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天空书店》 第一章 若是一个人的思想不能比飞鸟上升得更高,那就是一种卑微不足道的思想。 午后的阳光微醺,金灿灿的洒满了一地。店门口的青砖上有几只猫咪缩成毛球在晒太阳。 店主抠了抠眼角的残留的昨日污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靠在一对脏兮兮的看不清颜色的靠枕里,手上拿了本成套书册的第一本,尽情的享受无人问津的时光。 但这样美好的时候毕竟是短暂的。 自从书店重新开业以来,每天都会有很多无聊的人来打扰她的生活,这些人煞有其事的说要买书,然后在店里徘徊不去。 “···有人在吗?” 今天的这个眼神似乎格外的不好。店主支着脑袋,靠在垫子里冷眼打量今天的客人。 这位男士看上去倒是英俊挺拔,从走路的姿势和衣着的质地都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受过教育,并且家境优越的人。可能还是个贵族或者别的什么的?谁又知道呢? 店主潦草的翻过手上的一页书,食指划过自己阅读的那一行,仔仔细细的默读书上的内容。 客人听到了翻书的声音,回头仔细的寻找了一下,终于看到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店主。 他皱着眉头打量这位与众不同的店主。 据他所知,这家书店之前的名字应该是克莱尔书店。书店的主人是一位大学教授,退休之后就从事了书籍贩卖工作。 克莱尔毕生的追求就是把知识传播给更多的人。然而这终究只是一种理想主义者的美好蓝图,克莱尔教授终其一生也没有看到普世教育星火燎原的一刻。 达西先生曾经在一段时间里频繁的光顾过这家书店。因为他发现得益于店主人的教授身份,这里总是比别家更容易找到一些孤本或者手抄的最新书籍。店主人克莱尔先生本身也是一位见识广博的大家,和他有限的交流时间能够收获很多有趣的知识。 但达西先生也有几年时间没有来过这家店了。 算算应该是从他大学毕业就没有再来过这里。 家族的事务一度让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书房增加书籍。 而这一次特意前来,是因为彭博里连天阴雨,部分书籍受潮并且没有得到妥善的保管。等到阴雨天结束的时候,一些书籍已经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损害。虽然达西先生严厉的惩罚了涉及此事的仆人,但还是不能改变他必须重新购买这些书籍填补的事实。 书单开出之后,大部分的书籍在管家的操持之下重新回到了书房里。而有几本书却是怎么都无法找到。 达西先生在一次和朋友交谈的过程中说到了这个小小的遗憾。 结果那位同样酷爱书籍的朋友促狭的笑着建议他说:“你还记得以前那家克莱尔书店吗?最近一次我去拜访的时候,书店换了个主人,可是书籍还是都在的。况且那里距离彭博里并不是非常的遥远,你为什么不亲自过去看一看呢?” ——到达这里之后,达西先生才意识到好友的笑容所包含的深意。 原本的克莱尔书店的招牌被人用油漆歪歪扭扭的涂改成了难以辨认的s.k.y字样。如果这么潦草的比划还不能体现店主的性格的话,那就不妨看看原本干干净净的店内装饰。 达西先生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曾经频繁出入的书店。——店门口已经堆叠了一堆大部头的书籍,日晒雨淋却不加护理。 站在店门口可以看到店里残垣断壁的惨状,似乎是一个书架倒了,上面的书铺了一地板,没有人去扶起来。店里的卫生情况也不复早先的整洁。灰尘在阳光下飞舞,肉眼可见。 出于眼前如此糟糕的景象,达西先生虽然看到了店门口挂着的未营业的招牌,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推门走了进来。 如果店主告诉他这附近有第二家书店的话,他一定会立刻转身走掉。毕竟这家店的陈设包括面前这个古怪的店主都不能让客人感觉到任何的舒适感。 “你需要什么书可以自己找。”店主一点招呼客人的意思都没有,他还是靠在那里,懒洋洋的说道。 “你既然在店里坐着,为什么门口挂着的牌子是未营业的?”达西先生抿着嘴唇,弯腰把地上的几本书捡起来。 “但你还是进来了。算了算了,麻烦帮我把牌子翻过来···尊敬的先生。”店主的声音沙哑,像是带着碎玻璃碴子,达西先生站在店里面看着牌子的另一面,丝毫没有理会店主的要求。 他默然的看着这块牌子的另外一面,本来应该写着的营业中的招牌。但现在牌子上的文字也被涂改过了,黑色的拙劣笔迹招式着店主的恶劣之处。 ——正反两面都是未营业的标志。 这让达西先生对这位店主的印象降低到了极点。 本着如果能够拯救这里的书籍,就尽可能多的购买,以免这些作品落在一个籍籍无名、也不爱护书籍的卑劣人士手中的想法,达西没有离开书店。 “我需要一本《波斯人信札》,还需要一本《论法的精神》。”达西先生走到店主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这么做一来遮挡了店主得来不易的阳光,同时也不符合店主的规矩。 店主不是很高兴的把自己从枕头堆里□□,他对着达西先生扬了扬自己尖锐的下巴。 “左手边的第三个书架,你需要什么书就自己去找。” 在听清楚这个难听的声音的同时,达西先生也看清了店主的样子。他身材瘦小,却藏身在一套过时的黑色三件套当中,天生的黑色卷发乱蓬蓬的没有经过任何的修理,手指里也嵌着黑色的污垢,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你是这里的店主?” “我看上去不像吗?这位···怎么称呼先生?” “菲兹威廉·达西。” “那么达西先生,劳驾转身出门,然后帮我关门。”店主合上了手上的书,很不客气的对着达西先生扬了扬,大部头的书籍对比他纤细的手腕,让人很是担心他会不会失手把书掉在地上,砸出一个窟窿来。 达西开始被他的无礼所触怒。但他的视线落在了店主手上的那本书的封面上。 书本的封面是上好的牛皮质的。书脊上有明显的防盗锁链的穿孔。这说明书本本身应该是馆藏于某个私人图书馆,或者藏书家的手中。 再看看这本书的封面,虽然因为有些年份而显得不易辨别,但凭借几个比较显眼的单词,达西还是认出了这是一本法语版的《巨人传》。 彭博里的藏书虽然在几代人的努力之下非常的丰富,但也不代表什么书都有。达西曾经在牛津就读的时候听到过老师讲述这本书的内容。但因为借阅的人特别多,因此他最终还是无缘一读。 “你在看这本书?”达西的态度稍微柔和了一点。但这也只是他自己以为的柔和。声音传到店主的耳朵里,依然是最恶劣的语气和这位客人特有的高高在上。 “没有。我只是觉得牛皮的封面很软和,我垫在脑袋下面会很舒服。”他嘲讽的回答,故意不给这位体面的客人好脸色来。 “这本书多少钱?” “这本书不卖的。”店主的耐心已经耗尽。他有头疼的毛病,这个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但是只要一开始,就会让人暴躁的不想要做任何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达西皱着眉头看着店主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高才刚到达西的肩膀。因为书店光线昏暗的关系,达西甚至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女人。 他从地上爬起来,却像是颤颤巍巍的从坟墓里醒来。 达西想要看清楚店主的长相,如果能够在他的那张脸上找到一点和上一任店主相似的容貌,那或许还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一个邋遢鬼能够继承这家店铺。 可是店里的采光实在太差,但店主走动起来,离开唯一透光的窗户的时候,这个封闭的、灰蒙蒙的小书店里就只能看到一个不太清楚的轮廓了。 “你在干什么?”达西低头,看着这个矮个子的男人对着他的肩膀戳了半天,最后一幅很生气的表情。 “很显然的。我是在推你,先生!我改变主意了,今天书本概不外卖。如果想要的话你可以明天过来。我要关门了!”店主重复了一下那个类似于‘戳’的动作。这次达西终于看清楚了,他确实是在驱赶。 “你只要提出合理的价钱,我都可以接受。” “我说了今天停止营业了!”店主只觉得自己的头疼欲裂,她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然后在这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窝着好好的休息,这样说不定后半夜的时候能够混到一个囵吞觉来。 “这个年头谁都以为自己是在读书,就好像在书店里买下几本书,就是已经融会贯通了的意思。有钱的人不管是不是受过良好的教育,都愿意在房间里摆上一个书架,每个语言的书本放上两本,这些书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谈资。那么他们何必购买什么书籍呢?只需要带回一些封面回去,不就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吗?” 天色快要黑了。 店主一鼓作气的说了今天最长的一串话来。他决定不告诉这位讨厌的有钱人,自己的书店每天只出售一本书的事情。 同时她也决定,如果这个男人明天还来的话,她还是不会答应他买书的要求的。 没有为什么,讨厌而已! 第二章 被关到门外的达西先生站在门口真是有些发蒙。 “这位先生,这家书店的店主就是个怪人,您要是一定要买书的话,可以到伦敦城市里的书店去。那里什么书都有的。”在天空书店边上的店铺也准备关门了。店主看到隔壁天空书店又有个倒霉的客人被赶出来的,就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但是有些书是真的不好找的。 达西先生转身离开,没有回答店主的话,他在心里决定晚一天离开,把需要的书买到手。 当然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度光临这家匪夷所思的店铺,也不愿意再看到这个自甘堕落的店主一眼! 书店里其余的声音渐渐的都息止了下去。 等店主锁好大门的时候,他几乎全身都在发抖。 店铺的后面有个不算大的单人房间,层高很低,却能让人舒展开好好入睡。 斯凯接手这家书店的时间不长,刚开始她也是住在那个小房间里的,但等到天窗透露出的光让她本来就不好的睡眠更加浅薄之后,她就在书店原本为客人提供的沙发和软垫里入睡了。 这一夜的梦里依然是那场如期而至大火。 烈烈的夕阳晚霞,描着金边的夕阳,还有被映照的如同碎金一样的水面。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流落到这个地方,但在她恢复意识的第三天,她就接手了这一家充满故事的书店。 周围的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斯凯先生。就没有人想过斯凯是个女生的名字。 她就慢慢的安定了下来,除了模糊的记忆和几乎每天拜访的偏头痛之外,日子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书店每天都会迎来几个客人,但就如同之前的所有客人一样,来过一次就不会愿意继续光顾,就算再来了,也会动的不要吵闹,都是安安静静的选择自己喜欢的书。 斯凯曾近也想过,等这里的书都卖完了··· 等这里的书都卖完了··· 这个夜晚天下起了雨,斯凯蜷缩在一堆散发油耗气的枕头里,黑暗中还能勉强看到书架的坚硬轮廓。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样就很好了。 就这样吧。 即使每天的偏头痛发作的时候都非常的严重。但天空书店的店主每天起床之后就又是一条好汉。 斯凯身体没有不适的时候还是会收拾一下地上散乱的书本的。 如果观察的仔细的话,还是能够发现,地上的这些书都是一些没有含金量的流行小说,如果有人购买的话,最后都是留给一些向往爱情的小姐们去看的。 斯凯曾近认真的看过其中的几本,华丽优美的文笔就像是一层甜美的糖衣,可是这却不能改变书本里的内容空洞乏味,充满戏剧的色彩。要是某些小姐笃信书中的内容,要做一个为了爱情而放弃一切的人,那下场未必就能够如同书本里的那么美好了。 莎士比亚的作品也是戏剧,但这来两者之间却有很大的区别。比如莎士比亚的书至今还妥善的被保存在书架的上几层,偶尔享受清扫灰尘的待遇。而这些爱情故事却只是被堆叠在地上,用来装饰‘店主不好惹的’表象来。 斯凯在枕头堆里找到昨天看到一半的《巨人传》。她能够看懂店里大多数的读物,她也因此推测自己曾经应该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关于过去的事情斯凯都尽量不去思考,要是她的过去真的像是那些爱情小说里写的那样,是什么和人私奔的小姐之类的···所以这一类的揣测通常都不是很让人愉快。如无必要的话,斯凯也不会去回忆过去学过的知识,那会让她的头疼加重。 有一个默认的规则就是,懂礼貌的人都不会大早上的买书。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店主差不多差不多读完手上这本《巨人传》。 看完一本书之后店主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腿伸伸懒腰,任性的把未营业的牌子从一面翻到另一面。然后她走出了自己的店面,享受一下正午阳光的洗礼。 天空书店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从书店出门左拐三家店面就是面包店。店主人的女儿阳光大方,非常的具有同情心。每次见到斯凯的时候也能保持对其他客人一样的热情。挑选刚出炉的面包给斯凯带走。 “早上好。斯凯先生。” 但是,最开始叫斯凯先生的也是安娜。少女甜美的笑容远远胜过清晨和煦的太阳。斯凯默不作声的把昨天卖书得到的钱交给安娜,然后眼巴巴的等她给自己包好面包。 “哎···怎么又是这么大的面值?斯凯先生下一次要给一些零钱哦。这是找零,还有这是爸爸今天刚做好的葡萄干面包。” 红头发的安娜絮絮叨叨的给斯凯把面包切开,刚出炉的面包散发着麦子的香味。安娜利索的把面包用油纸包好,递给斯凯。 斯凯乖乖的点头,认真的说:“好的。我下次一定让他们给我零钱。” 而事实上呢?每本书的价格都是随便制定的,可能下一次要零钱了,那些书就突然打折了。 ——店主的心情决定了书本的价格。 大中午的能够闻到这么香的面包,真的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 斯凯心满意足的扯了一块面包下来,放到嘴里。松软的口感简直让人热泪盈眶。在斯凯离开之前,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不大故事书,放在面包店的柜台上,对安娜说:“你上次不是问我有什么书推荐你的吗?就这本了,故事挺简单的,送给你了。” “哎?这个多少钱?我给你···”安娜的家里虽然开了这么一个面包房。但这并不代表安娜的父母开明到送她去女校读书。而她却又很喜欢这方面的东西,在斯凯来到这里之前,就会努力攒钱,想要拥有几本自己的书了。 但这是安娜遇到斯凯之前的情况。 斯凯是书店的老板,她有权利选择自己要把书本给什么人看。 “这本书不大不小的,放在我那里看着就烦,而且这种书也不值钱,就当做是我送你的了。” 这个时代的书本价格昂贵,有时候都以英镑为单位。就一个面包店的小姑娘来说,一辈子都是不能够碰到什么书籍的。 可这有很么关系呢? 现在这家书店叫天空书店,原本的店主把书和店面都送给了她,那就是她所有的物品了。 斯凯挥挥手,很是轻松的走出了店门。 达西先生在斯凯离开不久,再一次转到了这条街上。他看到烟囱里冒着炊烟的面包房,或许是这里的天气太好,加上他也没有带上什么随从。 最后顺理成章的,达西就走进了这家店里。 安娜已经忙完了所有的工作。小镇里的居民是有限度的。每天会来买面包的基本都是固定的客人。只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面包基本上就已经销售掉了。剩余的一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成为他们的晚餐,或者更多剩下的,就只能成为低价卖出的产品了。 安娜坐在一个小凳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斯凯留下的书。 这是一本莎士比亚诗集,十四行诗的魅力轻易捕获了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安娜。她虽然对于一些单词抱有疑惑,但却还是沉迷于诗歌的美好场景当中。 达西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干咳了一声,提醒了自己的存在。 “啊!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安娜抬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达西,如梦初醒的从小凳子上跳起来,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跑到柜台的后面,麻利的打开了放置面包的篮子。 当然,在这一串流畅的动作中,她也没有忘记合上自己的膝盖上的书,放在距离烟火气最远的靠门边的柜子上,甚至在书本和油腻腻的柜子之间垫上自己的手帕。 “一磅面包。”达西并没有多少饥饿感,出门在外,他对这些也不是很讲究。 最好的打算是,今天成功的从那个古怪的店主手里买到他需要的书籍,或者就只能再换一个地方了。他实在是见不得有人如此对待智慧的结晶。就算是未开化的野蛮人都知道欣赏音乐和舞蹈,而已经进化了如此多年的人,却还不知道要珍爱手中的书本。 那个店主真是太可恶了! 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被达西先生恶狠狠的注视的安娜打包面包的手都在发抖。虽然她面前的男士长的非常的英俊,最开始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也确实吸引了她的注意,但即使他的长相再如何俊美,也不能改变他那双快要吃人的眼睛,简直吓死人了。 安娜抖抖索索的把面包包好。她本来想要给达西一个装面包的篮子的,但几乎是立刻的,她就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会挎着篮子走出店里的人。 就这样,安娜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把包好的面包递给了达西先生。 “您是来这里···拜访朋友的吗?” 安娜结果达西递过来的零钱。她发誓自己只是随便找了一个问题,想要让自己在对客人的时候不需要太过失礼。 她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对方惜字如金却有略带不屑的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什么不值得在意的东西一样。 被盯着的安娜眼眶都红了。但她却不敢在这位先生的面前哭出来,只是竭力的克制自己,抖抖索索的像是个筛子。 达西看到这个状况,眉头皱的更紧了。 好在他没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停留在这个店里,于是他几乎是大步的往店门口走去,几乎就要走出店铺了。 “这本书是在边上的书店里购买的?”他的视线停留在那本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封面上。几乎每一个受过教育的英国人都会沉醉在莎士比亚的故事和文采中,但这里面显然不包括一个面包店里卖面包的女人。 书籍如果落在了不懂得他们的人手中,那远比被束之高阁要让人惋惜的多。不需要等到答案的,达西就想到这一定是那个古怪的店主会做的事情。 “是···是斯凯送给我的。他觉得这本书很适合我看。”安娜畏畏缩缩的说道。 但她并不确定这位古怪却有钱的客人是否真的听到了她的回答。因为在她说话的时候,这位先生已经带着她的书,大步的走出了面包店了。 第三章 达西先生几乎没有走几步路就重新站在了天空书店的门口。 他今天到来的时间和昨天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但手上还拿着面包的达西先生还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他认为自己今天就能买到需要的书籍,并且迅速的离开这个让他头疼的地方。 推开书店的第一时间,意外的没有在那些枕头里找到店主的声音。达西先生把这一切归结为店里的光线太过于昏暗。 事实上这也是书店和之前最大的不同。克莱尔在的时候,书店顶端的通光孔都是敞开的,几乎只要在外界有光的时候,书店里面就是明亮整洁的。但现在书店四面墙上的通光控都被可以的用砖头塞了起来,只留下一些缝隙,只有微弱的光线可以透入。 这种做法完全浪费了书店良好的地理位置和精心设计的采光模式。不得不让人感慨一个差的接班者会导致怎么样可怕的局面。 达西先生在书店里走了一圈,店里似乎没有人在。 他在几排书架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亲自把需要的书寻找出来。 在一堆灰尘中间寻找书本是一件很让人心痛的事情。年轻的达西先生解开袖扣小心的挽起衣袖,低头在最下面几排里翻找。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很浩大的工程。因为书店的书架都是时下能够定制到最大的尺寸,厚重的实木书架拜访在店里,几乎每一排都能放如不下十几本书籍。在一些大部头的书本书脊没有明确标注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要一本本的抽出来,然后再放回到原处去。 可是当他真的这么开始操作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这么麻烦。 虽然书本上没有任何的标签和提示,但越是下面的书籍年份越是接近现在,名字和内容都表明那不是什么很值得注意的书本。这些书本绝大多数都是一二十年之内的滞销书籍。唯一的不同在于别家书店都喜欢把这种书放在外面,期望尽快出售,而这里却是藏到如此深刻,恨不得永远没有人翻阅才好。 而与之相反的,是越往上的书架就越能看到有趣的书本。和达西目光持平的书架上的几本书,里面就有他所需要的孟德斯鸠的作品。 由此可见的,达西抬了抬头,有些期待起书架最上层会是一些什么书了。 他微微踮了踮脚尖,扶着书架,想要够到上面的书本。 这个时候就听见角落里有人幽幽的叹了口气,阴沉沉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配合书店里的环境,就好像是从地狱里探出头的某种触角,听的人脖子后面一凉,忍不住冒出许多鸡皮疙瘩来。 达西并不相信有魔鬼之类的说法,他只是被突入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一刻就意识到是某位神出鬼没的店主在说话。 而且因为刚才招书的时候太过于专注的原因,达西先生还忽略了店里的已经来了其他的客人。但店主只是在针对他说这句话话。 “很显然,我是在看书架上的书。” “可是如您所见,我的店铺是不开门的。”店主快步走到达西的身边,在他一副冷酷目光的注视下,毫不动摇的抢过几本书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但你招待了其他客人。” “是的。没错,只是不欢迎你而已。”斯凯几乎没有看书架上的排列顺序,就正确的把书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去。“是你去找了安娜?抢了她的书?还把她吓哭了?”斯凯心里也是一把怒火。 她下午到安娜的店里,满心欢喜的想要看到安娜认真读书的样子,这样她就可以搬个凳子坐在安娜的边上,给她解释书上的内容。结果到了那里,她却看到安娜娜在面包炉子前面发呆,问了她,才知道是书被一个外面来的男人给抢走了。 对于这个人是谁,安娜也给出了精确的形容——一个长的还算不错的混蛋、不声不响的散发冷气,傲慢自大丝毫不尊重他人,有钱但很可怕。 斯凯很容易就锁定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达西先生手上还拿着安娜家的面包,这是最容易辨认的标记。 这个时候边上的那位客人向斯凯走了过来。他手里拿了一本时下流行的书籍。斯凯瞥了一眼书的封面,这是老店主最后一次进的一批书。写的是法国的流莺还是什么的,总有人喜欢这种类型的东西。 “我要这本书了。多少钱?”这位突然介入的客人全然没有察觉到达西先生和斯凯之间的对峙气氛。他急切的搓了搓手,等待斯凯说出一个书籍的价格。 “十五先令。”斯凯随口说出了一个价格。 这不算是太过于偏颇的。毕竟书籍就如同法国的时装一样,都属于奢侈品。如果不付出一些金钱作为代价的话,购买书籍的人也不会珍惜到手的书本。况且店里出售的都不是那些时下流行的分部书1。 客人听到这个价格稍微犹豫了一下。他试探的看了斯凯一眼,由于光线的问题,店主的表情看上去简直高深莫测:“我说能不能便宜一点?十二先令?” 他这么一开口,就把书籍的格调降低到了与集市上的咸鱼同等的地位了。市场上或许没有这么昂贵的咸鱼,但讨价还价对于书本贩卖来说还是不太入流的。 但没有人说过书店是不能讲价的不是吗?如果你遇到一个通情达理的店主,愿意照顾爱书的人,那就是你的幸运了。 斯凯显然不是这样的店主。她急于用语言让这位冒昧的达西先生受到一些教训,因此对于这位讨价还价的客人印象非常的差。 “也可以。”她从客人的手里接过了钱,同时不怀好意的提示到:“这本书最精彩的部分在第三十九页。女主人公终于招揽到了第一个客人···” 所有书商和买书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就是这些看似高级的书名背后,实则依然是一本本小黄书。出于盈利和客人的需要,这种事情从未中断过,只是一旦说出来,尤其还当着别的客人··· 那位讨价还价的人一下子涨红了脸,他结结巴巴的想要争辩什么,张了张嘴,最后缩着头离开了。 斯凯嗤笑了一声,表达了她对于这种人的不屑一顾。 她把收到的钱扔到了黑暗角落的某个罐子里,铁皮罐子和硬币之间发出哐当的一声。 现在,书店里就只有她和达西两个人了。 “你拿走了安娜的书。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我想无论如何你都没有理由和权利可以这么做,这位先生,如果抢夺一个弱者的财产会让你感觉到自己的伟大的话,那您真的是个很卑劣的人。” 达西先生皱着眉头,他听着书店主人尖锐的措辞,不置一词的把找到的两本书挑选了出来。 “我要这两本书,你可以报一个价格出来。” “我现在在和你说的是那本莎士比亚诗集的事情。”斯凯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的不轻。她咬牙切齿的重提自己的问题。 但听到的回答却是:“她并不具备欣赏这类书籍的能力。我不认为你的这种行为是合理的。” “那你也没有支付给安娜应有的费用,没有征得她的同意。”斯凯坚持说道。虽然是这样,但她隐约已经预感到这位先生已经有了自己一套固定的思维模式,她可能说到口干舌燥,都没有可能说动他了。 “我在柜子上放了相对应的钱财。如果你们都没有看到的话,我只能为你们的观察力感到抱歉。而对于我的行为,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问题。···现在,请给这两本书定下一个价钱。” 达西不想纠结在一本莎士比亚的问题上。他已经多在这里逗留了一天了。这意味着他将会错过今年秋狩活动的开场。这完全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您或许很有钱,但任何一条法律都没有规定我一定要出售这几本书。”斯凯看了一眼书封,有些意外眼前这个男人并非毫无判断能力的人,但她也确实不能理解,一个阅读这些书籍的人,是怎么成长为一个不顾别人感受的混蛋的。 “当然,如果你对安娜道歉的话,那这件事情可能还会有些转机的。”斯凯想都眼巴巴的指望这她的安娜,勉强的退了一步。 达西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人——难缠并且故意刁难。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出足够的礼貌,还擅自干涉客人的决定。这种人竟然能够接手书店,并且到现在还保持不倒闭的状态,真是本世纪最让人感觉到奇怪的事情了。 “我确认我不会道歉。” “不道歉就没有书。”斯凯生硬的拒绝道。 她有些紧张的看到达西往前走了一步。大致腿长的人就有这点好处,可以在一步之间把双方的距离无限的拉近,更何况面前的这个家伙虽然性格恶劣,但差不多脖子以下都是腿了,这样的身材比例让大多数人羡慕···同时,也非常的具有威胁性。 店主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面前这个比她高出快一个头的男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其实很有被暴揍一顿的危险。 她紧张的后退了一步,说话终于没有一开始这么头头是道了。 第四章 斯凯后悔起自己的放肆。虽然现在的情形依然是僵持不下的状态,但斯凯已经暗暗的在倒计时,考虑在对方的拳头砸下来之前及时服软了。 现在她终于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士不仅傲慢,而且脾气并不是很好。挑衅这样的人是毫无必要的事情。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我···” “菲茨威廉,有一位先生找到你了,好像是有什么事!”一个人突兀的推开天空书店的大门,他看起来非常着急,鼻尖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微微冒汗,而且声音也带着明显的喘气声。 达西的眉毛拧了一下,他看看明显又强硬起来的店主,把手上的面包扔到了店主的怀里,然后迈着大步离开了书店。 毫无疑问的,等他有空的时候还会再来。 这位先生和叫他的人一起离开了书店的范围。斯凯终于松了口气,她决定明天就把书卖给他,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么可怕的一个人了。 这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显然忘记了关上店门。斯凯慢吞吞的走过去,关掉了大门。 天快黑的时候下了大雨。 斯凯不得不赶在弄湿那些书本之前把书搬回到店里。门口的那些书虽然都不是什么有趣的作品,但却也算是有人会购买的类型。之所以那些书要被放在外面,是为了给书店里留下足够的走廊,给她腾出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来回的搬动浪费了她很大的精力。肚子饿的时候,达西留下来的面包非常及时的安抚了她的胃部。这个男人也是傻的,花了钱买吃的,却便宜了她··· 达西先生回到旅社之后,见到的却是一位他并不认识的人。对方猎装打扮,一套法兰绒的衣服似乎只穿过几次,挺括气派。可是这位先生本身却不是什么长相英俊的认识。他最大的缺陷是他的眼睛,眼白比瞳孔多了太多,呈现淡灰色,看上去显得非常凶残。 这位先生在看到达西的第一时间就露出了殷勤的笑容,他快步走到达西面前,热情的和他握手:“啊!达西先生,我在知道您到达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想过来看看您了。您在这里要住多久?一切都还顺利吗?您的父亲提起过您···” 达西听着对方的一连串说辞。这位目前还不知名的先生既想要表现出自己作为长辈的态度,又表露出急切想要认识的姿态,这让他的话语听起来略显诡异,给人一种违和的感觉。 “您是···”达西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啊!你看我都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是这里的税务官,负责这片小镇的税务工作···文森特·凯乐。” “凯乐先生。”达西微微点头,表示了问候。 “啊!我还没有问您刚才去了哪里了呢···不过无论是哪里,东西都是物美价廉的。”凯乐先生愉快的介绍自己治下的商铺。他已经在税务官的工作上停留了快要十年了。凭借从小商铺收取的一些额外收入,他的日子只能说是勉强维持体面。 可是如果能够攀上达西先生的关系,在彭博里谋取到一份工作,那他的下半辈子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本着这样的想法,税务官凯乐的笑容无比的和善。 达西立刻想到了那家天空书店的老板。他无意折腾对方的生意,但对方的态度让他非常的不满。 “是之前逛了小镇的书店。学生时期我也曾经拜访过那里,原来的店主克莱尔是个德高望重的绅士,现在换了店主,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凯乐楞了一下,他很快回想起那家店的今昔对比,不无唏嘘的对达西解释到:“听起来你和克莱尔先生交谈的很愉快过。而你或许还不知道,这位斯凯先生是克莱尔的远房亲戚,老先生弥留之际托人去寻找克莱尔,最后终于找到了他。听说斯凯先生本身也是个望族出生的,后来家道中落,祖宅还遭了大火,要不是有克莱尔先生的这笔遗产,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 “斯凯先生的脾气也不是很好吧。您也别太在意那个了。他的弟弟妹妹都死在了大火里,只留下了他一个人。算算他到我们这里也快要半年了,一直都还没有打击里走出来呢!” 凯乐虽然会在收税之余赚取一些小钱财,但他并不是一个剥削的官吏。一个正常人所应该有的怜悯和正直都在这位先生的身上得到了保留。达西有些意外于凯乐的坦诚,但对于他的絮絮叨叨,依然非常的不耐烦。 他简单的应和凯乐先生的话,并且送走了他。 “韦翰,下一次不要因为这样的人而急匆匆的把我叫回来。”回房间之前,达西吩咐了这么一句。 韦翰自然是一口答应,虽然他的教父是达西的父亲,但本质上他仍然是仆人的儿子。生来低了达西一头,自然只能事事顺从他的心。 然而叫他在有人拜访的时候及时通知,不是他不得不做的分内之事吗! 韦翰看着达西走出房间,心里满腹牢骚。他倒是觉得那位斯凯店主做的好!要是达西在这里买不到书,或许还会更好。 这么想着,韦翰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砸在书店的屋顶上噼啪作响。斯凯靠在枕头上,点了一盏油灯,她突发奇想的复习起了柏拉图《会饮篇》,翻开书正看到那句——渴望和追求那完整,就是所谓爱欲。 就听到有人扒在门口用力的拍门。 斯凯不悦的眯了眯眼睛,她并不想理会这个鲁莽的拜访者,但眼看蜡烛还多,一本书却要看完,思考了一下之后,她神使鬼差的站起来,吹灭蜡烛,把敲门者让进了店里。 “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为什么要熄灭蜡烛?”韦翰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其中一部分滴落到了地上的书本上,而他却不甚在意。 斯凯眯着眼睛可了他一眼,没有指出这一点。 “和值得的人谈话叫做秉烛夜谈,而你只是冒昧的拜访者。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这位···达西先生的仆人?” 斯凯不认为这是达西迟来的报复,所以她镇定的站在那里,静候来人的意图。 “我叫我韦翰,确实是达西先生的···仆人。”韦翰不喜欢‘仆人’这个单词,但店主偏激的言辞正是他此行的意义所在。 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中闪电划过,一瞬间书店里亮的如同白昼。韦翰看到了斯凯手上的小册子名称,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诡异。 斯凯则是看清了这位仆人的全貌。 她神使鬼差的喃喃自语道:“你应该穿一件红制服的···” 这个念头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斯凯至少可以确定,这并非来自她过往的记忆。 尚且疑惑之际,韦翰已经很自然的接起了她的话头,他谦逊的说道:“虽然驻军是很光荣的工作,但基于我的情况,我想我未来还是会来彭博里生活下去的。” 斯凯对他的回答一点都不感兴趣。她的脑袋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看到安娜家的屏风的时候会想到更加漂亮的刺绣,再比如她看到达西先生的第一眼就认定他是个傲慢的人。 这些不着边际的联想影响了她的一些判断。但这是她的一部分,她选择了接受。 “你来找我是干什么的?”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韦翰停顿了一下,他想要看清楚斯凯的表情,但现在却没有第二道闪电能够提供照明了。 黑暗和雨声让一切感官都模糊起来。斯凯不接话,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下午小镇的税务官去拜访了达西。达西对他诉说了很多不满。” 斯凯的眼光闪了闪。她确信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位韦翰先生。 于是便难得好奇的问道:“这位···先生。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不。并且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看清楚您的长相。”诚恳的回答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博得聊天对象的好感,尤其是对待那些脾气古怪的人,这一招尤其有用。韦翰不假思索的接着说:“但是我并不是很赞同达西的决定,凯乐先生向他说明了您的悲惨遭遇,我对此深表同情,可是他却···” “既然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是什么让你深夜来打扰我,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斯凯打断了他的一番陈述。 她对于这个韦翰说的每一个单词都不置可否。 但对方的回答无疑是教科书般的标准:“深夜打扰只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要是你把书卖给了达西,事情就变的容易了很多。我这次的到来达西并不知情···希望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很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吗?”斯凯收到了对方的警告。语气自然的下了逐客令。 “不···已经没有别的事情了。”韦翰看不清楚斯凯的脸色,只能从这个脾气古怪倔强店主的声音来判断他的状态。在大学期间,他的这一招无往不利的分割了达西和很多同学之间的关系,帮助他拥有了不错的人缘,可是此时这一招用在这个家伙的身上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没有着落。 “那么我就告辞了。晚安,斯凯先生。”韦翰对斯凯行了礼,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到了风雨当中去。 漆黑的书店里有几双绿色的眼睛幽幽的亮着。斯凯摸索着点燃了蜡烛,无奈的看着几只猫咪在她的腿边来回磨蹭。 她重新坐回到枕头堆里,随手提起一只猫,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有以下每一下的抚摸着。 被顺毛的猫咪舒展着在她的裤子上伸了个懒腰,过分舒展的动作使得它的指甲弹了出来,把斯凯的裤子勾出了一个洞。 “嘿!你这个是干什么呢!”斯凯嘴上训斥了一句,但对于这只喵喵叫的小猫,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来到这个小镇成为店主的第一时间,这几只猫就在她的店门口喵喵的叫了。 隔壁店铺的主人解释说克莱尔以前经常喂养这些猫咪,所以这些小东西已经习惯性的在门口等候它们的食物。隔壁店主还开玩笑的说,这也算是克莱尔老先生留给斯凯的遗物。 说这话的时候,几只小猫就已经懂得蹭着斯凯的裤腿,抬着头甩尾巴了。斯凯在沉默中接受了这个‘遗物’说法,算是彻底甩不掉这几只小动物了。 她把《会饮篇》的小册子放回书架上,找到一本大部头的《柏拉图全集》。从第一个章节开始重新翻阅起来。 第五章 如果你曾近歌颂过黎明,那么你也应该拥抱黑夜。 斯凯拥抱的黑夜太多了,多到她都有些记不清楚了。每一个黑夜都有不同之处,可是每一个黎明到来的时候,大雨初歇,她就会到安娜的面包房里,去购买一天的伙食。 印象中的尝过过冷餐肉和蔬菜水果都像是蒙了一层纱,没有什么滋味,只是最简单的图像。总会有一些记忆的片段。在回忆里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坐在餐桌上,手边刀叉无数,并且幸运的了解每一种的用法。 可是和美食相比,面包的便捷性无与伦比,作为一个‘单身汉’一切从简是很必要的事情。 斯凯闭着眼睛都能够闻到面包房里传来的香味。她几乎是蹦蹦跳跳的往安娜的店里走去。 “早上好,安娜!”今天的斯凯心情舒畅。她把一把零钱放在柜台上,幸运的收获了安娜烘烤的小曲奇饼干。 面包还没有出炉,斯凯出来的有些早了。等待的功夫里,她的嘴里塞满了饼干,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然后把怀里的书放到安娜的柜台上。 好不容易咽下了香甜松软的饼干,斯凯才一本正经的问起安娜的状况:“昨天那个家伙我已经骂过他了。不过说真的,那本书对你来说会太艰涩吗?” “我觉得我能够感受其中的含义,但确实有不能理解之处。”安娜从钱箱里拿出了一张英镑,有些纠结的说:“收摊之后我才发现了这个,那位先生可能只是很想要这本书?” “也可能是他在欺负你!”斯凯愤愤不平的说道,她的手很罪恶的伸向更多饼干。 “今天我带给你的这本是故事书,你肯定会喜欢的。” “爸爸说不能再拿你的书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花店的罗宾先生昨天向我求婚了。” 斯凯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安娜,她甚至忘记把曲奇彻底嚼碎就咽了下去,大块的饼干划过喉咙的时候磨得的嗓子发疼。 到这天为止,斯凯依然记得自己当初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这个小镇。她敲了好几扇门,遭到过好几次拒绝,最后是安娜为她开了门。 斯凯不动声色的咽了一口唾沫。她迅速的调整好了心情,勉强微笑着祝福道:“我早就觉得那个小子对你不坏好意了,没想到他求婚的这么快···真是恭喜你们,要是结婚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们送一个大大的红包的。而且这样一来的话,你的父亲终于不用担心我会勾搭他的宝贝女儿了。” 斯凯始终相信,安娜的笑容是可以抚平伤痛的。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在安娜家的附近住一辈子。模糊的过往已经证明了未来的飘忽不定。 斯凯离开面包店的时候终于不复刚来时候的兴奋。 她确认自己生活在飘忽之中,但她却从未喜欢过那样的日子。 或许有一天她能够找回自己,但那又会怎么样呢? 回到书店的时候,照例看到了里面有一个客人。 这个时候看到达西,原本生疏的感情不复存在,斯凯突然发现有人等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她还没有失落到神志不清,也知道这种等候并不存在任何脉脉温情。 达西不确定自己是否从店主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柔软的东西。往常都是这个刻薄的家伙率先讽刺,挑起一场战争,但这次他没有说话··· 达西犹豫了一会儿,长久的教养让他硬生生的憋出了三个字——“早上好。” “早上好!”斯凯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走进自己的店里,看着有些卡壳的达西先生,补充了一句:“耐心是一切聪明才智的基础。···我今天是卖书的,您可以随意挑选。” “柏拉图的书?”达西楞了一下,他看到那堆枕头没有藏住的半本书,顺利接到了斯凯用的句子出处。 “看来你虽然傲慢固执,但还是看过一点书的?牛津还是剑桥?···当然了,这么明显的剑桥风格。真是···” 斯凯自问自答,她很扫兴的摇了摇头,坐在了一打书上。 昨天晚上的书还没有来得及搬出去,书店里的走道无比拥挤,让高大的达西先生颇有一种无处安放的尴尬。 他在这里逗留了三四天,计划中的秋狩活动是不可能赶上了。而且这位店主突然改变的口风让他有些不着头脑。 他站在原地沉默,却不立刻开始挑书。 “还有什么事情?”斯凯奇怪的看着他。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啊!你是害怕我有什么阴谋?” 被粗暴说中心事的达西先生窘迫了一下。他冷漠的表情很好的掩藏了这种不适应。 但店主已经转而用一种自问自答的语气回答了起来:“我看到你倒霉就很高兴了。让我来猜一下···你是和你的仆人一起接受了大学教育?他说话的腔调完全说明了这一点。那么你在大学里一定没有交上什么朋友吧···” 达西不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某些共同之处,但出于过往的情谊,他始终不愿意点破这一点。 店主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养成和他唱反调的习惯的,他一刻不停的继续说:“你的父亲是他的教父。他是否对你无比严格,却对他无比温和呢?我很好奇你是否会嫉妒?还是一方面嫉妒,一方面又为自己的这种阴暗情绪而惭愧呢?” 完全戳中! 如果语言能够变为什么伤害别人利器,那么达西先生一定已经千仓百孔。他的脸色迅速的阴沉了下来,开始思考和店主决斗的可能性。 隐晦的心事被人用调侃的语气揭发出来,就好像私密的东西被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斯凯说完了讽刺的话,大大的发泄了一通,但心情却未必愉快。 常人在诚恳的韦翰和冷漠高傲的达西之间一定会选择信任前者。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有了自己的偏向。 总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左右她的决定,最近这种事情发生的更加频繁了,斯凯开始担忧自己是否有一天会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以及对事物的判断,最终导致自己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脸色铁青的闭上了嘴。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接着是干脆的道歉。斯凯弯腰从书店靠里面的柜子里找到了几本用盒子装着的书籍,并且从另外一个地方拿出了一双白手套。 天空书店的前身是一家传统的书店。前任店主老克莱尔非常喜欢收集一些善本,他留下的最大遗产未必是这家书店,而是一柜子的孤本。 在欣赏这种类型的典籍的时候就会也有很多讲究,可是对于这些智慧的结晶来说,再怎么仔细都不为过。戴手套只是其中的一道程序,防止汗渍和别的东西伤害到本来就已经很脆弱的书本。 斯凯从接手书店开始,就对这些藏品加以保存。她把这些视作最珍贵的财产,轻易都不提起。 可是这一次,因为她个人的原因,她对这位陌生客人的态度已经过界了。智慧尚且不应该被滥用,更何况是一些头脑不清楚情况下的胡言乱语。 斯凯依依不舍的看着手上的这个盒子,开始绕开脚下的那些书堆。 她还没有走到达西的身边,就有人找了过来。 斯凯只是看到来的这个人的身影,头就大了起来。 她把盒子放到身边的一个书堆上,语速飞快的对达西说:“···我想我突然遇到了一些急事,需要躲一躲。如果没有别的什么问题的话,你就说我不在。” 在达西惊讶的眼神中,斯凯把中央书桌边上是书堆搬出一个缺口,仗着身材矮小的优势,把自己全部藏进去。最后她还记得把突出的那部分书籍收起来,然后店里就好像从来没有店主这个人一样。 门口的人这时候推门走了进来。 达西看了一眼的,来的是一位夫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穿了一件貌似时髦,但质感较差的衣服,还戴了一顶羽毛帽子。五颜六色的羽毛没有经过妥善的整理,但也可能是因为起风的缘故,原本的造型已经不可考证,目前看到的就是一种比较滑稽的样子。 这位夫人化的妆有些浓重,眉毛的颜色太浓,就给人一种很不愉快的感觉。 她进门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能够逮住那个窝在店里不太出门的店主。 方才她在门口耽搁了一会儿,那完全是因为这家书店的大门过于破旧,加上雨天有些潮湿,导致门轴像是嵌了石子一样,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推开。 等她进来之后,就只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那里,手上拿了一本书。 达西先生和这位夫人视线交集了一秒钟。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从上到下估量了一遍。这是在社交场合总是会出现的眼神,夫人小姐只需要看别人一眼就能评估男士或者女伴的价值。虽然他们总是以为或者能够把这种视线隐藏的很好,但本质上和这位夫人的视线还是一样的。 下一刻,达西就听到这位夫人很自在的招呼他:“你是来买书的是吧。看到柜子上那本大册子了吗?那个是书的标价,你找到书之后查找标价,然后付钱就可以了。” 书店里的布置很凌乱,地上有一摊没一摊的书堆对这位夫人的步行造成了很大声的困扰。她不得不站在原地看了一圈,确认店主确实不在书店里。 “这小子不会是在找什么地方哭吧。真是的,连店都不看了。” 她有心想要和唯一的客人攀谈几句,但在看到达西先生的表情的时候,就不敢说话了。 达西先生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如果被扎成稻草人,或者站在百货商店门口做保卫工作,那完全都能保证前二者免受骚扰。 哪怕来人是小镇最难缠的夫人,在面对这座冰山的时候,也不得不铩羽而归。 爱莎夫人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客人不是个熟客,看上去也很不好相处的样子。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想法,但她却也不想要在这种不适宜居住的地方停留过久,最后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第六章 等这位夫人走了很久,达西先生才看到斯凯从书堆搭成的堡垒里爬出来,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的头上还挂着一张纸条,本人却毫无所觉。 “总算走了,你果然是个好人。” 如果这样就是的好人的话,那评判的标准未免太过于简单了一些。达西先生不想搭理他,而且他还在余怒当中,对于店主连批判的力气都没有了。 斯凯说完之后自己就苦笑了一下。这不是她会说的话,或许她会懒洋洋的躺在书店里,每天卖一本书就关门,但却不这么轻易的说出感激的话来。 承诺不应该被轻易的说出口,夸赞也是。 而她现在却总是要在失言之后才能补救。 斯凯给达西解释这种突发状况,同时在书店绕圈寻找一些她认为值得推荐的书本:“这位爱莎夫人其实是一个很慷慨的人,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我提供了不少便利。她是牧师的妻子,但生平最喜欢的是给人做媒。之前我还穷的时候她就紧张的给我张罗了,后来我继承了书店···” 斯凯觉得这种事情达西先生应该可以感同身受才对。他们这种有钱人在这方面总有被制约的地方。 她一边说着有的没的,一边把从书架上抽出的三四本书放在达西先生的面前。 “这些书代表的是我的歉意。我之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毕竟我没有权利评价别人的生活。另外就是要感谢你帮我···帮我瞒过了爱莎夫人。” “我没有要帮你的意思。”只不过这位夫人风风火火的,还没有问他店主的踪迹。 达西先生默默的想着,有些抑郁的觉得自己刚才应该主动指出店主的位置,这个时候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斯凯的前后态度变化巨大,这让他有一种一拳头砸到棉花上面的感觉。他抑郁的不愿意说话,但眼神已经不自觉的看到了斯凯放在书上的半新不旧的书上。 说起来达西这次正好就站在枕头堆的边缘,那里是整个书店采光最好的地方。 此前斯凯对于这位先生的印象大多来自于性格层面,聪明但傲慢,有钱却不太尊重人。脾气并不是很好···脾气很坏,是个脸很臭的人。 可是她这次真的看清楚达西的样貌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那些凶狠负面的元素大多存在于她的假想之中,面前站着的这个和她交涉多天的人,也就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 除去腿很长这个特点之外,达西先生的头发浓密的就像是要背叛英国人自古以来的发际线,他的头发微卷,蓬松柔软,让人有点想要揉一把。 店主对上达西的眼睛——她不是那种会因为眼神注视而感到脸红的人,这只是单纯欣赏的过程。斯凯很惊讶的发现这位先生的眼睛是明亮的榛子色,睁大的时候就会有淡淡的水光浮动,就像是被什么人欺负了一样。 即使是他板着脸,但光是眼睛,其实就让他的气质得到了很大的缓和。 让人很生气,但却不是非常能够气的起来。 也难怪安娜在描述他的时候多有保留。 咳咳,斯凯不得不承认,善良的面包店安娜从来没有用过分的词语形容过达西,大部分的臆测都来自于她本身。 “这些是什么书?”达西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上上下下的观察过一遍了,他对于店主复杂的心情毫无知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上。 “是一些哲学书,放在我这里很久了,小镇里没有看得懂的人。” “但这些书你都看过?”达西拿起一本仔细的看了起来,他很快发现这几本书最精彩的地方不是书籍的内容本身,而是上面的注释,每一条都非常精确。 “这是老店主从别人那里收到的私家藏书。基本上每个时代都有没落的贵族,也有倒卖家族珍藏的后人。”斯凯轻轻的抚摸着书皮,叹了口气说:“书店里的书我都看的差不多了。说起来我到这里已经很久了。” 她最近有一种预感,这么安稳的日子可能快要结束了。 说话间达西已经翻阅到最下面的一本书。斯凯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表现的有点紧张。 书其实只是很普通的书。《荷马史诗》达西的书房里有好几个版本的。这个版本很便宜,但上面的标注却是最多的。 “这是最近才写完的?”书上的自己很锋利,算不上什么很好的书法,但却非常能够反映出书写着的的干脆利落。 “我结合书店里的一些书做的总结,送给你了。”斯凯不太舍得送出这本写满笔记的书。但是经过刚才爱莎夫人一打岔,她唯一一点送出孤本的勇气还是被打消了。 达西很惊讶的多看了一眼店主。 一直态度嚣张的店主表现的非常局促,他站在那里,身体绷的很紧,手指无意识的在摆动衣角。 大概是被达西看的有些发毛了,斯凯低吼道:“你还在看什么?付完钱,然后就走啦!” 送出这本书已经是此生最大的拖鞋了,如果这个行为之后还要受到达西的讽刺,那她一定会气死的。 好在达西并没有这么做。他把钱交给斯凯,默默的走出了商店。 斯凯看他离开的背影,还是有些舍不得···书:“你的那个仆人,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小心一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回答是达西特有的生硬拒绝。 这个客人走掉之后,店里一下子空了一块,斯凯扫兴的把孤本重新放回到木头盒子里面锁好。也不看书名,只是对着店门口发呆。 一个人都没有了之后,她又想起了安娜要订婚的消息。和同一个村子里知更之地又爱她的人订婚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吧。 安娜的那个追求者有点傻傻的,在他第一次看到安娜和斯凯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就把斯凯列为了情敌。斯凯记得那个傻大个把她堵在小巷子里,故作凶恶的警告他不要再接近安娜了。 斯凯觉得他说的很好笑。毕竟她并没有那种功能,和安娜也只是普通的闺蜜关系。 但是斯凯并不是这么对安娜的未婚夫说的。她当时的态度也是差点要把那个老实人气哭了——“如果你要和我提财产的话,我可是继承了一个书店,比你家里的那点财产多太多。论学问,我家里以前也是贵族家庭,我受过规范的教育,懂好几门语言,你却在拼写上还有很大的问题。再说脾气···你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喜欢安娜···” 和达西不同的是,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很快就被斯凯给震住了。他大概不是第一个想要打斯凯的,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你你你···我不打读过书的人···安娜也不喜欢我和别人打架。”忠厚老实的人被逼急了,有的没的说了好几次,最后只能放过欠揍的斯凯,更加小心温柔的追求安娜。 到今天他们成功的绑定在了一起,其实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只有在得到和失去的边界线上不断徘徊,才会让人更加懂得珍惜。 安娜应该要有一个好归宿,而她···其实一辈子呆在书店里装作是个老男人,也无所谓吧。 是夜。 旅馆里无比安静,达西先生坐在书桌前,安静的写着家书。他错过了秋狩最重要的部分,而起因只是一个店主和几本藏书。无论是出于礼貌还的责任,达西都需要好好的写信解释和道歉。 不过想来父亲应该会原谅他的这次错过,毕竟父亲也是爱书的人。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达西铺开信纸,小心翼翼的措辞着笔。他的信件并非那种措辞华丽,情感充沛的类型。往往他会从理性的角度,用最简洁而合乎礼节的字眼来完成一份信件。期间如果有错字或者涂改,他都会重新换信件书写,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习惯了。 写完家书之后。达西小心的用火漆封口,相信不久之后,这份书信就会送到父亲的手中。 今天早晨,达西已经让韦翰先一步到父亲身边去了。相信有韦翰在身边,父亲对于他的缺席也就不会太在意了。 白天,那个店主说的其实并没有错。很多时候达西都能够感觉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那个人。哪怕别人因为他的家室或者外表亲近他了,但也很快就会在对话中感受到冷落,转而寻找其他的聊天对象。 少数留下来的,大多是别有用心。 菲茨威廉·达西高傲坏脾气,这已经成为了社交圈的既定事实。他只和真正品德高尚的人谈论交往,但这种谈话就注定不能推心置腹了。 达西的视线落到了书桌旁边的一堆书上,他随手拿起了一本,阅读了起来。 如果要说真的有平等的交流的话,那个古怪的店主最后给他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斯凯还在枕头堆里蒙头大睡,就听到有人丧心病狂的拍打书店的大门。来的人用的力道太大了,以至于整个书店都有陪着一起抖动的错觉。 斯凯是有起床气的,看是她也有赖床的习惯。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在两者之间纠结,心里已经把不知道是谁的家伙破口大骂了,身体却还是和温暖的枕头毯子相亲相爱不愿分离。 被逼得急了,她就抽出身边的一个枕头,翻了个身,用力的往门口丢了过去。枕头的重量不大,但胜在体积惊人。 敲门的人被吓了一跳,随着枕头砸中店门,缓慢的滑落下来,里面和外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里。 斯凯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下来。她满意的咂了咂嘴,准备继续睡觉。 但片刻之后,敲门的人敲门的动作更加卖力了。只敲的隔壁的店主都走了出来,好奇的看着这个暴躁的客人。 不过想想的话,估计还是天空书店那个古怪的斯凯,把人家好端端的绅士给气的暴走了吧··· 达西先生本来以为他真的不会和斯凯再有任何意义上的交流了。有些认可只需要放在心里,斯凯确实也不是广义上的讨人喜欢的那种人。 但这一切的美好想法在他还没有收纳归档之前就灰飞烟灭了。 昨天晚上,达西先生开始翻阅那本有斯凯笔记的《荷马史诗》。他对这本书非常的熟悉,主要就是看斯凯笔记的部分。 以前达西也是相信字体可以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只是可以体现一个人的品德之类的话的。但是这个记录笔记的人和斯凯真的没有什么雷同之处。 达西在笔记里看到的是一个有远见、敢于畅想,同时不失去基础知识功底,风趣温柔的朋友,差不多是他刚刚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下面几页,笔记就戛然而止了。 戛然而止了。 没有写下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快要到对岸的时候被人推了一把,或者一个结论只给出了一半。斯凯的这部分内容写的跌宕起伏,但考据要收尾的时候,却突然就空白一片。 这个男人肯定是在耍自己!大半夜的,达西先生用力的合上书本,气的又是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相信那个刁钻的店主会主动和好,他确实不是不学无术的人,但比那更加恶劣的是,他在用自己的所学所的嘲笑他!知识并不应该被这样使用,就好像学者不会去嘲笑另一个同行。 达西恶狠狠的把书扔到床上,但是又不甘心的重新拿起来,再重新看一次。 于是这一夜在生气和看书的过程中很快就过去了。 斯凯最后很不耐烦的打开了店门。 她的头发乱的像是刚刚经历了台风,头发都往一边歪,姣好的颈部曲线露了出来。走到门口,她靠近阳光的地方,嚷嚷道:“怎么又是你!怎么总是你!” 东西都送了,他还想要怎么样! 阳光下的店主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和斯凯昨天才第一次仔细打量达西一样,达西也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讨人厌的店主。 目前天空书店的状态是——虽然店里还很干燥,但光线并不适合阅读和售卖书籍。店主在里面像是个黑暗生物一眼,常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剪影来。 这次达西先生仔细看的时候,突然觉得面前的店主纤弱的像是个女孩子。 他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你现在几岁?” 斯凯被他的问题弄的心头一跳。一下子就睡意全无。她警惕的后退了一小步,回到安全的阴影区里,然后才回答说:“二十一岁。” 他看上去真的不像是二十几岁的人。达西心里有疑惑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略过了这个细节,转而走进了店里。 ‘啪’的一声。一本大部头的书籍被放到了书桌上,扬起了不小的灰尘。放书的达西先生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被灰尘刺激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时间非常狼狈。 斯凯看到这位先生兴师问罪的架势都还没有摆好,就出了个这么大的丑,在边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好,整个脸部表情都诡异的不行。 尤其是因为这个喷嚏,导致达西先生的眼部呈现出一种眼泪汪汪的感觉。他明明是很生气的在瞪着斯凯,但表现出来的却是水汪汪的可怜样子。 斯凯看的心都软了。 她干咳了一下,努力做出严肃的姿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这么生气?” 昨天的谈话之后,斯凯单方面认为,她和这位先生虽然不能算是好朋友,但应该也算不上是敌对的关系了。更何况她书都送出去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啊。 达西指了指那本书,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但斯凯倒是看出他的窘迫来了。 身边仆人的离开导致达西今早出门之前没有在口袋里带上一张手帕,这个时候眼泪都没有办法擦拭。 遇到这个店主简直是他最倒霉的时刻! 斯凯抽空看了一眼桌上是书,那是她昨天才送出去的那本。她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却是找了块干净的手帕递给了达西。 看到手帕的时候达西是不敢相信的,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接过去,主要是有些担心手帕在店主这里的用途和保存的年限。 他的表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斯凯无奈的发现自己对于这位达西先生的来历和身份都还尚且一无所知,但对于他的面部表情解读方面,却已经是个专家,随时可以出版一本《达西先生解读手册》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的脾气是怎么养成的。 她无奈的再往前递了递,说了一句:“干净的,我昨天刚洗出来的。” 虽然因为身体不好和隐藏的必要性,表面看上去斯凯比较邋遢。但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姐,她的一些习性在逆境中也依然妥善的保持着,比如手帕,又比如对于书籍的热爱。 这些自然是不会让达西知道的。 而达西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接过了手帕,仔细的把自己擦拭干净了。 好的,现在问题来了。 他拿着手帕还回去也不是,收起来也不好。家境丰裕高人一等的大少爷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么窘迫的情况,他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到来的根本目的,纠结在了手帕上面。 “你可以洗干净还给我,要是熏香我也是不介意的。”斯凯一本正经不能超过三秒钟,这个时候恶劣的性子上来了,就促狭的要求这位达西先生洗手帕。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就想到了达西洗手帕的样子。这位英俊的男士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想来就算没有仆人的帮助,洗一条手帕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达西沉默了一下,他盯着手帕看了一会儿,突然之间发现,这条手帕并不是男士的手帕。“你这里为什么会有女性的手帕?” 三种可能。 第一种,店主有了一个已经交往很深的对象,这是对方送的礼物。 可是店主看上去并不是善于社交的人,直接点的说法就是达西先生根本不相信这种男人也能找到女人。 第二种,店主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偷取了别人的手帕,满足自己的阴暗心思。 达西知道这种人的存在,他虽然不能理解,但也确实见过这种可能性。 第三种,店主··· 达西看看这位店主举手投足之间男人的动作。如果说他的形貌会给人一定的错觉的话,那这种典型男士的动作就绝对能够表明自己的身份了。不管怎么说,质问对方是否是个女性还是太过头的事情了。 达西先生默默的吞下了最后一种猜测。 这个时候他听到斯凯很认真的补刀说:“这是我妹妹送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只不过已经没有机会再得到另一条了···” 所有人都是知道斯凯的妹妹死于一场大火的。 声音听着很沉重的,达西先生之前也已经从税务官的絮絮叨叨之中了解了斯凯遇到的遭遇。之前他从未同情过,但现在熟悉了之后,他也可以假设一下,毕竟他也有个妹妹···如果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那他一定会非常的伤心的。 可以感同身受的达西先生默默的接受了斯凯提出的回答。 在这个巨大的插曲之后,他终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这本书···” “什么?” “你并没有写完!” 斯凯被他的说法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顺着达西先生的思路想了一下,试探着回答说:“我送你的是这本书,书上的内容只是我夜晚打发时间的东西。就像是你去购买了红酒却倒掉了里面酒水,只留下瓶子收藏一样,我可不认为自己写的东西会比史诗更加精彩。” “我不会做倒掉酒水的事情。” 达西迅速的回答,他说完之后就立刻后悔了,第一次把头转向了另一处,默不作声的装作在打量墙壁上的书本。 斯凯卡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达西先生的一个幽默玩笑。 她抖抖索索的问道:“你···你这是在开玩笑?!” 达西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耳根却悄悄的红了一点。 还有一个问题,斯凯想到达西先生眼睛下方的黑色淤青,不无惊讶的再问道:“我说,您不会是昨天晚上看这本书看了一个晚上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中途卡文确实是很不地道的事情。 这当然是死都不可以承认的事情。 达西先生依旧用沉默回答了一切。 切,以后就叫他沉默先生算了。 店主腹诽着打了个哈欠。 第八章 虽然还是很想知道斯凯笔下那个和故事的结局···但与其说斯凯在书上写的是相关的注解,不如说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脱胎于荷马史诗传说故事,自己独自编写了一个大将军的征战故事。从文法和措辞上都和原版风格有很大的差别,只不过其中传递的精髓也非常有趣,达西先生觉得这个故事如果写完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出版素材。 斯凯的文法并不是生涩晦暗的,恰恰相反的,他可以用最平实的语调讲述一个让人扼腕叹息的故事。而贯穿在整个故事之中的,就是她的所知所闻。 可是斯凯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达西实在不能让他继续写下去。 抑郁的年轻贵族气愤的在店里兜兜转转,偶尔拿出一本书看看。 斯凯看他的怒火好像已经消解了。就放任他在店里呆着,比起大清早砸门的话,看书买书其实都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几天之间,达西先生都是每天来书店报道看书,店里的好几层书都已经被他买走了,挑选书籍的间隙两个人也会分享一下对于某本图书的看法。 虽然大体上的见识和认知都差不多,但在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两个人还总是会有小型的争端。 “你竟然会认为妇女要超越常人,才能算是多才多艺的!那我真是好奇你对才女的标准了。” “精通隐约、唱歌、画图、舞蹈以及现代语文。此外还有步态,声调、谈吐和表情都要非常风趣。” “如果可以再多读点书、有点见识,更好就是要和你能谈到一起去。”斯凯本来只是随便嘲笑的问问,但听到达西自然的答案之后,忍不住补充了几句。 达西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开始对这个话题认真了起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你···”斯凯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男人,深呼了一口气才问道:“我其实非常好奇你遇到了几个这样的人。” “不到五个。”达西先生自然的回答。 “所以你认为这是宁缺毋滥的表现?” “确实如此。” 斯凯沉默了一下,她决定不去询问达西对于绅士的标准了。争论永远是没有结束的一天的,斯凯实在懒得和达西辩论。 “你看起来对我的话不是很赞同。” “当然!非常的不赞同。”斯凯听到达西这么说了。就合起了书本,不得不和他争论几句了。她刚才把自己和达西的标准对照了一下,虽然符合了其中的一部分,但那种描述中的生活真的是太让人疲惫了。 如果当初家里没有遭逢变故的话,斯凯可能也会和达西使用同一种标准,并且不断为了让自己达成这个标准而努力。 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她的标准终究还是发生了改变。该怎么说呢?有些神神叨叨、离经叛道,但又有一种看到更久远之后的感觉。 “我觉得你这样定义一个人是很值得惋惜的事情。一个人固然可以掌握上述的知识,而这只会和她所处的阶级和境遇有关,真正决定一个人优劣的还是品质,而这是只有放下身段交往才能够了解的事情。” 达西皱了皱眉,他听到斯凯继续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当你坠入情网的时候,你是不知道你所喜爱的那个人是否具有所有美好的品德的。爱情让人盲目,不是吗?” 当然不是! 达西先生想要和斯凯争辩下去。 但斯凯却突然倒了下去。 达西吓了一跳,几步走到斯凯身边,就看见店主抱着头缩成了一团。在枕头堆里拼命的打滚。 这个时候达西先生终于知道了那些枕头的用处,这些枕头很好的起到了缓冲的作用。防止斯凯在挣扎的过程中受伤。达西尝试着叫斯凯的名字,但扳过斯凯的头的时候,却发现斯凯的眼光涣散,牙关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疼痛中斯凯渐渐的失去了对外界的联系。她开始看到一些不属于真实世界里的现象,钢筋铁骨的建筑物,车子脱离蒸汽也能驱动,女性的着装暴露诡异,还有书本奇怪印刷方式··· 她过去头痛的时候也会看到一些不属于此间的东西。但这却不能对任何人诉说。斯凯曾经看到家里人把一个仆人送进疯人院,她曾经透过门缝最后一次看到那个仆人,被人束缚起来,拖在地上渐行渐远。 稍微大一点再次听到别人说都那个可怜的仆人的时候,是说他已经死在疯人院里了。 连带的就有人讲述了一些疯人院的事情。进去的人几乎没有出来的可能性,一些治疗方法听起来非常温和,但实际上却让人生不如死。 斯凯是绝对不要进那种地方的,就算她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她也谨小慎微的处理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种症状通常只会持续一个多小时,后续的并发症是脱力和困倦,都不会有更大的伤害。 只是这次斯凯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她确信自己在以旁人的时间观察这个世界,那个人打开了一本书,上面赫然写了达西先生的名字。 头疼到现在为止,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幻觉和现实出现了联结的部分。大概是这位达西先生给她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带来了太多的困扰,所以连幻觉中也少不了他了吧。斯凯有些苦中作乐的想着。 她心平气和的看着书上的内容,却惊讶的发现这些的是很多年以后的故事了。达西先生继承家业,并且如同其他所有的黄金单身汉一样需要一个妻子。 从故事开始到结束,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悬而未决,但从情节的发展看却意外和斯凯认识的达西先生接近的多。 ···感觉看着就像是达西先生以后会做的事情。 滴答滴答的钟表声音把斯凯从昏迷中吵醒。她迟疑的感觉自己已经不在书店里了,从窗外透露进来的光芒让她非常的没有安全感。 但身上衣服穿着一切如常,总算让她稍稍安定了一点。 斯凯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床边有一双柔软的羊绒拖鞋。斯凯脚踩进去,思绪渐渐的回笼。 这里应该是达西下榻的旅馆,也是小镇居住条件最好的地方。斯凯走到书桌边上,上边基本熟悉的书册让她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最后她有些迟疑的摸了摸胸口,不确定自己的秘密是否已经被曝光了。 “醒了?”达西不知道是否听到声音,但却是第一时间从外面进来。 他看到斯凯疑惑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说:“你突然晕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能扔下你不管。医生还没有到,你昏迷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毛病?头疼吗?” 斯凯沉默不语。她的眼里阴沉沉的,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地,显然达西还没有发现她是女人的问题。 女扮男装并非有趣的事情,如果不是事关继承权的问题,斯凯坦白其实也无伤大雅。 她心里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的回答说:“谢谢你,我没有事。” “你看起来并不是没有事的样子。最近你书店的收益也不至于让你需要担心医疗的程度吧···” 达西只觉得店主身上那些诡异的部分又重新回来了。他总算知道斯凯沙哑的声音从何处而来,而他古怪的性格在头疼之后也更加明显了。 “我不看医生的。”斯凯固执的拨开达西,她不去追究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在找到自己的鞋子之后,就踉踉跄跄的往门来走去。 如果这是斯凯的坚持的话···达西虽然气愤,但也没有强制要求斯凯什么。 当他把斯凯抱上马车的时候,店主的体重比书店里的一排书也不能重多少了。就像是纸头做的一样,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达西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跌跌撞撞离开的店主,想了想,还是坐下来,拿出信纸写了一份信件。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税务官似乎说过斯凯的所在地。他的姓氏是什么呢? ——似乎是霍尔特。 回到书店的斯凯并不能如同想象中那样立刻躺下休息。 她注意到书店里有个人已经等待很久了。这个人并不陌生,并且是斯凯非常不想要面对的人。 “下午好,查尔斯先生。”她站在店门口,靠着店门支撑自己,讽刺的和这位客人打了个招呼。 带着礼貌拿着手杖的先生慢慢转过身来。他的手上还拿了一本小说,这个时候表情愉悦的对斯凯说:“下午好,霍尔特先生。” 下午的阳光还不错,沥过云层洒在店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几只流浪猫不知道店主的性情不佳,只是和往常一样出来蹭斯凯的裤腿。 斯凯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了一会她才说:“如果您这次来还是为了收购的事情的话,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不不不,霍尔特先生,虽然我很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要求,但我这次到来真的只是为了从店里购买几本书籍的。”查尔斯假笑着继续说道:“您看起来身体欠佳,可要注意身体啊。” 斯凯没有理会他假惺惺的问候。对于这位从伦敦城里来的书商来说,他只是说得好听,心里一定是恨不得斯凯病死,没有了她这块哽在喉咙里的硬骨头,收购小镇唯一的书店就会变成很容易的事情。 “你可以选择挑选,或者闭嘴离开。”斯凯冷冷的回答,她径直走到枕头边上,慢吞吞的坐下来。 查尔斯怡然自得的寻找自己的藏书,他看起来已经到了一段时间了,并且还将要停留更久。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个比达西还要不讨喜的家伙。 第九章 这位先生并不是第一次登门。早在书店还是克莱尔先生所有的时候,他就已经动起了收购书店的心思。收购的价钱较市场价位来说还算丰厚。只不过原本克莱尔先生在的时候,多少卖的是情怀,收购的事情是没有希望的。 好不容易克莱尔先生重病,查尔斯一早就像是闻到死亡气息的秃鹰一样频繁造访,希望再次讨论克莱尔书店的收购问题。 他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毕竟无论是对于法律的熟悉程度还是资金甚至身体状况。他都是占据上风的那个人。 毕竟克莱尔先生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继承人。 仓促病重,怎么都不可能找到继承者的···就算有,也是拙劣不堪,收购必然轻而易举。 可没有想到老克莱尔会固执的去查询家谱,从三代往上推算出一个远亲。并且在他弥留人间的最后时刻,这位落魄的外乡人及时的赶到小镇,从克莱尔手上接过了继承权。 斯凯·霍尔特看上去落魄而风尘仆仆。看似轻易就可以击破的人,却几番跳过了查尔斯设下的陷阱,甚至比之前的克莱尔还要麻烦的,牢牢占据了书店的所有权。 查尔斯对此非常苦恼,好在他很快发现斯凯·霍尔特的身体情况也不尽如人意,因此在收购其他书店的间隙,他总是愿意过来拜访一二。 斯凯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查尔斯还站在那里看书,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位先生今天依然徒劳无所得。这让斯凯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她扯了扯嘴角,嗓子干涩的说道:“看来我也要抓紧时间找继承人了呢,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啪’的一声合上书本。长久以来脸上挂着的微笑略微售罄,就这天边最后一点火烧一般的红霞,他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状似无意的说:“好了。我挑选的差不多了,看来没有什么我需要的书。” “这是当然的,您自己就是个大书商,当然不会缺少什么书籍了。”斯凯坦然的回答道。 她看着这位停留许久的不速之客走出店门,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店门被带上之前听到一句:“快要冬天了,书店要做好防火措施啊!” 斯凯的心里一紧,她目送查尔斯走出了大门。 天色暗淡,黑夜重新降临,斯凯若有所思的看着店里的一个柜子,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 安娜和那个幸运的花店店主威客在下半月结婚。 自从威客侥幸求婚成功,对安娜好是必须的事情,同时他对于斯凯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种呆子是不会想到要用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的。威客匪夷所思的加倍提防斯凯,每天斯凯买吃的的时候,他就呆在安娜的左右寸步不离,一副斯凯是洪水猛兽,会阻碍他和安娜在一起的样子。 如果斯凯心情好,作势要支开他和安娜单独沟通的时候,这个单蠢的家伙就像是滚烫的热水一样,都快要烧开了。 安娜看的出斯凯是在捉弄威客,开始她几次只是笑笑。后来竟然也会维护起自己的准未婚夫了,这让斯凯大呼没有了乐趣,恋爱的人真是世界上最难懂的生物,然后就是斯凯揶揄安娜的偏心,让她羞红了脸。 调戏这对新人之外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上门的达西先生。 他似乎把书店当成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地方,每天开店的时候过来,关门的时候离开。 斯凯讽刺过也吵闹过,最后的结果只是达西先生的段数越来越深,轻易之间不能够打破他坚硬的壁障了。 换句话说,斗嘴如果不能取胜的话,也就没有乐趣了。 斯凯和达西交流过对于很多东西的感想,至少菲茨威廉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学历和家境,所说所为还都算是很有尺度。 “你这种样子的绅士,进入社交圈之后应该是要被抢破头的吧。”斯凯某一次开玩笑的说道。 她和达西已经足够熟悉到可以开这种玩笑了。交流的多了,总是会说道比较*的事情,斯凯给达西说过自己从小长大的老宅,那栋阴森森的房子曾近是她童年阴影的集中体现,可是真的毁了的时候,才发现往后的日子未必比小时候要幸福。 而本着交换的原则,斯凯也知道了达西的家境到底是如何的优越。彭博里的庄园和各处的房产商铺,世代积累的可怕家底和每年让人咂舌的年收入。这位看似傲慢的客人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对于斯凯的这种调侃,达西先生已经学会了不要回答。 否则即使是两位男士在讨论这个问题,也总是会跳脱到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去。斯凯如果打定主意要死缠烂打的扯一个话题的话,那一天看书的好时光基本就是荒废了的。 “那个收购你书店的人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解决?” 长期停留在书店里的达西先生,现当下对于天空书店的布置已经了然于心,翻阅了一个书架的藏书,并且开始窥探斯凯所在柜子里的珍贵书籍。 “我不准备解决。拖一天是一天···或者你会帮我?”斯凯翻过一页书籍,貌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达西没有接话。 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斯凯嘴角微微勾起,这个时候书上刚好写了一句——谁若游戏一生,谁就一事无成,谁不能主宰自己,便永远是个奴隶1。 她悠悠的计算着日子,什么事情都不该靠别人过的,她也差不多是时候思考一下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达西每天回到旅社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他并非无事可做而停留在这个靠近伦敦的小镇。他的父亲虽然还很健朗,但生意已经陆陆续续的由他接手。当他决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时候,老达西先生并没有阻止,但随之而来的很多信件,是一封都没有少的。 还是那句话,达西会去羡慕在秋狩中跟在父亲身边,享受父爱和愉悦时光的韦翰吗? 只能说这个阴暗面在和斯凯的斗嘴和成堆的信件之中,已经被打磨的不剩下什么了。刚认识那个斯凯的时候,觉的他是个古怪莫名的家伙,被戳中痛脚的那一次,达西真的想过扔下手套和那个矮子决斗。 可是认识的时间长了,才发现店主是个看的很透彻的人,他能够解析的出自己的很多想法,却轻易不说破揭穿。这个分寸把握的很好,于是和他相处就成了很舒适的事情了。 对于是否帮忙天空书店收购的事情,达西是思考过的。虽然和斯凯已经算是朋友了,但正是知道了斯凯的才华,看到过他经营书店的糟糕状况,达西才更加希望他能够走出自己的过去,离开书店这个沉重的负担,做这个年纪应该去做的事情。 否则,达西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见一二十年之后,一个破到不行的天空书店,和一个荒废年华的斯凯·霍尔特了。 他深夜坐在书桌前,翻阅成打的信件,彭博里前不久才来了两个仆人,他们为达西解决了大部分的琐事,并且还兼顾了一些天空书店的打扫工作。 斯凯一开始是拒绝的,让达西的仆人来帮她打扫书店,扫掉的那层厚厚的‘薄灰’,清理掉墙角‘艺术’的蜘蛛网,都像是在她的身上割肉一样。 但达西的决心让斯凯汗颜,她不知道达西原本是没有洁癖的,在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硬生生的被逼迫到忍无可忍的程度。但斯凯在阻止了几次之后,出于某种考虑,就没有再阻止达西让人打扫的行为了。 十月底的时候,安娜和威客的婚礼如期举行。 热情的爱莎夫人主持了订婚的仪式,虽然安娜的父母对于斯凯这个古怪的男人多有提防,但这一天还是笑逐颜开的容忍了斯凯的拜访和礼物。 说实话如果斯凯把自己收拾的更干净一些,对安娜的感情再外放一点,他们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鉴于斯凯一如既往的古怪,稳妥起见,安娜的父母对于女儿和威客之间的结合,也是顺水推舟了。 “斯凯要给我们的孩子做教父吗?”仪式结束之后,打扮的很漂亮的安娜挽着威客的手叫住了斯凯。 斯凯愣了一下,她看了看这对新人——他们站在教堂的门前,十字架的下方,温暖的阳光之下,善意的对她发出了邀请。 “那威客同意吗?他大概不是很愿意我这个卖书的做店主做未来孩子的教父吧!”斯凯咬文嚼字的笑着,依然是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你···”威客被气的不轻,他确信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和斯凯有坐下喝酒聊天的机会了,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容忍了下来,真诚的对斯凯说:“安娜和我商量过,你是读过书的,做我们孩子的教父刚合适。” “那你们是已经有孩子了?” “···”兴奋过头的新人立刻的沉默了下来。 ——虽然没有,但是也没有人规定不能畅想一下啊,毕竟他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 “好吧。”斯凯无奈的扶额,她想了想问道:“那孩子准备叫什么名字呢?” 要疯也不能他们一对结婚的家伙疯,斯凯愤愤的想着。 “···爱丽丝?”“罗曼?···”这对小夫妻一下就陷入了自己甜蜜的小纠结里。他们彼此讨论,完全沉浸在这个‘有趣’的话题里。把斯凯晾在了一边。 书店的主人可不愿意听他们秀恩爱,斯凯把威客拉到一个角落里,威胁了一顿他一定要对安娜好之类的话。末了突然用很真诚严肃的语气说了一句:“威客,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帮我一下···” 第十章 “斯凯先生,你的信件···”小镇的邮差难得停留在天空书店的店门口。 小镇很小,对于彼此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像是这位斯凯先生,家族没落、亲人都失散离世,他竟然收到了一封来信,真是很稀奇的事情了。 邮差好奇的看了斯凯好几次,希望他能够解答疑惑。但斯凯的心思并不在邮递员的身上,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邮递员的目光。 达西这一天照例在书店里看书,他已经在小镇停留了一段时间了,归期已定,计划也已经告诉了斯凯。 达西抬眼就看到斯凯毫不掩饰的惊诧,店主签收了这份意外的来信——信件的边缘都已经起了毛边,信封因为淋到一点雨水而略微凹凸。这是一封来自远方的信件,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斯凯看了一眼来信的地址,又很平常的看了一眼达西,之后表情再没有了变化。她就站在店门口拆开了信件,没有什么讲究的把信读完。 达西看到他很随意的把信件放在书架的书本之间——斯凯既然没有分享各种内容的心思,那这件事情就如同门外的落叶一样,轻易的被人忘记了。 “你的头疼真的应该去看看医生的。”上一次被斯凯拒绝的医生原路返回,连自己的病人都没有见到。这段时间里达西看到斯凯又头疼过两次,症状都很严重,可是看斯凯平日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又觉得这应该不是一种绝症。 达西曾经猜测斯凯是药物依赖或者类似的症状,但从来没有依赖某种药物的人会多日只发作一次的。和医生描述这种症状之后,专业人士给出的猜测只是某种神经性的偏头疼,这也没有指定的药物,最多就是止疼药而已。 但在没有确切诊断之前,药还是不能乱吃的。 “你一直都是这么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人的吗?”斯凯无奈的反问。 “我们只是无关的人吗?”达西看了她一眼。 “好吧。”斯凯叹了口气,她试图从多如云海的词语中寻找到一个词汇去形容她和达西之间的关系,明明一个词语已经很清晰了,可她却羞涩与表达出来,斯凯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她流露出的表情堪称是咬牙切齿,明明这种事情应该让达西来说的——“我们是···朋友?” 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延长的声调保留了一些余地,如果达西讽刺了她的这个用词,她也能及时的把这个单词吞下去,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达西点了点头——这位有钱少爷微弱的、但却也无比鲜明的答应了斯凯的这个形容词,他谨慎的规划过自己和店主之间的关系,虽然看起来有些非常规,但是也足够符合朋友这个词语在字典里所有的含义了。 这样的对话让店里的两个人都非常不适应。达西干咳了一声,看着门口晒太阳的猫咪,提醒斯凯:“你的猫今天还没有喂···” 斯凯看着手上的书,头也没有抬起来的说:“他们都是野猫,如果按点喂养的话,将来不就···”她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着急的翻过一页,也把这个话题给翻了过去。 达西已经非常习惯斯凯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风格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为了他突然中止而感觉郁闷。但是对于斯凯用‘他们’来形容野猫,然后像是伺候长辈一样的耐心喂养,这样言行不一,却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店主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冷心肠,达西预测他绝对等不满十分钟,就会走到店门口,去伺候那些小动物。 说实话,斯凯喂猫的时候出乎意外的协调。并不是那种怪人喂养猫咪的毛骨悚然,而是很普通而温馨的场景。 相信如果把斯凯换掉,换成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性,那就是一件很唯美的事情了。脑海中想象的画面让达西先生内心柔软成一片,而现实中的斯凯一边喂猫的时候,总是会叨叨的说个不听,委实让人无奈。 “你吃什么吃!都吃了这么多了,不知道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吗!” “嘿!昨天不是吃的好好的吗?今天干什么要挑食呢!你不会是偷吃了布朗夫人后院的咸鱼吧!掉毛的时候你就知道凄惨了!” “还有你···对,说的就是你,吃好了不要蹭···该死的!不要蹭我的裤子!嘿!” 按照斯凯的说法,这个不大的镇子里什么都是有名字的,包括几只名义上是野猫的散养猫咪。一二三四五六七,在店主的引导之下,达西被迫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记住了所有猫咪的特征。 他不得不承认,每一只猫都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他们蹭他裤腿的时候,你总要知道捣蛋的是哪一只才可以。 等到斯凯伺候完所有的猫。这些小家伙都在太阳底下舔好毛,老老实实的摊成一排···说实话这种场景在此前达西在别处从未见过,但在店主这里,却是每一次都能看到。 古怪的人养古怪的猫。虽然他们确实很可爱。 达西在斯凯回头之前匆忙的转过了身,他绝对不会承认他自己盯着斯凯喂猫看了整整半个小时。 而回到店铺里的店主却毫无所觉的继续看书。 达西这次终于没有忍住,毕竟斯凯在同一本书上停留了太多的时间了。 “为什么还是《圣经》?” “什么?”斯凯茫然的抬起头来,不太理解的看着达西。 达西被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的有些无奈。斯凯比那些躺倒的猫咪要难缠的太多了。表面上你貌似已经占据了上风,但实际上却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关于他的底细。 “《圣经》···你看这本书已经好几天了吧。”更确切的说,从安娜的婚礼结束之后的,斯凯就没有更换过阅读的书目。他没有和之前一样于达西分享自己的书中所见,只是蒙头读书,反反复复的翻页,看一些特定的内容。 “啊···”斯凯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脑袋,她的一些动作总是不合乎礼仪,随性的让人不忍直视。但她却回答了达西的问题:“我就是看看···你知道这本书里记录了多少个复活的故事吗?” “我想每一个从小去过教堂的人都知道。”达西皱着眉头回答。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斯凯兴致缺缺的继续看自己的书。达西倒是认为,如果他将来还是找不到妻子的话,或许就多了一个可以归因于宗教的借口,假托自己是个侍奉上帝的纯洁灵魂,这倒是个拙劣到可笑的理由。 斯凯低头摩挲书页。纸张脆弱而柔韧的触感让她心里一片平静。她看了这么久的时间,其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了然于心了。或许一个以此为业的牧师也不会比她在这方面更加具有权威,回答当然只有一个——新约写了三个这样的故事,旧约里有两个。死去的人都复活了,最厉害的莫过于上帝本身。 历经磨难的人总是有两种极端,相信一切救命稻草精神寄托的是一种,知道只有自己拯救自己的是另一种。 深夜。 达西依然在旅社里书写自己要浏览的资料。不出意外的话,他往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少不了和这些书面的东西接触。 这次回彭博里之后,父亲会着手安排他实地考察工厂和庄园。达西家族在很多行业里都有投资。各项生意在产业里的比重不同,但只要鸡蛋不在同一个篮子里,最后总有一部分是安全的。 阅览的间隙,达西看着窗外巡街人手里的灯火。 他在小镇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认识了一个奇怪的店主。这个词语从一开始的贬义渐渐变的中性。达西在这里读到的新书和改变的观点比他过去好几年的都多。 直到此时此刻,他对于店主的一些观点依然不可苟同,但思维的碰撞无疑带来了很多新的东西。 后天之后,他不可能再有这么频繁的空隙回到小镇居住。天空书店和他之间的缘分大概就要结束在这几天之中。店主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们都表现的非常自然,把这段关系完整的结束。 一想到之后就要返回社交界···引用斯凯的形容词‘一头扎进’社交界,承担自己的责任。那个家伙的见识才华都是不差的,要是他不是只守着一个书店,或许会有一番成就。 达西对于之前对于书店有收购意图的那位先生最后选择了放弃,感觉到了十二万分的遗憾。他到时希望查尔斯可以把斯凯赶出天空书店,这样背水一战的斯凯,说不定就能重新找到自己生活的重心了。 而作为斯凯的朋友,如果斯凯真的落魄街头了,彭博里总是有个地方可以留给斯凯安置的。这样的假设万无一失,可是却没有如同达西先生预料的那样进行。 思索和审阅的间隙,转眼就夜深秋深,最后几天的信件略多,秋狩差不多告一段落,他的父亲也是在催促他回到彭博里。 达西揉了揉自己的鼻梁,眨了眨自己干涩的眼睛。 还有三封信件摊在桌上没有看的,达西拿起来按照地址排了个顺序。最下面的一封是回信,他之前写信托人去调查斯凯的家庭背景的,现在显然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他把信件压在了最后,准备思考一下是否要窥探友人的过去。 转而寂静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尖叫的声音——“着火啦!···着火啦!”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深夜的寂静的,随着声音传来的是浓烟的焦臭和映入视线的深红。 街面上的某一栋建筑物突然着火。大部分早睡的人被从睡梦中惊醒,他们穿着睡衣跑到街面上,茫然的观察情况,接着再紧张的冲回到家里,寻找可以盛放水的器皿,赶去帮忙灭火。 达西站在窗前愣了三秒。 接着他才突然意识到——着火的是天空书店,斯凯应该还在里面! 第十一章 黎明天光见亮,暖黄色的太阳重新温暖了大地。 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原本是天空书店的废墟上,火场还留着炙热的余温。 达西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身上雪白的衬衫被深夜的大祸燎出一大片焦黑色。他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薄薄的衬衫沾水之后勾勒出了一片诱惑的曲线。 现在衣服已经不滴水了,达西却还是呆呆的站在火场前,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匆忙的开始善后的事宜,大家都知道达西和斯凯关系不错,这个时候没有人打扰他,甚至来去之间还会投过来一些怜悯的视线。 出事的第一时间,达西大脑里一片空白的往书店的方向跑去。斯凯这种时候通常都会头疼发作,或许就是这个时候她打翻了油灯,才导致了火灾。 ···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发作中的斯凯根本不可能逃出书店! 他还在店里,需要有人去救! 达西几步就从二楼的楼梯下到了一楼,因为太过于着急的原因,他还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到达火场的第一时间,他就抢来一盆水倒在身上,准备冲进火场。 “嘿!你不能进去,现在的火太大了!”混乱中有人拉住了达西,阻止了他的动作。达西恼火的回头看去,火光照耀到拉住他的人,那是安娜的丈夫,好像是叫威客还是别的什么。 达西有心想要挣脱,但威客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无法撼动。 “该死的!斯凯还在里面,你这样会害死他的!”达西愤怒的喊到。 “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的!火实在是太大了!说不定里面没有人呢!” 威客也是用尽全力的喊着,周围的嘈杂声太多了,大家都被火光刺激的有些失序。 理论上说,威客这么做是对的。达西到达的时候,书店已经燃烧了超过十分钟了。这样的火势,浓烟刺激的人快要睁不开眼睛。就眼前的状况,并不是人为可以冲进去的。 天空书店白天总是不设防的开着,可是晚上斯凯习惯锁上店里所有的门窗。这么做的初衷是他发病的时候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但现在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烈火还在熊熊燃烧,放在书店这种易燃的地方,即使是全力扑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变什么。 达西目眶欲裂的看着眼前一片灼人的火舌,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他举起一桶水往对着燃烧的火舌泼了过去,有一小片地方火苗熄灭了,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边上的火焰就补充了上来。窜上来的火苗甚至烧到了达西的头发,他仓促的后退了半步,被烟熏到的地方一片刺痛。 即使如此,救火的动作还是机械的进行着,达西一次次的泼水··· 斯凯说要开一辈子天空书店的! 只要斯凯活着,他总有一天可以走出失去家人的阴影的! 他不是还要做那个安娜的孩子的教父吗! 他不是还有孤本没有卖出来吗! 该死的!他这么喜欢那些书,现在不站起来把这些书抢救出来,难道是等着一起烧成灰吗! ···或许···达西一盆盆的水浇到书店的墙壁上,···或许斯凯不在呢?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身边响起了安娜的一声惊呼。 达西回头,看到安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即那双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安娜摇晃了几下,突然倒在了地上。 达西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顺着安娜的视线看向店里的方向。 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颤抖,连咬破了舌尖,都没有任何的感觉。 ——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团黑影哀嚎着站在天空书店的门里,他用力的拍门,痛苦的哀嚎,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听到他呼喊的人都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大家都看到门里的人力道却越来越弱,扒着门边慢慢的滑落下去。 太惨了! 所有人在救火的人都看到了这个场景。唯一能够做的却只有更加卖力的扑水,指望早一点扑灭大火。 斯凯平时嫌弃书店里的书太多,搬出了一部分不太重要的堆在店门口,这些书已经被点燃了,此时像是一堵火墙一样阻止营救的人冲进去,明明都看到了···却显得这么遥远··· 达西看的更清楚一些,斯凯无力的扒着门,他的背后在着火,他在哀嚎翻滚,他渐渐的没有力气···他消失在了浓烟里。 无能为力。 有什么液状的东西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情感上似乎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溢出的部分无处安放,天已经亮了,可最后一丝希望的光却灭掉了。 焦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的人肺里都生疼。 有人在尚且炙热的废墟上找到了书店大门的位置。四五米的距离,一整夜都无法接近。 镇上年长的人也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有人说是斯凯的命不好的,还没有过上什么好的日子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人们的眼睛都红红的,几个夫人在牧师的带领下为斯凯做起了祷告。 几个成年的男性从门后的位置找到了一具尸体。太惨了!——几乎无法辨别人形··· 年轻的几个捂着嘴巴险些要吐,有人就真的不得不快步走开,不敢再看第二眼。围拢的人散开了一个不大的缺口,达西站在比较近的地方,也看到那团焦黑的物体。 ——他无法想象这是斯凯的尸体,真是一点都没有相似之处···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却就得到了朋友离开人世的消息。 达西察觉到一丝痒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烧焦的门框上留下了五道入木三分的抓痕,一片指甲片断在木头里,但也被烧的发黑了。 达西走的更近了一点,每一步都很沉重。 几只猫咪从边上的废墟里跑出来,全身也都脏兮兮的。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和过去的每一个早晨一样的,小心翼翼的蹭着达西的裤腿。如果没有要到吃的话,就喵喵的叫几下。 往常达西都会大跨一步走开,跺跺脚威吓这些猫不要往前。但这一次他却蹲了下来,小心点给那只猫顺了顺毛。 斯凯说的其实是对的,洁癖这种东西都是矫情出来的。想要治好,其实只需要失去一些东西就好了。 安娜下半夜的时候昏了过去,醒过来之后执意要过来看看。威客很担心她,就陪着她一起过来了。 那个嚣张的说就是不卖书的店主,那个答应要给他们孩子当教父的店主,已经死了啊! 安娜默默无言的看着蹲在地上安抚猫咪的达西。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几只猫还是在他的手下不太乖顺的叫着,明明应该是很逗乐的场景,这个时候看起来却是无比的心酸。 达西看着这几只已经是流浪猫的小动物发了会儿呆。他突然站了起来,还因为太久没有动作而晃了晃。 安娜有些担心的想要走过去服他,但她自己也晃得发昏。 威客在边上很紧张的扶住自己的妻子。眼看着达西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跌跌撞撞的往旅社的方向走去。 达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了。 他迫切需要一些东西来缓和一下,比如那封还没有被拆开的信件。 他的人生到这一天为止,遇到的都不过是被排挤之类的小事,真有这么一天,一个人活生生的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达西在书桌前坐下,他的手还有些颤抖,刚才过来的时候,旅社的其他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眼光。 达西下意识的拉开一个抽屉想要找到拆信刀,但一下子并没有找到。他不甘心的拉开了另外两个抽屉,里面有很多琐碎的杂物和一些零钱。 该死的! 达西愤怒的踢了一脚书桌,实木的桌子几乎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是他的脚疼的钻心。 达西的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封远道而来的信件,他妥协的靠着书桌慢慢的坐下来。直接撕开了的信件。 这是一封很长的信件,写信的人是纽卡斯尔本地的牧师。 半个多月前达西写信给他,是为了查清斯凯身上的违和之处。但在等待信件回寄的过程中,达西和斯凯之间渐渐的形成了一些默契,这种信件的交流本来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现在他又想看看了,想看看斯凯的过去的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税务官嘴里的几句辛苦,在牧师的笔下,斯凯的过去应该会更加的鲜明。 而促使达西做这些的,是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封信件才读到一半,就有人顺着楼梯蹬蹬蹬的跑了上来。听脚步声不像是旅社的清洁工或者是彭博里来的仆人,达西虽然听到了,但他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他的视线都还盯在那张语法偶有疏漏的来信上。 房间的门被来人推开了。 达西没有抬头的兴致,而那个来的人也是粗鲁的可以,没有敲门的习惯。 “达···达···达西先生···”开场就是个大结巴。达西听到了这个人的声音,虽然因为一晚上的救火有些沙哑,但总算也是熟悉的人。 “威客?”他还在说别人沙哑,结果一开口,自己却也是一样的。 “您真是我见过最重感情的人了,斯凯死了你竟然会这么伤心。”威客小心的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这句说出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太对。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啊!是这样···您也不要太伤心了。斯凯有些东西托管在我这里,说是给您的···” 救火的时候一切都太仓促了,威客本来也不是一个很能够理清头绪的人,他一激动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等他和安娜回到家,他们就开始担心起这位注重感情的达西先生会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正在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看到床边那个巨大的箱子。 ——婚礼之后斯凯在威客这里寄存了一些东西。 他吩咐过不要打开的,夫妻就从来没有打开过。 随着箱子送过来的还有一封潦草的信件,被斯凯天马行空的折成了纸和的样子,这显然是拆开就折不回去的东西,文化水平不高的一对夫妇自然也是没有要看的意思。 第十二章 悲伤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止住,达西却觉得自己今天惊讶的比他过去的任何时候都多。 听到威客的话之后他就想要站起来仔细的询问,可是他的···脚麻了。 威客只是觉得达西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地上,不过他也不太理会这些细节。他从口袋里取出来一个千纸鹤,上面密密麻麻的单词,从里到外。挺括的纸鹤翅膀挺直,白色纸鹤上面黑色的字体就像是一道道的枷锁一样,加上斯凯锐利的笔锋,透露出一股不祥来。 信件本身的内容从纸鹤的外观并不容易看出来。因为折叠次序的缘故,上面的单词支离破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确实是斯凯的笔记。 只要是被斯凯那半个故事故事坑过一次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斯凯的字迹的。 “这是他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达西的喉咙有些发干。 “这个我记得非常清楚,是我和安娜婚礼的时候。”威客可以和斯凯斗嘴,那是因为他觉得两个人都在一个地方讨生活,彼此地位并没有那么悬殊。而时代赋予的普遍规律,就是在看到一个像是达西先生这样的贵族的时候,一定要恭敬有加。 “那他说了什么吗?” “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突然不在了,就给···看一些东西。” “他没有说一定是给我看是吗?”达西听出了他的语病,追问道。 “这个···他只是说可以拆开来。我们觉得你很需要这封信的。”威客对于自己前任情敌留下的书信没有太多拆开阅读的心思。而全镇的人都知道斯凯和达西的关系不错,这封信留给达西打开也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这成了斯凯的遗书。 威客送完信件之后没有多停留的意思,他匆匆的过来,又担心安娜一个人在家里而匆匆的离开。 达西的腿部血液渐渐的流通了,他就撑着椅子慢慢的起来,袖长的是手指灵巧的拆开信件本身。 ——很明显的斯凯风格。这更像是一张便签,随手写了一下。 写给那个在读信的人: 当你打开这份信件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决定售出书店到远方游历。卢梭说:一个人抱着什么目的去游历,他在游历中,就只知道获取同他的目的有关的知识。我想我会多看一些和文化有关的东西,去感受书本之外的远方。 当然也可以不那么文艺的叙述。无外乎是我不愿意把自己困在破书店里一辈子。找到了一个机会,就走出去看看。在这里我必须要交代的是,促使我达成这个打算的人是不知现在何方的达西先生。这位···(达西看到这里应该有一个形容词,可是却被斯凯恶劣的涂掉了,他怎么对着烛光照都看不出来)先生确实鼓舞了我,让我知道画地为牢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既然已经离开,那么书店的大部分书籍就应该悉数出售,我在安娜这里寄存了一箱子古籍,请帮我在那位达西先生下次到来的时候转交给他,我预见我们会有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而不出意外的话,我注定爽约。 以及很遗憾无法成为安娜孩子的教父了,孩子值得更好的。 你真诚的朋友——s.k.y 达西哭笑不得的放下手中的纸张。信纸上凹凸不平的折痕就像是斯凯平日里天马行空的思维。从写的内容来看,斯凯是决定不日就要离开了的。这就像是她的一个恶作剧,让大家在第二天早晨才惊喜的发现她的离开。 可是她自己最后却没有离开。 见鬼真诚的朋友!达西重重的哼了一声,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当然这都是出于他泪腺发达的缘故,和感动或者伤感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斯凯死亡后的四十八个小时。 达西掩饰了自己所有感慨和伤心,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在了一个普通朋友死去的程度上。他在镜子前面换上了自己的三件套,打好领带,就像是第一天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一样。 尽管他闭上眼睛都还能想到斯凯死在他眼前的样子。但也就是这样了,多住几天,然后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昨天威客就把信里说的古籍都搬过来了。那确实是个很重的箱子,箱子上雕刻了一些花纹,这对于斯凯来说应该也是他最贵重的东西。 达西还记他那次差点就决定要送给自己一本孤本了,结果还是小气的没有舍得。 “达西先生···达西先生?”小镇的税务官凯乐看到自己说着说着,达西就走神了,只能无奈的再次叫回他的注意力。 税务官的视线顺着达西的目光看去,就看到据说是斯凯留下的那个箱子。 “我在听着。” “斯凯应该会很感谢您的慷慨的···毕竟您为了他已经做了很多了。真的···不留下来参加他的葬礼吗?” 虽然斯凯的家乡在遥远的半个英格兰之外,但斯凯继承了克莱尔的书店,也就获得了长眠于此的资格。达西承担了斯凯昂贵的丧葬费用和善后费用。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那斯凯获得的待遇就不会这么优良了。 总之斯凯是有了个很好的朋友。他只是太短命了而已! “这件事情···还有些疑点···我在这里已经停留的超出了预期的时间,也该离开了。” 达西承担了所有的费用。但这些费用的价值总和,和斯凯留下的那些书也是略有差距。他不愿意留下来再看到一个冰冷的墓碑,而更重要的是,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这件事,还有一些让他想不通的地方。 “这还能有什么···疑点?”税务官一头雾水的看着达西。 达西有些介意的是那一天斯凯收到的来信,斯凯早早做好的安排,还有斯凯出事之前一直在看的圣经。 达西曾经写信到斯凯的家乡去追查霍尔特家族的故事,结果回信里有一句话写的是——霍尔特家的三个孩子:安文、斯凯和艾尔西。 斯凯并不是长兄的名字,如果牧师回信的排列顺序没有出问题的话,那么继承书店的应该是长子安文,斯凯是霍尔特家小姐的名字。老克莱尔指定了霍尔特家的长子继承他的遗产,契约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然而这可能是笔误,也可能真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达西到底希望留下一点念想来,好安慰自己,死掉的人不是斯凯。 “好吧好吧···”税务官受不了达西时不时的陷入回忆,他说了这么多具体的安排,对方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他到底也是觉得有些无聊了。 “那么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我确信这件事琐碎到不起眼。但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坚信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我只是要说···斯凯店门口的猫咪要怎么办···” 税务官看到达西面无表情的在那里,可能他还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询问,又或者并不想要接手一些活着的麻烦。他自认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了,也就不再不识趣的重复另一遍了。 税务官弯腰行了个礼,干巴巴的对达西说:“要说的我都说完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他的手既然已经碰到了门把手,却听到达西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会安排仆人把他们带回彭博里的。” 他用的代词是‘他们’。这个词语柔软的都不像从达西嘴里说出来的。 税务官楞了一下,他不无感慨的说了一句:“说真的。我一直都觉得斯凯是那种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在我们小镇暂时住下的人,他或许还没有给我们这里留下什么,但他确实改变了你···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真的柔软了很多。”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合上,达西看了一眼全部打包好的行礼,最后拿起手杖,带好帽子,走出了房间。 准备离开的时候,马车的后面新增加了很多的行礼。安娜和威客来给达西送行,这对夫妻远远的站在那里,互相扶持的站着,就像是斯凯期望的那样。 天色还很早,早晨的风吹的有些微微寒冷,枝头上的落叶都掉落的差不多了,有不知名的飞鸟停在枝头的时候,安静的就如同一尊雕像。达西没有回头。 他上了马车,赶车人催动马匹,黑色的骏马拉动了车子,车轱辘慢慢的转动,踢踢踏踏的走上了返程的道路。 “这样就结束了···”安娜不无伤感的说了一句。她回头望另一个方向看去,那是教堂的方向,斯凯的墓碑就在那里,“···那个男人也不去看一眼···” 威客搂住自己妻子的肩膀。在达西的赞助之下,天空书店的废墟上盖上了新的房子。图纸参考了原本的建筑风格,据说最后落成的时候会一模一样。 但现在那里还只有零星的几块砖瓦。有钱人的想法确实是变幻莫测。威客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自己的妻子说:“我之前去找牧师的时候,他告诉我,斯凯的墓碑上被人放了一本圣经。你说会是谁放的?正常人不都是应该放花的吗?”威客还很疑惑。 “那就是有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去看过斯凯了。” 安娜听了威客的话之后却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想象一下那位别扭的先生曾经在夜深的时候给斯凯送了本书,说不定他们还说了几句。有了这个结论,她终于决定今年的深秋不是那么寒冷了。 想来,斯凯也会这么觉得的吧! 第十三章 达西先生从秋狩之后就变的有些不一样了。整个彭博里的人都得到这个共识。 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是达西的父亲。 他的儿子达西遗憾的错过了秋狩的活动,本来大家都打赌菲茨威廉这次能够射中多少只红狐狸,还约好了一起用战利品制作一个漂亮的狐皮斗篷。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好在虽然达西写信告知他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一段时间,但老达西先生在乡村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秋狩——韦翰是个很好的陪伴者,他对于骑术和射击都很有天赋。并且因为他驱赶猎物的良好技巧,老达西在狩猎中收获良多。 老达西不无感慨的觉得韦翰真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明明告诉他可以自己玩乐,享受亲近自然的机会,但那个孩子还是会很贴心的帮他的□□装填弹药,陪他说说话,自己几乎都没有怎么愉快的玩耍。 而他的儿子却比约定的时间更晚的回到彭博里。达西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骨子里,却感觉稳定了下来。 老达西先生在一个下午把自己的儿子叫到书房里。他想要了解一下是什么事情让自己的儿子一下子改变了这么多。 从书房可以看到整个庄园最漂亮的园林风景。即使是秋天的时候还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局部的萧条展现出了新旧交替,园丁井然有序的安排花园里的四季花草树木,而达成这些的是每年大笔的维护费用。 “父亲,我并没有改变什么。”达西冷静的回答道。可是如果他的手不要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手杖的话,也许会更加说得过去一点。 “但我听说你带回来很多古籍。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购买过新书了,我很高兴你一直在继续这件事情,这是很有意义的,毫无疑问的,你也会从中受益良多。···这次带的都是什么书?我都想要看一看了。” “这是我一个朋友寄存在我这里的。我买下来的书已经分类到书架上了。” 达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父亲重复这一点。即使是朋友的东西,也还是可以借阅一下。他这么说,就像是···急着要划清什么界限一样。 “你在那个镇子里遇到的朋友?”老达西很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他儿子的性格有时候他看着也会很生气,菲茨威廉确实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只是他的态度太傲慢了,从小就是这样,有这一缺点的存在,他长的再好也是无济于事的。 “是的。” 达西点头承认。旅途中他渐渐就不会再去想斯凯的事情了。他选择把所有骚动的感觉都归结到亲眼目睹一个人死去的无力当中。不过斯凯的那本《荷马史诗》他却是留了下来,作为一个纪念,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您这次在乡村玩的还好吗?我想···” 老达西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确信在秋狩之前,达西从来都不会询问他的出行事宜,尤其是他是否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之类的。这在菲茨威廉的字典里都是毫无用处的询问。 “看来你这次确实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老达西先生微笑了一下,他让达西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非常愉悦的对达西讲述起了自己在乡村遇到有趣的事情。 很多事情开始的第一步就是分享一段经历。 老达西先生很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儿子终于能够懂得这个道理。父子之间第一次如此亲密的交流所见所闻,就和天下所有的父子一样热络起来。 变化是在不经意之间产生的。 等到韦翰发现的时候,达西已经从那个总是不经意之间出口伤人的家伙,变成一个有礼貌的绅士了。 这种变化让韦翰感觉到了一些惶恐不安。 虽然韦翰还持续过着那种追求女人,学业松散的状态,但他开始加倍的观察达西,好确切的发现达西的变化到底有多大的。 当他一次看到达西扶起一个倒在田埂间的农妇的时候,就感觉整个人都不是太好了。 “真是谢谢了。你真是个好小伙子。”被达西浮起来的人倒是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反而淡定的往前走去。 韦翰强忍着心里的不安,走到达西身边问他:“你最近是怎么了?我感觉你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是不是那个店主···” 韦翰对这件事情始终感觉莫名。 从他的角度来说,斯凯听了他的话之后,确实把达西给拖住了,他不仅错过了秋狩,而且还比约定好的回归时间迟到了好几天。 想来达西在他那里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可是这些改变是从何而来的呢?他无从打听,从彭博里派去的两个仆人被达西下了禁口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书店和那个小镇都成了忌讳莫深的事情。 “没什么。”达西言简意赅的回答他。 随着他不断的接手家族生意,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清闲。而曾经让他隐约觉得羡慕的韦翰,随着他自己阅历的不断增加,也已经被抛在脑后了。 当初一起读大学的时候,韦翰选择了学习法律。以他的出生将来做了律师或者医生也算是跻身上流社会。 可是韦翰的学习始终心不在焉,他会把更多的经历放在追求学校里其他女生的事情上。有一次还被达西看到用彭博里的势力企图让老师修改他挂科的成绩。 那个时候两人之间就有了不可协调的矛盾。达西知道自己的父亲非常喜欢韦翰,所以对于自己那次看到的事情没有做更多的表态,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加倍的注意韦翰的行为,确保他没有利用达西家的名号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样的玩伴,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也没有值得在意的地方了。 达西想到了斯凯那天提醒他要在意韦翰的事情。他也记得那之后斯凯很轻蔑的对他说:“有些人总有一天是要被你抛在脑后的,只要你自己是往前的就可以了。” 这些回忆太危险了。 达西收回了神游的心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手上的函件上。 斯凯一早就有了离开小镇的心思。她就算再怎么喜欢这么安逸的生活,但也明白其本身是一个无法长期停驻的人。继承这份产业的时候,斯凯是头脑清晰的状态。 她清晰的记得老克莱尔躺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床上,身上散发这行将就木的腐朽气味。他枯树一样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白浑浊不清,眼角还沾染了一些黏糊糊的黄色浆液,克莱尔的视力很早就离开了他,但那个时候,老人的眼睛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神光。 更让斯凯震惊的是克莱尔说出的话。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个洞悉的笑容,颇有讽刺而又恶作剧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女人,但我还是让你继承了这里。”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把斯凯震慑的往后退了几步。她觉得自己被克莱尔抓住的地方像是在灼烧一样,盗取他人财产的愧疚感几乎把她淹没。更何况她在过去的几天里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是我的决定。我只是在两种不好的情况里选择了稍微好一点的一种而已。你要答应我···不要让人收购了··书店!” 斯凯当时并不了解克莱尔对于这家书店的执着,一个回光返照的老人已经无法口述出更多的内容。最后的时间里,老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最后一口气吐出来之后,他就安静的去了。 斯凯是在老克莱尔的遗书里看到一切的始末的。前店主把遗书藏在一本工具书里。斯凯看到的时候距离克莱尔死去不到半个月。 他在遗书里的交代了自己不愿意转让书店的原因。 不是不愿意转让,而是不愿意让给查尔斯。 查尔斯从一个小书商成为了伦敦最大的书商。坑蒙拐骗的事情做的不少,克莱尔的一个好朋友曾经被合约漏洞欺骗到倾家荡产,等克莱尔找到他的时候,他在一个贫民窟里死不瞑目。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查尔斯。 他的志得意满和春风得意都是建立在别人的失败和痛苦上的! 老克莱尔信中的措辞充满了憎恨和不屑。斯凯读信的时候对这些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她固然同情克莱尔的朋友的遭遇,但合约漏洞这种事···不管怎么说,斯凯还是承接了老店主的意愿,小心的保管好自己的安身之处。 接着就该说说她收到的这封信看似普通,却串联了她的过去和现在的意外来信了。 写信的是霍尔特家的管家。霍尔特家族的没落也只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情。变故是发生在斯凯哥哥五六岁的时候,家里的航船触礁沉没,船上的海员无一幸存,而且大批运回的货物也都石沉大海,光是赔偿就让霍尔特家的船公司破产,往日的辉煌顷刻间成为长辈口中的记忆。 斯凯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祖宅还在,却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管家和父亲感情深厚,他和家里的一个女仆结婚。婚后就在父亲的推荐之下,到附近的小镇上开了个酒吧。 来信的内容是关于家里的信息的。已经年老的管家告诉斯凯,有人来信给牧师询问关于霍尔特的事情,他帮忙挡了下来的,但后续是否会有来信他并不确信。希望斯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是达西在查自己的来历。斯凯当时就有了反应。她不动声色的混过了达西打量的视线,虽然确信不会有所谓的第二封调查信,但她还是更加确定了要离开的心思。 如果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女的,冒领了别人的遗产,那下场就算不是绞刑架,也是多年□□。 更何况管家在信件的末尾处写了一句话:我虽然尊重您的想法,但还是不得不说,在幼弟还在人世的情况下,希望您能肩负起长姐的责任来。 这句话对斯凯的触动很深。 第十四章 伦敦这座城市经历了多年的发展,从一开始的逼仄脏乱,发展到了设施完备,各类物品一应俱全,可以让人居住的差强人意的地步了。 斯凯在找到自己的幼弟艾尔西之后,就带着他抛售掉家里为数不多的财产,背井离乡的回到了伦敦。 值得庆幸的是,她头疼的毛病并没有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追随她一生,这一切反而是随着她逐渐长大,而好转起来。到她二十四岁为止,一切都和她的着装一样,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当中去。 斯凯终于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事情。某个人试图抢夺她的身体,但最终她失败了,只留下一些琐碎的记忆。 这个人大概是来自未来,她的所见所闻近乎骇人听闻。斯凯回想到记忆里的画面,又觉得那个抢夺者的年龄应该也不是很大。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上帝给她的一份大礼,可以以此预见未来什么的。 ——可是第一次尝试就惨遭失败。 记忆中的结论也不全部是真确的。 当斯凯把所剩不多的财产全部投资到伦敦本地的工厂之后,那座工厂就因为设备不够先进而倒闭了。记忆里只说了投资工厂赚钱,却没有说工厂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分布,第一次的结果是血本无归,各中的心酸自然不必去说,斯凯不得不耗费大量的心血在维持基本生活的问题上。 她渐渐学会了独立的思考所处的局势,就好像没有知道过未来的样子一样去思考。她放弃了投资工厂,搬了好几次家,开始的时候没有钱请佣人,只能自己打理所有的事宜,等她第一次在股票上赚到一小笔的时候,生活才开始稳定下来。 转眼过去了七年的时间。‘七’真的是个有魔力的数字,斯凯的弟弟艾尔西渐渐的长大。艾尔西的学习成绩不错,励志要报考牛津大学。 斯凯想到自己刚回家的时候,还没有进庄园,远远的就认出自己的弟弟在河边上徘徊。她永远不想去问自己的弟弟当时站在那里干什么。初冬的时候总不是要游泳···所以,她差点就要永远失去自己的弟弟了。 斯凯把那个灰不溜秋的团子弟弟带回家,洗成一个白团子。 然后她看这那个怯生生的小孩子——这就是她唯一的家人了。 “斯凯,我今天在学校里又被老师表扬了!” 艾尔西现在也是个很可爱的小伙子。 ‘可爱’这个词语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被斯凯教养的很好,对人有礼貌,最重要的是有点婴儿肥,看上去很好掐的样子。 “好。”斯凯坐在桌子前面在算账。伦敦城和当初的小镇之间间隔也不是很远,但是那段放肆轻松的日子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人总是要承担起了责任,才会后更好的未来。 现在的日子也很不错,只要艾尔西不要总是一点小事就在她面前夸耀就好了。 斯凯对于自家弟弟完全是以大家长的态度在处理。她在这方面缺乏耐心,并且也不太看的上艾尔西学校的那些作业。 被敷衍的艾尔西委屈的瘪瘪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扑闪扑闪的,眨眼之间就有了湿润的效果。 斯凯觉得艾尔西竟然安静了一段时间,她诧异的抬头,就对上了自己弟弟的眼睛。 艾尔西也是泪腺发达的那一类。他的眼睛无端把斯凯的记忆勾到了许多年之前。 她想到了一个傲慢的少年,那个家伙总是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但他却不知道,一生气露出泪意就一点都没有威慑力了。 当初斯凯最大的乐趣是把达西先生气的发疯。说起来这个爱好的养成过程也是相当诡异。比起她在小镇停留的长达半年的时间,和达西认识的短短半个多月却是最有趣的时光。 此后多年,斯凯都没有再见到一个这么有趣的男人。而更奇妙的是,达西每年都会在伦敦停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她却是今年才重新见到他的。 确切的说是单方面的遇到。 斯凯不常去伦敦的证券交易所。但得益于不错的运气和在摸爬滚打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斯凯的银行存款逐年增加,她最近几年总要多去证券所几次,解决一些相关的事宜。 而存款数目的不同导致接待的交易员大有差异。就斯凯来说,她持有的一千到两千英镑的小额资金,只能坐在大厅里等待排队的窗口。 等候过程中,斯凯看到证券所的主管人员很热络的把一个人迎接了进来。这样的待遇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毫无疑问的,那个被层层拥护这走进来的人是个大人物,当之无愧的有钱人!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直接进入贵宾接待室的。而遵循规律,这些人都有一个中年谢顶的平均发量,少数人的头发还会惨遭灭顶之灾。年纪超过四十是他们的共同点,在看到这次的贵客之前,斯凯的这套臆测从未有失败的情况。 那群人走近了。在路过等候的长椅的时候,人群意外的露出了一个缺口,斯凯得以窥探那个被前呼后拥的人真实相貌。 ——一个年轻人,发量浓密、长相英俊、举止从容高贵,他的眼睛冷冷的,他在人群的围绕下前行。 这个人是达西! 斯凯不得不承认自己多年以后见到达西的时候心态变了。她以世俗的眼光打量这个男人,并且确认他已经成为当初他们玩笑中的那种···会被女人围追堵截的男人。 行走中的达西感觉有人在看他。他遵循感觉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一个坐在长凳上的陌生女人。这个年头继承了财产的女人虽然少,但也并非没有。 交错的视线转瞬即逝。 斯凯这里云淡风轻,表情里除了普罗大众的赞叹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而达西见多了这样的眼神,也是转身就遗忘了。 “抱歉···我迟到了。” 匆匆赶来的经济人打断了斯凯的回忆。斯凯微笑着原谅了自己经济人的迟到。 她把自己从回忆中解脱出来,重新面对面前递来的文件。 “我觉得这里可以做个改动···” “···姐姐?···姐?”艾尔西凑到斯凯的面前,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斯凯走神的样子。但她看起来是陷入了一段愉快的回忆里。 在艾尔西的心中,斯凯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艾尔西已经不太清楚了。但是那一天他站在河边的事情他确实没有忘记掉。斯凯把他从河边带走,宣布他有了家人。他们坐着颠簸的牛车,中途换过无数次交通工具,最惨的时候,他们在伦敦的贫民窟住过,几次搬家之后,生活才渐渐的好起来。 斯凯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艾尔西确信自己同学的家长···那些和斯凯差不多大的女人,只知道穿着漂亮的衣服在舞池里跳舞。他的同学在形容自己姐姐的时候,总是会说她们有什么样的漂亮首饰,什么样的珍贵珠宝。 但是艾尔西却能说更多的东西,他能够炫耀自己姐姐的藏书,可以说她带着自己去的地方。他们每年会到乡间去游玩,会去商店大采购,会找裁缝制作衣服。富有人家做的事情他们一件都没有少的在进行。 艾尔西有时候会在自己同学面前炫耀,他有了多么厉害的姐姐。 “你说的是你的哥哥吧。”——他的同学最开始是这么说的。 “你的姐姐是个古怪的老女人。她不参加社交是因为长的太的丑陋了。她就算有钱也找不到一段美满的婚姻···”——长大后他的同学后来又改变了口风。 艾尔西曾经摸着眼泪去找斯凯,哭诉同学的暴力。但这已经是早几年的事情了。当时斯凯看都没有看他,仿佛这是很无聊的事情。 `···虽然艾尔西没有得到口头上的安慰。 但那一周的周末,斯凯还是乘坐马车,亲自去学校接了艾尔西放学。他的同学看到了他们所谓的‘古怪的女人’,其实是个年轻高傲的漂亮小姐。斯凯那天罕见的穿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她仔细打扮的时候真的是太漂亮了! “还有什么事?” 斯凯从回忆中回归,抬头就看到自己弟弟无比接近的脸庞。 艾尔西的泪腺就跟达西的一样发达。真是不知道达西是怎么在多年之后纠正这个问题的。斯凯不无头疼的想着。 “啊!就是过几天洛克的家里有一个宴会,他邀请我去了···” “洛克是谁?”斯凯私下里不太想把自己安置在一个幼儿园保姆的角色里。但照顾一个弟弟的各方面总是琐碎的。关心小孩子的身心健康显然也包括在内。 “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他的爸爸是个法官。”艾尔西比了一个很大的手势用来表示罗斯先生在伦敦的地位。 这让斯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艾尔西已经十五岁了,到了法定年纪似乎还也能继承一个爵位吧?虽然在伦敦这种地方,他的很多同学的父亲都是有爵位在身的,可是要想要让艾尔西继承到爵位,大概还有一番周折,这个要提前准备起来。 “既然是朋友就去吧。让管家给你安排一下马车。”斯凯对于艾尔西交朋友没有特别的约束。 “可是···”艾尔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也不如往常一样雀跃,他犹犹豫豫的在斯凯面前晃来晃去。 最后斯凯不得不停下手里的事情,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问他:“还有什么事情?” 第十五章 “他可能是个私生子。”艾尔西从来不对斯凯隐藏什么。他其实不太明白私生子的地位有多尴尬,但从别人对待洛克的态度,大概能够猜测到这不是很好的事情。 “你开心就好。”斯凯不认为小孩子之间会有什么大问题。这种所谓的宴会不是大人之间的障眼法,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扮家家。 “那斯凯可以和我一起去吗?”艾尔西用更加小的声音问道。 斯凯看看他,他的弟弟一点都没有自己冷硬利落的性格,整天只知道眨巴自己的大眼睛。 “···好吧。” 可是该死的!可是这一套对她来说很有用!斯凯没有办法拒绝,最后非常生硬的答应了下来。 为了照顾艾尔西,斯凯放弃了很多社交的机会。她很少参加也宴会,外人多少会猜测她的身家是多少。这几年凑到她身边的人也有不少,虽然心思不纯良的占据了大多数。 不管怎么说,宴会都是很麻烦的事情。在艾尔西成年之前,斯凯并没有要结婚的意思。 婚姻这个东西用以后的词汇是怎么形容的来着——爱情的坟墓啊! 虽然带着各种不同的抱怨。 斯凯还是陪着自己的弟弟一起接受了洛克的邀请。 她虽然不太关注艾尔西的交友情况,但在进入宴会的第一时间,就对艾尔西的这个朋友失望了起来。 这个宴会办的很隆重,而且还是成年人之间正常社交的哪一种。洛克眼巴巴的在门口把艾尔西和斯凯接进来,看起来是很尊重的样子。 可是艾尔西还是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违和感。他不安的拉了拉斯凯的衣角,有些慌张的说:“我怎么觉的他们不是很欢迎我们···” 因为你是私生子的朋友啊! 斯凯眯了眯眼睛,她笑眯眯的拍了一下弟弟的腰背,看上去很随意的动作其实力道很大,艾尔西本来因为心虚有些弯下去的腰一下子被拍直了。他不敢叫痛,但还是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斯凯。 “既然来了。就好好的参加活动。不要去想有的没有的。” 斯凯面色如常的在在人群中找到把他们带进来的洛克。这个小孩子比自己的弟弟心思重太多了。只能说艾尔西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和斯凯猜测的差不多的,虽然他们参加了宴会,但身边却有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没有人上来和他们交流,反而有不少人在边上议论纷纷。 艾尔西开始很茫然的看着周围。他穿着今年新定做的三件套,完全是个地道的小绅士打扮。出门前斯凯很细心的给他打好了领结。衣服的收腰设计是伦敦今年最流行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去帮我拿一杯鸡尾酒过来。” 斯凯无奈的看自己弟弟像是个小动物的样子。就给他找点事情做。小孩子总有成长的时候,关键的时候就要舍得放手。 艾尔西以前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阵仗。但这是斯凯的要求,他犹豫的左右张望了一下了,跑到一个男仆的身边,从他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鸡尾酒。 “那个小孩子是叫洛克吧。这么小就知道要拉拢关系了。” “那有什么用。你也要看罗斯夫人是不是愿意他这么活跃了。再说他请过来的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少不得都是要巴结在罗斯家,想要得到好处的呢。” “通过结交洛克?!真是太好笑了···” 离开斯凯的身边,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保护。艾尔西手里端着酒杯,茫然的听着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周围的夫人并不避讳他听到这些对话,他们想是看傻瓜笨蛋一样的打量自己,也是···这么打量斯凯的。 这是···给斯凯蒙羞了吗? 大型的宴会看似足够的安全,但也总是会出现一些意外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在客人不怎么收到欢迎的情况下,小心一点还是没有错的。斯凯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艾尔西。她其实非常的紧张。 “今天的晚宴布置的非常完美,不是吗?”有人举着酒杯走到了斯凯的身边,老套的对白要是在早几年之前,斯凯都能犀利的回复回去。 但现在她只是温和的行了个礼,表现的和所有腼腆的小姐一样。 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长裙的贵妇人,华美的服饰不能够掩饰岁月加诸其身的酷刑,再加上这位夫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有急功近利的刻薄严肃,她的法令纹很深,虽然她在沟壑处多用了一些粉,但依然不能掩盖这样特点。 “当然。我想这里的主人一定是用了心思的。您就是罗斯夫人吧。”凯瑟琳再次礼貌的问好。宴会一开始女主人就亲自过来问候。这可不是给足了面子的表现。 “洛克那个孩子毕竟···他把你们安排的太草率了。对了···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家里的长辈是···?” 罗斯夫人在很简单的客套了之后就直奔主题。简单直白的询问把她衬托的没有什么耐心。 “我是斯凯·霍尔特。家里父母都不在了···只有我和我的弟弟。” 斯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她等到罗斯夫人的表情变的有些倨傲的时候,又坏心眼的慢吞吞补充了一句:“幸好,等艾尔西成年的时候就能够继承爵位···家里也还有些薄财···” 斯凯很愉快的看到这位夫人的表情又重新变的热络了起来。 此后的时间里,罗斯夫人一边试图套取霍尔特家庭更多的消息,比如斯凯的年龄和她的财产身家。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充满教养的人还是普通的夫人都是一样。而另一个方面,霍尔特夫人开始轻描淡写的把斯凯的到来和洛克分割开来。 从她支离破碎散布于字里行间的言辞可以听出来,这位罗斯先生一定不是个很正派的先生。 大致就是当初他为了罗斯夫人的嫁妆而选择了和她在一起。婚后不久罗斯夫人就发现了罗斯先生有一个私生子,年纪已经挺大的了。只是这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纠葛,以至于有钱的罗斯夫人竟然要妥协承认洛克的存在。 当然这位夫人本身是不会这么直白的对斯凯抱怨一切的。这都是推测···也就是别人没有说出来的真理。 斯凯陪着罗斯夫人来往了几句。她的弟弟就慢慢的走了过来。 斯凯似笑非笑的看了艾尔西一眼,接过了艾尔西拿着的鸡尾酒。艾尔西的腰挺的直直的,走路前所未有的中规中矩。这是斯凯之前纠正了很多次都没有的。但即使是这样,还是不能掩盖他的一脸菜色,看上去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啊!这是我的弟弟。”斯凯热络的向女主人介绍起了艾尔西。 斯凯在社交圈里籍籍无名,但总要为艾尔西开始铺路了。 女主人的认可在宴会中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至少从这个时候开始,周围的女客渐渐的友善了一点。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只有洛克了。 艾尔西僵硬的走到斯凯的身边,听着刚才还在背地里议论他和斯凯的夫人,这个时候却很热络的上前说话。 他抬头看看这些千人一面的小姐夫人,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脂粉陷阱,周围什么味道的香味都有,这些夫人的肤色也是惊人的一致。只有斯凯身上熟悉的味道能让他安心一点,柠檬的味道。 好在他还知道保持应有的礼仪。更为不能给斯凯丢脸的弦长久的撑在那里。总体来说他的表现还算是可圈可点。 “你是洛克的朋友吧···他在那里呢···” 罗斯夫人在艾尔西差不多要放松下来的时候突然说道。 周围的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斯凯都没有说话,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艾尔西的身上。这样强迫一个孩子可能有些不太好,但在斯凯看来这就是艾尔西自己作出来的。 “我···”艾尔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看看斯凯,又看看站在远处的洛克,最后一咬牙,反而是面带微笑的说:“优秀的绅士要陪在女士的身边。我要照看好我的姐姐。” 这个仗着年龄讨巧的说法虽然不算最好,但却也还不错。 罗斯夫人停顿了一下,下一秒就立刻换了个话题。她像是天下所有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到了喜欢做媒的年纪:“你的年纪和我认识的一位男士非常的合适。他可是个有钱的单身汉,今天正好也在宴会上。你们要是不认识一下就太可惜了。” 斯凯不好直接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她的沉默被当成了害羞的表现。 罗斯夫人显然并不是真的和斯凯一见如故到要介绍她一个号男人。这应该只是个试探,或者那个男人有什么问题,比如很难相处之类的。 斯凯还在这么猜测,就听到罗斯夫人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一个名字:“啊!那位先生已经来了。他叫菲茨威廉·达西!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第十六章 罗斯家的这场宴会是达西离开伦敦之前的最后一场社交活动。达西对于觥筹交错的事情并非出自真心的热爱,只是出于义务和各种商业的需求,每一次他都尽量耐心的完成。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加,那些夫人小姐就越发热衷于给他介绍对象。参加宴会的时候虽然没有夸张到有人直接跌倒在他的身边,但掉落手帕,突然偶遇之类的事情也时常发生。 事到如今,达西倒是不那么相信自己当初那套和淑女有关的论点了。 斯凯的死亡给他留下最大的改变,就是让他的交友范围不局限于同一阶层。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达西这些年见过卑微的好人,也见过尊贵的恶棍。 唯一的遗憾是再也没有见过像是斯凯一样有趣的人。 达西正端着一杯红酒,和询问者解释自己的妹妹缺席宴会的原因。韦翰对他妹妹做的事情真的是让他火冒三丈,虽然发现的时间还算早,但达西依然内疚于自己没有也在一开始就把事情扼杀在萌芽里。 “达西先生。真是太感谢你来参加这场宴会了,您的到来真是吸引了所有小姐的目光···” 罗斯夫人不顾斯凯推脱的把她带到了达西身边的圈子。 刚一接近,斯凯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凌迟。一场宴会开场舞达西只能和一个人跳,多一个人的话,分母就被加大一次,而被选中的概率就会变小。 这样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就成了很多同龄少女的假想敌了。 当然这些都还不算是大事情。斯凯一时间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名字。 你好,达西先生。我叫斯凯,就是你以为已经死掉的那一个。我变成女人了你是不是很惊讶? ——别开玩笑了好吗!要是达西连这种事情都能接受,那真是上帝陨落,天都要变了。 七年之前的那场大火真的烧起来的时候,斯凯就站在书店不远处小巷子的阴影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在计划之外,仓促之间斯凯做了个并不愉快的取舍——那个疯子是真的下了死手要弄死她。 斯凯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那只是她多年辗转中的一个岔道而已。 现在,斯凯和达西之间的距离其实不到五十米,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斯凯看到达西差点就冲进火场的时候,险些冲出去告诉他自己没有出事了。 那个时候她才真的重新审视了菲茨威廉·达西这个男人。他或许还有很多高高在上的小毛病,但本质上却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他值得更好的朋友,而不是她这种纯粹消磨时间的、永远无法见到光的。 可惜覆水难收,斯凯的所有遗憾终究还是如同深夜里泼向火场的水,顷刻间化作蒸汽,或者如同的被焚烧成为灰烬的书册一样,被风吹散到各处去。 烧掉那些书对于斯凯来说是个解脱,真正有意义的部分都被她挑选出来寄存在了安娜和威客那里。可是书店焚烧对于达西的人生大概会成为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 让达西见证了死亡。 斯凯···很愧疚。 “您真是太谦虚了。能够收到邀请是我的荣幸才对。” “好了好了。您也不必客套了。等下也不知道您会邀请哪一个小姐跳舞呢!不过,我可没有偏心的意思。只是要给你介绍一位刚刚进入社交圈的小姐,她可真是迷人不是吗?” 斯凯还苦着脸在构思开场的内容,就被罗斯夫人推了一把,直接撞进达西周围的小范围真空地带。 “啊!”她有些狼狈的站稳,幸运的没有和达西产生什么肢体接触。 近距离站在一起的时候,斯凯就更加能够体会达西这些年之间的变化。最不明显的反而是身高上的。斯凯长高了不少,不复当初的瘦小,但达西依然维持在那个高度。最明显的则是达西的行为举止,斯凯轻易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了。他那双眼睛高深莫测,只倒影出一个普通不过的小姐。 “小心。”四目交接。从达西的眼睛里没有传递出任何的欢喜或者厌恶。他看斯凯站稳了,就后退了半步,分开了这个暧昧的距离。 “谢谢。”这个小插曲之后,斯凯反而镇定了下来。她对达西行了个礼,自我介绍说:“达西先生您好。我叫斯凯——斯凯·霍尔特。” 达西抓着杯子的手用力了一点,他惊讶的看着站在对面的斯凯。这个样子倒是和记忆中的有了些重合的成分。斯凯保持着懵懂无知的微笑,等待达西的回答。 “斯凯·霍尔特。”他低声重复了一次。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达西看着面前这位穿着蓝色裙装,带着羽毛帽子的小姐。他努力回想七年之后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可是出了一个侧面的轮廓,就没有更多的印象了。 毫无疑问,那个死在大火里的斯凯先生比这位女士还矮,动作举止也不会如此符合时宜。 达西接力想要在这个斯凯的身上找到那个的影子。但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有点像。”他含糊的说道,然后致意:“很高兴认识你。” “您的朋友?是和我的长相很相似吗?” “不,是你们的名字。” 达西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斯凯·霍尔特。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如此的巧合,给出两个同名同姓的人,一男一女。 “能请您陪我跳今天的第一支舞吗?”他收回了打量的视线,突然问道。 斯凯对此有所期待。她立刻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斯凯把自己的手交给达西,两个人走到了舞池的边缘。 “我很好奇,您发出邀请的初衷是我和您的朋友有相同的名字吗?”伤疤之所以痛,是因为还没有走出来。 “虽然我的话或许有些失礼。但我不得不坦诚的告诉您,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两个人携手走进舞池。跳舞是个很能够交换语言的时候。斯凯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跳舞的机会,因此在舞步上就有些生疏。 她小心翼翼的维持脚下的步伐,好在如今的交际舞步法简单,几个小节之后就能熟练起来 “听你的口音并非定居伦敦的人,您的家乡是哪里?” 达西的问题对于一对初次认识的男女未免有些过头了。斯凯很好的把握了‘面色微变’这个表情,带着三分愠色的说:“我们家是从事航海业务的。我想您不该在我的身上寻找那个同名者的影子。” 一支音乐到了尾声,斯凯快步退出舞池。 “姐姐,你被人邀请跳舞了呢!”艾尔西随时关注着自己姐姐的状态。斯凯一下舞池,他就蹬蹬蹬的跑过来。 “是是是。”斯凯搭着他的肩膀,让自己努力忘记掉关于达西的那茬,“···我要来问问你参加宴会的感想了···” 她的弟弟要是永远这么天真可爱下去,斯凯就要头疼了。 罗斯夫人没有想到达西先生会邀请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跳舞。 其实论容貌,斯凯并不是让人惊艳的类型。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副很不错的嗓子。但除此以外,其他的部分并没有超出普通的定义。 在短暂的和斯凯的交流中,罗斯夫人并没有感觉到斯凯是个多么有智慧的人。她即没有说出什么让人信服的言论,也不是引经据典,读书无数的才女。斯凯的口音甚至还带了点临海的气声,不那么正统,也不太出格。 于是,当被达西问起关于斯凯的事情的时候,罗斯夫人也是花费了一些时候回忆的。 “我没有记错的话,斯凯是有个弟弟的···叫艾尔西。他们来伦敦六七年了。斯凯和他的弟弟生活在一起,将来弟弟继承了爵位,她才会考虑出嫁的问题。要我说这的确是个看中亲情的好姑娘,只不过不合适···”罗斯夫人不动声色的把斯凯和达西在一起的可能性给搅黄了。 而关于有弟弟这一点,达西不需要罗斯夫人赘述,都看在了眼里。 他认识的店主从来不是个能和别人愉快相处的家伙。桀骜、叛逆、古怪,都是用来形容他的词汇。 但艾尔西和斯凯这两个名字,还有信件上确实存在的地点和霍尔特家族。都在多年之后把一切指向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达西试图假设斯凯当初是女扮男装的,可是从常理的角度来说,斯凯表现的过度坦然了。 因此他就更倾向于另一种解释,有个不知名的人,认识斯凯和艾尔西,他冒充了斯凯的名字。继承了别人的财产。最后籍籍无名的死在了天空书院里··· 这样一来,那个店主‘斯凯’必定没有什么妹妹,也无从拥有一个伤心的故事。 这样一来,那个店主‘斯凯’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真话,一切都只是欺骗而已! “对了,达西先生。听说你要到乡间去拜访好友,不知道具体的出发时间。”罗斯夫人并没有在关于斯凯的谈话中多做羁绊。 “这周内就会启程。” “那么预祝您旅途愉快了。请代我向宾利先生问好。” “我会的,谢谢。” 第十七章 住在海德公园附近的斯凯小姐,是个不喜欢社交的年轻女性。如果一个小姐不喜欢社交的话,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超出了常情。而斯凯所遭遇的问题几乎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她有个未成年的、将来可以继承爵位的弟弟。 为了这个弟弟,年轻漂亮的斯凯小姐就拒绝了所有的感情,过着不符合该年龄该做的事情。 但是这种情况总会因为某位男士的出现而发生改变,年轻姑娘最终坠入爱河。这是所有人都达成的共识。毕竟小说故事里都是这么描述的不是吗? 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在参加完罗斯夫人的宴会之后,斯凯就被这么一个外人眼中的真命天子给缠上的。 带着鲜花上门的这位先生是个熟人了。 当然不是达西,而是当初他身边的仆人韦翰。 管家遵循斯凯的吩咐,轻易不会接待什么客人。霍尔特家族唯二的两个人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普通的陌生上门者三言两语就能够打发掉。但这次的这位看上去谈吐不凡,举止也很讨人喜欢。他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斯凯小姐的倾慕者,看上去像是很熟悉的样子,管家在请示了斯凯之后将信将疑的把他放进了家里。 斯凯第二次允许韦翰进入她的领地了。韦翰当初的深夜到访让她印象深刻,这位仆人不甘于自己的地位,并且用心不纯。 斯凯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细。但她却不应该在他自我介绍之前就表示认识他。 刚开始的时候,斯凯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有些迟疑的问道:“请问···您是···?” 韦翰看到斯凯的时候眼睛就亮了一下,他的表情完全是出自那种见到心爱之人的表现,他激动的走到斯凯的身边,极具侵略气质的香水味道侵袭了斯凯的嗅觉。斯凯不自在的往后了半步,却没有完全逃出他的笼罩范围。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仰慕者而已。”韦翰突兀的对斯凯说道。 ——他只是缺钱了而已。 斯凯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在心里补全了这位先生的说辞。她不知道韦翰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但可以确认的是,被这位韦翰先生盯上的年轻小姐,最后都逃不出被骗财骗色的命运。 可以说,七年之前还只是小打小闹的韦翰先生,这些年里真的做了不少离谱的事情。这一点从他日益纯熟的手段上就能够看的出来。 “仰慕者···?”斯凯摆出一副狐疑的姿态来。 她乐的附和韦翰的谈吐。左右最近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找点乐子给达西出出气也是好的。 “是的···”韦翰在罗斯夫人的宴会里远远的看到了这位斯凯小姐。 他对于小镇里那个斯凯的遭遇一直都有所臆测,但达西的严防死守让他一直都没有机会验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位深夜会翻开《会饮篇》看的男士肯定不是什么很正派的家伙。达西当初这么喜欢和这种人呆在一起,也是很让人觉得可疑的事情。 佐证他这一观点的另一个论据是,达西这些年都没有和什么姑娘传出绯闻。 一个有钱的大少爷,又不是纯洁如白纸的类型,怎么可能一点桃色的消息都没有! 外人虽然说达西是洁身自好的地道绅士,但韦翰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可怕的猜测。如果达西是放不下当初那个斯凯呢···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如此异样对待这位新出现的斯凯了。 同名同姓真是个绝妙的巧合。 首先这位斯凯小姐家境颇为丰裕,之前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唯一的弟弟尚未成年几乎没有威胁。 其次,如果让这位小姐坠入情网的话,也能让达西伤心失落。达西如果真有什么不对的心思,在看到一个和当初那个人同名同姓的人误入···的话,也会非常的难过吧。 怀揣这各种不好的心思,韦翰站在了斯凯的面前,非常殷勤的描述自己在宴会上对她的一见钟情。 “您的职业是什么?”斯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论言辞他的文采必定比不上莎士比亚,那些粗制滥造的引用···或者说对于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化用,其实都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里。让斯凯不能接受的是全段坦白中没有什么中心思想,尤其是关于她描述的那一段,看似足够优美,但只要头脑清醒的话就应该明白,这对话可以对所有的小姐使用。 虽然是这么嫌弃的,但斯凯也很清楚,她要是真是一门心思带着弟弟的单纯小姐,也就被骗过去了。 被动的喜欢主动的,这是爱情世界里的一条真理。 韦翰被斯凯突然的打断弄的愣了一下。 “我只是个普通的驻军,但我对您的感情却是足够真挚的···以至于情不自禁···” “可是···”斯凯表情懵懂的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她的这个反应让韦翰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只是简单的凭借斯凯在外的传闻而认为这位小姐是个很好对付的角色。往常他要是要追求一位小姐的话,至少也会找一个引荐人,这次确实是仓促了···斯凯的反应让他感觉到自己有了失败的可能性。 至少不要太难堪——这样下一次就还有机会。 韦翰一个照面就有了要退缩的念头。斯凯却是整好以暇的对他说道:“我想您穿着红制服的时候一定是特别的帅气。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这真的太轻而易举的事情啦。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的话,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定会穿着妥当的。”韦翰见到事情有了转机,就把斯凯当做是那种内敛到有些迟缓的小姐。 他忙不迭的答应了斯凯的小提议。并且为自己预留了下一次上门的机会。 谈话之间,艾尔西从学校里回来了。陪着他的是他的家庭教师。 艾尔西在学习方面和他的姐姐一点都不像,斯凯从小就很擅长和文学有关的一切。可是让艾尔西去写一首十四行诗真的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小伙子最近在一篇论文上纠结了很久了,他垂头丧气的日思夜想,但却并没有太多的收获。 斯凯看他在打字机前面打一行删两行,就看看,并不想要帮他。 “哎!”在艾尔西的印象中,家里也是没有什么男性客人的。就算斯凯的代理人有时候会坐一会儿,斯凯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和蔼。 总感觉···是姐姐在谋划什么事情。 艾尔西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韦翰,这个男人张的相当英俊,和那天在宴会上见到的达西先生并不是相同的类型。大概也不是姐姐的类型,所以斯凯只是在敷衍? “你好,我是韦翰,你姐姐的···朋友。你是艾尔西吧,斯凯的弟弟。”韦翰率先开口。 艾尔西团子的外表真的不是很让人提升的起警惕性。更何况在他还没有成年之前,所有的事情还是以斯凯为主,生活的是否好还要看斯凯的高兴与否。 虽然斯凯现在很疼爱艾尔西,但以后的事情未必可见。 金钱是掌握在她的手里的,在艾尔西成年之前,她想要做什么,都有很大的余地。 “啊!”艾尔西很没有出息的只是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他撅着嘴巴老大不乐意的对这位客人点点头。 好在,韦翰不久之后就告辞了。 斯凯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并且目送他骑着马离开自己门前的街面。艾尔西站在斯凯的边上,他悲痛欲绝的发现对面那家非常喜欢八卦的邻居从窗口把这一切净收眼底。也就是说,斯凯有一个追求者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传遍整个街道。 艾尔西可怜兮兮的拉了拉斯凯的衣角,假装很委屈的说:“你不会真的要给我找一个姐夫了吧。” 斯凯只是拉着他的手走回客厅里。 她让艾尔西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他的对面。一脸严肃的问艾尔西:“你看问题要跟深刻一点,很明显我只是在逗那个家伙。但你如果一直这么没有观察力的话,我就要考虑把你送到寄宿制学校里去了!” “可是···” “不要和我可是。我一直把你放在身边未必是很正确的事情。如果当初狠的下心让你住校的话,你的文法也不会这么差劲。这位上门的先生并不是什么人格高尚的家伙,接下来你也可以观察一下他的处世之道,而不是觉得谁都是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斯凯习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她不太喜欢留下什么很明显的隐患。 当初书店着火的事情多有疏漏,毕竟那个时候还年轻···混乱。等斯凯有能力之后陆陆续续的把隐患都抹除掉。 而这次——顺水推舟的接下韦翰的追求,算是给达西的妹妹报个仇吧。 她能为达西做的事情真的不多,如果这也算是一件的话,那为什么不做呢? 韦翰这一告辞之后就有一段时间没有踪迹。 艾尔西每天耐心等待着这位斯凯所谓‘心存不轨’的先生。非常想要再次见到他,好看出他到底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以得到斯凯这么多贬义的形容词。 可是这位先生五六天没有踪迹。真是让他把这件事牵挂在了心上。 斯凯就看着自己弟弟每天亲自跑去打开信箱,或者随便什么风吹草动就去门口站着。 相信韦翰要是知道自己晾着姑娘的技巧,最后作用在了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身上···也算是很有趣的事情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斯凯,你都不担心的吗?” 艾尔西回头,看到自己的姐姐惬意的坐在篝火前面的沙发上,膝盖上盖了一条毛毯。她翻过一页薄薄的纸张,手指在上面点读,好像是遇到喜欢的段落的样子。 斯凯挑眉看了艾尔西一眼:“别急。不出七天、八天他就会来的。既然今天的天气不好,那就应该是今天上门了。” 艾尔西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他想不到什么人会在天气不好的时候上门。 “不信?” “当然了。你和他认识的时间这么短暂,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有所确定呢?”艾尔西把头腰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姐弟说话的时候,管家走了进来,通报道:“斯凯小姐,那位先生又来了。” 艾尔西瞪大了眼睛,看看斯凯,又看看管家。他意识到那个先生就是韦翰。 当韦翰带着鲜花和笑意,穿着刺痛人眼的鲜红制服走进客厅,斯凯放下书本笑着欢迎,面色羞红的时候。我们可怜的艾尔西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韦翰在和斯凯聊天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斯凯设计了吗···这位···韦翰真的太值得同情了。斯凯和他这是多大的仇啊! 第十八章 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斯凯的生活是非常规律的。她每天八点钟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坐在书房里看书,下午处理公务,晚上检查艾尔西的课业。 艾尔西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姐姐做手工活计。但斯凯偶尔会练习一下钢琴和声乐。她请了专人来教导自己和艾尔西。但这几年渐渐的不再深入学习了。 艾尔西窃以为这不是个很好的兆头——斯凯学的时候说明她还有一些期望和预计,但她渐渐的不学了,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和工作上。外面的小姐夫人都不是这样的,有时候艾尔西看着斯凯办公的侧脸,她漂亮笔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乌黑亮丽的黑发,一经烛光的照耀,看上去就有了一些超脱人类的意志。 斯凯更像是一座雕塑一样,渐渐的形成了自己固定的生活习惯,让人会很担心,她将来要怎样和别人成家。 可是艾尔西是不应该担心这些的,斯凯的主意很大,以至于谁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韦翰的到来总算把斯凯规律的生活打出了一些变化。但这仍然只是平静湖泊上的一点涟漪,玩弄的性质多过了享受过过程,到底还是不作数的。 艾尔西知道斯凯并非外人所认为的那样和韦翰坠入了爱河。他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清楚的看到,斯凯一步步的在布局,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艾尔西也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斯凯一定不是要成就一个人。 “你下午要和他一起去看戏剧?” “莎士比亚。”斯凯手不释卷,但她用眼神示意桌上又一份戏剧的时间表,“《李尔王》。” “我们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吧。英国难道就只有这么一个伟大的编剧了吗!”对于和文学有关的一切,艾尔西都是唾弃的,他无奈的对斯凯说:“我打赌你看到一半的时候就会睡着了。” 斯凯只是笑笑。不置可否的翻过了手上的一页书。 晚点韦翰来的时候,斯凯的小别墅里已经点上了灯火。 外面下了点小雨,韦翰冒雨过来,身上有点雨水。 他第一次在天黑以后拜访这里。却发现这栋房子里有白天所容易忽略的布置。 斯凯的这栋别墅地理位置和外部装潢都不太起眼。并非时下所崇尚的精妙奢侈设计。但走进来之后很容易就能够感觉到,这是一栋有女主人的房子。 一楼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做的富丽堂皇,天花板上的吊灯垂坠,在烛火下晶莹剔透。每一处的摆设都足够包容舒适,连地上的地毯,虽然看上去不是很起眼,但也非常柔软。 韦翰被邀请坐下来。他的视线在客厅的茶几上停留了一秒钟,就看到一张半遮半掩的拜帖。 署名的前面一部分被遮挡在报纸的下面,只露出一个姓氏——达西。 韦翰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您认识一位达西先生吗?”韦翰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谈论起了他在意的话题。 斯凯看了一眼桌上的请柬,不在意的说:“在舞会上见过一次,这位先生说我和他的一个朋友同名同姓。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要上门。” “所以你答应了他?”韦翰紧跟着追问。 “当然没有!我和他并不熟悉,恕我冒昧,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是很好。”斯凯诧异的看了一眼韦翰,“我们为什么要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时间还早,不如我们来下一盘棋吧。” “不不不。我想我们还是要谈论一下和这位先生有关的事情。你就是太单纯了,我既然知道一些事情,就应该大力的揭穿,当然这有可能触及到我一段不愿意回忆的记忆,但···我认为您还是应该知道这位达西先生的为人。” 这段对话似曾相识。韦翰黑达西的言论让斯凯几乎感觉自己回到了七年之前的雨夜。 她控制不住的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但很快就干咳了一声,“我会很仔细的听着的。” 韦翰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这比七年之前的那个版本要丰富的多,增加了很多绘声绘色的内容,斯凯倒是觉的这之后莎士比亚的戏剧还要有趣。 韦翰不说他欠债的事情,也不说他和达西小姐的那一段,只是说了达西把他赶出彭博里,还剥夺了他继承牧师职位的机会。 等他说完了。斯凯给他递了一杯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同情。 “这样德行败坏的先生一定不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的!韦翰你能够走到这一步真的太不容易了···” 斯凯想到了自己记忆里的那些内容。韦翰的道德败坏是真的。此外,几年前她就确认,在麦里屯真的有班纳特一家人,姐妹几个分毫不差。所以不出意外的,达西的婚姻也落在那位伊丽莎白小姐的身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韦翰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斯凯看到他手上的这枚金色怀表造型别致,价格不菲的样子。就不知道韦翰是从哪一位可怜女士那里骗到手的了。 韦翰仔细观察了斯凯的表情,他确信斯凯听过他的说辞之后,就算是达西真的上门来解释这一切,她也不会轻易的相信。 两个人携手走出了别墅。 大门关上之后,躲在二楼听他们说话的艾尔西才一脸困惑的走下楼梯。 斯凯说让他仔细观察事情,不要只用耳朵,要用自己的观察。 他看到斯凯拒绝了达西的拜帖,然后故意把书信放在韦翰触目可及的地方。他看到斯凯明明不相信韦翰说的的每个字,但却如此认真的敷衍这个男人。 他相信斯凯确实有自己的打算。但这是正常的吗?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小姐用自己的名誉去谋划一些事情。 斯凯到底在想什么呢? 达西在伦敦城里也有一栋舒适的房子。坐落在富人区的这栋房子装修的一派富丽堂皇,极尽舒适所能及,就连脚下的地毯,都是超过三百英镑的名贵用品。 他不日就可以完成在伦敦的所有事宜。 等手上的事情结束。他会去尼日斐拜访自己的好友宾利。算是度假,也可以在休息之余感受一下乡间的舒适气氛。 管家在门外敲门。 “进来。” 达西快速的在手上的文件上做批注,但同时也在听管家的报告:“托去纽卡斯尔的人已经回来了。霍尔特家只有一位叫做斯凯·霍尔特的小姐。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弟弟,家族式微之后果断带着弟弟到了伦敦生活,所有的时间都是对的上的。” “我知道了。” 烛光下的达西表情如常。似乎他得到的只是很普通的一个消息。 但他手上的羽毛笔却在纸张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墨迹,墨迹晕染开来,像是个永远填不上的黑洞。 管家安静的退出了达西的房间。 小镇里的斯凯·霍尔特只是个冒名顶替的家伙。他假装成霍尔特家的人,骗到了一笔遗产,过了几年好日子,最后籍籍无名的死在书店里,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这个人一定是和斯凯有所联系的。不然他不可能冒充的这么成功。 可是知道这一点又怎么样呢,终归人都已经死了。 达西看了一眼抽屉里的荷马,深棕色的封面上有个豁开的裂口,相是在嘲笑他的认人不明。 生产力的大力发展确实增加了中产阶级的消费能力,把一些奢侈品变的容易消费了。可是昂贵的东西依然昂贵。 普通的民众确实能够享受戏剧的魅力,可是那些专门为了有钱人准备的剧场价格依然昂贵。那一张张的座位票据已经不仅仅是欣赏戏剧本身的魅力了,更多的,就成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韦翰和斯凯从马车上下来,剧院门口排列了很多辆豪华的马车。因为天下雨的缘故,马车的间隙之间,于黑夜里绽放出一朵朵的黑色伞花,缓缓的往剧院里面移动。 面前的整座剧场在灯火通明,渲染的亮如白昼。来往的莫不是衣着华丽的人。 ——剧目是韦翰选择的,票子是斯凯买下的。 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支付一些他无法付出的东西,这才符合真爱的标准。而如果不是这些福利,韦翰也不会如此曲意奉承。 斯凯现在还有耐心扮演一个被爱情所困扰的女孩子,但她心里是看不起韦翰的。 “小心。”韦翰体贴的带着斯凯躲过了地上的一个小水洼。他体贴入微,眼中深情款款。斯凯小心的提起常常的裙摆,走上了台阶。 在第一幕的第二景里,格勒斯的就叹息道:骨肉至亲,翻脸无情;朋友绝交,兄弟成了冤家;城里骚动;乡下下发生冲突;宫廷里潜伏着叛逆;父子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从前的所有好故事都已经过完啦! 第十九章 舞台背景是巨幅的画布,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的画面。转而就换了一幕,阳光穿破厚重的云层,有人走上了舞台,她就像是天使一样面容皎洁,柯苔莉亚走上了舞台。 在座的人没有不知道李尔王的故事的。但每一出戏剧的演员不同,布景和演员的台词功底演绎方式各有精彩之处。观赏的人追求的多是这份不同之处,况且莎士比亚的悲剧魅力在于,你即使知道所有的情节,依然会潸然泪下。 斯凯和韦翰的座位很好。演员的表情都能够扑捉的一清二楚。她看似专注的在观赏戏剧,心里却觉得韦翰真是个匪夷所思的人,斯凯在等待韦翰骗取她的钱财,但他却迟迟没有这方面的动作。 如果这个男人追求女人的手段只有这么简单,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人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所以目前就是比较谁更加有耐心了。 “你相信有天性这种东西吗?”黑暗中韦翰突然问了斯凯一句。 他的音量控制的很好,刚好在两个人可以听的清楚的范围之中,也不会影响到周围的人。可以压低的嗓音在斯凯的耳边响起,声音很好听,并且营造出了一种有共同小秘密的甜蜜感觉。 斯凯想了想,压低声音回答他:“天性这东西我不是很清楚,但个人的*总是需要不断的被满足。” 台上的埃德蒙走出来,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激昂的开始自己的第一句台词——“天性啊!你才是我侍奉的女王,我只听从你的法令。” 韦翰的问题问的比舞台上的人要早。这让斯凯猜测他是看了很多次这出戏剧了。 “您这么帅气的先生在认识我之前可能认识很多漂亮的小姐夫人吧。这出戏剧,也不说第一次看了吧···” “当然不会。您怎么会这么想。”气氛合适的时候,韦翰在黑暗中拉住了斯凯的手:“我发誓我是第一次陪同女性欣赏剧目。您在我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的音量有些高了。 周遭座次上的先生小姐皱着眉头往两人这里看过来。这出喜剧的演出者在伦敦是数一数二的,在欣赏的过程中遇到这么糟心的观众,对谁都不是愉快的体验。 ——斯凯厌恶和韦翰这样的人发生肢体上的接触。精神上的厌恶太过于强烈,以至于最后反应到了*上。 斯凯忍不住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仓促的站起来,说了声抱歉,往剧院的后面走去。 后半段的戏剧斯凯强忍着看完了。期间,她没有和韦翰多做什么交流,只是抿嘴沉默。 如果这样韦翰还是看不出问题来的话,那也就太奇怪了。 韦翰仔细的梳理了一下和斯凯认识的整个过程。追求斯凯只是神来一笔,他此前对这个小姐基本上毫无了解。他以为事情都进展的很顺利,一直到斯凯把手从他手中抽出。 她竭力想要表现出害羞的样子。可是在舞台上灯光的照映下,那不耐烦的脸色还是被韦翰看的一清二楚。 这就让韦翰的心凉了一半。 在仔细思索之后,斯凯的违和感让他无法忽略。韦翰无法再把斯凯当做一个不通□□的小姑娘。她分明是个老练的猎人,在寻找他的什么漏洞。 马车在剧院门口安静的等候。斯凯看到韦翰的表情就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事情无法按照自己预计的方向进行,完全是因为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 这个时候摊开说些事情也不是太大不了的。 斯凯抿了抿嘴,收敛起一直以来对待韦翰的那种腼腆笑容。 韦翰看着对面这个披上斗篷的女人笑容逐渐消失。天黑之后魔法结束,她冷酷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斯凯安静下来,站在阶梯上,居高的看着韦翰,她的眼神透彻,就像是已经洞悉了一切。 “我们先上马车吧。”沉默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斯凯提着裙子走下台阶,站在和韦翰平排的位置上。 马车逼仄的空间里,谁都不想先做那个开口的人。 最后韦翰忍不住了,他压抑着被耍弄的怒火,质问斯凯:“我不明白您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只是看不上你的行为而已。”斯凯拨弄了一下修剪得宜的指甲,慢条斯理的说:“你确实是个满腹谎言的骗子不是吗?” “所以你承认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玩弄感情?我可戴不起这么高的帽子!”斯凯冷笑了一声,“我想在在此之前,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如果世界上不是有这样的巧合,倒是让人难以看清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的真实面目!口口声声的说是一见钟情,我倒是很好奇您一生之中要对多少人一见钟情!” 斯凯曾经在伦敦遇到过达西小姐。 斯凯很少出门做事,毕竟一个小姐带着自己的弟弟生活,一切都应该以低调为主。 而那次,她是要从一个收藏家手上得到一本有名的孤本。伦敦的书商和她的关系都不错,也都愿意在第一时间给她这么个大客户提供消息。 达西小姐也在书商的家里,软磨硬泡的想要弄到那本书,好给她的哥哥一个惊喜。 韦翰当时陪在达西小姐的身边,他没有注意到黑纱蒙面的斯凯,但斯凯却把他和乔治安娜的互动都尽收眼底。 乔治安娜是天生丽质、姿色不凡、个子高挑、削肩细腰、嫩白的皮肤、漂亮俊俏迷人的脸蛋,天使般深邃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挺鼻梁,樱桃般艳红的小嘴,垂到肩上的棕色长发,端庄娴雅,气质也很优秀。 斯凯之所以用上了这么多的溢美之词,完全是因为这位小姐有这样优秀的品德。 达西小姐大概从来没有见过人心的险恶,也不太和外面的陌生人交涉。在洽谈转手的过程中,这位小姐全程坐在边上听着,韦翰倒是真的能言善辩,三句两句的就得到了藏书者的好感。 斯凯孤身一人,逐渐在谈话中失去了优势。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人们总是相信男人会比女人更加懂得珍惜书本,并且把藏书转手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也远远没有转手给达西家的人要有面子。 乔治安娜和韦翰的双人同行是让藏书家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聊天到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藏书家就做出了决定,他歉意的拒绝了斯凯的出资,宁愿以稍低的价格把书给了乔治安娜。当然这位达西小姐大方的补全了当中的差价,对于他们来说,这也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真是抱歉了。乔治安娜很需要这本书。刚才的谈话中多有冒犯了。”离开藏书家的家庭之后,韦翰很认真的对斯凯道歉。 斯凯的面容模糊在黑纱之下,为了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衣服也多少穿的老成持重了一些。韦翰只以为面前是一位保养得当的贵妇人,别的并没有多想。 当时斯凯的回答是:“这是你的本事,恭喜你们。” 她很担心达西的妹妹,因此特地写了一封信件寄到达西的庄园。这是她唯一知道的关于达西的联系方式。这么做也是希望乔治安娜不要如同她所知道的那样,有那些遭遇。 “···你看不起我,并且已经知道了前后的原委,为什么还要和我···”韦翰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巧合,他稍微错愕了一下,但很快,看斯凯的表情就更加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了。 马车踢踢踏踏的往前,踩到水洼的时候还能听到水声溅起,车厢里轻微的左右晃动,斯凯靠着窗框坐着,脊背挺直,黑发亮泽,却只让人感觉身上发冷。 “大概是要防止你去伤害别的姑娘吧。” 斯凯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的回答。 伦敦的夜路并不好走。斯凯的车夫是从纽卡斯尔过来的。他对伦敦白天的地形了若指掌,但到了晚上,想当然的就认为街面上不会有什么行人。 但伦敦的流浪猫狗是很多的。 车夫平平谈谈的赶车,转弯的时候,角落里却突然窜出了一道黑影。斯凯从来不在夜晚出门,长期的懈怠让车夫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的勒紧缰绳,赶车的马匹受惊嘶吼了一声,马蹄微微抬起,接着很不巧的陷入了边缘处的一个水坑里。 马车里韦翰正被斯凯匪夷所思的思路弄的火冒三丈,他试图做最后的解释,好让斯凯不要纠缠他:“这是我的···” 接着马车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动荡,拉车的马匹嘶叫声在划破了伦敦的黑夜。 斯凯想要站起来,但她显然还不适应长裙子的裙摆,冷不防的踩到了,就往韦翰的方向倒了过去。 两个人在昏暗的车厢里堪堪错身而过。对于斯凯来说,没有倒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已经是大喜过望的事情了。她撑着车厢里的软座,稳住了自己。 斯凯长出一口气,果断的挺直身体,并且第一时间打开了窗门,询问车夫出了什么事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小姐。但您可能要下马车了,马蹄出了问题···”车夫有些为难的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又提出了一个建议:“我可以去三条街以外的车行找人求助,他们大概会留下一两个人值班···” “不用了。”斯凯立刻拒绝了这样的做法。 深夜和一个品德不好的男人留在一辆马车上,这绝对是危险的事情。 斯凯从马车上下来,她身上穿的这件鹅黄色的裙子,繁复的蕾丝花边和长裙摆让她皱眉。她无视了还在车厢里的韦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好确认自己距离家还有多远。 “这里算是富人区吧?” 不需要看路牌,这一点从两边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和凭借月色就可以看到的漂亮建筑轮廓就可以得出结论。 “是的。”车夫回答。 “那就去求助吧。我想这附近的家庭总能提供一些帮助的···”深夜露水有些重,气温降了下来,冷风吹过的时候的,□□在外的皮肤被激起来一阵鸡皮疙瘩。 第二十章 韦翰在车上没有动作,他似乎打定主意要沉默到底了。 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没有风度,似乎被揭穿了一层华丽的外皮之后,里面腐朽的枯骨能展示出一切丑陋的情绪来。 斯凯再看了看周围的几栋建筑,时间已经很晚了,这条街上也只有三家灯火还亮着。她随便选择了一家,走上干净的台阶,轻轻的敲响了门。 “达西先生,下面有一位小姐求助。”管家第二次打开达西的书房门,壁炉里的火有些熄灭了,男主人达西先生还是腰板笔挺的埋首于繁杂的事物当中。 掌管一个大家大业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当初老达西先生深夜工作,现在换成了他的儿子。有些身影和行为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在烛光下总是分外的重合。 达西刚才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他摁了摁鼻梁,问道:“什么事情?” “这位小姐说她的马车出了问题的,想要借用一下马车。”管家一字一句的说了。 深夜冒昧敲门本来是一件让人厌烦的事情,但这位小姐的礼数做的周全,看上去也确实是遇到了问题的样子。但是否提供帮助,还是达西先生才能决定的。 既然是被称为小姐了。那必然是有身份的人。伦敦的社交圈子也就这么大,达西被找到了门上,如果不出去接待一下,少不得就要有不少风言风语了。 他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余光所及是桌角处放着的《荷马史诗》。书已经因为反复的阅读而有些卷边了。但现在书上蒙了一层薄灰,其实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 达西对书店的店主已经彻底失望。他想着某一天把这本书束之高阁,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斯凯被留在客厅,值夜的仆人为她倒了一杯红茶。 她礼貌的道了谢,一口一口的抿着。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很多,她有些疲倦的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但这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斯凯的心里还有根弦绷着,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用手帕遮掩的很好,但却不能改变眼角有泪意沁出的事实。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看到有个男人从楼上走下来。大脑第一时间没有给出有用的讯息,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达西当初在书店里就是这么的随意··· 不对! 斯凯一个哈欠打好。突然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她心里有了猜测,却越发不敢抬眼去确认这家人家的主人是谁。 本来心里已经打好了草稿,见到之后无论对方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妇人,还是年亲的小姐先生,她都可以先说感谢,再谈请求。 但伦敦这么大,有钱的人多如牛毛。这是一座步入工业的城市,遇到工厂主或者暴发户的可能性这么高,她却偏巧敲开了一个庄园主人的门?! 不是这么玩的! 也不应该这么玩! 长久以来良好的修养和面部表情都有些龟裂。斯凯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脖子一节节僵硬的抬起,她看了一眼已经站在她面前的达西先生,再看一眼确认一下,最后听到自己干巴巴的问候:“真是太巧了···达西先生!” 斯凯头皮一阵发麻。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处理这场意料之外的见面。 上午她才严词拒绝了的达西先生的上门拜帖,晚上就风水轮流转的在他家门口敲门求助。 “晚上好,霍尔特小姐。”达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看斯凯仓促的想要站起来,就伸手虚虚的按了一下,“我已经听管家说了你的请求,我后院有马车,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达西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拜帖被拒绝的事情。 比起这次简单的拒绝,他倒是还会担心自己单纯上门解释的信件是否会被斯凯当做是示爱的情书。但相比较轻重而言,韦翰对任何女人都不是什么良人,斯凯和···同名同姓,这并非轻易就可以碰到的巧合,如果可以的话,达西更想斯凯认清韦翰的为人,就像···当初的那个斯凯一样。 达西心里也想到了,那份拜帖只是一种尝试,即使他真的见到了斯凯,这位坠入爱河的姑娘也未必能够听得进去他的话。 被拒绝未必是见坏事。 现在···一切在七年之后转上了一个奇怪的怪圈。当初达西因为那个斯凯而延误了归期,这在他准时准点的时刻表上相当罕见。 而这次,达西把马车借给了另斯凯用以回家,就势必会影响他去拜访好友的旅程。 绅士总不会拒绝小姐的请求,达西竭力排除这位小姐名字是斯凯·霍尔特的影响,不计前嫌的提供了帮助。 “真是太感谢了。”斯凯站在达西的面前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似乎除去店主和买书人的交往模式之外,她就没有更多的手段了。 达西那边没有更多的回复。斯凯憋了半天,又说了一句:“您这里的装潢可真是漂亮。” 这句夸奖倒是没有说错。 达西的这栋别墅严格参照了伦敦的流行风尚来建造。墙上的墙纸花色漂亮,壁炉的设计巧妙大气,桌子家具都选用了昂古的木料,天花板上的吊灯晶莹剔透,占据了很大的空间,每一片玻璃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而地上的地毯则是花纹秀丽,踩上去柔软的像是在云端。 “我从房子原来的主人手里直接购买的,这些设计都并非是我的手笔。” 好好的一个夸奖本来应该天衣无缝,大可以让宾主尽兴的好事。但偏偏就这次遇到了铁板一块。 达西的话把气氛重新降到冰点。 “这可是一栋很有年份的房子了。”斯凯转口夸奖达西的置产眼光。 “怎么说?” “呃···”斯凯愣了一下,正常人听到夸奖顺势说几句也就是了,哪有人会询问具体的细节的?况且,关于房子的年份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掰扯的东西。 但一定要说还是有的,当事人未必乐意听到就是了。 “嗯···墙壁和家具上的浮雕都是玫瑰的图案,这个花纹在本世纪初的时候因为某位公爵而在伦敦盛行一时。但是···” “但是什么?”达西在询问的时候只是想把话题结束掉。他没有想到斯凯真的有回答,而且这个回答还煞有其事的样子。 “嗯···你可以看到这种浮雕都是带有一片枯死的玫瑰花瓣,公爵的爱人比他年纪大了一些···所以这算是个暗喻,类似你老了之后我还爱你如初之类的···但最后公爵和平民的这段感情以悲剧告终了。爱人逐渐衰老,罗曼蒂克的爱情并没有长此以往的延续下去。那个女人在绝望的等待中走向了死亡。” “那位女士家里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斯凯犹豫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把话题转向也一个不太好控制的方向,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不太对得起达西的。 但她还是说了:“我说她是个平民,他们之间只有爱情而没有婚姻···其实她是···□□。” 达西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愣了一下。 斯凯看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索性把话说完:“这种事情算是很忌讳的。我说这个图案盛行,但再痴迷也不太会有人用在建筑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是公爵给那个女人留下的宅子。” 金屋藏娇就是这个意思。 公爵有登记在册的合法妻子。女方也是出生名门,身价不菲。在这种情况下,公爵给情妇的房子自然是严格保密的。就算里面再精致细腻,但知道的人也不会很多。 房子的主人可能几经转手,到达西手上的时候,他本人并不知情。 现在,达西的脸色难看。他听斯凯说的有理有据,但还是有些疑问:“您是从什么地方听说这个故事的?” “就是一些小道消息。”事实是斯凯的一个合作伙伴提起过这件事情。社交圈子里总有这样那样的注意事项,要做到不踩雷,什么都了然于心,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达西应该庆幸他没有把自己在伦敦的住址告诉一众夫人小姐,否则他挑选这栋房子的事情也是个不小的笑话。 现在对面的男士脸色铁青。比外面的天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斯凯以为达西会拒绝和她沟通。她算算马车的问题差不多也应该处理后好了。 这个时候达西却突然说:“我之后都不太会回到伦敦居住。如果真的是那个如同你说的这样的话,我在随后出手房子的时候会对新主人加以说明,不至于让别人在同一个问题上蒙受损失···” “哪怕这会让损失落在您的头上?”斯凯诧异的问道。 “这是我的疏忽所致,姑且当做是失败的投资了。”达西点头回答。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郑重的对斯凯说:“我要和您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达西刚要开口,就听到有人敲门,管家再次把门打开,一个人站在夜色之中,他穿着黑色的三件套,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然而即使是这样,即使他和达西之间相距了一定的距离,达西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咬牙切齿的叫出了来人的名字——“韦——翰!” 第二十一章 韦翰在马车里等了一段时间。他的风度只用在有利可图的人身上,斯凯既然已经说破了,那就没有必要做出一份殷勤的样子了。 看着这位小姐对马车的问题束手无策的样子,也算是对自己这几天被耍的团团转的一种快意发泄。 韦翰惬意的把手撑在头后面,他在外露宿一晚并没有什么大碍,总归是乐的看斯凯的笑话的。 他夜不归宿当然没有问题,但斯凯还有意个未成年的弟弟,她一个晚上不回家的话,大概伦敦的警署都要被惊动了。 斯凯的灵活变通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看来这个女人的心思深沉,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有办法解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求助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只要能放得下身段来。 唯一的问题是等韦翰看到了过来帮忙的仆人——来的人韦翰是认识的,他是彭德列庄园的仆人。在达西身边的一个二等男仆,从事一些辅助的工作,所以···斯凯求助到了达西的身上?! 这个认知让韦翰纠结了一下。 早几个小时之前,他都不希望斯凯和达西接上头,不然他所有污蔑达西的话都会被拆穿。 可是这个时候,斯凯已经说了她知道韦翰的所有龌龊事情,那打不打断他们对话也是无意义的事情了。韦翰离开彭德列的时候,债务都还留着,达西为他偿还了债务,这让他不太敢见到达西。 可是,他又实在好奇斯凯那个心思深沉的疯女人到底和达西在聊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都没有出来,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会相谈盛欢的类型。 最后,韦翰下定决心——既然他来了,断断没有夹着尾巴离开的道理。 所以,他在男仆认出他之后的惊讶眼神中,施施然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大跨步的走去敲门了。 “你怎么进来了!” “怎么是你!” 达西想要和斯凯说的事情被来的人打断了。他们第一时间都转头去看了到来的客人,也都对着这个客人嗤之以鼻,摆出一副非常不欢迎的样子来。 韦翰看着这两个人惊人一致的表情。完全可以想到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围在篝火旁边讨论自己的样子。 好了,现在两位同仇敌忾、顺利会师。韦翰做这些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有被人指着唾骂的可能性,但真的见到了,内心的不甘愿还是在不断的滋长。 韦翰并非三个人里最头皮发麻的一个。 斯凯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家伙竟然会堂而皇之的推门走进来! “外面真的太冷了。况且在我敲门之前,我都很意外···斯凯,我们怎么正好就停在了达西先生的门口了?” 韦翰这话说的极其阴险,他指责是斯凯把他带到了房间门口的。 “心里有鬼的人,看什么都像是蓄意的行为。”斯凯凉凉的反驳了一句。 “但您也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在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满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义愤填膺···真是不敢相信我竟然和这样的人同坐了一匹马车!” 韦翰三句话不离开黑斯凯的主题。 斯凯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所有人都认为她和达西有在一起的风险,所有的人都努力在言谈之间让达西和她保持距离。 她唇边最后一丝维持和善的笑容也如同窗外的落叶一样慢悠悠的消失了,斯凯冷笑了一声:“请慎言,缺乏证据的做法会把你自己陷入不义。” 达西在边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谈话从一开始就超过了他的预计。 本来他已经要开口接话了,毕竟让一位小姐和韦翰一对一的耍嘴皮子功夫,总是很少有人能够成功的。没有谁比达西更清楚,大学期间混迹三教九流的韦翰先生,那张嘴是多么的让人眼前发黑。 但站在水晶吊灯下面的斯凯气势惊人,她不知道她的剪影多么像是某个同名同姓的家伙。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几代之内的亲缘关系,以从特定的角度看,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人无法忽视。 达西看着地上的影子。韦翰和斯凯面对面的站着,两团黑漆漆的阴影没有丝毫的重合之处。斯凯长长的裙摆让她的影子看上去如同庞然大物,韦翰就相对渺小一些,举手投足的也像是在表演木偶戏。 “你要小心你的那个男仆。”那是某个黄昏之后,斯凯第三次提醒达西让他当心韦翰了。 只要店主认为达西心情好的时候,他都要说上这么一句。 但通常斯凯认为达西心情好,就是菲兹威廉正在糟心的时刻。 有一种心情好,叫做店主认为你的心情好。 当时达西在看一本恩怨纠葛的书,类似几个家族的荣辱史之类的,购买的人大多是些打发时间的夫人小姐,达西在看这种书本身,就是让人很看不下去的事情。 “在与人争辩方面他从来没有真正输给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说他不是好人的。” “那是他没有遇到我。如果你真有哪一天看不下去了,就把他找到我的面前来,我帮你把他说道哑口无言!” ——回忆结束。 店主没有做到事情倒是有另一个人在做了。 这也算是变相的兑现了郑诺。 达西看到斯凯一边说话一边往前,他伸手拉了斯凯一把,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开口说:“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小姐操心的。” 达西握住斯凯手腕的力道其实并不大,但斯凯却被带着往后了好几步。她大半个身子都躲到了达西的身后,只能错愕的看着达西和韦翰争辩。 在店里头疼的几次不计算在内的话,这应该是她和达西第一次亲密接触。 斯凯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的撩拨了一下,但这片羽毛一定是黑色的,否则也不会让她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辛酸。 “别说的这么光明磊落了,菲茨威廉,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韦翰看到达西出声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立马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彭德列的男仆了。 ——他和达西都是一样的,犯不着敬畏他! “这是什么意思?”达西皱眉,直觉韦翰要说一些不太好的话。 “我的意思你最明白了。斯凯·霍尔特,你也别以为达西是对已有另眼相看的意思。你可不知道,这位先生的心里装了个男人,你和那个人同名同姓···” 斯凯从达西的身后探出小半个头来。这个时候她更加赞叹于达西先知先觉的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坦白了这一点:“这个我知道。你面前的这位先生并没有隐瞒我什么?” “那他也一定告诉你了,达西曾近深夜和那位先生秉烛夜谈。最离谱的一次还把人抱到了自己居住的旅店里!” “什么!” 斯凯听到这样的描述,脸上的惊讶掩盖不住。 她很快反映过来,韦翰说的是她头疼发作的那一次。 此前斯凯确实猜测过达西是用什么样的手段,让她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一条街之外的旅社里。此时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是达西抱住她走了一路···也并不是那么的意外。 “你不要乱说!”达西涨红了一张脸,他心里大概有很多强有力的辩驳,但到了嘴边却只有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 之前领着韦翰进门的男仆和一直站在沙发附近充当装饰的老管家,在听到韦翰大爆料的时候都露出了很惊恐的表情。 斯凯听到达西的回答只觉得惨不忍睹,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 但显然,她错了。 她应该遮住的是耳朵才对。这个时候就听到韦翰趁势追击的说道:“柏拉图的书,古希腊的交集观念,两个男人大晚上的呆在一起,还有之后的一系列反常举动···无论你有多聪明,霍尔特小姐,你最好都想清楚一点!” “···”斯凯无言以对。她现在才发现韦翰真的是个人才。 达西也不说话了,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扔到韦翰的身上。 斯凯看到他的动作之后,立刻意识到,达西这是在找决斗的战帖。他正在火头上,要是让他找到一张手帕或者手套之类东西,少不了两三天之后这两位先生就要站到荒野上上演西部牛仔···咳咳,不,是生死决斗的好戏了。 韦翰说的话太过分,无论是出于名誉,还是对朋友的负责态度来说,达西都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斯凯隐约预见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紧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第二十二章 值得欣慰的事情是,达西一时间没有办法找到手套什么的。但长此以往的,只要给他几分钟反应过来,扔一个袜子过去提出决斗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决斗所需要的条件无非是一方感觉自己受到了污蔑。 斯凯和艾尔西在来到伦敦的路途中,曾经在乡间见到过一对决斗的农夫。英国虽然不是法国那样可以因为任何理由就以死相搏。但在必要的时候,那些身穿三件套的绅士也不会畏缩不前。 那对农夫都是端着枪支真刀真枪的对立站着的,当时围观的人不少。最后的结果是两声枪响,田里的飞鸟惊起,而其中一个人的胸口晕开一朵红色的死亡火焰。 斯凯忍了又忍,最后她强迫自己出声打破诡异的气氛。 “我想你还记得他是···”你父亲的教子。 斯凯说了一半,突然想到这件事情韦翰还没有对她仔细的说过。她不想在两个人面前露出破绽,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达西往前跨出了半步,一拳头就打了出去。 在男仆的一声惊呼之中,达西和韦翰就打成了一团。 打架分为很多种。最让人恐惧的是那种带着不死不休狠辣,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抓头发挠痒痒。 达西和韦翰的这一场介于两者之间。两个人虽然一个是大家少爷、一个是军人从戎,但本质上还是体制过关技术不足的那一类。 斯凯看到达西一个直拳挥过去,笔笔直的打中韦翰的鼻梁,韦翰后仰一下,他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显然是眼冒金星,完全要靠着扶着墙才能站稳身子。 等站稳之后韦翰就开始了反扑。他往前几大步,出其不意的往达西肚子上打。达西伸出手去阻挡这个拳头,他确实抓住了韦翰的手,但力道很大,两个人就推攘这一起倒在了桌子上。 斯凯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桌上的红茶翻的到处都是。精致的骨瓷掉在了地上,看上去似乎是达西占了上风,他把韦翰摁住了。 两位男士都打红了眼,不在意周围围观的人是谁了。达西也没能抽出第三只手来做下一步的攻击。 两个人就这茶几僵持了几分钟,茶几腿上的玫瑰雕刻沾染了湿漉漉的红茶,深红色的液体就像是流淌在静脉里的血液。 “你们还在看什么呢!分开他们啊!” 斯凯最先从震惊中走出来。比起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家少爷打架的家仆,她总算还有点心理准备。 达西的上风保持的相当吃力。两个人男人都身材高大,半悬在茶几外的腿时不时要互相踢几下。胶着并没维持很长时间,韦翰的腿时不时的踢到他的身上,他蹬的很用力,那是钻心的疼。 他们像是鲶鱼在砧板上翻滚。 男仆在斯凯的提示之下赶紧走过去,紧张的想要分开达西和韦翰。 达西的余光看到有仆人走了过来,韦翰也看到了。他们涨红着脸,都不是很甘心。 韦翰是张嘴想要咬达西了,这足以见得他们已经打红了眼。 斯凯站在不远处,她有幸看到达西在这场愚蠢的打斗中的最后一个动作——他用自己的额头狠狠的撞了韦翰的额头。 ‘嘭——’一声闷闷的撞击声。 不算是小型天体撞击了地球,也绝不是世界末日。只是两位男士不约而同的丧失了战斗力,眼冒金星的被仆人架开。 这种战斗技巧不能超过八岁了! 韦翰扶着茶几艰难站起来的时候,斯凯看到从他鼻子里面蜿蜒而下的鼻血···和额头上的一片红色。 ——他们虽然没有用生命来诠释决斗尊严,但至少···用生命在···搞笑了。 斯凯无奈的想着,看老管家匆匆的去寻找外敷的药物,并且联系私人医生。 韦翰在医生到来之前就先一步离开了,他的到访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摊子上摔碎的骨瓷锋利扎手,小茶几侧翻在地,更显著的标记在达西自己的脸上——他的额头红了一大片,长久不见的泪水又有些蓄满眼睛了。 斯凯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种场景。 达西一言不发的走到沙发边坐下,他用冷毛巾敷着额头。打完之后尴尬降临到了他的身上,达西很希望斯凯马上就离开,但在斯凯告辞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澄清。 “不要去相信他的话。” “什···什么?”斯凯没有听清楚。 “韦翰说的都是谎言。他···一直对我心存不满。您确实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相同,但我绝没有混淆的意思,也希望您可以借此机会,认清楚韦翰的真实面目。” 真实面目是早就清楚的。而今天的这场打架,斯凯倒是看懂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两位战斗力有待加强的男士,还有一个乐于助人的达西先生。 斯凯的心里柔软了一下。她轻声的对达西说道:“我会注意您说的这些的···谢谢您的慷慨帮助。” 说话之间,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裙摆边上磨蹭。这种感觉也很熟悉。斯凯低头看了一眼,接着默默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有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在她的裙摆边上磨蹭。被她发现的时候还和她对视了一眼,一双水蓝色的猫眼懵懵懂懂的,完全是一副撒娇的样子。 斯凯怎么看这只猫都有点熟悉。她想到了自己在书店门口养过的那几只猫。 离开之后那几只小动物就没有了着落。而且算算年纪的话,七年多了,当初的七只猫,大概也只有小的几只还活着吧。 只是人的记忆却还要因为生活而持续很多年。斯凯后来也有了条件可以重新养猫,可回忆这种东西太沉重了,她看懂别的猫咪卖萌,却也不是书店门口的几只了。 她再也没有养过猫了。 “抱歉···你怕猫吗?小七很少蹭客人的···” 达西对那只白猫伸了伸手,他不常常抚摸猫咪,但这只猫也知道他是金主,对他总是有几分尊敬。唯独这次小七没有跑过来,她还很专注的往斯凯的裙子底下钻。 “没事的,我不怕猫。”斯凯弯腰把猫咪抱到膝盖上。 达西家的猫咪被打理的很漂亮,长毛一点都没有打结。这只叫做小七的猫,脖子上还挂了一串铃铛,做工精细,想来他的猫生比一般的人类还要顺遂的多。 斯凯顺手给小七顺毛,这只猫一点戒心都没有的在她的膝盖上翻滚了一下,露出了更加毛茸茸的腹部。“这是你妹妹样的吗?” “不。我一个朋友留下来的。”达西干咳了一声,他意识到迄今为止斯凯见到的东西都和某个同名同姓者有关。死者对于生者留下太多的影响,要说他不是同性恋似乎都有点的难以成立了。 “这只猫很可爱。”斯凯不好再做逗留了。 她知道了这只猫是当初书店门口的那只,这么多年他们过的都很好,也就可以了。 “我想我应该回去了,给您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有一只猫做缓冲,谈话的结尾不是终结在打架的问题上。主人和不速之客都松了口气。 唯一不满意的只有小七,他灵巧的从斯凯的膝盖上跳下来,从还没有关紧的大门里直接逃了出去。 斯凯赶忙追了过去的,达西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伦敦深夜大雾弥漫,隔了十几米的马车尚且有些模糊,他们只能叫着小七的名字的在阴影的地方找找看了。 “已经很晚了,猫我会通知仆人去找,你的家人该着急了。”达西对斯凯说道。 “那就谢谢了。”斯凯在达西的陪伴下走到了马车边上,她刚想上马车,余光看到车轮边上一只像是地毯一样的猫。 不用斯凯说的,达西也同样看到了。 他用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达西腔调对猫咪伸出了手:“好了,出来!” 在油灯的照明之下,斯凯分明看到那只蓝色眼睛的小七,往车轮的内侧挪了挪,给达西让出了一只猫的距离。 这大概就是猫咪的体贴了。他给达西让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他一起躺下的空间。 但又或者只是不想要斯凯离开而已。 斯凯楞了一下,再看看达西黑下来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 “出来!”达西对小七吼了一句。 这只猫才不太情愿的走了出来。然后跳到达西的手上。 “很有意思的猫···”斯凯想了半天,站在马车边上,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时隔多年,这只猫倒是长进了很多。想当初他们还是七兄弟的时候的,在太阳底下晒着,最大的乐趣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几声,表示都还活着。 现在已经会和男主人斗气了,真是可喜可贺。 上马车之前,斯凯转头又对达西说了一次:“谢谢。” 马车缓缓驶入伦敦的深夜,黑幢幢的影子隐没在迷雾当中。达西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他觉得斯凯未必是在感激他的帮助,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 可是别的事情是什么呢? 他们此前应该没有机会认识过吧。 ——这,就让达西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第二十三章 “斯凯小姐,外面有一个自称尼克尔森的人。”管家给斯凯的杯子里倒满红茶。氤氲上升的雾气把斯凯苍白的脸色冲散了一点。 斯凯坐在办公桌前面,面前是一堆繁杂的文件。独自一个人带起一个家庭总是要承担很多的责任,有时候斯凯的一个决定,就有可能会改变如今的安逸生活。 “嗯···”斯凯拿笔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有些茫然的抬头,并且仔细的思考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 然而,一无所获。 “这位先生说你一定会想要见到他的。他是一位侦探,受人雇佣。”管家有些忧虑的看着斯凯,一瞬间他觉得斯凯的表情变了一下,但她的手很稳,又似乎还在迷茫之中。 这位年轻的小姐是他生平所见最厉害的女性。 老管家是斯凯在伦敦雇佣的。他的老主人死于衰老,新主人听从了女主人的话,选用了一个更加年轻的管家。 并非所有的家庭都会善始善终的为管家养老。只是这对一个为主人家庭奉献一生的管家来说就太过于残忍了。 没有家庭、没有子嗣,手上虽然有一些积蓄,但却一夜之间流落街头。 他的年纪并不容易再找到一份工作,更何况普通的家庭也不愿意录用一个在别人家做过工的管家。 不过老管家的幸运之处在于,他从一位好友那里得到了一份介绍信。辗转几天之后,就在另一个家庭里安顿了下来。 “那就请他进来吧。”斯凯很快做出了决定。 管家恭敬的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上。 斯凯从楼上一步步的走下来。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客人。 可是个并不富裕的年轻人。他穿着三件套,只是成衣而已,廉价而缺乏打理,他的背后有些褶皱,帽子的绒面也不是那么富有亮泽。 “你就是那位尼克尔森先生?”斯凯站在盘旋扶梯的倒数第三层,居高临下开口询问。 尼克尔松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其实已经被这栋外表普通内部华丽的房子给吓到了。四处寻找了一下声音的源头之后,他的目光才落到了站在楼梯上的斯凯。 斯凯在他的注目之中施施然的走下来。她走到尼克尔森对面的都沙发上,伸手做了个邀请坐下的动作之后,开口询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想打听一下霍尔特家···” 尼克尔森是伦敦一个普通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侦探。他没有超长的只会或者过人的人脉,虽然占据了一个侦探的职位,但最大的成就就是找到的失踪的猫咪,或者探寻一些饭店的登记记录。 最近他接到了一个委托,对方给他的钱不少,要求是找一个失踪的人。 猫猫狗狗的都找了,要找失踪的人似乎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 “我们家?还是你应该先说出你的来意。”斯凯漂亮的脸蛋板着,她倨傲的挺直腰背,语气傲慢而轻蔑。 “呃···是···我只是不太确定您是否会想要听到这些而已。”尼克尔森局促的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裤子。 “不久前怀特家的一个年轻人到我这里委托我,他希望我寻找他失踪了七年的父亲。” 斯凯皱了皱眉:“七年?间隔这么长的时间,你能找到吗?” 尼克尔森苦笑了一下说道:“就是这样,我的调查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麻烦···” 他拜访了那个查尔斯·怀特先生最后一次出现的小镇,当地的居民只知道他失踪之前在和一个书店的店主讨论一些事宜,更具体的就没有头绪了。 “书店的店主?” “是的。当地的人说当初有一家天空书店。店主是个很古怪闭塞的人,查尔斯一直想要购买书店的所有权,但两代店主都拒绝了他的要求。后来店里突然失火,店主被烧死在里面,而老查尔斯就死啦!” 斯凯脸色有些微变,她和所有听到这类事件的小姐一样,眼里充满排斥和恐惧。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尼克尔森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我的弟弟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你这种行为无异于在污蔑一个贵族!” 尼克尔森吓了一跳,他连连的摆手,身体局促的前倾,害怕斯凯还要说出什么严重的罪名,他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指控! “不不不!我当然知道您只是无辜的受害者。但在事情没有确切定案之前,那位失踪的查尔斯先生也是无辜的。就算是为了另一个无辜者,我也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一些答案。” 斯凯被安抚了一下。她重新坐定,虽然还有些余怒未消,但似乎能够沟通下去了。 “我能告诉你什么?” “那位店主对外的名称就叫斯凯·霍尔特。” 尼克尔森说完之后,就仔细的观察起斯凯的表情。他惊讶的发现斯凯一副已经知道的样子。 “您对此没有疑问吗?” “不,并非如此。只是我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假设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同名同姓的巧合,那么已经有人告诉我,我和那位死去的店主同名了。”斯凯说的是达西的事情,她停顿了一下,又很快补充道:“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就算这名店主真的是最后一个剪刀查尔斯先生的人,按他也已经如你所说的在火灾当中丧生了,你的调查有什么意义呢?” “···线索断掉的地方,可能就是通往真相的唯一道路。我也只能继续调查下去。” 尼克尔森的猜测和达西的其实不谋而合。他也认为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天空书店的店主很可能就是和斯凯熟悉的某个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借用霍尔特这个姓氏。 然而让店主感觉到非常失望的是,斯凯并不能提供太多的信息。 她只是简短的叙述了一下自己的家庭背景,这些都是尼克尔森实现就已经知道的。 等送走了这位传递坏消息的所谓侦探。斯凯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觉得全身乏力,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在极端安静的情况下,斯凯听到楼上有人走下来的声音。 她闭着眼睛,问道:“艾尔西,有什么事情吗?” 斯凯看到艾尔西表情凝重的走到她的对面。 “现在不要和我说话好吗?我有些不舒服,有事情的话晚一点在说。”斯凯扶着沙发的靠手想要站起来。 艾尔西在她的背后突然说道:“他说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可是我们明明分开过半年呀。”同名同姓者的事情极其少见,更何况斯凯不在的这段时间和侦探口中的明暗时间完全重合,这让艾尔西非常恐惧。 “你···想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他说的那个斯凯?” 当初的小包子不知不觉的已经长大了。斯凯突然发现,艾尔西站在她对面的时候,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怯懦。 可是她依旧不能告诉艾尔西他所疑问的事情的答案。 有些事情应该被带到坟墓里去,连墓志铭上都不能有丝毫的体现。纯洁的灵魂不应该背负一些负面的东西。 斯凯眼神沉沉的看着艾尔西的眼睛。他们是姐弟,血浓于水,他们有相同的瞳色和相同的姓氏。最后,她同一贯以来冷酷利落的语气总结道:“收起你无知的猜想,如果你的毕业论文也能写的这么富有戏剧和感情的话,我和你的老师也会很感动的。并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所猜测的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斯凯的话让艾尔西悬起的心又慢慢的回到了肚子里。 他只要得到自己姐姐的保证,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很不耐烦,但这都让他无比安心。 艾尔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一头扎进了斯凯的怀里,一点也不顾及他的年纪和体重。 斯凯被他撞的往后倒了一下,好在有沙发的缓冲,总算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艾尔西的泪腺问题大概永远也好不了了,斯凯想象了一下自己弟弟四十几岁还是个哭包的样子,有些头疼。但看着已经很大只的弟弟,她虽然一副很嫌弃的表情,但宠溺却是无法掩饰的。 那双垂在身侧的手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落在了艾尔西的身上,一下一下的安抚自己多愁善感的弟弟。 客厅里已经静寂的可怕,但这次有了姐弟之间的感人互动,似乎也驱逐了日益寒冷的气候。管家拿着托盘准备送红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唯美的一副画面。 他很安静的原地站定,不知怎么的,却感觉斯凯的表情里有些哀伤。 第二十四章 乡间的生活让人感觉无比惬意,哪怕是一阵清风也带着自由的味道。达西先生平日里琐事产生,肩负了整个彭博里庄园的资金流动。难得清闲时刻让到来的时候,就连他都无法不露出一丝微笑。 然而他的好友宾利先生在迎接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大惊失色的。 “哦!达西!你这是怎么了!” 达西先生脸上的乌青没有完全消除,此时距离和韦翰的那场打架虽然过了一个日夜的路程,但这并不能改善他额头上的淤青和嘴角的红肿。 达西又不能如同女士一样找一块黑纱罩住自己。唯一的方法只有坦然面对。 在见到宾利之前,达西就预见到这一情况的发生。 宾利算是他的好朋友,虽然两个人在性格上有很明显的不同的,但只要是认识宾利的人,就很难不被他的品德所打动。更何况,宾利先生在处事上完全符合绅士的标准,值得人尊敬。达西先生也就愿意如实的告知所有的事情。 “所以,你和那位韦翰打了起来,还是在一位小姐的面前?”宾利先生就如同达西所想的那样,不但没有嘲笑他,反而感同身受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要说他的事情了。我收到你的邀请之后,就已经准备动身出发。很抱歉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让大家都久等了。” “当然,大家都在期待你的到来呢!我比你早几天来到这里,也确实在这里认识了几个非常迷人的姑娘,当然了,所有的姑娘都很优秀,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你虽然错过了初次见面,但毫无疑问的,你赶上了即将举办的舞会!” 达西跟在宾利的后面,两个人往尼日斐花园里走去。 尼日斐花园整个被笼罩在绿色之中。这个地方不仅自然风景优美,而且还布局巧妙,园林的错落让视觉层次变得非常丰富,走在小道上的时候,不免有心旷神怡的感受。 达西到达之后只是稍作休整,正如同宾利先生所热切介绍的那样,舞会随后就立即开始了。 在舞会上,达西才有机会和早就认识的宾利小姐们打招呼。他当然也认识了一些当地的人,男士端着酒杯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女士虽然一开始没有过来,但却在不远处用自以为低调的声音在议论着。 达西一板一眼的和这些人交流,一边抽空观察了一下受邀参加舞会的人。 但凡是个宴会,就必然有受人瞩目的人和不受欢迎的人。或者换一个标准,一个舞会,总有漂亮的小姐和普通的小姐。 参照这个标准来划分的话,舞会上就有那么两位受人瞩目的姑娘。一个是简·班纳特小姐,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甜美的气质,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感觉非常的高兴。另一个则是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她和简是姐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 在场的班纳特小姐一共有五个,出去这两位之外,其余的几个不是那么的起眼。刚开始的时候达西听说玛丽·班纳特非常喜爱但在看到这位小姐霸占着钢琴卖弄学识之后,他对于这位小姐的评价就稍微降低了一些。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太傲慢的话,就容易找不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这句话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店主留下的。某人当时难得在合计店里的账本,看他苦思冥想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些并不擅长。 达西乐的看斯凯的热闹,并且也抓住机会对店主差到低谷的计算能力加以唾弃。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他可以背诵莎士比亚,了解古典名著,却不能管好一个账本!” 达西当时的表情应该被归类为——求我呀!求我我就帮你! 但他自己不知道这一点。 当时店主放下笔,把自己本来就一团糟的头发狠狠的□□了一次,才对他说了这么有段话。 一同说出口的话还有:“我相信如果你继续傲慢下去的话,一定会影响你找到自己的伴侣,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你也许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时日艰难。” 当初的达西没有父亲的关注,朋友不多,也不擅长沟通。店主的话多少是个撕破口子的利刃,他嘴上拒绝的讽刺了回去,但心里却记住了这一点。 而现在,当上来搭讪的先生们都发现,达西并非一个容易搭讪的人的时候,无论如何旁敲侧击的询问,他们得知的也永远都是达西希望他们知道的一部分。 表面虽然气氛融洽,但却不能问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很快先生们就兴致缺缺的铩羽而归。 接着就全是女士们的世面了。她们从宾利那里得到了足够的讯息,证明这位刚到的达西先生是个年入万元的绅士。 这可是比宾利先生更加惊人的收入! 一时之间,所有上年纪的女士都开始用一种看自家晚辈的眼神注视达西了,至于年轻女性呢?或矜持或外放的,也都带上了一丝期待。 达西和宾利的姐妹们各自跳了一支舞,然后就站到了舞池边上不容易被注视的地方,安静的感受整个舞会的热烈气氛。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不认识的姑娘跳舞,其中也包括了他认为漂亮的两位班纳特小姐。 “你可别在这里一直站着了。这么多美丽的姑娘,你却不和他们一起跳舞!” “你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这个时候还能顾及到我的感受,真是感人!” 年轻时候认识店主的后遗症估计要贯穿达西的一生了。本该成为一个大方严谨的庄园主人的达西先生,在将要成年的时候意外的多绕了点弯路,自此有了一针见血的特质。 当然,以他的收入和言行来说,这点小小的问题完全不会让他被人疏远,反而成为了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我当然不会忘记我的朋友,那么你是否也该放下心中的琐事,沉浸到目前的欢愉气氛中来。”宾利深谙和达西的交流之道,他微笑着建议。 “我想你是对的。” 达西微微颔首,他的面较广在舞池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到两位班纳特小姐站在一起的样子。 “莉兹,那位达西先生在向我们走过来呢!”简第一个看到达西的行动。她微笑着对自己的妹妹说:“或许她是像邀请漂亮的伊丽莎白小姐跳舞。” “我可不是这么想的。这位先生从舞会开始到现在只邀请了宾利先生的姐妹跳舞。你没有看到他刚刚躲在角落里的样子吗,他看上去可不像是要跳舞的样子。” 伊丽莎白否认道。 但达西确实直接走到了她们的面前,他对简点头致意,然后对伊丽莎白伸出了自己的手说:“班纳特小姐,我能请你一起跳一支舞吗?” 他选择了和整个舞会上唯二能看的人跳舞。并且因为态度上没有太多的瑕疵,伊丽莎白欣然把手交给了他,两个人携手走进了舞池。 四年之前,斯凯曾经回到过纽卡斯尔附近的达林顿。祖宅早就付之一炬,成了一片荒凉到杂草丛生的地方。斯凯并非为了祖宅而去,她只是要拜访当初的老管家。 这些年来一直有个沉重的负担让她无法摒弃,在和老管家的通信当中,她的管家对她发出了邀请,让斯凯和艾尔西可以到乡间休闲度假。 更主要的原因是老管家私下里给斯凯引荐了本地的牧师。——这位牧师先生德高望重,有很高的神性。据说他很快就要成为红衣主教了,老管家认为他能帮助斯凯解开困境。 于是,斯凯就去了。她徒步走过长长的小道,提着裙子爬上了有些陡峭的小山,然后在半山腰的地方,于暮色将至的时候,看到了正在做祷告的牧师。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忏悔。”经过长途劳顿之后终于登上了理想之地,只要站在教堂的门口,就能看到附近的景色。这是一片极端静谧也极端美丽的居所。 “我们来吧。” 教堂里的十字架和玛利亚的画像,长排散发木质腐朽气息的长凳,在强烈的夕阳中都带上了浓重的阴影。斯凯起起伏伏的心情在这个地方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这么多人都将自己寄托给神灵···或许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恭敬的跟着牧师往里走了一段。 神父带着她走进了告解室。一扇门分割了一个大柜子。她在柜子的这一边,神父坐在那一边。周遭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刷——’的一声,分割出的百叶窗被拉开,外面的夕阳重新照耀进来,把斯凯的脸庞分成了一条明一条暗的颜色。 斯凯的眼睛被太阳刺痛了一下,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那一刻她虽然照到了阳光,但更多的还是身处于黑暗之中。 第二十五章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要忏悔?” “我曾经受到一个人的困扰,并为此迷茫了很长的时间。” “那个人现在还在困扰你吗?” “我想已经不了。” “那个人下地狱了吗?” “我想是的。” 斯凯看不见神父的脸,只能听到狭小空间里变的充满威严的声音。 从她的叙述中是,神父已经猜到了斯凯忏悔的内容。她虽然含蓄,但却表达了自己想要说的。而这一切都是讲给上帝听的。她希望上帝能够听见,希望死者可以原谅。 ——她谋杀了一个人! 记忆戛然而止。 或者这段只是梦神的玩笑。斯凯睁开眼睛,她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卧室的窗打开着,冷飕飕的空气毫无阻拦的吹拂进来,毫不容情的带走了她的体温。斯凯打了个哆嗦,她披上床头悬挂的外套,起身关掉了房门。 今晚的天空有些月色,就像是七年之前的那一天一样。 查尔斯先生最后一次拜访天空书店。他深夜前来,威胁斯凯说:“斯凯小姐,如果你不出售书店的话,我就去告发你,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是怎么知道···”斯凯之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确信只要有心,就一定有人能够查到她的身份。只是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也不应该是面前的这个人。 “这只需要有心就可以了不是吗?我倒是庆幸你有这么一个秘密,才让你免于走上和老克莱尔一样的道路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查尔斯是太得意了,并且长期以来对女人的轻视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并不是存心要嚣张一把的,只是一想到第二天他就能够成为书店的主人,并且不用为此支付一笔费用,就由衷的感觉到高兴。 他已经掌握了斯凯最大的秘密,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那个老克莱尔总是那么的理想主义,天真愚昧,孩子气到可笑。 成年人的眼睛里只应该存在利益,否则就会被牵绊不前。查尔斯的心里有个宏图大业,他像鬣狗一样的贪婪,却也拥有狐狸的智慧。 “我可没有说什么。”刚才只是一时失言,但查尔斯很快就收回了自己说出口的话,他否认自己说过的。 “可是我听到了!”斯凯这一夜受到的震动已经够多了。她几乎失声问道:“你···你对克莱尔做的事情?这绝对是谋杀!” 有些事情在外人看来几乎没有破绽,但给克莱尔送终的斯凯还是觅得了一些踪迹。 那段时间的记忆虽然很混乱,她过的浑浑噩噩的不明真相,但斯凯却也还是记得,克莱尔下葬的时候皮包骨头,全身溃烂。 没有一个正常老死的人是这样的! 当时这个疑问随着神父的祷告和深埋的棺材一起入土为安。但在恰当的时候,疑问的种子还是迅速的成长为名为真相的东西。 “这就不是你该去思考的问题了,就算你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现在,听听我的建议吧,您最好还是远离这里,或者我也可以给你安置个好地方···哈哈哈!” 查尔斯一定是想到了非常污秽的东西,他爆发出一阵嚣张的大笑。 接着笑声戛然而止,斯凯随手抄起一本大部头就丢在了他的身上,书本的钝角和沉重的质量一起‘亲吻’了查尔斯的头部,书本落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巨响。 无端让人心头一颤。并且借着书店正中书桌上的蜡烛照明,还能够看到一条血线从查尔斯的额头滑落下来,染红了地上的几本书。 书店里一时之间安静到了极点。连时间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斯凯记得查尔斯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的脸色,还有他如同毒蛇一样阴毒的眼睛。斯凯往后退了几步,她转身想要打开书店反锁的门,但在她找到衣服口袋里的钥匙之前。她略长一些的头发就被人整个扯住了。 巨大的力道沿着发根传来,斯凯整个人被抓着头发掀翻在地上。查尔斯是从地痞流氓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他打起架来即不顾及男女,也不顾及老弱。斯凯的衣领被揪住,她尚且还没有分清东南西北,眼前就出现一排放大的书名——查尔斯把她的头往书架上撞,一下一下的‘砰砰’作响。 斯凯努力的挣扎,但她的身体素质完全无法和一个成年男人相比。尤其是这个男人还处在暴怒的状态中。 这个过程也许很漫长,但或许也很短暂。 斯凯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想吐,想要尖叫,但现实中她却是一条快要被溺死的鱼,怎么都找不到反抗的方向。 改变这一点的是一本《罗曼蒂克的查尔斯先生》。 大部头的爱情著作还是有他的好处的,尤其是这本书的烫金封面的著作,因为无比畅销而做成了精装的版本,笔挺的封面形成四个锐利的直角。 挣扎中斯凯抽出了这本书,并狠狠的砸倒了查尔斯。 查尔斯倒在地上,但他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斯凯的头发终于没有被人抓着了。 她只觉得力松劲泄,手上的大部头脱手而出。整个人也是靠着书架慢慢的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个人濒死的力量是强大的。斯凯把自己从死神的手里救出了片刻,但她并没有时间休息。 倒在地上的查尔斯挣扎着想要起来,一旦他重新缓过来就晚了! 慌乱中斯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手腕和头上的刺痛,从查尔斯肚子上踩了过去。 她的体重当然不至于踩死一个人。只是这样的重量也给试图爬起来的男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男人挣扎了一下,眼看斯凯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却被人抓住了脚踝。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冰冷、坚定。明明是血肉之躯,却能让人联想到地狱里伸出的魔抓。 斯凯不想知道自己被抓住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她很少去思考后果类型的问题。 她所做的事情只有——回头、机械的用另一只脚去踩抓住自己的手。僵持了好一阵子,查尔斯都快要站起来了,才在吃痛之下放开了禁锢。 斯凯在反抗中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部分。*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书店的大门,然后从外面锁掉了书店。 而精神,则是瑟瑟发抖惊魂未定,只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能把这个恶魔从书店里面放出来。 ‘喀嗒’的一声,大门上锁。 尘埃落定。 天空书店的内外顷刻之间变成了两个世界。 斯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街道的对面。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磨蹭她的裤腿,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几只在黑夜中泛着光亮的猫眼。 猫咪信赖的在她的腿边磨蹭。这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温度,也终于像是回到了人间。 斯凯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觉得自己可以想一下如何应对天亮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左邻右舍的店铺没有人执夜,而更远的住户早就习惯了斯凯拿书扔到墙上的声音了。天空书店时常发生翻箱倒柜的事情,一开始人们会披着外套走上寒冷的街道提灯查看,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都知道是斯凯在‘整理’书店了。 小镇十几年没有发生什么恶心事件了,谁会想到有人在书店里斗殴,并且还是生死相搏呢? 幸好达西没有在今晚到来。否则斯凯也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解释自己是个女人的事情了。 劫后余生并不值得庆幸。更大的阴影还笼罩在斯凯的头顶。如果她放弃书店,自然是保护住了自己,但也让查尔斯这个恶霸得意下去了。而她若执意揭穿查尔斯毒杀克莱尔的事情,证据的问题姑且不说,只是她的秘密,也够多年□□了。 种种念头盘橫在她的心头,就像是一只贪婪的巨兽,让斯凯饱受煎熬,却又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她孑然一身,自然不惧怕牺牲。更何况这种日夜头疼的日子还要过多久,生活是否会成为一种酷刑,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但另一个念头却在说,能活下去就会有好起来的一天,就算没有亲人了,也还能遇到安娜达西这样的朋友。只要能保守好自己的秘密,一切还有继续的一天。 很幸运的,在这个命运的分叉口,最后做出决定的并非斯凯本人。 在决策者踯躅不前的时候,书店里开始冒出呛人的浓烟。 斯凯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蜡烛被打翻了。 书店里那些干燥易燃的书本会成为最完美的助燃剂,这家书店基本上不可能从火灾中幸免了。 得到这个结论让斯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假使书店最后付之一炬,也确实没有落入任何人的手里。她既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不辜负别人的嘱托。 很快,因为天空书店着火的缘故,街面上逐渐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带着容器上来灭火。斯凯知道,这个时候她只要愿意,就能打开书店,放出里面被锁着的男人。 但这个人是查尔斯,他应该受到制裁,法律却无法制裁他! 不如···就让他去吧。 斯凯站在暗处阴沉的看着查尔斯在火场里挣扎的样子。她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她的鼻腔里流出来,就像是那些真诚和真心都付之东流,这么多的溪流流入大海,也没有将其填满。那么这么点红色的液体又算的了什么呢? 斯凯的脚步就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其后,她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熟悉男人当头浇下一盆水,要冲入火场,也没有能够改变她的念头了。 当初埋葬霍尔特家园的是一场大火,那让她失去了家人。而现在,又有一场大火,让她用死亡获得了自由。 这样也不错。 但斯凯却是有罪的。 就如同她在那天留在忏悔室里的语句一样:“我将会背负这个秘密,到我生命尽头的时刻。” 只是终究,她的内心不够强大,才把这一切说给了另一个人听。 斯凯记得那天教堂的日落,当她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莫名的,就觉得那个过去的斯凯已经留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了。 出来的,已然是一个全新的自我。 第二十六章 外面的天色阴沉,翻滚的乌云像是腐烂水果上的污色,浓郁的要滴下来一样。 午夜的时候,有人焦急的拍响霍尔特家的大门,‘砰砰砰’的声音回荡在街面上,惹得周围的邻居不满的探出头来。 斯凯收到了一份来信。 送信人一脸不耐烦的在门口等待。他虽然冷的哆嗦,但还是执意要见到斯凯本人才愿意递交信件。 “这是一份很重要也很让人着急的信件。我必须等到斯凯小姐本人到了,才能交出来。”送信人搓着手,当然这种行为也是在等待收件人的打赏。 斯凯看了一眼信件上的署名,检查了信件封存是否完好,接着交给送信人三英镑作为酬劳。 深夜的来信伴随着过往的记忆,斯凯虽然还没有打开,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天边的传来隆隆的雷声,对于伦敦这座多雨水的城市来说,一场暴雨很难与现实中的遭遇连接,这里三天两头下雨,黑伞几乎可以当做手杖使用。一场雷雨是在不是什么显著的象征意义。 执夜的仆人为斯凯点燃了客厅的灯火,房间里有些潮湿,壁炉的火几乎熄灭了。斯凯在膝盖上盖上一条毯子,她拿起一把牛骨拆信刀,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 老管家是个很严谨的人。他虽然已经不是管家了,但这些年对斯凯多有照顾。他的妻子几年前去世了,管家没有在找什么女人,他甚至没有请一位看护,只是独自居住在酒吧的后台,和一个年轻的学徒一起。 斯凯记得他总是把衬衫熨烫的笔挺。三件套虽然是成衣,还是能够穿出风度来。这其实是一种态度,而和金钱没有关系。 斯凯也很感激老管家的应变能力。就是这位睿智的老者帮她在达西的来信询问下掩盖了踪迹,让她最终能够从容而退,守着弟弟过着正常的生活。 而这封信件的自己却是十分潦草,还没有看内容写了什么,就看到一段段黑色的划去和修改,反应出了写信人的复杂情绪。 信件的内容是这样的—— 尊敬的斯凯小姐: 很抱歉我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我想现在是改正的时候了。引荐你去丹尼斯神父的教堂忏悔是我做过最大的错事,我没有想到他会是个如此卑鄙的人,利用信众的忏悔,并且发出勒索··· 斯凯看见当中一大段的涂黑,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上面会写下一些什么东西。 接着往下看,是更加颤抖变形的字体,透过枯黄褶皱的纸张,斯凯似乎也能够感觉到一些来自老管家的痛苦挣扎。 我看着您长大,知道您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想在我时日无多的时候还是要为你做一些什么,好弥补早年的遗憾。 当你看到来信的时候,我已经为你荡平了所有的障碍。现在你可以仔细的想一想,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文件。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依然在你的身边,祝你和艾尔西少爷平安幸福。 上帝保佑你们。 忠诚的,卡维斯·利特。 现在,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斯凯放下信件,她即使盖着厚厚的毯子,也觉得发冷。 艾尔西揉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感觉到斯凯的不愉快,用极端困倦的语气软乎乎的对斯凯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斯凯?” 斯凯一动不动的在篝火旁。艾尔西被风吹的清醒一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姐姐脸色惨白,笔挺的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 “斯凯?···斯凯···斯···” “啊!”斯凯如梦初醒的回应了艾尔西。 她回过头,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来,但没有成功。她的笑容像是缺乏养分的苹果一样,还没有完全绽放,就完全干瘪了。 斯凯站起来,走到艾尔西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说:“不是什么大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已经很晚了···我要去睡了,你也去吧。” “斯凯···” 艾尔西看着斯凯走上楼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当然能看到斯凯隐藏的心事,他盯着斯凯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一直到斯凯走到一楼半的时候,他的目光对着斯凯手上的信件,没有戳破,反而很体贴的说:“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情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斯凯拿着信件的手紧了紧,她只觉的胸腔火辣辣的疼痛。那是自责和愤怒。 其实艾尔西说错了,把事情说出来才是错的。 她不该去忏悔什么,那把一切都搞砸了! 达西到达尼日斐的之后几天,都是在书房度过的。 自从他心里有了个猜测之后,达西就特地翻出了当初斯凯留下的那个箱子。里面的孤本十分珍贵,很多是极具研究价值,加起来的价值可以在伦敦置办起一家工厂。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些书要落在明白他们价值的人的手上。 此前的七年之间,达西定期会亲自对这些书本做保养工作。但他始终把这个看做是别人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具有法律意义的转让文书,因此也应该吧他们视作个人所有。 但现在,在跳出了名为‘天空(sky)’的怪圈之后。达西在今年拜访朋友之余,也带上了这些书册,准备研究一番。 当他带着手套打开最下面一本书册的时候,书皮的夹层里突然掉下来一样东西。 达西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对书籍的护理工作出了大纰漏,或者手下的力道太重了,导致书本发生掉页现象。 这些书册的历史都比达西家族的名字还要久远。时间从不轻易饶恕任何物件,知识虽然物价,但是那些载体却很难逃过各种气候的洗礼。因此这些纸张大多薄脆如瓷盘里的饼干,稍微疏忽一些,就会碎成渣渣。 达西紧张的弯下腰,从地上把那样东西捡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上了年份的东西,这应该是和斯凯有关的,此前的保养中他一直都疏忽了这个文件,也是因为斯凯把它夹在了封套里。 达西捏着这个明显是法律文件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来看了。 ——天空书店的转让文书,最后一页有公正人的签字。 达西仔细的把文件端详了几遍,最后重新把它放在了箱子的底下。 这件事情很快被他抛在了脑后。达西在拜访朋友的时候,每天也还是有很多决定要下达。 除此之外的,他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对宾利和班纳特小姐的感情产生了一定的担忧。 这天,达西在宾利这里做客的时候,遇到了到尼日斐之后的第一个雨天。 他和宾利小姐们一起在会客室里坐着,更加确切的描述是他在沙发上看书,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别人打牌聊天。 乡间的暴雨来势汹汹,刚才还是天色暗淡,转而就是暴雨倾盆。天幕和大地之间被雨帘所彻底覆盖,细细密密的雨水连成一线,豆大的雨点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因此,当管家通报说,外面有两位小姐来拜访的时候,坐在会客室里的人都坐不住了。 一时间大家的心里都只有一句话在回荡——班纳特小姐们来的可真不合时宜! 可是谁也没有说出这句话来。以至于等两位小姐在管家的带领下到达会客室的时候,几位先生小姐都露出了莫名的表情。 ——来的两位小姐,以为穿了白色的长裙,看得出是仔细打扮过的。如果衣服没有淋雨弄湿的话,应当不会失去基本的礼仪,可是既然天降暴雨,简·班纳特小姐就被鱼淋的像是融化了也一样。她漂亮的头发完全贴在了脸上,而且无论是头发还是裙摆都在滴水。 “我的上帝啊!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几个宾利小姐吃惊的捂住了自己嘴巴。她们不心里已经转了一圈不同的想法——关于简冒雨前来的不良用心,但几位小姐还是干净让仆人给简找毛巾和欢喜的衣服。 可怜的班纳特小姐完全弄湿了自己。她想到出来之前,母亲明明知道天会下雨,却还是让她宾利家来做客。他们可不知道要怎么看她了。 简的到来带来了一些小混乱。只是达西的注意力却一直停留在在场的另外一位小姐的身上。 这位小姐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和简的狼狈不同,全身上下都没有弄湿,也就不可能和简同路而来了。 第二十七章 达西觉得这个带着头纱的女人非常熟悉,他不觉放下了手上的书,仔细的观察这位小姐的着装。 黑色,这位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小姐,像是黑夜,又像是死亡本身。 裙子的里边是红色的,在走动的时候翻飞出好看的弧度,裙摆的设计非常别致,带走了阴沉的感觉。 这位小姐身上带了一些低调的银色首饰,这些设计精巧的东西在她的身上熠熠生辉。但却不能说她是的这套着装是普通意义上的漂亮。 因为只有死人了,才会穿黑戴孝。 达西猜到了这个人是谁。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她为数不多的亲人,然后心里不禁担心了一下她此时的心境。 “霍尔特小姐。”达西突然站起来。 方才简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客人和主人就站起来了。大家当然都看到了站在客厅里的斯凯,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位陌生女人是谁,谁也就都没有贸然说话。 “您可以叫我斯凯。冒昧拜访,请原谅。” “您应该对这里的主人说这些。而且我衷心希望你这次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需要上门求助了。” 达西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说的太重了,可是斯凯的到来确实让他不太高兴,这其中的缘由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当然。上一次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回去之后我就加固了马车,车夫也多加训练,相信不会在同一个问题上遭遇尴尬了。”斯凯像是没有听到达西刚才语言里的不善,她体贴的略过了这个问题。 转而精确的对准尼日斐目前的主人,“宾利先生。我想您已经收到了霍尔特家的拜帖。我在这附近有些事情要处理,没有收到回复,就贸然过来拜访,希望没有影响到你们。” 说这话,斯凯就把自己黑色带纱的帽子摘了下来。 她长的很漂亮,只是最吸引人瞩目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这位小姐红肿的眼睛,她曾经很伤心的哭过,以至于眼睛到现在还没有消肿。 “当然不会。对于您的到访我是非常欢迎的。而且现在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马车在旷野上奔驰也不是什么好事。” 宾利很快反应了过来。几天前,他确实收到过一份拜帖,只是按照正常一周之内回复,两周之内上门的安排规则,他并没有着急回信。 霍尔特这个姓氏几代这钱和宾利家有过联姻。这个家族的历史悠久,却逃不开人丁凋零的魔咒。宾利特地查询过相关的家族谱系,也因此有了比较基本的概念。 宾利看看斯凯,有转头看了一眼达西。他脸上的伤基本上都消除掉了。顶着这些痕迹在尼日斐,达西自己也遇到了无数的质问和麻烦。要说起来的话,达西也算是在斯凯·霍尔特面前露出过最真实的自我了呢? 这一对或许有可能,也说不定。 他有些迟疑的问道:“冒昧的问一句,您的家里···?” 到底是死了什么人? 所有人的心头都在徘徊这个问题。这个由主人来询问当然更加恰当,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可能会戳到霍尔特小姐的痛脚。 到现在为止,大家也都还不知道,霍尔特的突然到访是要做什么的。 这···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就当我是在为生活戴孝吧。我们家的老管家死了。我把他当做我的家人。···很抱歉刚刚参加完葬礼,随后我会换别的衣服。” 达西听到这个回答,不知为什么,心里莫明的松了一口气。 他最开始以为死去的是斯凯的弟弟。于是,他就想,失去唯一的亲人的霍尔特小姐会是多么的悲伤。斯凯的红眼睛一度佐证了他的这个观点,只是她的答案让人感觉惊讶。 这样也不错。 能为一个管家落泪至此的斯凯,也算是个有情义的好姑娘了。 达西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的询问却依然别扭的几乎看不出同情,他直截了当的问:“那么您的弟弟呢?我想霍尔特家的小少爷至少也应该出席葬礼,并且和你同行。” 斯凯错愕的看着达西。 她不是太明白达西为什么总是要和她唱反调。但在稍微的犹豫之后,斯凯还是解释说:“艾尔西受风寒了。我让他在家里修养,这样比较稳妥一些。” 这话让在场的几位小姐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 宾利小姐们固然不知道斯凯·霍尔特这个造访者的底子,但从两位先生微妙的反应中,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端倪的。 “霍尔特小姐,我想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的意思是···您在管理家族事务?” “这么说,其实是对,也错的。” “什么意思?” “血缘上,我是我弟弟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成年的长辈。所以我在打理霍尔特家族上下的一切家事。但名义上,我有远方家属作为我们的监护人,他们管理我的嫁妆,并且为我的弟弟保管财富到他成年为止的人。” 斯凯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她的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从看到宾利小姐们的第一眼起,斯凯就感受到了她们身上的傲气来了。就算不需要观察,她也能够从自己得到的记忆里了解到两位小姐的为人。 这是什么意思? 达西确信斯凯是霍尔特在伦敦的唯一执行人。或许法律上斯凯确实有个亲戚或者别的什么表亲,但从实际掌握权力的角度来说,斯凯是当之无愧的决策者。 那些所谓的亲戚只有单薄的法律文书保证。 ——达西分明看到,斯凯的表情不是骄傲,而是嘲弄。 这位桀骜的女士在嘲讽一张毫无意义的法律文书,也在嘲讽几位嫁妆不菲的宾利小姐。 见鬼!她有什么资格发出这样的嘲讽来···虽然,当她和整个宾利家的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一头狼在羊圈里··· 达西为自己的比喻感到别扭,他皱了皱眉,先前的好印象已经荡然无踪。 他再一次怀疑斯凯就是当初的那个斯凯。尤其是在这个时刻,当她表现出和曾经店主如出一辙的态度的时候。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达西看斯凯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两位宾利小姐很震惊的看到这一幕,她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达西用这种眼神在哪位小姐的。这或许可以理解为爱慕,但是和这位举目无亲的霍尔特小姐? 还是别搞笑了! 这对姐妹非常默契的准备转移达西的注意力。 可是她们的兄弟却很不配合。宾利先生用赞叹的语气问道:“那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是说,独自一人和弟弟生活,您一定是个勇敢善良的姑娘。” 宾利先生愿意用一切美好的形容词去形容他所遇到的人。似乎在他的词典里就没有不好的东西。 斯凯被夸奖了也很高兴。她借着角度和帽子的遮掩,给达西传递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看,你的朋友都说我是真善美的化身了。 “简?你怎么站在门口呢?还不快点到壁炉边上来烤烤火,看你的脸色,可别感冒了!”宾利小姐幸灾乐祸的站起来,她几乎是心情愉快的把脸色苍白的简·班纳特拉到了自己坐着的沙发边上。嘴里还说:“你看你的手凉的,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简听了别人关心的话,勉强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在路上淋雨了是一件事情。而听到刚才宾利对斯凯的夸奖,也是让她大为受挫的原因。 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像宾利这样完美的绅士,总是会对女性多加照顾,并且使用一切他所能够想到的溢美之词。怎么会只因为他夸奖过自己几句,就当做是彼此心生好感的证明呢? “我···我没事。”简这么说着。但却觉得所有的温度都在离自己远去。 “简,你还好吗?喝点热茶吧···”果然,宾利先生的注意力就被更需要照顾的简给吸引过去了。即使当事人各自抱着不同的想法,但也确确实实的把和谁都不熟悉的斯凯给晾在了边上。 斯凯打量了一圈会客室的布置。 这里和伦敦相比其实也不遑多让。从布置上都能看到房间主人的良好品味和资金状况。 “或许你又能从这里看到什么不好的地方?” 在斯凯以为没有人会和她对话的情况下,本来应该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达西再次出言。 “咦!”斯凯第二次被无端波及了。 她也不是没有脾气,更何况是在刚刚有重要的人离开她,面前还是达西的情况下,她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当然。我想像遇到您的所遇到的事情,大概也不是很糟糕的体验!” 达西因为斯凯的这句话而脸色大变。他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但多年的修养还是让他没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失态至此。 斯凯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但就算再后知后觉的人,看看达西的脸色,也知道有不对的事情发生了。 她下意识的回忆了一下进门之后的对话。 斯凯必须承认,管家的死让她有些失序。她把自己暴露给达西了! 达西记得斯凯的很多个动作。 比如那次斯凯在看《圣经》的时候——当然了,店主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总是看那本书。 马太福音二十八章——当主耶稣复活的那一天清晨,看守坟墓的兵丁亲眼看见主耶稣复活的情景,立即跑进城去,向害死主耶稣的祭司长报告。祭司长和犹太人的长老聚集商议,就拿许多金钱送给这几个兵丁,吩咐他们说:“你们要这样说,夜间我们睡觉的时候,祂的门徒来把祂偷去了。”兵丁受了贿赂,就照所嘱咐他们的去行。(太28:11-15)。 斯凯曾经指着这个段落,坐在她的枕头堆里,一字一句的读出来。 但这是谁都知道的故事,所以达西当初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后来,店主又坐在堆满书的桌子上,正对达西,他的两条腿悬空晃动,像是突发奇想的用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然后问达西:“如果你亲自见证了这种事情,你会是什么反应的?” 当时达西以为这是个宗教问题,但现在他才明白,斯凯是在给他一点暗示。 暴露斯凯的是那个拢头发的动作。这个小动作她自己都没有在意过,但确实就这么让她···暴露了。 “很好。”达西从嘴里挤出两个单词,他看上去像是在恼怒斯凯的顶撞。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看书了。 斯凯知道达西并非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郁闷的闭上眼睛,想不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破绽! 第二十八章 更晚一点的时候,斯凯和宾利家的几个小姐一起聊天说话。 简刚开始的时候坐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潮红,视线恍惚,最后支持不住倒在了沙发上。 斯凯一早就注意她的状况。她劝说过简几次,但这位姑娘总是不愿意给主人家添麻烦,又心存侥幸的认为自己可以撑过去。 斯凯探了探简的额头,叹了口气说:“她发烧了,需要一个医生。” 这个结论不太让人感觉意外,但坐在另一边下棋的达西和宾利都站来起来。 斯凯看到达西不动声色的主持大局,而宾利先生则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担心表情。 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对比之下,才觉得当初的那个达西的惊慌失措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你看,真相一直是个伤人的东西。现在达西还在埋怨她假死脱身,很快这个男人就会意识到,斯凯·霍尔特其实是个杀人犯。她让别人死在了书店里,才使自己逃过了一劫! “去准备一些冰块帮她降温,还有客房!” 达西处理问题有条不紊。他几个指令下去,仆人照办,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乱子了。 “还要通知一下她的家人知道。”斯凯对比自己所知道的、会发生的事情,出声提醒。 达西匆忙中回头看了斯凯一眼。他似乎很疑惑斯凯怎么会提出这么不中用的建议。“现在还在下大雨,而且天色已经暗了。明天早上再通知他们,否则班纳特家会担心的。” 在所有人都围着简忙碌担忧的时候,这个回答是谁说的,斯凯其实并没有关注到。 她在想的是——达西和伊丽莎白最后会走到一起,他们应该在一起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宾利先生把简抱了起来,在事情急迫的情况下。宾利对于简那份特殊的关心完全暴露了出来。他没有等仆人上手,就蹬蹬蹬的往楼上走去。 斯凯被留在了最后。达西回头看她的时候,就看着她低着头,很难过的样子,帽子的阴影让他看不清斯凯的表情。而就算看清了表情又能怎么样呢?他可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女人。 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一半人在简的房间里等候,另外一半则是在楼下的会客室聊天。平缓下来之后,宾利小姐开始埋怨班纳特家的险恶用心,话里话外似乎都是简在施展苦肉计。 斯凯表现出一副不太想要听这些的样子。她起身上楼,于是楼下的几个人都以为她是去看简,或者是回到自己的客房里去了。 谁都没有在意斯凯的行踪。 斯凯举着油灯走上二楼,走廊里的灯光亮堂,墙上的瓷砖和花纹都非常漂亮。可能是因为宾利先生才刚刚到来,并且他们只是租住在这里的缘故,尼日斐花园的走廊上并没有一些画像是之类的东西。 斯凯面色如常的一路往前走去,走到第三扇门的时候,门前雕刻的是一朵漂亮的百合花。这其实应该是她的客房了。 可是斯凯却继续往前走去。 第四扇,第五扇···她一路走到楼层的尽头,反手拧开了这间客房的大门。 房间里没有点灯,斯凯把自己的油灯放在靠门的柜子上,明明暗暗的火星把房间点亮。 斯凯安静的走到写字台前,一个个抽屉的打开来,在无数的文件资料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抽屉没有、第二个也没有。 斯凯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在她将要打开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对面门口的地方突然有人出声道:“你在找什么?” 斯凯拉抽屉的手一抖,抽屉只被拉出了一半,发出了‘喀嗒’的一声。她匆忙的站起来,手不当心碰到了写字桌上的一本书。 那是一本《荷马史诗》。 斯凯略微错愕了一下。这本书确实勾起了她的一段回忆,斯凯伸手掸掉了书上的灰尘,然后把书放好。 达西看着站在暗处的这个女人,他虽然也还保持着安静,但心里的火气却是越来越大。 “你要找什么,霍尔特小姐?!” 怎么好会有这样的人,假死脱身,把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当做傻瓜。七年之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或者更早之前她就已经见到自己了,而他却还像是个傻瓜一样的一无所知! 斯凯低着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当初寄存在安娜家的箱子。我想要找回来。” 这本来是个很正常的提议。但却因为身份、性别、时间,变的有些了立场微妙。 斯凯这次拜访尼日斐就是为了一张法律契约。这张东西在达西那里,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发现了。 “你还有什么是真的?”达西的气息在黑暗中听来有些气声,就好像他边上阴晴不定的火苗一样,忽明忽灭。 斯凯诧异的抬头:“什么?” “你除了你本人确实站在我的面前之外,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吗?我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叫你先生还是小姐!”达西气鼓鼓的说着。 这次斯凯听明白了。坦白说,她不明白达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我认为···不,我确实是霍尔特小姐。我这次来也只是想要回我寄放的东西。” “寄放东西在我这里的是个男人···而你却只是一个同名的人。我很想知道书店里死掉的那个人是谁,或许这个人足够让你被送上绞刑架!” 斯凯勉强笑了笑,她努力注视达西的眼睛,虽然看的不太清楚,但那双眼睛的主人却表现出了足够的痛恨和厌恶来了。 “是···吗?”斯凯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只是很难过,难过自己沦落到偷东西的境遇,也难过这些年的欺骗所换来的苦果:“我想你不会把我送出去的吧。我就这一个要求了···求你。” ——求你。 是时候离开这个男人的生活了。她大可以在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找一个没有达西的地方,找一个不会再被人追查到踪迹的地方。 而这份文书,她年少错误的最后一个证明,则是一定要被抹去的。 斯凯想到死去的查尔斯,还有杀死主教之后自杀的身患绝症的老管家,她尚且年幼的弟弟。一切的一切都比七年之前的一个达西要重要的多。 “达西···当初的大火,我只能说我是没有预谋过的。以及我要告诉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只是命运女神一开始就织好了他们之间的命运。既然只有一个短暂的交集点,就不应该去期望更多。 love是个奢侈的词语,而like就要含蓄的多了。 “这是为了防止我举报你吗?” 达西听不出斯凯语气中的悲凉,当店主有什么决定的时候,她总是能避开所有人的观察。达西觉得斯凯从一开始失态到现在,已经冷静到几乎可怕的地步了。 达西一脸防备的走到一个柜子前面。 他对自己的东西很熟悉,就算灯光昏暗,但他还是能准确的打开了柜子,进而打开了里面的一个箱子,从箱子的最底下拿出一本书,又从书里抽出斯凯要的那张合同。 斯凯的眼眶又有些发热。她已经哭过很长时间,哭到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了。而现在,胀痛的眼眶依然流出了泪水,感情无法抑制的超越了所有堤防。 “给你。” 达西心情复杂的把合同塞给斯凯。但是因为斯凯并没有伸手,所以合同就掉在了地上。 达西弯腰捡起来。他被斯凯看到过很多自己狼狈的样子,然后斯凯也在他的面前哭泣了。这算什么?互相看对方的短处吗? 斯凯突然拒绝合作的态度让他的心里窝火,达西第二次交给斯凯的时候,是把她握紧拳头的手一根根的掰开来,文件放进去,接着合上她的手。 “东西我给你了,我不会举报你,就让事情过去!” 最后的妥协,结束最后的情谊。 斯凯几乎泣不成声。她拼命的喘气,在一阵哽咽声里,对即将离开房间的达西说:“我···我今天晚上就离开!” “别这样。你这样他们都会担心的。明天早上吧···如果你是真心要离开的话。” 达西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这个夜晚,尼日斐的上空还是雨水不停。假使说充沛的雨水最终都会化作装点庄园的美好养分,那斯凯刚刚萌芽就被现实扼杀的感情,大概真的只是心灵世界里的一片废墟了。 她在达西的房间里站了很长时间。要是有人看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的话,大概会以为站着的并不是一位年轻的小姐,而是一件衣服,一件黑色的礼服,就算到死都要支撑着站着,至于包裹在内的东西是否千仓百孔,却不是那么重要了。 宾利先生本来是准备和达西先生谈谈关于班纳特一家的事情的。他并不希望达西和自己的姐姐们一样把简当做是个爱慕虚荣的姑娘。 但等他在推开达西虚掩的房门的时候,却目瞪口呆的看到那位斯凯小姐抱着膝盖坐在壁炉边上,看着壁炉里燃烧的正旺的火焰,目不转睛的发呆。 她看的出神,只是在宾利推门发出声音的时候,才转过头淡漠的看了宾利一眼。 “抱···抱歉。”宾利被看的心虚,他退后半步看看自己推门的房间是否正确。而房间门上剑兰花纹证明了他并没有走错地方···这确实是达西的房间。 宾利有些尴尬又奇怪的问斯凯:“霍尔特小姐,您在干什么?” 他分明看到斯凯是在烧掉什么东西。因为达西的房间里散发这一股纸张烧焦的味道,和一般意义上点燃壁炉又有些不同。 在他的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斯凯才如梦初醒的重新看了宾利一眼,她勉强露出了个微笑,勉强从地板上站起来,她慢慢的走到宾利的身边,然后歉意的说:“我的房间里没有炭火了,我来问达西先生借一点。” 这个借口本来是用来对付达西的。可是斯凯并没有想到,她在看到达西的时候会一个谎言都无法说出。 现在这个借口用来对付庄园的主人了。 却有凭空给人一种拙劣的荒谬感觉。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的清晨对斯凯来说又是一种酷刑。 尼日斐的伙食水平当然是没有话说的。无论是冷餐还是面包,都花费了很多的心思。英俊的男仆把要吃的东西一一送上,期间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刀叉摆放次序严谨,这个细节就比较像是来自宾利小姐们的示威了。 天刚亮的时候,外面的雨就停止了。斯凯一夜没有睡,她失魂落魄的从黑夜等待到白天。等吃完早餐之后,她就会提出告辞。 白日即将送走斯凯,再迎来达西命中注定的伊丽莎白。 随后达西会和这个背景单纯,而且聪明体贴的姑娘坠入爱河。 这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很好。 ——斯凯这么安慰自己。 她低头用叉子叉起一口香肠送到自己嘴里,却没有咀嚼出什么味道来。 斯凯今天换下了自己黑色的衣服,换了一件白色的。极端的反差并没有太大的违和感,唯一不让人适应的是宾利先生一直盯在她身上的视线。 斯凯不动声色的咽下自己嘴里的香肠渣滓。她觉得宾利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但这种误会不是应该见到达西之后就会解开的吗?无论达西对宾利是怎么解释的,总归会告诉他一个合理的借口。 而不是让宾利这么盯着自己,好像哪里都不对劲了一样。 其实,宾利看着斯凯,是因为他昨天并没有见到达西。 直到早晨,他才看到达西从书房里出来,眼下的乌青眼中,整个人散发一股阴郁的气质,并且他身上的衣服也和昨天一样——达西一个晚上没有睡。 他把自己的房间留给了霍尔特小姐,而霍尔特小姐的眼睛似乎更红肿了,她又哭过,而且还是在达西的房间里哭的。 宾利用常人所应该拥有的想象力推测出了几个版本。达西必然不会做什么不合乎利益的事情,只不过以他的情商,却很有可能做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让斯凯难受的事情来。 可怜的斯凯小姐。 宾利收回自己的视线,有些天真的以为谁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打量。 达西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小插曲。他的眉头微蹙,有些不高兴好友的视线集中在的斯凯的身上。 ——宾利太···善良了。他根本无法招架斯凯的语言和行为,只会被耍的团团转而已。达西用这个理由解释自己不高兴的理由,最终成功的把心底一些别的情绪也都掩盖了下去。 一顿早餐大家都各怀心思。暗流涌动的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却有没有谁愿意说破。差不多吃到一半的时候,管家进来说,又一位班纳特小姐到庄园来拜访了。 在还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就又来了一个班纳特小姐! 这个消息让在座的几个人都挑了挑眉。 斯凯用餐巾擦了擦嘴,她没有看好戏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差不多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清晨的太阳带来了漂亮的客人。伊丽莎白·班纳特在走进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被她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给照亮了。 这是个生机勃勃的小姐。她的裙裾沾到了很多泥土,她的鞋子甚至像是从泥土里□□的一样。根据伊丽莎白自己所描述的,她是从家里一路走过来的。 “这可真是···”斯凯想要说出一些形容,来表达自己的尊重。 她带着弟弟往伦敦来的时候,风餐露宿都是有过的。 可以说,霍尔特家族并没有留下足够多到可以到达伦敦的资产,现在的霍尔特是斯凯自己一手打造的。 对于一个能够为了姐妹之情长途走来的小姐,这种品德值得赞美,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达西一个眼神过来,斯凯就闭嘴不说话了。 两个人之间有别人所不了解的默契,唯一会在意这一点的宾利小姐们却已经开始出言嘲讽伊丽莎白了。 宾利看看斯凯又看看达西,视线重新落回到简的妹妹的身上的时候,笑着打圆场,诉说简的情况。 斯凯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从餐桌前站起来,追几步和已经站在门口的宾利歉意的说:“我正要提出告辞的请求,虽然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但看到简和伊丽莎白小姐的姐妹深情,我就想起我自己远在伦敦养病的弟弟。很抱歉我今早就要离开···”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虽然还是会让人觉得斯凯到这里只是为了避雨的。可是姐姐担心弟弟的借口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宾利听了这个告辞的理由之后,下意识的又看了远处达西一眼。达西的脸色难看,这下就让他确信,斯凯确实和达西有一段什么了。 “我想我可不能轻易放你回去的。”宾利在斯凯的面前用视线指了指达西的方向,严肃的问道:“您觉得您在尼日斐已经办完了所有的事情了吗?” 斯凯知道他的所有言语都只是出于误会,于是笑了笑回答说:“我想是的。” “哪怕有一位先生可能已经被你偷走了一颗心?您要带着这种悬而未决的感情回去吗?还是再等待几天,不要留下什么难过的记忆?” 斯凯沉默了片刻。宾利确信他看到一颗破碎的心。 “我想,反而是达西偷走了我的心。” 斯凯留下一句过分直白的话,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既然是这样,你更要留下来了!” 斯凯回头,她其实已经走出了房间,这个角度正好还能够看到坐在房间里各自心态不同的男士和女士。她的视线和达西交接了很短暂的一瞬间,最后留下了一句话:“达西有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而我不是。 宾利被斯凯笃定的表情给吓到了。他觉得霍尔特小姐如此一本正经的确定达西的爱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一个旁观者都能够看出达西和霍尔特之间异样的情绪,她本人倒是毫无所觉的想要抽身离开。 但宾利作为局外人并没有阻止的权利。他站在原地看斯凯离开,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 “怎么了?伊丽莎白小姐想要去看望她的姐姐,你应该陪着她们的。” 达西走出房间,看到伸着脖子在发呆的宾利。他没有看错的话,宾利的脸上全然是一副为谁操碎了心的表情。而当他开口说话吸引过宾利的注意力之后,达西发现宾利看自己的眼光能够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了。 “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达西不动声色的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虽然昨晚在书房里呆了很长时间,但天亮的时候他确实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把自己打理干净了。照例说不会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才对。 宾利看着毫无所觉的达西,心情虚弱的叹了口气说:“你不觉得这里少了个人吗?” “霍尔特小姐对你提出了告辞的请求吗?她确实有事情需要离开。”达西不觉得斯凯的离开有什么问题,甚至对于斯凯这种遵守诺言的行为,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可是霍尔特小姐留言说···她认为你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她把自己的心遗落在你这里了···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 宾利先生对于重复以为女士的告白很不适应。他别扭的像是自己在对达西告白一样。 但达西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好友羞怯的表情上了。 他全部的思想都用在思考斯凯·霍尔特这个大骗子的这句留言有多少可信度上。 至今感情经历寡淡的达西先生想要生气,但发现会让他生气的理由都已经提前离开了。他倒是想要兴高采烈起来,可是值得他高兴的事情也离开了。 宾利看到达西的面部表情前所未有的丰富吗,而这一切的表情都能够用变幻莫测来形容。达西先生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最后一跺脚,询问宾利道:“她说过自己往什么地方去了吗?” “她是乘坐马车离开的,但并未告知方向。” 宾利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只是,他看着达西变幻莫测的表情,只能说他的朋友是真的坠入爱河了。 达西冷静下来之后,想到的就不单单是驱逐斯凯了。他想到斯凯第一次的不辞而别,接着又想到了这一次的。 只要斯凯·霍尔特想,她大可以离开伦敦,找一个地方过全新的日子。英格兰的土地那么的广阔,他们永远也不会见面,这才真正符合斯凯所谓‘再见’的意思。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 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的生活中突然消失突然出现。为他选定所谓命中注定的伴侣,模棱两可的给出评价,这简直再恶劣不过了! 第30章 无责任番外 隆冬。大雪覆盖了整个草原。平日里常见的猎物都龟缩在岩石的缝隙和积雪下的洞穴里,轻易不能够找到踪迹。 这其中,尤其是灰兔的踪迹再难以寻觅。 草原上的灰兔作为猞猁的主要食物,以肉质鲜美和肥瘦适宜而深受‘垂怜’。在一只猞猁的势力范围里,灰兔的数量总是得到仔细的控制。不会超标,但也不会濒临灭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圈养的好,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斯凯虽然是只还没有成年的猞猁,但她的捕猎能力却为族中称道。 这是斯凯独自面对的第一个冬天,按理来说是要吃点苦头的。不过以她的聪明才智,早早的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在雪地里的埋下了好几只早几天捕猎好的兔子。 大雪是天然的储藏柜和保险箱。斯凯舔舔自己身上的皮毛,想想自己藏得天衣无缝的储备粮,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会儿,她趁着风雪停歇的功夫,走出了自己的岩洞。 她把猎物储藏在了领地边缘的三块石头当中,最明显的标记是藏肉的地方边上就是一棵松树。 斯凯懒洋洋的走到松树边上,愉快的开始刨开地上的积雪。 咦?没有! 斯凯睁大了眼睛,还是没有看到本来应该在雪地里埋的好好的兔子。 毛要炸了!兔子还会诈尸吗! 斯凯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整只猞猁都不是很好了。 “你在干什么?”有什么动物打断了斯凯的沉思。 斯凯抬头,就看到远远的走来一只年轻的豹子。豹子先生的身上有好看的金钱花纹,他的身材健硕,年轻而肌肉流畅,随着他缓缓走来的动作,就像是在移动的斑点画。 斯凯紧张的毛都炸起来了。豹子是猞猁的天敌。这些该死的大猫食谱上就有猞猁! 斯凯绷紧了身体,暗地里蓄力,随时准备掉头就跑。 她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眼前这只豹子会有多擅长跑步。 ——说不定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斯凯心里默哀着。但她一双明黄色的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对面的豹子。 “这么冷的天你在干什么?” “我藏在这里的肉被不知道谁吃掉了。”斯凯警惕的看着豹子的每个动作。嘴上回答了他的问题。 豹子先生达西听到斯凯回答,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他细微的动作都让斯凯无比紧张,斯凯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毛都要炸光了。 “啊!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这样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补偿你的损失。” 哈?! 斯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紧紧的盯着豹子先生,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这只豹子到底有什么阴谋。但豹子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敌意的样子··· 斯凯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两只动物穿过了漫长的雪路。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了一大一小的两排脚印。 “你叫什么名字?” “斯凯。” “一只叫斯凯的幼崽?你的母亲怎么会让你独自流落在外?”达西动作纯熟的在雪地里刨着,疑惑的问道。 斯凯的心确实重新落回了肚子里。眼前的这只豹子把她当做是同族的幼崽了。这可真是一只眼神不太好的豹子。 斯凯稍稍有了点胆量,她小心的往豹子的方向挪了挪。 “啊!就是这里!”豹子突然出声,把斯凯吓了一大跳。 “什么?” “什么什么?”达西疑惑的看着面前这只如令大地的小豹子。 “我说你的名字。”斯凯后悔的想要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她赶忙补救的说道。 “我叫达西。是一只成年的豹子。”达西这才想起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显然对自己的名字非常的自豪,以至于说话的时候颔首收腹,就快要摆出一副求偶的姿势了。 “好了。这是我还给你的食物。冬天的时候要找到吃的可真不容易是吧!真奇怪,这附近明明没有猞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储藏的食物?” 斯凯听着达西自言自语似的说法,只觉得自己的牙根痒痒。 达西真是是只豹子?他的鼻子为什么比鬣狗还要灵敏,藏在这么深的积雪想下面,他是怎么找到的! ——没错,这是斯凯在大草原上的另一处藏食地点。 她作为一直机智的猞猁,创新的学习了自己的猎物——灰兔的屯食方式。不把所有的藏品放在一个地方,这样就算损失一些,也不至于太过分。 可是这么机智的策略却遇到了这么一头嗅觉好到匪夷所思的豹子。 斯凯敢用自己剩下的所有存粮打赌,这只豹子绝对不只有嗅觉灵敏而已。他一定善于捕猎,而且还超越普通的豹子。 ——也就是说,斯凯在对上他的时候,肯定是没有存活的可能性的。 她看着达西给她让出了兔子身上最肥美的一部分,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如果没有达西的存在的话,她本来可以独享这只兔子的。要知道,她为了捉到这以一窝的兔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趴在雪堆里等待了三天三夜。 这种感人至深的、对于食物的深深热爱,即使是在族群里,也是非常少见的了。 可是这只愚蠢的豹子竟然在吃! 而且还越吃越快了! 斯凯委屈的撇撇嘴,心里也没有多少害怕了。她竟然直接跑到了达西并排的位置上,恶狠狠的、就像是要咬掉达西的肉一样,对着兔子腿咬了一口。 “这肉质可真不算鲜美。要我说···我昨天抓到的小鹿才是真的美味···”达西一边吃着斯凯的战利品,还一边评价着兔子不好吃。 斯凯愤愤不平的拿骨头泄愤。 你有本事捕猎到小鹿,你有本事别翻别人的藏品啊!听说豹子都喜欢把东西挂在树上的,这只怎么会学会到地里去刨食的? “刚成年的豹子不是都会几只一起捕猎的吗?怎么只有你一只?”斯凯吃的差不多饱的时候,突发奇想的询问达西先生。“你不会是因为太漂亮了。所以被族群排斥了?” 达西因为斯凯的询问而沉默了一下。事实上,他独自在外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太过高傲,所以被好几个团体拒绝了。 这样也好,以他的狩猎水平,才不需要和这些愚蠢的豹子们一起捕猎。反正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大家还是会各奔东西,凭借他的捕猎技巧,一定会成为草原上最美的一道风景···不,是让猎物闻风丧胆的狩猎者。 达西心里是这么想着,他才不愿意承认,斯凯说他好看的时候,他很高兴呢! 哼,才没有╭(╯^╰)╮。 斯凯看不出达西这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现在面临尴尬的状况的,她打不过达西,但是短期内还没有生命危险。此外,一股子夺食之恨还在她的心头徘徊不去,达西先生要不吃点苦头,她就真的很!不!开!心! “你独自一只住在哪里?”达西之前还吃了另一些兔子,勉强算是饱了。他只觉得这只幼崽很符合他的心思。尤其是她耳朵里的一点白色容貌,看起来非常可爱。 “我住的很好。” ‘啪’斯凯刚说完这句,就被达西一爪子拍在了头上。 她猝不及防的被拍到雪地上,松软的雪地像是柔软的垫子,再加上达西也确实没有做什么。所以斯凯只是有些狼狈的在雪地里留下一只猞猁的轮廓来。 她心里恨的不行,打却有打不过。明黄色的漂亮眼睛里就的蓄上了一层泪水。 这只混蛋的豹子! 达西看到幼崽趴在地上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柔软的生物,生怕自己的力道让斯凯收到什么伤害。但他也一下子不好意思道歉,只是小心翼翼的偷偷观察了斯凯的动作好久,一直到看到斯凯抖了抖毛,没有事情的样子,才愉快的继续说道:“别闹了。我才不认为你可以妥善的把你的巢穴打理好呢!” “那你想要怎么样!”斯凯眼泪刷的一下就留下来了。 她刚才似乎看到达西很害怕她出事的样子。索性就流下点眼泪来! “哎···你···别···哭!”达西看到幼崽泪流的时候,整只豹子都不是很好了。 他虽然总是被族人说是傲慢的家伙,但逗哭一只幼崽还是太过了。 达西手忙脚乱的围着斯凯团团转。动作混乱的都快要左脚踩到右脚。 她心里暗爽,表情却更加的凄凄切切了。 蒙着眼睛装样子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在她的身上舔来舔去。斯凯作为猫科动物,被顺毛的时候大脑里几乎一片空白。 她舒服的快要把自己的肚子都露出来了。 可是一睁眼,就看到达西先生在顺她的毛。 湿漉漉的东西是达西的舌头! 这个认知让斯凯被顺好的毛全都炸起来了。 她她她她她竟然距离一只食物链在她上方的动物这么接近,就差送到他的嘴里去了! “怎么了?”达西先生看斯凯终于不哭了。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斯凯恶狠狠的盯着他。下一秒,就狠狠给了他一爪子。 第三十章 达西用最坏的情况揣测好斯凯之后,只来得及和宾利交代了几句,就迈着大步子走出了庄园。 伊丽莎白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达西连招呼都不打的转身离开。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对于这为先生从细节中暴露出的失礼,有些失望。 达西并不知道背后出现的小插曲。 事实上,当他走出尼日斐庄园的大门,站在花园外的平底上,看着四面八方的道路的时候,心里就全然都是困惑了。 斯凯走了哪一条路他完全不得而知。要是等回到伦敦去找她的话···这个家伙就像是草原上红眼睛的野兔子一样,只要钻进洞里,就别想要再捉到她。 达西愤愤不平又茫然无措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一想到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斯凯·霍尔特这个女人了。心里的失望渐渐的溢了出来。之前活灵活现的先生一下子就成了弯折的空心芦苇,垂头丧气的了。 嗯···没错。 关键时刻还是‘垂头丧气’这个动作帮助了达西。一场大雨之后的地上满是泥泞,既可以看到一双从远处蜿蜒而至的脚印——那无疑属于热爱运动关心姐妹的伊丽莎白小姐。 而另一条线索,新鲜的车轮碾压痕迹,则给达西指出了斯凯‘逃逸’的方向。 达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主要是因为笑容的主人竭力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得意和高兴,于是就半遮半现的,让路过的农妇吓了一跳。 达西骑上了马,他像是最好的猎人一样,开始了自己的寻人过程。 但是,斯凯并没有走的太远。她乘坐的马车以舒适为主,平稳但是速度缓慢。 听到马蹄声的时候,更像是冥冥中有什么感应一样,斯凯从来没有见过达西骑马的样子。但她听到声音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达西为什么又追过来了! 把头探出马车回头看的时候,骑在马上的那个穿三件套的男人却是是达西无误。 并且斯凯的动作也让达西确认了坐在马车里的人是他本人。 达西看到斯凯眼睛红红的,而脸色却非常的苍白。达西的心里再一次确认,斯凯就是只兔子···嗯,红眼睛的那种。 他骑马超过了斯凯的马车,横在了马车需要驾驶过去的路上。 车夫一看没有什么躲避的余地,他全力勒死缰绳,马匹马蹄向上蹿动,和达西的马匹一起骚动了一阵子。 在外面的人还没有什么。坐在车厢里刚刚把心态调整好的斯凯却遭了秧。她只想要把自己的脸给蒙好,不要露出哭过的脸来,就被晃的贴到车厢墙壁上去了。 达西看着自己面前的马车一阵动荡。 他心虚的沉默着,安静的等待斯凯的的回复。但即使是他很认真的倾听,车厢里面也有一阵子没有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达西快要以为斯凯是挖了别的地洞从马车里逃走的时候,才听到马车里传出也幽幽的、但却又是咬牙切齿的声音:“菲茨威廉·达西先生。您想法的变换速度,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听声音,大概能听出斯凯并没有出什么事情。 达西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里松了口气。他从马上下来,身上的三件套因为在马上的颠簸而变的褶皱。他应该换好猎装再追上来的,现在就显得自己有多么着急的要找到斯凯似的。 达西默默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希望把衣服上的褶皱给拉直,这样就不会让斯凯看出端倪了。 斯凯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她这会儿倒是看上去很平静,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防备。 “你下来,我要和你说些事情。” “···我不想下来。”斯凯拒绝。 达西还想要说什么,但余光看到斯凯的马车车轮,最后竟然面带微笑的质疑到:“斯凯,你确定你不下来吗?” 斯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警惕的看着达西。她觉得这句话里似乎有什么阴谋,于是出于谨慎的没有回答。 达西因为自己的所见,心已经重新定了下来。他用亲快的就要能跳舞的语气对斯凯说:“我记得,你说你已经给你的马车做过加固了。绝对不会再有需要求助的时候了?” 斯凯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想用沉默应对这种预感。就好像不说话,马车就没有问题一样。 但这个时候,一直充当布景板的年轻车夫,用焦急的语气对斯凯说:“小姐···马车的车轮坏了···” 这时候的尼日斐雨后初晴,阳光大好。斯凯没有黑夜的遮掩,被达西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表情给气的火冒三丈。 她咬了咬牙,仔细衡量了利弊,终于不得不妥协的下车。承认自己再次遇到了麻烦。 见鬼!她之前还在马车的问题上言辞凿凿的发表过结论。这个时候就打脸了,还是在达西的面前···斯凯的内心也是一阵崩溃。 她沉默的提着自己的白裙子从马车上下来。 这个时候达西表现出了一点绅士风度。他伸手扶了斯凯一把,顺便把她从马车边上,拉到距离车夫比较远的地方。 他们站在平底上,四面都是草地,没有什么遮掩。就连天空上也没有飞鸟经过,云层破碎,字留下一片蓝白相间的柔软图景。 平地上有风吹过的时候,斯凯的裙摆被吹的飘动了起来。但斯凯本人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达西飘忽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我们要在这里吹风?还是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斯凯冷静了下来。她常年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很多时候都必须起到表率的作用,轻易不能表现出游移不定的性格来。又或许斯凯本身也是个比较强势的人,这让她鲜少有失控的时候。 昨天晚上的事情,过去之后,就再难以有第二次发生。 但达西只所以是达西,就是因为他有能够撬动斯凯神经的能力。 斯凯就听到达西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提出了他追上来之后宝贵的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男的还的女的?” 见鬼的!这已经是达西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你到底有多怀疑?又要我怎么样才能够证明我自己的性别?” “我必须询问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你是男扮女装的话,你也不可能伪装一辈子,而一旦暴露的话,这会对那些不知情的小姐带来名誉上的损伤。” “所以,你比较倾向于我是男扮女装的?” 斯凯表情诡异。她确实对达西已经没有什么脾气了。这个家伙的想法总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她只能泄气的重复解释说:“我确实是女的。霍尔特家唯一的女儿,你不是检查过了吗?” “我没有检查过。” 斯凯愣了一下,她被达西利落的回答给震慑住了,竟然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好吧···那你想要怎么样?” 风儿喧嚣的吹过,带动了男士褶皱起来的衣服边角,也让斯凯的裙摆吹的更加狂放不羁。 谈话进入了低龄的死胡同,和一开始期待的最终了结走上了全然不同的角度。 “我很难相信我面前这位与同龄人无异的小姐,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离经叛道。我想我已经相信了你的话。” “那么既然我解答了你的疑问。我是否就可以离开了呢?还是您还有愤愤不平之处,想要对我脱下手套,开始一钞头撞头’的决斗?” 被放过的斯凯松了口气。她心里决定不放过达西任何一个可以讽刺的地方,本着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的缘故,斯凯的每一句话都往达西的痛脚说戳。 达西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心情又黑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状况俨然和多年前天空书店的不尽相同。 达西已经掌握了一些回答斯凯的技巧,重新使用也是毫无违和感,“我记得你的马车还的坏的?而你又需要求助了?” 斯凯看看那个已经陷在泥土里的马车,还有那匹崴脚的马···她心里咒骂了一下这该死的运气,脸上已经殷勤的笑着说:“我错了。” 干脆利落,不带犹豫的斯凯式认错,还有店主当年少有的谄媚笑容。 达西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矜持的微微点头。 多年以后,能够在店主的面前实现完美的逆袭,真是比收集到十本孤本还要开心的事情。 主动权完全在达西先生的手里。他认真的看着斯凯的眼睛:“我们回去。你暂时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这算是监视我?你认为我会做什么事情呢?”斯凯轻声说。 “和我回去。” 斯凯有些叹气。愧疚过了也就结束了。她鲜少有什么百爪挠心的后悔。尤其是在被人威胁的这件事情上,斯凯从来都没有妥协过。 “呵。”斯凯的鼻腔里轻微的嗤笑了一声。 达西的言辞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斯凯轻声的说道:“文件已经被烧掉了。孤本我没有拿回来,算是歉意和感谢。可是您必须注意您说话的词汇,我们是平等的个体···达西先生,你看——我不是韦翰,我没有任何依附于您的地方,也没有能够被您拿捏的软肋···除非您认为我的马车损毁算是可以要挟的地方···也仅仅如此了。” 第三十一章 “斯凯·霍尔特!” 达西被面前的这个女人弄的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还记得昨天斯凯哭鼻子的样子,她表现的非常痛苦,简直像是从舞台剧上走下来的人,当时他可没有发现斯凯还有当演员的天赋。 “是的。我们都知道我是叫这个名字的。”斯凯带着笑意的回答到。 “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达西咬牙切齿。 ——斯凯真是个优秀的演员,她想要扮演成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发现,想要博得可怜的时候就没有人能够不同情她。而假使有一天她想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了,那个男人也不会有什么逃脱的机会。 斯凯干脆的回答:“我现在对您的见解有些疑惑。” “我非常好奇你是怎么看我的?你认为我是个会要挟你的小人?或者是个见不得一点阴暗面的大少爷?”达西带着嘲讽的总结:“因此,你就可以没有障碍的随意折腾,只要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就丝毫不理会我的死活了?” “当然不是。”斯凯哭笑不得的说道。 “那就证明给我看!” 斯凯看着达西的样子。他看上去有些急迫。但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可以着急的。达西确实是个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这并非坏事,也无从更改。 “我没有办法证明。”斯凯慢吞吞的说道。 “跟我回去。住上一段时间,别用你照顾你弟弟的理由来搪塞我,他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牛津求学,接受学院的教育了。” “听起来你对我的家庭非常了解了。”斯凯眯着眼睛看着达西。即使他的三件套有些褶皱,也无损于他说话的威严。 “我总要知道在我面前的人究竟本质如何···不是吗?我一度因为调查而被你哄骗,有人在帮你做隐瞒,以至于我第一次的的时候没有得到应该知道的信息。而现在,即使我知道了你的过去,却反而更加疑惑,是什么原因造就了现在的你。”达西突然叹了口气。这个表情不常在他的身上看见。 更确切的说,就连斯凯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略带沮丧的达西。这让她有些动容。 “我认为···也有我的过错。当初如果我多在意一些和查尔斯相关的事情,知道他有不好的意图···或许后续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斯凯不知道达西还有这样的念头。 事情本身就和他无关,达西只是书店的一个过客,即使他们之间很熟悉,他也没有义务要为她解决书店的不速之客。 “这和你无关。”她生硬的说道。只是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颤抖。达西身上很多美好的品质让她惭愧,一次又一次的,好像是要证明——斯凯·霍尔特是个很卑劣的人。 达西误读了斯凯的意思。他更深入的检讨,也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我曾经很天真的认为。只要你没有可以求援的地方,你就会从阴影里走出来。但实际上,帮助一个人的方法非常的多,我选择的是最错误的一种。查尔斯深夜拜访你的书店,本身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是受到了威胁,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斯凯对上了达西的眼睛,她后退了半步,就像是要躲开这个突然宽容起来的男人一样。 “···你不知道那天发生过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为我说话的。” “所以,我想听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我就知道了。” 斯凯有些招架不住。她不习惯一个突然温柔下去的达西。 这位先生现在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是喜欢上她了一样。 明明周围有很空旷的草地,随便往什么方向都可以走,但斯凯却硬生生的被达西逼成走投无路的状态。 幸而,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达西的追问终于被暂时的打断。斯凯狠狠的松了口气。 她看向骑马过来的宾利,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辆略微倾斜的马车和两个站在马车边上争执的先生小姐是非常显眼的存在。就算原本宾利有事的,万分焦急的在策马狂奔,但在见到熟悉的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看起来你们的进度不错,虽然你们散步的距离稍微有些远。”宾利在马车的边上下马。他的脸颊因为运动而发红。 “咦?”斯凯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反应出宾利的意图来了。可是斯凯却未必想要留下,她立刻就解释道:“不···我不是说过···” 达西却打断了斯凯的话,点头对宾利说:“没错。斯凯就是想要体会一下伊丽莎白小姐早上徒步行走的乐趣。我们一会儿就会回去的。” 这是不让斯凯重新解释一遍,顺便还黑了她一把。 明明知道这两位是一唱一和的找自己麻烦,但是斯凯出于礼貌,还是无奈的对宾利点点头,“是简出问题了吗?” “她的病情有些反复。我想找医生再来照看一下。” 这事情本来让仆人去做就好了。可是尼日斐附近的医生临时不在,宾利出于焦急和关切,就亲自出来了。尼日斐有了伊丽莎白小姐,想来简的心情不会太过于糟糕。 “那真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我想我和达西先生能够解决好目前的问题。您还是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吧。”斯凯赶紧说道。 “那我就先走了。顺便说,您可要好好对菲兹威廉解释一下,伊丽莎白小姐是他命中注定的故事了。”宾利重新上马之后,留下了一句让斯凯无比头疼的话,又迅速的离开了。 “我想他说的没错。你确实应该告诉我你留下这句话的含义了。”达西倒是想要问另一句话的意思,比如斯凯昨天晚上说的‘喜欢’。可是这种事情的斯凯既然没有重新提起,那达西也不太好意思追问了。 斯凯眯了眯眼睛。她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清晨,在一番折腾之后,时间却是到了正午。天上的太阳有些毒辣,再加上这个麻烦的话题。斯凯想了想,说道:“我父亲的一个长辈这些年一直身居海外。最近来信说他的身体有了很多问题···他本人没有什么子嗣,就想要看看霍尔特家的其他孩子。他的来信让我有了外出的计划···也不用一个人在伦敦度过没有家人的日子。” “所以,如果我没有叫住你的话,你就准备逃跑了?”达西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气的要命,但是却对斯凯这种总是脚底抹油的态度毫无办法。 “是也不是。···只是一个短线的旅行。如你所说的,我弟弟还在牛津,我不可能离开太久的。” “但在这之后,等你找好了海外的居住地,可能还会带着你弟弟一起离开。继承家业什么的,这次你可是名正言顺的,这一套流程你都已经很熟悉了,不是吗?” “你···”斯凯睁大了眼睛。她后半段话并不准备对达西说,毕竟这些解释的本质,是另一次忽悠。只是没有想到达西猜的这么准,把她的念头都说对了。 “你想的太多了···我不是这种人。”斯凯干巴巴的说道。 她就是这种人。只是不好承认而已。 达西听到否认的答案,也不敢松一口气。他狐疑的看着斯凯,眼睛亮的像是能说话,只不过其中满满的,都是在表达——“真的吗?你确定?” 斯凯有些心虚的挺了挺腰。 “那你会取消这次短期旅行了的,对吧。毕竟你还没很多事情没有解释清楚。” 菲茨威廉·找重点·达西先生,又一次把斯凯的重点找到了。他目光灼灼,让人难以招架。 斯凯点头。不得不表达同意。 “我认为你这么做是完全正确的。你既然已经欺骗了一个男士对你的热爱,那就不应该做出任何逃脱的举动来。” 斯凯吓了一跳。这是很严重的指控了。她和达西在一辆坏掉的马车边上扯皮了这么长时间,注意力有些分散,听到这句话之后,第一反应是:“请问···您是在说韦翰吗?” 斯凯觉的有些莫名其妙。她确实曾经欺骗韦翰的热爱,但韦翰确实没有上钩啊!达西的话让她多少有些莫名了。 如果说斯凯是委屈的话,那么听到斯凯回答达西几乎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他确信自己是在告白了。结果斯凯就给了他这么一个回答。 “···”过了好久,久到···斯凯意识到达西这句话原本的意思的时候,她才听到达西阴测测的说:“···是吗。” 达西的声音低沉——简直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第三十二章 最后,斯凯还是和达西一起回到了尼日斐的庄园里。 主要原因是她说错话了,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可怜的马车被搁置在了原地,车夫被留下看着马车,斯凯和达西一起往回走去。 全程达西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他的表情好像有人欠了他十个尼日斐庄园一样。但这种比喻斯凯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回到庄园之后,达西显然还有意要继续保留自己压抑的心情以及面部表情。可是,他却没有机会这么做了。 坐在候客室无聊等待的宾利小姐们,看到消失了一个上午的达西终于迟迟回归。他的衣服都是褶子,而且裤腿上还沾染了很多的草屑。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达西,更重要的是从她的衣着上,并不能够看的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发问,就又看到站在达西身后的斯凯。刚开始的时候,斯凯完全被达西遮掉了存在,当她走出来的时候,她裙摆上和达西伊丽莎白如出一辙的淤泥青草就被暴露无遗了。 斯凯对着两位小姐的打量,始终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她的表情可不是风轻云淡坦然自若,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大有一点看热闹的意思。 好半天,宾利小姐都没有在斯凯的身上做文章。她们发现自己的言语不可能打击到斯凯的时候,就坚持询问达西:“天啊!你们这是···”这是去什么地方了?! 褶皱的衣服和同样糟糕的状态,配上两个人因为走了很长一段路而有些绯红的脸蛋,宾利小姐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斯凯看懂了宾利小姐的指代意思。她就笑笑不说话,把所有的麻烦都留给低气压先生来解释。 达西只是把这个问题当做最普通的问题。他一本正经的解释说:“斯凯说想要了解一下尼日斐花园的样貌,我们在周围转了一圈。” 在达西自己看来,这个回答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不提斯凯要离开的事情,延续宾利之前的借口,说斯凯只是要在周围逛逛。 可达西显然忽略了一些‘细节’的问题。 在宾利小姐看来,达西的这句话是可以被拆分成很多步来解读的。第一个问题——达西自己在尼日斐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久,恐怕还没有到可以带人参观的地步。第二个问题——从来不喜欢和女性过分接近的达西,带着这个斯凯一大早的出去,殷勤的有些超出常理。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一身褶皱的状态,不是去做了什么‘成年人做的事情’,却用散步来搪塞,也未免太可笑了! 宾利小姐心里很多想法闪过,她被自己的假设吓到了,但她嘴上只是讪讪的说:“那真是···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步都成了一种风尚了。或许也有一天,我也去散步试试,这种把裙子弄脏的活动,看来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呢!” 斯凯听了她酸溜溜的言语,唯恐天下不乱的插嘴说道:“您说的真是太对了。这个下午···确实非常有意思。” 宾利小姐被斯凯故意做出来的嚣张样子,气的拼命的扇扇子。 宾利先生赶在晚餐之前回到了尼日斐庄园。他骑着马出去,带着一个医生回来。 下午的时候,简的身体就渐渐恢复了。她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度过了难关。陪伴她的伊丽莎白见证了斯凯和达西回来的样子。只是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担忧自己姐姐的事情上,反而没有如同宾利姐妹一样,想的过分‘深远’。 “我觉得宾利小姐误会了什么。你有什么想法吗?”达西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势必就遇到了斯凯。他单方面解除了冷战,带有些疑惑的问斯凯。 “啊!”斯凯一副茫然的样子。她越是这样,就越让达西觉得有问题。 “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斯凯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她一边走过走廊,一边对并排的达西先生打包票:“就算有什么问题,那也一定只是个‘小误会’而已。” 达西听到她的说辞之后就不再问了。 他们转过走廊,走下长长的楼梯,准时的到达了餐厅。 伊丽莎白和宾利小姐已经在那里了。尼日斐的男主人宾利先生不在,宾利是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哪怕这一切并不是他造成的,他还是慷慨的承担了所有的治疗费用。而这个行为,在让人明白他对简·班纳特感情的同时,也让宾利小姐对简这个甜姐儿有了更多不满的地方。 这几位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姐对待简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朗了。她们都愿意承认简拥有良好的品德,即使是在班纳特家出来的,也无损她成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但再好的姑娘要是和自家的兄弟在一起了。那就会出现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地方。从前顺眼的简变成一个不坏好意的女人,也只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斯凯依旧只是看看。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和她所工作的环境有很大的差别。总是不管这几位小姐之间发生什么,充其量都只能写一本可爱的言情小说,这个题材在所有叙构类的故事里,几乎没有身为威胁性。 “晚上好,各位小姐们。” “您这是在期待我们都对你说晚上好吗?”宾利小姐已经和伊丽莎白在餐桌上唇枪舌战一番了。 伊丽莎白并不是一个容易惊慌失措的姑娘,除了在谈论她家庭的时候,会戳到她的痛处之外,其他的问题上,她都表现出来足够的耐心和涵养。 宾利小姐们在交谈中得不到什么优势。转头又看到始终和达西站在一个画框里的斯凯,矛头一转,就谈到了别的事情上了。 “只需要说晚上好就可以了。我想并不需要弄的这么复杂。”斯凯不带停顿的回答到。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边上就是伊莉莎白·班纳特。 伊丽莎白在看到斯凯的时候,很善意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晚上好’。而她的眼神分明传递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既视感。 宾利小姐被斯凯的话弄的有些生气,斯凯这话说的未免无赖了一点。但又不好让人直接发作出来。 “相比您在伦敦一定受到过很好的教育了。”她只好换个话题,阴阳怪气的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吧。我有家庭教师教导我课业。也算是学会了一些东西。”斯凯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班纳特小姐家里就没有家庭教师的活计。不过听你的谈吐,竟然没有上过学,多少就让我有些惊讶了。我还以为您是什么著名的学校毕业的学生呢。” “我始终认为品德和学习无关。除去基础的教养之外,很多东西反而是追随天性的。”斯凯放下水杯。她对面的这位宾利小姐俨然有可以骄傲的资本。她的很多见解和达西的很相似。 这是典型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认为别人也应该和他们拥有一样的生活标准。这种固守自己生活模式的人,一旦被不同阶层的人所感染,当然,这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那么,他们就会迅速的坠入爱河。 ——比如,达西和伊丽莎白之后的遭遇。 “那你最喜欢的书本是什么?”宾利小姐看了一眼达西先生,她微笑着,仿佛胜券在握的说到:“菲兹威廉也很热爱读书呢。”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微妙。 斯凯飞快的抬头瞥了一眼达西,她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书本的名字。 达西也很关注这个问题。他保持固有的姿势一动不动,耳朵竖起来小心的听着,这显然就有些刻意了。 斯凯故意停顿了一下,她很快就有了答案,但却故意用慢吞吞的一起,吊着各位先生女士胃口的说道:“我想那一定是···《罗曼蒂克的查尔斯先生》。” “嗯?”听起来是一本流行小说。宾利小姐准备的所有言辞都瞬间落空。 她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同样的错愕来。 斯凯愉快的弯了弯唇角,转头问伊丽莎白:“亲爱的伊丽莎,我想你会允许我这么叫你的。或许你也可以分享一下,你喜欢的书的名字?” 宾利并不买斯凯的账。 她并不希望斯凯轻易的把话题转移到伊丽莎白的身上去。况且斯凯所说的这本书籍籍无名,听书本的名字,就知道是一本很容易引起话题的书。 “斯凯,那本书是说什么的?” “什么?”斯凯故作惊讶的看着宾利小姐。 即使宾利小姐对斯凯这种装腔作势的态度厌恶到了极点,但为了满足她后续的言辞,她还是耐心的补充道:“既然你喜欢一本书,总有原因的吧···为什么你不说说你的故事呢?” 他们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宾利先生终于忙完了手上所有的事情。 他带着一阵愉悦的清风,轻快的加入了饭前的讨论当中。 伊丽莎白在看到宾利的时候,脸上疏离的表情稍微融化了一些。她站起来欠了欠身,非常礼貌而含蓄的说道:“我姐姐的事情真是感谢您了。要不是您的关照,她也不会这么快的好转。” “简好起来,我也就放心了。”宾利先生拉了拉衣服的上摆,笑着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我可真是好奇起来了。” “在说斯凯喜欢的书,似乎是什么罗曼蒂克之类的···” “这是本爱情故事吧···”听到标题,差不多就能够猜到书本的内容了。时下也流行一些爱情小说,可是和普罗大众广为流传的经典著作相比,这种书本一般只作为私下的传阅,姑娘们虽然都很喜欢看,但轻易却不拿出来作为讨论的内容,至少在和不亲密的人沟通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用这种书作为开场。 “那也很好啊。我想这种书确实有动人之处。你不是也看过几本吗?”宾利善于找到任何人的发光之处。他随口就说了宾利小姐最不想他说的话,坦率之外,也让斯凯避免了可能出现的尴尬。“那么斯凯喜欢这本书的原因是什么呢?” “嗯。这本书很重···” 大家都在听斯凯说接下来的话。但斯凯在说完‘书很重’之后,就闭嘴了。 “只是很重而已吗?”达西皱着眉询问。 “唔。边角也很锐利。”斯凯很不情愿的又说了一句。 这下就能够听出她是在开玩笑了···就是这个笑话有些拙劣。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发冷。好在这个时候管家开始送上菜肴,在一道道的乡间美食上桌之后,众人也开始讨论起了其他的东西。 第三十三章 晚间,两个男士坐在一起聊天。女士则是凑在一起打牌。 斯凯在牌桌上表现的没有太好,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资金雄厚,输掉将近十英镑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落。 这种人在牌桌上总是不会被人讨厌的。 只是坐在桌上的几位都没有太好的感情基础,就算有交流也都是冷飕飕的带着棱角的。斯凯看到伊丽莎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有斯凯垫底,伊丽莎白并没有金钱上的损失。但好几次她的出牌之不按常理,都让斯凯叹口气。 接触下来就会发现,虽然伊丽莎白的话不多,但却总能够点在点子上。和这样的姑娘说话,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 “我可是输了这么多了。差不多也该休息一下了。”斯凯趁着洗牌的间隙,放下了手上的纸牌。她貌似很无意提到了简,顺势说:“我今天还没有探望过班纳特小姐呢,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伊丽莎白确实有些担心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简,她有心想也要陪着简,却又觉这样做会让主人扫了兴致,好像她们姐妹有多矫情一样。斯凯的话正中她的下怀,几句客套之后,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牌桌。 她们的离开也落在宾利和达西的眼里。 达西和宾利本来是在讨论投资的问题。两个人一个是年收入上万英镑的有钱人,另一个手握上万英镑的钱财,还没有想好要从事什么投资业务。 达西在和宾利说关于航海的投资问题。即使对于航海来说,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只要找对了方法,总能有巨大的利益收获。 “这只是一条路径。”达西一边说这件事情,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顺着斯凯和伊丽莎白那里走了一圈。 宾利在边上看的清楚。他一边在心里嘲笑老友陷入爱河之后也不复英明神武的样子,心思也从生意转移到了女士的话题上。 “霍尔特小姐真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是吧。像她这样漂亮的姑娘,什么样的人才能舍得让她流泪呢?” 达西和斯凯之间发生了很多宾利不知道的事情。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就算斯凯今天的态度再怎么正常,她昨天确实在达西的房间里哭的伤心失落。 “···”达西没有说话。他对于这个话题有些尴尬。尤其是想到下午失败的告白,斯凯提起韦翰始终让他非常介意。 “你能够说服她留下来,也算是不容易的事情了。斯凯小姐看上去是很有主见的人,想必为了更高她的决定,你也付出了不少。”宾利把达西的沉默当做是他在担忧,于是就出言告慰他。 达西听了他的话,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如果斯凯是像简一样单纯善良的姑娘,那我可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她太喜欢把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以至于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算是告白成功了。 达西现在真的后悔昨天晚上没有接着斯凯告白的机会直接答应她。要是他当时那么做了,那他现在也就不至于无比纠结的坐在沙发边上,和宾利讨论如何和姑娘表白心意的问题。 现在只能遗憾失去的机会不会再次回来。 宾利默认了达西和斯凯是很匹配的一对。 ——你看,这两个人都在批评方面有很独到的见解。他们之间的默契十足,比如今晚餐桌上的《罗曼蒂克的查尔斯先生》···虽然大家都不明白斯凯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把她的言辞当做是一个不成功的笑话,但从达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来看,这本书的名字应该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了。 “所以,你终于认为简是一位可爱的姑娘了吗!坦白说,我真的想不出我还能和别人这么愉快的聊天的了。” “并非如此。我虽然敬佩班纳特小姐的人格魅力和谈吐。但我还是坚持,婚姻并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和简在一起的时候,也意味着要接受她的家人。”想想总是状况不断的班纳特一家,就知道这不是很轻松的事情了。 简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就被马车送回了班纳特家。即使斯凯已经亲自压阵,但伊丽莎白最后还是没有和达西发展处什么超脱普通见面关系以外的联系来。 斯凯看着马车离开的样子,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 “你似乎很不愿意看到她们离开?”达西在她的耳边突兀的说道。 自从韦翰时间开始,他就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状态。斯凯不好直接了当的说什么,每次用打岔的方式结束话题,本质也是很累的事情。 “并没有呢。”斯凯伸手想要拍拍达西的肩膀,但她又想起自己现在是斯凯小姐,而非霍尔特先生。于是,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生硬的打了个弯,只是给达西掸了掸灰尘。 达西知道斯凯本身想要做什么的。而对于斯凯临时改变动作,他则是很不适应的让了让。 斯凯抬头促狭的看着他,光是这个视线,就足够让达西不要退缩,保持原本的姿势僵硬不动了。 斯凯就像是一个邪恶的小恶魔,用魔女或许更加恰当一些。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达西的心情,而她本人却丝毫不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达西甚至还有一种错觉——如果斯凯找到机会的话,她还是会转身离开。哪怕是爱情的力量都不会牵绊住这个女人。 班纳特家的马车送走了两位命中注定的女士。假使斯凯还有什么理由要留下来的话,那一定是她在地方韦翰的到来。 这位拆台先生一个剧本走遍天涯,难得‘傲慢’的这位先生保持了足够的理智,可要是‘偏见’产生了,一切就又要麻烦起来。 斯凯在心里把一切的来龙去脉都思考明白了。她反而能够重新坦然的面对达西了。 日子还很长。总归是等得起的。 “你真的认为我和那位伊丽莎白小姐非常般配?” “是的。你们非常合适。” “而你到现在依然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就站在尼日斐的门口,达西看着斯凯往回走去的背影,又一次的追问。 而被询问的小姐呢?她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来,眼珠子一转,就编出一个明显是骗人的答案来;“有一次马戏团来的时候,我询问了一个随行的吉普赛人···” “你帮我打听我命中注定的人是谁?”达西捉到了斯凯的语病。 “不是···”斯凯语塞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接着说:“我问的是我自己想问的事情。···那些关于你的那些事情,是排在我前面的小姐问的。彭博列的黄金单身汉···啧啧,不知道有多少社交场上的鲜花愿意为你开放了。——你也知道,那种吉普赛女郎的占卜篷子向没有什么保密可言。” 斯凯嘲讽了一下达西的好市场。 她本人虽然远离社交场合,但对于一些流言蜚语把握的自问还算精准。达西明面上好像没有什么人气,大家都畏惧的敬而远之。可是再丑的姑娘有三万英镑的嫁妆就能被抢破头。更何况是身价更高的英俊男士呢? 明明知道斯凯说的没有一句真话,但达西还是犹豫了一下又问。 “那你问了什么问题?” “啊!”斯凯终于转过身来,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距离达西稍远的地方摇了摇,哭笑不得的说:“我以为我们都过了听故事的年龄了。这种事情就不要再多追问了吧。” 斯凯把这个问题留在了自己的身后。 但她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一天马戏团的样貌。 马戏团是真的,从北边来的吉普赛人也是真的。只是斯凯没有询问她关于达西的问题。她在这件事情上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在那个驼色布料搭建起来的、脏兮兮不透光的吉普赛人临时住处,斯凯确实询问了疯疯癫癫的长发女人一个问题:“你的手链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 ——漂洋过海的红珊瑚手链,日益紧俏的瓷器香料。霍尔特本来就是从航海而生存建立的,这是一条不需要大量权势,却需要足够胆量和经验的生意。斯凯记得小时候家里藏着满房间的海图,也记得那个从沉船上打捞回首的舵盘。 那个沉重而古旧的冰冷金属转盘,轮一下就发出吱呀呀的声音。漂洋过海的大船,才是斯凯计划要做的生意。 如果未来的目标里不能到达星辰,那就往无垠的大海上去。 尼日斐上空的云层被风吹的翻滚涌动。这片蔚蓝的天空也像是蔚蓝的大海一样。总有一天,会成为斯凯安身立命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斯凯在尼日斐花园看了一整天的书。她饶有兴致的坐在沙发上,看到宾利小姐抓住所有细小的事件夸赞达西先生。 达西看书的时候,宾利小姐会夸赞达西的书房。出于昨天在斯凯这里碰壁的原因,宾利小姐这次就没有询问斯凯关于达西藏书的看法了。 如果她问的话,斯凯抬头看看被夸赞‘藏书丰厚’的达西。宾利小姐的那些夸奖实在是让人感觉脸红,达西在斯凯似笑非笑的打量之下,多少有点恼羞成怒。 他至少有一个书架的书是从天空书店买来的。如果一定说谁的藏书比较丰富的话,那应该是书店原本的主人才对。 “我想藏书的多少不能用来判断一个人的学识,看进去了多少内容才是最为本质的东西。”达西放下手中的书。 他在看的是一个系列的读本。斯凯瞄了一眼他的书脊,确认这不是当初社会契约论之类的内容了。可见随着年龄的增长,达西先生的知识储备也在不断的增加改变。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认为藏书量也是一个很好的衡量范围。毕竟一个人如果身边连几本书都没有的话,那也就谈不上什么有才华了。” 斯凯旁边一直都没有说话。她手里只拿了一本《布道集》,根本谈论不出什么话题来。而这本书的内容,就如同干柴口感的鸡肉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即使斯凯没有说话,宾利小姐的眼刀却还是时不时的朝着她飞过来。似乎只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是真的上上大吉。 转而达西开始写信了。宾利小姐又夸赞起了达西写信的功底。 宾利先生在边上连连躺枪,他一气呵成的写法被诟病了一番,转而衬托出的是达西写信的仔细斟酌。 斯凯没有收到过达西的信件,但她多少可以想象一下达西会写出什么东西来。 她本来是看好戏的姿态,但还是无缘无故的被牵连了。 明明是宾利姐弟在讨论写信的方法,达西却突然说道:“我认为信件之所以是信件,就是有一个固定的格式。我们用信纸来誊写,然后用火漆封口。这样一来,收到的人会感觉到写信人的诚意,这样的通信方式也才合乎礼节。” “这是当然的,难道还有人不这么做的吗?” 达西听到了宾利小姐的询问之后,表情高深莫测的转头看向斯凯,出声说道:“我曾经收到过一份有趣的信件,写信的人把纸张折叠成千纸鹤给我。” 斯凯被达西打断了阅读的进程,当然这本书的内容本来就没有多少意思就对了。她缩了缩脖子,给自己辩驳道:“说不定是写信的人想要表达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比如想要开始一场远足。不告而别总是要表现的比一般的信件更潇洒才好。要是留下一份中规中矩的纸张来,那就成了离家出走了啊! 斯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早年的表现形式比较夸张,总想要做出一些不一样的事迹来呢! 宾利先生听到折千纸鹤的方法之后,倒是很赞赏这种想法。他补充道:“我倒是觉得,这种折叠信纸的做法非常的浪漫。如果最后的目的是用来表白的话,我也丝毫不会感觉到惊讶。甚至,因为这种特别的做法,还更加容易让人感觉到惊喜和浪漫来。” ···是这样的吗? 斯凯听的恨不得想要把自己塞进《布道集》里面关起来。 她发誓自己当初并没有这种想法,宾利先生的这个描述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达西似乎很满意这个补充。虽然斯凯的留言完全没有办法让人往这个方向联想,但这种想法却是意外的有趣。 就连刚才还站在宾利先生对立面,维护达西书写风格的宾利小姐,这个时候也赞同的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有时候特殊的信件用特殊的方式。要是有男士可以这么别出心裁的书写诗歌,那真是很难让人拒绝的事情。” 说话的时候,宾利小姐的眼睛一直带着羞怯的往达西的方向看。 这个举动少许冲散了一些斯凯的尴尬。 她干咳了一声,有些纠结的补充道:“又或许···写信的人只是暂时找不到可以用来封口的东西了呢?” “或许她只是想要炫耀一下她会折叠千纸鹤!”达西冷哼了一声,接着斯凯的话,呛了她一句。 斯凯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话可以说了。 这样一来,达西又后悔起了自己过于激烈的言辞。斯凯会让人的言行变得很不正常。她简直像是有魔法一样! “所以乔治安娜还好吗?”宾利看斯凯和达西又进入了两人对话的模式里。就赶忙打断了他们的抢嘴。 “她很好。”达西简短的评价道。 妹妹和韦翰一度陷入了爱河。这是达西所不愿意承认和回忆的事情。一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情,而最后通知他的还是一封陌生的来信,他就不是很开心。 “识人不明是每个年轻姑娘都会做的事情。”斯凯喝了口红茶,随后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妹妹的事情?我以为我并没有告诉过你这个。”达西眯了眯眼睛。就是因为他非常在意和斯凯有关系的一切,所以这个时候,他也确实找到了破绽。 “流言啊流言!我们总是无法避免一些私下里传播的东西不是吗!” “我相信这件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达西盯着斯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你就能确定,达西小姐没有和那位先生一起外出过吗?世事无绝对啊先生,只要是出过门的,就一定会有看到过他们在一起的人。”斯凯意味深长的这么说道。 她并不认为达西把乔治安娜安置在庄园里,让他的妹妹少见外面的人,是多么理智的方法。谣言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沉默而被淡忘。更重要的是,缺乏和外界交流的乔治安娜,在达西的强制保护之下,很难从这件事情里面得到成长。 “所以,在你的看法中,只有安息的人,才能保守永恒的秘密了吗?!” 达西不喜欢别人和他谈论乔治安娜的事情。这是他的失误。是他犯过最大的错误。父亲临终之前,达西在他的床边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的照顾自己唯一的妹妹,让她一辈子都能够开心幸福的生活。 可是他却该死的没有做到! 斯凯听到达西的追问之后,脸色一下子也冷了下来。 达西不允许别人说他的妹妹,而斯凯不允许别人嘲讽她的过去。 达西说的太刻薄也太苛刻了。于是先前愉快的吵嘴气氛一下就消散掉无踪。 ——但自己的过去也会是一个永远无法绕过去的坎儿。 斯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对达西说:“我感觉自己不是很舒服,先离开一下。不过我并没这这个意思。忠诚的人自会保护好听到和看到的秘密,而倘若所托非人的话,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导致秘密的泄露。” 宾利看到霍尔特小姐的脸确实发白。她像是遇到了很让她难过的事情。 而但凡是一位女士,这么被达西的言语所逼迫,总是会因为羞恼而感到难堪。 宾利不得不为自己的好朋友叹息,达西明明是喜欢斯凯的,却总是要在言语上占些便宜。 接着···宾利看到斯凯走出房间之后,达西一副后悔不及的样子。 这又是干什么呢! “霍尔特小姐未免太骄纵了。几句话的事情,明明谁都能听出是玩笑来的!”宾利小姐对斯凯的突然离开并不买账。她感觉自己也被冒犯了,于是出言评价。 “她的脸色确实不好。我想这并不是性格的缘故。”达西硬生生的给出了评价。 从他的话里,几乎看不出这是个刚刚言辞犀利,寸步不让的样子。 达西在维护斯凯,就像是天底下所有其他坠入爱河的男士一样。可是这种表现既然不是当面表现出来的,也就没有多少用处了。 宾利小姐讪讪的说:“既然是这样,那或许我们还应该给她找个医生,毕竟她的脸色可真的不是很好看。” “如果有这个需要的话。”达西微微点头,他继续书写手上的信件,明显是无心于宾利小姐一起唾弃斯凯的行为的。 达西的一份信件本来已经写差不多了。但是因为写的时候多方打岔,所以在几个字母的书写上还是有些打折。他年幼的时候学习英语书法,在铜版印刷体(cop)上花费的时间少了一些,在f的书写上容易和另一种字体有所混淆。 而即使是写给自己妹妹的信件,达西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细节问题。他皱着眉头把原本的信纸撕掉,重新铺上一张空白的。 一个人的笔迹总有个人色彩的部分,就算写出来的字体叫做铜版印刷体,但也不可能完全和字帖上的严丝合缝。 因为斯凯的插话,让达西重新思考起来,那份匿名信的写信人到底是谁写的。 毫无疑问,这个人一定很熟悉自己···熟悉韦翰···或许他还见过韦翰和乔治安娜一起出去的画面。 ——那么,如果写匿名信的这个人是斯凯呢? 达西被这个猜测给震动了一下。 他想,或许他应该找出斯凯的那张千纸鹤,连同那份匿名信,对照一下的才好。 第三十五章 回到房间的斯凯之后都没有下来吃晚餐。 宾利小姐们对此感到非常的不愉快。不过仆人送到房间里的东西也被斯凯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宾利看到的时候有些担忧,而达西的脸色却直接如同外面的夜色一样,阴沉到可怕。 “要不要去劝说一下霍尔特小姐?”身体不好应该是不可能的,本质上这还是斯凯在和达西赌气而已。 宾利试探的询问达西。因为他分明看到故作平常的达西,把甜布丁和冷餐肉放到了一起,上下交叠的用叉子叉起来,然后面色如常的放进嘴里,咀嚼吞咽。这种味道应该是很诡异的,但达西却丝毫没有察觉。显然他的全部心思都被斯凯给牵引了。 “···”达西没有说话,他只是心不在焉的重复自己的吃饭模式。那些诡异的食材搭配,让坐在他不边上的宾利小姐都深感敬畏。 于是宾利决定不提醒达西,反正等他意识到自己吃的是什么口味的时候,就自然会停下这种荒诞的行为了。 爱情真是让人盲目。就算是英明如同达西,也一样一头栽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斯凯就出门了。达西甚至没有见到斯凯的影子,或许这次地上还有一串马蹄婴··真是希望这位小姐出门之后马车再一次出现问题。 这次斯凯甚至没有等到她的马车被修好。她找了宾利借用马车,说是接受了伊丽莎白·班纳特的邀请,要到她那里去做客。 “说起来,霍尔特小姐其实和班纳特小姐相处的还是很不错的。我很少看到两个同样睿智而美貌的姑娘同时出现,而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就是她们成为了朋友。” 达西可没有宾利这么乐观了。 他深沉的坐在宾利的边上,深深的感觉到斯凯在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斯凯喜欢的应该是像安娜一样天真善良的简单姑娘,要说她和伊丽莎白能够成为什么朋友的话,总是不那么的协调。 好在,达西也不用停留在原地,焦躁的猜测各种可能性。他的好朋友宾利邀请他一起到麦里屯去。最后打动达西前往的,是宾利说,斯凯也很有可能会到那里去。 班纳特太太在听到伊丽莎白说她邀请了斯凯到家里做客的时候,对这位名字陌生的小姐其实并不太过于热衷。 但她还是问了几个问题:“这位霍尔特小姐相貌脾气怎么样?她为什么会接住在宾利先生的府邸里。我的天哪!如果她和宾利先生之间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就算是有,也很有可能成为简的情敌!”班纳特太太的声音开始抬高了,她非常的愤怒,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又放松了下来,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伊丽莎白的说:“这样也好,起码我可以看看周围霍尔特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霍尔特小姐只是宾利先生的一个远房亲戚而已。她并不会和宾利先生发生什么感情,有的话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倒是觉的斯凯和达西之间像是有什么在萌动,他们总是说一些别人不是太听得懂的话,让人觉得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哪一个达西先生?” “我想只有一个达西先生,妈妈。”伊丽莎白无奈的说道。 “什么!我想达西先生一定不喜欢他吧,哪位先生看到你之后还喜欢别的姑娘,那可一定是···” “妈妈!”伊丽莎白半羞半恼的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表述。伊丽莎白转头看看她那个总是置身事外的父亲。 班纳特先生用餐巾抹了抹嘴,发表了今天的第一条评论。 “这倒是一个奇妙的巧合。说起来我们今天还有一个客人。一位男客···” 班纳特先生说的他百年之后的继承人。威廉·柯林斯先生的出场本来应该是让班纳特家的小姐们愤怒而悲伤的。 毕竟将来父亲的产业将要留给一个并不知更之底的远房亲戚,而她们没有太多的嫁妆,找不到一个好丈夫,未来尚且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当班纳特先生拿出这位柯林斯先生的信件,并在餐桌上大声朗读出来之后,几位小姐和一位太太的表情都变的有些诡异。柯林斯先生确实是一位很有趣的先生,这点反应在他信件的每一个句子上,也在班纳特先生抑扬顿挫的朗读中深刻的体现了出来。 说到底,斯凯到的时间还是早了点。 她最初得到伊丽莎白邀约的时候,是算到这里两天伊丽莎白要遇到韦翰先生了。斯凯想的是,如果她能够帮助达西在他追求伊丽莎白的路上减少一点阻碍的话,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昨天达西的话让她有一阵陷入了愤怒之中。她当然很快就不生气了,余下时间的沉默只是希望达西能够知道,这件事情最好不谈才好。 就如同斯凯也彻底的记住了,她不会再在达西的面前说起乔治安娜和韦翰之间的事情。推己及人的话,这也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在经历了昨天的小插曲之后,斯凯再拜访班纳特家的时候,主要的念头就是希望了解一下这个在她所窥探的故事里,那个无比神奇的家庭了。 斯凯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班纳特家刚刚结束早餐。 伊丽莎白和一位夫人在门口等待她。斯凯从马车车窗里看到她们的时候,伊丽莎白对她微笑着,而边上的班纳特太太,则像是在和她女儿交换什么看法。 此外,斯凯还从班纳特家窗口,看到几个挤在一起的脑袋——几位班纳特小姐凑在窗口好奇的往外看,她们大概忘记用了窗帘作为遮挡了,以至于几张脸非常清晰,各种表情都清晰可见。 斯凯从马车上下来,踩在一大片草地上,看着面前这栋虽然不大,但非常温馨坚固的建筑物。 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栋建筑,但她却会觉得这里很合适。适合伊丽莎白,也适合作为整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班纳特太太作为女主人,热情的把斯凯给邀请了进来。斯凯并不意外的被告知,今天班纳特家里还会有一个男客人。虽然几位小姐描述的非常含蓄,但也基本介绍清楚了即将到来的柯林斯先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斯凯坐在沙发上,陪着几位女士聊天。她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裙装。面料不好不坏,这让斯凯坐在几位小姐的中间的时候,就像是班纳特家又多了一个女儿。 “你是一位很喜欢看书的人吗?我们的玛丽也很喜欢读书。嘿!我的玛丽,你为什么不好好和霍尔特小姐聊聊呢?” 斯凯顺着班纳特先生的介绍,看到了文字描述中所谓相貌平平的玛丽小姐。她对着玛丽微笑了一下。 “你平常喜欢看什么书?我比较喜欢哲学一类的。”玛丽似乎很急切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才华来。她突然站起来,快步离开房间,在斯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又迅速的回来,只是她的手上多出了一打厚厚的的书本文字。 “这是我的一些札记和心得体会···如果您想看的话···”玛丽拿东西的时候,非常的迅速,但几本笔记到了斯凯的手上之后,却又有些害羞的把手抽回来。 斯凯翻开了其中的一本。 ——玛丽虽然着急了一些,但她写出来的东西却很有趣。切入的视角相当精彩,有些地方虽然想法单薄了一些,但总体来说是亮点不断。 看完一大段之后,斯凯反而要为玛丽小姐叹一口气了。世人重相貌而轻才华,玛丽如果长相在好一点的话,完全能够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在玛丽殷切的注视之下,夸奖了几句她的文学功底。对面的这位班纳特小姐似乎有些失望,毕竟她从斯凯这里听到的夸奖都是一些场面话,和宴会上的那些赞扬都是一样的。 “那么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到报社投递一些稿件呢?我倒是觉的,凭借你的才华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相信如果能够在报纸上看到您的文章,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斯凯把手札低还给玛丽。 她的建议已经说出口了,在做的几位班纳特家人都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伊丽莎白和简或许认真的听下了,但玛丽的其他几个姐妹,乃至她的父母,都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妹妹)能够有这样的成就。 “要真是这样就好啦!霍尔特小姐,又或者你有什么门路吗?要真有认识什么编辑之类,可千万要介绍给我可怜的玛丽认识认识啊···” 斯凯被班纳特太太说的话弄的有些尴尬。她干咳了一声,回答说:“我想最好的门路,就是用知识和才华作为敲门砖了。” 冠冕堂皇的话一本正经的说出来之后。斯凯想到的却是自己送给达西的那本书。坦白说,标注故事的书不只有一本《荷马史诗》,斯凯在无聊的时候写过很多故事,那些东西最后都付之一炬了。 唯一在达西手里得以保存的那本书,被达西那么郑重的保存在身边,摆放在桌上,他可能还会时不时的看看,所以边角的地方才有了翻卷。而那本书说到底,还是没有写完的几个故事之一。 这个时候斯凯想到达西的时候,心里一片柔软。 第三十六章 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斯凯有幸见到了上门拜访的柯林斯先生。这位牧师的打扮其实看不出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哦!见到你们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柯林斯先生伸长的手臂和他夸张的表情都不构成什么严重的问题。有趣的是他的第二句话。当柯林斯仔细的数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小姐个数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六个?! 这可真是让他困惑了起来。 按他困惑的时候,这位牧师也确实询问出了声音:“恕我冒昧,我非常想要知道,您不是只有五个女儿吗?” 柯林斯此前从没有见过班纳特家的人,也就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才不是班纳特小姐了。 几位坐在沙发上的班纳特小姐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互相看看,都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班纳特先生显然也是很想笑的,他嘲讽的微笑已经露出了痕迹,但还是竭力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只手握拳在嘴边干咳了一下,才解释说:“这位是斯凯·霍尔特小姐。我们的客人。” 斯凯对柯林斯先生微笑了一下。她实在无法想见支持这位先生活下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品质。 而在随后的交谈和进餐中,斯凯就得以洞悉,支撑柯林斯先生的完全是他对女金主凯瑟琳夫人的拳拳热爱之情。 斯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在背后把另一个人夸奖成那样。 如果不是班纳特先生支使柯林斯带着他的女儿们去麦里屯去游玩的话,那么斯凯真的就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受到韦翰到来的时候。 达西在出门之前,匆忙的找到那份匿名信和斯凯之前留下的千纸鹤。 七年的时间让当初那张折叠成纸和的纸张泛黄变软。达西在第一次拆开纸鹤之后,很快又折叠回了远洋。之后这张纸一直保持着纸鹤的心态,成为了一种类似怀念的东西。 达西曾经犹豫过是否把这张纸付之一炬,或者束之高阁。毕竟也一个男人带着另一个男人的信件未免太诡异了。 好在,现在他知道这是一个女人的信件了。 达西摊开折痕深刻的千纸鹤,连带那张开始并不在意的匿名来信——甚至说是匿名字条可以更加确切一些。 纸条上写的是很简略,只有三个简单句—— 昨日下午,达西小姐与韦翰先生在罗曼剧场观看戏剧。两人关系密切。望悉知。 达西仔细对比两份笔迹。 两份截然不同的纸张,斯凯的笔迹别具一格,笔锋锐利。而匿名信则是铜版印刷的字体。 就在达西有些失望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雷同点,斯凯写字的时候,习惯在全文末尾的地方点上两点,作为结尾的标点符号。达西在匿名信的尾端也看到了这么一个特殊的标记。 但达西并不确定,这是否是他主观强加的意愿。毕竟这也有可能是仓促之间蹭到的。 “马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在看什么呢?”宾利是来叫达西的。他走到达西房间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达西拿着两份纸张,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你来帮我看看,这两份信件末尾得两点是否是同一种标记?” 宾利把达西手上的纸张拿过来。他仔细的看了几遍,反而很确定的摇头说:“我想从两点墨迹并不能看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而从字体来说的话,这两者显然也没有什么相似的部分。” 达西把信件递给宾利的时候,遮掉了其中绝大部分的内容。 于是在看完结尾之后,宾利不禁对达西的遮掩感到担忧:“你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是也不是。 被问到让达西感觉到局促的事情的时候,达西突然很想要和斯凯使用同样的句式来回答问题。 麦里屯的军官成为了这里最大的风景。一路上都是穿着显眼的年轻军官。班纳特小姐们是收到她们姨妈的邀请,而斯凯和柯林斯先生纯粹是最为陪衬一同到来的。 斯凯看着马路两边站着的红色制服。 鲜红点缀金色边缘的制服,配上年轻小伙子笔挺的身材,看上去赏心悦目,也英俊万分。成为了对小说戏剧中白马王子的完美验证。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荷尔蒙的味道,又或者是已经和小姐们互有好感之后的,恋爱的酸腐味道。 斯凯的日常生活大多出于一堆道貌岸然的绅士中间,他们都挖空心思的想要赚取别人的家财,被利益支配,脑满肠肥。说实话,伦敦城里的老爷们,不只是良心背离了他们,他们的身材离家出走,他们的发际线日薄西山···斯凯要是说起刻薄的话来,真是有数不尽的言辞能呛的人说不出话。 好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 这里的年轻军官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们谈吐有趣,正是时下年轻小姑娘喜欢听的内容。要是让一对年纪相仿的人走在一起,而彼此又有能够产生好感的条件,很有可能就坠入爱河了。 斯凯从马车上下来。沿着马路走了一段,巧合见到了以为叫做丹尼的军官。 丹尼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个和他在一起的人,斯凯再熟悉不过了——他是韦翰。 丹尼向几位小姐介绍了韦翰。韦翰一转眼就已经是团里的军官。这速度大概比得上他的脸上淤青散掉的速度了。他今天没有穿军装,但因为自身条件很好,即使站在丹尼的边上,也足够吸引小姐们的目光。 斯凯看到韦翰之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来。她像是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就这么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韦翰。 韦翰看到斯凯的时候心里就是一沉。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又和斯凯见面了。 但凡是见到斯凯的,就没有好事情发生。从和乔治安娜的约会开始就是这样,韦翰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看着斯凯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斯凯有心要和韦翰说几句。比如隐晦的嘲讽一下韦翰和达西打架的事情。 天知道!这两个人打一次可以让她嘲笑好几年了。 但这个时候却看到达西和宾利两个人骑着马一路过来。 斯凯看到达西在她的身边下马,不得不把嘴里的话都咽了下去。 “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巧了。”宾利愉快的对各位小姐打声招呼。 达西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他的视线在斯凯和韦翰之间转了一圈,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在达西出现之前,只面对斯凯的韦翰,只是脸色发白。而现在则是斯凯加上达西的组合,这让韦翰整个人都有些灰败了。 伊丽莎白疑惑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状况。她看到达西和韦翰之间非常勉强的交换了一个礼节,两位男士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的动作僵硬。而站在达西边上的宾利先生,在听到韦翰的名字之后,就明显冷淡了下来。 “你们是之前就认识吗?”伊丽莎白疑惑的开口提问。 “我们确实认识。”韦翰吐出一口气,率先对伊丽莎白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这个笑容在他帅气却苍白的脸庞上出现的时候,格外的让人心生同情。只是一个表情,就能让人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才是受害者了。 落后一步的达西先生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对韦翰的表现不以为然,却也不愿意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详细的讲述给几位班纳特小姐听。 斯凯很头疼达西的这种反应。 她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如果在她完成所有的事情之前,达西还不能够和伊丽莎白走到一起的话,那只能是达西自己的损失。 喜欢是一种理想,而离开则是最终的现实。 斯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自己托付给一个同时代的男士。她已经看到过后世,那是个钢筋水泥构造的城市,她得知数百年之后的女人能够工作,能够用收入生活的很好。而不是像她一样,连继承财产都要冒名顶替,或者如同班纳特小姐们一样,没有权利继承父亲的遗产。 在见过更好的世界之后,怎么可能愿意在这样的世界里姑且生存呢? 斯凯一直在寻找一个平衡点。但这个平衡点不可能是达西。彭德列需要的女主人可以天真善良,但不能始终心有不甘。 斯凯拉了拉伊丽莎白的衣袖,在她的耳边轻声解释说:“韦翰先生曾经追求过达西先生的妹妹。”···未果。 就算斯凯知道达西和伊丽莎白是一对的,她也不好说的太过详细。毕竟这些事情,她也不应该知道的。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她皱着眉头,怀疑的看看达西猎装整齐的样子,再看看一副伤心失落的韦翰。追求达西的妹妹失败···应该不是这样的表情吧。 韦翰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追求达西失败的样子啊! 更何况这一段事情和宾利先生有什么关系呢?那个认为就算是坏人也有良好一面的宾利先生,怎么会也对韦翰表现出了戒备来呢? ‘是这样吗?’伊丽莎白用眼神询问斯凯。但她虽然还有些疑惑,怀疑的种子却已经种下了。往后,让伊丽莎白这么个聪明的姑娘,全然相信韦翰的说辞,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斯凯看到她的表现,笑的更开心了。她轻快的给韦翰补刀,对伊丽莎白补充说:“这位韦翰先生在伦敦可是风云人物。他可是被人成为dramaham1。” 这个称呼是斯凯首先叫出来的。但随着韦翰早年欺骗的几位小姐陆续被斯凯扒出名字,他dramaham的名声就真的渐渐响亮起来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称呼他?” “大概是因为他很喜欢带不同的小姐去剧院吧。”斯凯说完这句,还很愉快的对韦翰笑了笑。 第38章 无责任番外2 生存还是死亡,这确实是一个很严肃单的问题。 只不过斯凯作为一只第一次独自面临冬季的猞猁,这个时候也只是在做垂死的文艺而已。 时间距离他抓伤那只豹子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段时间里,斯凯她不敢立刻出去觅食,以免被暴怒之中的豹子先生抓到开膛破肚。另一方面,她的所有存粮无一例外的都被达西一锅端了。她很难再坚持三天三夜,去捕猎什么倒霉的小动物。 所以就要饿死了吗?/(tot)/~~ 斯凯躺在自己搭建在岩石缝里的温暖洞穴。她回头,无精打采的舔一舔身上的皮毛。缺乏血肉食物的补给,使她本来柔软蓬松的皮毛有些暗淡。就连她耳朵里的那一簇,猞猁一族特有的白毛,好像也耷拉下来了。 好饿! 好饿!! 好饿!!! 对于食物的渴望在关键的时刻可以起到压倒所有的作用。饥寒交迫的猞猁小姐显然顾不得要害怕什么怒火在外的天敌了。她一股脑的冲出了洞穴,开始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中寻找猎物的踪迹。 寒风凛冽,如同一双大手,把所有的皮毛都顺向同一个方向。而更加恐怖无情的是,这风还会带走皮毛下的温度。 斯凯弓着身子,顶着风一步步的踩在积雪上。这种时刻,往日里热闹的草原上没有一只动物。雪地光洁的如同一片湖水、一个镜面,只有斯凯忍不住回头的时候,才能够看到自己在荒原上留下的一行梅花状的脚印。 画面凄凉的让猞猁快要留下眼泪来了。 空气中完全是大雪的味道,顺着鼻腔一股脑的灌入到肺里,除了清凉还是清凉,转而随着呼吸毫无留恋的离开,薄情的什么都不留下。 斯凯调动自己全部的器官,试图在风雪中闻到什么猎物的气味。 她的这种努力并不是徒劳无货的。不多时···至少是她还没有成为死掉的猞猁之前,喧嚣的风终于带来了一点血腥的味道。 气味忽隐忽现的编织在风儿里。固执的在斯凯的鼻翼之间留恋不去。 斯凯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 然后,她迅速的迈开腿,循着风儿的指引狂奔了起来。 气味的来源其实和猎物有关的。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雪地里藏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因此还留下了一些新鲜的味道。风儿吹走了这一片积雪,于是存储在大地里的食物就重新暴露了出来。 真是再好也没有的机会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倒霉鬼,如此欠缺捕猎和藏食的技巧。 斯凯藏好的食物被翻找出来,那是她生不逢时,谁让她遇到了一个嗅觉好到匪夷所思,眼神差到不可思议的达西先生呢?但至少斯凯埋藏猎物的时候注意到了风向的问题,她确信积雪不会因为被风儿吹开,而暴露了食物的位置··· 这只动物的藏食地点就在风口,藏的毫无技术含量,这样被别的动物吃掉也是活该啦! 真的好香啊! 斯凯虽然是一只文艺的猞猁,但天赐食物的情况下,她也不愿意更多的纠结,小心的往前了几步,张口撕咬起了最肥美的臀部。 她的第一片肉才刚撕扯下来。 冷不防就从不知道什么地反蹿出了一只豹子。 豹子身上铜钱的花纹简直能够闪瞎猫眼,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应为斯凯看到这只豹子的脸上,很明显的几道抓印子···甚至才刚结痂。 “达达达达···达西先生!” 斯凯的嘴里还叼着一块肉,血气往她的鼻子里冲,她其实馋的已经跑不动了,但被达西那双竖瞳注视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胆子做出吞咽的动作来。 这哪里是什么达西先生啊。他还不如叫斯卡(scar刀疤)呢! 斯凯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达西先生。 达西已经找了斯凯好几天了。自从那天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到这只幼崽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斯凯的踪迹。这种天气里,独自生存的幼崽几乎只有死亡一条路。达西觉得这只小崽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即使她抓伤了自己。 只要他道歉就原谅她好了。豹子先生别扭的想着。 他嘴上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其实已经加急了寻找的速度,生怕下一次见到斯凯的时候,她就是一具冻僵的尸体了。 更何况···最近的草原并不太平。 豹子先生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面前的斯凯,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他终于找到这只小崽子了。她看上去好像饿了很久,皮毛下的脂肪都不够保暖了。 这到底是谁的错!╭(╯^╰)╮ 斯凯觉得这只豹子的视线在她的皮毛上一圈又一圈的大转。她发誓,如果这只是她的同族的话,她一定已经扑上去咬了。可是种族的压制毕竟厉害,还是悠着点吧。 斯凯眼睁睁的看到,豹子往前了一步。他逐渐靠近斯凯,表情凝重,相比斯凯来说庞大的身躯带着恐怖的阴影。 事实是——达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斯凯,他开口说道:“你最好放下嘴里的肉。” “有···有什么问题吗?”斯凯一说话,嘴里的肉就‘啪嗒’一声,掉下来了。 斯凯在心里默默垂泪。小时候父母个她讲树上的乌鸦和树下的狐狸的故事的时候,她还嫌弃乌鸦愚蠢,结果你看,这苍天绕过谁了!orz “最近这附近有猎人出没。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小心一点,以免被人做成保暖的皮毛。”达西明明是好意,但说出来的时候却表现的非常欠揍,他仗着体格的优势,居高临下的对斯凯补刀说:“就你这点大小,估计也只能做个豹纹围脖了!” 瞎!她明明是猞猁啊!怎么可能做豹纹围脖呢?!!! 但斯凯到底听进了达西的劝告。她狐疑的打量着达西,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和我的猎物有什么关系呢?这肉闻上去没有问题啊!” 斯凯看到达西用一种‘真是太天真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愚蠢’的眼神看着她。真难为他那双金黄色的瞳子里还能够表现出这么复杂的情绪了。 但看到这个熟悉的表情的时候,斯凯却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毕竟···豹子先生看上去似乎没有太生气的样子呢! 草原里最近已经有很多莫名死去的动物了。无一例外的,这些大型动物都是因为吃了一些小型动物的尸体,才会突然死去的。 达西有一次遇到过一头同族的豹子。他前一刻还在达西的面前炫耀自己是如何在冬天找到刚死不久的,没埋在雪地里之后又被风吹来的小兔子的,过了没多久,就突然痛苦的倒下了。 那头和达西说话的豹子再也没有醒来。风雪掩盖了他的尸体,他倒下的地方其实还不错,应该不会被别的动物挖出来了。 第二天,达西在寻找斯凯的时候,遇到了一头倒在地上的野狼。 这是和他同族一样的死法。 达西咬开了野狼的腹腔,最后在他的胃里看到了一根竹签。 人类把竹签团好,包在食草动物的肉里。冬天动物的咀嚼频率略少,大多吞咽为主,生怕被抢走食物。于是咽下的竹签在胃里受热撑开,死掉的动物就被人类捡走,皮毛丝毫无损。 这次轮到斯凯了。看她毫无戒备、狼吞虎咽的样子。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下一个中招的就是她了! 啧啧!果然还是缺少狩猎的经验。 斯凯听达西先生说完自己的推测。她沉默了两面,然后细嚼慢咽的把肉给吃了。反正只要把刺挑出来就好啦,这样肉也不用浪费掉了! 达西看到斯凯接受了他的教训,但还是谨慎的开始进食,也是一阵无奈。 她这是饿了多久啊。早知道会这样,不要跑开不就好了吗!╮(╯_╰)╭ 但达西还是站在斯凯的边上,耐心的等待斯凯进食完毕。 好一会儿,斯凯才吃完整个兔子。她聪明的吃出了肉里的竹环,最后还满意的‘喵’了一下。 “我们豹子不是这么叫的,你要改过来!”达西心里觉得这样的幼崽很可爱。但他还是严肃的纠正道。 你管我!我猜不是豹子呢!哼(ノw<。)ノ))☆.。! 虽然···猞猁也不是这么叫的。 斯凯心里活动丰富。她吹了好一会儿风,才又说道:“对不起,我前几天不该抓你脸的。” “所以你知道错了?”达西扬着下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呃···”斯凯偷眼看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她就是确定,豹子先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被宠着的滋味让她胆子大了起来,“不,我是不该抓你的脸的!”她强调。 人类不是说——打人不打脸吗? 就是这个道理。\(^o^)/~不抓豹子脸! 达西气结。 “你···”他刚教训斯凯几句。 ——‘砰!’ 冷冽的枪响撕裂了整个草原上空的宁静。冬季的天空几乎没有什么飞鸟,但几只尚未睡去的秃鹫就代为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斯凯惊悚的站在雪地里。呆呆的看着突如其来的情况,她尚且没有弄清楚眼前的情形,只看到蜿蜒的红色从豹子先生的腹部流淌出来。 鼻翼间依然是好闻的血腥味。温热新鲜,还带着达西独有的那种清新气味。但斯凯却觉得失去了奔跑的力气。朦胧间她看到了一个人行向她跑来。 这大概就是‘狡猾的猎人’了吧! 草原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重新变的悄无声息。 “该死的!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跑起来!” 下一刻,斯凯听到达西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个声音让斯凯紧绷的心放了下来。力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雪地上,一大一小的两只猫科动物,飞快的奔跑了起来··· ——tbc 第三十七章 达西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小姐们的远处,做一个合格的背景墙,恰恰相反的是,他直接走到斯凯的面前。达西注视着斯凯的眼睛,真诚的对她说:“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谈,能给我点时间吗?”达西用目光示意了边上的咖啡厅,希望斯凯能够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斯凯看看韦翰,她本来不想要离开伊丽莎白的身边,因为偏见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容易就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但对上达西认真的眼神的时候,斯凯还是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我们可以一起去喝咖啡。”她留给韦翰一个警告的表情,和达西一前一后的往咖啡厅里走去。 宾利被好朋友毫不仗义的留下了。虽然陪伴几位女士并不是什么艰难的活计,能够和简一起谈谈更是很好的事情。可这并不代表让他多牵着一匹马,还要应付韦翰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现在宾利只能希望达西和斯凯能够就这个机会把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这样也就不枉费他给达西创造的这个机会了。 达西在提出请求的时候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毕竟斯凯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因此他把斯凯同意去咖啡馆聊天,看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或者,也能够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了。 “你又放心让韦翰和伊丽莎白一起聊天了?”达西走在前面一点,他觉得斯凯这么轻易的放过韦翰,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我认为宾利先生在是一件让人很放心的事情。并且···通过一个上午的相处时光,我坚信,让柯林斯先生和韦翰先生同行,应该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斯凯心里为宾利先生点上了一根蜡烛。他作为此行中唯一一个正直的男士,想要不被另外两位的言行震撼一下,想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而柯林斯与韦翰组成的这个奇妙搭配,斯凯没有能够亲眼见到,也着实让她感到惋惜。 “你在书店的时候就不太待见韦翰了。”达西推门走进咖啡馆。他的这句话说的带着叹息声。 但这句话本身是没有错的。 咖啡店门上挂着的风铃碰撞发出声音。 店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浓郁的咖啡味弥漫开来,店里还有另外几对男女在聊天。房间整体装修成巴洛克式的风格,而昏暗的光线则拉近了谈话者的距离。 两个人选择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来。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在模糊的光线中,斯凯率先问道:“这次我回到伦敦之后,会把之前写在书上的那个故事整合发表出来。后续的故事都已经整理好了。第一次印刷会有十本,我会送你一本。” 达西听到斯凯说书的事情,不自觉的被往这个话题上带了带。但他很快想起他自己想说的话——斯凯总是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搪塞他。拒绝说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那么事情就只能让他来起来了:“是你写信告诉我,乔治安娜和韦翰在一起的事情的吗?你是怎么知道韦翰不是个好人的?” “嗯···或许是从他想要拿我当枪使的时候?”斯凯看转移话题这一招不成功。她托着下巴认真的回答达西的问题。“我们一定要谈我和韦翰的事情吗?我以为那不是最重要的吧?” “那你想要说什么?” “说说···伊丽莎白吧。”斯凯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很嫌弃的皱了皱眉。她感觉自己像是个媒婆一样,总是纠结在撮合达西的问题上。但她还是说:“你们很合适。” “我并不这么认为。” “可是你们就是很合适。”斯凯固执的坚持:“对于你来说,女方的家境不是最重要的。你需要一个简单、聪明、漂亮的妻子。而伊丽莎白是最符合你一切要求的人。” “可我不记得我制定过这样的标准。也不记得我委托过你,帮我在伊丽莎白小姐的面前给为说好话。”达西有些生气的说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人吧斯凯的咖啡送了上来。 送咖啡的人遮遮掩掩的。他头上戴了一个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看不清他的长相。这个人的身材矮小,看上去畏畏缩缩。他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的,领口的地方有些发毛。 这是个典型的伙计的造型。放在这家咖啡店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斯凯有心要继续和达西说话。她总有一套道理可以说服达西,即使不能,也能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但在斯凯开口之前的余光一瞥,她看到达西给送咖啡的伙计留下一点小费的时候。她的话锋一转,问道:“你认为家族是什么?是像班纳特家一样···当然,我不是抹黑他们,是如同他们一样,女儿无法继承父亲的财产,还是和我家一样,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达西以为斯凯是在说她的家庭。话题的一再转变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但好在这个问题本身可以公事公办的回答。他说:“我想你说的两种都是家庭,也都不是。现在很多家庭已经允许女儿继承财产了。而你家的情况,我只能说我深感同情。” “达西都开始说客套话了!”斯凯低低的笑了一声。“那么你觉得你上大学让你学会了什么呢?或许是让你不会有一天突然到咖啡馆里给别人打工,或者是不会装作是个打工的伙计学徒,偷听别人说话。上帝啊!其实我都不知道这两种猜测中的哪一种比较好了!” 斯凯的声音微微拔高。她说的内容具体了。达西也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达西的视线往站着等小费的伙计那里看去。下一秒,达西直接的掀掉了那个伙计的鸭舌帽。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映入了两个人的眼帘。与其说这是一个穷人家早早打工的孩子,还不如说这是一个离家出走、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生来的气质或许只有鸭舌帽可以挡一挡,当被揭穿之后,这个小伙计一脸惊恐的看着斯凯,那双大眼睛转来转去,脸色发白、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了。 “你认识这个孩子?”达西心里有了猜测。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的话,那斯凯的弟弟就太不让人省心了。 斯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从伙计的袖扣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枚黑曜石的袖口是她送给艾尔西的圣诞礼物。而一个穷人也不可能戴上袖扣出来工作。 “你怎么从学校出来了?”斯凯用自己听着都害怕的声调,冰冷的询问安尔文。 天下所有的家长,最痛恨的就是孩子不听话了! 而艾尔西的出现带来更大的麻烦是···斯凯要怎么把他给送回去? 艾尔西被斯凯认出之后,只惶恐了很短的时间。更多的是,他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一下子扑到了斯凯的怀里:“我以为我以后都看不到你了!” 斯凯被艾尔西吓了一跳。她基本不会和艾尔西有这么亲密的互动,而且艾尔西的状况也不太对,她手忙脚乱的分开艾尔西,花了几分钟时间硬下心肠,不去看艾尔西的狗狗眼,然后才能冷静的问他说:“你可以解释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艾尔西委委屈屈的抽泣了一会儿,他问了斯凯一个问题:“斯凯···我们的哥哥真是死了吗?” ······ 昨天一整天都呆在尼日斐花园的达西,从管家递过来的托盘里找到自己写给乔治安娜的回信。信件上,乔治安娜说自己一切都好,最近在完成一幅风景画的创作。妹妹能够走出那段阴影,达西是很高兴的。 在他拿到自己信件的时候,看到托盘里的另一封信件。收件人写的是斯凯,信件上深蓝色的火漆封口,看格式是好像是什么学校的官方信函。 “你之前说到航海的生意。霍尔特家之前就是从事航海生意的吧?” “我想是的。” “这就更让我觉得斯凯是一位出色的女士了。她不大的时候,霍尔特家就因为沉船和大火失去在当地的航运公司。但最近那片海域上又重新有霍尔特家的船只了。···虽然都不是什么大船,但斯凯能和她的弟弟做到这个程度,真是很惊人的成就。” 宾利显然以为达西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他只是很简略的在达西的面前表达了一下对斯凯的赞叹。 “她们家的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达西其实并不知道太多,既然宾利正好说道了和斯凯有关的事情,他就随口多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宾利很惊讶的看着达西。“···霍尔特家最大的商船沉没之后,他家的船公司赔偿到资金无法周转。一些没有得到赔偿的船员家属闹事,在争执中一把大火烧起来的。” “我只知道斯凯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如果那位霍尔特先生在的话,或许自己也不会在天空书店碰到斯凯了。 达西是这么想的。 但宾利却的表情却有些诡异:“不···我认为你不应该这么说的。” 达西听到这句话,非常惊讶。难道霍尔特家的人都有诈死逃脱的爱好吗?所以,斯凯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她的哥哥还活着?” “不···”明明会客室里没有其他人了,但宾利还是压低了声音,他凑到达西的身边,有些凝重的说:“其实是没有发现这位霍尔特先生的尸体。” 达西听到这里,只觉得头皮一炸。他追问道:“斯凯也知道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但这是好她的亲人有关的事情···也有可能没有人跟她提起过吧。但也···未必。这件事情在当地的影响非常恶劣,加上斯凯当时还小。执政官就判定了她哥哥的死亡···”这样一来,霍尔特在当地的剩余财产会更加好刮分一点。 第三十八章 斯凯从店主那里了解了一些艾尔西这段时间的情况。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大胡子老爷爷。他完全是看艾尔西可怜才收留了他。而斯凯如果不是凑巧出现在这附近的话,她很可能就错过自己的弟弟了。 “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的,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斯凯、艾尔西和达西三个人都不愿意在咖啡店里多做停留。店里其他客人好奇的打量就像是在观赏一出现实版的认亲戏码。 走到街上之后,斯凯挽着艾尔西的手走在前面。她有一肚子的怒火即将爆发。但都看在这是公共场所的情况下,总算稍微收敛了一些。 “我···其实我知道你是要到尼日斐花园的啊···我是准备去找你的呢!”艾尔西弱弱的说道。见到斯凯的惊喜和惊讶过去之后,他就迫切的想要把自己在学校遇到的经历详细的告诉斯凯。 “如果我提前离开了呢!”斯凯压低了声音,但怒火无法掩饰。 “那我还可以找你的朋友啊···” 艾尔西迷茫的看着斯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既然是斯凯认识的朋友,想来应该也是愿意收留他的。 斯凯又气又后怕。如果按照艾尔西的进度,他很有可能在到达尼日斐的时候,达西和宾利已经回到伦敦过冬了。而他这一副衣衫破烂的样子,妥妥的是要冻死在外面的节奏。 如果不是达西挽留她停留一段时间的话,艾尔西的命运根本不会像他自己认为的那么顺利。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否则的话,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离校出走的行为是多么的让人感觉遗憾!”斯凯恨恨的说道。 她带着艾尔西走的有些着急,转弯的时候差点没有注意前面的情况。 麦里屯来去都是一些驻军,这些红制服骑马的速度非常快。眼看突然横出来的一匹马就要撞到斯凯了。 艾尔西反而是比斯凯更早发现这一幕的人。可是他瞪大了眼睛,也愣在了那里。 “小心!”关键时刻,达西迅速的拉住斯凯的手腕,而斯凯是拉着艾尔西的。他们一连串的往后,险险的避开了快速往前的马匹。 “你们怎么走的!”骑马的官兵态度不是很好。险些撞到人也让他非常的紧张,尤其是他撞到的人里有小孩和女人。于是所有的火气就都往达西的头上去了。 达西对耳边的乡间俚语充耳不闻。他先照看了斯凯的情况,确认她和艾尔西都顺利的躲过了这次危险。两个人都还有些惊魂未定。 达西抓着斯凯的手腕尴尬了一下,才放了手。 “对不起!我们没事,很抱歉···”道歉的人是艾尔西。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的不久,斯凯也缓了过来。她很心痛自己的弟弟从对人际交往一无所知,到现在可以帮忙处理一些麻烦的小事情了。这说明他在这一路上没有少吃过苦头。 “您可以离开了。”斯凯对红制服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艾尔西在边上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很少看到斯凯有居高临下的一面,在他记忆中的斯凯都是平静的不太说话,或者和和气气的说话。但这次明明是斯凯没有注意到马跑过来的,她却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像是在说‘我原谅你了’。 骑在马背上的人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 他在看到艾尔西说话的时候,只把这三个人当做加进普通的一家三口。但斯凯说话的时候气势逼人,加上站在后面的那位先生也在确定他妻子没有问题之后,冷冷的看着他,也同样非常有威胁力。 官兵终于还是咽下了之后很多难听的话,愤愤不平的骑马离开了。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斯凯的愤怒被冲淡了不少。 和艾尔西有关的事情总是让她着急上火。但艾尔西一贯表现良好,在询问他的时候还是不要太武断的比较好。 斯凯做了个深呼吸。她刚准备说话,就被达西给拦住了。 “斯凯,你现在的情绪可能不太适合和···小霍尔特先生沟通。我觉得你应该平静一下,也给他一点缓和的时间。”达西不得不走出来劝说几句。 从在咖啡店里开始,整个孩子的眼神就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小霍尔特先生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他和斯凯虽然是姐弟,但可能是分别继承了父母长相的缘故。斯凯弟弟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非常可爱。而斯凯的眼睛则是狭长幽深,在平静的时候给人一种不太容易亲近的感觉。 达西对这两种都不太能够抵挡。 但他显然忽视了艾尔西的好奇心。他对于这位在姐姐身边出现的男士抱有很大的好奇心。毕竟达西看斯凯的眼神很不一样,斯凯对待达西的态度也有些微妙。 “我的名字叫艾尔西·霍尔特。你可以叫我霍尔特先生,但可不可以不要叫‘小’字。或者你也可以叫我艾尔西,斯凯就是这么叫我的!”艾尔西在有斯凯的情况下,迅速退化到了天真可爱的状态。 斯凯听他这么放松的和达西说话,就有了写不好的预感。毕竟孩子这种生物是不太好妥协的,艾尔西尤其如此。一旦他确定你是无害的,就容易问起一些让人头疼的问题来。 果然,艾尔西的下一个问题是:“你和我的姐姐是什么关系?” “艾尔西!”斯凯的声音稍稍上扬,“你还有问题没有对我解释清楚。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斯凯表现出了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但其实她并不敢转头看站在她身边的达西。她和达西本来是像要就这个问题有一些探讨,才会一起坐在咖啡馆里聊天的。如果这个过程没有被艾尔西打断的话,那他想要的答案或许才会得出。 此时此刻,斯凯三个人站在一个路口。她只觉得自己面临这一个分叉的选择路扣。达西说了什么,就会间接的决定她之后行走的方向。 达西好像和斯凯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达西温和的对艾尔西说:“我是菲茨威廉·达西。你可以叫我菲茨威廉···”他看了一眼斯凯,接着说:“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艾尔西睁大了眼睛追问达西。他找到了对付达西的好方法,这位先生刻意的躲避自己的眼睛,这却恰恰反映出了他无法招架的事实。 但他不知道的是,达西只是单纯觉得那双和他童年时代一样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些不太能看而已。 艾尔西却是看准了达西是个喜欢孩子的男人。并且这位高大的男士,完全满足了艾尔西对于姐夫的所有想象。更可况斯凯和这位达西先生在一起的话,显然比之前和韦翰之间不断加深联系要好得多。 严格说这并非是艾尔西第一次流落在外了。但上一次他有斯凯陪着他,所有的漂泊都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他感觉不到太多的白眼和艰难。而这次,当他独自出来的时候,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欺骗,有很多羞辱的言语。没有钱在所有的地方都寸步难行,而衣着光鲜懵懵懂懂则是会带来灭顶之灾的。 这些经历让艾尔西在看问题的时候多了点不同的思考。 “这可能要问斯凯本人了。”达西对这个问题感觉有些尴尬。他总不能代表斯凯说话,于是只能含糊的表达自己的看法。 达西虽然很喜欢孩子,但从彭博里的农户到同一阶层的朋友的孩子,都对他充满敬畏之心。这种敬畏表现在——当他们客套的询问了他一个问题,并且得到解答之后,往往会迅速的回到父母的身边,而不会进一步的询问。 “很显然。我们只是朋友···普通朋友。”斯凯看艾尔西还想要问问题,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她拍了拍艾尔西有些油腻腻的头发,摆出姐姐的威严来说:“停止询问问题。从现在开始,你只能说陈述句。” 艾尔西在外流落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他看起来黑了不少,人也瘦了很多。 但斯凯依然只看到了弟弟的外在变化。她不知道的是,从前雪□□嫩的糯米团子,这一次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偶,不只是外表有点黑了,而是从白团子变成了芝麻团子了。 不让说问句显然并不能难住充满探索精神的艾尔西。 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斯凯和达西之间转了一会儿。斯凯还没有多少感觉,达西却觉得自己被反反复复的打量。这让他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起来。 等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达西和斯凯听到站在他们中间的艾尔西轻声的说:“我想起来了。我们家好像有他的画像!” 她真是有个很不!错!的!弟!弟! 第三十九章 斯凯听到这句话之后,再想要捂住艾尔西的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斯凯这下是真的尴尬了。她不仅不敢去看达西的眼睛,就连装作自己是理直气壮没有错的勇气也没有了。 “画像?”达西看斯凯的表情有些疑惑,又有些雀跃。斯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和达西真实的感情相似。 但其实这是可以解释的问题。 “只是一副画像而已。我的书房里有很多不同的画像,这么做可能有违常理,但其实您的画像也没有太多特殊的地方。”斯凯解释的非常艰难。 但是这次,她总算没有忘记要把手压在自己弟弟的肩膀上,防止他随时可能说出口的一些可怕的事情。 艾尔西哼哼了两下。他对斯凯的解释非常的不甘心,但斯凯虽然没有在他的肩膀上施加什么压力,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说的太多,已经到斯凯的底线了。 斯凯的书房里确实有许多的画像,各种时期各种风格的都有。有一段时间,斯凯对肖像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说她想要把记忆中的父亲和兄长都用笔记录下来,这样才不会在日后的有一天遗忘掉他们的样子。 霍尔特家的历史久远。在祖宅的一条特定走廊上,挂着无数长辈的画像。他们身上穿着的制服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脱色。就像是先是中的衣服,从光鲜亮丽的红色变成了干涸的血色。 坦白说,走过那条走廊的时候,感受不会太好。画像的保存不能有太明媚的光线。因此,那条走廊常年是晦暗无光的,走过去的时候,仿佛又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你。 有的画像选取的颜料不够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物的皮肤上呈现出斑块和龟裂。对于那些古旧的东西,斯凯倒很庆幸他们都已经付之一炬了。 但更近的人和物···斯凯记得小时候严厉却温柔的父亲,站在一旁看他们闹腾父亲,而笑的无比温柔的母亲。她记得家族的一艘艘大船停靠在港湾里的样子,记得家里古旧的船舵□□,记得指南针和海图。 那些是她所不想要忘记,但却真的渐渐在淡忘的。 能做什么呢?就只有用画笔记录下来而已。 斯凯给她记忆中的那些人物标上了数字。父亲母亲是第一张,死去的兄长是第二张,艾尔西是第三张···而斯凯学习绘画之后的成品也不会只有三张。 某一天下午的阳光正好,斯凯刚刚从交易所里回来,她在那里和达西擦肩而过,却固执而心怀侥幸的认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和达西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所以就有第四张油画,画面上的达西三件套加身···一样是最好的油彩,神韵完美的停留在画布上。等艾尔西问起来的时候,斯凯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找了一张白布蒙起了画像。 如果不是心里有藏了什么小秘密,不是对达西先生有感情的话,斯凯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 而且就算是现在,斯凯也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选择画我?” 达西最近一直觉得斯凯的固执难以轻易打破。他不管换上什么角度,都无法让斯凯再次亲口承认自己的感情。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斯凯要抽身而去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先前斯凯还希望撮合自己和伊丽莎白,但想来,当斯凯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之后,也不会为此而多做纠结。 达西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做倒计时,看不见的计时沙漏口子逐渐拉大,哗啦啦的黄沙从上端蔓延而下,渐渐的阻挡他和斯凯之间的联系。 而艾尔西的到来,不仅仅让沙漏暂停了,也给达西提供了敲破斯凯蛋壳的机会。 斯凯没有说话。 达西进一步的逼问她。“如果不是对我有好感的话,你为什么要留下我的画像?我想我总要有个解释吧?” 斯凯被问的有些没有办法了。 她满脑子都是一些荒谬的回答,这些回复在气氛好的时候,当然可以顺利的蒙混过关。但这次当着艾尔西的面,还是在达西的质问之下,搪塞真的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因为我需要一个五官漂亮的模特给我作为绘画的参考——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个朋友当面作画? ···因为艾尔西的狗狗眼让我非常头疼,我想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不知不觉的就把你画下来了——一张人像可不是一两天可以画出来的,你总不会一直在纠结艾尔西的眼睛问题吧。 斯凯是真害怕自己说出这个借口之后,达西会给艾尔西介绍一个医生之类的。 而为了让事情不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斯凯终于硬着头皮说:“你算是我认识为数不多的男性朋友···当我想要画画的时候,很容易就想到你了。这样一个理由是否能够让你满意呢?” 为了让达西停止追问这个问题。斯凯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达西。 这个在她看来无比浮夸的表情,因为难得使用,反而起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达西看到斯凯深色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水色,她抬着头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满的抢戏。 要不就不要问下去了吧··· 总还是有机会的··· 达西心里有些退缩了,而这种心情也表现在了他的表情上。 斯凯看到达西的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蒙混过关的这个方法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只是她还来不及得意,艾尔西拉了拉达西的衣服,很不赞同的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斯凯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没有收起来,总不好恶狠狠的教训袭击的弟弟,她只能寄希望于达西会一直心软到底了。 “···我还是想要知道的更具体一些。” 达西在经过了漫长的心理斗争之后,还是说出了让斯凯无法接受的现实:“或者也可以我来说。” 斯凯眨了眨眼睛,从可怜兮兮的样子,转而凶凶的看着达西···和艾尔西! 韦翰终于等到了斯凯离开。这样他反而就不那么着急走了。就算丹尼对此颇有微词,也不能改变他对这群姑娘突然有了好感。 只要是没有斯凯的情况下,要一群小姐对自己产生好感是很容易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韦翰是这么认为的。 但当他实际的和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交流起来的时候,另一个人插话进来的时候,韦翰就感觉到了来自斯凯遗留下来的淡淡恶意。 怪不得斯凯会这么放心的离开了。 韦翰看着柯林斯先生滔滔不绝的样子,几次想要出言打断,却都没有合适的时机。 “韦翰先生是从那里来的?”好不容易柯林斯的一段演讲完了。走在他边上的几位班纳特小姐都心不在焉的晃荡,就连一心想要到麦里屯来游玩的莉迪亚,都没精打采的扫过路边的橱窗。 某位先生的精神洗礼让人印象深刻。在他的作陪之下,本来还是彩色的世界顷刻之间就变成了彻底分明的黑白二色。 “我在这里驻军。”韦翰答非所问。 他既然已经在这里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并且也重新获得一个光鲜亮丽的踏板。那说自己从伦敦来,或者说自己来自彭博里,都不是什么很明智的做法。 眼前的这位柯林斯先生一直都在鼓吹自己最大的捐款人是达西先生的姑妈。有着一层关系的情况下,韦翰要当中摸黑达西就基本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他从来都不做一下就会被戳穿的事情。更何况···韦翰的视线再扫过了走在他边上,一脸不赞同表情的宾利先生。 他和这位先生没有过太多的交流。但遥遥的见过几次,宾利都和达西在一起,他作为达西的好朋友,留在这里可不仅仅是要和简·班纳特聊天的,多少也起到了一点眼线的作用。 “可是你总是有故乡的呀。别担心,我们可不会因为你的出生而看不起你···就算你来自爱尔兰,也一样和我们聊天愉快···” 柯林斯擅长戳人痛脚,又或者他只是没有看清楚韦翰并不好看的脸色而已。他的这句话一出来,韦翰就算想要搪塞过去,也无从出口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韦翰先生怎么看都是地道的英国人。我认为他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一定也有自己的考量。况且他和霍尔特小姐,达西先生都认识,这难道不能证明他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吗?” 关键时刻,还是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了韦翰说两句的。班纳特家的莉迪亚小姐,早在看到韦翰的第一眼,就被这位先生抢眼的红制服和帅气的长相所吸引。 一路上,就算是柯林斯无比的聒噪,也不能改变她在打量店铺的同时,偷偷的用余光打量柯林斯先生。 但她的言辞说不上聪明,本意总是好的。在她的打岔之下,柯林斯轻易的转头和她讨论起了善意与否的问题,倒确实没有再追问韦翰的出生。 莉迪亚被柯林斯的几通大道理说的无法反驳,她就拉上自己妹妹凯蒂。随后玛丽也加入了辩论圈,他们四个不复一开始的沉闷,但显然也忘记了一开始的初衷,把韦翰这个当事人忘记在了一边,然后愉快的围绕他展开了辩论。 韦翰这次终于找到了机会,和他此行最想对话的伊丽莎白站在了一起。 “您也会觉得,我不愿意诉说我过去,是不诚实和表现吗?” 对于韦翰突然的提问,伊丽莎白并没有失礼的沉默。虽然她的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斯凯说韦翰是‘戏剧翰’的事情,但这个评价毕竟还没有根深蒂固。 “我并不会这么认为···” “但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会觉的我更加的坦诚是吗?”韦翰真诚的看着伊丽莎白的眼睛。 “我想是的。” “我告诉你和我有关的事情,那么作为交换的,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一件事情?”韦翰对斯凯和伊丽莎白之前的窃窃私语非常介意。 而这份对斯凯的忌惮,甚至已经超越了他本人想要和眼前这位漂亮小姐愉快聊天的冲动了。 第四十章 “当中的那个就是艾尔西·霍尔特了吗?” 艾尔西和两个同学一起从学校出来,街面上的人流攘攘。繁华的日常生活中,总有不经意就容易被忽略掉的危机暗自潜伏其中。 艾尔西从小就跟着斯凯到处漂泊,在他的习惯中,长时间的闭塞在一个地方是很难过的事情。在进入这所学校之前,艾尔西从来没有如此长时间的体验过集体生活。 在这所学校里能够学习到很多知识,但很多男生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比棺材大不了多少的床铺占据了整个房间。阴森森的建筑和繁杂的规则,加上森严的等级制度,都让艾尔西不胜其扰。 他加入了一些学生组织,一次丰富自己的生活。 斯凯在伦敦的住宅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房。满墙满室的书籍,整齐的从地上堆放到天花板上,可惜的是,其中的大多数都是小说故事,很少有什么可以深入观赏的书籍。 如果不是家中距离图书馆比较接近的话,艾尔西的童年十有□□是在无数的粉红色小说里度过的。而斯凯似乎从来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对的事情。 几个月之前,和艾尔西比较熟悉的几个学长带着艾尔西翻墙跑出了学校。他们只是在外面享受一下自由的空气,喝一杯以他们年纪不能够平常的普通自酿黑啤酒,然后就会乖乖的回到学校里好梦。 艾尔西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在平淡的生活里,会有一双无声的眼睛,无声的注意他的所有行动。 “是的。他每周的周三晚上,会和几个同学一起翻墙出来,在外面停留一段时间,当晚就会返回。” 收钱办事。办事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位先生打探一个学生的情况是为了什么,但他已经拿到了相当可观的金钱,也就无所谓金主的动机了。 “啊——”灰色的帽檐遮住了窥探者的面容。他低沉好听的声线,抑扬顿挫的咏叹调,充满怀念的对身边的人说:“我记得我在读书的时候,比他晚了很多,才找到出来的方法。不过谁能忍受封闭其中的生活呢?他真是···” 收钱者沉默不语。他只是听着这段充满怀念的对白。接着很快,他就拿到了自己的佣金,愉快的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这段故事自然不为艾尔西所知。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背叛却已经悄然无踪的酝酿成型。 带他出门的学长或许一开始是好意,而知道他们会偷偷出去的人全学院并不太多。桀骜不驯的少年看着孟德斯鸠的书成长,正是嘲讽时间一切的年纪,很少有服从和聆听。只有同龄人中走的比较超前的孩子,才能得到他们真心的憧憬。 当艾尔西在某个周四的夜晚,被学长从睡梦中叫醒,对方只是语焉不详的说有东西让艾尔西看,然后带着艾尔西从熟悉的小道翻墙而出。 “到底是什么事情?”艾尔西迷迷糊糊的。他的身上穿戴整齐,但内里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这件计划之外的事情,让他备受冷风的折磨,而私下的安静无声,则也是被粗心大意所忽略掉的,不详的预兆。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穿过了一个常常的走到,学长只负责蒙头前进。艾尔西心里有好多奇妙的猜测,他猜想自己会也有什么样子奇妙的经历。但走到墙边的时候,学长还是没有停留。他直接翻过了最后一堵墙壁,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哎!”艾尔西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此着急的学长。 计划之外的出行终于带给他一些犹豫。但鉴于这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往日和他关系也还不错。虽然因为担心迟疑了一下··· “快点出来!出来啊!”学长压低了声音在墙壁的另一侧叫他。因为害怕巡夜,声音格外的沙哑,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几滴水。 艾尔西终于还是没有多想什么,他就翻墙出来了。 “你真是太棒了!我的弟弟,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有欺骗吗?” 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斯凯坐在尼日斐花园自己的房间里。她的窗外是一片漂亮的园林景色,常青的灌木被修剪成了规则的图案,就连绿色的深浅都有仔细的修饰,赏心悦目的一片绿色窗外铺垫,如同一片绿色从脚下延展开来,通往未知的远方。 牛津的景色也很漂亮。斯凯虽然没有见过那所学校的样子,但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有一份记忆,向她列举出百年之后依然健在的牛津学府。 能够在这样的学校里有所停留,应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斯凯很生气艾尔西不得体的行为,但艾尔西的事情只交代了一个开头。斯凯也不想太为难他。她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可可,沸腾的开水从茶壶冲泡到骨瓷的杯子里,暗沉的饮料颜色无异于将艾尔西的回忆带回到那一天里。 而房间里逐渐蔓延开来的可可香味,则让人渐渐的产生了一些放松的情绪。 这对于艾尔西来说也不是很好的回忆。斯凯这么劝说自己,才继续听下去。 翻出墙外的艾尔西,看到这个本该只有两个人的墙后上又多了一个人。 他只来得及问了学长一句:“这个男人是谁?” 朦胧的月光之下,就看到学长抬起头来,眼神愧疚的看着他,因为距离比较接近的缘故,艾尔西甚至能够看到学长嚅动的嘴唇,他听到他哀哀的说:“我也没有办法了···你一定要原谅我···” “什么?”艾尔西迷茫的想要再追问一句。 但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对方给敲晕了他,世界颠倒,记忆中断。 “这算是我没有看清学长的为人。”艾尔西喝了口可可。他有些沉痛的说:“其实我早就该注意到的···这个学长的家里有倒闭的传闻,其他的同学也有提醒过我,但我还是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斯凯点点头,赞同了艾尔西的一部分看法:“既然同学已经提醒过你一些事情了···你确实应该把他们放在心上,绅士不因为财产看轻别人,但也不会因为大意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这一点,你可以向达西看齐。 斯凯咽下了最后一句训诫。鉴于艾尔西对达西的诡异帮助和热情,这种事情就不要再说出来,让艾尔西的注意力被转移掉了。虽然,达西的一些商业案例确实成功,堪称用人方面的典范··· 艾尔西点点头。从他表情看不出他是否已经听进了斯凯的劝说。 艾尔西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动过,厚重的窗帘遮掉了外界的光线,房间里点着蜡烛,但没有时钟。所以就不知道时间过了多少时间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裁缝。 看到艾尔西之后,男人对他笑了笑,微笑着说:“你从现在开始,就是安特家的小少爷了。其他的事情你以后都会慢慢明白的···现在,我想你需要一些新的用品。” “你到底是什么人?”艾尔西疑惑的问那个男人。 斯凯听到这里,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怎么敢···这个叫安特的家伙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安特···他确实是叫安特。但全名是安文·安特。”艾尔西从来没有看到过斯凯这么生气。 “安文?”斯凯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是他···这不可能!” 管家明明告诉她过,安文已经死掉了。这种事情管家应该是不会欺骗她的才对! 但心中的另外一个声音轻轻的响起,那是充满怀疑的声音——真的吗?管家说的就一定不会有问题吗?难道就不会有什么统计的错误,或者什么误会吗? “我一开始也在思考同名同姓的问题。一直到哥哥交代了所有的始末。”艾尔西语气有些沉重,他之后不久就借机会逃出了安文的房子。 但物理意义上的逃离并不能改变他沉甸甸的心思。艾尔西每次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安文将给他听的事情。一件件的事情压在他的身上,才让他迫不及待的离开,来寻找斯凯。 “斯凯和艾尔西已经在上面一个下午了。你们是怎么遇到艾尔西的?” 宾利从头到尾陪同几位班纳特先生完成了麦里屯一日游。柯林斯加上班纳特两位姐妹再配上韦翰的组合,让人心力交瘁。 “偶然遇到的。”达西对艾尔西的流浪经过闭口不说。但他时不时的会看看楼上,有些担心斯凯和艾尔西之间的谈话。 达西迟疑了一下,白天他虽然逼问了斯凯一些事情,但最初的念头被斯凯的眼神冲动七零八落,他很不确定的问:“你认为一个女士给男士画画像代表了什么?” “嗯···”宾利看了达西一眼,斯凯给达西画画了?他压抑了自己的好奇心,一边哀叹自己和达西亲上加亲的可能消失了,另一边却为好友的感情进度感到高兴:“那大概就说明···这位小姐是对你有所好感的吧。” 所有人都告诉达西,包括斯凯曾经告白过的、达西自己也认为的——斯凯喜欢他。 但是这种恋人未满的情况,才是最让人煎熬的。 第四十一章 即使斯凯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因为艾尔西逃出来的时间比较早。他从那个艾伦那里知道的事情并不多。 斯凯只有两个猜测——一个最好的、一个最坏的。 但有一点她已经意识到是自己错了。不久之前上门来找她的那个侦探,未必是被查尔斯的遗孤委托过来的。确实有人在调查她,但查尔斯只是个幌子罢了。 既然有了‘安特’这个名字。剩下的事情不至于全无踪迹。斯凯安慰了艾尔西几句,看着弟弟头上头顶的发旋,确认这些事情一大半都是艾尔西自己作出来的。 当她下楼的时候,达西和宾利先生还在讨论和航海有关的事情。 “宾利先生是想要投资船公司?还是造船的行业?”斯凯对这个也很有兴趣。 两位男士的注意力从沙发上转移到了斯凯的面前。 宾利一时半会儿还不太能够适应一位年轻的小姐开头询问生意的事情。但他认识的一些年长的夫人手上会有一些产业在打理,纠结一下只有也就接受了斯凯加入讨论的事实。 反而是达西有些怀疑斯凯的工作能力。他疑惑的眼神太过于明显,以至于斯凯不得不中断倾听,转头询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似乎不是很善于账目的管理。” 斯凯疑惑的看着达西,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为什么?因为当年的店主经营不善,把好好的一家书店弄的快要倒闭了啊! 达西拍拍膝盖上一本书,示意书店的经营问题。斯凯看了那本书几秒钟,侥幸看懂了达西先生的暗喻。有些无奈的说:“我想我一开始虽然没有经验,但现在已经在这方面有了一些微末的心得。···年纪轻的时候不懂事,现在都渐渐的明白了。” 斯凯说的很谦虚。达西就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斯凯的回答。 宾利先生看看坐在自己左边的先生——达西挺直腰背,时刻散发着他的荷尔蒙。他又转头看看坐在自己右边的斯凯小姐——斯凯的腰背也挺得笔直,颈部曲线姣好,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 “说道从小接受教育的事情···斯凯小时候大概也是看到过很多长辈交流的过程,有这方面的经验的吧。”宾利想当然的补充了一句。 斯凯觉的他的说法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既然话题转到了这里,她当然就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指引。 就听到斯凯说:“我的兄长安文从前接受的是最标准的继承人式教育。我那个时候还小,等我有记忆开始,家里的家境就不是那么理想了。” 这是实话。斯凯说的很认真,宾利在她的引导下,讲到了长辈在世的时候,对霍尔特家的评价:“虽然我自己是没有这方面的印象了。但我听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说过,你的兄长安文从小就很有经营管理方面的天赋。如果···” 宾利不好在斯凯面前说起安文后来的事情,无论是生死未卜还是葬身火海,都不是什么很好的总结和怀念。这无疑会勾起斯凯的伤心事,而斯凯已经为艾尔西的事情很心烦了。 “所以,你现在是几岁?”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达西,一直默默的听着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站在第三个人的角度上,他听出斯凯言语里的很多陷阱。而斯凯刻意隐藏起来的担忧,也都被达西看在了眼里。 “我的年纪?”斯凯被这个问题打断了思路。她本来有意要引导宾利先生说说兄长在大火之后发生的事情。 冷不防被问到了这个问题。斯凯停顿了三秒,她吃惊的反问到:“难道你们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这就是没有一个监护人引领,一头装进社交圈的后果了。谁都对斯凯有些好奇,谁都愿意和斯凯说上几句话,谁都试图问出斯凯的嫁妆到底有多少。但谁都没有试图给斯凯寻找一个合适伴侣,也就谁都不会去盲目的询问斯凯的年纪了。 看上去像是二十七八岁吧。霍尔特小姐也到了快要嫁不出去的年纪了。如果···她的嫁妆丰厚一点的话,或许能够赶在三十岁之前找到一个男人嫁了吧。如果···她的运气差一点,就只能等她的弟弟成年之后,还继续留在弟弟的身边,成为未来霍尔特家女主人眼见心烦的对象了。 嘲讽的人大有人在。真心的人一个难寻。 虽然听起来有些让人心寒。但这就是斯凯,乃至仅存两人的霍尔特家族所面临的现状。 宾利看斯凯的脸色有些暗淡,就缓和气氛的说道:“小姐们的年纪可是她们的禁忌。不管怎么说,当面询问总是不太好回答的···如果斯凯不想说的话···” 这当然是纯粹的客套了。到了年纪的女孩子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如果连年纪都不暴露,那还有什么匹配的可能吗? 斯凯的沉默只是有些惊讶于达西竟然不知道她的年纪。 仔细想想的话,确实也不会有谁告诉他这种事情。 “这不会有什么冒犯的。”斯凯感激的对宾利笑笑,感谢这位好好先生给她台阶下。接着,她就很坦然的说:“二十三岁。” 什么! 这个数字很普通,但却让宾利先生惊讶的盯着斯凯的脸看,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见过斯凯一样。 这个数字很普通,但却让达西端着茶杯的手一阵不规律的抖动,杯子里的茶水波澜起伏,照应出一张努力维持平静,却并不真正平静的达西先生的脸来。 这个数字确实很普通啊。 斯凯在说出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两位男士会有的反应。 她知道唯一会让他们这么惊讶的原因,就是他们已经私底下,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和自己是在同一个年龄层次上的了。 可是自己看上去有这么苍老吗?斯凯眼中闪过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表情,她努力想要掩饰嘴角露出来的微笑,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就笑了出来。 “嘿!这是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我们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年轻而已!” 宾利在惊讶过后,自己也笑了起来。他很快就找到了很多误读斯凯年龄的理由。其中之一应该是斯凯在和弟弟相处的过程中,带上了长辈的角色,其二就是斯凯本身落落大方,看不出年轻女孩身上常有的憧憬和局促不安。以至于让几乎所有人都误读了她的年龄。 ——斯凯其实是一位很沉稳而有主见的小姐。这一点从各方面都有所显示。 而斯凯的年轻,则是让这一切都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达西看到斯凯笑的时候很是被惊艳了一下。斯凯露出真心的微笑并不多,而在今天谈话开始之前,他对斯凯的年纪也是停留在快要三十岁的认知上。 现在知道斯凯是二十三岁了。 那斯凯在天空书店的时候就只有十五岁。怪不得她这么矮!才十五岁就敢出做出这种事情来。达西终于意识到自己认识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默默的看着斯凯,眼神深邃。 晚间宾利小姐在餐桌上询问了宾利先生这一天遇到的事情。宾利先生讲到了他陪同几位班纳特小姐们的所见所闻。 宾利小姐听的很认真,她对斯凯和达西半途一起离开的事情有些介意。但达西的意见无比鲜明,她也不好在餐桌上多说什么了。 斯凯感受的到一直往她这里扫视的目光,她只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果然跟晚一点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斯凯的房门。 “进来。”斯凯大概猜到来的是谁,晚餐上宾利小姐的眼睛快要冒火了,但到甜点上来的时候,她却已经平静了很多。 如果不是甜点可以安抚好她的情绪,就是宾利小姐已经决定开始一场谈话。 斯凯坐在自己的床上,她手上拿了本书,身上的衣着整齐,看上去不是要睡觉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看一会儿书之后我就睡了。”斯凯不想解释说这个时间并不是很晚。天气冷了之后,天黑的时间就提早了很多,斯凯本身的生活作息遵循钟表而不是天色。 “你猜到我要过来找你了?”宾利小姐扬着下巴看着斯凯。她虽然性格骄傲,但并不是个愚蠢的人。斯凯洞悉一切的样子多少让她有所收敛。语气不自觉的也好了一些。 “我只是多准备了一下而已。”斯凯微微点头。她的房间是很普通的客房——风景很好,但没有什么个性化的娱乐玩意儿。到了晚上,除了看书,就只有睡觉一个用途。 斯凯把膝盖上的书合拢。她邀请宾利小姐坐在自己对面的小椅子上。——那个长腿带靠垫的椅子真是深得她的心意。 宾利小姐的眼神从斯凯的膝盖上扫过去。她有些嫌弃的说:“你看这种书?” 这种书,就是所谓的流行小说。没有了莎士比亚的格律,文绉绉的写一些爱情故事,骑士、公主之类的。有教养的小姐,就算在书房里会有几本这样的书,但也是不会经常看的。 斯凯低头看看自己的书,好脾气的笑:“很有趣的书。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每一本这种书里的内容都有自己的特色。以前会看不起这种书,但后来我想想,生活里的事情已经和内不如意了,何必再看一些批判类的书籍,或者是什么艰涩的读物来消磨精神呢?” “还有诗歌啊。你本来就不应该看什么批判类的东西。” 自己在宾利小姐的眼睛里,大概已经是一个离谱到极点的人了。斯凯默默的叹口气,决定把话题找回来:“所以,您今天晚上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吗?” 宾利小姐这才从斯凯那句‘不如意’的话里走出来。她重新竖起身上的刺,直接的说道:“你觉的你和达西之前是否匹配呢?” “这个问题我确实思考过。”斯凯慢悠悠的回答。 斯凯的话让宾利小姐气的不轻。 这位霍尔特竟然还认真的思考过,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讽刺道:“在我看来,您并没有什么思考的必要。达西先生的父母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姨妈作为他的长辈,当然也包括达西先生本人的意图···彭博里必须有一位出身高贵的女主人。” 斯凯觉得宾利小姐生气的样子有些好玩。斯凯散漫惯了,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她喜欢看到一些有地位的人生气无奈的样子,想来这个习惯应该是从达西那里养成的。但等都想要更改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办法了。 她故意逗宾利小姐说:“可是我的弟弟成年之后会有爵位。我也算是个贵族家的小姐。女王授予的地位难道不算是个身份高贵的象征吗?” 宾利小姐语塞了一下,好在她并不是只有一个理由来质问斯凯。 “那你的年纪呢?你已经不年轻了吧?达西值得更好的。” “什么让你认为我的年纪很大。我以为二十三并不是一个很难以进退的年纪吧。”斯凯无奈的再次强调自己的年龄。 “那你的嫁妆呢?你和你的弟弟都还只是住在伦敦的一个小别墅里。虽然不算是没落,但真的嫁给达西先生的话,恐怕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帮助···”宾利小姐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点,她渐入佳境的继续说道:“就算达西先生的财产能够让他在选择妻子的时候,不在意对方嫁妆的问题,但是你的家庭···总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帮助,这也是事实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真是很激动的样子。斯凯一边听一边老老实实的点头,等宾利小姐说完了,她才回答说:“我的嫁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少。在伦敦只有很小的别墅,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家乡并不是伦敦···至于社交的问题,虽然没有你想的这么久远,但我想我至少是不会拖后腿的。” 宾利小姐被斯凯气的快要晕倒了。 她拼命的用手上的扇子扇风,并且终于看清楚了斯凯的用意——她面前的这位霍尔特小姐,并不是真心要听从她的教训,而只是做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实则顽强反抗她的每一个说辞。 斯凯看她真是被气到了。再看在宾利先生的面子上,叹了口气,自己又把话给接回去了:“既然你说了这么多理由,那就让我来说一个吧···我身边的事情太多了,自己都不确定是否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更不用说爱情的事情了。所以,我不会接受达西先生。” 什···什么?不是要和达西先生在一起的?! 宾利小姐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有些没有地方用了。她只放松了很短的时间,就注意到了斯凯言语里的漏洞。她压抑住心里短暂的喜悦,警惕而质疑的看着斯凯,追问她说:“你确定···你可以发誓···你以后都不会和达西先生在一起吗?” 斯凯被她气的笑了。 这次她的语气终于没有了谈话以来的好声好气——“我想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的。您可以直接承认您对于达西先生的倾慕,也可以直言了当的告诉我你想要成为他的妻子。既然这两者你都不说了,那我就来告诉你···” 斯凯站起来,绕着宾利小姐走了一圈。她语调降低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带上了一种命令的口吻。和人做生意的时间长了,总学会了一些威吓的小手段,斯凯觉得这位宾利小姐有些太没有礼貌,“没有谁能让我发誓···下一次···希望您在这么说的时候,先想想自己有什么筹码吧!” 斯凯做出了送客的动作。人也站到了门边。 宾利小姐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狠话,但她一下子有些发蒙,一直走到门口,站到斯凯身边的时候,她才跺了跺脚,对斯凯说:“你太复杂了,不适合达西。就当是为了他好,你最好再好好考虑考虑!” 第四十二章 送走宾利小姐的斯凯并不能感受到一件重要的事情解决之后的愉快心情。恰恰相反的,她坐到自己非常喜欢的那张椅子里面迟疑了一会儿,最后慢悠悠的站起来,到衣柜里翻了一条黑色的毯子把自己包裹在里面。 这个黑夜无比漫长。数不尽的心事被包裹在其中。斯凯发了一会儿呆,从椅子里面站起来,她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走出了房间。 深夜的尼日斐安静的可怕。 属于仆人一侧的走廊门已经落上了锁,没有人的过道凄冷沉寂。斯凯摸黑在其间穿行,宛如幽灵一样。 她要走的路程不算很长,因为这几天的居住,对这里也已经熟悉了很多。 走了大概半条路,她走到一扇门前,停止了下来。 门是虚掩着的,房间里的灯光还亮着,显然住着的人还在工作。 斯凯在门口侧耳听了一下,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却能够想象到达西的呼吸,和他伏案写作的样子。 斯凯没有敲门,就直接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画面和她想的差不多,达西确实坐在对着门的写字台前面,书写一些文字类的东西。 “斯凯?”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达西放下了手上的笔。起初他以为是巡夜的管家过来关注一下他这里的状况——宾利的老管家是一个很细心而认真的人。 可是等到来人走到他眼前的时候,达西的余光看到白色的裙裾,黑色的披肩从上垂落下来,像是掉下来的黑色羽毛。来的人安静无声,像是黑夜里的幽灵一样。 达西抬头看到斯凯,很惊讶的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斯凯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长夜无法安睡的,而她还有一些事情想要交代达西代为帮忙。 事情由宾利小姐到来所引起,斯凯突然想到了,就突然过来拜访了达西。 她点点头,站在原地说:“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你可以先坐。”达西看到自己房间的门开的很大。显然斯凯的谈话内容并非和暧昧有关的事情。而这也完全可以想见,毕竟斯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始终都是逃离的态度。 “我不想在这里说。”斯凯也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上次宾利先生就看到我在你这里呆着了。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吗?” 换一个地方?从我的房间换到你的房间吗? 达西错愕的表情全然表达出了他心里所想的事情。 而斯凯在说完之后,也意识到了话语中所容易引起的误会。她很无奈的补充说:“我们可以到楼下的花园里去谈谈,今晚的月色其实还算不错。” 更重要的原因是,尼日斐花园里婆娑的树影会成为谈话最好的遮拦,而空旷无人的花园则可以防止他们讨论的内容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达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夜间虽然很冷,但他看到斯凯身上已经裹上了足够的衣服,在花园里密谈也好过两个单身男女在房间里更合适一些。 于是他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大衣外套,把这件衣服穿在白色的衬衫以外——他本身就是一个很适合穿白衬衫的男人,而加上比较飘忽的大衣之后,改变了往日以来的拘束,即使在斯凯有事情要和他谈论的时候,斯凯都还是要赞赏一下,达西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长长的走道上。达西想要带上一支蜡烛,但斯凯却吹灭了的它。 她在黑暗中对达西摇摇头,小声的说:“有些事情只适合黑夜知道。我们很快就能回来的。” 但斯凯却高估了达西对于摸黑行走的技巧。这位先生在走廊上跌跌撞撞,稍微走的快一点,回头就看到他拉下很远的一段距离了。 这样走就能够走到天亮了! 斯凯没有办法,她只能折回去,借着夜色,拉住了达西的手:“这里。” 轻微的声音指引了方向,但两双手之间的接触其实让达西更加缺乏方向了也说不定。黑色带走了人的大多数感官,这就让剩下不多的几种触觉变的更加清晰了。 他们摸黑走下了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走到楼下的花园里。 四周的视野开阔,完全藏不住什么人,只有冷风贯穿来去,正当中虽然有一个很大圆形景观,但制造景观的灌木很矮,想来也是没有办法藏人的。 两个人距离尼日斐主宅的距离有一些的时候,斯凯就停下了脚步。接着,她放开了达西那双和她自己体温趋于同步的手。 达西的手被人牵着的时候,他整个人就会给人一种大型玩具的错觉。而更加有趣的事情是,建立在这个的牵手动作带来的连接里,达西听话的让人不敢置信。 斯凯很快抛开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无视了达西明显走神的心态,开始给达西将艾尔西经历过的事情。 达西本来烦乱的心思被斯凯带歪了一些,他听着斯凯的陈述,在记忆中搜索和‘安特’这个姓氏有关的内容。但来来去去,都只是一些琐碎无关的细节。没有办法提供有力的帮助,达西就只能反过来询问斯凯:“你觉得他是想要干什么,需不需要···” 斯凯打断了达西想提供的帮助,在她看来,达西能做的无非就是调查一下安特家的底细,但这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也并非是她谈话的本意。 斯凯认真的看着达西的眼睛,哪怕黑夜把那双眼睛变的非常模糊,“有人在调查我,我想你知道这件事情,最好···能够心平气和。” 不要说天空书店的事情,不要说契约的事情,也不要说任何和斯凯有关的事情。 只是这些要求而已。斯凯担心达西的正直,毕竟在某一方面,这个男人坦诚到了可怕的地步。 “你认为得我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让后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达西立刻就听出了斯凯并不太含蓄的表达。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斯凯,说话的声音也因为情绪的失常而有些拔高。 风儿把灌木丛都吹的瑟瑟发抖,斯凯努力把自己往毯子里面包裹,但身体的温度还是不断的下降···她把毯子的两边往反方向拉扯,这样确实阻挡了一些寒风,但更多的,却像是在把自己的良心和别人的好意都一滴滴的压榨出来。 斯凯面对达西的质问,哑然了很长一会儿。 当她意识到达西是愿意为她保守所有秘密的时候,反而感觉到了另一个更加沉重的包袱。达西对待她的感情也是很真实的,甚至这份感情比她的还要多,这就成了一种无法负担的沉重。 斯凯决定换一种不太让人伤心的方式来解读自己之前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了。我相信你是会帮助我的。所以···” “所以什么?” “我不日就要回到伦敦了。提前告别一下。”斯凯不再说信任与否的事情。她小心的告别,生怕再让达西感到冒犯。 达西的情绪在突如其来的告别中挽回了一些。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斯凯的问题,然后说“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斯凯反射性的回答。 “为什么?”达西皱着眉头说:“那个人既然挟持过艾尔西,就说明你也有一些危险,更何况你总是要让艾尔西回去读书的。我虽然剑桥毕业,但认识一些牛津的毕业生,想来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这些我都可以自己处理好。”斯凯不想让达西再掺和在自己的事情里。她有自己的界限,只要不重合,总是可以保持安全的。为了增加说服力,斯凯紧接着说:“我也认识一些牛津毕业的高材生···他们有一些和霍尔特家有利益瓜葛的,想来应该很乐意为霍尔特家的未来继承人写一份言辞优美的推荐信。”所以就不需要你太纠结了。 达西听了斯凯这么说。他用很认真的眼神打量了斯凯好多遍,即使轮廓无比模糊。 霍尔特家只有斯凯在从事商业活动了。所谓的利益瓜葛都是这些人和斯凯之间的连接。而斯凯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把一份衰落的产业从落寞重新挽回,这真的很让人···感动。 达西感觉到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口翻涌了一遍。他竟然找不到什么言辞去仔细的诉说。到最后也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做出决定——回去之后要给斯凯写一封很长的信件,来表达他想要说而没有能够说出口的话。 至于这时候的场面话,达西突兀的拍了拍斯凯的肩膀,说了一句:“你···很好。” 这是很僵硬的一句话。比风儿更冷,比月光更让人摸不着头脑。斯凯没有看到黑夜中达西的心里和表情变化,因此实在没有听出这句话的褒贬来。 斯凯表情古怪的看了达西好几眼——当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算是在夸奖吗? 嗯,就算是吧。 斯凯放弃琢磨达西复杂的心里活动,选择和达西一前一后的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了。 这次没有自己的指引···也没有蜡烛,希望走在前面一往无前的菲兹威廉·大长腿·达西先生,不会摔的太惨··· 等斯凯和达西都走了以后,尼日斐的花园重新回到没有人也没有秘密的状态。 然而最后的真相却堪堪的从死寂的花园里浮现出来。一个女人从灌木后面小心的走出来,她跌跌撞撞的往主宅跑去,很快也消失在了黑夜的掩护中。 第四十三章 伦敦熙熙攘攘的生活没有从来都不会因为缺少任何人而改变。但小的变化依然是存在的,斯凯回来的时候,留在家里的仆人都紧张的打扫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家里都有邮箱里已经收集了一大堆邀请函和信件。 临走之前,斯凯成功的把韦翰宣传成了一个负心汉,可是斯凯自己难免也受到了影响——成为坊间流传的,拥有高额嫁妆的女人。 艾尔西看到斯凯坐在自己经常坐在的那个靠窗的沙发位置上,一封封信件的过滤下去。 斯凯明明一直在他的身边,但却很久都没有对他说过话了。表面上说自己已经不生气的斯凯,实际上应该还是在不满他的行为。 认识到这一点的艾尔西心里默默的流下两条面条宽的眼泪。 他委屈的对斯凯说:“斯凯···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你也已经原谅我啦,为什么这段时间还是不和我说话呢?” “这段时间?好像我们上一次谈话到现在也只有一天多一点而已。你应该学会独立,毕竟你也已经有本事独当一面了。” 斯凯手上迅速的筛选信件,眉毛也不动一下的回复艾尔西。 “我错了···”真的错啦! 艾尔西痛苦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用狗狗眼看着斯凯,想要寻求一些提示的线索。 “嗯···”斯凯再次扔掉一份粉红色的信件,她终于给了艾尔西一个眼神和一些简单的提示:“我们家里有画像?我都不知道你对我的作品那么感兴趣?或许你还需要一个绘画老师?” 完蛋了! 艾尔西整个人傻了。求原谅的眼神冻结在眼眶里,艾尔西从来不知道斯凯是个这么小心眼的人。 “可是···” “嗯,我给你解释的机会。”斯凯的抬头,貌似认真的敷衍。 “你和韦翰的传言非常让人担心···与其和韦翰有所传闻,那位达西先生可能还会正派一些。”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理由。”斯凯凉凉的对艾尔西说。她的话成功的让艾尔西把肩膀耷拉了下来,无精打采不知所措。 “我再也不敢了!” 艾尔西看到斯凯的态度有了些软化。按照过往犯错误之后的经验,斯凯应该过不了多少是时间态度就会软化下来。可这次,斯凯在看过一封来信之后,脸色变的非常的难看。 斯凯表情凝重的把一张不算很大的信纸颠来倒去的看了好几次,然后才放下信纸,对艾尔西说:“那位安特先生想要上门拜访。” “那他是不是我们的哥哥?”艾尔西有些迷茫的看着斯凯。 斯凯揉了揉眉心,诚实的回答艾尔西:“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在我见到他本人,并且看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并不能说出什么答案来。” 但是与否,其实斯凯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了。 安特先生和斯凯约定好在第三天的午后拜访。而在这当众的一段时间里,斯凯还要去处理和艾尔西的学籍有关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放任那个欺骗艾尔西的所谓‘学长’顺顺利利的毕业,否则艾尔西的同学还以为霍尔特家已经没有能够做出决定的人了。 第二天一早,斯凯就还上了一套简练的裙装,乘上马车,前往伦敦市中心的某一个俱乐部当众去。 时下的许多加入费用昂贵的俱乐部,同时就是身份的象征。那些俱乐部大都有明确的规定,要求一定要达到适当的要求和年纪,才能够加入。而斯凯参加的这个同样有苛刻的要求,唯一有优势的一点是——这家俱乐部没有规定参与者的性别。 斯凯不常到这个地方去。毕竟隐藏在舒适沙发和烈酒背后的,本质上是一桩桩的交易。好的坏的都有···当一个地方的包容性越大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就会越多。 俱乐部的人员流动频率很大,这就让斯凯在进入俱乐部的大门的时候,被里面的交际花上下大量了一遍。 她们似乎是在探究,斯凯是否是她们别出心裁的同行。好在这些人最后还是放过了她。 有人在沙发上遥遥的对斯凯挥手,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充斥着烟草燃烧的气味。斯凯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这是个四面玲珑的老熟人。 她走过去,礼貌的问好。斯凯给摩尔根子爵讲述了自己弟弟遇到的事情。她没有提到所谓的安特家,只是说了艾尔西同学的事情。 “竟然有这种事情!那我可要写信去询问一下我的老同学了!真没有想到才这么一些时候,学校的校风就变的这么的···” “堕落。”斯凯冷着脸提供了描述的词汇。 摩尔根伯爵一拍大腿,赞赏着说完了这句话:“没错,就是堕落!我的母校怎么可以冤枉一个无辜的学生呢?你放心,小霍尔特先生一定会没有事情的!” 斯凯露出了一个假笑。她不得不很给面子的接过摩尔根巨伯爵递过来的烈酒,愉快的和他干杯,喝下去。 “我听说···你和达西先生好事将近···”烈酒迅速的让斯凯的脸颊上出现两抹红晕。酒精带来一些放松和晕眩的感觉,但斯凯却不敢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当试探的文化提出的时候,斯凯只是很谦虚的摇手说:“我想我和达西先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可是你们一起到乡间去度假了不是吗?说实话,我最近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斯凯平静的听着摩尔根伯爵描述自己遇到的事情。他的一个工厂周转不灵,现在急需一笔资金用于周转。而他所想到的解决办法是联络到达西先生那里,想办法借钱出来。 不过基于这位先生的一贯风格,借出去的钱财,基本是没有可能要回来的了。 斯凯听了伯爵苦恼的言辞之后,笑的非常轻松。她干脆的告诉伯爵:“我先这事情并不需要麻烦到达西先生。假如您欠缺的资金没有超过一定的常理的话,霍尔特家就会很愿意为您提供帮助。” “哦?”伯爵表现出了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凑到斯凯稍微接近一些的位置上,问道:“你想要让我几成的利息?” 斯凯感觉到有一股酒气喷到她的脸上,但这显然还是生意的一部分,她语气平静的说:“我想可以免去利息,也不用您来偿还这笔债务。” 这句话说完,伯爵脸上的喜色几乎无法阻挡,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警惕的看着斯凯说:“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情,你总要收回一些什么吧?” 斯凯终于笑了。谈话的中心落在她的手上,于是她轻快的回答说,“我想这是很容易的事情,我只是希望您可以在之后成为霍尔特家船公司的顾问而已。” “这我就要考虑考虑了。”猎物已经上钩,斯凯看到摩尔根贪婪的眼睛,就知道他不可能拒绝成为霍尔特利益剧团中的一员。可是,这种时候,总还是要给猎物一点自以为可以逃脱的机会。 “我们可以签订合同,合法的合同。”斯凯微笑着强调。 她从桌上的餐杯里数出十根长饼干,折断了其中的一根,然后连同另外的三根,一起放到了另一个杯子里。 “我想我还能分给您总利润的这么多。”也就是三成半的收益。 摩尔根伯爵很难从那三根多平凡无奇的饼干中移开自己的眼睛,当然他的视线更多还是放在另一个有六根半饼干的杯子里。他嘴上嘟哝道:“你是知道我跟对了一位公爵大人的吧。” 斯凯只是笑笑,表示不能更多了。 她需要一个人成为霍尔特船公司的背后靠山,而这位伯爵先生家财即将无法撑起他庞大的开销,只能说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合作···目前而言。 至于未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那就要看个人的眼光和能力了。 斯凯垂下眼睛,婉言谢绝了伯爵先生的第二杯酒。 三天之后,那位在信件中预约了拜访的安特先生,准时拜访了霍尔特家。 斯凯带着艾尔西出门迎接了他。这位先生的马车相当豪华,唯一的问题只是,马车的规格有些过于夸张了。这让斯凯多看了几眼。 从马车里下来的男人穿了一套面料昂贵的定制西装,他的帽子也高的有些瞩目了。斯凯和这位安特先生四目交接的时候,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 太像了,除了比斯凯记忆中的年长一些之外,完全就是安文的样子! 斯凯出生的时候,安文已经五岁左右了。兄妹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对于哥哥的相貌和性格,斯凯都记忆犹新。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真的有死者复活的事情的话。那也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斯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台阶边上的墙壁上。 安特先生对斯凯问了好:“下午好,霍尔特小姐。” 斯凯只是侧身让出了进门的通道,然后语气低沉的说:“先进来说吧···安文。” 在真实的羊毛面前,斯凯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就是她据说被烧死的兄长了。 第四十四章 几个人非常客套的做到了客厅里。管家送上了红茶,而斯凯和艾尔西的注意力还都留在安文的身上。 茶水上来之后,斯凯叹了口气,让周围的仆人全部离开客厅。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墙壁上的挂钟钟摆如同节奏器一样,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安文也很认真的看着斯凯,一种回忆的气氛在三个人之间酝酿。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总要让我知道吧!”斯凯率先的对安文说:“还是叫你安特先生?” “就叫我安特吧,虽然那只是我现在的中间名。” “中间名?···你不是说你要让艾尔西继承‘安特’家的!”斯凯意识到了什么。这让她的语气有些急促。 “一个语言陷阱。斯凯你很聪明,想要误导你总要使用一些小方法。”安文食指敲了敲桌面,“作为主人,你不给我倒茶吗?” 斯凯深呼吸一口气,有些不情愿的把茶壶拿起来,给安文倒了一杯茶。 “你忽然出现,对艾尔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你至少要交代一下你的意图吧!”斯凯吧红茶推到安文的面前,忍气吞声的说道。 安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托盘里——上面陈列茶杯的数量有些微妙。 安文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看来你还准备了保留节目?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够看到什么。” 桌子上的茶杯一共有四个。而在座的只有三个人。这显然不是一个粗心酿成的错误。 艾尔西还没有明白姐姐和哥哥之间在打什么机锋,一个杯子能够说明什么问题呢?他也并没有听说斯凯还有别的客人。 但艾尔西立刻就看见斯凯冷下来的脸,同时听到斯凯说:“只是给做错事的人一个教训而已。艾尔西身边有安全漏洞,既然发现了,那我想我有义务要好好补救。” 像是要印证斯凯的话一样。管家随后就带了两个客人进来。 艾尔西看到客人的时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但惊讶过后,他反而有些坐立不安的看着斯凯和安文,不知道应该对客人说什么才好。 走进房间的两个人艾尔西都认识,而斯凯都不认识。 年长的那位穿着学院派的西装,领带的颜色保守老旧,但所有的东西都价格不菲。他的发际线绝对没有辜负他学者的身份,而常年的养尊处优和置身事外,给这位先生一种格格不入的高高在上。 换句话说,虽然长者竭力要表现出理直气壮和与己无关的状态,但他在看到斯凯和安文脸色凝重的样子之后,还是略有心虚。 走在长者后面的是个学生打扮的人。他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眼下浓重的青黑和眼睛里的红血丝,都让他显得颓废。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得体的,但尺寸却稍微大了一点,显然衣服的主人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暴瘦过。 两个人走进来之后。安文做了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的表情虽然让牛津来的这位教授非常恼怒,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谦逊的对斯凯道歉说:“在收到摩尔根伯爵的来信之前,我们对于艾尔西产生了一些偏见。因此,在找到了事情的始作俑者之后,本有理由要向艾尔西当面道歉。”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了。 斯凯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她选择的解决办法不是通过摩尔根伯爵,而是自己到学校里去大闹一场,···天知道,那就真的只是无用功而已。 适当的使用一些手段和圈子里的关系,显然对心情保持愉悦有很大的帮助。 斯凯也不装腔拿调的让教授有不舒服的地方。恰恰相反的,斯凯一反找麻烦的初衷,诚恳而宽容的说:“您能亲自到来真是让我感动。因此我也···更加信任和感激贵校的办学理念了。您先请坐,来一杯红茶,我们可以慢慢谈论这个问题。” 斯凯最后一个杯子显然如同安文所说的,用来招待了一位客人。至于艾尔西曾经非常信任的学长,却只能孤零零的站在教授的边上,像是隐形了一样,无人关注。 艾尔西很局促的看了本一眼,他在本怨毒的眼神下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斯凯和安文都看到了两个学生之间的互动。他们的面部表情几乎完全相似,也都看不出什么端倪——这种血缘的力量,让不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的两个人,看起来如出一辙。 “您真是太宽宏大量了。我听···说您还有捐款给学校的意图?”教授放松了下来。他也没有太关注自己身边的本,这全然是因为,他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 “确实如此。但我想这应该留给艾尔西毕业之后自己做···我想他很乐意如此,然而即使我想要提早捐款,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您和摩尔根爵大人关系不错···” “我想我们还是来谈谈本先生的问题吧。”斯凯打断了他客套的意思,她似乎刚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站着一样,轻松的说:“诱拐学弟并非学长的职责和品德。我假设这位先生愿意为他的年少无知而道歉。” “艾尔西,我请求你的原谅。”被点名的本收敛了自己的怨毒表情。他摆出很可怜的样子,寻求斯凯和艾尔西的原谅。 “···我···没事。”艾尔西看到过本的眼神。他有些委屈斯凯只是要了学长的一个道歉,同时,心里还隐隐不安于本的实际态度。 “这样就和好啦!”斯凯拍手,很高兴的样子。“我就知道少年之间的矛盾,最多是一些误会而已。” 她的话让教授和本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艾尔西有些担心,而安文露出了一个会意的微笑——他显然明白斯凯是在玩什么样的游戏,因此一言不发的坐好看戏。 “既然这样···”教授试图总结。 “既然这样···”斯凯接过了教授的话,她看着本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些担忧,“我想问问这位先生以后要到哪里去完成学业。” 咦?完成学业?不是已经原谅了吗? 本刚刚放松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并且随着他苍白的表情,变得充满了恐惧。 就连教授都非常意外的说:“我以为您已经原谅他了。” “但校方还没有做出惩罚。”这次说话的是安文。他好整以暇的对教授道:“我艾尔西的哥哥。虽然我从剑桥毕业···” 本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而教授则被安文的话逼到了死胡同里。怎么也不能让剑桥的人看牛津的热闹不是吗? 他犹豫的看着斯凯和安文,觉得没有说话的斯凯大概会比较好突破一些。 “那霍尔特小姐是怎么看的呢?···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我很担忧本的未来,希望他能够在别的学校完成学业,或者子承父业,我记得他家有一些手工作坊···想来生计方面是不用担忧的。” 斯凯同样没有给本留下什么活路。甚至从一开始,斯凯才是那个要让本无法立足的人。 她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要在安文的面前,好好的给本一个难看。这样做以来是展示自己的人际关系,警告安文不要想动什么歪脑筋。二来安文就是雇佣本做坏事的人,让他看看自己是如何被打脸的,也很不错。 可没有想到安文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和她同一阵营的态度,这让斯凯的部署毫无作用,也让她异常生气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本来只是普通倒霉的本和教授,就承担了兄妹两个双人份的质询。言辞间一来一去的,斯凯和安文之间有天然的默契。以至于谈话结束之前,本已经铁板钉钉的被学校开除了。 艾尔西看着甩来甩去的话锋,他分明看到平日在学校里自在洒脱、口才出众的教授,脸上不断的有汗水流下来。而那个他认为并不善于和人交际的斯凯,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舌若灿花,谈笑间把人折腾的上下颠倒。 “那就这样决定了。虽然我感觉很惋惜···”教授终究还是放弃了和这两位沟通。斯凯是认识有权势的人,而安文先生也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如果说他顺着地址到达这里的时候,看到一栋其貌不扬的别墅,还觉得霍尔特家比较好料理的话,这个时候他就绝对不会再这么认为了。 眼前兄妹两个显然都接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一个个文学史上的典故随口道来,如果自己不是也钻研这些的话,恐怕都听不出其中几个拐弯骂人的话。 斯凯听到教授的语气有些恼怒了。她当然预料到了这一点,考虑到艾尔西还要在牛津求学,斯凯本身还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不好把教授得罪的太过分。 斯凯从身边的茶几上拿起一个装饰性的盒子,递给艾尔西的教授。 “麻烦您来这一趟了。我听说您很喜欢星相学,这本书在我这里显然没有太多的用处,但想来您一定能够让他发扬光大···” 教授心满意足的离开霍尔特家,走在他后面的本面色灰败。但在领教过霍尔特家的家风之后,也不敢随便的瞪视艾尔西了。 给安文安排的小插曲没有如同预计一样实现下马威的效果。 反而是艾尔西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他看起来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教授离开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艾尔西才意识到,斯凯和安文都在看着他。 “这···这就结束了?” “显然是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安文语气温和的回答艾尔西。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这样是不是太严厉了?毕竟···”难道不是你把我拐出来的吗?学长也只是在听你的指挥而已。 艾尔西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当他看斯凯的时候,斯凯并没有怪罪安文的意思。艾尔西不禁在心里疑惑,是不是自己错了。 “我想这已经是很宽容的做法了。生意场上的其他事情要残酷很多···就连今天的事情,也不是你看上去的这么简单。你可以想想,你的教授怎么会对斯凯这么客气,这背后斯凯为你做了多少功课,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安文惬意的享受红茶,他惬意的坐在沙发上,给艾尔西指导一些人际方面的的知识。 斯凯也安静的听着,没有表示支持或者反对的意见来。 等安文说完了。斯凯才在艾尔西一副傻掉的表情中说:“你知道我安排了那个学生过来。或者伯爵还和你有什么合作的关系?” 方才沉默之间,斯凯仔细的思索了一些忽略的可能性。其中最让她后悔的一件,就是她显然太小看自己的兄长了。 安文矜持的点头。赞赏的说“确实如此。” “我想不明白,你给了他什么好处?”斯凯皱眉。 “你可以给他金钱,而我给他的是权力。” “你和那个公爵···”斯凯终于不再淡定,她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安文的表情。 安文满意的点头,他赞扬的说:“如果你不是女孩子的话···你能走的更远。”他的这话让斯凯皱了皱眉。“我是公爵的养子,而除了我以外,公爵没有别的孩子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的心血,才让安文在公爵的身边站稳脚跟。如果不是确定已经没有危险了,安文本来一辈子都不想联系斯凯的。 权利中心的漩涡,让人心生畏惧。 第四十五章 安文似对斯凯的红茶格外的垂爱。哪怕这种红茶只能算是一般,但在他喝完一杯准备续杯的时候,斯凯还是无法忍耐的感觉自己额角有青筋暴起。 一杯茶水的时间,安文都没有说到什么有用的事情。斯凯的耐心渐渐的在丧失。 不过好在续杯之后的安文,终于放下茶杯,正色的讲述起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事情。 “你还记得多少那场大火之前发生的事情?”放下茶杯之后的安文表情肃穆。斯凯也挺直了背部。 “嗯···只记得一些。”斯凯的语气有些勉强,但事实上,回忆让她心软。 斯凯记得自己儿时,父亲和母亲都忙于应酬,家里的客人从早到晚,仆人忙忙碌碌的无暇照顾到她。最能和她沟通的,反而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哥哥。 后来斯凯听到管家说起她更小的时候,斯凯不可能记得自己三岁之前的事情。但通过老管家的描述,安文对斯凯十足的上心。在别家的小少爷都忙着骑马游戏的时候,安文的乐趣就是早早的完成老爷布置的功课,然后玩妹妹···咳咳,陪着妹妹一起玩。 安文可以很耐心的教导斯凯走路,他总是会拿着一串小风铃,在斯凯的不远处摇晃。风铃发出的声音会吸引婴儿的注意力,每次斯凯都会绷着一本正经的小脸,手脚并用的去勾风铃。 总之就是一些兄妹之间的小游戏。 而从斯凯有记忆开始,安文就大大咧咧的送她莎士比亚,早在她识字之前,她的兄长就大言不惭的说:“我要成为第一个送你莎士比亚全集的人。这样我以后的妹夫就不是第一个送的啦!哈哈哈。” 安文会带着斯凯满房子的跑,他带着斯凯爬树,也教导斯凯钢琴。记忆里的安文是个体贴的兄长,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记忆里的斯凯,也是个天真到相信一切的孩子。是个相信大人说的‘找到门当户对的绅士,就会出嫁’的小女孩。 斯凯以为安文如果活着的话,会从一个天真的小孩子,成长为一个天真的大人。而斯凯知道,她自己已经告别天真很久了。 告别,是要付出代价的。 面前的安文带着得体的微笑,笑容的背后是无数的秘密和看不透的心思。那么安文在成长的过程中付出了什么呢?某个瞬间,斯凯想要停止对话,不再倾听下去。 但她毕竟还是艾尔西的姐姐。这一路走来,终究让她的意志坚定。 斯凯只是很嫌弃的说:“你那个时候就和现在的艾尔西一样。” 艾尔西有些郁闷。而安文轻笑了一下。 “我们都想要和艾尔西一样···”如果没有那场大火的话。 火烧起来的时候,安文还在书房里学习拉丁文。继承人的培训相当严格,而为了抽出更多的时间,能够陪伴斯凯和艾尔西,安文通常要加倍的努力。 老宅浓烟滚滚,安文的第一反应是还在自己房间里的妹妹。斯凯虽然已经懂事了。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个人不知道会有多害怕。 这么想着,安文立刻放下笔,冲出了书房。霍尔特家的仆人很多,平时有很严格的管理制度,在管家的管理之下,有条不紊的打理宅子里的所有事情。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比如混乱···比如大火,外人就很容易混进来了。 一路上的仆人逃跑的有,救火的也有。安文推开好几个抢着拿银质刀叉的仆人,逆着人流,往楼上去。 等安文气喘吁吁的推开斯凯的房门。房间里不只有斯凯一个,还有一个成年的男人。男人不知道对斯凯做了什么,斯凯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 安文头脑一热,立刻就冲了上去。 他在想自己的妹妹是否被害死了,他要报仇。而安文却忽略了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否打败一个成年男人的问题。 原本那个男人想要趁乱掳走斯凯的,但在看到安文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他带走了安文,而把已经昏迷的斯凯留在了卧室的床上。 随后而来的仆人因为浓烟烈火,仓促下失去了安文被掳走的线索,他们只搭救了‘睡着’的斯凯。而安文则是被以为是火海中的某具尸体。 绑架者本身是想要勒索霍尔特家,但在听到霍尔特先生和夫人烧死在大火中之后,自觉勒索的梦想破灭,又经过了一些事情,就把安文转手给了其他的人贩子。 此去经年,兄妹之间,也就没有了别的联系。 斯凯听安文说的时候,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她的袖口超过了指尖,这本身是为了追求潇洒飘逸。这个时候则能够帮助斯凯掩饰自己心里的动摇和酸楚。 她一直以为哥哥是和父母一起死去的。而在这个认知的背后,斯凯一直下意识的认为,安文在火灾发生的时候都没有找过他。 她以为自己并非那么重要。却不知道,在她这些年过着安逸生活的背后,是兄长被人带走的牺牲。 这么想着,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斯凯听到几声抽噎,显然安文也听到了。两个人一起转头,看到边上沙发上已经哭成泪人的艾尔西。大男孩一副想象出全部画面的样子,内心的天平俨然倾斜到做出极大牺牲的大哥那里去了。 斯凯抑郁的收回视线。 她绝对不要像艾尔西一样,哭的也太丢脸了。况且,虽然安文说了一部分事情,却还没有交代过程中空白的这些年。 “那你后来呢?一直在公爵的身边?” 斯凯以为之后才是安文重点要描述的事情。毕竟后续的时间持续的更长,‘收养’本身就不是个很好的词语。 意外的,安文放松的说:“公爵有很多私生子,还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我被收养,是为了给他自己的孩子树立一个靶子,以免···” 斯凯听到这里,再联想安文之前喝茶间隙说过的话,她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还在垂泪等故事的艾尔西,责备的看了一眼一脸无畏的安文。然后头疼的打断他:“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故事就说到这里吧!” “哎!···”艾尔西错愕的出声。他看着斯凯的,眼神就是在控诉斯凯没有给安文一个讲述悲惨经历的机会。 弟弟显然忘记了自己被绑架的前情提要。哪怕很大的可能,他在逃走之后,安文都让人跟着他。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要说下去的好。 人家公爵本身有这么多私生子,现在就安文一个养子了。这些都是在收养安文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更加倒霉的应该是公爵大人。 安文就算有损失,也不会有太多了。 斯凯本能不想让艾尔西听明白这些梗概。而她为了自己做出的决定,是接受安文复活的决定。 安文并不因为斯凯的打断而生气。斯凯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实在是让人很惊喜的事情。 在公爵手里奋斗的时间。安文不敢暴露自己原本的名字。他甚至没有办法给予唯一活下来的斯凯和艾尔西一点帮助。 为此,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斯凯一个女孩子带着一个幼弟,就算沦落风尘都没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地方。 安文当时的决定是,等他拥有权力的时候,会让一切始作俑者,包括公爵本人,为了霍尔特家的遭遇买单。 可他把公爵的其他继承人都折腾的差不多了,自己本人也成为最有权势的才俊之一了。回头找人调查霍尔特家遗孤的时候,反而有一种巨大的落差。 斯凯没有到沦落风尘、客死他乡的地步。而艾尔西也好好的在牛津求学。 摔!这和他一直暗示自己的可太不一样了。 再仔细的一调查,安文就看到了斯凯这些年的努力,以及她所拥有的成就。甚至连斯凯和菲兹威廉·达西有一些微妙的感情变化,也在安文的注视之下。 其间,斯凯虽然难得有一些头脑不太清醒的决定···比如那个韦翰···但那错的也一定不是他的妹妹,而是那个不长眼的男人。 安文没有了苦大仇深,并且确认霍尔特剩下的人都生活的和美快乐。就算斯凯还有些隐藏的秘密,但安文也不急于一时相认。 他好好的躲在暗处见证了斯凯一段时间的成长,并且深深的把自己的精神给感动了。 而现在···是时候相认了。 霍尔特家的孩子值得更好的,尤其是在分离了这么长时间以后。 安文双臂张开,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斯凯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去,艾尔西就像是被打出去的高尔夫球一样,冲到兄长的怀里了。 这样一来,斯凯也就顾不上拿腔拿调的表现自己的矜持。她确实眼眶发热,在一个人支撑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顶仇恨的兄长···斯凯慢慢的走过去,三个人抱在一起···场景感人。 第四十六章 兄妹两个人稍后居住的问题上遇到了极大的分歧。安文给斯凯和艾尔西准备好了带花园的别墅,位于伦敦的中心位置。可是斯凯在感动过后,就爱却还是坚持住在自己现在的位置上。 “这里并不是多么好的选择。想想你周围的邻居,我以为流言蜚语都是从这里展开的。”安文对斯凯的坚持有些执着。 “你有分寸。”斯凯无奈。 “那你订的船票是怎么回事?”安文对此也非常在意。 “考察。”斯凯说的理直气壮。 安文被噎了一下,他没有来得及赶上树立兄长的权威,这个时候也不想表现的太过于强硬。“你是怕达西先生上门的时候找不到你?” 斯凯沉默。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好在安文很有眼色的没有追问下去。 十二月份,冬天的踪迹终于无法掩饰。一场大雪下过之后,路面上全部都被积雪所覆盖。 上次的闲谈之后的结果,是安文指挥仆人拖着很多个箱子的行李,连带着两个仆人住进了霍尔特家。斯凯给他安排了一个客房,安文的房间面对街面,探出头就能够看到楼下的来客。 这种房间在总体的格局里,一般给家里的小姐居住的为主。然而这样的安排并非是斯凯的本意。安文质疑这么做。斯凯也只能交出房间的钥匙。 十几天的时间里,这栋别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安文对于生活品质的追求有些超出斯凯的预料之外,她不得不接受生活细节上的磨合,比如一些新添置的大件家具。 除去一开始的安文表现出来的反派特质,他本身还是个充满戏剧性的人。在艾尔西寒假的这段时间里,安文亲自教导艾尔西舞台剧,从台词的背诵到化妆休整,斯凯不断忍耐。 一场大雪之后,安文一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阅读报纸。 斯凯坐在他的对面,也在看一些书面的工作。等艾尔西起床之后,三个穿着类似印花布料睡衣的霍尔特一起坐到餐桌面前。关于睡衣的这个设定,也是安文穷极无聊的小乐趣。 “我们分开了这么长时间,总要有点什么来证明我们是一家人吧。”——这是安文的说辞。 艾尔西听到这话的时候,冷不丁从边上插了一句,“我想谁都不会把你和斯凯看成两家人的。” 艾尔西的这句话说的实在委屈,本身的重点在于斯凯和安文之间,虽然只是初见但却默契十足。而他作为两人的弟弟,总是听不懂哥哥姐姐在讲什么。 可是,艾尔西显然忽略了说话的艺术。他随便的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小心眼的哥哥姐姐心里想的是:我和她(他)才不会一样呢! 而能够体现出兄妹统一性的征兆在于,斯凯和安文也都对艾尔西的人际交往产生了担忧。 什么都说可不是好事情。当天下午,艾尔西‘幸运’的被安文多指导了两个小时的台词背诵。而斯凯则为他准备了一套礼仪教程。 艾尔西在体会到一句话所会酿成的灾难之后,总算有所管束。他在背诵剧本之余,意外的听懂了斯凯和安文之间的一次机锋。这让艾尔西激动了很长时间。 临近中午的时候,管家走进来,表情严肃的站在斯凯和安文之间,交代有人上门拜访的消息。 本来房子里只有一位主人,有客人的时候只需要报告斯凯就可以了。但现在多了个安文先生,他是斯凯小姐的兄长,这一点也得到了斯凯小姐的亲自点头确认。 按理来说消息从此只需要报告给安文就好。但兄妹两个每次都有一个会为了被通报的先后而产生争论。 这固然也是个感情比较好的一种体现,只是管家每次在一边听着的时候,止不住的为兄妹两位的文法老师感觉叹息。好在客人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房子里的两位主人,是怎么进行如同孩童一般的斗嘴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不断发生,同时也是为了可怜的客人们着想,管家终于不得不罔顾礼节的站在这对兄妹的中间,同时让他们知道有客人来了的消息。 天啊!真是礼仪的沦陷! 安文手里拿了一本斯凯书房里的藏书——言情类别的,从繁杂的烫金封面来看,还是同类型之中非常花俏的类别。安文沉浸在书中世界里,他头也不抬的对斯凯说:“你去迎接?” 斯凯在看一封信件。凛冬的让她手下的一个庄园里出现了一些疾病现象,她的代理人在紧张的处理这件事情。消息写成报告,送到她的手里,一笔笔的开销和治疗进展都是最要紧的事情。 况且最近大多数的来客都是安文的朋友和手下。斯凯无意干涉兄长的工作,可是这个客人十有□□是安文的。 “你的客人,你去。”斯凯收起信纸,往壁炉的方向靠了靠。去吹风的事情她不太想做,况且按照最近上门的客人来说···大概还不到让主人亲自上门迎接的地步。 “五英镑——是你的客人。”安文翻过一页,挑衅的说。 关于这个赌注,斯凯已经赢了十五英镑了。她不确定安文这是否是在送钱的行为,但这一次,她还是说了:“成交。” 这位可怜的客人照例没有得到任何一位主人的接待。当管家把达西先生接进来的时候,他的肩头湿漉漉的,显然曾经有霜雪落在他的肩上,而后被房间里温暖的空气所融化。 斯凯的沙发背对走道。她回头看到达西,惊讶了一下,最后很嫌弃的从手包里拿出五英镑递给安文。 安文笑着接过来,他膝盖上的书摊开着,这样谁都想不到他在看的是什么内容。在外人的面前,安文足够一本正经的上下打量达西先生。 “早上好···斯凯。我会在伦敦度过这个冬天,路过这里的时候就上门拜访了。”达西对着斯凯和安文脱帽。斯凯和安文都站起来回礼。 三个人都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之后。斯凯头疼的看着达西和安文之间的眼神交流。 她猜测达西应该会误解什么。这种事情其实只要好好介绍安文的名字,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可是安文却有意识的要使坏。 “您可以叫我安特···达西先生,久仰大名。”安文的名字明明挺长的,但他却只说出了中间名。 达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担心斯凯是否收到了胁迫。因此,语气相当眼里的对安文说:“我想真正的绅士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是要介绍姓氏的。” “那么如果是个出身低微,或者没有响亮名字的人。你都认为他们是有问题的,认定他们是有问题的吗?”安文一点都不被达西的情绪所影响。 “人们不应该为自己的名字感觉羞耻···安文·霍尔特先生,你可以不要这么幼稚了。”斯凯无奈的打断两位男士之间的对话。她不得不重新介绍安文,以此防止他们彼此出现更多的笑料。 “霍尔特?”达西卡了一下。他记得安文·霍尔特这个名字——那个不是斯凯那个失踪的哥哥吗? “没错。上天开了个一个很大的玩笑,我们和安文走散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找到了彼此。”斯凯无奈解释。 这样一来,达西应该就能够接受发生在这栋房子里的一点点变化了吧。 斯凯房子的装潢本身没有一些繁琐的细节,比如原本温馨简约的吊灯被换成了高级俱乐部里那种金碧辉煌到处反光的水晶灯。这件家具的入侵,不但降低了客厅的层高,也让斯凯总有一种走到俱乐部里的错觉。或许她还要担心自己头顶上的这个大灯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发生一些悲惨的伤亡事件。 以此为例,并且可以以此类推的。还有原本花纹隐晦的柔软地毯,变成了正红色的波斯地毯,地毯堪堪和客厅的总面积重合。斯凯有理由相信,安文应该很遗憾于房子的占地面积,否则还会有更大的地毯等着她。 墙上的鹿头···柜子上的陶瓷装饰,这还只是客厅里发生的‘细微’改变。 安文本身的审美或许算不上糟糕,这些东西也不是暴发户的用品。只是房子太小,才有了一种过分堆砌和炫耀的感觉。 斯凯有时候自己看看四周的布置,都有一种惨不忍睹的感觉。她不太想要知道达西先生此时此刻的想法,毕竟在她看来,现在的布置比当初书店的布置还要凄惨。 “能找到你的哥哥,我很为你感到高兴···那么,之前艾尔西的失踪,只是安文先生的一个玩笑吗?”达西强调了‘玩笑’两个字。他记得那天斯凯的纠结,艾尔西被绑架让斯凯心惊胆战了一段时间,这并非是玩笑就可以概括的。 对此,斯凯只能笑笑,她白了安文一眼,反过来安慰达西说:“都已经过去了。您要留下来吃饭吗?我还没有好好招待过你呢?” 说的好像家里还有客房一样。 不过,安文的出现和他背后的地位势力,让斯凯不用担心养家糊口的生计问题。之前的矛盾显然已经不复存在,就算这个时候放任自己恋爱结婚,也算是明智的决定了。 “那就谢谢了。”达西点头。他的视线再次和相邻沙发上的安文交接了一下。他们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关于这一点,显然没有人会否认了。 第49章 无责任番外3 凛冬的气候极寒,鲜血在流出伤口不久就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红色的霜花在豹纹皮毛上,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两只猫科动物不敢立刻停下逃亡的脚步。虽然人类的追踪范围并不是非常的远。但此时是冬天,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对于猎物的耐心都要超出往常许多倍。 更何况···他们还要担心一下,那个开枪的猎人是否有什么精良的代步工具。 在一口气进入一小片树林之后,稍微复杂一些的地势和地上的石块稍稍起到了影藏足迹的作用。 斯凯和达西在一颗树下停下了脚步。 两只短跑的优秀选手因为这次的逃亡而消耗了不少热量。 斯凯没有心情庆祝劫后余生。她的尾巴不安的贴近臀部。这片陌生的地方让她感觉到了威胁。四周都是豹子的气味,更确切的说,就算是深冬,也无法掩盖这片土地上,属于达西先生的味道。 斯凯有一种置身于餐盘上的感觉。但她很快收拾好了不安的情绪——在达西知道她的真实物种之前,她好像都还是安全的。 平静下来的斯凯担心的看着达西被子弹擦过留下的伤口。 伤口虽然有些开始冻结,但还是因为不断的跑动而产生撕裂。腹部一侧的伤口总是不容易好转,毕竟这里是蓄力的地方。每一次奔跑牵动肌肉的时候,都会让伤口重新出现问题。 达西也停下喘息了一会儿。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这只叫斯凯的幼崽——她开始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发生了什么灾难性的事情一样。 顺着斯凯的眼神,达西才扭头注意到自己的伤口。 冬天的好处之一,就是不太会有明显的痛觉。更可况血液已经不再流淌了,只是一点皮外伤。甚至比不上野狼的一爪子。 达西不确定是否所有的幼崽都和斯凯一样多愁善感。毕竟他印象中的幼崽,在和斯凯一样小只的时候,就已经活灵活现的骑到父母的头上,被扒拉下来之后,还会锲而不舍的往上爬。 斯凯似乎很少爬树,这可能是她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达西先生此前一直被族群所排斥。同类敬畏他与生俱来的捕猎天赋,也因此对他敬而远之。 换句话说,达西从来没有被别人家的豹子父母允许,接触任何一个幼崽。 斯凯是他接触的第一只幼崽,这种感觉真是棒棒哒~~(* ̄w ̄) 但斯凯对他几乎是严防死守,记忆当中的几次见面。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接近过。 基于这一点,达西先生低头沉思片刻,他确信自己应该用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好让斯凯对他放下心房。 作为优秀豹子的骄傲和渴望和幼崽接触念头短暂交锋。 斯凯只觉得达西表情变了变,他就突然卧倒在了雪地里。 “你···你没事吧!” 作为一直捕猎能力在同种族中出类拔萃的豹猫。斯凯不太体会过捕猎失败的痛苦。新手的优势在于,他们总是斟酌再三,确定有完全把握之后,才会冲出去。 也是因为这一点,斯凯不知道达西的伤势是否足够严重到需要躺倒的地步。 大···大概是很严重吧。不然一直高傲的达西先生怎么会用一种‘你过来,不过来就是对不起我’的眼神看着她呢? 斯凯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再犹豫了一下。 最后她心一横,决定做一只知恩图报猞猁。 达西看到斯凯小心翼翼的往前磨蹭了几步。——这个动作一定是和兔子学的,他莫名的直到自己这个时候最好一直装可怜下去,否则斯凯一定会跑到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再远的距离都会有归零的时候,更可况斯凯和达西之间只间隔了一只豹子的长度。达西等的昏昏欲睡,他真的有一瞬间差点等到睡着,毕竟幼崽看起来还距离他好遥远的样子。 闭上眼睛的达西只感觉到伤口处有一种温热的触感? 他吓了一跳,以为伤口又开始流血了,睁开眼睛却看到幼崽很担心的在舔舐他的伤口。 斯凯小小的一只,和他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并且难得摆出一副信任的姿态···达西先生心软成了一潭温泉。 在今天之前,达西从来没有和同类之间有过互舔的经历。 在这么美妙的第一次面前···总要做些什么吧···豹子先生几乎没有犹豫的,随便一翻身,就把斯凯压在了肚子下面。 达西没有和幼崽嬉闹的经历,斯凯也没有和豹子玩耍的经历。 她还沉浸在舔到豹子血的惊奇当中——这当然也是兽血的一种,但从食物链而言远在舍利之上。 被压住的斯凯懵了好久。达西的动作完全没有技巧可言。因此,斯凯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扑腾了好一阵子,才把头从达西的肚子下面钻出来。 她的脑袋和爪子紧挨在一起,意外的摆出了一个招财进宝的动作。就算是配上她生无可恋的表情,也还是非常可爱。 ——真是太糟糕了w( ̄_ ̄)w 斯凯的心里默默垂泪/(tot)/~~,这么突然压过来是要干什么╭(╯^╰)╮。 但这幅狼狈的样子在达西看来却是软萌到不行。斯凯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她虽然年幼,但依然杀伤力十足、可以轻易撕裂任何猎物的利爪,此时稳妥的收敛在肉垫里。 柔软的肉垫似乎带着什么奇妙的魔力···达西先生神使鬼差的伸出自己的爪子、当然,也是收敛好指甲的、小心的压了一下斯凯露出来的肉垫。 喵~ 不带这样的! 斯凯眼睁睁的看着达西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她的爪子比达西的小很多,一重叠之后,雪地上就只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爪婴··好生气怎么办! 斯凯气呼呼的想要亮爪子···好在她想到了是谁从猎人的枪口下面救了她···所以···算啦~~就给他摸一次咯! 玩闹了好一阵子。斯凯才从达西的身体下面把自己解放出来。 她看看达西的伤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真的被耍了。 在这段时间里,达西原本鲜红的伤口已经颜色变深,并且有结痂的征兆。况且达西还有心思和她玩闹,根本一点都看不出刚才重伤倒地的样子。 斯凯狐疑的上下大量达西。她实在意外这只看起来无比正直的豹子先生,竟然还有这么狡诈的一面。嗯···他把自己当做同族的幼崽···但那不就意味着他连自己同族的幼崽都在骗吗! 差评!!! 达西并不知道斯凯心里转来转去的小心思。 他甚至在玩闹过之后,还沉浸来对于亲密玩闹的愉快回忆当中。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欺骗了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的小猞猁。 “你应该也饿了吧。我带你去找点吃的。” 天寒地冻的,怎么可能找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斯凯很嫌弃的看着达西。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她反而不敢随便的离开达西的周围了。 毕竟达西的眼神还是不太好的,万一遇到一只别的豹子···那就完蛋了。 斯凯发着呆跟在达西的后面。 他们并没有走太远,但等斯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达西把她带到了一棵小树跟前。这颗树大概有三只豹子一样高。在草原上不算矮小,但和边上几颗相比还是稍微单薄了一些。 斯凯看到树木主干上,除了霜雪的痕迹之外,还有一些可疑的红色凝固物体。 她下意识的抬头往树干上看,在看清楚树干上悬挂的东西之后,不但没有像达西想象中的一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反而像是在看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 达西不明所以的看着斯凯。他在树上藏了一只水牛作为过冬的储备粮。这只是他众多的储备之一。之所以给斯凯看,是要告诉这只幼崽——‘放心,和我在一起你可以放心过冬···’ 但斯凯想的和达西完全不一样。 (。﹏。*)谁会在一颗小树上挂这么重的水牛···连树枝都压弯了好吗! (*)为什么有这么多吃的来还去挖她的收藏,太过分了!!! 算了,╮(╯_╰)╭,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达西愿意分给她一点吃的,一切都好说啦。 斯凯非常感动的看到豹子先生灵巧的爬上树,把水牛从树上推下来。 没错,就是用推的。 “谁会把水牛这么大的猎物挂在树上啊!”斯凯更想要问的是,达西是怎么把这么一只比他体型大这么多倍的动物挂上去的。 “豹子都是这么做的啊···”达西灵巧的从树干上跳下来,他的动作敏捷的过分,以至于树干都没有大幅度的抖动。 水牛在雪地上拍出一个大大的大字型,虽然死不瞑目,但是绝对新鲜。 斯凯在得到达西的许可之后,迫不及待的冲上去咬开了牛皮。这会是非常不错的一餐,而且一定是今年冬天最棒的体验了。 因此,就算达西在她的耳边唠叨:“说起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爬树···你会狩猎的对吧,只是没有能够捕捉到存粮?” 都无所谓~\(≧▽≦)/,啊呜~ 有趣的互动并没有进行太久。斯凯才啃完一小半的鲜肉,就听到不远处的雪地里传来一点动静。 她远远的看到一个明黄色的东西一动过来。 被达西先生气味和食物填满的脑子和胃都停滞了一秒。 然后斯凯松开咬住的肉,意识到走过来的是另外一只豹子! 达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自己耳边‘嗖’的一声。——从来没有爬过树的斯凯,以前所未有的灵敏和速度,冲到了最高的一棵树上,迅速的把自己藏在了另一头猎物的后面。 灵敏的让人···目瞪口呆。(Д≡Д) 第四十七章 有客人要留下来用餐,对于霍尔特家的仆人来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自从他们为刚到伦敦的霍尔特家族开始服务,这对姐弟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客人留下来吃过饭。姐姐斯凯·霍尔特小姐独自在家的时候,比冰雕也不会温暖多少。虽然在弟弟艾尔西回来的时候,她会要求仆人准备一些艾尔西爱吃的东西,但显然,从头到尾的全宴,一次都没有开始过。 刚开始的几年,仆人们会担心霍尔特家这两位难以维护自己家庭的开销。到伦敦安定的许多家庭确实如此,他们往往因为存款用完,并且没有找到新的财路而开始变卖东西,最后遣散仆人,销声匿迹。 在仆人私下都认为霍尔特家难逃这种命运的时候,这对神奇的姐弟却顽强的在伦敦生活居住了下来。 斯凯小姐不太说话,平日里连衣服都是自己穿戴的。仆人唯一的存在感就是打扫房间、洗涤衣物。但有一点是这个家庭里所必须要遵守的——不要在背后议论主人的任何事情。 这条规则看似很容易,但因为触犯了这一条,而失去霍尔特家提供的高薪工作的仆人多到管家无法计算。 之前的五六年家里都没有任何一个男客上门,平日里连高声喧哗都没有,如同进入修道院一样死寂。 而从最近半年开始,斯凯小姐不断有客人上门,三个月内尤其密集。 看来是恋爱的时候到了。 仆人们恪守自己的言行,紧张的进行准备工作。 安文和达西有些不对盘,以至于他放弃了今天晚上例行对艾尔西的戏剧教程——他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了斯凯,在妹妹大大的白眼里,拿出了一副玉质的国际象棋棋盘。还挑衅的挑眉,对达西说:“我们来下一盘棋吧。” 达西欣然答应。绅士虽然不贸然对一个人做出评价,但只要是人就有好坏之分。达西心里认为安文先生有些太过于轻佻了,以至于缺乏了必要的作为兄长的沉稳来。 两位男士入座,玉质的棋盘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棋子的雕刻精细,但却故意做成有棱角的切面,拿在手里的时候有一种锋锐的感觉。 这一副棋盘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它没有黑白的颜色划分,全部透明的水晶棋子,乍一眼看上去如同镜像一样一一对应。 显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安文假笑着在达西的面前翻过了国王的棋子,底座上雕刻了两种不同的图案,可以确保最后能够分辨出双方的棋子。 算是盲棋的一种。 艾尔西坐在的壁炉边上的沙发上,他苦着脸看着斯凯手里拿着他的今天要背出来的剧本——在安文的面前背诵这些羞耻的东西已经够了,至少斯凯还不知道这些,可是对着斯凯,老天,他可真是说不出口了。 斯凯不喜欢任何一个人在她的耳边念诵什么情诗之类的东西。不过当她看到艾尔西苦着脸,结结巴巴背书,努力去掉其中浪漫成分的时候,突然就有些明白安文为什么要逼着艾尔西做这种事情了——苦着脸的艾尔西是更可爱一些。 “在我们逗留的这座世界剧院, 我的爱人有如看客闲坐旁观, 她看着我在台上做种种表现, 我的演技穷困只好设法遮掩。”艾尔西干巴巴的背诵,他确信有一瞬间达西先生的注意力有从棋盘上转移过来,甚至很可能他一直在关注这边,毕竟这么奇怪的现象并不是一直都会有的。 斯凯翻过一页。她承认自己有些意外。艾尔西每天背诵什么,她真的不是太关注,只是听到艾尔西说是戏剧···大概艾尔西不知道自己背诵的都是经典篇目吧? 所以···艾尔西确实是需要好好背背文学类的东西了。 “埃德蒙.斯宾塞的《仙后》。” “你应该更加专注在棋局上,这可是零和的游戏。”安文把兵往前推进了一步。有些遗憾的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觉的桌球更有趣一些,可是斯凯这里太小了。” 安文这话算是个下马威。棋局中只有一个人能够获得胜利——零和。 斯凯给艾尔西提示了一个单词。她听到安文的抱怨,头也不会的接话说:“你不如邀请达西先生一起玩玩填字游戏?那种水晶棋盘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达西没有做声,他在国际象棋方面一直都表现不错。这种棋盘他是第一次玩,但一切还算顺利。 艾尔西磕磕绊绊的把一篇文章背完。他在斯凯耳边轻声询问道:“他们谁会赢呢?” 斯凯看了他一眼,“我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 “可是安文和达西先生之间是有不太愉快的地方吧?” 斯凯爽快的承认:“是。” 在她这么回答艾尔西的时候。安文那里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音。 斯凯听到声音之后回头,她看到安文愤然离席,而墙壁上的时间才不到十分钟。 “不要那么戏剧化,安文。达西先生是客人。” 安文成功的在最短的时间里输掉了整个棋局。斯凯对于这件事情简直喜闻乐见。她语气轻快的对安文说:“不要这么急躁。只是一次游戏而已。” 对此安文不置可否。他很夸张的表现出生气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坐到斯凯的边上,达西也走了回来。 “达西先生的棋艺很好。”过了好一会儿,安文才给出评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可以给你追求我妹妹的权利。” 斯凯皱了皱眉:“你可没有这样东西!” “什么?”安文没有听清。 斯凯重复:“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办法给他追求我的权利。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在这方面,我尊重斯凯的意见。”达西赞同了斯凯的话。他和斯凯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但面前这个叫安文的男人,就很陌生了。 安文被气的不轻。 达西对于安文的态度有些疑惑。他不确定之前面前这个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的安文·安特·霍尔特先生是否真的是之前躲在暗处,把斯凯弄得无比担忧的男人。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够买通一个高校学生实施绑架,也不像是会实施这种计划的人。 斯凯往达西这里看了一眼,她可能看出了达西的疑问,也可能没有。但在聊天的间隙,斯凯很突兀的对达西交代了一句:“安文只是比较喜欢表演而已。我想你会有机会见识到他的另一面的。” 艾尔西疑惑的抬头,不太明白斯凯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安文却是笑着看了斯凯一眼,满满的意味深长。 晚餐结束的很愉快。 仆人显然都没有退化掉招待客人的能力。 “觉得晚餐怎么样?”斯凯随口问了一句。 “很不错。”达西简短的回答。他有些担忧的说:“但你这里的仆人数量是不是太多了?” 斯凯家的仆人配备像是庄园里人数了。善于管理各项事务的达西有理由怀疑,其中的很多仆人都无事可做。 “嗯···安文带过来的。他比较享受生活。” 当然今天的的晚餐也主要是由安文的仆人完成的。有利有弊,只要这些人足够的低调,斯凯觉得自己还能够忍受人多带来的麻烦。 之后的谈话还算愉快。斯凯饶有兴致的看到安文和达西在文学的问题上展开争论。安文引经据典还自带咏叹调,而达西则是非常简短的在安文说话的间隙说几句自己的看法。 这两个人意外的能够说到一起去···直到——“哗啦——!” 大片玻璃破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别墅里。 几个人同时转头,听声音似乎是厨房的位置传来的。 斯凯还没有来得及找人询问情况,就有一个女仆捂着自己的脸,一脸狼狈的跑了出来。鲜血顺着她的指缝里往外流淌,滴滴答答的弄脏了昂贵的地毯。 斯凯对在厨房工作的厨娘没有太多的印象,但从厨娘的身材和金色长发来看,这应该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斯凯皱了皱眉头。她看了安文一眼,最后没有捂住艾尔西的眼睛。 在做的四个人没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艾尔西从来没有见到别人流血的样子。他的生活始终非常的平和,就算是流浪的日子里,也多数没有见过血流成这样的画面。于是他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往其他几个人那里看去。 安文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同情之类的表情,只是收敛了笑容,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这个表情艾尔西只在自己刚刚被安文绑架的时候看到过,彻底的漠视···没有什么感情在其中。 艾尔西去看斯凯。他其实不确定斯凯做出什么表情才是正常的。但当她看到斯凯的时候——斯凯只是微微蹙眉,她冷静的审视厨娘,表情和安文惊人的相似。 行动起来的是达西先生。他站起来,扶了一把女厨娘,红色的血液沾到了他的袖口——他是唯一一个试图帮女佣止血的人。 艾尔西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厨娘。 第四十八章 之前玻璃被打破的声音之后,房间里归于短暂的宁静。 斯凯和安文除了最开始的互相一瞥之外,就没有更多的反应。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样,此时天色以黑,窗外的天空如同鸦翅一般沉郁凝重。 厨娘委顿的靠在艾尔西的身上。这让艾尔西手足无措起来。他没有和别的女性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从来没有。 当两个人靠的很近的时候,厨娘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厨房的工作让她不需要穿太厚重的衣物,劳作加上面包炉的温度就足够让一个人保持温暖了。 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温度的人应该不会知道,有时候炉子里的火烧起来的时候,不仅仅是温暖而已,炙热的温度会把人的头发烤焦,把人的皮肤炙烤到泛红。 艾尔西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能感受到贴在自己身体一侧的柔软触感,温热而真实,和他此前的所有经历都截然不同。 女仆因为伤口被触动而发出难捱的吸气声。气息喷洒在艾尔西的脸上,还有金色的发丝轻轻的掠过,最后还是女仆明显的痛苦颤抖,帮助艾尔西从神游当中恢复理智。 当女仆终于重新站直,艾尔西怅然若失于如此的温暖。他抬头看到斯凯和安文,两个人都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和达西先生。 怎么会这样? 艾尔西的心情有些沉重。——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家人,而又都对别人的痛苦无动于衷。 他又很快唾弃起了自己,同样的,他不是也在别人痛苦的时候,产生了一些旖旎的念头吗? 斯凯还是没有说话。她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上,事不关己的,全然看着别人忙碌的样子。 达西看过女仆的伤口之后,没有立刻发表什么评论。 管家匆忙的回到客厅,他的脸色阴沉如外面的天色,并且不出斯凯所料的,对受伤的女仆毫无同情。 “小姐。”管家看了一下房间里的形势。其实已经不需要多么仔细的观察和洞察力——达西和艾尔西站在女仆的一边,安文和斯凯坐着,盛气凌人。 “你说。”斯凯点头。她也终于收敛起了笑意,表情和安文归于同等,冷酷的让人害怕。 女仆偷眼看了斯凯一眼,她看到女主人冷冷的撇过她,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她瑟缩了一下,感觉那一眼的杀伤力,比整个伤口都要疼痛。 “芬娜发现她在背后议论主人,然后她们发生了争吵···” 现实的版本比管家说的要惨烈的多。 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仆叫玛丽。是几个月前刚刚招收的仆人。原来她位置上的厨娘结婚了,并且和自己的丈夫开了一家面包房。谁都说她好福气,以后的日子能够好上很多。但她究竟是怎么有一笔钱可以开店的,仆人心里都猜测是有人资助——她为霍尔特家服务了好几年,而斯凯毕竟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酷无情···当然,还是那条规矩,私下里不要议论主人。 新来的玛丽是个漂亮的姑娘。一开始管家对于安排玛丽做厨娘还有所微词,毕竟玛丽的条件完全可以做贴身女仆了。 为此管家曾经征询过斯凯的意见,斯凯坚持让玛丽做厨娘,于是她就在厨房安顿了下来——负责揉面的工作。 玛丽在这段时间里虽然偶尔有些偷懒,但很少有和男仆交流,她看上去有些清高,也因此让人非常放心。 玛丽很喜欢化妆,虽然她多次被告知不要在工作的时候化妆,但这还是不能改变她偷偷的烫卷自己的头发。 没有特定的工具烫发,让她的发质稍显脆弱。而掉发在厨房里是很可怕的问题。 负责烘烤的芬娜一次在切面包的时候发现里面穿插了一根头发。她要玛丽在工作的时候带上头巾,玛丽拒绝了。这就成为两个人之间争端的开始。 “我不觉得斯凯霍尔特小姐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你不觉得吗?在那些男士上门之前,她简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我此前从来没有看到她笑过···你不害怕吗?谁能保证她对上门的那几位男士就是真心的?而她却还有那么多的人追求,简直像是魔法!” 玛丽的话让整个厨房沉默了下来。一旦管家发现有仆人议论主人···他们都是有可能受到牵连的。 薪资优厚到这种地步的工作很难再有,因此芬娜立刻火了。她爆出了玛丽最大的秘密:“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勾搭安文先生带来的男仆,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玛丽并不是真的清高,只是有了明确释放魅力的目标了,就不会往大多数人那里凑。 在几个男仆了然的眼神里,被点破的玛丽恼羞成怒,在厨房忙碌的氛围中,两个人就扭打了起来。 管家一句带过了芬娜和玛丽之间的对话。 他叙述到这里的时候,艾尔西问道:“那为什么···玛丽会被划伤?” 管家没有看艾尔西,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斯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她没有说话。安文轻笑了一声,吩咐管家:“说给他听听···玛丽是为什么被划伤的?” 管家这才重新开始自己的叙述。 “玛丽的伤还不算太严重。芬娜半边身子被推到炉子里了。她的手臂被烫伤到很严重。” “那你告诉他们,芬娜今年几岁!” “十九岁,小姐。”管家语气沉重的回答。 斯凯这才转过头来,她失望的看着艾尔西,用那种艾尔西最害怕看到的眼神,同时说道:“你大概想要知道···漂亮的玛丽今年几岁?” “这和年龄没有关系,他们都受伤了!”艾尔西心虚的后退了半步。他撞到了玛丽,接受到了她惊恐的表情。“问题根本不在对错上,不管是谁受伤了,你们都不应该无动于衷!” “够了,艾尔西。”安文喝止了艾尔西,他阻止艾尔西说出更伤人的话,让本来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变的破坏亲人之间的感情。 可是这可能并不是很及时。斯凯还是被伤到了。她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明明灭灭的眸色不知在思考什么。 “让医生先给芬娜治疗,也让她放心,我会负责她的所有医疗费用的。”至于面前这位只是下巴到脖子有划伤的玛丽小姐,斯凯冷笑了一声:“关于你,我们会有恰当的解决方案的。” 这确实有些太过了。就算斯凯有什么隐情。 “不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她显然也需要得到救治。”达西看玛丽的血还在往下流淌,还是出声对斯凯说了。 “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是。”达西点点头。“但她需要治疗。” 医生很快就到了。早几年有一次艾尔西发烧,深夜请不到医生,浪费了一些时间,差点耽误了艾尔西的病情。从那一次之后,斯凯就固定了一位私人医生,确保他能够随叫随到。 艾尔西显然是认识这个医生的。他也知道斯凯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心血。鲁莽的勇气退去之后,心虚的感觉油然而生。艾尔西把头低的厉害,不敢去看斯凯的样子。 达西站在边上的一段时间里,还是看到了那个受伤更严重的芬娜。她整个右手都几乎被烧焦了,深黑色里夹杂了一些鲜红的颜色,不流血,只有粘稠的深黑在伤口上凝固,看上去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和芬娜的残相相比的时候,那位玛丽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达西也想不出,一个普通的厨娘,怎么会对另一个下这么重的手。只从玛丽的外表看,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 现在,达西就很庆幸自己相信了斯凯。 而为了表示自己不参与主人家的尴尬事情,把事情留给斯凯自己解决。达西还体贴的提出要离开了。 达西不确定自己告辞的时候是否看到安文在斯凯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也就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看到斯凯脸色微变的样子了。 安文在斯凯的耳边轻声的问她说:“你知道玛丽和我的哪一个男仆在一起吗?这个厨娘想要干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否则你的男仆怎么会‘看上’她呢?” “我更在意你是不是知道···”安文的声音清亮而深情,而他的相貌英俊,也让他在女士们当中无往而不利。 斯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在客厅说这些。斯凯在告别达西之后,示意安文和他到书房里去谈话。 走进书房,把房间的门关掉了之后,斯凯就很嫌弃的对安文说:“我最后说一次,不要用你那些对付女人的方法来对待你的妹妹。也不要再做什么试探了!” 玛丽是罗斯先生的情妇。那位法官大人自以为把这一点遮掩的很好,好像谁都不知道一样。他对霍尔特的财产窥探了这么长的时间,却有没有在明面上找到什么可以掩饰的漏洞,最后只能相出这么一个依靠女人来取胜的方法了。 可怜的玛丽自以为的忍辱负重,却不知道一切斯凯早就得到了合作伙伴的提醒。大家在背后当笑话一样的看待法官的情妇,甚至嘲笑法官本人··· “好吧好吧···你别生气···”安文双手虚虚的往下按动,他连忙承诺。接着抛出更加的大的炸弹:“你不会以为达西真的是站在你这边的吧···?” 斯凯从书架上抽了安文今天看的书的下一册扔给他。她心烦意乱的说:“你以为这一招对我有效?你装作很喜欢达西的样子,然后‘不经意’的提出自己的负面看法来,这样我会觉得你很中肯,失去对达西的信心?” 安文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他的表情很真实···一点都看不出演戏的痕迹。安文像是普天下所有伤心的兄长一样,叹了口气说:“你是这么认为的?达西确实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值得信赖,你让他不要说出去的事情,他一转眼就说给别人听了···需要我说的更清楚了吗···书店···” 斯凯有些站不稳。她和达西谈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人在,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故去,那就是达西真的说了。 “他不会告诉你这件事···” “他当然不会随便和人说这件事···但总有特定的人会让他放下心房来的···比如···那位伊丽莎白小姐。” 斯凯脸上最后的一点血色退去,如果安文说的是宾利小姐的名字,那么斯凯会怀疑谈话被人偷听了,但是伊丽莎白——她因为这个名字而陷入了怀疑的漩涡。 第四十九章 “坦白说我感觉非常的意外,毕竟你不是那种会把危险人物安置在厨房的人。”安文把斯凯的反应看在眼里。 但两个人都假装成不在意这一点的样子。 斯凯暂时放下了心里的各种想法,她镇定的说:“这样的安排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斯凯停顿了一下,还是解释说:“我相信,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所处的角色。商人就追逐利益,法官就公平正义···而一个女探子,她的目标就是获取到自己需要的信息,谋杀显然不是她的工作范围。” “但你也看到了,法官未必公正无私,可能私下里就是个笑话。人心是最难以衡量的,如果探子做了什么的话,你可能也来不及挽回了。” “所以就有了芬娜!”斯凯叹了口气,“我让她关注玛丽的情况,但没有想到最后变成了这样。”这才是唯一发生在预料之外的事情。 斯凯让玛丽做厨娘,一来可以给这个别有用心者一点苦头吃吃,同时也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确保她不会到处走动,真的知道什么商业机密。 对于芬娜的遭遇,斯凯无比内疚。但和内心的真实想法相反,她作为霍尔特家的女主人,却不能够像是一个身份单纯的有钱人家小姐一样昏倒尖叫。 责任的意义就在于,在一些别人不能够承担的时候,你必须站出来,做该做的事情。斯凯给仆人树立威信,她自己是一个标杆,代表了霍尔特家族,这样仆人才会信服,她才能只会他们。 安文也叹了口气。他把书放到书桌上,有些难过的拍了拍斯凯的肩膀,对她说:“你其实真的可以更信任我一点的。” 斯凯之所以足够的坚强,是她不愿意让安文拥有这间房间的最高话语权。在这一点上,就和斯凯不愿意住进安文安排的房子,不愿意把玛丽的事情交代给安文一下,都是一样的。 管家表面上同时听从两位主人的命令。但所有的权利都不会是平级的。安文在这间房子里的权利是斯凯给的,只要斯凯不愿意了,他就不可能再说得动管家。 但作为交换,斯凯要表现出一个主人的威严。 “在这栋房子的外面,有一种关系叫做联姻,或者被称为家族牺牲,甚至随便什么的。···我只是希望这个词语对我们来说都永远是陌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斯凯把自己的手也搭在了安文的肩膀上。她很专注的看着安文,像是安文看她的那样。 安文的眼里闪过了明显的赞赏意味。他不但没有因为斯凯的这句话而感觉难过,反而愉悦的微微点头,“我想这一点,你是可以放心的。” 斯凯敷衍的听着,她不相信安文的承诺,也不在意那个。 斯凯走到书桌前,把书重新递给安文,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些文件,头也不抬的对安文说:“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安文耸耸肩,会意的拿着书离开了书房。没有哪个家庭了里的小姐是和斯凯这样,每天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的,但安文赞赏斯凯这样的性格,在他自己看到过这么多形形□□的人之后——斯凯是他的妹妹! 霍尔特家书房的边上,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有一个锚形的装饰品,点缀了整片的空当。 房子里的所有仆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两个受伤的女人在见过之人之后,反而闹腾的更加厉害了。玛丽一改往日文弱的状态,反正她最大的秘密都被揭穿了,也就无所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了。 安置她的房间里不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好在里面都是她的私人物件,仆人只负责听从管家的指挥,不让安娜出门,其他的事情他们就都不在意了。 芬娜的伤势比较严重,她喝了一点医生开的止疼药剂,这让她平静了一些。但受到的伤害无法恢复,白色的纱布层层叠叠的包裹了剧痛的地方,她一个人那么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人关心的艾尔西失魂落魄的站在两个房间门口看了看。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走廊上。 这条走廊上有一个连斯凯都不知道的秘密——船锚的地方掩盖掉了一个小圆孔,转动适当的角度,站在墙边的人就能隐约听到书房里谈话的声音。 这是艾尔西的小秘密,也只有他站在这里的时候,不会被神出鬼没的管家要求去工作。 斯凯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她一定很生气。艾尔西咽了口口水,他踮着脚犹豫了一下,看到四下无人,还是动了动那个小机关。 很小的圆孔正对着斯凯的办公桌。也不知道这栋别墅原本的主人为什么要这么设计,但毫无疑问的,在斯凯当初看的好几套房子里,她最后选择了这一幢,和这个锚形装饰有很大的关系。 “艾尔西。” 艾尔西还没有看清斯凯到底在干什么,她的脸色怎么样,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吓的快要跳起来了,一回头,就看到安文在走廊的尽头看着他。 “我···”艾尔西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看自己身边的小孔,羞愧的低下头去。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了···”安文没有揭穿弟弟的行为,他朝艾尔西走过去,对他伸出了手。 回到伦敦住处的达西被告知,有客人到访,班纳特就爱的伊丽莎白和简一起到了伦敦,她们拜访过了宾利先生,而现在,则是和宾利一起过来拜访他了。 达西对这两位小姐没有太明显的好恶。他这个冬天的时间充裕,除了完成庄园日常的管理事务之外,已经陪着宾利小姐们逛了好几次街了。乔治安娜很喜欢和宾利小姐们玩在一起,这就让达西总是脱不开这个圈子。 伊丽莎白和简带了一些乡间的特产,等大家都坐下之后,达西和伊丽莎白就发现,这场见面完全是宾利和简在秀恩爱。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知道进展到了什么程度。早在乡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互相称呼教名。现在从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来看,怎么都觉得是好事将近了。 虽然,宾利和简都竭尽所能的不要把视线全然关注到彼此的身上,抽空关心一下达西和伊丽莎白相顾无言的凄凉场面,但两个人言语之间的默契还是让人快要闪瞎了。 难得乔治安娜也在的情况下,几个人就谈论到了斯凯。 “霍尔特小姐似乎是定居在伦敦的?不知道你们是否还保持一定的联系。”提问的是宾利,这个问题无疑让达西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乔治安娜没有听到过斯凯的名字,她有些好奇的看了哥哥一眼,体贴的没有说话。不过也幸好有了宾利先生的提醒,乔治安娜才没有错误的把达西和伊丽莎白凑在一起。 伊丽莎白偷偷的看了乔治安娜几次,在她渐渐挖掘出韦翰的真实面目之后——毕竟伦敦关于韦翰的消息很多,而且都是负面的事情,她就很疑惑和韦翰一起在彭德里长大的乔治安娜,对于那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了。 但乔治安娜很好,真的很好。达西保护她,给她找来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面前的这位小姐谈吐优雅,脾气也很好,并且还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斯凯失散的哥哥和她相认了,如果你们去拜访她的话,大概还会看到她的弟弟。”达西言简意赅的概括了斯凯的情况。 “听起来是你已经拜访过斯凯了?让我猜猜是什么时候···”宾利打趣达西。 达西面色不变,他只是干咳了一下,抢在宾利说出猜测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几天之前。” 大概是刚到就急着去拜访了吧。宾利给了达西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这个促狭的表情让达西非常的头疼,那天之后斯凯就没有了声音,他没有一个更好的借口上门拜访,而且斯凯的哥哥安文也不会欢迎他的到来。 “有机会我也去拜访一下斯凯小姐吧,尼日斐的那段时光大家相处的都非常愉快。”取笑过达西之后,宾利很上道的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台阶。 达西虽然没有表情变化,但沉默本身就是事情不顺利的标志,没有外界助力的话,达西大概还要拖延更长的时间,去寻找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拜访斯凯。但是达西已经二十九岁了,斯凯固然还能够潇洒好几年···达西到了三十岁以上,听上去就显得年龄很大了啊! 坐在沙发上的达西确信自己看到了宾利甩过来的怜悯表情,但他绝对想不到宾利已经操心到年龄差的问题了。 第五十章 冬天总一个个无法终止的长夜,而当长夜伴随了大雪催促人早早入睡,清晨可以在被窝里半梦半醒,听冷风呼啸,自己温暖治愈···斯凯就更加不想要出门了。 安文的工作逐渐繁忙了起来,他每天穿着华丽到让人觉得眼瞎的衣服在斯凯的面前转圈,然后愉快的上马车,奔赴不同的约会地点。 艾尔西被安文提早送回了学校。这是他第二个没有和斯凯一起度过的圣诞。上一次是七年多之前,斯凯曾经发誓不会抛下艾尔西一个人了···但这次,是艾尔西自己决定离开的。 家里的仆人依然很多,所有人走路都快速而安静,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斯凯好像外面的雪人一样冷,而因为女仆的事情,大家都对她无比敬畏。 芬娜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但谁都不知道玛丽去了哪里。仆人们自己有自己的小圈子,不议论之人,却可以好奇一下玛丽的去向。但整个偌大的伦敦,就此一点风声都没有,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玛丽则成了一个忌讳莫深的词语。 但事实上,仆人们以为‘只要稍微做错一点,就会发怒’的斯凯,其实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斯凯一向喜欢这种安静并且没有人打扰的日子。临近圣诞,没有太多工作的情况下,她不必去思考什么数字和金钱,人际关系的打理也因为大雪而变的只需要送礼物就可以了。 斯凯把自己大量的时间用在书籍上,她又买了很多书册。而这样一来,伦敦的很多藏书家,也能因为资金充沛,而过上一个愉悦的圣诞节了。 这一天,安文照例去参加了外面的宴会。公爵心爱的养子自然是个很不错的、可以用来讨好公爵大人的缺口。加上安文英俊的外表,这让他在伦敦的社交圈里无往而不利。 当管家告诉斯凯,今天有客人到的时候。斯凯抬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日历。距离上一次达西先生到来,已经有足够长的时间了,相信这一次,达西先生应该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借口,才重新上门拜访了。 度过最艰难的日子,生活就会变的非常的宽裕。斯凯看看书上写的这句话,小心的合上书本,出去迎接。 “斯凯!我们来的太突然了吗?” 进入房间的并非只有斯凯认为的达西先生一人。他的身后跟了很长一串的尾巴,一个个熟人走入斯凯的视线——伊丽莎白、宾利、简···还有一个斯凯并不认识的人,她迟疑了一下,那双和达西先生有微妙相似的眼睛出卖了跟在达西后面的这位小姐——她应该就是乔治安娜了,果然非常的漂亮。 斯凯面色如常的做主人,给在做各位的茶杯里倒满红茶。客厅的炉火正旺,很快就带走了所有的寒冷。 乔治安娜观察着斯凯的状态。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她并没有看出斯凯对自己的哥哥,有着他和宾利先生所以为的那种感情。这或许是因为这位小姐非常的内敛,又或者是真的···乔治安娜不确定她是否曾经见过斯凯。 但这并不重要。 倒完茶,斯凯率先对伊丽莎白说道:“要是我知道你们姐妹都到了伦敦,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一起去逛街。可是这两天外面总是在下大雪,你们知道的,这就不是这么方便了。” 斯凯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伊丽莎白。但如果班纳特家的人真的让她知道他们的到来,四阿奎也曾经受到过他们的款待,礼尚往来,并不是非常过分的事情。 “谢谢,没能同行真是太遗憾了。”伊丽莎白微笑着说道:“伦敦的一些店铺设计的款式非常新颖,我想在这一点上,乡间还是有所不足的。” 要让伊丽莎白承认乡间有所不足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想来这两天她们确实非常充分的逛街了。 斯凯礼貌的回答说:“请不要这么谦虚。我在乡间的时候,看到很多有趣的设计,况且伦敦有的一些店铺,我在尼日斐和麦里屯附近都看到过分店。想来在这方面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斯凯又说了一些衣服配色方面的问题。 这让达西非常诧异。 虽然他每次见到斯凯的时候,她都穿着得体,但停留在记忆里的固有印象,还是那个穿着比自己大很多的法兰绒外套,固执到让人牙根痒痒的邋遢店主。 随着斯凯一点点的讲配色,在做的几位小姐的积极性渐渐的被调动了起来。达西看到乔治安娜也提供了好几条有趣的意见。可是达西的注意力都放在斯凯的身上。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达西心里这么想着。 他又盯着斯凯看了一会儿,眼神炙热的像是要把当事人烫伤。在坐的各位都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而斯凯···她很自在的和自己的客人聊天,就好像真的没有注意到达西的视线一样。 乔治安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斯凯的行为有些印证了她之前的想法。如果哥哥不是自作多情的话,那他一定有什么地方‘得罪’霍尔特小姐了。 “既然我们买东西的眼光这么相同,不如等雪停了之后,我们一起再约出去逛一次街吧。” 斯凯有心印证一些东西,她小心地选择套话的角度,用小姐们的话题包裹好潜藏的小心思。果不其然,就得到了一些问题的答案。 伊丽莎白考虑到这次出门所带来的钱财问题,班纳特家毕竟没有乔治安娜和霍尔特这么富裕。她们做姐姐的如果回家的时候带了很多衣服的话,那么吵着要到伦敦却没有来成的几个妹妹,可就要闹翻天了。 “我想还是算了。之前几天,他们已经陪着我们都走过一遍了。”当然主要是为了宾利先生和简,乔治安娜和伊丽莎白既然投机,也就一起了,最后又带上一个难得空闲的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一开始没有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什么问题。但她说完这句话,正好乔治安娜和简的对话也堪堪结束,她的这句话不幸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无比的清晰响亮。伊丽莎白刚说完,就发现斯凯看她的眼神变了变。 “他们?你们结成同行竟然都不叫上我?”斯凯有些夸张的说道,她显然是在开个玩笑,伊丽莎白松了口气。 达西听了斯凯的回答之后,也有些高兴了起来。虽然从进门开始,斯凯的注意力就没有在他的身上集中过,但她对伊丽莎白的话有了很大的反应,可能是吃醋了。 这个词语一旦跳出来,轻易就无法被压制下去了。达西先生虽然知道这也可能是他对斯凯的误读,但他一时间仍然有了无数的想法。 “如果有机会的话。”达西无师自通的说道。 这个思路也不难以理解,斯凯或许会因为吃醋而表现出对他的关注来。不管这个举动是否有点像是没有要到糖果的孩子。此时此刻,达西都在为自己喝彩。——能够在斯凯的面前拔得头筹,始终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斯凯听了达西的话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宾利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朋友,他不知道达西什么时候领会了这一招的。明明在来到这里之前,他私下还和达西交流过自己的看法:如果没有人为你用言语铺好路的话,不要急着和斯凯沟通。兄弟,你还记得自己每次和斯凯说话,最后都变得像是吵架一样吗? 宾利先生的措辞大概不会那么的直白,但达西确实接受到了他想要表达的含义。虽然他有很多话想要对斯凯说,但还是在进门之后保持了足够的沉默。 直到这一刻,这句话真是若有若无,让人联想。宾利为达西小小的喝彩了一下。 房间里唯一觉得事情不对的反而是乔治安娜。她感觉斯凯并没有吃醋之类的情绪波动,反而像是达西的话印证了斯凯的某一个看法,斯凯看起来颇有点算总账的意思,而没有什么粉红色的情绪在。 但乔治安娜也没有太在意这个猜测。她始终相信达西的真诚和品德可以打动每一位小姐的心,一点小插曲也只是他未来的美好回忆。 况且一个小姐会生气的几件事情,总是很好解释清楚的。 到最后,她这个唯一一个看出问题,并且可能力阻止达西说什么的人,只是含蓄的坐在那里微笑。 “啊!对了,厨娘做的小甜饼干很好吃,或许你们会愿意尝试一下。” 让达西失望的是,斯凯依旧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专注的招待几位客人,好在,也没有冷落他就是了。 “或许,你明年有空,我真想邀请你到彭德里庄园来看看。庄园的厨师也能做出很棒的小饼干,乔治安娜就很喜欢。”达西无所觉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出了邀请。 这次斯凯不能再忽略他的话了。第一次,斯凯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说:“很抱歉我的时间都排满了,只是过往的经验告诉我,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会发生。” 一次两次的被拒绝,最后都还是阴差阳错的遇到了。达西认为自己读出了斯凯的意思。根本美誉感觉这个敷衍的回答其实是拒绝的意思。 几位客人的时间难得有重合的时候,况且斯凯这里除了下午茶之外,并不便于留宿客人。 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之后,大家都纷纷告辞了。 乔治安娜越到后面就越感觉到不安,她甚至担心这位斯凯小姐别有所图,才会这么吊着达西的感情了。 斯凯之于达西毫无回应,让人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的乐观是从哪里来的。 但乔治安娜还是和众人一样,体贴的给自己的哥哥创造了一个和斯凯的单独相处的环境。她借口说自己还有一个朋友在附近需要拜访,与宾利和班纳特小姐们一样,先一步的离开了霍尔特家。 现在,就只有斯凯和达西两个人了。 茶杯里的红茶已经喝完了。 斯凯没有要续杯的意思。 其实,斯凯不太能够理解达西身上的粉红色气息到底是什么,这位先生目光明亮的看着她,像是真的动心了。但在这背后,达西却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了。 看人的眼光总是要不断调整的。 “不给我再倒一杯红茶吗?” “我以为你是时候该离开了。”只面对达西一个人的时候,斯凯的态度明显的改变。 “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并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以后可以减少一些见面的次数。或者是···您上门拜访的次数。” 达西这才听出斯凯明显的拒绝意义。他有些着急的挺直身体,以为斯凯真的相信了他和伊丽莎白之间的关系。 “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家的装潢被安文闹得有些离谱了,而你还带了这么多人来参观。大家都会觉得霍尔特家的人审美奇怪,所以就不要来了。”斯凯随口解释道。 ——可见她有多嫌弃安文的布置。 但抛除玩笑的部分,达西知道斯凯是认真的在拒绝以后的所有会面。一直都是这样,当斯凯真心要拒绝的时候,她就会说出一些娱乐大众的话来,掩藏自己本身可怕的意志。 “我不是很明白···但我和伊丽莎白之间并没有什么别的关系。你怎么会以为在我已经被你吸引了之后,还会对别人投注相同的感情呢?!···我认识的斯凯,根本不是这么自怜自哀的人!”达西先生脸有些微微发红,不知道是壁炉的火太旺,还是他也被自己的告白所羞耻了一下。 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低着头的斯凯安静了很长时间。 勉强压抑自己的激动? 被说动之后有些动摇了? 想要拒绝却不想要太尴尬? 达西先生努力猜测沉默背后的多重含义。他光是思考斯凯的表情,就好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其实,斯凯很快就抬头,一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达西,明显嫌弃的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会产生这种误解的···” 斯凯的语气慢吞吞的,后面显然还有话,但只是前半句加上她的表情,就已经在告诉达西一个事实——斯凯并没有吃醋的意思了。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但我认为···从你进门到现在,我们的理解都一直存在着···某些分歧?” 第五十一章 “你先说你的问题。”达西必须承认斯凯是对的。他终于感觉到斯凯的不高兴,并且终于重视起来。 “我没有太多的问题,只是祝福你和伊丽莎白小姐,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既然是这样,你怎么能说你不是吃醋了的!”达西有些泄气的问道。 “确实不是。只是我既然已经看到了你追求伊丽莎白小姐的决心···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陪她购物并不是追求,并且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的。这一点你刚才也听到了。” 斯凯心烦意乱的看着面前不断解释的达西先生。他竭力要解释,但却始终不在点子上。 “你还记得在尼日斐的最后一个晚上吗?···我们谈论了一些问题,只有你和伊丽莎白知道的···” 斯凯以为自己点出来之后,达西就会明白他自己做错了什么,并且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以后都不再来拜访。 失去一个有钱人做朋友是一件让人感到失望的事情吗? ——当然。 斯凯认识很多有钱的人,她想过很多方法从这些人手上套取利益,而只有在面对达西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借用这个男人的权势。 也就这样了。斯凯泄气的想到。 但斯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她冷静的看着达西,希望他能够想起他对伊丽莎白谈论自己的时候。 或许达西也是写了一封信件给伊丽莎白,像是讲述韦翰一样的,讲述斯凯其实是个普通而邋遢的店主,有过一段怎么样离经叛道的过去。 想到这些的时候,斯凯的手握成拳头,用力到微微发抖。她无法掩饰自己对此的失望。 达西错愕的听到这个提示。这让他一头雾水。 “我想你可能真的是个误会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那我可能就有些好奇了。”达西的叙述被人打断。安文穿着华丽的礼服走进房间,他远远的听到达西的解释,气的连咏叹调都不用了,而是阴阳怪气的重复了达西的话。 “真是让人不敢置信,斯凯。你竟然和达西先生还有‘那天晚上’这样的词语!”安文走到近处的时候,他的矛头又转移到了斯凯的身上。这是很愚蠢的一步,但既然斯凯做错了,他这个做兄长的总要极力挽救。 安文一时间想到了非常深远的地方。逼迫达西和斯凯结婚的有、让达西滚得远远的也有··· 斯凯只是很眯着眼睛,像是看什么奇怪生物一样的看了安文一眼,然后冷冷的说:“你真该少看一些故事书了。我以为‘那天晚上’就是一个单纯的时间词,不要总是想的那么龌龊!” 被形容成‘龌龊’的安文因为斯凯的话而松了口气。他看看斯凯又看看达西,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那天晚上的确切含义了。 这确实是很有用的计策。安文表面上还保持着愤怒和松了口气的表情。但他的心里已经露出了一个微笑。 在伦敦的社交场合遇到宾利家的小姐的时候,安文并没有想到能够利用到这层关系。 但高调的社交场合总是能让小姐们管不住自己那张受过良好教育的嘴巴,宾利小姐和她的小姐妹谈论达西先生的时候,就说道了斯凯的事情。 安文当时就在不远处,他全程听到了小姐们的窃窃私语。 宾利小姐的初衷应该只是要破坏一下斯凯的名声,或者她也已经意识到斯凯是多么的完美并且坚不可摧,于是只能做徒劳的抱怨了。——安文眼里的斯凯。 在她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安文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 一开始安文没有想过可以利用到这一条消息。他只是试探性的添油加醋,说给斯凯听。 确实没有想过斯凯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斯凯和达西并不是非常的合适。 安文见多了上层社会结婚的时候甜蜜、仿佛冲破桎梏,自由恋爱的结合是多么的高贵,而婚后又各自为政,保留最基本的名声,貌合神离的在一起的例子。 他的妹妹绝对不能够成为这样的一个反面教材。 而安文心中更隐晦而大胆的想法是——斯凯这么厉害,她可以见到更多更远大的东西,而并非被关在某个男士的庄园里,绑定着所谓的嫁妆,碌碌无为的过上一辈子。 “安文先生,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达西先生涨红了脸,他没有想到这句话会被抓到,而更麻烦的是,他面对的是斯凯的兄长,这无疑会给本来就对他印象不好的安文留下更多的坏把柄。 “抱歉,达西先生。”安文心里快要笑翻了,但他却用一种愤怒的眼神冷冷的看着达西,高傲的说:“我想这件事情还是让斯凯来解释的比较好。”他转头看着斯凯:“我亲爱的妹妹···你能不能告诉我···在‘那天晚上’这个时间点,为什么你和达西会在一起。” 斯凯被安文的眼神盯的愣了一下。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迅速的激起一大片鸡皮疙瘩。——安文的表现不是太正常,他看起来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多了一种浮夸的感觉。 “我和达西先生交换了一些对问题的看法。我们约定好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但达西先生显然没有遵守约定。” “斯凯!我确信我没有告诉过第三个人知道!”达西终于明白了斯凯生气的原因。但他确实没有告知第三个人。 “我想你知道那件事情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绝对不会主动告诉别人。甚至就算我在做梦的时候,我也会让梦话凝结在喉咙里,而不是吐露出来的···而如果不是我的话,难道是幽灵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了吗!” 斯凯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走到达西先生的身边,大声的说道:“如果您能够坦诚一些的话,我想至少我们之间还能留下一些基本的回忆,而不是让我记住您只是一个羞于承认过错的人!” 达西被斯凯的措辞弄的也很生气,但他却无法解释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因此他只能苍白无力的解释说:“我确信我没有说出去。” “那么请找到偷听的人。” “我会找到的,如果这能够让你收回自己的话!”达西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看着斯凯,斯凯也看着他。从斯凯的眼睛里并不能看出她有多愤怒,只是黑沉沉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达西走出了房子。 安文随意的安慰了斯凯几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一边说着:“真高兴你没有和这个人在一起,一边毫无礼仪的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蹦到沙发上坐下。” 斯凯很嫌弃的看着安文没有脱鞋子,就踩在了沙发上。 她坐回到自己的那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的,悠悠的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开心的,但请不要把我当成是傻瓜笨蛋。” “噢!我的天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从来不会把我的妹妹当成一个愚蠢的人。只是那个达西品格低劣,有钱的人未必出于真心···他们总是觉得打破阶级的爱情非常伟大,但这实际上只是成就感而非真的爱情。”安文懒洋洋的趴在枕头上。他看起来还想要打个滚,只是场地不够他发挥而已。斯凯分明看到他很嫌弃的对着沙发撇了撇嘴。说不定沙发也很嫌弃他呢。真是··· “达西先生并没有泄露什么。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安文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亲爱的妹妹,你可千万别心软。你都说在场没有第三个人了···虽然我很好奇你具体的秘密是什么,但伊丽莎白也没有透露太多···” 安文小心翼翼的选词,力求继续营造一种达西口无遮拦的谎言。 “够了!”斯凯打断了安文的编造:“偷听的人应该是宾利小姐吧。你从宾利小姐那里听到了什么,然后说给我听···” “这就是冤枉我了···”安文说了一半,看到斯凯的脸色却是不好看,也只有对比过之后,他才发现,斯凯刚在在面对达西的时候,其实非常的客气,甚至说不上是怪罪了。 安文只能摆摆手,妥协的说道:“好吧好吧···你是对的。但既然你都知道不是达西说出去的了,刚才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说话。还有···我聪明的妹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 听到安文的承认,哪怕他说话的用词肉麻了一点,斯凯心里的石头还是放了下来。她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袖口,对安文说:“在你对达西义愤填膺的时候···你就表演的太过了,有点像是守着金币的葛朗台···我猜测你的灵感也确实来自那出戏剧···所以我重新思考了一下你对我说的话,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关心则乱,就能够找出你说话的漏洞来。” “可怜的达西先生!”安文咏叹了一句。 斯凯知道他要问什么,她继续说道:“到处乱说的其实是宾利小姐。我当然无法阻止她说出真相,而要揭穿她也会无比的困难。她是达西朋友,只有达西能够制止谣言···”斯凯对宾利小姐损人不利己的行为非常反感。她有心要让宾利小姐受到某些教训,因此就稍微放任了自己一下,这只是一个误会。 ‘啪——啪——啪——’安文赞叹的鼓掌。他的这个举动当然在此遭到了斯凯的嫌弃。而他本人却不以为意的说:“真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斯凯。我真是有些好奇你和达西先生之间的秘密了···” 斯凯冷冷的一个眼刀杀过来,她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语气凝重的对安文说:“···我不想你知道这些,你最好不要去调查···不然···” 但凡有‘不然’这种转折词汇的时候,就把那些无用的威胁藏在心里。懂得人自然不会再去触犯,而无视警告的人,则会直接受到惩罚。 安文是了解斯凯的。 他一直在寻找斯凯忍耐的极限,以此来了解斯凯的本质。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了然的想——这就是斯凯的底线了。 兄长大人宽容的摆摆手,用诚恳无害的语气告诉斯凯:“你放心,我知道了。” 第五十二章 安文把仆人安置在斯凯这里,不仅仅是要完成家务的。他的仆人起到了一些眼线的作用,虽然不可能了解斯凯的什么隐秘,但如果只是要探听来访客人的名单,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安文给自己的男仆指定了一份高危险名录,这里里面包括了伦敦市的花花公子、骗子坏蛋、满口胡言乱语的政客,当然也包括达西——没错,达西是名单上最头号的需关注对象。 安文吩咐自己的男仆,只要达西拜访了斯凯,不管他在干什么,都要第一时间通报。 主人的命令,男仆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照办的。他们兢兢业业的把消息传递出去,完全可以预见霍尔特家有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不出意外的话,安文应该很快就能回到家里。只少不会让斯凯和达西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但是安文也并不为自己的迟到而感觉到懊恼。 他本来想要在转角的香水店给斯凯准备一份礼物。但却意外的在那里认识了一位迷人的姑娘。 这一点斯凯也发现了。 在说完自己的事情之后,斯凯就闻到了安文身上的香水味道:“你还去了附近的香水店?” 安文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他很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嗯,你身上有紫罗兰之心的味道。隔壁新出的款式,那家店其实不是很受上流社会的青睐的,虽然他的定价昂贵,但却乏人问津。我猜你参加的宴会上不会有人使用这款香水,所以···你去香水店干什么了?” “乏人问津?”安文重复了一下斯凯的话。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没错。不过他们家的香水瓶子还是很有趣的,有些小姐很喜欢购买一些容器。”斯凯自己不太使用香水,但她对此还是有所了解的。 “原来是这样啊···”安文明显想到了什么事情,但他又不太想让斯凯知道,于是转过来夸奖斯凯:“看来我的妹妹对这些女人使用的东西还是有些心得的。” 斯凯听了之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觉得安文可能已经不会让她更加无奈了。“你的妹妹显然也是个女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对吧?” 斯凯看安文的表情明显的不在状态。她想了想,对安文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不是说我身上有香水的味道吗?”安文一时间没有察觉,就落入了斯凯的圈套。 斯凯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这次终于轮到她来嘲笑自己的兄长了,“我之前有听大家传说,公爵的养子性向成谜。毕竟你的男仆漂亮的有些骇人听闻了。不是还有画家出高价要请他们做模特的吗?然而你都拒绝了,不是吗?在我看来你的男仆可都是传递信息的一把手,要是我有这么衷心的仆人,也不愿意让他们抛头露面的。”斯凯抓住机会把安文嘲讽了一遍,最后说:“我想起来了!我闻到的是不是恋爱的酸腐味道呢?” 安文这是遇到了哪位迷人的女士了吧! 斯凯抓到了安文的小尾巴。 安文对于斯凯的措辞非常的无奈。如果是别人这么谈论他的私事的话。那些人一定会品尝到这么做的后果。但他现在面对的是斯凯,安文也愿意坦诚一点。 “我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如果你在公爵面前这么说的话,可能就会有点问题了。” 斯凯挑了挑眉,“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公爵大人是个···有些羞涩的人?” 她说完之后自己也被恶心到了。毕竟用‘羞涩’这种形容少年人的词汇来讲述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但这本身只是一种含蓄的说法,安文的那位养父只能说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也是他会被一个养子摆布的根本原因了。 “可别这么说!”安文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被恶心到的表情。他用力的摆了摆手,对斯凯说:“你们很快就有机会见上一面的,我想让他来带领你正式进入社交圈。” 这是个荣誉,也是个麻烦。 斯凯抬头看着安文,似乎是在对他确认这句话的分量。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斯凯听到安文非常笃定的告诉她。 “但你知道我···不打算嫁给什么贵族之类的吧?”斯凯迟疑的问道。 “我只知道你心里的天平已经不可停止的往达西先生那里偏移了。你可怜的哥哥在达西先生的面前还比不上一片羽毛···” “这就有些夸张了···”斯凯嫌弃的说。 安文却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他认真的看着斯凯,语气低沉而凝重的说:“斯凯,不管你是不是最后和达西走在一起,我这个做哥哥的,总是要为你做一些事情的。就当是···这些年我一直缺席的补偿吧。” 斯凯被安文的这句话触动了一下。她之前隐约感受到了安文对达西如此抵触的原因,只是没有经过本人亲口吐露,有些不够确定而已。 现在斯凯终于可以肯定,安文是在帮她。他想要让达西知道追求一个霍尔特所要经历的麻烦,就像是所有童话故事里,王子要得到公主之前,总是要经历许多困难。得到的太快,就会不珍惜。 当然,如果安文能够在找麻烦的过程中抓到达西的什么把柄,那他大概也是乐于不让斯凯和达西走到一起的。 这样的行为非常的笨拙,但意外的让人感动。 斯凯掩饰性的喝了一口红茶,茶水有些微凉,但依然很慰贴。 安文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兄妹两个人难得享受如此宁静温馨的气氛。 结果,斯凯冷不防的问了一句:“所以···你在香水店里遇到的那个漂亮小姐,到底是哪一家的姑娘?” ‘噗···’“咳咳——”安文一口红茶呛到喉咙口,他剧烈的咳嗽,折腾到自己的眼眶都红了,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安文很快意识到斯凯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八卦机会,所谓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他这么兴高采烈的干涉了自己妹妹的情感问题,就要有被反问的准备。 “我想···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毫无疑问的,这位姑娘简直就是个天使。” 安文也逃不开像是个掉进恋爱湖水里的傻子,斯凯不知道有多嫌弃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她看到安文好不容易扭扭捏捏的交代了自己在香水店里遇到的始末—— “我和她简单的搭讪了两句,她看起来有些害羞···” 安文停顿了一下,他意识到这个词语在不久之前刚刚被斯凯用形容过自己的养父,不免有些扫兴的撇撇嘴,努力吧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从自己的记忆中抹掉。 “你可以说结果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的心理活动。”斯凯也想到了这个形容词,她很扫兴的要求安文快进。 安文瞪了斯凯一眼,委屈的接着说:“最后我为他买下了一个香水瓶子,就像是你说的那样,那为女士似乎没有带钱,我买下之后偷偷的放在她的手包里了。···你说她会记住我吗?” 斯凯怜悯的看了安文一眼,告诉了他残忍的真相:“大概那个姑娘会觉得你才是个‘害羞的’‘小伙子’吧!” ——害羞这个词语都要被玩坏掉了! 达西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了家中。乔治安娜一早就在书房等待自己的哥哥了。她知道达西一定会第一时间到这个房间里来,哪怕这里的书籍其实并不是很多。 “乔治安娜?”达西看到妹妹的时候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火气。他暂时停止思考关于告密的问题,重新做回一个耐心的哥哥。但他突然想到乔治安娜可能会在她的朋友之间听到什么风声,于是就询问了他的妹妹:“有没有人···在社交圈子里传我和斯凯不好的事情?” 这个问题让乔治安娜愣了一下。她看达西的神色非常认真,就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最后慎重的说:“我最近一次听到你和斯凯这个名字一起出现,是在一个宴会上···” 乔治安娜帮助达西找到了一些线索。确实有一些风声指向对斯凯不好的方面,但安文及时的阻止了这种消息的蔓延。斯凯有理由生气,而达西也有必要找到流言的源头。 说完这件事的乔治安娜并没有马上离开,她已经知道了达西的恋爱并不顺利,理由是斯凯小姐感觉名声受到了伤害。 可是乔治安娜却还有事情要和达西说一下。 达西很意外乔治安娜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关切的询问到:“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是的···是这样···今天我从斯凯的家里出来之后,去了斯凯家附近的香水店···遇到了一位很奇怪的男士···” 第五十三章 达西听到妹妹的描述之后微微皱眉。他不想把自己的担心带个乔治安娜,所以只是对她说:“我知道了。如果他再出现的话,我会处理的。” 等到乔治安娜走出了房间,达西才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乔治安娜在经历过韦翰的事情之后,总归变的有些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而这种变化不局限于她本人——乔治安娜身边的人,从仆人到达西自己,都在她的感情问题上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这当然不是说乔治安娜的社交圈到此为止,只是她自从看到韦翰的真实面目之后,对周围的男士就有些性质缺缺。达西有心和乔治安娜谈论一下这个话题,但他是乔治安娜的兄长,一直以来扮演的都是父亲的角色。真的要他坐下来和妹妹谈论关于爱情的问题···别闹了!自他自己的问题还没有折腾清楚呢! 达西想想乔治安娜,又想想斯凯,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并非对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轻易解决。他感到了一丝挫败。 伦敦的冬天更冷一点的时候,距离圣诞也只有不到几天的功夫。斯凯被安文强拉着出去进行了几次购物。街面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圣诞节的装饰物,都着重凸显了节日的气氛。同时,这也是在刺激人们购物的*。 天很冷的时候,斯凯通常是不太愿意出门的。哪怕安文慷慨的说,他能够支付斯凯购买的所有订单,也不能阻止斯凯猜测——安文只是想要借着购物的机会,在各类的店铺里寻找那天他所见到过的姑娘。 但斯凯没有戳穿安文。无论安文是否有足够的好运可以得偿所愿,斯凯都乐得看他的笑话。 兄妹两个人打着伞走在雪地上,厚厚的积雪和路边的松树装饰出来一派繁华的景象。路旁有几对年轻的男女手拉着手在逛街,如果他们遇到槲寄生,显然就有了光明正大接吻的机会。 天赐的恋爱道具。哪怕扯上了什么悲伤的神话传说,又有谁会在意呢? 斯凯畏惧冬天的寒冷,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感觉说话都会浪费掉一定的热量。她暂时决定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聊的斗嘴上了。 但安文却没有准备放过她。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位达西先生都没有给出什么解释,可能他就是不想要和你继续联系下去了。如果你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话,当初是不是就不会和他闹别扭了。” 安文说话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要讽刺斯凯。他只是错误的把斯凯的沉默当做一种闷闷不乐的表现。毕竟斯凯这次没有先挑起一场言语上的战争,这并不是她的固有风格。 斯凯深吸了一口气。冷风进入气管的时候,带走了很多的热度。她真是想不开才会和安文一起出来逛街的——斯凯郁闷的想到。而当吐出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出白气的时候,斯凯的脾气就更不好了。 “这要看圣诞节才能决定。毕竟不是每个人在圣诞前夕的时候都和你一样空闲的。”斯凯拉着安文走进一家服装店。店里暖黄色的灯光给了她一点慰藉。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脚凳,一个壁炉的话,那就真的完美了。 斯凯慢悠悠的看着店里的衣服裙子,继续对安文说:“圣诞节···虽然我不相信什么圣诞老人的故事,但礼物还是要有的。我先说好,我不想某一天起床之后看到床头有袜子,但圣诞节礼物还是要有的!” “那就意味着你的哥哥也能收到第一份来自妹妹的礼物咯?” 斯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吩咐边上的店员给她拿下一套长裙摆的礼服,鱼尾的设计和剪裁都非常有意思。斯凯不确定这条蓝色的裙子里是否有鱼骨的设计,这也是她拿下来看看的原因。 “我以为更小的时候,你也骗过你可怜的妹妹送你礼物?”那个时候斯凯真的还小。有客人送给她了一串可爱的珍珠项链。···后来就被安文骗取做圣诞礼物了。 “但那些都已经不在了···”安文有些遗憾的看看另一件衣服上镶嵌的珍珠,好像那个就是斯凯‘年少无知’的时候赠送给他的那一串项链制成的。 斯凯默然无语。她很快利落的让店员再拿下一件衣服。 走到店铺的转角的时候,安文用胳膊支了支斯凯,示意她抬头看这家店铺的天花板。 这家服装店出售的衣服价格不斐,招待的都是一些挑剔的客人。店员每天都仔细的打扫店里的卫生,肯定不会有蜘蛛网一类的东西。 斯凯顺着安文的视线往上看,安文指给她看的是一个槲寄生。 “嘶···”斯凯倒抽一口气,她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快速往后倒退了几步。一直走出了槲寄生的所处范围才停下来。斯凯站定之后,看安文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对劲了。 安文一脸无辜的看看天花板,又看看斯凯,“这家店铺的装饰可真是隐晦。想一下,要是有一对恋人意外发现了这个,那可真是个不错的惊喜···” 安文看到斯凯还在用一种夸张的惊恐表情看着他。他的视线稍微偏转,落在了抱着一大堆衣服的店员身上。 ——安文的本意是在想,斯凯购买衣服的速度真是迅速。仔细看她挑选出来的衣服也确实不错,算不上是敷衍。 但被安文凝视的店员就没有这么好的感受了。他本身呆愣的看着斯凯往后倒退这么长的距离,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而还没有等到他茫然完,那位陪同女士而来的先生就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他了。 误会来的就是那么的突然。 店员抬头看看店铺上方悬挂的槲寄生,这是老板所谓的惊喜,这个时候多少成了惊吓。他飞快的从正下方后退,老老实实的退到了斯凯的身后。 这下斯凯和安文都看到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个露出无奈表情,一个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斯凯觉的安文的这个表情实在好笑,同时店员意识到这是个玩笑之后尴尬的表情也有些戏剧性。 斯凯重新走到槲寄生的下面。她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但这不妨碍她调侃安文:“就是不知道会有那一位机智的先生在这个小惊喜下面有所回报了。” 安文耸耸肩:“在公众场合做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总有姑娘喜欢这样的浪漫的。”斯凯忍者笑说道。 “你是认真的?”安文狐疑的看了斯凯一眼。 斯凯点头。 她相信确实有人会愉快的接受,毕竟槲寄生的魔力是让仇人都能够暂时和解。 唔。这件衣服看上去不错,买下来。 如此往复,在店员快要不堪重负的时候,服装店里又迎来新的客人。 “达西先生?” “斯凯?” 如果不是意外的偶遇,斯凯大概不会意识到她和达西之间的互相称呼是多么的奇怪。一个是使用教名,另一个则是称呼姓氏。 斯凯抿抿嘴,——“菲兹威廉。”她赌气的重新称呼了一遍。 这种态度让达西有些不太明白,但称呼教名总归是更进一步的说明。他走到斯凯的身边,也重复了一遍:“斯凯。” ——简直愚蠢的不可直视。 空气中充斥着恋爱未满的尴尬味道。好在当事人都还记得周围的围观者,因此很快就各自厚脸皮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怎么可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呢?安文站在一旁把刚才的发展都看在了眼里。他愉快的插话进来说:“啊!达西先生。你来的正好。” 这显然不是个很好的开场,要让安文对达西献殷勤,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安文先生。”达西不知道应该称呼他‘安特’还是‘霍尔特’。斯凯的哥哥总是给他的一种没有着落、吊儿郎当的感觉。因此,除非必要的交谈,达西不太喜欢和他开什么玩笑。 “我和斯凯出来购物。如你所见,我想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能让你们在槲寄生下面见面。”安文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当然,这也是个特别的日子,让你能够看到斯凯不常示人的另外一面。” 斯凯头皮一麻。她猜到了安文的险恶用心。脚步稍稍往边上挪了挪,力求不着痕迹的和身后的店员保持一点距离。 抱着一堆衣服的店员显然还神游天外。毕竟斯凯在今天之前没有见过哪一家上流社会服装店的店员是抱着衣服来招待顾客的。···但这都不是问题,像店员这么抱着衣服,那些裙子快要把他给埋在地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斯凯在努力装点一颗圣诞树,而这一幕都让达西给看到了! 女人的购物欲,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有些不太符合斯凯对外一贯以来的形象。 达西呆了一下。没有安文的提醒,他都没有能够把斯凯和店员手上的衣服联系起来。但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不是安文有公开穿着女装的习惯的话,那这些衣服确实是斯凯购买的无误。 印象中斯凯确实从来没有穿着过同样的两件衣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过。达西默默的回忆了一下,当然天空书店时期的糟糕状况不应该被列入比较的范围当中。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这个机会。”达西毫不犹豫的对安文说道。 他要买单!这怎么可以! 斯凯当然不缺少这点钱,达西也是出了名的有钱。但斯凯这么努力的选购物品,如果不能让安文出一笔血,或者把安文挂成一颗圣诞树的话,那她在这么冷的天出门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我想不用了。”斯凯礼貌的拒绝。“安文很乐意为我付账的。” “上次的事···” “菲茨威廉!”斯凯打断了他的话。她无奈的指了指天花板,像是在说一个小秘密一样的说:“槲寄生下面,我暂时不追究这些。”斯凯不想达西对她的话想太多,而产生什么扭曲,她紧接问道:“对了,乔治安娜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对于斯凯说话的跳跃性达西已经有所了解。他回头看了看店门的方向,解释道:“我们刚才在蛋糕店的时候遇到了她的两个朋友。她们聊天的时候我就先出来了。” 这话多少有点表忠心的意思。斯凯稍微想了想就知道了。黄金单身汉达西先生,对于乔治安娜的朋友——那些年龄正好在能够成为达西先生妻子的范围之内的小姐,有多大的吸引力。 大概和乔治安娜聊天是一件事情,借机会和达西谈谈又是另一件事情了。 只是达西不太喜欢介入妹妹和她朋友之间的聊天,体贴的给了小姐们一个讲私密故事的机会,也有可能是猜测到了那些小姐的意图。 总之,结果是好的。斯凯点点头,大步和店员保持了一段距离,一次减少让人把她和‘购物狂’联想到一起。 店门又一次被人推开的时候,走进来一位漂亮的小姐。她先看到了站在对门处的斯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哥哥!斯凯!”她快步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安文还在欣赏柜台上的一个有趣的水晶球。 水晶球也是圣诞风格的物品,模糊的玻璃里面都是闪闪的亮片。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神奇的工艺,水晶球的里面呈现出液态的流动性,轻轻摇晃的时候,就像是在大雾中下雪一样。 工艺有待改进,但想法非常新颖。 安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给了达西和斯凯一个相对开放的空间,让他们可以有点沟通的时间。斯凯显然已经对达西下定了决心,那么折腾一下未来妹夫是好,过分了可能就有失风度。 安文思索着手里的小玩意儿能够进行一些更好的改良,他相信很多达官贵人会对此有点兴趣。而店长则很担心的看着安文的动作,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东西给砸掉了。 ——这可是很昂贵的水晶球,而且工艺也非常稀有··· 紧张的店长没有注意到进门的另一位女客,但安文却听到了来人叫了达西和斯凯的名字。他背对着店门,感觉有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香味。 安文回头看去··· 下一刻,他手上的水晶球掉在了地上。 第五十四章 水晶质地的圆球落在地毯上,侥幸没有摔碎。反而是站在柜台里的店主,‘啊呀’了一声,凭空吓出了一身冷汗。 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往柜台的地方看去。乔治安娜看到了站在柜台边上,凝视着她的安文。 安文深情的眼神在乔治安娜的眼里就只是奇怪的视线。她微微皱眉,往达西先生的身后躲了躲。 斯凯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对于安文一见钟情的对象她确实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伦敦并没有几个人会比乔治安娜更加善良温柔,并且还美貌漂亮。更何况在乔治安娜的身上还有一种感情破碎过后的脆弱感觉。她掩藏的很好,甚至让这点缺憾变的非常的艺术。 斯凯是个女人都会想要和乔治安娜更加亲近一点,更妄论安文了。 ——男士都是视觉动物。 想到这个的时候,斯凯抬眼看了一眼达西。 达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消化完整件事情也并没有用掉多少时间。斯凯的哥哥就是妹妹口中的‘奇怪的人’。他一直认为安文行事轻佻,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所谓送香水瓶子这件事情大概不会有太多的真感情在,应该只是个一时起意的玩笑罢了。 “这是我的哥哥,安文·霍尔特。这位是达西先生的妹妹,乔治安娜。” 斯凯站在当中给两个人介绍了一下。她强调了‘哥哥’和‘妹妹’两个单词。希望安文和乔治安娜之间能够不要那么尴尬。 乔治安娜在听到这个介绍之后,确实放松了眉毛。她没有想到斯凯传说中的兄长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但既然是熟人了,她也就放松了戒备。 反而是安文,他一点都没有听进斯凯的介绍。眼睛依然注视着乔治安娜,像是要冲过来一样。 “你们!···我的天啊!” 店主脸色发白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他推开了挡在他前面发呆的安文,弯下腰仔细的寻找水晶球的踪迹。 地毯上没有大片的水渍和想象中的一地碎片,是让人松了口气的事情。店主却不敢完全放松下来,他谨慎的弯下腰,四处寻找水晶球的踪迹。甚至没有心思关注自己的状态是否狼狈,也顾不上对几位衣着尊贵的客人保持足够的敬意了。 斯凯看着自己的哥哥像是个大型障碍物一样的挡在店主和水晶球的当中,他的注意力大概全部在乔治安娜的身上,就好像店主的注意力全都在水晶球上一样。 斯凯无奈摇摇头。她伸手在安文的面前挥了挥,很不给面子的对他说:“回神了!你刚才似乎砸掉了什么昂贵的东西!” “可能这是爱情需要支付的代价。”安文很随口的接下了斯凯的嘲讽。 他说出来的话语之恶心,让斯凯叹为观止。但凡达西以前有这么对她说过话的,···大概早就没有以后了。 “可是你现在需要赔钱···” “啊!完了!一切都完了!”店主在斯凯和安文对话之间终于找到了地上的水晶球。他爆发出的惨叫打断了斯凯的话。其声音的悲切就像是有失去了至亲。 “没事的。我会叫安文赔偿你全部的损失。” 斯凯安慰店主,她看了安文一眼,示意他也说几句。至少不要在乔治安娜的面前一直表现的像是一个傻瓜笨蛋。那样的话就谁都帮不了他了。 安文这才如梦初醒。他点点头,一脸歉意的表示愿意赔偿相应的欠款。他们都知道这个水晶球的价格必然昂贵。事实上,这个圆球幸运的没有在摔下的一瞬间破碎,却因为本身足够圆润,在滚了一圈之后,砸在了墙角。 “你可赔偿不起这东西!这是伯爵大人订下的,全伦敦也只有两枚,而其中的一枚已经在宫廷里了!” 店主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好好的圣诞即将来临之际,他却会因为无法献上这正规的礼物,而即将得罪伯爵大人。 斯凯表情微妙的看了不远处的碎片几眼。 “真是没有想到,伯爵还有收集这些小物件的兴趣。” 和达西先生经营庄园的情况不一样的是,霍尔特家天生就有一种接近政治中心的敏感爱好在里面。伦敦有钱有势,并且不辜负公爵称谓的大人一共有三个,斯凯对每一个都有所了解,几周之前还有幸和其中的一个签订了合同契约。 知道是熟人订购的东西,斯凯多少就松了口气。 “伯爵大人是要把这个献给王子的!”店主喘着粗气补充道。而王子要用这个东西来讨好他的情妇,这也是为什么在水晶球破碎之后,他会这么确定,这会触怒权贵的原因。 “既然这么昂贵,你就不应该吧这东西放在柜台上。” “把这个转手给我的商人说过,这个水晶球要一直安放在有光的地方!” “那大概你还要感谢一下安文把你的水晶球给砸掉了。”斯凯看看柜台的位置,外头的阳光正好,而水晶球折射阳光的地毯,已经有些发黑了。 “斯凯!”乔治安娜拉了拉斯凯的衣袖。她对斯凯的印象有些降低。并且开始认为斯凯是在为自己的兄长开脱干系。 上流社会的人普遍都有推卸责任、高高在上的坏品质。公子哥自命不凡,小姐们只知道打扮,如果认识的人体现出了这种特质,乔治安娜是拒绝和他们结交的。 “乔治安娜。”达西小声叫了自己的妹妹的名字。他也看到了地上烧焦的痕迹。虽然店主因为东西珍贵,而时常擦拭,但一旦他有疏漏的时候,那他经营的服装店势必付之一炬。 这一条街的建筑结构都是木质地的,一旦大火燃烧起来,造成的损失之大,是谁都不会想要承担的。天空书店着火的时候,两边都有小巷子,那起到了很好的隔断作用。 斯凯当初的做法并并没有酿成什么灾难性的结局。但达西对于和火焰有关东西,这么多年来都保持足够的小心戒备。庄园里的烛台也陆陆续续的经过了改造和加工,仆人们小心的在意细节,一面酿成火灾。这都是斯凯给他留下的后遗症。 “水晶球聚光太久会烧起来了。” 达西在乔治安娜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他不想让斯凯和妹妹之间存在任何误解。同样的,因为知道安文是公爵养子,所以达西先生并不认为安文有推卸责任的必要。 斯凯似笑非笑的看着达西家的先生小姐交换了几句‘悄悄话’。她注意到店主紧张的快要晕倒的样子,继续稍安慰了他说:“这也不是你的错。先把我买的衣服给结账,其余的事情都算在安文的头上,你就不用在意了。” 听到有人承担责任,店主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但他还是有些犹豫的看看斯凯,像是在确认之后说的话会不会把斯凯吓跑一样:“但伯爵和王子马上就要来提东西了!” 几乎是顺着店主的这句话,店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两位衣着光鲜的绅士结伴走了进来。 摩尔根伯爵认出了斯凯,他露出了一个略微惊愕的表情。 斯凯微笑回复,但心里却非常无奈。她知道对方的惊讶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表现出女性化的一面。之前生意上的来往让对方对自己的印象停留在一个有野心却也为家庭所困、需要抚养幼弟的可怜人角色上。 斯凯从任何层面上都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疏于打理自己的人,并且从服饰和搭配上进一步的暗示这一点。 现在给摩尔根伯爵抓个正着,让他看到她购物的样子。而且一下就表现出购物狂的架势,这样的反差当然会让人错愕。 今天到底有多少人会认为她是个购物狂啊!——斯凯真想跺跺脚,直接离开了。 “斯凯小姐?!” “日安,摩尔根伯爵。”斯凯行了个礼,她注意到伯爵今天的衣着,崭新的衣服和最流行的设计,无疑都展现出了他的经济实力。随着双方合作的开始,赚到钵盆满体的不只有霍尔特,伯爵也重现了昔日的辉煌。 “真是没有想到···”伯爵看了斯凯几眼,他对于斯凯今天的穿着非常赞赏,但他很快就想起要介绍同行的男士:“我们遇见的恰到好处,这位是王子殿下。平日要见到他的机会可不算太多。” 王子心不在焉的接受了斯凯的礼仪。他金色的头如同黄金一样璀璨,但本人的傲慢显然比传言中的更加招人厌恶。 “菲兹威廉·达西先生。乔治安娜·达西小姐。”王子准确的叫出了两位达西的名字。他的眼里似乎只有他想看见的人,“上次宴会之后我们还没有见过呢。达西小姐的演奏记忆让我难忘。” 斯凯冷眼看着这出闹剧。从王子对她表现出忽视的同时,她的表情也从真诚转为冷淡。没有必要因为对方的权势而落入奉承卑微的套路当中,更何况这位皇子前面的顺位继承人至少有一打,除非天灾*伦敦沦陷,否则也没有这位什么事情。 斯凯受到的冷遇在伯爵的预料之中。但他依然为自己的介绍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而感觉尴尬。王子的高傲让人难以承受···真是··· 谁都在心中腹诽,但谁都没有输过。 安文先前站在阴影里看着,他的位置快要和衣架平排了,以至于第一眼的时候,伯爵和王子都错过了他的存在。 这个时候他凑到斯凯的身边,小声的对斯凯说:“啊!我们著名的白痴王子。他的实际地位可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动人,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们也有办法让他出糗。···前提是,你并不是个忠于王室的人吧?” 斯凯听到这种熟悉的安文式嘲讽。她强忍着微笑,用手捂着嘴,小声的回答说:“我当然不是,并且我非常期待你大杀四方的样子。” 兄妹两个人总算在记得要在当事人面前压低声音。 有达西兄妹在前面硬着头皮和王子客套,霍尔特家的两个人就乐的小声打趣了。 “五美金。如果你把这个烦人的白痴王子给打发走的话,乔治安娜对你的看法会有所改观的。”斯凯听着王子和达西的客套不断的殷勤起来。 如果王子是要迎娶乔治安娜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达西是不可能把妹妹托付给一个背地里情妇无数的男人的。 安文要是也加入战局,那就是一场好戏了。 斯凯眨眨眼睛,在达西和王子说话的间隙,给达西先生传达了一个惋惜的眼神。 此前斯凯曾经调查过安文的身份,但多方询问的结果只是公爵养子,加上地位斐然。据说是在政府里有一个不错的职位。但斯凯看过安文落下的文书,安文故意落下,只是想要给妹妹传达一个信息——他可以解决的事情很多,斯凯可以过的更大胆一些。 “你是说真的?” “当然。乔治安娜都已经不耐烦了。你英雄救美,然后在槲寄生下面索吻啊!” 斯凯随口一说。 安文听到这里,就停下和斯凯聊天,大步往王子那里走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在一天之连遇到两位权贵,实在是一般人所不能想象的事情。 甚至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王子和伯爵这种称谓本身就代表了所有的尊贵和荣耀,至于这个地位背后的那个人本身有什么弱点,或者是因为挥霍和高傲,只剩下一张穷极奢华的表皮,是多数人都不会去思考的。 但安文会做这件事情。他与生俱来的拥有这种天赋,他喜欢质疑和嘲讽所有的光环,也喜欢躲在暗处观察这些权贵的弱点。这么做并非只是出于爱好或者炫耀——安文的工作,让他可以在恰当的时间使用这些漏洞,并且获得也超乎寻常的效果。 一个平民养子成为帝国的权贵,在被收养的背后,隐藏了很多的手段。 虽然有时候斯凯会觉得安文这么做会把自己给弄死,但这样的安文却恰恰是他本身。 “王子殿下,伯爵大人。”安文带着笑容走了上去。 王子还在和乔治安娜套近乎,就算他异于常人的高傲,也意识到了乔治安娜的疏离。偏偏的达西家族地位让他只能小心的‘奉承’,至少王子认为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奉承··· “你是谁啊?”受挫的王子语气不耐烦的回头。 可当他看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安文的时候,安文的脸上尚且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王子高傲的表情却一下凝固在了他自己的脸上,他眼中的畏惧一闪而过,接着则是挂上了高兴的笑容。 这个笑容本身说明了很多东西。 比如敬畏,比如安文的地位。 斯凯在边上看着,她的可以挑拨并非徒劳无谓的做法。至少这样能够让她更加的了解安文。 “安文?你也在这里?真是没有想到!”王子在寒暄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在边上站着的斯凯,他的眼神在斯凯和安文之间移动了一下,有些暧昧的笑着说:“我们可都一直以为您是个冰冷的人物,没有想到您在圣诞节的时候也会带着爱人一起出来购物。” 果然龌龊的人看谁都是龌龊的 金发的王子以为自己发现了安文不为人知的一面,掌握一个小秘密有助于增进彼此之间的友谊。况且这位安文先生还是国王面前的红人,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够办理的下来。只要能够得到他的肯定,等同于很多关卡都畅通无阻。 当然,王子心底也是对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心有不满的。这个家伙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说到底也只是他家的仆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一个王子来讨好呢! 王子不常常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这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阴冷。安文都看在眼里,却只是简短的解释道:“这位是我的妹妹···斯凯小姐。” “啊!妹妹啊!”王子恍然大悟。但他的表情却还是一种‘我都懂的···’的样子。 斯凯看到他这样都快要笑出来了。所谓的草包大概就是这样的。 “只是我的妹妹。我们失散多年!”安文感觉有些烦躁,他耗尽耐心的对着王子解释。并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这次这个笨蛋还会理解错误的话,那这辈子让他成功露脸一次,都将会是他政治生涯上的耻辱。 好在这次王子终于没有弄错了。他只是自以为幽默的说:“失散多年?这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或许我们可以找一天时间出来坐坐,来听你说说这个故事。”王子说到这里,自己也意识到话语有些轻佻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安文的脸色,“我想您应该很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 斯凯看安文的表情不变。但出于对这个人的了解,她就是知道安文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错的。聪明的斗嘴不能够让安文认输,死角蛮缠的笨蛋才能让他无力挣扎。 “这段经历对我来说非常的艰难···”安文这么说的时候,王子的脸上配合的摆出可以出演舞台剧的表情,他忍了忍,继续说:“如无必要,我不想赘述。” “啊···那···” 安文打断了王子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说起来,您是在这里订购了一个水晶球的吧?真是巧夺天工,可是我不慎失手打碎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赔偿全部的金额。” “哦!这可真是···”王子听到安文这么说的时候,第一时间愣了愣,他思索了一下这会造成的后果——情妇?那和水晶球一样只是玩物而已。他在意的是能够从安文这里得到一个人情。 王子狂喜的表情隐约透露了出来。斯凯惨不忍睹的对着达西做了个鬼脸。一次表示对于王子的嘲讽。当然,她注意不要然王子本人看到了。 一个小东西就想要也一个人情。也许世界上还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出现过。安文精明的快要出妖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带着跑呢? 但王子的说辞也委实让人哭笑不得。他皱起眉头,认真的对安文说:“安文先生,水晶球是可以预测吉凶的,而摔碎这个东西本身可代表着不详!” “你的意思是我马上要倒霉了?”安文顺着他的话反问。 “不不不··”王子连忙摆手,“这是我购买的东西,我想···” 他在以自己可能遭受厄运来向安文要求好处。这可不像是一个王子会做的事情,就算是外面集市上的鱼贩子,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要有风度的多。 “那是你的事情···”安文看了一眼还碎在地上的玻璃球,非常惋惜的说:“日不落的王子,竟然担心一个玩笑一样的灾难。是我太疯狂了,还是您出了什么状况呢?” “你!”王子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眼前的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尤其是说话的场合,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他留下。 “这话是我说的。并且我认为,这是任何一位国王殿下的公仆,都有义务指出的事情。”安文话锋一转又说:“毕竟一个讨好情妇的水晶球,我想您还是不会介怀的。” 还能怎么说呢?这个安文真是太有种了!王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生怕一不留神,安文又说出什么可怕的词汇来摧残他的神经。 站在一旁的伯爵大人已经惊呆了,他偷偷拉了拉斯凯的衣袖,低声问道:“你真的是这位安文大人的···妹妹?” 失散多年之类的形容词可以不用去说,毕竟无论真假,外人对此都不甚在意。伯爵只是想要知道斯凯和安文有多接近,同时也能从中得知斯凯的确切价值。 “我想我是要叫他哥哥的。而他···也非常称职。”斯凯没有特别强调什么,她今天已经见证了安文的权利,这让她有了全新的看法。“你刚才说···大人?安文已经有爵位了?” 伯爵撇了撇嘴,“当然,以他的能力,前途无量。只不过这种等级上的东西,通常是和年龄挂钩的,不管他有多么的能干,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来···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斯凯假笑,她点了点头,回答:“是的。我想我非常清楚。这样最好了。如果安文真的一步登天了,那我恐怕只能为他准备墓志铭了。” 只有死去的英雄才能够一下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在此之前,一步步的谨小慎微,做一个在暗地里权势滔天的人,确实是安文最好的归宿。 几步之外,安文已经和王子殿下重归于好。看来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王子殿下事物的一部分智商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只是他看上去如丧考妣,显然是没有得到丝毫的好处。 达西和乔治安娜全程保持了足够的沉默。但他们把安文和王子的话都听了进去,对安文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怎么办?越来越觉得安文可怜了。 斯凯怜悯的看着安文。 “怎么了?”伯爵不解斯凯的表情。 斯凯露出了个神秘的微笑:“不,只是觉得我的兄长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又后退了一大步。”真是值得幸灾乐祸的事情。 伯爵对于这句话并不理解,但这不妨碍他知道斯凯此时已经有了一个可以撑腰的兄长,而不是从前那个普通却有钱的商人了。虽然从前的斯凯也不是很好拿捏就是了。 服装店的门开了又关。某位金发的王子兴致冲冲的进来,又表情灰败的离开。 店主敬畏的看着店里留下的客人。他的脸上全是如释重负笑容和对安文的敬畏。 而当事人呢?他在碍事的王子离开的第一时间,就重新把视线黏在了乔治安娜的身上。全然找不到之前高傲稳重的样子了。 斯凯扶额,煞风景的提醒安文:“你还没有结账呢!” 安文如梦初醒。他头也不回的对斯凯说:“等等,我想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 安文往前大跨了一步,在达西先生反映过来之前、在距离达西先生只有一步不到的距离上,安文拉住了乔治安娜的手,他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吻了下去。 四周一片静默。 第五十六章 达西先生一时错愕异常,在他卡壳的短短几秒当中,安文吻到了乔治安娜柔软的嘴唇,感受到了她的呼吸,并且有了要把这个亲吻从‘问候’发展成‘交谈’的冲动。 斯凯全程看在眼里。她用力地干咳了一声:“咳咳!” 达西如梦初醒。他立刻用力的扯开安文,并且把他往一面墙上推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达西怒吼。 而乔治安娜则是脸色苍白,她用惊怒交加的表情看着安文,对他的举动无比震惊。 “槲寄生下,化敌为友,男女可以亲吻。我只是遵循了一个传统而已。” 安文侥幸在后退了几步之后稳住了自己,没有狼狈的撞翻店里的假人。但达西力气够大,还是让他难受的揉了揉肩膀。 槲寄生下接吻确实只是传统,但前提是不要做的过分,把这个亲吻控制在礼仪允许的范围之内,而不是耍流氓,甚至被当事人的哥哥亲手抓住。 斯凯心里嘲笑安文满腹技巧到了需要使用的时候就变成了草包一块。她也暗自为自己之前挑拨安文的行为而心虚了一下。 “我以为这类传统通常是要征询到当事人承认的!”达西拉着乔治安娜,大声的斥责安文。 安文耸耸肩,他自己以为很有诚意,而在达西看来只是狡辩和推脱:“我很抱歉。但借此机会,我要正式对乔治安娜小姐提出追求。” ——本年度最糟糕告白! 斯凯心里默默的骂着安文的情商。但这个时候她还是走到安文的身边,试图让场面不要太过于尴尬。乔治安娜因为没有办法的接受这样的事情,低头跑出了成衣店。 达西先生的脸上怒色未消,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让乔治安娜在自己的身边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但对面的这个人是斯凯的哥哥,并且刚刚打发走了一位王子。理智让他不能做出什么落人口舌的动作来。而妹妹的离开也让他无心恋战。 达西看到了斯凯。她现在也站在槲寄生的范围之内。她的哥哥刚刚亲吻了乔治安娜··· 达西神使鬼差的往前走了一步,而斯凯挡在了安文的前面。有些闹剧一次就够了,如果达西和安文也打起来的话,那就真是热闹了。 达西没有做出如斯凯预计的任何动作。他用征询的眼光注视斯凯,斯凯就秒懂了他的意思——‘我们也在槲寄生下面了。’ “抱歉。我想这种时候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斯凯拒绝。 “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说法。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么我就先走了。”达西先生艰难的点点头,他的目光直视安文,后者也毫不退缩的看着他。当下,他们的妹妹都是对方窥探的对象,而自己又窥探对方的妹妹。 这个诡异的局面让双方都无比尴尬。 安文自问理亏的退后了一步,让出了离开商店的出路的。达西大步走了出去。 店门‘砰’的一声关闭了。斯凯让安文先把账款结掉。这次可就没有任何人会代替安文出钱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做的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斯凯恨铁不成钢的说。她的马车已经在预定的地点等候她了。不用在寒冷的空气中停留太长的时间,真是今天发生过最好的事情了。 “是你叫我这么做的!”安文气呼呼的说,“你应该看看达西看我的眼神。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地方配不上达西家的,而他看我就像是在看街面上的地痞流氓!” “他看地痞流氓用的是什么眼神?”斯凯纳闷的问。 “你还为他说话!”安文坐在马车里,更加生气了。 “好好好,我的错。”斯凯摆摆手,决定不和这个陷入爱情的傻子计较什么:“那你准备怎么办?我以为你还记得,你要给达西一个说法的!” “···”安文沉默了下来。在马车踢踢踏踏的踏过雪中的过程中,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就在斯凯抱着暖炉昏昏欲睡,以为得不到安文答案的时候,他突然的说了一句:“凭什么,他明明也在追求我的妹妹。现在却叫我去道歉!” “可是他没有强吻你的妹妹!”斯凯哭笑不得。 安文下意识的想要反驳斯凯,他想说——他也可以。但在斯凯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安文也终于了解到了达西没有这么做的原因。 “真是···”真是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自己。斯凯简直是女版的安文,还是智商没有下线的那一种,达西要是今天真是报复一样的亲吻了斯凯,那他真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安文嘀咕着,偷偷的把自己想要说的话重新咽会肚子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这样的妹妹和达西在一起,那个高傲的男人也没有什么机会得意了。稍微疏忽一下,自己的妻子成就就会超过自己。这也是很让人紧张的事情呢。 毋庸置疑,还是漂亮善良的乔治安娜更适合做妻子。安文不再说话,转而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斯凯。 斯凯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她有心再要点好处,但如果被面前这个缺爱的老男人继续这么打量下去的话,那就真是要吐了。 最后,斯凯无可奈何的说:“圣诞之前我会亲自去达西先生那里拜访一下他,顺便帮你打探一下乔治安娜的状态。”斯凯看到安文的眼神亮了亮,就立刻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抢白,“但事先声明,我可不会为你说什么好话的。” 伦敦的大雪天天不停,斯凯计算着日子。在圣诞前两天,到达西所在的住处拜访。 斯凯特地选择了下午茶的时间,这样不容易遇到达西在生意上的朋友。在这个全不列颠都在庆贺的圣诞前夕,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会像达西一样正在工作了。 斯凯走进达西的住处——墙面上的玫瑰花都还在,但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已经随着上个世纪的钟声而渐渐的被人淡忘了。 斯凯走进客厅,房间里的陈设一如往昔。只是斗殴的痕迹不复存在。斯凯有些怀疑乔治安娜是否知道她的哥哥曾经和人不顾形象的打斗。虽然当初打起来的原因是死了很多年的柏拉图。但达西的怒气大多来自韦翰对乔治安娜动了坏心思,这一点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管家给斯凯倒了一杯茶。 当‘管家’这个词语作为一个职业的时候,全天下的管家都是一个样子的严于律己,他们约束仆人、打理家中的上下事物、一丝不苟的遵循礼节。但私下里,每个管家又各有不同之处。 这位在伦敦的仆人其实是彭博里的副管家。他为达西打理这栋别墅,主要是照顾乔治安娜。作为一个老派的管家,即使斯凯做足了所有的理解,穿着也足够得体,这还是不能改变他对于斯凯的不屑。 这不是个真正的上流社会贵族。她的家族从大海上获利,本身漂浮不定,而到斯凯这里的时候,甚至靠一个女人出来奔走赚钱。这一切虽然不被人明说,但私下里谁都知道。尤其她还让达西先生神魂颠倒,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管家抵触斯凯了。 他还是为斯凯倒了茶,并且送上了一叠小饼干。 “乔治安娜还好吗?”斯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板着脸如同僵尸的管家,他的情绪并不是非常隐晦,然而只是这样程度的不满对斯凯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当她发出了询问,对方就要回答。这一点毫无疑问,甚至在很多时候,情绪本身也毫无意义。 “小姐生病了。达西先生在陪着她,那么您还要继续等下去吗?”管家略带嘲讽的问道。 “是的。可能我还要去看望她一下。难道不是吗?”斯凯立刻站了起来。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或许她应该在事情发生之后就直接过来和乔治安娜谈谈。为安文做的事情道歉的。 “医生已经看过了···” 管家还想要说什么,斯凯打断了他:“我确信您不应该代替主人做出任何的决定,慎言老先生,您不应该说下去了。” 斯凯还在和管家扯皮,但她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之前两天,为了让安文找到一些事情可以去做,不要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斯凯曾经对他说过:“你以为你亲吻过乔治安娜是很棒的成就了吗?而你不知道的是一位叫韦翰的先生。” 这种事情也就是对安文说一说。斯凯确信安文不会因为这个而放弃对于乔治安娜的追求。更何况在安文烦躁的时候,有一个罪有应得的家伙来分担安文的怒火,也是很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于是安文就如同斯凯预计的一样去调查了韦翰的事迹。这样甚至能够防止莉迪亚被拐走,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得到消息的安文准备去一次麦里屯,而他说自己会在圣诞之前赶回来。···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及时的来探望乔治安娜了。这其实是个坏消息。 好在斯凯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达西先生从盘旋的楼梯上走下来。即使是在自己的家里,他的穿着依然一丝不苟,只是他的表情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 斯凯的心里一紧。在达西先生双脚踏上平地之前,她就已经打招呼了:“达西先生,乔治安娜还好吗?” 达西有些惊讶于看到斯凯出现在自己家的客厅。他以为斯凯的拜访最早也要到圣诞之后“乔治安娜在外面吹了风,回来之后发烧了。医生开了药,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达西带着斯凯往楼上走。 斯凯走在他的后面。她本来想好了不为安文道歉的,这个时候却神使鬼差的说:“对不起。” 达西停下来。他们都还在楼梯上。达西先生居高看着斯凯,“你在为什么道歉?”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是的。”达西点点头。他继续往上走。斯凯的裙摆让她走的有些慢,达西也体贴的放满了脚步。 “我找到传播流言的人了。我···并且她也认识到了错误,你要听她当面道歉吗?” “本来就是无法见光的事情,我想还是算了。”斯凯和达西走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她听到里面有两个女声在对话,就补充了一句:“既然她也来看乔治安娜了,我想最理想的做法,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斯凯在推开房门之前,最后说:“乔治安娜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如果这样能够弥补一下的话···” 她推开了房门,带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笑容,“乔治安娜、宾利小姐。”斯凯对房间里的人打招呼。 第五十七章 房间里的乔治安娜半靠在大床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看上去精神不错。 这是斯凯第一次进入这件房间,私人的卧室总是非常的私密,能够从某些程度上反应出主人的性格来。乔安娜一年之中在伦敦居住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也能从中看出一些细节来。 斯凯看到房间里的熏香蜡烛,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化妆镜边缘的一圈木质雕刻栩栩如生,而摆在镜子前面的香水和其他小玩意儿也一看就造价不菲。 乔治安娜的房间并不是很大,但只要是有窗户、靠街面···就让斯凯想到了安文。 “乔治安娜自己选了这间房间。能看到外面的风景,也会让她心情好一些。”达西请斯凯坐下,解释道。 “那···不会觉得超耐吗?” “不会,其实大街上来去的人都挺有意思的。”乔治安娜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斯凯挑了挑眉,点头同意。同样的问题,她的哥哥也是这么回答的,虽然斯凯不能够理解,安文为什么在公务已经如此繁忙的情况下,还要浪费时间在观察窗外的景色上。但能够看到他和乔治安娜有如此多的雷同点,总算是让斯凯对安文的爱情有了点信心。 “你也是听说乔治安娜生病了,来看望她的。” 坐在乔治安娜身边的宾利小姐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说话。更确切的说,她在看到斯凯进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斯凯不知道达西究竟对宾利小姐说了什么严重的话,但看起来,效果是非常不错的。 “我确实来看望一下乔治安娜。但‘听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我也没有人告知,这只是一种用词而已。”宾利小姐被斯凯呛了一下,她当然不能说是达西家的某位仆人告知了她这个消息,哪怕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或许你是听宾利先生说的。”斯凯点点头,给宾利小姐一个台阶下:“向宾利先生问好。” 一连串的对话下来,宾利小姐脸色铁青。她并没有如同她所预期的一样,在她熟悉的场合给了斯凯一个下马威,相反的,她还被斯凯给说道哑口无言。 宾利小姐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微笑重新回到脸上。斯凯不太按照常理出牌,达西先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不太好琢磨了。 他不知道从谁那里打听到了她抱怨斯凯的消息。突然的拜访和谈话,一开始宾利小姐还惊喜的以为达西先生终于发现了她的好,但达西先生带来的却是直白指责。宾利小姐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达西给她留了面子,只是单独和她谈论这件事情,还是应该抱怨,达西明明可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想这种事情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并且你应该也知道,在深夜的时候谈论事情,并不算非常的正派···” 但到最后,宾利小姐还是承认了自己确实是流言的来源。她并不是诚实到不能撒谎,只是面对一个如此认真的达西先生的时候,谎言真的很难说出口。 “我知道。但这是斯凯的秘密。我答应她永远不说出去的。” 所以,就是这个吗? 宾利小姐当时难过的闭上眼睛。——啊!一个‘永远都不说出口的小秘密’,斯凯就是凭借这种东西来绑定达西先生的吗?! 宾利小姐愤怒过也抗拒过的,所有的情感在心里融合夹杂了一遍,宾利小姐最后决定放弃。但她在告别达西先生的时候说:“作为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斯凯她太复杂了,你们其实并不合适在一起你。” 如果没有斯凯的话,达西先生永远都不会在深夜和别人有什么谈话。他始终是明亮的白天,但斯凯却不是璀璨的星空。 宾利小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已经决定放弃达西这个未来丈夫的选项,哪怕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向想法。 但这并不妨碍宾利小姐对斯凯态度不佳。更何况她此次到来是为了自己的好朋友乔治安娜,而不是达西先生。 从乔治安娜这里,宾利小姐得知斯凯有个哥哥。这佐证了她认为‘斯凯太复杂’的言论。此前斯凯提及家庭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亲属关系。那么怎么才能够保证,在···达西和这个女人进一步的熟悉之后,不会冒出更多的、死而复生的亲戚来呢? 而这个该死的亲戚还冒犯了乔治安娜。宾利小姐给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可以站在乔治安娜朋友的立场上质问斯凯。 宾利小姐定了定神,在斯凯问候乔治安娜身体状况的时候,重新发问:“你的兄长怎么不在?” “因为我不是很确定乔治安娜是否愿意见到他。况且他现在并不在伦敦,有些事情要做。” 斯凯歉意的看着病床上的乔治安娜,她握着乔治安娜的手的,而不是解释给宾利小姐听的。 “畏罪潜逃?还是心虚了?我知道这都不是,只是开个玩笑。”宾利小姐表情嘲讽的说了几句,她又做出很担心斯凯的样子,问道:“那今年还有人陪你过圣诞吗?” “唔···真是···没有什么您不知道的了,宾利小姐。”斯凯露出一个很困扰的表情。她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慢吞吞的说:“我猜想宾利先生也很困扰吧···” “困扰什么?”宾利小姐有了不祥的预感。 “为您的无所不知呀!”斯凯眨眨眼睛:“当然我也是开个玩笑而已。——安文去了麦里屯,我希望有为我问候班纳特一家。可是,他其实是去拜访我的一位···朋友的。” “你在麦里屯还有朋友?这可真是让人对霍尔特的家谱产生了好奇啊。你们的家谱上不会有半个不列颠吧!” 宾利小姐意在嘲讽斯凯是宾利家远亲的事情。就算他们之间确实是远房亲戚的关系,但这也不能改变斯凯用族谱和别人拉关系的事实。 “啊!不是这种朋友。要是按照你的这种算法,剩下半个不列颠大概都是我的敌人了。”斯凯看看达西——达西先生皱着眉头,应该是猜出她话里的意思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安文’这个名字有了下意识的厌恶。 “我哥哥去找韦翰先生了。他对之前我和韦翰先生的结交有所不满,所以···”话不说完,而是留下一半,仔仔细细的让明白的人去听。 乔治安娜和达西都知道韦翰的事情。 尤其是乔治安娜,在她被达西先生发现和韦翰交往的事情之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不要提起韦翰这个名字。即使现在身处伦敦,一个同名同姓者,都有可能被要求远离乔治安娜。 ‘韦翰’这个名字一出来,乔治安娜的脸色就难看了很多。 “我和韦翰先生认识了一段时间。我们看了半部戏剧,可惜连幕间剧都没有坚持到就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他拜访过我几次的,算是认识。”斯凯抓着乔治安娜的手,认真的对她说:“都过去了!我向你保证,韦翰先生会为他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但这个代价不能是安文让他支付出来的。”出乎斯凯意料的,乔治安娜并没有被仇恨蒙蔽住眼睛,她摇了摇头,哪怕她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但还是无损于她的美丽:“安文先生虽然有很多···戏剧的地方,但他也不应该为了处罚韦翰,而做出过激的事情。” 复仇固然美好,但赔上一个人,并不值得。 斯凯哑然。 乔治安娜把安文此行当做是去决斗,或者杀人了。而安文其实已经脱离低级暴力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只会使坏让韦翰倒霉,可能连出场都不会有。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坏蛋莫名跌倒更加大快人心的了。 但这就不需要让乔治安娜知道。就好像乔治安娜不需要知道,真正和韦翰打起来的,是她那个看起来最正直、最不可能和被人打架斗殴的达西哥哥。 斯凯想到这里,顺便转头看了一眼站到的窗边的达西。 达西先生好像突然对窗外的风景感兴趣了起来,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害怕斯凯在乔治安娜的面前说他的黑历史,心虚的不看她们了。 但斯凯也不知道,她在看达西先生的时候笑的有多促狭,就有多温柔。那种‘我和你之间有小故事’的表情,怎么都无法掩饰。 基于这个发现,乔治安娜突然对兄长的爱情开始有了点信心。 “安文只是想要补偿你一下。他既然是这么决定的,那就让他去做吧···”回过头来的斯凯有心吓吓乔治安娜。 “你应该阻止他的!”乔治安娜被斯凯的漫不经心弄得有些着急。 她大概也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着急的人了。 而乔治安娜还在病中。 斯凯看她真的急了,干净见好就收的解释:“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管发生什么,我挺了解安文的,他不是那种一时冲动的人,你先不要担心。” “为什么乔治安娜在担心一个冒犯她的人?有时候我真是觉得你转移话题的能力简直如火纯情!”宾利小姐坐在边上听的火冒三丈。这里是伦敦,面前的这个两个达西都是她的朋友。 他们之间认识了多长时间,斯凯才认识他们多长时间! 怎么就变成斯凯和乔治安娜愉快聊天,而她却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了呢?还有那些和达西先生的小互动,天啊!这是以为谁没有看到吗? “我没有要否认这一点的意思。事实上安文做出这种事情我也非常惊讶。说实话···我也认为他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姑且说我现在还和他处于磨合的阶段···”斯凯耸耸肩,这个动作很不淑女,但却是她此刻内心的写照:“你知道,兄妹相认写在故事书里可以很感人,但生活中,我们都缺席彼此太多年了。” 斯凯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暧昧,但至少乔治安娜听进去了,无论她是否有些哭笑不得。 “霍尔特先生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相反,他是的。”他只是对你很温柔而已。 斯凯无奈的看着乔治安娜,深深的觉得她有可能被那个智商离家出走的公爵养子,就这么欺骗一辈子。 天啊!她真的要帮安文美言几句吗?! 斯凯在心里对自己呐喊。 第五十八章 “我恐怕你只是出于赌气而已。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哥哥不好的。霍尔特先生虽然对我来说行为过度,但他为你购买衣服,还陪同你逛街···” 乔治安娜这下反而是站在安文的这边了。 斯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反应才比较合理。这算什么?一个拥有体贴兄长的人,看着别人的兄长,也觉得坏不到哪里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说:“不是说安文对我不好。只是单纯说他本人而已。达西对你来说是个可靠的兄长,而他在庄园里则是一个可靠的主人。对不同的人,每个人的角色就有所不同。这个说法你可以接受吗?” 乔治安娜想了想,点点头。“你是要告诉我,霍尔特先生在特定的位置上,会表现出他成熟的一面?” “是的。”斯凯点头。感动于乔治安娜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是说,虽然我对霍尔特先生成熟起来的样子有些好奇,但你实在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些。”乔治安娜的话让成功让斯凯闭上了嘴巴。 这确实和乔治安娜没有什么关系。斯凯也不可能和乔治安娜解释,安文认识的权贵和他本身的势力。真要是这么做了的话,不但是炫耀过度,乔治安娜是否会明白那些名字背后的含义,也是两说的事情。 “好了。关于安文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一直不说话的达西先生开口了,“我想乔治安娜也不想再听和安文有关的事情了。” “虽然我还想再说一些安文的坏话。不过你说的对,乔治安娜,你确实没有必要听这些的。”斯凯见好就收。她决定把事情交给回来的安文,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天下没有掩藏的住的秘密。但好奇者可以选择自己是否去探索。 安文在伦敦附近徘徊了几个小时。他得到的消息足够他继续探索斯凯的过去,对于妹妹过去空白的几个月时间,他非常的好奇。 不过还是算了吧。控制狂也有放下的时候,毕竟往后的岁月还很漫长。 安文放下马车的车帘,吩咐车夫离开伦敦,前往麦里屯。 他的手上有一份韦翰的详细资料——从他的出生证明开始,一直持续到他加入驻军以后的所有考核记录。 纸质的文件有时候能够看出很多东西,比如韦翰在驻军中有几个好朋友,他的升迁路径是什么,又有什么可以抓的把柄。 安文平日的工作就是这样,他曾经把更大的官员从椅子上拽下来,而眼前的这个,只是很小的一件而已。 安文很快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韦翰的形象来。他一定是外貌出众的,否则不可能让这么多位小姐坠入爱河。当然,口才也要足够的出色,一个榆木疙瘩大概也不能有所斩获。 斯凯曾经和韦翰有短暂的交际。但安文并不担心斯凯也是韦翰猎物中的一个。斯凯足够的理智,她和韦翰的交往多处于泄愤报复,而非恋爱。但这也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把自己的名声放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上,寄希望于自己的每一步设计都无懈可击。斯凯在这方面还有需要磨练的地方。 这些都不是最让安文感到生气的。 手上的文件让安文意识到,乔治安娜喜欢一个风度翩翩温柔而有追求的人。 他明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为什么乔治安娜就是对他没有好感呢! 好吧,他承认槲寄生下面的强吻是有些过头了,他要寻找一个可以补救的方法,而这一点上,大概韦翰会给他一个答案。 马车和坐在马车中的主人缓缓的往目的地赶去。外出工作对于常年在伦敦运筹帷幄的安文来说是全新的体验。 韦翰在乡间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如鱼得水。他本来以为在伦敦的那些坏名声不会影响到自己在乡间结识几个姑娘,毕竟消息没有那么快就传播到这里。驻军的身份给他提供了光鲜亮丽的外衣,他可以打一个时间差,只要一切都足够顺利就好。 可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斯凯·霍尔特搞砸了这一切。她带来了他在伦敦的所有事迹,还把他心生好感的伊丽莎白给弄的从此远离了他。 其他的姑娘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家人的劝解和本能的畏惧也让她们选择了敬而远之。 这就是驻军集体生活的坏处了。——帅气的小伙子并不是只有韦翰一个,而韦翰虽然比较出色,却也绝非无可替代。 唯一还愿意和他好好沟通的小姐就只有班纳特家的莉迪亚。韦翰对这个聒噪的小姐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伦敦多的是这样的姑娘,和她们相比,莉迪亚没有那么时髦,也远远说不上体贴。 但他只有这一个选择了。除了偶尔在酒吧喝酒的时候能和自己的同伴抱怨一下,韦翰还是不得不花费一定的时间和莉迪亚腻味在一起。 差不多是在他抱怨的时候,安文也和麦里屯的执政官坐在一起,谈谈这里驻军的问题。 安文不得不浪费一些时间,才让这个榆木脑袋的官员把话题谈到麦里屯的住户上。而对于班纳特家,执政官是这么评价的:“班纳特先生年轻的时候娶了个太太,足够漂亮,但很快就发现她不够有智慧。他们家有好几个女儿,我记得是五个?还是六个?最大的两位都是大美女,其他的不太有印象。不过班纳特家的女儿都挺厉害的,一个和租下尼日斐的宾利先生坠入爱河,另外一个则好像搭上了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安文喝了口红茶。他真不明白斯凯是怎么忍受乡间的环境的,这里的红茶粗劣,人也愚笨不堪。 “是的。他是一位年收入过万绅士。在彭博里拥有一大片庄园土地。” “这个我知道。但达西先生和我的妹妹在一起了。我想他和伊丽莎白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安文为斯凯叹息了一下,他最近已经听到不少达西先生追求伊丽莎白小姐的传言了。要是这里的人都这么认为的话,那么势必有一天,达西先生要伤害到一个姑娘了。 “啊!”执政官错愕了一下。他的眼珠转了转,不知道怎么理解的安文的话,但总归是点了点头。 “对了,班纳特家的一个小女儿和驻军相爱了。虽然和她的姐姐相比她没有什么特色,但我想这也是您需要知道的。” “韦翰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位驻军就是叫这个名字的。我对他早有耳闻,他在伦敦的名声可是非常响亮的。” “这就是我们都在疑惑的地方了。毕竟莉迪亚可没有简和伊丽莎白那么讨人喜欢。”执政官没有听出安文语气中的讽刺。但他提出了一个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但莉迪亚可能很快就会有一个有钱的姐夫了。有一个有钱的连襟,也是韦翰先生目前唯一的机会了。” 安文的心里有一股怒气。从知道乔治安娜被韦翰欺骗过感情开始,他就没有准备让这位先生全身而退了。 安文倾身到执政官的身边,低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差不多是斯凯在达西家留下享用晚餐,而宾利小姐脸色难看的离开的时候,她和安文在达西家的门口擦肩而过。 安文来的有些仓促。他虽然换了一身衣服,并且仔细的打理过自己了。但旅途所带来的疲倦还是作用在了他的身上,稍微仔细一点,就能观察到了。 宾利小姐一开始对于这位拜访者的身份有些好奇。她特意减缓了离开的脚步。因此,当她听到安文对管家报上名字的时候,非常意外斯凯的哥哥竟然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宾利小姐以为安文会是个鱼贩子之类的商人,或者胡子拉碴带着猥琐的笑容。乔治安娜在描述事件的时候省略了外表的讲述。这也是造成宾利小姐误会的主要原因。 看着安文的长相,她开始反复思考,自己是否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安文。这样的绅士应该很难让人淡忘,可宾利小姐怎么思考,都觉得记忆相当的模糊。 “晚上好,小姐。”安文认出了宾利小姐,他对这位没有什么要说的,毕竟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房间里的乔治安娜身上。 就算隔着一堵墙,安文还站在寒风里,但这也不妨碍他想象他的乔治安娜坐在壁炉旁边,一边取暖,一边和斯凯聊天。 这些温暖的联想让安文短暂的忘记了自己在麦里屯逗留的糟心日子,也让他忽略了边上略带不满的管家先生。 等他走进达西先生家里之后。站在原地的宾利小姐才扯着手绢,想起了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安文先生。 ——怎么变成安文先生了呢?这位明明是公爵养子,宫廷里的红人,他的画像被宾利小姐的某位闺蜜偷偷收藏,这也是宾利小姐感觉安文看起来很熟悉的原因。 能说什么呢?宾利小姐此前曾多次想要见见这位姑娘们的梦中情人,真的见到的时候,安文真的名不虚传··· 而当充斥甜味的回忆结束的时候,宾利小姐终于想起了关于这位安文先生的另外一些传言,他的经历相当传奇。而这个人却是斯凯失散多年的那个···哥哥?! 第五十九章 安文并不知道这位和他擦肩而过的宾利小姐有这么复杂的内心活动。他很快把这个插曲抛在了脑后。 走进达西家之后,里面的温暖和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文抖了抖身上融化的雪水,表情微妙的看着达西家的陈设。——之前车夫把他送到这条街上的时候,安文就对达西的住处有所存疑了。他怀抱了极大的克制,才让自己不要去想象,达西倒霉的购置了这栋别墅。 他当然也知道关于玫瑰夫人的谣言,甚至因为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养父,安文知道的还要比常人多一些就是了。 “安文?你来的时间可真是凑巧!”大家都已经入座,准备就餐的时候,安文到了。 斯凯看看神色疲倦的兄长,暗地里还是觉得他在做的是无用功。 “我找了一下,幸好赶上了你们就餐。”安文看了一下,没有乔治安娜的身影,他有些失望,但这也让他保持足够的理智,现场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 “真是让你担心了。”斯凯无奈的说道。她很郁闷的成为安文冒昧登门的借口。这也是了,安文完全可以说是来陪同自己妹妹的,他看达西先生不顺眼,是达西先生自己都知道的事情。 “作为哥哥关心自己的妹妹,我想这是最正常的事情了。斯凯,你以后会慢慢习惯的。”安文不要脸的坐在斯凯的边上,他的存在让达西先生希望中的双人晚餐化为了泡影。 “那真是太荣幸了。”斯凯被安文恶心的可以。她干巴巴的回答,心里自动翻译出安文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我不能和乔治安娜一起吃饭,你也不要也达西先生单独晚餐了!’ 兄妹心照不宣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达西先生默不作声,用沉默来表达了对安文的抗拒。 “为什么没有看到乔治安娜小姐?她还好吗?”开胃菜刚刚吃完,安文就提出了此行的的重点。他的语气有些过分雀跃了,听起来如果达西邀请他过圣诞的话,他也是愿意的。 “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仆人会单独为她准备晚餐的。”达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那我可一定要探望一下她。天气骤冷的时候总是容易生病。真希望她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安文立刻接上。他接话的速度之快,让达西先生狠狠的皱了下眉。 “我想不用了。医生让乔治安娜多休息。” “那我可以改天拜访。”比如圣诞结束之后。 “我们圣诞之后就要回到彭博里了。安文先生既然工作繁忙,就不用再抽空跟过来了。”达西知道安文想要说什么。回到彭博里的决定是临时做下的,达西认为现在的状况下,让乔治安娜呆在伦敦并不是什么好想法。 谁都不知道安文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哦!那可真是个坏消息。”安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圣诞之后我要把斯凯介绍给伦敦的社交圈,我想她可能也要忙起来了。” 从仆人的托盘里取食物的斯凯听到安文的说法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看了安文一眼,试图从安文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这个消息我之前到是没有听到过···有些意外。” “亲爱的斯凯,你要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很早之前就有预兆了的。如果你需要我提醒你的话,我们前几天购买了很多的礼服,我想你穿上这些衣服之后一定会非常的漂亮。” “圣诞之后还有什么社交活动?我记得···”斯凯有心要戳穿安文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毕竟从表面上来看,安文是因为达西不让他见乔治安娜,而临时起意的。 “只是一些宫廷的活动而已。我想你见见我的养父···他也很想要见你。”安文给了斯凯一个你懂的表情。他看了一下客厅里的挂钟,愉快的对达西先生说,“鉴于我们之后可能的繁忙,那么就提前祝您圣诞快乐了!” 窗外的飘雪还在陆陆续续的落下,天空漆黑如同黑布,斯凯以为达西先生会被安文的态度给气到。但达西先生平静的举起酒杯,“圣诞快乐。” “斯凯?”两位男士的酒杯都没有放下,安文叫了斯凯的名字,提醒她说:“你不和我们一起碰杯吗?” “好吧。我只是觉得圣诞老人在提前为我发礼物而已。”斯凯举起酒杯:“希望未来一年你们之间也都是这么和平的。圣诞快乐!” 酒杯碰撞,留下一个看似愉快场景。 等平安夜正真到来的时候,斯凯就确信,圣诞老人并没有给她分发什么礼物了。 安文即使只是在家里呆着,还是每天有不认识的人上门拜访。昂贵的礼物一个接着一个的赠送,很多斯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官员上门、客套、喝茶、离开。 安文的存在让整个平安夜都变的非常的热闹。 难得的间隙时间,斯凯坐在沙发上,吩咐管家不要让客人再进来了。 “就说安文先生吃坏肚子了。” “但这样可能会让上门探病的人更多的。”管家友情提醒斯凯。 “···那就说安文出门拜访朋友了。总之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来打扰我的圣诞节!”斯凯真心有些火大的说道。 客厅里的圣诞树被装饰的快要头重脚轻一头栽下,而圣诞树下的礼物几乎可以堆叠成一坐小山。这些都是安文的客人带来的。从那些人的穿着就能猜测他们赠送的礼物一定不会非常廉价。 其中一些人不但带来了圣诞礼物,随身还有伴手礼。霍尔特家的酒窖里新增了十几支名贵的红酒,其中不乏堪比黄金的名贵藏酒。 “你这么说的话,那些人可要紧张我是去拜访什么朋友了!他们的脑子里都是阴谋论,你还是直接说我不见客人了吧。”安文不承认自己目前也有些焦头烂额。他开始是有心要让斯凯忙碌起来,才放出风声说自己所在的家庭地址的。 可是没有想到频繁的来客让他也有些心力交瘁。你永远无法应付那些不知分寸的蠢材,他们在圣诞这个节日被不合时宜的放出来,忙碌于许多破坏性极大的活动当中去。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称他们的行为是社交,而本质是灾难! “我真不敢相信上门来的人竟然还有要求你帮他们的工厂免税的。”斯凯真正无法忍受的也只有两件事情。一种是这些人把安文当做圣诞老人一样许愿,说的都是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另一件是他们都在盘算着能不能和安文成为亲戚,也就是把自己家里的一些歪瓜裂枣推荐过来,希望和斯凯在一起。 “圣诞!总是特殊一些的。”安文看斯凯抓狂的时候,一直不能见到乔安娜的抑郁心情终于有所好转了。 “我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询问一下你去麦里屯发生了什么。”斯凯不想让安文一直得意下去。 “你很好奇这个叫韦翰的人吗?” “我只是不太喜欢这个人而已。他···有些过分了。” “希望你不是因为心疼你的达西先生从小到大被他抹黑,才会迁怒他的。”安文调侃斯凯。 “就是这样。首先我不希望别人把我当做听信谗言的傻瓜。其次,他抹黑达西的行为确实让我和不舒服。”斯凯脸色不变的承认了这一点。 安文被斯凯的话吓了一跳。他非常惊讶的问:“你们之间什么时候进展到这个地步的?” “大概是从你要把我推销给伦敦的上流社会的时候吧。我决定接受达西先生的追求了。之后我会把这个进度和菲茨威廉统一一下的,如果我们最近见面的话。” 斯凯的话让安文有些哭笑不得。他摇摇头,也不避讳的对斯凯说起了他在麦里屯的遭遇。 坦白说,麦里屯的风气开放的让安文有些咂舌。他没有想过班纳特家的姑娘那会突兀的出现在路上,蹦蹦跳跳的采花,一点约束都没有的议论纷纷。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大,议论的又是偶而出来走走的安文本人,安文不得不听着她们的评价了。 更可怕是这几个姑娘的妄想。她们猜测他从事的工作——从诗人到律师,后来又坚定的认为他也是个驻军。 “就连在酒馆里喝醉酒的男人,也不会这么放肆的议论别人的。” “这也难说。你还记得你要说的是韦翰的事情吧!” 那个韦翰先生和莉迪亚在一起,日子过的也不是尽善尽美的。莉迪亚对他相当的重视,他随便和某个都女士聊聊天,都会被当做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来对待。 这样一来,韦翰就没有更多向外发展的机会了。 莉迪亚和韦翰之间没有得到班纳特先生的肯定,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谋划出了私奔的计划来。 安文一直让人关注韦翰的情况,就连他临时决定的私奔方向也没有逃脱安文的检测。他没有立即阻止韦翰和莉迪亚的私奔,而是等事情被班纳特先生发现了之后,才出面表示愿意帮忙的。 韦翰因为接连受挫,而变得谨慎了不少。他在选择私奔工具的问题上,选择了轮船。通过陆路到达最近的码头,然后坐船离开。 码头上的来去船只和人员混乱,各方面的消息都不容易打听。如果追踪的人不是安文的话,就要被他上船逃脱了。 但韦翰选择了码头。这是霍尔特家的天赋。安文从十岁开始就在和船只打交道。家族的生意虽然不在了,但是报上霍尔特的名字,还是有一些老人愿意给出一些方便的。 永远不要小看码头的信息网,也不要小看码头边上晒鱼干的老家伙们。 班纳特先生现在把安文看做是个恩人,他甚至盘算着想要把自己的某个女儿嫁给这个伦敦来的绅士。 莉迪亚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气,到安文离开为止,她都没有意识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韦翰韦翰韦翰!安文,你一定是故意的,因为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告诉我韦翰到底怎么了!” “他因为偷窃罪而被捉进了监狱。故事如果一开始就讲这个,就没有什么悬念了。”安文用一种‘你好无聊’的眼神看着斯凯。但实际上这是为了掩饰他心里的惴惴不安,安文不能确定斯凯能否接受他的这个做法。 “哦。”斯凯点点头。 安文等了一会儿。他想斯凯总是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残酷的事实的。 但一直到茶水都凉了,安文都没有听到斯凯的后文。 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就像是楼上的人扔下了一只皮鞋,深更半夜的,你始终等待另一只皮鞋落地的声音,但一直都没有。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随便什么都好。 安文惴惴不安的等待斯凯的回答。 斯凯迷茫的抬头。她在温暖安静的环境里昏昏入睡,“什么···?” 安文确信他看到斯凯一闪而过的狡猾笑容。 斯凯没有说什么,她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无聊的说:“我知道你是怎么处理的了。谁会在意韦翰是偷窃了鱼干还是别的什么?就这样吧。”认识的人多了,斯凯渐渐的就不相信什么‘公正’的法官,‘骑着白马’的王子之类的说法了。 人们扮演自己的角色,却又不遵循角色的定义而生存。韦翰做的这一切,公布出来会是对那些小姐的伤害,她们已经竭力希望遗忘掉韦翰带来的伤痛,粉饰太平的活下去了。为什么要揭穿呢? 但如果没有人揭穿,韦翰就不会得到他所对应的制裁。这也不是斯凯想要看到的。 安文这么做保全了所有人,至于那个倒霉的韦翰,说的好像还有人会关心他的死活一样。 斯凯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安文对她说:“圣诞那天我要为我的养父去做一些事情。晚上才能回来,你可以随便支配你的时间。” “你的养父圣诞都不放过你?这可真是···”斯凯回头,她看着坐在沙发上安文,毫不奇怪这个男人会成为伦敦社交圈的红人,也不奇怪他会是无数小姐心中的梦中情人。但在这个虚浮表象的背后,斯凯会担心自己兄长的工作带来的危险。 有很多个瞬间,斯凯会以为那个和自己说话的人不是一个绅士,而是工业革命里的一个齿轮,或者皇宫里的一个荣誉化身。斯凯衷心希望安文不要引火烧身,成为斗争中的一个牺牲品。 “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让我让我有一天为你穿上黑衣。···圣诞快乐。”斯凯留下一句劝告,转身上楼了。 斯凯大概知道安文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愿她的关切,已经传达到安文那里去了。 等斯凯走了很久。安文才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脸,他确信自己的眼睛湿润了。斯凯的关心多少让他触动很大。 ——比起用金钱衡量的那些礼物,这份关心要贴心很多。 “圣诞快乐。” 第六十章 普通人的圣诞节总是如此的温馨。安文坐在街角的咖啡馆里。喝着咖啡看着报纸,和时下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伦敦大大小小的咖啡馆不断的开出。安文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他对于那些坐在咖啡馆里,感觉惬意的人,并不能抱有什么同感。 圣诞。路边的咖啡馆很多都关门了。当然了,安文在的这家除外。 他在等一个人,他们约好要谈论一些事情。 窗外是一整个寒冷的冬天,路上好像只有流浪汉和急匆匆赶路,不知要去什么地方的行人。安文的目光和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对视了一下。对方衣不蔽体,显然是被咖啡馆温暖的灯光所吸引但是隔着一张玻璃,他却什么都得不到,只能无声的流露出渴求的神色。 要是换在平时,安文总会好奇这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过去。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而落魄在外的人,却可能带着千奇百怪的故事。安文曾经有过一段流落在外的过去,他曾经也站在窗外过,因此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会请流浪汉进来喝一杯,讲点故事作为补偿。 可是今天不一样。 安文等到杯子里的咖啡都冷掉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店里的时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一般情况下,看来那个人被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 养父年纪日大,做出来的事情就越发的昏庸了起来。偏偏他是个掌握着手中的权利就不肯放手的人,因此一旦出了差错,就要有信得过的人忙碌起来去解决。 安文最初的作用只是这个。养子,而非私生子。这意味着他是一个忠实的家臣,介于管家和私生子之间,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 可是安文并非生来就是这样落魄的。比起别的被买来的孩子。安文从小也接受精英教育。他曾经是一个家族的继承人,见证港口上来去的船只,甚至还在大海上有过一段为期不短的航行。 反抗的心思一直都在。 这些年里安文逐渐的调整自己的定位,小心翼翼的挑拨公爵的孩子自相残杀。当公爵只剩下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也曾经小心的想要处理掉安文。 可是玩火者必将*。安文已经站稳了脚跟,结果也就是公爵膝下无子。 最灰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安文看了看窗外,下雪了。那个流浪汉就坐在对面的店门口。店主人似乎出来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了店里。不久之后,店主人端出来几片面包。 安文微笑,他收回视线。 这就是圣诞,明明是让人心软的节日,他却还要做刽子手要做的事情。 “···你是安文先生吧。”有人坐在了安文的对面。这种人常见于宫廷之中,高傲而冷淡,权利很大,行为神秘古怪。 安文点头,两个人检查了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人偷听的情况下,如同普通的生意人一样交谈,但谈话的内容,却关系到最攸关的隐秘。 乔安娜在圣诞这天重新获得了出门的权利。她和一个好朋友相约某家下午茶店铺。 因为达西先生突然决定要在圣诞之后离开伦敦,所以乔治安娜唯一和朋友聚会的机会也只有在圣诞了。 她的朋友是个情节严重的甜品爱好者。她只有两个爱好,甜品和公爵养子。 第一个爱好已经实现了。而第二个,朋友曾经许诺要带给乔治安娜看那个她一直挂在嘴边的人的画像。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的。虽然之前我们一直都暗恋安特先生。但是没有谁会疯狂到找画师偷偷的画画像。可是几个月之前,有人开始私下兜售安特先生的画像了。见过安特先生的人都要说他的画像非常传神···” 乔治安娜对于这些流行始终无法理解。她有些疑惑的问:“可是你们平时也不太出门,都是通过什么渠道才得到的画像呢?” “哦!我的乔治安娜,你不会以为我们书架上一些‘藏书’也是通过正规渠道得到的吧。” 乔治安娜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啊···” 好友递给她一个同情的神色:“也是,你的哥哥是达西先生吧。他管教你管教的很严格?这类东西通常都瞒不过兄长的眼睛的···” 乔治安娜想要解释这不是达西的问题。但无奈达西先生在社交圈里的名声根深蒂固。受人尊敬,有钱有势,但却不太可以接近。大家已经默认了达西先生是不可攻略的存在,反而把他当做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了。 “你到底要不要看了。我们都已经说了很多了!” 当然,乔治安娜已经听过太多关于安特的故事了。有时候她会怀疑这个安特先生是否只是时下某本小说里的人物,毕竟她有限的几次参加宴会舞会,都没有遇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他的事迹始终都是这些小姐们从长辈的议论出的来的。 这个年纪的一部分小姐们固然喜欢阳光英俊的少年,但稳重厉害的大人物也在她们敬仰的人物名单上。 安特先生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顺便说,达西先生也在后者的行列当中。 乔治安娜因为韦翰的欺骗,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封闭状态。她再听听别人说安特的实际,都找不到多少心动的感觉了。 “你小心点看啊···”乔治安娜从好友的手上接过了一枚项链坠子。画像的大小不大,才能随身携带。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好友把所谓安特先生的画像放在自己哥哥画像背后的夹层里。这样确实藏得很好,但要拿出来看也要花费点时间。 就在乔治安娜和吊坠较劲的时候,她的朋友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她指着窗外,大声的说:“快看!乔治安娜,你快点看啊!” 乔治安娜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对面的街道上有两个人在打架。这样的场景本身没有太大的美感,乔治安娜通常不回去关注这些。 但这次,打斗中的其中一人是她认识的。 ——安文先生在她的印象中始终吊儿郎当。他看上去像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一样,皮肤白皙,不见日光,保养得当,娇生惯养,而这些词语换一种说法,就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人。 因为这种个惯有的思维影响,乔治安娜在看到安文和人打架···或者在擒获对手的时候,才会分外的震惊。 对面冲突的时间并不长。安文的动作超出寻常的利落灵敏。他也站的很稳,几乎没有一个攻击是落空的。和他相比,对面的这个人虽然也闪躲的当,但明显已经慌乱了。最后他脚下一滑,被安文反剪了双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消失在了乔治安娜面前的窗口中。 两位坐在甜品店里的姑娘愣了好久,她们互相看着,如果不是对面的地上还有一大片斗殴时候划出的雪堆,她们都会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那个绅士你看到了吗?就是那个最后打赢了的那个。” “嗯···我想我认识他。”乔治安娜心不在焉的说道。她因为自己在想事情,就忽略了好友语气中的兴奋。 “你竟然认识安特先生!” “安特?···”不是安文吗? 乔治安娜想到了什么。她很震惊的打开了自己手里攥着的挂坠,翻出后面一张小小的油画。 画面上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士在微笑。这确实不传统画画像的时候会出现的服饰。但最让乔治安娜在意的是,画面中的男人竟然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安文! “你快看···安特先生又回来了!” 乔治安娜抬头,这次只有一个人回来。那个被制服的人不知道到了那里。只剩下安文一人在对面的咖啡馆里喝咖啡了。 过了一会儿,安特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他还径直走了过来。 乔治安娜一直盯着走过来的安文,她的心跳莫名的加快。——安文大概发现她了。这个认知让乔治安娜有些慌张,而慌张这种感觉,她已经很近没有感受过了。 安文路线笔直的走了过来。但出乎乔治安娜意料的,他并没有走到她的面前,和过去一样说一些奇怪的甜言蜜语,成为她印象中的安文。 他应该是没有看见乔治安娜。一开始,安文的目标就是坐在墙边的流浪汉。 安文为了工作等待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是工作结束的超乎寻常的顺利。他决定请那个还在原位等待的流浪汉喝一杯咖啡。顺便也可以听个故事放松一下。 乔治安娜看着那个带着流浪汉走回咖啡店的安文。突然就想到斯凯曾经说的那句:“安文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或许,斯凯想要表达的是,安文先生,也有他好的一面? 第六十一章 乔治安娜没有主动的和安文打招呼。她恨不得让安文不知道自己看到了所有发生的事情。和一般生活在伦敦的小姐们相比,乔治安娜因为和哥哥生活,想的总是要多一些。 安文在和谁打架。斯凯说安文从事的工作有一定的特殊性。加上安文超乎寻常稳健的动作。一切的一切都让乔治安娜后悔,她当时没有听斯凯更多的描述关于安文的事情。 如果你认为这是为了她自己着想的话,那就错了。 安文的举动让乔治安娜不安,但绝对没有到暗恋的程度。更何况这个男人连真实的名字都不愿意暴露在众人的面前。现在乔治安娜担心的是,她的哥哥达西先生,是否知道自己未来的连襟可能是这么一个···背景复杂的人。 乔治安娜的默不作声并不代表甜品店里的另外一个人会沉默不语。她的好友早在看到安文打架的时候,就已经激动不已,差点忘记面前的甜点了。而当安文如此接近她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她就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准备往店门外面走去。 “哎!爱丽丝,你别过去。”乔治安娜赶紧拦住自己的朋友。 “怎么了!那可是安特先生啊!你知道要在宴会上和他说一句话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吗!难得他这么接近我们,而且···我的天啊,他还在接济一个流浪汉。我果然没有看错,他就是这么好心的先生!” 爱丽丝情绪激动的对乔治安娜说着。她还记得要保持礼仪,所以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可是他刚才和人打架了。我想他一定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这一面的。我们还是保持沉默就好了。” “我们也可以装作是刚刚到的。只看到他救济流浪汉就好啦!”爱丽丝立刻拆穿了乔治安娜摇摇欲坠的逻辑。 乔治安娜有心要对爱丽丝解释更深层的东西。但她的余光看到,爱丽丝的那位‘安特’先生,已经推门进入了甜品店。 这次可以确定安文是看到她们了。 两个坐在店里喝茶的姑娘不是很醒目,但如果一个人激动的站起来,那这个画面就从动态变成了静态的了。 安文在看到乔治安娜的时候眼睛就是一亮。他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虽然遇到了一些小插曲,但总算不辱使命。相信这次之后,他在把斯凯介绍给老头子的时候,就会有底气的多。 如果说工作顺利对安文来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那乔治安娜的突然出现就成了圣诞礼物了。 “乔治安娜?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安文先生。”“安特先生。” 爱丽丝和乔治安娜同时回答了达西的说法。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统一的把目光投向安文。 “好吧。‘安特先生’是我在社交圈的化名。有时候我的工作会有这方面的需要。当然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你们能帮我保密吗?” 这句套话一定不是安文第一次说了。也幸好这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才没有在乔治安娜的面前直接语无伦次。 爱丽丝相信了他的话。而乔治安娜抿了抿嘴,明显不置可否。 “你们在这里聚会?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安文看着桌上的甜品,露出了一定向往的眼神,但没有乔治安娜的邀请,他也不好直接入座。 “当然,能够见到您是我们的荣幸才对。这里的甜品很不错,您要一起坐下来吗?” 爱丽丝的邀请给了安文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赞赏的看了一眼乔治安娜边上这个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子。 他欣然答应,速度飞快的坐下,“那就请给我一个付账的机会。” 毕竟甜品对安文来说并非最重要的。和乔治安娜接触的机会才是。 “您不是要招待那个流浪汉吗?”乔治安娜却有些抵触的问道。 这招是她从斯凯那里学来的,虽然和斯凯的交情并不深,但乔治安娜还是不得不承认,斯凯对安文,总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 “我给他的钱足够他购买咖啡,并且过上一个舒适的圣诞了。”和乔治安娜相比,听流浪汉的讲故事真的算不上有多重要。 “你相信有金钱无法买到的东西吗?”乔治安娜紧接着询问。 “感情。”安文看着乔治安娜的眼睛,笃定的说。 这个回答让乔治安娜顿了一下。尤其是安文毫不犹豫的样子,让她多少心软了一点。 仔细看安文的时候,发现男士的皮肤白皙,眼神深邃。安文的外形俊美,而这往往会让人忽视他削瘦的身形。他有一种古典的俊美,很适合画像,并且谈吐也没有差。除去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安文过分的言行,随着深入的了解,乔治安娜对他的影响反而是不断改观的。 “那您有什么爱慕的对象吗?”爱丽丝小心的问道。 她虽然喜欢安特,但也知道自己和这位先生绝对没有任何的可能。这多少只是一种崇拜,得不到的,未必就不能远远的观赏。而如果能够有机会知道更详细的信息,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 “我想是的。我不久前遇到了一个女孩子。我对她一见钟情。”安文很认真的回答。 乔治安娜被他的说的有些尴尬。她知道安文说的是自己。在朋友的面前,听他这么说,乔治安娜的眉头微微皱起。 一直观察她表情的安文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想着要转移一个话题,一瞬间几乎有几百个想法涌上心头,但又比潮水更快的退去。 憋了半天,安文的视线落在乔治安娜的胸口,他看到乔治安娜带着的项链,蓝宝石的颜色深邃如海洋,显得安娜的皮肤更加白皙。 “你的项链是哪家店买的?”安文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在乔治安娜的胸口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他还发现自己的话说的容易让人误会,于是又补充道:“我想给我的妹妹也买一条。你知道,圣诞礼物总是不嫌多的。” 安文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的喝彩。这样说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是我哥哥给我买的。”乔治安娜看了安文一眼。她不像爱丽丝一样笃信安文是个绅士。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怀疑安文这句话的动机。 “达西先生?”安文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下。 当然了,也只有这个可能,不是吗? 安文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愚蠢,然后又看了一眼白皙的···打住! “是在福艾伦大街三号购买的。那是一家有名的珠宝店铺,如果您确实想要知道的话。”乔治安娜对安文的视线有些恼怒。 “安文先生要给自己的妹妹买项链,想必您的妹妹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斯凯会喜欢什么样的项链?安文稍微回忆了一下,他的印象中,斯凯几乎没有仔细的穿戴过全部的珠宝首饰。 于是他只是笑笑,在这个爱慕者的面前,做出高深的样子来。 回到家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客厅里,温暖的壁火和坐在边上拆礼物的斯凯都一样的醒目。 安文自己感觉他和乔治安娜的交流还算顺利。他们一起吃了下午茶,还攀谈了一些细节。他觉得乔治安娜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事情都办完了?”斯凯独自在家看了一个下午的书。她喜欢这样的圣诞,但对于安文这种把艾尔西送去学校,自己又放她鸽子的行为,还是不能放纵的。 “我给你买了礼物——宝石项链,希望不是你第一次佩戴这类宝石。”安文把一个礼盒放在了斯凯的面前。 斯凯哽了一下。——这确实是她第一次戴宝石类的项链。她把礼盒拿起来,小心的拆开。黑色的天鹅绒衬布上陈列这一组红宝石的首饰,铂金镶边,很有圣诞的氛围。 “这是你特意买的?”斯凯不知道安文遇到乔治安娜的事情,因此对安文这种突如其来的谄媚格外的警惕。 “你不喜欢吗?”安文笑了笑。 “你已经送我藏书作为礼物了。” “那就多一份。我欠了你很多年的礼物了。”安文顺手拍了拍斯凯的脑袋。 气氛太好,斯凯没有躲开,就让他得逞了。 安文自己也很意外他的偷袭成功。他愣了愣,笑着对斯凯说:“我去换一件衣服。” 等他快要走上楼梯的时候,就看见背对他的斯凯说了一句:“伤口记得清理。你做事情也不要太拼命了。” 安文扶着楼梯的手抖了一下。他看着斯凯一动不动的背影,腰侧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对于斯凯的观察能力,却是不得不服了。 第六十二章 安文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把衣服脱掉,小心的给自己上药。他站到自己房间里的更衣镜前面,仔细的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最终,除了脸色苍白之外,他根本一点都看不出破绽来。这样的行为能够帮助安文确定,斯凯看出他手上只是一个意外,乔治安娜和她的朋友并没有看穿的担心。而这样,等圣诞过去之后,他也能更加笃定的参加聚会。 这之后,安文小心的把自己挪到到床边,过程中他全程冒汗。他的伤口并没有想象中的轻巧。 最开始的时候,那个背叛者被轻易的制服了。他有些非暴力不合作,所以安文就把他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他没有太多的盘问时间,得到被窃走的文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谁会想到巷子里还有个喝醉酒不回家的醉汉,他倒在巷子里的阴暗角落,看上去都要和地上的积雪合二为一了。 安文走过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醉汉先生。言语不和之下竟然遭受了无妄之灾。小巷里电光火石都在瞬间,被刺伤的时候安文都差点以为自己要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了。可对方也是个菜鸟,总算对流出来的鲜血慌了手脚,仓皇的丢下刀逃开了。 毫无疑问的,那位先生在之后的日子里会被高调通缉。不是因为他捅了安文一刀,而是安文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机密事件。 当然机密总是有时效性的,而安文的刀上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好转。 他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出事的时候是在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安文在打架的时候敞开了外面的风衣,他把里面被划破的衣服连同伤口包扎了一下,把大衣的纽扣小心口好,外面看就看不出什么问题了。 遇到乔治安娜是意外之喜,本来按照安文的意思,他应该在公众场所和一个流浪汉消耗一点时间,证明他全须全尾毫发无损,然后他就可以安然回家了。 至于现在是什么情况?男士小心的把沾满鲜血的衣服拆开,暴露出一条狰狞的伤口。 就算斯凯猜到他受伤了,大概也没有意识到他的问题竟然这么严重。安文也为此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陪着乔治安娜散步的时候,被冷风吹着,身上的温度大都远离了他,痛感并没有那么强烈,加上爱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现在看来,伤口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很多。 “安文,你还好吗?”有人站在他的门口出声询问。安文有些紧张的回头,他的门是关着的,而门外站着的是斯凯。 “可能不是很好。不要让仆人靠近,就你一个人进来”安文有些虚弱的喊到。 门被小心的推开。进门的斯凯看到坐在床上的安文。他的状态很糟糕,伤口很长,从腋下一直到腰际,幸好不是太深,才让他有了这么长的时间跑回来。 “我帮你上药。”斯凯皱着眉头用了个陈述句。 她在安文的指点之下找到了房间里的药箱。安文显然没有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受伤消息的意思。否则他现在的情况,怎么都应该躺在医院里了。 “圣诞节总是个犯罪率复苏的时间?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的工作竟然包含了打斗的部分。你也是够操心的了。” “真遗憾。”安文被斯凯上药的动作刺痛了一下,他无奈的解释说:“只是给一个健忘的老人解决麻烦。剩下的这些都是意外。” 斯凯动作麻利的给他包上纱布,她虽然语气嘲讽,但下手还是很轻的。 “你的手势挺熟练的。之前有做过这个?”安文看看自己身上的纱布绑成的蝴蝶结,他很意外的询问斯凯。 “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斯凯是不愿意说这些的。她耸耸肩,“希望这不是常态,而我也只是看在你送我第二份圣诞礼物的面上才帮你的。” “那你这块纱布可就昂贵了。”安文小心的穿好衣服。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竟然很不好意思的对斯凯说:“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他的样子就像是藏着糖,忍不住和朋友分享的小孩子。斯凯一看他惨不忍睹的笑容,就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但她故意不点出来。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或者就不用告诉我了。” “好啦好啦。是乔治安娜。”安文丝毫没有被斯凯的语气所气到。他感觉良好的说出了名字。然后有些天真的问斯凯:“我和她一起喝了下午茶。” “你也是不要命了。”斯凯听的后怕无比,“你如果在乔治安娜的面前倒下去了···” 没有发生的事情毕竟没有发生。斯凯虽然觉得安文也不让她省心,总算还是放过了他。 圣诞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对于耽于享乐的上流社会来说,‘周末’这个词语至多只是个概念。斯凯却习惯用这个词语来界定时间。 她提早三天收到了邀请,安文的养父终于决定要见一见他养子在世的亲人了。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让步,而这让步当中,有多少要归功于亲情,多少是因为安文圣诞节时候的倾情奉献,每个人心里的评判标准都有所不同。 斯凯穿上了她和安文一起购买的礼服,红色的华丽长裙,红色的项链,与整体颜色相比,黑色的腰封显然也是个很冲突的元素。 安文对斯凯的穿衣风格从来没有多加管束过。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斯凯全副武装的样子。这是第一次,当斯凯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里的时候,第一个见到她穿着的安文,就只剩下睁目结舌四个字了。 “你决定要穿这件衣服去见我的养父?!” “有什么问题吗?”斯凯走到平底上,她原地转了一圈,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安文:“这当然不是常服,我希望以此表达对安特先生的···尊重。” 这次头疼的人换成安文了。他看着斯凯脸上的浓妆,当然不会难看,但却让她整个人变得开朗起来了。斯凯平日里不是个暖性格的人,骤然的反差让安文猝不及防。还有衣服,红黑显然不是出席有长辈的宴会的经典搭配。不是不好,但这是斯凯第一次被引荐进入社交场合,她的第一套着装,会让人给她一个大致的印象。 热情开朗的印象一旦在别人的眼中变的根深蒂固了。斯凯之后能否维持热情···至少安文是觉得不太可能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但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安文正色的提醒斯凯:“你现在上楼换一件衣服,我想还是来得及的。我需要你知道,达西先生也受邀参加了这次的宴会。”你不能总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反复无常。 斯凯没有理睬安文的话。她低头摆弄了一下安文送她的项链,她的余光瞥了一眼安文的着装。黑白典雅的礼服下面看不出几日前的上伤口。但存在的毕竟存在,她亲手包扎的东西,不可能一转眼就遗忘干净。 “只是一套礼服的事情而已。安文,你太紧张了。” 斯凯认真的看着安文,“他是你的养父。不管私下我们是怎么想的,面子上都是要照顾到的。”但她要让那位公爵先生看到安文的亲人,还风风光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需要刻意的加入我的圈子。你可以好好生活的。” 斯凯想要了解自己的工作,她虽然嫌弃无比,却无法接受自己的哥哥处于她所不知晓的危险之中。但这不是斯凯以身犯险的理由。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你认为我不需要接触这么复杂的事情?但在外人的眼里,我们其实已经是复杂的人了。”斯凯想到宾利小姐的警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所以我们应该接受自己的这部分设定,我想会有惊喜发生的。” 斯凯挽上了安文的手臂。这给了安文一定的力量,让他安定的站直了身子。兄妹两个达成了古怪的一致,他们一起走出了霍尔特别墅,坐上了马车。 宴会的举办地点是公爵本人的府邸。位于伦敦的市郊,位置不算太好,但占地面积和装修风格都相当可观。 这个晚上,庄园一路停满了马车,车夫穿戴整齐,而马车的车帘颜色不一,各自繁华,放眼看去,像是不同颜色的旗帜先飘了一路。 安文对这样的社交场合如鱼得水,他生命中的一段时期在这里居住长大,早几年的待遇可能不是很好,但对这里的陈设和规格,却了解的足够透彻。 不知是刻意算计好了时间和路径,还是一切都有巧合作祟,斯凯从马车上下来,边上下车的就是达西和乔治安娜。 还是算好的吧。斯凯默默的想着,马车的停泊也有等级的安排,在场上百马车里,哪里有什么巧合的事情。更何况达西先生因为无法推掉公爵亲自发出的邀请,而不得不在伦敦逗留一段时间,安文没做什么···谁信呢? “晚上好,菲兹威廉。”斯凯率先打了招呼。 虽然此时的天色已晚,但公爵庄园灯火通明,斯凯红黑色的礼服,给达西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晚上好,斯凯。” 第六十三章 达西先生也穿了一套剪裁得体的礼服。细节上和安文的有所不同,少了一些花哨的部分,更加沉稳一点。 站在他边上的乔治安娜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裙,绸缎的设计让她的衣服在夜晚如同流淌的清流。斯凯毫不意外自己站在乔治安娜的身边会是什么样鲜明的反差效果。而她也确实就这么做了。 “今晚你很漂亮。”达西先生站在原地半晌不语,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当然。我想我一直都很漂亮。” 斯凯一句话,就让他继续保持沉默了。安文听着这两个人的互动,忍不住偷偷的笑了笑,谁会想到有一天,看到达西先生吃瘪会成为他的一大乐趣。更何况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如此的幸灾乐祸,你看,站在一边的乔治安娜不是也抿嘴微笑,有些忍俊不禁吗? 只能说,能有幸看到达西先生无言以对的样子,对于普罗大众来说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的项链很漂亮,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打扮。”达西先生看了一眼偷笑的安文。反正他对安文的印象也不能更差劲了,这个男人是斯凯的哥哥,公爵的养子,公众形象无懈可击,私底下就是个掰扯不清的流氓无赖。 “安文送我的。”斯凯难得炫耀了一把。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像是个得到糖果,心满意足的孩子。而事实就是,在此之前的岁月里,没有人会想到送给她一条项链。 “很适合你。”达西先生的这句话终于夸奖到了点子上。他的不断摸索是有成效的,斯凯笑的非常高兴。 达西默默的记下了斯凯今日的穿着和她项链的款式。斯凯确实很适合佩戴这类珠宝,此时达西盘已经盘算着要抽空去一趟珠宝店,也送一条项链给斯凯之类的。 乔治安娜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志得意满的安文。她没有想到安文这么快就给斯凯购买了项链。毕竟安文看上去有些掉链子,并不像是这么雷厉风行的人。 这么想的时候,那天安文打架的样子在乔治安娜的脑海中徘徊了一下···或许,安文先生工作的时候不算。乔治安娜默默的在自己的印象里补上了一笔。 两对兄妹先后走进了公爵的住宅。夜色和灯火把这里装点的富丽堂皇,但斯凯还是眼尖的看到了一些衰颓的征兆。 这当然不是具象的体现在擦到发亮的银器,或者精神奕奕的仆人身上的。一个庄园的兴衰可以从草木中得以窥探。庄园里的树木并非常青,枯败的枝干散发少有问津的气息。而这种疏于打理,几乎是致命的。 斯凯早早的就对公爵的性格有了一定的猜测。此时所见只是又增加了一些确定而已。她小声的在安文的耳边说:“你不常来这里吧?我猜测他的遗嘱有些不尽人意?” 这里的‘他’说的就是公爵本人。一个没有子嗣的公爵大人,除去生前的权势之外,就只有死后的遗嘱让人在意了。 安文也不觉得在养父的住处讨论这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同样小声的回答斯凯:“他负债挺多的,这也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兄妹两个旁若无人的昂首阔步顺着红毯走下去。周围的人大多认识安文——这就是安文日常生活的圈子,但却鲜少有人认识斯凯。他们好奇的看着这个衣着高调的女人,消息落后的就会猜测这位是安文的女伴。 安文的女伴从来没有重复过的。他倾向于邀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女士,把宴会当做是一种礼仪而不是攀谈。有人猜测过安文的性向,毫无绯闻本身是一种很让人好奇的情况。 “安特先生,晚上好。”随着第一个端着酒杯的人靠近霍尔特兄妹,他们今晚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这位想必就是您失散多年的妹妹了吧。这种诗意的相逢简直是最奢侈的浪漫!”尽管她的心里已经充斥着一种‘这家伙是不是有病’的呐喊。斯凯还是笑着看着这位安文的朋友。 “斯凯·霍尔特。”斯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安文在一边介绍了这位突然杀出的先生——知名报社的主编,还要加上一个男爵的头衔。报业主在什么时候都站在舆论的巅峰,哪怕他们自己是神经病,也没有人可以攻击他们了。 “我看过贵报社的文章,非常务实。”斯凯确实对这家报社很有印象。那是天空书店时代的事情了,她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和达西先生嘲讽报纸刊登内容前后矛盾,错漏百出只为煽情的样子。 想想当初达西先生也是个略带嘲讽色彩的叛逆少年,谁能想到他现在能稳重的让人敬畏,在人群中还凭空像是大出一个辈分,边上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姐都用一种看上叔叔长辈的眼神看着他。 咳咳,当然不全都是这么看他的人,但确实有就是了。 斯凯一边思索自己能够举出的关于这家报纸的例子。她和安文愉快的一吹一捧,把报业主奉承的险些忘记初衷。 间隙斯凯会抬头看看不远处的达西先生,他陪在乔治安娜的身边,和另外一群妇人攀谈。看他们兄妹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让斯凯联想到陷入羊群的纯洁羔羊。 比起达西兄妹在社交场上惨遭介绍对象的情况,霍尔特兄妹的行情就不容乐观了。奉承的比比皆是,斯凯猜测往常还有人会给安文介绍情妇,只是这次她在安文的身边,那些人不好说这些,索性就连一个谈论男女关系的人都没有了。 “···你们兄妹可真是厉害。我都差点忘记我要和你们说什么了!”总算面前的报业主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初衷,他对安文发出了邀请:“我早就说过了,你的故事简直堪称一个传奇,你真的不想要在我们的报纸上连载自己的自传吗?” 已经悲惨到要出卖故事的程度了吗?斯凯没有插嘴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话头转而向她这边偏移了。 “斯凯小姐也是。您失散的这些年,想必也发生过很多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吧。”报业主看斯凯的表情就像是看一只曾经在暴风雨里被淋湿的小鹌鹑。好像无论斯凯如今如何光鲜亮丽的站在人前,她的过去一定是惨不忍睹的就对了。 斯凯有些想笑。 她确实没有这种凄惨的经历,还有就是——这位报业主算是公爵大人的前哨了。本人都还没有露面,就先找了一个人过来示威,她倒是有些同情安文这些年以来的遭遇了。 “好吧。看来我必须坦白了···之前有别的报社的人到我家里来和我约稿的。她们也想要记录我的故事,但我却婉拒了。” “当时拒绝未必现在要拒绝。我想比起我们报社的实力,那些三流的小报确实是要婉拒的。”报业主有些不乐意斯凯从被动变为主动,但他根本是轻视斯凯的,因此也就随口问道:“那么请问您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猜测他们不想看我是怎么在桑菲尔特俱乐部里获得一席之地的。而我的很多合作伙伴也不喜欢我这么···抛头露面。”斯凯不耐烦和报业主继续折腾下去了。 安文在旁边一直没有阻止她的话,就已经暗示了这个前锋只是个炮灰。她无需太过谦卑的对待这一位。 “桑菲尔特俱乐部?!”报业主惊讶的看着斯凯。 伦敦最有名的几个俱乐部之一,介于黑白之间,倒确实对性别有了一定的包容。报业主心里一凛,他勉强压下千头万绪,赶忙追问道:“那个邀请你的报社是不是···” “他们让我写一篇和女权有关的文章。但我觉得这还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世人都还在昏昏沉沉之间,我的一支笔必然无法划破壁障。您是否也这么觉得呢?” “···”报业主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位霍尔特小姐。他不确定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但一想到这个女人进入了的桑菲尔特俱乐部,他有有些不甘心的问:“既然是这样,是否可以猜测,您并非不久前才和安特先生相聚的?” 借用安文的力量加入俱乐部,暗中发展自己。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斯凯以一己之力成就自己。因为,那是对他们无能的最有利的嘲讽。 “我想并没有这个可能。”斯凯摇头,断然拒绝了这种懦弱的推测。 斯凯和安文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很高兴看到斯凯大杀四方的样子。安文在没有乔治安娜在身边的时候,一切都非常正常。他暗自庆幸自己把艾尔西提早送回学校的决定,因为就当下的情况来看,艾尔西还没有抵挡这些公事的能力,而斯凯却足够成熟稳重,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我就先告辞了。我的男伴在那里···相信您也能理解,参加舞会,总不能一直和自己的哥哥呆在一起。那么祝愿您今晚愉快了。”斯凯和报业主碰了碰杯,大步往达西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错过达西被一位小姐和她的母亲盯得有些尴尬的样子,因此才及时的决定出来救场,顺便也昭告一下自己的主权。 安文和报业主同样错愕的站在原地。 只有一个念头在安文的眼前闪过——斯凯和达西是约好了的?那乔治安娜是谁的女伴? ——达西不可能让乔治安娜单独呆着的,当然她的舞伴如果是自己的话,安文确信他一定会提前知道。问题是他不知道! 所以结论是···他今天注定无人作陪,要一个人参加晚宴了?! 第六十四章 斯凯在安文第一次通知她有这个宴会存在的时候,就决定要让达西先生做她的男伴了。无论如何,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参加舞会,都只会显得无比凄凉。 乔治安娜也早早的约好了一位在追求她的男士——威尔森是个律师,工作尚且算是体面,为人也很有风度,只论参加宴会而言,是很好的选择。 斯凯此前并不知道乔治安娜的舞伴对象,但毫无疑问她也不会和达西先生一起,更加不会考虑安文这个选项。 事实上,在安文露出一副被抛弃的表情之前,斯凯一直以为他也预约好了女伴,无论是谁。 不管怎么说,斯凯端着酒杯走到了达西先生的面前。斯凯认识那一对围着达西先生的母女——一位大臣的家眷,地位不低,否则也不会得以进入这场宴会。 对方穿了一件漂亮的皮草披肩,是红狐狸毛制作的,没有一点杂色。唯一可惜之处只是在于,穿着衣服的小姐上身丰满,再过上皮毛之后,显得有些健壮。 或许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个问题的存在,她就这么可笑的出没于不同的场合,自以为光彩照人了。 “菲兹威廉。”斯凯走到达西的面前。那对母女站位紧密,左右包围了达西,斯凯不得不用了点巧劲才挤进来。她诚恳的看着达西先生,抱歉的说:“我刚才和哥哥一起耽误了点时间,希望你一个人没有等的不耐烦。” 达西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个样子的斯凯。和日常生活相比,她表现出更多的公式化内容,所有的懈怠都收敛起来,只留下戒备和谨慎。毫无疑问的,她能够在社交圈里很好的生活,无论此前她是否有过这样的经验···谁都看不出她对于上流社会仍然是一张白纸。霍尔特家精于此道,确实不只是个传说。 “并不会。等待是一种美德。”达西颔首说。他还很感激斯凯的解围,毕竟刚才他看到斯凯的时候,她自己也遇到了小麻烦。 ——当然,她一定解决的很好。 “你怎么敢踩我的脚!”斯凯和达西飞快的客套几句的时候,边上的小姐吃痛叫了起来。斯凯为了站在达西的面前确实用了点小花招,她只能暗地里期望自己的鞋子不会坚硬到踩痛这位小姐的脚。 “抱歉,不过您知道,方才您有些失去灵敏。”斯凯假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解释。 如果不是礼貌示意无果,那她必定不会做出踩人的事情来。她先前的音调并不算低,这位小姐却刻意的无视了,这也是一种挑衅。 “你!”小姐冒火的表情略显狰狞,实在有失风度。 比起刚才和报业主的谈话,这一段显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是无意义的在宣布自己的所有权。斯凯有些无聊的低头看着自己的红酒,酒红色的液面映照出一张打扮精致的脸,像是面具一样,谁能说这位小姐此刻的愤怒就一定是出自被踩到,而非让斯凯和达西有机会搭讪的懊恼呢?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类宴会大致的几种坑害人的手段之一——‘一不小心’的把红酒倒在对方的衣服上,让人离席也罢的,趁机攀关系的也好。 小姐的母亲看上去端庄无比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却为了自己的女儿,选择用这招来逼退斯凯。 夫人很惊讶的扶好自己的女儿,然后在回头的时候,‘一时疏忽’的洒掉了自己的红酒。 真是太不小心了。 ——斯凯站在达西的身边,看着地毯上一滴滴的污渍。染过色的红酒,差不多意味着这块地毯就此报废。她当然也没有错过夫人严重一闪而逝的错愕,被害者不在原地等待,于是酒水泼空。 连斯凯都不敢确定的说,如果此时夫人的杯子里还有液体的话,她是否会不甘心的故技重施。但这都无关紧要了。 失败者毕竟有失败了的自觉,夫人在关心好自己的女儿之后,对斯凯没有被弄脏衣服表示了庆幸,做足了基本的礼仪,才带着女儿离开了。 等她们走远了。斯凯对着达西先生摇了摇自己手上的酒杯,略带调侃的说:“看你今天的遭遇,我多少能够猜测,此前的无数年,从你进入社交圈开始,都是什么样的灾难了。” 斯凯给出的评价一直都是如此的刻薄认真。但达西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和别的绅士相比,他的行情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的,但看看即使没有女伴也得以前呼后拥的安文先生,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凄凉了。 因此达西先生爽快的点头承认,他在长期和斯凯的接触当中也有所心得体会,他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所以,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这样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糟糕的情况了。” 斯凯愣了一下,她在喝红酒,因此就凄惨的被呛到了。昂贵的地毯上再次沾染了一些酒渍,就算在此之前它还能被抢救一下的,这次也是彻底抢救无效了。 斯凯好不容易结束咳嗽,她用一种惊悚的眼光看着达西。这和她的接受能力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太猝不及防的听到,整个人就不是太好了。 达西略胜一筹。他表面上保持之前说话的表情,但眼神却不是落在斯凯的脸上,而是在她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上面。总还是有进步的,不是吗? 在得到斯凯舞会邀请——坦白说这个邀请让达西先生非常的不适应。本来小姐邀请男伴的情况就不该如此正式,斯凯甚至用了标准信件的形式,正式的提出邀请。 信件混杂在达西先生的日常公文里。如果不是他有定时处理信件的习惯的话,大概还不会这么纠结。 想象一下,他上一秒还在办公,下一刻就从一个平凡无奇的信封里收到了一个舞会的邀请。舞会的地址和邀请人的名字都意味着这场宴会对斯凯来说非常重要。 达西确信自己不会缺席,只是对斯凯这种玩笑的邀请方式有些愤怒。 斯凯应该更认真一点的,这意味着她是否会被公爵接纳不是吗! 总算信件背后的素描让达西先生稍稍宽心一些。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到自己的头像被画在反面,只是随手勾勒的线条,但却足够描绘出了基本的神韵。 好吧,至少斯凯一直都很关注他。才能把画像勾绘的栩栩如生。达西先生一时间也为自己的好忽悠感到悲哀,他对斯凯真的就只有这点要求的··· “菲兹威廉?···菲兹威廉?” 斯凯的声音把达西先生从沉思中召唤出来。他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时占据上风而走了神,连忙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斯凯无奈。“我还什么都没有开始说呢。” 她指了指已经开始演奏的小提琴手,和钢琴前围着的绅士小姐。这场舞会的场面足够宏大,但本质上的东西还是雷同的。 “舞会已经开始了。我能邀请您跳个舞吗?”达西对斯凯发出了邀请。 “勉为其难。”斯凯带着笑意,挽上了他的手臂。 看着自己妹妹和别的男人一起走进舞池,在外人眼里是艳福不浅的安文,实际上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先前并肩作战的感觉还没有彻底的散去,一转眼他就陷入了一个无法计数的脂粉香水气味当中。这些名贵的香水幸运的没有在香水店里进行混合。但在舞会中,配合着各种小姐夫人聚在一起的时机,成就了一种混合在一起的,古怪的气味。 安文虽然略懂一些香水的鉴赏,但这不代表他失去了自己的嗅觉。这样的环境简直糟糕透了,还有···别以为他没有看到,乔治安娜正和那个小白脸有说有笑! 真是一场灾难! ——而这一切都是从自己的画像在社交圈里流传起来开始的。画像刚刚开始流传的时候,安文还觉得这是一件不坏的事情。加深自己的名气,画的本身也很相像,他承认自己曾经为此洋洋自得过。 但这一切都是在他没有坠入爱河之前的感受了。安文现在发誓,他只想要让自己的画像出现在乔治安娜的身上,而这些陷入爱恋的少女小姐,不管她们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一点都不想要接受! 安文望眼欲穿的看着乔治安娜和她的男伴一起进入舞池。他不得不耗费更多的时间安抚附近的小姐们。毕竟也一个绅士必须做到尽善尽美,耐心的人运气是不会太差的。 可是见鬼! 安文看看舞池里舞步灵巧的斯凯和面带微笑的达西先生。他突然灵光一闪——画像流传出来的时候,貌似就是他住到斯凯家的时候。当时看到斯凯在家里挂着他小时候的油画,再后来,斯凯说那是纪念死人的——比如他们的父亲母亲···她用白布把画像盖了起来,有一段时间里还频繁的打量自己。 安文一边委婉的拒绝身边小姐想要他陪伴跳舞的暗示。这种舞会的唯一好处就是彼此之间的示意足够的谨慎,要是这里也像麦里屯的班纳特小姐那样,那个叫莉迪亚的小姐几乎是理直气壮的要求他陪她跳舞的···那可就真的是灾难了。 安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很快想到了更多的线索来证明画像从斯凯这里流露出来的。她有足够的机会可以观察到他,然后画出他的画像来。 此外,她还有足够的渠道可以用来兜售画作,甚至用小说隐晦的描写他的故事,那大概就是最近他的行情见涨的主要原因了。 一度,安文都以为他绑架艾尔西的事情,斯凯是原谅他的了。 现在看来,斯凯这不是原谅,而是她有仇的话,当场就报了。 如果自己没有和斯凯重归于好的话,那她应该还会留下什么后手,而正是因为他得到了她的原谅,事情才被控制在了玩笑的范围内。 安文虽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却发现自己无法为此而生气。他还是不得不继续和面前的小姐们周旋下去。 第六十五章 流淌的乐曲回荡在会场的上空。乔治安娜和威尔森之间的谈话愉快。虽然律师先生在外人看来有些过分严谨,但这正是乔治安娜所欣赏的。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之后,她的评判标准已经从最开始的风趣帅气,转为更加内在的东西。 舞池外的一首钢琴曲弹奏完毕,很多小姐先生充满赞誉的围着钢琴拍手。真正有演奏技巧的,就夸奖说‘技艺超群’,稍微差一点的,就说是‘充满情感’,实在不行,还有‘富于表现’之类的套话。 乔治安娜从小练习各种钢琴技艺。在跳完几支舞蹈之后,她和威尔森先生一起走到了钢琴附近。 “乔治安娜,想要去演奏一首曲目吗?”有认识她的人给她让出了位置。 乔治安娜欣然坐下。很快,灵巧跳跃的钢琴声响起,舞池中的达西先生微微侧耳。 “乔治安娜在弹钢琴?她谈弹奏的很棒呢!”斯凯也听到了钢琴演奏的变化。 “她的琴声比之前要欢快一些了。” “所以你会觉得那个威尔森先生是适合她的?哪怕他的家境有些落魄?” “我们都知道,不能用家境来衡量一个人,这不是你一直强调的东西吗?”达西先生带着斯凯在舞池中小小的炫了一把,不过这种舞蹈并不能体现出太多的技巧性,小小的变化只是为了表达情绪上的波动而已。 斯凯脚下加了几步,总算跟上了达西先生。她实在不理解,这样变换步子,被踩到的不还是达西本人吗? “评价一个人应该出自他的人品。可是我先说在前面,我并不看好威尔森的人品。” 斯凯的不看好几乎没有出过错。之前她对韦翰就是这么评价的,后果怎么样,现在还历历在目。因此达西非常重视的问道:“你认识他?” 斯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看人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威尔森对外的风评还算不错,而另外一些评价,则是无法对达西先生说起来源的。 “我只是单方面这么认为的···但和他并不熟悉。” “那你觉得乔治安娜和安文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吗?”达西随后的这个问题给斯凯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要看她在这段感情里需要什么了。我相信安文可以保证他的忠诚,而我担心的是,安文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 斯凯的这个看法再次和达西先生的相左。达西先生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他和斯凯之间也因为舞蹈的关系,距离非常接近,这样也足够让斯凯看出他沉默所代表的否认含义了。 “我相信这并不难证明。”依然还是不能让达西知道安文在圣诞前受过伤的事情。 斯凯和达西在跳出一身薄汗之后就离开了舞池。斯凯的视线稍稍投注了一些给还在众人环绕中的安文——他不用在这场宴会里跳舞其实是一件好事,这样他的伤口才不会再次撕裂。 差不多在乔治安娜的一首曲子演奏完毕的时候,从楼上走下来一个穿着燕尾服的老人。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发际线如同退潮的海水,岌岌可危。他脸上的皮肤因为年老而松弛,嘴唇的颜色很深,但看得出始终保养恰当,因此脸上没有太多的老年斑瘤。老人穿了一套黑白的礼服,法兰绒的衣服看上去充满年代感。他的眼神锐利,让人轻易不敢直视,而光是这双眼睛,也足够别人忽略他身上其他的部分了。 公爵大人一经出现,宴会上的来宾就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这个老人就是安特公爵···安文的养父。斯凯的目光遥遥和安特大人对上了。可对方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他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遥遥的落在了斯凯的身边——安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他就站在和达西相对的、斯凯的另一边,用自己的行动表现出了他的决心。 “请不用在意我,我也只是要和大家一同享受宴会的乐趣而已。”公爵先生居高临下的摆摆手,他还站在一楼半的楼梯上,那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观赏台,让他体验居高临下的快意。 整个宴会实际上是略微年轻化的。没有太多的当权人参加,绅士小姐衣着华丽极其养眼,氛围也相对轻松。 公爵虽然善意的表示大家不用理会他。但他慢慢走下楼,一路穿过人群,走到安文的身边,依然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的事情。 “安特大人。”斯凯和达西谨慎的行礼。对面的老人站在权利的巅峰,并且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也都和他产生了交际。这更加需要谨慎的对待。 “父亲。”安文也欠了欠腰。他的脸色凝重,从侧面看的时候,就像是石膏雕塑一样,只表露出一种纯粹的感情。从表情只能看出安文对公爵的崇拜。但学过油画的人却都知道,从来没有一种感情是单一的,如果是,那只能是来自于伪装。 “都是一家人了。礼节何必这么复杂。”公爵大人满意的点点头。他好像才看到斯凯和达西,视线微不可查的扫视了两个人之后,再次忽略斯凯,而是带着慈祥的笑意问道:“你就是彭博里的菲兹威廉·达西先生了吧。刚才弹钢琴的是你的妹妹,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琴声了。” “能得到您的夸奖,是她的荣幸。”达西的回答也非常谨慎。 “别紧张,你以后会慢慢发现,我们之间还有一些联系,很微妙,但确实存在。” 安文微微皱眉,斯凯和达西看上去还在思索他话中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而公爵似乎才发现斯凯:“啊!这里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你就是···斯凯了吧?” “是的,很荣幸见到您,大人。”斯凯再次行礼。 “安文一直惦记你的存在,并且很多次都和我说起到你。我像你对他来说很重要,看起来,你是个很不寻常的女孩子。” “安文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斯凯在公爵的话里寻找了她自己想听的。 “啊!你看,我都不太了解你。或许你有兴趣去弹个曲子?钢琴现在正好空着。”公爵突兀的指了钢琴的位置。 他这个貌似突发奇想的建议,让达西和安文都有些紧张起来。 ——斯凯?钢琴? 这完全是没有关系的两件事情好吗! 纵观斯凯的整个人生进程,她都没有什么时间真正的空闲下来,就算有,她的技能也都在绘画上,而非演奏。 更何况在她之前演奏的人是乔治安娜,她从小学习各种演奏技法,这些年从来没有间断过联系,前后两个演奏者一经对比,斯卡的脸都不知道要丢到那里去了。 反而是斯凯作为当事人并没有那么紧张。她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就干脆的摇了摇头,坦白的说:“我很抱歉,钢琴并不是我所擅长的东西。” “那你擅长什么呢?” “大概是听别人弹钢琴。” 听到斯凯回答的人都忍不住为斯凯抹了把冷汗。她本来应该接受这个下马威的,但却这么坦然的给推出去了。 但至少,安特公爵听了斯凯的话之后,终于重新审视了斯凯一次。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轻松的说:“这个长处真是让人难忘···” 高高的拿起,轻巧的放下。 这次连安文都没有弄明白斯凯究竟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安文在看到安特离开之后,忍不住用一种很惊诧的眼神看着斯凯:“他竟然就这么放过你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斯凯干咳了一声。“咳···人老了总是有些怀旧。他大概想到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吧。” 斯凯的视线落在达西的身上。她放轻了语调,尽量轻快的说:“我想这还是达西先生提醒了我···” 公爵说他和达西之间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联结。而如果一定要有的话,斯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达西先生曾经购买过一个公爵重金包养情人的房子。 如果再算算时间——本世纪初,玫瑰花的图案,其实都符合安特公爵的背景。斯凯对那为不知名公爵的故事非常的好奇,她曾经收藏有故事中女主角的一部分手札,从而对故事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 如今只坐在权利上噩梦不醒的公爵大人,曾经也是个为了爱情,想要打破阶级壁垒的少年。 那位死去的···姑且称之为‘玫瑰夫人’的女人,她的手札里保留了关于公爵大人年轻时候的美好回忆,这些东西在今昔对比的时候,更加凸显出了岁月的残酷无情。 所以说,人终究会变成自己最不想要成为的样子。从被害者到加害者,也只是一个遗忘,就可以达成的事情。 “至少我这是顺利过关了。···如果幸运的话,我还能送给公爵一份礼物。” 斯凯想到手札上那段‘玫瑰夫人’对于她和公爵初次相识的记录。 “你有什么擅长的东西吗?” “我擅长品鉴。” 唯一不同的是,那位夫人确实什么都会,而斯凯···她真的不会弹钢琴,就是了。 第六十六章 小小的危机刚刚度过,除了直面公爵大人的三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就没有那么直观的感受到压力的存在了。 斯凯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放松。当她松开自己一直攥成拳头的手的时候,手心里都是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她找了手帕随手擦拭了一下,同时用一种‘我果然不能够相信你’的眼神看着安说:“没有记错的话,你以前说他已经没有什么攻击力了?” ‘他’代指的是公爵。斯凯一直对安文的这种形容有所保留。他的说法总让人有一种绝症病人的自我安慰。 而现场观察之后,斯凯则是更加确认,公爵大人不但没有因为自己的孩子都死了而落寞下去,他反而像是即将的换代之前的王者,充满一种不甘愿的怨愤。这是很有攻击性的,总要有人在他谢幕的时候付出代价。刚刚的那一幕只是一个开始,远远不能说他放过了谁。 安文耸耸肩。他也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公爵离开的方向,非常遗憾的说:“那大概是我的美好妄想了。” 远处,从钢琴边离开的乔治安娜并不知道斯凯几个人遇到了什么样的危机。 她还听着律师先生用并不完美的修饰描述自己的钢琴技艺。威尔森的夸奖并不能算善谈,他的描述生硬无味,但却让听到的人会心一笑。 “您的演奏很棒。我的妹妹要是有你演奏水平的一半就好了。” “妹妹?”乔治安娜有些好奇的问道,根据她所知晓的,威尔森先生家中只有两个弟弟,并没有什么妹妹。 “我很快就要有个妹妹了。”威尔森肯定的说道。他的母亲早早的离开人世,只留下他们兄弟三个。父亲找到的后母最近快要到预产期了。所以,家庭里会有新生儿降世。 “为什么不是弟弟呢?”乔治安娜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一直想要有个妹妹。就当这是我的期望吧。”威尔森笑着说道,他好像为了自己的说辞而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者自卑于自己的家庭太过复杂混乱,而配不上乔治安娜。 安文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只是远远的看着乔治安娜和那个该死的律师,就感觉他们的距离过于接近了。圣诞之前他和乔治安娜愉快逛街的时光依然历历在目,现在一切又回到原点,他仍旧必须站在远处看着乔治安娜。 安文往前走了几步,被斯凯拉住了。 “菲兹威廉,那里的蛋糕看起来很不错。”斯凯先转头对达西先生这么说。 达西先生理解的走开了。给兄妹两个留下一个空间来交谈。或者换种说法,他要给斯凯一点时间,来说服安文不要去打扰乔治安娜谈恋爱。 威尔森的家庭虽然有些复杂,但总体来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的家人都生活在伦敦,婚后不会对乔治安娜产生什么影响。如果真的有遇到什么麻烦的话,达西先生确信自己可以解决这些的。 这么思考可能有些过于急迫了。达西却是衷心希望乔治安娜能够找到适合的归宿,心灵的创伤要用很长的时间来修复,达西看不到这么细腻的地方,却能够感受到妹妹一段时间里的郁郁寡欢。 况且那里的蛋糕可能真的不错呢。达西先生端着盘子,把斯凯和安文留在自己的身后。 “你干什么要拉住我!这个威尔森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你有什么证据吗?安文,我想我现在一定要告诉你,你看起来就像是个流氓无赖,冲上去直接打一架好了,你觉得这可能吗!”斯凯压低了声音,但却警告意味十足。 “这个男人的家庭关系太复杂了。” “我们也被人说成复杂的。”斯凯不接受这个理由。 安文被打岔之后,稍微冷静了一些,他也只有遇到乔治安娜的问题,才会略施水准。这时候,他气鼓鼓的看着斯凯,抱怨道:“你这到底是在为谁说话,你的意思是这个男人很适合乔治安娜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斯凯嫌弃的看了一眼安文。她觉得安文这个时候简直无法交流。爱情让人的智商下降,单相思更是如此。“你担心他是冲着乔治安娜的钱去的。”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但威尔森之前并没有和别的小姐有过接触。乔治安娜是第一个,你很难证明他居心叵测。” “第一个也许只是个开始。韦翰欺骗小姐感情的时候,也有第一个受骗的小姐。”安文非常焦虑的看着乔治安娜和威尔森携手离开了会场。 “她会受伤的,就算这是我的直觉···” 斯凯的手还紧紧的拽着他,这多少是个束缚,让安文不至于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冲出去。但这也未必有用。 斯凯也皱着眉,她和安文都看到,威尔森带着乔治安娜往花园内侧的走廊走去。 “你的脸有些红。”威尔森注视着乔治安娜。气氛好到可以让他们亲吻在一起,但威尔森却不解风情的说了这种话。 “这里有些闷。” “我们可以去外面透透气···”威尔森先这么说,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看法:“等等···外面太冷了。我想我们可以找个人少一点的地方。” 他这么说,乔治安娜也就这么答应了。 他们携手走到的走廊的附近。这样庞大宴会总是不缺少仆人,虽然渐渐离开人流,但走廊上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 威尔森确实没有什么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他带着乔治安娜走到一个相对人少的转角,然后两个人就这么停下了。 “这样会感觉舒服一些吗?” “好多了,谢谢。” 远离喧嚣的宴会,则是给人一种治愈的感觉。乔治安娜看看四周的环境,走廊上挂着不知哪一位皇帝的画像,威严的穿着制服,腰上还有配件,他直直的盯着走廊上的人,就像是在审视他们一样。 “啊!乔治安娜小姐,真巧。” 乔治安娜没有想到暗处还会有人站着。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威尔森。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而随着那个人慢慢的走到亮出。乔治安娜也认出了他的身份——王子殿下。 “你们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还是你们要寻找一个房间?”王子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上次在服装店遇到乔治安娜,并且被安文威胁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有一股无法发泄的怒火。 回去之后,他和那位讨要水晶球的情妇分手,连在过圣诞节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想到乔治安娜的样子。不夸张的说,求而不得的东西才最让人心生向往。王子连梦中都想到乔治安娜的样子。 他在乔治安娜和她的小男朋友离场的时候,就直接跟了过来。想着总归能找到他们的一些把柄的,谁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怂,竟然什么都没有想要做···乔治安娜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我们只是出来透透气。没有别的意思。”乔治安娜皱着眉头,她看得出王子眼中显而易见的恶意,但这里毕竟是公爵府邸,她寄希望王子不会做出什么有辱皇室的事情来。 “透透气···”王子重复了一遍乔治安娜的话,他继续往乔治安娜这里靠过来,距离接近的甚至能够闻到乔治安娜身上香水的味道。“或许我们能找到更好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嗯···” 黏腻的咏叹调和糟糕的语气都让乔治安娜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墙上挂着的画像不知道是王子的那一辈祖先,他看着自己的子孙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眼神依然是刻板的威严,而反过来说,王子就真的在公爵府邸里,这么调戏了乔治安娜。 “王子殿下···”威尔森弱弱的开口。他的声音短暂的打扰了王子的兴致。 王子不是很高兴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他们此前并没有见过,威尔森甚至只是从乔治安娜刚才的称呼中知道了王子的身份。他虽然深爱乔治安娜,但对于她所处的阶层,并没有十乘十的了解。 即使日常的工作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需要他和有钱人打交道的,但这只能帮助他知道有钱人很片面的一部分。就比如他永远只会被在客厅接待,而不会去高尔夫场,或宴会狩猎。 ‘王子’这个头衔对威尔森来说有些太严厉了。比这场宴会更加让他喘不过气来。 爱情有时候能够冲淡很多重要的东西,只可惜有些事实依然存在。 事实就是,威尔森爱上乔治安娜的时候,也等于要接受她背后的整个阶级。他都快要被这种感觉逼得喘不过气来了。王子···只是压垮他的最后一颗稻草。 “请你闭嘴先生···”王子显然看出了威尔森的局促。欺软怕硬几乎是他的本能,他看到了威尔森的懦弱和不安,哪怕这被藏在他细微的肢体表现中,但在只有三个人在场的时候,依然暴露无遗。于是,王子命令他:“现在,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和乔治安娜小姐聊聊。” “可是!”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离开!”王子加大声音。他的表情有些狰狞,而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在言语中占据了上风。 威尔森动了动嘴唇,他看看乔治安娜,她依旧美丽,眼神带着挽留的意思,好像会说话一样,可是他的脚却先一步背叛了他,他开始后退,并且决定离开。 “威尔森!”乔治安娜不敢相信威尔森就这么决定离开了。他顺从的不可思议,哪怕这符合他一贯的个性,但这不能改变他把她留在原地的事实。 “抱歉···乔治安娜,我不能···” 他恐惧一个王子,而恐惧来自于无知。 走廊上,离开的人走远的脚步声越来越稀疏。终于,只留下乔治安娜和王子两个人,站的很近很近··· 第六十七章 现在,走廊上就只剩下乔治安娜和王子两个人了。她感觉到了某种征兆,无论是她和王子此时的距离,还是两个人熟悉的程度,都然让乔治安娜处于一种惊慌的状态下。 她强自镇定,却有些无能为力。 “我想差不多,我也应该回去了。”乔治安娜做出了一些尝试。她的这个举动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凝滞的空气。但显然没有什么帮助。 王子放她走了几步,但即使是背对着他,乔治安娜还是能够感觉如芒在背的视线,并且听到她自己谨小慎微的脚步声。 几步之后,距离才刚刚被拉开一点,王子就往前大跨两步一把抓住了乔治安娜的手。他的声音带了点笑意,且颇有玩味的说:“我想了想,是还是更想和你说说话。我们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不多,我应该好好珍惜,你说呢?” “如果以后有机会,您可以到彭博里去。我和哥哥都会很欢迎您的到来的。” 王子认为他自己的行为是让猎物稍作放松,然后再断绝她的希望。可是曾经听过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讨论打猎事宜的乔治安娜,却觉得自己是在安抚一头棕熊。披着人皮,但尚且具有兽性。她试图用平静的态度把事情缓和在萌芽之中,但这个技巧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呼救? 这或许有用。只是找来人群之后对方尊贵的身份和自己的名声又成了无法解决的死结。不到彻底绝望,乔治安娜都不想要求助别人。她是达西家的一份子,注定不能让这个名字蒙上尘埃。 “但我都快控制不住了···”王子一把把乔治安娜拉到自己的怀里。一股古龙水的味道往乔治安娜的鼻腔里冲去,大约是心理作用,乔治安娜仿佛还能闻到香水味道之下,所要掩盖的那种贪婪的恶臭。 宴会上的人觥筹交错。玻璃酒杯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巨型水晶吊灯折射出漂亮的光彩。这不仅仅是设计别致,要维护这么一件灯具,也要话费很多的时间和劳动力。 斯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吊灯和安文个她家里安放的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只是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还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个工人,同一张图纸。 斯凯被灯光晃得有些眼花,她转头看看安文。她的哥哥被公爵大人影响的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深刻的多。不过在乔治安娜离开之后,安文更多的表现出一种困在牢笼中的姿态。如果不是斯凯看着他,他就要去找乔治安娜,最好能狠狠的打一顿威尔森才好。 “你不应该拦着我的。如果,那个男人敢对乔治安娜做什么,而我来不及赶到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并没有阻拦你的意思,我只是需要你还记得,你现在还在公爵大人的宴会上。发生什么事情,这里都有无数双眼睛代为传达给他的。” 斯凯的话让安文深呼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有时候都憎恶我自己的无能为力。” ——其实安文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只是公爵大有天然的地位优势,并且还因为‘养父’这个身份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斯凯有时候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感觉。这都不会伴随他们的一生。只要知道这一点,也就可以了。 “总会过去的。”她简短的劝慰了一句。公爵离开之后,他们就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暂时没有新的人潮涌上来,也没有什么人过来客套了。“再说了,你要对威尔森发难,至少要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但威尔森的性格谨小慎微。斯凯有理由相信他并没有胆量对乔治安娜做出什么事情,要让他出岔子的唯一方法,只有外力介入而已。而这种外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斯凯都不认为安文应该尝试。 不过这一次,变故比斯凯想象中的,要来的快太多了。 斯凯和安文站在宴会比较不显眼的角落上。这里放置了一些休息用的凳子,供给那些腿脚不便利,或者跳舞跳的累了的小姐先生们休息。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角落,对于一个与会者都年轻力壮,恨不得跳舞到天亮的绅士小姐们来说,是毫无必要的存在。宴会总是会发掘人们的精力,即使是稍稍年长的太太们都会聚在一起谈论不休,孜孜不倦。 斯凯和安文站在这里无人打扰。他们可以轻易看到走廊一段发生的事情。而华丽的刺绣屏风则是完美的遮挡了走廊那里对这里的窥探。 他们看到威尔森一个人从走廊那里回来。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也有可能只是出于灯光的作用。 斯凯眉头拧在一起,她和安文之间对望了一眼,谁都没有立刻发表评论。 达西先生端着蛋糕从会场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斯凯说的蛋糕比想象中的距离更加遥远,他在过去的途中遇到了几个搭讪者,达西和他们简短的交谈了几句,也算是给斯凯和安文留下了不算很短的一段交流时间。 达西很高兴斯凯拉住了安文,没有让她的哥哥在宴会上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来。他也看出了安文好公爵大人之间隐晦而扭曲的关系。这不是寻常养父子之间会出现的事情,达西先生听到过一些传闻。他对此持有保留的态度。 “你的蛋糕。”他把蛋糕碟子递给斯凯。 “谢谢。”斯凯看看盘子里切成三角形的一小块蛋糕。她对此没有什么食欲,在状况层出不穷的宴会上享受蛋糕并不是很明智的决定。斯凯把盘子拿在手里,一边和达西谈谈的宴会上的情况,一边持续关注威尔森的状态。 她总要花一点时间来确定威尔森的脸色和状态确实不佳,而不是烛光和红酒的作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斯凯和安文就都确认了威尔森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知道宴会邀请的人员名单吗?” “我想过去看看。”安文这么说的时候,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斯凯这次没有阻止安文的举动。她也觉得事情不对,在对达西先生简短的解释了一下之后,她就看着达西和安文一前一后的往走廊的方向走去。 公爵的宅邸呈现比较复杂的结构。在一座年代久远的房子里,出现什么暗道或者密室都不是很让人奇怪的事情。安文自己都不敢说他知道主宅的所有秘密。这里的最高统治者一直都是安特,只有他手里有城堡的所有建筑结构图纸。或者这种图纸并不存在,他把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安文至少知道怎么走是最接近的。可是当他们的面前出现岔路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和达西先生分开走了。 斯凯没有贸然的陪两位男士追上去。她相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不适合做一个见证者。况且她留在大厅里却未必毫无用处。 “威尔森先生,可以和你谈谈吗?”斯凯往威尔森那里走去。这个男人在会场中孤单的站着,像是一座孤岛。来去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上前和他搭话的。大家都知道,在达西小姐不在他身边的时候的,这个男人只是为不可查的人形空气而已。 没有利益,就没有人愿意和他沟通。 斯凯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也是被同样对待的人之一。她的力量来自于安文,至少外人看是这样的。 “啊···你是?”威尔森如梦初醒的看着斯凯。他是觉得斯凯看起来有些眼熟,但论认人的功夫,他显然是很不到家的。 “斯凯·霍尔特。”斯凯慢条斯理的介绍自己,她知道这么介绍会让威尔森更加迷惑她是谁,但这就是她的本意——“我是安文的妹妹。” 斯凯坏心眼的用一副‘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和‘如果你不知道,就是对我的不尊敬’的语气,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那么···斯凯小姐,有什么事情吗?”威尔森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他的表情看起来还相当的迷茫,估计斯凯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中依然对不上号。 “我只是看到···你刚才和乔治安娜一起离开了···” “霍尔特小姐!”有端着酒杯的女人走过来,她打断了斯凯的话,也把这场盘问终结在了一开始的时候。 斯凯很诧异谁会这么称呼自己。当她转头看的时候,发现站在她身后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一个意料之中,另一个则在意料之外。 斯凯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看了威尔森一眼,她对后来的两位小姐打招呼:“宾利小姐。还有···伊丽莎白?”斯凯不得不承认,看到伊丽莎白的时候,她无比惊讶。 第六十八章 “我们看到你在和威尔森先生说话···但为什么乔治安娜不在这里。”宾利小姐说话的时候对着威尔森,她像是在指控威尔森的不专一。 斯凯觉得目前的局势有些混乱——达西和安文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乔治安娜,或者说能不能及时的找到。威特森的表现一看就有问题,他几乎把所有的不安都写在脸上了。而现在···斯凯看看眉眼间透露出一些焦虑的伊丽莎白,感觉她似乎也是带着麻烦前来的。 “伊丽莎白,你看起来有什么心事?”斯凯索性不理会宾利小姐无聊的挑衅。就她所知道的,宾利小姐最近在被一位年收入超过一万英镑的绅士追求者。关于她的消息无疑也成为了伦敦社交圈里的一件美谈。 “我还好。”伊丽莎白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心事。她不认为自己和斯凯熟悉到可以交流这些的程度。 “这就好。但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而我恰好可以帮忙的话,请你务必要告知给我···我的哥哥···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安文几天前才刚从麦里屯回来。他带回了韦翰被抓的消息,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斯凯,关于莉迪亚·班纳特的荒唐故事。 伊丽莎白眉头微微蹙起。问题其实就出现在莉迪亚的身上。她在圣诞那天一共收到两份来自家里的信件。在刚刚收到的,还没有拆开的时候,伊丽莎白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不认为自己在外这么一段时间,家人就要挂念到连续写信。这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信件的内容无疑印证了伊丽莎白的猜想。第一封信件是告诉她韦翰和莉迪亚私奔的,但总算在安文先生的帮助下,事情已经解决了。在信件中,班纳特太太还殷切的叮嘱伊丽莎白,要她好好替自己的妹妹探一下安文先生的口风。班纳特太太似乎认为安文可以成为自己的女婿。只是阅读信件的伊丽莎白并没有这么乐观。 她完全不能想象安文和莉迪亚在一起是什么样的状态。她的妹妹不可能适应这种类型的宴会。伊丽莎白刚才远远的看到了安文。主要是宾利小姐一直往安文这里看,而安文···他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达西先生的妹妹。 问题其实是处在第二封信件上。路程的延误让两封信件在同一个时间到达。原来,在安文离开麦里屯的第二天,莉迪亚就留信出走了。她的妹妹说要到伦敦来寻找安文,怕家人不同意,就带着零花钱自己出来了。班纳特先生已经焦急的出来寻找,他们需要伊丽莎白也多关注妹妹是否在伦敦出现了。 好好的一个圣诞,对于班纳特家的人来说简直是鸡飞狗跳。伊丽莎白不敢把莉迪亚做的荒唐事情告诉任何人,她的妹妹还需要嫁人,哪怕她的名声已经岌岌可危了,作为她的家人,伊丽莎白也要维护到底。 伊丽莎白虽然受到宾利小姐的邀请才得以参加这样的宴会,但一来,她没有要在这里寻找有钱人的想法,二来,她也不认为自己应该被宾利小姐当做一种刺伤斯凯的武器。 “达西先生也不在你身边吗?”——因此,当宾利小姐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伊丽莎白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好奇的表情来。 达西顺着那条走廊走到了一个类似厨房的地方。因为担心乔治安娜,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就走了过去。 ——他很快就发现,这里真是就是厨房! 戴着白色高帽子的法国厨师手舞足蹈的询问他的需求。达西皱着眉头询了一下住宅的路线问题。他谎称自己迷路了,也不敢贸然说自己在寻找乔治安娜。 主厨真的是公爵大人从法国请过来准备宴会的,就是他让宴会的蛋糕广受好评。他和达西先生用法语沟通了很久之后,达西先生的法语不错,仔细的听了一会儿,他就基本上明白,这个建筑并不存在‘岔路很多’的说法。 最后,达西先生是带着满腔怒火走出的厨房。安文这么做真的是太过分了!他因为想要一个人去寻找乔治安娜,而用了这么卑劣的方法把他支开。他才是乔治安娜的哥哥,如果妹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安文根本无法承担这种责任! 无奈,达西先生只能先退回这个岔路。他之前在安文提出分路的时候就好奇为什么这个别墅的建筑格式和普通的有所不同。安文当时闪烁的眼神简直是不能更明显的暗示了。达西先生匆忙往前走,为了防止一路上仆人的侧目,他不能快速跑动,以免有人上前询问。这个过程中,每一刻的寻找都成了一种煎熬。 安文对建筑的基本道路十分了解。如果不是十六岁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书架后面有一个秘密通道的话,他可能还会无知的说,他理解这里的每一条通道。 这是个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的建筑。就安文所知道的,这里和英国的一些古老城堡一样,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地牢。公爵从不让安文知道关于地牢的细节,这是他的一个保留节目。除此以外,安文还知道一些密室的存在。因此,他不能让达西陪同他一起寻找。 古老建筑阴森的秘密非常让人触目惊心。出于对斯凯和达西本人的考虑,安文在第一个岔路的时候,就决定让达西先生去厨房转悠一圈了。 他顺着唯一的通道一路前行。期间打开过一个密室。密室里空荡荡的,蜘蛛网依然挂在墙上完好无损——至少乔治安娜不在这里。这让安文松了口气。 当他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所有的阴谋论都是无理取闹。乔治安娜并非落在什么未知的小黑屋里,她只是遇到了个流氓。 ——‘只是’遇到了个流氓!!! 安文想都没有想那个穿的金光灿灿的背影究竟是谁的。他冲上去搭在了那个男人的肩膀上。把他往后拉去。 王子在乔治安娜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少女的芳香。他理所当然的意识到乔治安娜比他幻想中的还要美好的多。 宴会上的一点酒精,加上之前遇到安特公爵时候,老人难得对他的‘善意劝导’。都增加了他的胆量。 安特公爵的原话是:“如果您贵为王子而喜欢上一个姑娘的话,我想您做出什么都是不为过的。” 一切的一切都让王子殿下有了一种虚无缥缈的自信。虽然他不算强壮,但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要抓住一个少女还是没有问题的。 王子的嘴唇碰到了乔治安娜的脸蛋,少女肌肤柔,让他陷入了一种眩晕梦幻的情景当中。 王子有意要更进一步,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乔治安娜的胸部,就感觉周围的一切景物都飞快的倒退。直到肩膀撞在冰冷的墙面上,王子还有些发蒙的张大了嘴。 乔治安娜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瑟瑟发抖的一路后退,一直推到墙角边上。泪水早已经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她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一直流泪。 安文看的心疼极了。他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想要给乔治安娜擦拭一下眼泪。 但乔治安娜拒绝的含义已经从她的每一个动作中得到了充分的表达。 显然,在乔治安娜的眼中,安文和王子都不算是能让她感到放心的存在。 安文看乔治安娜流泪的时候,他的心也都快要碎了。这一刻,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达西支走,如果达西在的话,乔治安娜至少能得到一些安慰。 “安文!你竟然敢攻击王室,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无奈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是有不是眼色的人在叫嚣着。但他显然也不是太愚蠢,一边弯着被撞痛的背部,一边飞快的跑开了。 他也知道心虚。亦或者是,在没有催化剂的情况下,王子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走廊里只剩下乔治安娜和安文两个人了。 “你别哭。我已经把他给赶走了。”安文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件易碎的瓷器。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收藏了一件极薄的陶瓷工艺品,漂洋过海而来。那件青色的瓷器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那个时候安文还处在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年龄。他试探的磕了下瓷器。瓷器就碎了。而相同的力度,如果作用在家里的其他骨瓷制品上,是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 那个时候安文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或者事物,是需要温柔以待的。 “先擦擦眼泪吧。不管怎么说,达西先生很快会过来的。” 安文往前走了一步。即使乔治安娜泪眼婆娑,他也坚定的把手帕掏出来,小心的为她擦拭眼泪了。 第六十九章 理智告诉乔治安娜,在安文找到她的时候,所有的危险都已经结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自信。或许是她此前看到过安文打架的样子——不够合礼,但回忆起来的时候却意外的带有一种安全感。 安文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的哄过什么人。 他的手帕碰到乔治安娜的脸上,第一下接触的时候,她往后瑟缩了下,但她似乎对他有了点信任,慢慢的放松下来了。 安文小小的松了口气。这样的局面是最好的,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为了安抚乔治安娜还会用出什么花招来。安文生平为数不多的哄人的经历当中,对待幼年时代的斯凯占据了主要的地位。但他总不能用哼儿歌的方式来哄乔治安娜···或许背诵诗歌也是不错的选择。 安文想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意外觉得有些带感。 他的思想有些跳跃,但现实中他却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乔治安娜不大的脸当似乎可以让他擦到地老天荒。 安文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理智告诉他乔治安娜差不多可以站起来了。他们不应该长时间的缺席宴会。这会造成很多的猜疑。 “你···要先站起来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让人先送你回去···”安文轻声询问。 乔治安娜明白他的意思。她点点头。她从安文的手臂上接了点力,另一面靠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乔安娜今天穿了裙子裙摆有些长了。先前会场上的时候,裙子上的蕾丝和刺绣让很多小姐羡慕。但这种衣服并不适合太多的移动,尤其是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 乔治安娜在地上坐着的时间有些久了,她腿一发麻,踩到裙摆上,整个人的身体前倾,就撞到了安文的怀里。 安文对这样的发展感觉有些猝不及防。如果发生这种事的人不是乔治安娜。他大概早就用‘投怀送抱’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了。 但因为对象是乔治安娜···所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达西先生顺着安文应该走的方向去寻找。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很大,但道路的情况相当开阔,并不会有一些古老的城堡那么复杂。 达西顺着唯一一条路往前走。他看到迎面走来的王子殿下。 “你的妹妹···” 王子殿下的腰有些微微佝偻,但达西并没有多想什么。他焦急的等待王子的下文,殊不知这样的表情落在王子的眼中,就给了他一些可乘之机。 就当是···给安文的第一个报复吧。王子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对达西先生说:“你知道,我拿安文没有什么办法。令妹···” 达西听到乔治安娜的名字,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顾不上和王子客套什么,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都是一出出可怕的闹剧。他十分匆忙的道谢,然后小跑往前。 走廊的尽头,君王画像之下,达西看到的画面让他忍不住的皱眉。 安文背对着他,搂着乔治安娜。 达西已经看到乔治安娜的表情了。 ——他的妹妹哭过,确切的说,是曾经和很伤心的哭过。但她现在已经安定了下来。乔治安娜并非和安文拥抱,她其实是半靠在安文的身上。而狼狈的并不是乔治安娜,而是收到‘从天而降好礼’的安文。由于上一次他的疏忽失礼,导致乔治安娜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安文还是决定这次不要趁人之危,毕竟往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他既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双手就很尴尬的往正前方平行伸直,组成一种类似栏杆的效果。乔治安娜的气息在他的耳边,而她看起来似乎没有要立刻分开的意思。 安文只觉得两股热气从身体里涌起,一股网上,直冲大脑,另一股往下,直奔··· “你们在干什么!”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半路杀出的达西先生让走廊尽头短暂的安定被立刻打断。乔治安娜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人的怀里,她慌乱的推开安文,往自己哥哥的方向走去。 ——上一次,达西先生发现她和韦翰在一起的时候,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在方才短暂的宁静当中,乔治安娜也感受到了安文的心跳。一方面是安文从来没有正经过的表现,一方面是他对别人的运筹帷幄。乔治安娜意识到自己对安文来说真的是不同的,只是她还不敢确定···她是否就能够接受安文。 “哥哥,安文他没有···” “你站开!”达西语气严厉的要求乔治安娜。出于从小到大对哥哥的尊敬,乔治安娜怪怪的站开了。 她的这个举动让安文的脸色灰暗了一些。 他从喜欢上乔治安娜开始,就对她的过去充满好奇,以好奇产生的动力让他调查过乔治安娜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这世界上没有金钱买不通的人。安文最后从一个女仆那里辗转了解到,乔治安娜和韦翰的感情被达西先生发现的时候,她曾经很勇敢的和韦翰站在一起试图证明他们的感情···一直到达西证明了韦翰的居心叵测。 “我们很少能够看到达西小姐做出这样勇敢的举动。她从小就听达西先生的话,要她抵抗自己的哥哥,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那个女仆对于达西家家事的细节没有太多的了解。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场景,因此就分外佩服‘追求爱情’的乔治安娜小姐。 但安文不是。他的职业让他习惯去调查未知的一切。乔治安娜那些事情的始末他都如数家珍。 ——乔治安娜并没有为自己下定这样的决心。 这个认知几乎让安文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他想到过去一段时间斯凯在他耳边泼的冷水,并且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一系列的举动是否已经对乔治安娜造成了困扰。 但达西并不理会他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不至于被王子的三言两语所蒙蔽,也看得出安文对乔治安娜的起到的作用是积极的。但正是因为看的太明白,达西才知道,乔治安娜的心在动摇。 ——这小子凭什么骗到我家的妹妹! 出于一种普通父亲或兄长常见的思维。达西先生看安文比之前更加不顺眼了。况且安文把他甩开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不地道。达西一拳头打了上去。 安文没有躲开。 拳头打在他的肩膀上,和腰上的伤口同侧。黑色面料的衣服下面,绷带层层裹挟之下,安文感受到自己伤口崩裂的声音。 他在心里连连苦笑,但并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乔治安娜的惊呼在耳边响起,达西先生本来就没有打算再次动手。他这一拳头更多的是出于警告而非迁怒,力道不重。但安文却知道,有些事情毕竟是不一样了。他有些心灰意冷,绷不住后退了几步。 “达西和安文有些事情要探讨。”留在主会场的斯凯面对宾利小姐的盘问,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威尔森作为唯一作陪的男士,反而是对斯凯情绪变化反应最紧张的一个。他的视线在几个小姐之间飘忽,其余的部分虽然都还一如往常,但只是这一个小动作,就足够让人对他打分下降了。 乔治安娜是怎么看上这样的人的。 斯凯有些不理解达西小姐的审美眼光,在她看来,就算威尔森现在不是人渣,他也是向着人渣的道路在一往无前的。 “那乔治安娜呢?”宾利小姐追问。 “我可能无法解答您这种没有来由的问题。宾利小姐,适可而止是一种美德!”斯凯确实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这让她表现的有些色厉内荏。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但当斯凯抬头看到站在二楼观望的公爵大人之后,她就意识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的选择并不太多。 或许拖延的时间长一点,就能够给安文和达西足够的时间。 斯凯尽力的拖延。她小心点和宾利小姐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对话。一直到二楼那个一直站在公爵身后的燕尾服管家走下来,他对斯凯传达了公爵的邀请:“仆人说见到达西先生和安文先生了。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公爵大人希望您也能一起陪同过去解决。” 话是在斯凯的耳边说的。但说话的音量过分的正常,在斯凯听来如同炸雷。边上站着的威尔森听的脸色一白,而同样听到的宾利小姐和伊丽莎白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斯凯的指甲都快要刺破她的掌心了。她不知道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起寻找乔治安娜的两个男人之间发生问题。——总归不是好事。 斯凯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她不敢说话,怕自己的嗓音会暴露过多的心事。最后只是勉强点点头,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公爵大人举着马提尼站在二楼微笑。 胜利不分大小,他又一次证明了,胜利都是站在他的身后的。 第七十章 斯凯觉得这种所谓的见证是带有胁迫性质的。虽然没有人用枪指着她,让她必须要前行。可是,在穿行过古老宅邸中长长的走道的时候,公爵的背影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老人的步速缓慢,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闹剧。斯凯在他的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酒精气味,她不无嘲讽的想,看啊,这就是安文的养父,他表现的运筹帷幄,这是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吗? 各种不算很好的可能性在她的脑海中来回盘旋。 当她们走到这条走廊尽头的时候,斯凯看到熟悉的三个人已经被分开。他们各自沉默的站在墙边。达西和乔治安娜站在一边,站姿笔挺。安文靠着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斯凯的视线往他的腰侧看了一眼。 ——黑色的布料和暗处的昏暗成就了绝佳的伪装。安文看上去毫无破绽,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斯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近乎破碎的情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乔治安娜的魔法在消失。斯凯意识到,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有很灾难性的事情发生了。 “好了。先生小姐们,我想我是否可以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一不知情的人只有斯凯,但公爵却表现出了作为主人和最大受害者的两重角色。安特公爵看上去纯然是个关心后辈的长辈。 斯凯听到安文恭敬的说:“我喝了点酒,对乔治安娜多有冒犯。” 这个回答并不让斯凯意外。她确信事实并非如此,但也理解,不管发生了什么,安文都不会告诉给公爵知道。 “没有记错的话,达西小姐似乎是有男伴的···”公爵略微停顿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我没有在这里看到他?” “他在大厅里。刚才还在和我说话。”斯凯从旁解释。 “那斯凯你是有意的吗?你拖住威尔森先生,然后为安文这个傻小子创造机会?”公爵的质问紧跟而来。他直接了当的质疑斯凯的人品,说话间直接说出了威尔森这个名字,几乎不加掩饰的表现出了他对事情的了解程度。 斯凯张了张嘴,却听到公爵继续说道:“那个叫威尔森的小伙子,我先前远远的看到了他一眼。你们猜怎么样?我不得不说,他是个好小伙,并且让我回忆起了一些久远的事情。”公爵的视线转移到斯凯的脸上,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斯凯你也是。” 斯凯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一个给自己澄清名誉的机会。她仿佛已经成为了公爵口中卑劣的那个助纣为虐者,为了讨好一个有权有势的哥哥,而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很多人不是已经这么看待她了吗?——之前一直在底层生活,一朝攀上了好亲戚。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用了莫名的手段来献媚于达西家。 人们都不会去用眼睛看现实的东西,他们倾向于自己的想象,无论那是多么的心怀恶念。 “您想到了什么样的···故事呢?”斯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攥住了,一把锋利的冰刀正在割伤她的心,冰冷而刺痛。她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这次却无法拒绝横加在她身上的指控。 即使是这样,斯凯也不想让安文来出面说什么。她知道安文只会更加的受伤,他也是谎言的受害者。他们都要保护乔治安娜。 公爵有些诧异斯凯还能有脸搭讪。这让他多看了斯凯一眼,觉得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个叫做霍尔特的小姑娘的内心力量。 “我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很美丽的姑娘,她有一头比你还要漂亮的长头发,也是黑色的。她什么都很好···除了地位上和我悬殊太大。” 斯凯只是听了个开头,就知道公爵是要说那个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套故事了。老年人总是会去回忆一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东西,父母总是把自己做不成的事情强加在自己孩子的身上。而公爵同时占据了这两个角色,那就是一场灾难。 “威尔森先生很像是年轻时期的我。”公爵看向乔治安娜,他的演绎完美,似乎自己从来没有鼓励过王子,做出出格的事情。“或者说,你们现在的遭遇,和我当初的很像···我当初所无能为力的,今天终于能为你们做到了。这倒是···斯凯提醒了我。” 斯凯看到乔治安娜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是她此前所极力想要掩饰的,一直以来的精英教育也确实帮助她表现出了不行于色的特质,这是这次···公爵找到了命脉。 “我想这类私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达西先生生硬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不不不,年轻人,你要听听我的忠告吗?不要总是在别人的感情中充当统治者的角色,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能够有人帮我一把的话···” ——那你也不可能和玫瑰夫人有什么结果的。斯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感,总觉得公爵是要把乔治安娜和威尔森组合在一起,做个拉郎配之类的事情。 今夜,她的直觉一直都意外的准确。公爵更加恶心的台词还在后面——“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做你们新婚的见证。当然这还取决于你们···我的安文会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为此表示遗憾,并且会督促他改过的。” 重点从来只在最后一句话上。斯凯看到乔治安娜用惊恐的眼神看了达西先生一眼,接着又歉疚的看着自己。 诸事已毕,今夜的宴会虽然还没有结束,但选在空中的达摩克利之剑已经呼啸而下。斯凯听见剑锋刮过的声音,也看到安文长久的经营,开始决堤。 “好了。我说的话你们考虑一下。相信你们之间也还有很多事情要交流。我也累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公爵轻松的离开。他确实留下来一大片空间,但同时,他也留下了满地无形的残垣断壁。 斯凯有些无力的靠到了安文的边上。面对面的两面墙壁,两对风格各异的兄妹。 斯凯声音沙哑的问道:“现在,你们是不是有个人能告诉我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斯凯所唯一知道的,他们都在维护乔治安娜,不让她的名声受到损害。而往后一定会发生的,是斯凯本人在社交圈里的名声败坏。 毕竟总会有个‘不知情’、‘出卖良心’、‘恰巧路过’的仆人,会把公爵对她的评价公之于众。过去长久的经营一朝成为空谈。斯凯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生气乔治安娜出来散步的一个举动,她心里清楚,这只是一切的□□,而并非酿造悲剧的主要原因。 安文语气缓和的对斯凯简短的做出了解释。他依然照顾乔治安娜的感情,只是略微的提了王子的名字,说了威尔森的懦夫行为。斯凯略微一想就全都明白了。 她看着到现在为止只说过一句话的达西先生,几乎是叹息的说:“我猜你们打架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达西对斯凯的这种质问有些惊讶。这并没有太多的痕迹。 然后达西就听到斯凯所惯有的那种,漫不经心,并且一听就知道是在忽悠的回答:“啊···大概是兄妹之间的心灵感应之类的,你打他的时候,我也痛了一下。” “但我不会为这个而感觉后悔。”达西先生坦白的说:“他把我支到另外一条岔道上去了,这是很不尊重的行为。” “或许你还要怪罪我们把麻烦带给了你们。公爵是冲着我们来的。你们只是无妄之灾。” 达西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斯凯,仿佛她在无理取闹。 斯凯被自己气笑了。她和达西都不是会和人吵架的人。坦白说,如果到了争执不休地步,那就真是把自己沦落到太可悲的地步了。 “我始终是站在我哥哥这一边的,包括他支开你的举动。”安文在一边睁大了眼睛,斯凯的举动成为了现在灰暗生活中的一点亮色。在他以为自己不得翻身的时候,斯凯和他站在了同一边。 “但我要···为乔治安娜考虑的。”达西先生语气沉重。他看着斯凯的眸子里黑压压的,斯凯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或许一开始,她就不应该留下太多的憧憬。问题一直都存在,当她想当然的忽略了这些,就酿成了今天的悲剧。 这样的达西太沉重了,斯凯看着这样的他的时候,竟然有些难过。她觉得达西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自信潇洒,只需要为了爱情烦恼,而不是生活在这些龌龊的权力游戏当中。 “那就···等我们都能够为自己和对方负责了,再说以后的事情吧。” ——这在是委婉的说辞。他们都知道,这一天不会到来,因为他们都找不到两全的方法。 斯凯给双方之间一个盖棺定论的结果。她相信,只要安文和她都不再和达西家交往,公爵先生也不会想要去左右乔治安娜和达西了。 达西嘴唇动了动,他没有说话。 今晚,至少是今晚,问题暴露在寒风中,彼此都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无声的带着乔治安娜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斯凯靠着墙壁的身子慢慢的滑落下来。她身上红黑色的礼服像极了一朵被揉碎的花朵,可惜刚开始穿这件礼服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不详的象征。 “你站在我这边,我真的很感动。”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斯凯嗤笑了一声:“我认识的安文可不会这么轻易的认输的。我们的日子还长,你说呢?” “你总是对的···” 昏暗的烛光把兄妹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等他们终于决定要站起的时候,却也把那些挫败都留在了地上的那摊阴影里。 离开前,斯凯有些嘲讽的对着墙壁上的国王画像敬了个礼。 兄妹两个是挺胸抬头的走出去的。 第七十一章 宴会过后又是漫长的冬天。长时间的闭门不出,流言蜚语无法进入,但所有的活动也都几乎停滞。 这些事情斯凯做的得心应手,而对于安文来说,则是一直以来热络的门前变得车马稀少。他花了一点时间把伤口养好,对于目前的困境却没有什么表示,每天照常生活,规律的有些不正常。 宴会结束那天,有人往窗户上砸石头。石头穿过客厅直接砸在了斯凯的脚边,人没有事情,但是玻璃碎了一地。这让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胁。 安文让人换掉了玻璃,他加固了房子的一些基础设施,同时增加了值夜的仆人数量。 一般人不至于为了一条花边新闻而做出这种恐吓性的事情来。达西先生他们知道事情缘由,也不可能有什么报复的情绪,更何况乔治安娜的名字都没有在流言蜚语中被点出,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某位小姐’究竟是谁。 唯一恶意满满的人,也只有公爵大人了。这是他的警告,也是报复的一个开端。 发生这种事情之后,斯凯还是坐在客厅里,她的沙发被挪到靠窗最远的位置上,外面有人看着,不至于出问题。对于这个位置,斯凯出乎意料的倔强,安文劝不动她,只好看她每天捧着一杯热茶,远远的看着窗户上结起的霜雪。 安文楼上下来的时候,看不出他的颓唐。他从托盘里拿起一封写给他的信件。这几天的信件像雪花一样密集,全伦敦的邮递员似乎都要在霍尔特的小宅子前面跑一次才算过瘾。 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和公爵之间的角力,毫无疑问成了别人过年时期的一件谈资。就算他们只看表象,造成的伤害也是一样的。 “艾尔西写过来的信件。”安文简短的看了一下,递给斯凯的时候评论说:“他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斯凯接过来,这封信写的有点长,艾尔西简单的描述了他在学校的生活,没有什么负面的东西。不提伦敦发生了什么,但却小心的避过了这一环,显然是已经知道了。 “他以后在学校要怎么生活呢?我不想艾尔西也成了家境破败的学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斯凯盯着安文:“我们总要做点什么,而不是坐在这里。” 这是安文和斯凯在宴会回来之后第一次认真交流。安文嗤笑了一声,把手抱在脑袋后面,靠在沙发上,语气嘲讽,但并不是针对着斯凯:“我们的弟弟确实需要一点磨难了。让他知道一下无依无靠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不失为一种成长。而且,我呆在家里并不代表我心灰意冷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至少要耐心等到春天。” 斯凯沉默了一下。 “春天会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 “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扳倒我呢?” 斯凯横了他一眼,安文连连摆手,不再吊着斯凯的胃口了。“他的私人医生告诉我,他算是身患绝症了。” “这样都不愿意放过你?希望你不是真的像大家传说的一样,把他的儿子都给弄死了。”斯凯也靠在了沙发上。 “我以为这些东西是不能够随意相信的。有一点你必须知道,我从来都只是在自卫而已。反而是你和达西···要怎么办呢?” 斯凯没有说话。她和安文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伤心的神色。或许事业上还没有到不可回头的地步,但心呢? 在寒冬结束之前,危险就都没有结束。安文一直在担来自公爵的最后反扑,他对公爵这么了解,让斯凯确信,多做一些准备都是有道理的。 在兄妹剖白的同一天,有以为不速之客登门拜访。管家第一眼看到这个穿着单薄并且破破烂烂的女孩子的时候,想的是直接驱逐她的。 但这个人对斯凯和安文的事情都能说出来一些。她穿着虽然破烂,依稀能够看出先前衣服不算太廉价,这个叫莉迪亚的女孩子指名道姓要找安文。 她伤心绝望的表情让管家很怀疑,不为她通报,这个小姑娘是否就此无依无靠,和每天路边冻死的流浪汉一样,失去踪迹了。但也不能减小防备,安文的名声在社交圈坠落的同时,一些龌龊的事情也会随之攀附上来。前几天有一个带着私生子上门的,虽然被当场戳穿,但还是让人厌恶的不行。 “莉迪亚?”安文和斯凯很惊讶的看着这个落魄的姑娘——班纳特家的小姐,怎么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安文先生。我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你这里了。”她看到安文的时候表情陡然亮了一下,想要往前,却又想到了什么,而暂时中止了脚步。 “我想伊丽莎白小姐还没有离开伦敦。你的事情,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下她吗?” 安文好脾气的回答着,但说话的语气,却不容拒绝。 乔治安娜这段时间的生活并不太如意。王室的名声不好被玷污,那天真的说了失格的人是王子,那么为了成全名声,达西家和王室必然躲不过一场联姻了。 而就算不说出王子,也总要有事情发生的。 公爵把事情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他的养子对一位不知名的贵族小姐做了不好的事情。谣言越穿越大,还包括斯凯助纣为虐的部分。霍尔特家的兄妹为了她的名声而选择了沉默这个认知没有一天不在折磨着乔治安娜。 另一方部分是公爵极力促成她和威尔森的婚姻。他多次在公众场合夸奖威尔森是个有为的青年。可是,乔治安娜在看到那个男人如此怯懦的一面之后,又要怎么样自己嫁给这么个人呢! 更何况他的哥哥,也因为这件事而陷入了无法抽出的自责之中。达西先生多次上门寻找斯凯,他用行动表达自己不会因为外界压力而放弃和斯凯的关系。但霍尔特家那里似乎误会了什么,明明知道他们就在里面,但达西先生的拜访还是一次次的落空。 最好的一次,不过是安文在二楼嚣张的对达西先生摇头。表示斯凯不愿意见到他。 最让人造型的事情莫过于两天之前,班纳特小姐拜访了他们在伦敦的住处。她不知道宴会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选择了避而不谈。 伊丽莎白到来的主要原因是她的妹妹莉迪亚失踪了,有证据表明莉迪亚往伦敦来了。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如果莉迪亚没有遭遇不测的话,应该早就到达伦敦了。 伊丽莎白和她姑妈一家已经想尽办法寻找了。但伦敦太大,他们的力量是在有限。所以,这次是找到达西先生,想在圣诞之后,摆脱达西先生帮忙寻找一下的。 “霍尔特小姐在伦敦生活的时间更久,你们不考虑让她也帮忙寻找吗?”达西先生虽然有很多事情,但他对于伊丽莎白的印象还算不错。这类事情确实紧急,他当场答应了下来,只是随后多问了一句。 “···我想还是不要打扰她了。”伊丽莎白委婉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她不知道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斯凯已经诸事缠身。 达西先生没有追问下去。他只是突然很想要见到斯凯,尤其是这种紧要关头,他更想要在斯凯的身边,而不是一出事情,就听斯凯说‘就这样吧’‘以后不要见面了’之类的废话。 但是···要怎么见到斯凯呢? 达西先生看向背后的一排书籍啊。莎士比亚之类的东西在实际追求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意义不大。达西先生看着那些精装书,突然想起了自己早年在天空书店看过的一本,现在他还觉得很没有内容的爱情故事。 男主人公为了追求女主人公,做出了很多的荒唐的事情。最后终于用自己的一腔热血的追到了女主的故事。 斯凯当时对这个版本非常感兴趣。她在看完一本大部头之后,总会翻翻这本书。虽然斯凯看完那本之后总是藏在书堆里,告诉别的客人店里根本没有这本书···。达西记得自己当时很嫌弃的问她:“你觉得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 斯凯是怎么说的呢? “送花念诗的这些行为堪称经典,做过的人已经很多了。而这本书里几次求婚的戏码很有趣···我相信这本书这么红火总是有道理的。作为一个书商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几乎每五个小姐的藏书里,都会有这么一本的。既然这么畅销,总是因为它迎合了小姐们的想法···” 病急乱投医。达西先生虽然清楚的记得斯凯当时微妙促狭的表情,但···他有些犹豫的想,要不还是试试?! 第七十二章 在达西先生在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之前,伊丽莎白收到了关于莉迪亚的消息。尽管只是离开家庭很短的一段时间,但伊丽莎白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猜测自己的妹妹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莉迪亚到伦敦之后第一时间竟然是去寻找安文。明明她的家人都在她知道的地方焦急寻找她,是什么让她选择了这种舍近求远的行动。 伊丽莎白想到自己母亲日常的行为举止,离开前,她曾经和父亲班纳特先生讨论过妹妹们的教育问题。但现在看来,妹妹们受到母亲的影响要更加严重一些。也就是说——妹妹的思维几乎无法挽回的。 更让伊丽莎白感觉到焦头烂额的事情是,负责把莉迪亚送到家里的人是斯凯。她先前才在宴会上拒绝了斯凯的帮助,说自己的家里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莉迪亚就跑到她的家里去了。更何况有关斯凯的流言蜚语很多,不管是真是假,斯凯都遇到放麻烦都不小了,她还要来帮助自己的妹妹,这让伊丽莎白感觉脸红。 鉴于以上的这些考虑,伊丽莎白在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斯凯的时候,连连向斯凯道歉。 莉迪亚随后从马车上下来了。她看上去比离开的时候瘦了很多,皮肤有些干燥,一路上显然是受了不少苦。但她已经在霍尔特家把自己都打理干净了。身上换了一套斯凯的衣服,白色的长裙看上非常简单,但面料和做工都不便宜。 安文全程规避了和莉迪亚有关的一切。这种显而易见的避嫌举动简直让伊丽莎白一阵揪心。她拉着妹妹的手,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 “真是太麻烦您了,还要亲自把莉迪亚送回来。” 斯凯脱下手套,推辞道:“没有什么的。我最近一直都没有出过门,能有一个机会出来转一圈也还不错。”她没有提及安文,这就更让伊丽莎白确认了之前的猜测。 “安文先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能替我向他表达感谢吗?” “当然。”斯凯点头。 造物主当真神奇,给了伊丽莎白漂亮的脸蛋和聪明的头脑,但对于她的姐妹却又无比吝啬。不是说莉迪亚不够好看,但从她被救济之后还不知感恩,之前在马车里一路废话的行为来看,斯凯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评价才好。 当然,这样可能正合适。毕竟莉迪亚对斯凯的观感也不是很好。小姑娘总是觉得是斯凯对安文说了什么坏话,才让那个在麦里屯对她风度翩翩的绅士,如此的不闻不问。 她长途跋涉到伦敦,竟然遇到了这样的冷遇。这种感受比韦翰犯下偷窃罪还让莉迪亚感觉难过。但她也知道斯凯提供了帮助,不好明说,只能自己在心里生气。 “既然找到莉迪亚了,您请别忘记通知那些正在寻找的人停下。伦敦这天气也真是很冷,大家都不要忙碌才是最好的。” 简单客套几句之后,斯凯就准备离开了。按照安文的说法,他们最需要的还是等待。这个时候出来转一圈最多是让大家知道,她并没有自惭形秽形销骨立之类的。严格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伊丽莎白和斯凯眼神对视了一眼。斯凯的话已经明白的表示,她知道自己去委托达西先生帮忙寻找莉迪亚了。这真是再丢人不过了。 至少伊丽莎白还不知道,莉迪亚曾经在斯凯的面前,用一种认真到可笑的语气说——麦里屯的人都知道,简和宾利先生好事将近。达西先生对伊丽莎白也多有好感! 这是安文给麦里屯群众造成的错觉,但对于斯凯来说,迁怒也可以是不需要理由的。 马车在大道上兜了一圈。伦敦虽然很大,马车成百上千,但每家的总有些不同的地方。霍尔特家的马车没有家徽,但车辙处有一组漂亮的镂花雕刻。 当马车停回到别墅门口的时候,达西先生立刻就知道斯凯在这辆车子里面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安文在车子里面。时间或许可以倒退半个小时。 本身事情只是在公爵和安文之间展开。一个权贵人物被自己的养子弄的失去所有继承人,不管有多少光鲜亮丽的理由解释那些私生子的暴毙,只要看最后剩下的人,其实也就足够做谈资的了。 公爵和安文之间必定不会一直父子情深下去,看热闹的人一直都在看热闹,只是没有人想到安文会突然多出一个妹妹来。妹妹又扯上了个达西家族,真是一团乐趣。 不管安文是否会就此沉寂,至少在一段时间里,都是公爵打压安文的局势。安文就算筹码再多,总归是资历尚浅,他会难熬一段,连同他的那个妹妹一起。 达西知道这段时间对于霍尔特家有多艰难。他在那天离开之后就仔细的思索了事情的始末。不应该再退缩了。他是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如果为了利益和危险就退缩不前,那和威尔森扔下乔治安娜离开有什么区别。 而这一代的达西家,政治资本并不雄厚。最能够表示支持的方法,反而是和斯凯确定关系,而这也是达西本身所希望的。 斯凯总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单独承担。这绝对不是个好习惯。达西已经被斯凯忽悠了好几次了,至少这一次,他一定要向斯凯表示清楚,他是绝对会支持她的。 ···心里建设做的无比透彻的达西先生。却在传达方面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这种事情写信真的是太没有表现力度了。达西想要亲自见到斯凯。 之前的几次尝试均告破灭。这一次,他再次站在霍尔特别墅的窗户下面。 二楼就是安文的房间,他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楼下街道上发生的事情。当然,也就能够看到达西先生了。 今天早上,达西先生对霍尔特家的管家说,他要找斯凯。 管家只说斯凯不能见他。 达西先生此前已经失败了好几次了。这次他不想再打道回府。走到街面上的时候,他就看到二楼的窗帘并没有拉紧,更确切的说,还有个男人站在窗帘后面,暗地里打量楼下发生的事情。 达西先生回到门口,要求管家让他见安文。 “安文先生也不想见客人。”管家也有些同情达西先生了。但主人拒绝接待的并非达西一个,所有来访者一律不见,也就说不上故意存心了。管家仔细的解释给达西听好。把英国年收入数一数二的有钱单身男士拒之门外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安文做得出来了。 他明明在家,却不愿意见。达西先生走过安文的窗户下,准备上马离开。 这个时候,安文打开了窗户,从二楼非常愉悦的探出头来,一点都不在意冬日的冷风,对这下面的达西先生喊道:“斯凯不愿意见你,你就不要一直过来了!” 达西先生抬头,看着这个还穿着睡衣的男人,深深的觉得这种事情也只有安文做才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无奈,这是安文唯一接受的和他沟通的方式。安文看起来不像是对他的那拳头耿耿于怀了。但糟糕的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之前对乔治安娜念念不忘的样子了。 达西先生想到自己的妹妹。乔治安娜最近一直致力于拒绝威尔森的求婚。只要她坚持不同意,那谁都没有办法逼迫一个达西。 乔治安娜对安文那天的举动非常赞赏。她当然不会这么评价,但在提到安文的时候,达西分明看到她有片刻的柔软。 “我有话要和斯凯说。” 你在楼上笑,我在楼下看。这本来应该是最美丽的爱情故事的开头,但到了安文这里,对达西先生来说就是个噩梦了。他抬头看着笑得无比嚣张的安文,深深的觉得,像这样的妖孽,怎么都不会遇到被打倒的事情的。 达西先生看到安文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诡异的让他有些发毛。他还想问什么,安文却已经关上了窗户。 真是太荒唐了! 达西先生后退了半步,撞到了一个人。 斯凯被达西先生带着后退了半步。等他们两个人都站稳,她才慢条斯理的问:“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的?” 在此之前,达西先生准备了很多说辞。但这个时候都卡壳了。他想化用一些书上追求的点子,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斯凯也一定都还记得才对。 “···你还记得那本书,名字叫——《罗曼蒂克的查尔斯先生》吗?” 斯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她含糊的嗯了一下,等待达西先生的下文。 “那你比较喜欢里面哪一个情节描述呢?” 第七十三章 斯凯想了想,说实话,她后来到了伦敦之后,曾经通过层层出版商的介绍,认识了那位写‘查尔斯先生’的人。 写书的是个女孩子。见面的那天,小姑娘文文静静的站在那里,她有点像是班纳特家的玛丽,但是给人的感觉要好很多。作者的外形很让斯凯惊讶,但好像又是在情理之中。 斯凯曾经想象过那个写书的作者是个络腮胡子的大叔。毕竟她曾经用这本书把一个人砸晕,由此也可以看出,这本书的剧情有多么的丰富了。 “嗯···我觉得查尔斯先生在窗户下面摆出蜡烛,送鲜花之类的情节···” 斯凯的声音拖长。达西貌似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斯凯好好沟通了。他竟然忘记了斯凯这种语气所包含的意思,很认真的追问道“所以,你觉得这是很不错的追求手法吗?” 达西先生许询问的语气有些沮丧,这些手法一直都存在,他认识斯凯的时间也很久了,却一直没有想到要给斯凯这样的一种仪式··· 斯凯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想这些手法都过于老套了。如果有谁使用出来的话,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这说的真是大实话了。安文曾经想过要这么设计,但却在准备阶段就被斯凯扼杀在摇篮里了。他订购的法国香薰蜡烛,让家里的走廊里一度都充斥这些味道。乔治安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感谢斯凯,否则她真要是面对安文和那些薰衣草蜡烛,就不知道哪一个更加具有灾难性。 “但那么多的追求情节,总有打动你的吧。”达西先生追问。 这倒是真的。斯凯不太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她不喜欢站在冬天的寒风里,但更加没有要把达西先生引进客厅的意思。 “如果一定要说我喜欢什么剧情的话,那查尔斯先生在窗户下面拉小提琴大概算是非常让人难忘的一段情节。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现实中也不会有什么古典音乐、殿堂级的演奏手法之类的。” 关于这一点。斯凯不得不承认那个长的和玛丽一样的小姑娘充满想象力。在她构思出这个情节之前,连斯凯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追求的手法是能够让她有所触动的。 她以为自己只考虑利弊。但如果把书中的查尔斯代换成达西先生——这是个很奢侈的想法。让一个绅士不顾一切的站在楼下,在大庭广众面前演奏之类的。 但就是因为奢侈,才更让人心动。 斯凯把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驱逐出自己的脑海之后,接着就把莉迪亚已经找到的消息如实的转达给了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在伦敦会求助谁,这基本上是不用思考的事情。 而斯凯说这些的目的也不是单纯的多嘴多舌,她不认为那种搬弄是非的行为能够获得多少快乐。她告诉了达西莉迪亚喜欢安文,只有一个原因——“我想我有一个态度是必须要和你统一的。···不管那天晚上公爵到底说了什么,你还是乔治安娜的哥哥,你有义务为自己的妹妹挑选未来的丈夫。” 斯凯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有些发冷。她跺了跺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并且还下意识的往二楼看了一眼——安文并不在那里,他不会听到这一切。 “安文并不适合乔治安娜,我们必须确定这一点。” 达西先生皱了皱眉头。他其实很赞同斯凯的这点说法。无论乔治安娜是否应为安文那天英雄救美而产生了什么动摇,安文都不是什么很值得托付的存在。 “我会的。” 这句话里包括了两个承诺。达西先生想要趁着在伦敦的这段时间,和斯凯好好的约会几次。如果能够直接顺利的进入求婚的环节,那绝对的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同时,这也是答应了斯凯,他会让乔治安娜站在安全界限以内,不和安文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 斯凯送走达西先生的行为,如果一定要说对谁造成了一定的帮助的话,那只有减少了老管家的工作负担。他无所谓每天要驱赶多少心怀恶意的来客,但对于斯凯小姐的一个追求者,还是这么诚恳正直的帅小伙子,总是拒之门外是多大的浪费啊。 斯凯顶着老管家一脸感动的表情回到房间里。 安文背对着门坐在客厅的一个角落。他的边上点了一盏小灯,昏暗的光线只够给他的脸上打上一层颜色。他的膝盖上放了一本书,这次不是什么粉红色的故事书了,一本厚厚的账目,类似的在楼上书房里还有几个书架。 斯凯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对他这种心理战的行为从行动上表示了拒绝。 安文又看了一会儿账簿,才对斯凯说:“几个小时之前,我的人给我传达了消息。公爵的一声再次看诊,他改动了他的遗嘱,而且医生诊断也就差不多两周左右的时间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来,对安文来说不只是确定了决战的日子。他先前以为安特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个男人对他来说确实占据了他很漫长的时光。 在那些灰暗的回忆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刻薄的教育和冷酷的惩罚。安文生活在那栋古老的宅子里面,看着安特的养子用近乎拙劣的手法讨取公爵的欢心。而他们轻贱他,把他当做比仆人还要卑贱的存在。 在比那更久远之前,安文第一次见到安特的时候,是这个老人把他从人贩子的手里解救下来,结束了他漫长的辗转,也让他不至于在那个冬天冻死在无名的角落里,了无生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安文曾经把安特当做恩人,他无所谓自己的处境,只是单纯的感激和敬仰这个老人。安特应该是察觉到他的孺慕之情的,老人当然察觉的到,并且还利用的非常彻底。 安文记得自己难得满足安特所有要求,完美完成学业和工作的时候,老人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可惜极其稀少的几个光点大小的愉快回忆,最终还是都淹没在了暗淡的时间里。 安文的理智在拉响警报,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不要感情用事,他还有自己的妹妹要保护。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啊。”斯凯靠在沙发上。她的手冰冰凉。 “我需要你有一个心理准备。如果我失败了。我可能会采取一些超常规的手段,可以给你留下一条出路来。” 斯凯转头看着安文。她努力评估安文说这话时候的语气,是否真的如她想象的那样。 “那你要怎么办?乔治安娜呢?”她用乔治安娜来试探了安文的口风。 “她啊···”安文想到那天在香水店里的惊鸿一瞥,和往后每一次的重逢巧遇。这都是很难得的回忆,乔治安娜对他来说有一种很特殊的魅力,她的存在本身就让安文感觉到了放松和宁静。——而安文对乔治安娜,总有一种很强烈的使命感,促使他要好好的保护这个姑娘。 现在他终于无能为力了。真是应了外面那些人的评价,他和乔治安娜不合适,因为他太复杂了。 “可能是没有缘分了吧。”安文从账本里面抽出了一封信件,他递给斯凯,并且给自己的妹妹一个简短的宣告。 不是商量,只是通知而已:“我决定要和一位伯爵的女儿订婚了。这是一周之后的订婚典礼。如果你要邀请达西的话···你必须要知道,因为···你和达西之间,也要有一个决断。” ‘政治联姻’这四个字在斯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安文对她真的很好,就如同他对她保证的一样,这个词语最终没有用在斯凯的身上。安文独自承担了所有的事情,也表达了他对轻重缓急的态度和看法。 斯凯看了看信件上的时间和地点。随信还有一些具体的安排。 她听到安文在她的耳边继续说:“我已经写信让艾尔西也过来了。历练是一件事情,我觉得这种关键的时刻,他也应该参与才对。” 斯凯猛的抬头。烛光反射在安文的眼睛里,他黑漆漆的瞳仁仿佛是在燃烧一样。 她终于意识到,安文所一直在说的春天,终于快要到了。 斯凯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什么东西似乎哽在那里,她深感无能为力。但安文一定更加无助···“艾尔西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确定···?” “我只是叫他来参加他哥哥的婚礼而已。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安文僵硬的站起来,他离开了那个角落,一步步往楼梯上走去。 他会斯凯选择的机会,但她绝对不能更改既定事实了。 第七十四章 安文的所有行动都让斯凯感觉非常的不安。他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自己的订婚典礼。订婚典礼的另一方参与者是伦敦的一位经年权贵,对方和安特公爵关系一直不和,这次把自己家里的二女儿用来和安文联姻,也算是要给安特一个好看。 斯凯仔细的查看了她所能够找到的一切和那家有关系的资料。她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对方之所以能够和公爵敌对这么长时间还不被打倒,除了对时机的精确把握之外,还是因为对方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过去二十年之间,每次有事情发生,并且无法解决的时候,那家人家都不惜推出家里的嫡系来做替罪羊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这家的家徽是一只草原上奔驰的猎豹,但私下里,大家还是喜欢说他们是蝾螈。 安文此前曾经帮助过公爵攻击他的敌对势力。他和这家曾经是敌人,这个时候却成为了朋友。斯凯很难说服自己,不让自己过度担心,安文这样做,一旦出了问题,对方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推出来抵罪。 但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了。 安文婚礼的地点选定在了他在伦敦的一处宅邸。也就是那个传说中比斯凯家里打出很多的地方。 他自己一首经办所有的家具重选搭配,作为他的妹妹,斯凯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不仅仅是这样,从昨天一早开始,安文就顺便给斯凯的别墅做出了大装潢。 斯凯本来是想要阻拦他的,但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阻止的话也就都没有能够说出口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安文在家里的每一条走廊里,无论宽窄长短,都铺上了红红的地毯。地毯甚至因为制作周期太过于接近,而有一种略显刺鼻的味道。 “这里不是你的婚礼现场,冬天也马上要过去了。你确定要这么装修?”同样的问题斯凯一次次的询问。 但安文总是有办法安抚她,他编造的各种理由简直可以写出一本百科全书。最后没有办法了,斯凯只能放手让安文自己去操作。 在场唯二没有动过的房间,只有斯凯和安文的卧室。 宅子里面动静虽然很大,但如果是从外面看的话,几乎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所有的货品和家具运送,都挑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完成。外界只知道安文对一个贵族家的女儿求婚了,之前纷飞不断的流言蜚语甚至都因为他的这个行为而有了点短暂停顿。 达西先生自然也不知道斯凯的家里在装修这种事情了。 他一直惦记这斯凯说过的话,她想有个男士在她的窗户下面演奏小提琴。 听起来有些荒谬,达西思考了一下这样做的可行性,最终确认斯凯只是想要试探追求者的胆量。他认为,如果这种行为是用来追求自己未来的妻子,并且有一定的决心和信心的话,也不算是太让人觉得荒唐的事情。 达西虽然不说,但他其实一直很介意安文说他的年纪比斯凯大太多的事情。这次既然斯凯给出了一个提示,那他觉得自己就要操作出一个章程来。 而且这个时间节点还必须妥善的拿捏好。达西先生请了一个小提琴手,着重对他的小提琴技艺进行了辅导。 ——作为一个绅士自然要熟练的掌握一些乐器。钢琴是肯定要会的,达西小时候还和自己的家庭教师学习过如何演奏其他的乐器。曾经只是用来作为陶冶情操的事情,如今也都有了运用的机会了。 达西先生特地选择了一个安文出门的日子。他站到安文的窗台下,在自己管家但有的表情里,穿着燕尾服,开始演奏一段乐曲。 音乐响起的时候,乔安娜正在处理工作上的一些细节。公爵的事情让她的很多合作伙伴放弃了合作,他们宁愿背弃合约,也不愿意和斯凯再有什么生意上的交流。好像公爵的情绪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标尺。 这些人的离开让斯凯得到了大笔的违约金,但她手头上却没有了实体的货物可以支付,资金的流动产生了阻碍,这让她必须用一段时间来物色新的合作伙伴。 “街上是谁在演奏音乐?”斯凯听出这是西班牙的某一首知名曲目,她曾经在艾尔西的赏析课程上听到过。一时半会儿叫不出名字,可见她也并非全知全能的类型。“演奏的水平还不错,询问一下他想要什么,满足他,然后让他离开。” 斯凯的话让她的女仆额头冒汗。在斯凯这里工作的久了,她还是认识这位经常上门的达西先生的。 这可不是什么街头卖艺的人。正儿八经的追求者,直接打发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种话女仆不好说,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不肯动弹。斯凯在工作状态的时候,她的脾气并不是很好,如果一个指令下达下去之后没有得到圆满的操办的话,她也是会说出很严厉的话语来的。女仆一想到这一点,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好在这个时候管家及时的走了进来,把外面发生的事情解释给斯凯听了。 “您最好到外面去看一下。是达西先生在楼下演奏音乐。” “什么!”斯凯楞了一下。她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第一反应是:“安文竟然不在?” 楼下的小提琴声还在不断传上来,曲子从经典的变得欢快起来。斯凯坐在椅子上听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无法控制不去想达西在楼下演奏是什么样子的。 她只要一展开想象,满脑子就都是《查尔斯先生》那本小说里的画面和镜头。 从管家的角度看去,就是斯凯在坐立不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听从心灵的召唤,往楼下走去了。 “斯凯,先等等。”管家及时的叫住了斯凯。年轻人在恋爱的时候总是有些愚蠢的,不管斯凯在工作上如何滴水不漏,也无论那位达西先生在人前是多么的稳重可靠。这个时候一个个都选择了最拙劣的示好方法,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幼稚的可以。 总要有个人控制一下局面吧。管家把斯凯当做自己的孩子看,无奈的指了指安文的房间,“您可以先在楼上和他说几句。” 这样才不会太被动。 斯凯了然的点点头。难得用一副‘真是太有道理了’的眼神看着管家,让后者一阵无奈。 楼下唱歌的达西演奏小提琴达西,在听到二楼窗户被推开的声音的时候,手一抖,直接弹错了一个小段。他差点以为楼上听着的一直是安文···如果是那样的话,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了。 好在探出头来的是斯凯。达西抬头看了一眼斯凯,然后悲哀的发现,自己不记得刚才演奏到什么部分了。 他索性停了下来,在楼下对斯凯喊道:“你觉得我演奏的还好吗?”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好奇的人甚至已经驻足在边上观看了。斯凯此前的设想里并不包括一个这个热情开朗的达西先生。她没有想过这个绅士会把自己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而随着人群开始起哄,气氛几乎热烈到了顶点。 至少在这一刻,斯凯暂时忘记自己遇到的种种麻烦,愉快的接受达西为她做的一切。 安文在不恰当的时间收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邀请。邀请来自他的养父安特公爵。信件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客套,只是最简单的时间地点,只是说希望他能过来一次。 他做出了各种猜测,但却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办法和任何人交流自己的看法。安特给他的思考时间其实并不长,这只是一个双选题,去或者不去。 安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在离开之前,写了一封信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他把信件放在了书桌上,然后吩咐车夫带他去预定地点。 坐在马车里的安文依然在去和不去之间纠结。他知道他依然具有选择的权利,一直到他到达制定的地点。 但一直到目的地,安文都没有吩咐车夫掉头。 安特并不在他的主宅里修养。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那太没有人情味了,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安文在一个舒适的小居室里见到了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老人。 房间的窗户都关着,厚厚的法兰绒遮挡了外在的光线。安文的养父躺在那里,就像是提早踏进了坟墓当中。空气中弥漫这一股草药的味道。 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明明是只做的手脚,但安文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惆怅的感觉。 他走到窗帘前面,一把把窗帘拉开,同时打开窗户,让房间里滞闷的空气流通起来。 第七十五章 “你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安文为了公爵现在的状态而感觉悲哀。 “我是要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躺在床上的安特此时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在死亡的面前,每个人几乎都是一个样子的。 “那我已经看到了。”安文的眼神复杂。 “我也看到了···”安特连喘息都费力气,他在床上呼哧了半天,好不容易平静掉之后,“你来了,我就知道,你和我的那些孩子,都是不一样的。” 以安文对安特的了解。这句话绝对不是出于褒奖。安文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不会认为我是仁慈的。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面还到这里来见我。”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安文意识到了什么,他站在窗前,来不及阻止安特拉动藏在被子下面的铃铛线。这只需要很小的力量,而当铃声响起的时候,大门被人撞开,几个体格健壮的黑人一下子冲了进来。 几个人在不大的房间里进行了一场争斗。安文并不是一个会服输的人,更何况公爵的卑鄙行为和他自己愚蠢的轻信也让他憋了一把火,要狠狠的打上一架才好。 安特请来的打手下手不带任何犹豫,任何一下如果落在实处的话,几乎都是骨头裂开的下场,安文的动作一贯非常灵活,他顺利的避开了好几次攻击,想要往安特的方向靠拢。 只要控制住安特,他相信这些人都会停手的。 可安特并非毫无准备的在那个地方躺着。他的床前站了个黑人保护。安文几次往那边攻击,都被挡了回来。群殴的战斗并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安文一个分心,就被打的跪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小腿处钻心的疼痛,接着背后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斯凯和达西在原地蠢了一会儿,最后她把达西请了进来。达西先生看到室内装潢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很愚蠢?” 房间在几天的时间里,变的比过去的所有时候都要金碧辉煌,繁复的花纹和装饰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图案,但还是那句话,这些都是用在大房子里才会合适的东西,如今挤在一个小地方里,显得无比委屈。并且因为这些装潢的细节都是金色的图案,盲目的组合堆砌就产生一种暴发户的感觉。伦敦每天都有很多人再次发际,似乎只有缺乏底蕴的人,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装潢房子。 “我觉得···让人印象深刻。”达西迟疑的给出了一个评价。他现在觉得,什么事情都不能人让他有惊讶的感觉了。斯凯这里的装饰风格几乎一致在变,果然安文就是个很不稳定的因素。 但达西也从中看到了安文所要表达的意思。他自己也是兄长,知道哥哥总是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妹妹的那种心情。安文表现的有些拙劣,但出发点毕竟不是坏的。 “那真是很婉转的评价了。”斯凯听着达西说违心的话,觉得他的这个评价非常有意思。 “安文之后不是要搬出去了吗?我想我会记得在他的婚礼上送上一份大礼的。” 斯凯也没有戳穿达西的这句话。她算是默认了达西和她之间的关系。安文的那些布置始终让斯凯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因此,她也不敢对达西做更多的保证。 “在安文离开之后,艾尔西要回到我这里来的。”斯凯给达西泼了盆冷水。 “但至少我今天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进午餐了?”达西为了今天做了充足的准备。没有道理他连小提琴和乐曲都准备好了,却没有在高级餐厅顶上一桌的,“洛菲尔餐厅的席位,他家的主厨对于甜品非常有心得。” 斯凯望着大西先生深邃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他的邀请。 “我的荣幸。”她如此说道。 安文被人用冷水泼醒了。在他勉强的适应了一下所处的环境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一个暗室里。身上有被束缚的感觉。 安文挣扎了一下,这听见锁链晃动的声音。背部和腿部的疼痛断断续续的传来。这次算是完了,安文所幸放弃了挣扎。 “终于安静了。”泼水的人嘲讽的笑了笑。他背后是暗室唯一的光源。逆光站立让他显得非常权威。安文没有搭理他,而是伸手在冰冷的石壁上摩挲···这里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一直到安文摸索到一个凸起的地方——在两块砖头中间,一个浅浅的缝隙。安文坐实了自己的猜想,他了然的靠在墙壁上,心里一片惨淡。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了。他在幼年被人掳走之后辗转被贩卖到伦敦,他在这间地下室里被关了三个月。当初和他一起被关着的孩子,都是下场凄凉。安文在有能力之后就动手端掉了这个窝点。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在这个地方,但现在却发现,一切都是一个圆形,公爵用这个地方关押他、羞辱他,谁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谁都救不了他。 “他想要做什么?”安文的嘴里都是铁锈的味道。他吃力的说话,询问狱卒尽可能多的信息。 “安特公爵想要一个人陪葬。他可能是太舍不得你了。”狱卒似乎觉得这个说辞很好笑,说着说着就嘿嘿的笑出了声音来。 达西选择的餐厅地理位置优异,厨师非常有名,很多人名流都喜欢一定这里的餐厅,但有些菜色却未必是到了就能够吃到的。 达西一贯的好人缘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主厨亲自出来上菜,这种待遇是很少有的。 “能为达西家的人服务是我的荣幸。”达西这个姓氏历史悠久,追溯到百年之前。家族中人才辈出,始终没有衰败过。在很多场合都是一种积淀和荣耀的象征。 “这位是斯凯·霍尔特小姐。”达西有意在公开场合宣扬他和斯凯在一起的消息。 主厨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愣了愣,他介绍完一道菜肴之后,竟然夸奖说:“霍尔特家经营的水产生意非常有名。还有很多从东方来的香料,我记得早几年的时候,没有一点魄力,都不能抢到想要的货物。” 斯凯被这个回答逗笑了。她不在意别人说她的家庭辉煌不在的。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 斯凯刚想开始讲述自己小时候的故事,餐厅里就进来了两个人,他们在门□□涉了几句,就顺利进来,并且直接走到了达西和斯凯的这一桌前。 “发生了什么事情?”达西看待乔治安娜的时候非常的意外。 乔治安娜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几乎是提着裙子跑起来的。事情紧急,她也顾不上太多了,一边喘着气,一边解释说:“安文出事情了!” 管家在返回关上安文房间窗户的时候,看到了他留下的纸条。管家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在霍尔特兄妹身上的危机是什么,但对于他们紧张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安文去公爵那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量,都不够理智。 虽然是家仆,但管家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间的界限了。如果安文先生出了什么事情,斯凯小姐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可管家只知道她是和达西一起出去了。具体的细节一无所知。 他索性到了达西住的别墅,寄希望于能够在那里得知达西和斯凯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幸好乔治安娜接待了他,在得知安文出事情之后,这位小姐也非常的重视。她告诉了管家达西餐厅的地址,而要不是乔治安娜的陪同,管家估计会被餐厅拦在门外。 ——在一番折腾之后,斯凯总算在更早的时间,得到了安文的消息。 “他怎么会这么不理智!”斯凯顾不上吃饭了。她匆忙的站起来,对达西先生说:“很抱歉,辜负了您的精心准备。” “你的事情显然更重要。”达西先生也站了起来。他拉住明显急躁起来的斯凯,“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去找公爵。”这本来就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距离安文出门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了。除去来去路上的时间,安文也不可能还没有回来。 公爵肯定对安文做了什么。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我陪你一起去。”达西先生的这句话传递了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有人从旁提醒,让斯凯平静了一下纷乱心情,她把脑海中一些可怕的假设给摒弃出去,留出空间思索一些有用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斯凯意外的发现,乔治安娜对于安文的失踪,竟然也非常的担忧。 第七十六章 “乔治安娜,谢谢你特地过来帮我的忙。这个时候,你争取到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斯凯抽出了一些时间对乔治安娜表达了感谢。 达西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斯凯不点破,但其实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乔治安娜对安文的态度开始有所改观。 女人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在那场宴会之前,安文所有的追求都没有起到作用,在他努力想要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的时候,只为自己赢得了无数的反感。而在他做了一件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之后,却让事情发生了转机。 但这个时候的转机来的有些尴尬。 斯凯看了身边大达西先生一眼,她不太确定达西先生是否已经通知了乔治安娜关于安文订婚的事情。 “乔治安娜,你先回去吧。我会陪着斯凯去找···安文先生的。我想你不用担心斯凯了。”达西的这句话暗含了一些告诫的意味。他给乔治安娜留下了足够的余地,提醒了乔治安娜她应该处于的立场。安文是已经订婚的人。 乔治安娜咬了咬嘴唇,她表现的有些紧张。 然而斯凯其实比她还要紧张。站在任何的一个角度考虑,她都不希望乔治安娜在这个时候对安文的感情发生变化。 但好在,乔治安娜在思考了很短一段时间之后,就接受了达西先生的提醒。 “那我就先回去了。” “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斯凯点点头,她简短的在管家的耳边吩咐了他一些善后的事情。寄希望于万一有什么奇迹发生,安文回来了,霍尔特别墅这里也能够有一些帮助的措施。 管家来的时候带了马车过来。这个老人什么事情都准备的非常仔细。斯凯和达西一起走上了马车,马车车夫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也知道事情非常紧急,在确认两个人做好之后,就挥动马鞭,往目的地赶去。 路上的行人都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这辆马车在中午时分阳光底下纵马疾驰。而面对这件事情的人,却连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心情都没有。 “安文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斯凯抓紧了自己的裙摆。她身上的衣服倒是很适合去见因为公爵,只是她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还会有心情和公爵虚与委蛇。 “他会赴约总是有他的理由的。安文···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会没有事情的。”达西只能简单的安慰斯凯。他想着自己有什么能够调动的资源,来帮助斯凯完成她的计划。 或许家族的一些关系能够让公爵对此有所忌惮。 “有一件事情我们必须在到那里之前做好统一。”斯凯想了想,单纯的担忧并没有什么作用,她迟疑了一下,对达西说:“公爵已经确诊,他身患绝症。所以不会有太长的时间了。” 达西楞了一下。他看着斯凯的表情,那表情看上去并不是说自然病症时候应该有的。她有些不自然,显然她说的话语经过了一些修饰。 “命不久矣?” “是的。”斯凯觉得这种事情多少有些嘲讽。当初老克莱尔被查尔斯先生毒杀的时候,她表现出的是绝对的愤怒。可见毒杀在她的道德标准上是一条深刻的刻痕,这本来是无法越过的鸿沟。 但事情发生在安文的身上的时候,一样的情节,她却表现出了理解。或许一开始还是纠结过的,但很快她就决定要站在安文这一边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公爵也是一个受害者···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和她对不同行为做出的决定,简直就是双重标准。 “如果是我理解的这一种···”达西先生皱着眉头,他倒是不太担心斯凯会是安文的同谋,这个猜测在时间上说不拢。更何况···斯凯既然说给他听了,就是抱有极端的信任在的。 “安文很难活下来的对吧。谁会放过一个害死自己的人呢?”斯凯惨然一笑,她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免得在见到公爵之前,就紧张的把脑袋里那根理智的琴弦给崩断了。 “我们不应该放弃希望的。” 公爵的庄园在冬天的尾声,变的更加萧索凄冷。斯凯下车的时候,即使身上穿了厚厚的披风,还是冷的打了个哆嗦。 她对这里的印象非常不好。明明只是参加了一场宴会,却好像厌恶了几十年一样。这种感觉多少来自于安文的潜移默化。能让一个玩世不恭的人表现出一种极端的情绪,本身就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达西看了眼依然紧张的斯凯,他握住了斯凯的手。他们十指相扣,一起走到了门口。 “公爵身体不适,所有的的客人恕不接待。” 闭门羹是预料当中就有的一种待遇。公爵可能已经没有了奚落斯凯的力气,而这只意味着情况比想象中更加的糟糕。 “我是来找安文先生的。” “安文先生很早就已经从这里搬出去了。或许你们会需要我提供他在伦敦别的居所地址?” 管家公式化的回答让人绝望。斯凯想着,或许这就是公爵的意图,扣留一个人,然后让其余的人不得安宁,惴惴不安的四处碰壁。 “你们最近没有见过安文先生吗?他作为公爵的样子,总是会回来看看的吧?”达西先生代替斯凯做出了一些尝试。 他的问话让管家不敢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了。原本公式化的问答里开始有了一丝裂痕——“如果上次舞会的时候,安文先生的出现被计算在内的话···但舞会上的那次,就是公爵最后一次见客了。” 斯凯站在对话之外,突然灵光一现。她隐约从管家的用词中抓住了什么线索。这类小技巧她自己的管家也偶有使用。似乎所有管家回绝客人的套路都有固定的踪迹可以追寻。 “我想知道,安特公爵本人,是否现在在这栋宅子里!”斯凯的每一个咬词都无比精确,她没有给管家任何抵赖的机会。 简单的对错问答,管家却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先生,请你回答斯凯的问题。”达西也意识到斯凯的问题应该是问到了点子上。他严厉的提出了命令,这也是斯凯第一次看到达西展示出那种贵族之后的地位压制。 “是的···”在达西先生严厉的目光注视下,管家有些不情愿的说:“主人在外面的别墅修养。他特意吩咐了,除非严重情况,不得透露他的位置。” “我们遇到的就是严重情况。我想知道安特大人修养的地址。”达西再次追问。 最后他们一共拿到了五个地址。管家这里给出的解释,说这并不是可以刁难。不管是什么人上门,最后都只能得到这个信息。这是为了防止公爵在外遇到不测。他定期会转移位置,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时这也分散了有些探望的客人。 斯凯更倾向于这是为了阻止他们寻找安文,从安特的这个举动来看,安文在他手下出事情的几率就已经彻底确定了。 眼看已经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的消息了,斯凯和达西决定分头探访这五个地址。首先要确定公爵的位置,才能有进一步谈判的可能。 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在于,这五个地址都是位于伦敦市区的。他们可以一起回到市区,再分开使用两匹马车。 斯凯看着四周的景物飞逝,她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会用处什么样的手段来。毕竟公爵对她的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 “不管安文最后怎么样,我希望你首先保证自己安全。···还有就是,我很庆幸乔治安娜没有对安文这个混蛋动感情。他真是太不可靠了,···如果,还能把他给救回来的的话···” 达西抓住了的斯凯的手。他对斯凯摇了摇头,一脸不赞同的说:“你先不要想这么后面的事情。你要答应我,在你确定公爵住处之后,立刻让人通知我,我会过来陪你。” 达西在斯凯说话的时候才意识到,会出事情的人不只有安文,如果给安特一个机会的话,斯凯同样会被迁怒,从宴会上的情况来看,公爵对斯凯的印象也非常不好,多一个陪葬送上门的话,他大概也不会拒绝的。 斯凯没有说话。从过去到现在,她都没有做过什么承诺。如果要算上工作上的承诺的话,兑现的几率也只有一半一半。 她真是不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 “对于霍尔特来说,我们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家人是最重要的。”她如是回答。同时紧紧的握住了达西的手。 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半晚时分。就算斯凯和达西在两个地址之间采用了最近的距离路线,但伦敦这座城市在赶时间的时候总是分外的拥挤。她扑空了一栋别墅,紧接着赶到另外一个。终于,在这个距离热闹集市只有两条街的房子门口,斯凯从看门的仆人那里确认,安特公爵就是在这里疗养的。 天空中悬着的太阳即将落下,血红、酒红、浓稠的明黄色汇聚在一起,给街面镀上一层不祥的颜色。在马车中的一路颠簸让斯凯头上的发卡有些松脱。 到了这种时候,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在门口把自己的一个发卡扯下来,连同一张英镑一起交给了一个小孩子。她匆忙的写了一张字条,让小孩子把东西都送到达西先生的住处去。这也算是变相完成了达西先生的要求,在找到安特之后告诉他。 在分配这五个地址的时候,达西先生把比较接近他别墅的两个地址留给了斯凯。只要安特公爵在这里,斯卡要到他的别墅去求助也会变的容易很多。 可是达西先生忽略了一件事实,他的住处只有乔治安娜,斯凯不可能让她陪同赴险的。 该说的话在分开之前就都已经说完了。而没有说出来的,达西先生自己大概也都能想明白。 斯凯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离开门口,在简单的整理了身上的衣着之后,斯凯进入了这栋房子。 二楼,安静的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斯凯小心翼翼的走上盘旋的楼梯,这里的所有装饰都显得温馨而有品位。走廊和一切斯凯所能够看到的地方,没有人,也没有凌乱的痕迹。 可能安文并不是在这里出事情的,斯凯换位思索一下,她如果是安特的话,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解决掉安文——根本不解气啊。 二楼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斯凯敲了敲门,在没有人应答的情况下推门而入。 这是一件书房,书桌被人搬走了,一张床替代了原来的地方。斯凯找了一天的安特就躺在那里,枕头垫高了,他的视线直接和斯凯的对视。 这个房间所有能够见到所有装饰都简单温馨,几十年之前的温馨,应该是公爵过往回忆中的一部分。 “日安,安特大人。”斯凯低头,显现出一种卑微的姿态来。 “看来你很看重你哥哥。这也是我所没有想到的。”安特公爵调查过斯凯的人生经历,他很容易就从斯凯的工作风格中,认出她凉薄的天性。她能这么紧张的找过来,让他深感意外。 “安文对我很重要。如果他做错了什么的话,我不知道我能否代替他向您赔罪。”斯凯没有抬头。她有些害怕对上一双垂死的眼睛。 公爵现在的状况、房间空气里的气味、甚至是今天的天色,都让斯凯想到克莱尔死掉时候的样子。 “凭借什么呢?就凭借你送给我一本回忆录?你确实抓住了能让我心软的地方,但这还不够。她的回忆录最多只能保护你不受到伤害,或者···我也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你代替你的哥哥,承担这一切怎么样?” 这样安文就只能余生中都沉浸在一种失去妹妹的痛苦当中了。 以公爵在这些年里对安文的理解,安文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果敢,他有自己柔软的地方,容易陷入一些没有意义的回忆当中,安特是凭借这个弱点,让安文上钩的。他也很清楚,失去斯凯对安文的杀伤力是如何的重大。 “我···在安文的身上见过很多不同的伤口。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受伤,他也没有想过过要告诉我。但我可以猜到,所有的一切···” 斯凯的话让公爵有些感兴趣。他顺着问道:“那你的猜测是什么?” “——那些伤口的来源···安文并不是在为你工作的时候而受到的伤害。我看到的有很多年前的伤口,算时间的话,应该是他在被拐卖的时候受到的伤害,但我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伤口,我猜测来自于您的孩子?” 公爵的私生子折腾出来的奇怪事情几乎没有人是不知道的。而更加有趣的是,就这样,公爵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一下的。 斯凯依然低着头。这次是为了掩饰她心中的不屑一顾,这些情绪很难不在脸上有所反应。斯凯确信,公爵在意的才不是什么‘玫瑰夫人’之类的。他甚至不是那么的在意自己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在他本人生命受到伤害的时候,才动用这样的手段了。 “你想说明什么?” “安文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东西了,我很好奇您是否从未对他宽容过?” “他是我的养子,不是我的私生子!” 但安特确实在安文的身上看到过自己的影子。对自己的命运心怀不甘,安文的心里有一团火,这让他在各种各样的困难之中坚强的存活了下来。安特为了那团火焰把安文给购买回来。他给了安文第二次生命。 安文从各种意义上都和他很相似。而他的那些孩子则是缺少那份相似。公爵一开始对安文采取放养的态度,他看着安文,就像是看到一个突破时间限制的自己。 安文一直以为他是做的不够好,才不能达到他的要求。可事实是,他做的太好了,他让公爵又看到了一个相同年龄,面对外力,无能为力的自己。 之后安文的存在渐渐的变了味道。他和少年时期的安特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秉持不同的希望,最终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人。 安特在中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耗费了那么多的代价,从一开始就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这就是他决定结束这一切的原因。 “我···代替他?!”斯凯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她完全是在拖延时间,机械的重复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公爵吃力的在床上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我···”斯凯后退了一步,她撞到了墙壁上。 安特公爵心满意足的看着斯凯狼狈的样子。他很喜欢在周围的年轻人身上寻找年轻时候的雷同感觉。早几年,这还只是一种隐藏而不容易察觉的癖好,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一种无法改变的习惯了。 斯凯和他年轻时期的爱人很相似,当年他的结局并不完美,斯凯的结局是什么样的,连公爵自己都不知道。 这都取决于斯凯的决定,无论斯凯选了什么,他都不会食言。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可以做出一个选择,兄妹当中的一个人为我陪葬。死期和我在同一天,我想这不算最残忍的行为吧?你甚至可以先离开的,等什么时候想好了,或者直接默认安文的死亡。看在你送我那本笔记的份上,我可以容许你到这个地步。” “我···想我该离开了。” 斯凯慌乱的打开门,她甚至没有顾全礼节,就逃离了这栋房子。 看来决定已经产生了。公爵微笑的看着开合的大门,门外的风吹的很他有些寒冷,但这都不能改变斯凯的决定带给他的乐趣。 亲人彼此抛弃,安文大概也就死心了。 斯凯一路跑出去,没有被任何人阻止。她一直跑到转角,才停下来喘息。 “你竟然一个人就进去了!”达西先生拉住着急离开的斯凯,他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也有些严重。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斯凯,也不知道他焦急的在外面等待了多久。 “你不是···要找三个地方吗?”斯凯看到达西的时候非常惊讶。 “马车的速度没有马匹迅速。”达西言简意赅的回答。他依然盯着斯凯,不放她含混过关。 “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他是怎么对你说的?” “没有什么,他只是拉着我回忆了一下过去。”斯凯在街面上找了找,她看到自己的马车,一边和达西说话,一边走去:“我想他既然是要安文给他陪葬。所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斯凯在双选题上始终都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人陪葬,她当然会在最后期限之前,替换安文。而现在时间还没有到,斯凯想着,她或许还有找到安文的可能。 “你有什么线索?” 全城寻找只会得罪安特。斯凯坐上马车,让车夫带她们回到霍尔特家的别墅。 “我在想,如果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拯救安文的,那就只有他留在我家里的日记本了。但愿我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把安文救出来。” 公爵的偏执行为给斯凯提供了一条可以参考的轨迹。比如安特在临死之前,要住在那些曾经和玫瑰夫人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那么是否可以以此类推的,他把安文关押在什么对于安文来说极度灰暗的地方。 斯凯能够想到最灰暗的地方,莫过于安文被拐卖到伦敦之后的牢笼。对这个地方,她只有一次听到安文含混的讲过。 “那个地方没有光,我们几个孩子都在石头上摸索雕刻时间,以送餐的事件划分,三顿一天。但我都怀疑,他送餐的时间是不固定的···” 安文说这些的时候,用的是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如果不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大概也不太会讲到这些细节的东西。 要是他当时在讲的具体一些就好了。斯凯觉得并不乐观,她不太想象的出,安文会把这样的经历,和具体的地点,写到自己的日记里去。 当然还有一些备选的参考地点,但那些都不是可以关押人的地方,这是在交换安文之前,斯凯做出的最后一点努力。安文如果不在那些地方,斯凯就会回去,选择代替安文。 至于艾尔西,算上日期的话,他们的弟弟应该很快就要到达伦敦了。斯凯很庆幸,在艾尔西到来之前,事情就会告一段落。不管是她和安文一起,还是只有安文一个,最后都会有人陪伴着他,不至于让他孤单的往前走。 斯凯的脑海中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回忆。她甚至有些遗憾,这些年都再没有回到过当初的那个小镇子,要是这次她能够过关的话,去天空书店的原址看看也是好。没有回忆过,其实是很遗憾的事情。 但这些都没有必要告诉达西先生知道。斯凯看了一眼坐在她边上的达西先生。私心里,她希望这一天过的很长,永远都不要到尽头。 这样的话,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猜测,一切都不至于无法挽回。 第七十七章 安文的书房格局和普通人的有所不同,可能是从事的职业产生的影响,安文所有书本的排列都遵循一种特殊的规律。——不是首字母,也不是从小到大,外人看来只觉得凌乱无比,但斯凯亲眼见到过安文在混乱的一片中,精确的找到自己要找的书。 斯凯曾经看到过一本关于书本编序和排列的书籍。写书的人是一个图书馆的管理员,他说——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是密码学,而图书的整理,就包含了这么一门学科。 斯凯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些规律。她固然知道安文的日记就是这些书中的一本,可能藏在某本被挖空的大部头之中,也可能是···直接就写在哪一本书上了。 “我们要找的是安文的日记本,或者笔记之类的东西。”斯凯后退了一步,她让房间里所有的书都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毫无疑问的,几排书架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考验。 “你们不愧是兄妹,我想无论你们分别多少距离,最后总是要再见到的。” “为什么这么说?”斯凯已经动手开始翻阅书本了。 “你也喜欢把故事写在书本上。无论是批注还的笔记。还有你们都有自己的排列整理方式。”而最厉害的是,他们并不是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的。 斯凯哼哼了一下,表示她听到了达西的夸奖。无论是神奇与否,都还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斯凯曾经还相信过神父,但最终,她意识到,所有的事情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 她在安文的笔记里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信息。安文记录了一些宫廷里的绯闻信息,一些人性阴暗的角落,以及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迹。 斯凯看到达西先生已经拿起了一本书,快速翻阅之后放下,她不得不出声提醒,鉴于达西先生可能看到一些不太好的咨询:“无论您在这些书本里看到了什么东西,都请务必答应我,不要让事情从这个地方流传出去。”谁知道安文还有什么别的藏书,而且普通的绅士在书架上藏几本小黄书,也不是太让人感觉意外的事情。 两个人安静的翻阅书架上的书籍。除了达西先生之外,斯凯一时之间找不到第三个可以也起查阅寻找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孤注一掷的行为是否有意义···大概是有的吧。 管家先生安静的走进来,他的脚步声完全被柔软的地毯所吸收。而他的行动也不是为了窥探主人的事情。他给光线昏暗的书房点上灯火。在书桌上放了一壶红茶和一些点心。 斯凯被茶杯托盘发出的微弱声音而提醒,她想到自己饥肠辘辘了一整天,而达西先生也同样的奔波劳顿,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我们应该去吃点东西。”斯凯看了一眼还有一半的藏书,也已经深了,但管家一定会让仆人准备热菜的。“这些点心显然是不够的。” 她无意让达西先生陪着她承担所有的担忧和害怕。 达西先生摇摇头。他的手上速度依然没有慢下来。安文的笔记让他产生了各种意义上的惊讶。虽然没有一本是斯凯要找的,但安文的才华还是很让人欣赏的。 达西愿意为了安文的这些记录而放弃晚餐,基本上从他看到安文的书架开始,他真的有些遗憾,安文遇到这些事情了。 “这样就好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是吗?”达西先生随口的一句话,差点让斯凯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好在之后又是沉默的翻书声音。斯凯的心才慢慢放回去。 她在翻阅到第五排书架的时候,拿起了一本大部头的书本,彩绘的十日谈,从外面看来包装的非常精美,但书一拿到手上,斯凯就发现,书本的重量有很大的问题。 她尝试着摇了摇书本,一本厚厚的书不但没有太大的重量,而且还像是一个盒子一样,里面有响动的声音。 大概就是这本了!斯凯一阵欣喜的打开了书··· 安文在黑暗的房子里逐渐适应了夜晚的颜色。极端安静的氛围和小时候的毕竟有所不同。没有和其他人关在一起,不但没有让安文感觉恐惧,反而还有一种意外的安宁。 他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静下心来思考过问题了。各种任务层层叠叠的压迫在他的身上,现在有时间停下来梳理一下,也是一件好事。 很多以为淡忘的事情渐渐的浮出书面,意料之中的以及意料之外的。最后安文想到了乔治安娜,忽然觉得就这样结束也还不错。他还没有改变乔治安娜,自然就不会留下太多伤害。 梳理完自己的一些情况,安文不担心斯凯会被欺负。首先是斯凯自己的能力非凡,其次,他一直都有定期制定遗嘱的习惯,斯凯的相关条款他都妥善的准备好了。无论他的妹妹将来是要做一个孤独一生的人···这倒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或者是嫁给达西先生···安文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无论如何,斯凯都会有一份可观的财产,让她不至于落魄无依。 至于被人拯救的事情,那基本上就不用想了。 安文甚至从来没有和人提到过这个地方,他把自己的过去连同自己‘霍尔特’的姓氏一起,埋藏的彻彻底底,即使对最交心的人,也都没有说过。 所以没有人过来救他,真不什么让他感觉意外的事情。 “···费舍尔大街附近的废弃公园,···左转第三个建筑物的地下室。” 斯凯定下心,把安文的日记仔细的看了下来。她现在一点都不同情安特先生了,他最后得到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的事情。斯凯却更加不理解安文是怎么想的了,他怎么就会和这样危险的养父再次赴约,把自己的安危放置在别人的手里呢? “你找到了!”达西先生放下自己手上的书。事关另一个人的安危,他不好沉浸在书本的海洋里,拿起一本好书只能粗略的看几眼就放过,而这本书自己的家里还没有,达西先生在斯凯得偿所愿的时候暗自松了口气。 他必须花费一些控制力,才能让自己不会一字一句的仔细研读。 “我们可以连夜过去的。”他提出了一个斯凯不太愿意拒绝,却不太好意思提出的提议。 “但这可能有些危险。”斯凯皱眉。 “你见过我的打架的水平。”达西先生回答。 这这个玩笑开的恰到好处。斯凯没有想到达西先生会自黑一把,但这确实让她放松了一些。 “我再叫上几个人。”斯凯想了想补充说着。 她认为这种事情并没有踩点的可能,成功或者失败都是一次性的事情,如果惊动了安特公爵派来看守安文的人,也就没有所谓的第二次营救了。 至于帮手的问题,斯凯一个女孩子在伦敦做生意,手边总有一些为利益而跟风卖命的人存在。这些人反而是最适合现在情况的···只不过,有些不符合她的形象而已。 斯凯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烛火边上的达西先生。她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或许她在达西面前本来就是没有形象可言的。 怀表上显示凌晨三点半的,街面上两辆马车匀速驶过,就像是刚刚赴宴回归的普通人家。 虽然骑马会快很多,但考虑到安文的手上情况还未可知,马车用来运输一个伤员是比较稳妥的方法,他们在马车上准备了一些急救用的东西,以防万一。 斯凯有些担忧的拉开车帘,冷风吹进来,带去一些体温的同时,也帮助她的头脑保持清醒。她一直都有确立遗嘱的习惯,无论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钱花在律师的身上,都是很聪明的做法。她思索着自己是否还有遗漏···答案是否定的。 “我们到了。” 达西先生没有阻住斯凯走神。她已经比他见到过的任何一位小姐要坚强了。 斯凯回头看他,马车里一盏小灯把她勾勒出了一种油画的风格。 她深呼了一口气,午夜寂静的空气中没有任何的味道,却辛辣的风却让人浑身一颤。没有太长时间的犹豫,斯凯下了马车,她走到后面的马车上,对着里面的几个帮手,小心的吩咐好了行动的计划。 “这栋房子有一个后门,五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到后边去堵上,斯凯和达西望风,而剩下的两个人破门而入进去把里面的人控制住。” 达西没有询问过斯凯,她的帮手是什么样的人。 斯凯也不会主动说给他听。只是借着朦胧的月色,还能看到那些人手上拿着的,长条状的武器,或者能够产生伤害的棍子和刀。 第七十八章 接近黎明的一段时间是最让人意志飘忽的。安特虽然花了重金雇佣一批看守,要求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看住安文,不要出现任何差错,但他却忽略了这些被雇佣者的消极态度。换班打盹是很自然的事情,也因为缺乏监管,安文在地下室有两层戒备,他几乎是插翅难逃,谁都没有在意过仔细看守的事情。 当这群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一下子冲到了房子里,房间里的看守人还在打牌喝酒,他们被巨大的破门声音惊动,但当他们想要拿起身边的武器组织反抗的时候,却发现对方锐利的武器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你们是干什么的!私闯民宅吗!”领头的看守虽然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但还是怀有一丝侥幸。他大声的喝问。最好能够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让这群人有所忌讳。 “闭嘴。”刀锋往他的脖子上靠近了一分,冰凉的感觉让人觉得敬畏,而随后脖子上湿漉漉的触感和后知后觉的疼痛,则让在场的人不敢在多说一个字了。 他们本来就非常心虚,收人钱财为人办事,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冲进来的人并没有立刻提出什么问题。他们显然还有自己的雇主。房间里一阵沉默之后,众人看到一个穿着披风的女人和一个穿着猎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地下室里是不是关着人?”女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语气严厉的问道:“开门的也钥匙呢!” 没有太多抵抗的,看守就交出了自己身上的钥匙,他们被绑在房间里的柱子上,捆绑的方法非常专业,嘴里被塞上了破布,完全没有容许挣扎的余地。 斯凯手里攥着钥匙。她的心跳得很快,安文就在下面。——她转头看看后边的达西,终于有了一种抓住命运的庆幸感觉。 ——劫后余生。 地下室的入口被一些扫帚和炉子给遮挡了起来。地面上有些肮脏,这些看守都不是很讲究的人,酒瓶子到处乱丢,斯凯小心的拨开了门口的东西,她颤抖的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后面是一段向下的石阶,台阶隐没在黑洞洞的入口中,看不见下面是什么情况。 几乎是一开门,斯凯就闻到了从下面传上来的酸臭味道。被关押的人绝对没有人权可言,在这里和在地狱无异! 达西先生帮斯凯从墙壁上挂灯里点了一个火把。火把凑近门口的时候,松油燃烧的焦灼气味冲淡了下方的臭味。一样不好闻,但相对让人清醒。 斯凯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走去,有了光芒的照拂,就不难发现,这更多的像是个地窖,凡人在里面不见天光,寒冷而压抑。 “安文···”斯凯从达西先生的手上拿过火把,她对着木质的栏杆会动了一下,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轮廓有些模糊。 在斯凯呼叫之后,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依然蜷缩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我进去把他扶出来。”达西先生挽了挽袖子。 斯凯叫住了他。她小心的凑近栏杆,仔细的观察那个忽明忽暗之中存在希望的身影。但事实终究是让人失望的,不管她多希望说服自己,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是安文,但结果都是否定的。 “这个不是安文。只是一天而已,他···”不可能瘦成这幅样子。 斯凯的说法是正确的。等他们真是把关在里面的人救出来的时候,他蜷缩在地上,长期的幽闭几乎让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安特公爵做出这种事情,未免有些太过分了!”达西先生看到这个发丝纠结在一起,几乎是一个骷髅的男人,愤怒的说道。 斯凯没有接话。她没有让达西去看那本日记,因此达西就不知道其中的一些细节。 从她看到这个男人手腕上的一圈纹身的时候——体表的一些特征有时候反而会成为辨认一个人的关键线索。首尾衔接的蛇,拐卖安文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斯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她就被地下室的气味呛到了。 “咳咳···你在这里多少时间了?”她低头问地上趴着的人。 对方用手指笔画了一个‘’。他还要写‘年’(years),但斯凯制止了她。 “希望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家人或者朋友。” 他们等待了一会儿,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上了‘马克·罗斯’几个字母。时间让这个人失去了很多东西。 但这个名字已经写出,对斯凯来说,这就是个罪有应得的人了。安文没有在他的日记里面写清楚,这个男人最后的下场如何,因此斯凯不能断言,囚禁他的人是否是安文或者安特。 她想到安文辗转中遭受的一切,连把这个男人重新塞回到牢房里的心都有了。可是看看达西先生,再用理智思考一下,她最后只是吩咐手下:“这个男人也不是完全无辜的。就我所知,他涉及了多起拐卖和绑架···”只是罪有应得而已。 斯凯没有理会周围人‘你是怎么知道的’的眼神疑问。她只是下达了一个指令:“天亮之后把这个人送到警察那里。那里一定会有和他有关的案卷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算逃脱了私刑,马克·罗斯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死在他手下的人不下十几,其中大多数都还是孩子,安文侥幸见光,也受到了不少磋磨。这足以让他在绞刑架上结束他一身的罪孽了。 解决好房间里的问题之后。斯凯心里已经明白,安文不在这里,所以万事皆休。 “斯凯···”达西先生有些担心的拍了拍斯凯的肩膀。不带太多亲昵的意味,单纯只是安慰和鼓励。他不太擅长说一些打动人心的空话,也不想趁斯凯脆弱的时候做什么,他只能用行动全程陪伴。 “能出去一会儿吗?我想一个人静静。”斯凯站在地下室里,倔强的抿着嘴唇。 达西看了她一会儿,衡量了一下她的状态,最后点点头,为她留下了一定的空间。 一个人的时候,斯凯感觉非常的疲惫。她踉踉跄跄的走到牢房里,里面的气味难闻,让她也联想到此前一个人流浪的时候,搭牛车,在草棚木屋里面辗转求存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只有一个人了,尚且不知道艾尔西的存在,也不知道安文···也在忍受同样甚至更甚的痛苦。这里是她哥哥被关押多月的地方。 斯凯小心的在黑暗中摸索,墙壁上湿漉漉的,滑腻的青苔和不知名的东西。她恍若味觉的走动。 忽然间,在及其安静的深夜,黑暗的环境中,斯凯听到了钝器敲击的声音‘踏——踏——踏’。 ——不算太有规律,但也能让人联想到一些东西。 斯凯愣了愣,她仔细的牢房里走动,不大的地方被她走了十几遍。最后,她在一个靠着角落的位置上,摸到了一小节陶瓷的碎片。 震动是从这里发出的。斯凯吓了一跳。 她意识到隔着一堵墙,另一边还有什么东西的存在。她试探着敲打了那块质地略有不同的瓷砖,对面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有规律的复制了她的敲击节奏。 真的有什么人在隔壁! 斯凯快速的打开地下室的门,她需要火把和人手,来查看这个诡异的情况。 火把迅速的照亮整个房间。看守的人看到他们这么大的阵仗,心慌的表情一闪而过,这让斯凯确认,这其中确实有什么蹊跷。 他们在仔细的检查了这个墙面之后发现,这里还有一个隔层的存在。 “我们一开始以为是这个地下室挖的比较小。但现在看来,我们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半而已。” “安文的日记里并没有提到这个问题。”斯凯皱着眉头。她不太敢给自己太多的希望了。因为那到了最后,也只是失望而已。 “或许会有奇迹发生。”达西先生也举着一个火把,他看着那些斯凯雇佣的人,他们训练有素的在做事情,和斯凯别墅里的那些仆人有些类似——不多说话,也不做无意义的猜测。 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找到人手··· 斯凯分心看到了达西先生眼神注视的方向,“安文给我留下了一些帮手。你知道的,他很担心我。” 斯凯想着,这样的结果或许在达西先生的理解范围之内。不至于超出这个时代绅士的承受范围。而之所以她会给自己安排一些这样的人听后调遣,还是出于一种始终存在的不安定感。 安文是唯一一个看出斯凯不安定的人。他是她的哥哥。 达西并没有相信斯凯的话。他其实认识这些人中的一个,这些人都是受雇佣的帮手。安文不至于给斯凯留下这样的人。但如果这么解释会让斯凯感觉安定的话,达西先生决定不揭穿斯凯的这个谎言。 隔层很快被敲出了一个大大的洞口。斯凯小心的探头往里面看去,这是另外一个更黑的房间,潮湿阴森,只有很少的几个通风口,占地也更小,可怜兮兮的。 “你们竟然能找到这里!”黑暗里有人说话,这个声音一响起,斯凯悬着许久的心,就终于落了下来。 第七十九章 把安文从光线昏暗的地方拖出来。斯凯看到他身上还穿着早晨出门时候穿着的衣服,衣服颜色发黑破损,看起来是被放在地上拖动了很长时间。安文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多出擦伤,伤口已经不是鲜嫩的红色了,暗红发黑,还有些脓水冒出来。 斯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既然事情已经都做完了。他们也就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斯凯让人把安文背到马车上去。而这里的看守和另一个看押的人,都送到警署去就是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马车颠颠簸簸的往来时的路回去。安文咬着牙让斯凯给他处理一些轻微的伤口,骨折的部分只能先用木板固定,等回到家之后再让留守的医生仔细的处理。 “我翻看了你书房里的一大半记录。···我和大西先生两个人。”她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达西先生。 “我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 “是的,你不应该去公爵那里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巫术了。或许有时间你愿意给我讲讲,你今天早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文哭笑不得的看着斯凯。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我失踪之后,你没有去找安特吧?” “你觉得这有可能吗?”斯凯反问。 当然不了。安文自己也知道,他失踪之后,斯凯和达西一起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到安特那里去证实自己的下落。但让他费解的也是这个安特怎么就会让斯凯全身而退,还能大半夜的在伦敦城里欢快的搜索自己的下落呢?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喃喃自语,并不认为斯凯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斯凯确实没有说。这是她除了天空书店着火事件之外的另一件,一辈子都不想要提起的事情。 “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要求了?” 而就算斯凯不说出来,安文也大致猜出了一个轮廓。他非常清楚许诺安特会造成怎么样恐怖的后果,更加担心斯凯会为了他的安危,也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但安文显然高估了自己此时的身体素质。在地窖里的时候,他的伤口没有人照顾,提问也因为衣物单薄的原因迅速流失。他虽然想要支起自己的身子,让询问变的更严肃一些,但却不太能够做到,最后只是摔在软垫上,只能躺着看着斯凯的侧脸。 “我不会像你这样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斯凯直截了当的表达了她拒绝的含义:“你就不要问这个问题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她为了让安文不要执着在这种没有结果的问题上,就找了其他的事情来分散安文的注意力。“艾尔西快要到伦敦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会派人去接他回来。公爵应该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现在的问题是···你这样,还要订婚吗?” 斯凯这个问题里问的并不是爱情。他们都知道,在安文这场仓促指定的订婚游戏里,爱情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本来这个选择并不能说是不好。等事情结束之后,安文可以和那个姑娘一直生活下去,就算是貌合神离,也能成就一段很有风评的婚姻。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没有看到安文的那些资料报告之前,斯凯可以如此安慰她自己,但在知道的事情变多之后,斯凯对安文选择的那个女孩子,乃至她背后的家族,都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那个女孩子···她也是有自己心爱的男人的了。好像他们这一代人都饱受爱情小说的荼毒。小姑娘总是幻想有个白马王子或者才华横溢怀才不遇的青年和自己的坠入爱河。安文给自己选定的未来妻子有着两次私奔的前科,这也是对方家族着急嫁她的原因之一。 “我想还是要照常进行下去的。”安文闭上眼睛。他虽然获救,但糟心的事情恐怕还要围绕他一段时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现在却提前有了筋疲力尽的感觉。 “你确定她还愿意嫁给你吗?我对此并不乐观。” 斯凯只是随口一说。他们在天亮之前回到别墅里。达西先生在陪着斯凯解决了大部分的事情之后,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回家给乔治安娜报个平安。 安文全程没有和达西先生做过什么交流。尽管如此,他的视线却没有太多次的从达西的身上偏离开去。他明显做了个评估,最后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斯凯一个人疲惫的继续忙碌。她还要迎接回来的艾尔西,并且加强周围的安全措施。 回到自己住处的达西先生,并不意外乔治安娜坐在自己书房的壁炉前面焦急的等待。她手上虽然拿着刺绣,想要稍微做出一些不太在意的样子,但当达西推门进来的第一时间,乔治安娜就站了起来。 “你先做下。”达西先生抿了抿嘴唇,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面,喝了一口茶。 “斯凯怎么样了?她现在还好吗?”乔治安娜摇了摇头,她就站在那里,问的是斯凯,但谁都知道她的确切意图。 “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达西先生的眉头皱了一下。他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遍乔治安娜,有些狐疑的询问道:“你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在这里等着?” 乔治安娜下意识的摇头。 “不要对我说谎,你知道的,管家会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面对达西严厉的质问,狡辩似乎变成了最没有用处的事情。乔治安娜想着,她的哥哥从小就是无法欺骗的。他总是能够发现她所有的伪装。但与此同时,乔治安娜自己也在疑惑,她也很好奇,自己究竟需要什么东西呢? 她确实非常挂念安文,虽然那个男人的存在感很强,但两个人之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交流。乔治安娜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她自己尚且没有整理好内心的想法,自然也没有办法坦白什么。 “安文已经被救出来了。他把自己弄的很糟糕。” 达西给了乔治安娜一些思索的时间。但他还是把安文的情况给说出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乔治安娜无意识的说道。 “他依旧会和他的订婚对象举办订婚典礼。我们到时候都是要去的,这一点丝毫都没有改变。”达西先生比乔治安娜看的更加清楚,他明白,自己的妹妹现在正站在一个什么样子的转折路口,她虽然还在疑惑的,但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惜安文真的不是个适合她的男人。等她明白的时候,少不了是要伤心一阵子的。 “我知道的。”乔治安娜再次被提醒这个事实。她有些伤心,但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骄傲和家教都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多余的事情来。 她应该很高兴安文没有事情了的。但此时,另外一种全然陌生的失落情绪席卷了她。乔治安娜有些仓促的向达西说自己的身体不是很舒服,然后就离开了。 糟糕的事情跟着艾尔西一起到来了。 斯凯把还没有全部了解请款的艾尔西安置在了安文隔壁的房间里。她在安文的要求下,花费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事情的始末都讲给了自己的弟弟听。 在这之后,斯凯收到了一份来信,是女方的家庭送过来的。 “是个坏消息?”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吗?”斯凯皱着眉头。她不太理解安文如释重负的表情。但可以看出来的是,安文显然是放弃了什么东西。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给我看看。”安文伸手。 斯凯把信件递给了他。 “啊···只是那位小姐和人私奔了吗?那我岂不是成了个可怜虫?”安文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超乎寻常的镇定。他像是在看别人的乐子一样,反问斯凯:“你觉得我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你这么问我,还不如想一下,这个情况会造成多少损失。”斯凯皱着眉头说道。她接手了安文留下来的一些情报,最近感觉自己再也乐观不起来了。 安文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糟糕。他之前就已经是走在高空绳索上的杂技表演人员了。被绑架的事情即使努力封锁,也架不住公爵那里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有人要剪断他的绳索,而安文的绳索实际上,并不会比上吊的麻绳结实多少。 “斯凯,别那么悲观啊!我们还是有选择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但有一件事情是完全可以预测的。安文和斯凯都知道,随着女方的所谓‘私奔’,和别人联手对抗公爵的事情完全成为了泡影,安文一个人孤立无援,而对方正处在临终的暴怒之中。 “我想知道你的后路是什么。”斯凯恨不得把安文的领子抓起来问他,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这种暴力倾向,但还是凑到了和安文非常接近的地方,大声的质问他。 “再给我几天时间。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标准。”安文打了个哈欠,他把斯凯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第八十章 安文的骨折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养,医生已经确认,安文至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能健全的站在众人的面前。并且在斯凯的示意之下,安文的所有伤口,都在不影响康复的情况下,被包扎的无比臃肿,对她这种孩子气的惩罚,安文只能无语凝噎了。 “其实我们没有这个必要的。你看,我已经都不敢阻止你和达西先生约会了。” 安文说的是真话。 被救回来之后,他还是在自己原本的房间里养伤,光是恢复书房的摆设,就用掉了安文的很多时间。这段时间里他似乎没有作妖的打算,达西先生总算没有遭到更多的阻拦。 斯凯和达西先生的关系在这几天时间里得到了长足的进展。斯凯在客厅里支起了画架子,她在给达西先生绘制了一副肖像画,顺便也画一副轮廓画。达西先生的五官非常立体,斯凯的画技也没有任何的问题。最后绘制出来的作品异常完美。 “乔治安娜最近还好吗?”绘制的过程中,作为模特的达西先生靠在墙上,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不过他站在那里动一下嘴唇说话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她很好。”达西先生言简意赅。 “安文的订婚宣告失败了,希望这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大厦将倾的绝望并没有在人员来去之间被带入霍尔特家。安文胸有成竹的姿态多少起到了镇定人心的作用。他不知道和艾尔西谈论了什么,艾尔西在走出他房间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斯凯试图了解一下他们兄弟之间到底有了什么谈话。但艾尔西对此坚决的保密。秘密有时候确实能够促进兄弟之间的关系,在反复的探索之后,斯凯能够确认,安文让艾尔西做的事情并不会危害到艾尔西。这也就够了。 她对安文的最后计划抱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态。索性就放手不管了。 “···”达西沉默了一会儿。他还记得自己是斯凯的模特,不方便有大幅度的动作,但眉眼之间却多了一点担忧的情绪。 “会好起来的。你可以尝试着给乔治安娜介绍一些对象。”斯凯的建议很大程度上也是在为安文考虑。确切的说,从那天安特的宴会回来之后。安文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对于乔治安娜的情感来。 具体表现在他不再一直念叨乔治安娜的名字,不再坚持说自己有多么优秀。他有些锐气的东西被乔治安娜给带走了。斯凯确信这一定是出于那天走廊上发生的事情。可是除了安文和乔治安娜之外,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的,现在的安文并不适合乔治安娜。 “好了。我草稿已经画好了,你可以随意走动了,先生。”斯凯收起了铅笔,像是个专业的画师一样,神气活现的控制自己客户的行动。而在绘画完成之前,她并不准备给达西看到这一切。 “你一定要保持这样的神秘感吗?真希望在绘画完成之后,我不是出现在什么奇怪的出场景里里。”达西被斯凯举动逗笑了。而斯凯在绘画过程中让他保持一个靠着墙壁的姿势。达西很难想象这个动作会用在什么样的画面里。 “这就是乐趣所在。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斯凯用绒布把花架盖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里的装饰越来越复杂了。”达西先生坐到沙发上。 几乎每一次到来,斯凯这里的沙发都不是同一个。最初是因为被从窗外丢进来的东西弄脏了,凑不成一套,所以就换掉了。 “这次换沙发是安文的意思。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病人是怎么想的。”安文最近的举动多少有些诡异。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些毛茸茸的东西,如果不够柔软,他就坚持要换掉 楼梯上猩红色的长毛地毯和其他装饰都贴近这个主题。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至少足够柔软。”他们并没有在安文的问题上停留太长时间。从书籍到感情,热恋中的人需要太多的交流时间了,哪怕是没有意义的话,他们也能说上很长时间。 冬末的最后一天,等待了多时的消息终于被刊登在了报纸上。公爵的讣告占据了报纸上不小的一个篇幅。送信人一如往常的过来送信。当安文在早晨的餐桌上看到这么一条信件的时候,他的手一抖,叉子掉在了地上。 斯凯和艾尔西对望了一眼,他们从另一份报纸上也找到了这条消息。 “节哀顺变,哥哥。”艾尔西放下了手里的刀叉。这对安文来说是个很压抑的消息。 他们对此早有准备,却都无法改变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沉重的心情。 安文从餐桌边上站起来。他的伤口都还没有什么起色。走路需要拐杖的帮助,拒绝别人的搀扶。 “安特虽然没有捉到我们,但他还是安排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警署的人会在他死后九个小时到来。···这是我得到的消息。” 安文背对着斯凯,站在可以看到大街的窗前,语气平静的说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些了,那你的准备对策是什么?你已经安排了很长时间了不是吗?” 斯凯最后一个放下刀叉。公爵的死对她来讲只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个老头是斯凯生平所能够遇见的最难缠的人。在安文养伤的短暂一天多时间里,斯凯顶替安文的位置工作,她感受到来自公爵的压力,他在病榻上,依然影响力惊人,斯凯都快要产生心理阴影了。 斯凯扫了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自己边上的艾尔西,发现他的表情有些紧张,还有些心虚——他知道安文的安排。 安文没有直接回答斯凯的问题。他摇了摇头,反问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是否愿意告诉我,那天安特为什么会把你放回来?” “我说过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斯凯不知道安文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她拒绝的非常干脆。 “你不说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可以知道的——他让你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只能让一个人活下来,对吧?” 斯凯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虽然有心为自己解释几句,但斯凯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好。 “你看,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安文并不太生气。他甚至带着笑意的在那里循循善诱:“达西先生对你求过婚了不是吗?女孩子总是要拒绝几次才能表现出自己的矜持来的。下一次他再求婚的时候,就不要拒绝了···你们也都不容易。” “这就是你个给我的所谓选择的机会?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斯凯被安文的语气给气到了。 “你已经放弃了我。我不觉得你还有什么选择的必要。”安文回头。他从来没有看到斯凯生气成这样。想要往他走过来的斯凯,被艾尔西用力的拉住。她的眼眶发红,表情包含了愧疚、愤怒和混杂不清的失望。 “但我成功把你救出来了!”斯凯倔强的说道。 “你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侥幸而已。···以后别在做这种一意孤行的事情了,找别人商量商量,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安文语重心长的说着。“我早就想好自己的结局了。我离开了,其实对你们都好。”之前没有我的时候,你们过的也不是很好吗! 安文的话让艾尔西拉着斯凯的手也因为惊讶而松开了。 这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 —安文当时告诉艾尔西,“我会带着你离开,斯凯和达西在一起会更好。”他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消化了安文的说辞,并且还对斯凯守口如瓶。安文的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吗! “哥哥···”艾尔西也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安文交代完了事情的始末,他没有更多的闲情逸致和斯凯交换自己毒杀养父之后的感想。安特对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在安文的心里,他依然具有里程碑一样的意义。 这几天的伦敦天气意外的干燥。安文在这天到来之前,做了很充足的准备,但对于要如何和斯凯开口,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他一直到刚才才拿定了主意。 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安文怕看到斯凯的表情,就会更改自己的立场,破坏掉目前最有利的局面。 他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到楼梯口,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够听到他的拐杖在地毯上跺在的沉闷声音,好像敲打在肉上一样,他的表现伤害了一些人,但长痛不如短痛。 “你刚才说的离开···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斯凯再次发问。 “你知道的,这只是比喻而已。” 安文慢吞吞的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只有他的死亡结局,才能让艾尔西和斯凯,更加从容的走下去。 第八十一章 傍晚,街面上的行人渐渐的散去。 今天是安特公爵死亡的日子,但对于在伦敦生活的普通人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斯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几个小时没有动过地方了。当安文有所打算的时候,斯凯才发现,自己不能信任别墅里的任何一个仆人。 “小姐,红茶又冷了。”这是第三次换红茶了。整个客厅里都弥漫了一股淡淡的茶香味,斯凯不喜欢熏香的味道,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香料味道。 斯凯手里捧了一本讲特洛伊之战的故事。这是一个本世纪罗马学者的作品,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斯凯拿起来看的时候,总算也打发了一些时间。 在管家的提醒之下,她抬头看了一眼杯子里的红茶。纯白色的瓷杯子配上暗红色的红茶,映射出头顶上的巨大水晶灯,仿佛是血液和眼泪混合在了一处,斯凯的心也冰凉冰凉的,她胡乱的点点头,靠在沙发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安文还在楼上?” “是的。”管家不和斯凯有太多的交流。他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种老派的体贴,反而是斯凯最需要的。 她想到安文这几天每天别别扭扭的下楼。他故意选择斯凯和艾尔西都在楼下的时候,然后当着他们的面,一步步的往下走。他的男仆想要帮忙搀扶他,但他总是拒绝,并且还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斯凯,好几次暗示都已经很明显了,他是想要斯凯和艾尔西扶他。但斯凯想到他的鲁莽造成的巨大损害,斯凯拉着艾尔西,他们就看着安文,看他委委屈屈的样子。 有趣的事情似乎总是穿插在生活当中。可惜好景不长在。 斯凯闭上眼睛,想要短暂的休息一会儿。 安文说的时间节点就要到了。艾尔西因为太生气而赌气出门,他走之前在楼上和安文大吵了一架,气的不轻的样子。斯凯没有力气和他吵,她莫名的心虚,却找不到立足的方向,但如果安文要做什么的话,斯凯确定她肯定是能发现的。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斯凯的心里飘飘忽忽的逸散聚拢,突然间有人拉住了她。斯凯一下子睁开眼睛,她吃惊的看到一个仆人抓住她,然后她的视野颠倒,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扛在了肩膀上。 “你要干什么!”斯凯整个人都不是很好。如果这是安文所谓的计划的话,那他也是太荒谬了! 仆人置若罔闻的往前走。他好像瞎了,也好像聋了,从客厅沙发到门口的几步路,上来阻拦的几个仆人都被他推倒在地上。 斯凯眼中的景色不断后退。她的头正对着楼梯口的方向。比视觉先感知到危险的是嗅觉。鼻翼间捕捉到了一丝烟火的味道。带着非常熟悉而不详的预感。大火从改建过的楼梯上蜿蜒而下。 即使对幼年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斯凯多少还记得在天空书店时候的那场大火。无数的藏书也没有造成如此迅捷的火势,火焰比瀑布更加迅猛,顷刻之间,就点燃了整片地毯。 斯凯被眼前炫目的红色和烟灰蒙住了眼睛。她能够感觉的到,扛着她往外的人还在坚定的往前,周围仆人的轮廓完全被烟雾笼罩。 火焰燃烧家具的声音和燃烧柴火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伴随着‘喀嗒’的一声。斯凯循着声音的方向下意识的抬头,天花板上那个她总是嫌弃的吊灯从高处落下,‘稀里哗啦——’的声音落满了整个地毯,他们在火焰里爆裂开来,崩出的碎片甚至擦过斯凯的脸颊。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把这个讨厌的吊灯拆下来的样子。她曾经认为,就是这个吊灯改变了房间的格局,让她仔细的布置变成了暴发户的审美。但真的有这么一天···真的有这么一天它轰然落下了。带来的却不是心满意足,而是一种谢幕之后的遗憾。 斯凯被烟熏的睁不开眼睛。她感觉有液体从自己的眼眶里溢出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听到有人在喧闹的环境中大喊安文的名字,声音凄凉悲切,感情丰富的远远超过她这个亲妹妹。 接着她才意识到,这就是她自己发出的声音。 有人似乎在她叫她的名字,斯卡云里雾里的被人放下,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目送那个仆人离开,所有的事情都乱套了! 她跌坐在地上,过了好长时间··· 安文,还在里面。 “斯凯·霍尔特小姐,我们想请您到警署去一次。”斯凯坐在着火点对过的阶梯上,和逃出来的仆人一起,木木的听到也有人对她说话。 她抬头,看到一个警察模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 哦,安特准备的人到了。 “你们可以找我的哥哥,我想我现在不适合回答任何问题···”她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喝那杯红茶了,喉咙口一股腥味,想要吐,却没有任何办法。 “很抱歉,我想···”警察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斯凯现在虽然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思考太多的问题,但这和安文有关系,她就是知道。 “斯凯——!”又有人叫她的名字。斯凯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有人在朝她跑过来。她真的很希望这个人是安问,但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那是达西。 “···你还好吧。”达西看斯凯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的棉麻手帕,小心的按住了斯凯的眉角。 ‘嘶!’斯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疼痛。 “怎么都流血了,你这里需要处理一下···都会好起来的。”达西先生安慰的话几乎不成章法。斯凯扯了扯嘴角,想要表现出自己没事的样子。但她失败了,后来,就没有力气继续尝试下去了。 她按住了达西先生的手,小心的抽出了手帕,白色的手帕上有一块显眼的红色污渍。什么时候弄伤的,斯凯却没有太多的记忆。 她僵硬的从台阶上站起来,拉着达西先生的手,跟着他往前走去。 达西在听闻葬礼的时候,本来就应该到斯凯这里来看看的。可是他今天却意外的遇到了很多非处理不可的急事。其中大多数是一早就从彭博里发出,但却因为邮递机构的延迟和事务,导致非要处理不可的。 即使他用了最快速度来处理那些事情的,但这些诡异的挤压在一起的公务,还是花费了他大半天的时间。 看到斯凯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有人故意的拖延他的行程,并且策划了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 “安文···”斯凯有些无意识的念叨着一个单词。 达西走过来的时候,已经听见有人在说安文大人如何如何了。似乎是因为断腿而被困在了二楼,又似乎···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只是一局焦尸。 达西先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看到过从火场里被抬出来的尸体的样子了。让他心疼的反而是斯凯的样子,她呆呆木木的坐在一群仆人当中,头发有些散乱,整张脸都被熏成了黑色。从眼角往下也有两条更加明显的印记,她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更让人心疼了。 “我们会找到安文先生的···艾尔西呢?你看到他了吗?” 达西知道斯凯没有催促他的意思,但他还是被斯凯失魂落魄的样子弄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手忙脚乱之间,如果说他能够想到什么转移斯凯注意的方法,那只有她的另一个亲人了。 “艾尔西···”斯凯稍稍清醒了一些。 距离大火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她脑袋里崩断的那根弦稍稍接起了一点。想了想,她还是说道:“他不在家···或许是···” “这是很幸运的事情。”至少斯凯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说不定这也是有人一早就设计好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在斯凯的脑海中徘徊了一圈。这不会比一点生意更加难以理解,她亲自装修的霍尔特别墅,里面的一砖一瓦她都无比熟悉。损失的清单几乎是下意识就整理出来了。而最大的,也是无法计算是损失,却是安文。 “安文不是那么容易出事情的人,或许他被人救下来了,被送往医院了呢?” 可能性微乎其微,却能安慰到斯凯。 斯凯摇摇头,她苦笑了一下,她一点点的避开眉角的伤口,小心的擦脸。 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斯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理会达西的拒绝,执意拉开了车帘,探出头去。 ——映入斯凯眼帘的,是一片蒸腾在废墟上的烟雾,夕阳西下,路人唏嘘,而那个无比鲜活的种种,却都被抛在脑后,渐行渐远。 第八十二章 马车晃晃荡荡的行驶在通往达西先生家的路上,各种念头在斯凯这里循环出现。艾尔西现在在伦敦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只不过他能否经得起安文死去的消息,还是不可以确定的事情。 而安文···安文···安文··· 达西先生不希望斯凯长期陷入那种介于回忆和思念之间的循环当中。他想了想,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对斯凯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安文和你那个时候一样。” 霍尔特家的几个孩子似乎都有非常相同的特质,尤其是斯凯和安文之间,他们在不同的地方生活成长,经历完全不同的人和事情,最后相遇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对待事物的看法相似到可怕的地步。 达西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斯凯在天空书店的时候是假死的话,安文是否也有可能一早就做了安排,他布置好一切,然后假死逃脱? 斯凯勉强从悲痛当中分出了一些心思,她直接否定了达西的假设,果断的说:“不会的。安文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假死逃脱,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知道的。而且他完全可以和我们坦白,或者更加干脆的,让我们一起假死掉。不要忘记了,他也把艾尔西留下了,这对艾尔西一点好处都没有!” 斯凯的反应非常激烈,达西先生吓了一跳。他按住斯凯的肩膀,希望她不要那么激动。她刚才差点在马车里站起来,如果撞到头就不太好了。 “那你准备怎么告诉艾尔西事情的经过?” “我想他自己总是能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这一定要我来说吗?”斯凯有些困惑于达西的问题。 这并不是斯凯所熟悉的部分——对着自己的一个亲人阐述另外一个的死亡。这个行为让斯凯略微犹豫。 “我不认为你让艾尔西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好事情。”达西先生并不赞同斯凯的这个想法:“你应该直接告诉他,你是他最熟悉的人了。” 斯凯的视线和达西先生的对视了一会儿。她被他认真的表情打动了。但很快的,她的表情就转变成了一种恳求的情绪。 “艾尔西和你也很熟悉···我想这种事情,如果换做你来告诉他的话,至少你的态度可以更加冷静一些,他···也能更好的度过这个关卡。”斯凯苦笑一声,她基本把脸上的灰尘给擦拭掉了,达西先生本来洁白的手帕变成了可怕的灰色。“我不想把坏消息带给他。” 达西先生觉得这个意见并不太好的拒绝。让两个伤心的人悲痛在一起,不如让一个人从边上可观的给出说法。 他听到斯凯又说:“至少我可以对外人平静的宣布安文的事情,我想我要学会面对这个事实了。” 生活似乎在一瞬间就回到了安文未曾出现之前的样子。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个人存在过和从未存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就当下而言,斯凯和达西先生至少达成了一个协议。他们分配好了如何宣布这个消息。 马车在达西的别墅门口晃晃悠悠的停顿下来。斯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认真的问:“如果让你给安文宣布死讯的话,你准备站在一个什么立场上呢?” “你的朋友,他的长辈?”达西明显迟疑了一下。 他已经下了马车,正伸出手,准备扶斯凯下来。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斯凯干巴巴的说道。 她在达西先生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下车。从火灾现场出来,哭道泪流满面可能还是稍微对斯凯的体能产生了一些挑战,她小心不要踩到自己的裙子了,却还是没有能够像平时走的那么利落。 “小心!”达西先生在她失去重心的时候揽住了她的腰。斯凯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火灾现场的那种味道,两个人无比接近的靠在一起,时间仿佛开了个玩笑,瞬间暂停了一下。 达西先生的车夫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转头看到马车里已经没有人了。想当然的以为他们都已经往别墅里走去了。 车夫像是往常一样,挥动马鞭在空气中打出一个响亮的鞭花,他毫无所觉的目视前方,然后驱使马车往前面跑去。 斯凯和达西的遮挡物一下就被撤走了。他们发现自己用一种很暧昧的姿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路上的行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而事实上,这对斯凯和达西都是突破性的的发展。 仓促的环顾左右,斯凯试图换一个话题,好缓解一下目前尴尬的局面。 当她调整好心态,准备好要重新面对达西先生的时候。这位在她的耳边,用一种非常犯规的语气说:“我想了一下,要对艾尔西宣布这个消息的话,或许我应该成为他的姐夫?” “这不是最恰当的时机···但如果你的认真的···”斯凯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干咳了一声:“那我就答应了。” 斯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多夸张的求婚。在见到过很多人,看到过很多风景,并且在毫无恋爱经历的情况之下,编造出无数爱情故事之后,对于斯凯来说,她假设当中的求婚景象,不是一个花花公子在社交场合做出很多夸张的举动,去成就他自己温柔浪漫的名声。她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问句,对方要让她感觉到很安心,这样的话,她就已经愿意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了。 所以,除了时机不对之外,斯凯觉得这几乎就是自己梦想当中的场景了。 “你···不会觉的这不够浪漫吗?”达西先生反而是比较不安的那一个。他在安文死后选择告白,趁着斯凯悲痛的时候,未免有一种趁人之危的感觉。而且他还想到自己书房里的那本查尔斯先生。书上的情节只实现了一个,连最传统的鲜花玫瑰都没有。真的没有问题吗? “从来都没有这么复杂。”斯凯摇摇头,示意达西,他们还在大街上站着。 两个人匆匆的从外面走到别墅里。乔治安娜在书房里看书,对于这一点,达西先生从来都没有禁止过。 “斯凯?哥哥?”乔治安娜被门推开的声音惊动了。她看到斯凯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脸上虽然经过擦拭,但还是看的出狼狈的影子。 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站起来,心里有了不是很好的预感。 “乔治安娜。”斯凯谨慎的对乔治安娜点点头。面对乔治安娜,这会是她第一次讲述安文死亡的事实。不是那个孩提时期的哥哥,而是一个鲜活存在过的生命。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面对乔治安娜的担忧,达西先生差点就直接说出安文的事情了。 但斯凯抢先了一步,达西不能总是在乔治安娜这里扮演一个宣布坏消息的角色。况且···这个消息让她来宣布本身就会妥帖很多。 “我没有什么事情。但是确实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不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但我希望你是理智的。” 这一些铺垫非常没有意义。但斯凯坚持说了,她让乔治安娜坐到书房的沙发上去。在她忐忑不安的眼神当中,慢吞吞的说:“刚才我家着火了···火势很大,安文他···没有逃出来。” 这个说法听上去非常的凉薄,死掉的好像不是安文,而是什么猫猫狗狗之类的存在。斯凯有些尴尬的调整了一下自己语气。斯凯并非对安文的死不尊重,这样表现的唯一原因,是她对乔治安娜之前的行为有所迁怒。 不是说安文喜欢谁,那个人就要爱上他。但斯凯觉得之前安文的表现已经尽其所能了,斯凯一直站在乔治安娜的立场上打磨安···乔治安娜在有宴会那个时候的走廊上,真的让安文伤心了··· 斯凯劝说自己,乔治安娜只是□□而已。但她依然是那个引燃一切的人,这一点足够她迁怒了。 “他···”乔治安娜感觉有些晕眩。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她胸腔里破碎掉的感觉。她完全听懂了斯凯的意思。悲痛朝着她席卷过来,但她意识到斯凯和自己的哥哥都看着她的表现。他们给她足够的缓和余地,她并没有立场表现出什么悲痛的情绪来——这个认知让乔治安娜有些伤心。 除了这些话之外,斯凯不想给乔治安娜太多的刺激。不只是因为达西先生也在旁听的原因,而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至少对乔治安娜来说是这样。她无法再遇见安文这样的人了,这就是最好的了结。 第八十三章 事情过去之后的几天,那栋被烧空的霍尔特家别墅在一场春雨当中轰然倒塌。 原本一些还留存的线索被深埋在了废墟当中。安文的事情在多方插手之后不了了之,他的死亡终于公之于众,在一场众说分错的阴谋论漩涡当中,各种关于他的离奇故事不断的被提出来,斯凯和达西先生和几个好朋友分享了订婚的消息。 一切的事情都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一样,瞬息间就发展出了很多不同的结局。 暂时没有住处的斯凯在伦敦的一家大酒店里包下了一间套房。她大部分的房产和资源都有备份,损失虽然很大,但却不算伤害到了根本。 她用了一些时间和手下的生意人沟通了一下。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多数都在安特活着的时候就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而剩下的一些,除了担心斯凯会一蹶不振以至于自己断了财路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歪脑筋。 这对于斯凯来说算是个不错的好消息。她至少有了达西先生和伯爵的帮助,他们一个和她绑定了婚姻,一个则是绑定了利益。 斯凯在他们的帮助下终于把舆论控制了一下。暗地里的小推测依然不断,至少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端着酒杯,在她的身边转来转去,用好奇的眼光观察她了。 斯凯重新穿上了黑色的丧服,纯净的黑色就好像留存在远处的废墟。那个地方据说要到两周之后才能派人过来清理。斯凯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一步处理费用,作为对市容的赔偿。 安文是大火当中唯二死去的人。另一个死者是个仆人。他没有任何伤病,死的时候和安文团在一起。官方的说法是,他的原意是要扶着安文从火灾当中逃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副画框压住,没有办法挣脱的情况下,和安文一起走向了死亡。 这个说法是流传最广,也最有舆论效果的。死者的家属声泪俱下的到斯凯这里要求赔偿,斯凯一句话都不说,给了她一笔不菲的钱财。 “艾尔西还好吗?” 目前最让人抑郁的反而是艾尔西的反应。他再次成为了霍尔特家唯一的男人。他还没有从安文的死亡当中挣脱出来。从大西先生告知了他安文的死亡之后,他就秉持了怀疑一切的态度。 “他今天什么都没有吃。”管家站在斯凯的旁边。他也是逃生出来的人之一,这是他人生当中的第一场大火,可是对斯凯来说,这却不是她的第一次了。 “让他有事情直接和我说。”斯凯有些不满的回答。 她面前的桌子上有成堆的文件和请帖,各种葬礼的相关事宜和房子的后续处理工作。这些本来应该是艾尔西所处理的事情。他确实不是个孩子了,怎么能还一直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不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呢? 如果安文没有重新出现在斯凯的生命当中的话,她很有可能会把艾尔西溺成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但安文毕竟弥补了斯凯在艾尔西教养当中缺失掉的部分。他像是一个严厉的兄长,建立了一个空缺依旧的父亲权威。 这是艾尔西最需要的。 斯凯大约批阅到第三份文件的时候,安文推门走了进来。他的眼睛下面黑眼圈眼中,而除此之外,就是无法挥散的悲哀。 “斯凯,你叫我过来的?” “我觉的我们需要谈谈。”斯凯放下了手里的笔。她坐在书桌后面看着安文,这个姿势姐弟两个都非常熟悉,安文有一段时间就很喜欢霸占斯凯的书桌,他也是这么坐着。有一天我变成了你斯凯和艾尔西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艾尔西才出声问道:“安文没有死对吧。你答应过我的,你永远都不会对我说谎。只有你亲口告诉我了,我才能够接受。” 斯凯看了他一会儿,她一直把安文本来挺着的胸膛看的弯了下去。才尽量用循循善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引导他说:“安文那个时候说,这是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结局。如果你真的认为他还活着,那他没有带你一起假死,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你也觉的安文还活着?你知道他还活着?!”艾尔西猛地抬头,他的眼睛里星星亮亮的全部都是希望,而斯凯在做的事情,却是要打断他。 “这是你疯狂的假设,我不能参与其中。但你自己觉得你值得安文的计划吗?” 如果不是安文确信,艾尔西有崛起的潜力,他应该带走艾尔西,让斯凯可以更加放心的留在达西先生的身边的。 安文在斯凯这里没有得到丝毫的肯定。他有些被动的攥着拳头。斯凯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在又给了艾尔西一点沉默的时间之后,斯凯听到艾尔西虚弱的问道:“现在,我们的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 这句话启发了斯凯,她微微挑了挑眉,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安文的意思。 虽然生意上基本没有什么问题,斯凯还是很悲痛的说:“你现在再关注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先吃一点东西,之后我会让律师给你做过户的手续。” 艾尔西错愕的看着斯凯。他不确定斯凯是真的心灰意冷,决定要抛下这个包袱,还是要借这个机会给他一些多余的财产。 “就这样吧。”但书桌后面的人已经下了逐客令。斯凯继续在无数的文件上修修改改,她不再关注艾尔西的动作,这让艾尔西突然有些着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接过斯凯留下来的担子,并且让这些东西焕发生机。 斯凯把律师预约好之后,就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西先生的别墅拜访。她的心理状态调整的非常迅速,随着时间的推移,基本上看不出经历过什么样的大动荡,反而是乔治安娜,她表面上无法倾诉的东西,都暗藏在心里,最近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斯凯对达西先生的别墅已经非常熟悉了。仆人们都知道她会是未来的女主人,表现的非常周到贴心。一些管理上的事情斯凯并没有插手,这应该是乔治安娜做的事情,也能够帮她积累到一些经验。 今天的别墅内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斯凯看看门口噤若寒蝉的几个仆人,有些奇怪的问带他往里走的管家:“达西先生是有什么客人在吗?” “是达西先生的姨妈来了。”管家大概是这座建筑里唯一一个坚持不喜欢斯凯的人了。他接着说:“是凯瑟琳夫人,还有宾利小姐也来了。” 听上去有点像是反派大集合,斯凯点点头,从她的神色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走到客厅之后,乔治安娜的身边一左一右的坐着两个女性。三个人占据了一整个长沙发,乔治安娜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宾利小姐穿了一身绿色的裙子,而这位斯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传说中的凯瑟琳姨妈,穿了一条酒红色的裙子。 光是配色来说,对面穿着白衬衫的达西先生看上去就显得非常单薄。他一个人和三个女士保持沟通,在看到斯凯到来的时候,他最先站了起来。 这就有点意思了。斯凯低头看看自己黑色的裙子。黑白,红黄绿,同时出现在一个客厅里,颇有一份怪诞的感觉。 “这是斯凯霍尔特小姐,我的未婚妻。”达西拉着斯凯的手,把她介绍给自己凯瑟琳夫人。“这是我的姑妈,是我母亲的姐妹。” 对面的夫人用一种很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斯凯一遍,她从鼻腔里跑出一个‘哼’的声音。 “霍尔特小姐,你穿的是一件黑衣?我想知道,你是在为什么人守丧吗?” “我的哥哥,他几天之前死于家中的一场大火。” “你看起来并没有太悲伤的感觉。我想一般在这种时候,伤心的家属不是应该在家里好好的难过,而不是到自己的未婚夫家里博取同情。” 斯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凯瑟琳夫人。她之前就知道这位夫人非常难缠,只是今天亲眼见到之后,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我想我刚才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了。我的家里被烧掉了。” 凯瑟琳夫人噎了一下,不是出于她自己言语中的错误,而是她没有想到斯凯会这么不给面子的反驳她的话。 “你至少不是住在我外甥这里的吧。霍尔特小姐,你说话的态度上来看,我该怀疑你的家教了!” 斯凯看看达西,她或许应该很给面子的不说话,但有关家庭的问题她还挺避讳的。 “我不太理解,我的兄长才刚离开不久,您这样指责我,是否也有失礼貌了呢!” 第八十四章 斯凯被这句话给气到了。这位夫人和她完全是不同的一个圈子的人,斯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套上这样的套路。 事实就是如此,一般来说,最开始是言语上的冷嘲暗讽,你却不能有为自己争辩的余地,一旦她没有讽刺到尽兴,就可以说你的家教有问题。之后或许她还要给达西先生推荐自己家的亲戚,也许是宾利小姐。 斯凯看看坐在沙发上,面露得瑟的宾利小姐。 不,应该也不至于。她虽然面露得色,但却已经被一位美国的富人求婚了。她并没有和达西先生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以只是单纯的想要嘲弄一番,这也是···够无聊的。 斯凯懒得回答凯瑟琳夫人的话。她坐在达西先生的身边,语气温和的和乔治安娜说话:“我在住处附近看到了一家不错的咖啡厅,或许有时间,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喝一杯咖啡。” 乔治安娜的状态始终不是很好。这和她的交际圈不大或许有些关系。斯凯不想自恋的说,安文是个无法替代的存在。 但或许她们都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个事实。 “霍尔特小姐,我在和你说话!” 被无视的凯瑟琳夫人非常愤怒。她大概没有遇到斯凯这种不接话的类型。坐在那里一下子涨红了脸。然而,冬天才刚过去,她手边没有扇子可以扇风,只能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乔治安娜在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有些无措的看着达西先生。她的哥哥眉头紧锁,一副勉强压抑自己不悦的样子。这让乔治安娜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回答斯凯的邀请。 斯凯把他们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她有心要开口圆场,毕竟她也差不多过了可以任性的年龄。如果为了一个凯瑟琳姨妈就折腾了大半天,从效益上来说是很不值得的。 但坐在一旁的达西先生却开口说话了:“斯凯是我的的未婚妻,未来就是彭博里的女主人。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情,所以我也希望,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家人的,凯瑟琳姨妈。” “那霍尔特小姐的嫁妆有多少呢?”凯瑟琳夫人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换了一个切入口。 斯凯在这个问题上也确实纠结已久,她有些好奇带上多少才算是合适的。尤其是在她马上要和艾尔西交接剩余资产的时候,斯凯对自己名下要留下多少钱,愈发的举棋不定了起来。 “我的嫁妆···大约是介于宾利小姐和乔治安娜小姐之间吧。” 这确实是斯凯的打算,不过,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也是有打压宾利小姐的意思在的。 “你竟然不确定自己的嫁妆的确切数目?那是否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个更加出色的律师。不要想是你现在的这个一样,做事情毫无章法。” 凯瑟琳夫人听到达西为斯凯说话的时候,确实非常生气。但她和斯凯谈论‘嫁妆’的问题,也算是把斯凯当做是达西的未婚妻了。达西先生不好一再打断自己的姑妈,只能听着斯凯的回答。 “我哥哥的死让我确信,生命是转瞬即逝的。可能金钱也是一样,没有一个确切的数目呢?” 乔治安娜皱了皱眉,她听到斯凯提及安文,这一次,她没有理会宾利小姐拉着她的手,开口说道:“我想斯凯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她毕竟是安文的妹妹,光是这一条,乔治安娜觉得,这样也已经不错了。 “你们···真的···”凯瑟琳夫人看到一向乖巧的乔治安娜也站在了斯凯这边,这样她就真的没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了。既然没有办法改变达西先生的决定···凯瑟琳夫人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她也不再给达西先生什么面子,而是有些气冲冲的说:“我特地从自己的庄园里过来,想要看看我的侄子选择了一个什么样子的未婚妻。现在我见到了···我或许不能够改变你的想法,但我只是希望说一句,你的母亲可能没有想到过她儿子会选择会这样的妻子。” 斯凯立刻也站了起来,她不喜欢别人对着她撂下一句狠话,之后毫无礼貌的潇洒离开。因此她在凯瑟琳夫人走出客厅之前,当机立断的回复她说:“我的哥哥如果没有过世的话,他也是有爵位的人。我很怀疑,您是否在试图利用菲兹威廉对母亲的怀念,来左右他的看法。” 背对众人,已经走到门口的凯瑟琳夫人停下来听完了斯凯的话。她被斯凯气的厉害,但站在原地停顿了半分钟,也没有人上来打圆场。从未受到这样待遇的凯瑟琳夫人恨恨的走出了客厅。 “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斯凯看看宾利小姐,她调转枪口,直接对着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复杂的宾利小姐。 “不,我想你是对的。”宾利小姐也站了起来,她被斯凯注视的有些难堪,死去兄长的斯凯显得极其具有攻击性。宾利小姐带着喟叹说:“我想···你一直都是对的。” 宾利小姐也很快就告辞了。她这次走的相当利落,似乎终于对过去的事情做到了彻底的告别。她临走的时候没有再看达西先生。达西虽然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婚姻对象,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她的纠缠变的很对不起她的骄傲。 斯凯是能理直气壮的拒绝凯瑟琳夫人的人,总是不会太没有用的。 斯凯和达西先生既然能够排除万难的在了一起,那么她的放弃,也不会显得非常廉价。 安文的墓碑选择在了空旷的墓地里。斯凯在离开伦敦之前,最后一次到墓地里去为他扫墓。 安文的墓碑静静的伫立在一块环境幽静的土地上,墓碑的不远处就有一颗大树,等到夏天的时候,可以想象树荫下的墓碑,免遭烈日炙烤的样子。 黑色大理石面的墓碑上请了一位知名的作者写了墓志铭,字迹非常漂亮,写的是——让一切到此为止。 这是安文最好的愿望,而在他死后,这也确实得到了实现。 伦敦的天气总不如人意,斯凯不想说这是为了烘托她悲伤的心情,但撑着黑伞,在朦朦胧胧的雨幕中祭奠亡灵,确实是很符合题意的事情。 她为安文的墓上献了一束漂亮的玫瑰花。 有人走到了斯凯的身后,出声打破了寂静:“安文他很喜欢玫瑰吗?” “不,”斯凯没有回头,她听出了乔治安娜的声音,微微皱眉,她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她还是解释道:“只是我喜欢而已。死者总是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了。” 乔治安娜没有说话。她走到斯凯的身边,给安文的坟墓上放上了一束百合花。 “我们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他了。”乔治安娜看着鲜红欲滴的玫瑰和纯白色的百合,两束花都搭配了一些满天星,红白色非常显眼。可是花瓣上的露水和雨水交汇,慢慢的滴落下来,却像是泪水一样,触目惊心。 “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乔治安娜一定是个非常合格的家属。斯凯心不在焉的转动手上的雨伞柄。她们后来也没有在什么咖啡店里一起喝咖啡。乔治安娜可以的和她保持距离,一定要追究原因的话,大概是她不愿意被安文的妹妹看出端倪来? “你···不难过吗?” “难过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会一直记得他的。但···安文对你来说,只是一个过客,你以后会认识一个很好的男士,然后他就会走出你的生命了。” “希望真会有这一天。”身边的人低低的说道。 斯凯侧目,乔治安娜已经把伞缘压得很低了,但她还是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当然。我和菲兹威廉都会帮你的。” 她们在雨中站了很长的时间。乔治安娜第一次对斯凯讲述走廊上发生的事情,她倾诉了很多内心的想法,而最终的结果,却只是无疾而终。 “我能和安文单独一会儿吗?”乔治安娜红着眼眶看着斯凯。她的裙裾已经全都湿了。斯凯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身暗蓝色的裙子。乔治安娜不能穿黑色去纪念什么,这样的颜色选择是她表达情绪的一种隐晦的方式。 “不。我想我应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斯凯送走了依然留有遗憾的乔治安娜。 因为安文的关系,她未来几个月都会是黑色的穿着出行。礼帽上的黑纱遮住了斯凯大半张脸,她表情晦涩不清的看着墓碑。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打着伞的男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斯凯化用了安文的墓志铭,语气中多了些嘲讽。 “之后是崭新的开始。”男人放下了竖起的领子,他的侧脸露了出来。一张熟悉的脸庞,毫发无损,不是一堆焦炭,也不是一捧骨灰。 他叹了口气,非常无奈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八十五章 斯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弯腰捡起墓碑上陈列的两捧鲜花,塞到了安文的手上。“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打算要从什么地方重头开始呢?” 安文听了之后,苦笑了一下。他听出斯凯言语中的不高兴,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会在伦敦照看艾尔西一段时间。你知道的,我其实也不是太放心他一个人留下来。” 兄妹两个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严格来说,斯凯并不是一开始就洞悉了安文假死的事实的。她确实伤心了一阵子,情真意切,就像是天都塌下来了一样。基本就在艾尔西怀疑安文没有死掉的时候,斯凯的心里也在做同样的心理斗争。基本是在哪个时候,斯凯看着艾尔西难过的样子,突然就领悟了安文这个看似不合理的死亡,背后确切的用心是什么了。 站在安文的立场上来说,如果他带着艾尔西离开。只留下斯凯一个人孤独的生活,斯凯确实会和达西先生走到一起,但她势必会非常难过。而安文要如何处理艾尔西的未来呢?他不能让艾尔西继续学业,只能带着他隐姓埋名,度过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这绝对不是最后的方法。 相反的,把艾尔西留给斯凯。这是给了斯凯一个念想,虽然假死的过程可能没有那么完美,可能会被人怀疑,但最基本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你把财产都转让给了艾尔西,这不是你的作风。”安文本来没有想过要和斯凯相认,他不准备宣布自己还活着的消息给任何人。但斯凯最近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改变了他原本的打算。 他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妹妹是否因为太过伤心,而做出了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斯凯没有好气的说。她转让给艾尔西的资产堪称千仓百孔,说实话,要在转让资产之前的很短一段时间里做出这么多错乱的账面,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等艾尔西真的上手操作这些产业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账目上千仓百孔,税务的方面有很大的漏洞,工厂的人也不是那么的听话,他们出产的零件全部需要回炉重造,合约到期还会不断的有人找上门来。 所有的事情都隐藏在一团乱麻里,艾尔西要做的是解决所有这一切的烂摊子。 “我给他留下了一些很有难度的事情。这会比学校更加能够锻炼一个人的品质。”斯凯想到自己很早之前看到过的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要让一个家境优越的浪荡子学会珍惜现有的东西,除非让他真的相信,自己的家庭已经无法再给出他任何的保障。 斯凯让艾尔西做的事情就是,真正独立的尝试挽救目前的这一切。 “你竟然能狠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也真是没有想到。”安文听的连连摇头,他只是想要让艾尔西承担起照顾姐姐的责任来,而斯凯却加大了艾尔西的通关的难度。 “不是还有你在一边关照他吗?我都安排好刁难他的人了,你需要做的是看着他们,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情。” 斯凯不理会安文的嘲笑。真要这么管教自己的弟弟,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只要想到艾尔西以后就要经历她最初那样焦头烂额的生活,啧啧。斯凯心情不太好的指了指墓碑,“所以,这里面埋葬的是什么人呢?” “谁知道呢?郊区遭遇强盗的无辜路人,被抛弃在荒郊野外、无处安葬的异乡人?”他叹了口气,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你要知道,找到两具和我们身材差不多的尸体,我的手下可是寻找了很长时间。” 斯凯嫌恶的唾弃道:“你还把其中一个的腿给弄断了。看来得到安葬的代价是先要遭遇打击,随后被烈火焚烧。”她没有追究这个问题不放,因为还有跟让她恶心的事情:“你不仅把家具都换上了容易燃烧起来的材质,还把两具尸体藏在我的别墅里了!” 安文被斯凯话里的杀气给弄的一缩脖子。他有心告诉斯凯,达西先生的求婚绝对是他这一年里最不明智的事情,毕竟斯凯本质还是很凶残的。可他有些理亏,在斯凯原谅他之前,他还是不要和斯凯开玩笑的比较好。 安文叹了口气,解释说:“我当时问过你的,你告诉我没有问题的。” 斯凯在他的引导下回忆了当时和安文之间的对话。她半晌无语,最后才慢吞吞的说:“你烧掉我房子,是因为我把你本来可以继承的那家书店给烧掉了?” 安文听斯凯语气有些危险。他干咳了一声,承认自己做的事情有些荒唐。“确切的说,我是从你的事情里找到了一点灵感的···” 斯凯和天空书店的事情实在是有迹可循。 最明显的肯定是书店的名字,事情发生的地点和伦敦非常接近,可以说是就在安文的势力范围以内。 再者,小镇安逸的生活几乎从来没有中断过,出了斯凯带去的那场大火。以至于虽然过了很多年,当有人询问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很清楚的记得当初发生的事情,以及那场古怪的大火。 安文本来已经答应斯凯不会去调查她的事情了。可是为了防止公爵的探究,他至少要知道,斯凯这些年没有做过什么太荒唐的事情——比如,店里被烧死的那个,似乎是个活人。 安文的话让斯凯有些恼怒。但同时她又非常的心虚。 “这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可以解释···”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还会记得呢?我都已经处理好了,如果有一天你想要会那里去看看的话,谁都不会认出你来的。”安文的对此反而不是太过与在意。 他语气轻松的对斯凯说:“你看,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除了···乔治安娜。 斯凯也有意的忽略掉了这个环节。她在雨停之前离开了墓地。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在生前就看到自己的墓碑,也不是所有人会无聊的做出假死的事情。斯凯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三次大火而产生什么火焰恐惧症之类的毛病。 最后,安文非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薄情到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墓地。这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比如知道他没有死掉之后的喜极而泣之类的···咳咳,斯凯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也是很恐怖的事情。 初夏。绯红色的旭日笼罩了天空之后。空气中弥漫了一种芳草的味道。 刚刚结束婚礼的斯凯和达西先生乘坐马车回到一切最开始发生的地方——天空书店。 原本废墟的地方早在八年之前就被达西先生原地重建。到现在为止,经历了八年的风风雨雨,似乎当年的大火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达西先生和斯凯一起下了马车。他们走到书店的门口。天空书店四个字的招牌不再是摇摇欲坠的了,精致的店铺招牌上用花体字刻下了店铺的名字。书店窗明几净,斯凯还看到几个客人在里面挑选书籍。 “现在书店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掌管。他可从来不怠慢自己的客户。” “所以你是在指责我当年苛待你了吗?”斯凯笑着反问。 两个人携手走进了天空书店,作为会伦敦看望艾尔西之前的最后一站,这里充满了惊喜。 斯凯在一个书架前面刚刚站稳,就被什么人撞到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个孩子蠢蠢的扑在了她的裙子上。 小男孩被撞到了鼻子,眼圈红红的抬头,鼻子边上还有一点点小雀斑,水汪汪的眼睛不知道要让多少阿姨觉得心都化掉了。 “抱歉,夫人。”他软糯糯的语音还也有些含糊,但却完全是个小大人的样子。 斯凯以为这是达西先亲戚的孩子。她点点头,就没有在意了。 但小男孩在她的不远处坚持不懈的站着。直到斯凯再次投注视线给他时候,他才很有礼貌的询问说:“您能帮我拿一下书柜上的那本书吗?” 斯凯循着他短短的小胳膊指向的位置看去。她看到一本不是男孩年纪应该翻阅的书籍。将的是英国历史之类的。再大一点的孩子都会觉得艰涩到可怕。 “你要看这个?”斯凯把书从书架上抽出来。她没有理会小男孩巴望的眼神,而是先自己大致翻阅了一下其中的内容。 “能给我吗?我很想看看,但达西先生不让我看···”小男孩有些委屈的控诉。 斯凯楞了一下,才想到他说的达西先生是这里的店主。 “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所以你是这里的小客人咯?”斯凯弯下腰,揉了揉小男孩头顶的发旋。 “我叫斯凯·威客。就是书店招牌上的‘斯凯’这个单词。” 斯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变的非常古怪。她没有相到过自己的名字会有一天和威客这个姓氏放在一起,听起来就无比的惊悚诡异。 “你是安娜和威客的儿子啊。”斯凯放在小男孩头上的手一抖。 “不要揉我的头发!”小男孩气鼓鼓的从她的手下逃了出来。 这位夫人不是小镇里的居民,亏他还想要礼貌的做个好孩子,结果她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小威客气鼓鼓的想着。好在斯凯没有继续克扣他的书本。 她只是看着威客抱着书,一溜烟的跑掉了。 达西很快和另外一位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走了过来。那是书店的店主,简单的社交礼仪之后,斯凯就按耐不住好奇的问道:“那个叫···斯凯的小男孩,他很喜欢看书?” “哦!”店主露出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他有些夸张的说:“小威客几乎把这里当做是图书馆了。真不知道他那么小,怎么会什么书都喜欢看的。”接着,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有些结结巴巴的对斯凯说:“达西夫人···您···您似乎也叫斯凯?” 斯凯微笑,她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才说道:“我想你可以叫我达西夫人,或者霍尔特。”这个地方显然不适合有一个叫‘斯凯’的小姑娘出现。店主在得到达西先生点头之后,很快就选定了称呼:“达西夫人。” “这个孩子很爱好学习啊。他怎么会想到要和书店起一个名字的?”达西先生显然也产生了好奇。 “她的母亲和书店之前的店主关系很好。他约定要做小斯凯的教父的,可是后来不幸去世了。起这个名字算是一个纪念吧。不过小斯凯确实喜欢读书,据说这和原来店主很像。” 他们可一点都不像。斯凯看着小男孩在一个采光良好的角落用手指一个个单词的点读过去,觉得命运真是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她想象这个小男孩长大之后,会带着‘斯凯’这个名字,成为一个··· “威客!”有个略带怒气的熟悉声音在店门口响起。斯凯的回忆终止,她抬头看去的时候,安娜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店门口。她似乎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变成了一个母亲,只是多了些气势。 斯凯的唏嘘的站在那里,一直到身边达西先生握住了她的手。 “抱歉,他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安娜走进店里,拉着小斯凯的手,走到了斯凯的面前。 “并没有。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斯凯摇头。她看到小男孩还紧紧的抱着那本大部头的书,似乎很紧张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她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喜欢读书的孩子。或许我和我的丈夫可以给他提供一些求学的帮助,无论是金钱还是···指导都是可以的。” 安娜狐疑的看了斯凯一眼。她似乎很惊讶,有人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帮助来。然后他就认出了达西先生——那个多年前把她给吓哭的可怕男青年。达西先生俨然是个体面是绅士,一点都看不出当初被斯凯折腾到气急败坏和大火之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可安娜也不再是当初悲吓哭的小姑娘。她微笑,有些感慨的对达西说:“是你啊。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终于有人回来看他了。” 安娜显然以为斯凯所言都是代替达西先生提出的。她虽然觉得斯凯有些眼熟,却也确信自己此前没有见过斯凯:“这位是···?” “你可以叫我霍尔特小姐。”斯凯微笑。 此时的阳光大好,还是一天刚开始的时候。从前的店主可不会这么早开门营业。很多东西都随着漫长的时光和变化多端的生活而发生了改变,就比如斯凯——她终于可以在安娜的面前,亲口说出自己本来的名字了。 伦敦。 艾尔西在还清最后一笔存款之后,也就重新复原了斯凯拥有工厂的原貌。所有的工人按照秩序工作,供应环节畅通,产出的成品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艾尔西在过去的半年当中经历了很多崩溃的时刻。他感受过从来没有的孤注一掷和绝望心情。铤而走险过,也终于学会了独当一面。 要是安文早一点看到今天的他,他大概会感觉很欣慰的。 而现在,艾尔西站在安文定期有人清扫的墓碑前,满是遗憾的送上了一束红玫瑰——斯凯送的也是这种花,他没有问过斯凯其中的寓意,但大概也是个挺长的故事。 在伦敦的生活从一开始的动荡转为了安定。他再不被称为‘安文的弟弟’,不再被叫做‘斯凯的弟弟’,而是成为了唯一一个霍尔特先生。 社交场合有了他的一席之地,艾尔西收到了很多此前一直想收到的邀请函。艾尔西在伦敦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甜美姑娘,他的爵位继承也有了踪迹,日子蒸蒸日上。 好消息似乎是不断传来的。当天的下午,有两位律师同时上门,一位是斯凯一早设定好的律师。当艾尔西还清所有的债务之后,她为艾尔西准备的一笔近万英镑的存款也同时赠送到了艾尔西的名下。 这个时候,作为奖励,也作为让艾尔西能够更进一步的帮助。想到远在彭博里庄园,已经有自己生活的姐姐。艾尔西难免觉得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另一份是遗嘱。安文生前留下的,他规定只有艾尔西独当一面的时候才能得到这些。一些房产,一些土地。 然而过去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如果可以,艾尔西倒是愿意用现在有的一切,来换安文的生命。他的哥哥始终是那个关爱家人的兄长,而他在安文面前的时候,却一直只是个长不大的熊孩子。 管家告诉艾尔西,有客人拜访。 下午的第三波客人,艾尔西只以为是生意上的伙伴。对方自称是某个地区的工厂主,是上门来寻求合作的。 当他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背对着他坐在那里的男人。这个人的背影很熟悉,甚至连他喝茶的动作,艾尔西只觉得自己被陷落在了一段过往的回忆里。他甚至不敢走到男人的正面,去看看这个男人的相貌。 指引这个客人进来的副管家不知所以,但年事已高的老管家却知道让艾尔西如此激动的原因——艾尔西的努力终究是有人看在眼里的。 安文听到身后的响动,他站起来,转过身,张开双手,和已经激动不能自已的艾尔西拥抱了一下。 “我都看到了。你做的很好。” 咳咳,虽然和斯凯拥抱感动的画面没有最终成立,但至少还有一个软萌的弟弟可以安慰到他——安文拍着艾尔西的背,有些得意的想着。 秋天。 彭博里庄园庆祝丰收的派对才刚刚结束,这一年庄园主人终于和心爱的女人结成婚姻,庄园里有了新的女主人,彻夜的狂欢耗尽了大半存酒,彭博里庄园又来了两位熟悉的客人——女主人的弟弟艾尔西先生,和霍尔特家的远方亲戚——伊万·霍尔特。 乔治安娜在这位‘伊万’先生脱下礼帽的第一时间热泪盈眶。她的哥哥达西先生,脸色难看的对这个改了名字,想要抢走自己妹妹的‘伊万’先生狠狠的对视了几秒。 他在看看站在身边的斯凯·达西夫人。斯凯的表情有些浮夸,她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实。 虽然达西先生并不甘愿,但这对乔治安娜甚至斯凯来说,都是个不错的消息。 “我相信你的爱了。”乔治安娜走到了安文的身边。 “希望我来的不算太迟。”安文微笑,他在达西先生的注视下,握住了乔治安娜的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