭，然后把她安顿好之后才离开。 半夜，许嘉禾睡梦中惊醒，她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过往那些记忆此刻又像噩梦一般缠着她。 她已经数不清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她去浴室简单的冲了澡，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寂静无声的街道，心才慢慢沉静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都像过去一样，每天上班下班，杂志社这段时间不太忙，她也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趁着下班时间，她会去花店买一些鲜花，插在客厅里的花瓶里，为这个深秋增添一份生机。 周五的时候，她在杂志社加了一会班，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天空看着黑压压的一片，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像是马上就要坠下来，风凌厉的穿梭在街巷，把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许嘉禾心道不好，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只是没走多远，大雨就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身上。深秋的雨总是带着浓重的寒意，她跑到街角的一个屋檐下躲雨，将身上的衣服裹紧。 她一边懊恼着自己没有及时看天气预报，一边用目光找寻着附近的商店，想要买一把伞。 许是运气实在不好，这附近商店的雨伞都已经售空了，她无功而返。 雨淅淅沥沥，短时间内没有要停下的征兆，她在屋檐下站了半晌，咬咬牙，准备一路小跑回去。 这里距离她住的小区并不远，小跑回去也就十分钟。 脚步刚迈动一步，一声低弱的猫叫声夹杂着雨声传到她的耳里，她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找寻着这声音的来源。 猫叫声微弱，像是状况并不好，她四处寻找着，终于在不远处公交站的长椅下发现了它的身影。 那是一只狸花猫，看着应该是刚出 生不久，小小的蜷成一团，缩在长椅下，身体已经全部湿透，叫声越来越微弱。 许嘉禾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狸花猫，她把它当成唯一的玩伴，细心地照料着它，只是最后还是病死了。 这成为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后来再也不敢养猫。 此时看到这只小猫，过往的记忆被勾起，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慢慢走过去，然后蹲下来。 “下雨天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妈妈呢？” 小猫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的时候带着些防备，许嘉禾朝着它伸出手来，“如果你没有地方去的话，跟我回家好不好？” 小猫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脚步慢慢的探出来一步，走的极缓慢，许嘉禾朝着它看去，才发现它长得极为瘦弱。 等小猫走得近了一些，许嘉禾脱下外套，将它包裹起来，缓解它的寒冷。外面冷风阵阵，她却像感觉不到冷。 过了一会儿，雨慢慢的小了一些，她抱着它准备去找宠物店。 小猫看着很是虚弱，身子一直在发颤，她准备先带它去宠物店看看有没有受伤，然后买一些必需品给它。 既然准备养它，她就一定会好好对它。 她沿着马路最里面走，用衣服把怀里的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避免它再淋到一点雨。 她偶然听同事说起过，这条街的尽头有一个宠物店，她脚步加快，寻找着那个地方。 很快，前方一个宠物店进入她的视线内，她快速的跑过去，直至走到店门口，抬头看了眼门口的牌子。 淮河宠物店。 这名字用在一个宠物店上实在是有些怪异，但是此刻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推开门就走进去。 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问她：“要买些什么？” 许嘉禾把怀里的猫咪抱出来，完全不顾身上的狼狈，“它看着很虚弱，你们这里可以帮它检查一下吗？” 那年轻男人像是有些为难，转头看着里面，然后低声说了句：“我要去问问。” 说完，男人转身走进了里面，留着许嘉禾一人站在原处。 店内开着空调，她感觉身上慢慢回暖，她蹲下来，用外套把小猫身上的雨水擦拭干净，然后摸了摸它的脑袋。 “等帮你检查好了，你就跟着我回家好不好？” 也许是她声音太过温柔，小猫此刻像是 卸下了全部防备，安心的往她怀里蹭，她感觉内心一片柔软，更加坚定了要和它一起生活的决心。 很快，年轻男人走了出来，笑着看她：“可以的，你把猫给我，我先带它去洗澡，然后带它去做检查。” 许嘉禾点点头，把它抱起来要递给他，意外的，它有些挣扎，许嘉禾没了办法，有些尴尬的看向年轻男子。 “我陪着它一起进去可以吗？它受了惊，可能有些害怕。” 男人毫不犹豫的应下来，“可以的。” 许嘉禾抱着它走进去，男人轻轻将猫放入水中，一只手抓住猫的脖颈，一只手拖住后肢。先用一些水拍在它的后背，等它适应了水温，然后慢慢地将它放进浴盆内，再用水慢慢浇淋它的身体，从背部、腹部、四肢、尾巴的顺序依次浸湿。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动作都很轻柔，小猫一开始有些害怕，四处乱蹬，水花飞溅，许嘉禾在边上守着，摸了摸它的脑袋，无声的安抚它。 等它安静下来，男人也洗的差不多了，许嘉禾陪着他将小猫吹干收拾好，然后问他：“现在可以检查了吗？” 男人转头看着一个房间，刚准备上前，门突然被打开。 里面走出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一步一步走过来。 许嘉禾抱着怀里的猫咪，无意识的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双眼睛。 只这一双眼睛，却让她觉得异常的熟悉，她不禁想起店门口的那个牌子，淮河。 刚刚心底的那丝异样被无限放大，她看向朝着自己走过来的男人，脚步顿住，目光控制不住的停留。 那个年轻男人及时出声：“这是我们老板，由他来给猫咪检查。” 许嘉禾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人，看着他走到她的面前，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来。 明明店内开了空调，她此刻却觉得全身冰冷刺骨，她抱紧了怀里的猫咪。像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怀里的猫不安的动了动，她才松开了一些。 直到视线与他交汇，她像是被这店内明亮的灯光刺了一下，急忙移开了眼。 陆怀煜。 是24岁的陆怀煜。 是她当初仓促离开，丢下了六年的陆怀煜。 他面无表情的走向她，不笑的样子显得有些凌厉，她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六年之后的再一次相遇，他穿着一身白大褂，个子比之前更高了一些，露出的侧脸凌厉，恍若神祗一般，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毫无波动，就像一个陌生人。 而她，浑身狼狈，发丝凌乱，可笑的，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伸出手，指尖修长白皙，她目光呆滞，直到听到他的声音。 “不是要做检查？” 六年以后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她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的，将怀里的猫咪递给他。 他双手接过，将猫咪抱住朝着检查室走。 许嘉禾站在他身后，不知该做何动作，只是追着他的背影，轻声的说了一句：“麻烦了。” 那道背影一刻未停，然后检查室的门被关上，她站在外面，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从未想过，和他的再次相遇，会是这样毫无征兆的。 第4章 无法自控 她站了许久，直到那个年轻的男人走到他面前，递给她一块毛巾。 “擦擦吧，你的头发都湿了。” 许嘉禾伸手接过，看向他，“谢谢。” 那个年轻的男人红了脸：“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于就可以，以后猫咪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过来，我一直都在店里的。” 许嘉禾问：“你们老板平时不在吗?” 小于走的离她近了一点，声音压低：“老板很忙的，听说他是个大企业家，很少有时间过来，今天刚好被你撞上了。” 许嘉禾内心苦笑，心道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缘分。 接下来的时间，小于陪着许嘉禾挑选了一系列养猫需要准备的东西，从猫粮猫砂再到猫屋，一样一样的准备齐全。 许嘉禾看着面前的一大堆东西，有些苦恼，看了眼门外，索性现在雨停了她可以慢慢搬回去。 小于看着她看向门外，心有领会，将所有的东西打包好，然后看向她：“这些东西我们可以帮你送到家里的，不用担心。” 许嘉禾听他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道了声谢，只是她本也不是个话多的，此刻只觉得有些气氛有些尴尬，索性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陈姐给她发了消息，说烤的饼干做多了，给她拿了一份放在门口，让她下班回去取。 她慢慢打着字，想到陈姐如今努力生活的样子，嘴角慢慢溢出一抹笑。 “谢谢陈姐。” 消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儿，陈姐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她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小伟的声音。 “嘉禾姐姐，我和妈妈要去外婆家了，等我们回来了再来看你哦。”小伟的小奶音透过电话传过来，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许嘉禾温柔的应他：“那你在外婆家好好玩，要是想我了记得来看看我啊。” 小伟很乖的应下来，然后电话那头换了人，陈姐的声音传过来。 “嘉禾，我带着小伟去我父母家了，和他也已经在办离婚手续，很快就会搬走，你今后一个人要好好地，我会时常来看看你。” 许嘉禾没有任何的震惊，她知道陈姐和她的丈夫终会走到这一步，只是难免的还是有些不舍。 “好，我有空也会去看你们的，你们要好好的，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电话挂断之后，不免还是有些 遗憾。 以后又少了一个能说话的人。 过了一会儿，陆怀煜走出来，许嘉禾经过刚刚，已经不至于在他面前失态了。 猫咪此刻很乖的躺在他的怀里，许嘉禾觉得奇怪，明明是那么严肃的一张脸，猫咪却对他这么亲近。 她从他的手里把猫咪接过来，听着他开口。 “猫咪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虚弱，回去之后好好照顾它，除了猫粮之外还可以给它准备一点辅食，增加营养。” 许嘉禾点头，然后抬起头看他，他的瞳孔漆黑，深不见底，注视着她的时候像是要把她完整的吸进去，她有些恍惚，急忙转过了视线，退后了一步。 陆怀煜没再说话，看着小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像是要送许嘉禾出去。 “老板，我帮这位小姐的东西送过去，她一个人拿不完。” 许嘉禾站在门口，好像听见了他“嗯”了一声，然后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说来也巧，宠物店距离许嘉禾居住的小区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她暗暗庆幸，同时也对照顾猫咪更有了些信心。 因为店里有专门的车，所以小于把所有的东西放到了后车厢，然后载着她过去，等到了小区楼下，又一样一样的帮她搬上去。 到了家门口，许嘉禾看到门口挂着一个袋子，里面正是陈姐做的饼干，饼干的分量很多，于是她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给了小于。 小于一开始一直不肯接，最后迫于无奈才接下，只是耳根子偷偷泛红，看着极害羞的样子。 回到家中，她就开始帮猫咪收拾猫窝，然后给它穿了衣服，小心翼翼的放到猫窝里去。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啦。” 猫咪像是一点不认生，乖乖的窝着，也不乱跑，许嘉禾放下心来，又去给它弄吃的。 等到把猫咪安顿好，已经是晚上九点，许嘉禾的胃已经饿的没有知觉，最后只是简单的煮了点面吃。 晚上，猫咪爬到床上来，窝在她的身边，许嘉禾把她抱过来，放在被子上，看着它，感觉到一丝温暖。 “以后就我们俩做伴了，好不好？” 猫咪在她的怀里拱着，轻声的叫了几声，像是在回应她，许嘉禾摸着它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她神情恍惚，思绪早已飘远，回到了刚刚与陆怀煜遇见的那一幕。 她从不知，他穿白大褂是那么好看，也从不知，那张脸，可以冷成那样。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曾经以为早已经遗忘的那些人和事，其实一直都刻在她的心底。 所以她控制不住的去看他，控制不住的失态。 无法自控的，让自己好像又变成了15岁那年的许嘉禾。 胆小，怯懦。 而那时的他，看着她时眼里有星光，璀璨夺目。 深夜，许嘉禾把猫咪重新抱回猫窝，然后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张照片，如若珍宝一般的捧在手心。 这是他们的毕业照，也是他们唯一一张合影。 那时候的陆怀煜，已经比同龄人高了一截，站在最后一排，似是无意，目光刚好落在了一处。 那正是她站的位置。 许嘉禾注视着照片上的人，像是想要再看一看那时候的他，再看一看那些岁月。 他今天看她的模样，无悲无喜，就如同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激不起他一点情绪波动。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慢慢变得模糊，让她几乎快要记不起来。 最终，她只是将照片重新收起，锁在了柜子最深处。 今后，就只是陌生人了吧。 昨晚那一场秋雨之后，芜城像是入了冬，气温降到了个位数，因为昨天淋了雨，许嘉禾毫不意外的感冒了。 她对自己这副身体也有些无奈，索性长年累月的经验也算丰富，她给自己简单做了早饭，然后吃了感冒药。 猫咪醒得早，一大早就出现在她的床上，只是也安安静静的，从不吵她，她很喜欢这种被陪伴着的感觉，看着它软软的一团躺在自己的床上，心就会变得温暖起来。 因为感冒，她有些嗜睡，吃了感冒药之后她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房间里静的不像话，猫咪乖巧的守在她的身边。 也许是感冒药起了作用，许嘉禾慢慢开始出汗，意识也变得混沌。 突然床头一阵铃声响起，她被惊醒，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半晌，过去拿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个陌生号码。 带着疑惑，她接了起来，喉咙有些沙哑：“喂？” “许小姐，我是小于啊，你家的猫咪现在情况怎么样啦？” 许嘉禾有些懵，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下一秒，缓了缓，又觉得可能只是宠物店的日常问候。 昨天小于热情的让她留下电话，说以后猫咪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及时联系他，她不好拒绝，就把号码给了他。 只是没想到这个宠物店这么负责。 许嘉禾坐起来，去客厅里喝水，一杯水下肚，感觉喉咙也舒服了一点。 “挺好的，现在看着好多了，能吃能睡，精神也好了很多。” 小于是个有些憨的性子，他此刻正在店里，看了看对面的人，绞尽脑汁的找着话题。 “许小姐，听你这声音有点哑啊，是不是感冒了？” 许嘉禾此刻正蹲下身子在逗猫，声音也温柔了一些：“没事，已经吃了药了。” 小于看她这样有些不想继续交谈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了，看了眼桌子上的袋子，又问她：“许小姐啊，你昨天给我的那个饼干特别好吃，哪里买的啊，我也想买一点。” 许嘉禾觉得他今天好像有点奇怪，但还是耐心的回答他：“是我邻居做了送给我的，不是买的。” 彻底没有话题了，小于只好挂了电话，然后看了眼对面的人，一脸无奈。 “这样真的有用嘛？” 顾右看了眼里面，声音压低：“肯定有用，你看他看着这么淡定，指不定心里怎样的波涛汹涌呢。” 小于没做过这种事情，现在想想还有点紧张，想到刚刚全程开着免提，就觉得尴尬。 莫非这大老板和许小姐真的有什么渊源吗？ 第5章 许嘉禾，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此刻陆怀煜正站在检查室内，大门敞开着，他清晰的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那个女人的声音那么熟悉，他怎么可能忘记。 只是想到外面那两个人费尽心思让自己听到她的声音，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都在这六年内变了模样，都对彼此一无所知。 唯一能够提起的，便是那些过往，可是他并不清楚，在她的心里，那些过往有什么重量。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今天一早便来了宠物店，即使知道她今天一定不会再过来，却还是莫名的期待着什么。 六年来，这是第一次，距离她这么近。 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他还是会觉得揪心，忍不住的想要关心她。 可是他又只能生生的忍下这些情绪。 过了一会儿，顾右走了进来，看着他正站在窗边发呆。 陆怀煜一向来都是清醒的，极少有这样恍惚的时候。 他现在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昨天那个人，恐怕就是让陆怀煜放不下的人。 昨天听小于说起那个许小姐，结合到他之前查到的资料，那个之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姑娘也是姓许。 再加上刚刚电话里那和之前视频里如出一辙的声音，他终于确定了是同一个人。 也得出了结论，陆总现在还是无法放下她。 所以在听说她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所以今天一早就赶了过来。 即使脸上装的再云淡风轻，心里怕是早已波涛汹涌了吧。 他识相的没有戳破，只是站在一边，询问他：“陆总，下午一点您还有一个会议，您看现在要去公司吗？” 陆怀煜意识终于回笼，看向他，意味不明。 顾右不免得有些忐忑，以为他是对自己刚刚的自作主张有些不高兴，刚准备解释几句，就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了出去，过了会儿，声音才传过来。 “会议延迟到明天上午。” 顾右缓了一口气，随之走出去，也不敢问他现在要去做些什么，就看到他的身影已经离开了。 宠物店生意并不好，一上午都没什么人，所以此时他和小于在店里，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陆怀煜还没有回来。 小于看着桌子上的饼干，伸手要去拿，却被顾右一 下子夺走。 小于不解：“我饿了，想吃点饼干都不行啊。” 顾右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别的都可以，这个不行。” 小于想到他的话，脸有些垮了。 “老板真的喜欢许小姐？” 顾右瞥他一眼，一副他明知故问的模样：“还不够明显？” 小于丧丧的低下了头，感觉自己仅仅持续了一天的美梦，这么快就要碎了。 不过转念想想，许小姐长得那么好看，性子还那么好，当真是要配老板这样的人的。 这样子想一想，总算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整个下午，陆怀煜都没有回来，顾右最后一个人回了公司，叮嘱小于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他。 他能确定，陆怀煜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此时的陆怀煜，开着车，到了芜城中学。 他停在了学校后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学校里此时正是下课时间，许多学生成群结伴的涌出来，朝着这边走来。 学校后门永远是一个神秘的聚集地，总是可以吸引很多人前来。 有偷偷牵手的情侣，有一起聊天的伙伴。 他记得，那时候的他，也是少年意气的年纪，过去因为家庭的原因，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样，直到遇见她。 那时候的许嘉禾，个子小小的，胆子也小，总是一副怯懦的样子。 但是初见她时，她却那么勇敢的冲上前来，挡在他的身前。 他没有被多少人在意过，所以当有这么一个女孩子闯入他的世界的时候，他毫无防备，只能一步一步的深陷下去。 那三年啊，是他人生中最珍贵的三年。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打算离开，车子还未开动，只见学校后门边那个围栏下，站了一个人。 她个子比以前高了一些，穿着浅蓝色的针织外套，下面是白色的长裙，披散着长发，身形看着有些瘦弱，却又显得那么楚楚动人。 她不知站了多久，过了一会儿，像是有意识般的，朝着这边看过来。 明知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隔着厚厚的车窗，她不可能看到自己，陆怀煜却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没来由的加快。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做了一件事情怕被人发现，却又怕不被人发现。 他低笑一声，刚准备开车离开，只见远处那道身影慢慢走过来，朝着车子的方向。 他的手停下了动作，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双手在方向盘上握紧，然后缓慢放开。 她好像只是有些好奇，并没有走到车边，他一个片刻的恍惚，她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 想到自己内心刚刚不自觉流露出的紧张，他有些恍惚的笑了笑，眼睛微微侧向一边，只听见副驾驶的车窗被敲响。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看到她去而复返的身影，内心涌出些不知名的情绪。 他摇下车窗，看着眼前人，没有说话。 许嘉禾看着车里的人，露出一抹笑来：“真的是你啊，你也回学校来看看嘛？” 陆怀煜看着她，目光深沉，良久才移开，“嗯”了一声。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许嘉禾又问他：“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她大大方方的问，笑容得体又不显疏离，陆怀煜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感觉到自己的舌尖顶了顶下颚，复又看向她，眼里带着些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执拗。 “那你呢，许嘉禾，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许嘉禾像是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只笑了笑，“我挺好的。” 陆怀煜“嗯”了一声，像是终于确认，然后像是自嘲似的开了口，声音淡淡的。 “那就好。” 他这话让许嘉禾下意识的愣了一下，突然有些后悔主动上前搭讪的举动，下意识想要离开。 她退后了几步，然后和他告别，“那我先走了，再见。” 陆怀煜看着她的身影离开，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喊住她。 “许嘉禾。” 外面的人转过头，看着他，眼里闪过疑惑。 “怎么了？” “上车，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依旧冷淡，许嘉禾却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陆怀煜。 也是如此执拗，甚至有些孩子气。 许嘉禾没有犹豫多久就上了车，坐在了后座，看向前面的人，下意识的有些紧张。 这么近的距离，只有两个人的空间。 她开始紧张，声音也有些不稳。 “谢谢你，把我放在你的宠物店门口放下就好了，我过去很近。” “感冒好了？” 他把车窗关上，开了暖气。 许嘉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搅得有些心慌意乱，大脑像是失去反应一般，根本无从去想他是从何得知自己感冒的事情。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双手交叠着，手指微微捏紧手心。 “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没再交谈，车子里安静的不像话，许嘉禾却丝毫不觉得无聊。 能和他这么静静地待一会儿，她已然心满意足。 第6章 你根本不会哄女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许嘉禾朝着车窗外看去，面露不解。 “不是说好在宠物店下车吗？” 陆怀煜视线看过来，目光沉沉，许嘉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准备解安全带，头顶他的声音传来。 “我没有答应。” 许嘉禾：“……” 许嘉禾没再接话，开了车门准备下去，抬头望去，发现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后座。 她犹豫的几秒，他已经解了安全带，两人视线交织的那一刹那，许嘉禾率先败下阵来。 “要上去喝杯水吗？”前面的车门已经被打开，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只还是微微带了笑意。 陆怀煜最爱看她的笑，也最无法拒绝。 “嗯。” 他动作很快的下了车，站在外面。 许嘉禾刚准备带着他上楼，他突然往后备箱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径直走过去。 她站在原地等着他，不一会儿，就看到他手上拿了一堆的东西，大大小小很多个礼盒，她不由得仔细看了一会儿，接着目瞪口呆的抬起头。 那里面有红枣，枸杞，还有好几包中药。 许嘉禾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绕过她往前面走，她愣在原地，大脑感觉乱成了一团。 “许嘉禾。” 他的声音传过来，她急忙转过身去，他站在她的不远处，看着她。 “不带路？” 许嘉禾小步跑上前，走到他的前面，带着他进去。 她居住的楼层不高，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许嘉禾找出钥匙来开门，他安静的等着。 只这么一会儿，许嘉禾竟然觉得有几分温馨。 开了门，她率先走进去，身后的人已经跟了进来，很不认生的坐到了沙发上。 猫咪此刻就窝在沙发上，看到陆怀煜过来，没忍住也去亲近他，他抱着猫咪，摸了摸它的脑袋，后者一脸享受的表情。 许嘉禾表示，这么快就被俘获了，真是没脸看。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然后问他：“要喝什么，饮料，咖啡，还是红茶？” 他没有抬头，专心的撸猫，“咖啡。” 许嘉禾看了看自己买的那些速溶咖啡，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出来：“我这里只有速溶咖啡，可能味道没有现磨的好。” 他悠悠的抬起头，像是一点不在意，“嗯。” 许嘉禾安心的去冲泡了一杯咖啡，然后端出来给他。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没有说话，也看不出来是好还是不好。 她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冲着猫咪伸出手，“绵绵，过来。” 她专心的逗猫，却没有看到对面人的表情变化。 绵绵极不情愿的钻到她这边来，脚步很慢，像是还有些不舍，她一把把它抱住，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这么快就忘主的小家伙。 “绵绵？” 许嘉禾闻声抬起头，对上他的脸，他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微不可见。 但是许嘉禾知道，他是笑了。 她有些奇怪，他在笑什么。 “怎么了？” 她的怀里抱着猫，发丝散落在肩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微微的动了动，半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记得，你的小名不是叫绵绵？” 他的话音刚落，许嘉禾突然就变了模样，眼里的疑惑收起，除了震惊，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了之前的娇俏，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你竟然……还记得。” 陆怀煜看着她，视线没有转移一瞬，最后还是她率先败下阵来，转过眼去。 喉咙动了动，她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 年少时，有许多不想为人知的心事，她统统告诉了他，他虽然总是冷冰冰的模样，但每一次，都不会打断她。 “陆怀煜，今天妈妈又自杀了，虽然被邻居阿姨拦下来了，但是我真的好害怕，这样的事情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少年没有说话，陪着她站在巷子口，看着她低着头，露出那样无助的模样。 他的手抬了抬，想要拥住她，给她一些力量，却又不敢。 她这么胆小，他不敢吓到她。 她这个模样，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何尝不是和她母亲一样的孤苦凄凉。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陪着她安静的站着，无声无息的。 她穿着不合身的t恤，身形极其瘦弱，夏天的衣服单薄，他可以清晰的看见 她漂亮的锁骨和蝴蝶骨。 她慢慢蹲在地上，像是悲伤到了极致，他的双手捏紧，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他现在还是顶着私生子的身份，尽管陆绍文有意要把他认回，但是他的处境依旧艰难。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一直都生活在泥沼里，她是他唯一的光。 他想要把自己拥有的所有都给她，可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所拥有的，少得可怜。 他蹲下来，手足无措的安慰，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声音也不由得放轻。 “绵绵，不哭了好不好？” 她的身子微微抽搐着，他双手放在她的肩头，强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过了许久，她终于止住了哭泣，抬头望着他，眼眶湿润。 “陆怀煜，你根本不会哄女孩子。” 她的声音沙哑中还带着些嗔怪，只是下一秒却又笑起来。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现在已经好了，满血复活了。” 陆怀煜被她这自说自话的模样逗笑，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 许嘉禾很自然的接过来，撕开包装袋，放到嘴里。 陆怀煜的视线一刻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去，趁着她专心的吃巧克力，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 他真的不会哄女孩子，但是此刻却只想要她开心。 “变成一个小哭包了。” 他的指尖轻柔，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许嘉禾噌的一下站起来，像是有些不服气，眼睛微微瞪着他。 她的五官明明是偏艳丽型的，偏偏生了一双圆钝的杏眼，瞪着你时，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只觉得她如此可爱。 陆怀煜感觉喉咙有点发痒，双手放在身侧，不说话。 许嘉禾瞪了他一会儿，眼眶有些发酸，眼睛更红了一些。 他快速的抬起手，想要给她安抚，她却扭过了头去。 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身子站得笔直，“我没有哭了。” 陆怀煜轻轻的“嗯”了一声，将手收回重新放在身侧，看向她，“我送你回去。” 许嘉禾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去。 夕阳落在小巷的每个角落，可以照见他们微红的脸。 陆怀煜 看见许嘉禾出神的样子，竟没有忍心打断，只是绵绵往她的身上蹭了蹭，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将他与过去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结合起来，心中不由得生出更多的怀念。 第7章 她再也不想要放开他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绵绵偶尔会发出几声很轻的叫声，像是在活跃着气氛。 许嘉禾正打算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陆怀煜已经站起身来，她跟着站起，轻声问：“要走了吗？” 他“嗯”了一声，走至玄关处，回过头来，看着她：“许嘉禾，记得要吃药。” 许嘉禾想到那些中药，下意识就要拒绝，只是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给我送这些？”她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 如果听他说出对自己的在意，听他说出他的关心，她想，她可以再勇敢一次。 过去总是他在追逐守护着自己，这一次，她不想要再做一个逃兵。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殷切，陆怀煜只看了一会儿就移开眼去，声音淡淡的，“第一次上门，这是礼物。” 许嘉禾掩饰住内心的失落，轻声“哦”了一声，然后走了几步到玄关处。 “我送送你。” 她拿了钥匙走出去，看他沉默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出来。 下楼的时候，许嘉禾第一次觉得这楼梯太短，一下子就走到了头。 走到他的车前，她停下来，看着他上车。 “那……再见。” 他的车子发动，她站在原处，挥了挥手，然后又放下。 他没有再看她，只应了一声，然后就把车子驶离。 透过后车镜，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还站在原地，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缩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只要遇到她就像是变了个人，明明该怨恨的，该生气的，但是看到她的那一刻，这些情绪都统统消失了，只想要牢牢地把她拴在身边。 六年前的那一幕，他不想再来一次。 怎么都找不到她的时候，他连睡着都不敢，他怕自己错过了她。 更怕的，是她会忘了他。 她出现的突然，更像是一场梦，像他梦里梦到过无数次的画面。 梦里，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像是一个陌生人。 再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他花了三年时间，陪伴着的姑娘，如果真的只想要和他成为陌生人，他想，他会疯的。 所以这一次，他不敢 陷得太快了。 这次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他不会再给她机会逃离。 许嘉禾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他的影子，才转身上楼。 内心的失落溢出来的时候，她苦笑一声，像是叹息。 “许嘉禾，当年是你伤害了他，这一次，就算他要用刀子扎你的心窝，你都不能说一句不愿。” 她内心清楚，回到芜城，是因为他，去芜城中学，不过也是想要找寻一点过往的回忆。 与他的回忆。 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他的出现是她意想不到的，却又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希冀。 她想要再次靠近他，想要再勇敢一次。 所以她去敲了他的车窗，主动和他说话。 不过是，想多听一听他的声音。 听到他关心的话语，看着他从后备箱拿出那么多的补品和中药。 她无比确定，这一次，她不能再错过他。 只是过往的伤害那么真实，她不知该如何弥补。 也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即使她有不得已的理由，也的确伤害了他。 她整个人像是失了神一般的走上楼，看了眼桌上的中药，皱了皱眉。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像是英勇就义般的，把那些一包一包包装整齐的中药打开。 中药被贴心的分成了很多小袋，一袋刚好是一次的分量，她拿起一包，走到厨房去。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蔓延了一股苦涩的味道，她忍住要往外跑的冲动，将每一个步骤准备到位。 熬煮的过程比较漫长，她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就走出去。 那一袋东西实在是有点多，她没忍住去一件一件拿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了她贫血的消息，送来这么多补血的东西，她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却又觉得有几分的窝心。 他总是这样，沉默寡言，却总是无声的做许多事。 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连前女友都不算的故人。 他面对她的时候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眼里总是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他把她视若珍宝，不敢窥视，也不让别人窥视。 他曾经说，等他真正在陆家站稳脚跟，可以给她想要的 一切了，就光明正大的追求她。 他说他想给她的，是他能给的所有，而不是两个黑暗里的人相互取暖。 他努力的朝着光明奔去，也想要把她的姑娘拉到光明里来。 可是她离开了，所以故事再没有后续。 如今的他，终于不再是过去那个黑暗阴郁的少年，他变得成熟稳重，外表愈加出色，整个人都闪烁着光芒。 没有人再会相信他的曾经是那样的不堪。 只是她陪着他经历了那三年，看到了他的不易，所以才更为心疼。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道他经历了哪些艰难与不易。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参与过。 这种无力感太过真实，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她看向沙发，看到他刚刚坐的那个位置，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那上面，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 她脱了鞋子坐上去，将脑袋埋的很低，一次一次的想到他的话语。 不经意的才最戳心，时隔六年，他再一次，温暖了她。 她的感受真实，让她心中的勇气也变得多了起来。 她不想，再错过他了。 她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翻到最底下，她整个人顿住，双手微微有些颤抖的，把它拿出来。 那是一盒巧克力。 是他以前经常买给她的。 他说，即使生活再苦，吃一块巧克力，就会生出一些甜的滋味。 她被他的巧克力哄了三年，信以为真。 可是没有他的那六年，这巧克力，再也没有了甜的滋味。 她那时候觉得，他是骗她的。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巧克力，可是因为他不在，所以只剩下了苦涩。 现在，再次看到这盒巧克力，回忆如开闸的洪水，翻涌而出。 她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想到这几次的相遇，想到他每一次的模样。 他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却最戳人。 她再也不想要放开他了。 第8章 我要追他 过了好一会儿，中药终于熬好，许嘉禾去盛好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她挣扎了许久，终于端起了碗。 就在她英勇就义般的准备喝第一口的时候，门被敲响。 她内心有些期待，却又隐隐觉得不可能，半天才走过去。 透过猫眼，她看到了来人。 不是他。 她把门打开，然后重新走回去，一点没有要搭理来人的意思。 黎落一进来就捏紧了鼻子，咋咋呼呼的叫：“许嘉禾，你这是在研究毒气弹吗，这个味道也太感人了吧？” 许嘉禾看了她一眼，一脸嫌弃的样子，“这是中药。” 黎落在她边上坐下来，看了眼碗里那黑乎乎的液体，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终于下定决心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了啊，你说说你，身体这么差，动不动就生病，真的要好好调养一下。” 许嘉禾没理她，端起碗，准备一鼓作气的喝完。 苦涩的味道入到嘴里，她下意识想要吐出来，想到是他给她买来的，却又硬生生忍下来。 中药就中药吧，只要是他给的，哪怕是毒药，她都会笑着喝下去。 只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就是，黎落看她喝药那模样，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说你，怎么像是喝毒药一样？” 喝一碗中药被她搞出了要上战场的模样，索性最后还是喝完了。 想到今后每天都要喝一袋，她的眉头皱的更紧。 黎落翻着她桌子上的东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后知后觉的转过身来，开始质问她。 “你实话和我说，这袋东西，是谁给你的？” 许嘉禾看她一眼，决定保持沉默。 她还没有一点进展呢，要是被她知道了，整个杂志社都会知道了。 她拿了碗去厨房清洗，黎落不死心的追着她问，“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送的？” 许嘉禾被她缠的没法，却又不想说出他的名字，想了想，还是说了个最保险的答案。 “一个朋友。” 黎落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男朋友？” 许嘉禾习惯性装死，完全不配合她的八卦欲望。 洗完碗，她把她推出厨房，扔 到客厅里去。 黎落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你就说说嘛，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身边出现异性，有一点点苗头我都很警觉。” 许嘉禾走过去拆开一块巧克力塞到嘴里，声音含糊的问她：“为什么警觉？” 黎落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一脸正经的模样，“当然是怕你被拐跑了，你看着就很好骗的样子。” 许嘉禾：“???” 黎落凑近了她，闻她嘴里的味道，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我没猜错吧，肯定是男生，而且肯定喜欢你，其他人不可能这么细心，知道你喜欢巧克力的没几个。” 听着她的话，许嘉禾突然感觉嘴里的滋味都变得甜了起来，她很认真的看向她。 “是男生。” 黎落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下一秒又被她的话震到。 “不过是我要追他。” 黎落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她的话缓过神来，像是不信，看着她。 “你是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要追他？” 许嘉禾点头，“是的。” “认识多久了？”黎落感觉自己操着老家长的心，生怕自家的好白菜被猪给拱了。 许嘉禾想了想，他们认识于九年前，但是已经六年没有见过了，所以准确来说，是三年。 “三年。” 黎落感觉自己完全坐不住了，忍住自己要扑向她的冲动，声音也重了几分。 “认识了三年的异性朋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许嘉禾看着她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笑：“淡定。” 下一秒，她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我爸爸不是出事了吗，我就离开了芜城，期间一直没有见面，一直到最近才相遇的。” 黎落晃了晃脑袋，感觉信息量有点大，饶是她拥有十分钟编出一个爱情故事的能力，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许嘉禾的身上。 等到终于缓过神来，看着她无比认真的模样，她终于正视她，声音里也没有了八卦的意味。 “六年没见了，你有几分把握可以追到他？” 许嘉禾摇头，“不知道。” “那你想出具体的追人的步骤了吗？” 她还是摇头。 黎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她，接着问她，“你们当年在一起了吗？” 许嘉禾继续摇头。 黎落一拍大腿，感觉事情难度很大。 她换上语重心长的语气，“那你这难度很大啊，谁知道这六年他有没有谈过女朋友，就算现在是单身，也不能保证之前有没有过，毕竟六年太长了。” 许嘉禾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说的，正是她所担心和顾忌的。 如果他已经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那自己对他来说，会不会只是一个故人而已。 她想要满腔热血的冲向他，却又怕会鲜血淋漓。 黎落看着她这样失落的样子，心生不忍，勾着她的肩膀，一脸的信誓旦旦。 “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 许嘉禾看向她，“怎么帮，你自己的感情经历也是一片空白。” 黎落脸涨得通红，忍住想要打她的冲动，“助攻，助攻你懂吗，以后我会做你的助攻，给你出谋划策的。” 许嘉禾点了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黎落心里快速的想着计策，想要做一个完美的助攻。 “等着，我给你列一个计划表，你一步一步来，切不可操之过急，我觉得，单凭你这张脸，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许嘉禾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的不自信。 “可是，他长得比我好看。” “……” 黎落感觉自己的助攻生涯遭到了滑铁卢，出师不利啊。 她一脸严肃的看了眼明显不自信的许嘉禾，给她加油鼓劲，“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泄气，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我相信他不会慧眼不识珠的。” 许嘉禾在追人方面完全是一片空白，曾经拥有的那些悸动与喜欢，也都给了他。 如果想要追到他，她心里有些没底。 黎落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助攻，不一会儿，就想出了很多计策。 “第一，要充分了解他，俗话说得好，不打无把握的仗。” “第二，如果情况良好，你要时不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刷存在感。” “第三，你绝对不能过分表现出来对他的喜欢，不然他会飘得，这对你很不利，要掩藏好自己的心思，知道吗？” 许嘉禾：“……” 越说越玄 乎了，但是似乎有些道理。 她看着黎落一脸殷切的模样，难得附和她：“我试试吧。” 黎落伸出手来和她击掌，“那我就祝你旗开得胜，把他一举拿下！” 许嘉禾艰难的点头，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第9章 我们老板可厉害了 许嘉禾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努力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决定开始实行第一个计划。 她对他的了解不够，但是杂志社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消息来源体，陆怀煜是芜城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关于他的资料一定有很多。 过去许嘉禾不敢主动去碰触关于他的事情，现在却想要好好的理一理。 想要知道他这些年的经历，想要知道他的身边，有没有过其他人。 她打开电脑，在百度上输入他的名字，下面出现的资料却少得可怜。 除了名字和出生地等基础信息，其他的信息都找不到。 就像他在所有人面前的形象，低调神秘。 许嘉禾把这仅有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上面连照片都没有，她却看着那个名字一次又一次。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从头翻到底，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他的号码，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问他要一个电话的。 撇去其他的不谈，他们也是老同学了，给个电话他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他会是什么时候。 她思绪混乱，手指继续往上翻，突然翻到了小于的电话。 小于是他的员工，应该会有他的电话吧。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拨出电话，而是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明明是十分钟的路程，许嘉禾却走了将近半小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她终于重新站在了那个宠物店门口。 门牌上的名字那么显眼，淮河，淮河。 她猜不出这是什么意思，心里却又那么浓烈的希望他是在想念自己。 宠物店人很少，静悄悄的，许嘉禾刚推开门进去，小于就看见了她。 他有点按讷不住心里的激动，毕竟顾右可是说了，要是撮合成功了许小姐和老板，老板一定会给他涨工资。 他笑盈盈的迎了出去，等她进来之后把门关好。 “许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嘉禾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坦荡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被人看光了。 她抑制住心底的不自然，在店内逛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猫粮的位置。 “昨天猫粮买的有点少，我打算再买一点，你帮我介绍一下把。” 小于尴 尬的挠挠头，心道自己会错了意，看她这架势，也许真就只是来买猫粮的。 哪像顾右说的那样。 他给她拿了几款猫粮，一一给她介绍，许嘉禾认真的看了看，最后决定都买下来。 结账的时候，许嘉禾没忍住朝着检查室张望了一下，小于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视线，感觉自己的涨薪计划终于有了点眉目。 “一共100元。” 许嘉禾回过头来，有些震惊，“这么多才一百元吗？” 小于露出职业的笑：“我们老板说老顾客可以适当打折，所以只要一百元。” 许嘉禾拿出手机付了款，没忍住又问他：“你们老板是什么时候说的，不怕亏本吗？” 小于面带微笑的看着她，“昨天说的。” 接着，他又开口，“我们老板的资产多的数不清，这个宠物店就是拿来开着玩玩的，所以不怕亏本。” 许嘉禾：“……” “那你们老板挺厉害的。” 小于终于变了模样，一副迷弟的表情：“你说对了，我们老板可厉害了，他带领的陆氏集团，短短三年，业务遍布全球，资产至今是个未知数。有很多杂志社要采访他，都被他拒绝了。 他为人很低调的，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他，他的父亲也想要让他和另外一个大企业的千金在一起。” 听着他的话，许嘉禾心里咯噔一下，酸涩感顿时涌来，刚想起身离开，就听见那人继续说着。 “不过我们老板是什么人，他从来不屑于这种商业联姻，而且他虽然寡言少语的，看着也冷冰冰的，但是其实是个好人。” 小于把顾右告诉他的话一股脑的都倒出来了，此刻有些忐忑的看着许嘉禾。 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起码给点反应吧？ 许嘉禾站在原地两秒，然后抬起头试探着问：“你有你们老板的电话吗？” 小于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嘴角都忍得有些抽搐了，艰难的说出一个字，“有。” 许嘉禾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要找一个什么理由才不算唐突，可以让他放心的把他的号码给她。 下一秒，小于却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上面是一个号码，备注是“老板”。 许嘉禾有些讶异于他的主动，没有动作，小于却又把手机递的近了一些。 “我刚刚想了想，虽然老板不缺钱，但是作为他的员工，还是要努力帮店里赚钱的，所以如果下次猫咪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联系我们老板哦。” 许嘉禾有些被动的拿出手机，把他的号码记了下来。 离去的时候小于还一脸热情的把她送到门口，“有需要随时过来哦，我都在店里的。” 许嘉禾应了一声好，准备转身离开，他的声音又追过来，“我们老板偶尔也会在的哦。” 许嘉禾没回头，也没有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陆怀煜的这个员工有些热情的过了头。 虽说他店里的生意确实不好，但是应该也不至于缺自己这么一个顾客。 但是看他那么希望自己下次再来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奇怪。 但是最重要的是，自己拿到他的电话了，而且也得知了他拒绝了他父亲要他联姻的要求。 还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收获。 就在她离开不久，宠物店内就来了一个人。 男人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一脸的兴奋：“你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要走了陆总的号码？” 小于点头，还想要为了自己的机智点赞：“是啊，我按照你教我的话说了一遍，看她表情变了，最后还是把老板的号码记下了。” “表情变了？” “是啊，就是我和她说，老板的父亲想要让老板和其他企业的千金联姻的时候，她表情有些不自然。” 顾右坐下来，两条腿随意的搭在两侧，模样有些不羁。 “我觉得这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小于激动的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我觉得距离我涨工资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顾右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好好干，有什么事及时汇报，我先走了。” 小于不住点头，眼里的欣喜藏不住。 “出息点，记得我说的，千万不能在许嘉禾的面前表露出一点刻意的样子。” “好嘞。” 第10章 想要狠狠的惩罚她 接下来的一周，许嘉禾无数次打开通讯录，点开那个号码，却一直不敢拨出去。 她不知如今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如果自己和他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他会不会嘲笑自己是痴心妄想？ 这六年的时间，隔在他们两人中间，她始终不敢轻易越过去。 在这段感情里，她一直懦弱如往昔。 又到了周五，因为之前的工作出了些错误，她一整天都忙到焦头烂额，等到将手上的工作全部处理完，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轻轻揉了下发酸的眼眶，站起身的时候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面栽去，她及时扶住了桌子，才避免了摔倒。 整个杂志社此刻已经空无一人，除了她这里还亮着灯，其他地方俱是一片黑暗，她把东西收拾好，走出去。 深秋的冬天，晚风吹在身上，冷的刺骨，她下意识裹紧了衣服，将杂志社的门锁好。 刚一转身，她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停留在不远处，车子是黑色的，车子的型号她认得，那是最新款的宾利欧陆。 这辆车子就如它的主人一般，神秘，沉默。 许嘉禾骨气勇气走过去，敲了车窗。 车窗被降下，果然是那张她日思夜想的面孔。 车厢里有些黑，她看不清楚他完整的面部表情，只是通过迎面而来的一阵烟味，清楚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她安静地站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无声的移过来，落在她的脸上。 许嘉禾看出了他此刻脸色有些苍白，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上了车。 车门关上，狭小的空间内，两个人心思各异。 她忍住想要探向他额头的手，忍住心中的焦急，问他：“你不舒服吗？” 陆怀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把车发动。 不一会儿的时间，车子就停在了许嘉禾的小区楼下，她解开安全带，想要说服他去医院看看，一侧头只见他的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看着实在是不好，整个人虚弱到了极致，许嘉禾把手探向他的额头，焦急更甚，“陆怀煜，你发烧了，去医院好不好？” 他看着她，眼眸里带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许久，她听见了他的回答。 “不去。” 许嘉禾还想要劝他，他却已经开始解安全带，许嘉禾找到纸巾 ，把他额上的汗珠擦干净，然后快速的跑下去，把他那边的车门打开。 “那你跟着我上去吧，我家里有退烧药。” 陆怀煜走下车，身子像是有些不稳，整个人向她的方向侧了一下，许嘉禾及时扶住他，把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上。 他虽然看着瘦，但是个子很高，重量也算不得轻，她有些费力的把他扶上去，放到沙发上。 他此刻闭着眼，紧皱着眉头，像是很不适，许嘉禾快速去找到退烧药，倒了一杯温水，一起拿过去。 她把他的脑袋轻轻抬起，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疼，“起来把药喝了好不好，我喂你。” 他点了点头，然后许嘉禾把几粒退烧的胶囊喂到了他的嘴里，然后又把水杯放到他的嘴边。 他很配合，全部都吃下，然后重新安静下来。 许嘉禾还没有意识到此刻他们的姿势有些暧昧，她把他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一低头就可以看见他的脸。 她低着头，细细的描绘着他的五官，乌黑的眉，鼻梁高挺，唇虽纤薄，但是唇形却生的极好，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寻那其中的滋味。 许嘉禾仔细的打量他，听他呼吸声均匀，像是睡着了，胆子也大了几分。 她慢慢低下头，距离他的唇越来越近，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身子绷紧，生怕他会突然醒过来。 等到他的唇近在咫尺，她却突然换了方向，在他发烫的额头落下一吻。 他现在是个病号，她不能趁着这个时候占他的便宜。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个理由无数遍，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他突然醒来，害怕他对自己的举动不齿。 做完这一切，她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她把他的头慢慢地放到沙发上，然后走进房间给他拿了被子仔细盖好，确定他不会着凉之后，准备去厨房给他熬一锅冰糖雪梨汤。 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她听见了。 她刚走进厨房，沙发上的人就睁开了眼。 他缓慢地将手指放到她的唇刚刚触碰过的地方，转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看到那道身影在专心的煮东西，嘴角不由得上扬。 总算能换来她主动一次，他这场发烧来的也算是刚是时候。 想到她刚刚距离自己 越来越近，气息几乎是铺洒在自己的脸上，他紧闭着眼，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一开始是落在他的唇上，只是后来还是换了方向。 他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浓烈的情绪翻滚。 想要抱住她，想要吻她，想要狠狠的惩罚她。 重逢至今，她都没有为当年的离开解释只言片语。 可是一想到之后的日子都会有她的存在，却又欺骗着自己将过去释怀。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视线一刻未移开，直到厨房的门被拉开，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许嘉禾端着一碗冰糖雪梨出来，放在茶几上，吹了一会儿，然后才叫醒他。 像是习惯使然，她把他的脑袋慢慢地抬起，像之前那样唤他。 “陆怀煜，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吃了嗓子就会舒服一些了。” 她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扶着他的脑袋，模样有些滑稽，她正想把手中的碗放下，沙发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应该是很久没有睡好了，黑眼圈浓重，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她想到小于说的，他带领的陆氏集团现在取得了那样优秀的成绩，都是眼前这个人，花费了无数个日夜换来的。 只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懂得照顾自己。 许嘉禾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身上总是带着伤，但是他从来都不在意，无论何时都没有露出过胆怯的眼神。 他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横冲直撞，如今总算是寻到了一处光明。 第11章 不用追 沙发上的人坐起了身，两个人的距离那样近，许嘉禾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说话间喷洒的气息。 “许嘉禾，为什么关心我？” 许嘉禾抬头看着他，他脸色苍白还带着病色，整个人憔悴不堪，眼神却是执拗的。 许嘉禾把手中的碗放下，眼神丝毫没有躲避，坦坦荡荡的望着他，眼底清澈，“因为我想追你呀。” 像是怕他不信，她又说了一遍，“我要追你，陆怀煜。” 面前的人眼里闪过片刻的征楞，但也只是片刻，然后两只手禁锢住她的肩，在她震惊的眼神中，吻上了那片他日思夜想的唇。 他再也没有心思伪装自己，他也不想再等。 好不容易等到她开口说出了这句话，他不可能后退。 许嘉禾被他的动作惊得身子绷紧，却没有推开他，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只是闭上了眼。 他的动作实在不算温柔，说是吻，其实说是咬更合适一些，他的力道有点大，她痛得后退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到他的双手禁锢的自己更紧，将她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接着他的动作变得温柔，辗转碾磨着，像是有着很好的耐心，想要仔细品尝眼前这道佳肴。 到最后，许嘉禾几乎是全身都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瘫在他的怀里。 她不敢看她，一张脸红的不像样，耳根也偷偷地红了起来，她想要起身，他却把她一把拉住，将她抱得更紧。 两个人贴的那样近，她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一声一声，跳的那样快速，如擂鼓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许嘉禾听见了他的声音，轻如叹息，却那样的清晰，一字一句的落到她的耳里。 “不用追。” 我一直都是你的。 许嘉禾抬头望着他，眼里不自觉的落下泪，她来不及擦，只是一直看着他，像是在消化他的那句话。 心里的震撼与感动在此刻超过了所有，心底所有深藏的过去，他过去对自己的那些宠溺与特别，全部涌现。 他如此执着的爱着自己，正如自己那样。 清楚地知晓了他的心意，她感觉自己内心满满地都是感动与勇气。 她一定会好好的爱他，将他视之为所有，用所有的爱去温暖他。 因为她知晓他过去的那些艰辛与不易，她才更加的心疼他。 陆怀煜低着头，正准备给她擦泪，她却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声音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陆怀煜。” 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爱我，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泪水像是无知觉一般，落得汹涌，许嘉禾此刻只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幸运，这世上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被她遇到了。 时隔多年，她一直爱着的那个少年，同样爱着她。 他的这份爱隐忍又沉重，让她再也无法忽视，只想要回馈给他更多更浓烈的爱，让这个隐忍沉默的少年，从此懂得被爱的滋味。 她哭的身子抽搐，陆怀煜低着头，两只手捧着她的脸，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净。 “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许嘉禾抬起头，连流泪的动作都遗忘，只是目光不移的看着他。 陆怀煜看她这发愣的模样，看着她那双好看的杏眼变得湿润，心微动，俯下身子，吻轻轻落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睫毛颤抖得厉害，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的动作。 他是那样温柔的看着她，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像是一个漩涡，把她深深地吸进去，让她再无还手之力。 下一秒，他突然将她一把抱起，放在沙发上，用被子包裹好。 许嘉禾这时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冰糖雪梨，搁置了太久，已经没有了热气。 她想要站起身，陆怀煜却不让她动，她只能指了指茶几，“要凉了。” 陆怀煜把碗拿过来，动作很快的吃完，甚至许嘉禾都没有反应过来，碗已经见了底。 “厨房里还有，你还要不要？” 她的目光那样殷切，陆怀煜再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点了点头，走去了厨房。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吃什么都是一样，根本品尝不出其中滋味。 “好吃吗？” 陆怀煜下意识点头，“嗯。” 等到全部吃完，许嘉禾看着他拿了碗去厨房清洗，水流声从厨房传出来，她窝在被子里，突然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好的让她羞愧，好到让她无所适从。 可是她却偏偏如此享受这种感觉。 被宠溺，被疼爱。 这种感觉，这辈子，都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给。 等到他走过来，许嘉禾往沙发里面缩了缩，示意他坐到旁边。 他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包裹得紧紧的，刚要出声，只见她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把他的双手抱住。 她的手心温暖而柔软，他的双手因为刚刚碰了冷水，此刻触碰到这样的温暖，不自觉的将她的手握紧。 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脑袋微扬着，像是邀功一般，眼里闪过细碎的光芒。 “有没有暖和一点？” 陆怀煜看着她的笑，只感觉心底那块缺失的地方在被慢慢地填满，他围着被子，把她拥入怀中。 “不冷？” 许嘉禾使劲摇头，“我一点都不冷，被窝里可暖和啦，有没有感觉到？” 她把他的手放到被窝里，身子又往里面缩了一点，他顺势上来，坐在她的身边。 许嘉禾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沮丧，“你的额头还是好烫，再睡一下好不好？” 陆怀煜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他收回视线，点了头。 “嗯。” 陆怀煜躺在了沙发上，意外的，竟很快入眠。 夜里，许嘉禾来看过他很多次，一直到凌晨的时候，终于退了烧。 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房间，手却被抓住。 她回过头，只见他将自己的手抓紧，眉头还是紧皱着，像是极其不安。 她低下身子，蹲在他的身边，用另一只手轻轻的给他舒展眉心。 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只是手还是紧紧抓着她，许嘉禾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认命般的躺在了他的身侧。 她此刻有些庆幸这个沙发够大，两个人睡也不算拥挤。 只是两个人挨得那么近，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她一开始和他中间隔着些距离，最后，她微叹了口气，一点一点移过去，挨得他紧紧地。 她想要遵从自己心底的想法。 她想要靠近他。 第12章 现在可以想 第二天早上，许嘉禾是被热醒的，他身体的体温很高，他们挨得那样近，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此刻的她像是一只脱了水的鱼，急切的寻求水源。 她嗫嚅着，声音很轻，陆怀煜凑近了，仔细的听。 “要喝水。” 他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女孩，眼里是无法言喻的满足与贪恋，他起身离开沙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她像是渴得很了，他刚把杯子递到她的嘴边，她就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半，然后推开了杯子。 她的嘴边还遗留着水渍，陆怀煜用指腹把它擦拭干净，杯子放在茶几上，看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的凑近了她。 许嘉禾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他放大的俊脸，她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像是有点讶异于他的存在。 她的脑袋放空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昨晚经历的那些事儿，再看着眼前的人，脸上不自觉染了红晕。 陆怀煜的两只手撑着沙发的两侧，气息喷洒在她的周遭，让她避无可避。 “早上好。” 许嘉禾下意识往后面倒去，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脑袋，将她身子抬高。 “怎么，一觉睡醒，失忆了？” 许嘉禾茫然的看着他，然后摇头，“没有忘。” 但是事情的发展快的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期。 陆怀煜看着她，眸子里浸着温柔，她有些招架不住，他眼底的温柔让他整个人看着都像是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就像是着了魔，许嘉禾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双唇印上去，感受着他的气息，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温热柔软，一点都不像他冷硬的外表，她丝毫没有技巧的亲了一会儿，然后感觉到自己的牙关被撬开，她全身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跟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深陷。 两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积极的探寻着人生的新体验，乐此不疲。 到最后，许嘉禾气喘吁吁的推开他，将脑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喘息，他的体温还有些高，耳垂也在不经意的时候红了起来。 许嘉禾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放开他，然后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发烧了。” 她的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欣喜，陆怀煜静静的看着 她，将她拉回到沙发，帮她穿上外套。 许嘉禾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此时已到了九点，她不禁望向眼前的男人，有些歉疚的开口，“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陆怀煜疑惑看她，“嗯？” 许嘉禾指了指墙上的时钟，语气还有点小担忧：“都已经九点了。” 陆怀煜站起身，带着她去到卫生间，像是很开心似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没事，今天休息。” 许嘉禾想到小于之前说的话，默默地认定这是一个很任性的企业家。 两个人站在并不大的卫生间，陆怀煜看了眼卫生间的摆设，然后回头问他，“我怎么刷牙？” 许嘉禾恍然大悟的跑出去，“你等等啊，我给你拿一个新的牙刷。” 陆怀煜看了眼洗漱台上那些女孩子的小东西，眉眼温柔，一样一样的摆放整齐。 这是她生活的地方，满是她的气息，让他觉得无比的真实。 许嘉禾匆忙的从客厅里跑过来，将一只新的牙刷递给他，陆怀煜只看了一眼，然后拿起许嘉禾的牙刷，嘴角带了笑意，“情侣牙刷？” 许嘉禾“啊”了一声，抬头看了眼，然后飞快的蒙住了脸。 她怎么忘了，这是她之前无意间买的一对情侣牙刷，一只是粉色，一只是蓝色。 他的笑声还在耳边，许嘉禾简直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却又不自觉的被这样的他吸引。 她看着他，干巴巴的解释，“就是看到好看就买了，没想那么多。” 陆怀煜回头看着他，即使是刷牙的姿势，也被他做得无比优雅，他低垂着眸子，手里握着那只蓝色的牙刷，指节清晰。 “现在可以想。”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迷惑性，许嘉禾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决定逃离这个是非地。 真是要命，二十四岁的陆怀煜比十几岁的时候，会了不是一点点。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却又不自觉的一步步深陷。 电视剧里面，久别重逢之后，男女主都会有一段矛盾的环节，但是在他们之间却好像并不存在。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愤怒，没有指责。 就好像，那六年的时间，他们从不曾分开过，他们都愿意站在原地等着彼此，即使内心清楚，这也许是没有希望的 等待，也愿意日复一日。 这么温柔的陆怀煜，是她遇见过最好的人。 早晨的温度有些低，许嘉禾忍不住拍了拍脸，然后打开窗户准备吹吹风，窗户刚拉开一会儿，就被一只手关上。 “感冒刚好，就敢吹风？” 许嘉禾看着他这般认真的模样，下意识的噤了声，也忘记了告诉他，距离她感冒，已经过去了一周。 陆怀煜看了眼客厅的各个角落，终于发现了那袋中药的踪影，他走过去，打开。 袋数是正确的，所以她这几天都有在好好喝药。 许嘉禾看着他视线停留的地方，小脸皱起，下意识的想跑。 陆怀煜回头，叫住她，“许嘉禾，过来。” 许嘉禾迫不得已的走过去，他仔细打量她，看她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才算放心一些。 他私底下问过医生，她的贫血和低血糖情况都比较严重，平时一定要注意调理身体。 他能做的不多，只能时不时的叮嘱她，让她珍视自己的身体。 他想让她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 许嘉禾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得心虚，声音也轻了一些，“我每天都有在吃的。” 只不过有时候实在受不住这苦，倒掉了一点点。 陆怀煜只看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心虚，他也不拆穿，只温柔的把她散落的头发放到肩后。 未施粉黛的脸蛋看上去清丽逼人，明艳的五官也被虚化，他眼里只剩下她圆钝的眼。 她就那样看着他，只让他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 他想给她看一看，这么多年，他从未变心过。 这颗心，从始至终，只为她跳动。 第13章 放心的把你的心交给我 整个上午，陆怀煜都陪着她度过，早饭是两个人一起做的，饭后，陆怀煜还很尽职的盯着她喝了药。 尽管她皱紧了眉，满脸的痛苦神色，他还是没有心软，看着她喝的一滴不剩。 许嘉禾扬了扬碗，一脸的骄傲，“我喝完了。” 他看着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很乖。” 许嘉禾被他的夸奖哄得有些飘飘然，一双杏眼笑的弯弯的，有一股震人心魄的美感，他几乎要站不住，却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不能太心急，她单纯如往昔，自己不能把所有的心思都展露无遗。 来日方长，他会一点点告诉她，他的在意。 还有他的占有欲。 从今往后，她许嘉禾，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上午的时间飞快的度过，正当许嘉禾兴奋的思考下午要和他一起做什么之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眸子里的温柔散去，周遭像是都浸着冷意。 他把电话拒接，然后对方还是锲而不舍的打过来。 他终于不耐的接起，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温度，“陆夫人，我认为我已经不是你可以嘘寒问暖的对象了。” 那头的人声音顿了一下，像是有些悲戚，然后低低的哭声从话筒里传过来。 “怀煜，你来看一看妈妈，好不好？” 陆怀煜看着窗外，声音一点点冷下去，“陆夫人，你该去找你最在意的人，陆家的大少爷，而不是我，一个人人唾弃的私生子。” 陆夫人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一声一声的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怀煜……” 陆怀煜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将那个号码拉到了黑名单。 许嘉禾站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站到他的身侧。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陆怀煜看着眼前的女孩，将她轻轻揽到怀里，直到感受到她清晰地温度，感受到她发间传来的清香，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那些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他的女孩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已经没有遗憾。 许嘉禾双手抱住他的腰，感受到他不好的情绪，内心隐隐的担忧。 他没有回答，她也不好再问 ，只能陪伴着他，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 良久，陆怀煜终于放开了她，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 许嘉禾看着他，眉眼里仍是担忧。 他刚刚的声音不大，但是她还是听见了几句。 他叫她陆夫人，那是他的妈妈吗？ 高中的时候，她只知道陆怀煜从小和他的妈妈相依为命，他拼命挣来的东西，尽数都给了她。 他曾和她说过，在她出现之前，他的母亲是他唯一的温暖。 她不顾一切的生下了他，将他养大。 他将这份恩情视作他努力的全部动力，将他的母亲视作唯一。 可是如今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就那么坐着，她却感受到他周遭的冷意，像是浸在冷水中，没有一点暖意。 她往他身边坐了一点，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小声的问他：“到底怎么了，和我说说好不好？” 她已经错失了他那么多年，她想要多了解他一些。 陆怀煜低着头，看着她，身上的冷意终于散去几分。 “许嘉禾，我从来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光鲜，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九年前，陆绍文的原配去世，陆绍文有意将我接回，我的母亲，一个被他抛弃了十几年的女人，从得知他的妻子离世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放弃过希望。 她和陆绍文保证会好好对待他原配留下的孩子，然后迫不及待的站在他的身边，毫不犹豫的将我抛下了。 我从前以为她是一个被男人欺骗了的可怜人，可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可怜人从来只有我。 我愚蠢至极，妄想着靠双手给她最好的未来。 可是，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我。” 他突然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讽刺，“我算什么，只是她和那个男人之间关系的纽带而已，如果可以，她可以随时将我抛下。” 许嘉禾睁大了眼，像是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她听着他说出的那一字一句，从错愕到震惊，再到满满地心疼。 他是那么好的人，明明总是承受着这世间的恶意，却并未埋怨过一句上天的不公。 即使顶着十几年私生子的身份，他的脊背也从未弯过。 他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视之为命的人，那么毫无犹豫的抛下了他，甚至是满心欢愉的态 度。 许嘉禾抱着他的腰，眼眶早已酸涩的不像话，她忍住要向下落的泪，艰难开口：“那后来呢？” 陆怀煜的双手将她收紧在怀中，不让她看到自己一丝一毫的狼狈。 “后来，陆家唯一的公子摔断了腿，陆绍文不得不把我认回，并对外说这是陆氏的二公子，我的母亲，也正式嫁给了他，成为了他第二任妻子。” 想到那一天，陆怀煜还有些恍惚，那一天，母亲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刺眼，她抓着他的手，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怀煜，我们终于熬过来了，以后再也不用吃苦了。” 他沉默的甩开她的手，在她目瞪口呆的视线中离开。 也许她的苦难已经结束，但他的苦难却从未终结。 那之后，他拼命的学习，从不让自己有一刻放松的时刻，陆绍文对他越来越满意，也有意扶他做陆氏的下一任接班人。 陆绍文极看重面子，有一个儿子变成了残废，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陆怀煜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他的学习能力快的惊人，他一步步的往上爬，到了如今，连陆绍文，都不能轻易威胁到他。 只是他的母亲，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豪门里的可怜女人。 她日复一日的期盼着丈夫的归来，在那个男人虚假的温情里彻底沦陷，在一日一日的等待里变得幽怨，再也没有了当年明媚的神采。 思及当年，陆怀煜像是一块浸满了寒意的冰，让许嘉禾无所适从。 只是她还是想要靠近他，温暖他。 就像他当年那样。 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眼里满是坚定与温柔，“阿煜，从今以后，你的身边都会有我，我不会走，不会离开，你可以放心，放心的把你的心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它。” 许嘉禾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般，再也没有犹豫，没有畏惧，只有坚定。 她想要将自己的所有都送给眼前这个男人，想要让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是无尽的温暖。 再也看不到一丝黑暗。 第14章 好，这个名字，只让你叫 陆怀煜看着她，像是在确定她的话，他的表情放空了一瞬，再低下头，清楚的看见了她发红的眼眶。 他的姑娘，他放在心上整整九年的姑娘，在心疼他。 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感觉好像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馈，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圆满。 想到过去，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然后将她拥得更紧。 他怎么能忘了，这个姑娘一直都是这么的温暖又窝心。 她看到了他所有狼狈的时候，却从来都是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 许嘉禾不敢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他终于露出一抹笑，看他周遭的冰冷终于慢慢散去，才松了口气。 她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正要站起身，身上的人手却搂的她紧紧地，半点没有松开的迹象。 她无奈的挣了挣，小声的喊他的名字，“陆怀煜。” 小姑娘声音又轻又软，就像她的人一样，让他爱不释手，不舍得放开。 见他没有反应，许嘉禾努力从他的怀中伸出脑袋，小脸涨得通红，像是有些生气，“我要喘不过气啦。” 陆怀煜看她这模样，不由得将手臂松开了一些，只是还未完全放开她。 “绵绵，记得你的话，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离开我。” 他声音低沉沙哑，却又带着坚定不容置喙的意味，许嘉禾不由得看向他，然后在他灼热的视线中点了头。 她原本就是这样想的，所以答应下来也只是遵循她自己的内心。 只是听他这样叫自己的乳名，她还是会有点像是触电的感觉。 那个名字，除了父母，就只有他才知道。 “知道啦，阿煜。” 陆怀煜神情怔住，下一秒，看着她的视线中也带了揶揄，“阿煜？” 许嘉禾红着脸，想要据理力争，“是啊，我的小名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能总是“陆怀煜”，“陆怀煜”的喊你，是不是？” 陆怀煜爱极了她这副倔强却又容易害羞的性子，无底线的宠溺。 “好，这个名字，只让你叫。” 下午的时间，两个人各自占据沙发的一头，陆怀煜用许嘉禾的笔记本在处理工作，许嘉禾则在翻阅着最近的时尚杂志。 作为一名编辑，她必须要对时下流行的东西保持最高的敏锐度 ，所以家里总是会收藏许多的杂志，平时供她翻阅学习。 绵绵在这种时候是最忙的，两边的人都是它喜欢的，它在两个人的身边各自待了一会儿，最后像是实在累了，乖乖的窝在一处一动不动了。 许嘉禾看它这样忍不住笑，“让你这么贪心，现在蹦跶不动了吧？” 绵绵像是有些不满，冲着她“喵喵”叫了几声，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小窝里，继续它的美梦。 陆怀煜工作的时候很安静，也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偶尔会朝她的方向看几眼，许嘉禾偶然的抬起头，就会对上他幽深的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头。 这种感觉，像极了十几岁时，躲避着老师同学的视线，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看他一眼。 他一直都是如此的耀眼，只不过六年过后，岁月给他增添了更多的魅力，让她不自觉就深陷的魅力。 终于在第三次对视的时候，许嘉禾绷不住了，索性转了个身，放下了手里的杂志，拿起了手机。 她打开微信，找到和黎落的聊天框，然后飞快的转过头，拍了一张他的照片。 因为速度太快，她的手有些抖，图片看着很模糊，但是隐隐的也可以看出他姿态不俗。 她快速的点了发送，然后开始打字，心里还有点紧张。 【落落，我好像成功了！】 那头的人很快就回复，【？？？】 许嘉禾罕见的发了几个表情包，都是一个小孩开心的手舞足蹈的模样。 黎落像是被她吓了一跳，飞快的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她飞快的看了眼身后的人，然后飞快的挂断。 黎落的消息又发过来，【？？？你什么情况，真的成功了？那张高斯模糊的图片，就是你要追的男人？】 【嗯嗯，我现在和他在一起，不方便接电话。】 手机那头的黎落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打字，【嘉禾，会不会太快了？】 许嘉禾的好心情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她想到相遇之后的这些日子，他们之间那些温馨美好的时刻，内心无比的坚定。 【落落，我不想再错过他。】 许嘉禾极难这样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内心想法，黎落将内心所有的话都收回，最后只剩下了一句话。 【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许嘉禾 回应她，【嗯嗯，知道啦。】 发完这一句，她突然想要看看沙发另一侧的人在做些什么，她转过身，看着沙发那头已经空空如也，而原本应该在那里的人此刻和她近如咫尺。 “你怎么过来了？” 两个人挨得太近，他的气息清晰可触，许嘉禾有些无所适从。 “看看你在做什么。” 许嘉禾轻轻的“哦”了一声，不一会儿又听到他的声音，“你已经十分钟没有理我了。” 许嘉禾忍不住看向他，明明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眼里却像是有着那么多的情绪，仔细看，像是有些执拗。 而且这莫名的像是有点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许嘉禾对他这个样子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端正坐在他的面前。 “工作忙完了吗？” 他点头，依旧看着她，“嗯。” 不知为何，许嘉禾总觉得他的眼里像是还有些不确定，像是生怕她随时会消失。 他在别人面前一直都是清冷寡言的模样，在她的面前才会完完全全的展露本性。 执拗，偏执，霸道。 她对这样的他并不陌生，他和当年相比并没怎么变，只不过是少年完全脱去了稚气，变成了成熟的大人。 可是无论他怎么变，在她的心里，他还是和当年绝无二般。 只是她不会亲口说出他的顾虑，她只会在日积月累的陪伴中，让他看到她的决心。 她找到遥控器，把电视打开，然后去冰箱里拿了几瓶汽水，又拿了一些零食，一股脑的全部放在茶几上。 “那我们一起看电视吧，好不好？” 他把那些冷饮拿开，然后去厨房里拿了几瓶常温的，递给她。 “喝这个，不能喝凉的。” 许嘉禾满心的不甘愿，却又无奈只能接下，声音也放轻，“哦。” 第15章 我等不及了，她回来了 一天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夕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客厅都笼罩着一层金色，陆怀煜坐在沙发上，眉眼温柔，再没有一点冰冷的气息。 许嘉禾喊他，声音很轻，却足够他听见，“阿煜？” 他抬头看着她，“嗯？” 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一丝一缕的缠绕着她，夕阳下她的脸微红，指着窗外的夕阳，像是有些高兴，她站起了身。 “今天要结束了，新的一天要来了。”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身形瘦弱，整个人却温柔异常，他走上前，轻轻拥住她，像是在告诉她，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们会有很多个明天。” 许嘉禾点头，笑着看他，“是，我们会有很多个明天，许嘉禾和陆怀煜会一直一直的走下去，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夕阳下，他们相拥，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到了晚上，陆怀煜终究是被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叫走，许嘉禾送他到了楼下，然后独自一人走上楼。 这个小小的空间，被他的气息那么浓郁地充斥着，让她几乎要有些不习惯他不在的时候。 只是想到他的话，想到这一天一夜的陪伴，她还是觉得心安。 他愿意不计前嫌的重新接受她，她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好好爱下去。 晚上八点，陆怀煜回到陆氏大楼，他刚一走进23楼，顾右就迎了出来。 “陆总，你终于来了。” 陆怀煜看着他，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却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顾右感觉他现在的情绪明显不好，也不敢多说，只能把目前发生的事情快速的汇报给他。 “董事长来了，目前在财务部，说是想要查公司这一年来的财务情况。” 顾右想到刚刚陆绍文来势汹汹的样子，额上还不由冒出阵阵冷汗，在看看眼前这人无比淡定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太不称职了。 如果是顾左在，一定会处理的比他更好吧。 他内心不由得生出了些挫败感，然后恭敬地看着眼前的人，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 陆怀煜此刻看着财务部的方向，视线很快移开，嘴角轻勾，像是不屑。 “让他查，整个陆氏，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是他的爪牙 ，我要一点一点全部拔干净。” “是。” 听着陆怀煜这么说，顾右终于放下了心，然后也开始暗暗后悔起自己的一时冲动。 轻易被人影响了心绪，这是大忌。 不等陆怀煜开口，他已经主动认错，“对不起，陆总，今天这件事情是我处理的不好。” 陆怀煜看着他，黑眸微沉，“顾右，你从我进入陆氏开始起就一直跟着我，只是你前面一直有顾左给你安排好一切，如今，我要单独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顾右听着陆怀煜如此认真严肃的语气，心底有些兴奋，他站直了身，把一身痞气掩下，“陆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陆怀煜看着他，一字一句，“我要你盯着陆绍文，汇报他的全部行踪，我要知道他接触了哪些人，时间地点，以及所做的事。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让他在陆氏彻底失去话语权。” 顾右有些惊，陆怀煜这些年一步一步走的极稳，从未有过如此急切的时刻，他不由得问，“陆总，这会不会操之过急，虽说陆氏这些年一直都是您在管理，但是董事长毕竟是陆氏的创始人，要让他下台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万一引起他的触底反弹，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陆怀煜看着窗外，眼眸如这夜色一般漆黑，顾右离得他很近，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他还是听到了。 “我等不及了。” “她回来了。” 说好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他不会食言。 顾右从未见过陆怀煜如此失神的样子，但是通过他这句话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一条信息。 她？ 是指许小姐吗？ 难道他们现在已经和好了吗？ 他满心的疑问，陆怀煜却已经转身走出去，顾右想到他刚刚的话，内心暗暗发誓，一定会将他给他交代的任务做好。 陆怀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又不由得想起了她身上的温度。 当年的小姑娘长大了，变得更加的绵软可人，也让如今的他更轻而易举的深陷。 他从抽屉底层取出一张照片，那是他们的高中毕业照，她个子小小的站在前排，他一低头就可以看见。 少女站得笔直，盛夏的天气炎热，她站立的地方刚好是阳光直射的角度，很快她的额上有了细细的汗水，她抬手去擦，太阳太过刺眼，她眼睛微微眯起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她伸着细白的手臂，擦拭着汗水。 而他，在看她。 看她的憨态可掬，看她骨子里透出的纯和真。 那是让他惦念了九年的东西。 他的思绪沉浸其中，没有察觉到此刻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陆绍文有些气急败坏的走进来。 “陆怀煜，是不是你做的？” 陆怀煜抬头看着他，眼里的不耐慢慢升腾起来，“不知陆董事长所说何事？” 陆绍文在他面前走下，眼里的烦躁情绪丝毫不掩。 “策反我手底下的人，是不是你做的？” 他做的太过明显，让他不想察觉都不能。 但他还是来了这一趟，想着他能顾念一点那微弱的父子情份，不至于把他逼到绝路。 面前的男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只是眼里的倔强还是一如当年。 “陆董事长，你也该尝一尝，最重要的东西，被人一点一点的抢走，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滋味。” 他恨绝了他，恨他对他们母子十几年不闻不问，恨他一出现就抢走了自己的母亲。 恨他的胜券在握，恨他的自私贪婪。 恨他得到了母亲却从不珍惜，对她疏远冷漠，将她踩到尘埃里。 陆绍文看着他，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儿子，好似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也是如此的狠绝冷漠，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他想要转身离开，内心的胜负欲却让他在此刻硬生生的坐了下来。 他模样随意，声音不耐，像是在说着一件让他无比厌烦的事情。 “有个女人在家里就是麻烦，一天天的不是打电话让我回去，就是在家里唉声叹气，一点用都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陆怀煜，看着他的眼眸一点点变红，期待着他的气急败坏。 却并没有。 他只是认真听着，像是在听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陆绍文还想开口继续说，陆怀煜出声，“顾右，送陆董事长出去。” 门口的顾右及时的走进来，态度恭敬的站在陆绍文面前。 “董事长，请。” 陆绍文看着陆怀煜，内心的愤怒急剧增多，他突然笑出来，慢慢地靠近他，像是一条毒蛇，慢慢冲人 吐出蛇信子。 “怀煜，我听说，当年那个小姑娘，回来了是吗？ 第16章 心甘情愿为她俯首称臣 陆怀煜看着他，他也同样认真观察着他的模样，两个同样强大气场的人在无声的对峙。 “陆董事长，听说当年陆氏的创立，您的原配夫人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她的娘家给了您很大的帮助，只是不知道怎么后来，那一家子，就在芜城渐渐没有了声音了呢？” 陆绍文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再也撑不住，他收起伪善的笑容，站起身来，恶狠狠地警告他：“只有我还活着一天，我就是你老子，你要是想跨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 陆怀煜慢慢站起，两个人身高有些差距，陆绍文的气场明显就弱了一些。 他看着他薄唇轻启，幻想着他会示弱，但是听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内容。 “那就，拭目以待，陆董事长。” 陆绍文最后是被顾右请出去的。 他强势了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被自己的儿子这样侮辱，只是他还是在离开之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换上最自信的姿态。 他，从未输过，更不会输给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人手里。 顾右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陆怀煜还保持着站立的模样，只是视线移向窗外，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冷漠。 习惯在黑暗里的人，如今要为了一个人，摒弃所有，奔向光明。 他从此有了软肋，却心甘情愿为她俯首称臣。 顾右看着他站了良久，终于转过身来，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盯紧陆绍文，另外，让几个人在暗处保护许嘉禾，不能让她发现，更不能让陆绍文伤害到她。” 电话那头的人恭敬的应着，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开口，“看好夫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她送走。” 他和陆绍文之间是一场硬仗，他必须要护好身边的人。 电话挂断，时间已是十点，顾右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站起身，恭敬的问他，“顾总，要回去了吗？” 陆怀煜“嗯”了一声，然后率先走出去，顾右及时跟上，跟着他去地下停车场。 车上，陆怀煜坐在后座，微蹙着眉，下一秒，却又想到许嘉禾不喜欢看到他皱眉的样子，下意识的眉心展开，整个人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陆总，还是去淮河公寓吗？” 他应了声，顾右将车子驶出去，一路上静默无言。 等到停 在公寓楼下，顾右看着后座一动不动的人，安静的等着。 过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向后座的人，“陆总，不上去吗？” 陆怀煜看着他，眼里突然有了迷茫的情绪，他声音很轻，却像是惊雷般在车厢里炸开。 “顾右，追女孩子，要做些什么？” 顾右眼睛睁大，又是惊又是喜，惊的是陆怀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以这样迷茫和小心翼翼的态度。 喜的是他的助攻，看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他掩住内心的喜悦，试探着问，“陆总，您是要追许小姐吗？” 他看着他点头，心中激动更甚，像要伸出双手和他邀功。 快看我快看我，我可是你成功路上的一大助力。 陆怀煜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心思，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月奖金翻倍。” 顾右高兴得几乎要尖叫，却硬生生的忍下来，然后忽然想起助攻还有另一个人。 “陆总，其实宠物店的小于做的也挺多的。” 陆怀煜头也没抬，“他也一样。” 顾右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给他出谋划策，“陆总，追女生要投其所好，了解她的喜好，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陆怀煜陷入深思，却始终想不出来一件她最喜欢的东西，他内心突然生出些挫败感，好像过去那三年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往更深处回忆，终于有了结论。 “她喜欢一切甜的东西，不喜欢有苦味的东西。” 想到她喝中药时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不由得笑，眸子里盛满了柔软与温情，像是快要装不下。 顾右被这一口狗粮撑得不行，果断转过头去不看他。 但是想到这个月的奖金，他决定必须做个称职的军师。 “喜欢甜的，那就给她送甜品，奶茶，蛋糕，这些女孩子都喜欢的东西。” 顾右心里暗暗的叹，没想到未来老板娘喜欢的东西如此的接地气。 陆怀煜像是已经有了打算，没有回应他也没再开口，打开车门下去。 顾右无奈的叹声气，想着恋爱中的男人都是如此的变化无常，安慰了自己受伤的心灵之后，然后开着车离开。 周一，时代杂志社。 一大清早，许嘉禾还是像往常一 样第一个到达杂志社，她刚坐下没一会儿，黎落就到了。 她神秘兮兮的把她拉到一处，声音放低，声音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到现在还是不信，你真的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许嘉禾点了点头，心中的甜蜜难掩，脸颊微微泛红。 黎落感觉自己那些计划完全没有得到实施，自己像是毫无用武之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然后和她盘问细节。 “你追了他多久？他是怎么同意的？” 许嘉禾仔细回想着，声音有些弱了，“追了没多久……” 黎落还在等着她回答下一个问题，谁知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里的喜悦丝毫不掩。 “他说，不用追。” 黎落：“？？？” “所以就这么在一起了？” 黎落觉得这比她看过的任何一本言情小说里面的节奏都要快，一下子有些无法适应。 但是想了想，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想来肯定是爱情的种子早已种下，如今只不过是生根发芽而已。 她心有点酸，感觉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白菜还是被人给偷了，但是想到之前许嘉禾发给她的那张照片，尽管模糊成那样，却依旧可以看出男人俊逸的模样。 应该也不算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这么想想，她的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 许嘉禾看着她表情变幻着，抬手晃了晃，“落落？” 黎落回过神来，看向她，“许嘉禾，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许嘉禾看着她，眼里满是无辜，“我回答了呀。” 黎落面无表情的应她，“我没听到。” 许嘉禾认真的看她，“我点头了呀。” 像是怕她不信，她又在她面前重重点了两下头，让她可以清楚的看见。 黎落把她的脑袋拨到一边，一脸嫌弃，“都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变傻，看来的确如此。” 许嘉禾听着她的话却完全没有在意，一整个上午都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工作效率也快了许多。 第17章 隐忍又热烈 下午一点，时代杂志社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请问哪位是许嘉禾小姐，这里有她的快递等待签收。” 黎落耳尖的很快就听到了，然后就推搡着她出去，只见一个穿着同城快递服装的男人站在前台。 “这是你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许嘉禾看着眼前一大束的向日葵，那明晃晃的黄色让她有些失神。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象到了这是谁的手笔。 一大束的向日葵里夹着一张卡片，黎落在一旁早就跃跃欲试，谁知手一伸出去，就被许嘉禾拦截回来。 “真小气。”她气气哼哼的走回去，留下许嘉禾一人站在原地。 许嘉禾签收了快递单，然后拿着花走进去。 杂志社每个人的位置都很大，但是这一大束花还是占了很多位置，以至于许嘉禾总是忍不住去看它。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花，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想到那张卡片，刚刚被她急促的收进了口袋，她此刻慢慢的将它拿出来，明明只是这么轻飘飘的重量，却让她觉得有千斤重。 ifyoucanspendtherestofyoulifeinmyview，iwillnotreserveit. 这上面连落款人都没有，但是许嘉禾却很清楚，这只会是他。 唯有他，才会这般隐忍又热烈，也唯有他，才会清楚她的喜好。 他知道她比起热烈的红玫瑰，更喜欢明媚的向日葵。 她曾和他说过，她喜欢向日葵的明媚坚定，向阳而生。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她曾以为那是她的青春最好的诠释。 时到今日，她才真正明白，陷在这份爱里面的人，从来都不是只有她一个。 整个下午，许嘉禾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无数次拿起手机又放下，还是不敢给他拨出一个电话。 黎落喊她好几次都得不到回应，无奈的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看着眼前的手机发呆。 那上面的备注黎落一眼就看到了，然后看着她的手指在上面轻触半天还没有按下，她使坏似的把她的手臂一撞，号码瞬时拨了出去，许嘉禾转过身惊愕的看向她，刚想拿起手机，就发现电话已经接通。 黎落示意她接电话，然后慢慢悠悠的走远，许嘉禾紧张的握紧手机 ，放到耳边。 她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线。 “许嘉禾。” 她的大脑一瞬间短路，只记得回应他：“我在的。” “花收到了吗？” 许嘉禾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他看不到，于是又轻轻应声，“收到了。” 杂志社很安静，她可以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他笔尖落在纸张上的声音，她有些紧张的问，“你在忙吗？” 那头的人低低的“嗯”了一声，许嘉禾瞬间升腾起了一种自己在打扰他的感觉，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那你好好工作，我不打扰你啦，拜拜。” 一句话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还有些心虚的拍了拍心口处，又忍不住去想他此刻工作的模样。 他虽然在她家中的沙发上办过公，但是那时候的他看着有几分柔和，像是刻意收起了尖锐，让人更容易亲近。 但是现在的他应该是什么样，她想象中，应该是穿着一身西装，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模样。 但是想到那束鲜花和卡片上面的话，又觉得和此刻的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隐忍和热烈，原来真的可以同时存在一个人的身上。 电话挂断没一会儿，前台处又传来一阵声响，许嘉禾下意识朝着那里看过去，没一会儿，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许嘉禾的快递。” 周围的同事都有意无意的看着她，她突然内心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她快速的跑出去，只看到一个快递员站在前台处，手上拿着一个很大的包装袋。 包装袋是透明的，她可以看到里面是许多样式的甜品，每一种都是她喜欢的。 她快速的签收，然后把甜品拿进去，给每一个同事都分了一些，然后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周围的同事不乏八卦的，经过刚刚鲜花那一拨刺激，现在的好奇心都愈发重了，“嘉禾，男朋友送的啊？” “嘉禾，你这男朋友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家那个，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没有给我送过礼物。” 其中一个人看了看袋子上的印字，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开口，“这家的甜品价格很贵的，嘉禾，你是找了个富二代吧?” 她的语气有些酸，饶是黎落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听出来了，下意识就开始辩驳，“有些人啊，不要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只不过是贵一点的甜品，就酸的不成样子了。” 那人识相的噤了声，许嘉禾也没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关于陆怀煜，她还是要做一个声明。 “是男朋友送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努力，他所得到的东西，都是靠自己挣来的。” 此话一出，别人再也没有了八卦的欲望，看着许嘉禾这方方面面护着他的架势，也清楚她不愿意别人对他男朋友的身份多加猜测。 虽然不解他为什么今天会送来这么多的东西，但是许嘉禾统统都妥善的收好。 她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内心联系要联系他的冲动，明明前不久才通过电话，却还是那么轻易的就想起他。 他那样隐忍又骄傲的人，愿意为了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她猜想不到他此刻的心情，只是清晰地知道，自己心底的那份感动，在不知何时，变得愈发的浓郁深刻。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如此期待下班，如此想要快速见到他。 当思念袭来的时候，好像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重量。 索性忙碌的工作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去分神，到了临近下班的时候，她又收到了新的工作。 和杂志社另外两个同事去邻市的b城做一个采访，这次采访很重要，关系到下一期的封面，杂志社很重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许嘉禾看了一下被采访者大概的资料，下班之后直接就跟着同事一起出发了，甚至连和陆怀煜说一声都来不及。 这是她转正以来接到的第一个重要的工作，她必须完成的很好，才不算辜负自己。 来到杂志社才几个月，她成为了转正速度最快的一名编辑，也得到了同事许多的帮助，她心怀感激，对工作也从来都尽善尽美。 第18章 一会儿找不到你就紧张成这样？ 落地b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她的手机在飞机上关了机，等到下飞机之后，她才发现有许多个未接来电。 无一不是他的号码。 她快速的拨回去，那边很快的接了起来，她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听见那边的人急切的声音。 “许嘉禾，你在哪里？” 许嘉禾从未听他有过这样的语气，他一直都是严肃的，沉默的，偶尔也会是隐忍的。 但从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急切。 像是害怕失去什么心爱的东西。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听见话筒里又传来他的声音，依旧是唤着她的名字，“许嘉禾？” 她快速的回应她，带着自己都不清楚的心虚，“陆怀煜，我在b城，过来做一个采访，很快就会回来。” 那头的人安静了一会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嗯”了一声，然后像是无意，又叮嘱了一句，“手机别关机。” 她刚要解释因为刚刚是在飞机上才会关了机，但是此刻却只记得答应他。 “好。” 她清楚的听见了他话语里的紧张，尽管他表露的并不明显，可她是那么清楚的听见了。 这之前的六年，她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知道，她在被人在意着。 她整理好思绪，跟着同事一起来到被采访者所在的地方，b城的影视基地。 被采访的是一个当下炙手可热的当红小生，不仅唱跳绝佳，演技也不错，因此收获了一众的女性粉丝。 时代杂志社之前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板正严肃的纸质媒体，销量一直不算太好，直到后来进行了改革，根据年轻人的喜好增加了许多板块，销量才逐渐的好起来。 他们在摄影棚外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直到剧组的拍摄宣告结束，他们才终于有了采访时间。 只是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这个采访是之前主编和小生的经纪人已经商谈好的，现在他们到了这里，那个被采访的主人公却并不配合。 “谁和你们谈的你们去找谁，我拍摄了一天很累，要休息了。” 和许嘉禾同行的都是杂志社的前辈，面对这种场面经验也很丰富，一开始只是好言相劝，无奈他一直都是不配合的态度，最后拿出了经纪人和杂志社签署的合同。 那笔违约金 是不小的数目。 这个小生虽然当红，出道时间却并不长，现在也一直都受限于那个经纪人，他们都清楚，他会妥协。 这方式不算磊落，所以不到这最后一刻，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不是要采访吗，来吧，我接受就是了。” 他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明明年纪看着还很小，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压迫与桎梏。 同事负责在做采访，许嘉禾负责在一旁记录，所幸这位当红小生除了一开始的不配合，后来都还算正常。 他们问的都是时下年轻女性最感兴趣的话题，小生的回答中规中矩，却也不乏幽默，许嘉禾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确实长得很不错，五官轮廓清秀俊逸，身姿挺拔，回答问题的时候表情虽然淡淡的，但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一点不耐烦。 这样冷漠的一个人，却把他的粉丝看得很重，许嘉禾之前也对他有所了解，他的许多粉丝称他为三观最正的男艺人。 也许，他配得上这个称号。 采访结束已经是十二点，许嘉禾跟着同事入住在附近的酒店，打算第二天赶回去。 工作了一天，她觉得疲累不堪，只想要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等到洗漱完毕，她才想起来还没有和陆怀煜说一声，于是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工作结束已经回到酒店啦，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回去。” 手机消息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真实感，他只简短的回了一个字，“嗯。” 她刚准备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关上手机，许嘉禾高兴的在床上打了个滚，还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 被他这样在意着，她感觉自己置身在云端，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生怕这只是她的一场美梦。 第二天一早，许嘉禾就启程回了芜城，到达杂志社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她和同事一起用了午饭，然后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到了下午，这一期的封面才算是确认完毕，许嘉禾伸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拿起水杯走到茶水间。 黎落跟在她身后走进来，快速的把她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问他，“你猜猜，昨天谁和我打电话了？” 许嘉禾看着她，摇头，“猜不到。” “陆怀煜的助 理。” 黎落凑近她，话语里带着些揶揄，“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的男朋友，控制欲这么强，一会儿找不到你就紧张成这样？” 许嘉禾涨红了脸，并不想回应她这八卦的问题，绕过她就走出去，倒了一杯水，回到座位上。 黎落说的这些是她没有想到的，也完全不敢想，他那样的一个人，会紧张她到那种地步。 只是，心是暖的，也是热的。 她开始慢慢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才会让他这样不放心，才会这样一次次来确认她的存在。 下班之后，许嘉禾一出杂志社就察觉到了异常，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总有人在跟着她，她感受到他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的距离，却一直没有消失。 她装作无意的往后面瞥了一眼，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连鸭舌帽都是黑色，帽檐压得很低，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根据身形判断，那是一个年轻男人。 过去那种被跟踪的恐惧感慢慢袭来，她脚步逐渐加快，根据自己对地势的熟悉，绕进一个小巷。 她走了不知道多久，向后看了看，确定那个人没有继续跟来，拿出手机想要给陆怀煜打电话。 在此刻，她能想到的，唯有他。 手机刚拿出来，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手机就被人打到地上，许嘉禾连回头都来不及，就感觉脖颈处被人重重一击，然后快速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19章 她想要去见他 许嘉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彻底，她看了眼周围，都是空无一人，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着，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无法挣脱。 她的衣服是完好的，身上也没有任何被施虐的倾向，这一切似乎证明这个绑她的人并不打算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 只是她素来没有与人结过仇，所以也一时想不出来是谁做的。 她的嘴巴没有被封上，她试探着叫了几声，想要见到那个绑架她的男人。 “有人吗？” “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应她，她也放弃了喊叫，打算保存体力，好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她看向四周，这里应该是一个废弃的仓库，看着破旧不堪，只是空间很大，稍微一点声音听着都是那么清晰。 她摸不准绑架她的人的心思，只能想尽办法自救。 她的双手使劲的磨着椅子，想要慢慢地把绳子磨断，绳子绑得很紧，她的双手磨得通红，还是没有一点点能够挣脱的迹象。 她有些泄气，内心的恐惧越积越深，绝望也随之而来，开始不由得想起了陆怀煜。 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会不会想到她，会不会知道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每每绝望的时候，想到的，只有他。 她无数次看向门口的方向，双手从没有停止挣脱的动作，慢慢地，手上浸了血，把绳子染得鲜红，她却浑然不觉。 她想要去见他，这个想法一刻未停，也从未放弃过。 夜越来越深，腹部的饥饿感伴随着轻微的绞痛慢慢袭来，她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慢慢在透支，最后身子剧烈摇晃了一下，整个人跟着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全身的疼痛感袭来，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她好像，快要撑不下去了。 忽然，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声响，像是终于见到了希望，她强迫自己恢复清醒，努力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她听见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眼里满是担忧与惊慌，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看向他的时候只剩下泪水。 他来了，还好是他来了。 陆怀煜看着眼前脆弱不堪的女孩，蹲下身将她扶起，然后开始解她手上的绳子。 绳子绑的太紧，他怎么都解不开，他看着许嘉禾手上鲜红的血迹，一双眸子慢慢变得血红。 他是那么的害怕她疼，却还是让她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也许是关心则乱，身后的顾右被他忽略了个彻底，直到许嘉禾的额上开始冒出细细的冷汗，他才惊慌失措的转身，“顾右，顾右！” 顾右惶恐的走上前，手上拿着一把剪子，快速的将许嘉禾手脚上的绳子剪断，然后就看着眼前的人快的像一阵风，飞快的将椅子上的人抱了出去。 他从未见过陆怀煜露出这样惊恐的样子，就连声音里都带了忐忑与担忧。 等他走到仓库门口，早就没有了他们的影子，他看了眼月色，暗暗为自己唏嘘了一阵，然后认命的走出去打车。 到了医院，陆怀煜快速的将许嘉禾抱进去，脚步急促，手却稳稳地抱住她，害怕她再受到一点点伤害。 深夜的医院人并不多，许是陆怀煜的外貌实在太过出众，又或许是这个男人的气场实在是过于强大，给许嘉禾诊治的年轻医生都不由得有些紧张。 反复诊断了两次，他才开了口，“晕倒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的低血糖，手上的伤也只是擦伤，好好上药就没有问题了。” 陆怀煜看着病床上的人，眉眼里是无尽的担忧，“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的年纪并不大，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强大气场的病人家属，明明没有说话，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威慑力。 “应该很快就醒了，这瓶水挂完，记得给她准备一些吃的，低血糖患者切记不能长时间在饥饿的状态。” 陆怀煜点头应下，然后医生走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病床上的人安静的睡着，手上的伤口已经做了包扎，现在看着并不那么触目惊心。 可是她的一张小脸还是苍白如纸的状态，他心中无比的愧疚，是他大意了，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她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他坐在病床边，看着她的睡容，像是要将她每一个模样都深深记入心底，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敲门的人只敲了两声，像是清楚里面的人现在的心情并不好，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陆怀煜轻声走出去，看着病房外的人，一双黑眸情绪翻涌。 “顾右，你又让我失望了。” 顾右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此刻只低下了头，将一切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是我大意了，对不起，陆总，我甘愿受罚。” 是他的人跟的不够快，才让陆绍文的人得了手。 陆怀煜没有应他，像是对他的话根本无动于衷，只是眼底的讥讽与怒意遮掩不住，顾右下意识的有些心惊，下一秒，就听见他的声音。 “告诉陆绍文，既然我的警告他当做没有听到，那么这陆氏，他也不必再来了。” 说完这一句，陆怀煜就走进了病房，没有留给顾右任何反应的机会。 顾右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直到离开，才将这句话消化彻底。 陆怀煜这次是要完全的和陆绍文决裂了，再也不顾及任何的亲情。 他已经许久未见过这样的陆怀煜，狠绝冷然，不带有一点温情。 可是他面对许嘉禾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这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让他几乎有些恍惚。 只是这次以后，他应该也不会再受到重用，他又一次把事情办砸了，伤害到的还是陆怀煜最重要的人。 走出医院，他开始执行陆怀煜的命令，然后快速赶往公司。 病房内，病床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她的双眼刚一睁开，就看到了眼前的人。 许嘉禾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眼里的担忧毫不掩饰，整个人都像是颓废了几分，看向她的时候带着愧疚。 “你醒了，身体还难不难受？要不要吃东西？” 他的语速很快，像是要掩饰那其中夹杂着的些微颤抖，许嘉禾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声音还有些沙哑，微笑着应他：“我没事了。” 陆怀煜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感受到那清晰地温度，才渐渐感受到了一份安心。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到了伤害。” 第20章 我能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许嘉禾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他的眼睛熬得通红，眼底青黑一片。 她慢慢将他的双手拉向她，“我睡了多久？” 陆怀煜感受到她的亲近，眼底终于有了些温度，“两个小时。” 说话间，他拿过桌上的保温桶，打开盖子，一阵清香袭来，许嘉禾没骨气的抬头去看。 陆怀煜捕捉到她的视线，眼里有了笑意，“我喂你吃好不好？” 许嘉禾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眼前的人慢慢的搅动保温桶内的粥，等到确定已经是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才喂给她。 墙上的时钟缓慢的走着，病房内很安静，许嘉禾每一次无意识的抬起头，都会撞上他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她推开他的手，“我饱了，你也吃一些。” 陆怀煜愣了一下，然后就点头应下，快速的将剩下的吃完。 夜里，陆怀煜就睡在旁边的病床上，一刻未曾离开过。 许嘉禾其实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自己，之前的几年，她几乎是住在医院里，这一切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的她要照顾母亲，每天期盼着的是未知的以后，是也许没有他的未来。 她一个人度过了那么多年，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可是当身边出现了他，当他一遍一遍确定她的安好，当他眼里露出那样担忧歉疚的情绪。 她只觉得心底一个角落被一个名字彻底的填满。 陆怀煜，陆怀煜，这个她过去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也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名字。 相遇之后，她原以为他会是冷漠的，薄凉的，也许根本不屑再和自己有一丝交集。 一开始确实如她所想，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那样陌生疏冷的眼神，曾深深地将她刺伤。 她准备好了一身的铠甲，想要变得无坚不摧，接受他所有的冷嘲热讽，只为了重新站在他的身边。 只是他却温暖如往昔，轻易地击破她的心防，让她放下所有的忌惮。 许嘉禾看着不远处病床上的人，想象着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躺在她的身边，他会成为她的唯一。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许嘉禾只觉得欣喜万分。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我能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是想要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本户口本上。 她忍不住幻想以后，脸烧得厉害，最后只能把整个脸都蒙进被子里去。 手上的伤口被扯动，她轻轻的“嘶”了一声，然后很快就噤了声，生怕被他听到。 陆怀煜原本就睡眠浅，因为牵挂着她的伤口，更是不敢熟睡，此刻一点点声音就很快的醒了过来。 他翻身下床，走到她的病床边，“怎么了？” 许嘉禾用被子蒙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只觉得既丢脸又感动，支支吾吾的应他，“我没事。” 深夜里，她的声音轻的像是呢喃，陆怀煜看向病床上那缩成一团的人，无奈的走过去。 刚刚医生把处理伤口的药物都留下了，陆怀煜看了一遍也会了，此刻就把她的两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重新涂抹了一遍药。 “手放在外面，不要碰到了。” 许嘉禾轻声应了一句好，感受到他的双手的温度，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无处安放。 就这样赤裸裸的盯着他看好像有点不太好。 他坐着，她躺着，她只能仰视着他，她的脖子微微仰着，望向他的时候眼里带着些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爱慕。 像是细碎的星子，在这深夜熠熠发光。 陆怀煜强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将她双手的药水全部涂抹完毕，放到一边，然后低下头，看着她。 “看够了？” 许嘉禾被他抓了个现行，尴尬的想要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抓着她的手臂，两只手轻轻的环着，没用什么力气，却让她一动不能动。 她还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他慢慢地低下头来，一点一点靠近她。 许嘉禾的呼吸像是停住了一般，只顾得看他，肩膀僵直着，感受着他的气息慢慢靠近。 直到清晰的感受到唇上那温热的温度，感受到他温柔的辗转碾磨，整个人都忘了反应。 直到他终于离开，用指腹轻柔的擦拭她的下唇处，她才如梦初醒般的看过去。 他的双唇鲜红，在这明亮的灯光下，好看的像是完全不真实，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光影里，像是失了神一般。 她忍不住想，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是可以凭借美貌大杀四方的人物吧。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有得到延续和发展，他就把她的被子拉上来，仔细的盖好，确定好没有一丝遗漏，才站起身。 许嘉禾看着他，眼里还带着迷茫，他此刻眼睛还有些红，衬着他白的过分的肤色，无形的显出了一股又野又欲的气息。 不敢再看了，不能再看了。 许嘉禾心里默念这两句话，默默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阵开关的声音，她试探着睁开眼，只见整个病房都陷入了黑暗，他侧身躺在旁边的病床上，背对着她。 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星星点点的落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看着美好的不像话，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长成了这样让她多看一眼都会心惊的人物。 可她还记得那一年的陆怀煜。 那时候的陆怀煜还是少年，十六岁，明明该是一个满怀着对未来的希望的年纪，可那时候的他，就像是浸在黑暗里，让人看不到一丝光亮。 那一年，许嘉禾跟着父母来到芜城，进入了芜城中学。 芜城中学是芜城数一数二的中学，升学率一直都是全市第一，许嘉禾的父亲对她满怀希冀，尽管过程艰难，最终还是让她成功入读。 开学第一天，面对着四周陌生的面孔，许嘉禾沉默的不像话。 她不喜欢这里，她想要回到林城，回到她的家乡。 但是她已经习惯，习惯了一次次的妥协。 父亲工作忙，督促了她放学了早点回去，她在放学之后就离开了学校，按照早上的记忆，找寻着回家的路。 第21章 校服很干净，不想把它弄脏了 芜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小巷众多，弯弯绕绕的，且都长得差不多，许嘉禾在反复的走了半小时之后，终于确定，她迷路了。 她没有手机，四周也看不到来往的路人，想要问人都没有办法，她强迫自己回忆着回去的路，因为着急，脚步加快了一些，经过一个转弯处，意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不小的声响。 她的耳力一向好，她听得出来，那是钝物击打到身上的声音，反常的是她没有听到任何求救的声音。 那里有很多人在说话，都是男生，听声音年纪应该都不大，许嘉禾随着声音慢慢走过去，因为父亲从小的教导，她想着如何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帮助有需要的人。 等到她站在那个小巷的入口处，才看清了那里的情况。 四周密密麻麻围着七八个人，手上都拿着东西，看着凶神恶煞的模样。 而他们的中间，站着一个男生，他的脸被挡的看不真切，但是看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她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身上穿着芜城中学的校服。 这是学校里今天刚刚分发的，她的还在书包里，没想到这个人已经穿在了身上。 许嘉禾站在原地许久，犹豫着不敢靠近，四周看了看，都没有来往的人，突然有点痛恨自己拒绝了父亲要给她买一个手机的建议。 如果有手机，至少这个时候，她可以帮他报警。 也不至于显得那么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再次看向那个地方，只见少年站立在小巷的风口，校服被他脱了下来，松垮的挂在肩上。 少年身形削瘦，站在这些人面前，让人看着都不由得心惊，可他像是丝毫不觉，也丝毫没有畏惧，许嘉禾可以看见他漫不经心的笑，他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和让许嘉禾再也移不开眼去的惊艳绝伦。 在许嘉禾过去的十五年里，从未见过这样的男生，可以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第一眼就让人这样移不开眼。 可是这样惊艳的一个人，他的眼里却没有光亮，就像是无比确定自己不会得到救赎。 他身上的白衬衫渗出了血迹，慢慢地将后背全部染红，他却没有丝毫在意。 许嘉禾站的离他不远，她清晰地听见了少年从开始到如今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你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我急着回家。” 那些 人像是被他这样不屑的态度惹恼了，几人将他团团围住，纷纷扬起手里的家伙。 许嘉禾心一惊，不由得朝着里面喊了一句，“警察来了！” 那些人顿时惊慌作一团，手里的动作也停下，趁着这个时机，许嘉禾急忙跑上前，拉起那个少年就跑出去。 少年像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却没有推开她，许嘉禾虽然从小跟着父亲也学了一些自保的本领，但是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跑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身后的人早就反应过来，追赶着他们，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许嘉禾当做没有听见，只拉着身后的人跑得飞快。 小巷里的风微凉，吹拂在他们的身上，许嘉禾觉得自己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无比的确信要去做一件事。 要救他，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跑了好一会儿，许嘉禾的体力透支的厉害，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身后那群人在慢慢逼近，许嘉禾心道不好，她可以听见少年身上传来了几声钝击，少年身形瘦削，钝器砸在身上，发出的声音清晰可闻。 然后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大力的抓紧，她看着那个少年拉着她飞快的跑，像是一阵风，让她快要忘记了疲倦。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后面的人终于没了踪影，前面的人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许嘉禾看了眼四周，这是一栋废弃的楼，红砖裸露在外，地上散落着很多破碎的砖，有些上面还覆了青苔，看着像是已经遗落在这里有了些年头。 少年没有开口，径直往里走，许嘉禾犹豫了一会儿，跟着他走进去。 他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一路走到了顶楼的天台。许嘉禾一路跟着他，突然他停下脚步，许嘉禾一时没有止住脚步，整个人直直的撞了上去。 少年踉跄了一下，然后就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嘴角是似有若无的笑。 “小姑娘，力气挺大。” 许嘉禾窘迫的不像话，看着他白色衬衫被一片鲜血染红，只觉得心惊。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背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我去给你买药吧？” 说完，许嘉禾就转身要走，她刚走了几步，少年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像是染了笑意，听着有几分不真实。 “不用买药，你过来。” 许嘉禾乖乖的走过去，然后看着他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个简易的药箱， 里面装了一些纱布和药物。 许嘉禾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突然开始解着衬衫的纽扣，猛地转过身去。 她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想要离开，脚步却像是生根了一般。 担心自己离开了他会被那些人找到，担心他再次受到伤害，担心他一个人会发生什么不测。 看他流了那么多血，应该是伤的很重吧。 父亲也总是受伤，身上总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她小的时候总是哭，现在却只觉得心疼。 这个少年身上那股坚毅的性子，竟让她看出了几分父亲的影子。 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响，然后听见少年“嘶”的一声，她立刻转过身去，只见他裸露着一半的肩膀，艰难的清理着伤口。 因为伤在后背，他的动作有些滑稽，手艰难的放在身后，额上已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许嘉禾跑过去，从他的手上抢过药水，慢慢地倾倒在他的伤口处。 在那一刻，好像所有的羞涩与胆怯都消失了。 就像是她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她以前总想着，要亲自给父亲上一回药，然后亲眼看着他好起来，之前一直也没能如愿，到如今，终于可以真正试一次。 只是对象，换了一个人。 伤口清理好之后，许嘉禾用纱布将他后背仔细的缠绕好，然后转过身去，声音变得有些磕巴。 “你……你可以穿衣服了。” 身后的少年没有说话，安静了半晌，然后许嘉禾一抬眼就看到他突然站在她的面前。 许嘉禾此刻才有时间认真的打量他，少年个子很高，她只堪堪到他的肩膀处，需要仰头才能看他。 她无意识的注意到他的校服，明明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是脏污不堪，校服却还是干干静静的。 她有些不解，指了指他的校服，“为什么不穿校服？” 穿着校服的话，不至于会伤的这么厉害吧？ 少年低下头，看了眼肩上的校服，然后将它拿下来，挂在手上。 “校服很干净，不想把它弄脏了。” 第22章 会再见的，小姑娘 许嘉禾以前从未有和异性独处的经历，此刻紧张的不像话，眼睛垂下来，不敢看他。 面前的人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不紧不慢的开口，“小姑娘，你叫什么？” “许嘉禾。” 少年低头，视线像是要穿过她砸到她的心里去，她心中一惊，然后听见他的声音。 一字一句，不缓不慢。 完全没有刚刚漫不经心的态度，是那般的认真郑重。 “小姑娘，记住，我叫陆怀煜。” 最后是陆怀煜送许嘉禾回去的，芜城的小巷众多，但是少年却像是烂熟于心似的，穿过一条条长相酷似的小巷，把她带到她家不远处的巷子口。 一路上，少年都是安安静静，站在离她几米的距离，不靠近，也不疏离。 许嘉禾不知道如何描述那种感觉，有些像是守护，让人安心。 “回去吧，我走了。” 许嘉禾站定在原地，看着他转身，扬起的手放下来，追着他的身影，小声的说了一句“再见。” 她不知道少年有没有听到，只是很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少年的唇角扬起了似有若无的弧度，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会再见的，小姑娘。 后来的一段时间，许嘉禾终于和班里的同学混了个脸熟，平时碰面偶尔也会聊几句，只是许嘉禾本身也是不善言辞的性子，所以也并未交到知心朋友。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不算一件坏事，因为父亲的工作，她从小到大已经换过好几所学校，只不过这一次来到的地方最远。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都没有见过陆怀煜。那个少年像是夏日的一阵风，消散在她的记忆中，她也有遗憾过没有问过他的班级，偶尔也会故意经过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条小巷，只是可惜都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喜欢该是什么样，那时候的许嘉禾还尚不知，只是会莫名的想要关注他，想要经常看见他。 她无数次的想过，他那样的男孩子，这辈子该是要拥有最明媚的未来，最光明的以后的。 他是那样温柔的人，连校服都那样的珍惜珍视，担心上面染了脏污。 他不该有那样空洞灰暗的目光，不该和那群人扯上交集。 芜城太大，只一中就有几千个学生，她期待的那个少年像是真的消失了一 般，再未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到了九月底，学校放了国庆长假，许嘉禾跟着父母回了一趟林城，一直到开学的前一天才回来。 老家的房子已经找了人照看，父亲的工作现在都在芜城，短时间内，怕是没有回去的可能。 只是也许因为心里藏了心事，她竟也不觉得有以前那样难过了，只是在回到芜城的那一天，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树木，看着那上面簌簌落下的落叶，会有几分感慨。 此刻这样的情景像是印证了芜城的这个名字，也许萧肃荒芜才是它最美的归处。 国庆后开学的第一天，许嘉禾所在的班级，转来了一个转学生。 转学生身高腿长，穿着一身黑，剪着过分短的短发，五官凌厉，毫不掩饰的展露于人前，出现在学校的那一刻就引起了轰动。 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让人轻易移不开眼，即使穿着普通，却耀眼的像是与他们完全不同，吸引着众人视线的同时也收获了众多花痴粉和很多不满的声音。 他是被校长亲自领到教室的，正是上课时间，一路上却总是有很多人被他吸引视线，纷纷看过来。 转学生沉默的跟在校长的身后，一身黑色的运动装，领子一直拉到最高处，只露出一双眉眼，却也清楚地透出了一股不好亲近的气息。 班主任早就收到了消息，此刻就站在教室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校长将他带到，和班主任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惯是会见风使舵，所以此刻看校长这样严肃细致的模样，当即就认定了，这个转学生，不一般。 教室里喧闹不已，班主任将他带进来，面色严肃的让他们保持安静。 “这是新来的转学生，大家欢迎。” 下面的同学一开始都在审视着这个新同学，眼里带着探寻，渐渐地，掌声慢慢响了起来。 班里女生居多，陆怀煜的外貌实在太过出色，极容易就吸引了她们的视线。 有了她们的带头，掌声愈发浓烈，许嘉禾原本一直埋头做着习题，听见动静才缓慢抬起头来。 对于班里女生来说，她是个怪胎，从来不关心当下那些流行话题，不关心明星，不关心小鲜肉，每天就是埋头做题。 不过这样也没有人会来刁难她，只是习惯性的把她忽视。 她此刻就坐在教室左边最后一排的 位置，离的门口很近，开关门声总是在她耳边响起又落下，而她也渐渐习惯，每天只专心做题，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兴趣淡淡。 也许是此刻教室里的掌声太过热烈，她也想要合群的鼓个掌，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多久没见到他了，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她渐渐地忘了那个傍晚，忘了那年少时少有的疯狂肆意，只是脑海里一直存在着那个少年。 阴郁而又沉默的少年，像是在她的心上扎了根，拔不掉触不得。 此刻再见面，他却是以班里转学生的身份，她想起他上次身上穿着的芜城中学的校服，心中疑惑渐生。 她一个晃神的片段，上面的少年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 极简短，就像是他这个人，冷厉的，没有一丝温热。 “陆怀煜。” 班主任老师显然对他的自我介绍并不满意，刚想眼神示意让他多说一些，就被少年眼里的冷冽震慑到，一边奇怪着自己竟然会害怕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边安慰着自己，这是校长嘱咐过要特别关照的人，肯定不一般。 所以，这个自我介绍的过程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的环节是让他选择座位，班主任原本是想着给他安排在班长的边上，就看到身边的男生已经迈开步子，坐在了第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 班主任见状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开始了正常的上课环节。 第23章 我会让你好好认识我，许嘉禾 课堂上，有些女生在小声的议论着陆怀煜，视线一道一道的看过来，许嘉禾因为坐在他的边上，只觉得被看的全身发毛。 她刚刚不是没有看见，班主任让他选座位的时候，班里许多女生都跃跃欲试，甚至有些胆大的已经准备举手，谁知道下一秒他就径直的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从未有一刻像这般的如坐针毡，只觉得那些人的视线快要把她看穿。 才十几岁的女生，情绪完全不会遮掩，直白的暴露出来，许嘉禾被她们眼里的羡慕和妒恨惊得坐直了身体，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这么久没有见面，为什么一出现就给她这么大的惊吓？ 父亲反复叮嘱她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她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对学习以外的事情向来都无心关注。 眼前这个人，收获了她的第一次勇敢，和第一次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此刻就端正坐在她的身旁，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忍不住心中腹诽，还真是，冷的一如既往。 好歹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虽然这个过程确实是有些狼狈。 这一节课，许嘉禾难得的开了小差，直到下课的时间，才发现书本上压根没记多少笔记。 她有些心慌，想要去和班里的女生借笔记，但是想到她们刚刚传来的眼神，还是决定放弃。 她一边懊恼着自己的出小差，一边从抽屉里拿出许多的辅导书，打算再好好看一看。 她不能跟不上进度，哪怕一点都不行。 陆怀煜眼看着身旁的人懊恼着从书桌内找出了一本又一本的辅导书，慢慢地面前的堆成了一堆小山，却丝毫不察觉一般，继续从抽屉里一本本抽出来。 他无声的把自己的书本推过去，放在那堆书的最上面，眼睛瞥向她，声音冷冽如常，“看这个。” 许嘉禾听到熟悉的声音，想着他这话的内容，迷茫的抬起头，只看见眼前安静的躺着一本书。 她看向陆怀煜，眼里闪过疑惑，等得到他无声的默许之后，翻开了书本。 课本的扉页处，写着他的名字。 一笔一划，刚劲有力，就像是他这个人一般，棱角分明，冷冷清清。 她翻开到刚刚老师讲解的地方，清晰的看到上面做了笔记，虽然都很简短，但是许 嘉禾和之前的内容结合一想就理解了个完全。 等到把他所有的笔记抄完，她才把书本推给他，他伸出了一只手来接，许嘉禾看着他的脸，忽然又想到之前一个月他都没有来，要跟上进度应该是有点难度。 “陆同学，谢谢你的笔记，不过你之前一个月都没有来上课，会不会跟不上，要不要我把之前的笔记借给你看？” 她破天荒的主动开口关心别人的学习情况，下一秒却被泼了盆冷水，透心凉。 “跟得上，谢谢关心。” 许嘉禾的热情被彻底浇灭，怏怏的不再作声。 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旁人看着他们确实不像是老相识的样子，又开始猜想起陆怀煜偏偏选了她旁边的位置的原因。 她们不好直接表现出对陆怀煜的爱慕，便只能从许嘉禾这里下手，想要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于是，午自修结束之后，许嘉禾在从厕所回教室的路上，被班里几个女生围住了。 为首的是班花林嘉仪的跟班，名叫傅梨，她一向唯班花马首是瞻，所以此刻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班里比较活跃的女生，其中有好几个在陆怀煜选择了许嘉禾做同桌的时候，露出了不解且嫉妒的眼神。 许嘉禾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内心慌乱，面上却并未显现出来。 “找我有事吗？” “你和新来的转学生是什么关系？” 傅梨首先开口，话语里还带着浓浓的不解。 许嘉禾是外地的，而且在班里一向都是沉默寡言，属于几巴掌拍不出一个屁来的性格，她觉得林嘉仪交给她的任务完全没有难度。 其他人跟着她纷纷开口，连平时虚假的同学情谊都不再掩饰，眼里的轻视完全不加掩饰。 “是啊，你们认识吗，他为什么选择你做同桌？” “对啊对啊，你那个位置那么不好，每天都是人进进出出的，吵死了，他怎么会选择坐在那里？” …… 许嘉禾抬起头，看着眼前诸多冲着她口诛笔伐的人，看着她们眼里的不解和鄙夷，突然就平静下来。 陆怀煜穿过走廊处，刚走到厕所的位置，还未靠近，就听见一声清晰的女声。 “不认识，不清楚。” 他顿住脚步，看 着那边的人渐渐散了，他没有走出来，只是看着那道身影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眼里的冷意更甚。 不认识，是吗？ 他那样努力的来到这里，来到她的身边，不过是想要追逐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彩，却只得到她这样冰冷的一个回答。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重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眼里是一丝笃定。 我会让你好好认识我，许嘉禾。 从你拉走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逃脱出我的世界。 下午的课程并不繁重，许嘉禾也明显的感觉出身边的人一丝变化，如果说早上他还只是清冷不好靠近，到了此刻，就是完全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心中不解，但也识相的没有开口询问，只想着先好好地将今天度过。 他的到来让她一向平静的学习生活被打乱，她需要好好地整理自己的思绪和情绪。 且不说他怎么会突然以转学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只单单是校长和班主任对待他那样殷勤的态度，就已经让她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明明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的狼狈。 再想到班里那些女生对他那样势在必得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心中生出一阵的不适感。 就好像是，她好不容易发现的宝藏，此刻被传的人尽皆知，并且人人都想觊觎他。 她搞不明白自己心中这股不适感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回避心中的情绪。 从很早开始，她就注定了，不能像班里的同学那样肆意张扬。 所以此刻，她也只会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只是一言不发，当做没有任何事发生。 第24章 对她的特别 之后的日子，许嘉禾都刻意避着他，每天上课下课，规矩的像是一块陀螺，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点脱轨的举动。 陆怀煜本也不是话多的人，所以他们每天基本都说不上几句话，许嘉禾总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份年少的悸动，一边害怕着，一边又觉得班里那些女生对他爱慕的模样是那么的刺眼。 到了十月底，芜城到了深秋，天气开始一天天转凉，班里人都换上了厚重的秋装，因为接连的熬夜和频繁的起夜，许嘉禾得了重感冒，每天都蔫蔫的。 一中的学业繁重，许嘉禾每天回去写完作业已经是深夜，平时还要照顾母亲，她的睡眠时间本就短。 许嘉禾的母亲身体素来孱弱，也许是娘胎里带的病气，许嘉禾的身体也算不得好，每到换季的时候总是难熬。 因为生病，那天她破天荒的迟到了，等到了班里，早自习已经过半，因为平时一贯表现都很好，老师说了她几句也就让她坐下了。 教室里窗户全都关着，玻璃窗上有一层雾气，许嘉禾脑袋昏沉的厉害，一坐下就感觉眼前像是笼罩着一层雾，看不真切。 她努力的甩了甩脑袋，然后从书包里找出书本，一页一页翻动着，注意力难以集中。 旁边的人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白的吓人，他朝着她这边看了几眼，然后转过眼去。 早自习结束，许嘉禾趴在桌上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感觉有人碰了一下她的手臂。 她艰难的抬起头，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看清了眼前的人。 少年还是穿着一身的黑色，手上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几包退烧药。 许嘉禾迷茫的看向他，也许是生病，她的动作慢了许多，让班里的同学看着像是她在深情款款的看着陆怀煜。 少年一身清冷气息，眉眼清淡，在这深秋的早晨让人几乎挪不开眼，许嘉禾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把手上的东西塞到她的手里，然后把她的保温杯打好了水，递过去。 “吃药。” 许嘉禾接过药，一粒一粒的吞下去，然后接过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 等到这一切做完，身边的人重新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他身形高大，把许嘉禾挡了个完全，隔绝开了那些艳羡嫉妒的眼。 他在班里一向独来独往，连 开口的次数都少得可怜，班里很多女生都从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变成了现在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就连班花林嘉仪都失败了，她们实在是没有多少胜算。 就在她们以为陆怀煜本性冷清的时候，现在却看到了他对许嘉禾无微不至的照顾，尽管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是细节处却处处体现出了对她的特别。 许嘉禾吃了退烧药，睡得昏昏沉沉的，对班里女生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毫无察觉，只是感受着身边的人的气息，感受到了几分安心。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都逼迫着着自己离得他远远地，懦弱的不敢多靠近一步，可是现在感受着他的关心，却还是没骨气的心动。 她甚至想着，也许可以为了他勇敢一次，勇敢的去了解他，去靠近他。 早上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她一向是严厉的，许嘉禾强忍着坚持了半节课，到了后半节课，实在是撑不住的趴在了桌上。 她感受着自己的体温好像越来越高，全身无力般的，找不到一处支撑点。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着板书，下面的同学认真的看着，一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许嘉禾趴在桌上，因为个子不高，身子被前面的同学遮挡着，所以看着并不明显，只是等到班主任转过身来，朝着下面看了一眼，就敏锐的捕捉到她这边的不对劲。 班主任手上拿着教科书，脸绷紧了，刚准备要开口训斥，就见她旁边的陆怀煜快速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少年的动作极快，快到她还来不及叫出许嘉禾的名字，她顿了一会儿，转而看着陆怀煜，少年的眼神依旧坦然清冷，训斥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班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许多人震惊不已，纷纷交头接耳的开始谈论，班主任的脸色很不好，快速的维持了班级秩序，然后继续开始上课。 许嘉禾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才醒来，她的眼前一片黑，她缓慢的抬起手把眼前遮盖着自己视线的东西拿下来，转头就看到了身边的人。 少年穿着黑色的毛衣，毛衣是偏修身的设计，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看到少年瘦削的身形，他此刻正在做题，身子坐得笔直，脖颈修长，过分白的肤色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连轮廓都被虚化。 她呆了一会儿，然后看到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她手上抱着他的衣服，眼神清澈 又带着点迷茫，看着他看过来，才慌忙的抬起手，磕磕巴巴的问，“这是你的衣服吗？” 刚问完她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有些蠢，他早上就穿的这件衣服，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他寡言的性子，她刚准备跳过这个话题直接把衣服还给他，就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少年声音清清凉凉，让她快速地恢复清醒。 “嗯。” 她把衣服递给他，脸上还带着些生病的潮红，“谢谢你，快把衣服穿上吧，不要感冒了。” 陆怀煜把衣服接过去，看着她，话语间带着似有若无的关切，“身体好点了？” 许嘉禾快速点点头，然后站起了身，“我去洗把脸，接下来的课必须要好好听啦，不能再睡着了。” 陆怀煜看着少女快速的朝着厕所的方向跑去，收回视线，然后从面前的书本里找出她的课本，沉默的放回她的课桌上。 那上面，是一份完整的课堂笔记。 也许是吃了药睡了一会儿，许嘉禾的精神好了许多，接下来的课都坚持下来了，并没有再中途睡着，这也使得班主任的脸色好了一些。 关于陆怀煜的身份，学校里传言纷纷，可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的身份像他这个人一样神秘，沉默。 第25章 私生子，小三，暴戾 接下来的日子，许嘉禾明显感觉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平时见面也会点头打声招呼，再不像之前那样陌生。 不过这也许只是许嘉禾一个人的想法，陆怀煜像是在配合她，平时她打招呼会回应，但是不会有更多的话，依旧安静。 许嘉禾不敢表现的太热烈，就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同学间的距离，不疏远却也不太亲近，陆怀煜实在是让她捉摸不透，她不敢轻易的把自己表现了个完全。 陆怀煜和班里同学的关于始终是不冷不热，偶尔安静的像是完全不属于这个地方，只是成绩一直都是保持着年级第一的位置，所以班里的同学除了有着对他探寻的欲望，还有些崇拜。 许嘉禾之前一直没有问过，为什么开学的那一天他就穿着芜城中学的校服，可是在之后的一个月却从未见到他。 而且他之后是以转校生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同桌一个多月以来，他们都从来提起过初次相见的那一幕，像是都默契的选择遗忘。 只是许嘉禾对于有一个学霸类型的同桌，还是非常庆幸的，他的成绩比她好了太多，平时的笔记都是记得言简意赅，知识点清晰，比她的好了太多。 她一边感叹着上天的不公，给了他出众的外貌的同时，又不忘给他一个聪明的大脑，一边又贪心的想从他这里获取更多知识。 许嘉禾的成绩也不差，一直都是班里前三的位置，只是和陆怀煜相比还是差了太多，所以对于他的笔记，她总是视若珍宝。 在芜城一中，关于陆怀煜身份的猜测，从来没有停止过，很多人都猜测他是豪门家族的少爷，来这里只是为了体验生活。 只是，芜城不大，能说得上名字的企业并不算多，因为陆怀煜的姓氏，许多人都猜测他和陆氏集团有所关系。 因为陆氏集团是芜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所以很多人对他更是多了几分畏惧和敬重，平时总是离得远远的，将他当成可望而不可即的星光，触碰不得。 陆怀煜从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在班里也一直是独来独往的，除了偶尔和许嘉禾说几句，其他时间都是保持沉默。 言论发生变化的时候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因为即将到来的周末，班里的人都有些激动，下午的课业都上的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然后他周围的人都围过去看，很快他的旁边围了很多人，大家看 着，谈论着，声音很轻，却从不曾间断。 许嘉禾感受到有许多的视线都看向了这边，她有些不自然，心中隐隐的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人，只见他依旧是淡淡的模样，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许嘉禾看着那个男生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友好的视线投过来，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她几乎马上就想要找一个人来问问，可是上课铃声打断了她。 一直到了上课时间，班里还是有很多人在小声议论着，一点都没有停歇的样子，许嘉禾一节课都听得心不在焉的，下意识的去仔细听她们的话。 他们的声音很小，但是她还是隐隐听见了一些，都是些不好的字眼。 私生子，小三，暴戾。 在许嘉禾之前十五年的人生里，从未听见过这么多不好的词，而此刻，那些不好的词，统统都用在了身边的这个男生的身上。 他依旧端坐着，像是完全不受影响，可是许嘉禾清楚地看见他的背僵直着，握笔的姿势僵硬。 她甚至快要忘了，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她不知道他以前的人生经历过什么，但是在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他也许经历过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过去，才会变成如今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 那些人的话语还在继续，他们除了震惊之外，都是满满的唏嘘，之前对他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刻全部破碎，没有一点余地。 他们开始对他的过去开始猜想，开始联想到许许多多不好的东西，豪门，私生子，本就是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这群十五六岁的少年，用他们无限的想象力，给他赋予了无数的标签，刻上许许多多的烙印。 一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班里的议论都没有停止过，等到放学之后，许嘉禾找了一个平时还算处得来的女同学，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下午，芜城中学的论坛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匿名的帖子，没有指名道姓，却直指芜城中学高一新来的转学生。 近期高一的转学生只有陆怀煜，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发帖的人描述了陆怀煜从小到大的经历，包括他从小被父亲抛弃，跟着母亲独自生活，包括他从小就展现了凶狠的一面，是远近闻名的坏孩子。 帖子的后面，还讲述了他的母亲和陆氏当家人的风流韵事，话语里的不屑意味浓重，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时代，小 三是遭人唾弃的，似乎就连私生子也是见不得光的，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过去，没有人在意他们经历了什么，只是一味的指责。 帖子的最后，发帖人还写了陆怀煜之所以会转学到芜城中学的原因，因为陆氏当家人的妻子病重，小三跳了出来，连带着私生子也得到了重视。 许嘉禾看着那个女生手机上的帖子，看着那些话语，绝望的想，有一天，竟然连语言都可以成为伤害一个人的利器。 语言可以击溃很多人，可以造成许多无形的伤害。 许多人只看片面便信了，然后对着陆怀煜指指点点，之前的爱慕也变成了不屑，就好像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许嘉禾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只觉得无比的气愤，她一直视作宝藏的一个少年，突然被这么多人污蔑，她却没有一点办法。 下面的评论不断增多，许嘉禾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和那个女生道了谢，然后就离开了学校。 秋天的夜晚来的快，尽管周五是提早放学的，这一会儿的天空隐隐的也有了黑下来的趋势，许嘉禾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第一次见到陆怀煜的那条小巷。 第26章 他的过去，孤独而又惨烈 小巷里空无一人，只有来往的风呼啸而过，许嘉禾沿着小巷，按照记忆里的印象，找到了那座废弃的小楼。 小楼看着格外的凄凉，深红色的瓦裸露在外，红的像是血泪，在诉说着什么。 许嘉禾沿着楼梯往上走，走到顶楼的天台处，终于找到了那一抹身影。 少年站在天台边，宽松的外套被吹起，看着脆弱而孤独，他就这么一直站了许久，久的连许嘉禾的腿都站的酸麻，他还没有一点要下来的痕迹。 许嘉禾想到班级里那些流言，有些担心他会想不开，忍住心里的害怕，走过去，想把他拉下来。 他还未走进，少年就听到了声响，许嘉禾看着他转过身来，看着她，眼里寂静而又空洞。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许嘉禾感觉此刻的他就像是她第一次见他的样子，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遗世而独立，眼里从不展露一点悲伤痛苦，却总让人感受到他的那份孤独。 她走近几步，拉拉他的衣袖，声音很轻，“那上面很危险，你先下来好不好？” 陆怀煜看着她，突然笑，“怎么，害怕我跳下去？” 许嘉禾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不是这样脆弱的人，所以她才会看着他站了那么久。 可是终究还是担心的，来了芜城这么久，这是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的人，尽管他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实际上却很温暖。 她看着他，眼里透露着真挚，“我知道你不会，但是还是先下来好不好，看着怪吓人的。” 少女个子小小的，站在他身后，手指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像是生怕他会掉下去。 陆怀煜看到了她眼里的紧张和小心翼翼，那是他从未在别人眼里见到的东西。 从没有人这样关心他，没有人把他看的这样重。 他一直就像一片浮萍，到处漂泊，却始终不知道根在哪里。 少女眼神真挚，让他差点迷失在她的世界，只是下一秒就狠狠清醒。 她眼里的世界干净美丽，不染尘埃，和他完全不同。 他不想把她的世界染脏了，却又恶劣的想要将她拉到自己的世界里来。 他从未像这一刻这般，生出这样的念头，从未想过，如果身边一直有她的陪伴，该是多好。 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对她上了心。 少女横冲直撞的闯进他的世界，让他不敢忘，又不敢轻易提起。 他看着她良久，风吹拂过来，她额前的碎发被吹起来，她用手佛开，然后固执的伸着手。 陆怀煜看着她的手，鬼使神差的牵过，然后跟着她走下来。 许嘉禾缓了一口气，跟着他走到室内，室内没有装修，空旷的可以听见回音。 里面没有凳子，许嘉禾就拉着他蹲下来，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表情，大脑里一直想着安慰他的话。 陆怀煜看着她的模样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却意外的没有一种被可怜了的羞耻的感觉，反而有些不知名的滋味涌上心头。 意外的，并不反感。 “可怜我？”少年声音清冷，眼神直直的看向她。 许嘉禾慌忙摇头，眼里的真挚不减，“不是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了那个帖子上的内容，她一点都没有想过要远离他，反而只是心疼他那些过往，她甚至想到，他也许在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经历了这世间的很多恶意。 少年的眼神突然变得冷硬，带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执拗，“那如果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呢？” 如果她知道，他只是个私生子，没有任何耀眼的光环，不能护她周全，甚至还会连累着她受到指指点点。 那她会如何。 许嘉禾丝毫没有犹豫一般的开口，“这些都与你无关啊，你拥有的是你的未来，即使过去多么糟糕，那又与你何干。即使你生来就陷在泥潭里，也不代表你生来就是污浊的，至少在我眼里，你很好。” 陆怀煜想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探寻那一份真实。 少女眼睛晶亮，像是完全不染尘埃，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有些恶劣的想，如果他的世界里从此可以拥有她，那会如何。 一直陷在黑暗里的人突然想要爬上来，不顾一切的。 两个人距离挨得不远，他那样认真的看着她，让她退无可退。 “许嘉禾，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做过很多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为了生存，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的过去，孤独而又惨烈，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却又有些不敢在她的面前提起。 没有遇见她的时候尚不觉得，但是直到这一 刻，他才觉得自己的那些过去，是多么的糟糕。 许嘉禾突然笑了，她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五官却已经很出众，圆圆的杏眼微微的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直直的击到他的心里去。 “没关系啊，你以后的人生一定会很好很好的，老天已经让你吃过了这么多苦，一定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甜的。” 她的声音绵软，却让人无法抗拒，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 陆怀煜想要相信她，相信她的话。 相信她说的，老天之后会给他很多很多的甜。 她就是他的甜。 他的救赎。 陆怀煜鬼使神差的点了头，然后看见了她笑弯了的眼，她的眼睛清澈的不像话，让他不敢多看。 他不自然的转过眼去，看了眼窗外，站起身来，“天都要黑了，还不回去？” 许嘉禾“啊”了一声，快速的站起身来，然后有些懊恼的捶了捶脑袋。 “完蛋了，今天爸爸要回来，肯定要被说一通。” 她的脚蹲的久了有点发麻，没走两步人就晃了一下，陆怀煜及时的扶住她，然后等她站稳了才往外走。 楼道里已经是一片漆黑，许嘉禾一直有夜盲的毛病，现在只觉得眼前一片昏天暗地，她努力的辨别着前方的方向，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像是不耐，回过头来喊她，她心里一急，脚步加快了一些，不知踩到了什么，下一秒，只听见脚踝处清脆的一声响，她摔倒在了地上。 第27章 让他贪婪的想要占为己有 陆怀煜听到声响快速的走过来，只看见她坐在地上，表情痛苦，白色的裙子也弄脏了一块。 陆怀煜蹲下身子来，伸出手，“把手给我，扶你起来。” 许嘉禾痛得嘶气，耳边他的声音传来，她仔细的分辨着方向，却无果。 她有些泄气，感觉自己从未如此丢脸过，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些委屈，“我看不见你的手。” 陆怀煜略震惊的收回了手，看着她的眼睛，“到了夜里就看不见吗？” 许嘉禾闷闷的点头，“嗯，夜盲症。” 陆怀煜走近了要去扶她，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扭伤的那只脚完全使不上力气，半天都站不起来。 她心里的委屈更甚，抓的他的衣服紧紧地，像是生怕他会突然离开。 “脚扭了，我站不起来。” 陆怀煜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突然蹲下，抓着她的两只手臂，轻巧的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许嘉禾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就安静了下来，黑暗中，她感受到了自己脸上灼热的温度，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她很轻，陆怀煜背着她完全不费力，他背着她走出去，终于到了明亮的地方。 许嘉禾得到了光明，心里的害怕情绪也渐渐消失，只是看着少年宽厚的背，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怎么突然背我啊？” 少女声音轻轻软软的，迎着秋日里的晚风，钻到他的耳朵里。 陆怀煜一时间完全不敢动作，连声音都变得僵硬，“你还站的起来？” 许嘉禾泄气的垂着头，脑袋搭在他的肩头，声音更轻了，“站不起来了。” 少女的气息一点点铺洒在他的耳边，让他一动不敢动，只是脚步减慢了一些，像是想要这样的时刻再长久一些。 只是此刻天已经黑的彻底，许嘉禾也终于开始着急，拒绝了他要去医院的建议，催促着他赶快回去。 所以最后他还是快速的把他送回了那条小巷。 他依旧站在那个巷子口，有些怀疑的问她，“你怎么回去？” 这里距离她的家还有一段距离，他有些担心她。 许嘉禾在他面前表演了单脚跳的技能，然后一蹦一跳的回去了。 他看着她 走远，下意识的看着，忽然，少女转过身，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笑，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她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像是酿了酒一般，让他醉上心头。 “再见啦，陆怀煜，周一见。” 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她笑着转过身，一蹦一蹦的走进那个小院里。 直到离开，他还是在想着她的笑容，在他过往的人生中，从没有一个人的笑容，可以像她这般纯粹。 母亲经历了爱而不得，总是哀怨的，脸上极少露出笑容，周围的人对他们也是少有好脸色。 她就像是那一束耀眼的光，突然就照进了他的世界，让他贪婪的想要占为己有。 回到家之后，许嘉禾终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父亲，他穿着一身居家服，脱去了一身威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在忙碌着。 他穿梭在厨房，母亲含笑着站在他的身后，帮着他打下手，画面看着温馨又甜蜜。 许嘉禾刚走进来，许振鹏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自家女儿一蹦一跳的走进来。 “脚怎么了？” 许嘉禾有些害怕父亲，小声的回他，“扭了一下。” 许振鹏让妻子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出来，然后把许嘉禾抱到沙发上去。 许嘉禾的脚肿了一块，看着有点吓人，许振鹏即使平时早就习惯了大伤小痛，此刻看着自家女儿这样也满是心疼。 他找来药水，给她涂抹上去，然后慢慢揉开。他的手劲有些大，许嘉禾疼的龇牙咧嘴的，却不敢喊一声。 许振鹏放轻了些力道，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一些，只是脸上还是严肃的模样，“现在知道疼了，怎么都不小心一些？” 许嘉禾完全不敢反驳，只能轻声的应着他的话，“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许振鹏看了眼外面，有些担心的看向她，“晚上还是看不见东西？” 许嘉禾从小就有夜盲的毛病，因为这个也没少摔跤，他们一直都担忧的不行，带着她去了很多医院，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根治的方法。 许嘉禾点点头，然后就看着父亲的眼神变得担忧，“抽空我再带你去看看。” 许嘉禾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就看见母亲站在远处叫他们，“过来吃饭啦，再过一会儿要凉了。” 许振鹏把许嘉禾抱 过去，帮她把椅子拉开，看着她坐好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餐桌上，许振鹏问起了她的学习，她把自己最近的学习情况都据实已告，还说了一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好让他放心。 父亲难得回来，母亲问了他许多事情，许嘉禾看着她的情绪明显的好了很多，心里也暗暗的开心，只认真的听着他们说话，也不打扰。 周六，许振鹏带着许嘉禾去了芜城最大的医院，诊断出是先天性夜盲，形成的原因是由于基因缺陷，目前也没有根治的方法，只能靠服用药物加以改善。 回去的路上，许振鹏的心情都不太好，原本就严肃的一张脸，看着更加的不好亲近，许嘉禾坐在车上不敢说话，只是频繁的看他。 “爸爸，我没事了，以后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许振鹏看着乖巧的女儿，眼里满是愧疚，“爸爸一定想办法把你治好，你不要害怕。” 许嘉禾很用力的点点头，“我一点都不害怕，所以爸爸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许振鹏看着她这样乐天派的样子，脸色也不由得变得好了一些，然后又问起了家里的事情。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情绪还好吗？” 许嘉禾的母亲有严重的抑郁症，平时许振鹏在时尚且还好，但是其他时候就会莫名的情绪很糟糕，不让人靠近。 许嘉禾想着妈妈之前的种种举动，还是决定先瞒着爸爸，他太辛苦了，不该总是那么操劳、 她坚持坚持，总会好起来的。 “妈妈平时都挺好的，对我也很好。”她的笑容乖巧，让人心生暖意。 许振鹏看着她，终究是没说话，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第28章 真正的喜欢才不是这样 周一，许嘉禾回到学校，意外听到了一个消息。 陆家的当家人陆绍文在昨天开了记者会，曝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陆氏除了原配所生之子陆林深之外，还有一个从小在外面长大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陆怀煜。 他正式承认了陆怀煜的身份，也正式的介绍给了大家，把他拉到了公众的面前。 从此，他陆怀煜，再也不是一个人人可以唾弃的私生子。 除此之外，他还发了另外一条声明，陆怀煜的母亲，沈荷，并非小三，而是他陆绍文年少时的青梅竹马，后来为了陆林深的母亲将她抛弃。 一时间，沈荷和陆怀煜都处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芜城人人唏嘘，感叹陆绍文的冷血无情的同时，也对沈荷和陆怀煜多了几分同情。 没有人再去指责沈荷和陆怀煜，学校里那些不好的声音也都消停了下去，相反的，因为这道声明，陆怀煜的身份坐了实。更是无人再敢去招惹。 之前那个曝光他的帖子一夜之间消失，学校里那些不好的言论也一夕之间消散的干干净净，那些议论过他的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会秋后算账。 但是陆怀煜对他们像是完全不在意，就像之前那些言论对他来说也是无关痛痒，他关心的只是许嘉禾会不会相信，会不会因此远离他。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案，他才是真正的无所畏惧。 因为这一次的风波，许嘉禾真正的打开了心防，和陆怀煜的感情也日渐浓厚起来，两个人在班里都是属于成绩优异的，加上陆怀煜的身份，所以平时并没有人敢议论他们。 要说起唯一一点不好，那就是经过这一次，班里一些女生对于陆怀煜更加的疯狂，尽管被拒绝了无数次，还是一股完全不肯放弃的架势。 以班花林嘉仪为首的那些陆怀煜的花痴粉，实实在在的让许嘉禾很头痛，她们总是时不时的跳出来给她不爽快，明里暗里都是对陆怀煜的势在必得。 如果是之前，也许许嘉禾还会生出自卑的感觉，但是经历了之前的那一次，看到过她们对陆怀煜的质疑和诋毁，只是对她们所谓的喜欢感到不屑。 真正的喜欢才不是这样，虽然她也说不上来喜欢是什么感觉，但是至少是应该对对方完全信任的状态。 天气一天天的变冷，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底，大家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 许嘉禾是特别怕冷的人，所以每天都是穿得厚厚的。 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每天都是手脚冰凉的状态，所以也是班里第一批用上了暖手宝的人。 反观陆怀煜，他像是完全不怕冷似的，气温已经降到了个位数，他还是穿着单薄的外套，平时也看不出一点怕冷的模样。 冬天的早晨总是冷的吓人，许嘉禾每天出门的时候，天还是黑的，许振鹏接送了她几天，后来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得已还是离开了家。 许嘉禾早就习惯了他的忙碌，平时上下学都会准备一只手电筒，但是尽管这样，速度还是会慢一些，所以为了避免迟到，总是早早的就起来。 说起陆怀煜，许嘉禾从来都不知道他住在哪，但是他来学校总是很早，通常许嘉禾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 也许是因为他，许嘉禾每天对上学都会心存一份期待，想要早点到学校，想要早点见到他。 他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日积月累的，对他的信任也更加深厚。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下旬，因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班里的同学都很兴奋，纷纷都期待着会收到什么礼物，班里的女同学也都在议论着圣诞节该送什么礼物。 许嘉禾之前从未过过这个节日，只是看班里的人都那样热衷，也不由得心存了几分期待。 她想要送一份礼物给陆怀煜。 认识这么久了，他帮了她那么多，她也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可是她想不出来他会缺什么，他如今是陆氏的公子，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许嘉禾看了看自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有些头疼。 接下来的几天，许嘉禾都是处在一个纠结状态，想要询问他喜欢什么，犹豫了几次还是没有开口。 如果这样直接的问了，那就没有惊喜了。 她听班里的同学说，无论是谁，都是期待惊喜的。 陆怀煜看出了她的状态有些奇怪，以为只是女生的小心思，所以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想着她如果想说总是会开口的。 又是一个周五，气温转眼已经降到了零下，许嘉禾一到班里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陆怀煜终于穿上了羽绒服。 他的羽绒服样式很简单，略宽松的版型，看着却完全不显臃肿，许嘉禾看了看裹成一个熊的自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看吧，有些人就是穿什么都那么好看，就像他。 反观自己，经常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给他留下的印象一定算不上好。 早自习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雾蒙蒙的，班里的窗户上都蒙着一层白雾，眼看着距离圣诞节越来越近，许嘉禾有些着急，想着如果再想不出来要送的礼物，就只能直接问他。 整个早自习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趁着老师没有看向这边，她用书本挡住脸，偷偷靠近了他。 少年坐得端正，正在做习题，许嘉禾上下打量着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也许是天气太冷，他的手冻得有些红，他的指尖本就白皙，这一点红都看得异常明显。 许嘉禾心里终于有了一个想法，然后又慢吞吞的把自己的脑袋挪回去，然后把刚刚打好水的水瓶递给他。 陆怀煜疑惑地看过去，只看见少女穿着厚厚的棉服，拉链拉得很高，整个人都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也许是天气太冷，那张小脸有些泛红，说话间都可以看到呵出的气息。 她看着他，指了指他的手，露出很小幅度的笑容，“给你，暖暖手。” 陆怀煜怔愣了一下，然后接过去，少女的暖水瓶都是小巧粉嫩的，在他的手上感觉有些不搭。 但是手上传来的暖意那样的真实，他看了看已经转过头去的许嘉禾，眼神柔软。 第29章 他的女孩干干净净 接下来这个周末许嘉禾十分的忙碌，除了照顾母亲，还要给陆怀煜准备礼物。 她已经计划好，打算给他织一副手套，许嘉禾小时候跟着邻居家的奶奶学过一些，虽然已经很久没碰了，但还是想试一试。 她上街买了毛线，整整一个周末都窝在房间里，反复的拆了织，织了拆，最后终于在周日的傍晚，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因为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多，所以许嘉禾织的是最简单的花式，她选择的是灰色的毛线，上面还绣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陆怀煜总是穿着一身黑，看着冷冰冰的，但是其实他的内心灼热又温暖，黄色是很温暖的颜色，很适合他。 原本她准备直接织一副黄色的手套，但是想到他的性子，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也没有选择黑色，而是选择了折中的灰色。 灰色看着虽然没有那么明亮，但是比起黑色好了太多，看着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把完成的手套放好，上街买了一个礼品袋，然后仔细的放在书包里，想着星期一就去带给他。 也不知道他收到她的礼物会是什么模样，应该会开心吧。 毕竟她这也是第一次送礼物给男生呢。 到了周一，也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许嘉禾还是早早地就到了班里，意外的，陆怀煜还没有到。 许嘉禾放下书包，帮他的水杯也打好了水，然后就坐在座位上，紧张又期待的等着他的到来。 奇怪的是，今天的陆怀煜破天荒的迟到了，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他还是没有出现。 因为陆怀煜的身份特殊，所以班主任老师也没有像对待其他同学那样打电话过去询问，毕竟陆怀煜的信息上，父母的联系方式都是空白。 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从转学过来到如今，他的身边从未出现什么朋友或者亲人，尽管陆绍文承认了他的身份，他也还是像其他人一样，每天上课下课。 好像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一直到了下午，陆怀煜还是没有来学校，许嘉禾开始焦灼起来，却根本无法得知他的行踪，她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担心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上课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放学之后，许嘉禾犹豫许久，还是重新去了之前那栋废弃的小楼，只是这次并没有找到他，小楼静悄悄的，像是从没有人来过。 天渐渐黑下来，许嘉禾无 奈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较之平时慢了很多，等到了家附近的那条小巷，天已经黑的彻底。 巷子里的路灯老旧，灯光忽灭忽暗，像是下一秒就要完全熄灭，许嘉禾心不在焉的走过，还在想着陆怀煜的行踪。 她有些担心他，内心剧烈的渴望见到他，却根本无从得知他的去处。 她甚至感到有些挫败，因为她第一次发现，她对他的了解是这样的少，少到如果他消失了，她根本找不到他。 这种的感觉很不好。 许嘉禾神情怏怏的，根本没有察觉到小巷深处昏暗角落里站着的人。 巷子里的路灯不多，最深处是没有路灯的，所以看着是一片漆黑，如果是平时，许嘉禾会打开手电筒照明，但是今天却忘得彻底，直接走了过去。 刚走进没两步，她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拽了过去，她惊呼一声，然后嘴巴被捂住，她下意识的开始攻击着那人，想要快速脱身。 幸好她也跟着父亲学了一点皮毛功夫，现在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眼看着那人慢慢松开她，她心里有几分窃喜，打算快速跑回家。 对方手上的力道松开了许多，她用后肘使劲往后顶，两只脚疯狂的往后面踢他，想要让他彻底地将她放开，忽然只听后面传来一声闷响，她正准备撒开腿往前跑，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嘉禾。” 少年声音隐忍，声线较平时低了许多，像是在忍着极大地痛苦。 许嘉禾猛地转身，然后从书包里找到手电筒，打开。 少年面上有些狼狈，青紫的痕迹遮都遮不住，嘴角也破了，还渗着血迹，看着让人心惊。 许嘉禾吓了一跳，担忧的情绪一下子倾泻出来，踮着脚想要触碰，却被他避开。 “我没事。” 许嘉禾不信他，眼里的担忧不减，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 担忧了一天，现在看到他却是这样狼狈的样子，她心底情绪翻涌着，又是着急又是担心。 “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这样的他让许嘉禾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的他也带着伤，处理伤口的动作那么熟练，显然是早已习惯。 陆怀煜看着眼前姑娘发红的眼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突然跑来的举动，只是终究还是抵不过思念，想要来看看她。 他刚要说话，许嘉禾却突然跑开，他看着她跑回了家中，眼里的光亮慢慢消失。 她应该是生气了，所以并不想再和他说话，也不想再和他待下去。 拳头落下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痛，可是看着眼前的人这样担心他的模样，他才真正觉得窝心。 只是除此之外的还有几分失落，他把她惹生气了。 他的右手放到衣服口袋，那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小盒子，那是他准备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之前班里那些人议论圣诞节该送什么礼物的时候，他就上了心，因为看见了她那样期待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破天荒的去研究了该送给女孩什么礼物。 他最后选择的是一块手表，样式简单，但是是当下的最新款，他觉得她会喜欢。 那是他靠自己挣来的，没有花陆家一分钱。 之前逼迫着陆家承认他，只不过是不想她被那些流言蜚语伤害，不想别人对她指指点点。 和私生子做朋友，这样的字眼，实在是太刺人。 他的女孩干干净净，不应该被这些流言蜚语伤害，她该拥有所有一切最纯粹的东西。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小院里亮着灯，那个身影久久没有出来，他看了良久，终于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也许是今天的他实在太狼狈了，等下次她心情好一些了，再送给她吧。 第30章 真不管我了啊？ 他刚转过身，远处小院里就跑出来了一个人，她跑的急，连手上的手电筒都忘了打开，到了小巷深处时就有些手足无措，焦急的唤着他的名字。 “陆怀煜，你还在不在？” 四周静悄悄的，许嘉禾没有听到一点回音，不由得就觉得有些委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说服母亲跑了出来，他却离开了。 她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气急的转过身，准备回家。 下次，下次她才不会这么担心他，才不会又跑出来找他。 她的手上还拿着从家里拿出来的处理伤口的药物，她捏紧了手上的东西，赌气般的往家的方向走。 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这么快就走了？” 许嘉禾心里闪过喜悦的情绪，下一秒，又有点赌气般的不肯转身看他。 都不知道他躲在这里看了多久，怕是把她狼狈的样子都看了去，她又急又气，索性不理他。 陆怀煜看着她，黑暗里他看见少女一张脸气得通红，身子站的笔直，固执的就是不肯转过身。 再往下看，她的手上拿着还拿着一些处理伤口的药物。 他的心有些热，也有些暖，再开口，声音都不自觉的软了一些，带着他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真不理我了？” 他走近她，身子微微侧向她，从远处看，像是把她拢在了自己的怀中。 少女毫无察觉般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像是气急一般的狠狠瞪他，他心微动，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将两个人的距离分开一些，低声问她，“担心我？” 许嘉禾嘴硬的低着头，“才不是。” 陆怀煜没再开口，许嘉禾犹豫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他，然后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小巷里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许嘉禾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火在烧，脑海里总是闪现他刚刚靠近自己的那一幕。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一种异样的情愫慢慢地生长出来，不令人反感，反倒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想要靠近他。 许嘉禾拉着他走了许久，终于又到了那栋废弃的小楼，她拉着他上楼，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就蹲下。 她把手电筒打开，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的看他脸上的伤口，少年脸上的青紫触目惊心，让她几乎不忍心看 。 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会有人忍心在上面留下这样可怖的痕迹。 她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着伤口，脸上的伤口都没有破皮，唯有嘴唇处破了一道口子，许嘉禾给他仔细的涂了药，力道很轻，生怕他会感受到痛楚。 但是少年就像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嘴角微微的勾起，像是在笑。 他极少笑，所以许嘉禾此刻感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仔细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得出结论，“你真的笑了啊？” 陆怀煜看着女孩又惊又喜的模样，不由得生出了些逗弄她的心思，他把她的手按住，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这么担心我？” 许嘉禾的手被他束缚住，眼前是他放大的俊脸，当下有些手足无措。 他脸上的笑意那么明显，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被发现了秘密的小丑，只想要飞快的逃走。 她挣扎着，他的手本就是虚虚的圈着她，她一挣扎就放开了，她快速的站起身，就要朝着外面走。 几乎是刚一转身，她的手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他的声音里没有了笑意，反而带了几分无措。 “真不管我了啊？” 许嘉禾的脚步顿住，不知为何，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她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伤感与无措。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只是肯定不算好，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的不上心。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把手上的热毛巾放到他的伤口处热敷，拉着他的手让他蹲下来，眼睛躲闪着不敢看他。 她才不想告诉他，她刚刚只是害羞而已。 陆怀煜乖顺的蹲下来，额前的头发垂下来，整个人看着少了几分凌厉。 许嘉禾看着他这个模样，心突然就软了几分，什么都顾不得，只是一只手抚上他的伤口处，担忧的问，“是谁欺负你了？” 陆怀煜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他的身体僵硬着，看着她。 她的眼里此刻只有他，盛满了担忧。 她在担心他。 这个认知让他这么多年来都是平静如水的心湖突然漾出了别样的情绪，他一只手抬起，抓着她的手。 许嘉禾愣住，愣愣的看向他，干净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他不敢 再有动作，很快就放下。 “好……好了。” 许嘉禾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只还是固执的用毛巾贴着他的脸，一副完全不依的态度。 “要多敷一会儿，这样可以早点好，不然你这样一脸青紫的，怎么去学校啊。” 陆怀煜沉默着，任由着她的动作，没再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毛巾完全冷透了，许嘉禾才拿下来，还不忘了叮嘱他，“你回去之后也要记得热敷哦，这样好的快一点。” 陆怀煜“嗯”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盒子，递给她。 许嘉禾疑惑的接过，抬起头，问他，“这是什么？” 陆怀煜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灼热，又被他很快的掩藏起来，“打开看看。” 许嘉禾缓慢的打开那个小盒子，只见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块手表，那个手表的牌子许嘉禾认得，因为班里的女生议论过许多次，她偶然也听到过，价格不菲。 许嘉禾手足无措的把盒子推过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陆怀煜早就想到了她的反应，此刻只把手表取出来，然后把她的手拉过来，给她戴上。 许嘉禾的手往回缩了缩，抗拒的情绪很明显，陆怀煜低着头，将表带弄好，低着头，声音很轻，“这是你的圣诞节礼物，许嘉禾，一定要收下。” 许嘉禾感觉手上的手表像是有千斤重，却又不敢脱下来，害怕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她迟疑着问他，“为什么送礼物给我？” 少年低垂着眸，声音很轻，像是缥缈又不真切，许嘉禾却真实地听见了。 “别人有的，我希望你也有。” 第31章 从来都是毫不顾忌的接近他 许嘉禾听着他的话，几乎忘记了动作，心中的暖意不断的涌出来，让她几乎要承受不住。 她安静了半晌，然后从书包里拿出装着手套的包装袋，包装袋是蓝色格子的，看着很素雅，她用毛巾把陆怀煜的手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少年的指节清晰好看，让她移不开眼。 陆怀煜任由着她的动作，只是视线一刻未曾从她的脸上移去，然后他看着她从袋子里取出了一副手套，犹豫着戴到了他的手上。 手套大小刚好，几乎是戴上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一阵温暖。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许嘉禾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看他良久不说话，以为他是有些嫌弃，不由得生出了些挫败感，声音也弱了几分。 “我织了整整两天的，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她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委屈，陆怀煜立刻就注意到了，他很快的他抬起头，反驳道：“很好看，我很喜欢。” 少女的眼里重新盛满了光，甚是满意的欣赏自己的作品。 “我都好多年没有织过了，还是很成功的是不是？” 陆怀煜点头，喉咙感觉有些涩意，“是，很好看。” 它承载了他所有的温暖，让他在这个冬日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情。 那是她的心意，是她对他的在意。 少女扬着头看着他，一张小脸写满了骄傲，“那你要好好戴哦，不要再让手冻得通红啦。” 陆怀煜点头应下，视若珍宝一般，视线缓缓落下，过了会儿站起身，把她也拉起来，“走吧，送你回家。” 许嘉禾这时候才顾得上看时间，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面色突然变得焦灼。 “完蛋了，肯定要被妈妈骂了。” 她好说歹说妈妈才同意她这么晚出来，现在回去肯定要被骂一通。 不过许嘉禾早就练就了骂不还口的技能，所以也都习惯了，懊恼了一会儿就没再说了。 陆怀煜把她送回巷子口，看着她走进去，刚准备起身离开，就看到刚走远的人突然跑了过来。 “你明天会去学校吗？” 陆怀煜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会去的，快回去吧。” 许嘉禾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嘴角不由得染上笑意，两个小酒窝漾啊漾啊，让他移不开眼。 “那你回去记得再热敷一下哦，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可以带个口罩，反正我认得出你。” 陆怀煜全都应下，然后就看着她欢快的跑回去，一只手朝着后面挥舞着，“明天见！” 陆怀煜被她的情绪感染，整个人都变得温暖了几分，看着她走进小院，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陆怀煜果然来了，如许嘉禾说的那样，他戴着口罩，还戴着一顶灰色的帽子。 帽子的样式极其简单，但是却偏偏被他戴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少年帽檐拉得很低，眉眼被遮盖起来，整个人都透露出让人想要探索的气息。 从前议论过他的那些人，现在连和他交谈的勇气都没有，虽然陆怀煜看着安安静静的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但是他身上透露出的那种气息，都让人不敢靠近。 只有许嘉禾，从来都是毫不顾忌的接近他，亲近他。 陆怀煜坐下没一会儿，许嘉禾就把刚灌满水的水瓶拿给他，“暖暖手。” 陆怀煜伸手拿过来，许嘉禾眼尖的看到他的手上还戴着她送给他的手套，有些激动的抓住他的手，“你还戴着啊，暖和吗？” 陆怀煜的指尖被她捉住，他像是触电一般的全身绷住，却没有放开他，然后他看着少女将他的手放下，慢慢靠近他的脸。 他们的位置在角落，所以此刻并没有人注意这边，许嘉禾趁着四下没有人察觉，飞快的把他的口罩脱下了一个角，然后又快速的给他戴好。 “已经好很多啦，看来你有听我的，回去有好好热敷。” 少女的气息近在咫尺，陆怀煜突然感觉空气都变得灼热，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移开眼不敢看她，慌乱地点头。 许嘉禾没有捕捉到他的慌乱，只是很快的和他分开些距离，趁着班主任走进来的这个空隙，用书本遮住自己的脸，企图让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这样尝试了几次，发现还是无用，她满心悲戚的开始念清心咒。 有一个长得太好看的同桌真是痛苦的一件事，多看他几眼都像是在犯罪。 只是关于他的那一脸的伤，他还是没有透露一星半点，许嘉禾多次想要开口问，却还是忍住了。 如果是他自己不想说，她肯定是问不出来的，也许还会揭开他的伤疤，对他进行二次伤害。 这一天的课上下来，许嘉禾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主要的原因，就是戴 着口罩的陆怀煜，更加的沉默寡言了。 她都要怀疑自己身边坐的是不是只是一座雕塑而已。 许嘉禾开始反思自己，明明自己也不是话痨体质，怎么只要一遇到陆怀煜，就总是想和他说话，想要听他说话。 她忍住自己心里那些心思，一直到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偷偷写了一张纸条，塞过去。 陆怀煜疑惑地看了她两眼，然后接过来，打开。 少女的字体是好看的圆幼体，有些像她这个人，让人一下子就记住。 【陆怀煜，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啦！】 两个人隔得近，许嘉禾尽管用书本遮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却还是清晰地看见他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她。 她原以为他要开口，慌乱指了指纸条，让他写在上面，而他只是看着她，就这么看了半晌。 然后许嘉禾清晰的看见他嘴巴无声的动了动，嘴唇一张一合，只说了一个字。 他说，【好。】 他这样的动作太过致命，许嘉禾连多看一秒都不敢，她飞快的转过了头，一抬头就注意到了班主任看向这里的视线，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祈祷着她不要喊她的名字。 班主任老师一向很重视班级纪律，班里因为上课交头接耳被她教育的同学不在少数，许嘉禾担忧着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意外的，一整节课，班主任都没有叫她的意思，一直到了下课，许嘉禾如释重负的缓了一口气，却看到讲台上的人别有深意的看向自己的眼神。 第32章 我拒绝了，所以你还要不要走？ 许嘉禾刚放下的一颗心又重新提起来，还没有缓过几分，就看到班主任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许嘉禾心里一直大声喊叫着完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半点，直到班主任站在她的面前。 “许嘉禾，和我去一趟办公室。” 许嘉禾看了眼身旁的人，他依旧是表情淡淡的模样，她视死如归的站起来，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 意外的，班主任并没有数落她，也没有要教育她的意思，只是让她坐下，然后拿过班级的学生名册。 “许嘉禾，老师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你转学到这边也不容易，肯定是想要学习成绩更上一层楼对吗？” 许嘉禾点了点头，然后安静的等着她继续说。 班主任看着有些奇怪，许嘉禾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下一秒，许嘉禾就听见了她的话，让她呆愣在原地。 “有没有换个同桌的打算？陆怀煜同学家里的事情你应该也清楚，他不会在我们学校待多久，他的家里一直都想让他转学到贵族学校，所以老师想给你安排一个新同桌。” 许嘉禾听到她说的“他不会在我们学校待多久”之后，神情微征，然后是没来由的慌乱。 “老师，陆怀煜要转学了吗，什么时候，转去哪里？” 班主任被她这样激烈的态度吓了一跳，下一秒却正色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现在只需要服从老师的安排，换一个新同桌，重新开始你的学习生涯。” 重新开始？ 这四个字像是什么可怖的东西，让许嘉禾想要避之不及。 她想到陆怀煜脸上的伤，想到他曾经受过的那些伤害，内心突然就多了几分坚定。 她站起身，眼里没有了胆怯和畏惧，有得只是满满的坚定，“老师，我不愿意换同桌，无论他是不是要转学，我都不愿意换。” 他来之前她是一个人，现如今拥有了他的陪伴她才感觉到青春的意义，即使时间再短，她也不愿意率先离开他。 班主任的脸色并不好，她刚准备说话，许嘉禾已经转身走出去，“老师，天要黑了，我先回家了。” 许嘉禾刚说完，完全不敢看班主任的脸，落荒而逃。 一直跑到教室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她突然就有几分迷茫。 她之前从未想 过，如果他走了，她会怎么办。 这个消息由别人来告诉她，她半点都不觉得开心，那个陆家，对他一点都不好，让他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 她无法感同身受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却固执的想要守住少年仅有的笑容。 他的笑容那么干净，只看一次就让人心醉。 她心不在焉的回到座位，刚想收拾书本，却发现自己的书包不翼而飞了。 她慌乱的抬起头，刚准备四周看一看，只看见教室后门处，陆怀煜背倚着门，手上拿着她的书包。 许嘉禾的书包是淡淡的粉色，此刻被他拿在手上，怎么看都有几分滑稽。 少年表情淡淡，长腿迈动，不过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还不回家？” 许嘉禾从他的手上把书包接过，心底有点涩意。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啊？” 他没有说话，许嘉禾却清楚的知道，一定是。 他总是这么的寡言，却偏偏做着暖心的事情。 “书都给你收拾好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嘉禾轻声应了一声，然后跟着他走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许嘉禾无数次的欲言又止，想要问问他是不是马上就要转学，然后离开这里，然后也许他们很难再能遇见。 可是看着少年坚实的脊背，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只能一路沉默着。 天完全黑了下来，陆怀煜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站在许嘉禾的身侧，担心她再次因为看不清路发生意外。 许嘉禾拿出手电筒，却意外发现已经没电了，一开始还有一点微弱的光，到最后完全的趋于黑暗。 许嘉禾抓紧了身旁人的袖子，喊他的名字，“陆怀煜。” 陆怀煜看着身旁因为害怕缩成一团的女孩，整个人靠的她近了一些，“我在你旁边，别怕。” 经过这个转弯处，就有明亮的路灯，陆怀煜却期盼着那光亮迟一些再到来，让他可以陪着他的姑娘再走一段路。 到了有路灯的地方，许嘉禾松开了他的衣袖，站的离他远了一些，陆怀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刚刚被她抓住的衣袖，目光深沉。 那细微的褶皱都是她留下的痕迹，他半点不舍得抚平。 他不知道班主任找她说了什 么，但是她今天一直都是意外的沉默，半点不像她的性子。 他想询问她发生了什么，却又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他迟疑的几秒，许嘉禾已经走远，他快步走上前，却看到她转过身来，看着他。 “陆怀煜，你要转学离开了吗？” 许嘉禾想了许久，还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想要听听他的心里话，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无论是真是假，她还是想要听听他的心中所想。 少女目光澄澈，眼里带着少有的郑重，仿佛在说着一件无比严肃的事情。 陆怀煜不由得笑，“班主任把你叫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她是要让你和我减少联系？” 许嘉禾看着他的笑，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那答案呢，许嘉禾想要一个答案。 她不管不顾的点了头，“是，班主任说要给我找一个新同桌，让我重新开始新的学习生活。” 陆怀煜脸上的笑慢慢收起，身上的冷意渗出来，许嘉禾被这样的他骇到，脚却像生根了一般无法移开。 他像是变了个人，许嘉禾看着他走近自己，双手桎梏着她的双肩。 “那你呢，许嘉禾，你想要离开我，去开始你新的生活吗？” 他的声音不大，像是在极力的忍耐着，让许嘉禾有几分恍惚。 这样的陆怀煜，她已经许久未见到，这样全身是刺的陆怀煜，就好像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模样。 她没有挣扎，直直撞上他的视线，没有一丝躲闪，“我拒绝了。” 少年征愣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也放松了一些，许嘉禾看着他，继续说道：“我拒绝了，陆怀煜，所以你还要不要走？” 第33章 我不走，我不会走 少女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陆怀煜看着她的双唇一张一合，只觉得血液不断往上涌。 她说她拒绝了，那是不是证明了她对他的在意？ 他看向她，只见她眼里满是执着，他想起她的话，想起她话语间的孤注一掷。 就好像是曾经的自己。 他多想把她拥入怀，却又不能。 他的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微微俯下身，和她平视。 少女的眼睛微微泛红，像是忍到了极致，他的指腹轻轻覆在她的眼角，声音轻的不像话。 “我不走，我不会走。” 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不会离开她。 曾经他的世界只有母亲，如今母亲不再需要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许嘉禾。 这个让他无数次想要接近，却只能远远看着，无数次思念到心窒的姑娘。 许嘉禾得到他肯定的回复，感觉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原处，心里涌出了一种奇怪的，像是失而复得的感觉。 就好像是一颗心一直都悬空着，没有一点真实感。 如今听到他的话，才真正得到了答案。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只是听着一个人告诉她，他不会走，她就会生出这样喜极而泣的冲动。 许嘉禾看着他半晌，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脸上带着些稚气与执拗，“那要拉钩，你不许骗我，骗我就是小狗。” 陆怀煜看着她这样认真的模样，把小拇指交给她，她的指尖冰凉，感受到他手上的热度，竟一时有些不想放开。 最后两个人盖了章，像是两个幼小的孩童般，那样郑重，像是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不到一会儿的时间，许嘉禾就站在了家门口的小巷，她看着身后的人，小声说了句再见，然后快速的跑回去。 陆怀煜站在原地，看着女孩欢脱的背影，隐隐感觉身体里有些什么情愫，快要脱土而出。 他渐渐开始想，如果以后的岁月，都会有这样一道身影，陪伴着自己，该是什么样。 就好像一道光突然闯进了他灰暗的世界，让他看见了光明的模样，他要不顾一切的留住她。 第二天是周末，许嘉禾破天荒的没有写作业，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幕幕。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陆怀煜的感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趋 势发展，她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欣喜。 如果是他，未来的那个人如果是他，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他是她平淡无奇生活中的一道彩虹，足够绚烂，足够耀眼，可以让她那么快的就记住他，喜欢他。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要联系他，然后一边懊恼着自己拒绝了父亲要给她买一个手机的建议，一边又想着怎么可以联系到他。 还要去那个小楼吗，他还会在那里吗？ 其实她好想去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看看过去那些年，他一直都处在一个怎么样的环境下。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曾经遭受的那些，她就会觉得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始终无法和他感同身受。 最后挣扎了好一番，许嘉禾还是打算明天去小楼碰碰运气。 如果他在那里就再好不过，如果不在，她也想好好看看那个地方是有着什么样的魅力，可以让他一次次在那里停留驻足。 过去虽然去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是匆忙的，她尚且来不及仔细看看，只记得那里是多么的破败不堪。 但是如今想来，就算是破败不堪，它也有着自己的魅力，可以让这个少年一次次停留。 第二天一早，许嘉禾准备好早饭，母亲还未起来，她留了张纸条，偷偷溜了出去。 芜城入了冬，天气一天天都冷的不像样，许嘉禾裹着厚厚的棉袄，脖子上还系着围巾。 她穿得太多，走路有些不方便，脚步放的很慢，像是在一蹦一跳的往前走，在外人看来有些滑稽，但她根本无从顾及。 她抵达小楼的时候，这里明显还是没有人涉足的痕迹，她蹲在门前，仔细打量着这里。 瓦片上的青苔尽管在这冬日还是绿的耀眼，破碎的瓦片太多，踩上去会发出清晰的声音。 许嘉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进口处，期待看到那个身影。 一直等到了中午，她有些着急，想着母亲一人在家要尽快回去，可是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等着。 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这种联系不到他也找不到他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 小楼的不远处是一个工地，许嘉禾路过这里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往里面看过，这一次却鬼使神差般的，朝着那里望了过去。 工地的角落里，有个身形削瘦 的少年，穿着单薄，肩上扛着两个麻袋，在一步步向前走。 麻袋看起来是那样的重，明明他的背都被压得弯了一些，但他却像毫无知觉一般，一步步走的极稳，来来回回的，抬起，放下。 距离隔得太远，许嘉禾看不清他的脸，却只觉得是那样的熟悉，她就那么看着，看着他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动作，直到最后，才从一个人的手里拿了钱，离开。 许嘉禾慢慢走上前，害怕被他发现让他难堪，于是只是一步步靠近，然后躲在他的身后。 直到她看清楚他的脸，看到他一向干净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灰，看到他明明是那么狼狈的模样，眼睛却是明亮的。 他像是对这些经历丝毫不觉得痛苦，他从不喊一声苦。 许嘉禾不知道这样的岁月他经历了多久，因为他的动作是那么熟练，更不敢去想班里人曾经说的，他曾经和母亲相依为命，把所有挣来的东西都给了她。 这个少年，这么艰难的，靠着自己的双手挣来的每一分钱，都给了她，那她现在在哪里？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知道他经历的这些，会不会后悔？ 而那个陆家，那样鼎鼎有名的陆家，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这么辛苦？ 她又想到之前他送给自己的手表，她只知道那价格不菲，却不知道这个得到的过程是这么的艰难。 如果知道，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会流露出一点点想收到圣诞礼物的模样。 他根本无法想象，他这样单薄瘦弱的身躯之下，究竟还藏着什么样的辛酸。 他那些她来不及参与的过往，现在统统都像是一把利剑，像是要刺穿她的心脏。 她无数次的想，如果可以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陪着他。 第34章 我一定会接住你 许嘉禾看着他去了一个水池边清洗干净自己，然后把外面的外套脱下来，一只手拿着。 许嘉禾跟着他走了半晌，最后看着他拐进了一个小巷，那个小巷破败不堪，就连过道都极其狭窄。 她看着他轻车熟路的穿过一个个老旧的建筑，最后停留在一扇门前。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周围，那扇门看着像是上了年头，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找出钥匙，开门进去。 许嘉禾不敢跟进去，生怕被他发现自己，于是只是在门口看着，想着进去的方法。 看了半晌，她终于想到了办法，这里的小院都是相邻着，就在陆怀煜小院的隔壁，那户人家的围墙边放着一个梯子。 许嘉禾从小就总是爬上爬下，对爬树更是精通，现在这个梯子对她来说更是毫无难度。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那户人家没有人，才慢慢地爬上围墙。 许久没有做过爬墙这种事情，许嘉禾还觉得有些刺激，她转了个身，刚要从梯子上爬下来，就见对面小院里那扇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 陆怀煜刚洗了澡，身上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此刻就这样站在门前，看着她。 许嘉禾被抓了个正形，慌乱的不行，正想着怎么补救，就见他已经飞快的翻过围墙，站在她的面前。 “跳下来，我接住你。” 少年声音清冷，还带着些隐隐的沙哑。 许嘉禾尴尬的冲他笑笑，刚想说自己可以，捕捉到他那样严肃的模样，却还是弱弱的应了下来。 她看了眼地面的高度，迟疑的问他，“那你要接住我啊，我很重的。” 少年张开双手，双眼里都是她，他点头回应着他，“嗯。” 也不知是为何，明明一个人的时候觉得问题不大，现在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他是如此的担心你，就会让你忍不住想要示弱。 接下来，许嘉禾做了一件让她自己都觉得汗颜的事情。 她死死的扒住墙，像是十分害怕，完全没有要向下跳的样子。 “不行，我有点害怕，我……我恐高了。” 陆怀煜走的离她近了一些，面上没有一点不耐，声音放轻了，像是在哄，“别怕，你跳下来，我一定会接住你。” 许嘉禾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扒不住墙 ，他说，一定会接住她。 这话就像魔咒，她鬼使神差的放开了双手，然后闭着双眼就往下跳。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他身上刚沐浴完的水汽。 她的脸红的像是蒸熟了的虾子，楞了半天都不记得反应，只记得抬头看他。 陆怀煜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到另一边的围墙边，然后率先爬上去。 “上来，我拉住你。” 许嘉禾向上面攀爬了两步，然后双手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拉着，不多一会儿，她就稳稳地落在了他家的小院里。 “胆子这么小，还敢爬墙？” 许嘉禾下意识想要反驳他，下一秒看到他冻得通红的双手，马上把他往屋里推。 “外面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 她一边把他往里推一边抱怨着，然后又催促着他，“快去找衣服穿上，不然很容易就感冒了。” 陆怀煜没有反驳，只是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然后又要走向她。 许嘉禾看了看他湿漉漉的头发，只觉得有些气血上涌，她四处看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吹风机。 她三两步走的飞快，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拿着吹风机走过来，她把他推到床边坐下，然后打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做这种事情她还有些不习惯，除了母亲，他是唯一一个让她吹头发的人。 他的头发很短，不一会儿就变得干燥，许嘉禾把吹风机收起，看了看四周。 因为空间狭小，所以光线并不好，尽管是白天，也还是灰茫茫的。 许嘉禾想到她刚刚走进来，除了客厅之外，还看到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的门上了锁，锁头上面落了薄薄的灰，也不知是多久没住人了。 许嘉禾找到灯的开关，然后打开，认真的看了看四周，除了床，只有一个简陋的衣柜和书桌。 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并不重，房间内也打扫的很干净，没有一点邋遢的样子。 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陆怀煜看着她四处打量着，眉头微微的皱起，突然有些后悔把她带到这里的举动。 他现在拥有的还这样少，该用什么来给她承诺。 他的心中生出一些无力感，有些懊 恼这样窘迫的自己被她看到，刚要让她离开，只见她突然站起身，然后朝着门口跑出去。 他对她的动作毫无察觉，没有阻拦，只是任由着内心的苦涩渐渐蔓延。 她也许是嫌弃这样的自己的，也许在她看来，年少时单薄的，轻飘飘的誓言，其实根本当不得真。 也许他还未开口，就已经输了。 他看着她跑到门口，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消失殆尽，突然，她转了个身，娇笑着叫他的名字：“陆怀煜，你等等我哦，我马上回来。” 他张了张嘴，还是应了声好，然后他看着她跑出去。 他站在这个狭窄灰暗的房间内，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他才刚刚升起希望，他才刚刚好想要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为什么，让她看见了这样窘迫的自己。 他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只听见门口那边突然传来声响，几乎是立刻的，他看向门口，看着那道身影重新出现。 她的手上捧着一束花，是向日葵，明亮的几乎让他有些晃神。 然后他看着她走进来，把花瓶里放了些水，然后把向日葵放在里面。 向日葵开的正好，明亮亮的黄色，像是要让他的房间都变得明媚起来。 许嘉禾很满意，然后把他的窗户都打开，让这个灰暗的房间内注入一些新鲜的气息。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陆怀煜都只是安静站着，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偶尔对视，他也根本不敢看她，他的心脏快有些难以负荷，这样好的许嘉禾，要他用什么来还？ 堵上一辈子够不够。 第35章 他想为了一个人变好 许嘉禾对他的想法毫无察觉，只是看着这个房间终于有了些生气，才算心情好了一些。 她只要一想到，他在工地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做着那样辛苦的事，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这样优秀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够出现在那种地方，他的人生应该是最光明绚烂的。 她有些郁结，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现状，便只能想办法让他过得好一些。 直到这时，她才深深地感受到，她能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她背对着他，深吸口气，然后转过身，冲着他露出笑，“现在房间看着是不是好多啦，你看你窗户都是些黑色调的东西，看着就很压抑，你可以试试明亮一点的颜色，也许心情会变好哦。” 陆怀煜早就对这样的自己习以为常，却在这一刻，想要按照她的想法试一试。 她的世界明亮绚丽，让他艳羡，让他心生向往。 他一遍遍的想，她所在的地方，不该是这样的。 他点头应下来，“嗯。” 房间内只有一条椅子，许嘉禾坐在上面，陆怀煜则站着。 他额前的头发长长了一些，那些冰冷的戾气收起来，看着多了几分温顺。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敢问她看见了什么， 他不敢让她知道，其实陆怀煜一点都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好。 现在的他很糟糕。 可是总有一天他会变好。 第一次，他想为了一个人变好，在这个让他失望过无数次的城市，他喜欢上一个姑娘，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她。 许嘉禾晃荡着双腿，眼眸晶亮，就这样望着他，让他差点要迷失。 “陆怀煜，今天是12月31号，你陪我一起跨年好不好？” 陆怀煜看了眼墙上的日历，一本日历已经撕到了最后一页，眼前的姑娘那样热切的望着他，不容得他说一句不好。 “好。” 因为已经出来太久，许嘉禾心虚的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她今天要和同学一起跨年，母亲声音平静，只让她好好玩。 母亲最近精神看着好了很多，许嘉禾有些欣慰，总算放下了心，开始想着要去哪里度过这难得的一天。 少年换好了衣服，站在许嘉禾的面前。 许嘉禾抬起头去看，只见他黑色的大衣里面穿着白色的毛衣，黑与白的极致碰撞，显得他整个人都温暖和煦了几分。 她从未见过陆怀煜这样的装扮，不由得有点惊，她站起身来，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赞叹道：“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穿，很不错诶。” 少年像是有些无措，半天也没有说话，许嘉禾此刻也顾不上害羞了，踮起脚把他的领子收拾好，然后站在他的身边。 “很帅哦。” 陆怀煜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眸晶亮，毫不掩饰的惊喜神色，竟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她不知道，在他的心中，她才是真正的美艳绝伦。 他灰暗空白的青春时光里，她是唯一的光彩，小姑娘毫不顾忌的闯进来，搅乱了他的整颗心。 她是他心中唯一的绝色。 许嘉禾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抵过饿得不行的肚子，她可怜兮兮的抬着头，看着他。 “陆怀煜，我饿了。” 她声音绵软，轻的像是在撒娇，陆怀煜无法抑制的心跳加快，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是从未有过的宠溺语气。 “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许嘉禾大声应了一声好，然后拉着他走出来，看着他锁好门，跟着他离开。 因为来芜城并不久，平时除了在家里吃，大部分都是学校食堂，所以许嘉禾并没有机会试试芜城的小吃。 陆怀煜带着他走过一个个地方，许嘉禾看着沿街的铺面，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像个好奇宝宝。 陆怀煜最后在一家面馆门前停下，许嘉禾探着头往里面看，只见里面人满为患，已经没有空位。 许嘉禾抬头问他，“在这里吃吗？” 陆怀煜此刻低着头，喉咙艰涩，像是在询问着她的意见。 如今的他，还无法带着她去太好的地方，因为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家面馆，所以下意识的脚步就停留在了这里。 只是停下之后，他才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漫天的挫败感冲着他袭来，让他有些无法呼吸。 他一个恍惚的片刻，许嘉禾已经拉着他走进去，里面的老板热情的迎了出来。 “两位要吃些什么？” 许嘉禾看着墙上的菜单，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定下，“老板，两碗牛肉面，其中一碗不要香菜 。” 恰好这时，有人吃好了起身离开，许嘉禾顺势就拉着他走过去，然后仔细的把桌面擦拭干净，才让他坐下。 “你坐这里吧。” 陆怀煜“嗯”了一声就坐下，看着坐在对面的姑娘，一时无言。 倒是许嘉禾有些好奇的四处看着，然后凑近了他，小声说：“我看他们都吃的好香啊，这里的面是不是很好吃？” 她看着像是饿极了，眼巴巴的看着厨房的方向，陆怀煜心一动，安静了一瞬，然后才回应她。 “嗯，很好吃。” 许嘉禾坐得笔直端正，像个稚嫩的孩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满怀着期待。 等到两碗面都上来，许嘉禾把没有香菜的那一碗推到他的面前，然后迫不及待的搅动了一下碗里的面条。 刚做好的面条冒着热气，伴着一阵阵香气，让她愈发的食欲大开。 下一秒，她看了眼对面端坐着的面色平静的少年，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动作变小，声音也放轻。 难得的独处，她可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个没有形象的吃货。 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陆怀煜看过来，只见她一脸正经的模样。 “其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今天太饿了。” 陆怀煜不懂她的意思，只能先点头应下，然后看着她几乎一张脸都埋在了汤碗里。 许嘉禾有些愤愤，她明明看见了他眼里的笑意，他一定是不信她的，一定是。 可是她还是没有出息的决定先吃饱了再和他解释，企图挽回一点在他心里的印象。 陆怀煜吃的很快，不一会儿一碗面就吃完了，然后就剩下了一边目瞪口呆的许嘉禾。 她看了眼自己碗里还剩下一大半的面条，愣愣的看他，“你这就……吃完了？” 第36章 下次，一起 陆怀煜擦拭了嘴角，然后才点头，“嗯，你慢慢吃。” 许嘉禾此刻看了眼面前比自己的脸还要大的碗，觉得有些头痛。 这一大碗，就算自己饿到极致，怕是也吃不了。 只不过看陆怀煜那样快速的吃完，想到他之前在工地上干的都是力气活，又不由得释然。 她放下心中的那些包袱，把属于女生的小心思都收起来，然后慢慢的吃着。 陆怀煜极有耐心的等着，偶尔看她，偶尔看向窗外。 街上人来人往，他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他和许嘉禾的倒影，小姑娘一张脸埋在汤碗里，奋力的吃着，像是一只拼命进食的小动物。 等到一碗面终于见了底，许嘉禾感觉自己像是历了一场劫，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她艰难的站起身。 陆怀煜此时已经站在门外等着她，她小跑两步走过去，站在他的身侧。 “吃饱了？”他语调轻松，仔细听还有一些玩笑的意味。 陆怀煜极少会有如此放松的时刻，许嘉禾也感受到了，所以尽管今天自己的表现并称不上好，也还是有些欣喜。 “是呀，这家面很好吃，我们下次还一起来吃好不好？” 她语气轻松，一只手拉着他的衣袖，脚步轻快的跟着他，像是在说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陆怀煜不假思索的应下来，心里的那丝不安被他短暂遗忘，只记得她的话。 下次，一起。 她的世界真正有了他的存在，且是坚定地，不容忽视的。 走出面馆，许嘉禾跟着他走了一会儿，不一会儿的时间，陆怀煜的手上就拿了许多小零食。 棉花糖，冰糖葫芦，奶茶，但凡是她看过的东西，都被他买了回来。 她眼里的愉悦神色那么明显，让他痴迷。 让他不由得想要让她更开心一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内心就有一个坚定的念头，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因为她值得所有美好的东西。 直到他的双手都拿满了东西，许嘉禾果断决定再也不随便乱看了，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走。 只是这种被人无时无刻的在意着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好，甚至于让她无意识的眼里带了笑，眼角弯起来，看着无限温柔。 陆怀煜走在她的前面，只 是脚步放慢了许多，等着她慢吞吞的跟上来。 遇见她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好的耐心，可是如今他只想这条路变得更长一些，他想更长久的陪伴着她。 许嘉禾胃口不大，只吃了一些零食就放下了，加上那一碗面实在是太多，现在已经是撑得不行，脚步越来越慢，然后用近乎悲戚的声音喊他。 “陆怀煜……” 陆怀煜回过头来，只见她站在原地，一张小脸绞在一起，像是有些痛苦。 他快速的跑过来，下意识查看她的情况，看见她身上没有摔伤的痕迹才放心。 “怎么了？” 许嘉禾为难的不行，最后却还是说出了口，“我撑得厉害，走不动了。” 陆怀煜仔细打量她，只见小姑娘穿得太多，这一会儿额上已是细细的一层汗，他用纸巾给她擦拭干净，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身。 “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许嘉禾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背，感受着他坚实的后背，感受到了一份安心。 他脚步又稳又快，她只觉得舒服的想要睡觉，她努力的睁着眼睛，喊他的名字。 “陆怀煜，我是不是很重啊？” “不是，很轻。” “陆怀煜，你的名字真好听。” “……” “陆怀煜，我们要去哪里呀？” 陆怀煜还未回答，就感受到了背上的人清浅的呼吸声，他没有开口，脚步放得慢了一些，好让她睡得更加舒适。 许嘉禾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刚一抬头，就发现自己此刻正靠着他的肩膀，他长久的保持着一个姿势，肩有些微微的僵硬。 许嘉禾慌乱的站起身，看着眼前安静的少年，有了几分愧疚，“我睡了多久？” 陆怀煜看着身边的人突然退开，温热突然消失，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他看了眼手表，“两个小时。” 许嘉禾失落的重新坐下来，话语里是满满的懊恼，“本来还想和你一起看一场落日的，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争气的睡着了。” 其实也不能怪她不争气，只是他的后背实在是太温暖了，让人不由得想要深陷。 彼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许嘉禾打量起眼前这个地方，只见他们坐在 一个亭子里，亭子下面就是一个湖。 远处的灯光倒映在湖面上，湖面展露出五光十色的光彩，看着美妙绝伦。 许嘉禾之前从未来过这里，不由得生出了些好奇，她粗略的看了眼四周，然后看向他：“这是哪里啊？” “芜城的城郊，这里远离市区，风景更好一些，你喜欢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得到否定的回答。 “我很喜欢这里，很漂亮。”许嘉禾站起身，然后飞快的跑下去。 林城有许多的溪流湖泊，许嘉禾从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如今到了芜城，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她以为这里以后都极难看见了，没有想到在家的不远处，就有这样的地方。 她跑到湖边，双手捧了一捧水，水清清凉凉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许嘉禾不由得开始怀念起在林城的那些日子，见到眼前这个湖泊更为亲近，蹲在湖边一蹲就是许久。 等到陆怀煜过来把她拉起，她还是恍惚着，他安静的站在她的身侧，良久，忽然听见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轻，和刚刚的欢欣雀跃不同，话语里是落寞和思念。 “陆怀煜，我的家乡在林城，那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一出门不远处就可以看见溪流，很多人在溪边清洗衣物，三两成群的交谈，说着最近的见闻，发生的趣事，大家都很亲近，都很善良。” 她不再说话，陆怀煜却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情绪并不好，因为她说的那个地方，那个他对此一无所知的地方。 “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回去看看，好不好？”许嘉禾看着他，眼里满是期盼，她突然想要带他去林城看一看，带他看看那个纯净的地方，想要看着她的少年卸下所有的责任和负担，变成最轻松的样子。 “好。” 第37章 期待我们共同的2013年 时间越来越晚，市区里此刻已经是热闹异常，只是许嘉禾和陆怀煜安静的待在这里，感受着属于他们的那份寂静与欢欣。 “陆怀煜，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芜城，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陆怀煜安静了一会儿，在此刻，他的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从前的那一桩桩一幕幕。 这个地方，对于他而言，没有温暖，有的只是那些硬逼着自己独立坚强的岁月。 那无数次尊严被踩到脚下的时候，他对于这个地方只有恨。 他也曾无数次的想过要逃离。 可是他还有牵绊，之前是母亲，现在是她。 只是，此刻因为还有她，所以也不算是那么糟糕。 “芜城是个不那么糟糕的城市。” 这是他的答案。 许嘉禾看着他，话语里满是坚定，“以后都会变好的，陆怀煜，你值得最好的人生，我相信，你也要相信。” “好。” 两个人不知这么待了多久，彼此都没有说话，但是都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偶尔对视，也都是浅浅的笑意。 直到远处钟声响起，城市上空许多绚丽的烟花绽开，一瞬间铺满了天空。 漆黑的夜被装点的丰富多彩，他们仿佛可以听见远处人们的欢呼，雀跃。 “2012年结束了，我们即将迎来崭新的2013年，你期待吗？” 许嘉禾看着不远处的盛景，询问身边的人。 陆怀煜看着她，眼里的光芒丝毫不掩，借这漆黑的夜完整的展露自己的情感。 “期待我们共同的2013年。” 许嘉禾，这以后的每一年，我都想要陪着你。 一直到天空恢复一片寂静，远处的声响好像也渐渐消失，许嘉禾站起身，摸了摸口袋，悲催的发现自己没有带手电筒。 四周黑的不像样，她连陆怀煜在哪里都看不真切，只能伸手去摸索。 “陆怀煜，陆怀煜，我们回去吧？” 少年走到她的身前，熟练地蹲下，“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许嘉禾很快就爬上了他的背，感受着他的脚步沉稳的，一步步的往回走。 这条路并不长，不一会儿，许嘉禾就站在了她家门口的小巷外。 小院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 许嘉禾下意识觉得有些奇怪，平时无论几点，母亲都是要开着灯才能睡着的，今天这样实在是有些怪异。 她下意识抓住陆怀煜的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等一会儿好不好，我妈妈，可能出事了。” 陆怀煜被她的模样惊到，只见她一双爱笑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惊慌，他回应了她，她像是没有听见，他又重复了一遍。 “好，我陪着你。” 许嘉禾带着他走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像是根本没有人气一般，她打开母亲的房门，灯打开的那一瞬间吓的愣在了原地。 母亲倒在了床边，看着了无生气的模样，她的手边，还散落着一个药瓶。 许嘉禾捡起来看，那是安眠药的药瓶，因为母亲睡眠不好，父亲偶尔会给她吃几颗，但从不允许她多吃，但是今天这个药瓶，空空如也。 许嘉禾不敢想象她是为何会选择吞下这么多的药，只觉得满心的恐惧，她走上前，托住她的身子，喉咙艰涩，小声的喊她。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醒来好不好？” “妈妈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一个人了。” 她的声音慢慢染了哭腔，陆怀煜听着只觉得那一声一声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直直的刺向他的心脏。 他甚至不敢靠近她，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她止不住的哭，犹豫片刻，找来纸巾，递给她。 “我已经打了120，医生马上就到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是那样耐心的哄，想要看着她可以变得好一点，可是并没有。 许嘉禾此刻慌得不像话，过去的画面全部都涌现出来，她抑制不住的开始责怪自己，怪自己的掉以轻心。 她不该因为母亲最近看着都那么平静就误以为她好转了，更不应该出去一整天。 母亲是个病人，她有那么严重的抑郁症，父亲不在的时候，就会随时发病。 就像现在一样，她会伤害自己，醒来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只是茫然的喊着父亲的名字。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又一次，许嘉禾原以为自己早已经麻木，可是却还是不行。 她努力整理好思绪，找到电话给父亲打了电话，然后等待着120的到来。 120很快就到了，许嘉禾看着母亲被抬上救护车，她也跟了上去，只剩 下陆怀煜一人等在原地。 她还想和他说些什么，只是救护车已经开走，她看着那个少年原本只是安静的站着，忽然就奔跑起来，朝着救护车的方向。 只是救护车开得很快，他最后还是被远远地甩在后面，许嘉禾看着车窗外，眼泪根本无法抑制。 经过今天之后，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的任性肆意，母亲对于她来说，不仅是责任，更是她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人。 陆怀煜，陆怀煜，可是陆怀煜怎么办呢？ 她不敢想，也不敢想他刚刚的样子。 他是那样的焦急慌乱，仿佛马上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她不能再停下来等着他，安慰他了。 她有她的责任，如果母亲因为她的疏忽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很快，许母被送到医院，马上就被安排去洗胃，许嘉禾在外面等了许久，她的身子缩在一处，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她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眼眶充血一般的红。 直到她的身旁站了一个人。 少年的头发凌乱，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明明是这么寒冷的冬日，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寒意。 他跑的太急太快，声音还有点喘，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绝望无助的姑娘，只想要安慰她，想要陪着她。 这十多年来，能够轻易影响他心绪的，只有眼前的人。 “别担心，阿姨会没事的。” 许嘉禾等的太久，情绪已经有点崩溃，她不管不顾的扑在他的身上，强忍的泪水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的涌出来。 她哭的又急又凶，连身子都有些抽搐，他僵直着身子，不敢轻易触碰她。 她如今是这么脆弱的时候，他只能让她觉得安心，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能做。 第38章 是我的错，不生气好不好？ 许嘉禾哭到抽搐，泪水把他的衣襟打湿，他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的，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变换一下。 忽然，安静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许嘉禾有所察觉一般的抬头看过去，是父亲。 许振鹏刚结束一场任务，接到电话之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这里。 看见哭的不像样的女儿，他的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他不该把妻子丢给女儿一个人，不该让她小小年纪承受这么多。 等走的近了，他定晴一看，只见女儿身边站了一个人，少年风姿绰约，即使脸上有些狼狈，也丝毫不掩他的好面孔。 许振鹏看着他，眼神犀利，就像是审视一个犯人。 少年眼神清澈，毫无畏惧的与他对视，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污浊。 许振鹏看向哭得不行的女儿，极力让自己不去责怪她，让自己看着不像是一个不理智的父亲。 “绵绵，这是你的同学吗？” 许嘉禾这时候才想起还没有和父亲介绍他的存在，她害怕父亲对他此刻的存在有所芥蒂，想着如何和父亲介绍。 “爸爸，这是陆怀煜，我的同桌。” “叔叔好。”少年声音稳重清澈，没有许振鹏想象之中这个年纪的意气。 他看着像是经历了许多一般，眼里平淡无波，只是站立的位置没有变，目光依旧紧紧追逐着许嘉禾。 许振鹏平时很少回来，对许嘉禾的学校和同学也了解的甚少，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也算是稍稍放下了心。 少年看着很正气，没有他想象中的痞气和稚气。 这样的人，他是放心的。 他没再问，转而看向手术室门口，正好这时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了出来。 许振鹏快步走上前，许嘉禾见状也快速的站起，只是情绪太过激动，双腿有些微微的发颤，陆怀煜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然后牵着她走过去。 “医生，我妻子怎么样？”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许嘉禾焦急的望着医生，害怕从他的嘴里听到一点不好的消息。 “病人洗了胃，现在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好好休息就好了，平时要多陪伴她，注意病人的情绪。” 许振鹏连忙答应下来，然后就跟着医生一起出去，看着许母被送进病房。 许嘉禾一直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心底的恐惧久久无法散去，她无数次的想，如果自己再晚回来一点，会怎么样。 母亲是否还能等到她回来。 这个设想让她喘不过气。 许振鹏看着眼前一脸愧疚的女儿，上前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绵绵，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么多年，你不容易，爸爸都知道。” 听着父亲的话，许嘉禾只觉得愧疚感越来越深，多的快要将她淹没，她不想哭，眼泪却忍不住的落下。 “对不起，爸爸，是我的错，我今天不该出去，如果我没有出去，一定就可以阻止妈妈了，是我的错。” 在许振鹏的心里，许嘉禾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她懂事，听话，比同龄人都要更加的善解人意。 可就是因为太过懂事听话，才如此的惹人心疼。 她时常忘了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许振鹏心底对她的愧疚越积越多，想要好好弥补她，却不知从何做起。 “绵绵，不是你的错，是爸爸疏忽了，爸爸和局里请长假，好好陪你们一段时间，好不好？” 许嘉禾哭着点头，“好。” 许振鹏往病房外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少年还没有离开，他低头看向面前的女儿，“你今天是和他一起出去了吗？” 许嘉禾心一惊，以为父亲要为难陆怀煜，下意识的为他辩解，“是我去找的他，不怪他，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对我很好。” 许振鹏听见女儿话语间的维护，并未说什么，只是走到了病房外。 病房门被关上，许嘉禾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她附在门上听，却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许振鹏走到陆怀煜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然后喊他，“小同学，过来一下。” 陆怀煜坐在他的旁边，等待着他开口。 “今天是你帮忙把许嘉禾的妈妈送来医院的吧，我看她那样子吓坏了，要是你不在现在肯定哭的停不下来了。” 陆怀煜摇头，“我只是打了120，其他的都是医生做的。” 许振鹏看了眼他的头发，因为之前跑得太久出了汗，此刻黏答答的挂在额上。 “跑到医院来的？” 陆怀煜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只见许振鹏眼里没有一点怒意，仿佛是在真心实意的感谢他。 他心里 那些忐忑慢慢的消散一些，点了点头，“嗯。” 许振鹏站起身，“要和我一起进去看看吗，绵绵的妈妈已经没事了。” 陆怀煜应了一声好，然后跟着进了病房。 许嘉禾见他们一起走进来，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下意识的看向陆怀煜，他面色沉静，让人心安。 许振鹏此刻坐在椅子上，许嘉禾和陆怀煜端正站着，尴尬的气氛维持了一会儿，许振鹏突然出声：“时间不早了，送你同学回去吧，记得好好感谢人家。” 许嘉禾见父亲态度平和没有一点抵触他的情绪，快速的应下来，然后就拉着他一起出去。 陆怀煜看着她主动牵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许振鹏，只见他只认真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并未注意到这边。 他再没有顾虑，任由着她牵着走出去。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许嘉禾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他的手，担忧着父亲是否看见了这一幕。 “现在才害怕，是不是太迟了？”他看着她，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意。 许嘉禾的父亲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反感他，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许嘉禾愤愤的抬起头瞪着他，看了半天又觉得自己这样根本没有威慑力，收回视线，声音弱了几分。 “你怎么都不甩开我的手，都让爸爸看见了。” 小姑娘声音弱弱的，面上却是强撑的倔强，让他几乎有些忍俊不禁。 小姑娘要面子，陆怀煜不戳穿，只是附和着她的话。 “是我的错，不生气好不好？” 许嘉禾顺着他给的梯子飞快的爬下来，然后才仔细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尽管已经是凌晨，但是出租车并不少，许嘉禾陪着他站了一会儿，最后看着他坐上出租车离开，才转头走回去。 第39章 可以带我回家吗？ 目送陆怀煜离开之后，许嘉禾并未觉得轻松一些，心事重重的回到了病房。 父亲还坐在母亲的病床边，母亲此刻已经醒了，面容憔悴，嘴唇苍白的不像话，许嘉禾站在门口，看着母亲扑进父亲的怀里痛哭着。 在许嘉禾的印象里，母亲只有在父亲面前才会是有情绪的，才是活生生的人，而其他时候，她都是安静的，沉默的。 哪怕在她的面前也不例外。 许嘉禾从前不解，慢慢的才发现，父母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男女间的男欢女爱。 父亲是母亲的救赎，母亲是父亲的责任。 他们都是彼此一生所爱。 因为童年遭遇的不幸，母亲很早之前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的病况日渐严重，甚至后来已经影响了正常的学习和生活。 她挣扎过无数次，却始终走不出那阴影。 无论过去多久，童年的阴影在她的心中始终像一根刺，根本无法拔除。 再后来，连她的家人都放弃了她。 父亲遇见母亲的时候，她正坐在天桥的护栏上，父亲说，那天的天空是灰暗的，天桥上路人稀少。 那天刚好轮到他休息，那天桥是他从警局回家的必经之路。 因为天气原因，光线并不好，临到傍晚，江边泛起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他远远的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裙摆被风吹得飘拂起来，看着有几分的不真实。 因为职业关系，他下意识的开始警觉，接着脚步缓慢的靠近，并没有惊扰路人。 等到上了桥，他才看清那边的场景。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面容看着还有些稚嫩，肤色是有些病态的白，身形消瘦，像是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 她坐在天桥的护栏上，一大半的身体都倾斜在外，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她的目光空洞，只是平静的望着那江水，对身后的人毫无察觉。 父亲走近她，刚要抓住她的手，她却突然转过身来。 父亲唯恐惊吓到了她，正打算安抚一番，没想到她一脸平静，似是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 “你是来救我的吗？” 父亲点点头，不敢再上前，只能小心翼翼的回应她。 少女看着此刻湍急流淌着的江水，不知是告诉他，还 是在说给自己听。 “没有人可以救我的，你也不例外。” 父亲那时候刚从警校毕业不久，一身的血气方刚，他完全不认可眼前女子的话，只想着如何快速的把她救下。 “小姑娘，你还这么年轻，不要这么悲观，你看这个世界这么美好，你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可惜吗？” 父亲见过了很多轻生的人，也知道如何可以让他们放弃轻生的念头。 有些时候，轻生的念头只是那么一瞬，要让他们对这个世界重新燃起希望，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一招对眼前的姑娘来说，明显不起作用，她微微侧过身，一只手扶着护栏边，笑的让他心惊。 “警官先生，你一向都是这样劝慰别人的吗？可是我觉得这个世界太脏了，让我觉得甚至连呼吸都是艰难，我想要离开这里，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也许是因为急切，父亲的声音都大了几分，可是并没有吓到护栏上的人，她只是略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那时候的父亲，一脸的正气，一身的朝气蓬勃。 他轻易牵动了少女的心，她的目光不再如最初那么空洞，多了几分焦点。 “警官先生，可是所有人都放弃了我，我找不到一点坚持活下去的意义，也许你会觉得我懦弱，可是我实在是无法从过去经历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喃喃道，“没有人真正理解我，更多的是想着如何推我一把，也许我经历的那些痛楚，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少女声音轻似呢喃，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只剩下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不知是为何，也许是少女眼里的落寞将他刺伤，他的心里涌起一丝不忍，抛却警察这个职业，他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此时此刻，想要安慰一个陷入黑暗里的人。 “不要放弃希望，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世界一定还会有人在意着你，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希望。” 少女看着他，笑容绽开，让他不忍看。 她笑中带着泪，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诉说着她所经历的苦楚。 “包括你吗，警官先生？” “在意我的人，也包括你吗?” 少女面容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 就会消失，眼里却带着执拗。 和那不容忽视的细微光芒。 她在等着他的回答，等待这个世界给她的迟来的救赎与肯定。 父亲只征楞了一秒，马上就应下来，“是，当然包括我，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满怀希望的活着。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去发现，你再坚持坚持，一定会等到这一天。” 少女眼神挣扎，像是有些动容，父亲及时上前抓住她的手，“先下来好不好，这上面太危险了。” 少女看着她，脸上终于显现出了几分脆弱。 “可是我的脚麻了，下不来了。” 少女美的让人心惊，父亲根本不敢和她对视，下一秒，他听见她的询问。 声音很轻，却带了几分笑意。 “警官先生，可以麻烦你抱我下来吗，我自己可能做不到。” 像是下意识地动作，父亲走上前去，双手张开，少女将双手交给她，然后整个身子都稳稳当当的落在他的怀里。 直到这一刻，父亲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少女安静躺在他的怀里，视线毫不掩饰落在他的身上，父亲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觉得心跳加速。 “可以带我回家吗？没有人要我了。” 少女声音很轻，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的神色，像是已经麻木了，就那么安静的等着他的回复。 也许是心底那点恻隐之心作祟，也许是作为警察的使命感，也许是对她动了心。 究其原因，父亲直到后来都想不清楚。 后来，他带着母亲回了家，押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第40章 是哪条腿想走，我来毁了它 后来他才知道，少女名叫林静，今年只有十八岁。 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但她却像是一朵枯败的花，连微笑都是那样的晦涩，不达眼底。 利用职务之便，许振鹏很快就知道了少女身上发生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七年前，在当时的榆城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时还在读小学的林静，因为心善，在放学的路上，帮助了一位盲人过马路，就是这样的一个举动，差点亲手把自己送到了地狱。 林静从小便长得漂亮，学习也一向是名列前茅，因为自小接受的良好教育，她一直对弱势群体心怀善意，所以她才会毫无犹豫的选择帮助了那个老人。 当时她刚放学，十字路口，她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拄着拐杖，弓着背，一步步艰难的走着，手上还拿着一个黑色的编织袋，像是十分的窘迫艰难。 林静犹豫了几秒就决定上前搀扶他，老人对她的搀扶像是毫不意外，只是用着沙哑的不像样的声音，对她表示感谢。 她搀扶着他走过了红绿灯，老人连连致谢，然后有些艰难的对她表达了自己可能无法一个人回家，希望可以继续得到她的帮助。 因为对附近路况都很熟悉，所以林静犹豫了一会儿就同意了，然后搀扶着他慢吞吞的往前走。 因为担心他的编织袋太重，林静还表示自己可以帮他拎一会儿。 没想到的是，老人很快就拒绝了，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编织袋的绳子，半点不肯放开的样子。 她心中疑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想着早点将他送回去，然后赶回家吃晚饭。 走着走着，天渐渐地黑下来，林静看着前方越来越偏僻的街道，心中已经开始慌乱，开始后悔起自己的举动。 太晚回家家里会担心，她答应了母亲要回家吃晚饭。 等到又拐过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林静婉转的和老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可以先让自己回家，这里人很少，不会有人撞到他。 老人之前一直都低着头，林静看不清楚他的脸，此刻他听到她的话，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完全称不上年老的脸，连皱纹都没有几条，最多也就是四十多的年纪。 林静心一慌，一种被蒙骗之后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她退后两步，下意识要松开他的手跑开，却感觉到双手被抓紧，让她无法挣脱。 “小姑娘，好事要做到底啊，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林静急的几乎要哭出声来，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本是好心之举，却惹来了祸端，此刻看着眼前男人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样子。 她忍住泪，声音有些微颤，“我要回家了，你放开我，我家里人在找我了。” 男人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当着她的面慢慢打开了黑色的编织袋，声音阴沉又猥琐，“别急着回去啊，陪叔叔待一会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林静接连往后退，大声喊叫着救命，四周却依旧静悄悄的，无人察觉到这边。 男人力气很大，拉扯着她往小巷深处走，林静拼尽全力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根本没有人，你叫破喉咙了也没用，不是做好事吗，那就做到底吧，叔叔需要你的帮助，你说是不是？” 男人低下身子，和她平视着，直到这刻，林静才看清楚了他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异常的骇人。 那一道疤，从左眼的眼角处，一直到了鼻梁处，痕迹很深，隐约可见当时受伤的模样该有多惨烈。 因为他的动作，林静借势蹲下身子，想要趁着他不注意快速逃跑，可是男人像是清楚她接下来的举动，从黑色编织袋里面拿出了一块白色的帕子，慢慢地移向她的脸。 林静拼命地摇头，手上也拼命地挣扎着，但是都无法阻止男人的动作。 直到那块白色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她只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林静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她拼命地想让自己苏醒，让自己逃离，可是一直都无法。 等到终于醒来，她只看到眼前一片黑暗，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完全动弹不了。 她闻到一股类似于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她拼命地挪动身体，想要逃离。 忽然，她只听到一个开关声，然后她瞬间获得了光明。 那个男人站在她不远处，手上拿着一个玻璃容器，里面还盛着液体。 她害怕的双腿都在发颤，却不敢哭，害怕得到更不好的对待，她小心翼翼的环视着四周，都没有找到锋利的东西可以割断绳子。 她不敢动，缩在一个角落，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鼓起勇气看向他。 “叔叔，求求你了， 放了我好不好，我只是个小学生，什么都做不了，你把我放了吧，我保证不告诉家里人。” 那男人听完她的话突然大笑，那道疤随着他的笑显得愈加狰狞，林静害怕的快要窒息，不敢再开口。 男人靠近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威胁，不容她拒绝。 “放心，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陪我几天就好了。” 男人蹲下来，双手拍了拍她的脸，“乖乖的，不会太痛苦的。” 林静此刻只感觉死神距离自己是这么的近，毕竟是年纪小，她吓得哭出了声。 “叔叔，我求求你了，你放了我好不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了，爸爸妈妈找不到我肯定会很着急的，我求求你了叔叔……” 男人对她的眼泪毫无触动，反而脸上显出了几分厌恶。 “眼泪这东西，真脏。” 接着，他问她，“想走？” 林静拼命的点头，希望着他能突然地良心发现，可以将她放了。 可是下一秒，男人拿着手里的玻璃瓶，重新逼近她，眼里是铺天盖地的毁灭气息。 “是哪条腿想走，我来毁了它。” 林静拼命的想要往后退，但是根本无路可退，男人抓住她的一只小腿，将玻璃瓶内的液体慢慢倾倒下来。 他看着她的腿，听着她的尖叫声，眼里突然闪过一阵邪恶的光芒，然后手上的动作更大了一些。 “多么好看的一双腿啊，可惜啊，马上要废了……” 伴随着他倾倒的动作，林静只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腐蚀了一般，甚至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剧烈的痛意一阵阵猛烈的袭来，她动不了，只能一声声哭的撕裂，最后痛得完全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第41章 没有人相信她会好了 等到林静苏醒之后，男人已经离开，房子里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男人像是知道她的叫喊呼救根本是无用功，所以没有将她的嘴巴堵上。 少女无助的呼喊，直到嗓子嘶哑，完全发不出声，却始终等不到一份救赎。 男人每天晚上回到这里，心情好的时候便和她说一天的见闻，心情不好之时便抽打她。 明明是陌生人，他却像是对她无限的厌恶，鞭打她的时候甚至不允许她发出声音。 林静不敢再哭，也不敢再和他求饶，每天都安静地待在那个角落，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以此来判定白天黑夜。 她数着日子，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外界的救援。 可是一天天过去，没有人发现她，她就像是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一般，没有人关心她的踪迹。 男人心情好的时候极少，即使她已经很小心的不去招惹他，每天却还是少不了一顿毒打，男人的鞭子打的极重，嘴里还一直说着肮脏不堪入耳的话。 林静每次都极力的忍着，不想再惹怒他，只想着这样的炼狱可以早一些结束。 在她被抓到这里的第五天，警方终于找到了这里，他们的身后跟着焦急的林家父母。 林静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晕厥，她另一条腿也被男人泼了不明液体，之前的腿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留下了极其可怖的伤疤，她绝望的哭泣，却只惹来同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被救出去的时候，林静的状态极差，每天都在做噩梦，脚上的伤口总是用长长的裤子掩藏着，不敢让任何人看。 她的家里人带着她去看了一家又一家的医院，她身上的伤得到了处理已经没有大碍，双腿上的伤疤却无法祛除，都留下了可怖的伤疤。 警方将现场的所有玻璃容器都拿了回去，检验出来那是被稀释了的硫酸。 自此之后，林静再也不敢露出双腿，对别人的触碰也总是怕的胆颤。 双腿上的伤疤，就好像一直在提醒她曾经历过那样黑暗绝望的岁月，她努力的挣脱，想要逃离，却始终无法挣脱。 就好像当初被那个男人绑住手脚，她无法挣脱，连发声都是艰难。 林静被救出来的第二天，警局那边就告知他们那个男人已经被抓到，正是身上背了数个命案，至今仍潜逃在外的罪犯。 男人姓金 ，因为童年曾被女生欺辱过，所以一直都对女性有极大的恶意。 之前榆城已经有三个少女遇难，无一生还。 林静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却也好像是过了一趟鬼门关，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样子。 她一天天变得沉默，几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不与人交谈，也拒绝和人接触，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完全和这个世界隔绝开。 林父林母带着她去医院很多次，她的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精神却出了问题。 重度抑郁症，有轻生倾向。 林母是最先崩溃的，林静从小都是她最骄傲的孩子，因为她成绩一向好，性子文静又听话，从来不让人操心。 她把她看得极重，每每别人夸奖她的时候，她都能得到几分成就感。 可是现在希望毁了，林静抗拒去学校，尽管学校老师已经多次上门。 她拒绝见人，甚至连房间的窗帘都不敢拉开。 她一夜夜的做噩梦，饭吃了也总是吐出来，瘦的只剩一身骨头。 原来，她那五天，吃的都是连狗都不会碰的东西。 闻一下都要呕吐的食物，她却被生生的灌下去，她一次次的吐出来，然后又得到一顿鞭打。 林母陪了她一个月，眼见着她没有一点好转的趋势，慢慢地也放弃了希望，不再那么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她，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回来一趟。 她无法接受，从来都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也许从此就彻底毁了的事实，她选择了逃避，也亲手将女儿推得更远。 等着她终于尝试克服了心中的崩溃情绪，再次回到家，女儿已经晕厥。 她慌得要命，急忙打了120，最后看着女儿被抬出来，瘦的完全没了人样。 四周的邻居指指点点，从一开始的可怜唏嘘已经到了麻木的状态，她不敢听，也害怕女儿听到这些声音，慌乱的捂住她的耳朵。 可是林静此刻已经听不到，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整个人虚弱的像是马上就要死去。 林母满怀歉疚，一边忍受着周围人同情的目光，一边照顾着这唯一的女儿。 送到医院的时候，林静进了急救室，林母一个人在急救室外哭到崩溃，最后打了丈夫的电话。 林父听闻只是沉默，然后很快的赶来了医院。 林静最终被救了回来，只是状态 一天天的变得很差，食量也变得更加的小，吃了就吐也变成了常况。 医生说她的心理情况很不好，抑郁症有加重的情况，给她开了很多的药，林母每天盯着她吃下去，却并无好转。 她还是习惯性的呕吐，连吞咽的动作都是机械的，整个人麻木的像是布偶。 她开始了长久的住院时光，每天面对着医生护士的脸，只记得点头摇头，再也不愿意开口说话。 就这样持续了一年，林静的情况终于有了好转的趋势，她开始愿意开口说话，尽管也是极其简短，但已经是很好的情况。 她出了院，被接回家，临走前医生叮嘱了林父林母一定要多注意她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要及时疏导。 一开始林父林母确实是这样做的，可是后来林母被查出来怀孕，这个家一直笼罩的低气压，终于消散了几分。 林静对这个家里新成员的到来也是欢迎的，她努力的想要好起来，想要在未来的时候，好好的照顾这个弟弟或者妹妹。 可是后来，她的父母眼里只剩下了这个小生命，她被放在了最后的位置。 甚至于，她无意间听到了母亲对自己的抱怨。 一次，两次，然后越来越多…… 她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好。 为什么，要成为他们的累赘…… 希望彻底崩塌往往只在一刻，终于，在母亲说出看似发泄的那句“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之后，她对这个家，对自己，彻底失去了希望。 她想，没有人相信她会好了，她可能也真的无法变好了。 第42章 为什么自己生病了，他们就变了 林家的第二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林静在家中自杀。 那一天，家中所有人都在医院，所有人都被喜悦笼罩着，无人顾及到她。 新的生命代表着新的希望，他们太渴望这个家里发生一件好事，太希望可以从那样压抑的气氛里脱离出来。 可是所有人都忘了，那个在黑暗里苦苦挣扎着，曾经无数次想要逃脱黑暗，奔向光明的女孩，到最后还是因为他们的漠视和疏离，放弃了希望。 林母始终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她脸上的失望神情是那样的明显，甚至也许，根本没有想过要掩饰。 而林父，只是一直沉默着，逃避着，以为不面对就可以尽快从这个噩梦里脱离出来。 所有人都在努力往前跑，唯有那个少女，被遗落在了黑暗里。 她是被邻居发现的，邻居姓李，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因为两家隔得很近，加上平时林静一向乖巧，所以她一向把她当成亲孙女看待。 林静一直喊她李奶奶，她也是真的喜欢她，可是现在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孩却遭遇了那样的不幸，她很是痛心，对她更多了几分心疼。 那天，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尝试着拉开窗帘的女孩，重新把窗帘拉紧，窗户也紧闭着，像是重新变成了之前那样与世隔绝的模样。 可是李奶奶见过她充满希望的样子，她察觉到了蹊跷，所以才会去敲响她家的门。 她敲了很久，只是始终看不到那个少女出来开门。 后来，她有些急了，大声喊叫着她的名字。 只是里面根本无人应答，安静的像是根本没有人存在。 她对她很了解，她极少出门，除了被父母带去医院，她都是待在家里。 可是她的父母早就几天前就一起去了医院准备生产。 林母是高龄产妇，所以总是格外小心些。 最后，李奶奶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拨打了110。 110到的时候，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女孩，当即拨打了120。 李奶奶看着这样脆弱的，奄奄一息的女孩，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那一天，她的父母都在医院里，享受着重新为人父母的喜悦，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曾经爱着的，曾寄予厚望的女儿，倒在了血泊之中。 120到的时候，她的呼吸都已经变得很微弱，像是随时 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李奶奶陪着她去了医院，在抢救室外面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她被救回了的消息。 然后这个一向和善不与人为恶的老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林母的病房，生平第一次那样失态的破口大骂。 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为人父母，他们在这里欢天喜地的迎接新生命，而那个女孩，作为他们的女儿，却在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她明明是那么的优秀，明明该被好好的爱一辈子。 她那么努力的想要爬上来，可是他们对她的痛苦像是视而不见一般，那么快的就将她放弃了。 林父林母被她骂的懵了，刚要回嘴，然后只看见老人缓缓落下了泪，他们震惊的忘了反应，然后只听见老人说出那个消息。 他们在妇产科欢天喜地的迎接着新的生命，他们的女儿却在急救室生死未卜。 没有人会信，连他们自己都不能。 他们总是想着时间久了，她就会慢慢地走出来。 他们总是想着，与其陪着她一起难过，不如让她一个人慢慢地忘记悲痛。 可是悲痛早已深入骨髓，再也无法拔除。 等他们匆忙赶过去，女孩已经从抢救室出来，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是那样的脆弱无助，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 林母捂着脸痛哭出声，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就瘦成了这样？ 她手上那道伤疤深可见骨，他们都知道，她是真的动了轻生的念头，也是真的想好了要迎接死亡。 可是明明不该是这样，她才十一岁，她的人生不该就这样黑暗下去。 他们陪了她很久，连新出生的孩子都无暇再顾及，只是就这样等到她醒来，她却再也不愿看他们一眼。 她的眼神灰蒙蒙的，像是完全没有了生气，又像是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林母抓着她那只完好的手，根本不敢用力，只能轻轻的圈着。 女人哭红了双眼，一声声说着对不起，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 可是少女背过了身，像是再也没有了生气，就连情绪都消失。 最后，林母哭到晕厥，被林父重新抱回了病房。 林父临走之前，看着少女固执的背影，第一次明白了悔恨的滋味。 因为他一味的逃避，她的女儿已经和他陌生成了这 样。 “是爸爸的错，你不要怪你妈妈，她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哭。” 男人的声音平静，却没有一点温情，林静的眼泪不争气的又落下来。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病了，他们就变了。 明明以前，他们也会陪着自己玩耍，父亲也会让自己在他的肩头看更高更远的地方。 可是她病了，他们都变得不一样了。 十一岁的孩子的心里始终还是没有那么强大，她即使装的再冷漠，可是听到母亲的痛哭声，听到父亲的冷漠的话语，还是会忍不住哭到抽搐。 刀子割下去的时候很疼，可是只要一想到，也许从此以后她都不用再挣扎，父母从此都不会因为她再感到失望，感到痛苦，她就像是有了勇气。 可是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可以连死都不怕，却还是忍受不了父母看着她，露出那样失望痛苦的表情。 他们曾经是她的所有希望，她那样努力的活下来，那么渴盼逃出来。 只是为了见到他们。 可是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了，他们还是把她放弃了。 她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接下来几天，林父林母时常会来看她，漫天的愧疚终于是让这对夫妻想起了这个脆弱绝望的女儿，想要尽可能的温暖她。 可是她对他们的靠近和讨好再也不会表现出一点开心的模样，甚至和他们多说一句话都不愿。 他们终是明白，也许他们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即便他们努力过很多次，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去。 第43章 她相信，他不会让她输 林静出院之后，就被李奶奶接回了家。 李奶奶的儿女都在国外，平时家中只有她一人，她下定了决心要照顾这个年幼又无助的女孩，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她接到了自己的家中。 林父林母一开始极为反对，可是他们看着林静就那么安静的跟着李奶奶离开，对他们的呼喊和挽留根本不为所动。 他们终于放弃，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入了别人的家中。 后来，在李奶奶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林静慢慢地好了起来，她回到了学校。 因为休学了太久，她比同龄人落下了许多，只是坚决不肯留级，所以在第二年的时候，她和同龄人一起升入了初中。 初中的学业很重，她慢慢的融入进去，像是回到了之前那样纯真无邪的时光。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不敢靠近任何人，对所有人的触碰都避之不及。 那个男人成了她一辈子的噩梦，毁了她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幻想。 只是她答应了李奶奶，一定会好好学习，努力的好起来。 她说了就会做到，她不会辜负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 初中和高中的时光，她都在繁重的学业中度过，她从没有喊过一声累，因为她做这一切的原因，只不过是想要看到那个老人的笑容。 可是老人在一天天的老去，身体也变得愈发差了，她很担心，数次提起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可是老人固执，只说不能影响她的复习，然后每次笑着搪塞过去。 那时候，距离她高考，不过一个月。 她答应了老人，她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然后带着她出去看看。 老人笑着说好，然后依旧像是一个普通的长辈那样，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 那段时光太过美好，只是林静总是觉得不真实，她总是希望时间变得慢一些，想要陪着老人更久一些。 可是上天没有施舍给她这份好运，在她高考前一周，老人心脏病发作，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悲痛万分，守着老人一天一夜，固执的不肯相信老人已经离去的事实。 最后，老人的孩子赶了回来，将老人入土为安。 林静依旧记得，她那时候那么卑微的乞求他们，让她和李奶奶再待一会儿。 她想继续陪着她，哪怕是一会儿都行。 可是最后，他们只告诉她，让她去问问她的好父母都做了些什么。 老人的孩子常年在外，听老人说找了一个女孩作伴，本以为是好事，没想到最后竟害死了她。 林静始终不记得那一天她是怎么回到那个她离开了许久的地方，又是如何看到那对夫妻的脸上露出那样仓皇恐慌的模样。 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痛得不像样的时候他们只想逃，现在看她好了，却想把她要回去。 甚至不顾李奶奶的身体，用那样尖锐的言语伤害了她。 可怜那个老人，为她搭上了一条命。 她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哭的那样撕心裂肺，她甚至想要杀了他们。 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李奶奶对她的重要性，早已超过了他们。 那个总是等在她的校门口，在她放学之后给她带上一件外套，买上一份她喜欢的蛋糕的老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那么努力的温暖了她，可是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 她来不及孝敬她，来不及对她好，来不及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答应了她的，她什么都没做到。 可是她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是那样的遗憾，那样的绝望，可是却毫无办法。 她觉得愧疚，可是那是她的父母，她哪怕再恨，还是不能动他们分毫。 或者究其根本就是自己害死了老人。 后来，林静在老人的墓碑前跪了一天一夜，最终晕厥在地，被老人的儿女带了回去。 他们和老人太像，太过心善，哪怕嘴上对她是那样的埋怨，还是无法看着她不管。 可是她再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待在这里了。 她放弃了高考，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和老人告了别，离开了这个城市。 坐上火车的时候，她看了眼窗外的站牌。 榆城，明明是这样美好的名字，留给她的，却只剩下了苦痛。 她漫无目的的走，最后停在了林城。 林城很美，有山有水，她停在了那里，走遍了林城的山水，最后选在一个昏暗的傍晚，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仔细的想过自己的这一生，到了最后那一刻，她其实谁都不怨了，她只是遗憾，还没有带着李奶奶去外面看看。 她爬上天桥，内心是许久没有过的如释重负，面对着汹涌的江水，她却没有一丝畏惧。 周围行人很少，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的双腿飘荡在外，曾经那样想要不顾一切掩藏起来的伤疤也展露出来。 她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她还未跳下那冰冷的江水，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警察的制服，一脸的正气凛然。 林静不自觉的被他吸引，她听着他那样生硬的安慰，却没有一点要反驳的想法。 他身上有她太过渴盼的东西，她想要不顾一切的抓着他。 他脸上的紧张情绪是那样的真实，林静真的太久没有感受过被人紧张的滋味，她近乎疯狂的痴迷着，然后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他，深陷进去。 男人一字一句都是那样的真诚，她动了心，跟着他回了家。 没有人知道，她问出那一句“你可以带我回家吗”花费了她全部的勇气。 她孤注一掷的把全部希望堵在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男人对她好得不像话，他把她带回了家，让他的父母悉心照顾她。 男人的父母和他一样，都是那样的温柔善良，他们对她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们给予了她所有的善意，所以她留了下来，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赌给了他。 她相信，他不会让她输。 后来，许嘉禾出生，她像是全天下最普通的妻子和母亲那般，做着最普通的事情。 等着早出晚归的丈夫，照顾年幼的女儿，日子琐碎而忙碌，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那是她最想要的日子，也是曾经最渴望的未来。 第44章 是，因为爱 从很小的时候起，许嘉禾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别人家的是不一样的。 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很深，深到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就会哭，深到他不在时只有抱着他的衣服才能入睡。 小时候的许嘉禾不懂，看着电视里的桥段，自告奋勇的想要和母亲一起睡。 她确实是笑了，但是那笑和在父亲面前是不一样的，她总是看着她，像是在透过她的脸想念父亲。 许嘉禾的五官偏像母亲，但是隐隐看着还是有很多父亲的影子，所以小时候父亲总是喜欢抱着她，取笑她是小男生的长相。 他那时候的工作不算忙碌，有许多的时间陪着她们，那几年，是母亲最开心的几年。 后来，父亲升了职，变得越来越忙，经常好几天都不能回来，只是在执行任务前会打一个电话回来。 每次母亲总是抱着电话，神情恍惚，一声声喊他的名字，一遍遍的问，“振鹏，你很快就会回来，对不对？” “振鹏，我好想你。” “振鹏，我等你回来。” 每次父亲都是很耐心的一遍遍回应着她，最后总会让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电话。 这样的场景上演了无数次，许嘉禾也早已习惯，每次只和父亲简单的说两句就会把话筒递给母亲。 再大一点，许嘉禾已经完全习惯和母亲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日子，母亲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身体也总是不好，父亲让她待在家里，偶尔，爷爷奶奶会来家里看看她们，更多的时候，就是她们两个人待着。 许嘉禾很早就学会了照顾母亲，照顾她的情绪，不与她争吵，不和她争辩。 因为母亲会骂她的时候说明她是有情绪的，这样没什么不好。 总好过她总是一天安安静静的要好得多。 从小到大，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循规蹈矩，按照父亲安排好的轨迹在走，唯一的意外，就是遇见了陆怀煜。 在遇见他之前，她的心是漂泊的，这与孤独无关，只是觉得自己无所依傍。 少年的出现让她的心里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希望，她甚至无数次生起了要为他不顾一切的想法。 只是少年身世复杂，她不敢轻易地表露出自己的喜欢，只能一天天陪着他，期待着。 她相信那一天终会到来，那时候什么困难都不会再有，他们会得到许多的祝福。 那一天，父亲一直陪着母亲，许嘉禾偷偷溜了出去。 站在医院门口，想到不久前，她就在这里送走了他。 这里距离她家并不近，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一路跑到医院。 她的内心升腾起了许多的猜测，也许他也是喜欢她的，就算没有，至少也是好感。 这样的猜测让她喜上眉梢，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 母亲已经被救回，父亲会陪着她很久，他们都会好起来。 许嘉禾在医院门口站了许久，最终还是回到了病房。 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睡下了，父亲坐在病床边，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许嘉禾有些愧疚，她那么匆忙的喊来了父亲，却忘了他刚刚才结束一项艰巨的任务，体力已经完全透支。 许嘉禾看着父亲微微弯着的腰，突然有些恍惚，父亲已经不再年轻，随着她的长大，他在慢慢变老。 以后，他也许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的把她抱起，再也不能把她放在肩上，让她看更高更远的风景。 可是他的脊背依旧宽厚，依旧是让她最有安全感的人。 她走上前，将桌边的水杯拿起，去倒了一杯温水，然后递给父亲。 “爸爸，喝杯水吧。” 许振鹏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女儿，将她手中的水杯接下。 “辛苦你了，绵绵，是爸爸做的不好，让你这么辛苦。” 许嘉禾摇摇头，在母亲的病床前坐下，看着她此刻睡得安稳，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做噩梦。 再也不会在梦里喊父亲的名字。 许嘉禾感觉自己好像一夕之间就长大了，她明白了父亲的辛苦与不易，明白了母亲对父亲的偏执与深爱。 父亲对她而言从来都不只是丈夫而已。 那是她的一切。 许嘉禾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形象突然之间就变得愈发的高大，让她感慨又心酸。 许振鹏看着女儿的样子，伸出双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是不是吓坏了？” 他的内心满是愧疚，想要对她说许多许多抱歉的话，尽管那都不能完整表达他的歉意。 他不该让一个小小的孩子独自承受这么多。 许嘉禾低着头，轻声呢喃，“爸爸，你和妈妈为什么会生 下我？” 她突然就想了解了解，父母间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许振鹏听她这话，下意识就是害怕她多想，忙安慰道：“绵绵，不要瞎想，你是爸爸妈妈最喜欢的孩子，一直都是。” 许嘉禾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迷茫，“是因为爱吗，所以你们选择生下我？” 她语气懵懂又天真，像是真的想要和父亲探讨这个问题。 许振鹏怔住，下一秒，说出了她想象之中的那个答案。 “是，因为爱。因为爱，所以爸爸妈妈有了你，因为爱，所以妈妈那么辛苦的生下了你。也是因为爱，所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许嘉禾点了点头，像是懂了，刚要抬头就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住，她感觉到了安心，任由他的动作。 “绵绵，爸爸妈妈都爱你，你要一直相信，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好好地，将来会更好。” 正在这时，护士进来要给林静重新挂一瓶点滴，像是有所察觉般的，她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的看了眼四周，然后看到了一道让她心安的身影。 她眼里的不安消失，轻轻柔柔的喊他的名字。 “振鹏。” 许振鹏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柔情，“我在这里，女儿也在这里，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 许嘉禾走上前，握住母亲的另一只手，母亲抬起头看她，眼里是愧疚。 “对不起，辛苦你了，绵绵，是妈妈错了。” 许嘉禾摇了摇头，看着母亲清瘦的手臂，眼里心疼的情绪闪过，她把她的衣袖仔仔细细的拉好，声音诚恳。 “妈妈，我和爸爸一起等你回家，你一定要好起来。” 病床上的女人笑着，然后用力的点头回应着她。 “好。” 第45章 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同意，好不好？ 后来，林静的身体终于慢慢转好，许振鹏请了长假，在家中陪伴着她们。 后来想起，那段时光，是许嘉禾最快乐的时候，放学的时候父亲会去接她，他就像是全天下最普通的父亲，带着她穿过大街小巷，回到家中。 而回到家，母亲往往早已做好了饭菜，她温柔的笑着，等待着他们。 餐桌上，父亲总会问许嘉禾许多学校里发生的事，不厌其烦的叮嘱她要好好学习。 最后，许嘉禾甩给他一张成绩单，那上面，她的成绩是全班第二。 那是她来芜城中学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成绩。 而第一，是陆怀煜。 许振鹏高兴不已，直说要好好奖励她，但是许嘉禾什么都没有要，只是希望爸爸可以答应让陆怀煜来家里吃一顿饭。 她告诉了父亲他平时在学习上对她的诸多帮助，许振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了那天病房外，那个少年满脸汗水，却没有一丝不耐，就那么笔直的站着，成为自己女儿的依靠。 在那天之前，许振鹏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会这么放心的去依赖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而且他还只是个少年。 可是那个少年，坚韧勇敢，让他不能小看。 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并且让许嘉禾和他说好了周日的时候过来吃午饭。 可是到了周日那一天，他们等了整整一个下午，陆怀煜都没有来。 那个少年像是消失了一样，许振鹏带着许嘉禾出去找他，但是直到傍晚，都没有寻到他的踪影。 想起少年过去受过的那些伤痛，许嘉禾担心不已，最终却还是只能跟着父亲回了家。 在之后的一个多月，她都再也没有见过陆怀煜，少年消失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风声，让她无处可寻。 转眼就是寒假，许嘉禾苦寻他无果，只能每一天都去那栋小楼等待，期盼着他的到来。 可是他再也没有来过。 他们共同的记忆只有那么多，她努力了无数次，尝试了无数次，最后还是找不到他。 期末考试的那天，他还是没有来，班里人都说他应该是要转学了，她不信，她始终坚信着，他不会欺骗她。 他说过，他不会转学。 他说了，她就信。 接下来的寒假，许振鹏没有带着妻儿回到林城，而 是在芜城过了年。 许振鹏年后就要正式回到岗位，能陪伴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林静满是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只是一天一天更粘着他。 上次陆怀煜带着许嘉禾到过的那个小院，许嘉禾在那外面站了无数次，可是每一次都没有进去的勇气。 大门上着一把锁，那锁头老旧，上面已经积了灰。 所以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回来过。 可是她又是那样的舍不得，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更靠近他一点点。 寒假时间很短，好像距离期末考试没过多久，就已经面临着开学。 开学的那一天，班里人都兴致怏怏的，像是还沉浸在春节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许嘉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身边空无一人的座位，看着他的抽屉，突然就低头下去把他的书都拿了出来。 很快，他的书铺满了课桌，她看着它们，像是看到了那个少年此刻就坐在这里，此刻正在安静的写着习题。 属于他的记忆太深刻，她根本无法遗忘。 可是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如果他今天还是不能来，班主任一定会给她安排新的同桌，而那时，她已经无法再拒绝。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因为陆怀煜不在，许嘉禾一跃成为了班级第一，班主任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几分，想要重点培养她。 她看着墙上的时钟，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突然就生出了几分绝望的滋味。 直到上课铃响起，许嘉禾还是维持着低着头的姿势，像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完全不感兴趣。 少年走进来的时候，班里安静的不像话，没有人想到他会在今天出现，也没有想到今天的他完全换了副模样。 少年身上的阴鸷气息少了许多，穿着也不再是单调的黑色，脸上难得的带了笑。 他本就生的好，这一笑勾的班里许多女生都心花怒放，刚想有所动作，就看见他毫不犹豫的朝着许嘉禾那边走去。 许嘉禾低着头，对班里发生的一切完全不察，安静的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陆怀煜在她身边坐下，看着自己桌上铺满了课本，突然就多了笑意。 “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都给我准备好了？” 许嘉禾要抬头的动作顿住，大脑像是突然嗡的一声响，让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她只听到了他的声音，少年的声音染着笑意，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闯进来，让她束手无措。 她不敢抬头，不敢给他看自己通红的眼眶，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 内心那种失而复得的情绪将她席卷着，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可她知道，那就是他，是他回来了。 他没有食言，尽管时隔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陆怀煜看见了她通红的双眸，他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安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他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许嘉禾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泪落下，她将自己藏在他的背影下，痛痛快快的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这么多天，紧张，担忧，崩溃，这所有的情绪每每都让她不能入眠，一遍又一遍得想着他是不是经历了不好的事。 还好他回来了，完好的回来了。 她终于可以放心。 少年把她的身子挡的严严实实，一次又一次的递纸巾过去给她，一遍遍忍住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没有让她失望，他彻底洗去了私生子的身份，尽管那过程再艰难，他终究也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身边。 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只是看着小姑娘因为他哭成这样，又满心的愧疚，他声音压低，凑近了她，把自己所有的温柔与耐心都给她。 “不哭了，等放学了，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同意，好不好？” 他的声音宠溺又无奈，眼里藏匿着无尽的温柔。 许嘉禾泪眼朦胧的看向他，终于是止住了眼泪。 第46章 很重要，你很重要，许嘉禾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许嘉禾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无数次的看向身旁的人，内心还有些不确定。 他偶尔会看向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里藏匿着温柔。 许嘉禾隐隐觉得，陆怀煜这次回来，好像变了。 他身上的戾气褪去了许多，骨子里温暖阳光的气息慢慢透了出来，让人愈加想要靠近。 她在等着，他会如何解释他这段时间的不知所踪。 也在期待着，他这次的归来，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转折。 毕竟那之前的陆怀煜，从来不爱笑。 可他今天不仅笑了，并且那笑是真真实实的表露出来，让人可以感受到的。 同样的，她还有些气愤，气愤他的不告而别，气愤这么久的一段时间，他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给她留下。 如果她不再坚持，最终选择了服从班主任的安排呢。 她内心气愤，刚刚那些失而复得的震惊和惊喜也少了一些，看着他目光里多了几分气恼。 陆怀煜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她此刻的情绪，趁着老师看向讲台，偷偷地弯下身子，靠近她的耳边，“不气了，下课了任你处置好不好？” 他离得她那样近，他身上的气息一点一点钻到许嘉禾的鼻尖，她有些恍惚，呆愣了一秒。 然后她看到身旁的人飞快的坐直了身子，仿佛刚刚那一幕并未发生。 她暗暗的忍下心中的思绪，不再频繁的看他，焦急的等待着下课铃声的响起。 等到下课铃终于响起，老师收拾好教科书离开，班里恢复了喧闹。 许嘉禾强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站起了身，身旁的人跟着她站起来。 看着他这自觉的动作，许嘉禾不知怎的，内心那股气突然就散了一些，然后从教室的后门走了出去。 少年跟在她的身后，不再隔着远远的距离，他开始靠近她，在她一转身就可以看到他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许嘉禾最后在操场边停下，然后坐在了操场边的长椅上。 因为是早上，所以操场上的人很少，许嘉禾看着身旁坐着的人，临到嘴的话却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之前一直想着，只要他回来就好，只要他回来，她就一定会原谅他。 可是他现在这么虔诚这么诚恳的要让她惩罚她，给了她任性 的机会。 他完完全全的尊重她，并且相信她。 他从不怀疑她会违背当初的诺言，听从班主任的话换一个新同桌。 因为他知道她会等他，所以他回来了。 冬日的冷风吹得人分外清醒，许嘉禾感觉眼眶有些酸涩，突然就不敢再回想之前的时光。 尽管嘴上一次次说着他的不好，说他的不讲信用，怨他的不告而别。 明明心里想了一次又一次，不要再喜欢他了。 可是还是无用，只要这么看着他，她就还是忍不住的心动。 少年转过了头看她，突然伸出了双手，虔诚的问：“许嘉禾，我想抱一抱你。” 他满脸的虔诚，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对未来的期盼。 许嘉禾没有动，双手僵硬着，轻轻放在他的腰上。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尽管他们中间还有着不小的空隙，却还是让她觉得满足。 陆怀煜只拥着她一会儿，很快就放开，他有些紧张，双手不安的搭在双腿，连说话都有点磕绊。 “你不生气吗？” 许嘉禾看着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那些埋怨的话突然就再也说不出口，她的喉咙有些涩，她努力的摒弃那些不适，只认真的回应他。 “其实是生气的。” 少年眼里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他的双手抬起来，然后又放下去，像是有些挫败，就连声音都变得喑哑，许嘉禾听着他一字一字说的极慢，像是耗费了他许多力气。 “对不起，是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许嘉禾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少女认真倔强，一双爱笑的眼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我生气的不是你抱我，我生气的是你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甚至一个字都没有给我留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等着你回来？”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陆怀煜，我把我所有的信任都给你了，我把我所有的勇气都给你了，可是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总是这样突然就消失了，你这样会让我认为，我对你来说其实根本就一点都不重要，所以我连一个告别都不配得到。” 不知是风吹得，还是内心的委屈实在太多，许嘉禾只感觉眼眶酸涩的厉害，她倔强的仰着头，不肯让泪落下。 她不想落泪，不想让他总是看到她这样狼狈的样子。 少年手足无措，想要告诉她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那些，又害怕看到她的眼泪变得更加汹涌，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安慰，用指腹为她轻轻擦去泪水。 许嘉禾一抬头就对上了他放大的脸，她倔强的扭过头去，却又被他两只手托住。 少年慢慢蹲下，第一次把自己放的这么低，他仰头看着许嘉禾，像是在仰望神明。 “很重要，你很重要，许嘉禾。” 重要到哪怕是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我还是想要每一分每一秒都陪着你。 看着你笑，陪着你哭，记住你的每一个模样，每一个表情。 他抓住许嘉禾的双手，一脸诚恳：“许嘉禾，从今以后，我都会好好陪着你，再也不会消失，好不好？” 许嘉禾被他眼里的诚恳和真挚打动，只是嘴里还是不依不饶：“如果你又骗我怎么办，你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少女声音绵软，连气愤的样子都如此动人，这一句话更被她说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他安静了一瞬，像是在思考，不一会儿，许嘉禾听见了他的回答。 “那就罚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好不好？” 许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实在太过真挚，许嘉禾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压根算不上什么承诺。 她有种被戏耍的恼怒，但是看着他又怎么都无法发作，最后只能怏怏的跟着他回到了教室。 上课的时候，许嘉禾看着他，心情突然就变得平静下来。 眼睛骗不了人，她总是想要见到他，想要关心他，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可是他选择对他的经历避而不谈，那她就安静的陪着他就好。 第47章 别再来招惹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班里人都察觉出了许嘉禾和陆怀煜的变化。 前者，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每天闷着头做题，也不再总是穿着厚重的校服，她开始变得明媚，变得张扬。 她本就生的好，班里女生对她的敌意一大半也是来自于她的美貌。 女生都是有危机感的，因为她的优秀，她的美丽，让她们有了危机感，所以选择远离她，对她视而不见。 可是现在这块珍宝被人发现，被人细心的呵护起来，她终究还是散发了光芒。 而陆怀煜，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阴郁沉默的少年，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对不在意的人向来看都懒得看一眼。 就像这个班里除了许嘉禾之外的所有人。 他哪怕看着你，也是空洞的，冰冷的。 但是在许嘉禾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就好像，他的所有情绪变化，只会是因为她。 班里还有很多对他不死心的女生，总是在私底下偷偷了解他，大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就比如被他拒绝过的林嘉仪。 林嘉仪从小都是众星捧月似的长大，从未受过挫折，却在陆怀煜这里跌了一个大跟头。 她咽不下这口气，不知暗自落泪了多少次，多次制造和他的偶遇，哪怕是刻意从他的身边经过，他都像是毫无察觉一般。 可是他在许嘉禾面前明明不是这样。 这个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第一次有了要坚持到底的念头。 傅梨看着她那样伤心的模样也很着急，但是陆怀煜这人就好像捂不热的石头，这么久了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到了中午下课的时候，林嘉仪和傅梨在食堂打饭，刚好看到陆怀煜刚好打好饭，从打饭窗口走过去。 他的手上拿着两个餐盘，其中一个分量不多，一看就是女生的。 林嘉仪看着少年熟稔的模样，忽然连饭都吃不下去。 她有些不服气，又有种深深的挫败感，甚至想要追上去问问他。 她想要问问他，为什么总是看不到她。 明明她喜欢了他那么久，从来没有过放弃的念头，他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她。 他看着许嘉禾时，是那样的和煦温暖，那是她从不曾得到的。 她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看 着少年走过去，坐到了许嘉禾的身旁。 他把餐盘递给她，他那样耐心的把她不吃的生姜一块块挑出来。 远处的少女嘟囔着，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 林嘉仪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此刻都是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那样温馨，那样美好，像是要把她所有的痴心妄想都统统击碎。 是啊，痴心妄想，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的卑微。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了身，身旁的傅梨惊讶的看着她，想要拉住她。 她放开了她的手，一步步朝着陆怀煜的方向走去。 尽管知道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孩，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尽管知道，他也许已经对许嘉禾心仪，她却还是不死心。 食堂里人很多，很多人都注意着这边的动向，看到这一幕也不免咂舌。 林嘉仪在学校一直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她家世好，长得也好，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被她拒绝的男生不计其数。 可是她现在的举动，一点都没有了高冷女神的模样，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甚至还有些自卑，紧张的走到自己心仪的男生面前。 她一身的骄傲都卸下，连声音都不自觉变得轻了一些，像是无意识的，就想要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是许嘉禾的样子。 她怎么看不出来，他喜欢的是许嘉禾，可是还是不死心的想试一试，忐忑不安的期待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陆怀煜看着她走上前来，手上的动作停下，安静的看着她。 “有事？” 林嘉仪抬头看着他，他的眼里满是疏离，没有一点温情。 她鼓起勇气，将这么久以来深深压抑着的喜欢倾倒出来，完全不遮掩的暴露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陆怀煜，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 她的骄傲不要了，她只想要这个少年的喜欢。 可是少年打断了她，然后缓缓站起了身，他第一次认真看她，却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考虑什么，考虑和你在一起？” 林嘉仪点了点头，在这一刻，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她却不甘心，不甘心的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少年身上的戾气尽显，像是之前对许嘉禾那样温暖有耐心的人根本不是他，他 话语里带着嘲弄，让她觉得快要窒息。 “我是个私生子，爹不疼娘不爱的，你喜欢我，喜欢什么？” 林嘉仪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却又想到他之前被曝出私生子的丑闻的时候，自己是半信半疑的态度，没有选择坚定地相信他。 她心里有些愧疚，想要道歉，少年却像看透了她的意图，声音清冷的阻断她的所有念头。 “收起你的眼泪，还有，别再来招惹我。” 少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拉着许嘉禾离开，完全不顾站在原地的林嘉仪。 林嘉仪听着他的话，想到过去的每一次，自己动摇不定的时候，许嘉禾都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 她那时候觉得她傻，她觉得空穴不来风，她甚至和其他人一样，生起过看他出丑的念头。 她是骄傲的，同样也是自负的，因为喜欢他，所以下意识的关注他，因为被他拒绝过，所以想要看看他也受到打击。 她的那些质疑和看热闹的心思，现在变成了穿透她心脏的一把剑，硬生生插在她的胸口，像是在告诉她，她所谓的喜欢有多么可笑。 所以他不喜欢她才是对的，谁会喜欢上一个这么摇摆不定，心思不纯良的人呢？ 周围的人看到完整的这一幕，都有些张目结舌，只是他们以为的画面没有出现，林嘉仪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连眼泪都没有再流。 她当着众人的面离开了食堂，整个人都变得灰暗，再也没有了过去那样自信的神采。 傅梨追出去跟在她身后，叫着她的名字，她却像毫无察觉一般，只是愣愣的往前走。 第48章 你当真以为，我许嘉禾是人人可欺的吗 第二天，许嘉禾到学校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消息，林嘉仪生了一场病，请了长假。 许嘉禾想到昨天的那一幕，突然就有些不安，但是身边的人像是恍若未闻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想到昨天那个少女那样大胆又热烈的向陆怀煜表达好感和爱意，许嘉禾是羡慕的。 羡慕她的勇气。 她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害怕会将他推远，所以只敢小心翼翼的守着现在的关系，不敢再进一步。 因为林嘉仪的这件事，班里人没少私下里议论陆怀煜的，只是每次回到教室就会变得安安静静，更不敢在他面前说只字片语。 陆怀煜的性子让人捉摸不透，但是绝对不是好招惹的。 外人都说，陆绍文现在对他的母亲温情有加，连带着陆怀煜也沾了光。 那个原配生下的孩子，已经开始失宠了。 这芜城陆家，怕是要变天了。 所有人都以为陆怀煜会转学离开这里，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学，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 可是他每天还是和所有人一样上课下课，完全没有一点特殊，成绩也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日子悠长的过着，也许是他这段时间看着都温和了不少，所以有人已经开始打起了他身边人的主意。 许嘉禾个子小小的，看着也柔弱，原本傅梨一直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以为她不足为俱。 可是自林嘉仪那件事以后，她就真正对她改了观，她重新开始审视起这个女生。 林嘉仪是她最好的朋友，被陆怀煜当众拒绝之后便一蹶不振，完全没有了往日明媚闪耀的模样。 她想要让她好起来。 她不敢招惹陆怀煜，于是只能从许嘉禾这里下手。 只是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陆怀煜和许嘉禾放了学都是一道走，让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又是一个周五，陆怀煜那天破天荒的缺席了下午的课，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也没人问起他。 许嘉禾从下午开始便一直紧张着，她说不清楚这种情绪的起源是哪里，分明他看着一切如常，甚至破天荒的和她说明了行踪。 他说他要回陆家一趟。 具体的原因没有说明，只是笑着让她放心。 少年每每提起陆家，眼里的冷意便藏不住，所以即使 此刻他哪怕是笑着，许嘉禾也根本无法安心。 可是她无法阻止他，只能一边看着他离开，一边担忧着。 放学之后，许嘉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找他。 她不知道陆家在哪里，可是陆氏这样大的名气，总能寻得蛛丝马迹。 她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算去陆氏集团看看。 她想看看那个外人眼里荣耀无限，所有人都向往艳羡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 也想要看看，她的少年，也许未来会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她从学校里走出来，打算走的远一点去坐公交车，一路上来往的都是芜城中学的学生，许嘉禾看着他们三两成群讨论着，嬉笑着，不由得生出了些羡慕的情绪。 那样的生活曾经是她期待过无数次的。 公交车的站点距离学校有些距离，时间渐晚，街上的人渐渐地少了一些，许嘉禾攥紧了书包的肩带，加快了脚步。 眼看着距离站牌越来越近，她眼里露出了些欣喜，下一秒，前方的路却突然被几个人拦住。 许嘉禾抬头看着他们，眼里未露慌乱，只是安静的站着，等待着他们开口。 站在最前面的人她认得，正是傅梨。 她也猜到了他们找到自己的意图，无非是警告她远离陆怀煜，更坏一点的结果，也许是想要用武力来让她好好听话。 她过去见过许多这样的事，说不上害怕，只是有些懊恼，眼看着天色渐晚，最后一班公交车马上就要赶不上了。 傅梨见她一脸淡定的模样，忍不住怒从中来，她一直就是学校里大姐大一样的存在，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许嘉禾这样的好学生。 原本她可以对她视而不见，但是她这次招惹到了林嘉仪，她作为林嘉仪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 她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两个男生马上走上前去，站在许嘉禾的身侧，挡住她的路。 “找我有事？” 许嘉禾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比平常的事情，这与傅梨想象中的不一样，她没有开口，只是使眼色让那两个男生将她拖拽到了一个巷子里。 许嘉禾全程不吵不闹的，看着完全不惧的模样，让他们都察觉出了几分怪异。 四下无人的巷子里，连说话都可以听到回音，许嘉禾抬着头，连肩膀都没有弯下一瞬。 “总是做这样的事情，有意思吗？” 她嘴角淡淡的扯起，像是有些不屑，傅梨被激怒，几步走上前，右手高高扬起。 边上两个男生屏息凝神的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为她欢呼，只是想象之中巴掌落下的声音并没有听见。 那个看着瘦瘦弱弱的姑娘，一只手抓住了傅梨的手臂，毫不畏惧的对上她的眼，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的开口。 “你当真以为，我许嘉禾是人人可欺的吗？” 傅梨眼里的慌乱毫不掩饰，许嘉禾安静的看着，看着她用力的挣扎着，一张脸变得扭曲。 傅梨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憋屈过，她以为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次警告，最多也是动一次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因为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找过许嘉禾。 她那时候很配合。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姑娘在此刻变得坚毅无比，连眼神都变得和平时不一样。 许嘉禾就这样欣赏着傅梨脸上的表情变幻着，手上的动作松了一些，感受到她飞快的挣开她的束缚，退后两步。 她身后的两个男生刚刚都看得傻了眼，此刻才后知后觉的要冲上去帮傅梨找回面子，傅梨制止住他们的动作，冷笑着看着许嘉禾。 她被气的理智全无，此刻只想要看着许嘉禾出丑，看着她变得狼狈不堪。 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生，晃了晃手臂，突然就笑了。 “原来平时一直都是深藏不露啊，看来是我小看了你，那现在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第49章 你们竟然伤了她 傅梨的身高有一米七，比许嘉禾足足高了半个头，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个男生虽然看着瘦弱，但是个子也不矮。 许嘉禾不敢轻敌，她放下书包，正面迎向他们。 这样的事情她不是没做过，只不过过去的每一次，她都是忐忑的，害怕的。 但是此刻，她只想要快速的将这件事解决，然后去找他。 她的心因为他变得坚定，变得无所畏惧。 那两个男生因为刚刚那一幕，有些忐忑的不敢上前，傅梨怒斥着他们，然后率先冲上前。 许嘉禾退后两步，看着傅梨的脸上出现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下一秒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许嘉禾的动作太快，甚至连后面的两个男生都没有看清楚，只看到傅梨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时间无法动弹。 等到反应过来，他们才意识到许嘉禾刚刚的招数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侧踢。 她看着个子小小的，没想到力气却不小，只这一下，傅梨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两个男生互相对看了一眼，然后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边上，对她一脸忌惮的模样。 也许是害怕重蹈覆辙，这次他们没有给许嘉禾出腿的机会，其中一人绊住了她的腿，让她的行动受限，活动范围仅限在上半身。 许嘉禾看了眼下方，然后将父亲交给自己的那套拳法回忆了一遍，同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这两个男生明显比傅梨那样的花架子强了太多，他们两个配合着，根本不给她出手的机会，她挥出的每一拳都落空，只能四下躲避着他们的袭击。 傅梨此刻已经站起，冷笑着看向这边，想到过不了多久，许嘉禾就会变成一脸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心中生出了几分快意。 渐渐地，许嘉禾彻底落了下风，她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应该更努力的和父亲学习一些散打的招数，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受限。 天渐渐黑下来，她看着小巷的入口处，突然生出了几分绝望。 她今天还是无法见到他了。 看她注意力分散，那两人的动作更加大了一些，像是想要速战速决。 许嘉禾一开始只能被动的躲避着，到后来慢慢地摸清了他们的招数，渐渐开始还手，那两人打红了眼，一拳一拳落得更重。 许嘉禾感受到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一声不吭，连 一丝痛苦的模样都不肯显现出来。 傅梨等了良久都没有等来她的求饶，她有些心急的想要看到她的示弱，想要看到她在她面前卑微的模样。 她刚要走上前，只见面前快速的闪过一个人，他的动作很快，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冲到了许嘉禾的面前。 那两个男生对刚刚的变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眼前的人制服。 少年动作很快，出手的力道极重，让他们无法承受。 其中的一人被掐住了脖子，他的脸涨成紫红色，双手挥舞着，企图让他放开自己。 少年手上的力道未松，眼里是铺天盖地的毁灭气息，他个子高，此刻看着他们像是看蝼蚁一般，压迫感十足。 他声音里的冷意明显，像是要将他们狠狠撕碎。 “你们竟然伤了她，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那两个男生慌忙求饶，完全没有刚刚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眼见着少年完全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样子，只得将傅梨供出来。 “都是傅梨，是她指使的，她只说让我们好好教训这个女生，其他什么都没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另外一个男生也附和着，“对对对，都是她指使的，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子，根本没想过伤害她啊！” 少年抬起头，看向远处瑟瑟发抖的女生，突然松开了手。 “想要我放过你们？” 那两个男生忙不迭的点头，少年声音清冷，让傅梨没来由的胆颤。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觉得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 陆怀煜是疯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害怕的退后几步，只听见少年的声音传过来，明明是那么好听的声线，此刻却像是裹着一层冰。 “当着我的面，使出你们所有的力气，把她打一顿，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 傅梨连连后退，满脸的俱意，只是她的动作哪里敌得过那两个男生来得快，他们被陆怀煜打的狠了，此刻只想着尽快脱身。 傅梨原本就只是会动动嘴皮子的人，连三脚猫的本领都没有，此刻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他们的拳头。 他们的拳头是那样的重，她甚至都听见了自己骨头传来的声响。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下意识的想要求饶，只见远处的陆怀煜 双手捂住许嘉禾的耳朵，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前。 他那样护着许嘉禾的模样，深深刺伤了她的眼，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慢慢地，她感觉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她想要挣扎，想要求饶，想要那两个男生顾念着往日的情分可以放过他。 只是他们对她哀求的模样没有半分心软，只是力道变得更加迅猛，生怕惹恼了远处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梨感觉身上的骨头都已经散架，身上的力道终于消失，她瘫倒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 那个被她欺辱过的少女转过了身，制止了那两个男生的动作，她看着她，面色平静。 没有傅梨想象中的大仇得报的畅快。 傅梨突然觉得有些愤怒，她凭什么一直都是这样一脸冷静的模样。 就好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她的身子动了一下，力道大到连胸腔都感受到了一阵深刻的痛意，她愤恨的抬起眼，一脸的不甘。 她有什么资格得意，只不过是身边有个人保护她而已。 许嘉禾看出了她眼里的不甘和愤恨，她恍若未觉一般，在她面前慢慢蹲下。 傅梨躺倒在地无法动弹，只能抬起头看她，她依旧如此明艳动人，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狼狈到极致的模样。 “今天，我放过你了，但如果有下次……” 傅梨愤愤的看着她，一脸的不屑，只看见远处的男生突然走上前来，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如果有下次，那就看看你的骨头够不够硬了。” 第50章 她是不是真的温暖不了他 最后，傅梨是被那两个男生架着离开的，他们对着陆怀煜是满脸的殷勤，所以也果断答应了他把她带走。 傅梨艰难的被他们架着站起来，刚一转身，身体就传来一阵一阵让她无法忍受的痛意。 “送她去医院吧。” 身后许嘉禾的声音传过来，不夹杂任何情绪的，却让傅梨突然红了眼。 她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她自找的，她发了狠的要让许嘉禾好看，想要看到她狼狈不堪低头求饶的样子。 她存了不好的心思，所以落到这个下场是她自找的。 那两个男生对许嘉禾的话连连应着，然后带着她快速离开。 临走之前，傅梨转过了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许嘉禾。 看着她即使遭遇了那样不好的对待却依旧背脊笔直，完全没有一点示弱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自惭形秽。 内心那点不甘突然消失，她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 他们离开之后，小巷重新恢复安静，许嘉禾刚刚强撑着的坚强终于在这一刻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往下倒去。 陆怀煜眼疾手快的扶着她，看着她面露痛苦的神色，嘴唇是那样的苍白，看着痛苦不堪。 他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了。 许嘉禾全身的力气都失去，整个人倒在他的怀里，小声地喊着疼。 陆怀煜在这一刻只感觉到心中有某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在他的心脏内快速蔓延，他把她一把抱起，动作轻柔，如若珍宝一般。 “我带你去医院，很快，很快就不痛了。” 许是担忧到了极致，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冷静，甚至脚步都有些凌乱。 完全松懈下来之后，许嘉禾的意识都变的涣散，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是虚弱的想要开口安慰。 “陆怀煜，其实没有那么疼了，你别担心。” 陆怀煜此刻的表情实在太过可怕，许嘉禾抓住了他的衣服，力道很轻的安抚。 “陆怀煜，我很厉害的，现在一点都不疼了，你笑一笑好不好？” 少年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他的脚步极快，快得像一阵风，将她带离了小巷。 许嘉禾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她的声音慢慢地变得微弱，直到陆怀煜再也听不到。 刚刚面上一脸风雨欲来 的少年，此刻完全不知所措，他不停的喊她的名字，固执的想要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许嘉禾，你等等我，很快就到医院了。” “许嘉禾，先不要睡，好不好？” “许嘉禾，你答应我一声，好不好？” 一向冷静克制的少年此刻声音发颤，连手上的动作都变得僵硬，害怕的情绪越来越浓。 他一边悔恨着自己没有更早出现，一边焦急着等待出租车的到来。 老天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不一会儿就有一辆出租车在他的面前停下，他小心翼翼的把许嘉禾放到后座，然后很快的坐进去。 “去芜城医院，快！” 少年的声音是无法克制的颤抖，他抱着怀里的人，力道很轻，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 她的双手尚存微热，这个认知让他终于放心了一些，只是还是不断的看向窗外。 他之前从未觉得去医院的这条路是这样的漫长，也从未觉得绝望可以如此的疯狂滋长，让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司机看他这样焦急的神色，速度也加快了一些，很快，车子就停在了芜城医院的门口。 陆怀煜刚付完钱，就匆忙的抱着许嘉禾冲进医院，脚步快速又凌乱，甚至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人。 被撞到的人面色不好，正要开口指责，只见少年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堪堪闭了嘴。 在医院这个地方，最多的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满是担忧，甚至于失去理智。 面前这个少年就是这样，单看他颤抖的手就足以见得。 来往的护士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她们上前来询问，陆怀煜声音颤抖，紧抱着怀里的人。 “她受伤了，全身痛得厉害，帮她看一看。” 少年隐忍着情绪，只这一句话都像是都花费了他很多气力。 随后，他跟随着护士穿过走廊，到了骨科的诊室。 他将许嘉禾放到了病床上，看着医生给他检查，眼睛一刻未离。 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年轻的医生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仔细的检查过后，方才开口。 “没有伤到骨头，都是外伤，回去之后好好涂药就可以了。” 医生开了很多外伤的药，陆怀煜拜托了一个护士帮忙照看许嘉禾，独自一人去取药。 他第一 次感觉到这样的无力，内心的挫败感浓烈，似是要将他狠狠地贯穿。 好像在遇见他之后，她就总是置身危险之中。 无论是第一次的遇见，还是之后的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毫不顾忌的靠近他，以完全信任的态度。 可是她总是在遭受着伤害，一次又一次。 取完药，他甚至有些不敢回到病房，不敢见到她，不敢面对他。 不敢看见她一次又一次的强装坚强。 他那么努力的想要变得更好更优秀，可是好像还是太慢了。 他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手心里攥着她的药，过了良久，像是下定决心般的，站起了身。 这一次之后，他一定会牢牢的守着她，再也不给她受伤的机会。 他走到病房外，病房的门开了一个口，他可以看见里面的场景。 许嘉禾已经醒了，她此刻坐在病床上，面色还很苍白。 他听见她在问着那个护士，“刚刚送我来的那个男生呢？” 护士放了一个枕头在她的身后，让她躺的舒服一点，然后给她收拾了一下被子。 “他啊，拿药去了，你是不知道，他刚刚急成什么模样，话都快说不利索了，一直盯着你不放，连医生都被他那模样吓了一跳。” 护士的语气轻松，许嘉禾却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最看不得他那个模样，她明明只想要他开心。 可是他还是一次次因为她，露出那样焦急痛苦的模样。 心是甜的，也是涩的。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是不是真的温暖不了他，现在的他还是置身在悬崖边，只要她一不留神，他就会掉下深渊。 第51章 许嘉禾，你任性一点好不好 护士原本只是想要促进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想到病床上的小姑娘面色突然变得沉重，并没有她想象之中的欣喜若狂。 她果断不再开口，只是吩咐了些注意事项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病房的门刚一打开，她就愣住了，那个男生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一袋子药，沉默的不知站了多久。 他的脸色也不好，像是极致的压抑着情绪，完全找不到宣泄口。 护士指了指里面，“怎么不进去，小姑娘在找你。” 陆怀煜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走进了病房。 他看着刚刚还疼的失去意识的姑娘，此刻半躺在病床上，有些歉疚的看着他。 他的情绪突然就无法再克制，像是失控般的，他大步走到病床边，抓住她的手臂，眼眶忍得通红，声音低低的，像是哀求，“许嘉禾，你任性一点好不好？” 他手上的力道很轻，心却像悬着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可以冲我发脾气，可以不理我，可以生我的气，可以娇气，可以哭，但是你不要总是这么乖，总是这么听话，不要总是为我着想。”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女孩慌乱的眼，她不知所措的看向他，嘴唇微张，像是要说些什么。 陆怀煜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心中的愧疚太深太重，让他觉得再不宣泄出来他可能真的会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她的好，承受不住她的在意。 他快有些难以负荷了。 她无止境的付出，像是完全不求回报，从来都不会任性骄纵，让他束手无措。 他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也不知道她是否还需要他。 许嘉禾呆呆的看着他，然后看了眼他的双手，此刻就那么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明明该是禁锢的姿态，他却根本不舍得用力。 他怕伤了她，所以即使情绪再失控，都会控制住自己的力气。 等到他不再说话，病房里恢复了安静，他的头低低垂着，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看着无比的颓废。 她最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许嘉禾用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回握住他的双手，他的手很大，她无法完全包裹住。 他感受到她的亲近，像是终于有了勇气，缓慢的抬起头，对上她的眼 睛。 小姑娘的眼底清澈如斯，那么深那么认真的注视着她，他不敢说话，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吗，陆怀煜？” 她即使满身伤痛，眼神却依旧倔强，像是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温暖的驱散他的阴霾。 只这一句话，他头顶的阴霾被驱散开，他慢慢地看见了光明。 神明躲在她的身后，在他不知所措深感绝望的时候悄然出现。 他不由自主的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内心终于积攒了一些希望。 她是他的神明，他如何不去相信她。 他积攒的所有对这个世界的憧憬与美好，都来源于她。 他终于点头，无比郑重的模样，他坐的离她近了一些，弯着身子，仰望着她。 “对，一切都会变好，我们也一样。” 许嘉禾认真看着他，看到他的脸上终于没有了刚刚那样阴郁的神色，才缓缓放下了心。 许是他刚刚的话鼓舞了她，她不由得有点想要得寸进尺。 她缓缓低下头，和他对视着，嘴角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陆怀煜，你笑一笑好不好？” 少年像是有些不解，她又继续说道：“你不是让我要任性一点吗，那我现在想看你笑，好不好？” 少年无奈的轻叹一声，低声应着：“好。” 许嘉禾看见他的嘴角缓缓勾起弧度，不大，然后眼里藏了笑意。 他在看着她，眼里映照出了她的身影。 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欣喜的开口，“陆怀煜，我发现你的睫毛好长啊，还很翘，很漂亮！” 许嘉禾发自内心的夸奖，却让陆怀煜偷偷红了耳根。 他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她的眼睛，然后轻声说道，“你的睫毛也很长，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他难得说这样长的话，且全部是夸奖，许嘉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也完美错过了他微红的脸。 许嘉禾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脸上的热度慢慢降了下去，她扬着脑袋，不敢和他对视。 “陆怀煜，你今天有点奇怪。” 小姑娘扬着小脸，皮肤白皙滑嫩，微微的婴儿肥衬的她愈加显小。 只是那 艳丽的五官已经慢慢长开，快要藏不住了。 他心里存了要将这份美好占为己有的想法，也不由自主的想要跟随自己的内心。 他靠的她更近了几分，两人之间只隔了很短的距离，许嘉禾可以看见他的眼里突然盛满了细碎的笑意。 “哪里奇怪？” 他一字一字说的缓慢，像是刻意的抓挠着她的心。 许嘉禾不得不承认，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是真的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他。 无形的撩，才最致命。 “你以前，很少这样夸我。” 她的语速很快，像是生怕被他打断，说完之后就后退了一些，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天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不一定忍得下去。 他看着这样的耀眼动人，让她不由得想要靠近。 可是内心那些薄弱的自制力在警告着她，不能太主动，否则可能会招来他的厌弃。 她自以为把自己的这份喜欢藏得很深，无人知晓。 就像陆怀煜，以为自己的心思无人得知，可是旁观者清，无论是林嘉仪，还是傅梨，其实都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都对彼此那样的情根深种，彼此都是对方不可或缺的存在。 根本不需要言语的证明。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许嘉禾有些无所适从，她不敢看他，故意偏过了脸。 可是一向冷静自持的人再也克制不住，他缓慢的靠近她，慢慢将她拥进怀中。 “绵绵美好娇丽，让我不能自持，你值得这人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如果你喜欢，我天天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第52章 从今以后，陆怀煜属于你 少年面容沉静，只是眼里有了璀璨的笑意，那明媚的光芒轻易的就撞到了许嘉禾的心上。 她心中一直顾忌的，一直不敢提起的，现在就被他这样提起。 他此刻看着和平时都不一样，他的世界好像在此刻突然积攒了绚丽的光，将他整个人都照的明媚耀眼。 一个已经足够耀眼的人，此刻变得愈发的夺目，他温柔的，缓慢的向她说出了这状若告白一样的话语。 她不敢去猜，心中却又突然剧烈的憧憬起来，渴望他说的意思正是她心中所想。 陆怀煜见她呆呆地不发一言，以为是自己表达的还不太明确，开始认真的想着告白的话语，第一次感觉到了这样的紧张与忐忑。 他把手放到身后，不给她看他微颤的双手。 他终究还是再也等不住了，想要马上把她锁在自己的身边。 晚一分一秒都不行。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到了此刻才发现语言是如此的匮乏，尚无法表达出他心中所想。 到最后，他说出的话让他懊恼万分，却也只能忐忑的等待着她的回复。 “许嘉禾，我喜欢你，从刚认识你的那一天就喜欢了，我那时候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了。你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在意着，那种感觉我至今都忘不了。 我这个人很糟糕，可能现在还无法给你太多太贵重的东西，但是我愿意把我这个人和这颗心都交给你，从今以后，陆怀煜属于你。” 他低着头，对视上她的眼，缓缓问道，“所以，许嘉禾，你要不要我？” 许嘉禾几乎是全程发愣的状态，脑袋突然变得一片空，只是一直想着他的话。 原来他对自己的喜欢，也是在那个时候。 他们初遇的那一天，其实什么都不算好，彼此都狼狈，但是两颗年轻的心，却轻易的碰撞在了一起。 她知道，他此刻把自己摆得很低很低，几乎是卑微的姿态，等待着她的答案。 许嘉禾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完全不受控，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她有点苦恼的“啊”了一声，然后猛地点点头。 得到她的回答，陆怀煜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一向冷静的人此刻乱了方寸。 他探寻的目光望过去，对上少女羞怯的眼，他被她眼里的羞 涩和欣喜扰的完全乱了心神。 “我想吻你，可以吗？” 许嘉禾嘴巴张开，还未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他慢慢地靠过来，几乎是自然反应，她闭上了眼。 少年动作很轻，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并未有其他动作，许嘉禾睁开眼，只看到他耳根的一点红。 她指了指他的耳根，“陆怀煜，你的耳朵红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却还记得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口。 “许嘉禾，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一辈子都是。” 许嘉禾躺在他的怀中，听着少年胸腔中传来有力的心跳声，才感受到几分真实。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和她告了白，他们已经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她过往所有的顾虑都无须再有。 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一只手抓住他衣服的衣角，忍住内心的羞涩，轻声说道：“那我就一辈子赖上你了，你可不许跑。” 刚说完，许嘉禾就后悔了，暗暗想着这话怎么听都不太正经。 只是下一秒少年就认真的回应了他，她感受到他身体的颤动，像是一下子拉扯到了她的心脏，让她一下子愣在原地。 “好，我努力的长大，努力的变好，然后成为你一辈子的依靠。” 在这间小小的病房内，他们许下了一辈子的承诺，真正的相信了一人即一生。 护士之前已经给许嘉禾上了药，此刻已经干的差不多，许嘉禾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会担心她，所以想要尽快回去。 陆怀煜自然拗不过她，和护士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她离开了医院。 医院外面依旧等着很多出租车，陆怀煜带着她坐上一辆，报了她家的地址。 许嘉禾一路上还是欣喜的有些难以自持，趁着前面的司机没有注意，偷偷的牵起他的手，然后缓慢的和他十指相扣。 少年的指尖温暖而有力量，她感受着他回握住她，将她的手包裹的严严实实。 下一秒，他朝着她的方向靠过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缓慢出声，“这种事，怎么能让女生主动？” 他牵着她的手，缓缓扬起些高度，完全不避讳的，甚至是炫耀的姿态。 前面的司机对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识相的没有出声。 于是一路上，两个 人都保持这样的姿态，彼此内心都甜蜜而又满足。 下了车，许嘉禾突然喊他的名字，他看向她，眼里带着毫不避讳的爱意。 “怎么了？”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许嘉禾感觉自己的脸像是火烧，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之前我和爸爸说了，让你来家里吃饭，但是你突然消失了，这个计划就搁浅了，下次等爸爸休假了，你来我家里吃饭好不好？” 许嘉禾迫切的想要让家里人都清楚他的存在，清楚他的为人，对他放心。 即使现在还无法说出他们的关系，但是这也已经足够。 她渴望得到家人的认可，渴望他们认可他。 认可她的男孩。 她迫切的想要她的男孩得到这个世界更多的善意，想要他一直像今天这样笑着。 少年明媚而耀眼，让她再也不能忘，让她想要把全世界都给他。 看着女孩期盼的眼，陆怀煜点了点头，然后眼里露出了少有的慌乱。 “第一次来你家，我应该做些什么，买些什么？” 许嘉禾第一次见他这样，有些想笑，但是看他那样认真的模样却只能强忍着，嘴角几乎忍到抽搐，然后才回答他。 “我们都还是学生，你只是来吃一顿饭就好，什么都不用带。” 接触到他眼里的迷茫情绪，许嘉禾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其实我的爸爸妈妈都挺喜欢你的，你不用担心。” 他终于有了片刻心安，却还是对她的话存疑。 他怕那只是她安慰他的话。 许嘉禾哪里不清楚他的想法，她抓住他的手臂，摇晃着：“真的真的是真的，所以不用担心啦，现在好好回去休息吧，下周一见。” 第53章 奉若神明一般，敬重，深爱 许嘉禾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还亮着，她有点忐忑的走进去，本想快速溜回房间，却在看到沙发上的人顿住了脚步。 林静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听见门口的动静，就那么平静的望过去，眼里平静无波。 女孩心虚的快速往里面走，她喊住她：“绵绵。” 许嘉禾顿时身子僵硬，然后缓慢的转过身来。 母亲多久没有这样郑重的叫住她了，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不例外的是，这种时候，都是母亲精神状况良好的情况下。 所以她只能转过身，看向她，有些心虚的坐到她的身边，“妈妈，怎么了？” 林静看着此刻一脸心虚的女儿，上前将她凌乱的头发收拾好，动作温柔，连声音都轻声细语。 “绵绵，刚刚送你回来的男生，是上次送妈妈去医院的那个男生吗？” 许嘉禾猛地抬起头，刚想问她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却看见母亲一脸了然的模样。 “他送你回来好几次了，绵绵，妈妈不是傻子。” 林静一向聪慧，怎么看不出她的心思。 许嘉禾点了点头，小声的应道：“是他。” 说完她就颓然的低着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是意外的，林静并没有一点要指责她的样子，只是目光温柔的凝着她，轻声说道：“有空叫他来家里吃饭，妈妈要感谢他。” 林静如今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分外的珍惜生命，也深刻反思到自己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 她有这么好的丈夫和孩子，早已不是孤独一人。 她不该成为他们的负累，她该坚强起来，成为他们的后盾。 许嘉禾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让他来家里吃饭？” 林静今天特别的温柔，只是轻声应着她，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是，妈妈要谢谢他。我现在无比的庆幸，好好活着原来是这么的重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满足。” 许嘉禾听着母亲这样说，眼眶也不由得有点热，她用力的点点头，然后靠在她的肩头，像是小时候那般，想在母亲的身边感受到安心的气息。 “妈妈，你以后一定都不能再做那种事了，我以后都会乖乖的，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爸爸。” 话音刚落， 许嘉禾只感觉到脸上突然有了一股湿意，她微微扬起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母亲的脸上，已经落下了两行清泪。 许嘉禾抱着她许久，轻轻拍着她的背，内心觉得有几分庆幸。 母亲对这个世界还心怀希望，她还放不下他们。 所以她只要以后再关心她一点，关注她一点，她就不会想不开了。 有了这个想法，许嘉禾内心不由得轻松了一些，她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找来纸巾给母亲擦拭着脸。 林静生下许嘉禾的时候尚不到二十岁，加上这些年一直都保养的好，所以看着并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反而看着和许嘉禾像是姐妹一般。 许嘉禾从小就知道，母亲生的貌美，在林城的时候，就是十里八乡人尽皆知的美人。 那时候多少年轻男子觊觎她的美貌，但是她从来都不理睬他们。 她一心一意的爱着父亲，奉若神明一般，敬重，深爱。 父亲也从未负过她，对她十几年如一日。 母亲性子安静又温柔，平时都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可是每每触及到她的底线，她就会彻底情绪失控。 母亲的底线，便是她和父亲。 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所以经常都不在家，那时候母亲一个人带着她，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等着看她的笑话。 一个过分年轻又无依无靠的女人，还看着那么的柔弱可欺。 所以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那些对她嫉恨的女人，纷纷找上门来。 那样一个消息闭塞的村庄，那里的人大多一辈子生活在村子里，每天看到的也都是村子里的人。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她的美貌让那些男人迅速的动了心。 可是美人性子清冷，还带着孩子。 那些人见没了希望，兴致也就消了一些，只是也许是龌龊的人性驱使，他们开始在这个美人身上泼脏水。 大抵是得不到的东西干脆毁掉的心理使然，当村里大多数人都如此想，当村里的女人都不愿意亲近她，都把她当成狐狸精一样的存在。 当那些脏水都泼到她的身上，当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都被毫不顾忌的砸向她。 那个女人没有撑过去，她一面护住年幼的女儿，一面又变成了最坏的状态。 后来她不好的精神状 态被人发现，村子里对她的编排更是愈演愈烈，最后，他们彻底待不下去。 许嘉禾一直记得，那时候的母亲，明明看着是那样的脆弱，却始终死死的护着她。 她始终被藏在她的身后，她看着一向温柔的母亲在听到他们说她是私生女的时候。 那个女人发了疯。 她什么也顾不得，只是嘶声裂肺的将他们赶了出去。 她骂不出那么难听的话，她也不够厉害，不能封住他们的嘴巴。 可是她必须护着她的家人。 她的丈夫，她的女儿，是她最重要的人，是她唯一的亲人。 后来父亲回来了，得知了这一切，带着他们搬离了那里。 后来，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他们在芜城安了家。 许嘉禾有时候想，母亲这一生何其不易，她始终都在和这个世界做抗争，她其实才是最坚强的人。 许嘉禾大部分时间是怕她的，可是更多的是依赖与爱。 就像此刻，母亲温柔的抱着她，眼底带着宠溺，像是小时候那般。 她忍不住撒娇，“妈妈，你怎么这么美？” 林静此刻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下面穿着长裙，整个人看着美好又柔软，昏黄的灯光下，美的像一幅画。 林静捏捏她的脸，唇角淡淡的勾起来，“你和妈妈长得这么像，你是不是故意在夸你自己啊？” 许嘉禾有些不服气，偷偷的翻旧账，“可是妈妈你以前总说我长得像爸爸，像个小男生！” 林静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不由得笑意深深，眉眼温柔的凝着她，“傻绵绵，怎么还翻旧账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眼里藏着一丝深沉的爱意，“像你爸爸有什么不好，妈妈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你的爸爸。” 第54章 这一次，她要大胆的去爱了 对于母亲对父亲这样突如其来的示爱，许嘉禾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争宠，她勾住林静的脖子，语调上扬，尾音柔软。 “妈妈，我觉得你还是更爱爸爸一点，我吃醋了。” 林静对她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吃惊，印象里，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话懂事，平时也很少撒娇。 她温柔的睨着她，然后把她的手臂放下来，一脸的幸福神色。 “傻绵绵，没有你爸爸哪来的你呢，他对妈妈是一辈子的恩情，妈妈这辈子都还不完的，所以就生了你，帮我一起还，你说好不好？” 许嘉禾哼哼唧唧的坐起身子，却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好吧，不过爸爸这么爱我，肯定舍不得让我还的。” 林静只是温柔的笑，然后催促着她去洗漱睡觉。 “知道啦，那你也早点睡，不要熬夜，不然小心皮肤变差哦。” 许嘉禾知道母亲最是爱美，所以故意这样说道，果然看到母亲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起身朝着房间里走。 “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啊，今天就不要写作业了，明天白天写吧。” “好~”许嘉禾点头应了她，她才进了房间。 母亲房间的门一关上，许嘉禾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 刚刚在客厅里她其实就撑不住了，身上每一处都痛，只是她一直极力的忍着，不敢让母亲发现。 母亲如今对陆怀煜心怀感恩，所以会愿意让他来家里吃饭，所以愿意让他们接触。 可是如果她知道她今天这一身伤是因为他，她一定会让她和他断得干干净净。 母亲一向这样，从来敏感又热烈，爱憎分明。 许嘉禾到浴室里稍微清洗了一下，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被子蓬松柔软，上面仿佛还带着阳光的气息，她躺在上面，短暂的忘记了疼痛。 只是她的心还是无法平静，陆怀煜突然的告白，他们关系的转变。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快的让她来不及反应，却又不由得生出阵阵狂喜。 都是真的，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少年隐忍的告白仿佛还近在耳边，那个一向沉默阴郁的少年，却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数次红了耳朵。 他的喜欢隐忍又热烈，她小心翼翼的 接下，然后回报给他更多更深沉的爱意。 从今以后，陆怀煜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这个认知让她激动的想要跳起来，身体的疼痛制止了她的动作，她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一切都在好起来，甚至已经在朝着她之前不敢想象的局面发展。 她在被子里闷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马上就要失去呼吸，她才猛地把被子掀开。 在这一刻，她真正明白，陆怀煜于她，也许就像是空气一样重要。 不可或缺。 这一次，她要大胆的去爱了。 时间已经很晚，身体的疲累终于是慢慢袭来，许嘉禾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许是身体的疼痛明显，许嘉禾这一觉睡了很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许嘉禾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起来，刚走出房间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声响。 她连洗漱都来不及，快步走过去，然后一下子愣在原地。 母亲系着围裙，正在给她做南瓜饼。 因为她自小喜欢甜食，所以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和村子里的老人学来了这门手艺，经常会做给她吃。 只是后来，母亲的精神总是不好，也愈发的依赖父亲，也难免的忽略了她。 她已经说不清多久没有吃到母亲亲手做的南瓜饼，只是忍不住的回想小时候的那些岁月。 此刻这南瓜饼炸的金黄，一个一个的在油锅里翻滚着，母亲娴熟的用漏勺把他们都捞上来，然后放在一边晾凉。 她转过身正要拿盘子，许嘉禾已经递给了她，她凑得锅很近，一脸的期待。 林静把她推远了一些，“快去洗漱，洗漱好了就可以吃了。” 许嘉禾揉了揉蓬松的头发，听话的去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午饭，清淡的白粥，搭配着一些清新爽口的菜，中间还摆着一盘南瓜饼。 母亲还记得她的喜好，她喜欢喝粥，不喜欢吃米饭。 母亲等她到此时，让她不由得怀疑她压根没有吃早饭。 许嘉禾夹了一个南瓜饼，手上拿着筷子，含糊不清的问她，“妈妈，你不会一直都在等我起床，早饭都没吃吧？” 林静瞪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女孩子吃饭要斯文，把嘴里的东 西咽了再说话。” 许嘉禾乖乖的把嘴里的东西都吞下去，然后又看向她，像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模样。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烈，林静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她想了想，还是撒了谎。 “我也刚起来不久，刚好周末，就多睡一会儿。” 许嘉禾毫不留情的戳穿她，“说谎，如果是刚起来，你才不会穿的这么整齐。” 林静有些气极，又不忍心指责她，只能毫无杀伤力的瞪她一眼。 许嘉禾像是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视线，小姑娘穿着一身睡衣，身子看着十分瘦弱。 她的眼眶有些红，却不像是被热粥熏得，林静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当年那个只会躲在她身后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慢慢长大，她被教的很好，她对这个世界满怀善意，美好的不像话。 而这其中，她的付出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算一个称职的母亲，反倒是拖累了她太多。 经历了上一次，她如今只想要弥补她，只想要对她更好一些。 这是她的女儿，和她血脉相连，她优秀，善良，让她骄傲。 她微仰着头，有些无力，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秒，她听见了少女绵软低哑的声音，“谢谢妈妈。” 林静眼眶湿润，却不想让她看见，她快速的转过头去擦拭，然后又转回身子来，给她的碗里夹了一些菜。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要把身体养好了，学习才跟得上。” 许嘉禾将她夹来的菜统统吃完，无声的回应着她的话。 第55章 很紧张，怎么办，绵绵？ 许嘉禾觉得，在告白之后，陆怀煜像是突然被解了穴，真正的性格大变。 从前隐忍的少年，如今连上课的时候都不放过亲近她的机会，总是趁着无人注意，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少年内心有着汹涌的爱意，统统想要交付于她，许嘉禾小心翼翼的收着，不让他失落一分一刻。 班里人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变化，那些平日里八卦的人却完全没有了八卦的心思，只是当做视而不见。 傅梨的下场，他们不是没有看见。 平时在学校里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下，卸下了她所有的骄傲。 这个消息是那两个男生传出来的，傅梨此刻还在住院。 只是她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平时那么活跃的一个人，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班里人对陆怀煜没有不怕的，根本不敢招惹，平时在路上遇到了都是远远避开。 许嘉禾一开始颇有些不习惯，因为她总是和他在一起，所以每次别人看到他们都是避如蛇蝎一般。 但是陆怀煜倒是乐得轻松的样子，只说这样没人在他们耳边喧闹了。 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过了一个月，林嘉仪重新回到了学校，少女依然美丽，却像是失去了活力。 她开始收起锋芒，每天只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和之前交好的同学也拉远了距离，独来独往。 班里人一时无法接受她的变化，只以为她是被陆怀煜这件事情打击到了，慢慢地也就不再主动找她。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她总会看着陆怀煜的那个位置发呆，然后在他快要转过身的时候飞快的移开视线。 她这辈子都爱而不得的人，她只想多看看他的样子。 下个学期，她就要出国，也许再也无法见到他。 她于他来说再普通不过，也许只是一个无聊的追求者，他于她而言，却是年少时的全部心动。 一向高冷骄傲的少女，为他折了腰，却又不得不放下。 对于许嘉禾，她也慢慢地没有了怨气，日积月累的，她终于清楚，这个少女身上，有她永远也无法学会的东西。 从一而终的坚信，从未放弃过的等待。 她也不算输得太狼狈。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夏天，芜城 位处南方，到了夏天，炎热无比。 尽管教室里已经安了空调，但是作用并不大，许嘉禾回家的时候还是热的一身汗。 她最讨厌全身是汗的感觉，往日都是只想第一时间冲进卫生间淋浴。 可是今天她却没这个心思，她一边忐忑着，一边慢吞吞的跟着前面的人。 陆怀煜看着她像乌龟一样慢吞吞的走着，停下脚步，走向她。 “等你走到家，天都要黑了。” 许嘉禾被他牵着往前走，少年嘴角噙着笑，温柔的看向他。 “是我去你家，该紧张的不是我吗，怎么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他把她的手掌摊开，小幅度的挠她的手心，感受着她慢慢放松下来，才停下了动作。 许嘉禾看着他一脸淡定的模样，有些不可置信：“第一次去我家，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她转过身，仔细的看着他，终于看到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皲裂。 “有，” “有一点。” 少年声音很轻，身体却略微僵硬，许嘉禾靠的他近，一下子就察觉出来。 她极少看到他这样不淡定的样子，故意对视上他的眼，心里生出了些报复的快意。 “只有一点？” 少女声音狡黠，把他最后一层伪装也撕了下来，陆怀煜索性把自己完整的情绪都展露出来，他抓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很紧张，怎么办，绵绵？” 许嘉禾最受不了他这么叫她，脸飞快的红了大半，一边懊恼着自己这么不禁撩，一边又不争气的劝慰着他。 “没事啦，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的，你不用紧张，就是普通的吃一顿饭，而且我爸爸妈妈的手艺都很好哦。” 少女声音绵绵软软，说到父母的时候有了些骄傲的神色，尾音微微的上扬，让他内心那些忐忑不安全部消散的干干净净。 两人到家之后，许父许母已经做好了晚饭，餐桌上摆着很多菜，菜色很好看，此刻正冒着热气。 等到林父让他上桌，陆怀煜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的，坐到了许嘉禾的身边。 餐桌上，许父许母都给他夹了几次菜，他们看着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长辈那般，对他心怀善意。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那是他期盼了多久的事情，到如今，竟然实现了。 他身边的姑娘，把所有的美好都带给了她，还毫无所知。 他礼貌的道谢，然后把许父许母夹来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许振鹏问的最多的还是学习上的事情，他从善如流的应答，并且答应了许振鹏会在学习上多多帮助许嘉禾。 其实不用他说，他都会这样做。 可是这样郑重的答应他们，好像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就好像许父此刻郑重的把许嘉禾拜托给了她，是那样认真那样严肃的态度。 并且，还心怀感激。 这样被需要的感觉他从未得到过，却让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感觉得到了圆满。 饭后，四个人坐在沙发上，听着许振鹏说着平时的见闻，以及工作上的趣事。 他平时看着严肃，但是在家里的时候就会变得柔软，他总是喜欢分享一些趣事给她们，想要看到她们展露笑颜。 只是他不会说不好的事情，他受过的伤，遇到的危险，全都避之不谈。 他不能让她们担心他。 林静坐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的听着，目光柔软，偶尔看向他，然后很久之后才收回目光。 许嘉禾和陆怀煜坐在他们的对面，津津有味的听着，偶尔还插几句嘴。 “所以那个犯人真的被你们吓得尿裤子了吗？” 许嘉禾自小喜欢追着许振鹏问东问西，他也早就习惯，耐心的回应着她。 “是啊，所以人不能干坏事，人一做坏事，就会心虚，看到我们当然就怕了，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会害怕到当场尿裤子。” 他语调轻松，避过了那些危险的部分，许嘉禾笑的直不起腰，倒在陆怀煜的身边。 林静也有了浅浅的笑意，然后端来了一杯水放到许振鹏的手边。 陆怀煜此刻也是难得的放松，他很喜欢这样的时刻，这样轻松又温馨的家庭时光，是他期盼了很久却得不到的东西。 第56章 想不想要再开心一点？ 晚饭过后，天渐渐的黑了下来，马路上树叶被微风吹动，驱散了一些炎热。 许振鹏似乎对陆怀煜特别满意，和他聊了许多，到最后，连许嘉禾都插不进去话。 看见父亲这么喜欢他，她是有几分骄傲的，但是看着少年那么专注的模样，似乎已经根本想不起她了。 许是少女内心的占有欲作祟，就连自己的父亲的醋都吃上了，她故意制造出了大的声响，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林静脸色不太好，正要开口指责，许振鹏却率先开了口。 “怎么，怪我占用太多你同学的时间了？” 许振鹏对许嘉禾向来了解，对她此刻的小心思也了如指掌，此刻就这么半笑着看向她。 许嘉禾努力忽略了母亲那道视线，有些心虚的抬起头，看了眼窗外。 “天都黑了，他要回去了。” 许振鹏看向陆怀煜，似是在等他的回答，只见他和许嘉禾对视了一眼，就飞快地站起了身。 “是该回去了，叔叔阿姨，下次再来拜访你们。” 许振鹏闻言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下次有时间再来玩，绵绵，你送送你的同学。” 说罢，他还看了眼许嘉禾的方向。 许嘉禾心虚的站起身，看了眼不远处的人，应了声好，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少年跟在她的身后，配合着她的脚步，直到走出了小院，看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他，一张脸垮的厉害。 “完蛋了。” 小姑娘声音有气无力的，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陆怀煜不解，低声问她：“怎么了？” 许嘉禾抬起头有些气愤的看了他一眼，“我爸爸今天有点奇怪，你没发现吗？” 陆怀煜还沉浸在刚刚那样美好的氛围之中，他内心感觉到了暖意，连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一些。 他牵过她的手，低头看着她，“叔叔阿姨都很喜欢我。” 说话间他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声音还透着几分骄傲。 一向冰冷的人此刻眼里蓄了光，连眼神都变得温柔。 许嘉禾看的呆了，久久都未移开视线。 她突然就不忍心再埋怨他，他眼里的欣喜那么明显，是她极少见到的。 是自己 的家人，带给了他这样的改变，她的内心有些自豪。 “你今天开心吗，陆怀煜？” 她把陆怀煜拉到一个角落处，踮着脚，望着他。 陆怀煜点了点头，“嗯。” “很开心。” 从小到大这样的幸福时刻太少太少，少到连这分分秒秒都让他分外珍惜。 那是她的家人，她血浓于水的至亲，他得到了他们的肯定，得到了他们的善意。 这让他感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满足。 小姑娘此刻还踮着脚，他担心她累，想要伸手扶住她的腰，刚一低头，只见小姑娘眼眸晶亮的望着他。 “想不想要再开心一点？” 陆怀煜呆愣住，然后点头。 只见小姑娘飞快的攀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移开。 她的气息甜软迷人，让他不由得沦陷，不甘于满足此刻。 他有些贪心，想要的更多。 “还不够。” 他声音低沉，像是掺杂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许嘉禾迷茫的看着他，然后呼吸被夺去。 少年的吻又急又重，他的双手扶住她的腰，小心翼翼的，气息全乱了。 许嘉禾被动的承受着，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感受他带来的安心的气息。 直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放开了她，然后伸出擦了擦她有些红肿的唇。 许嘉禾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嘴唇上一阵刺痛感，她又急又气的瞪着他，眼底还染着一层娇媚。 他任由她瞪着，目光毫不躲闪，最后终于妥协。 “我错了，对不起。” 许嘉禾听着他的话，气慢慢地消了一些，刚要开口，就听见了他带着幽深笑意的话语。 “实在是，情不自禁。” 许嘉禾气绝，伸手推他，“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陆怀煜被她推动了几步，然后又转过身来，生硬地问，“不生气了？” 目光甚至有些讨好。 像是生怕她会生他的气。 许嘉禾哪里还有什么气，她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了原则。 “没有生气了，只是下次不能这么用力了，真的有点痛。” 少年轻轻用指腹覆上去，温柔如 水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完全不一样。 “我下次注意。” 许嘉禾算是完全看透了他，总是露出那样招人心疼的眼神，其实心里根本住着一头狼。 凶猛的，贪婪的。 但她愿意接受他完整的样子，毫无芥蒂的。 “好啦好啦，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因为父母都还在家里，许嘉禾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于是一直催着他回去。 “好。” 少年终于迈动脚步，只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明天见。” 许嘉禾挥手回应着他，“明天见。”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许嘉禾转过身准备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溜回房间。 拍了拍热度还未完全散去的脸蛋，许嘉禾内心紧张又甜蜜。 做这种隐秘的事情，原来真的会让人心跳加速。 她回去的时间客厅里没有人，许振鹏和林静此刻都在厨房里，厨房的门开着，许嘉禾一眼望见了两个忙碌的身影。 许是心虚，她飞快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脚步凌乱。 林静听到外面的动静，看向丈夫，“绵绵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许振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许嘉禾的房间，转头看向自己单纯的妻子。 “许是他们同学之间感情好，要多交流交流。” 林静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是看他此刻这么放心的模样，也就不再追问。 一整个晚上，许嘉禾都不敢出来，生怕撞上父亲。 许嘉禾算是看明白了，今天餐桌上，父亲哪里是真的有那么多话找陆怀煜聊，只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自己暴露的太快了，父亲现在肯定已经深信不疑了。 但是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她还不太清楚，不免得还是有些忐忑。 伴随着这份忐忑，一直到凌晨她才入睡，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起来。 林静被她吓了一跳，刚想问问她昨晚是不是又学习到了深夜，只见她无精打采的吃了一些早点，然后就背起书包离开了。 林静到嘴边的话没有问出口，心中疑惑不由得更深。 第57章 他抱住他的全世界了 （上架求订阅~~） 许嘉禾到教室的时候陆怀煜已经到了，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隐隐可以看见好看的锁骨。 她被美色吸引，不由得又看了几眼，然后猛地趴倒在了桌上。 完蛋了，这人是妖精，她可能中了他的毒。 陆怀煜对她这样反复无常的模样早已习惯，只是用一只手垫着她的脑袋，避免她撞到尖锐的桌角。 许嘉禾脑袋被他的手托住，他手心的温热传递过来，让她那点困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突然抬起头望着他，语速很快：“陆怀煜，我爸爸可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陆怀煜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生怕会不被认可，生怕被拆散。 那是他很敬重的长辈，也是她的至亲，他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下意识的，又害怕她会想要和他保持距离，担心她离开他。 这样的慌乱很快的积攒了满满的一箩筐，铺天盖地的砸向他。 他甚至想问问她，她想要怎么做。 可是不敢问，也不敢听到她的回答。 下一秒，只听小姑娘继续说道：“所以，你以后不能随便亲我！” 她的声音绵软无力，明明是嗔怪的语气，却一点力量都没有。 陆怀煜看见她完全没有一点要放弃自己的样子，心底的慌乱终于慢慢地消失殆尽。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此刻晶亮的眸子，只是低声回应着她，“好。” 过了几天，许振鹏的假期结束，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许嘉禾也依旧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只是她偶尔会听到许多关于陆怀煜的消息，听说陆家家主不知为何放弃了原配的儿子，打算大力培养他。 原本被人随意踩在脚下的人此刻被所有人捧得高高的，都对他无比敬重。 她还听说，许嘉禾的母亲现在总是来找他，想要他跟着她回去陆家。 许嘉禾不知道陆怀煜是怎么说怎么做的，他从未没有提起过这些，只是日复一日的陪着她。 他在履行他的承诺，不会离开。 他把和她的承诺看的那样重，所有的外界因素都影响不了他。 只是后来，那个女人经常会在他们放学的时候等在校门口，看着他们一起走出来，然后讨好的走上前。 许嘉禾从一眼见她就知那是一个貌 美的女人，和母亲不同，她的美是内敛的，整个人散发出温柔的气息。 她看见许嘉禾的时候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有些受伤的走上前，想要拉住陆怀煜的手。 陆怀煜退后两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陆夫人。” 他再也不肯喊她妈妈，这一声称呼彻底终结在了他们一起生活过许多年的那个小屋，像那生锈的锁头一样，落了灰。 许嘉禾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敢轻易靠近，只是站在他们的不远处，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女人不停地说着什么，甚至于眼泛泪光，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只是那个少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最后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个女人再也控制不住，飞快的转过了身，离开。 等着那个女人离开了很久，许嘉禾才重新走到他的身边。 她的少年此刻整个人都透着阴郁的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许嘉禾走到他面前，轻声喊他：“陆怀煜？”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应她，“嗯。” 许嘉禾没再说话，跟着他慢慢的走，看着少年变得如此的安静，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关于他的母亲，他的家人，她其实都了解的不够完整，只是知道，他过得并不好。 只是刚刚看到那个女人，她才愈加心疼他的过去，也终于明白了别人说的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究竟是怎样的境遇。 一个看着那么柔弱的女人，他是要多么的努力，多么的勇敢，才能护住她。 她不敢问他们刚刚说了什么，也不敢触及他的伤心往事，只是慢慢的跟着他往前走。 少年努力地把情绪掩藏起来，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努力的绽放出笑意。 可是她不喜欢，不喜欢这么逞强的陆怀煜。 走到一个街角，许嘉禾突然叫住他，“你等我一下。” 陆怀煜转过身的时候，她已经跑进了小巷深处，他跟过去，只见她停留在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前。 他安静地站立着，看着她不过一会儿就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棉花糖。 蓝色的，云朵的形状，少女一只手举着棉花糖，递给他。 “给你。” 他接过来，目光长久的落在此处，耳边是少女绵软的声音。 “妈妈说吃了棉花糖心情就会 变好，你试一试。” 少女踮脚站立，眼里满是期盼。 他无法拒绝这样的她，缓慢的将棉花糖放到嘴里，感受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却不觉得腻。 许嘉禾看他吃了，终于放心了一些，还不忘了和他确认，“现在心情好一些了吗？” 陆怀煜低头看着她，突然伸手将她拥入怀，动作很轻，很温柔。 他抱住他的全世界了。 “嗯，谢谢绵绵。” 这个拥抱短而轻，像是小巷里的穿堂风，忽的就被吹散了。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他此刻有被治愈到。 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寡言，许嘉禾就总是找着话题逗他开心，直到最后，看着他露出浅浅的笑意才放心。 到了许嘉禾家的不远处，少年松开了她的手，松开了这让他贪恋的温暖。 他总要努力的治愈自己，不能让她那么辛苦。 “回去吧。” 许嘉禾挥手和他告别，一步一回头的进了自家的小院，还远远地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他眼中突然有些热意，在不被在意了那么多年后，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温暖，让他欣喜若狂，却又胆战心惊。 害怕她会消失，害怕这抹温暖会消失。 他忐忑的，小心翼翼的，将她奉若神明。 可是神明该是永远快乐的，永远高高在上的。 不该为他的喜怒哀乐烦忧。 他的女孩，他永远不要她掉下神坛。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转身离开，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他的母亲找她为何意，却偏偏不想让她得偿所愿。 她如今顺风顺水，只差他这一步，就可以当上她梦寐以求的陆太太。 他偏偏不想让她事事顺遂。 第58章 许嘉禾，不许撒娇（求订阅~） 这个夏天很热，却也很短暂，秋风扫过，芜城这个城市，又恢复了寂寥萧瑟。 高中的时光转眼间已经走过了一半，许嘉禾和班里人的关系也还是不冷不热的，平时也极少交谈，所有的关注都在学习和陆怀煜的身上。 而陆怀煜，在这个学校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人物，陆邵文不断的向他示好，连新闻报道上都是用“幼子”这样的名头来称呼他。 可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无人知晓，一个人在黑暗里生活了那么久的人。 听说，陆怀煜的母亲成功的再次收获了陆绍文的欢心，现在已经在陆家站稳了脚。 好像一切都在变好，没有人再提起他是私生子的事情，反之连远远看着他都不由得目光停留多一会儿。 过去那些嘲讽唏嘘的声音，渐渐变成了羡慕，变成了嫉妒。 可是作为当事人，陆怀煜对这些毫不在意，只是许嘉禾会暗暗为他松一口气，内心偷偷地愉悦。 他渐渐地变得忙碌，有时候整个周末都看不到人，她慢慢地也习惯了，只是会在周一的时候问一问他的周末安排。 他的回答一向简短，声音也是讳莫如深的，“去陆宅。” 许嘉禾不知道陆宅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如今是怎么样的境遇，但是他如今已经习惯每一个周末都过去一趟，想来应该不算糟糕。 学校里再也没有传出过他要转学的消息，班主任也再没有提起过要为许嘉禾安排新同桌的事情，他们就像互相依附着的藤蔓，逐渐的被所有人习惯，接受。 转眼又是入了冬，芜城的冬天好像一年比一年更冷，冷的许嘉禾整天都在打哆嗦。 父亲说过，因为母亲怀着她的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她从小就很畏寒。 这样寒冷的天气，却又刚好撞上了生理期，许嘉禾一大早都是怏怏的，一点都拾不起力气。 陆怀煜一大早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她的双手护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一整个上午都趴在桌上，连下课了都不挪动一下。 正值下课时间，班里人来人往喧闹异常，陆怀煜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眼里只有她此刻虚弱的模样。 “肚子很痛吗？” 许嘉禾痛得厉害，连抬头都有些艰难，她只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声音细弱蚊蝇：“我例假来了。” 陆怀煜有些不解，把打好热水的暖水瓶递给 她，把椅子拉近，仔细的看着她的脸。 少女明显是痛得厉害，好看的眉心微微皱起，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这个月提前了吗？” 许嘉禾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苍白的脸上飞快的飘过一阵红晕，然后低低的“嗯”了一声。 少年熟练的从抽屉里找出了红糖，放到保温杯内，然后去接了热水。 这样的动作他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已经如此的熟稔，甚至许嘉禾都已经习惯。 暖暖的红糖水下肚，许嘉禾终于觉得缓过来了一点，她抬起头看着他，少年此刻撕开了一个暖宝宝的包装，递给她。 许嘉禾把暖宝宝贴在自己的小腹处，感受着小腹处的温度慢慢升高，心底也溢出满满的喜悦。 “陆怀煜，你怎么这么好？” 小姑娘声音又轻又软，陆怀煜不由得停下了动作，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她买给自己的那个棉花糖。 她有点像它，蓬松柔软，渗着丝丝的甜意。 陆怀煜把她衣服的拉链拉好，把她额上凌乱的头发仔细的整理好，眉眼低垂着，眼里满是温柔。 许嘉禾此刻就趴在桌上侧着脸看着他，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刚想开口夸他几句，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不准吃冰的，冷的。” 许嘉禾一向都是个吃货，平时也不太注重养生，像冬天吃雪糕这样的事情她干了不知道多少次。 平时陆怀煜拗不过她，都让她得逞了，但是她每个月都要疼那么几天，让他实在是担忧。 少女小脸皱巴巴的，满脸的不情愿，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些不甘心：“其实我冰的吃的很少的。” 陆怀煜看着她，问道：“很少？” 许嘉禾有点心虚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对啊。” 陆怀煜差点被她气笑了，如果每周都要吃三四次还算少的话。 陆怀煜努力不去看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声音不带温度，“以后都不许再吃。” 许嘉禾的一张脸彻底垮了，还想要为自己再争取一下，“陆怀煜，一周吃一次行不行啊？” 她眼睛眨巴的看向他，一脸求求了的可怜模样。 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都这么妥协了，你就同意了吧？ 陆怀煜拎住她的领子让她 坐好，严肃的表情险些就要坚持不住。 “许嘉禾，不许撒娇。” 少年声音低低的，声线有些沙哑，却意外的好听。 许嘉禾还有些不死心，抱住他的一只手臂晃了晃，“那……” 看见她这样期盼的目光了吗？ 少年目光片刻不在她的身上停留，身子坐得笔直，像是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可以。” 许嘉禾心死了，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无法打起精神。 放学之后，陆怀煜和她一起回去，走几步就停下来等她一会儿。 她今天走的特别的慢，脸上也没有了笑的模样，像是对他颇有些怨气。 他有些无奈，只能脚步不断的变慢再变慢，直到四周放学的学生都变得越发稀少，她还在慢慢地挪动着。 他转过头朝着她走过去，一把牵过她的手，“上来。” 许嘉禾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干嘛呀？” 陆怀煜看着她下意识退后的动作，眼里的光亮消失了一些，连声音都变得生硬。 “我背你回去。” 平时对他这个建议都是欣然同意的人，此刻却颇为难得样子。 到最后，陆怀煜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份怅然若失，低声询问：“为什么……今天不可以？” 许嘉禾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是误解了，她下意识的摇头，“不是的，不是……不是不可以。” 少年眼里的疑惑加深，许嘉禾见他这个模样，一脸豁出去的模样。 少女脸上泛着红晕，连耳根都红了一块，眼睛低低垂着，不敢看他。 “今天不可以，会，会弄脏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到已经几乎听不见，一张小脸几乎要钻到衣服的领子里去，藏起来。 陆怀煜僵直的站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她的话，然后沉默的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第59章 他的心乱了（求订阅~） 回去的路上，许嘉禾看见了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不由自主的牵着他走了过去。 红薯的香气扑鼻，许嘉禾看了看他，见他没有拒绝，于是果断的买了两个。 后来想到家里的母亲，她又让老板多烤了一个，打算买回去让妈妈尝一尝。 最近天气转凉，母亲甚少出门，除了买菜基本都是待在家里。 许嘉禾曾说过要带她出去走一走，但她总不愿意，于是只有在父亲休假的时候，母亲才会被他带着出去逛一逛。 这种时候，许嘉禾总是会自觉的慢慢悠悠的跟在他们的后面，看着他们十年如一日的恩爱。 每每这种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一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 红薯很快就烤好了，老板用纸袋装着，递过来给他们。 许嘉禾刚要伸手，就见一只手已经更早的接过了老板手上的东西。 许嘉禾心急的要去拿，却被他避开，“烫，等一会儿。” 许嘉禾眼巴巴的等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递给了她，然后看着她缓慢的吃着。 明明胃口并不大，却总是表现出对什么都很馋的模样，陆怀煜也颇有些无奈。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到巷子口，许嘉禾走进自家的小院，朝着他挥了挥手。 “我回去啦。” 少年站在远处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进房子里，才转身离开。 刚刚还滚烫的红薯此刻已经变得温热，他缓慢的撕开一个口子，看着里面露出金黄的瓤，思绪不由得飘远。 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总是很窘迫，母亲性子柔，且年纪轻轻带着一个父亲不明的孩子，街坊邻居对他们都颇有微词。 言语最能伤人，他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许多年，看着母亲无数次的哭泣，看着她无数次的看着一张照片看得出神。 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表情淡淡的。 母亲站在他的身侧，穿着碎花长裙，笑的温婉。 那张照片被母亲保藏的很好，每每在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像是在怀念那个人，又像是在怀念那段过去的时光。 陆怀煜清晰的记得，一个寒冷的晚上，因为拖欠了好几个月的水电费，房东催缴数次无果，把他们的水电都断了。 那个夜晚，陆怀煜至今都记得，母亲点燃了两根红 色的蜡烛，他们两个人围着桌子，分食一个红薯。 记忆里，那是陆怀煜吃过最好吃的一个红薯。 但是母亲脸上的泪没有停过，就像那蜡烛燃尽之后，留下的血泪。 那天晚上，陆怀煜听见母亲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阵阵压抑的哭声，第一次听见她喊那个名字。 他记忆里，完全陌生的，从未出现过的名字。 陆绍文。 他猜到那是照片上的人，心里又不由得猜想他和母亲的关系，和自己的关系。 母亲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他的父亲，他也从来不曾问过，只是早早的就习惯了守着母亲。 守着她，陪着她，也许她就没有那么难过了吧。 陆怀煜看了眼手中的红薯，目光酸涩，又想到了前不久出现在学校门口的女人。 她终究还是陷进去了，义无反顾的跳进了那个男人给她制造的温柔陷阱里。 连他都看得出的事情，她却不曾思考就决定深陷了，他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离开那个男人是不得已之举，现在回到他身边是满心欢喜。 所以那么多年的艰辛苦难的岁月都做不得数，抵不过那个男人的三言两语。 陆怀煜攥紧了装红薯的袋子，最后还是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他无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无论是这个红薯，亦或是那个女人。 回到租住的小屋，刚一开门，就听见客厅里的电话响起。 他走过去接起来，“喂”了一声，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他从小到大最听不得她哭，他手心握成拳，强忍住内心的冲动，克制的低声问她，“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她每一次哭都不例外是因为那个男人，所以他连思考都不曾，就猜到了缘由。 他想冲过去撕碎那个男人的嘴脸，想要把他死死地踩在脚下。 可是还不行，时候未到，他如今拥有的东西都是他给的，他连和他抗衡的筹码都不曾有。 女人哭的克制，然后又开始喊他的名字，“怀煜，你来看看妈妈好不好？” 陆怀煜心底那些焦急瞬间飘散，他把电话拿远，隔绝她的哭声，努力让声音听着疏离冰冷，“不早了，早点休息，陆夫人。” 说罢，他未等电话那头的人再开口，径直挂了 电话。 夜已深，他站在客厅内，觉得原本狭窄幽小的客厅突然变得如此的空旷。 这样的空旷，这样的安静。 安静到他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女人还是一样，想要用过往来捆绑他，想要用母子亲情来捆绑他。 但他对她来说，从来不是唯一。 无论是陆绍文，还是陆家的大少爷，都可以轻易地分走她的注意。 所以他又算什么。 他把大门关紧，将灯全部熄灭，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间内，透着小小的窗看着外面。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无助，孤独。 缩在一个小小的黑暗的角落里。 客厅里的电话没有再响起，仿佛刚刚女人的哭泣声也只是他的幻想，完整的消失在这个幽小的空间内，快到捕捉不到。 但是陆怀煜知道，他的心乱了。 已经说不清多少次，那个女人总是用着这样的方式，让他妥协，让他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进入陆氏，承认和陆绍文的关系，每周末去一次陆宅。 这一切他都做得很好，尽管再不愿，也未曾忤逆过她。 可是如今，她想要嫁给陆绍文，要实现她年少时的梦想。 也要他彻底的回到陆宅，进入陆氏，彻底和这里断了联系。 在她的眼里，过去的那些时光，是污点，是她迫不及待想要抹去的东西。 陆怀煜这次不想让她如愿了。 他看着窗外那轮弯弯的月亮，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少女，想起她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如同这月亮一般。 眉眼弯弯，温柔似水，美的触目惊心。 第60章 她不回来了，我要怎么办？（求订阅~） 他开始对许嘉禾更好，好的完全不像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他迫切的想要抓住她，每天无数次的确认她的存在，害怕她也会如同母亲那般突然离开。 少女看出了他的心思，总是有意无意的安慰他，让他最大限度的感受到安心。 只是情绪一直绷得太紧，终还是会有崩断的时候，高考前期，两个人难得的吵了架。 其中的原因，不过是许嘉禾多看了一眼班里的男同学。 他已经习惯了她对他的迷恋，也早已习惯了她对自己的偏爱，如今竟一点都忍受不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别人的身上。 那一天，他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看着她气的红了眼，忍住双手想要拥抱她的冲动，沉默不语。 他不想承认，他这样病态的占有欲，也许真的伤到了她。 少女眼里的悲伤情绪那么明显，是他从未见过的。 放学之后，两个人也离得远远的，彼此都不肯开口，一直到回到许嘉禾的小院外。 陆怀煜看着少女毫无犹豫的走进去，双手紧紧握住，却又无奈的放下。 回去的路上，他想了许多哄她的方法，买好了她喜欢的零食，打算明天好好和她道歉。 他内心酸涩，他已经习惯了她的热烈，如今竟连一点冷漠都无法承受了。 他想好了所有的计划，甚至做好了道歉不被她接受的准备，忐忑的等到第二天，早早地就去了学校。 他一直等到上课铃声响起，可是她的身影一直都未出现。 他心中生出一阵阵的慌乱，就好像是知道马上就要失去她了一般，不顾老师的呼喊，径直跑出了教室。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她家，敲响了那扇大门，焦急的等待着，渴盼着下一秒她就会面带笑容的跑过来给他开门。 他后悔了，后悔昨天不该那样对她，不该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冷落她。 可是敲了半天，里面都未曾传出一点声响，陆怀煜看了眼这个自己来过无数次的地方，第一次感觉到了空荡。 院子里的东西很少，屋子也是窗户紧闭，像是这里根本没有人存在。 他不甘心的继续敲着门，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那是许嘉禾他们家的邻居，陆怀煜见过他几次，是个慈祥的老人，耳朵不太好。 想必他此刻动 静实在太大了，竟然连他都惊动了。 他歉意的冲他点点头，刚准备问问他，就听见老人悠悠的开口。 “这家人搬走了，昨天连夜走的，听说是这家的男人派人来接走的。” 陆怀煜手上的动作彻底僵住，内心的紧张与慌乱突然像是要把他淹没，他缓慢开口，声音都变得慌乱。 “那个小姑娘呢，你见到她了吗？” 老人看着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慢慢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场景。 “那时候都晚上十点左右了，我年纪大了睡眠不好，本想着出去走走，没想到起来之后就发现她们家的灯一直都亮着。 这家的男人的身份特殊我是知道的，所以当时以为是他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车里下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穿着的也是一身军装，将母女两人带走了，走得急，带的东西很少。” 老人看向大门紧锁的屋子，话语间还有些唏嘘，“走的时候母女俩都在哭，小姑娘哭的可凶了，怎么都不肯走，最后是被硬拉上车的。” 陆怀煜听着老人的话，有一瞬间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不敢想，不敢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要让她们连夜离开这里。 更不敢想，昨天他们见得那一面，居然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内心悔恨懊恼的情绪一股脑的朝着他涌过来，他突然有些支撑不住的蹲下身去，整个人颓废不堪，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气。 老人扶住他，担忧的问他：“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他找遍了所有他们去过的地方，都找不到她。 他找不到她了。 那个曾经在他的生命中无处不在的小姑娘，此刻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世界，完全不留一点音讯。 她甚至，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他准备了那么多的话，统统都想要告诉她，现在却再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病态的占有欲，甚至让他们连最后一面，都留下了遗憾。 那一天，他没有回学校，整个人像个没有灵魂的游魂，找遍了芜城的各个角落。 他渴盼着，下一秒，那个娇俏的身影就可以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就算是生气的，他也只想紧紧的抱住她，确定她的存在，用来安抚自己那颗 忐忑不安的心。 可是她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般，他再也寻不到她的一丝踪迹，他甚至去了警局，却被告知不到48小时不能立案。 那些民警见他不肯离开，苦口婆心的劝他再等等，也许她马上就回来了。 可是那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少年红了眼，脆弱的情绪完全掩不住，声音甚至都有了哭腔。 “如果回不来了怎么办？” “如果她不回来了怎么办？” “她不回来了，我要怎么办？” 他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她，他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全世界最好的许嘉禾。 他眼里的绝望情绪太过浓烈，就连那些民警都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他们想要安慰他，少年却转过了身，跌跌撞撞的重新走入黑暗里。 他着一身黑衣而来，现在又重新的迈入了黑暗之中，除了刚刚那样失控的时候，其余时候，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一天一夜的找寻，终于让这个少年彻底的绝望，他一步一步的，走入了他曾最厌恶的的地方。 他没有办法了，他找不到她。 他的自尊他的尊严都可以不要了，他只想要找到她。 陆绍文不肯见他。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孩冲动至此。 他的血液是冰冷的，就自以为陆怀煜也是，如今他只想要狠狠地斩断他的那些念头，斩断他的七情六欲。 这个年纪的爱情管什么用，他的儿子，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狼狈到这个地步。 陆家的子孙，骨头都应该是最硬的，而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轻易就折下了一身傲骨，甘愿跪在那冰冷的青石板上，那样卑微的乞求着他。 第61章 她很重要（求订阅~） 陆怀煜最终还是没有妥协，他这双膝盖这辈子从未低下过，现在却为了许嘉禾，甘愿低到尘埃里。 他曾经自以为傲的克制和隐忍通通都不见了，他只想要找到她。 只有许嘉禾在的地方，陆怀煜才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最终还是等来了陆绍文，他听见了管家的话，气急败坏的赶过来。 陆绍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为了那个女人甘愿在这冰冷的青石板上跪上两个小时，连一个姿势都不曾变过。 陆怀煜见他出来，猛地抬头，一个“求”字还未说出口，就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 少年的身子剧烈的轰动了一下，却没有倒下，然后沉默的接受了陆绍文不断落下的棍子。 直到他的母亲冲出来，不顾一切的扑在他的身上，哭着向陆绍文求情。 陆绍文终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恨，他提高声音，质问他：“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把自己弄成什么样？” 陆怀煜抬起头，眼里腥红一片，他没有求饶，只是郑重的，认真的开口：“她很重要。” 重要到超过了一切。 他不能没有她。 陆绍文气极，看着少年眼里的偏执与绝望，指责的话却一时说不出口。 他也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但是他从未如他这般，为了爱情有这样飞蛾扑火的执着。 最后，陆怀煜答应了他毕业以后就进入陆氏，并且真正回到陆宅，陆绍文才答应帮他找找许嘉禾。 陆怀煜满怀期待的等了一天又一天，却始终等不来一个好消息，慢慢地趋于绝望。 他是不是，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满怀期待的一天天等着，却不知，陆绍文根本不曾如他所说那般，尽力的帮他找寻许嘉禾的踪迹。 他这辈子早已习惯了算计，就连这个血脉相连的儿子也不放过，他表面上答应了他的请求，私下里却只是敷衍。 少年一天天变得绝望，脸上的希冀越来越少，人也愈发的沉默，最后像是终于放弃，再也不曾提起过许嘉禾。 陆绍文对这样的他是满意的，在他看来，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决不能为了爱情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权力，财富，皆是如此。 那个少年被迫在这个夏天飞快长大，他 变得愈发的成熟，渐渐地在陆氏站稳了脚，即使不靠着陆氏继承人这个名头，也已经完全可以让人信服。 他骨子里的那股坚韧不拔在那个夏天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一个人沉默的参加了高考，去了当初和许嘉禾说好的那个大学。 少年满怀期待的去赴了那个关于青春的约定，穿上了她最爱的白衬衫，努力维持着她最爱的那抹笑容，从天微亮等到夜幕降临，少女却依旧不知所踪。 他知道，她不会来了。 她不会忘记他们的约定，她也不会忘了他。 他清楚的。 可是她还是没有回来。 也许，她正在这个世界的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也许她也在偷偷的想他。 许嘉禾，答应你的我都做到，我乖乖的在这里等你，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此刻，c城一处偏僻的居民楼。 许嘉禾不知道在这里已经待了多久，也不记得这段时间已经跟着母亲辗转了多少个地方，她甚至快要忘了日夜，却依旧无法忘记那个少年。 她还没有和他告别，她还没有告诉他，她已经不生气了。 可是他听不到。 她也见不到他了。 从父亲那些同事偶尔的谈话里许嘉禾隐隐也可以猜测到，父亲在一次任务中出了意外，卧底的身份暴露，现在不知所踪。 那个团伙的人不知怎么得知了她们的存在，想要用她们来让父亲现身。 父亲消失之前，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犯罪证据，他们发了疯一样的要找到她们，只为了牵制父亲。 所以她们只能不断地更换落脚的地方，有时候甚至刚到一个地方不到半日，又得匆忙的转移。 母亲的身体愈发的差了，长久的奔波让她总是频繁的发烧，许嘉禾紧紧地守着她，一天又一天。 许嘉禾这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有如此疲累的时刻，她努力的让自己克服恐惧，努力让自己坚强。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的询问，不知道如何告诉她，父亲也许已经出了意外。 她更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停止对陆怀煜的思念，无数个漆黑无人的夜里，她总会轻轻的唤他的名字，幻想着如果他还在。 如果他在，他肯定不舍得她这么辛苦了。 那么好的一个男孩儿啊，他在她心里扎的太深太深，让 她根本未曾想过，如果失去他会是什么样。 如果失去他了，许嘉禾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可以重来，那一天，她一定不会赌气不理他，一定不会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进了家门。 她明明看见了少年眼里的脆弱与绝望，却第一次选择了放任。 当无数的悔恨和思念漫天袭来，许嘉禾只能在无人的夜里，一个人躲在卫生间，无声的哭泣。 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哭，她必须要撑着，撑到父亲回来的那一天。 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陪着他们的是父亲的同事，年纪不大，平时就负责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 许嘉禾问过他许多次父亲的行踪，他始终缄默不言，只说让她不要担心，许队一定会被找到。 但是许嘉禾内心清楚，找到的那一天，是否还好好的活着，已是一个未知数了。 可她不敢让自己放弃希望，她始终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和父亲重聚，他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始终期盼着，可以回去芜城，见到那个少年，告诉他，她并不是故意爽约。 答应过他的事，她时时刻刻都想做到。 可是高考已经结束，她不知道他是否去了他们约好的那个大学，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慢慢忘了自己。 高考结束的时候，她所在的那个小镇上是一片欢欣雀跃的景象，十几岁的学生，三两成群，互相诉说着对未来的希冀，诉说着对大学生活的向往。 许嘉禾躲在无人的角落，像个偷窥者一般，偷偷地窥探别人的喜悦。 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们，现在也会是这样吧。 第62章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求订阅~） 在发现许振鹏消失不见了的第三个月，林静有了轻生的念头。 从有了念头到付诸行动，不过短短一天。 这个脆弱的女人时时刻刻念着丈夫的名字，渴望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他的消息。 可是那个年轻的警官总是支支吾吾，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许嘉禾也只是告诉她，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可是这个很快，到底是多久。 林静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正常，可是她不是傻子。 作为一个卧底，已经失踪超过三个月，大概率是已经不在人世。 只是警方没有公布他的死讯，所以他们还愿意骗一骗她。 起初，她也在努力骗自己，直到每每深夜，许振鹏总会进入她的梦里，梦里的他鲜血淋漓，毫无生气。 他是那样的痛苦不堪，让她根本不敢看，她撕心裂肺的喊他的名字，可是他都无动于衷。 她的情绪开始崩溃，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安静，再也不愿意与人交谈，哪怕是许嘉禾一次次尝试着和她说话，她开口的次数还是很少。 许嘉禾内心慌乱，她开始害怕，虽然母亲上一次自杀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可是母亲如今的状态比当时更差。 现在的情况也比当初差的多了，那时候父亲可以及时赶来医院，可是现在父亲的行踪她根本无从知晓。 也无法再打通他的电话，问一问他好不好。 也不会有人一直陪伴着她身旁，无声的陪伴着，安慰着她。 少年无声无息的成为了她最痛的存在，不敢记起，不敢回忆。 终于，在林静整整一天都拒绝吃饭之后，许嘉禾的情绪彻底崩溃。 她看着床上虚弱的母亲，想到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们所经历的那些痛苦，那些绝望与忐忑，终于在这一刻统统倾泻出来。 这些不好的情绪统统化作了泪水，她一开始只是隐忍的落泪，直到母亲再一次拒绝了她进食的请求，眼泪渐渐凶猛。 眼泪一颗颗砸到手背上，她根本来不及擦，她突然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说之前一直坚持着的动力是父亲和陆怀煜，那么此刻，她都不确定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父亲现在的情况是否安好，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 离开暗无天日的地方，回到他的身边。 林静看着她哭，内心变得紧张慌乱，她匆忙的接过了她手上的饭菜，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划，似乎这样就可以让眼前的人停下哭泣。 可是并没有，眼前的少女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她的脸，一直滑落到宽大的衣领里，然后消失不见。 林静开始惭愧，她有些无措的开口，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绵绵，妈妈吃饭，妈妈吃饭，你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 她现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看不得她哭的。 少女低下头看向她，眼里的绝望情绪是那样的浓重，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她将少女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一样的安抚她。 她的眼泪很快将她肩头的衣服打湿，少女沉默不语，目光空洞。 林静有些害怕她这个模样，正要开口安慰，却听见少女声音极轻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少女声音轻似呢喃，眼里的绝望甚至让林静都觉得是那样的沉重，她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妈妈，他会不会以为我不要他了。” 她轻轻笑了，声音里透着苦涩，“我真的没有想过丢下他，从未想过，” 林静已经猜到了她所说的那个人，她过去多少也看懂了一些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对陆怀煜的信任，所以也不曾加以阻止。 可是那个少年把她女儿的心都夺去了，让她变成了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会的，我们会回去的，他一定会记得你，一定不会怪你的。”她轻声地说着，小心地看着许嘉禾的模样。 少女只是缓慢的摇头，像是不信，“总有一天，他会忘了我的，总有一天，他会的，他这样好的人，他的生命里会出现很多很好的女孩子，到那时候，他就想不起许嘉禾了。” “也许到那时候，我就只是一个陌生人了。” 少女眼里的光亮彻底消失，一双爱笑的眸子变得灰暗，慢慢地充斥着绝望的气息。 林静不知如何劝了，她不知道许嘉禾的内心有这么多的苦，根本不比她少毫分。 她甚至有些愧疚，对自己身为一个母亲感到失望，感到惭愧。 少女在她的怀中，身子轻轻的颤抖着，攥紧了她的衣袖，像是极没安全感的样子 。 林静低头，听见她轻声的问，“妈妈，你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们一起慢慢等着，等着爸爸回来，等着回家的那一天，好不好？” 少女的声音带了乞求，那样卑微的看着她，像是生怕会失去她。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她点头应着她，一开口声音也带了哭腔，“绵绵，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 许嘉禾见她答应，慢慢地从她的怀里挣脱，坐在她的身侧，看向窗外。 时值盛夏，树叶青翠，鸟儿啼鸣。外面那颗上了年头的树，枝繁叶茂，伴随着微风，树叶沙沙作响，展示着属于夏天的活力。 她看着那棵树，慢慢地出了神，她低低的出声，像是自言自语。 “爱是什么样的啊。” 林静不知如何回应她，只见她突然转过了身，看着她，目光真挚：“妈妈，爱是什么样的？” 林静有短暂的失声，她甚至想要问一问眼前这个傻姑娘，是否分得清喜欢和爱。 可是她没有，她不想做一个古板守旧的家长，对她认定的东西诋毁指责。 许嘉禾从小就倔，认定了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可是她还是想要问一问她，让她更好的认清自己对那个少年的情感。 “喜欢也许只是一时的怦然心动，爱是想与他共度一生的永恒。” 她声音温柔，透着关切，见她不语，继续问道：“所以绵绵，你可以分得清，对他的这种情感，是爱吗？” 许嘉禾转过头，眼眶通红，突然冲着她笑了，笑的惨然。 “可是妈妈，我现在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快要死掉了。” 第63章 他想要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求订阅~） 少女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仿佛砸在了林静的心上，她看着她那样认真执着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不也是第一次见许振鹏就与他定了终生。 她心中凄然，无奈的想，原来女儿的这份痴情是随了自己。 可是她们现在四处飘荡着，没有稳定的去处，甚至时刻会有生命危险。 她们现在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去谈爱。 如果以后她们终于得见天日，那个少年是否还在等着她。 他是否对得起她那份痴情。 许嘉禾没再开口，只是呆呆地看向窗外，长久地不移动一处，像是要透过这棵树，看向远方的那个人。 她想知道少年如今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还是否，会经常想起她。 树叶伴随着微风沙沙作响，仿佛是在无声的回应着她，她得到了回答，内心终于趋于安定。 他一定还在等着她，他一定不会忘了她。 所以她要更努力一点，早一点回去见他。 狭小的房间里，两个瘦弱的女人，彼此守着内心的那份期盼，日复一日的坚持着。 芜城，陆宅。 因为之前和陆绍文的约定，陆怀煜搬来了陆宅。 他来的那天，陆母欢天喜地的去接他，一直到了门口，才发现少年带着的全部行李，不过是一个黑色的背包。 她脸上的欢喜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看着他沉默的走进去，然后选了一件最偏僻的房间作为自己的卧室。 他拒绝了佣人的帮助，甚至连房间都不让他们进入，每天离去之时就会上一把锁。 少年就像个客气疏离的客人，平时和他们交谈的时候极少，连表情都是淡淡的，好像从来没有可以让他产生情绪的事情。 除了，许嘉禾。 陆母不肯相信，她在自己儿子心里的地位竟会不如一个女孩，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那个少女变得疯狂，痛苦到极致，然后彻底把自己封闭。 她是嫉妒的，同时也是挫败的。 她始终记得芜城中学校门口那个清丽可人的姑娘，看着她的时候满是防备。 她小心翼翼的护着陆怀煜的样子，扎了她的眼，却暖了他的心。 这些天，她看着少年每天发了疯一般的学习， 拼了命的吸收知识，每天直到深夜才回家。 他的成绩一向都是名列前茅，就连管理公司也是有天赋的，短短的几个月，陆绍文对他赞不绝口，甚至打算将自己的部分股份转给他。 陆母对这一切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她的孩子优秀又努力，且深得陆绍文的喜爱，这无一不让她感到骄傲。 可是他再也不愿意喊她一声妈妈，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 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他就会唤她一声冷冰冰的“陆夫人”。 她最终才明白，少年从她三年前离开那个小院的时候起，就再也不把她当成母亲了。 少年的情感热烈而压抑，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那个女孩。 她不肯死心，平时总是想尽办法关心他，为他做他喜欢的饭菜，为他买当季的衣服，努力照顾好他的生活。 她想重新融入他的生活，他却不想要她了。 在许嘉禾离开半年之后，沈荷正式和陆绍文举行了婚礼，正式成为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终于圆了年少时的梦想，嫁给了她的意中人。 于她来说，即使这个过程再艰难，只要结局是好的，就是值得庆幸的。 她这辈子都被爱情冲昏了头，对那个男人眼里的敷衍和不耐丝毫不察，深深陷在爱情的泥潭里。 婚礼那天，陆怀煜正式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少年身姿挺拔，穿着笔挺的西装，明明还是少年的模样，眼里却满是坚毅。 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陆家久未露面的大少爷，陆林深。 所有媒体对这样的世纪大合体可谓是兴致盎然，拍下了许多照片。 照片里，陆家那个神秘的小少爷，英姿飒然，惊若天人。 而那个前十几年都是顺风顺水的陆家大少爷，却坐在轮椅上，轮椅下的裤管空空荡荡。 那些媒体发了疯一般的拍照，甚至已经想好了明天新闻头条的标题。 【陆家两兄弟的内斗：陆氏疑似要变天】 【陆家大少时隔多月首次露面却双腿缺失，这究竟有着怎样的隐情？！】 【陆家大少疑似真正成为陆家的透明人】 而作为新闻主人公的两个年轻男人，此刻只是静静地坐在台下，看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媒体想要爆点，想要看到他们开撕，但是一直到婚礼结束， 都未曾等到。 沈荷今天欢天喜地的做她的新娘子，再也无心关注陆怀煜，他也乐得轻松，本打算等到婚礼结束就离开，却在酒店的停车场被人拦下。 他看向那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神情淡淡，像是根本不屑与之纠缠。 陆林深哪里受得了他这个样子，他忍了那么久，可是等到了什么。 父亲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的股份分给那个私生子，连带着他的母亲也正式嫁进了陆家。 他的母亲离去不过短短几年，这个家就有了另外的女主人，他还要被硬逼着叫别人母亲。 他如何能够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反抗，换来的只是父亲的冷漠以待。 他看清了父亲那张虚伪的嘴脸，如今也不愿看着眼前这个人太过顺风顺水，他慢慢地推动轮椅，走到他的不远处。 “知道为什么找不到那个小姑娘吗？” 年轻男人声音不大，陆怀煜却轻易的乱了心智，他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克制：“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年轻男人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让他放开，陆怀煜犹豫两秒最终还是放开了他，只见他慢吞吞的收拾了一下刚刚被他弄乱的领口，轻描淡写的说道：“因为父亲压根没有找，他根本不想让你找到她，他要你和他一样，做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点点变得崩溃，眼里那股胜负欲愈发浓烈。 他想要看到他痛苦的样子，那样剧烈的。 “你以为父亲在意你的母亲吗，你以为父亲在意你吗？他没有心的，他谁都不在意，他只在乎自己，你觉得痛苦无比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不必要的烦恼罢了，所以他怎么会为你费力气？” 第64章 第六十四掌 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求订阅~） 他还在说着陆绍文以前对他所做的那些事，陆怀煜只觉得大脑突然像是失去所有反应，耳旁一直回响着他刚刚的话语。 他根本没有去找。 原来不是找不到，是根本没有找吗？ 母亲那时候对自己那样的好，难道也只是因为愧疚吗？ 他突然就被他们这样的冷情给刺伤了，他甚至开始埋怨自己。 为什么会选择求助于他。 他是什么样的人，明明他再清楚不过。 他满怀希冀的等待，原来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场笑话。 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不知道陆林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只像是完全失了魂一般，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小院。 小院长久无人居住，已经积了厚厚的灰，他粗略的打扫了几遍，站在那个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却感觉到了一份安心。 这里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也许还有她未散去的气息。 尽管知道那只是欺骗自己的借口，却还是想要让自己短暂的失去理智，失去清醒， 每一次想起她的时候，心痛都是如此剧烈。 许嘉禾，你究竟在哪，你有没有想我。 你还会不会回来。 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从那天之后，陆怀煜彻底偏离了陆绍文给他安排好的轨道，他开始不去公司，不回陆宅，平时除了学校，就只在自己那个小院里待着。 陆母去找过他许多次，各种方法都用了，统统没有用，他像是铁了心，斩断了她所有的期盼。 当初陆绍文用许嘉禾哄骗了他，现在他不愿意再被骗了。 许嘉禾离开的第二年，陆怀煜买下了她家不远处那条街街角的一家宠物店，他学了许多兽医的知识，每天只和猫猫狗狗作伴。 世人都以为陆家的小少爷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所有，却不知她就是他的所有。 他从未放弃过希望，从未放弃过找寻她。 他慢慢地积攒了一些人脉与财力，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一穷二白，整天让她担心的陆怀煜，他在努力的变好。 沈荷想不通，为什么他突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明明之前他都已经决定向他们妥协，回到了陆氏，回到了陆宅。 可是忽然之间，就在她婚礼过后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她发现她无论怎么苦苦哀求，甚至用许嘉禾来威胁，他都不为所动了。 少年的内心像是裹了寒冰，再也不愿意对人打开。 她是崩溃的，她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应该是有他的存在的，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明明，明明他小时候那么护着她。 让她引以为傲了十几年的孩子，突然就不想要她了，且是真真切切的，完全不关心她，对她的一切都毫不在乎。 她开始和陆绍文抱怨，甚至想过要不让陆绍文帮忙找到许嘉禾。 她想要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想要自己唯一的儿子变得开心起来。 可是陆绍文拒绝了她，并且狠狠地斥责了她。 “他疯了，你也要和他一起疯吗？他才多少岁，懂什么爱情，现在要死要活的，说不定过几年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他是我陆绍文的儿子，绝对不能被女人影响了心绪，我不允许！” 沈荷一向是个没主意的，但还是想再争取一次，她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讨好：“邵文，我就是觉得亏欠了他，想要让他开心一点，这样他也不会那么抗拒我们了，你说是不是？” 陆绍文用力地甩开她的手臂，“愚不可及！” 那之后的几天，沈荷又接着尝试了几次，却还是没有成功， 相反的，因为这件事，陆绍文对她产生了反感的情绪，开始夜不归宿。 他们才刚刚新婚不久，他却像是已经开始对她厌烦，无论她怎么小心翼翼的讨好，好像都换不来他一丝的温情。 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飞蛾扑火一般的回到了他的身边，现在又选择做了他的妻子。 他当年可以抛弃他们，那么多年都对他们不闻不问，他怎么会是好人。 甚至连良心这种东西他都没有。 沈荷终于看懂了一些东西，也终于不再向之前那般一门心思的扑在他的身上，开始反思自己。 她还有儿子。 她开始频繁的去找陆怀煜，不再哭闹，只是时常会给他带一些他爱吃的饭菜，他一开始总是不接，后来她就只是沉默的放在他的家门口，然后躲在暗处，看着他拿进去才离开。 后来她慢慢地胆子大了一些，开始去他的学校找他，经常给他带一些东西，偶尔也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少年依旧冷漠，却不再抗拒她 的靠近，她有些欣喜，只想要靠的他更近。 芜城大学位于芜城的郊区，来一趟并不容易，沈荷需要提前很久做准备，做好饭菜，然后打车过来。 说来也是可笑，陆家的夫人，竟然连司机都没有。 就连陆家的佣人都看得出陆绍文对她的怠慢与不重视，可是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每天亲力亲为的做着三餐，闲时便看看书，种种花，愣是不让别人看到她一点不好。 可是在她掩饰完美的情绪外表下，是她日渐一日的崩溃，她不明白，明明她已经拥有了一个家，拥有了丈夫，为什么还总是自己孤身一人。 大床上属于他的位置永远是冰凉，他回来的次数一天天减少，偶尔回来也只是倒头就睡，像是根本不愿与她交流。 她想起多年以前，陆怀煜劝自己的那些话，现在想来，好像全都应验了。 陆绍文那样精明算计的人，可以那么多年对他们不闻不问，怎么突然有一天就良心发现想要把他们认回去。 那时的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比她看的更加的透彻，早早地就给他分析好了利弊。 百弊而无一利。 别人都会绕道而行，远远避之，她却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她自以为他还记得他们的曾经，自以为他对她还有感情。 只是年少时那点单薄的喜欢早就随风而散，什么都不剩了。 她如愿以偿的坐上了陆家女主人的位子，却还是这么的孤独。 他只给了她一个虚空的名号，什么都不准备给她。 他的爱，他的心，统统都没有。 第65章 所以在不在意就是不一样 结婚不过一月，沈荷却是第一次打他的电话。 她那么小心翼翼的，等着，盼着，爱着。 太卑微了，她不愿意这样下去了。 她决定主动出击，把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斩断，让他回到她的身边。 她不信他已经全然不顾他们的曾经了。 电话过了很久都没有被接通，最后自动挂断，沈荷不甘心的继续打，直到第四个，终于在快自动挂断之时被接起。 男人声音不耐，语气恶劣的喊她的名字：“沈荷，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男人语气里的不耐和恼怒让沈荷愣在原地，她甚至忘记了临到嘴边的话，最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他：“晚上要回来吃饭吗，我买了你爱吃的菜，做给你吃好不好？” 电话那头有了些声响，像是站起了身，然后沈荷听到了皮鞋在地上踩踏发出的声音。 男人松了松领带，不耐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悠悠的开了口。 冰冷，薄凉。 “沈荷，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来做佣人的，如果是佣人，她们比你专业。” 沈荷只觉得心脏突然传来一阵重击，像是钝钝的刀子早已在他的心口试探研磨了许久，现在终于要挥起。 她毫无还手之力，只是眼泪流的凶猛，她哭着质问他：“陆绍文，是你说要娶我的，是你说的，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有哪里不满意，你说啊，不回家算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沈荷哭到抽搐，几乎要站不住，狼狈的蹲下，捂住心口的位置。 太疼了，她实在是太疼了。 这样的日子比之前在小院里和陆怀煜相依为命的那些岁月，还要难熬，还要让她崩溃。 她慢慢止住哭泣，不想被他看轻，不想在他面前毫无尊严。 然后，她听见了他的回答。 “阿荷，你已经不年轻了。” 话筒里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她只觉得此刻的自己置若冰窟一般，她喘不过来气，她只能哭。 哭得太久，她的心脏钝钝的疼，她想要留住他，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吸引他的东西。 不再年轻的容颜吗？ 他身边的年轻的女孩比比皆是，每一个都比她能讨他的欢心。 她突然将电话挂断，紧闭了双眼，安安静 静的感受这一份黑暗。 可是即使这个世界黑暗如昔，却依旧不敌她内心的痛苦绝望。 那天之后，她不再准备一日三餐，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佣人，也不再殷切的期盼着他的归来。 她只是频繁的去找陆怀煜，哪怕他不理她也好，她可以和他说很多的话，而他不会打断她。 所以在不在意就是不一样，她明明可以分得清。 在那个小院外，沈荷叫住即将走进去的少年，她的头发有几缕掉落下来，散落在肩头，她恍若未觉。 微风一阵阵吹过，女人脸上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却满是凄楚。 “阿煜，你说，妈妈是不是错了？” 陆怀煜终于转头看向她，少年眼底情绪涌动，看着她这样泫然欲泣的模样，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女人凄然的笑了，声音随着风钻到他的耳朵里。 “好啊，怎么不好，我现在吃穿不愁，是人人都羡慕的陆夫人，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女人说着违心的话，笑容凄楚惨然，少年收回视线，强忍内心的情绪，“我要回去了，陆夫人，你早点回家吧。” 沈荷看着他走进去，然后大门在她的面前缓缓关上。 她退后两步，看了眼这个待了十几年的地方，无声的离开。 她一步一步走的缓慢，甚至脚步都有点摇晃，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三两成群着，脸上绽放着笑意。 她被他们脸上的笑容刺伤，慢慢加快了脚步。 只是她的心是空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她好像真的一无所有了。 在意她的人被她亲手推开了，不在意的人她视若珍宝。 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 回到陆宅的时候，陆绍文破天荒的也在，他看到她进来，淡淡的问了句：“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沈荷无声的走进来，没有回答他，然后径直上了楼。 她要好好想一想，她究竟是谁，究竟想要什么。 她刚进房间没一会儿，陆绍文就走了进来，他今天像是心情很好，竟然没有计较她对他的视而不见。 他坐到沙发上，看着床上的人，缓缓开了口。 “这周末公司要召 开董事会，你让陆怀煜回来一趟。” 陆邵文性子薄凉，如今对陆怀煜高看一眼不过是因为他在商业上体现的天赋。 他需要一个可以让他觉得骄傲的儿子，陆氏也需要一个这样优秀的继承人。 床上的人缓缓转过了身，眼眶通红，一看就是不知哭了多久。 沈荷是美的，即使如今已年近四十，依然有一种温柔如水的气质，在很久以前，也曾让陆绍文心动。 但是他的喜欢来得快去的也快，在他眼里感情永远排在最后一位。 女人一字一句，像是悲泣，模样让人心疼。 “陆绍文，如果没有阿煜，你还会娶我吗？” 陆绍文破天荒的失了声，他的态度成功再次伤害了这个脆弱的女人，她看向他，无声的落泪。 “你看我蠢不蠢，明明知道答案了，还是要问一问，等着你来羞辱我吗？” 陆绍文看着她这样悲戚的模样，不知是哪一根神经被牵动，竟然生出了不忍和心疼的情绪。 他把女人拥到怀里，刚准备安慰一番，却被狠狠推开。 他本就极少的耐心彻底消失殆尽，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都已经遵守承诺娶了你，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沈荷笑中带泪，一声一声像是控诉，任谁听了都会心生不忍。 “满意啊，我当然满意，我多蠢啊，蠢到尽管你的承诺迟了二十年，我还是傻傻的等着你，等着你来接我回来。 蠢到尽管知道你已经娶妻生子，我依然不想放弃，依然对你心怀希望。可是陆绍文，你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我们过去的所有都否定了，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女人哭的肩头轻轻抽搐着，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陆绍文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还是过去搂住她。 “别多想，我就是太累了。” 第66章 他想好了所有的开头 听到他的话，女人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哭泣。 像是信了，又像是不信，她缓缓抬起头，眼里的脆弱尽显。 “邵文，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她像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剧烈的期盼着他的救赎。 男人点了点头，“嗯。” 只这一个字，只这一个动作，沈荷竟也觉得满足。 她在心底嘲笑着自己，沈荷啊沈荷，你还是这么的没有骨气。 所以阿煜不原谅她是对的，他那样坚毅的一个人，不应该有这样的妈妈。 陆绍文见她终于情绪转好，又和她说起了刚刚的事情，“你别忘了和陆怀煜说，董事会务必到场，很重要。” 陆林深没有经商的头脑，如今又双腿缺失，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他这辈子只要顶着陆家大少爷的这个名头，一样可以风光无限。 他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陆怀煜的身上，他不能输。 幸好他有牵制他的王牌，那个少年啊，一点都不像他，从来都狠不下心。 所以只能这么轻易的被人牵动心绪。 沈荷点了点头，低声应着他：“知道了。”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也索性站起了身，然后淡淡的说了句“下去吃饭吧”就率先走了出去。 也没有等她。 沈荷内心凄凉一片，却还是沉默的下了床，下楼。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厌烦。 她逼着自己变得温柔明理，尽管他身上每天都带回不同女人的香水味，都像是毫无所察。 这世上还会有比她更没有尊严的妻子吗。 应该是没有了吧。 第二天，沈荷就去了陆怀煜的学校，少年彼时正在上课，她站在他的教室门外，等着他。 下课铃声响起，她看着少年朝她走过来，待他走到面前，她想要伸手整理一下他的衣服，却被他避开。 少年眼里的疏离明明暗暗，让她看不真切，她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他，然后抬头看向他。 当年还是那么小小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得这样高了。 她满心的欣慰，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怀煜，这周日，陆氏举办董事会，你记得一定要到。” 少年声音冷淡，“知 道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拒绝，甚至让沈荷都有些不习惯，她看着他，眼里是关怀。 “好好吃饭，别太累了，你太瘦了。” 少年没有回答，她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向他。 “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要小心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现在公司里虽然很多人都认可你了，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陆怀煜像是没想到她会和他说这些，他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只是眼底泛着坚定的光。 “我从来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认可或不认可，都与我无关。” 然后他的眼底慢慢汇聚了光彩，像是想到了那个人。 “我一定会找到她，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有多难，我都不会放弃。” 少年眼里闪着奕奕的光辉，像是坚信，像是凝聚了希望。 她没再开口，只是沉默着转身，离去。 沈荷离开没多久，陆怀煜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许嘉禾的消息。 就在昨天，他们见到许嘉禾和一个年轻女人，在c城出现过。 根据他们的描述，陆怀煜很快猜到了那个年轻女人就是许嘉禾的母亲，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去了c城。 飞机上，陆怀煜忐忑又慌乱，他怕看到她哭的模样，他怕这么久过去，她已经快要忘了他。 他想好了所有的开头，想好了每一种情况的应对方法，甚至打算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他都一定会赖在她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这一百多个日夜，他快要被思念彻底贯穿，快要无法喘息，快要坚持不下去。 也许是马上就要见到她的意念坚持着，芜城到c城那么远的距离，整整三个小时，他都不敢睡着。 他不敢闭眼，害怕一闭眼她就不见了。 他想要马上把她圈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再也不放开。 无论她遇到了什么，他都会帮她解决，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他要告诉她，现在的陆怀煜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无用了，他可以保护她。 可是他期盼了那么久，满怀希望的追到她们曾居住的那个小区楼下，楼上的那个房间，却早已人去楼空。 心底希望彻底被击碎的那一刻，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派出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门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 陆怀煜不知站了多久，终于挪动了脚步，仔细的打量这个地方。 这是个两居室，空间并不大，只是此刻房间空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凄凉。 他看向客厅的餐桌，沙发，然后是墙面。 这些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他顿住脚，低声问门口的人，“你确定她们之前是住在这里吗？” 那人急忙点头，“肯定错不了，我们蹲了很久的，她们在这里住了很久的，但是几乎不出门，每天最多只到楼下走走。” 陆怀煜没再说话，看着打开的房间门，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其中一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床，床面很整洁，像是还散发着馨香。 陆怀煜觉得自己魔怔了，看到什么都想她，无时无刻的想她。 他坐到床上，突然脱了鞋，躺在那上面，安静地感受着那上面遗留的气息。 他很快就确定，那是她。 她身上的味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像是终于得到了慰藉，她把许嘉禾的枕头拿上来，然后慢慢地放到鼻尖，有些贪婪的呼吸着那上面的味道。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找到她了。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接她回家了。 他想告诉她，他开了一家宠物店，里面有许多可爱的猫猫狗狗，她一定会喜欢。 他想告诉她，他发了疯一样的在想她，想要找到她。 想要拥抱她，想要把她圈禁在身边。 她离开的太久了，他可能无法变成她期望的样子了。 他不想与人为善，他只想见到她。 不想要对别人笑，只想要对她。 第67章 许嘉禾，你再等等我 他拿着那个枕头半晌，突然往身后看去，刚刚那个枕头的下面，有一本浅蓝色的笔记本。 那本笔记本陆怀煜认得，许嘉禾一直视若珍宝的，连他都不给看的。 可是现在就这么孤零零的被遗落在了这里，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它的主人离开这里是多么的匆忙。 他缓慢的拿起来，放在手心，却一时没有打开的勇气。 他不知道那里面记载了少女多少的辛酸和泪水，那统统是他不想看到的。 也不敢看到。 可是他最终还是将那本笔记本打开，慢慢地翻开第一页。 小姑娘的手绘很不错，每一页都画了一个动漫人物，第一页的是一个樱桃小丸子。 【2012年9月，来到芜城中学的第一天，我遇见了一个男生，他长得很好看，但是表情总是冷冷的，看着不好亲近的样子，哪怕是被人欺负了，都一声不吭的。】 【我帮了他，但是他好像也不是很高兴。】 【原来他叫陆怀煜，这个名字真好听。】 【认识他好几天了，我觉得他其实是个好人，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这样的日记密密麻麻的记了很多，陆怀煜一字一句认真的看，仿佛可以感受到少女当时的心情。 那时的他狼狈且不安，一脸的生人勿进，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在无数个日夜里记起，总是疼痛又甜蜜的记忆。 翻到后面，小姑娘写的都是他们的日常，小到班里的斗嘴，甚至连他说过的话，都被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记了下来。 他继续往后面翻着，小姑娘画了一个愤怒的表情，边上写了一句话。 【讨厌鬼陆怀煜，再也不要理你了！】 他看了眼日期，正是他们发生争吵的那一天。 接下来的日记，他突然有些不忍看了。 但他还是自虐般的，缓缓地翻开，然后只看到那整整一页，上面都写满了他的名字。 纸张许是被泪水浸湿，干了之后上面留下了泪渍，他的情绪再也无法克制，双手微微颤抖着，一双眸子忍得通红。 少女不知为他落了多少泪，后面的每一页，上面都写满了他的名字，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右下角还有一句话。 “陆怀煜，我好想你。” 少女那些无法克制的爱意和汹涌如潮的思念统统都写在了这些单薄的纸张上，一字一句的足够戳他的心，让他痛彻心扉。 他只要一想到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流了那么多的眼泪，就感觉心痛的快要窒息。 纸张承受不住她的思念，却刚好传递给了他。 他小心翼翼的把笔记本放在心口，视若珍宝一般，唯恐弄丢了它。 他的小姑娘这么努力的思念着他，他又何尝不是。 他把她的被子仔细翻开，渴望着还能再寻到一点她的气息。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他在床尾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条黑色的皮筋。 很简单的样式，是许嘉禾经常用的。 小姑娘的头发不算长，总是乖顺的贴着肩膀，发丝柔软又散发着清香。 这么长时间不见，不知她的头发有没有长长一些。 他把那根皮筋套到自己的手腕上，想象中那上面曾经留下了她的许多印记，也曾经陪着她走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时光。 他把她的枕头和被子统统带走，放到了车的后座，然后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终于把它上了锁，然后离开。 回去的路上，被他派出去的那个人一直都在和他保证着，一定会尽快帮他找到许嘉禾，他听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竟然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 “嗯。” 他愿意再相信他一次，也愿意相信自己。 他一定会找到她。 回去的路上，他的手机一直都在不断地响着，他置若罔闻一般，只是安静的拿着手心里的笔记本。 有了这本笔记本，他又能撑下来一段时间。 许嘉禾，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完全不肯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打着，陆怀煜的眼里闪过不耐，终于接起来。 “陆怀煜，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竟然不知所踪！” 那头的男人像是气得狠了，外人面前的绅士风度在此刻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他的声音很大，陆怀煜将话筒拿远，安静的听着他的话。 “你不管你在哪里，马上给我滚到公司来！” 少年声音清冷薄凉，像是完全不在意，对他的话也毫无感觉。 “现在怕是赶不回来，陆 董事长，真是抱歉。” 那头的人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更是怒气冲天，声音透过话筒传到整个车厢。 “陆怀煜，我可以捧着你，我也可以毁了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在做什么，你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想要了是吧，那你的母亲呢，你还要不要？你可想清楚了，你如果不要她了，她会是怎样的境遇。我这人向来心狠，你是知道的。” 陆怀煜的软肋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提起，之前只是沈荷，现在还多了一个许嘉禾。 陆绍文手下耳目众多，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必须要在陆绍文之前找到她，把她放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 陆绍文如果发了疯，什么都做得出来。 少年隐忍着，沉默了许久，像是终于做了决定，他缓慢的出声，一字一句都是极其艰难。 “我现在回去，” 那头的人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挂断了电话，车厢里安静下来，坐在前面的两个人完全不敢出声。 这样的陆怀煜看着实在是太渗人了，整个人都像是浸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看不到一丝光明。 明明在这个电话到来之前，他的眼里终于积攒了一点希望，变成了有些温和的模样。 前面的人不敢说太多，只听见后座的人低声开口：“去机场。” 车子朝着机场的方向驶去，陆怀煜看向窗外，看着自己离这个城市渐行渐远。 这是她生活过的地方，他一无所知的地方。 他不知道她在这里的生活是什么样，但是肯定不算好，不然她那么爱笑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哭了那么多次。 第68章 父亲，我没有资格来吗？ 陆氏集团的董事会上，一众人都缄默不言，看着主位上的人震怒的模样，没有人敢主动开口。 谁都知道，陆绍文现在铁了心要培养这个小儿子，即使吃了无数次的闭门羹，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陆氏的人对陆怀煜都有了解，明明还是少年的模样，却完全没有少年的心性，他成熟睿智，每一步都走的极稳，从不按照陆绍文给他安排好的路去走，却从未出过错。 放眼整个陆氏，有才华的人众多，但是像陆怀煜这样兵行险着却从未跌倒过的人，少之又少。 陆绍文在他身上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倾尽心力的培养他。 刚刚他是气的狠了，所以触碰了他最碰不得的逆鳞，他一边担心着他的触底反弹，一边又计算着他到达芜城的时间。 会议室的气压实在太低，下面的人战战兢兢，时不时的抬头去看陆绍文。 陆绍文一脸的气恼，手上的文件被他双手捏紧，然后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逆子，我怎么生了这样的逆子！”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陆林深摇着轮椅慢慢走进来，停在陆绍文的边上。 他看向那个空了的位置，心里泛过一丝苦涩，那曾经是他的专属位子。 陆绍文看见他进来，表情并不好，他对他的情绪置若罔闻，只是将手上的报纸一份份分发给下面的人。 报纸的封面，是陆怀煜。 新闻的标题上，大写加粗的写着：陆氏小少爷疑似被甩，孤身一人站在c城街头，神情落寞。 他慢慢的转动着轮椅，“你们今天董事会的内容是什么，可以让我听听吗？” 年轻的男人声音清清淡淡的，不让人厌烦，反倒让办公室的人都有些心疼起他。 过去的十八年，他都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短短一年，母亲去世，双腿缺失，他也从神坛上掉落了下来。 新闻报道总是追逐着当下最热的人物，所以陆怀煜可以成为他们的报刊封面，加大加粗的字体，写着的是“陆家的小少爷”。 好像所有人都把他忘了。 明明过去的那么多年，他才是人前最耀眼的存在。 他有温柔大方的母亲，有一个家。 可是母亲没有了，他的家也没有了。 陆绍文答应他母亲的也没有做到，该给他的一 切，他都没有给。 陆绍文看着那个年轻男人灵活的使用着轮椅，话语却是那么的卑微，居然感到了一丝动容。 他好像，真的太忽视他了。 “缺一个人，会议延迟到晚上，你们先回去。” 下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很快就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了隔着一张长桌，遥遥相望的父子俩。 陆绍文站起身，慢步走到了陆林深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深啊。” 他明明是敷衍的态度，却愿意伪装成一副慈父的模样，让陆林深忍不住迷失，忍不住想起过往的那些岁月。 小时候，父亲也是对他很好的，会陪着他玩，会给他买一切他喜欢的东西。 可是他后来才知道，他的喜欢是变了质的，里面掺了太多的虚假，无论是对母亲，亦或是对自己。 他抬着头，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父亲，今天的会议，我没有资格来吗？” 陆绍文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忍不住的有些心虚。 他确实是没有想过叫他的，也已经决定了以后把陆氏交托给陆怀煜。 他对陆怀煜也许是不爱的，但是他惜才，所以可以容忍他的忤逆。 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早已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他可以让他做一辈子陆家的少爷，没有实权，却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忘了他的妻子在临去世前，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照顾好陆林深。 她那时候认为，陆林深是他唯一的孩子，陆林深也是这样认为。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轮椅上的男人见陆绍文沉默不言，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终于认清，连声音都透着凄凉。 “所以父亲，就算是陆怀煜他对你给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毫不在乎，你也一定要送给他，是吗？” “是。陆怀煜他是最合适的下一任继承人，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带着陆氏更上一层楼。” 男人慢慢转过轮椅，背过身去良久，回头之时眼眶通红，眼里满是不甘。 “那我呢，你把我放在哪里，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你的眼里除了利益，除了权衡，还剩下了什么？！” 陆绍文极少看到他这样袒露自己的情绪，他一直以为陆林深是听话的，懂事的，可以理解他的每一个决定。 所以他自私的以为，他即使知道自己放弃了他，也不会心生怨恨。 可是他终究忘了，他除了是商人，还是一个父亲。 陆林深见他良久的沉默着，终于绝望，转过身，离开了会议室。 他的轮椅推得还不够熟练，因为情绪太过失控，他的动作有点大，整个人向前面顷去，险些摔倒。 陆绍文急忙走上前，想要扶住他，只是刚伸出手，只见他已经稳好了轮椅，推开了他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之际，他依旧站在原处，看着他慢慢的转过身，对他露出了一抹笑。 那笑容，极尽苦涩，他终于，是对这个父亲失望了。 “不麻烦了，陆董事长，再见。” 陆绍文看着会议室的门被关上，沉默的站了一会儿，突然疯了一般的跑出去。 会议室外哪里还有他的身影，他匆忙的找了个人来问，“大少爷呢，他去哪了？” 被他叫住的年轻秘书瑟瑟发抖，指了指电梯的方向，声音细弱：“刚刚，下，下去了。” 陆绍文急忙冲过去疯狂的按电梯，他看着楼层显示着在一层层的往下降，脑海里回荡着刚刚他质问自己的那些话。 他问他那他呢，他把他放在哪里。 他想说的，他希望他以后的人生都没有那么辛苦，希望他可以顺遂的过一生。 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也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可是那个年轻的男人已经完全对他丧失了信心，眼里的失望是那么明显。 他看着此刻电梯一层一层的升上来，突然就没有了追下去的勇气。 第69章 统统不能得偿所愿 陆林深到了停车场，坚持不要司机的搀扶，选择一个人上车。 他一只手扶住车门，另一只手撑着轮椅，用尽全身力量，想要站起来。 可是只过了几秒，他就重重的摔在了轮椅上。 他根本使不上力。 尽管他再想否认，这都是事实，他已经不再完整。 他的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滑落到脖颈处，然后从领口滑落。 男人表情隐忍着，重复的尝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父亲没有错，他现在是一个废人了，早已没有了继承陆氏集团的资格。 他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不远处的司机将他搀扶起，小心而又缓慢的放到了后座。 男人一脸阴鸷，周遭像是布满了化不掉的寒冰，凝神看着窗外。 司机不敢出声，唯恐惹恼了他，只是在车子发动之后，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少爷，还是去碧园吗？” 男人眼也没抬，声音不带任何的情绪，“嗯。” 司机得了指示终于安心，一路上都是战战兢兢，像是十分害怕会惹恼了这位大少爷。 陆林深拿着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有一个号码，被他备注了一个“y”，孤零零的躺在通讯录的最后面。 他看了那个号码半晌，终于点了拨打，然后安静的等待那边接通。 在他意料之外的，陆怀煜像是完全不抗拒他的来电，不过一会儿，就接了起来。 他想到陆绍文每一次被陆怀煜拒接电话之后那个气急败坏的模样，竟有些受宠若惊。 那头接通了也没有说话，陆林深只能率先说话，他想象着那个少年此刻的模样，定是面无表情的。 “陆怀煜，你赢了。” 陆怀煜像是对他的话完全不意外，只是浅淡的回应道：“我可从来不这么认为。” 少年从不屑伪装，陆林深知道，他是真的并不喜欢陆绍文给的东西，也不喜欢他强加给他的光环。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们两个人，一个想要，一个不想要，却统统不能得偿所愿。 他没再说话，那头也没再应答，最后只是被陆林深匆匆的挂断。 陆怀煜彼时已经到了机场，一路上，他都把许嘉禾的笔记本放在怀里，一刻不肯放开。 那是最贴近心脏的 地方，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让自己时时刻刻的记起她。 记起她的眼泪，她的苦痛。 他对找到她这件事迫切而又焦急，只能私下里派了更多人去找寻她的行踪，然后暂且回去先稳住陆绍文。 只有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他才不会永远在陆绍文的面前处于被动的位置。 他对于陆林深的来电毫不意外，陆林深其实并不坏，只是过去十几年一直都太过顺遂，现在突然被自己这样的外人抢去了所有，心有不甘而已。 他对他谈不上怨，他与他都是可怜人，都是陆绍文手上的筹码，目前尚无还手之力。 飞机上的六个小时，陆怀煜一刻都没有闭眼，双眼清明地望着外面的天空，想象中她此刻是否会在那一片天空下，也许也正在想念着自己。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自己已经追赶的这样快，却还是跟不上她的脚步，就连想要见她一面都是如此的艰难。 她身边隐藏的危险，她最近发生的事，他都一无所知。 因为许嘉禾父亲的身份特殊，所以警方不能泄露一点点消息给他，只是告诉他，她们目前是安全的。 可是他等不住了，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要找到她，就可以把她安全的接回来。 陆怀煜抵达陆氏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陆绍文重新召开了董事会，这一次，陆林深也在。 年轻的男人沉默的走进来，安静的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完全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意思。 他朝着陆怀煜看过去，只见少年此刻正闭着眼，安静的坐在属于他的位子上。 他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起来，只剩清冷和淡漠。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赶了，他连衣服都没有换，西装有了些褶皱，衬衫的领带也有些歪斜，看着有一些颓废。 偏他一睁眼，眼神又是坚毅的，眉眼清明的望着主座上的人。 陆林深收回视线，心中暗暗道：他这个弟弟，看着还真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怪不得能招的那么多女生的喜欢。 陆怀煜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睛瞥过去，不过一会儿，又淡淡的收回来。 像是完全可以看透他的心思一般。 陆林深倒是完全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连神情都未变，只安静的等着陆绍文开口。 陆绍文通知他一起参 加董事会的原因其实他都猜到了大半，不外乎是害怕外人的指责，指责他发妻去世没几年，就完全把他们唯一的儿子忘得干干净净。 他心中其实早已没有了礼义廉耻，所以陆林深也不会认为他是对自己有所愧疚。 人已全部到齐，陆绍文脸上终于散去了一些戾气，整个人看着都温和了一些，只是底下的人还是不敢轻易发言，担心惹恼了他。 这偌大的陆氏集团，单单陆绍文一个人占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几乎是完全无人可以抗衡的姿态。 只是说起来，这陆氏的创立，几乎全靠陆林深外祖那边的帮助，就连前期的资金筹备，那边都帮了很大的忙。 陆绍文最初，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 陆林深的母亲，当年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不顾家人的阻拦嫁给了他，婚后便一心一意的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打转。 起初，陆林深的母亲，在这陆氏占股百分之三十，只是她去世之后，股份就全部到了陆绍文的手上。 当年那个穷小子已经彻底变了样，他性格暴戾，几乎无人敢招惹他。 陆怀煜是个例外。 许是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每每他们对上的时候，他们的狠戾程度，不相上下。 只不过陆怀煜在公司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情绪外放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寡言的，沉默的。 此刻，陆怀煜耷拉着眼，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对陆绍文投过来的视线完全视而不见。 陆绍文自知自己不该三番两次的触碰他的底线，犹豫半晌，终还是没有爆发。 董事会的时间很简短，内容也很简单，不过是陆绍文终于决定放权，把自己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赠送给陆怀煜，百分之十给陆林深。 除此之外，陆怀煜还被正式任命为陆氏集团的总经理，管理公司的一众大小事务。 听着陆绍文说完，下面的人都唏嘘。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竟然已经坐上了如此让人艳羡的位子，拥有了这样的权力。 第70章 我的人，就算拼尽所有也一定会护住 这样的好消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只是陆怀煜却依旧神情淡淡的，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绍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于是等到办公室的人都离开，他把陆怀煜留了下来。 “你对我的决策不满意？” 陆怀煜看着他，淡淡的开口：“满意啊，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从一个人人看不起的私生子走到今天这个位子，还要多谢陆董事长对我的信任。” 陆绍文对他这样的回答说不上来满意，也说不上来不满意，只是没有他想象之中的争锋相对，已经算不上很坏的结果。 “我很看好你，你要带着陆氏更上一层楼，让陆氏集团的名号不仅在这芜城，甚至于全球，都足够响亮。” 陆绍文的野心不小，陆怀煜一直都知道，所以现在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也并不意外。 “陆董，饼画的太大，小心被撑死。” 陆绍文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神色未变，故作无意的说道：“听说那个小姑娘现在也不知道被转移到了哪里，一点下落都没有，不过你可别太心急，有人护着她呢，她安全得很。” 少年握紧了拳，眼底的冷意慢慢地渗出来，只是下一秒，双拳就松开，神色也恢复如常。 “这就不用陆董费心了，我自己的事情自会解决，我的人，就算拼尽所有也一定会护住。” 说完，陆怀煜就站起了身，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只剩下了陆绍文一人，他坐在位子上半晌，看着少年刚刚隐忍坚毅的模样，竟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的他，正年轻，也曾有过这样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的想法，只是他终究被权力迷了眼，失去了自己。 他淡淡的笑，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良久才移开视线。 “还真是希望你一直都这样坚持下去，不然，可多遗憾啊。” 陆怀煜很快搬进了属于他的总经理办公室，他沉默的接受了陆绍文所有的安排，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公司之间。 而彼时的许嘉禾，跟随着母亲，到了一个特别偏远的地方，住在一个简陋的平房里。 许是在c城待了太久，久到她都误以为危险已经不存在，甚至有了也许马上就可以回去的错觉。 那伙人从未放弃过追寻她们的下落，父亲的同事在得到通知的第一时 间将她们转移，因为害怕居民区太过招眼，所以找到了一处这样偏僻的乡下。 车子从那天的中午走到了晚上，一直到了第二天白天才停下，许嘉禾看着外面一片陌生的景色，内心一片迷茫与苦涩。 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她不知道这里距离芜城有多远，也许是几千公里，也许是更多。 她的日子暗无天日，让她慢慢地变得麻木，失去知觉。 在这里，她们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像是完全与世隔绝一般，所有的东西都是靠父亲的同事送过来。 父亲的同事名叫李林，许嘉禾平时都是叫他小李叔叔。 这么长的时间里，李林都是和她们同吃同住，负责保护她们的安全，避免她们被那伙人找到。 许嘉禾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可以很好地照顾好母亲，平时也听话，从来没有任性的时候。 但是此刻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哭红了眼眶，声音低哑着，眼里藏着那么深的恐惧与绝望。 “小李叔叔，我们是不是，真的回不了家了？” 这个一贯来坚毅的男人轻易地被她的眼泪触动，一边心疼着这个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些的小姑娘，一边安慰着她。 “你要相信我们，也要相信你的父亲，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一定会回家的，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李林一直都是个粗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许振鹏的踪迹他们至今都未寻到，没有人能够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一日一日的过去，他的内心也是煎熬。 许嘉禾擦干眼泪，像是完全信了他的话，许是哭得太久，她的声音哑的厉害，慢慢站起了身。 “好，我相信，我会坚持下去，一定会等到回家的那一天。” 尽管那一天是未知的，遥远的，她也会坚持下去。 他相信，他会等着她。 她和李林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慢慢顺着门板滑落。 她知道，母亲此刻就在门外，她们之间仅隔着一扇门。 她知道母亲此刻正在担心着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实在算不上懂事。 可是她心中的不安那么浓，浓到让她连麻木都装不出来。 她太期盼有个人可以给她一点希望。 所以她去找了李林，不过是想要给自己一点希望，让她可以继续坚持下去。 坚持的过程太长太累了。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站起身来，听到外面的声音传过来：“绵绵，你怎么了？” 林静的声音满是担心与关怀，让许嘉禾只感觉刚刚努力恢复好的心绪又有了要崩裂的架势。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故意扬高了声音，回应着她：“妈妈，我没事，你身体不舒服，回去多休息一会儿吧。” 外面的人只低声应了一声“好”，便没有了动静，许嘉禾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离开，只是习惯性的坐到床边，习惯性的摸向枕头下。 只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摸到笔记本的棱角，她心一急，将整个枕头翻开。 那下面，空空如也。 她像是发了疯一般的找遍了整个房间，连背包都反复的找了许多遍，还是没有寻到那本笔记本的踪迹。 她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气，整个人呆呆地坐在地板上，连哭都忘了。 她靠着那本笔记本坚持了那么久，现在她却找不到了。 就像是濒死的人失去了最后一点牵挂，她喃喃着，声音很轻，绝望却铺天盖地。 怎么办，该怎么办，她连属于他的最后一点记忆都弄丢了。 她就这么呆呆地一个人待了许久，她没有再哭，只是眼神愈发的空洞。 到了傍晚，她依旧如往常那般，做好了三个人的饭菜，然后叫了他们来吃饭。 她眼里的光彩全部消失，也再也没有问过何时可以回家这样的问题，只是一天天的更加沉默下去。 林静看在眼里，心中愈发焦急。 第71章 作为母亲，她不合格 过了一段时间，许嘉禾才知道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z城，位于北方。 z城并不繁华，经济也有些滞后，所以这里的年轻人大部分都选择了外出打工，留在家里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 林静和许嘉禾极少出去，所有的东西都是李林买好了送过来，她们很久没有与人交谈，连话都慢慢的变少。 北方的冬天总是格外的冷，这里没有暖气，没有热水器，生活所用热水全靠一个炉子。 那个炉子一看就是上了年头，外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许嘉禾仔仔细细的清洗干净，每天用这个炉子烧水。 离开芜城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可以做得一手好菜，家里的家务也一手包揽，从未让人担心过。 林静总是担心她太累，劝了许多次，但她从来不听。 到最后，小姑娘只是看着她笑了，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我答应了爸爸，他不在的时候，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林静眼眶微热，想辩驳，却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她心中有愧，作为母亲，她不合格。 陆氏集团。 陆怀煜在陆氏的时间不长，但是却已经有了许多拥戴他的人，他对待下属从不会随意辱骂，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对待表现好的人从来不吝啬表扬。 他夸奖的方法很简单，升职，加薪，最直接也最鼓舞人心。 在他来之前，公司的风气都是压抑的，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工作，从来不敢有其他的话。 陆怀煜到来之后，慢慢地，大家发现这个上司完全没有架子，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从不会有剥削员工的举措，有时候甚至比他们加班的更晚。 无声的举动最是打动人心，慢慢地，更多的人愿意跟随他，工作上总是竭尽全力达到他的要求，事事都力求完美。 因为陆怀煜，就是这样做的。 顾左和顾右就是在这样的时候，遇见陆怀煜的。 他们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找工作却屡屡受挫，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陆氏集团面试，没想到面试官却意外的年轻。 顾左和顾右是双胞胎，作为哥哥的顾左要比顾右沉稳的多，对于陆怀煜的每一个问题都回答的很好。 反之顾右，这个面试的过程对他来说就明显要艰难了许多，到了最后，他几乎已经完全放弃 了希望。 回去之后，两个人都忐忑的等着陆氏集团的回复，顾右一边说着自己肯定没有希望了，一边却又在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他对那个年轻的面试官很有好感，他说不上来那种感受，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让人想要探寻的气质。 他们的忐忑没有持续多久，到了晚上，他们收到了陆氏集团的回复。 他们都被录用了。 顾左反复的看着那封回复的邮件，还有些不敢相信，就像是突然中了彩票一般，美好的有点不像样。 第二天，他和顾左一起去了陆氏，开始了他们的工作生涯。 他们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他们年轻的上司，原来比他们还要小两岁。 顾右本是个外向的人，平日里总是活跃气氛的存在，还有些话痨体质。 但是只要面对陆怀煜，他就下意识的变得安静。 顾左和顾右都是陆怀煜的助理，两个人平时的工作也多半是围绕着他展开。 只是有一天，顾左收到了一项特殊的工作。 那一天，他年轻的上司破天荒的眼里有了情绪，是担忧，是焦急。 他让他去找一个人。 只是这个世界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警方的人，所有的踪迹肯定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顾左一直是个清醒的人，他下意识的想要和陆怀煜分析这件事的艰难程度，但是只是看到他那一眼，就打消了念头。 眼前的这个少年，眼里翻滚着思念，第一次展露出那样脆弱的情绪。 他很快答应下来，然后一直在暗地里查这件事。 因为避讳着陆绍文，他一直都是私下里寻找，只是久久都没有消息。 每一次和陆怀煜汇报进度的时候，少年的眼里都是黯淡的，看不到一丝光。 陆怀煜心里明白这件事情的艰难程度，也厌恶极了陆绍文对他的掌控，他慢慢地在公司有了许多的心腹，甚至于之前陆绍文手下的人都开始讨好他。 陆绍文太过自负，他自以为自己谋划好了一切，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将陆怀煜当成一个傀儡。 可是事情慢慢地脱离了他的预料和掌控，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失去了公司完整的决策权。 除了陆林深之外，几乎所有的小股东都站在了 陆怀煜的那边，他被架空了。 人人都会权衡利弊，一个民主宽厚的年轻上司，比起陆绍文的暴戾实在是好了太多。 那一天，陆绍文气急败坏的离开陆氏集团的大楼，一直到回到家，都仍是心有不甘。 他亲手教出来的人，竟然算计了他，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可是这一年以来，陆氏集团的势头越来越猛，涉猎的产业更多，旗下的分公司越开越多，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他尽管再气急，都不得不承认，陆怀煜也许比起当年的他更加的优秀。 可是他仍是心有不甘，对沈荷的态度变得更加差，甚至到了最后，只把她当做和陆怀煜抗衡的筹码对待。 沈荷被自己困在了这个偌大的别墅内，慢慢地失去了自我，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朝气。 她偶尔会去陆氏，但是陆怀煜总是很忙，忙到没有时间见她，哪怕见到了，也只能匆匆的和她说几句话，然后便离开。 她慢慢地变得麻木了，不知如何改变现状，怨念慢慢地越攒越深。 后来她和陆绍文总是争吵，吵着吵着，陆绍文回来的日子就更少了。 那个家，渐渐地，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知道陆怀煜一直都在找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她有心帮他，但是陆绍文从来不允许她插手这些，她只能私下里找了人偷偷查探。 她还是想要让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开心一些，尽管那开心不是她带给他的。 第72章 只记得要早一些去找他的姑娘 时间转眼到了2016年，彼时距离他们分开已经两年。 陆怀煜用这两年的时间做了许多事，他一步一步的架空了陆绍文，不动声色的把他的那些下属一个个拉拢在自己的麾下。 所幸因为陆绍文之前一直都是暴戾的性子所以并没有得多少人心，良木择禽而栖，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这个更为年轻的上司。 这其中顾右发挥的作用是巨大的，他性子活泛又能言善道的，做了不少人的思想工作，连陆怀煜都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在收到第一笔奖金的时候，顾右在顾左面前嘚瑟了许久，平时工作也更加的尽心尽力。 也许是太过自负，陆绍文在真正放权给陆怀煜之后，便放纵了许多，平时更多的时间用于玩乐，只是回家的时候还是极少。 他以为自己拥有了沈荷这个筹码已经足够。 可是少年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他早已脱离了他给他安排好的路，一步步的走的越来越远，连他都无法追赶得上。 到了十二月，芜城的气温已经降至零下，一天比一天更冷。 陆怀煜一向是不怕冷的，只是也许是习惯，他还是会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或大衣，让自己看着不至于那么单薄。 他依旧带着许嘉禾送给他的那双手套，尽管已经洗了太多次，手套已经变得没有那么保暖。 他的手腕上，依旧套着从c城带回来的那条皮筋，尽管那条皮筋已经变得没有了弹性，套在他的手腕上有些松垮，并不好看。 可是他依然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在思念着她。 顾左一直在暗地里寻找着许嘉禾的消息，因为最近陆绍文都贪于享乐，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许嘉禾的这件事情，所以他的寻找力度大了一些。 许是上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距离这里两千多公里的一个北方小城，发现了一个酷似许嘉禾的姑娘。 他派去寻找的人不敢打草惊蛇，所以不敢靠的太近，拍来的照片也只是一个很模糊的侧脸，甚至连轮廓都看不清。 顾左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陆怀煜要找的人，他拿着照片有些忐忑的去到他的办公室，本在批示文件的少年见他进来，缓慢的抬眼看过去。 “有事？” 顾左思索再三，还是把手上的照片递给了他，“派去查探的人来消息说，在z城发现 了一个长相酷似许小姐的姑娘，因为她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所以不敢靠的太近，只拍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让您辨认一下，看是不是。” 几乎是一刹那，快到顾左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站起了身，然后把他手上的照片夺过去，放到眼前。 照片确实是十分模糊，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可是陆怀煜十分确定，那就是她。 这世界上相似的人有很多，可是许嘉禾独一无二。 她的模样他早已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所以即使只有这样一张模糊的侧脸，他还是可以立刻确定。 他拿着照片，双手不可抑制的开始发颤，他突然有些喜极而泣的冲动，他努力的忍下，身子僵直着。 他像是快要失去了知觉，这一刻的喜悦让他有些无法负荷，他一直注视着照片上的人，喃喃道：“是她，是她……” 顾左刚想告诉他照片上的人所在的具体的位置，只见一向冷静的人此刻完全失了方寸，乱了心绪一般。 “她又瘦了，肯定又不好好吃饭了。” 一米八多的人身形此刻看着如此单薄，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快要支撑不住。 顾左跟着陆怀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失神恍惚的模样，震惊之余，又被他的深情打动。 他真的和陆绍文很不一样，和他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这样的人，无论经历了怎样的黑暗，心里都会留一片净土。 想必照片上的这个姑娘，就是他的净土。 陆怀煜没有留给自己太多失神的时间，他很快就回过了神，看着眼前的人，紧张而又忐忑的问：“她现在在哪里？” 顾左把那个人发来的地址发给他，然后只见他立刻就冲了出去。 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只记得要早一些去找他的姑娘，要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顾右刚好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外面，只见陆怀煜像一阵风似的从他的面前冲了出去，他被惊得忘了反应，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叫他。 “陆总……” 眼前哪里还有人，顾左也已经从办公室出来，拉着他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 “现在要去执行一件很艰巨的任务。”顾左看着自家一脸懵逼的弟弟，没忍住给他透了个底。 顾右被他拉着往前走，表情还有些懵，只是下意识的开始紧张 。 “多艰难的任务需要你和我一起去啊，你给我透露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此刻电梯已经到了，顾左拉着他走进去，直到电梯缓缓往下降，他才神秘兮兮的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应该马上就会有一个老板娘了。” 顾左这话像是平地惊雷般的在顾右耳边炸开，一向能言善辩的人此刻竟然变得有些结巴。 “老……老板娘？” “你确定！” “是我们陆总的女朋友吗，你没搞错吗？！” 顾右的声音越来越大，顾左看着电梯显示已经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马上拉着他快步走了过去。 陆怀煜的车此时已经被开走，顾左找到自己的车，把自家弟弟拉上去，然后飞快的驶出去。 顾右的好奇心还没有得到满足，不停的缠住他问，“你说话啊，真的是陆总的女朋友吗？” “没想到陆总看着这样冷漠寡言的人，遇到和女朋友有关的事情像是变了个人。” 顾右的脸上写满了“活久见”三个大字，一副顾左不回应他就可以问到底的架势。 顾左熬不住他，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往机场开去，一边回答他。 “不确定是不是女朋友，但一定是陆总特别在意的人，我们此行就是去找她的。” “那他们之前怎么分开了，是吵架了吗？” “那陆总这次去是不是要负荆请罪什么的，我需要帮他准备些什么嘛？” 顾右的话痨体质在顾左面前完全没有一点收敛的架势，顾左被他吵得有些头疼。 “准备一条绳子吧。” 顾右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顾总……玩的这么大吗？” 顾左难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吝惜的给了他一个白眼，“用绳子把你绑起来，避免你打扰了他们久别重逢。” 第73章 她在里面，我要去找她 顾右算是完全看清楚了，自己这样尽心尽职的表现，在顾左面前和白痴没什么两样。 他聪明的没再开口，不再打扰他，看着他车速飚到最快，有点担心的抓紧安全带。 “要开这么快吗，你是在追陆总吗？” 顾左此刻有些担忧的看着远处的那辆宾利，从它的车速上就可以看出来它的主人此刻心急的程度。 顾左一面担忧着，一面紧紧的跟住他，担心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顾右也发现了远处的那辆熟悉的车，此刻只感觉自己的三观有些破裂。 原来平日里那样冷静克制的人，竟也会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 只是看着他那样快的速度，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他刚想开口问问顾左，只见顾左又加快了速度，整个车子像是在漂移，让顾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支零破碎。 “还，还有多久到啊，我要吐了！” 顾左根本顾不得回答他，只是紧紧的跟着前方的车，最后在机场门口一个转弯，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顾右一下车就去找了个垃圾桶吐了个昏天暗地，等到受罪的胃终于舒服了些，身后哪里还有人。 他急忙飞快的跑进去，只见那两人已经在准备登机。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们后面，从顾右的手里接过了飞机票，看了眼最前方的人，果断选择了保持安静。 顾右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怀煜，他明明比他们都小两岁，但是平时一直都是沉稳严肃的模样，几乎都要让人忘记了他的真实年龄。 但是现在的他，却更像是真实的他，他连后背都是僵硬的，眼里死死地忍耐着什么情绪，让人不敢靠近。 顾右不知道他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此刻无比希望他可以得偿所愿，可以找到他的爱人，带他逃脱出他给自己制造的深渊。 他一个人在深渊里待了太久，连外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如果那个姑娘见了，得心疼成什么样啊。 顾左买的是最近一班的机票，许是运气好，马上就可以起飞。 顾右跟的他们很紧，生怕又被丢下，直到上了飞机，他忐忑的一颗心才放下。 顾左上飞机前，和那边的人反复确认过，确定那个姑娘还在，才放心。 他不能让陆怀煜空跑一趟，满心 期待如果变成一场空欢喜，任他再强大，都无法承受。 顾左一向以为自己是个冷心冷清的人，他从来对除了顾右以外的人都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可是此刻看着这个隐忍的少年，竟然有了心疼的情绪。 也许是这点情绪使然，他希望他这一趟可以找到那个姑娘，可以让他得偿所愿。 飞机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顾右没撑住，在飞机上睡了个昏天暗地，顾左则是一直保持着清醒，一直到下飞机的那一刻。 他清楚地看见陆怀煜的精神从没有一刻的放松，他连闭眼都不敢，就这么一直睁着眼，熬到了下飞机。 顾左来之前已经安排好，所以他们刚走出机场就有人等在外面，他们没有一刻停留的上了车，朝着目的地驶去。 即使是顾右，这种时候也完全不敢放松，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也不知道老板娘是什么样子，好不好相处。 他心里想了很多计划，想着要如何和老板娘打好关系，甚至想好了许多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想着等接上了老板娘，一定不能有冷场的时候。 车子开到一半，顾左接了个电话，车厢里安静的过分，所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那头的人像是害怕的不像样，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只是声音很大，一字一句的透过话筒，传过来，然后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 “那个，那个姑娘住的房子，就在刚刚，着火了！” 顾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连动作都变得缓慢，他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低声问着那边的人，带着些斥责的语气。 “你说清楚，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手机已经被人抢了过去，他转头看过去，却被吓得一怔。 那是怎样一副模样，一贯冷静的人，此刻眼眶通红，身子颤抖的完全克制不住，一双手甚至连手机都有些拿不稳。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哪里还有一点沉稳的模样，整个人像是濒临崩溃，完全顾不得遮掩。 “她在不在里面！快去找啊，一定要把她救出来，快去救她啊！” 少年的声音到最后几乎都有些撕裂，哭腔明显，让人听了都心生不忍。 顾右哪里还有一点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担心的不像样，偏偏不敢开口安慰。 这样的灾祸面前，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无 用的。 前面的司机急的出了汗，不停地加快速度。 电话此刻还未挂断，那头传来了一阵声响，像是突然出现了许多人，脚步声攒动。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激动地喊到：“消防员来了，消防员来了，很快火就会被扑灭了！” 顾右闻言心里也有一刻的轻松，只是车厢里的气氛依旧没有好一些，陆怀煜的双手死死的握着手机，手背青筋暴露。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一小时前那样激动忐忑满怀期待的心情。 可是电话里面的声音这么清晰，让他想要欺骗自己都不能。 他感觉这一刻时间突然变得如此的缓慢，他是那么焦急的想要马上去到那里，去到她的身边。 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停下，所有的人只看着陆怀煜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那人说的没错，眼前这栋平房被烧的所剩无几，因为消防员的努力，此刻火已经被扑灭了大半。 他不管不顾的往里冲，却被前面的消防员拦下，“不能进去，现在还不能确定里面还有没有着火点，在外面等着。” 眼前的人没有了声音，消防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刚松了口气，抬眼看去却惊住。 眼前少年模样的人红着眼眶，缓慢的落下泪来，无声的，安静的，却是这样绝望的模样。 “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已经开了口，声音嘶哑着，像是绝望到了极致。 “她在里面，我要去找她。” 少年眼泪缓慢掉落，掉在消防员的手上，滚烫。 像是滚烫的火，快要灼烧了人的心。 他还想开口再劝，眼前哪里还有人。 第74章 陆怀煜。回家。 他看着眼前的人拼了命的往前跑，急忙冲上前想将他拦住，可是哪里拦得住。 他不管不顾的往里冲，对后面人的呼喊完全充耳不闻。 顾左和顾右都被他这样不要命的样子吓了一跳，跟着消防员一起往里面冲，想要拦住他。 跑到一半，却看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有两位消防员，从那座已经烧得不像样的房子里，抬出来一具烧的看不清模样的尸体。 顾左心道不好，快步冲向前，害怕看到陆怀煜彻底失控的样子。 可是已经太晚。 早在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陆怀煜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最后在那具尸体面前蹲下来。 他像是害怕极了，双手一直颤抖着，眼里不断地落下泪来，连身子都有些不稳。 顾左顾右跟着站到他的身后，刚想开口安慰，只听见他突然开口，“不是，不是她。” 顾左顾右此刻都是松了一口气，一时不察，眼前人已经冲进了那个房子里。 他们急忙跟着要冲进去，却被追过来的消防员拦住，只能心急的看着里面的情况。 如果说刚刚发现那具尸体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松了口气，那现在只是让他们感到更加的紧张。 此刻火已经被全部扑灭，这个平房看着没有一处是好的，破败无比，不断地有消防员从里面走出来，顾左顾右忐忑的看着他们，所幸，再也没有人被抬出来。 最后，陆怀煜是被赶出来的，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年长的消防员。 那两个消防员显然是对他擅自冲进去的举动颇为不满，此刻一直在和他做着思想工作，说着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说，少年都只是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说到后面，他们已经有些恼了，刚想开口指责，顾右及时的走上前来，替陆怀煜说了一堆好话，才让他们放过了他。 顾左看着陆怀煜慢慢地往前走着，他远远地跟在后面，害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陆怀煜走到一棵大树下，终于停下了脚步，顾左看着他抬起头，看着这棵树。 顾左突然想起来，照片里，那个姑娘站的地方，就是这颗树下。 少年看着这颗树良久，突然大力的挥拳过去，速度太快，顾左根本来不及拦。 很快，少年的手背上就渗出了血迹，连树干上都染上了血迹。 然而少年却像是丝毫不觉，只是反复的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双手被人紧紧握住，他扭头看过去。 顾左抓住他血淋淋的的手掌，眼里满是不忍，“陆总，撑下去，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他看得出陆怀煜此刻的情绪已经极度崩溃，他不知如何安慰，只想让他重拾希望。 那个姑娘并没有在这场火灾里遇难，也许此刻正身在别处，安全无恙。 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眼前的少年面容狼狈，许是被火熏得，眼睛此刻红的不像话。 他看向远处，声音轻的不像样。 尽管离的这么近，顾左依然没有听到。 少年张了张嘴，喊出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许嘉禾，你究竟，在哪里啊。 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快要疯了。 如果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那一天不该惹你生气，那我认。 可是这个惩罚，实在是太重了，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顾左陪着他站了半晌，少年目光空洞，像是完全找不到焦点。 他一直注视着那座平房，看着它此刻经历了大火的焚烧，变成这样灰败的模样，想象中也许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这里。 就差那么一点，为什么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 就好像是老天故意在惩罚他，让他每次都经历这样从满心欢喜到绝望的过程。 刚刚被少年摧残过的老树上留下了一层淡淡的血迹，像是刚刚那场大火，火红的，炽热的。 陆怀煜突然上前两步，仔仔细细的看着这棵大树，树干的每一寸都不肯放过。 终于，他终是发现了一丝印记。 在他肩膀的高度，有一行字，还有一个箭头。 箭头的指向，是南方。 是芜城的方向。 许嘉禾的字很好认，陆怀煜盯着上面那五个字，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怀煜。 回家。 陆怀煜这辈子从未有过这么崩溃的时候，即使是高一那年沈荷选择抛下他，回到陆家，他也只是难过，不甘。 可是此刻，他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五个字，却连 伸手抚摸的勇气都没有。 她在用这样的方式想念着他，想念着芜城。 陆怀煜清晰的记得，那张模糊的照片上，少女看着是那样的瘦弱，长发随风吹起，看着是那样的惹人心疼。 他多想抱抱她，给她安慰，给她心安。 可是为什么，总是差这么一点。 她想回家，这么简单的愿望，可是他却无法满足。 心中那种无力感铺天盖地的朝着他袭来，他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慢慢地蹲下身，双手扯住自己的衣服，整个人看着颓废到了极致。 顾左就这么远远地陪着他，不敢靠近，内心的震撼是那么大。 如果这次没有陪着他来到z城，他不会知道，原来这个沉默隐忍的少年，内心有那么炙热偏执的深爱。 可是偏偏上天在与他一次次开着玩笑，少年的心上人不知所踪。 他找不到他了。 他深吸口气，转过身去找了一直蹲守在这里的人，那人吓得不轻，整个人几乎快要站不稳，眼睛一直看着远处着火的房屋。 顾左把他扯到一处，声音渗着冷意：“我让你一直蹲守在这里，人呢？” 那人显然有些怕他，闻言一直摇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我一直都在这里守着，那个姑娘和年轻的女人都没有出来过的！” 顾左扯了扯自己的领带，面露不耐：“那人呢，我问你那人去哪了！” 那人怕的不像话，一直重复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边害怕的看着他。 顾左上前两步抓住他的领子，只感觉胸腔内有股郁气怎么都无法散去，让他连呼吸都觉得不适。 “陆总花了这么多钱请你来，就是让你一直在这里说不知道的吗？” 顾左原本也不是温和的人，只是平日里习惯于用这样一幅面孔示人，但是内里还是有阴鸷的一面。 某些时候，他和陆怀煜其实很像。 最后那人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所以然，所幸顾右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及时的冲上来松开了他的手。 第75章 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 “你冷静一点！你不是一向来最冷静的吗，现在是怎么了，陆总疯了你也疯了吗？！” 顾右被这样的他吓了一跳，死死地把他拉到后面，让那人离开了。 顾左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埋在金色镜框下的那双眼睛微红，眼里是偏执，是毁灭。 “冷静不了。” 顾左终于停下了冲上去的动作，但是整个人却还是紧绷着，声音也讳莫如深。 顾右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是想到了过去那些不好的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了一些，安慰道：“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个情况并不算最差的，起码人没找到应该是安全的，你冷静一些，我们还要陪着陆总撑下去呢，撑到找到人的那一天。” 顾左的情绪终于慢慢回笼，他看着顾右，苦笑着：“今天这样的情景，像极了十五年前的那一晚，现在的陆总，像极了当时的我。”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场大火，带走了顾左和顾右的母亲，之后他们便被送进了孤儿院。 属于他们的美好时光太少太少，陆怀煜是他们生命中的贵人，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给了他们太多。 顾左转头看了眼远处的人，他还在那棵树下，一动不动的，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 顾左此刻庆幸着，自己为了保险起见，安排了不止一人在这边查探，此刻也许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得到一些关于那个姑娘的消息。 明明他连那个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只见过一张那么模糊的照片，但是陆怀煜对她这样偏执深爱，让他也不由得想见一见她。 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人，得了他这样的深爱。 他拨打了几通电话，终于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他整理了一些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着冷静而又理智，才走向了陆怀煜。 “陆总，两个小时前，有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从这里离开了。” 陆怀煜终于站起了身，迅速捡回了一些理智，哑声问着，“去了哪里？” 顾左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车牌是假的，只知道是朝着城外开去的。” 许是这话终于给了他一些希望，尽管眼里依旧是黯淡的，却还是低声应了他，“嗯。” “我这边已经安排了更多的人去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您不要太着急，一定会找到的。” 少年声音很轻，像是呢喃，又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应了一个字。 “嗯。” 他们一行三人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当天晚上就回了芜城，回去的路上，今天z城发生的火灾，也迅速的上了新闻。 原来在这场火灾里离去的人，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因为腿脚不方便，所以在火灾发生之后无法及时逃出去。 顾右看了眼后座的人，沉默的把广播关了，车厢里重新恢复安静。 在这种时刻，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让人无法不唏嘘。 后座那人听到这新闻时根本没有一点反应，像是根本无心关注。 到达芜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三人面上都是难掩的疲惫。 陆怀煜拒绝了他们送自己回去的建议，孤身一人驾着车在芜城漫无目的的游走。 芜城这么大，大的好像一点属于她的印记都没有了。 世界这么大，他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他的心变得空洞，只觉得心脏跳动的时候都带着痛意，让他有些无法负荷。 车子最后还是停在许嘉禾家的小院外，他看着那个上了锁，空无一人的院落，想象着很久之前，她曾经出现在这里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巧笑嫣然的模样。 他像是终于得到了些慰藉，只是连下车都不敢，只是透过车窗，注视着那扇门。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她离开之前，他一定要把她藏起来，一定不给她消失的机会。 一定不给她流泪的机会。 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平时便像是水做的一般经常落泪，离开他的这两年，想必一定没有一天安眠。 过往的那些点点滴滴此刻全部涌现出来，他整个人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却还是忍住心中的所有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还没有找到她，他必须撑下去。 此时，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正疾驰着，不知要去往何处。 许嘉禾和母亲一同坐在后座，她看着前面的人，神情麻木。 “这一次，要去哪？” 李林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模样，少女完全失去了生气，一双好看的眉眼里染了那么浓的愁绪，几乎要化不开。 “嘉禾听话，再坚持坚持，这一次说不定可以把那个团伙一网打尽了，以后你们再也不用这样东躲西藏的过日子 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喜悦，情绪浓烈的像要灼烧了她们。 许嘉禾和林静此刻都面露欣喜，努力的让自己恢复精力，那遗忘了太久的笑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真的吗，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少女轻声问着，像是想要得到一句肯定的回答，让自己多一些坚持下去的力量。 “是，只要这次行动成功了，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林静刚放松了一会儿，忽的又想到了什么，笑容收起。 “那振鹏呢，他怎么样了，你们找到他了吗？” 李林听着后面女人的声音，看着她那样焦急而又努力让自己充满期待的样子。 他突然无法说安慰的话来骗她了，只能据实已告。 “许队的行踪目前还没有发现，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一定会让你们一家团聚。” 男人这样的话已经说过了太多次，对于林静来说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量，她笑的有些凄凉，却还是不忍心再开口问什么。 她怕听到更不好的消息。 只是刚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抹笑，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许嘉禾有些担心这样的母亲，她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努力的安慰她的情绪。 “妈妈，你要相信李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已经完全失了神，根本不知这话是安慰母亲，还是安慰自己。 真的会好起来吗，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 她还是否能够等得到。 第76章 绵绵，不要哭 这一次，许嘉禾和林静停留地地方，是一个偏远的南方小城，距离芜城只有几百公里。 也许是终于距离芜城近了一些，许嘉禾的内心生出了一份安定感，内心再次慢慢的升腾起希望。 这个地方和许嘉禾出生的林城有些相像，都是有山有水的地方，且建筑都是古色古香的，看着颇有些韵味。 但是逃亡的人哪里有时间和心情来关注这些，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容易让人变得麻木。甚至于失去情绪。 这三番两次的更换地方，他们无论到哪里，始终是一个外来客，没有一点归属感。 许嘉禾和母亲的交谈也越来越少，也许是清楚语言的安慰太过苍白，根本不起一点作用。 两个人都习惯了沉默，且日复一日的沉默下去。 后来，许嘉禾才知道了这座小城的名字，禹城。 不知为何，她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那个少年。 明知只是同音不同字，可是她还是轻易的被牵动了心绪，那么自然而然无法抗拒的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少年。 她不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样，是否在找她，是否已经去了那所他们共同期待的大学。 也不知道，那个少年完全的变成大人，是什么模样的。 他十八岁成年的样子，她都未曾看见，多么遗憾啊。 她忍不住在心中一点一点的描绘他的样子，他的五官，眉眼，所有的一切都深刻在她的心里，无法忘却。 那之后，许嘉禾终于重新拾回了一点希望，一日一日的等待着可以回家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林静的情况却越来越差。 太久没有得到关于许振鹏的消息，她强撑的那些坚强都已经消失殆尽，精神一日一日的差下去。 甚至，又到了拒绝进食的地步。 许嘉禾想尽了所有的办法，说尽了所有安慰的话，却依旧没有办法让母亲拾回一点希望。 无论她怎么说，眼前这个女人都只会安静的落泪，目光空洞着，甚至开始对她的存在都毫不察觉。 “振鹏，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我了吗，不要女儿了吗？” “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为什么还不出现啊？” 林静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致，就像是一根弹簧被拉扯到最大的力度 ，再多一点就要断裂了。 许嘉禾对母亲这个模样无比的担忧，只能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害怕她再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四年前那个夜晚的那一幕她还历历在目，她不敢掉以轻心，甚至是乞求的态度，只为了让她多吃一点点。 那时候的她只是几个月没有见到父亲便已撑不下去，那么现在她已经超过两年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也许是为了自己，她已经变得坚强了许多。 可是林静的情况坏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即使为了她艰难的吃了下去，然后马上又会吐得干干净净。 她的内心拒绝进食，所以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遵从了她的内心。 许嘉禾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焦心不已，最后只能由李林带着，去了当地一家偏僻的诊所，打了营养针，才算看着好了一些。 只是这样长久的下去，她去诊所的次数越来越多，手上多了许多个针孔，看着触目惊心。 她手上的皮肤是冷白色，血管极其明显，就连那细小的针孔都看得无比仔细。 许嘉禾心疼她，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只是麻木的把手伸出去，面无表情的。 有几次，许嘉禾撑不下去的低声哭泣，那个一直安静的女人才会有些反应，她会抬起另一只干瘦的手，慢慢地放在她的头顶，声音极轻的安抚道：“绵绵，不要哭。” 许嘉禾每一次的哭泣都很短暂，就像是短暂的情绪发泄之后，她又变成了那个无比坚强的人。 她身上的责任重大，她要守住母亲，等着父亲回来。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除了让母亲心软，或是思念陆怀煜的时候，其他时候她都已经忍住了不让它落下。 她不知道李林说的很快到底是多久，只是看着日历被一页页的撕下，心中始终藏着最后一丝希望。 又到了一年冬季，天气一天天的变冷，冷的让人更加的麻木。 李林这段时间好像很忙，总是早出晚归的，只是叮嘱了她们一定不能出去，也找了另外的人看着她们，避免意外。 每每到了深夜，他才会回来，只是也是特别疲惫的，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许嘉禾只记得在一个深夜，她起来的时候发现母亲站在客厅里。 气温已经降到零下，母亲却还穿着单薄的睡衣，双手冰的不像样。 许嘉禾冲到她面前，不停地搓着她的双手，想要给她多一些温暖。 可是女人连做个表情都是艰难了，连步子都变得缓慢，最后几乎是被扶着回到了房间。 许嘉禾看她这模样担心不已，只是看着她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样子，又不敢打扰她。 于是她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房间里的人始终都没有开口。 第二天早上，许嘉禾一醒来就听到了家中巨大的动静，她心中隐隐的不安，很快的冲到客厅去。 李林此刻正抱着母亲飞快的跑过去，看到她只来得及转头喊她，“快，拿上衣服去医院！” 母亲的右手垂落着，上面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上面血迹未干，还在不停的冒出来。 许嘉禾被惊得忘了反应，只听见李林在门口冲她大喊，她才飞快的拿了衣服冲出家门。 去医院的路上，她连哭都不敢哭，全程紧绷着，紧紧地握着母亲完好的那一只手，声音嘶哑的喊她。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林静早已失去了知觉，她面容平静，内心挣扎与痛苦夹杂着，终于把这个脆弱的女人彻底击垮。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李林飞快的把林静抱进去，里面的医生刚好看到门口的这一幕，飞快的推了担架过来。 手术室外，李林一脸懊恼与自责，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墙壁，一头短发凌乱的不像样，一向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此刻看着颓废不堪。 许嘉禾走过去，轻声喊他，“李叔叔，这不怪你，你不用自责。” 李林看着眼前的少女，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双手扬起又落下，最后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是他的疏忽，没有照顾好他们。 是他辜负了许队的信任。 第77章 我一定会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了出来，告诉他们林静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许是现在的她实在太过瘦弱，力气也小，刀子割的并不深，只是流了许多血，面色看着更是苍白。 看着医生离去，许嘉禾下意识就要冲进去，却被李林拦下，“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许嘉禾终于妥协，然后整个人无力的坐在长椅上。 李林对今天的事情还有些胆战心惊，完全冷静下来，才发现事情有些蹊跷。 林静过去即使再崩溃，也一直都坚持下来了，怎么现在突然选择了轻生。 看着长椅上安静的少女，他走过去，打算问一问她。 “你妈妈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许嘉禾只是摇头，“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话了。” 突然，许嘉禾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母亲异常的行为，她原本只是觉得母亲半夜情绪不好，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这件事的导火索。 “昨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妈妈站在客厅里，一言不发的，精神看着特别不好，连走路都不稳，最后是我把她扶回去的，看着她躺下了才离开的。” 李林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突然扬高了声音，“昨晚，几点？” 许嘉禾回忆道，“十一点左右，我回去之后刚好看了眼闹钟。” 李林终于想清楚了所有，他颓废的坐在长椅上，任双手把一头短发抓的凌乱不堪。 “她肯定是听到我打电话了，所以才想不开了。” 李林一边懊恼着自己的疏忽，一边又对林静目前的情况感到无比的担忧，一向坚毅的人破天荒的也有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可是只要一想到，许振鹏目前还生死未卜的，想到他过去曾对他们那么的好。 他就无论如何都舍不下她们，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这个责任扛起来。 许嘉禾此刻也是满心的不安，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他，轻声开口：“李叔叔，你和我说实话，我爸爸，究竟怎么了，他在哪里？” 关于许振鹏的这个话题他们鲜少提起，因为每提起一次都会失望一次，所以便只放在心里默默思念。 此刻，许嘉禾有些急切的看向李林，期望可以听到一个好消息。 能让她坚持下去的好消息。 但是李林不愿意再骗 她，也知道谎言总会有被拆穿的时候。 可是要开口的时候他才觉得是那么的艰难，少女眼里的挣扎与期盼差点将他击溃。 可是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出了事实，然后飞快的转过头，不敢看她的反应。 “许队，许队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走廊上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李林只觉得有些如坐针毡，他扭过头刚要去安慰几句，只看见一向坚强的小姑娘，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落着泪。 李林极少见到许嘉禾哭，她总是过分安静，过分懂事，是比林静都要让他放心的存在。 可是她此刻的眼泪落在他的眼里，让他的心脏都被牵动着，紧紧地，苦涩的。 他像是也可以感受到她绝望的情绪。 良久，他看着她终于擦干了眼泪，声音已经哑的不像样，却还是固执的安慰自己。 “生死未卜，生死未卜那不是还有希望吗，只要一天没有传来他的死讯，我就坚信，父亲一定活着。” 小姑娘擦干眼泪，然后站起了身，声音支零破碎，一字一句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父亲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一定会活下来，我相信他。” “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一定要等着他。” “我一定会等着他。” 李林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他看着她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然后回到了林静的病房。 林静住院的那段时间，全程都是许嘉禾一个人陪护着，喂饭，擦手，甚至连去卫生间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实在是怕了。 太过害怕，太过恐惧，所以只有她一直都在她的眼前她才感觉得到安心。 林静醒来之后看到她，心中也是愧疚的不像话，只是许嘉禾像是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依旧每天和她说话，对她笑。 她努力地想要让这件事情翻篇，努力的不去记得，也希望林静可以早一点忘记。 可是她手上的那道疤还是留了下来，像是提醒在她，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举动。 有些时候许嘉禾也会怨，怨自己在母亲的心里没有足够的重量，不能让她支撑下去。 可是除了当做一切未发生过，她什么都做不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久久都没有一个好消息传来，连带着李林， 也失去了当时的斗志与信心满满，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局，也许是好，也许是坏。 那伙人相继被抓到，但是始终还是没有人供出来那个头子的下落，自然也得不到一点许振鹏的消息。 他们像是约好了一般，无论他们怎么问，都是不肯开口。 也许是因为被抓到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至今还躲藏着的人也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被警方发现他们的踪迹。 也因此，也不再有人对林静和许嘉禾母女一直追踪着，李林得知消息之后也放松了许多，偶尔也会让她们出去近的地方走一走。 只是许嘉禾和林静都不愿意出去，即使危险系数已经降到最低，她们还是不敢冒险，宁愿依旧待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面对着天花板，期待着可以听到许振鹏的消息。 一个月后，经过警方整整一个月的部署，终于将那伙人一网打尽。自此这个案子终于告破，许嘉禾和林静从此获得了自由。 再一次生活在这片天空下，可以自由的呼吸新鲜的空气，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担心着自己的安危。 所有人都为他们松了一口气，许振鹏的那些同事也纷纷来看她们，他们对这对母女都是那样的真诚善良，有许多和许振鹏交好的同事，看到林静就一直喊着她“嫂子”。 可是那个被所有人关注着的，关心的人，脸上却没有一点愉悦的模样，她面色很是苍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却不敢开口。 直到他们都告别离开，她才慌乱的追出去，脚步凌乱，发丝被风吹起来，显得愈加的憔悴不堪。 “振鹏呢，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案子都破了，他……他怎么还不回来？” 第78章 让我好好准备着，等着你爸爸回来 女人的声音紧张而又慌乱，她紧紧的看着他们，不敢错过他们一点点的表情变化。 振鹏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赶回来，一定是。 她慢慢地等着，等着，却依旧没有人开口。 心底那股不安很快的又涌现出来，她再也压不下去，她慢慢地落下眼泪，声音破碎。 “振鹏，他，他出事了吗？” 女人的眼眶红的不像话，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他们早就听李林说过她这段时间的情况，他们那时只觉得心痛和唏嘘。 只是听说和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 真的见到这一幕，见到这个脆弱无助的女人，却没有人敢说一句真话。 那个头子已经招供了，两个月以前，他们终于发现了许振鹏的踪迹，一路追到了一座山崖边，他拼死反抗，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威胁他们性命的那份犯罪证据。 最后，在双方打斗的过程中，许振鹏被他们一枪击中，掉下了山崖。 他们下去看过，那座山崖很高，掉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局里的所有人都是气愤不已，许振鹏在局里的人缘一向很好，他性格好，总是乐于助人，自然和他交心的也多。 所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不愿相信他也许已经真的离去的事实，局里派了许多的人，在那座山崖下，附近，四处寻找，可是整整一个星期，毫无所获。 整整半个月，局里的气氛都很压抑，有些年纪小的民警甚至开始私下里偷偷抹着眼泪。 有许多人是被许振鹏带出来的，对他有很深的师徒情谊，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苦寻他无果，一众人决定先去安抚一下他的家人，所有人都整理好了情绪，换上了平时的模样，却在见到林静之后彻底崩塌。 她心中的苦痛比他们都要深刻太多，深到无论到了何时，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她一遍遍的问他们，他们却根本说不出一个答案。 那些年轻的警察都不敢说话，也不忍看她这个模样，只是沉默着。 最后，开口的是一个年长的警察，林静认得他。 他是许振鹏很多年的同事，许振鹏一直喊他老陈。 “弟妹啊，你别担心啊，我们现在全力在找，所有人都没有放弃，你 也一定要撑下去，我们一定会找到振鹏的，你要准备好，等着他回来啊。” 也许他的话语实在太过真诚，林静忍不住的想要相信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抓住他的衣袖，眼里满是期盼。 “你们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对吗？” 老陈看着她这个模样，面露不忍，对着她那样殷切期盼的眼，他无法说出一句不。 他安静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对，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你放心。” 林静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终于安心下来，送走他们之后，安安静静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许嘉禾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房间待了许久，许嘉禾怕她出意外，在她门外等了许久，终于还是敲响了她的门。 里面的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母亲站在门口，看着她面露欣喜。 许嘉禾已经许久没有母亲这个模样了，甚至已经快要忘记了那段岁月。 可是母亲此刻就那么笑着看向她，眼里满是希望。 她拉着她坐到床上，双手有些不安的垂落在身体两侧，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先让她坐好，然后从衣柜里找出了许多的衣服。 那都是过去母亲最喜欢的裙子，或优雅或明媚，都是母亲最美的样子。 母亲已经许久没有拿出过这些裙子，许嘉禾此刻看到它们，还有些奇怪。 她抬头疑惑的看向母亲，“今天是什么日子，妈妈，你怎么这么开心？” 林静一向苍白的脸上难得的飘过了一块红晕，她声音很轻，却还是盖不住心底的喜悦。 “你陈叔叔说，很快就可以找到你爸爸了，让我好好准备着，等着你爸爸回来。” 母亲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光彩，她想要把自己打扮成最美的样子，来迎接这多年以后的重逢。 许嘉禾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一阵欣喜，坏人已经被抓到了，爸爸很快就可以被找到了。 他们一家人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很快就可以见到他。 也不知那个少年这么久以后见到她，会不会激动地上来抱住她。 不过她现在瘦了许多，抱起来肯定硌得慌，说不定他又会埋怨几句。 可是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此时此刻，她只是坚信着，只要见到他，一切都会圆满了 。 许嘉禾陪着母亲选了许久，最后选了一件绿色的长裙。 母亲皮肤白，这绿色极为衬她的肤色，显得整个人都更加的高贵清冷。 林静也是满意的，她还和她说起了这条裙子的来历。 也是那时候，许嘉禾才知道，原来这条裙子竟是父亲在母亲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买给她的。 裙子的样式已经过时，但是林静却从来不舍得仍，爸爸给她买的每一件衣服，都被她细心地保存好，无论何时都不肯丢弃。 当天晚上，她们都满怀希望的入睡，期待着也许明天，也许更早，就可以见到他了。 第二天，林静起得很早，她激动了一晚上，还是睡不着，索性早早的就起来，打算给许嘉禾做一顿早饭。 她已经颓废了太久，该是时候清醒了。 许是无聊，她打开了电视，随意的调到一个频道，就进了厨房。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右眼皮从早上开始便一直跳个不停，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她努力压制下去这份不安，打了几个鸡蛋，准备做一份鸡蛋面。 电视声音不大，但是也许是客厅实在安静的过分，主持人说的每一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听电视上播报的内容，应该是早间新闻之类的，她没什么兴趣听，却又没有去更换频道。 面条下了锅，她开始切葱花，她的手腕使不上什么力，所以动作有点慢，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内格外的清晰。 过了一会儿，面条翻滚起来，她走过去打开锅盖，把面条一碗碗盛出来，把煎好的荷包蛋卧上去。 新闻里像是说到了什么不好的内容，主持人声音大了一些，仔细听还带着悲切。 “我们可以生活在这样的和平年代，是因为有许多的英雄在我们身后默默地守护着我们，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 主持人的声音慷慨激昂，林静端着两碗面走出来，放到桌子上，一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第79章 妈妈，你……不要绵绵了吗 新闻上此时公布的名单是在这次行动中牺牲的警察，林静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一直以来大脑里紧紧悬着的一根线，突然就断了。 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慷慨激昂的说着此次任务的艰难程度，还在赞扬着那些牺牲的警察的伟大。 可是林静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许振鹏。 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的一切啊。 此刻他的名字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接受着那些无相关的人无意义的夸奖和赞扬。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对他们而言，也许实在是无关痛痒。 林静突然坐倒在地，双手捂住头，像是痛苦到了极致。 她开始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泣不成声。 “振鹏，你不是说，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吗，我还在等着你呢，你怎么就食言了，你从未，从未骗过我啊，怎么这次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振鹏，你怎么舍得骗我，你怎么舍得？” “你怎么就舍得这么把我丢下了？” 她像是无意识的，一直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一声声发出嘶喊。 这一刻的她真正绝望到了极致，无法声嘶力竭的痛哭，到最后连发声都是艰难了。 她突然站起身，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的朝着厨房走去，许是痛苦到了极致，她整个人都变得麻木。 她拿起刚刚那把刀，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那只完好的手划下去。 她感受不到疼痛，反而满心的解脱，她看着手腕上的血迹飞快的渗出来，然后越来越多。 意识逐渐失去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他，她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不顾一切的要靠近他。 “振鹏，我来找你了，你等等我……” 女人最后倒在了厨房里，刀子应声掉落，惊醒了刚刚走出房间的许嘉禾。 她疯狂的跑出来，直到看到厨房里的女人，看到那把染着血迹的菜刀。 她匆忙的跑过去，跪倒在地上，跪在她的身旁，因为极致悲痛甚至连嗓子都一瞬间变得沙哑无比。 “妈……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妈妈，你和我说一说话好不好，你不要睡。” 怀里的女人毫无生气，手腕上还在不停地渗出血来，许嘉禾找来纱布，一层一层的包裹住，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害怕的全身颤抖， 她的声音也发着颤，一声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然后飞快的找到手机，打了120和李林的电话。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她完全坚持不下去，她匆忙的抹掉眼泪，将林静艰难的抱起来，想要先将她抱出去。 纱布已经完全被染红，她的脚步趔趄着，连走三两步都是艰难。 她突然开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她生怕伤到了她，完全不敢碰她那只受伤的手，她把她的身体放到背上，想要将她背起来。 人在极具悲痛的时候力量总是巨大的，她瘦弱的肩膀将她艰难的背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背上的人毫无生气，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许嘉禾忍住哭泣，不停的喊她的名字。 “妈妈，我是绵绵啊，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哪怕骂我一句都好。” “妈妈，你不要害怕，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母亲昨天那样充满期待的样子，她的声音哽咽着，却又不忍心责怪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埋怨着自己。 “都怪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的不对劲呢，我怎么就那么放心的回去了，我怎么没有一直守着你。” 她的眼前被泪水模糊，脚下却一步未停，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前方终于出现了李林和救护车的身影。 救护车上很快下来人，将林静抬了上去，许嘉禾站在远处半晌，终于支撑不住的向后倒去。 李林被她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她，最后把她一起送上了救护车。 许嘉禾被送到医院之后没多久就醒了，她不再哭了，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窗外。 李林尝试了许多次，她都不肯开口，脸上所有情绪都失去，只是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像是要将什么看清楚。 林静最终还是被救了回来，她这次是存了必死的心，刀子割得很深，只差那么一点，就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一直沉睡着，久久未醒来，一天一夜过来，就连医生都觉得奇怪。 李林焦急的在两个病房来回着，完全不敢放松。 警局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纷纷劝慰着，想要让这个历 尽坎坷的人得到一些温暖。只是无论谁上前，许嘉禾都不肯开口，她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局里为了给李林减轻压力，又派了一个人来照顾她们，白天他们就守在各自的病房，寸步不离。 到了夜晚，两个人就睡在病房内，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到了深夜，他们都沉睡之时，许嘉禾下了床，离开了病房。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身子单薄又脆弱，深夜的医院静悄悄的，人也很少。 许嘉禾进入了林静的房间，她还在睡着，手上还打着吊瓶。 这短短的两年，许嘉禾已经不知看到了多少她手上的针孔，每一次，都心如刀割。 她已经习惯了，麻木了，她却还没有。 她坐在病房前，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慢慢地放在手心里，想要给她暖热。 病床上的女人安安静静的，依旧美丽，却失去了生机。 许嘉禾看着她半晌，终于缓缓地问出心底的那个问题。 她一字一句，轻似呢喃，声音里却藏着那么深的悲痛。 “妈妈，你……不要绵绵了吗？” 少女的眼泪很快的落下来，无声无息的砸到林静的手上，她察觉不到，也感受不到她此刻的绝望和悲痛。 许嘉禾继续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站起了身，把她完好的那只手放到被子里，把她的被角一点一点的整理好。 她的目光依旧注视着病床上的人，泪水已经干涸，贴在脸颊处，在这寒冷的冬日，让她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又是一年冬天了。 她终究还是留不住母亲吗？ 她终于转身，轻声的走出去，然后将病房的门关上，安静的像是从没有来过。 只是病房门刚关上的那一刻，病床上的女人，眼角落下了一滴泪，两滴，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凶猛。 第80章 他骗我 第二天上午，林静终于苏醒，李林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在第一时间喊了医生。 医生过来之后，给林静做了检查，确认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叮嘱他们要注意病人的情绪，不要让她再有这样偏激的情绪。 李林连声答应着，将医生送出去，并问了一些平时要注意的事项。 医生和他仔细的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来被一个护士匆匆忙忙的叫走了，只剩下李林一人站在原地。 看着病房门的方向，他却没有迈进去的勇气。 他已经将一切了解清楚，昨天芜城电视台的早间新闻，报道了在之前那场任务中牺牲的警察，本来是一件好事，可以让更多的人记住英雄，并以他们作为榜样。 可是他们弄错了一件事，因为许振鹏至今生死未卜，但是警方从未发布过他的死亡通知。 早在昨天下午，局长已经一个电话打给了电视台，狠狠地批了他们一顿，并且让他们对这件事情作出声明。 他们也很配合，及时的出了声明，并将许振鹏从此次出事的警察的名单上撤了下来。 可是意外已经造成，没有人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如此的不惧生死，只是在听见了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便毫不犹豫的赴死。 她也许真的是不惧死亡的，也是真的爱惨了许振鹏。 可是即使所有人都赞美他们的爱情，也依旧无法挽回那个女人坚决赴死的决心。 这几天，他们看着许嘉禾一直待在病房里，不仅不愿意开口说话，更不愿意出去，每天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待着，了无生气。 这个冬天太冷了，她们都好像快要撑不下去了。 李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刚摸向口袋，准备抽一根烟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想到病房里的人，还是放弃了。 他转过身走进病房，病床上的女人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李林一向是个粗人，也是真的不会安慰人，只是实在太过不忍心，不忍看她这个模样。 “嫂子，许队现在还没有消息，你别瞎想，电视台的那个新闻是不实的，局长已经把他们批了一顿，并且让他们做了声明了。既然一直都没有传来许队的死讯，那他就还活着，我们要相信他。” 床上的女人实在太过脆弱，肩膀单薄的不像话，本就白的一张脸，此刻毫无血色，看着更添了几 分病态。 她只有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才会有反应，李林看着她缓慢的转过身，看向他，眼里那伪装的坚强像是一戳击破。 “振鹏，没有死，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字的却很坚定，像是在深渊里待了太久的人，此刻拼命的想要游上岸。 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眼里的执着摇摇欲坠，却还是固执的说着这让她都分不清真假的话。 不知道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李林只感觉此刻的自己连呼吸都是这样的艰难，自从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这么多年以来他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以为自己早已经麻木了。 但是原来还没有。 他被她的悲伤和绝望深深触动，他说不出一句不。 他用力的点点头，认真的，无比郑重地开口：“是，只要我们一天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就一定还活着，” 林静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眼里重新布满脆弱，轻声的呢喃着，像是在抱怨，却更像是深沉的思念。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这么久，他明明说过会很快就回来的，他骗我。” 明明已经是将近四十的年纪，林静却还是保持着单纯的性子，对他的爱意更是从不遮掩。 他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别人都笑他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她又何尝不是。 她见面前的人不语，心中又开始慌乱，她伸出手，想要拉他的衣袖，犹豫了几秒，又缩回了手。 她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李林内心触动，他慢慢笑道，语调轻松，“放心吧，等许队回来了，让他给你负荆请罪，我们整个局里的兄弟都看着，绝不让他蒙混过关！” 林静的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她想到了那个男人，红晕慢慢爬上了她的脸颊。 “我可舍不得，只要，只要他回来就好了。” “你啊，就是太惯着他了，整个局子里的兄弟都知道，许队有个多么贤惠懂事的媳妇，都可羡慕他了。” 李林故意开她的玩笑，终于看着她一直苍白的脸上有了表情，脸上那抹红晕，长久的未散去。 接下来的时光，李林和她说了许多平时在局里发生的事情，多是生活和工作上的趣事，他努力的想要让她心情变得好起来，彻底放下轻生的念头。 林静就这么安静的听着，从不打断他，只是认真的在脑海里描绘出许振鹏的样子，想象着他当时应该是什么样子。 李林口中的许振鹏似乎和她认识的那个男人不一样，在她的面前，男人总是坚毅的，可以让她安心依靠的。 可是李林口中的那个男人，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男人，他也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曾经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懊恼内疚。 林静突然深刻反思着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所以他不能随意的任性的在她的面前真正轻松一刻。 她内心有些愧疚，只想着等他回来以后，好好弥补他。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林静感到疲倦，李林才起身离开，他转过身，只看到病房门口，许嘉禾安安静静的站着。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小姑娘轻声喊着床上的人。 “妈妈。” 李林有些担心她，毕竟她这段时间状态一直不好，她怕让她再一次想到那个画面。 他担忧的望着许嘉禾，只见她慢慢地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目光诚挚。 “谢谢你，小李叔叔。” 李林正想挥手说没关系，只见小姑娘突然弯下了腰，郑重的朝着他，鞠了一个躬。 她的身子太过单薄，让人几乎要不忍心看，李林想要走上前去扶她，她却率先一步重新站直了身体。 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神采，完全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她笑的苦涩，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要和他表达她的深沉谢意。 “谢谢你。” 第81章 死了多么容易，活着才是难 许嘉禾太过清楚，在自己萎靡不振的这段日子里，李林有多么的辛苦。 他无怨无悔的守着她们，时刻关注着她们的情况，其实一点都不容易。 李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边说着“这都是我该做的”，一边和她们告别，“那我先出去，有事情喊我。” 许嘉禾转过头回应着他，“好。” 李林走出病房，顺手带上了病房的门，刚刚热闹的气氛完全冷却下来。 病房内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彼此都内心沉重的，不敢面对对方。 林静是真的不敢面对她，她害怕看到她的眼泪，害怕看到她那样崩溃的样子。 更多的还是埋怨自己，为什么一次次的违背承诺。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这一次次，她是怎么熬下来的，只是她明显的感受到，曾经那个鲜活的有生气的少女，此刻连眉眼里都染上了愁绪。 她不笑了，话也越来越少，平静地让人根本猜不透她的情绪。 林静整个人僵硬的躺着，不敢转头，也不敢喊她的名字，心底满满地都是慌乱与自责。 自己这样没用的母亲，这全天下怕是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她鼓起勇气，刚准备转过头，只见刚刚还站在远处的小姑娘，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她。 她面容平静，眼底却挣扎，她看了她半晌，忽然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般的，站起身。 她到底还是没有勇气问出那一句。 她怕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在父亲和自己之间，她怕母亲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父亲。 任她怎么努力，都不能让她多一点点向生的力量。 她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开，窗户也打开了一些，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射在林静的身上。 她想要告诉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见到这样明媚耀眼的太阳，才能每一天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死了多么容易，活着才是难。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猜到了一切，就是低估了母亲对父亲深沉的爱。 那是誓要和他生死与共的壮烈。 林静全程就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不敢开口，不敢打扰她。 许嘉禾做完这一切，重新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水。 “妈妈，喝杯水吧。” 她把杯子递给她，因为担心她的手，所以两只手托着杯子，打算喂给她。 林静想要拒绝，她的眼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手上的动作不松，一脸执拗。 见她没有反应，许嘉禾又重复了一遍，“妈妈，喝水。” 这次林静没再拒绝，只是配合的张开了嘴，感受着清凉的液体慢慢滑过喉咙，仿佛连身体的不适都减少了许多。 看着许嘉禾把杯子放下，她抓住女孩的衣袖，眼底满是愧疚，“对不起。” “对不起，绵绵。” 女人的声音真挚而又诚恳，许嘉禾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内心那种无力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她无法忽略。 心底的慌乱与绝望也是日积月累的，她的精神已经麻木，已经开始无法第一时间完整表露出自己的悲伤情绪。 她想，她也许也病了。 许嘉禾没再像之前那般一直不停的追问她，要听她的保证，只是轻声应了声，“嗯。” 她相信她了。 因着外面的太阳实在太好，林静坐在床上，感受着阳光洒落在整个病房里，带来全新的生机。 许嘉禾只安静的坐着，偶尔看向窗外，然后良久才收回视线。 林静猜得到，她每次如此失神的时候，都是在思念那个少年。 她已经习惯了那个少年占据了女儿内心的重要位置，也习惯了许嘉禾总是时刻思念着他。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敲响，林静刚想下床，只见许嘉禾把她的手摁住，率先站起了身。 “我去。” 李林给她们买了早餐，他快步走进病房，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 许嘉禾把包装袋打开，只见里面的种类很丰盛，有豆浆，油条，还有包子，稀饭。 这一份早点明明是这样的丰盛和精致，许嘉禾却忍不住想起那天早上，桌子上的那碗鸡蛋面。 那应该是母亲一大早起来做的，鸡蛋煎的刚刚好，连葱花都切得细细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可是后来它还是凉透了，被倒进了垃圾桶。 林静看着她出神，率先将包子和粥放到她面前，然后自己拿起了豆浆和油条。 她对许嘉禾的饮食习惯了如指掌。 只是她的讨好意味太过明显，许嘉禾早就感受到，内心抗拒。 只是她还是没有拒绝，只安静的拿过她手上的东西，慢慢地吃着。 午饭过后，两个人依旧是相对无言，林静觉得这样的气氛太过尴尬，刚想率先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少女已经站起身，退后两步。 “我先回去了，你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林静愣了一会儿，看着她眼里毫无波动的模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她心里清楚，即使万分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已经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绵绵在怨她。 她本就不善伪装自己的情绪，高兴便笑，不高兴时便不爱说话，连表情都变淡。 不会歇斯底里，却总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别人，同时也折磨自己。 她不像之前那样粘着她了，尽管还是在意她的，可是她现在眼里时刻都有着挣扎的情绪，还有些她看不清楚的伤痛。 林静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怨自己，怨自己的懦弱，怨自己的心狠。 她明明是那样舍不得她，可是每次只要听到关于许振鹏不好的消息，她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只要听到他不好的消息，她就总是轻易的发了疯。 她不知道她的绵绵是怎么样一次一次的熬过来的，只是心底无比的愧疚，以及内心深深的无力。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穿上外套，起身下了床。 隔壁的病房门关着，她敲了门，然后安静的等在门口。 里面很快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耐心的等着，直到门被打开，直到许嘉禾站在她的面前。 许嘉禾看见她并没有多惊讶的样子，只是后退了两步，让她进来。 第82章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走进许嘉禾的病房，她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外面阳光明媚，她却拉着厚重的窗帘，整个病房都浸在黑暗之中。 许嘉禾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她慢步走到床边，然后给她搬了一条椅子，让她坐。 林静想要把她的窗帘拉开，却又不敢擅自决定，只能小心翼翼的问她：“绵绵，外面这么好的太阳，怎么把窗帘都拉着，房间里看着漆黑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眼前的少女眉眼低垂，周遭散发出颓废的气息，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毫无生气一般。 许嘉禾没有回应她，林静最后还是去拉开了窗帘，并且把她的窗户打开，然后将病房里收拾了一番，方才停下来。 许嘉禾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阻止她，只是低垂着眉眼，看着窗外。 太阳从不吝啬的分给了每一个人，铺洒在每一片大地上。 仿佛只要被这阳光照耀着，她们就是置身在光明之中。 可是许嘉禾十分清楚，现在的她已经见不得人了。 她所有的坏情绪，无人诉说，无法发泄，只能借着黑暗，才能得到一丝安心。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每一天都觉得很难过，这种坏情绪包裹着她，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再去问林静，也不敢再相信她的话，她把自己锁在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固执的不肯离开。 林静看她这个模样，内心担忧不已，她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绵绵，对不起。” 女人的情绪像是忍到了极致，只这一句话就不由得落下泪来，她低声的询问着，那般的小心翼翼。 “绵绵，你不要这样吓妈妈，你笑一笑好不好，就当……就当妈妈求你，好不好？” 许嘉禾缓慢的抬起头，看见女人眼里的泪，下意识的就找到纸巾给她擦拭干净。 她动作轻柔，模样耐心，只是脸上毫无笑意。 许嘉禾扯了扯嘴角，却发现是那样的艰难。 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样的，她已经完全忘了。 只是她又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也曾对陆怀煜提出过这样的请求，当时那个少年是如何做的。 她慢慢的回忆着，然后按着他记忆里的动作，慢慢地扯出一抹笑。 林静见她这样，终于有 了一些安心，也不忍再逼迫她。 她看得出来，她的笑并非发自内心。 可是她实在太害怕了，害怕因为自己毁了她，害怕她的余生都要活在自己的阴影中。 许嘉禾的笑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很快便放下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病房里光线很好，林静可以清楚的看见她此刻的模样，少女一张小脸素净，不施粉黛，只是眼眶微红，黑眼圈也很重，看着惹人心疼。 她往下看去，只见她只此刻穿着一件宽大的毛衣，下面只穿了一条牛仔裤。 她瘦的厉害，明明是修身的牛仔裤却被她穿的松松垮垮，毛衣看着更是大的不像话。 林静心中愧疚的情绪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然后越来越浓，越来越深重。 她想要开口和她说说话，想要让她对自己放心，可是却又说不出。 她的病愈发严重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许振鹏是她心底深处最无法触碰的名字，但凡听到关于他的不好的消息，她的心底就会竖起厚厚的防御系统，把别人隔绝在外，然后肆无忌惮的伤害自己。 许嘉禾此刻盘着腿坐在床上，手伸向枕头下，拿出了一本画册。 她一页页的翻，终于找到了那一页。 她把画册转了个面，放在她的眼前。 “妈妈，这是我们一家人，你看。” 林静一直都知道，许嘉禾有些绘画的天赋，也自小喜欢画一些东西，但是此刻听到她这样的话，还是有些震惊。 她认真看向那画上的人，那上面的自己还年轻，许振鹏也是高大威武的形象，只是许嘉禾，却是个孩童的模样。 林静有些不解，刚要问，只听耳边已经响起了她的声音。 “就是突然有些怀念小的时候了，怀念被你们一直念叨着，叫着，在你们身边肆意玩耍的时候了。” 那几年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以至于到后来每一次想起来，都像是恍若隔世一般。 画册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军装，英俊帅气，脸上是淡淡的笑，看着他身边的一大一小。 而那时的林静，目光温柔，眼里满是他们的身影。 林静看着这幅画，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时光，不知不觉，她已经嫁给许振鹏近二十个年头。 明明是这么漫长的岁月，可是她还 是觉得不够。 从他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她便在心底发了誓，要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 她认定了他，所以哪怕是多少个二十年，都不够。 林静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感受着她身子僵硬着，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未曾说话，只是安静的抱了她一会儿，然后放开。 温暖的怀抱突然失去，许嘉禾良久才缓过神来，然后继续的翻着画册，在她的面前摊开。 “这是妈妈穿裙子的样子。” “这是妈妈穿旗袍的样子。” “这是爸爸穿军装的样子，是不是很帅？” …… 林静看着她不停的翻阅着，一页一页的，或是她，或是许振鹏。 她画了许多他们不同的样子，画里的人物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看着都生动起来。 林静从她手上拿过画册，慢慢地翻过一页，然后动作停住，转而凝神看着她。 许嘉禾被她这个反应吓得怔住，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只见那一页，她画着的是陆怀煜。 这整整一本画册，除了父母，最多的就是陆怀煜。 她倒是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坦坦荡荡的让她看。 林静一页一页的往后翻，许嘉禾感受到自己的脸慢慢的热起来，几乎快要坐不住。 她想要将画册抢回来，却又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煎熬的等着。 林静看了好一会儿，把她画的所有陆怀煜的画像都看了一个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很帅，不愧是我女儿看上的人，一点都不赖。” 第83章 只要他还在等着她 许嘉禾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把画册拿过来盖上，只听见头顶的人轻飘飘的人飘下来一句。 “不过还是没有我的老公帅，我老公才是最帅的，” 许嘉禾看着母亲一脸迷妹的模样，有些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林女士，请问一下，您是如何在临近四十的年纪，依然保持一颗少女心的呢？” 林静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会儿，心底却是甜的。 许是被许振鹏照顾得好，她还保留着最单纯的模样，高兴时便笑，难过时便哭。 此刻的她是欣喜的，也是骄傲的。 她的声调微扬，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只想要将许振鹏的好统统都诉诸于人前，让所有人都知晓。 许嘉禾有些受不了她这样骄傲的模样，索性摇摇手，用画册挡住脸，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 “不用说了，我都清楚，从小到大见得可多了。” 林静被她这个样子逗笑，心情也不由得好了几分，她攥住她的手，眉眼里满是温柔。 “等你爸爸回来，我们一起回去芜城，你把那个男孩子，带到我们面前来，我要好好看一看他。” 许嘉禾有些吃惊的抬起头，面露不解，林静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疾不徐的说道：“过去我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你们还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们都长大了，我和你爸爸也不是古板的家长，只要他对你好，我们是可以同意的。” 听到林静的话，许嘉禾内心有些愉悦，却又隐隐的泛起担忧。 她满心的不安，连声音都透露着不自信。 “妈妈，我们已经分开两年多了，你说，他还会等着我吗？” 林静哪里看的得她这个模样，她把她脸上的碎发放到耳后，看着她露出一张干净的脸蛋。 “我的女儿这样美，他一定会死心塌地的等着你，你要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 许嘉禾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一点勇气。 只要他还在等着她，她就一定会回去。 两个人聊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中午，林静刚站起身准备回病房，就看到病房门突然被打开，李林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他看着像是跑得很急，脚步都有些乱，林静刚要开口，只听他“哎”了一声，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停下了动作，看着她一切正常才完全放下心来。 “嫂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半天。” 林静看着他这样匆忙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一份愧疚。 他的手上还拿着两大袋子的东西，看着应该是午饭，她站起身来，想要从他的手上接过东西，却被他避过。 “嫂子，你的手不能提重物，还是我来拿吧。” 林静见状也没再反驳，只是让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李林吃饭一向快，也从不说话，而许嘉禾的速度就要慢了许多，此刻李林看林静也已吃好，装作无意的问她，“怎么突然过来了？” 李林现在有些草木皆兵，生怕自己一时没有注意，眼前的人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他心底的那份责任感让他此刻能够无怨无悔的守着她们，几乎是寸步不离。 只是他看着林静之前一直都是安静绝望的姿态，如今突然变了模样。 他甚至要以为她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静，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眼前的女人只是轻轻的笑了下，然后看着那个埋头吃饭的少女，声音温柔，“来找绵绵说说话，她还给我看了她喜欢的男孩子呢。” 许嘉禾闻言抬起了头，像是有些不服气，脸颊鼓鼓的，声音也小。 “明明是你不肯还给我，才不是我自己给你看的。” 林静闻言笑意更深，“原来你想把他藏起来，不让我看啊，可是怎么办，我已经见到了。” 许嘉禾：“……”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眼前这个已经奔四的女子，内心年龄估计比她还要小上几岁。 李林对她们的话题有些感兴趣，也是第一次听见她们的话题中出现一个全新的人。 “是嘉禾的男朋友吗？” 林静整个脸都埋在碗里，只听见林静轻声的笑，她索性一鼓作气的抬起头，大力点着头。 “是，男朋友！” 小姑娘的声音很大，说的很快，说完之后马上就重新低下头，把脸都埋在了碗里。 这下轮到林静不淡定了，她把她的脑袋托起来，细细盘问：“你们什么时候正式在一起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许嘉禾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索性豁出 去了，“才不告诉你。” 林静脸色彻底不好了，只是顾忌着李林也在不好发作，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平静下来。 “绵绵，你现在已经19岁了，有了足够的理智和判断力，妈妈不生气，只是希望你可以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不要太轻易的被冲昏头脑，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 这话说完，林静有些心虚，毕竟她从来都做不到这些，现在却要求着自己的女儿做到。 只是许嘉禾却还是很快的答应了下来，没有一点敷衍的样子。 “放心吧，我们都十分的清醒，对彼此也都是真实的喜欢，没有一点冲动和年少轻狂的情绪。” 顿了顿，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倏地亮了。 “他比我大一岁，今年刚好20岁了。” 林静哪里猜不到她的心思，故意把声音放轻，让她放松警惕。 “在想要送什么生日礼物给他？” “是啊。”许嘉禾应得很快，像是有点懊恼，还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他的生日，她能不能赶得回去。 说起来，陆怀煜的生日刚好是在六月一号，距离现在还有半年左右。 谁能想到，看着那么冷酷寡言的少年，却是出生在这样一个专属于小朋友们的节日。 也不知道小时候的他，有没有在这一天得到过珍贵的礼物。 只是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她知道他小的时候一直过得很艰难。 也许在他生日的那一天，所有的小朋友们都开开心心的时候，他正为自己的明天发愁。 第84章 还来不来得及 她正想的出神，却忽的被打断。 “绵绵？” 林静有些担忧的唤着她，生怕她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许嘉禾猛地回过神，强装镇定的看向她，却意外对上了李林看过来的视线。 “原来我们小嘉禾早就有了倾心的男孩子啊，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一见啊？” 男人笑声爽朗，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般的关心着她。 许嘉禾当然是说不出不好的，李林待她这样的好，她一辈子都会记得。 “等回去了之后我带着他去见你。” 只是一想到要真正把他带到李林的面前，她还是难免有些不紧张，也担心他会不适应。 李林看着眼前女孩羞涩的模样笑意更深，“那感情好，带到局里去，让我们都看看，好好给你把把关。” 许嘉禾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一顿饭结束，李林下午有事情就先离开了，林静也回去了自己的病房，只剩下了许嘉禾一人。 许嘉禾起了身，把自己收拾的清爽，出了门。 街道上人并不多，许嘉禾一个人沿着长街慢慢的走，偶尔还会看一看这附近的景色。 因为正处于寒冬，所以稍显萧瑟，马路上落叶满地，她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偶尔踩到了落叶，还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么久以来，这是许嘉禾第一次觉得心情放松了一些，甚至她可以尝试着多看一看这个地方，看一看这里的天空，吹一吹这里的风。 不知走了多久，许嘉禾在一家书店门前停下，然后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书店很小，两边的书架都放的满满的，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过道，尽管外面开着太阳，这里却是昏暗的，天花板上还亮着一盏灯。 那盏灯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有些昏暗了，甚至忽明忽灭的，看着并没有什么作用。 许嘉禾一直走到最里面，都没有看到老板，她朝着这些书架中间的那张桌子走去，刚要开口，就见一个人抱着一堆书，从底下钻了出来。 “买书？” 许嘉禾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记得回应他的话，“对。” 书店老板是个年轻的男人，长相十分的儒雅，看着有几分的书生气，只是有些不修边幅。 他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打理了，有些 凌乱，此刻正不听话的蜷在头顶，衣服看着也十分的陈旧，只是还算干净。 他一边站起来，一边提着那堆书往外走，“中内外名著在那里，杂志报纸在那里，小说在那里，你自己去看看。” 男人随手指了几个方向，然后就走进了最里面的那一排书架，将书本一本一本的归类排放，模样认真专注。 许嘉禾站在原地，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目光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徘徊着，最后终于停留在一处。 她走过去，在写着“高考复习资料”的那一处停下，目光微征着看着那上面各种各样的书籍，却连抬手的勇气都没有。 她错过了那一场高考，错过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错过了他们曾经约定好的那所大学。 她已经迟了那么久的时光，那么现在重新开始，还来不来得及。 她在此处站了很久，思绪放空，就连那个老板走过来都没有察觉。 “要高考复习资料？” 男人的声音慵懒，此刻手上没有了那些书，许嘉禾终于完全将他整个人都看了个完全。 男人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她不认识牌子，但是看着应该价格不菲。 只是这双鞋对应他身上的这一身衣服，实在是有些不搭。 那个男人见许嘉禾不说话，绕过她从书架上拿下了几本书，递给她，“这都是高考必备的复习资料，你把它都掌握熟练了，要是还考不好，来找我。” 男人声音信誓旦旦的，将那几本书放到了她的手上，然后懒懒的转过身。 “你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许嘉禾不知话题怎么就到了这里，只是也只能回应他，“对，我是林城人，长居在芜城。” 那个男人闻言抬头看向她，像是对这两个地方都有所了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人，眼里的慵懒神色消失了一瞬。 “都是好地方啊。” 男人已经转过了身，恢复了刚刚的模样，像是刚刚那一刻的晃神并不存在。 许嘉禾也没兴趣去了解别人的过去，抱着手上的书，又去文具的那一栏买了一些练习本和笔，这才走向他的收银台。 说是收银台，但是却只是一张很陈旧的木桌，上面摆满了书，看着凌乱不堪。 老板收下钱，看着她转身要走，忽然叫住她，“你等一 会儿。” 说着，他就从书桌下找到了一本书，递给她，“这本书送给你。” 许嘉禾接过来，看到书名却是一愣。 那本书她记得，也曾翻看过无数次，甚至推荐给了陆怀煜，让他和她一起分享。 那是法国作家马克·李维创作的一部小说，书名为《偷影子的人》。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总是被班里同学欺负的瘦弱小男孩，因为拥有一种特殊能力而强大：他能“偷别人的影子”，因而能看见他人心事，听见人们心中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他开始成为需要帮助者的心灵伙伴，为每个偷来的影子找到点亮生命的小小光芒。 书中有有催人泪下的亲情、浪漫感人的爱情和不离不弃的友情，风格温柔风趣，带给人可以疗愈内心的强大力量。 许嘉禾第一次看这本书便被震撼，此后也重复的看了许多次，她像是可以透过那些故事窥探到主人公的内心，可以感染他的情绪。 或喜或悲。 她拿着这本书，忍不住又想起了过去阅读它的那些时光，良久，她收回思绪，疑惑的看向老板，“为什么送给我？” 老板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一脸的不在意，“想送就送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许嘉禾没再问，只是认真的道了谢，“谢谢，我会好好看。” 没有人再回应她，她也已经习惯了这个老板多变的性子，转身走出了这间书店。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是南方城市，但是这座小城和芜城完全不一样。 这座小城像是被时光封印了一般，处处可以看见过去的印记，街道上没有喧嚷的人群，偶尔可以看见几个牵手走过的老人，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85章 她并不是不辞而别，也依旧对他倾心 她买的书有些多，沉甸甸的，让她有些提不起来，她两只手一直用力的提着，努力的加快脚步。 走了好一会儿，就在许嘉禾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前方不远出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她有些愉悦的快去走上前，喊他的名字。 “小李叔叔。” 李林早就等在了此处，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所以等在了这条她回来的的必经之路。 他走过去把她手里的袋子接过来，走在她的身侧，跟着她慢慢地往前走。 小姑娘明显是累的厉害，一直在不停地晃动着手臂，放松着酸痛的手指。 李林看见她的手指红了一圈，明显是不堪重负的样子，眼里满是关怀。 “下次要买东西记得喊上我一起，我好帮你拿东西，你看看你一个小姑娘，弱不禁风的，哪里提得动。” 许嘉禾刚想解释说自己并不是弱不禁风，但是事实就是她确实是没什么力气，就这么一袋子书就已经累得不行。 她憋闷了好一会儿，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憋了回去，蔫蔫的低着头跟着他往前走。 李林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不甘模样，嘴角也有了些笑意，他没有拆穿她的小心思，只是看了眼她单薄的身子，有些担忧。 “你是不是总是不好好吃饭，怎么瘦成这样，许队见了可不得埋怨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许嘉禾本就是长不胖的体质，一米六的个子，原本尚且还有九十斤，看着只是正常偏瘦。 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小姑娘心里藏了事，又一次次的受到惊吓，心理压力肯定是很大。 现在看着是真真只剩下了一身的骨头，让人都不忍心看。 许嘉禾看了眼李林，心中暗暗的想着，李林明明比父亲小了那么多岁，可是这个性子却和父亲是像了八分。 所以每一次他这样和她说话的时候，她都有些父亲此刻就在她的身边的错觉。 她习惯性的保持了沉默，李林也没再说话了，气氛突然就有些沉重起来。 快到医院的时候，许嘉禾终于是回应了他，“从今天起，我都会好好吃饭的，放心吧，很快就会胖起来了！” 小姑娘像是在和他做着保证一般，模样认真又虔诚，说完之后也不等他回答，从他的手上接过了袋子，就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李林看着她的背 影，想到这两年以来的时光，极少看到她这样真挚的笑容。 她太乖了，乖到让人心疼。 可是此时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样子，带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许嘉禾刚一回到病房，门就被敲响了，她以为是李林还有什么事情要叮嘱他，很快的走过去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林静，她看到许嘉禾的那一刻才放下了心，脸上担忧的情绪收起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去。 “下午出去了怎么也不和妈妈说，妈妈担心了好久。” 许嘉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歉疚的看向林静，“对不起啊，妈妈，我忘记了。” 林静也没有真要指责她的意思，只问了这一句就没再开口了，她的眼睛淡淡的瞥向她的身旁，看到了那些被她拿出来的书。 她走过去，一本本拿起来，看着封面上面的字，一时间像是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她差一点都要忘了，因为这一次的意外，绵绵连高考都没得及参加。 她的成绩那么好，可以去到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然后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 可是她错过了那一次的高考，在这漫长的两年时光里，一直都牢牢地守在她的身旁，像是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己。 她的绵绵这样好，好的让她心生愧疚。 她装作无意的翻开了几页，然后重新放好，摆放整齐。 “绵绵想要重新参加高考吗？” 她内心苦涩，面上却是笑着，不肯给她一点点的压力。 许嘉禾抬眼看着她，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星光熠熠。 “是的，妈妈，我打算复读半年，然后去参加高考，考进芜城大学，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学生。” 林静对她的决定自然也是支持的，只是复读的手续比较复杂，而这一切都落到了李林的身上。 李林从看到她那些复习资料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对她也是很支持的态度，他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局里，最后顺利的给她弄到了复读的名额。 于是在19岁的这一年，许嘉禾重新成为了一名高三生，她又经历了一遍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那地狱一般的日子。 只是她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过，她无比的珍惜现在的日子，因为这距离她期盼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她不能食言，尽管 晚了两年，她还是想要遵守她的承诺。 去芜城大学，去见他。 到那时，她会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她会告诉他，她并不是不辞而别，也依旧对他倾心，也会告诉他，即使过去了两年，她还是没有忘记那个承诺。 所以她要回来了。 也不知他到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她的心中满怀期待，即使日复一日辛苦复习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还是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她的底子还是在的，所以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就考到了全班第三。 可是还不够，她并不甘与此。 芜城大学是全国一流的大学，如果她只是现在这个成绩，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进去。 她开始疯狂的学习，努力的把所有过去遗忘的知识点都一点点补回来，平时总是最早来班里，最晚才走。 因为和班里人都有着一两岁的年龄差，她在班里从来都是寡言的，唯恐别人问起她复读的缘由。 久而久之，班里人都当她是个怪胎，平日里也不会主动和她交流。 伴随着夏天到来的，还有越来越近的高考，许嘉禾那段时间一直都是焦灼的，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林静担心她，也从网上查了许多资料，最后得出了结论。 她也许是患上了一种名为考前综合征的病，总是容易情绪焦虑，紧张。 她自知自己做不了什么，所以只能尽量的在生活上给她安排好一切，让她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 第86章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月底，天气燥热异常，几场雨过后并没有带来清凉，只是让天气更加的闷热。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许嘉禾感觉自己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像是不见了。 她每天都复习到深夜，然后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一天到晚几乎都不与人交谈，只是埋头做题。 说来也怪，她后来又去过那个书店几次，买了几次的复习资料，那个老板虽然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但是每次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都会送她一本书。 或是名著，或是杂志。 久而久之，许嘉禾也不好意思再收，执意要把钱给他，他却怎么都不肯收。 “给你就给你了，你这个小姑娘，这么倔做什么。” 许嘉禾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已经重新低下头去捣鼓他的书了，一点要开口的样子都没有。 一直到走出书店的时候，许嘉禾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每一次送的书虽然价格都不高，但是这么多次下来，也不是一笔小钱。 而且她亲眼见过，其他的顾客，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赠与的行为。 想了想，许嘉禾还是转身折了回去。 那个年轻男人刚好站起身，就看到她重新走进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又回来了，不急着回家？” 许嘉禾看着他，反复的整理着措辞，谁知还未问出口，他就率先出声。 “觉得我很奇怪？” 许嘉禾：“……” 这人莫不是会读心术。 她点点头，然后问：“我看你也没有送给别人，为什么我每一次来都送我一本书？” 那年轻男人轻飘飘看她一眼，“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说完，他收回了视线，眼里微微有了些情绪，却很快就散去了。 “芜城是个好地方，我喜欢那里。” 许嘉禾算是有些明白了，他对自己的那些特殊，也许只是因为听说了自己来自于芜城。 她总算安心一些了，刚准备告别离开，就听见他的声音悠悠的追出来，很轻，不像是关怀。 “高考好好考啊，小丫头，可别让我失望。” 可是他明明在她转过身之后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许嘉 禾莫名从这样一个不算熟悉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心情竟也慢慢地趋于平静，因为高考带来的那些紧张情绪也慢慢地消失了个干净。 “知道啦。” 她一边冲他挥了挥手，一边往外走，手上的复习资料还是那么的沉甸甸，她却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好像得到了多一个人的祝福，让她的内心都变得更加的坚定，心安。 回去的路上，许嘉禾一直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看着安静淡漠，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可是仔细看又发现好像他的每一个举动都透露着善意。 这到底是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许嘉禾得不出答案，只是想着下次去的时候要给他带些什么，既然他不肯收那份钱，那她换成另一种方式给他应该是可以的。 回到家的时候，林静已经做好了晚饭，李林还没回来。 李林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因为那伙人已经被抓住了，案子破了，所以他也不必时时刻刻看着她们，只是还是每天都会回来。 许嘉禾和林静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如今频繁的晚归，让她们有些不安心。 母女俩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彻底，李林还是没有回来，许嘉禾给他拨了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林静担忧许嘉禾的学习，所以提议她们先吃，给李林留一份饭菜就好。 许嘉禾吃完晚饭之后就回了房间，林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了许久，看着墙上的时针指向了十点，终于缓缓地站起来。 她在门口看了半晌，门口静悄悄的，一点都没有有人回来的痕迹。 夏日的晚风还是有些凉的，她穿着单薄，此刻冻得瑟瑟发抖，想了一会儿还是关上了门。 他也许是真的很忙。 她现在已经努力不让所有的人担心，努力让他们都不因为她感到压力，努力的让自己看着和常人无异。 可是距离那伙人被全部抓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整整一百多天了，还是没有一点许振鹏的消息。 李林回来的越来越晚，白天总是看不见人，她不敢给他打电话，害怕打扰了他。 许嘉禾现在准备高考，每天都是忙碌的状态，她也不敢问她，不敢和她说。 她一天一天的熬着，每天无数次的看向那个门口的方 向，期盼着那里可以走出来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离开他太久了，她想他想的快要发狂。 她安静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后就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窗外。 明明是这么炎热的天气，她的心却冷得像是一块寒冰。 她甚至不知道还应该相信谁。 她不是傻子，也许所有人都比她更早接受了那个最坏的消息，只是一直在哄骗着她。 她被哄了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将近三年了，九百多个日夜。 可是她思念的那个人，还是不知所踪。 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所以宁愿这样一直熬着，从白天到晚上。 她谁都没有说，谁都没有告诉，其实她现在失眠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过去许振鹏在她身边，她以为很多已经快被治愈的问题现在统统的冒了出来。 她又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想到了死亡，可是又不忍心再看到许嘉禾的眼泪，害怕着这样会见不到她最想见到的人。 她痛恨着这样懦弱的自己，明明知道这是最无用的方法，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一次一次的想起。 这个世界这么大，她甚至连他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毫无所知。 这种恐惧和恐慌时时刻刻充斥着她，让她头痛欲裂，却还是要在白天的时候装出相安无事的模样。 不能让别人担心她，不能成为别人的麻烦。 她关了灯，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安静的看着窗外，默默地等着天亮。 也许天亮了，他就会回来了。 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第87章 我会去找你的 转眼间，许嘉禾进入了高考之前最后的冲刺时光，她每天忙的停不下来，早上五点便起来，晚上总是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回来。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的高考上，一根神经悬的紧紧的，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她太忙了，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林静的异常。 母女俩每天唯一的交谈就是在饭桌上，林静偶尔会问一些许嘉禾最近的学习情况，许嘉禾也只是说一切都好，好让她安心。 她每次听了都只是轻轻地“嗯”一声，然后再也没有后话。 她不会像许振鹏那样，问她一次又一次，问她每一个细枝末节，对她高标准严要求。 林静对许嘉禾一向都是放心的，所以从来不会过多的约束她，甚至平时很多事情都要听从她的意见。 她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做了母亲，其实一直都是处于学习的阶段。 许振鹏早已适应了父亲的角色，她却还在一步步慢慢往前行。 担心走慢了，担心走错了，担心被许振鹏远远甩在了身后。 她的丈夫，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这让她感受到了很深的压力，却依旧甘之如饴。 她愿意为了他变成最好的人。 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许嘉禾最近成绩一直都很稳定，老师也找了她许多次，问了她关于志愿的事情，她也和老师说了自己的志向。 她想去芜城大学，学习汉语言专业，将来当一个语文老师或者去杂志社做一名编辑。 她已经想好了未来，想好了最完美的一切。 老师对她的成绩极为了解，极力劝说着让她可以试一试报考北京的两所名校，那里的教学资源只会更好。 可是她拒绝了，感谢了老师对她的关心，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这个她只短短来一程的地方，任何人对她的善意她都会妥善收着，然后努力的回报给他们更多。 说来也怪，距离高考越近，许嘉禾的内心反而越平静，她之前所想象的那些激烈的情绪统统都没有，好像就是人生终于走到了这一程，有解脱，也有松一口气。 终于到了高考，那一年的高考天气十分不好，连着两天都是倾盆大雨，许嘉禾每天即使打着伞，到了学校身上也淋湿了一大半。 她只好另外带了更换的衣服，每天早早地就换了衣服 才回到教室。 她不敢让自己感冒，不敢让自己生病。 距离梦想只剩最后一步，她必须要用最好的状态。 为期两天的高考终于在紧张和忐忑中拉下了帷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之后，高三教学楼许多人都站在走廊上往下抛书本，都是一脸的如释重负。 老天也像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悦情绪，下了整整两天的大雨终于停下，藏在乌云后的太阳慢慢露出了脸。 他们这三年的时光，终于画上了句号，终于可以去奔向崭新的人生。 许嘉禾没有他们这样激烈的情绪，她只是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安静的坐在教室。 她低下头刚准备翻看一下自己的书包有无遗漏的东西，听见后座传来了声响。 然后她的后背被人轻轻的戳了一下，她转过身去，看着她。 那是班里唯一一个和她交好的女生，她性子热烈奔放，几乎是让人第一眼见就喜欢上。 许嘉禾一开始对她并无特别大的感觉，只是她一直会缠着她去各个地方，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她比许嘉禾小了两岁，所以许嘉禾只当她是个小妹妹，小姑娘热烈的像太阳，让人完全无法生厌，所以她也就完全不抵触她的接近，偶尔也会跟她一起放学，一起吃饭。 黎落是禹城本地人，她的家境比较富裕，从小便不知愁为何物。 要说这唯一的一点忧愁的，便是高考。 她的成绩一向只是在班级中等线的水平，距离她父母理想的大学相差甚远。 她此刻趴在桌上，神情有些怏怏的，完全没有平时那样兴高采烈的模样。 “怎么了？” 许嘉禾转过了身，手肘撑在她的桌子上，目光关切。 黎落看着她此刻这样淡定的模样，猜到了她肯定发挥的不错，有些懊恼又有些忧伤，整张脸皱成一团。 “怎么办，我考得不好，肯定不能和你上同一个大学了。” 许嘉禾没想到她此刻烦恼的竟是这个，想着要如何安慰她。 她很少有这样被人剧烈需要着的感觉，所以此刻也有些无所适从。 她以为这只是她人生短短的一程，没有人会真正的记得她。 没想到此刻这个小姑娘却把她放在了自己的人生安排里，并且那般的认真。 “我本来都想好了，要一起和你去芜城大学，哪怕是差一点的专业都可以。” 小姑娘看着快要哭了，眼眶红红的，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许嘉禾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细语的哄：“不要难过啦，哪怕不在一个学校，我们也可以经常联系啊。” 想了一会儿，像是做了决定，她郑重的和她保证，“我会去找你的。” 黎落听着她的话更想哭了，周围的同学都吵闹个不停，唯有她们俩坐在座位上，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教室外有人喊黎落的名字，黎落扭头看了一眼，一脸不想搭理的模样。 “不出去看看吗，可能是找你有事。” 黎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别理他，他就是想要看我的笑话。” 许嘉禾看了眼教室门外，那个男生走进了一些，看着像是要进来。 等他一直走到面前，许嘉禾才看清了那个男生的模样。 很清秀的长相，个子高高的，有些清瘦。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裤，一脸的少年意气。 只是一开口，却是有些无奈的语气。 “黎落，我喊你好几次了。” 黎落歪着头不去看他，他没办法，只得走向另一边，企图再次发起对话。 黎落见状又飞快的扭过了头，一张小脸都涨红了，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那个男生依旧没有放弃，看着她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总是躲着我？” 黎落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只是眼眶已经红的厉害，她一向是任性的，骄纵的，热烈的。 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面。 无奈，辛酸，眼眶里蓄着泪，倔强的仰着脑袋。 良久，许嘉禾听见了她的声音，“你都要去北京了，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88章 偏不告诉你 那个男生站了半晌，一言不发，最终还是离开了。 黎落始终扬着脑袋，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只是许嘉禾依旧看见了她眼中的脆弱，她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少女强撑的坚强一击即碎，在她这样温柔的举动下完全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了眼泪。 “我喜欢了他好多年，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了，我最近和他告了白，他却告诉我，他要去北京了。” “很好笑对不对，就连拒绝别人都不会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他明明知道，就凭我的成绩，根本不可能去北京。” “他明明知道的，可还是用这样的方法来让我死心。” 许嘉禾不知如何劝，只能将她的双手握住，然后给她找来面巾纸，擦拭脸上的泪水。 “既然他不珍惜你，那就不喜欢了，落落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会找到比他优秀一百倍的男生！” 许嘉禾第一次这样去安慰一个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又担心没有作用。 只是眼前的少女像是被她的话激励了，迅速的擦干眼泪，坐直了身体。 “你说得对，我才不要为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掉眼泪呢，他要去北京就让他去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才不会一直喜欢他呢！” 她迅速的恢复了元气，抬头看了许嘉禾一眼，又哭丧了一张脸。 “可是我还是不想离开你，一想到开学之后我们就要分开了，我就好难过。” 少女看着一脸的难过模样，让许嘉禾都心生不忍。 “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黎落看着她，一脸的苦兮兮。 “芜城大学估计没戏了，我爸妈希望我待在本地，我应该会报禹城大学。” 许嘉禾心中思考着禹城和芜城的距离，然后得出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芜城和禹城不远，我经常来看你，好不好？” 许嘉禾极少这样去安慰一个人，她很少主动去接触别人，所以在人际关系方面并不擅长。 只是这个小姑娘在初相见时就愿意靠近她，并且之后无论班里人怎么说自己是怪胎都从没有动摇过。 许嘉禾想，她可以为了这份友谊努力，让这份友谊长久的存在着。 她信誓旦旦，像是在保证，黎落的情绪终于好了一些，然后点了点头。 “我也会经常去找你的，我都没有去过芜城呢，等我去了，你一定要带我好好逛逛。” “好。” 两个人便这样许下了约定。 不知过了多久，班里的喧闹声终于停了下来，班主任走了进来。 她只简短的说了些话，然后便是对他们的祝福。 “祝你们都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前程似锦。” 班主任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平时看着也是很温柔的性子，此时她刚一出声，下面就喧闹成一片。 大家都在相互议论着各自理想的学校，声音越来越大，压过了班主任的最后一句话。 “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老师。” 因为接下来的长假，班里人的情绪都处于一个亢奋的状态，她继续说了大致的查成绩的时间和报考志愿的时间，只是没有多少人在听。 她最后对他们说了那句“下课”，然后没有再开口。 很快，教室就空无一人，她看着教室后面黑板上写着的高考倒计时，看了良久，终于走了过去。 她把那个数字改成了0。 预示着他们三年学习时光的结束。 也预示着她又送走了一批人。 她在教室里呆了很久，最后终于离开，将大门上了锁。 许嘉禾和黎落是一起走的，她无意间和黎落说起了那个奇怪的书店老板，黎落便一直说着要去看看。 她在禹城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有趣的人，此刻当然想要去看一看。 许嘉禾在路边的奶茶店买了三杯奶茶，一杯给了黎落，另外一杯打算去送给那个人。 她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一次，她打算问一问。 走进书店所在的那条小巷，天暗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来，树叶被吹动，沙沙作响。 她带着黎落找到了那间书店，书店里生意不太好，此刻空无一人。 那个老板还在忙碌着，手里拿着厚厚一堆的书，在仔细的排列，摆放。 许嘉禾和黎落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他手上的书都放完，才走进去。 那个年轻老板对她的到来完全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他只看了她一眼就重新转过了视线，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停。 他好像一直都是忙碌的状态，从来没有空闲的时候 。 “来买复习资料？这次要哪种的？” 他的声音淡淡的，从收银台的下面翻找着，想要把这次拿到的最新的复习资料给她。 只是少女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把一杯奶茶放到桌上，递给他。 “我今天已经高考结束啦，以后都不用买复习资料了。” 少女声调轻松，像是真正的如释重负。 年轻男人手上的动作僵了一瞬，然后很快的就恢复了正常。 “这么有自信，肯定不用复读了？” 许嘉禾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性子，也不急不恼。 “是，我有信心。”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把手上的东西又重新扔回了原处，“得，我好不容易拿到的复习资料还送不出去了。” 说罢，他看向桌子上的那杯奶茶，吸管插进去，喝了几口。 甜甜的，却不腻。 “还算有良心，知道给我带东西。” 这半年以来，他们就像是老朋友一般，偶尔会斗嘴，但是一直都相处的不错。 许嘉禾此时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反驳道，“我给你带的东西还少啊，你怕不是都忘了个干净。” 男人皮笑肉不笑，看了她两眼。 “你说对了，还真忘了。” 许嘉禾：“……” 许嘉禾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她搬了条凳子，坐在他面前。 “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年轻男人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 下一秒，却又笑的轻佻，“想知道我的名字啊？” 许嘉禾点了点头，却见他站起了身，重新走向了他那排心爱的书里面去。 男人的声音慢悠悠的飘过来，像是还带了些使坏的意味。 “偏不告诉你。” 第89章 醉了有什么不好 离开书店以后，黎落一直都在说个不停，她本就是有些话痨的体质，现在走了一路，都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架势。 许嘉禾被她闹得耳朵疼，只能停下来，站在她面前，“停。” “一个一个问，你一次性问了这么多，让我怎么回答你。” “这个老板看着好拽的样子，但是又有点小帅，而且我看他对你有点不一样，你有没有感受到？” “有，我问过他，他说因为他喜欢芜城，所以可能对芜城来的人有点不一样。” 黎落想到自己刚刚在书店里完全被忽视了彻底，心有不甘，小声嗫嚅着：“哪是有一点不一样，我看是完全不一样，很不一样！” 许嘉禾没再说话了，只是也不由自主的去猜测那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告诉她，应该是不打算和她深交吧。 那么等到填报志愿以后，等到她回去芜城之后，他们应该就没有交集了。 黎落缓了一会儿，继续发问了，“我觉得你们的相处方式有一点奇怪，他是不是喜欢你？” 许嘉禾下意识的就否认，“不可能。” 黎落震惊于她如此快速的否认，不死心的继续追问，“怎么就不可能，我看他年纪也不大，而且对你很特殊。” 许嘉禾看着她，认真道：“这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但是我能确定，他对我，并不是那一种。” 她信誓旦旦，目光笃定，黎落不由得信了，也没再追问了。 接下来黎落安静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前面就是家的方向，许嘉禾转过身准备和她告别。 忽然，眼前的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的懊恼，在原地蹦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我应该和他买他手上的那份复习资料的，万一我没考上，还得重来一次呢。” 她一脸的懊恼模样，然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飞快的往回跑：“你先回去吧，我要去和他说一说，让他把那套资料给我留着！” 少女跑的飞快，许嘉禾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她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嘉禾已经习惯了她这样风风火火的模样，无奈的叹一口气，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家。 她刚走进去，就发现今天家中的氛围有些异常。 她疑惑的走到客厅里去，发现餐桌上已经摆了许多 的菜，都还冒着热气，看着是刚做好不久。 她朝着厨房走进去，只见母亲和李林此刻都在里面忙碌着。 李林负责洗菜，母亲负责切菜炒菜，两个人配合的很好，不慌不忙的。 许嘉禾刚探出了一个脑袋，李林就看到了她，一伸手就把她推了出去。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我和你妈妈负责做晚饭。” 许嘉禾被他推到了客厅里，刚准备挽起的衣袖放了下来，真的乖乖的坐在了沙发上。 “那我看电视啦，你们辛苦啦。” 林静此刻在炒菜，声音有些大，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只听见李林冲着外面喊了一声，“知道了，你好好在外面待着吧。” 林静关了火，把菜盛出来，厨房里安静了下来，她看了眼外面，问李林，“是绵绵回来了吗？” 李林点点头，“嗯，这丫头还想进厨房呢，被我推出去了，她今天是最辛苦的人，必须要好好休息休息。” 不知不觉间，李林已经完全将她当成了自家晚辈一样疼爱，话语间就会不知不觉流露出那种宠溺和无奈。 林静点点头，然后又开始熟练的洗锅，炒菜。 半小时以后，这一顿丰盛的晚饭终于宣告完成，李林把每一样菜都端上了桌，然后走进了房间。 林静盛好饭之后出来，李林还没出来，她看了一眼许嘉禾，“你小李叔叔呢？” 许嘉禾指了指他的房间，“进去好久了，还没出来呢。” 许嘉禾和林静等了一会儿，李林终于出来了，许嘉禾端坐在桌上，看着他走出来。 “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 李林神秘兮兮的走过来，手上拿着一瓶红酒，他把红酒放到桌上，一脸的骄傲。 “这可是我好说歹说，从局长那里拿来的红酒，专门给你庆祝高考顺利的，你看看，够意思吧！” 许嘉禾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没有了平时沉稳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冲动的少年。 许嘉禾没来由的心情都好了几分，故意开他的玩笑，“原来你进去这么久是去打电话了啊？” 李林被她说了个红脸，佯装恼怒的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许嘉禾不依不饶，装作一脸懵懂的看向他，“可是这瓶红酒是从你的房间拿出来的，所以小李叔 叔，你是……先斩后奏了吗？” 许嘉禾话音刚落，旁边的林静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很快的恢复了安静。 李林见状也一点不恼，慢慢悠悠的打开了红酒，给她们的杯子都倒上。 “这瓶红酒局长珍藏了好久了，一直舍不得喝，我这不是，替他减轻压力吗。” 许嘉禾从没有喝过红酒，她闻了闻，刚准备尝一口，就听见耳边继续响起了李林的声音。 “而且我和局长说这瓶酒是用来给你庆祝高考顺利的，你们作为许队的家属，局长是肯定不会不同意的。所以我们仨一起分享了也不算我一个人吃独食。” 许嘉禾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看他一脸得意的表情，一口气把杯子里的红酒都喝了。 涩涩的味道进入到喉咙里，她并不太习惯，却也不反感。 李林见状又给她倒了一些，“酒量不错，再喝一点试试。” 许嘉禾谨慎的看着他，一脸的怀疑，“小李叔叔，你是要把我灌醉吗？” 李林愣了会儿，然后忽的笑出声来，“你这个孩子，醉了有什么不好，醉了我们也会照顾你的，你今天就好好放松，醉了就早点休息，什么都不要去想。” 许嘉禾犹疑的看着他，像是在判断他这话的真假。 李林在她的眼里一向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这三年来，他像是无所不能一般，带着她们一次次的躲过危险，转危为安。 可是此时的他更像一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大男孩，心底还存着一份率真。 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许嘉禾和他干了个杯，然后将杯里的红酒慢慢饮尽。 林静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只是也已经喝了好几杯，到最后脸都有些红，像是醉了。 第90章 她想要告诉他，她后悔了 许嘉禾见母亲已经有了醉意，也不敢再喝，果断的给她的碗里夹了一些菜。 “妈妈，吃一点菜，不能一直喝酒的。” 她刚刚没有注意林静，也不知道她是喝了多少，只是看着那一瓶红酒此刻只剩下了一半左右，想必是喝了不少。 在许嘉禾的记忆中，母亲从没有喝过酒，只是父亲偶尔会有醉酒的时候，母亲总是任劳任怨的照顾他。 她此刻这样完全是想把自己给灌醉。 她的内心依旧还是很苦，只是已经不再会说出来。 她用了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短暂的忘记父亲，忘记那些往事，忘记这三年来的坎坷与不易。 林静把许嘉禾夹过来的菜都吃完，然后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 她的脚步已经极其不稳，走了两步都是摇摇晃晃的，像是马上就要摔倒在地。 许嘉禾急忙去扶住她，把她扶到了房间里，把她的鞋子和外套脱掉，帮她盖好被子。 林静喝醉了也是安安静静的，除了那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其他完全看不出来她是醉了。 只是许嘉禾刚离开没一会儿，刚刚还很安静的女人突然发出了声响，她转了个身，把被子裹紧在身上，嗫嚅着喊着一个名字。 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振鹏，” “振鹏，” “振鹏……” 她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又像是不曾，她的眼角慢慢地落下泪来，慢慢的将枕头打湿。 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境，她都一直陷在那个曾经拥有过他的时候，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失去，经历等待，经历绝望。 最后，碗筷是李林清洗的，许嘉禾被他推回了房间，只说让她好好休息。 她刚刚喝的太猛，现在红酒的后劲慢慢地上来了，她回到房间里，脚步却不太稳，最后跌倒在了地板上。 她跌倒的声响很大，就连李林都听见了，他在外面敲门，喊着她的名字，“嘉禾，怎么了？” 许嘉禾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挣扎的坐起来，整个人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只记得要回应门外的人。 “我……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你别担心。” 外面的人听见她摔倒了，焦急的想要进来，只是手刚握上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 小李叔叔，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门外的人动作停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再传来异样的声音，终于转身离开。 许嘉禾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烧的她的意识都开始模糊，她呆呆地坐在地板上，整个人完全放空。 她突然开始剧烈的想他。 想他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不开心。 许是酒醉，她的思绪变得缓慢又混乱，过去那些画面一帧帧一幕幕的犹如幻灯片一般的在她脑海里放映，他的笑，他的面容。 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对她无奈而又宠溺的模样。 然后画面一转，又到了他们分别的那一天，两个人彼此都堵着气，不肯让步。 最后在那个小巷，她第一次选择了毫不犹豫的转身走进去，连一个目光都不曾留给他。 可是那个少年在那里站了许久，整个人阴郁而沉默，悲伤铺天盖地。 然后她看着他终于转身离开，她疯狂的想要去抓住他，想要留下他。 可是都是无用，梦里的他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任由她呼唤了一次又一次。 “陆怀煜，你站住！” “陆怀煜，我原谅你了，我不生你的气了，你别走。” “陆怀煜，你再回一回头，好不好？” 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喊，她嘶声裂肺的痛哭着，一直反复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陆怀煜，陆怀煜，陆怀煜……” 我们的分别怎么就这么遗憾呢，遗憾到我每一次想起都是这样的心痛欲裂。 许嘉禾被幻境里的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她狼狈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久久的没有换一个动作。 她脸上的泪凝在脸上，然后不断的落下，越来越多。 那一天的那一幕几乎要成为她的心魔，她懊悔，她遗憾，她痛彻心扉。 可是早已无法改变，哪怕她拼尽全力，却还是无法改变。 许久之后，她终于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朝着客厅走去。 她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想要听一听他的声音，她想要告诉他，她后悔了。 她走到客厅里，连灯都忘了开，只是借着窗外的月光，拿起了电话。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 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就连想要听到他的声音，都是这样的艰难。 她突然坐在地上，隐忍的低声哭泣，她的肩膀不停地耸动着，声音压抑着，不敢让自己吵醒了母亲和李林。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地板上，落在她瘦弱单薄的肩上，像是将她也拉入了那份黑暗里。 她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客厅里安静的不像话，她像是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她终于站起了身，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像是迫切的想要寻找一处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地方，然后长久的把自己掩藏起来。 不用面对现实，不用面对没有他的人生。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可是依旧没有见到他，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得不到。 她不知道他的少年如今是不是完全长成了大人的样子，是不是已经变得不一样。 她对他的现在一无所知，像是之前的那些有所关联的那三年，完全不存在一般。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慌，让她恐惧。 夏日的夜晚安静的不像话，只能听到偶尔的几声蝉鸣，只是也是简短的，稍纵即逝的，晚风吹动窗帘，吹到了床上，让许嘉禾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她突然坐起身来，环抱着自己的身子，看向窗外。 不远处的那棵树，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像是悦耳的乐章，一声一声的映在人的耳畔。 她停止了哭泣，像是意识终于回笼，整个人慢慢恢复了清醒。 脆弱只能是短暂的，她不能任由着自己这样一次又一次。 第91章 其实是她更离不开她 第二天，许嘉禾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原来宿醉带来的副作用这么大。 原来喝醉了一点用都没有，她还是什么都记得。 就连短暂的一瞬忘记都没有。 她走到客厅里，平日里早就已经起来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却不见踪影。 她有些担忧，走到了林静的门外，轻轻的敲响了她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门进去，只见床上的人此刻裹成一团，像是在发抖。 她急忙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用手探向她的额头。 果然，是发烧了。 她有些着急，连忙起身想去给李林打电话，手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不去医院。” 林静的嘴唇苍白，偏偏双颊却有着不自然的红，她整个人完全提不起力气，只是下意识的拉住她。 “不去，不去医院。” 许嘉禾的脚步停住，有些无奈的看向母亲，“妈妈，你发烧了，要去医院。” 林静看着她，眼里满是脆弱，竟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不去，不去医院，不去……” 她的声音很是虚弱，模样却很执拗，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固执得不肯放手。 许嘉禾最终还是没有再劝说，只是把她的手慢慢松开，声音放轻，像是在哄。 “那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拿药，好不好？” 床上的人已经烧得意识不清，只是情绪却慢慢地平静下来，像是感受到了安心，终于慢慢松开了手。 “好。” 她的声音沙哑着，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温柔悦耳，许嘉禾很快的走了出去，在客厅找到了退烧药，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才重新走进去。 她把她的身子扶起来，一手拿着药，一只手端着水杯，像是诱哄一般的开口，“吃药吧，吃完药就不难受了。” 女人眼睛闭着，身体却下意识的听从她的话，她把退烧药都吃了，然后喝了水。 全程她都很顺从，连皱眉都不曾。 许嘉禾帮她把被子盖好，起身要离开，她却像是知晓她的动作一般，将她的手紧紧抓住。 她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眼里满是脆弱。 许嘉禾心生不忍，只能 重新坐下来，坐在她的身边。 “睡一觉好不好，我陪着你。” 许嘉禾知道自己和父亲的眉眼像了三分，母亲此刻也许是把自己当成了父亲。 她对他总是习惯性的依赖，习惯性的撒娇。 许嘉禾再清楚不过。 现在父亲不在，这就是属于她的责任，她该好好地担起来。 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林静终于安心的睡下，眉眼都舒展开，看着再也不是那样的不安。 她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关上了门。 母亲定是昨晚着了凉，她打算给母亲煮一点粥，让她醒来就可以吃。 她洗干净砂锅，将粥煮上，然后坐在客厅里等待着。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煎熬，她时时刻刻注意着母亲房间里的动静，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她听了许久，房间里都是安安静静的，她进去看过几次，都见她睡得安详。 等到粥煮好，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她快速的炒了一些小菜，然后盛出了两碗稀饭出来晾凉。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走进了林静的房间。 她此刻已经醒了，只是意识还有些迷糊，见她进来，她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喊她的名字。 “绵绵。” 许嘉禾应了她，然后走到了床边，把她的衣服递给她。 “妈妈，起来吃饭吧。” 林静轻声应了一声“好”，然后慢慢地下床，跟着她一起走出去。 许嘉禾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一点才安心，她给她披了一件外套，担心她着凉。 其实六月正是热的时候，林静不太情愿的拿着外套，想要脱下来。 “妈妈，你现在发烧了，不能再着凉，披着吧。” 林静犹豫了会儿还是听了她的话，然后看着她将一碗稀饭递给她，上面盖着她喜欢的小菜。 她突然有些愧疚，又一次的让她担心了。 明明说好了不能再让她担心，可是她还是食言了。 而她的女儿，早已习惯了照顾她，无怨无悔的。 好像很多时候，她们的身份都会发生对调，她不像是妈妈，而许嘉禾，也不像是女儿。 更残酷的一点，其实是她更离不开她。 早饭 吃完，许嘉禾让她继续去休息，自己则在客厅里做了一个大扫除。 她时时刻刻注意着林静房间里的动静，一刻都不敢放松，所以只能一直守在客厅里看着她，才觉得安心。 母亲最近不太对劲，她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今天尤为明显。 她甚至连自己都认错了。 只是完全清醒之后又忘了个干干净净。 像是选择性遗忘。 许嘉禾没有提起，不想让她再去回忆，只是当做一切都未发生过，还和平时一样。 她坐在客厅里一直到傍晚，李林回来。 他一晚就看到了客厅里呆坐着的人，疑惑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在这发什么楞呢？” 许嘉禾这才看见他，习惯性的看了眼门口，表情还有些呆滞，“小李叔叔？” 李林“啊”了一声，然后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就变傻了？” 许嘉禾站起身来，抗议道：“我才没有变傻。” 李林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从我进来到现在，你一直在发呆，说吧，在想什么？” 许嘉禾退后两步，挣脱他的魔爪，只是却一点都没有恼怒的情绪。 “才不告诉你！” 小姑娘脚步轻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他一个人待在原地。 李林看着她飞快逃离的身影，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独自一人钻进了厨房。 李林从未自己下过厨，所以他一直忙碌到天黑，直到许嘉禾都发现了不对劲，走进来找他。 他围着围裙，脸上黑乎乎的一块，整个人站的远远地，伸长了手臂，小心的翻炒着锅里的东西，一脸的紧张模样。 见她进来，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面露欣喜。 许嘉禾粗粗打量了一下此刻的厨房，实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墙壁上黑了一大块，灶台上还滴落了许多的油渍。 那边的桌子上，放着两盘黑乎乎的东西，已经看不出食材原来的样子，让人看着完全没有食欲。 许嘉禾双手拍头，懊恼着自己的失策，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铲子，极力挽救剩下的食材。 李林自知自己的厨艺实在是灾难，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往外走，把厨房让给了她。 第92章 你让我怎么和她们交代 许嘉禾出来的时候，李林和母亲都坐在沙发上，看到她出来，一同看向她。 “绵绵。” 林静此刻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气力也恢复了一些，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她披着外套，没有让许嘉禾担心。 许嘉禾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已经完全降温了才放心，然后把饭菜端到了餐桌上。 饭桌上，李林一反常态的寡言少语，许嘉禾无意识瞟向他的时候，都会被他很快的避过。 他这样孩子气的模样让许嘉禾有些忍俊不禁，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到他的碗里，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新手，所以今天这个情况也是正常的，再接再厉吧，我看好你！” 李林没想到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的三言两语红了脸，他轻咳了两声，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 许嘉禾对他这个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也没有再开口取笑他。 三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顿晚饭，饭后李林主动的承包了洗碗的任务，然后不等她们拒绝就已经飞快的跑进了厨房。 林静看着他这样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笑，“你小李叔叔这样看着完全是个毛头小子，冒冒失失的。” 许嘉禾附和着她的话，“我看他的心理年龄不超过八岁。” 李林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根本无暇去管她们，只是忽然打了两个喷嚏，他吸吸鼻子，又重新开始清洗。 他毁灭厨房的功力颇有些深厚，他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最后把餐桌也擦了几遍，才算是终于完成了任务。 他深刻反省了自己的举动，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来祸害厨房了。 等他出去的时候，客厅已经空无一人了，他拿了手机，走到了院子里。 禹城这边和芜城地形差不多，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院子，外面不远处还有那种横纵交织的小巷。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把大门轻声关上，然后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里，点开了手机的通讯录。 距离那伙人全部被捕已经过去了半年，可是许振鹏还是毫无所踪，他们在那个山崖下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毫无所获。 那座山崖下就是一条河，那条河平时看着不深，可是一到下雨天河水便变得湍急，之前在这里也发生过几起有人淹死的案件。 没有人敢去想象那个 最坏的可能性，许振鹏被一枪击中，掉落山崖，然后被河水冲走。 生还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没有人敢擅自揣测，也没有人敢相信。 可是日复一日，始终没有一点踪迹，他们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走不出去，找不到出口。 他们去那条河的下游找过无数次，甚至连那周边村庄的住户都探访过无数次，希望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可是自始至终，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李林问过局长，如果一直都找不到，该怎么办。 一向稳重沉着的局长没有说话。 谁都无法保证，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李林走到巷子深处，拨通了这段时间以来联系的最多的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李林声音压低，小心的观察着四周。 “周局，许队有消息了吗？” 那头的人顿了一会儿，然后回复他，“还没有。” 因着四周无人，李林的烦躁情绪完全掩藏不住，他深吸了一口烟，大脑像是被塞进了许多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让他无法思考。 他声音晦涩不明，心底是那么浓重的焦虑与不安。 这样一天天的等下去，别说林静，就连他都要快撑不下去了。 他想到了那个脆弱的女人，想到了那个努力绽放笑容的小姑娘。 她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却不能帮她们实现。 见他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人习惯性的开口安慰，“李林啊，你不要着急，局里一直都在找，一定会找到的。” 李林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掐断，声音因为烟草的浸染愈加的沙哑，情绪难辨。 “能找到，可是什么时候，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周局被他噎了一下，刚要开口指责，只听他声音颓靡，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朝气。 “周局，你把她们母女俩交给我，她们这么久都熬下来了，眼巴巴的等着许队回来可以一家团聚了，可是现在我们连人都找不到，你让我怎么和她们交代？” 他坐在小巷尽头的石凳上，远处的风吹过来，伴随着树叶被吹动的声音，慢慢地落到他的身上。 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清凉，内心的郁气完全消散不去。 他重复着，像是在问自己，再也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我该怎么和她们交代，该怎么说，其实我也一点把握都没有，该怎么和她们说，其实许队现在大概率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样的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许振鹏这个名字是所有人心中的刺，如今被一次次的提起，他们都无能为力，却努力的想要改变目前的状况。 那个地方就那么大，要找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电话那头的人没再说话，李林最后只是沉默的挂了电话，继续坐在原地，看向那个小院的方向。 三年以来的相处，他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同样也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这三年来，他过得比在警局还要胆战心惊。 一个人可以为了爱偏执到何种地步，他真正的见到了，不仅是震撼，还有深深地无奈。 林静如今已经不会天天追问他许振鹏的消息，只是偶尔看见他，目光会飞快的闪过一道光，数次的欲言又止。 他只能当做没看见。 他逃避着她，甚至连和她对视都不敢。 这份责任太沉太重，他真的快要扛不下去。 他沉默的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地下满是烟头，才站起了身。 他回去的时候，客厅里安静的不像话，她们的房间也没有异样的声响传来。 他终于安心了一些，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短暂的发泄过后，是更深的责任感。 他还有使命没有完成，绝对不能在此刻倒下去。 第93章 哄小孩儿呢？嗯，许嘉禾？ 等待高考成绩的这个过程是痛苦且漫长的，许嘉禾频繁的被黎落叫出去，偶尔约她到街上，偶尔是带她出去玩一玩。 许嘉禾过去那么久一直都是神经绷紧的状态，如今突然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反而不知怎么利用，索性就任由着黎落带着她走遍了禹城的大街小巷。 黎落像是完全放弃了高考，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每天只是拉着她到处逛。 许嘉禾之后又去过几次书店，那个年轻的男人还在，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她的手。 “今天是空手来的。” 男人淡淡的说道，眼睛像是不经意的瞟向她，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她只不过忘记了这一次，这个小气的男人就记得了。 她冲出去到街上给他买了一杯奶茶，然后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把奶茶放在了桌上。 “给你，喝吧。” 年轻男人抬头看着她，眼里有她不清楚的情绪，眼尾微微的勾起，露出细不可查的笑容。 “哄小孩儿呢？” “嗯，许嘉禾？” 许嘉禾涨红了脸，双手伸过去想要把奶茶拿回来，却被他一下子摁住。 男人额前的刘海有些长，低着头的时候就盖下来，把他的眼睛都挡住了一些。 他拿着那杯奶茶，眼不红心不跳的插上吸管，然后熟稔的喝了一口，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许嘉禾看着他每天都好像很忙，每天手上几乎都没有停过。 认识他这半年，他们就像是老朋友，偶尔会斗嘴，更多的还是这样的安静时刻。 她不知道他的年龄，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来自何处。 她对他一无所知，只是莫名的选择相信他。 他虽然看着不修边幅，但是从来不会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即使身上的衣服看着都已经洗得发白，看着也不显狼狈。 他像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固执的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淡然，冷漠。 她无意间闯进去，却也只是站在最边缘处，比一个陌生人好不了太多。 她不知道他过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只是想到他第一次喝到她买的奶茶，嘴上明明是嫌弃的，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喝完了。 她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回芜城，突然想看看他的反应。 她熟练的搬来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很快我就要回芜城了。”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淡淡的问，“回去？” 许嘉禾点点头，“我打算志愿填报芜城大学。” 男人看着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又低下了头。 许嘉禾有些气急，把他面前的书拿掉了一些，企图重新吸引他的注意力。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许嘉禾问的有些急，说完之后连自己都有些懊悔，可是已经来不及收回。 男人终于有了情绪，只是脸上的表情却算不得好。 “小姑娘，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就不怕被我缠上？” 他的话说的轻佻，眼里却是一片清明，像是认准了她会退缩。 许嘉禾并没有她想象之中的退却，只是抬着头，一双圆钝的杏眼那样认真的注视着他。 她的言辞恳切，像是不解，声音里带着些懊恼。 “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男人看着这样的她竟然说不出话，那些努力想要展现在她的面前想要劝退她的冰冷也收了起来。 他突然想试一试，想要看一看眼前这个瘦弱却又倔强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会不会被曾经那样丑陋的他吓退，然后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和他有关系。 他悠悠的，开始给她打预防针，“我这人脾气一点都不好，和我做朋友你可不会轻松，可能会被我骂哭。” 许嘉禾：“……” 这人对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只不过完全没有到这样严重的地步。 而且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的被他怼一下。 他们的相处像是多年的老友，让她觉得轻松。 他的书店，连同他这个人，都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让她短暂的忘了那些伤痛，安静地待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短暂的放空自己的情绪。 男人还要继续说，许嘉禾已经打断了他，“停，别再说下去。” 男人表情怔住，像是愣了一会儿，嘴角的笑凝住，然后像是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怕了？” 许嘉禾伸出了一只手，递给他的面前，一脸的认真模样，“我叫许嘉禾，你早就知道了，很高兴认识你，和你做朋友。” 男人看着她伸出的手，鬼使神差的握上去，然后触碰到一丝温暖，只是却转瞬即逝。 许嘉禾此刻看着他，一脸的“现在总可以说了吧”的表情，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这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明明初见时她是那样极致悲伤的模样，可是偶尔的却可以轻易的治愈别人。 她的眼里有星光，光明璀璨，他看得呆了，良久才恢复意识。 “我叫沈恪。” 他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慵懒，是郑重的模样，像是正式的接受了她融入了他的世界。 许嘉禾把手收回来，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沈恪？” 他“嗯”了一声，然后眼底突然倾泻出了一丝情绪，稍瞬即逝。 许嘉禾，我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你，你可一定要记得我。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这里，归处未定。 许嘉禾得到了答案，满意的站起了身，顺便把他面前的书收拾好。 “那我先回去啦，沈恪。” 少女转身的很快，让他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消失在了书店的门前。 他看着她刚刚坐过的那个位置，恍惚着好像她还坐在那里，声音甜软的问他，“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他沉寂了太久的内心终于在此刻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姑娘，看着她毫不顾忌的冲着他露出那样真挚的笑容。 他那个名字重新被人叫起，他却没有一点气愤的情绪。 她眼中的诚挚让他措手不及，只能努力伪装成冷漠的模样，想要击退她的热情。 但是，并没有。 她好像对他完全不设心防，连他都说不出来什么缘由。 过去的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坚定的信任过他。 所以，真的是朋友了吗？ 第94章 喜不喜欢，值不值得，才是最重要的 距离高考成绩公布的时间越近，许嘉禾就越紧张，她每天都会强迫自己出去走一走，避免自己陷入一种极度紧张的情绪里。 她应该对自己有信心的，今年的高考题并不难，甚至还不如三年前的那一次。 可是她依然还是觉得无比的紧张，像是一颗心始终高高悬着，无法落下。 她想了许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的方法，可是效果都不大。 她去买了一个手机，是当时最流行的一个牌子，拍照很清晰。 她把自己画的那些漫画都一张张的拍了下来，保存到相册，方便自己时不时的翻看。 一个鲜活的人存在屏幕上和画纸是不一样的感觉，好像距离感少了一些，好像离得他又近了一些。 中午吃过午饭，林静回了房间，许嘉禾独自一人坐在小院里，拿着手机，一张脸揪成一团。 她刚刚从网上找到了陆氏集团的电话，号码已经按下去许久，却久久不敢拨出去。 她该怎么说，直接说要找陆怀煜吗？ 他现在是否就在那里。 她不敢确定，但是心底那份剧烈的渴望又让她突然有了勇气。 她鼓起勇气拨出去，看着手机页面上显示正在接通，内心突然升起剧烈的期盼。 希望她可以通过这个电话得到他的消息，哪怕是知道他在哪里都好。 电话很快被接起，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温柔而又恭敬有礼，“您好，这里是陆氏集团。” 许嘉禾紧张的握紧手机，听到“陆氏集团”那四个字的时候心脏就不由得紧缩，身子不由得绷紧。 过了许久，那头见她没说话，礼貌的开口询问，“您好，在听吗？” 许嘉禾猛地清醒过来，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念出了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名字。 “你好，请问陆怀煜在吗？” 电话那边的愣了一会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是现在那位总经理的名字，等到反应过来，又有些好奇他们的关系。 电话那边的女生听声音应该不大，而且直呼他的名字，想必是有些关系。 她缓了缓，恭敬的回复她，“陆总今天出差了，请问您提前有预约吗，有的话我们可以让他的助理帮您联系他。” 许嘉禾听到那个陌生的名讳，神情呆滞了一会儿，内心突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她好像永远都追不上他了。 她露出凄楚的笑，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只是匆匆说了句，“不用了，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他在她的记忆中还是那个少年，脆弱又孤独，轻易就可以收获她的心疼。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好像再也不缺她一个了。 她说不清楚心中那个酸酸涩涩的感觉是来自于哪里，只是好像突然之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夏天午后的太阳炙热滚烫，晒在人身上像是裹了一团火。 可是许嘉禾就那样毫无知觉的，一直坐了许久，直到李林突然回来把她叫进去。 “这么大的太阳，你不怕晒啊，看看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李林话语虽是指责的，声音却透着心疼，许嘉禾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感受到清凉的水从自己的脸上慢慢滑下，终于找回了几分清醒。 李林还等在客厅里，他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有几分担心。 他没有问，安静地等着她自己开口。 小姑娘洗了一把脸出来，脸上的水渍没有完全干，脸颊还是有些红的，她坐到他的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开口。 “小李叔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曾经以为可以并肩的两个人，突然隔了好远好长的距离，可能无论你怎么追赶都追赶不上，你会怎么办？” 李林是个粗神经，以为她是看了什么电视剧伤春悲秋，下意识的想要开解开解她。 “追不追得上，那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但是只要你努力过了那就没有遗憾了。如果你追的太累，前面的人可以停下来等等你，势均力敌的爱情才是最好的。” 许嘉禾低着头，像是在沉思，李林不知道她理解了几分，接着说：“你们这个年纪现实压力很小，有些时候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好了。喜不喜欢，值不值得，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 许嘉禾想到自己刚刚在网络上搜索出来的陆氏集团的消息，陆氏近几年势头一年比一年猛，不仅是芜城，在国内的各个地方都打响了名号。 那上面还说，陆氏近几年有意发展国外的业务。 陆氏新任总经理能力比之陆绍文有过之而无不及，定能将芜城带向更高的高度。 通篇没有提到陆怀煜一个字，可是她知道，那个被所有夸赞的，那个被报纸 上，电视新闻上争相报道的陆氏集团下一任继承人。 是他。 他在她不知道，不在的时候，早已完全的蜕变了样子。 他不再是那个令人心疼的少年，他被赋予了许多标签，让她犹豫着，忐忑着，不敢接近。 李林说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她开始思考着，该如何才能变得更加的优秀，如何才能靠近他。 向他靠拢，成为最好的自己。 看她一直没说话，李林有些急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隐隐的透着担忧。 “怎么了，傻了？” 许嘉禾摇摇头，“没有。” 李林看她这样失神的模样，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然后变得气愤起来。 “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小子惹你生气了？” 他完全是一副护犊子的语气，恐怕只要她回答一句“是”，他就要撩起袖子去抓人了。 看着他这个模样，许嘉禾心里的忧虑终于是少了一些，整个人也变得更加鲜活了起来。 “没有，他才不敢。” 他确实是不敢的，那三年里，自己的几滴眼泪就能让他担忧不已。 他怎么会忍心欺负她。 李林闻言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的开口：“嘉禾啊，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很好，很优秀，从来不比任何人差。你要相信小李叔叔，我看人从来没有错过。” 他如此掏心置腹的安慰，许嘉禾也不忍心再失落下去，她站起身，面朝着他，突然敬了一个礼。 “好的，小李警官，谨遵您的教诲。” 第95章 英雄该是长存的 李林被她这个模样闹得开怀，又忍不住假装义正言辞的批评她，“叫李警官，什么小李警官。” 许嘉禾一副乖乖受教的表情，一开口却又把他气笑了。 “好的，小李警官。” 李林拿她没办法，暗暗的想着，这如果不是个姑娘，是个小子的话，估计早就挨揍了。 可是偏偏这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笑起来还那样好看。 他哪里还舍得生什么气。 他做了个假动作，像是要敲她的脑袋，许嘉禾快速的避开，然后三两步跑远了。 “你这么年轻，不能把你喊老了嘛，你说是不是？” 李林见她飞快的跑出了院子，无奈的笑了笑，心中是难得的开怀。 这个姑娘在逆境中挣扎了太久，却还是有这样热烈的时候，这算不算老天对她额外的馈赠。 他想帮她守住这份热烈与天真。 只是当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许振鹏。 只要找到了许振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回到原点。 那个三口之家就可以恢复完整。 他看了眼林静的房间，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也没有打扰她，径直走了出去。 他关好小院的门，正准备再打一个电话问问这件事的进展，电话却率先响起来。 他很快接起来，那头的人气息紊乱，他刚想开口说话，只听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哭声慢慢变大，直到完整的压过了李林此刻剧烈的心跳声。 他突然不敢开口。 电话那头的人是许振鹏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名为林航。 林航警校毕业之后就分配到了局里，由许振鹏带着。 许振鹏待他极好，只是工作上从不马虎，对他严格要求。 他在许振鹏的手下学到了许多，加上许振鹏一贯来好相处的性子，他对他格外亲近些，总是“师父”前，“师父后”的。 因为年纪小，还有些孩子心性。几乎做不了主意的事情都要来问他，上到执行任务时的工作细节，下到生活上的各种琐事。 局里不少人都笑许振鹏这是带了个儿子。 可是许振鹏从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露出一点不耐的样子。 许振鹏出事以后，林航哭了几次，抹干了眼泪就毫不犹豫 的加入了搜寻许振鹏的队伍中。 这一找，就是三年。 很多人都快放弃希望了，但是林航从来没有。 在他的心中，许振鹏是英雄。 英雄该是长存的，被所有人敬仰的。 绝不会是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生命。 他心中始终怀着希望，从始至终，没有放弃过。 可是刚刚局里收到了消息，那座山崖下面，那条河的尽头，今天发现了一句男尸。 尸体不知道是从哪里冲下来的，已经死了许久，全身肿胀，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也是。 可是那具尸体心脏的位置，中了弹。 和那个犯罪团伙的头子说的一模一样。 许振鹏就是中了弹之后掉下了山崖，然后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局里顿时乱作一团，哭泣声一阵接着一阵，那些平日里坚毅无比的男人，此刻只剩下了恐惧与悲伤。 最后是周局过来主持的大局，所有人擦干了眼泪，赶往案发地点。 那座山崖他们太过熟悉，曾经守在这里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可是他们没有守到一个完好的健康的许振鹏。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许振鹏已经死亡的消息，只是林航还没有。 他跟着所有人坐上警车，开往那个山崖的所在地，只是在车上给李林打了一通电话。 他知道李林一直都守着许振鹏的家人，他曾经无比佩服他的坚持与勇敢， 如果让他面对她们，他一定会崩溃的。 他的情绪控制能力太差，只要是关于许振鹏的事情，他就完全控制不住。 他此时，双手紧握着手机，坐在后座，却在拨通那个号码的瞬间泣不成声。 他尚且都这么难过了，师父的家人们该怎么办啊？ 他哭了好一会儿，那头的人终于感到不耐，他听见他声音撕扯着，喑哑着，问他：“是不是许队出事了？” 李林心里清楚，林航每一次找他，都和许振鹏有关。 可是他宁愿此刻的他回答“不是”。 林航将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然后情绪再度崩溃，“李林，你说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和师母她们说啊 ，我说不出口。” 李林的神经绷到极致，脸上满是阴郁的神色，天气明明是那样的炎热，他却只觉得内心无比寒凉。 他等了那么久，坚持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就差祈求上苍了。 他一个无神论者，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自以为早已经对生死习以为常。 可那是许振鹏。 是他那么多年的兄弟，是曾经交过心，一起流过血的人。 他的情绪绷到极致，低吼出声：“怎么办，我tm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守着这母女俩守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时候，现在你让我怎么去告诉她们，他们等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李林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时无论怎么取闹他都不见他红脸的。 可是现在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过来像是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林航被他说的忘了哭，只呆呆地喊：“师父，师父，他们说的都是假的，那一定不是你对不对，你那么厉害，肯定还活着……” 他声音很轻，像是呢喃一般，李林此刻也没有耐心去听，他和他问了位置，马上去院子里将车发动。 他飞快的开出去，在马路对面转了个弯，手机扔在一边，“在那等着，我现在马上过去！” 他一路都开的飞快，车子发出一阵轰鸣声，有些刺耳。 却完全盖不住他此刻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的，像是砸在他心上。 禹城距离出事的地方并不远，地图上显示只有五百多公里，李林却觉得是这样的漫长。 一路上，他无数次的祈祷一切都是假的，许振鹏还活着。 他不敢相信。 也不能相信。 要是许振鹏不在了，林静和许嘉禾要怎么办。 临到一个红绿灯，他气闷的捶打了一下方向盘，心中担忧与心慌并存。 “许振鹏，你可千万给我活着，你的老婆孩子就这么丢给我了，你想得美！” 他的双眼通红，像是充血了一般，等到恢复绿灯，飞快的疾驰出去。 第96章 不是他，是不是？ 刚刚李林转弯的地方，许嘉禾此刻正安静的站在那里。 她原本是准备来书店再买几本书，一转身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便想上前打个招呼。 可是那辆车飞快的从她的身前擦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一举一动都彰显了车主的焦急慌乱。 许嘉禾心中犹疑，不安却越积越深。 小李叔叔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他一直都是稳重的，可以依靠的，尽管有些时候会有些孩子气，但还是可以让她和母亲依靠的人。 他此刻的举动太过反常，许嘉禾只觉得担忧。 他的车子驶出的方向，是通向高速的必经之路。 他要去哪里？ 她满心的疑问，却不敢在此刻打扰他，只能把疑惑藏在心中，想着等他回来了再好好问一问。 可是之后的三天，李林都没有回来过。 她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她开始慌了，每天都紧紧地看着手机，生怕错过了他的来电。 傍晚时分，那座山崖下，围了许多人。 闻讯而来的媒体记者，警察，还有周围的村民。 这座山崖处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平时连人都很少见，可是此刻却围了那么多人，他们对着那具尸体议论纷纷，有唏嘘的，有好奇的。 那具尸体被白布遮盖着，他们看不到他原来的样子，只是根据身形来判断，那是一个高个子男人。 他的手和脚没有被完全遮住，只是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有些人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走上前。 可是现场的那些媒体记者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新闻，尽管现场的警察一直劝阻，他们还是不肯停下拍照的动作。 一声一声的咔嚓声，那个男人的惨样被完整的记录下来。 李林从警戒线外走进去，他周遭的气压低的不像话，神情肃穆。 还有记者想要从警戒线外冲进来拍照，他举着摄像机，不停的向前面挤。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面对死者的同情，反而异常的兴奋，拼命的想要获取更多爆点。 在热条，爆炸新闻的面前，一条生命显得如此的不足轻重。 没有人关心他是谁，没有人关心他因何而死。 李林伸手把他的 摄像机抢过来，把他推离警戒线外，一张脸黑的不像样。 他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射在那个记者身上的眼神像是刀子，肆无忌惮的砸下去。 “谁他妈通知了记者，让他们都离开！” 现场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身边的一个小警员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不知道是哪里走漏的消息，我们刚到他们就到了，怎么拦都拦不住。” 那个小警员还想继续说，只见李林已经转过了身，他大步走向了另外一个记者，从他的手上飞快的把摄像机夺过来，用力砸在地上。 他的动作太快，那个记者完全避之不及，一低头，只见自己的宝贝相机已经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蹲下去想拿回来，却被男人压住了手。 瘦弱的记者见拿回相机无望，索性破口大骂，“你凭什么砸我的东西，信不信我去告你啊！” 李林把那个相机拿起来，当着他的面扔到了对面的河里。 因为这里最近一直下雨，河水湍急，相机很快就沉了下去，然后被湍急的河流卷携着带走。 “去告，我绝对不躲。” 在场的记者见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莫名的对这个年轻的男人生起了一份俱意。 李林此刻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好性子，他心里所有阴鸷的东西统统都再也掩藏不住，完整的暴露出来。 他站在那些记者面前，指了指他们手里的东西，“别怪我没提醒，现在把你们拍的东西都删了，如果有一点点传到了网上，抱歉，你们的饭碗我不确定还能不能保得住。” 男人话语里满是威胁，现场有些人气愤的想要发作，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低声说道，“你瞎了啊，不认识站在你面前的这人是谁吗？” 那人此刻才真正开始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个子高大，穿着一身黑，看着明明如此的普通。 可是他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骗不了人。 他有些慌了，忙问身边的人，“这人什么身份啊？” 那人趴在他的耳边只说了四个字，“芜城李家。” 然后刚刚还气愤不已的男人再也不敢有动作，率先删除了相机里的东西。 像是讨好一般，他扬了扬手里的相机，笑得一脸谄媚讨好，“我删了，我删了。” 李林没有说话，只是继而看向了其他人，“你们各位？” 现场也有其他人认出了李林的身份，一脸不甘的删除了相机里的照片，然后转身离开了现场。 有了人打样，其余的人也都纷纷删除了照片，然后离开。 李林看着他们走远，转头看着远处那具白布盖着的尸体，却没有勇气走过去。 白布下的那具尸体身形像极了许振鹏，他的不安更加沉重，站在原地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 白布掀起的时候，他的身子晃了晃，像是完全站不住。 他甚至有些不敢看，白布下的人不知已经死了多久，尸体已经肿胀的完全看不出原样。 没有人能够马上辨别那是不是许振鹏，但是所有人都希望不是。 李林艰难的站起身，然后把那块白布重新盖上，继而缓慢的走向了法医的方向。 他的脚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沉稳坚定，虚浮着，无力。 他的双唇抿紧，眼里完全看不出情绪，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法医此刻还在记录，李林走到他面前，抓紧他的手，眼里满是摇摇欲坠的挣扎，“不是他，是不是？” 法医挣了挣，却完全挣不开，“你先放开。” 李林一双眸子通红，眼里的悲痛情绪铺天盖地，双手更用力的抓住他，嘶吼出声：“你先告诉我！不是许振鹏，是不是！” 身边的警员急忙上前来把他拉开，沉声道：“李林，你先安静一点！” 李林像是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只是固执的问，“不是他，是不是？” 他的声音慢慢地越来越轻，却又挣扎着不肯放弃。 他想听到一个答案，一个不是他的答案。 第97章 他怎么能让她失望 法医是个年轻的男人，身形削瘦，被他这个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李林一遍一遍的问，连他都听出了那一份怆然。 这样坚毅的一个男人，此刻双眸通红，看着这样的悲怆。 “尸体已经高度损坏，现在不能确定死者身份，需要做过尸检，验过dna才知道。” 李林像是终于得到了一点希望，急切的问，“要多久？” 年轻的法医看了眼本子里记录的东西，谨慎的答，“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和尸体的损坏程度有关系，我会尽快。” 李林竭力压抑着情绪，终于还是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开。 林航此刻早已完全绷不住，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对着那具尸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你对不对，师父？一定不会是你的。” “师父，你那么厉害，肯定，肯定不会死的。” 嘴上明明说着否定的话，眼泪却止不住，身边好几个警员上前去劝都无用。 李林走到他身边把他一把拉起来，“现在还没确定死者身份，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林航被他这样子吓得噤了声，然后又开始不由得升起希望，“李林，你也相信师父没死，对不对？” 李林此刻内心燥郁不堪，把他拉走几步远，一脸的怒其不争。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给你师父丢脸！” 李林此刻的脸色黑的像是能滴出水，他就那样看着眼前的男人，完全不遮掩身上的阴鸷之气。 林航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感觉到了一丝陌生，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他。 李林早已大步走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现场的村民已经全部被遣散，警方把尸体搬离这里，李林跟着林航他们一起去了当地的警局。 尸检需要时间，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却又害怕等来一个坏消息。 那几天，警局里都是安安静静的，气压低的不像话。 李林在那天之后，身份也被扒了出来。 芜城李家的独子，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做了一辈子的李家少爷，唯一忤逆了家里的一件事，便是考了警校，当了警察。 他过去一直掩藏自己的身份，和警局里所有人打成一片。 他脾气好，性格又不拘小节，所有人都喜欢他。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人，却还有着这样的一重身份。 所有那些记者即使再不甘，最后还是只能把手里的照片删除。 所以那个被他扔了相机的人，即使再愤怒，除了骂那一句，也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 因为他这几天实在看着是阴郁的不像话，没有人敢随意靠近他。 李林在警局里近十年，到现在还是一个普通警员。 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他自己不要。 别人趋之若鹜的升职加薪对他而言毫无诱惑力，他从不为之所动。 周局似乎也是知道他这层身份的，所以从没有逼过他。 警局里不断的有人进来又出去，只是李林却像是雕塑一般，只是静静地坐着，连抬头都不曾。 他内心里的那份恐惧那么沉重，他想到那个脆弱的女人，想到那个满心期待可以回家的那个姑娘。 他不敢回去了，不敢联系她们，甚至连听到她们的声音都不敢。 他守着她们三年，不是三天，不是三个月。 三年的时光，他早已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投入了情感。 他想要她们得偿所愿。 那个一声声的喊着他“小李叔叔”的姑娘，他怎么能让她失望。 她眼里的光芒璀璨，他想要牢牢守住，不敢让它消失。 可是即便他这么努力了，上天还是在一次次的和他开着玩笑。 他就这么枯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人，直奔他的方向。 “李林，不好了，不好了，你看新闻！” 林航跑得很急，不等他说话，直接把将手机递给他。 手机上面正在播放着一个新闻，所报道的正是那一天案发现场发生的事。 那上面放了照片，照片用各个角度拍下了那个死亡的男人。 新闻标题含糊，却引人遐想。 “x城某处山崖下惊现一具男尸，疑是芜城警局的一名刑警队长。” 全篇新闻报道未指名道姓，但是只要对之前那起惊动全国的案子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在那起案件中，有一名卧底警察至今下落不明。 这则报道意有所指，把所有人的想象引到了他的 身上。 李林看着那则报道，当即把手机摔了出去，猛地站起来。 “那些人都是死人吗，这么不负责任的报道怎么能够写出来！” 警局里安静的不像话，李林深呼了口气，整个人像是都颓靡了几分，片刻之后，他拿起手机走出去。 林航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像是终于全身力气被抽走一般。 又像是终于妥协。 几分钟后，他重新走进来，声音嘶哑。 “这则报道马上会被撤下来了，再也没有媒体敢报道这件事。” 他最终还是向他的父母妥协了，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统统化为灰烬。 林航站在他的身后，久久不敢说一句话。 这样的李林，看着实在是太悲伤了。 那种无力感，让人看了都心生不忍。 法医那边至今还没有传来消息，他等的心焦，却毫无办法。 也不知道禹城那边此刻是怎样的情景。 他甚至不敢想起林静和许嘉禾。 她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他不敢让他们失望。 可是他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 他低下头去，双手不断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这样得到短暂的轻松。 林航见状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制止他的动作，“李林，冷静点！” 李林现在已经烦闷的话都不想说，闻言只是停下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起，他拿起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四个字。 “新闻已撤。”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座位上，眼里的红血丝那样的明显。 他这几天，根本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一闭上眼，就是林静那脆弱绝望的模样。 还有许嘉禾安静的落着泪的模样。 他被这些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不敢放松一时一刻。 第98章 那个他小心护着的姑娘啊，会变成什么样 傍晚，天空突然黑了下来，风席卷着云，吹动树叶，将原本的光明一点点遮盖起来。 很快，一场大雨就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李林站在门口，看着雨滴打到地上，然后汇聚成水流，最后慢慢地流淌开去。 他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看，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打这个电话的，正是他在禹城安排的保护林静母女俩的人。 他平时从不打他电话，偶尔发几条短信也只是汇报一下她们的情况。 可是他临走之前许嘉禾和林静的状态都还算正常。 他不敢想那个最坏的可能，强装淡定的接起来，“喂？” 那头的人声音急促而慌乱，周遭还有许多人的声音，喧闹不堪。 “李哥，出……出事了，刚刚，刚刚林静从天台上跳下去了，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现在人，人已经没了。” 他的声音瞬时在李林的耳边炸开，他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几乎忘记了反应。 那头的人见他不说话，歉疚的继续说道，“对不起，李哥，是我没有看好她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打断，李林声音嘶哑着，像是不信，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没了？” “林静啊，李哥，你一直让我看着她们母女俩的，现在我就在这里，120已经来了，林静已经被带走了。” 李林感觉胸腔里像是被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双手握成拳。满心的懊恼与愧疚。 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那个脆弱又倔强的女人，终究还是彻底失去希望了。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看着显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突然急切的开口，“许嘉禾呢，她现在在哪里，在不在现场？” 那头的人刚说了一个“在”，李林就已经低吼出声，“你去看着她，别让她出事！” 电话里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绷不住了，低泣出声，“那个小姑娘在天台上哭了许久，甚至跪在了林静的面前，求着她不要跳，可是林静还是跳了。最后她晕倒在了天台上，刚刚已经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李林的身子僵住，像是完全失去了反应。 有许多人在喊他，可是他听不见。 他只记得电话里的那人说，林静跳楼了，人没了。 许嘉禾晕倒，被送到 了医院。 她那么小心翼翼的守着的人，突然就没了，突然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他突然不敢去想，许嘉禾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天台一跃而下，她却拉不住她，劝不回她。 警局里很多人都发现了李林的不对劲，纷纷走到了他身后，林航发现了他手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询问了那边的人，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人开口，所有人都陷入沉重的悲伤之中，电话已经被挂断，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第一次明白了深切地无力与绝望的滋味。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林突然冲了出去，林航见状也跟着他飞快的跑出去。 其余人见状也跟了上去，顿时警局内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李林飞快的到了机场，买了最近一张去禹城的票。 他坐在候机室，全程没有说话，一众人跟着坐在他后面，面色皆是肃穆。 坐上飞机的时候，李林看了眼窗外，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他守不住林静，守不住许振鹏的家。 现在连许嘉禾，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守得住。 他不敢想象，她亲眼看着母亲跳下去，就在她的面前。 那是怎么样的崩溃心情。 那个他小心护着的姑娘啊，会变成什么样。 他不敢想。 从这里到禹城，短短五百公里，坐飞机不过一个多小时。 可是他却觉得是那样的漫长。 下了飞机，他飞快的打车去了医院，一路上，他的手在发颤。 他不知怎么面对病房里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直到到了那个病房外，他连开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林航站在他的身后，眼睛早就已经哭红了，他同样不敢有动作，不敢面对病房里的人。 许队的女儿他见过许多次，比他还小了好几岁，小姑娘生的极好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那样爱笑的一个人，上天怎么舍得让她经历这样的事情。 他恍惚的瞬间，李林已经开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一个护士在给许嘉禾换吊瓶。 见有人进来，她示意他们安静，然后带着他们走出了病房。 “你们是病人的 家属吗？” 李林声音艰涩不已，只低声应了一声“是。” 护士是个中年女人，面相慈祥，她朝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也是一阵唏嘘。 “小姑娘刚刚醒了一次，又哭晕过去了，现在让她睡会儿吧。” 李林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她有没有事？” 护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悲伤过度导致的晕厥，你们作为家属好好劝一劝吧，这姑娘，实在是可怜啊。” 李林低声道了声谢，然后沉默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病床上的那道身影他不过只看到一眼，却再也不忍看下去了。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想必是连睡梦中都在哭泣。 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不知该怎样劝慰她此刻分崩离析的心。 他在病房门口坐了一整夜，守着她一整夜。 林静的尸体已经被局里的人安葬，那个爱的轰轰烈烈的女子最终还是追随了自己的爱情。 至此，芜城公安局的爱情童话，再也不复存在。 第二天，李林整理好自己的状态，终于再次走进了那间病房。 病床的人已经醒了，听到门口的动静，神情呆滞的转过头，看向他。 李林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她的眼睛通红，还有几滴未干的泪凝在脸上，她看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哭了太久，声音早已嘶哑不堪，李林快步走到病床前，递了一杯水给她。 她把水杯拿在手上，却不喝，只是固执的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出声。 她的声音混着哭腔，让人完全不忍听。 她说的艰难，声音像是撕裂一般。 “小李叔叔，我……没有妈妈了。” 她的泪落得无声无息，砸在床单上，晕开来，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然后一滴一滴的越来越多，终于将床单打湿。 可是她毫无所觉，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是呆坐着，看向眼前人。 第99章 活着却像是死了 面对这样的许嘉禾，李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此刻就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却还是满心担忧。 她悲伤到了极致，眼泪根本停不下来，甚至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只是固执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李林此刻突然有些庆幸，她对自己还算信任，所以还肯和他开口说话。 只是她说了这一句之后，就再也不肯开口，任李林怎么喊她，她都不为所动。 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身子的抽搐却那么明显，让他无法忽视。 他心中那种名为心疼的情绪炸裂开来，他再也待不下去。 他几乎是仓皇的逃离了病房，然后找来了一个女护士，让她陪着许嘉禾，以防她发生意外。 昨天夜里，他查清楚了所有的事。 当时现场有个村民拍了照片，发布到了网上，视频一经发布就被刷爆了，一向不关注时事的林静不知怎么的也看到了这个视频，然后就发生了这悲剧的一幕。 那个女人明明看着是那样的脆弱不堪，却偏偏有这样不惧生死的勇气。 只是里面的那个姑娘该怎么办。 她连睡着的时候，都在哭着喊“妈妈”。 她该是多么的痛苦绝望。 李林就这样寸步不离，在病房的长椅外整整陪了她一天一夜，任谁劝都无用。 他这辈子都太过顺遂，以为这辈子都会是这样，有一群过命交情的战友，有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 他第一次投入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到一件事情上。 第一次，这么希望她们可以好好的。 可是老天没有成全他，没有成全他们。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里面的那个姑娘，甚至连看她都不敢。 他不该走，不该离开。 如果他在，也许就可以把林静劝回来。 哪怕劝不回来，用蛮力，也一定会把她拉回来。 可是她现在没有了，她变成了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变成了一捧灰。 这样时间不断的有人要来看许嘉禾，都被他挡了回去，他知道，她不想见任何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像是所有的力气都用尽，最后一点心力都被完全抽去。 深夜，医院走廊上空空荡荡的，仅余几 个值班的护士偶尔从他身旁走过，他们见到他也已经不觉得奇怪。 她们已经劝了无数次，他依旧不愿意离开，固执的像个守钟人。 守着里面的那个姑娘。 许嘉禾的遭遇医院的护士都有听说了，也对她很是同情，也努力的想要安慰她几句。 可是小姑娘始终不言不语，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眼睫偶尔动一下，甚至她们都怀疑她是否活着。 活着却像是死了，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她已经连续一天一夜没有吃喝，全靠营养液撑着，只是这样下去也撑不住多久。 护士和李林说过几次，让他劝许嘉禾进食，可是李林也只是摇头。 许嘉禾有多倔他是知道的，旁人的话根本无用。 他白天不敢进去病房，只在深夜里会趁着她熟睡的时候进去偷偷看她几次，每一次都只是安静的坐一会儿，从不说话，然后起身离开。 病房外正对着的那条长椅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专属位置，他找到外套垫在身下，然后就闭上眼。 他的睡眠已经很不好，明明是那样的困倦疲累，可是一闭上眼，那具被白布蒙着的尸体就会进入他的脑海中。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许振鹏，也不敢猜。 甚至已经不敢期盼法医的鉴定结果，所幸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那一定不会是许振鹏。 许振鹏在他的心里无所不能，无论什么任务都可以完美完成，一定不会是。 他闭着眼，眉心微微皱起，艰难的想要转个身，却突然想起这条长椅的宽度，然后打消了念头。 医院里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时钟慢慢走过的声响，他听着听着，慢慢陷入了睡眠。 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条毯子。 她脸色苍白的不像话，病号服穿在她的身上已经无比松垮，瘦弱的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走。 她慢慢走过去，在李林面前停下，然后把那条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长椅上的男人毫无知觉，许是实在太过困倦，已经轻声的打起了鼾。 许嘉禾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朝着护士站走过去。 她要了几条凳子，摆在了李林睡得那条长椅的外面，避免他掉下去。 他这段时间太累了，胡子拉碴的，完全不修边幅，连 衣服都没有换过。 他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来看她，然后坐一会儿就走了。 许嘉禾都知道。 正是因为都知道，她才深深地愧疚。 她自己的悲痛，不该连累着别人一起来承担。 看了眼还在长椅上安睡的人，许嘉禾转身重新走进了病房。 窗外一片漆黑，仅留远处还剩下一丝余光，只是十分的微弱。 她看不真切，抓不住。 她隔着窗户，伸出手，想是想要抓住那一丝的光明。 可是不过一会儿，那一道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然后消失不见。 就像是她心中的光亮。 在一点点消失殆尽。 她在病床上躺了许久，依旧无法入睡。 她不敢睡着，不敢让自己有任何不清醒的时刻。 她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对所有人的关心都有所察觉，却不知如何回应。 不同的人都在对她说着一样的话，要坚强，擦干眼泪，明天会好的。 明天也许会好，但是她的妈妈看不见了。 一个陪伴了她二十年的人突然离开，而且是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许嘉禾不怪她，她明白她的心中深爱。 可是她是那么努力的想要留住她。 就好像只要留住了她，她就还有一个家。 只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整天浑浑噩噩，不说话，不出去，不与人交谈。 可是她依旧无法逃脱，无法欺骗自己。 就像此刻，她看到守在外面的李林，还是会觉得愧疚，觉得哀伤。 他这样无怨无悔的守着她，她根本不知如何回报。 她摸向枕头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开机。 页面显示有许多个未接来电。 她点进去看，基本全是黎落，剩余的几个，是沈恪。 第100章 我还好 许嘉禾看了眼时间，大多是在昨天，只有几个来电是在今天。 她打开了微信，看到了聊天的那一栏，显示有99+的消息。 依旧还是来自黎落和沈恪。 许嘉禾不是没有意外，沈恪一向看着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这是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发微信。 黎落给她发的上一条消息显示在一小时前，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会儿，点进去。 屏幕上，那个小姑娘对她满满地担心，甚至连言语都快要盛不下。 她还发了几条语音，许嘉禾点进去听，都带了哭腔。 【嘉禾，嘉禾你现在怎么样，我想来看你，可是李叔叔不让我进去，可是我真的好担心你啊，你给我回一条消息，好不好？】 【嘉禾，嘉禾，我来陪你好不好，我想来找你。】 “【嘉禾，你现在还好不好，需要我的话就发我消息，我马上就过来。】 下面还有许多条消息，许嘉禾已经不忍再看。 这个小姑娘，明明相识不过短短半年，却把她看的这样重，时时刻刻牵挂着她。 她点开手机键盘，犹豫半晌，终还是打下了三个字。 【我还好。】 她不能自欺欺人，她不好，但是她想让她放心。 黎落像是时时刻刻等着她的消息，看见她回复，马上就打了电话过来。 许嘉禾看着嗡嗡作响的手机，点了接通。 黎落一开口就哭了，怎么都无法停下来，一边哭一遍喊她，“嘉禾，嘉禾，对不起，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我好想你，我明天来看你好不好？” 许嘉禾的声音已经哑的厉害，许久未发声的嗓子此刻尖锐的疼痛着，她扯了扯喉咙，艰难出声。 “好，不哭了。” 黎落终于停下了哭泣，还和她说了许多，许嘉禾只是安安静静的听，没有打扰。 过了一会儿，黎落怕自己打扰她休息，所以率先说了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听到黎落的声音，许嘉禾感觉此刻的自己好像终于从黑暗里爬上来了一些，只是依旧站在边缘处摇摇欲坠。 她拿着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刚准备放下，手机突又响起。 她抬眼望去，是沈恪发来的消息。 “许嘉禾，” “我在住院部门 口。” 许嘉禾有些疑惑，猜想不到他深夜来医院的原因。 她没有回复，只是披了件外套，走了出去。 深夜的风很凉，她一步一步走的缓慢，一直走到住院部外面，才见到了那道身影。 和往常不同，沈恪今日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下面是黑色的牛仔裤。 这样显年轻的一身打扮，让她觉得眼前的人仿佛都完全变了个样。 以前那样不修边幅的人，原来打扮起来是这个样。 想到黎落说的他有些小帅，许嘉禾不由得想，这哪是有点小帅。 他站在风口处，一身的冷冽气息，全身像浸着冰。 许嘉禾裹紧了外套，一步步走向他。 沈恪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很快的转过身，看向她。 他的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此刻就那样看向她。 不知怎的，许嘉禾竟有点想哭。 明明刚刚和黎落通电话她都忍住了没有哭，此刻只是被他这样看着，却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并没有回他的消息，他并不知道她会来。 可是他依旧等在这里。 沈恪看着她走近，眼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他看向她此刻被病号服包裹着的瘦弱身躯，终于明白了那份不明情绪的内容。 是心疼。 过去二十多年，他一向冷心冷情，对任何事情都难提起兴趣，对人更是。 可是许嘉禾是例外。 他之前只是愿意逗逗她，和她说几句话。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变了。 想要看见她，想要得到他的关注。 甚至想要随着她一起去芜城。 直到昨天，许嘉禾母亲跳楼，全城轰动，他慌了神。 顶楼上的那个姑娘哭的那么绝望，一声一声的哀求着。 她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不自觉的心痛。 他原来还能感受到别人所说的那些喜怒哀乐。 他并不是别人所说的怪胎。 他在真真正正的心疼她。 他不敢靠的她太近，克制隐忍着，低声喊她的名字。 “许嘉禾。” 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个子只到他的肩膀处，看着那 样的瘦弱憔悴。 她抬起头，刚看向他一眼，眼眶就不由得落下泪来。 他很快就变得慌乱，却不敢伸手触碰她，声音艰涩不已。 “许嘉禾， 不要哭。” 我不能拥抱你，甚至不能帮你擦干眼泪。 我知道，你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所以，不要哭好不好？ 沈恪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变成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 所幸许嘉禾的泪极为短暂，她快速的擦去眼泪，嘴角艰难地扯起笑容。 “没有哭，是风吹的。” 沈恪不与她争辩，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心底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却统统无法说出口。 想要告诉他，他愿意一直陪着她，哪怕只是像一个普通朋友那般。 想要拥抱她，想要安慰她，想要时时刻刻守着她。 想要她好起来。 想要她开心。 他想要的太多，他太过贪婪，他不敢说出口。 也不能说出口。 他知道，许嘉禾的心里藏着一个男生，她想要回去见他。 所以他的内心明明那么恶劣的觊觎着她，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 他站在她的面前，把风挡了个严实，避免她受凉。 他实在不知道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还想再看看她，再和她说几句话。 “许嘉禾。” 许嘉禾低低的应他，“嗯？” 沈恪收起眼底的情绪，重新露出平日里最擅长的那样漫不经心的模样。 “别再哭了，眼睛肿得不像样了，都不好看了。” 许嘉禾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好看不好看，只是难得听他这样说话，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他顿了一会儿，视线不敢看向她，声音又沉又低。 “要是……要是实在太难过，可以来找我。” “我带你去玩。” 随便去哪里都行，只要你愿意让我陪着你。 这样的沈恪许嘉禾从未见过，她内心翻滚着热意，眼眶又不由得泛红，她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