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流寒》 序 作者:云川 我置身爱情之外 解读 爱情 犹如站在风景之外 观赏 一副画中的风景 我置身女人之外 打量 女人 犹如站在情节之外 阅读 一本书中的情节 我置身情欲之外 洞察 情欲 犹如站在花瓣之外 透析 一叶枯朽的花瓣 --题记 序 悄然降临的夜色,似一件轻纱的晚装氤氤氲氲地笼罩下来,世间万物便从白天永无休止的聒噪和喧嚣中挣脱出来,逐渐回复到静谧、舒缓的氛围里。 白天的光亮中,世界就像八卦娱乐新闻有关明星绯闻的胡乱炒作,呈现出野风狂草般的纷乱。世间万物被这狂乱搅扰得失去了生命本质的真切感受。树木拔节生长时,感受到的是枝叶随风摇荡的迷乱;花儿吐蕊怒放时,承受着的是劲草疯狂的袭扰。 泠泠的夜风,悄无声息地冷却了天地间的喧哗,涤荡了四野的浮躁,所有生命之体便从如风的浮躁中摆脱开来,细致入微地察觉到各自生存的气息:枝叶感受到了拨动的音律,花儿感受到了欢愉的心跳。 那么,我呢?在这幽静如梦的夜晚,我的身心该有着怎样一番体察呢? 每当夜晚来临,我便从白天毫无目的的忙碌中解脱出来,独自置身于室内,打开或关闭所有灯光,在一片或明亮或幽暗的景致中,坐在桌前或者躺在床上,任时光的流水如少女羞涩的笑容般悄然而逝,任思绪的波光自脑海里跌宕起伏。 跌宕起伏的思绪,像婴儿甜美的笑靥,引我进入一种静谧、宁静的境界。在那样的意境中,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爱情、女人以及其它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像穷困者寻求富贵,饥饿者寻求温饱,久旱的土地渴求天降甘露,疲惫的旅行者渴求歇息的床沿那样,急切而焦灼地寻求着爱情阳光的临照。 只是我并不像一些欲壑填胸的男人那样,被狂乱的情欲驱动着随意物色一个或漂亮或性感的女人,一起去经历那段庸常的人生历程--从谈情说爱到谈婚论嫁,最后再名正言顺地拥有对方感性的身体。 我不愿意经历那样的过程。因为在我看来,拥有一个女人光洁的身体,同拥有一段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爱情,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我并非崇拜柏拉图式的纯精神恋情,我很赞同有人对感情与情欲作出的这样一种哲理性解释:纯粹的灵与灵的结合,是神灵;纯粹的肉体与肉体的交配,是动物;唯有灵魂与肉体的交结,才是人之所为。 我是一个涉世不深而对爱情怀有美好憧憬与追求,外表却平淡无奇的男子。我对爱情的这种理念,萌生于一个幽静如云的夜晚。那天晚上,我先是坐在桌前翻看一本杂志,随后又懒猫般仰卧在床上憩息。这时,心绪的浮云如失控的小舟,自浪涛翻滚劲风怒号的海洋里剧烈地颠簸、荡漾着,怎么也找寻不到那避风停靠的港岸。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经从书本中读到的一则故事:有一个男子自幼丧失父母,无依无靠孤苦零丁,窘困得连一日三餐都得不到满足。为了生存,他只好去扒窃。后来社会福利院收养了他。长大成人后,几经周折那男子竟然幸运地进到一家银行工作,后来又屡屡得到幸运阳光的宠照,当上了银行行长。依照常理,他再也不会因为生活窘迫而去偷窃了。可每当他走到大街上,总会难以自禁地伸手去掏取别人的钱包。有次行窃时被警察当场抓住。当警察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时,那当银行行长的小偷回答说,以前偷窃如果是迫于生存需要的话,那么现在偷窃则纯属是一种个人爱好。 需要与爱好,经那当银行行长的小偷这样一番阐释,很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然而,我却从这黑色幽默中,触类旁通地悟出了爱情的本质与真谛。 这是一个情欲泛滥的时代,人们都在狂乱而不择手段地转动着心思获得最强烈的感官刺激和生理需求。幼儿园已成为处女的最后幸存地。我知道,我对于爱情的这种古典而纯朴的追求,在现实生活中将面临水火难容的窘境。但我被内心难以遏制的巨大激情驱动着,只想在浑浊狂乱的世界里,世人皆醉我独醒地感受一缕纯净爱情阳光的临照。 我怀着这种纯正而美好的愿望踽踽独行,情感的洪水却猝不及防地从我生命的河床上奔涌而过,将我执着坚守的心岸涤荡成一片惨不忍睹的荒滩。 第一章 每当暮色降临之时,我的内心便会生出一种无可言状的快感。 我喜欢夜晚,不仅在于夜晚是一天紧张、劳碌工作的结束,更在于它是一种舒缓、轻松生活的开始。尤其是在海口这座椰风海韵的滨海城市,夜晚更显示出一派妩媚动人的南国风情。 作为一个没有经历过真正爱情,便匆忙走近无奈婚姻牢笼而又仓皇逃离、孤独守望的男人,在这座异乡城市的幽深夜晚,深厚的孤寂如初次遗精时那莫名其妙的慌乱,时不时地困扰、纠缠着我。 在许多个白天黑夜乃至醒着的梦中,我都像那位现代派诗人那样做着白日梦,臆想着在某个雨巷或是其它未知名的地点和时间,遇上一个丁香般的姑娘,感受那丁香般的爱情。 我是一个本质懦弱而又缺乏与异性交往经验的男人,尽管时常我也会在众人面前说出一些滑稽乃至轻浮的俏皮话,惹得人们忍俊不禁地哄堂大笑。这也使得一些不知就理的人们轻率地判定我是情场老手,还会遭到那些故作正经的男人的诋毁,以及貌似淑女的假正经女人们的嘲讽。 但天地良心作证,我至今也未对任何一个女人产生过淫邪的念头,更没有像那些好色之徒惯常所做的那样,见到略有姿色的女人就机不可失地一边用话语挑逗,一边趁机做出猥亵的动作来。 知人莫如己,我知道自己本质上属于那种想学坏,却难以真正坏得了的本分男人。 本性懦弱而相貌平淡无奇的我,在很长一段日子里都毫无指望地认为,那种被历代文人墨客吟颂、让无数痴情男女追寻的缠绵悱恻的爱情,如同遥远天际那一抹虚幻的霞光,今生今世自己再也无缘抓捉、无从领会了。 每每想到这一点时,我的内心便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惆怅与痛楚。那无异于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遭受着病毒的折磨却又始终找不到解药。 然而,上世纪未的一个意境幽深的夏日之夜,坐在屋子里发呆的我却意外地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本以为那会同我以前曾经接听过的众多陌生女子的电话一样,成为一种转瞬即逝不再复现的过眼烟云。哪知就是那次电话,如同偶然不小心碰撞开的感情潘多拉魔盒,一经打开感情的怪魔就蹦跳出来满天飞舞,再也难以收复。 那次电话的接听,开启了一段至今回想起来仍苦涩不堪的伤痛情感。 只听见那陌生女子在电话里自报姓名说她是方蕊,跟我在影视培训过程中演过小品。紧接着,她在电话里简要地回顾起当初参加影视培训的情景,又欲擒故纵地问起我目前的生活、工作状况。经过她这样一番回顾,我才恍然大悟地想起先前的事情来。 故事讲述到这里,请允许我先简要地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我叫刘小江,在海口一家制药公司药物合成车间当操作工。我的工作是每天一成不变地陪伴着一个个硕大的化学反应罐,按照操作流程在反应罐里放好一定数量的水,再按照规定比例将化学制剂倒进去调配好,然后将原料投进反应罐并加放催化剂。一切前期工作完成后,便启动设备进行升温、回流等操作,使反应罐里的原料药物在规定的温度条件下产生反应,从而改变其化学物质结构变成另外一种化合物,待所有的反应完成后,又将一种促使其发生中和反应的制剂倒进反应罐,让生成的合成化学药物结晶,并经过降温和过滤等方式提炼获得半成品药物。将半成品药物送到制剂车间经过压片包装,先前的药物原料就变成人们在医药商店或医院药房里所看到的那些成品药了。 这样的生产过程,对于一些没有过化工操作经验的人们来说,也许有种新奇和神秘感。那情形就像中学化学老师在课堂上,将几种不同的化学药物倒进试管里,便魔术般地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和性质迥然不同的物质那样,骤然引起同学们对化学反应的浓厚兴趣。 许多人在中学化学课堂上,对化学反应所留存的那种颇具神秘、魔幻色彩的记忆,也许会影响着他日后对化工操作的正确理解和认识。那感觉就像地球人对目前尚未确定是否存在的外星人在感官和理性的认识那样,因外星人的陌生和踪不可觅而颇感神秘和好奇。但假如哪天有人真能遇上外星人,并从此天天与外星人生活在一起,那么他一定会觉得外星人就像自己脾气暴躁的前妻那样,平淡无奇且有着许多让人无法容忍的缺点和毛病。 同样如此,如果哪天你真要进到一家化工厂工作,整天周而复始地同某几种工业化学药物和原材料打交道,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操作流程,整天饱受着化学药品对身心的侵蚀,那么你很快就会觉得先前所梦寐以求的化工工作,竟然会变得那样枯燥乏味而了无生趣。 长期浸泡在这种化学药物车间里,每天周而复始地机械、程序化操作,使我也变得机械起来,因而对生活感到百无聊赖。百无聊赖的我,便养成了傍晚时分沿着马路散步的习惯。 有天傍晚,我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穿行在海口市区南大立交桥下,无意中看到桥墩上张贴着一张《海岛神探》剧组招聘演员的启示,上面称三十集电视连续剧《海岛神探》即将在这座滨海城市开机拍摄,急需招聘主、配角演员及群众演员若干名,有意者请速去报名。 同许多从未上过镜头却一心想过把演员瘾的人们那样,当我看到那张招聘广告后,不由得怦然心动。心动之余,想到自己从未有过表演实践经验,隔行如隔山怎么有条件去当演员呢? 几经犹豫,最后我还是抱着机遇不可错失的矛盾心理,忐忑不安又鬼迷心窍地跑到去电视剧组里报了名。 电视剧组临时设在龙昆南路钟诚大厦一间屋子里。当我报过名走出大厦时,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和期盼,梦想着自己能有机会在电视剧中,成功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然后一举成名,不断被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导演看中,从此成为一名职业影视演员。 这种梦幻在脑海里涌冒出来后,我又为自己从未受过任何表演训练而沮丧。觉得像自己这种朽木难雕之人不可能被剧组录用为演员。先前有过的片刻的辉煌的幻想顿时烟飞灰灭,自己只不过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作了个短暂的异想天开的荒唐的美梦而已,梦中的情景在醒来后便不再复现,更不可能成为现实。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很快就接到了剧组的面试通知。拿着那张通知单,明知自己对影视表演一无所知,内心纷乱之中,最后还是横下一条心,壮着胆子前去应试。在面试现场,我通过随机抽签拿到了一道哑剧表演题。题中要求我表演一个买菜人在市场上与人讨价还价的情景。 从未有过此类生活经验和表演技能的我,只得站在几位陌生的所谓评委面前,紧张地挤眉弄眼摇胸晃身地胡乱摆弄一阵,然后在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情况下将摆弄的身子停顿下来。接下来就本能地快速巡望了一眼台上的评委,似乎个个评委人都面部肌肉扭曲对我露出一副讥讽的神色。 我显得更加紧张了。 紧接着是个人才艺表演。这使我慌乱无比。由于从未参加过这种面试,也不知道会有这种考试,事先毫无准备的我,一下子懵懂得简直不知道该表演什么才好。急乱之中,我蓦然想起初次去海南三亚天涯海角景区游览时,曾写这一首名为《情致天涯海角》的散文诗,便壮着胆子当众朗诵起其中的两小段: 你跫跫的足音,如横笛轻奏的优美乐章,我踏着想像中的节拍,苦苦追寻,终于来到这让人魂牵梦萦的天涯海角。 在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从书本上,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从人们的言谈中,我知道只有寻找到天涯海角,才能真正地找到你。 …… 找到你, 我要用我的爱,去爱着你的爱; 我要用我的心,去心向你的心; 我要用甜蜜的吻,去吻醉你的吻; 我要用热情的拥抱,去拥抱你的拥抱! …… 让我们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相依、相偎, 就这样, 实现那句天涯海角的誓言! 表演完毕后,我看到那几个被称作评委的家伙,相互交头接耳目光含混神色怪异地注视着我,我便在愈来愈重的慌乱中不知所措地离开了现场,心想这下一切都结束了,如此猝不及防的即兴表演肯定被弄砸锅了,我将失去那本就不可能实现的当上影视演员的黄粱美梦。 从考场上出来,走在人潮汹涌车流喧嚣的大街上,望着疾速行驶的车辆和匆匆行走的路人,我从先前那种慌乱失落的心绪中,逐渐恢复到了往日的常态。我随意朝大街上望去,只见许多开店、摆摊做生意的人们,和许多开租车或摩托车载客的人们,以及许多蹲守在街头寂寞等候着被人叫工的民工们,他们或忙碌或悠闲或相互嘻哈打笑地玩成一团,他们身上丝毫显现不出生活的沉重人生的苦痛。他们平平凡凡日复一日地过着这种平淡简单的生活,却又在平凡中获得许多那些满怀野心的人们,意想不到的充实和快乐。 望着那些平凡、简单而快乐的人们,我的心胸豁然开朗,不再去想当影视演员的事情,重新回归到了往日平静的生活状态,只想同许许多多平凡的人们那样,平淡且随遇而安地过日子。 然而,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没过几天,我就接到剧组的电话通知,说我已被剧组录用了,让尽快前去与他们联系。接到这一消息,我那恢复了常态的内心再次被扰乱,只是再无先前那种惊喜和激情,内心隐约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和忧烦。 按照约定时间去到所谓的影视剧组,发现几乎所有报名参加面试和没有参加面试的人们,都被剧组录用了。剧组负责人说,因新招收的演员没有戏剧表演经验,剧组将组织所有新演员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强化培训。那位制片人兼编剧的中年妇女承诺,所有被录用的演员参加培训后,都将安排在电视剧中扮演一个角色,只是每个参加培训的演员,需先交纳五百元钱的培训费。 尽管许多人对此心存疑虑,但大家被成为影视演员的梦想和与生俱来的虚荣心所驱使,在犹豫之中仍然抱着机会不容错过的复杂心理,交钱进到剧组接受培训。 多年以后,我从事的新职业使我接触到了多种类型的诈骗案例。骗子们行骗的伎俩大多简单而雷同,可免少不了有许多人日复一日前赴后继地成为受害者。这都是因为受害者本身怀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欲念和迷信心理,才使得骗子们能轻而易举地行骗得逞。 影视培训班开始后,所谓的剧组负责人请来一伙谁也不知道来路和底细的家伙与大家见面。剧组负责人统称那伙家伙为影视圈人士,说大家进入到这个圈子,从此就开始步入了影视圈。“影视圈”这个被媒体炒作得纷纷扬扬令人痛恨又令人向往的圈子,想不一下子就进入其中。所有交了培训费而对该圈子一无所知的人们,内心顿时生发出一种莫名的兴奋。 那些“影视圈人士”敷衍着给大家上起了课,其中一个剧组负责人兼制片总监的家伙,竟然连基本的汉语言常识都不懂,却还站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地为大家讲解影视表演的理论和方法。 许多学员都或多或少发现了这些疑点,可就像那个《皇帝的新衣》的西方寓言故事里的成年人那样,大家都被眼前的超级谎言吓唬、蒙骗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和思维,只是自欺欺人地眼睁睁看着骗子们的得意表演,没有人能像那个不谙世音的孩童那样,毫无掩饰地站出来一语道破天机。成人们怀有的这种虚伪的心理,往往使得骗子们的粗劣表演,能在众人的眼皮下通行无阻百试不爽。 直到培训结束前,才有一名参加培训的男子站出来,询问那制片人兼编剧的中年妇女电视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拍摄。哪知那女人态度十分凶狠语气异常强硬地斥责那问话男子说:“现在剧组很多人都在十分积极地为电视剧的开机拍摄做筹备工作,你却发出这样的询问,是不是对电视剧组持怀疑态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就先离开好了!”那同样梦寐以求想着当影视演员的男子,蓦然被那女人一阵诈唬和恐吓,只得悔恨不已地向那中年妇女赔礼道歉,连声称自己先前是因为对剧组有所误解才产生了错误想法,请求制片人及剧组其他领导原谅自己的无知和冲动。那中年妇女这才对其严厉训斥一通,然后方才罢休。 经过这样一番波折,其他对剧组同样持怀疑态度的人们,再也不愿当出头鸟去询问电视剧开机拍摄的事情了。 约半个月后,剧组就宣布培训结束,电视剧却没有开机拍摄。有一些大胆的人们再次对电视剧拍摄的真实性产生质疑。那制片人兼编剧的女人再次出面称,电视连续剧的演员阵容强大,主角、配角加群众演员至少需要二百多人,第一批招收培训的演员才一百人,离拍摄所要求的人数相差太远,需要再招收一批演员通过培训后方能开机。 参加培训的人们心管心存狐疑,却也只好无奈地等候着电视剧正式开机拍摄的消息,同时暗自期盼自己扮演的角色能重要一些,出场的机会能多一些。 我和方蕊就是在那场集体上当受骗的演员招聘培训中认识的。 我得承认,平常孤独相处的我,在影视培训中突然面对众多陌生的女子,内心深处也不由得涌动起一种掩饰不住的对异性的渴求。培训过程中,我会时不时地将在场的女子打量、扫视和猜测一番。方蕊高挑匀称的身材,丰硕饱满的胸脯,洁白如冰的肌肤以及唇齿微露自含甜笑的模样,自然吸引过我的眼球。培训间隙呆在教室里无所事事时,我曾无聊地猜测着方蕊的个人状况:她可能在这座城市某家公司担任财会或文员工作,也有可能是位做事精明处事圆滑的业务主管。不管她所从事的是何种工作,她的生活、工作一定较为舒适,至少不会像我这样整天同化工制剂打着交道,日子过得机械而缺乏变化。 我同时猜想,方蕊一定有位帅气、洒脱,且颇有财力和较高素养的老公或是男友。闲暇之时,俩人一定会情投意合地相聚在一起,满怀情趣地一起聊天、游玩或是一起做家务看电视什么的,生活过得一定很有情趣。 我也曾在心底对方蕊白日做梦般地产生过片刻的臆想。我想像着哪天能有缘与一位像方蕊这样的女子相识相交相聚,甚至共结连理,那么我的人生将会出现一番美不胜收的景象,一定会拥有一种精彩幸福的生活。 好梦易醒,何况我并不是那种喜欢自作多情,整日沉溺在白日梦中常醉不醒的男人。见到方蕊这种秀色可餐的女子,也只是心猿意马流云行空地产生过一种虚无而不切实际的遐想。这种无意识的思绪,并不具有任何真实和实利的目的。坦率地说,我对方蕊产生的那种遐想,不过是长途旅途中艰辛跋涉的过客,偶然发现路边的一丛绽放的清香花朵,不由自主地伫立途中作片刻的停留,对芳香的花儿观赏、打量一番,或是感受一丝花的芳香。心头即使会梦想着在未来的旅途中,能遇上一个花儿样芬芳的姑娘,一路同行以减轻旅途的劳顿和疲乏,但意念和行为上,绝不会有过任何摧花折柳动手采撷的念头,更不会产生将花儿独占为已有的淫念。 出于这种无意识的目的和动机,在整个培训期间,我对方蕊并无任何主动的接触和交流,仅有过的一次最直接的接触,也是在小品训练表演过程中。 有天晚上,所谓的剧组安排小品表演训练,我和方蕊分别扮演男女角色表演对手戏。小品的故事情节是这样的:一对恋人约好在公园见面,到了约定时间女友等了很久也不见男友到场。女友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直到烦躁不安气恼不已之时,男友才姗姗来迟。女友恼怒地坐在那里不肯理睬男友。男友耐心地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是因为在工厂里与客人洽谈重要的合作项目才耽误了约会的时间。男友再三恳求女友谅解。女友这才转怒为笑放弃伪装,陪同男友一起回到工厂处理事情。 我和方蕊由于台词记得不熟,在表演过程中眼看就要“卡壳”了,我便急中生智编撰了几句台词将表演进行下去。哪知方蕊见我没有按照预先设定的台词表演,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台上愣怔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此情景,我只好继续临场即兴发挥,一句接一句地编造着台词延续剧情。方蕊这才回过神来,配合着将表演继续进行下去。 表演到最后阶段,按照剧本设计方蕊扮演的女方对我扮演的男方说声:“走,带我到你们工厂看看去”。整个表演也就嘎然打住到此为止。但表演完最后的剧情,方蕊正准备离场时我突然来了灵感,故意戏谑地对方蕊叫说:“站住,别走!” 方蕊正准备走下台去,脸朝前方并没有看到我戏谑的神情,一听这话还以为戏没演完,立刻转过头来满脸茫然地望着我。 “演出结束了,要走也得我们一起下台去呀,走吧,跟你开玩笑呢。”我连忙向方蕊摊牌。 我恶作剧的举动立刻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方蕊嗔怨地瞪我一眼,随后也装成古戏中大家闰秀的模样,扭捏着腰肢跨着碎步走下台去,与我一道将玩笑进行到底。 我俩怪异的举动,使现场的气氛活顿时活跃起来。 事隔多日之后方蕊才对我说,那次小品表演训练前,有位男子曾向她约定好,要与她一起同台表演。在话语言谈中,她知道那男子对她怀有暧昧之意,但她对那男子并无好感,因而不愿意同他一起演对手戏,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而伤人脸面。所幸的是轮到她进行小品表演培训时,组织者偏偏将她和我安排在一起。“这说明我们俩的缘分早已天定了。”方蕊这样对我说道。 听到方蕊那明显带有挑逗意味的玩笑话,我少不得一阵窃喜,心理美滋得不得了。 我同方蕊除了在表演中有过这样一次直接接触外,平时大多是一些擦肩而过相见不语萍水相逢的路遇。 只是有次去培训班租用的中学教室上课时,我们几位参加培训的人员正好遇到那位编剧兼制片人的女人。大家出于礼貌都相互礼让着让那女人先上楼。正在这时,方蕊从后边赶上来与大家不期而遇。方蕊问道:“你们都到了,怎么都站在这里不上楼啊?”大家谁也不好意思挑明,我便故意朝方蕊打了个手势说:“我们都在等你呢,小姐,你先请!” 方蕊一听这话,眉毛微微往上一挑说声“不客气了”,毫不理会那女制片人,就从大家腾让出来的空隙处径自走上楼去。方蕊此举,惹得那女制片人尴尬不已,但她也只是望着方蕊的背影暗生闷气,满肚子的醋意却难以发泄。随后,那女人愤愤然却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楼去。 那一瞬间,我觉察到了女人对女人的忌妒,像难以准确预测的地震那样,在激荡旋转的生活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那次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不禁为方蕊那种我行我素目中无人的举动,很有可能惹怒那小家子气的女制片人而暗显得有些担心。在我以往的生活中,似乎从未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产生过这样的情感。 只是这种情感在我心心同样转瞬即逝,方蕊却因而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些印象。 培训结束的那天晚上,大家轮次去到教室前面的讲台前,作自我介绍和相互留下联系电话。方蕊上到台前,仅简单地说了几句语意模糊的话,连联系方式也没留下,更没有介绍工作生活情况,就姿态高傲而冷矜地返回座位。 方蕊返回座位经过我旁边时,我故意调侃她道:“小女子姓氏名谁、家住哪里、芳龄几何,可曾婚配?” 听到我的戏谑之言,方蕊凝眸注视我片刻,然后神色俨然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见方蕊那俨然的神色,以为她对我说的玩笑话产生了反感,赶紧解释说:“我只是同你开玩笑,其实我这人很单纯的,你可千万别要当真啊!” 哪知方蕊立刻神情飞扬地挑了挑眉头说:“我也是故意逗你玩儿的,其实本小姐也很正点哟!” 我这才明白方蕊刚才那副神情俨然的样子是假装出来的。我心里怨喜交加,调皮地伸长舌头朝她扮了个鬼脸,心里却觉得方蕊并不像我先前想像的那样古板而冷矜。 大家散场后,我与方蕊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也无从知道她的丝毫音讯。心里从未曾想过与自己萍水相逢的方蕊,往后与自己还会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大家在培训结束后,耐着性子等候了一个多月,所谓的第二期演员培训也终于结束了。大家眼巴巴地等候着剧组关于电视剧开机拍摄的消息,电视剧却依然迟迟没有开机。后来有人起了疑心,向有关部门投诉那女制片人利用拍摄电视剧为幌子可能存在诈骗钱财的动机。那女制片在接受有关方面调查之前,突然通知极少数参加培训的人们,一起去到大同路一家茶艺馆参加电视剧的开镜拍摄。 大家先前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有关部门也暂停了调查。人们以为那女人确实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拍摄一部有影响的电视连续剧,并没有心存欺骗大家的意图。 但仅仅开机拍摄了一个下午,剧组便宣布收工了。那女制片人让大家回家等候继续拍摄的通知。 没过多久,那编剧兼制片人的女人突然从这座滨海城市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有人经过多方打探,才知道那女人采取同样手段,先后在多个城市行骗屡屡得手,已携款逃到了国外。大家这才知道所谓电视剧组招聘演员,不过是一场骗子利用人们贪慕虚荣而集体上当受骗的荒唐悲剧。 大家在感叹世上骗子太多的同时,也对行行色色的骗子们层出不穷的伎俩深感惊叹和无奈。随后,相互就在悔恨不已的怨言中作猢狲散,从此也很少见过面了。 与我萍水相逢的方蕊,却在影视培训人员作猢狲散一个多月之后,深夜突然打电话过来。方蕊此举让我颇感意外。 面对这样一位颇有姿色的女子,用女性温柔的声音主动投花问路,作为一个生理和心理都十分正常的男人,我自然不会不解风情故作单纯将她拒之门外。我满怀欣喜地接听着方蕊的电话。方蕊在电话里问起我影视班其他同学的情况,然后就说我们当初怎么那么傻,竟然被那可恶的女人骗走了钱财。 我附和着方蕊感慨了几句。方蕊问我知不知道当初一起参加培训的那些人员的近况,我说自己整天闭关自守地呆在工厂里,对外边精彩的世界接触的机会实在太少,只听说过极少数几个人的情况。据说杨彬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见习律师,高小琪则开了家婚姻介绍所,靠坑蒙拐骗弄些钱财,与那骗人的女人走上了异途同归之道。 随后我们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不善言词的我,只是礼节性地随口应答着,后来就询问她这些日子忙着在哪里发财。 方蕊说她不忙,整天呆在家里,让我有空能多同她联系。我心想我使用的办公室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方蕊也没有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让我怎么同她联系呢。但我并不点破也不主动询问她的电话号码,嘴里应允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以为方蕊只不过是心血来潮偶尔给我打个电话,随意闲聊几句然后说句客套话而已。自己根本没有把方蕊的话当真的必要,更没想过要主动打电话给她。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什么更深的纠结了。 但几天后的一天深夜,方蕊又打电话与我闲聊。 聊话过程中,方蕊问我当时在培训班上见到她时,对她的印象如何,认为她可能是在干什么工作。 第二章 如果不是婚姻上的迫于无奈,也许我不会无聊地对萍水相逢的女人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遐想。 我出生在四川东南部一个偏僻而贫穷的山区,那里四处都是绵延逶屹的高峻山峦,稀稀拉拉散布其间的是一些小块土地,很难见到成片的粮田。尽管当地民众十分勤劳,可由于人多地少环境恶劣,依然长年饱受着贫困和苦难之虞。因此,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生活,过上城里人或单位人那种旱涝保收、一劳永逸的生活,是当地山民们梦寐以求的夙愿。 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中长大,因自小面临着贫困和艰难的缘故,在日渐长大成人的青春发育期里,我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对女人产生过蠢蠢欲动的情欲冲动和臆想。尽管在许多次不知所措的遗精之后,我偶尔也会对生活中某个女人产生一阵白日梦似的想入非非,也想像着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将同世上所有凡夫俗子那样,找个女人一起生活、一起做爱、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做所有拖泥带水的事情。不过这种瞬间的臆想如同遭飓风掠过的天际云朵,自我思绪的天空一晃而过,随后便渺无踪影。 莫测的命运之手,却在二十二岁那年春暖乍寒的时节,引人入彀地将我诱逼到无爱的情感与婚姻城门里,像被囚禁的感情奴仆再也难以逃遁,使得我在后来漫长的人生岁月里,一直沦陷在婚姻与家庭的牢笼和围墙里,承受着难以自拔的痛楚与酸涩。 那段无爱的婚姻经历,使得我在后来漫长的人生岁月里,一直为今生再也无法得到真爱而承受着如火似焚的情感与理智的煎熬,并视缺乏爱情的生活为自己一生最大的残失和不幸。 我曾从一部外国长篇小说中读到过一段文字,那些原话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其大意为:如果一个人一生都没有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惊心动魄的爱情,那么他只不过是在枉度人生。 那段话是那么的深刻而一语中的。没想到在读过那部小说多年之后,那段话会成为一条语言的鞭子,无情地抽打着我的精神和灵魂,击中我感情和婚姻的软肋。 那遭受语言鞭子抽打的疼痛,阴魂不散地纠缠着我,使我在无数个空寂而虚弱的日夜,时不时地为那无爱的婚姻而饱受撕心裂肺的阵痛。 二十二岁那年春天,我从小镇中学辍学后,无法进厂工作也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束手无策地徘徊在无望的生活窘境中。父母的叹息哥嫂的冷言冷语,如冬日冰寒的夜风时时刺痛我幼稚而脆弱的心灵,损伤我虚弱的情感直至变成麻木不已。 那时镇里人还不像现在这样有着外出打工的意识,自然没有民工变老板,穷人变大款,黑马成王子,乌鸦成凤凰的事情出现。尽管当时小镇上也有人外出打工盲目寻找美好梦想和前程,但不少人都高兴而去败兴而归。许多外出河南、山西等地为私营黑矿主干活挖煤的民工,遭遇了矿井坍塌被砸断腿脚客死异乡的悲惨结局。不断传回家乡的不祥音讯,继绝了许多想要外出打工者的最后梦想。 小镇青年就业的门路除了上大学读书毕业后分配工作外,另一途径就是进到部队当兵,复员后再由政府安排工作达到曲线就业的目的。 既没考上大学又没能当上兵的我,只能整天在家痛苦地挨着哥嫂的白眼,卑琐地吞咽着父母亲供给的粗茶淡饭,苦思冥想着想要寻求一条生存的路子。 那年春天的一个傍晚,下班回家的哥嫂如同太阳从西边出来般一反常态。他们当着父母亲的面满怀喜色地对我说:“小江啊,你真是懒人有好运,镇妇联陈主任有个外甥女要介绍给你做女朋友。”嫂子说起话来眉色飞舞,“陈主任的哥哥也就是那女孩的舅舅是县商业局局长,只要这门亲事谈成了,她舅舅帮忙给外甥女婿安排个工作不过是小菜一碟。” 我那憨厚本分而没有见过世面的父母亲,正为我整日闲呆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发愁不已。经哥嫂这么一说,父母亲整日忧虑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喜色:“人家能看得上我们家小江吗?” “这就叫懒人有懒人的福分呗,陈主任见到过小江,认为小江跟她外甥女很般配。陈主任的外甥女自幼丧父,靠母亲独自拉扯大,陈局长见姐姐带着孩子生活得太艰难,准备将外甥女收为养女。”嫂子解释道。 父母亲一听这话,惊喜得如同讨饭老头从垃圾堆里翻捡到了金元宝,马上追问什么时间让我与陈主任的外甥女见面。嫂子说,陈主任定好这个星期天让小江眼他外甥女在公园见面,看看他们两个自己是什么态度。嫂子接着酸溜溜地嘲讽道:“如果那女孩能看上小江,小江那可就真是懒狗交上狗屎运了。” 晚饭时,一家人都兴奋地谈论着这件事,我则坐在旁边一声不响。一切真是太突然了,工作无着的我根本就无心去想结交女朋友的事情,也没有理由和条件设想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共度今生。包括父母哥嫂在内的家里所有人,在说到陈主任侄女与我的事情时,那副喜气洋洋的神色让我感到痛楚。这件关系到我一生幸福与快乐的婚姻大事,如同他们每天往家里买豆腐白菜那样,根本不需要同我这个白吃饭的人商量。我的感情和婚姻在他们看来,完全应由他们说了算--尽管他们也知道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法律规范和道德原则,可在物质条件难以基本实现“均贫富”的阶级社会里,道德和法律有时会成为一纸不切实际的空文,无法成为现实人生的通行证和护身符。古人所谓“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的言语,深刻而精辟地道出了人类社会的本质。 有了工作就有了基本的生存条件。不谙世事的我,尽管也从影视、书本中多次接触过“爱情”爱个美好的词语,却并不知道它的真实含义,更没想到就是这种名为“爱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会在往后人生中如此顽冥不化地折磨着我的精神和灵魂,影响着我生活的情趣,使我既为一个女人的情感临顾而激情飞扬,又因一个女人的疏离而陷入颓废、迷惘之中。 听到哥哥嫂嫂对父母亲说起为我介绍女友的事情后,我知道自己天生柔弱,不可能违拗父母哥嫂的意愿,只能在星期天依约去与陈主任的外甥女见面。只是我没有丝毫的相亲时的激动,反倒感觉到自己像是条待宰猪,被人强拖拉着进到屠宰场遭宰割般的痛绝难当。我不知道陈主任的外甥女到底是何等模样,只是暗自企盼那女子能长得秀丽动人一些,千万别是那种奇丑无比令人恶心的女人。 为了获取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二十二岁的我将用自己的人生和感情,去换取一份嗟来之食。想到这些,我不由得心乱如麻。 忐忑不安的苦痛折磨中,我度过了一个辗转难眠之夜。 第三章 接受方蕊的约请去到海甸岛半岛酒店,刚走近酒店西餐厅门口,迎宾小姐马上摆露出职业化的姿态,春风含笑地问我是否预定了座位。我说有朋友已经等在里面了。服务员立刻殷勤地作了个手势:先生,请! 我随着服务员走进去,很快就看到坐在餐厅里的方蕊。同方蕊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我见过她,她也参加过影视培训,只是整个培训期间我没有与她有过什么直接接触,只知道她名叫亚铃。 同她们寒暄了几句。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菜。方蕊递给我菜单,说想吃什么就点吧。我摆手说不用了。 “我们俩在培训中认识后,经常一起逛街、一起吃饭聊天,时间长了觉得所有话题都聊遍了,再也找不到新鲜的话题了,我们就把你叫出来,大家一起聊聊。” 方蕊这样解释着请我一道就餐的缘由。 “承蒙两位小姐看得起,只是我这人天生笨拙不善言词,恐怕很难给你们带来新鲜感。”我微笑着回答道。 “你也别在意,我们在一起只是随便说说话,并没有非让让你带来什么新鲜感不可。” 也许是我的神情引人误解,明明是随口开玩笑说了句客套话,因为神情俨然的样子,让方蕊误以为真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故作轻松地应答着。 “来,为了我们能够相聚在一起,先干一杯!”方蕊举起了啤酒杯。 “好,干杯!”我和亚铃也赶紧端起酒杯,相互碰了碰杯。看着两个女人浅饮低酌的样子,我也随意抿了一小口。 “你有女朋友吗?”我伸手正要夹菜时,亚铃问我道。 我将刚伸出筷子的手缩了回来,想着该如何回答亚铃。 “先吃菜,边吃边聊吧,不着急的。”方蕊注意到了我中途撤收回筷子的手,连忙劝说道。 “好,好。”我嘴上答应着却没有动筷子。”没有……女朋友”。我故意卖着关子,停顿了一下,又才接着说,”我现在只能算有老婆,而没有女朋友。” “哈哈哈……”亚铃属于那种为人单纯简单、喜怒于色的女人,如此俗套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也能逗得她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又问我:”那你怎么不带夫人一起来吃饭呢。” “我老婆在内地呢。” “那你怎么不带着她一起来海口?”亚铃满怀好心地刨根问底。 “带她来……如果能跟她相处在一起,我也不会在这里过流浪生活了。”我有些无奈地答道。 大家一时无语。我瞅了方蕊一眼,只见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食物,脸上声色不露。 “那你有没有在海口找一个相好的小妹呢?”片刻之后,亚铃又盯着我问。 “就我这模样,还不把小妹给吓跑了。再说在海口找小妹那可是一种高价位的情感消费,我哪能够得上那个档次啊。”我油腔滑调地调侃道。 “那你有没有交情较好的异性朋友呢?”亚铃没有理会我的调侃,依然穷追不舍地问说。 我想了想,说,“不瞒你们,我还真有那么一位交情很好的异性朋友,不过你们别误会,我们之间的交往绝对是纯洁的。” “那么你认为男女之间到底可不可能产生纯洁的友情呢?” “当然可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怎么认为有可能呢?”亚铃诘问道。 “难道亚铃小姐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情吗?”我不满亚铃的这种怀疑的态度,略带揶揄地反驳道。 “不,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听听你对这种事情的看法。”亚铃察觉到自己偏激的情绪,缓和了一下语气。 “我跟那位异性朋友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我说。 这时,我再次瞅了方蕊一眼,只见她正端着酒杯独自轻抿一口啤酒,眼神却望着我和亚铃,不动声色地听着我们谈话。 “能说说你们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吗?”亚铃似乎有着一种刨根问底、不将他人剥得一丝不挂誓不罢休的执着。 “什么程度?”我愣怔了一下,同一个并无特别私情的女人之间的关系,谁会自寻烦恼地去考量彼此之间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今天谁又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无聊的女人,一开口便穷追猛打地问起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们之间几乎无话不谈,就连她的一些隐私之事也愿意告诉我。有次她买衣服,还让我陪着她……”尽管觉得无聊,但出于礼貌我还是想向亚铃解释清楚这个问题,但越解释越觉得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你这人刚才还显得那么坦率,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虚假起来了?既然你都陪人家逛街买衣服了,还说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没等我把话说完,亚铃就像警察对犯罪分子被当场人赃俱获似的,大声叫嚷起来,惹得酒店服务员迷惑不解地朝我们这边张望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又才扭转头去。 “我怎么虚假了?我说的都是真话,有时候说真话怎么倒让人起疑心,说假话反倒被人认为是真诚呢?”面对亚铃的主观臆断,我急切地辩解道。 “你这人还是不够老实,你说,假如你跟她关系不是很密切,她会把自己的隐私事都告诉你,还让你陪她买衣服,你是不是也装得太单纯太不解风情了?”亚铃依然不依不饶地逼问着。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但我以人格担保,我们绝对没有超出友情之外的任何关系。”我像遭到了极大的侮辱,又急又气地辩解道。 “小江,你别介意。亚铃和我都是经历过感情挫折的女人,尤其是亚铃,她在感情上承受了很深的伤痛。”一直保持沉默的方蕊这时出面打圆场说。 我望了亚铃一眼,只见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忧伤。 我为自己刚才冲动的情绪感到有些懊悔。 第四章 我说的那位异性朋友名叫晓晴,是在海南师大自考班认识的。 晓晴是中途插班进来的学员,多年后我仍记忆犹新地记得晓晴初次走进教室时的情景。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星期天上午,不知怎么回事,那天上午我体内飘荡着一股浮躁不宁的气息。我预感到将有某种事情来临,却又不知道将要来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我被体内飘荡着的气息折腾着,老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抑扬顿挫的说些什么,我几乎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就在我心浮气躁之时,教室门口突然黯淡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有位女子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那片黯淡就是她进来时,挡住了门口的光线造成的。那女子进入教室后,站在过道朝老师微露歉意。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讲课的老师,像遇到不速之客本能地略微停顿下来,朝那女子打量了一下。推断那女子可能是新来的学员后,老师礼节性地伸手朝教室后排的空座上示意了一下。那女子就随着老师的示意去到座位上。 那新来的女学员走向座位的瞬间,下意识地朝全班同学巡望了一眼。那充满新奇而又神采飞扬的情态,被我无意中看得一清二楚。正当我暗自窥视那女生生动的姿态时,不料她正好转过头来。我俩的目光不期而遇地碰撞在一起。我略显慌乱地转过头来,躲避着与一个陌生女子二目相视时那难言的尴尬与兴奋。 正当我陷入在那难言的兴奋与尴尬之中,有些神不守舍心猿意马之时,又有一名男子走进了教室。只见他径直走到先前进来的那女子跟前,俩人轻轻耳语了几句,就坐在一起听课了。俩人的言谈举止,不言自明地表明业已存在的情爱关系。我孤寂而饥渴的内心,像一丛刚刚点燃的篝火,被猝不及防、骤然降临的暴风雨浇淋得灰飞烟灭,体内先前有过的那种浮躁不宁的气息,也如退却的潮水般渐行渐远了。在一片平静如镜的恬淡心境里,我专心致志地听着老师讲课,这才发现那位现代文学老师所讲内容十分生动有趣、耐人寻味。 同那新来的女子有过的瞬间对视,犹如拂面而过的一阵野风,生发过短暂愉悦的心绪。但这心绪很快就风消云散了无踪迹了。作为一个情感与理智都很正常的男人,我自然还不至于对那陌生得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子,产生任何想入非非的欲念。 不曾料想到,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同那女子会渐行渐近,并阴差阳错的产生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感情。 有天课间休息时,写作课老师来到我的座位前,拿出前几天我请她帮忙指正的一篇小说稿,同我交流写作中的一些问题。我们谈话正热烈,那位新来没几天的女子突然走过来询问老师什么事情。那女子在与老师交谈过程中,自然看到了我放在桌上的那篇小说稿。她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异样的神情。只是那神情转瞬即逝,其他人根本没有留意到。而我对那女子打断我和老师兴致正高的谈话颇为不悦,自然对她多留意了几眼,无意中洞察到了她那细微的神情变化。说实话,当时我对自己已在报刊发表过几篇小说,而心存几分浅薄的虚荣和得意。因为同班学员大多是一些机关或事业单位的在职人员,他们来参加学习的目的和动机,不过是想靠”充电”走捷径捞取一张大学文凭,然后在单位里获得升职、晋级等可资利用的资本,并不在乎是否能获取知识增长才能。我作为一名游离于体制之外的外来打工仔,学历于我犹如空穴之风,看不出对自己虚无飘渺的人生有着任何实际的影响和作用。 那新来的女子打断了我和老师的谈话,骄傲无知的我对她显露出一种目空一切的清高和漠然。只是没有想到,后来那女子会与我一步步走近,并逐渐产生一种微妙的情感。我以为,这一切大概都是缘于我那篇放在桌子上的小说稿产生的诱因。 有天下午,我在课堂上全神贯注地记着笔记,钢笔突然没水了。慌乱中我急忙向周围同学求助:谁有笔借我用一下。话音刚落,后排座位上就有人伸手递上一只笔来。我全部身心都用在听课作笔记上,没来得及看清借笔的人究竟是谁,只管接过来就埋头抄写起来。 下课后还钢笔时,才发觉自己竟然不清楚刚才借笔给我的人究竟是谁。我只好转过头,询问后排座位上的同学:这钢笔是谁借给我的?有位女子应声说“是我的。”我寻声将钢笔递过去时,顿时愣住了:对方竟然是那位新来的女子。 不知道她何时坐到我身后座位上来的,我愣怔地望着她,甚至忘记了向她表示谢意,直到她被我痴呆的目光盯得脸上泛起一缕羞涩的绯红,我才从失态中醒过神来,忙不迭地向她道了谢,然后收拾起书本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事后想起来,当时那惊慌的样子一定跟初出道的贼没什么两样。 “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第二天上课前,我正坐在桌前埋头预习当天开讲的课程,听到有些熟悉的女子的询问声。 我抬头一看,对方正是前一天借钢笔给我的那位女子。 “欢迎,热烈欢迎!”我热情而客气地招呼道。 “谢谢!”那女子礼貌地回应着我。 “我叫晓晴,在一家国营企业上班。”刚一坐下,那女子就主动作自我介绍。 我也告诉了晓晴自己的情况。“你结婚了吗?”课间休息时,晓晴单刀直入地问我。 这?我实在没想到初次相识的晓晴,竟然问得如此直接而不留余地,让我略显些尴尬和狼狈。”当然。”略微迟疑了一下,我如实回答道。 “你妻子在海口吗?”晓晴又问。 “没有,在内地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只得硬着头皮实在实地作答。 “那你怎么不把她接过来?” “这里不适合她生存。”我有些愠怒,像遭人揪住尾巴的禽兽,身心隐隐作痛。 晓晴察觉到了我无意中显露出的尴尬和痛苦,没有再问什么,而是从她的女式提包里拿出一包点心递到我面前:“尝一尝吧。”紧接着又解释说,他们单位今天加班,她下班后没顾得上吃饭,就急急忙忙赶来听课了。 我摆手谢绝了她递过来的点心,略带调侃地说:“你真敬业啊,下次要是顾不上吃饭,到学校我请你喝咖啡好了。” “那好啊!”晓晴眉头一扬,爽快地应答道。 当天海口本地报纸副刊上,发表了我的一篇小散文,文中讲到了一对早恋的中学生逃课到情侣咖啡店里的事情。我们俩人一起去喝咖啡,是不是也像那对逃学的恋人一样?我这样默默地联想着,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晓晴见我无缘无故发笑,转过头来不解地望着我。 我忍住笑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刊发着那篇文章的当天报纸递给她说,你看,这是我今天发表的一篇小文章,请多指教。 晓晴接过报纸,边吃点心边很认真地看着。我坐在旁边有些忐忑不安,心想她看完后一定会对我刚才恶作剧的玩笑话产生责怨。 “写得满动情的嘛。”晓晴看完后对我说。 我望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姿态都很平和,不像是在揶揄我。先前悬浮着的那颗心这才松驰下来,心情重新恢复到常态。 第二天上课时,晓晴一走进教室就对我说:“今天我们单位又加班啦,没顾得上吃饭,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我听到这话感到有些意外,昨天我本是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以前我也曾对其他人女人开过类似的玩笑,可从来没有女人拿这种话当真过。现在晓晴却将它当真了,弄巧成拙的我,也只好“假作真来假亦真”地去兑现诺言了。 我们并没有去咖啡厅,而是到了一家新开张的餐馆。晓晴点了一份水煮肚片和一份日本豆腐,我则点了一盘火暴腰花和半斤羊肉芹菜。上菜需要一些时间,我们闲聊起来。 “每个闯海人都有一个故事,我的经历很曲折,真可谓是一言难尽。”晓晴发出一句感慨,紧接着诉说起了她的一些往事。 晓晴的前任丈夫是位诗人,后来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们离婚了。离婚后满怀伤楚的晓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离开了令她伤心痛绝的故乡,先乘坐火车后又转坐轮船来到海口。 “受前夫的影响,我也很喜欢文学,不过我的文化功底太差,以前也曾学着写诗,却一直没能写出像样的诗来。”服务员端菜上来,晓晴中断了诉说。 “你是搞写作的,将来有时间我将自己的经历说给你听,也许能为你提供一些写作素材。”服务员离开后,晓晴又接上前面的话茬。随后她拿起筷子道:”来,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我说了声“好的”,就拿起筷子挟了块菜。随后又停下筷子说,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我也只是胡乱涂鸦而已,文字功底很差,根本谈不上什么写作,仅仅是练练笔而已。 “你就别谦虚了。我给你提供素材,你看着合适就用,不合适就算了,又不是逼迫你非要将它写出来不可。” “尽力而为吧。”我对写作实在缺乏信心,常常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那块料,但晓晴的期望令我无以招架,只好勉为其难地应答下来。 “前段时间,我们单位有位刚来的研究生向我求爱,就是前几天陪我来听课的那位。我告诉了他自己曾经有过的婚姻经历后,他说他不在乎我的过去,仍然要和我好下去。可我跟他在一起,总找不到恋人之间的那种心醉神迷两情相悦的感觉,就向他提出分手。哪知他求爱不成,就向单位里的同事散播我的隐私,给我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吃过饭后,还没到上课时间,我们继续坐在餐馆里交谈。晓晴诉说着她的烦恼。 “一个研究生,竟然会做出这种没素养的事情来?”我愤愤然地为晓晴打抱不平,心底却油然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欲念。那欲念是一个孤寂的男子对一个渐行渐近的女子,从生理到心理的一种本能的梦想和渴求。可我却不敢直面内心真实的欲望,只管用紧张而虚伪的神情,将蠢蠢欲动的欲望掩藏着,那神情姿态大概跟古代那个掩耳盗铃的愚蠢之徒很相似。 “前几天我表姐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他以前是省长秘书,后来调到一家国企当总经理,因为出现了一些经济问题,现在被停职检查。但他有很强的工作能力,省长很器重他。等这件事过去后,准备调他到下边一个市里当副市长。他的言谈举止粗犷豪放,我一见到他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好像他就是我今生等待已久的那个人。”晓晴脸上先前那种忧郁的神色一扫而光,立刻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一听这话,心底先前曾有过的那种欲望顿时灰飞烟灭,那副掩耳盗铃的神态也消失殆尽。心绪紊乱而神志衰减弱的我立刻变得默然无语,只管静静听着晓晴的话,无法相像自己当时该是怎么的神情。 “今天下课后,男朋友要来接我,到时你可以看到他,你得帮我参谋一下他到底怎么样。”晓晴喜露于色的兴奋之情难以掩饰。 我看他干吗?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给你参个狗屁的谋!我心里一阵酸涩,脸上却重新浮现出故作镇静的微笑,那种无耻之徒掩耳盗铃的诡然神态又暴露无遗地呈现出来。 “你跟妻子的感情生活一定很浪漫吧。”女人聊天的话题同她们的脾气一样变化无常,也许是见我没哼声,晓情又将问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 如同吃鱼吞咬到了苦胆,一股酽酽的苦痛洇浸着我的心肺。面对性格直率的晓晴,我虚伪的面目越想掩而不露,却越像被狼狗追捕着的猎物,最后不得原形毕露。许晴穷追猛打的询问,使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那感情婚姻的难隐之痛。 第五章 星期天的早晨,哥哥交给我一张公园门票,让我换上件好点的衣服去公园里与陈主任的外甥女见面。 拿着门票,我心里却感到异常的迷惘和苦痛。虽然我未曾梦想和见识过什么美丽的爱情,但我已经朦胧地意识到爱情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崇高情感追求。而现在我却为了获得一份工作,为了可怜卑劣的实利目的,去与一个陌生女子相亲。那情形就像一个善良的人,被逼为贼盗一样不情愿。我本想拒绝,可在贫苦家庭长大的我,天生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怯懦,缺乏反抗痛苦现实的勇气。我只是口气软弱底气不足地探询地问哥哥嫂嫂:”那女子究竟长得怎么样?” “你管人家长得怎么样干吗,只要能给你安排上工作,这一辈子的饭碗就解决了,哪怕对方缺只胳膊少条腿你也别挑剔啦。”我语音还没落脚,就立马遭到哥哥的训斥。 “是啊,看你现在的条件,既无学历又无工作,家境又贫困,不是嫂嫂我说你,哪有女子肯嫁给你啊,现在陈主任的外甥女愿意和你相亲,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亲事谈成了,你的工作问题也就解决了。这样的好事别人做梦都想不到呢,你还不赶紧把握住这大好时机。”嫂嫂马上附和着哥哥的话说。 饥不择食,贫不择妻。这句话深刻入微地表达了世态炎凉。我知道自己难以摆脱现实生的困扰,只得去与那个有着较好社会背景的陌生女子见面。 外表懦弱内心倔强的我,实在有些不甘心就这样臣服于命运的安排。在去公园见面前,我怀着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复杂心理,故意偷偷换上一件肩膀处打着补丁的衣服,并且按照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半个小时才进到公园。 依照哥哥嫂嫂事前的交代,我凭借直觉很快就在公园小湖边的长椅处见到了女方。只见那女子留着刷子般齐整的短发,身着方格女式套装,个头矮小而身子胖胖墩墩的,眼睛圆大嘴唇厚厚的,嘴角略微有些翘起。感觉不到她有什么动人的特点,只觉得她是人们在生活中经常遇到却又过眼即忘的寻常女子。尽管生活无着的我,从未奢望过这辈子能找到个多么美丽漂亮、妩媚动人的女子为妻,但见到那女子的第一眼,虽然也觉得她的身上显露出几分异性诱人的韵味,却又本能地意识到她不是自己今生想要找的那个女人。 犹如寒冬腊月突然失足掉进冰河里,我浑身上下立刻冰凉透了。 “你好,你就是刘小江吧,我叫张露。”陈主任的外甥女见到我后,马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主动向我招呼道。 “你好•;•;•;•;•;•;”初次单单为了相亲而独自同一个女子走近,我对她又没有什么好感觉,但仍然拘谨而不自在地应接着她的话。 “我们一起散散步吧。”张露看出我的拘谨,语气柔和地提出建议。 “嗯。”我被动而呆板地点了点头,样子肯定难看极了。 我们在公园幽曲的小径上行走着,略带微寒的春风不时拂面而过。张露不时向我问这问那,很快就占据了话语主动权。我只好被动地应答和倾听着,那样子很像一个身份卑微行为拘谨的奴仆。因内心潜在的卑微意识,抵消了我先前对她有过的本能的抗拒。我为自己穿着的补丁上衣感到羞惭。冬日的寒风越来越重地逼压过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张露语气依然柔和却十分直白地对我说:“我们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对你很有好感。” 张露的话令我颇感意外。这很像是爱情影片中的男女对白,我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会有人当面说出这些话来。有人说生活是在模仿艺术,可这种情形真的在我面前出现,真让人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对张露说些什么才好,只感觉脸热心跳得很厉害。 “小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走近一处长椅前,张露边说边独自向右边的小路走去。 我有些茫茫然,不知道张露到底去干什么。出于羞涩和礼貌,我只好在原地等候着她。看到她径直去到公园小卖部窗口前,我才恍然大悟地明白她是去买炊料。我摸了摸自己囊中羞涩的衣袋,,内心的卑微显得更为深重。 睃见张露端着两杯饮料返回这边来,我不好意思面对她,扭捏而遮掩地故意将头转到另一边,装作神情专注地观望着远处的湖光水色,眼里只是朦朦胧胧地看到水面上氤氲着一缕缕寒气。 “小江,天太冷了,喝杯热饮吧。”张露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走过来,递一杯给我说。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买呢?”我窘促地说。 “小江,你就别计较这些,谁买还不都一样吗。” 我有些感动,也因感动而更加显露出内心的自卑和痛楚。不知是出于对张露的感动,还是因为自卑所带来的压力,明知张露不是自己所喜欢的女子,但在这个微寒的星期天,我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左右着,不知该作何选择。 接下来张露自言自语地诉说起了她的经历。她母亲生她之前,已有两个哥哥先后夭折。生下她之后,母亲对她疼爱有加。小时候父亲生气拿她出气,母亲就用身子护着她并与父亲发生争吵。粗暴的父亲气得将母亲一阵揍打。不到六岁时,张露的父亲因病去世了,后来母亲又当娘又当爹含辛茹苦地将她渐渐养大,可后来母亲又改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并生了一个弟弟。家庭生活中的一切都改变了,再也感受不到先前的温馨和快乐了。 张露说,她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了,十分渴望能重新过上美好的家庭生活。 听着张露的话我心绪纷繁。尽管我无法对张露产生那种两情相悦的美好感情,却也放弃了先前对她有过的那种本能的抗拒。临分手时,张露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我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了。 也许是父亲早逝而感情残缺的缘故,张露渴望着能早日进入婚姻以获得那种家庭的温暖。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张露就提出让我们办理结婚证。她说只要办理了结婚证,她就找她舅舅为我在县城安排了一份工作。“这要求是舅舅提出来的,让我转告你。我们结婚吧,到时你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美好的。” 我与张露相识这么短暂,她就主动提出结婚的要求,这对我来说实在太突然了。可我理解她的心情,尽管我也明知让我先与她办理结婚,再由她舅舅给我安排工作是一种赤裸裸的感情与实利的交易,是一种令所有怀着崇高而美好爱情理想的人深恶痛绝的俗世买卖,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张露本人的心计,还是她那圆滑世故的舅舅设下的圈套。 我将张露要求办理结婚登记的事情告诉了父母,他们也对张露这么快就要同我结婚感到不解。哥哥嫂嫂却怂恿说:“小江,你就按照她说的去办吧,人家是担心你不办结婚证把工作给你安排好了,到时你再把人家甩了,别人岂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只要她舅舅给你安排好工作,我们家就多了一个工作人员,少了一个吃闲饭的人,在街坊邻居中也能挣些脸面。” 父母虽没有像哥嫂那样劝说我,只是说现在婚姻自主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但我知道他们心里其实也希望我能让张露的舅舅帮忙安排一份工作,以减轻家庭生活的负担。 在理想的感情与无奈的现实面前,我面临着进退维谷的困境。在父母的期望和哥哥嫂嫂势利的劝说中,经过几天心乱如麻的犹豫,终于答应了与张露办理结婚登记的事情。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随张露去到民政局办领结婚证时,内心却布满阴霾。当工作人员让我在结婚登记表上签字时,想着一生的婚姻与情感就这样成为定局,我突然心如刀绞,握笔的手禁不住颤动起来。我强作镇定地做了个深呼吸,最后却依然像阿q临死前画押时,怎么也画不好的那个圆圈一样。我在登记材料上留下歪歪斜斜的签名。 将那份大红色的结婚证拿在手上,我心如针扎狂痛难止,感情与婚姻的幸福,将被这个红色的本本监牢般地囚禁住,失去的将是长久的快乐与自由。 当天晚上,张露带我去她在县食品公司的单身宿舍。她居住的房间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十分整洁。坐着闲聊一会,张露问我会不会跳舞。我说不会。张露说不会没关系,她来教我跳好了。张露说着就伸手扭开床头边一盏小彩灯开关,一团粉红色的光芒立刻扩散开来。张露又关掉日光灯,粉红色的光芒立刻如四处弥漫的气流填满整个房间。录音机的音乐响起,张露伸手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让我分别用左右手扶着她的肩膀搂住她的腰,然后开始起舞。 我依照示范,伸手搂住张露的腰身。手指刚一触摸到她的身子,就有一种触摸绸缎样的细滑感觉,从她那浑圆的腰身直穿过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触摸异性的身子,那种遭电流击中的感觉强烈而迅猛,同时有种慌张与迷乱的感觉纠缠于心。随着张露摆动的身体,我生硬地挪动着双腿,身子却不时与张露的胸脯碰撞到了一起。 一股淡淡的体香从她身上飘散出来,刺激着我的鼻腔。我感到一阵迷乱。 “哗啦!”我被张露牵拉着,舞步生硬而呆板。张露的右腿突然撞到旁边的椅子上,身子失衡仰身摔倒在地上。我搂住张露身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也随之跌倒下去。张露那女性独特的体香味弥漫开来,渗入我的鼻腔,又通过鼻腔沁入肺腑。顷刻间撩拨起我体内潜伏已久的欲望。我终于按捺不抱住她细嫩的脸蛋,慌乱而粗狂地亲吻起来。体内激情的火焰猛烈地燃烧着,我难以自控地伸手从张露衣裙中探索进去,急切地抚摩着她那浑圆的乳房。 “我们•;•;•;•;•;•;去•;•;•;•;•;•;床上吧。”张露卧靠在我的身子上,语气娇嗔地嗫嚅着。 我这才发现我们躺卧在地板上。我赶紧起身弯腰抱起张露,将她放在床上。张露的身子炽热滚烫,抚摩着她炽热滚烫的身子更加助长了我体内激情的火焰,我激情的火焰又使得她的身子更加炽热滚烫。两股狂热的火焰缠纠绕在一直,似注入了氢氧似的越燃越猛、越燃越旺•;•;•;•;•;•;我忘却未关掉的录音机还在播放哗哗作响的音乐,忘却了室内粉红色的灯光依然闪亮着,忘却了身下边的床铺以及眼前无法同自己产生真正爱情的这个女人;忘却了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只管不顾一切地亲吻着她晶莹的眼晴、小巧的鼻子、光滑的脸颊,感性的嘴唇、细腻的脖子,饱满的胸脯•;•;•;•;•;•;情欲的火焰翻江倒海波涛起伏,促使我想要继续向张露张身子的更深领域挺进。我解开张露的衣服想要进入时,哪知我干瘦的身子犹如久存的星点干柴,陡然遭遇强烈的油火,还没来得及散发出持久的火焰,瞬间便已燃化为灰烬。我的那部位热浪涌动,一股精液如失禁的尿液般喷淌而出,将内裤洇浸得一片潮湿。体内激情的火焰顿时灰飞烟灭。望着仍赤裸着躺在床铺上的张露,我只好继续伸手抚摸着她的身子,内心却了无情欲。张露躺在床铺上直喊:“你想要就来吧。”我心有不愿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不,这事还是等到正式结婚那一天吧。”张露似乎被我的举动感到了,她翻过身来一把抱住我,满脸热泪盈眶。 张露就此将我当成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在与张露正式结婚这前,我们再也没有过肌肤之亲。 几个月后,我同张露正式结了婚。 结婚的那天晚上,我和张露在床上准备巫山云雨。我知道自己并没有爱上张露,只希望肉体之欢能消除那无爱的婚姻之痛。 哪知道欢愉之后,原先因对男女性爱无知而有过的那种神秘与新奇之感顿时消失殆尽,随之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深深的失落与真切的悔痛。 “小江,现在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辜负我啊。”那事完了之后,张露躺在床上满脸幸福地眯缝着眼睛,对我撒着娇。此时了无情趣的我,实在不想再说什么,只好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与张露依偎在一起,心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屈辱、痛苦和绝望,如同遭人非礼后的处子。 “小江……”过了一会,张露又爬起半个身子来,睁圆眼睛望着我。我不解地问:“怎么啦?” 过了一会,张露才语气缓慢而真诚地说:“小江,我爱你!” 我松了口气,为她的真诚而生出几分感动,并情为所动地亲吻起来。吻过之后,张露接着又说:“小江,第一次在公园见到你时,你穿着一件带补丁的衣服,当时我感到很惊讶,却一下子被你吸引了,心想你是那种朴实而不虚荣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真实男子,是我以前没有想到过却在内心深处梦寐的男人。从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你了。” 我无语,静默地倾听着。痛与悔、爱与怨相互交织在一起,身心倍受折磨。 “那天晚上带你到我单位的宿舍,我们之间发生了那种情不自禁的事情,我想你一定会完完全全地占有我的身子。我心里虽然有些莫名的惊慌,但只要你真的那样做,我也不会抗拒。可后来你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你的理智和超强的自控力让我感到震惊,我也再次被你的行为深深地打动着。我在心里默默的许诺,今后一定要好好的拴住你,一生一世拥有你!”张露因激动而胸脯不断地起伏着,眼里含着一片潮湿的泪水。我凝神静气地倾听着,心海波澜泛涌,我为张露的真情而感动,俯下头将她潮湿的泪水吻干。 婚后不到一个月,张露的舅舅就通过关系将我安排到县广播电台当了一名聘用记者。我为自己婚后平静、稳定的生活感到满足。我每天不遗余力地干着活,不顾劳累地做着所有拖泥带水的家庭琐事,力图在单位做一个好职工,在家里当一个好丈夫。 第六章 然而没过多久,我平静的生活就被意外的变故打乱了。张露的舅舅因为经济犯罪遭到撤职查办。我因是被她舅舅以权谋私安排进广播电台的,同样受到了清退处理。 生活的变故使我遭受到了人生的挫折。 张露属于那种典型的乡村妇女性格,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大吵大闹。婚后不久,她先前隐藏不露的真实性格就暴露无遗地显现出来。我和张露性格上的差异,使得我们在生活中时常防不胜防地发生一些争吵。但既已进入婚姻,忍让已成为一个已婚男人的必修课,相互之间的磕碰最后都以我的忍气吞声而告终。 被广播电台清退后,我重新陷入了生活的困境。已经结婚成家的我,不可能再回到父母身边去白吃闲饭。我也无颜再回小镇,就想着要在县城里寻找工作。我每天顶着烈日奔波到各厂矿企业求职询问,寻求着可能的就职机会。可小小的县城人满为患,寻找一份工作真是难上加难。奔波了十多天几乎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单位,除了四处碰壁外没有一点收获。 正当我陷入深深的绝望之际,恰巧有家个体煤炭加工厂招收几名送货工。我找到老板面谈后,老板接纳了我。从此,我每天踩着人力三轮车将加工好的煤球从厂里运送给客户。 有天我送货到一家饭馆,卸完煤球后正要离开时,老板娘突然走出来对我说:“怎么,你来到我的店里也不坐下来歇会儿,我们还是中学同学呢。”我惊奇地看了看她,觉得很陌生,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她同过学。她看出了我的狐疑,紧接着解释道:“以前我也在三江镇读书,比你低三年级呢。”我一听这话忍不住乐了,心想我中学毕业时你才进学校读书,我现在不过是个送煤球的苦力工,你已经成为具有一定经济实力的老板娘,还主动跟我扯什么同学关系。在县城恰巧遇上一个已当上老板娘的低年级女同学,自己与她迥异的处境两相对比之下,我真有种说不出的窘促和尴尬。但人家没有嫌弃之意还主动认我这个没出息的男同学,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与她闲聊。她说她叫沈桂芳,几年前来到这里开了这家饭店,生意还很不错。 从那以后,每次我送货到沈桂芳的店里,她都会热情招呼我坐下休息片刻。时间长了,我不再像先前那样拘谨和自卑,卸下货后也顺势在她的饭店里小憩片刻,又才接着给别的单位送货。 “你送货时去过沈桂芳饭店?”有天晚饭后我躺在床上看书,张露突然问我道。 “她的饭店是我们厂的客户,我经常给她送货呢。”我对张露问这话有些不解,如实回答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没怎么注意到这些,只觉得她待人倒是很热情。” “我跟她从小就是邻居,后来我们闹矛盾了。她一直很嫉恨我,你以后见到她可要小心点。” “嗯。”我不想理会女人之间鸡肠狗肚的事情,含糊地应答道。 “她是个狐狸精,她老公以前跟她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她偷偷摸摸地跟别的男人乱搞,被她老公觉察后,她老公一气之下辞职到外地打工去了。她在单位无脸再呆下去了,就辞职在县城开了家饭店,利用色相吸引男人照顾她的生意。”张露喋喋不休,而且话说越来越尖酸刻薄。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满意张露醋意大发地人身攻击另外一个与她曾经有过过节的女人,有些不耐烦地劝说道:“好了,别说了,现在我正在看书呢。” “不说了?不,我偏要说。我就是要提前给你敲个警钟。别看沈桂芳长得又干又瘦,但她风骚得很呢,很多男人跟她沾染上就脱不了身。”张露忿忿然地说。 “好了好了,沈桂芳是饭店老板娘,我只是一个送煤球的苦力工,即使我想跟她有什么关系,只怕她也不会看不上我呢。”我实在难以再忍耐张露那无休无止地发泄嫉恨。 “你是不是跟沈桂芳勾搭上了,也想尝尝她那风骚x的味道?”张露立刻大声吵闹起来。 “喂,你说话怎么越来越不靠谱,我跟沈桂芳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你瞎吃什么醋呀?”我被张露无理取闹惹得心里直冒火。 “你给我小心点,久走夜路总会碰上鬼,如果哪天我发现你跟沈桂芳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你看我不把你下边那家伙给割掉才怪呢。”张露狠狠地说。 我从来没有想到张露的面目如此狰狞,心里不由得怅然若失,体内似有一股毒汁翻滚着弄得肠胃剧痛难忍。我不再搭理她,只管自顾自地侧身看着书。可平静的心情已经被搅乱,书本上的文字一点也看不进去。我扔掉书本打开电视,没看上两分钟,又觉得电视节目嘈杂无比,又将电视关掉。躺在床上郁闷不已。 再送货到沈桂芳的饭店,我开始对她有了一种异样的心绪。我知道这种心情是受了张露那番话的影响。可我弄不清自己是相信了张露的话,对沈桂芳有了某种看法和不解,还是因男人对异性的本能意识,对沈桂芳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好奇。 沈桂芳并不知道我与张露之间发生的事情,见到我送货时照样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情。我开始偷偷打量她的神情姿态,想从中看出她与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比如说她与张露比较到底有什么地方显得风骚。我没有从沈桂芳身上发现问题,就疑心张露所说是一种无中生有的攻击,觉得张露很无聊,也就不再理会这事情。 “中学时,教语文课的向老师曾多次在课堂上当着我们全班同学提起你,说你学习很勤奋,作文写得好,还让我们向你学习呢。”有天下午我送货到沈桂芳的饭店,她对我说。 “是吗?”我有些惊喜和激动,想起了中学校的那位向老师,他曾多次鼓励我多读书多写作。“可我现在却成了一个靠卖苦力为生的送货员,如果向老师早年能预测到现在的事情,一定会让同学们向你这位发了财的老板娘学习呢。”我自我解嘲道。 “那倒不然,人生往往受着命运和机遇的摆弄,瞧你现在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就令人佩服。” “当老板娘说话就是不一样,话一出口就那么巧妙动听。” “今晚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音乐吧,行吗?”沈桂芳突然错开话题,问我。 “这……”我犹豫起来。 “怎么,请你去音乐吧,你竟然畏畏缩缩地像要拉你进刑场一样,是不是回家后要挨老婆骂呀?”沈桂芳的话语中含有几分轻视。 “不是畏缩,可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那地方呢。”我不想在沈桂芳面前显露自己的怯弱,实打实地对她说。 “那有什么要紧的,没去过更应该去感受一下,今晚八点钟我们在花园街‘劲工’音乐吧里见,不见不散哟。”沈桂芳不由分辨地说。 晚上皓月当月,银光如洗。晚饭后,我对张露说我出去有些事情,就离开家径直去到音乐吧。沈桂芳已经坐在里面等我了,我与她打过招呼后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听音乐。 正放着的是那首世人皆耳熟能详的世界名曲《英雄》,紧接着又播放了《爱之梦》、《水边的阿狄丽娜》、《柔如彩虹》等世界名曲。音乐的旋律时而舒缓时如月光流淌、时而又激昂如狂风暴雨。我和沈桂芳相对而坐,随意聊开了有关中学时代及现实生活中的一些话题。后来我们就有意无意地聊开了各自的婚姻之痛。 沈桂芳突然对我说,张露以前在中学读书时,跟许多男生有过暧昧关系,你怎么不在乎她给你戴过绿帽子呢。 我知道沈桂芳与张露之间有过私人怨恨,我不可能完全相信沈桂芳的话,但我多多少少领会到沈桂芳对我挑逗的意图。我再次想起张露说过沈桂芳风流成性一些话来。平时受传统伦理道德观念的影响,我对那种水性扬花的女人似乎充满了厌恶而与其水火难容。但面对沈桂芳这样一位经历复杂的女人,我的意念中却又情不自禁地产生出某种非分之想,往日那受传统伦理道德观念影响的正统情感观,又被我撂在一旁。我有些激动地对沈桂芳实话实说:“我第一眼看到张露时起,我就对她没有丝毫的感觉,我同她结婚纯粹是被现实生活所逼迫。” 沈桂芳谈起了她的婚姻之苦,说她老公家里以前穷得叮当响,就拼命地追求她。她挡不住对方猛烈的感情攻势,后来就答应了求家并结了婚。婚后不到半年,她却发现老公对她的感情有了变化,再也不像先前那样与她亲热。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老公总是说工作压力太大,每天太苦太劳累。沈桂芳不相信老公说的话,后来无意中发现老公竟色跟外边一个女人有了私情。气恨之下,沈桂芳同老公大吵一场并提出离婚。老公却没等到办理离婚手续,就抢先向单位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然后带着那个相好的女人私奔去了深圳。 我听着沈桂芳的诉说,明白了她对我的那种不言自明的意图。我有些心猿意马,预感到我们之间将会发生某种事情,却又不能肯定是否真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音乐吧里的客人渐渐散去。我对沈桂芳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离开吧。沈桂芳说再坐一会儿吧。但我执意要走,沈桂芳也只好作罢。 街头的路灯已经熄灭了,好在明亮的月光将黑夜的世界照得水洗般雪亮。我和沈桂芳的家在同一个方向,我们借着明亮的月光一同往前走去。走在马路上,我们都没有开口,好像该说的话刚才在音乐吧里都已经说过了。我们心照不宣地默默往前走。 过了花园街分叉路口,我与沈桂芳该分道行走了。我礼节性地扬起手与她道再见,不料沈桂芳却抓紧我手,伸出另一只手来在我手背上轻轻地捏摸了一下,然后又迅即放开。 “你们两个狗男女,也太不像话了!公然在马路上发起骚来。”正当我们分别回家时,身边突然传出女人狂乱的叫声。 我和沈桂芳都惊呆了。过了片刻,我才醒过神来,意识到那是张露咆哮如雷的声音。 “你们一个有老公,一个有老婆,却在这黑黝黝的晚上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你。。。。。。张露。。。。。。你瞎嚷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干啊!”我从没经历过如此难堪的事情,气急得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我瞎嚷?你们才无耻呢,反正我又没有偷汉子养野男人。。。。。。” “张露,今晚的事情都怪我,是我叫他出来的。”沈桂芳这时也醒过神来,忙对张露解释。 “你这个狐狸精、妖精婆,你的男人被你的妖气吓跑了,你没有男人在家那x就闲得受不了啦,就四处勾引别人家的男人,你这个娼妇,还好意思对我说话,看我今天不撕破你这张狐狸脸。”张露边说边凶猛地朝沈桂芳冲扑过去。 我紧赶疾步上前抓住张露的胳膊,厉声喝叫道:“张露,你疯了,走,你跟我回家去。”边说边拖着张露往家里走。 “你这个狗男人,你被沈桂芳那个狐狸精迷住了魂,你不帮我的忙,还向着她来阻拦我。。。。。。”张露凶猛地挣脱着被我拖住的身子,破口大骂起来。 许多过路人都跑过来围观。我羞愧无比,恨不得变成尘埃隐遁而去。整个夜晚都被粗暴的气息搅得颤动起来,亮美的月光也不愿承受这粗暴的气息,躲藏到云层深处去了。 世界一片黯然。 “起来,起来,难道是我满足不了你,你还要在外边跟沈桂芳那破鞋搞在一起,那好,你再来,今晚我就让你得到满足。来。。。。。。再来。。。。。。”经过众人的劝说,张露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又跟我吵闹到后半夜才停息下来。我被折腾得困顿不已想要睡觉,却被张露纠缠着要求发生那关系,一次紧接一次地发生。后来我在过度疲倦中迷迷糊糊地睡着,却被她推醒。她眼泪汪汪地蹲在我身子边,嘶哑而低沉的吼叫着逼迫我再次与她做那事。 我无以应对,只好忍受着屈辱,再次让张露将那东西弄得勃起,然后翻倒在张露的身上。张露双手箍住我的脖子,全身潮水般地起伏颤动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弄得我满脸潮湿。 “哗啦啦!”不知道多少次忍辱交欢之后,张露这才放弃了用做爱的方式来折磨我,我也身心麻木地酣睡过去。突然一阵巨响猛然将我从酣睡中惊醒。我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坐起身子,看到满屋都是破碎的玻璃片。仔细看看,才知道是张露将梳妆台推倒在地上弄得粉碎。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夜里闻讯感到县城来的父亲,听到响声后跑过来站在我们房间门口问道。 “怎么啦?你儿子在外边干了不要脸的事情啦!”张露像发狂的母狗气势汹汹地冲我父亲狂叫道。 “谁在外边干了不要脸的事情?张露你不要信口雌黄乱咬人!”我实在忍不住地喝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慢慢说好吗,夫妻之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大吵大闹,那样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父亲息事宁人地劝说着。 “你儿子在外边跟沈桂芳那个狐狸精搞在一起了,等他们两个狗男女躺在一起做爱时,你再去看他们解决问题吧!”张露披头散发,血红的眼睛显得十分狰狞。 “张露,你这样大吵大闹弄得四邻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将事情弄清楚再说。”父亲不明个中缘由,依然好心好意地劝说着。 “刘大江,你儿子在外面跟狐狸精搞在一起,你不去好好管教你儿子,还嫌我大吵大闹。有其父必有其子,是不是你年轻时候也搞过娼妇!”张露简直疯狂到了极点,毫无理性地对着父亲破口大骂。 “啪!啪!”我对张露如此辱骂父亲实在忍无可忍,抡起手来怒不可遏地掴了她两巴掌,并怒斥道:“张露,你还有没有点伦理道德,难道你就不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吗?你怎么能如此没有人性地侮辱我的父亲呢?” “哎呀!大家快来看呀,这家的儿子在外搞野女人,老子不管教儿子不说,还合起来想要打死我啊!老娘今天豁出去了,不要这个家了,看你们两个狗日的有没有狗胆将我打死!。。。。。。”张露大声的叫骂着,疯狂的将屋子里的电视机、音响、花瓶等掀翻、摔碎,整个房子像遭劫样地一遍狼籍。 第七章 “每个闯海人都有一段伤痛的故事。”亚铃脸上那层不易察觉的忧伤很快消失,原有的镇静又重新恢复过来。“我是与丈夫离婚后,才来到海南岛的……”她讲述起了她那段不幸的人生经历。 亚铃和丈夫是东北一所大学中文系的同学,两人大二时就恋爱上了,毕业后又分配到同一家单位工作。参加工作不久,两人就怀着对爱情、婚姻及家庭生活的美好追求与向往,结合在一起了。婚后的日子平静而幸福,丈夫百般疼爱亚铃,亚铃对丈夫也百依百顺,并主动承担着洗衣做饭等一切家务活动,以便让丈夫能够集中精力在事业上有所作为。丈夫没有辜负妻子的期望,以自己的勤奋和聪明很快就赢得了领导和同事的好评,并被推荐到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进修。 对丈夫取得的成绩亚铃自然高兴不已。可新婚不到一年丈夫就要远离自己去外地读书,亚铃自然有些难舍。但为了丈夫的前程,深明大义的亚铃还是深隐着离别的伤感,劝说丈夫把握住这难得的机遇,多掌握专业知识好为将来的发展所用。丈夫便怀着对妻子的深深感激和眷恋,依依惜别去了北京那所高校。 独自一人留在家里的亚铃,除了日常生活和工作外,还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公公婆婆,常常累得精疲力尽。亚铃却为能替丈夫承担一份尽孝的责任,时时感到莫大的快慰。她盼望着丈夫能早日学成归来,全家好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过日子。 亚铃怀着对丈夫的无限思念之情,度日如年地煎熬着。渐渐地,丈夫写给她的信越来越少了。她写信去询问,丈夫久久才回信说由于学习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写信,痴情的亚铃对丈夫的话信以为真,继续怀着美好的期望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就在亚铃望眼欲穿之时,丈夫终于完成学业归来了。亚铃满怀期盼与激动地伸出双臂迎接归来的丈夫,却被丈夫轻轻地闪身避开了。丈夫冷冷地对亚铃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存在了,我们离婚吧。”毫无思想准备的亚铃犹如遇到青天霹雳,顿时惊呆了。过了好半天她才明白丈夫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泪水不由得倾泻而出。 原来在半年前,丈夫就与进修学校的一名女学生产生了感情。这次丈夫带着那位女同学一起回到了家乡,并同住在当地一家宾馆里。亚铃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后,反而显得镇静极了,她没有与丈夫吵闹,只是强忍着悲痛二话没说就与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然后只身来到了海口。 “我的婚姻也同样是一场悲剧。”当亚铃讲完她那不幸的婚姻经历后,一直坐在旁边倾听的方蕊,也讲起了她所经历过的感情婚姻挫折。 方蕊在婚姻上犯下了许多年轻女子最易犯下的过失。从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的方蕊,被分配到江西南昌市一家设计院工作。有一天办公室的日光灯坏了,方蕊打电话让勤杂工过来更换。换灯管的那男子一米八高的大个头,长着一副极具诱惑力的白净脸蛋。在更换灯管的过程中,那男子不时与方蕊开着玩笑,说希望能与方蕊交个朋友。情窦初开的方蕊一见到如此帅气的男子,也禁不住怦然心动,就回答说那好啊。 没过几天,那男子果然没事找事的来到方蕊所在的办公室里闲聊。经过几次交往过后,两人情投意合。那帅气的男子只有初中学历。方蕊父母知情后,怎么也不同意大专学历的女儿与一个初中学历的男子谈恋爱。可方蕊却不顾父母的反对,继续与那男子保持着恋爱关系。父母亲见任性的女儿如此执迷不悟,气急之下就威胁女儿说,再不与那男子分手就将她逐出家门。哪知方蕊却根本不理会父母亲的逼迫,一心要将爱情进行到底。在一个月朗星稀夜晚,不谙世事的方蕊被那个长着一副漂亮脸蛋的男子诱惑着发生了性关系。过后不久,方蕊发觉自己有了身孕。见生米煮成熟饭,父母尽管一百个不甘心一万个不情愿,却也只好满怀酸痛和无奈地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婚后不久,那个长着漂亮脸蛋的丈夫便本性毕露,他对待方蕊再也不像结婚前那样怜香惜玉,经常在外边喝酒赌博到深更半夜,然后才带着酒桌上的醉意和赌场上的失意回到家里,常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醒熟睡中的方蕊,粗暴地就要发生性关系。性欲过去,丈夫立刻死猪般地酣然睡去,方蕊却忍受着情感与肉体的深深疼痛,泪流满面地躺在床上彻夜难眠。 经过忍辱受屈之后,方蕊终于生下了女儿。可丈夫仍然像往常一样整日在外鬼混,还欠下一屁股赌债。女儿刚满一岁时,忍无可忍的方蕊只好将年幼的女儿带回娘家交给父母抚养,然后只身来到海口闯荡,饱经了一个单身闯海女人所有的酸苦和艰难。在海口一年后,方蕊就回到老家与丈夫离了婚,然后重新返回海口。 “那次婚姻给我带来了惨痛的教训,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喜欢那种外表漂亮内质却如绣花枕头一样中看不中用的男人了。”方蕊满怀感慨地说。“后来我在海南找到了现在的老公,他年龄比我大许多,但跟他过日子我觉得比较轻松,现在我没有上班,是老公挣钱养着我。” 方蕊后边的话说得很含糊,我对别人的隐私没有追根问底的兴趣,只管默默地听着。听过他们两人都讲述了各自不幸的婚姻经历后,我不知该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没吱声。 “小江,你也该讲讲你闯海的经历了吧,你是为什么来到海南的?”亚铃见我默然不语,就直接点破话题问道。 “好女人是一所学校,好男人在这所学校里不断成才;坏女人则是一间空气浑浊令人窒息的地下室,再好的男人为了活命都不得不想法逃离。”我用这样一个比喻开场,叙述了我那难以启齿的婚姻之痛。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心乱如麻语无伦次,并看到方蕊和亚铃脸上都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 “那你怎么不离婚呢?”亚铃不解地问。 “她不会跟我离婚的,那晚的事情发生后,她要我出去对人说是沈桂芳那狐狸精勾引我。这样就能损坏沈桂芳的名声,她也就不再计较我和沈桂芳之间有过的事情。但我不可能照她的话去做,无论当时的情形如何,我都不可能将责任推卸到一个女人身上,事情发生后我也做好了与张露离婚的准备,并写好了离婚协议书,但张露却说,她哪怕是将我宰了,也不会与我离婚的。” “那你不能去法院判决离婚吗?” “她不是一个有理性的女人,她死活也不肯跟我离婚的,如果非要与她闹离婚,她真会做出那种鱼死网破的事情来。再者我们家乡那种小地方,人们的观念还很保守,亲戚朋友都会劝合不劝离。而且我到了海口后,才得知张露已经有了身孕,现在孩子生下来快满两岁了。我实在无法忍心再提离婚的事情,我也知道张露的所作所为是因为死心塌地地爱着我所致,只是我无法接受那种残酷而自私的感情。”我满怀伤楚地说。 大家一时静默无语,时间和空气仿佛凝固了。 “来,让我们将所有不愉快的往事都抛在九霄云外吧,为了今后的快乐干杯!”过了一阵,方蕊才率先举起酒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干杯!” “干!”我和亚铃立刻举起酒杯应和着。 “走吧,我们现在去看电影。”吃过饭后,方蕊提议说。 “那我们去银龙电影院吧。”亚铃说。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呢。”我推辞道。 “你看你,扭扭捏捏跟大姑娘似的,经常有很多男人请本小姐去玩,本小姐还不愿意呢,今天我们主动请你去看电影,你还不肯赏脸?”方蕊略显嗔怒地对我说。 我一听这话,觉得有些耳熟。仔细想了想,才记得晓晴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心想这世上一些男人也太贱骨头了,见了漂亮女人就神魂颠倒地献殷勤,弄得女人们把天下男人都当成了贱骨头。我同时暗自在心里自语道:“你们女人也别太得意忘形了,不要以为天下男人都是见了漂亮女人就腿软的货色,至少本男人就没有被你们的美色所迷惑而甘心情愿地丧失自尊。” 但我也不好再推辞,只得随她们一起去了电影院。 “刘小江,你现在在哪儿,能不能出来陪我聊聊天?我现在心里很烦。”有天晚上,我和晓晴刚在一起逛街时,突然接到了方蕊的电话。 “我现在正跟同学在外边呢。” “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方蕊在电话那端急切地恳求道。 “这……”我望了望晓晴一眼,心里有些犹豫。 “你马上过来吧,我现在心里很烦,真的需要有人陪我说说话。”方蕊的语气越来越急促,就像不见到我她马上活不下去似的。我顿时生出几分无药可救的责任感。 “那好吧,我跟同学说一声就过来,在哪里跟你见面?” “就到上次我们跟亚铃去过的那家电影院吧。” “那好,我马上就过去,等会见。” 晓晴问我:“谁给你打的电话,有事吗?” “一个朋友有点急事,要我马上过去一下。” “什么事让你那么着急?” “朋友家着火了,让我帮忙灭火,真对不起了。”我不愿撒谎又不想明说,只好一语双关道。 “那好吧,有空我们再见面,好吗?”晓晴显然不愿意我中途离去,有些无可奈何地应答道。 “我今天心里很烦。”见到方蕊后,她再次重复着先前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就想找个人聊聊,我就想起你了。” 怎么不找亚铃?两个女人在一起不是更能推心置腹地交谈吗?方蕊怎么偏偏要找到我呢。我暗自思忖道。 电影开始放映了,我不再多想。方蕊也没有对我提起她为何烦恼。电影结束后,我随着方蕊一起在马路上散步。 “今天我跟我老公吵架了。”方蕊这才开始诉说她为何而烦恼。“今天中午我经过和平南路时,突然被两名歹徒将我摔倒在地上,然后抢走了我的手提包。事发后我打电话给老公,他不但不安慰我,反而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骂了一顿。我气不过就在电话里跟他吵了起来……” 马路上的车辆已经稀少起来,路边班驳的灯光下,一些无处消遣的民工围坐在路边,默然无趣地观望着马路上车来人往。 “我老公是一位退休官员,年龄比我父亲还大,你一定没想到我会找一个这么大年龄的人做老公吧,不知你现在知道这事后,会怎么看我呢?”方蕊转过头来,神情不安地盯着问我。 我惊诧不已,暗自推算她老公至少已是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头。我一时无语,思虑了一会才谨慎而技巧地回答说:“报刊上曾有文章说,现在的女性都想成为将军夫人,可将军都是从尉官、校官一步一步晋升上去的,因此想当将军夫人必须先嫁给一个尉官。而现在女性没有这种耐心也不愿冒这样的风险,因为能晋升将军的尉官实在是凤毛麟角,只有一步到位嫁给一个将军才能真正如愿以偿。不足之处在于能当上将军的男人岁数都已经很大了,这也成了当上将军夫人的年轻女性心中的一大遗憾。” “我以前跟那赌徒丈夫一起时,过怕了穷困和劳累的日子,所以我再也不愿意找一个经济上无所依靠的男人生活了。我现在的老公有钱有地位,跟他过日子不再承受经济上的压力……” 一个卖水果的小摊贩男子推着木板车与我们迎面走过。为避让对方,我和方蕊只好从狭窄的马路上闪身到道路两边,谈话暂时被中断。 “我们之间年龄上的悬殊毕竟太大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体贴我。”木板车离开后,方蕊又走近我满腹委屈地诉说道。 “生活中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对于女人为贪图荣华富贵而嫁给有钱老头的事情,世人皆知其缘由。在这之前,我也是满怀鄙视之心看待那类女人的。可现在当一个这种女人对我如此坦率地说出自己隐秘之后,猝不及防的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真实的女人,只好想出一些空洞的话语搪塞着方蕊。 “我跟老公还没有办理结婚手续,他现在还有一个常年卧病不起的七十多岁的结发妻子。等那老太太死了之后,他才能跟我结婚。现在他很少跟我住在一起,只是隔上一段时间才来我这里一次。” 我一听这话更加惊讶不已,我明白了方蕊与她那所谓老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奶”这个词跳进我的脑海。我对方蕊竟然过着如此堕落的生活感到十分的震惊,表面上我却依然声色不露,脸色如夜色一般沉寂而含混,内心却如遭惊袭的夜鸟慌不择路地四处飞逃,泛涌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紊乱。 “我就住在前边。”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方蕊对我说。 “那你回家去吧。” “不,你再陪我走一会儿吧,我还要去前面的商场买些东西。” 我只好继续陪着方蕊缓慢地行走在街头,心里既惊惶不安,同时又为身边这个颇具姿色的女人,主动向自己坦告她的私密之事而兴奋不已。 陪同方蕊在商场买好东西之后,我才心绪纷繁地与她分开。 第八章 中秋节的晚上,方蕊和亚铃约请我去新美食酒店吃自助餐。饭后我们又去月光歌舞厅玩耍。刚唱了一会儿歌,方蕊突然说刚才酒店的饭菜太好吃了,她一下吃了许多,撑得肚子都有些胀痛难受。亚铃说她也是这样。 我想起过节了,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问候一声。见方蕊和亚铃正兴趣盎然地唱着歌,就独自溜出了舞厅。到公用电话亭里给父母打过电话后,我想起那虽然无夫妻之情却带着女儿在家生活的名义上的妻子,也顺便打电话问候了她几句。她说孩子很调皮,问我什么时候回老家去,我说等春节单位放假时再说。 打过电话后,我想起方蕊和亚铃说过她们晚饭吃得肚子胀痛的事情,就顺便到药店买了包健胃消食片。 重新回到歌舞厅时,方蕊问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给家里人打电话去了。亚铃也说她们等我唱歌都等了好半天了。我笑了笑,说你们先唱好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健胃消食片,说这是我刚才从药店买来的,你们吃几粒吧。她俩一见,立刻惊喜地齐口说道,快拿来吧,我们肚子胀痛得难受,就是想找消食片呢。 两人吃过消食片后,我听见亚铃悄声对方蕊说,你看人家多细心,专门跑出去给我们买消食片,你还误会人家抛下我们私自去干别的事情了呢。我听到这话忍不住偷着乐了,表面上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是开心地拿起点歌单查找着熟悉的歌曲。 从那以后,方蕊经常打电话约我出去玩。我们在一起吃饭或是唱歌。有时是方蕊和我两个人在一起,有时方蕊也会叫上亚铃一起玩。每次亚铃在场时,方蕊都会怂恿我和亚铃一起唱歌或跳舞,看得出她是要促使我和亚铃建立那种男女感情关系。我厌恶她这种强拉硬配的做法。当时我的观念有些守旧,认为不管我与妻子张露的关系如何,毕竟还受着婚姻的约束,我不能对生活中的异性产生非分之想,否则内心就会生出一种本能的道德负疚;再者我觉得即使没有我与张露那有名无实的婚姻束缚,我与亚铃之间也不可能产生感情的火花,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方蕊让我与亚铃跳舞。我不会跳舞,又怕直接拒绝会伤亚铃的自尊心,就油腔滑调打诨道:“我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随地吐痰,更不会泡妞和跳舞。”方蕊并不理会我说这些话,倒是亚铃哈哈大笑地说:“你这不是在变相夸奖自己是个好男人吗?”方蕊依然一本正经地劝说道:“你不会跳舞可以让亚铃教你跳嘛,亚铃的舞跳得可好啦。”我只好着急地说:“我不会跳,真的不会跳。”亚铃一听这话,立刻脸色大变地说:“别人都不愿意跟我跳舞,你干嘛非要叫别人跳呢?”我发现亚铃神情不对,怀疑自己的做法太固执太迂腐,伤了亚铃的自尊心,就说:“亚铃,我这人太笨,不一定学得会跳舞,你就勉强教我一下,假如你看着不行,就不要费那么大劲教我了,省得到时把你的‘舞功’也给废了。”亚铃脸色这次逐渐恢复过来,随着我一起去到舞池。 亚铃让我伸出右手搂住她的腰身,她将手放在我肩上,我们随着音乐的节拍慢慢挪动着脚步。我搂着亚铃腰身时,感触到她肥胖的腰身与妻子张露的身材有着相似的触感。一种不适的感觉立刻电流般从手头传递到整个身心。我本就牵强的脚步显得更加生硬。亚铃不由分说地松开手,什么话也不说就独自回到座位上。我愣怔着独自站在舞池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犹豫了一阵才悻悻然回到座位上,对亚铃的意外举动感到百思不解。 “你怎么不肯跟亚铃跳舞呢?”趁亚铃到舞台前唱歌时,方蕊靠近来问我。 “不是我不跟她跳,是她不跟我跳呀。”我满腹委屈地说。 “亚铃说是你不愿意跟她跳舞。” “不是啊,是她不跟我跳……”我争辩着,心里却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产生了疑虑。 “亚铃很喜欢你,尤其是那天晚上你去外边给我们买消食片后,她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细心,懂得体贴女人。” “哼。”我未置可否地发了声鼻音,没有直接回应方蕊的话。 “明天我和亚铃想去金牛岭公园,你能跟我们一起去吗?”亚铃唱歌回到座位上,方蕊又当着亚铃的面问我。 “如果有空就陪我们一起去,没空就算了。”没等我回答,亚铃抢先说道。 “那好吧,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我感觉亚铃的情绪有些不对,赶紧答应下来。 大概属于旅游淡季,金牛岭公园里的游客不多。我们一边游览一边拍着照片。在一处鲜花丛开的花池边,方蕊让我和亚铃一起拍张合影。我一听方蕊这话,心里很不舒服,暗骂着方蕊瞎出混帐主意损人而不利己。可又怕伤着亚铃的自尊心,不好当面拒绝方蕊的建议,只得很不情愿地站在花丛的边缘。亚铃见状也站到了花丛的另一边。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距离站在那里。方蕊说你们站那么远干吗,却并不强迫我们靠近一些,然后就蹲下身子摆弄着相机,叫我们注意看镜头。我目光专注地盯着照相机镜头,只见方蕊握照相机的手微微颤动着,过了好一阵才按动了快门。快门按下后却没有听到响动声。方蕊放下相机看了看说,忘记走片了,重新再拍吧。亚铃抱怨说方蕊你真是在浪费我的表情,然后又重新摆正姿态等着方蕊再次按下快门。 拍过照片后,我和亚铃正要离开花丛边,却被方蕊叫住:“你们先别走开,我们三个一起再拍一张吧。”方蕊将相机交给旁边一个过路的游客请他帮忙,然后径直来到花丛这边,让我和亚铃站在前边,她独自站在身后。当按快门闪动的瞬间,感觉到她突然将手从我脖子后边伸过来抱搂住我的肩膀,将身子直直地靠在我身后。我感觉到她手上的力气似乎很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从未被一个异性女子这样搂住过脖子,感觉有些不对劲。拍过照片方蕊抽回手去,才发现她的另一只手也同样搂着亚铃的肩膀。我怀疑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对简单的事情思虑得太深了。 一阵轻风拂过,我忍不住朝方蕊望上一眼。只见她飘散的长发被轻风吹得一片凌乱。我想起以前每次见到方蕊时,她总是很幽雅而别致地将头发盘成一个发髻。我不知道她今天为何一改常态,竟然连妆都没有化就出来了。我看到她那被阵风吹乱的发丝下,有几缕隐约可见的鱼尾纹浮现在眼角处。她真实的面容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显现出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有着的那种日渐憔悴与衰弱迹象。 “看她着副样子,倒也适合去傍那个腐化的老头。”我在心里自语道。往日阴云重重的心空犹如见到了灿烂的阳光,显现出一片明亮的晴朗。 过了一段时间,方蕊打电话对我说,亚铃已经找了个男朋友,他们两人同居在一起了。我在电话这端沉默无语,仿佛没听见方蕊在说什么一样。 “都是你不肯和亚铃相好,亚铃失望之下才匆匆忙忙地与那个男人好上了,你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大年龄了吗?五十多岁一个老头呢!”方蕊语气里似乎含着对我的埋怨。 我听着方蕊气咻咻的责怪,心里却愤愤然地想:你方蕊朝我嚷什么呀,你不也自甘堕落地傍上了一个近七十岁的退休“官僚佬”吗?即使我现在仍是个没有婚姻牵累的单身汉,亚铃也不适合我啊,你总不能强人所难地让我亚铃一起相处吧。但在电话里我却对方蕊说:“这事你还好意思怪我呢,应该怪你自己才对呀,你明知道我在内地还有妻子,你还瞎折腾乱点什么鸳鸯谱啊,现在不是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很受伤吗?” 方蕊立刻反驳对说:“你以为我想给你们牵红线呀,亚铃经常在我面前说你细心体贴,说你这样好那样好,那不是明摆着要我帮她这个忙吗,人家亚铃作为单身女人都不嫌你有家室,你还摆什么清高呢……”方蕊在电话里连珠炮说了一通后,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即使没有婚姻的羁绊,我跟亚铃之间也不合适的。”我如实说道。 “为什么,你觉得亚铃配不上你吗?” “方蕊,感情上的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譬如我只是一副破旧的自行车架,亚铃是一副崭新的奔驰小轿车轮胎,你非要强行将那副轿车轮胎配装在我这辆自行车上,可根本无法装配在一起。可你却还非要强词夺理地说,人家那么好的一副小车轮胎怎么就配不上你那辆破自行车呢。这样的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呢?”我有所感触地说着。 “是吗……我没想到你们之间有那么多的问题。”方蕊的语气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刘小江,有句话我想告诉你,可……可我怕说出来后,我再也不好意思见你了。”方蕊吞吞吐吐起来。 我多少猜测出方蕊想要说出话的意思,可我天生情商低下,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真有那种想法。有股急躁的气息在我体内涌动着。我极力克制住自己躁动的心情,鼓励地对方蕊说:“不要紧的,你有什么话就大胆的说出来吧。” “可我真怕对你说出来后,以后就再也不好意思跟你见面了。” “会有那么严重吗,你放心说吧。”无数只蚂蚁在我心头爬动,内心有种莫名的瘙痒和慌乱。 “那我说了!” “你说吧。”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不知道你察觉到了没有。”方蕊犹豫了一下,才终于说出她隐藏的心思。 尽管在她没有说出这些话之前,我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但当我真的听到方蕊亲口说出来时,我还是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每次聚在一起她都极力撺掇我和亚铃交往,我曾经以为她认为其貌不扬的我,与体形肥胖的亚铃很般配呢。 “非常感激,真的,非常感激!”我忙不迭地回答道。一种渴望已久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情感终于降临了!我热血沸腾,幸福的暖流如稠密的气流氤氲我的身心,我忘却了方蕊正傍着一个老头过活的可恶的生活方式,忘却了所有的法律和道德的羁绊与约束。我感到自己快乐极了,兴奋极了!从未尝过爱情滋味的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我真想大声叫喊、高高地蹦跳……整个天地间都流淌着欢快的气息。 “她刚才在电话里真说过喜欢我吗?”放下电话后不久,我就怀疑起刚才方蕊在电话里所说的话是否真实。“是的,方蕊刚才是说过喜欢我的话,我绝对没有听错,而且同样的话她还喃喃自语地说过好几遍呢,我不会听错的。”我对这意外降临的爱情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得回想起刚才接听电话的情景。 “喜欢一个人并不表示爱上一个人啊?”我又疑虑重重地想道。喜欢一个人可以是友情的升华,爱一个人却是感情花朵自然而美好地绽放。方蕊刚才并没有说过爱我的话,她表达的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呢?我有些犯糊涂了,不知道如何理解这种猝然降临的情感。 第二天,我同方蕊再次相约在金银岛酒店西餐厅见面了。在清婉萦绕的音乐声中,我们面对面坐着。我对昨晚方蕊在电话里说的话实在把握不准。只好像以往那样,谨慎地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想有冒昧的举动。 方蕊也不说话,只见她随手扯下一张点菜单,用铅笔在上面写着什么。写好之后,她从桌面上推递给我。我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请记住我们两人的事情,今后什么都不要说,对谁都不要说,知道吗?” 看完纸条,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有些痴傻地望着方蕊,狠劲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时心里矛盾极了,我怕说出来后会遭到你的拒绝,那样我就再也不好意思与你见面了。”方蕊说。 “有那么危险吗?以前我实在看不出你对我有什么好感,每次在一起时,你总是把我和亚铃扯在一起,好象我成了一件你急需推销出去的廉价商品。”我半真半假地说。 “我不那么做行吗,亚铃多次在我面前说你好,我是有老公的女人,亚铃,则是单身女人,如果我不为她牵线搭桥的话说得过去吗?” “你知道吗,你那样做可使我尴尬极了。” “哪知道你会不喜欢亚铃呢,其实你跟亚铃相好比跟我相好强过了,亚铃没有婚姻的约束,你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相处。” “可我有婚姻的约束啊。” “那怕什么,反正你老婆又不在海口,亚铃也不在乎你这些。” “亚铃真的不适合我。” “我知道你眼光高。” “是吗,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趁机抬高你自己。”我望着方蕊微微一笑。 “二者兼而有之吧。”方蕊也微笑起来。“我也不在乎你的婚姻状况,也不要求你给我什么名分,但有一点不准你违反……”方蕊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才接着说,“不管你以前跟哪个女人有过感情,只是以后不准你再跟别的女人有关系,一旦我发觉你跟别的女人有关系,那你就不要再跟我见面了。”她神情俨然的说。 “你瞎说什么,除了以前的老婆之外,我绝对没跟别的女人有过什么关系。” “你敢说你跟那个女同学没有关系,这话你骗鬼去吧。” “什么?我跟她?我们之间绝对是纯洁的友情。”我像蒙受了极大的冤屈,急切地辩解道。 “不管你们之间以前有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你以前有过什么,但今后你不能再跟别的女人有关系。” “我跟那女同学之间真的很纯洁。” “好了,我又不计较你以前的什么事情,你还那么着急干吗。”方蕊伸手过来,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心,柔情似水地说。 一股暖流从手上传遍全身。我不再分辨,只管紧紧地握住方蕊的手,幸福的暖流在心间流淌。 当天晚上,我为这猝然降临的爱情难以入眠,文如泉涌地坐在桌前情不自禁地写起了抒情散文: 本以为,将会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安度今生,哪知道,只因你倩影一现,我情感的水面顿生波澜。如果没有你,我将没有孤独,没有烦恼,但是为了你,我宁愿忍受孤独,忍受烦恼。 夜深时,我思念的鸟儿在梦的枝头悄悄地歇息着,而梦中的你却常常用花蕊般美妙的声音将它唤醒。 黎明到来之时,黑夜便会自动隐退,而我对你的思念,却因黎明的到来显得更加清晰、明了。 日月变换,我在思念你的季节里乍暖还寒;阴晴圆缺,你在独处的日子里可忧可喜? 我的心海,涌动着乱石翻滚的思念之潮,但只要见到你,听你玉唇轻启的一语,我便心静如无怨的小河,洋溢着细雨的微波。 岁月无痕,你我都将在无痕的岁月里渐渐老去,而惟一不老的将会是我的思念和我们的爱情。 第九章 我和晓晴一起去外边吃饭后没过几天,有天上课前,晓晴匆匆赶到教室对我说:“走,我们一起去外边吃饭吧,今天我请客。” 我抬头望着她问:“怎么,今天你们单位又加班了?” “不是,上次吃饭是你埋单,今天我是专门回请你的。”晓晴狡黠地笑着说。 晓晴的认真让我颇感意外。眼下许多女人,都把男人请她们吃饭玩耍当作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认为她们只要不拒绝就算是给了男人很大的面子了,更别说还需要回请了。看来晓晴跟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们不太一样。“你不必这样,上次我也只是简单地请你吃了顿便餐,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呢。”我说。 “我这人就喜欢认真,那我也请你吃顿便餐好了。”晓晴调皮而固执地说。 我再三推辞,却拗不过晓晴的诚意,只好随她去了上次我们去过的那家餐馆。 “以后我可能不会来上课了。”吃饭过程中,晓晴对我说。 我心里“咯噔”地震动了一下。问她:“怎么,是因为单位里工作太忙了,还是觉得这种学习没有意思?” “不是,我很想学习,可是我男朋友却叫我不要来上课。” 我一听这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表面上依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你真幸福啊,幸福中的人是不愿意吃苦读书的。” “我也真想来学习,只是我的基础太差,只怕学到最后也毕不了业。”晓晴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一见她那悲怜的样子,先前那种打翻五味瓶的滋味顿时烟消云散。我安慰她说:“来不来这里学习没有什么关系,一个人活着并不在于能不能获得一张徒有虚名的大学文凭,关键在于她有没有真实的人生追求。” “那倒也是,我很喜欢现在这位男朋友,我愿意听她的话。”晓晴一副痴情迷迷的样子。 我无语,只觉有种阴云弥漫阴霾压顶的沉重与郁闷。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有所羡慕还是有所嫉妒。我知道,过早进入无爱的婚姻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我,对晓晴已经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情感渴求。尽管这种渴望并没有达到崇高的爱情所具备的境界,只是一个在无爱的人生旅途中蹒跚独行的男子,对异性的一种本能的暂时性精神渴求或依赖。我不知道后来晓晴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离开餐馆的。 第二天晚上,我像以往一样坐在教室里,心里却生出几分期盼。我盼望着晓晴能跟以往一样,走进教室然后坐在我旁边座位上一起听课,课间休息时一起聊天或是说些令人神经放松的俏皮话。可直到老师开始讲课了,也不见晓晴的身影出现。我心神不定的朝教室门口张望。有几位迟到的学员先后走进教室,我一见到他们临近教室的模糊身影,就满怀激动地认为是晓晴来了。可等他们走进教室,看清楚他们的模样后,失望和沮丧的情绪便再次涌上我的心头。老师站在讲台上到底讲了些什么内容,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心神不定地期盼了一个多钟头,仍不见晓晴到来。我知道,今晚晓晴将不会来了,明天也不会来了,后天也不会来了,以后的日子永远都不会来了。一种利刃剜心的痛苦,像毒素一样侵蚀着我的身心。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难方的失意和痛苦。不顾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授课的老师,不顾身边听课的众多同学,不顾自己前来学习的动机和目的,像被鬼魔驱使似地收拾起书本,匆忙逃离了教室。 大街上灯火阑珊,热闹非凡。我无精打采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丝毫感受不到闹市的繁华与喧嚣,反倒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黯然失色惨淡无光。 几天过后,我失望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那个名叫晓晴的女同学,就像偶然飘过我情感天空的一片秀丽的云彩,悠然而来,又悠然而去,从此将不再复现。她将不会成为潮起潮落时汹涌的浪花,起伏跌宕于我情感的心岸。我知道,我对晓晴有过的那种短暂而匆然而逝的情感,只不过是自己在无爱的婚姻之外,从未品尝过真爱滋味而潜伏于心的一种茫然的情感冲动,犹如在风雨浮荡中随波摇曳的小舟,在情感的汪洋里漫无目的地漂浮着,偶尔在潮落时遇上的一小块露出海面的礁岛,停舟驻足作片刻的停留观望,随后潮水涌起时,礁岛又随遭水浪淹没,小舟只能继续在风雨旅途中飘摇前行。 “你好!” 时光悄然而逝,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天度过。有一天我正心静如水的地坐在教室里做课前准备,冷不防被人招呼了一声。我抬头一看,一个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 “晓晴?!”我惊讶地叫喊起来,莫名的激动春水般溢满心间。我的脸上洋溢出快意的微笑。 “我已经很多天没来听课了,落下了许多课程,到时可得麻烦你帮我补课哟。”晓晴嗓音沙哑地对我说。 “没问题。”我爽快地应答下来。 老师开始讲课了,我们停住了谈话。 “你能晚走一会儿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下课后晓晴叫住我。 我放下正在收拾的课本,转过头去望着晓晴,只见她的脸上隐藏着一层不易觉察的忧伤,双眼恳求地望着我。 “行!”我心存悬念却很坚决地应答下来。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晓晴这才忧伤地对我说:“最近我经历了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前段时间结交的那男友,竟然是一个骗子……”刚说了几句,晓晴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满脸的泪珠如雨水滚落而下。 过了好一阵,晓晴又才逐渐恢复平静,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晓晴认识的那个自称当过省长秘书的男人,是一个骗色骗财的感情骗子。他利用色相和虚拟的落魄景况和可以预期的美好前程做诱饵,四处骗取女人的感情和钱财。晓晴最初同所有上当受骗的女人们一样,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真情。那男人说他暂时经济有些困难,提出向晓晴借钱。陷入爱情旋涡之中的女人往往智商低下,晓晴毫不犹豫地将一万元交给了他。没过多久,那男子说他要调去下边一个市里当副市长,需要花钱疏通关系。痴情的晓晴信以为真,再次取出五万元交给了他。不过这次给过钱后,晓晴对他的行为产生了怀疑,就去省政府秘书处核实,得知给省长当过秘书的人员中根本就没有他这样一个人。感觉上当受骗的晓晴,立刻打电话找到那个男人,气愤地指责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那男人立刻跪在晓晴面前泪流满面地说是我不好,我是因为太爱你了,非常害怕失去你,才谎称自己是省长秘书的,其实我以前不是海南省的省长秘书,而是湖北省的省长秘书。那男人痛哭流涕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用劲锤打着自己的脑袋,悔恨万分地向晓晴赔不是,企求晓晴能原谅他为了能得到美丽的爱情所说过的美丽谎言。 善良而为情所迷的晓晴,虽然无法相信他说的话,当场还是原谅了他的行为,并同意继续与他保持恋爱关系。晓晴随后又打电话向湖北省政府查询,结果依然是根本没有他这样一位省长秘书。再次受到欺骗的晓晴,满怀愤怒地再去找那个男人时,那男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多年以后,晓晴告诉了我当初那骗子男人与他交往过程中的一个细节。那男人每次与她约会时,都抱住她的身子要求与她发生性关系。晓晴虽然已坠入情网,但还不想如此轻率地献出自己的贞操,自然拒绝了对方的要求。那男子就死死抱住晓晴,疯狂地晃动着下身那部位朝晓晴身上乱撞,直到精液喷射出来后方才罢休。晓晴不知道那男子这种行为与感情到底存在何种因果联系,就去询问一个好姐妹。好姐妹自以为是地告诉晓晴,那男子一定是真心爱你,否则他不会抱住你激动得射出精液来。晓晴对姐妹的话信以为真,对那骗子更加痴情不已。 “幸亏当时没让他玷污我的身子。”晓晴在告诉我这件事情时,仍心有余悸。 “今晚上课前,我从街头张贴着的通缉令上,认出那男人竟然是警方通缉的一个卷走十多万元公款潜逃的原三亚一家大酒店的副总经理……”晓晴在讲述事情经过时,双肩也因过度激愤而颤动不已。 面对悲痛欲绝的晓晴,我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一个遭受感情创伤的女人。在这之前,我从未有过劝慰别人的经验。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悲痛不已的晓晴一边哭泣着,一边狠狠地痛骂道。 大概是过度悲伤的缘故,晓晴似乎忘记了我也是一个男人,她的话使我也遭到无辜的辱骂。我理解她的心情,就像有人吃饭嚼上一粒老鼠屎,就将满锅的饭菜都当成老鼠屎一样。我知道晓晴的痛骂只是无心的随口而语。 为了劝慰伤痛的晓晴,我只好慌乱地将一些从书本中学来的套话说给她听。我说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有可能遭遇到一些名目繁杂、真伪难辨的欺骗,尽管那种欺骗往往会给人带来巨大的伤痛,但在经历了那种伤痛之后,却也会增强一个人无谓的生活勇气和坚定意念。随后,我对她朗诵了普希金的那首著名的抒情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 不要啜泣 痛苦的日子需要忍耐 请相信 幸福的日子一定会来临 心灵对未来充满憧憬 现在的生活却面临悲痛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事物 将变成美好的回忆 晓晴在我语无伦次的劝说下,竟然渐渐从悲愤和忧伤中恢复了平静。我见此情景,便又向她朗读了曾熟记下的一部名叫《漂流瓶》的电影中的歌词: 假如你遇到了困难, 希望你一定要开朗; 假如你遭到了不幸, 希望你一定要坚强; 假如你身在烦恼的病中, 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 假如你生活得很幸福, 希望你永远是这样 •;•;•;•;•;•; “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真是谢谢你!”晓晴用面巾纸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感激地对我说。 “晓晴,不必客气,我知道自己不会劝慰人,但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忘掉所有的不幸,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动情地说。 “你说的太好了,你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晓晴动情地回答道。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走吧。”我望着空寂的教室,说。 “哦,是该离开了。”晓晴这才恍然醒过神来,又恳求地对我说:“你能陪我再走走吗?” “那好吧。”我毫不迟疑地说。 我们一起漫步在夜色深浓的大街上,夜风悠扬如抒情的笛音,时断时续地在耳边鸣响。我倾听着晓晴的诉说,心头油然而生一种神圣而崇高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使得我先前对晓晴曾经产生过的那种本能的感情渴求,顿时烟消云散。我暗自告诫自己,今后与晓晴相处时一定要保持纯洁、高尚的动机,不能乘虚而入,不能对她怀有任何私欲和非分之想。 “我们单位的宿舍区就在上边,你上去坐一会吧。”不知不觉走到了滨海东路,晓晴指着附近一幢大厦对我说。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就不上去了,你先回去吧。”我知道如果顺着晓晴之意,我们之间将会发生的事情将会是什么,可我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欲望。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小心翼翼对待晓晴,用自己的关爱和真诚,消除她心灵的创伤。我暗自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她似乎也当我像哥哥一样,遇到烦恼和不顺心的事情,总会向我倾诉。 久而久之,我发现晓晴竟然是一个很爱哭的女人。她的感情真实而直接,当她在生活中遇到烦恼感到苦闷时,常常忍不住在我面前泪流满面啜泣不止。看到她那伤痛欲绝的样子,我就会因她的痛苦而痛苦,恨不得能替她承担下所有的痛苦和不幸。但我知道我无法彻底化解她的痛苦。因为她的痛苦不仅在于生活的坎坷与曲折,更在于缺少一个能够依靠和抚慰的异性的宽广肩膀和温暖胸脯。而这一切却是单纯的友情所无法替代的。尽管有几次看到她痛哭流涕的样子,我顿生怜悯之心,差点冲动的想要拥她入怀,让她在我男性的怀抱中酣畅淋漓地痛哭流泪。每次当我正要这样做时,受理性和道德约束的脑海里,顿时像有个性情暴躁的声音在冲我大声喝喊:“爱一个人就要将婚姻的形式和感情的真实完全地给予她!”理性和道德的心灵使都那震耳发溃的声音,令我刚刚生发出来的喷涌的激情蓦然消退,理性和道德的教条重新复活于心。我最终没能逾越纯正友情的界线,只能对痛苦中的晓晴说上一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严格遵守理性与道德的高尚行为而沾沾自喜,内心也充满了一种崇高和神圣的愉悦。但多年以后,当我再次见到已为人妻为人母的晓晴,知道她与丈夫过着一种平淡无奇的婚姻生活,也知道她内心深处对我仍存留着一种纯美的爱意。我这才恍然大悟地懂得,当初自己被那种无可救药的理性和道德的约束,遏止住了男女之间自然萌发的那种两情相悦的美好情感,已经给晓晴多年来的精神与感情造成了莫名的损伤。只是此时已是大江东逝木已成舟旧情难燃了。 我不是一个喜欢窥视别人隐情的人。得知晓晴经历过一些事情后,除非她主动告诉我,我也从不过问她的事情。我怕自己会因一时的不慎,无意中刺痛她那因伤痛而变得敏感的神经。我只是暗自用真情与善良的雨露,苦心浇灌着友情的花朵,让她在如水流逝的岁月里展现出生命的秀丽和纯美。 “明天晚上有空吗?”一次下课后,晓晴边收拾书本边问我。 “明天晚上?嗯,应该有空吧,有什么事吗?” “明晚你能和我们一起去金银岛酒店吃饭吗?” “吃饭?都有哪些人,要搞什么活动?” “没什么活动,就是请几个同事一起聚聚。” “你们同事聚会,我掺和进去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是我请客,由我决定呢。” 我又看了晓晴一眼,略有所虑地说:“你实话告诉我,明晚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你问这么多干嘛,明晚你到场就知道了。”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可不到场啊。” “你这人对事情总是那么认真,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明天是我三十岁生日,你可一定要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哟。” “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我心中释然,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该送她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呢?我开始费神地考虑。从来没有参加过别人生日派对的我,现在第一次要去参加晓晴的生日派对,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新奇和多虑。晚上躺在床上,我的内心一时难以平静下来,思绪纷繁地想着明天该用怎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晓晴的生日祝福。我的内心涌荡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巨大激情,这种激情像一枚被点火升空的火箭,推动着我思绪的星箭在浩瀚的情感空间里高速地运动。受巨大动力的驱使,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情思泉涌在稿纸上写起来: 送你一片灿烂祝福 当三十轮夏阳照亮你的青春,当三十缕丽风点燃你的笑靥,当三十丛烛光鸣响你的欢乐,当三十声祝福融入我的真诚……请你从风起云涌的激动和幸福中,踏入你人生旅途的另一方绿地吧! 那方绿地上有着丛草簇拥的树,有着画枝倒影的水,自然也有着阳光、雨露和梦幻编织的彩色图景。你果敢地、无牵无挂的前往那片绿地吧! 在进入那片绿地之前,你已经领略过人生的苦涩、伤疼,已经承受过风的嘲讽、云的疑惑和四季交替变换过程中的不适……今天,当你你走进这片绿地的时候,你会拥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直面真实的人生,不将断崖当末途,不把困顿当阴谋……你会识破一切伪善和虚情,看透一切恶毒和欺诈。请你绕过每一处碧水庇护的暗礁,穿越每一丛花草遮蔽的荆棘,走向那一方绿地和鲜花泛涌的情感的森林吧。 当你踏进这片绿地的时候,请接受我微薄赠礼,尽管它仅是一份不含金银的杂质,不含玛瑙的残烬。 我本想用优美华丽的语言、滚烫炽热的文字,将我的赠礼包装、打扮一番,但当我用心灵的目光触及这份礼物时,才惊奇的发现这礼物是不容打扮、不可包装的,任何人为的、矫柔造作的修饰,都会使这礼物变得庸俗和低廉。 这极易朽碎、极难装载的礼物,便是我真诚的祝福,更是比祝福更为深厚的真诚!请你愉快的收下这份礼物,愉快地收下它吧! 愿你拥有鲜花般亮丽的笑容! 愿你拥有阳光般灿烂的心情! 愿你拥有人生的每一个季节! 生 日 快 乐! 我一气呵成写下这段文字后,心里才得感到一种解脱和轻松,不知不觉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拿起昨晚写下放在身边的文字一看,不禁扪心自问道:“这样的话语啊,它所表达的到底是一种友情的祝福,还是一份爱情的表白呢?如果是一份爱情的表白,尚在婚姻的桎梏中难以自拔的我有这样的权利吗?我又想起感情上不能对晓晴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承诺,就像无意间干了一件不轨之事一样,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自责。 这种道德良心的自责,使我决定将那写好的文字摧毁。当我动手准备撕毁纸张时内心却又十分不情愿。我便将那篇文字重新阅读了一番。我为自己的文字里所表达的真诚而感动,觉得要是晓晴能在她三十岁生日的时候见到这篇祝福的文字,不知她心里该有多么的快乐和欣喜呢。但我又担心这些文字会亵渎了彼此之间的那份纯正的友情。 撕毁它,我实在有些舍不得。将她送给晓晴,我又难以找到说服自己的足够理由。我优柔寡断地思虑着。 经历过一段纷繁复杂的思虑过后,我最终灵机一动,决定将这篇文字交给海南电台文艺栏目,因为电台的文艺栏目里经常播诵我创作的一些诗歌、散文作品,如果晓晴能在她三十岁生日party晚会上,从收音机里听到我写给她的这段祝福的文字,既能摆脱私人感情上的纠葛,又能达到更加完美的表现效果。 我就此定下了主意。 “我该给她送份什么样的生日礼品呢?“刚刚考虑好如何处理那篇祝福文字的事情,我又被另一件事情困扰着。 我本想给晓晴买盒生日蛋糕,可昨天晚上晓晴已对我说过,生日蛋糕早就定好了。“去精品屋买份工艺品吧。“这种念头刚一冒出来,随即就被自我否定了:“那都是些缺少人生经历的纯情少男少女们幼稚的做派,在成人看来,显得做作又可笑。” “送束鲜花给她行吗?”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送一束鲜花给她,既显得温馨典雅,又很浪漫抒情,这次也“老夫聊发少年狂”地模仿一次吧。我这才发觉,自己潜意识中,对这种浪漫的事情有着一种情不自禁的渴望和向往。 为了慎重起见,参加生日宴会前,我有些怯懦地将准备送鲜花的打算通过电话告诉给了晓晴。只听见晓晴在电话那端急切地说,你快过来吧,我都等你好半天了,你也别买鲜花了,现在的鲜花那么贵,哪好意思让你破费呢。我一听晓晴这话,心头一阵惊喜,赶紧在花店挑选了一大束鲜花带上。 走进晓晴预定的酒店包厢,只见里面坐着许多人。捧着一束鲜花站在这么多不熟悉的人面前,我感到十分拘谨和紧张。晓晴马上迎过来将我向在场的人做了介绍,接着大家就共同举杯祝福晓晴生日快乐。 在一派热闹嘈杂的欢快气氛中,晓晴招呼人们唱着卡拉ok。晓晴叫我唱歌,我退却说不会唱。晓晴不肯,说今天是她三十岁的生日,能有这样欢快的场面实在让她开心,无论如何我都要唱首歌为她助兴。我推辞不过,生硬的拿起话筒却又不知该唱什么歌曲。这时脑海里突然一激灵,想起海南电台文艺节目的播出时间到了,就对着话筒说,在可爱的晓晴小姐三十岁生日到来时刻,我真悔恨自己没有一副像在座来宾那样婉转的歌喉,以借歌声表达对晓晴小姐生日的祝福。在这快乐的时刻,我只能以一段拙劣的文字通过海南电台文艺节目表达我深深的祝福。接着,我打开特意带来的收音机,一段开场音乐过后,主持人就在配乐声中朗诵开了我为晓晴写的那篇《送你一片灿烂的祝福》。 我听着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全身心开始不由自主的沉浸到深重的情感当中。我这才恍然大悟地明白,那篇散文实质是我对自己人生的一种真切的感悟,是自己内心深处长久以来潜存的对美好人生情感的一种本能向往和渴望。主持人读完那篇散文后,我仍然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忘记了所处的环境。晓晴来到我面前,激动地对我说:“谢谢你!真是太让我感动了,真的,今天晚上我真是太感动了。”紧接着,盈眶里的热泪涌流到她的脸上。望着热泪盈眶的晓晴,我也为她的感动而感动,胸间激荡起一股甜美的暖流。在场的人们纷纷鼓掌,现场气氛热闹无比。 第十章 时光如水,从我们忙碌工作和学习过程中悄无声息地流逝。不经意间,第一学期就快结束了。晓晴也终于摆脱了感情的忧伤,脸上重新洋溢起开朗的笑意,对生活也充满了欢快和激情。 周末的晚上,我和晓晴一起约请自考班的辅导老师到酒店吃饭。在宴席上大家无拘无束地闲聊着,气氛热烈而轻松。有位老师酒足饭饱之中将话题扯到了股市行情上。晓晴说她买了五百多万元钱的股票,前段时间被套牢了,最近才松了套,本来可以赚上一笔的,因为前段时间被套而把握不准,这一次刚解套就赶紧抛出去,谁知股票紧接着继续猛涨。晓晴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悔恨。 听了晓晴的话,我愣住了。说实话,我和晓晴相识了近一年时间,除非她主动说起,我从不过问她的私人情况。我以为她跟我一样,是个一无所有的漂泊者。现在突然知道她竟然如此富有,一种饥饿的乞丐拿着破饭碗却误坐到富贵人家的酒宴上,那种沉痛的压抑感如铅石般地压迫着我的自尊心。我只希望饭局早点结束。我铭记起了古人那句“瓜田不提鞋,桃下不整冠”的道德训示,心想以后要尽量避免与晓晴保持先前那种虽然纯正却较为密切的交往了。 在座的人们却无人能明白我的心思,仍然兴致盎然地相互较劲一杯接着一杯的劝酒。我只好强颜欢笑地陪坐在一旁,心里感到无比的窘促和惆怅。 从那以后我见到晓晴时,本能的生发出一种躲避她的念头。但又怕自己唐突的举动,会对晓晴产生误解和伤害,使她本已被不幸的感情弄得支离破碎的心灵再次受到友情的误伤。 在这种欲退不能的窘境中,我与晓晴依然友好而密切地交往着,但这样相处的时间久了,我对晓晴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微妙而深情起来,内心深处有着一种说不出是好感还是依恋的东西。可我心里明白,我和晓晴不过是两棵独立生长的树木,偶然吹经过一阵生活狂风的袭卷,使彼此感情的树枝碰撞在一起,待风消云散时,相互碰撞在一起的两丛感情的树枝,将恢复到原有的生活空间里。我们永远都无法变成两滴情感交融的水珠,只要一经相遇便融为一体,一同流向生命的海洋。我只得不断地告诫自己,对晓晴绝不能产生任何超出友情之外的情感。 有天周末我去郊外去游玩,看到有位花农正在剪理花枝。我便上前请教花农,怎么才能使花朵开得长久而鲜艳。花农说,昙花之所以美丽动人,就在于它那短暂的一现,如果昙花天天开放,谁也不会珍惜它的美丽啦。 花农的话让我一激灵,心想要让晓晴将那份美丽的友情永留心间,我只能尽快想法离她而去。 从此我刻意避免两人在学习之余的接触。有时晓晴邀请我去外边吃饭,我便故意找个借口给推脱掉。这样推脱次数多了,晓晴心里开始有所察觉。但在课堂上见面时,我对她依然热情有加。尽管她心里一片狐疑,却怎么也猜不出我对她的态度与以往到底有什么不同。 两年时间如烟云飘散而去,所有的课程很快就学完了,我们所有的学员马上就要毕业离散。我顿时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和轻松。我想以后的业余时间将不再与晓晴在一起读书学习,我也算从道义上完成了对她的责任,以后不用再承受彼此之间那种模糊的情感困惑。 “小江,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们以后还要保持经常见面,你说好吗?”学业结束的那天晚上,晓晴将我叫了出来,我们一起漫步在绿树环绕的小径上,晓晴满怀真诚地望着我说。 我的心像划破的伤口遭盐水浸泡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酸痛滋味。我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事沉重地说:“就让刘小江这个平淡的名字从你的记忆中渐渐的淡忘吧。” 晓晴正沉浸在学习结束的愉悦中,她没有注意到我忧郁的神情,也没有听懂我话语含义,马上恳切而真诚的对我说:“我会记住你的,我们永远是朋友!” 听到晓晴的话,我就像一棵狂风中摇曳的草木,涌动起一阵不安的颤动和痉挛。 “我们一起逛逛街吧。”领过毕业证后,晓晴对我说。 “好吧。”我不愿再拒绝她今晚提出来的要求,因为我知道学业结束后我们将很少有机会见面了,这也许是她最后的要求。 “你陪我去逛逛服装商场,好吗?”走道繁华闹市区时,晓晴说。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我还从来没有陪女人逛过商场。当我跟在晓晴身后行走样子一定像个初出道的贼:拘谨而胆怯,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晓晴每挑选一套衣服试穿时,都会问我好不好看。我只得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看上一阵后说很漂亮。晓晴一听这话马上就将衣服买了下来。晓晴试穿上另一套服装问我好不好看时,我同样地观看一阵忙摇着头说色调太老气,穿在你身上缺乏朝气和活力。晓晴立即将衣服放下。卖衣服的老板娘精明极了,一见买衣服的是晓晴,判断衣服好不好看的却是我,就走过来讨好的对我介绍着一款款女士服装的特点,倒像是我要买那些女士服装一样。 我们在商场逛了将近两个小时,晓晴总共才挑选了三套衣服。晓晴问我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说她想为我买一套。我心里很感动,却记得自己早已定下的准则:在与晓晴交往过程中,不能去谋取任何感情和物质上的私利。这准则已成为一道自我设置的防线,促使我时时遵守永不逾越。我只得笑着对晓晴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家里的衣服很多,根本就不需要再买什么服装。晓晴见我坚持不接受,也只好悻然作罢了。 “我最近新交了个男朋友,哪天我带你去跟他见见面,请你帮忙给参谋一下,看看我俩是否合适。”买好衣服后,我们继续逛街,晓晴转过头来对着我说。 “是吗?恭喜你了。”一片云翳漫过我的心空,我愣怔了一下,然后故作洒脱地说,“这是你个人私事,就别叫我去瞎掺和了。” “你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类型的男朋友才合适呢?” “凭你自己的感觉,因为爱情是非理性的,只要自我感觉良好就行了。”话一出口,我蓦然想起晓晴前次遭受感情的伤害,就是在于她过分相信那种两情相悦的感觉。我不禁为自己的失语而后悔不迭。 “你好像对我找男朋友的事情漠不关心啊?”晓晴瞟了我一眼,眼里含着幽怨。 “晓晴,这事不是我不关心,而是应该由你自己把握,我……”刚说到这里,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只好去接听电话。 电话是方蕊打过来的。方蕊在电话里急切地要我去陪她聊聊天。我望了一眼身边的晓晴,感到很是为难。最后因不忍拒绝方蕊那急切的恳求,只好答应立刻赶过去同她见面。 我对晓晴说朋友有急事找我,需要马上赶过去一下。我对晓晴自然没有提起我跟方蕊之间的关系。 同晓晴道别时,晓晴很不情愿地握住我的手,狠狠地说了句:“你真冷!你的手冷,心也冷!” “是吗?”我不知如何回答,抬头望着晓晴,只见她满目怨怼。我心里一沉,几乎忘记了松开紧握的手。一阵夜露般晶莹剔透而又冰凉无比的感觉,从手心里渗透到遍体,我的身心像被夜露浸泡的小草不断颤动着。 第十一章 和方蕊挑明了那层感情关系后,我们除了经常约会外,并没有像其他婚外恋人那样在短时间内就单刀插入直奔主题地干那种男欢女爱的事情。 也许这缘于我对那种纯美爱情固执而迂腐的坚守。长久以来,我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能拥有一段超凡脱俗的爱情。当方蕊向我表明爱意后,我对这份意外降临的感情有着一种不知所措的犹豫。为了掩饰内心的窘态,每次同方蕊约会时,我都像原先那样摆出一副声色不动的样子。在餐厅茶馆里,我与方蕊依然分坐在餐桌两边的座位上:一起在公园散步时,我也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就连主动牵手挽臂之类的亲昵之举也没有过。 就这样不冷不热地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倒是方蕊首先对我主动起来。一起喝茶时,她见我忸怩地与她分开坐在桌子两边,就半嗔半怨地叫我坐到她那边去。我见此情景,也便怀着喜忧交加的复杂心情与她紧挨在一起。方蕊伸出手来抚握住我的手掌,轻轻摩挲着说,我们的关系都已经挑明了,你对我还像以前那样生疏干吗?我听她这么一说,仿佛一个听话的孩子受到大人的支持和鼓励,这才由被动变为主动地紧握住她的手,浑身立刻热血沸腾起来,我用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开始疯狂地拥抱、亲吻起来。 “你说,你是真心爱我吗?”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从亲吻中放松开来,方蕊依偎在我胸前,仰起头定定地望着我问。 “你说呢?”不知为什么,我不愿直接回答方蕊的问题,反问了她一句,然后又俯身去吻她的嘴唇。 “那你到底爱我什么?”方蕊挣脱我的亲吻,继续追问道。 我到底爱她什么?我顿时迷茫起来。是啊,我到底爱上她什么呢,我可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蓦然一问,心头有些茫然。许久之后,我才明白,如果不是方蕊首先向我表达爱意,只怕这辈子我也不会对她产生感情。方蕊表达爱意之后,长久以来我空寂而渴望爱情阳光临照的心空,顿时被感化了,便不假思索地认为那就是自己渴求已久的爱情。 “爱是非理性的,爱就是爱,无法将它说明,全然在于心中的那种感觉。”因为认识上的模糊,我用抽象的话语回答她。 “可我想知道,我有什么优点值得你爱。”方蕊穷追不舍地问我。 “爱你迷人的笑,爱你美丽的外貌,爱你殷红的嘴唇,还有你娴熟的亲吻技巧。”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对方蕊产生了爱情。但方蕊的生活方式与我的人生观相悖,我无时不羞愧地遮掩着,怕被人知道我与方蕊的这种情感关系。我不想违心地欺骗方蕊,只得灵机一动地篡改流行歌词搪塞她。 “哈哈哈,去你的,亲吻还有技巧,我可不懂你那歪门邪道的技巧,你好讨厌啦,你真坏真流氓。”方蕊被我的话逗乐了,一边笑着一边矫柔地捶打着我。 “说真的,我爱你,是因为你为人善良,待人真诚,细心体贴,这些都是我爱你的原因,可是你爱我却说不出理由来……”隔了一阵,方蕊又才满含怨恨地对我说。 “爱就是爱,非要找那么多干巴巴的理由干吗,生活中有些男人专门用花言巧语哄骗女人,女人们往往事后方才醒悟被花言巧语所骗,你是要我真心地去爱你呢,还是希望我用甜言蜜语哄骗你?”在方蕊的紧紧逼问下,我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爱我。”方蕊仍然锲而不舍。 “好了,我们不谈这么严肃的问题,真正的爱在于行动,而不在于死死地纠缠那虚无的理由。” “说实话,自我和前夫离婚以后,我就只想找个有经济实力的男人过日子,从来没有想过还会真心去爱一个男人。”方蕊缓慢而深沉地说。 听方蕊这样一说,我黯然一惊,那句早就挂在嘴边却又始终没有说出口来的话,开始在我嘴边滚动。犹豫了一下,我忍不住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明知道我是个穷光蛋?” “你说呢,谁让你有那么多的优点。”方蕊脱口说道。 “优点多的人缺点同样也会多呢。”我自语了一句,然后无语。心里却默默地想起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想要在方蕊和亚铃两位异性面前,礼节性地尽到一个男人道义上的责任,哪料到她俩却对自己产生了好感,我的情感也骤起波澜。 “如果哪一天要是你不再爱我了,不再喜欢我了,那就请你坦率地告诉我。”过了一阵,方蕊又严肃地说。 “我们现在不是处得好好的吗,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话来了,是不是你开始后悔了?”我不解地盯住方蕊。 “不会的,我不是那种心血来潮的女人,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向你表白感情的,可我怕将来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不喜欢我了,向我提出分手,那样会很伤我的自尊心。因为至今我还没有主动追求过一个男人,都是被男人们纠缠着追我,这次可是我主动向你表白感情的。 “真正的感情是不在乎谁主动谁被动的,我又不是三岁大两岁小的孩子,我会为自己的感情承担责任的。”我真诚地承诺道。 “你你实话告诉我,当我那次向你表白感情时,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时我感到很意外,真不知道你会喜欢我。” “那你在那之前心里就没有喜欢过我?” “我不是一个喜欢自作多情的人,因为我被已有的婚姻约束着,当时实在不敢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么说你心里头还是不爱我了?” “应该说是不敢奢求得到你的爱情。” “看你油腔滑调的就会说假话哄人。”方蕊娇嗔地埋怨着,然后一头倒在我的胸前。 从那以后,我开始进入到那片神秘、美好的爱情森林里。只是我和方蕊在一起时,除了有过幸福的拥抱和甜蜜的亲吻外,再也没有更深的欲望。我觉得这份感情对我来说是种奢求。这样的想法使我缺乏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突破男女之间那层神秘的防线。 这种纯正的情感持续了一年多时间。在这期间,我的心里始终笼罩着一层阴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层阴云越来越深重地压迫着我的精神和灵魂。 有几次我打电话给方蕊,哪知电话刚一接通,方蕊就粗声硬气地说,你打错了,然后便挂断了电话。事后方蕊对我解释说,当时那老头正好回家来,始终陪在她身边,看到她接电话马上就靠近她耳朵边监听,她为了不引起那老头子的怀疑,便只好将电话挂断,希望我能原谅她的做法。 还有几次,我和方蕊正在公园上或茶馆相互依偎着,感受美好的恋情时光,那老头子同样打电话给方蕊,说他马上就要回家了,让方蕊在家等着他。方蕊接到电话,就急急忙忙地与我分开,然后赶紧搭车回家等着那老头。 从那以后,我时常做着一个相同的噩梦,梦见一具又老又丑的躯体压倒在方蕊丰满而性感的身子上,方蕊在下边痛苦不堪的挣扎着。我想要跑过去掀掉那具躯体向方蕊施救,可腿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怎么都挪不动脚步。每次我都在迷乱的梦中惊醒,醒来后回想起梦中的情景,心头犹如利刃扎心似地疼痛。 长久的噩梦,使我的精神开始崩溃,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情感与精神的巨大压力,便恳求方蕊说:“你离开那个老头吧。” “不,我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将它进行到底,以前我吃够了没钱的苦头,现在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他的钱。”方蕊固执地说。 “你现在离开他,在外边找一份工作,我们一起用自己的劳动去挣钱,也能过上富裕而幸福的生活。” “你有一百万元吗?没有钱,我宁愿跟着那老头,也不会嫁给任何人。” 方蕊的话如同万箭穿心,我原有的坚强意志遭雷击般地毁塌了。“那老头对我很好,就是在钱财上守得太紧,可能是他对我还不敢放心。现在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只要等我将孩子生下来,相信他到时一定会相信我,让我掌管他家的财政大权。那时我就能过上富有的生活。你现在应该鼓励我,不能打击我的信心。”方蕊执拗地说。 我惊呆了,我实在想像不出方蕊为了钱财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前些日子对爱情曾抱有的种种美好幻想,刹那间从我明净的心空中烟消云散。一股巨大的巨涛恶浪疯狂地撞击着我的心岸,体内升腾起一股玉石俱焚的痛感。 “你要知道,那是一种凶险的错误选择。”我明知没有能力去说服方蕊改变做法,仍心有不甘地劝说道。 “不要再对我说这件事情了,我认定了的目的就一定要达到,如果达不到目的,我宁肯粉身碎骨也不会放弃。”方蕊露出一种我以前从未见到过的凶狠目光,狠狠地说道。 我像一只掉进冰窟窿里的小虫子,被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冰封刀割的绞痛刺伤着身心。 “走吧,我们一起去喝杯茶吧。”方蕊并不理解我内心的切肤之痛,依然一如往常地对我说道。 我想断然拒绝她,但话到嘴边却又哽咽着没有出口。我想起方蕊曾有过的感情表白,心头像吞吃了苍蝇一样想要呕吐。眼前阳光灿烂喧哗不已的物质世界,从我的视觉中消退了,只感觉到一片虚无缥缈的朦胧和苍白。唯有那乱箭穿心的痛感,像荒野里的兔子遭遇豺狼一样,紧追不舍地咬噬着我的心灵,我又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只想赶紧绝尘而去。 我最终却没有选择逃离。我不愿这样断然决然地与方蕊断绝关系,那样会残酷无情地击碎方蕊在不正常的生活境况和畸形心态下,随时可能崩溃的精神底线。我忍痛装欢一如常态,照样与方蕊约会并相互依偎在一起,但我的心灵深处已呈现一种无药可救的迷茫和麻木。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我迷乱的心绪才稍微有所缓解,我默默告诫自己,与方蕊曾经有过的那种美好情感已经不复存在了,随后的日子我只需在表面上同她维持着一种貌合神离的交往,直到她自觉主动地与我分道扬镳。 同方蕊的这种被动而强颜欢笑的情感关系,使我的精神和心灵受到切入肺腑深入骨髓的损伤。每每见到或想到方蕊时,我就心疼如焚乱如针扎。我默默地忍受这种钻心的疼痛,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对方蕊说出一些欢快幽默的话语来。这种疼痛像蛰人的野蜂,穷追不舍地咬噬着我。在彻夜难眠的夜晚,我好不容易有那么一小会儿时间睡着,却常常从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惊醒过来。我孤苦无望地舔抚着自己累累的心伤,希望自己的心口能像拉犁的老牛肩膀那样,在经受长期残酷的枷锁磨砺中,长出一层厚厚的护肤茧皮,从而在麻痹和疼痛中获得片刻解脱。 可是人毕竟不同与拉犁的牛,我无法从这残酷而荒谬的情感中得以解脱,只得任凭钻心的苦痛,刀子般夜以继日又日以继夜地剜割着我饱受创伤的心灵。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嘟嘟嘟……”长期的身心折磨,使我饱受着失眠的痛苦。有天晚上在过度的疲惫中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我十分恼恨打进电话的人,吵醒后便赌气不接电话。那打电话的人似乎也跟我赌气似的,执拗地不肯放下电话。后来我被那不断响起的铃声惹得心烦,只好扭亮床头灯操起电话没好气地大声喝问:“谁呀?” “是刘小江吗,你在干什么?半天不接电话,都急死人啦!”对方比我的火气还大,在电话里粗着嗓门火爆地喊叫道。 我心想天又没塌下来,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那么多个头比我个、所在处地形比我好、责任心比我强的人可以顶着呢,又管我一个人啥事。但我没有再火气冲天地与对方吵闹,我听出电话里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女人声音,只是迷迷糊糊中想不起她到底是谁来。 “刘小江,方蕊住院了,你到医院里来看看她吧。”对方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像先前那样急冲冲的了。 “亚铃!”我终于醒过神来。我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和窘促。差不多有一年多的时间,我都没有同亚铃见过面,只是偶尔从方蕊的谈话中了解到她的一些消息,知道她跟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生活得平淡而安宁。 “什么,方蕊住院了,得了什么病,住在哪家医院?”事情太意外,我急切地追问到。 “她流产了,住在龙昆南路妇幼保健院。” “她的情况怎么样,我明天过去看看吧。”我想起现在是深夜,担心操之过急会被亚铃察觉出我跟方蕊之间的关系,连忙用不愠不火的语气掩饰着。 “你现在就过来吧,我已经在这里照顾她大半天了,你来替换我一下吧,方蕊在海口没有别的朋友,现在只有靠我们帮助她了。” “她没有朋友?那个七十岁的老头呢,他怎么不去医院护理她呀?”我这样耿耿于怀地想着,却没说出来。 赶到医院时,方蕊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亚铃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打着瞌睡。我轻轻叫醒亚铃,见她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简单交谈了几句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亚铃说好第二天上午再来换我。 亚铃走后,我靠在病床边端详着酣睡中的方蕊,只见她头发凌乱脸上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比,鼻腔翕动着发出低弱而均匀的呼吸,眼边还留存着几滴未干的泪水。想到她为了走人生的捷径贪图钱财而不惜抛掉羞耻,甘愿给一个老头当“二奶”并施苦肉计怀孕上身,我就对她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但现在她流产又伤着身子,醒来后还有可能经受不堪的痛苦打击,我先前有过的种种怨恨和厌恶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之情。我坐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思虑着,该用怎样的方式和话语安慰醒来时伤痛欲绝的方蕊。 早晨方蕊醒来后却出奇地镇静。她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前的我,因为身子虚弱而声音微弱地说道:你来了,谢谢啦! 我心里又乱又疼,轻轻用手抚着她的脸颊说:没事,你放心养病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方蕊睁眼望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不知那是真笑还是装出来的。 我和亚铃每天都轮换着守护方蕊,直到她出院。 方蕊出院三个月后的一个夜色深浓的晚上,她打电话让我出去一趟。方蕊流产出院的这三个多月,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我只是通过电话询问她的情况。每次我都小心翼翼地说些安慰的话,生怕稍不留神会戳疼她伤痛的心。接到方蕊的电话,我立刻赶往约定的地点与她见面,忐忑不安地想要知道病后的方蕊到底会有着何种心态。 见面后,我提出一起去滨海饭店吃饭。方蕊点头表示同意。吃饭过程中,方蕊显得有些忧郁。我也没有多说话。一切显得平淡如水。饭后,我们置身在朦胧缠绵的夜色中,我问方蕊想到哪里去玩。这次方蕊没有像以前那样对我说“听你安排”,而是面带娇羞地说:“今晚我们去酒店开房吧。” 我听到这话有些难以置信,连忙转头看着方蕊,见她正凝神静气地望着我,眼里饱含着深情的期待。我相信方蕊说的是真话,一种复杂而激动的心绪,像满街闪烁的霓虹,在我情感的夜空里起伏跳荡着。 自从与方蕊产生感情以来,我心里也多次冒出过想进入她身体的念头,但每当这种念头浮现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将干枯的身子压在她洁白身子上笨拙行事的情景。这种想像驱散了我体内刚刚泛涌起的欲念。有时我的心里也会泛滥起另外一种疯狂而变态的激情,想要占有方蕊的身子,对她实施一番粗暴而无止境的性爱,以洗刷下那恶心老头玷污方蕊身子对我造成的心灵创伤。 现在方蕊主动提出去酒店开房,原先淤积于心中的各种纷繁复杂的杂念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激动和不知所措地期待。 “去哪家酒店呢?”我怀着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声音微颤地问道。 “由你定吧。” “那我们去滨园酒店吧。” 方蕊同意了,小鸟依人地依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乘坐出租车去向酒店。 进到酒店房间,方蕊脱掉衣服爬在床上,叫我也过去。我赶紧脱掉衣服上去拥住她。借着微弱的床头灯,我看到躺卧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方蕊,身子白花花的一团,情欲的冲动像将要喷发的火山,想着让那东西快点挺起来。可努力了半天,我内心滚烫如火那东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知道,这是长久以来自己为追求纯洁而高尚的爱情,时时压抑着自己肉体情欲引发的生理障碍。我害怕那东西再不挺起来,方蕊会误以为我一直没有向她提出性爱要求,只不过是因为我存在生理缺陷所至。紧张之中,我伸出一只手去搂住方蕊的脖子,用另一只手在她胸脯上不停地抚摩着,想要挑动起自己的激情。不知不觉中,那东西像充满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我翻身覆压在方蕊的身上,探索着进入的途径,可怎么也进不了。折腾了一阵之后,才勉勉强强进去了。我睁眼望着方蕊,只见她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像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她那不适的模样让人爱怜不已。 想不到我那幽闭已久的欲望却如上升的朝阳,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我处于难以自抑的兴奋之中,只听见方蕊在下边声音哀婉地叫说:“好了吧,我不行了,你下来吧。” 我一听她那惨痛的声音,明白她刚才一直在坚持忍痛与我做那事情。我想要停止,但那上升到极点的情欲却难以自控,我仍然不顾一切的进行着。直到终于喷发后,我才发现方蕊疼痛得整个脸都变了颜色。我油然而生内疚之情。 随后,我们又躺在床上,紧紧依偎着、搂抱,轻声细语着。情感的暖流在体内小溪流水样舒缓流淌、荡漾,幸福的时光音乐般溢满心田。 “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会想我吗?”方蕊嗔笑着问我。 “不,我不让你离开,一刻也不让。”我紧紧搂住方蕊的身子,好像稍一松手她就会从我身边消失一样。 方蕊顺从的让我搂抱着,一时没有答语。过了好一阵,她才温和的对我说:“也许当我不在的时候,你很快就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你胡说,我可是个感情专一的人。”我嘟着嘴,装出一副顽皮的样子逗笑她说。 “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所以我才担心哪天我不在时,你会一时想不开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去你的吧,我是那么缺乏理性的人吗?”我边说边用手狠劲箍住方蕊的身子。 “哎哟!痛死我了,你是不是发疯了。”方蕊大叫起来。 “那还不是被你逼疯的吗?”我松开手臂,赶紧用手轻轻扶柔着她的身子。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相认、相识以来,第一个身心拥抱的不眠之夜。 “嘟嘟嘟……”急促的电话铃声再次在夜深人静时持续而执着地响起,我睁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的摸起电话。 “刘小江,方蕊的事情你知道了吗?”我听出是亚铃火急的声音。 “怎么,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又生病住院了,你现在陪她在医院吗?”我惊慌地问。 “没有,我在家里……” 亚铃的声音低缓下来,嗓音有些沙哑。 我稍微松了口气,问:“方蕊又怎么了?” “方蕊……她……自杀了。” “什么,她怎么会呢?……”我像夜间听到响动声的狼狗,大声吠叫起来。 “就在她上次流产住院之前,那老头因患心肌梗塞突然死了。那老头临死前仅留给方蕊两千块钱,实际上那老头根本就没有什么百万家产,那些话都是他利用方蕊贪财心太重,故意编造谎话欺骗她的,没想到方蕊竟然被这样一个流氓给骗得如此彻底。知道真相后,方蕊哪里经受得起如此沉重的打击,因过度悲绝而流产了……”亚铃满怀凄楚,后来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电话里只听到她的啜泣声。 我头脑里发出“轰隆”的一声巨响,想起了那晚方蕊主动约我去酒店的异常情形,那是她决意离开这个失落的世界之前,专为我做的一次忍痛作欢的报答。可恨当时我只顾沉醉于情欲的满足之中,竟然没有察觉到她那绝望的心境。 此时此刻,我像一个遭受心灵极刑的囚徒,承受着五马分尸的伤痛。这种伤痛将无可救药地伴随我整个人生。伤痛的诗情自肺腑中毒汁般穿体而过: 无法再梦到你 就像疲惫的流浪途中 无法抵达歇息的床沿 冬日回暖的阳光 无力传递夏天的炽热 破碎的往事 难以再现美好的倩影 第十三章 又是一个幽静如水的夜晚,我在海口街头意外地遇到了一位刚从内地老家探亲回海口的老乡。他说张露托他捎信,让我回去办理离婚手续。我最初以为是张露耍什么花招想骗我回老家去。当我说出自己的判断时,那老乡摇摆着头说,我看不像,倒觉得她真是要跟你离婚。 听了老乡的话,我沉默不语。也许时间会改变一切。 我想起了离开家乡已经四年多了,无论如何也该回去看看了。 我回到家里没隔几天,张露就与我见面了。她第一句话就对我说:“这些年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不知道她的意图,只好沉默无语。 “当初我是因为爱你太深,生怕一不小心会失去你,便时时提防着,怕你与外边的女人接触,没想到我因爱而生嫉恨,却根本没有想到那样做会对感情和家庭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张露不在乎我的反应,继续自言自语道。 “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也别再想这些陈年旧事了。”我没想到事隔几年,张露会变得如此理性。 “我知道,这些年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我,可我也不愿让你跟我离婚,因为我爱你,我怀着自己得不到你,也休想让别人得到你的自私心理,一直想利用婚姻的形式拖住你、捆绑你。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张露低沉而凝重地说道。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我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话,只是这样嗫嚅着。 “本来应该在你回来后,就同你去办理离婚手续的,但我想向你提出一个要求,不知你同不同意?”张露征询地问我。 “什么要求?”我心头一紧。 “等过了明天再去办离婚手续,行吗?” “为什么?”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不解地问。 “明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想过了明天我们的婚姻也算凑满了六年了。”张露动情而伤感地说。 我心头一热,嘴唇翕动着,想对张露说别离婚了吧,但这话刚要溜出嘴边,却像刚要滚落的石头被卡在岩石缝隙里,始终没能滚落出来。 尾声 同张露办完离婚手续后,我又重新回到了海口。 在众人面前,我依然行尸走肉般地忙碌工作着,并时常摆出一副桀骜不逊的样子,经常与身边的男女同事们胡言乱语,说上一些低俗而取悦大众的俏皮话。但我知道那只是我的表象,我的内心深处却时时显现出一片深深的困顿与空茫。 只有当暮色降临之时,我从一天的劳碌中解脱出来,独处于室内打开或关闭所有灯光,沉浸在一片光明或幽静的景致中,我的心里才会拥有那种难以言状的真实感觉。 在每一个幽静如梦的夜晚,我都会想起许多事情,自然我也会想到爱情与婚姻。我以为,美好的爱情不过是人们心中梦想的一尊神,生活中本来没有神,只因为我们迷信的程度深了,才虚幻出神的影像来。 我无法因此而断然否定爱情的存在。我明白,一个人只有深深的爱过别人也被别人深爱过,才能真正懂得美好的感情与真切的生活。尽管爱情往往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幻,有的人刚从梦中醒来,又有人开始沉醉到新的梦中,甚至有的人刚从一场梦中醒来,便又沉入到另一场梦景中。 有时我也会在难眠的深夜独自凭窗眺望。窗外不远是一处露天公园,一些拥有了美好爱情却没有拥有财富的男女,在深夜时分依然痴情不减地依偎在公园长条椅上,甜蜜地搂抱着、亲吻着。而此时,正当深冬季节,长夏无冬的海口的夜晚,依然弥漫着几分微寒。我望过那一对沉醉在爱河里的痴情男女,心里默默地祝福道:请好好呵护你们的爱情吧,千万别让寒冷的夜露浸湿爱情的霓裳。 作者简介:云川,本名李云川,1967年12月生,四川省巴中市人,初中辍学。当过泥工、电工及建筑小工。1986年11月入伍,从军五年。1992年退伍返乡。1993年到海口打工。1995年一边打工一边参加自学考试,先后获取海南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专和本科学业历。先后有小说、诗歌、散文等散见于报刊。现为《海口晚报》记者。 地址:海口市金宇路10号龙华区法院b栋704房 邮编:571100 姓名:李云川 联系电话 13976987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