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1页 《归途》作者：戏言如誓【完结】 一个蛮横霸道见人就敲，一个假正经渐渐现原形。 忘了前任吧，眼前的少年才是真爱啊……虽然这个少年跟前任脱不了干系。 精美帅气能打能c的二攻怎会只吸引彼此的目光呢，双双配备一个护花使者，但奈何二攻彼此深爱，墙角太硬终究挖不倒…… 作者想玩虐来着，但实在水平有限......已吐血身亡......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衍，卓凌 ┃ 配角：围观众人 ┃ 其它：轻松he 第1章 叶城初见相看两厌 夏衍背着澜月琴，提着一只木箱，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他已在凡间找了那人五百年，从江南找到蜀中，如今又来到大漠…… 身边是塞外边城小镇独有的风情，聚集了周边几个国家的小人物们，融洽的相处在一个小城里，街边都是各种店面、小摊，叫卖声起起伏伏，竟丝毫不比江南或京城荒凉。在这个随时可能被黄沙掩埋的地方，人们并没有几分担心，而是其乐融融的早起晚睡，享受着生活。 刚踏上这个名叫叶城的边疆小镇的时候，他有些犹豫，隐隐觉得季桓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会待在这个在屋外待上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沙覆了整张脸的地方?!但他脑海中还迴荡着司文的话——天涯海角，走出去才能找到他。反正自己有永生的时间可以浪费，他坚信，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他…… 夏衍一袭白衣，此刻已渐有灰色，他看了看，微微皱眉，面露不悦。与季桓在一起三百年，他在凡间与仙界爬高上低，下塘摸鱼，上树摘梨子，坐殿檐上打灵鸟，从不在意身上哪里污浊。每次都是季桓把他喊下来，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回殿中换衣服。可在季桓离开的这五百年，他发现自己已经逐渐转了性子，竟越来越在意衣衫的洁净。 他正想着要找个客栈住下，将外衣换洗，抬头一看，见到头顶飘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驿”。夏衍心中没有犹豫，抬脚就跨了进去。 底楼大堂应该是个酒肆，七七八八的坐着几个百姓模样的男人正在喝酒吃肉。看到夏衍进来，小二堆着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就迎了上来：“客官，您里面请——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听到小二这话，夏衍问道：“还有空房么?” “有有有!”小二立马弯腰抬手，引夏衍上楼，并招唿楼上客房的小二来迎，“楼上有上房，您这边请。” 夏衍颔首谢过，提衣上楼，跟着客房小二进了东边第一间客房。一进房间，夏衍惊讶的觉得，虽然这个叶城黄沙漫天，客房内居然打扫的一尘不染，想来一定是从不开窗。“尚可”——夏衍自言自语的说，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说话也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难道是太思念季桓，所以潜意识里总在用他的语气在对自己说话吗?! 夏衍苦笑了一下，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只木箱，拿出一件淡青色的长衫，将身上的外衣换了下来。休整好之后，夏衍拿着换下的外衣下了楼。 “小二!”夏衍一边下楼梯，一边轻唤身边的小伙计。 那个伙计看上去也就只有十三四岁大小，闻声立刻跑到夏衍身边，微笑着欠身说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洗了，”夏衍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将手中的外衫递给他，“之后直接送我房间即可，一壶清酒，两碟小菜。” 夏衍说完就找了一个无人的桌子，在桌边坐下，把剑放在桌上，等着酒菜。他已经做了八百年的鬼，本可以不用再吃这些，但是他就是觉得凡间的东西很好吃，尚为人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上，没想到成了鬼，却能肆无忌惮的吃了。等了片刻，远远的看见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年像一道火光一样蹿进了大堂，站定之后，还用右手持扇敲了敲左手的手心。夏衍本想将眼神收回，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却是那少年一脚踹翻了身前的一张无人的桌子。桌子被他踹的向前飞出了两尺远，将正端着酒菜朝夏衍这边来的小二撞了个屁蹲。“哗啦”一声，酒盅碗碟尽碎…… “姓张的，你给本大爷滚出来!”红衣少年大吼了一声。刚被撞翻的小二看到来人，起身拔腿就跑向后堂。 少年并未再发作，只是站定，将一只脚踏在身边唯一没有被踹翻的凳子上，依旧右手持扇在左手掌心敲着。如果没有刚才那么粗暴的行为，一眼看去仿佛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年郎。 大堂里的所有人瞥了一眼这个红衣少年之后，仿佛都很有默契的转回头，继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埋头吃着，只是刚刚的谈笑声现在变成了一片静默。夏衍的酒菜被打翻，心中略有怒火，但他并未想即刻起身管这闲事。他不知道少年口中那个“姓张的”到底是谁，但想来应该是客栈老闆，在等客栈老闆来给他安排重新上菜的时候，他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娇纵蛮横的少年——身长约有七尺半，长发高高扎起甩在脑后，肤胜粉白，两颊被身上的红衣映出一抹粉红，衬的恰到好处，眼若寒星，只是生了对娇娘般的柳叶弯眉，显得这张面孔更像个女子。 大概出于对这少年的忌惮，客栈老闆很快就从后堂一路小跑了进来，一脸惶恐却不得不赔笑的样子，轻声说：“哟，卓公子，今天怎么想起来光顾小店了，只是，您来是我们的荣幸，何故要砸东西呢?”
第2页 少年停住了敲着掌心的扇子，放下了凳子上的那只脚，缓步走到掌柜身边，冲着掌柜笑着，但那笑容里明显带着不满的神色。 “是你……逼阿兰他们家搬走的?”少年眼中透着一股兇狠，脸上却还挂着微笑。 “卓公子这说的哪的话?”掌柜的赔着笑，心里却明白这个叶城一霸来找自己的茬是因为什么了，“他们家的租约到期了，又付不起租子，我这不是逼他们搬走，这是合情合理的呀。” “你……跟我说合情合理?”少年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眼里寒光一现，“老子就是情、就是理!”便突然一脚将掌柜踹翻在地。 “卓凌!”掌柜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地，面露惊恐地冲着红衣少年叫道，“你不要嚣张，我手里有租约，白纸黑字，我……我去衙门告你们!” “告我?”少年往前走了几步，弯腰看着半躺在地上的掌柜，一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胸前，将他抬起的上半身又踩了下去，“你今天有命出这个门，我随便你去告!”说完，抬起右手持扇一挥，大喝了一声：“都给我滚!出这个门谁敢多说一个字，就洗干净脖子等死!”他的眼睛仍然是死死的盯着脚下的人，头都没有回过，大堂众人却仿佛都瞭然于胸，瞬间作鸟兽散，最后一人离开时还默默的带上了客栈的木门。 夏衍并未起身，仍然端坐着，静静的看着眼前一站一躺的两个人。他猜想，这个名叫“卓凌”的少年肯定横行乡里不少时日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对他几分忌惮几分畏惧。可他如此无恶不作，为何府衙却放任不管不问?看来凡间的官府也不是都像江南那边的尽职尽责，夏衍暗自笑了一声。 卓凌并未抬头看到四周情景，只是周围鸦雀无声，所以他也并未发现整个大堂之内，除了他们二人，还在角落坐在一个青衣男子。 他用手中的扇子抵住掌柜的喉咙，低声说了一句：“租约呢?” “你……你要干什么?”掌柜的话音颤抖着。 “让你做一个选择，”少年的脸上恢復的笑容，“是要命，还是要地?!” “你……你太狂妄了!”掌柜想要破口大骂，却又担心卓凌真的会要了他的命，“我……我不相信，光天化日的，你真……真敢这么为非作歹肆意杀人?!” “你不信?”卓凌把扇子换到了左手，右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夏衍远远的都看到那把匕首无比锋利，恐怕都不用费力捅，只要轻轻扎一下，就得要了他的命。 “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忘了么?”卓凌握着匕首，在掌柜的眼前晃着，一脸邪邪的笑着，“你……要用自己的命来赌一下……我到底敢不敢么?” 眼看那掌柜一时没了反应，不知道是被吓蒙了，还是正在犹豫，卓凌拿着匕首一点一点的靠近着掌柜的喉咙。突然，夏衍站起身来，拿着剑走了过来：“这位……卓公子?” 卓凌勐然一抬头，他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激灵，差点失手真划了掌柜的喉管，那这掌柜死的可就太冤了。他突然发现怎么这个空间里还有一个人，还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生人。 “滚!”卓凌对于有人打断了他很是恼怒。 但是夏衍明显没有被卓凌的怒气吓到，他径直走到卓凌面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掌柜的，又看着盛气凌人的卓凌说道：“掌柜的说的有理，既然人家有租约，地是人家的，你怎能如此蛮横强人所难?” 卓凌眼看着那死老头马上就要妥协了，突然出来一个人横插着一槓子，搅了他的事，顿时怒火就转移了对象，左手拿着扇子就指向眼前这个看似斯文的公子哥儿：“哪来的管闲事的?不知道老子是谁么?” “在下初来贵地，实在是不识得阁下，但这凡事总讲个理字，”夏衍自然知道这个蛮横少年不会跟他讲理，但他也的确不想看到掌柜的就这么丧命，自己的衣服还没洗好送来，酒菜也还没吃上呢。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这里讲的是哪个理!”卓凌话音未落就一个箭步往前飞去，却是伸的左手去袭击夏衍。 夏衍自然不会畏惧这个小小的少年，何况还是个凡人。他伸出右手将少年袭来的左手一掸，左手用掌心轻轻一推，少年便向后倒去，径直飞出去三四尺远。夏衍惊觉自己出手是不是有些重了，毕竟那还只是个孩子，这一掌让他发现，卓凌并没有什么内力，那一身蛮横可能是混迹街头多年养出来的。 夏衍刚想上前将卓凌搀扶起来，只见卓凌已经迅速的站起身，还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怒气沖沖的瞪着自己。瞪了片刻，卓凌在心里暗自思量了一下，恐怕自己不是这人对手，于是用扇子指着夏衍，恶狠狠的说了句：“你给我等着!”转身就出了门。 “看在她家孤儿寡母的份上，我最多再给她七日!”掌柜的冲着卓凌的背影喊了一句，马上就转身向夏衍道谢，并承诺夏衍的一切费用都免单。 夏衍没有多作客气，只是提醒掌柜自己等酒菜已经等了很久了，就回到自己原先那张桌子，坐下来继续等着。这次的速度明显加快的很多，只稍片刻，小二就端上来一碟滷牛肉，一碟小菜，一壶清酒。夏衍拿起酒壶一闻，就知道是好酒，拿起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第3页 店里也没了客人，只有夏衍这一桌，小伙计便带着崇拜的心情坐在另一条凳子上，好奇的问道：“客官是初来乍到吧?” “嗯。”夏衍正吃着牛肉，被季桓养成的“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让他不想跟伙计多话。 “您如果要在咱这叶城久住，那以后出门可得小心着点。”伙计小心翼翼的对夏衍说道。 夏衍心想，我还能怕一个凡人少年，便放下手中的筷子，将牛肉咽下，礼貌的对着伙计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您有所不知啊，”小伙计看夏衍并未把他说的话当回事，略带着急的口吻继续说道，“那位爷，就是方才那位红衣公子，是我们这街头巷尾闻名的一霸，在这横行了七八年了。听说他小时候就用他那把匕首捅死过人，可兇狠着呢，您一定要当心啊!而且，他说到做到，您惹着了他，他是必定要寻您报仇的。那个阿兰，可是他的相好，眼看着就要没地儿住了，他是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夏衍听到这里，有了一丝兴趣，便干脆放下了筷子，与小伙计攀谈了起来，也想问问有没有季桓的踪迹。 “你是本地人么?”夏衍温柔的看着小伙计。 “是啊，土生土长的。”小伙计还是个孩子，自然喜欢有人聊天。 “可曾遇到过一位公子，大约比我高一些，身穿白衣，清雅素净，腰间挂着一枚双鱼玉佩?” “没有。”小伙计几乎没有怎么思索就爽快的回答了。 “你都不想一下的么?”夏衍有些不满，觉得小伙计在敷衍他。 “不用想，”小伙计笑着说，“我们这个边陲小城，从来没有过您说的那样的公子，您是第一个。这里风沙那么大，谁会穿白衣，一炷香都要不了，就成黑衣了。” 果然……夏衍心想，这里就不是季桓会来的地方……看来自己也不用在此久留，待两天就可以走了，还是往干净一点的地方去找找吧。 “客官您听我一句劝，那个卓凌……您可得留点神。”小伙计刚说完，就看到有客进门，就招唿客人去了。 夏衍吃完，起身就出了门，想再出去碰碰运气，顺便看看这里有没有塞外高人可以修琴。 小城不大，夏衍从街头转到巷尾，打听着有没有修琴师，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五百年了，澜月受损严重，虽然勉强尚可弹奏，但是一看到那断痕就能想起那个……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忆起的瞬间。由于澜月与别的古琴大不相同，夏衍带着它走遍各地，始终找不到能修的人。 走着走着，夏衍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竟好像是迷路了。他正想寻个人问一问回客栈的路，抬眼却看到一抹火红的影子。仔细一看，却是刚才的红衣少年，正被一群幼小的孩子围着，嬉闹着。卓凌手里攥着一把糖人，举过了头顶，底下孩子围着他一蹦一跳的想要抢。夏衍看的出了神，只见卓凌开心的笑着，那张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跟刚才在客栈中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不是一个人。孩子们蹦了好一会都没有抢到，卓凌大概是手也举酸了，就放了下来，勒令孩子们排好队，一个一个的发糖人。那一刻，一群孩子笑着、闹着，在这冬日的暖阳下，更显温馨。 夏衍暗自想到，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孩子，居然杀过人?坊间传闻有多少是可信的呢?他低头笑了一下，转身默默的朝反方向走去。 一路寻人问路，夏衍终于回到了客栈。进了房间，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淡青色的衣裳也扑上了一层灰色。他将衣裳脱下，搭在床沿上，用手一点一点的掸着，好不容易才恢復到原来的青色。刚想上床去躺一会，他就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一声声轻轻的——“夏衍!” 夏衍心下一惊，突然跳了起来，警惕的扫视四周：“谁?” 一个身形渐渐的在眼前清晰起来……“仙尊?”夏衍惊讶的差点叫出来。 “五百年未见，”来人正是仙尊，“你可还好?” “尚可。”夏衍颔首回答道，对这位仙庭老大，夏衍一直都是尊敬有加，不仅因为他的地位，也因为他是季桓的亲哥哥。当年季桓冒着大不韪将他带到仙庭，全仙界都是反对的声音，只有仙尊默许了弟弟的决定，并对他照顾有加。夏衍知道，仙尊对他并无感情，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疼爱弟弟。眼下看到仙尊，所有那三百年的记忆又蹿进了夏衍的脑海……温暖的、惨痛的……无一遗漏。 “你可……还在寻找安澜?”仙尊载桌边坐了下来，示意夏衍也坐下。 “仙尊……知道我在寻找桓哥哥?”夏衍一愣，心想他果然是无所不知，于是心中不满——你明知道我在找他，却不告诉我他在哪?! “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安澜走之前说过不想再见你，我也不便告知他的去向。”仙尊遗憾的看了看夏衍，故作无奈的说道。 “他……还没有原谅我?!”夏衍眼里尽是伤感。 “他其实……未曾怪你，”此时的仙尊只有作为一个兄长的凄凉，“唉……我这个弟弟啊……”
第4页 “那他为什么——”夏衍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可还想找到他?”仙尊眼神坚定的看着夏衍，仿佛要给他一个希望。 “自然!”夏衍突然心中有了期盼，是不是马上就能找到季桓了?! “我不便下到凡间，只能化影，长话短说，你帮我做件事，”仙尊缓缓说道，“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你一个线索。你知道我这个弟弟，虽看似顺良，实则倔的很，若他知道我告诉了你他的行踪，定会跟我耍性子。所以，我只能告诉你线索，你自己找到的，就与我无关了。你……也稍体谅我。” 仙尊说完，就在等着夏衍的答覆，但他并未等多久，夏衍几乎就脱口而出——“好!”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吗?”仙尊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夏衍。 “只要能找到季桓，”夏衍盯着仙尊，仿佛一犹豫他就会消失，“无论何事，自义不容辞。” “好。”仙尊点了点头，“叶城边缘村子现有狼灾之患，为祸乡里，你去帮我摆平。” “就这事?”夏衍诧异的问，听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但是你要带上一个人，而且定要护他周全，不能有丝毫差池。”仙尊的影子渐渐变的透明，“那人就在叶城，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叫卓凌……” 第2章 叶城初见相看两厌2 “卓……卓凌?”夏衍一愣，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卓凌到底是什么来头，仙尊的影子就已经消失无踪影了。夏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一事忘了问——“摆平”?怎么算摆平……灭狼群?还是把头狼拎来教育一通，让它不要带队靠近村子? 可是……这个卓凌，自己才成了他的仇人名单中的一员，怎么带上他去查狼灾的事?他肯去才有鬼了……这时候，夏衍才觉得，这个任务好像比自己之前想的要难多了。但是，为了找到季桓，就是让他游过忘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往里跳。夏衍躺在床上思考了片刻如何劝说卓凌同行，却并未得出好的计策，于是沉沉睡去，明早先去找到卓凌再说…… …… 翌日，夏衍一早就起身，下楼吃了早饭，便向伙计打听卓凌的住处。 “客官，我不是让您躲着他点儿么，”小伙计觉得不可思议，“您怎么……还要找上门去啊?!” “我找他真的有要事，烦请告知。”夏衍语气温柔的问着。 小伙计惊讶不已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告诉了他卓凌家的位置。夏衍一路问人，找了过去，卓凌家并不难找，已经靠近了仙尊所说的患狼灾的村子。那是一条小巷，两边各排着一排小屋，一看就是穷困潦倒的村民住的地方。 “他家就在东头第一家，门口有三棵桃树的就是。”夏衍根据路人的指引，缓缓走近这个门口有三棵桃树的屋子。还没走到卓凌家，正经过一个外表破败的小屋的时候，夏衍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阿兰，你信我，凌哥哥一定会让你们留下来的!”正是卓凌的声音。 夏衍便在这屋前停下了脚步，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不用了，凌哥哥，”一个女孩奶声奶气的说着，想必就是那个阿兰，“你不要再去强迫张老闆了，人家也没有错，我们的确是付不起租子了，这是人家的地，我们应该搬走的。” 夏衍听着阿兰的声音，似乎只有七八岁，完全不像是卓凌的相好，他听了女孩这话，不由生出怜惜之情，便走近了些。 “可是……你们要搬去哪啊?”卓凌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着急的音色，“现在哪都比这里贵。” “娘说，我们可以再往北边去，据说那边地多人少。”阿兰缓缓的说着。 “北边不能去——”夏衍一听，一步跨进了阿兰家门，脱口而出，“北边有狼灾，那边的村民已经不堪其扰了，你们不能到那里去。” “是你?!”卓凌认出了他，“你来干什么?要不是你，我早已将租约拿到手，她们何至于搬走?!”说着就想冲上前揍他。 夏衍抬手制止了卓凌，蹲在阿兰面前，看着她忽闪的大眼睛。他发现，这个传说中卓凌的相好真的只有七八岁，不禁露出了笑容。 “阿兰?”夏衍扫视了一下整个屋子，发现虽简陋至极，却也异常干净，可见主人家的勤劳。 “嗯。”阿兰冲着夏衍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卓凌，好像在问卓凌这个是谁。 “你娘呢?”夏衍微笑着问着，他昨天听到掌柜说他们家孤儿寡母，就知道肯定没有男主人。 “娘去城里给人洗衣服了。”阿兰怯弱的说着，她察觉卓凌不喜欢这个人，便不想与他多接触。 “何时回来?” “申时。” 夏衍顿时觉得一阵心疼，摸了摸阿兰的脑袋，就站起身上前把卓凌拉到一边。 “你干什么?别碰我!”卓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脸上还留着怒色。 “这……怎么了?”夏衍轻声的问。
第5页 “你还有脸问?”卓凌瞪着夏衍，如若不是打不过他，卓凌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揍他的机会，“不要你管!” 说着，卓凌就一把推开夏衍，想要回到阿兰身边，却又被夏衍拦住。 “最北边的村子已经狼灾为患了，千万不能让她们过去。”夏衍看着卓凌说。 “不然去哪?”卓凌依旧瞪着他，没好气的说着，“你给他们挖块地去?!” 夏衍微皱着眉头，转过头又看了看阿兰，回到她身边，低声问了她一句：“你们哪天搬?” “娘说，过两天就要搬了，这两天把行李收拾一下。”阿兰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卓凌。夏衍思索片刻，踏出了阿兰家的门，往客栈走去。 申时刚过，夏衍就背着琴，拎着木箱回到了阿兰家，看到卓凌还在她家，三个人正在吃饭。他看到了阿兰的娘，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如果不是皮肤已经变得有些粗糙，一定像是一个深闺中的千金小姐。 “你还来干什么?”卓凌对夏衍果然充满了敌意。 “给你们送一样东西。”夏衍把木箱放在身侧的地上，走上前把两张纸放在他们吃饭的桌上，又退回到原地。 阿兰的娘诧异的看着夏衍，又看看卓凌，小心的打开了两张纸一看，便瞬间愣在了原地。卓凌看到她的神色，也把头凑过来看了一眼，好似没有看的太明白：“地…地什么?林姨，这什么东西?” “地……地契?”阿兰的娘瞪大了眼睛看着夏衍，“你……你是何人，为何要给我们这个?这是哪来的?” “另一张是租约，”夏衍微笑的捏了捏阿兰的脸，“你们不用搬了。” 这下连卓凌都愣在那里，他没搞清楚眼前这个人昨天还阻止自己抢租约，怎么今天就自己把这些东西全都送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卓凌充满警惕的看着夏衍，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 “这是我从张掌柜手里买下的，”夏衍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按说现在这块地，这屋子都是我的了。你们不用搬了，就在这住着吧。” 阿兰的娘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拉起阿兰就要给夏衍跪下：“快，阿兰，谢谢这位哥哥。” “不可!”夏衍忙扶着快要跪下的母女二人，“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北方……真的不能去。” “恩人，”阿兰娘瞬间貌似就要热泪盈眶，“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倘若……你们真想报答的话，”夏衍故作为难的说着，“我的钱全用来买这个了，如今……无处可去了。”夏衍并未将钱花完，也知道这母女二人实在不便将自己留在家里，他是在等卓凌开口带他回家。只有接近了这个少年，才有可能找到机会成功的劝得他跟自己走。 “可……我这家中别无男子，”阿兰娘低下了头，果然甚是为难，“若留恩人住下，恐怕多有不便啊。” “去我家吧，”卓凌仍目露凶光的看着夏衍，“我家有地方。”说完，卓凌就把吃完饭的碗筷放下，带着夏衍出了阿兰家。 卓凌家的屋子就隔着阿兰家，夏衍心中暗喜，自觉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看在你今天的份上，”卓凌给夏衍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咱俩两清了。”说完就出了门。 夏衍把琴靠墙摆放，又把木箱放在床边，便跟着卓凌出了门。他看见卓凌跟阿兰坐在她家门口聊天，说两句还冲着阿兰傻笑，然后看着阿兰也在笑。他很诧异卓凌这么一个蛮横跋扈的街头一霸，在这些孩子身边的时候，竟只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他看了半晌，也走到卓凌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说……阿兰是你相好的。”夏衍笑着说，“我起初还当了真。” 卓凌没有理他，只是转头问了阿兰一句：“阿兰，长大以后，你要嫁给我吗?” “嗯!”阿兰侧头看着卓凌，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看到了，是真的啊!”卓凌回过头看着夏衍，眼里全是对他的不屑。 “阿兰……很可爱。”夏衍侧过头看了一眼仰头看星空的女孩。 “那是……”卓凌傲娇的抬起下巴看着夏衍，仿佛方才夏衍夸的是他，“那可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你好像……对阿兰家特别照顾?”夏衍轻声道。 “因为从小林姨就很照顾我。”卓凌转回头，摸着阿兰的脑袋，声音难得的温柔。 “哦?怎么说?” “我自小就是一个人……”卓凌正欲往下说，却突然停住，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夏衍片刻，话锋一转，“关你屁事!”说完，他便领着阿兰进了屋，留下夏衍独自一人还在屋外赏月。夏衍低头笑着，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夏衍觉得今天是个极好的开端，也许卓凌并没有那么难以搞定，也许……阿兰就是那个突破口。他不知道卓凌是什么时辰回来的，因为在床上躺了片刻，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五百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这么轻易的就睡熟了，竟好似在安澜殿内一样。
第6页 …… 夏衍是被脸上这日光给唤醒的，看这日头，应该已是巳时。夏衍大惊，平时最多辰时即醒，今天居然一觉睡到此时。他起身穿衣，擦脸，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这屋子虽然简陋，却是不小——不知道这孩子又是从哪欺霸来的……夏衍心想，低头笑着。 出了屋子，夏衍迎上了这温暖的阳光，这是他连日来第一次发现大漠的美，想是昨晚一夜无梦的好觉让心情都舒展了许多。阿兰坐在家门口噼着柴，夏衍愣了片刻，走了过去。 “我来帮你。”夏衍把阿兰搀起，接过了阿兰手中的斧子，坐下来开始继续噼，只是他噼起柴来似乎丝毫不费力气。 “谢谢哥哥。”阿兰稚嫩的声音响在夏衍耳边，夏衍笑了，哥哥?我死时的年纪似乎的确跟卓凌相差无几，叫一声哥哥，也正合适。 “卓凌呢?”夏衍抬头笑着问阿兰。 “凌哥哥去城里买菜了。” “这巷口不就有菜市么，为何要去城里买?”夏衍挑起眉毛，弯着嘴角。 “凌哥哥说，城里的菜好吃。”阿兰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比凌哥哥还好看的青衣哥哥，“哥哥，听说城里的饭馆味道可香了，是吗?” 夏衍心里还想着阿兰的上一句话，暗自在心里笑道——买菜?怕是抢菜吧……回过神来，又抬起手摸了摸阿兰的脑袋，笑着说：“改日哥哥带你去吃。” “真的吗?”阿兰的眼里突然闪烁着兴奋的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夏衍犹豫了一下，从前行走凡间，他只告诉别人自己姓季，但想到今后还要与卓凌相处甚久，便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夏衍。”说着，还捡起一块小石头，将自己的名字在地上划了出来。 “夏……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夏衍一愣，抬头一看，原来是卓凌提着一筐菜回来了，正站在他身边，歪着头皱着眉仔细识着他在地上划的两个字。 “凌哥哥，”阿兰看到卓凌回来，跳到了卓凌身边，把他的胳膊一抱，“那个字读‘衍’，被我娘知道了你不好好认字，她定要训你了。” “我又不去考状元，要认识那么多字干嘛?!”卓凌不屑的说着，撇开了她的手，提着菜就进了阿兰的家。阿兰撇了撇嘴，继续蹲在夏衍的身边，经过了昨晚，这个小姑娘对夏衍多了几分好感。 夏衍正欲开口说话，卓凌突然跳了出来，丢给了夏衍一个包子：“吃吧，这么能睡，上辈子困死的么?!”转身又进了屋。 夏衍半晌才缓过神来，反应过来这个包子应该是卓凌给他带的早饭，居然还是热的。夏衍并不会感到飢饿，但是看到这个热乎乎的包子，还是觉得心中一暖，三口就吃了下去——这个叶城一霸，其实也没有那么嚣张跋扈嘛…… “阿兰，”夏衍吃完包子，朝身边的小姑娘轻唤一声，“过来，跟我说说你凌哥哥的事情吧?” 阿兰走到夏衍身边，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夏衍，却并未开口。过了半晌，夏衍看阿兰丝毫没有准备说话的样子，便带着疑问看着她。 “凌哥哥说，他不喜欢多嘴的姑娘。”阿兰一本正经的看着夏衍。 夏衍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摸了摸阿兰的头，温柔的说道：“哥哥不告诉他，你告诉哥哥，改日带你去城里的饭馆吃好多好吃的。” “说话算数?!”阿兰伸出了手，翘起小拇指。夏衍扬起嘴角，用小拇指勾了上去。 “那你想听什么?”果然还是个孩子，一哄就听话。阿兰也在心里暗自疑惑，为什么这个哥哥对卓凌这么感兴趣，她不知道夏衍心中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直觉这个哥哥不像坏人。 “随便。”夏衍随口说着，仍然低头噼着柴。 “我知道的也不多，”阿兰一边回忆着，一边低声的跟夏衍说着，仿佛怕屋内的卓凌听到，“从小凌哥哥就对我跟娘很好，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我没见过他爹娘。他每天都会带着菜到我家来吃饭，白天娘去城里洗衣服，他就做饭。娘白天很少在家，都是他带着我，他说因为长大以后要娶我，所以从小就要对我好。”看着阿兰一脸认真表情，夏衍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 “听说他以前……杀过人?”夏衍问着，但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这么大的小姑娘，可能还不知道杀人的意思。 “是……是为了救我和娘。”阿兰低下了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哦?”听到这，夏衍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阿兰。 “我来这的时候才两岁，”阿兰的声音更轻了，夏衍要偏过头才能听清楚，“我爹和凌哥哥的爹都是这里戍边的将士。我们俩的爹都战死了，军营里给了一点钱，就不再管我们。凌哥哥的娘跑了，他就一个人，也不知道遇到我娘之前他是怎么过的，我娘说，第一次看到他，他满脸都是伤，坐在地上吃着一个脏兮兮的包子。我娘那时候带着我，刚来到后来的爹的家里，看他可怜，带他回了家，发现他原来住在我们旁边，就天天过去给他洗衣做饭。”
第7页 “那你那个爹呢?”夏衍惊讶道。 “他是个坏人!”阿兰突然面露怒色，“他天天喝酒，把军营给我们的钱都花光了，还打我，打我娘!有一次，他喝多了，把我娘拖到门口一直踹，我跑过去抱他的腿，不让他踹我娘，结果被他一脚甩到一边，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趴在地上，死了，左边背上还插着凌哥哥的那把匕首。” 原来，这就是那少年的杀人传言……夏衍想着，却想到了五百年前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何尝不是同样的任性跋扈，横行仙庭，直到被季桓赶走的前一刻，身处天牢，他还以为自己仍然会被季桓庇护，不过是杀了几个仙家而已，他们不过都是该死……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夏衍眼眶已红，他似乎明白了仙尊的用意。让他带着这个与过去的自己极为相似的少年，可能是想让自己对曾经的季桓感同身受吧。阿兰看着夏衍沉默不语了，小心翼翼的攥着他的衣襟，仔细的看着。 “看什么呢?”夏衍看着阿兰，笑着问。 “哥哥，你这衣服真好看。”阿兰昂着头看着夏衍，一脸天真。 “改日哥哥给你买一件，”夏衍又摸了摸阿兰的头，继续问道，“那杀了人，此处府衙不过问吗?” “我们这里是边境，不同国家的百姓都杂居在一处，又有军队驻守，官府不大过问。”阿兰还盯着夏衍的衣服看着。 “杀人也不问?”夏衍感到疑惑，却只看到阿兰摇了摇头。突然从屋中传来一声大喝：“阿兰，你再多嘴，我不娶你了!”阿兰一惊，瞪大了双眼，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当真是害怕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半晌之后，屋内又传来卓凌的声音——“进来吃饭了!”阿兰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夏衍也放下斧子，拍了拍手上的尘灰，跟了进去。 “你还吃啊?”卓凌看到夏衍也坐在桌边，没有好脸色的说道，“你不是才吃过吗?” 夏衍突然一阵尴尬，正想要起身，只见卓凌把一碗饭重重的放在他的面前，“看在你帮阿兰噼柴的份上!”夏衍苦笑了一下，埋头吃了起来。让他意外的是，卓凌的厨艺当真不错，三个菜做的有些昨日那家客栈的味道。夏衍吃完，放下了碗筷，看到卓凌还在不停的往阿兰的碗里扔着菜，便看着卓凌出了神，嘴角不自觉也渐渐上扬。 “看什么?!”卓凌一声叫，惊的他回过神来，“把这些收拾了!光吃不干活啊?!”卓凌对他始终没有好脸色，每句话都是恶语相向，但似乎也从未有要赶他走的意思。 碗筷洗净摆好，夏衍回到厅中，发现卓凌已经离开了，他问阿兰：“卓凌呢?” “凌哥哥去大漠边了。” “啊?”夏衍感到意外。 “他经常吃了午饭就去那边，说是要练功。” “在哪边?”夏衍隐隐觉得不妙。 “往北，一直到大漠的边——”阿兰话音未落，夏衍便已冲出门去。他脑海中迴荡着仙尊的话——“定要护他周全，不能有丝毫差池”…… 第3章 叶城初见相看两厌3 “这孩子，明明告诉过他北边不能去!”夏衍在心中暗暗骂着，一路向北奔去，一直到了沙漠的边缘，才远远的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坐着一个身影。 夏衍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认出了那一身红衣，在那一片黄沙之中，仿佛一团火焰映红了身侧的大地，显得格外耀眼。此刻他坐在那块巨石上，不知向着远处在望着什么。夏衍往那块巨石走去，刚走了几步，心下一惊——巨石下徘徊着两匹狼，正抬着头看着卓凌。卓凌却好似望着远方出了神，并未察觉身下的危险。 “卓凌，小心!”夏衍将剑拔出持在手中，大叫一声，朝卓凌掠去。 卓凌闻声回头，只见夏衍一身青衣持剑飞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夏衍拦腰抱起飞离了那块巨石。 两人在离巨石七尺远的地方落下，“你干什么?!”卓凌怒气沖沖，正作势推开仍搂着他腰的夏衍，这才看见巨石下的狼，突然眼神一变，反手拔出腰间匕首横在胸前，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夏衍站在卓凌身边，左手将他护在身后，右手持剑防御，双目圆睁，瞪着眼前的两匹狼，只等它们有任何动作就一剑刺去。 那两匹狼望了望这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夏衍顿时紧张起来，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正欲开战，却突然听到远处一声狼嚎，在这烈日下的大漠中，极其孤寂悲凉的一声狼嚎。夏衍下意识的抓住了卓凌的手腕，怕会有狼群袭来，想着寻机会带他逃离。两匹狼与眼前的两个人对峙了片刻，听到了远处那一声狼嚎，却不再管这二人，转头往一边去了，不一会便消失在大漠里。 看到狼走远了，二人终于放松了下来。“你放开我!”卓凌甩开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将匕首插回腰间，斜着眼睛瞪着夏衍。 “我同你说过，北边有狼患，不能来此。”夏衍也瞪着他，声音中略显微怒，“你当作耳旁风?!” “狼患何所惧?”卓凌一副不屑的样子，仿佛刚才躲在夏衍身后的人并不是他，“若是宰上一匹，带回去让阿兰尝尝鲜。”说完，不理夏衍，自顾自的往来的方向走去。
第8页 “无知!”夏衍跟上他，怒骂了一句，“你知道大漠中的狼不好招惹么?!” “你知道在叶城，我也不好招惹么?”卓凌淡定的回了他一句，头也不回的走着。 “你为何来此?”夏衍无奈的问着，“阿兰说你经常来此练功，你练的什么功，石头上打坐吗?” “要你管?!”卓凌说完，加快了脚步。他对这个人始终没有好感，收留他也是为阿兰一家还这个恩情。 “我看……你倒更像是在等人。”夏衍也加快脚步跟上他，故意讥笑了一句。 卓凌勐然回头，皱着眉头怒目而视，持着扇子指着夏衍，恶狠狠的说：“再多管闲事，你就给我滚蛋。”说完，就转身疾步朝家走去。 夏衍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真是难以攻克啊。 到家时，卓凌正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晒太阳，嘴里叼着一根草，一只手还揉着阿兰的脑袋。夏衍看了他一眼，往屋内走去，刚踏过门槛，就听身后有人叫他——“夏衍!” 夏衍身形一顿，正诧异这鬼地方怎么还会有人认识他，又觉得声音很熟悉，转身一看，来人却是司文。司文本只是官职，是仙尊身侧处理日常事务的文官。没有人还记得他飞升之前的名字，所有人也都只唤其司文。夏衍原先在仙庭之时，除了安澜殿中的人，也只与他一人私交甚好，也只有夏衍在无旁人时会唤他的名字——萧城。 看到他，夏衍的心情总算好了很多，在凡间这五百年，萧城只要下凡便会抽空寻夏衍喝酒饮茶，两人在酒肆或茶寮聊上一会，说的也大多都是仙庭的近况，以及听说的哪里有季桓的消息。 “阿城，你怎会在此?”夏衍转身走到萧城身边，站定之后问道，语气里微微透出一丝欣喜，却并未表露出来。 “来看你，”萧城一看到夏衍就不禁在脸上挂满了笑容，上下打量了一圈，“你这……越发的像安澜殿下了。” “呵……”夏衍低头笑了一声，“我也不知为何，季桓曾经费劲心思想要养我的性子，如今却……” “可见你是太思念安澜殿下了……”萧城笑着，眼神里却有一丝落寞，随即一把揽过夏衍的臂弯，“走，请你喝酒!” 夏衍颔首，便随着萧城一起往前走去，却未见卓凌双眼一直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独自疑惑着，夏衍这么令人讨厌的人，居然还能有如此相熟的人。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厌恶夏衍，可能正是二人第一面的相见不甚愉快，也可能是他打不过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翩翩公子，便在他心里埋下了一根刺，让他总是想寻机会朝夏衍扎过去。可夏衍好似做什么都举止得当，还帮了阿兰，让他始终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发作，于是这根刺，便始终种在那里。 夏衍把萧城带去了之前的那家客栈，因为他觉得酒菜的味道还算不错，二人找了张空桌坐下，掌柜看到夏衍，笑着就跑了过来。 “客官，还是老样子?”掌柜的准备吩咐小二上菜，萧城看到夏衍在这里竟是掌柜亲自接待，不免心生疑惑。 “上几个好菜，两壶好酒，不用免单，今天有人结帐。”夏衍指了指身侧的萧城，萧城见状，无奈的笑了笑。 “好嘞!”掌柜的转身就去了后堂。 “你来此才数日，竟得如此优待?”掌柜一走，萧城弯着眼角，好奇的问着夏衍。 “命该如此，”夏衍淡淡的笑了一下，“我也无奈。”转头看见小伙计把端了两壶酒和一盘滷牛肉，摆在桌上。 “您先慢用，热菜正下锅，稍后便好。”小伙计说完，转身便走，心下也疑惑，怎么又来了一位翩翩公子哥儿。 萧城看到小伙计，嘴角咧了一下，又转回头对夏衍说：“你可知……仙庭上下大多都对安澜殿下有些畏惧，也只有你，能坐在人家殿檐上打灵鸟。” “为何怕他?”夏衍好奇的看着萧城，一边给他倒酒。 “因为他正如你此时一般冷清，让人心生畏寒。”萧城说着，拿起酒杯在鼻下一过，“好酒，未曾想这大漠边城，还有如此好酒。” “你是说……你现在也怕我了?”夏衍端起酒杯，冲着萧城笑着。 “我是说，”萧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更喜欢以前的你。” “哈哈哈……”夏衍不禁笑出声，也一口将酒饮尽，“以前的我?除了季桓，也就你喜欢了。”话音刚落，夏衍好似想到了什么，微皱眉头，又说道：“不，季桓才不喜欢，不然他也不会赶我走，还把澜月噼了。” “夏衍，你可曾想过，也许真相併非你看到的那般?”萧城看到夏衍此时悲凉的模样，心中不忍，却欲言又止。 “真相?”夏衍又饮下一杯，并未揣测出萧城话中的含义，“真相就是季桓不要我了，他告诉整个仙界，此生都不再见我。” “那你还要寻他?”萧城眼中也全是伤感。 “我想他……”夏衍低着头，眼眶微微发红，“我想见他。他躲了我五百年，难道我寻了他五百年还不能减轻他心中的怨恨么?!”
第9页 “他其实……未曾怨你。”萧城低下头，轻声说道。 夏衍又往杯中倒了酒，面无表情地说：“仙尊也这么说，既是如此，为何又不肯见我?!” “仙尊来找过你了?”萧城把头勐然一抬。 “嗯。” “是否让你摆平狼患?”萧城眉头一皱。 “你如何得知?”夏衍疑惑，但瞬间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蠢，司文是仙尊身边的文官，自然对这些无所不知，便又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要去!”萧城突然抓住了夏衍的胳膊，紧张的看着他。 “为何?”夏衍看着萧城，“你可知仙尊允诺我何事么?” “无论何事，不如你的命重要!”萧城微皱着眉头，紧盯着他。 “不，”夏衍拿开了他的手，又饮了一杯酒，“此事……比我的命重要。” “夏衍!你可知——”萧城的表情极为担心，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却话到嘴边，生生又咽了回去，平復了下心情，沉默了片刻，目光坚定的说，“那我陪你!” “你一个文官，打不得杀不得的，就别拖累我了!”夏衍笑到，抬眼看着萧城，“喝啊，你是来请我喝酒的，真只看我一个人喝么?” 萧城嘆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可得知安澜殿下的消息么?”萧城一边倒酒，一边问着。 “当下未有，”夏衍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待我摆平狼患，就有了!” “仙尊许你的是这个?!”萧城感到惊讶，随即看到夏衍点了点头，“你可曾想过，你寻了五百年了，为何仙尊此时才要告诉你他的消息?” “他说……”夏衍眼神中又尽显惆怅，“是季桓不让他告诉我。” 萧城无奈，只能沉默饮酒，半晌才对夏衍说：“大漠狼患已有些时日了，听说狼族异常兇勐，你务必小心。” “阿城，”夏衍饮下一口酒，盯着萧城说道，“你可有季桓的消息?” “没有。”萧城回答的很干脆，也没有躲开夏衍的目光，这五百年，每次凡界与夏衍相聚，他都会问这个问题，萧城已经习惯了。他的确不知道此时的季桓身在何处，只是夏衍不曾得知的前尘往事，他也无法据实相告。为了能让夏衍早日找到季桓，他也曾多次暗自调查过，只是……季桓始终毫无踪影。 二人一边吃着菜，一边聊着仙庭近日的趣事，聊着聊着，酒壶渐空，夏衍又恢復到往日那欢脱的少年模样，在萧城面前大笑着，似乎没有季桓在心里的时候，他才变回他自己原本的样子，而萧城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默默的看着夏衍。大半个时辰之后，萧城结了帐，两人起身离开了客栈。 “你……要回仙庭了?”夏衍有些不舍，这五百年，也只有这个人还在惦记自己，时常来看望自己，有他在，心情总能好些。 “嗯，”萧城握住了夏衍的手，把一样东西塞进了他掌心，“记住我的话，万事小心。” 夏衍低头一看，瞬间一愣，勐然抬头，抓着萧城的手急切的问道：“你怎会有这个?” “安澜殿下走时，并未带上，仙尊收在殿中，我偷出来的。”萧城略显悲凉的看着夏衍。 “我还以为……”夏衍又低下了头，看着手心里的双鱼玉佩，他以为什么，以为萧城找到了季桓?以为季桓回仙庭了? 萧城看他又陷入了沉默，拍了拍他的肩，温柔的说道：“我回去了，狼患之事，切勿勉强，留着性命，总能找到他。”说完便消失了。 夏衍看着萧城消失，又转念一想，季桓去了什么地方，怎会将这贴身的双鱼佩丢下?可他还没来得及问萧城，萧城就回仙庭去了，他无奈，只得提着从客栈带出来的两个菜，往卓凌家走去。 到阿兰家门口时，夏衍伸头往里望了一眼，发现他们三人正在吃饭。 “刚巧，”夏衍提着菜走了进去，“阿兰，你不是要吃城里饭馆的饭菜么，哥哥给你带回来了。” 卓凌看到夏衍进来，闻声便站起身来，盯着夏衍说道：“阿兰，不要吃人家剩的饭菜!” 阿兰很是为难，她都闻到了食盒中的香味，可是又不能不听卓凌的话。 “什么剩的?”夏衍把食盒往阿兰面前一放，打开了盖子，“我这是让掌柜特意做了带回来给阿兰的!” 阿兰闻言大喜，马上站起来把食盒中的盘子端了出来。一旁的妇人知道女儿想吃，只得拍了拍她，说：“快，还不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阿兰笑着抬头沖夏衍说了句，便埋头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往卓凌和娘的碗里夹着，夏衍便顺手捏了捏阿兰的脸颊。 “我不要，”卓凌又把碗里的夹回到阿兰的碗里，一脸不屑的说，“我经常吃，都吃够了，没觉得哪里比林姨做的好吃。” …… 夏衍在卓凌家住了三五天，每晚都睡的特别好，白天就想着怎样才能劝服卓凌跟自己去平狼患。可卓凌对他的态度丝毫没有好转，每天还是对他恶语相向，从没有过好脸色，甚至有时连跟他在一个屋内多待片刻都不太愿意。夏衍也不知为何卓凌对自己的态度能恶劣到如此地步，难道仅仅因为初见那日自己把他推了一个屁蹲?那这少年的气性可是也太大了，这几日，自己在这里忙前忙后，又哄他又哄阿兰，他居然丝毫不见悦色。若是曾经自己那暴脾气，早都把他打服了。
第10页 终于，某日连老天都帮了夏衍一把，这日，突然天降大雨，在大漠中这却是从未有过的在这个季节冷不防的就降了如此大的一场雨。阿兰家一间屋子的屋檐也因这场大雨......塌了…… 好在这并未太过影响母女俩的生活，于是隔天放晴，卓凌便爬到屋顶开始修葺。坐在屋顶，卓凌修了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发起了呆。可能是想的太过入神，他身形一歪，竟从屋顶打着滚的摔了下来。夏衍眼疾手快，伸出双手一接，只见卓凌直直的掉进了夏衍的怀里。那个瞬间，二人四目相对，一个躺着，一个立着，周围的空气都沉默了。 卓凌愣了半晌，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躺在这人怀里了，突然回过神来，一巴掌扇在夏衍胸前，大声叫着：“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夏衍无奈的笑着，把卓凌放了下来，满脸无辜的看着他说：“是你从上面掉进来的，怪我么?” 卓凌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径直朝屋内走去。 “卓凌!”夏衍叫住了他，“我救了你两次了，怎么着也能把你心里的怨气消了吧?!” “什么怨气?”卓凌回过头来，“我没那闲工夫!” “既然如此，”夏衍抬头看了看阿兰家的屋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事成之后，作为报答，我会将阿兰家的屋子从里到外翻修一遍，如何?” 卓凌看着夏衍，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在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实性：“你连住的地儿都没有，哪来的钱修房子?” “事成之后我便有钱了，”夏衍笑着看着卓凌，“你只需说，愿不愿意?” “此话当真?”卓凌试探的问道。 “一言九鼎!”夏衍突然有了种成功的喜悦，“只是……我不想瞒你，此事有些危险。” “只要你真的能帮阿兰家修房子，”卓凌眼神坚定，“我去!” “此话当真?不反悔了么?”夏衍心中暗喜。 “一言九鼎!”卓凌一身红衣，昂着头站的笔直。 夏衍笑了，笑的很灿烂：“好，明日启程。” “去哪?” “一路往北……” 第4章 并肩同行相伴异心 “你不是一直说北边有狼患，不能来此?”卓凌一身红衣，阳光洒在他的背上，暖意洋洋的，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对夏衍说话也没有那么沖了。 “来此正是为解决狼患。”夏衍淡定的说着，已换上了之前的那一身白衣，目视着前方，眼看着就要到仙尊说的那个村子了。之前去大漠找卓凌的时候曾经过这个名叫张家村的村子，想来是所有的村民都是一个家族的。 “你?”卓凌感到意外，与夏衍相处这数日，他并未察觉这个冷淡的公子哥是个热心肠到会为素不相识之人解决困难的人，当然，帮阿兰只是弥补那个阻拦自己抢租约的错误而已，“你一个人……来挑狼群?” “不是还有你么?!”夏衍冷静的转头，看见卓凌睁大的双眼，心想你眼珠都要掉出来了，还不赶紧伸手接着。 “我?”卓凌指了指自己，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夏衍信心，确信自己有这个本事。 “为了阿兰家的房子，”夏衍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卓凌的脑袋，“你是不是要尽个全力呢?” “别碰我头!”卓凌一巴掌打开了夏衍的手，刚刚生出的一丝丝好感，被夏衍这一拍又转瞬即逝，“我自会尽力，你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才好。”说完，就板着脸疾步向前走去，将夏衍甩在身后。 夏衍无奈的摇了摇头，暗自跟了上去。他觉得卓凌就像个养不熟的孩子，但其实这样也无碍，反正任务结束自己也要继续去寻找季桓，不会与他相处太久。 进了张家村的那一剎那，夏衍突然心间一沉，上次来的时候，张家村尚有三十余户，不过短短数日，竟又空出了一些房子。夏衍带着卓凌进了空的屋子查看，发现地上没有血迹，摆设也规整，不像是被狼袭击，应该是自行离去的，可能也是不堪狼群的侵扰搬离了此处。 夏衍回到街上，看到虽然人烟稀少，但村民们仍然该卖菜的卖菜，该洗衣的洗衣，并未就此放弃这里的生活。他心想，是否需要找个人问一下如今这里究竟是个怎样的状况，正想着，眼前走过一个黑衣少年，正提着一筐菜。 “这位公子!”夏衍朝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叫了一声，但少年并未转身，似未听见。 “叫你呢!”卓凌看那少年没有反应，一步跨上前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肩，少年一惊，勐然回头，见是两个人叫他，顿时由惊转喜，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二人。 “何事?”少年轻声问着，夏衍和卓凌这才发现，这个少年生的竟是如此好看，虽穿着一身黑衣，却将那嫩白的肤色衬的更有几分光彩，眉眼弯弯，长长的睫毛显得双瞳异常的深邃，尤其此时这个侧面，显得少年的面部轮廓特别的立体，果然这是西域人独有的面相。 “这位公子可是本地人?”夏衍有些不满卓凌方才的粗鲁，白了他一眼，随即对面前的少年略表歉意的问道。
第11页 “呃……算吧。”少年思考了片刻，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本地人。 “不知公子可曾听说此地的狼患?” “狼患?”少年皱起了眉头，顿了片刻，“据我所知，此地确是偶有狼出入，但应该并未伤及百姓，如何称的上是…..患?” “既然如此，那为何张家村如今人丁稀少?”夏衍有些疑惑，看这少年的反应，似乎这里的村民并不害怕“偶尔”出没的狼群。 “想是因为这里有沙匪吧。”少年无奈的说道，也在诧异是何人将狼患传出的。 “沙匪?”卓凌惊讶道，他家住的村子离这里并不是非常远，那边却从未听说过有沙匪。 “正是，”少年带着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那些人时常在大漠中劫杀过境的商旅，有时也会袭击周边的村子。” 卓凌闻言，侧着头没好气的盯着夏衍，好像在说：说好的来打狼的，狼呢?!沙匪你还管不管? “你们……是因听说狼患而来?”少年歪过头看着二人。 “正——”卓凌正要回答，却被夏衍抢了话—— “我们准备去大漠游玩，途径此处，听说了些风言风语，觉得新鲜，便想待上些日子。” 卓凌听夏衍说这些，盯着夏衍的脸颊看了半晌，心想，这傢伙居然说起慌来脸都不会红上半分——不要脸……这是卓凌自“讨厌的人”之后，给夏衍的第二个评价。 “狼有什么好新鲜的，”少年嗤笑了一声，转头又问，“既然如此，你二人可找到落脚地么?我们这个村子小，没有客栈，你们可以找间无人的屋子。” “多谢。”夏衍谢过少年，正准备带着卓凌转身去找空屋子，却又被那少年叫住—— “我家旁边就有一间大屋是空的，你们可以跟我来，我一个人平时也无趣的很，有人作伴更好。”少年笑的很甜，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夏衍。 “我——”夏衍正欲拒绝，这次却被卓凌抢了话—— “好啊!”卓凌跳到少年身边，正要跟着他向前走去，突然发现夏衍没跟上来，便回头瞪了他一眼，拿着扇子挥了一下，示意他跟上。 三人其实年龄相差不大，但夏衍看着淡漠，便显得年长许多，卓凌一身红衣，十分耀眼，又拉着那个少年欢脱的跳来跳去。少年可能平时一个人的确无所事事，有人相陪，他也显得十分开心，跟卓凌有说有笑。 “你叫什么名字?”卓凌满脸笑容的看着少年。 “我叫阿楚。”少年也笑着看着卓凌。 “多大了?” “我……”阿楚突然犹豫了起来，“我也不知道算是……多大了。” “啊?”卓凌一愣，“什么意思?” “我……”阿楚有些尴尬，正想着找一个什么理由，只听夏衍在身后冷冷地说道：“你是来查户籍的么?” 卓凌转头向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回过头继续沖阿楚笑着，便没再问，两人继续有说有笑的向前走着。夏衍跟在二人身后，不禁扬起了嘴角，果然……少年心性，便是如此，嬉闹才是命中常态，自己曾经嬉闹起来比他二人更甚。想到此处，便又不禁在脑海中浮现出，他坐在安澜殿檐上用弹弓打灵鸟时，季桓坐在梨树下抬头望着他的样子，那个笑容，此生难忘。 二人跟着阿楚来到了那间空屋，的确很宽敞，桌椅床铺锅灶也很齐全。夏衍和卓凌都未带什么行李，只见卓凌一个箭步就蹿进了屋里，挑了一间房间，往床上一躺，翘起了二郎腿感受了一下床铺的软硬，嘴角还露出了微笑，想来很是满意。夏衍看着他，一脸不满的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他床边，夺过扇子往他小腿上一敲——“鞋子!” “干什么?”卓凌不屑的白了夏衍一眼，“我又没躺你的床，要你管?!” 夏衍看了他片刻，见他并没有脱鞋的打算，只能摇摇头，离开了。夏衍走后，卓凌翻着白眼愣了片刻，两条腿用力一瞪，将鞋甩飞，继续翘起二郎腿。 傍晚，阿楚来叫二人一同去他家吃饭。 “阿楚，你手艺不错啊!”卓凌一边吃着，一边翘起了腿。 “坐好!”夏衍看了卓凌一眼，冷冷的说道。 “要你管?!”卓凌白了他一眼，把腿放了下来，继续夸着阿楚的菜做的好吃。 “很多年没做了，最近才开始做起菜来，”阿楚眉眼弯弯，笑的很开心，“好吃就好，平时也没有人来，我还怕厨艺变差了。” 阿楚和卓凌一边吃一边聊着，看夏衍一直不做声，只低头吃着，便问道：“夏公子?” “叫我夏衍就好。”夏衍把碗筷放下，淡淡的说。 “你为何都不说话呢?” “他饿疯了!”卓凌不屑的插了一句，瞥都没有瞥夏衍一眼。 阿楚闻言，没忍住笑了出来：“当真?” “食不言寝不语。”夏衍瞪了卓凌一眼，随即转头朝阿楚笑了一下，继续端碗吃了起来。
第12页 “穷讲究……就你事多。”卓凌嘀咕了一声，便没再理他，继续与阿楚边吃边聊。 晚饭后，三人一起坐在屋外，没了白天的日光，虽然此时已是初春，但入夜了还是凉意袭人。三个人裹紧衣服，点了个小火堆，围着坐成个三角，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果然，一整天也没见到有狼群出没，夏衍心想，难道仙尊的消息也不准了么? “阿楚，你怎会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卓凌显然对这个才相识一日的少年更有好感。 “我爹前几月去世了，我家住在大漠深处，来这里是为了找人。”阿楚说着，眼神变的有些空灵。 一听阿楚说是为了找人，夏衍一阵心悸：“找何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阿楚有些凄凉的说，“只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里了。”他心想，那人早已轮迴，恐怕现在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自己在这里也只是待几个月想碰碰运气。 “你是来查户籍的么?”卓凌眼看阿楚眼眶已泛红，觉得是夏衍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侧着头就沖了他一句。 “我只是……”夏衍正想解释，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乱闹闹的声音，有马蹄声，有哭喊声，还有叫骂声，夹杂在一起，反而让夏衍听不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片刻之后，不需要他去分辨，就见街上跑过了几个人，大声的喊着：“沙匪来了!快跑啊!”这叫声，就跟闹着玩似的，却让夏衍这边三个人同时一惊，勐然站起身来。 “沙匪?”夏衍低声说道，心想阿楚所说果然不假，看来这里沙匪比狼患更有威胁性，赶忙转身回屋，将剑持在手中。再出门看时，发现一群人骑着马已经到了街口，手里还举着很多火把。那些人骑在马上，一个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尽透彪悍的气质，显然不是善类。他本想要不要顺手将这伙沙匪剷除，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任务是狼族，便又不想惹这不必要的麻烦，以免多生事端。随即伸手握住卓凌的手腕就拖进了屋里，正想将阿楚也带进来，可一转头，阿楚却不见了。可能是躲进自己家里了吧……夏衍心想，便没再在意，反身插上了门栓。 卓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衍扔进了屋内，顿时大怒：“你……你不管么?那些百姓……” “这不归我管。”夏衍一如往常的淡定，把卓凌推进了房间。 “可是阿楚一个人在家!”卓凌瞪着眼睛，说着就要冲出去，却被夏衍一把推倒在床上。 “你给我老实待着!”夏衍冷冷的沖他说了一句，就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他不在。” “不在?”卓凌心中大惊，“他能去哪?” “也许是躲起来了，”夏衍将窗户支起一条略粗的缝，侧身贴着墙，暗自观察着街上的情形，“他也说了，沙匪不是第一次来。” 那群歹人高头大马的在街上巡着，见整条街空空荡荡连条狗都没有，就开始破口大骂，声称要挨家挨户的闯进去。想来这大概是他们一贯的套路，因为所有屋子都门窗紧闭，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兴许村民们都跑了也说不定。 沙匪们在街上骂了一阵，见没有反应，便真的开始踹门。头两间屋子似乎真的是没有人居住，两个手下闯进去后，空着手跑出来，跟那头领不知说了什么，头领愤怒的骂了一句什么，可能是当地话，夏衍没听懂说的是什么，但那个表情，想来定不是什么好话。接着，头领大手一挥，又从马上跳下来五六个沙匪，分别冲进了街边的几户人家。 “他们……”卓凌突然在夏衍耳边轻声叫起来，差点吓的夏衍一掌反噼上去，于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反应迅速的夏衍一把捂住了嘴，只能用牙缝哼着，“马上就要搜到这里了，你还不管么?!” “我说了，这不归我管。”夏衍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卓凌，低声的说道，“真进来了再说。” 卓凌闻言，顿时怒火攻心，狠狠的一口咬在夏衍的手指上，只听夏衍低哼一声“啊!”瞬间松开了手。 “你……”两人几乎同时指着对方冒出了这相同的一个字，彼此都横眉冷对怒目而视。 ——“你是狗吗?!” ——“你有没有人性?!” 两人又同时瞪着对方脱口而出……夏衍仿佛被这一下把五百年前的自己咬了出来，一瞬间所有的冷峻风度统统消失了，只想一把推倒卓凌，骑在他身上把他一通乱揍。他心想，人性?老子都死了八百年了，哪里还来的人性?! 就在差点把仙尊那“护他周全”的要求抛到九霄云外的那一刻，夏衍眼睛无意中一瞟，正欲冲上去揍卓凌的身形突然顿住了。 卓凌看见夏衍望着窗外出了神，也发觉有异，凑了过去也想看一眼，却也突然愣住了——一个沙匪正将一个黑衣少年推搡到头领的马下，那少年正在挣扎，似乎不满这受制于人的境况。不需夏衍和卓凌辨认，一眼就能认出那个黑衣少年正是阿楚。头领看着阿楚，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看到那色眯眯的眼神和满脸□□的表情，夏衍就知不妙。他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将阿楚救下，就听到身后门边传来一声巨响，一转头，卓凌已经不在原地……
第13页 “狗崽子!”夏衍暗骂一声，随即奔出门去，果然看见那一道红色的身影已经冲到了沙匪的马前，在火光下被风吹的摇曳。夏衍冲到卓凌身边，伸手将他护到身后，侧头低声骂道：“你想死就告诉我，我一剑捅死你，不要拖累我!” 随即，他抬头用凌厉的目光看着那个沙匪头领，右手将剑紧紧握住，随时准备□□。正在他紧张着在救人与防御之间徘徊的时候，卓凌又替他做了决定……只听耳边一声大喝——“你们这帮吃屎的杂种，把阿楚放了!” 夏衍本不想掺和这些破事，但此刻卓凌都骂成这样了，想那沙匪头领肯定也不肯善罢甘休。这狗崽子，真能给我惹事……夏衍在心中早已将手扶上了前额。既已如此，看来这一战是免不了了。 “卓凌，你们快跑，不要管我!”阿楚挣扎着朝着这边叫着，瞬间就被身边抓着他的沙匪扇了一巴掌，火光下那粉白的脸颊顿时起了一阵红晕。 “阿楚，别怕，我来救你!”卓凌沖阿楚叫道，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估计是根本不打算夏衍会出手，于是随即就朝那边冲去。可还没迈出去两步，就被夏衍抓住胳膊用力往回一扯，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又是一个屁蹲。 “你……”卓凌愤怒的回头瞪着夏衍。 “躲起来，别碍事!”夏衍看也没看他，丢下一句就拔剑朝阿楚的方向飞了过去。趁所有沙匪还没来得及反应，轻轻一剑划过，将抓着阿楚的那个沙匪整个头割了下来，剑锋凌厉的在阿楚脸上也留下了一道小口子。在那颗头落地的瞬间，夏衍把阿楚拦腰一抱又飞了回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等沙匪回过神来发现一个同伴的头已经没有了的时候，夏衍已经搂着阿楚站回了卓凌的身边。 “阿楚，你没事吧?!”卓凌扑倒阿楚身边，把他转过去转过来的打量着。 “我没事，”阿楚漠然的看着卓凌，眼中仿佛并没有多少感谢的神色，“你们不该救我，这帮沙匪，不是好惹的。” “你说的什么屁话，”卓凌皱起眉头，“我怎么能看你被他们抓了不管呢?!我可不像某个人，一点人性都没有。”说着还朝身边仍然严阵以待的夏衍翻了个白眼。 “方才可正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将你的阿楚救回来的!”夏衍听到卓凌的话，并没有太在意，冷冷的回了一句。眼睛却还盯着前方愤怒的沙匪头子，心里还在犹豫一会是转身就跑，还是迎头而上。他自然不会怕这几个凡人，但是自己还有任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生了事端，碍了之后寻找狼族的事，就不妙了。 果然，当沙匪头子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下被人一剑削了脑袋，本来打算带回去享受的小美人也被人抢了之后，简直怒不可遏，大叫了一声什么。夏衍想一定是要带队进攻的意思了，一时间丝毫没有犹豫，一手抓上卓凌的胳膊，看到卓凌第一次有了默契一般也一手抓上了阿楚的胳膊，于是，三人转身就飞奔而去。身后一整队的沙匪骑着马在追，夏衍拖着两个人，几乎快要飞了起来，才没有让沙匪追上，但也一直没有摆脱他们。跑了半晌，卓凌已经喘的不行了，完全是靠身边的两个人拖着，自己已经不出力了，此时哪怕双脚腾空，也能飞一般的向前掠去。他还在疑惑……这俩人都不累的么? 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夏衍突然脚步一停，卓凌和阿楚差点因为惯性往前摔了一个大马趴。卓凌正要发作沖夏衍骂去，站定一看便傻眼了，所有想要骂夏衍的言辞都咽了回去——眼前……趴着七八匹狼，绿悠悠的瞳孔正盯着三个人……. 第5章 并肩同行相伴异心2 “狼……狼群?!”卓凌双目圆睁的盯着眼前的狼，声音有些颤抖，下意识手就扶上了腰间。但是腰间的匕首只能近搏，似乎不是对付狼群的好办法。 夏衍此刻也是一脸严肃，浑身都是僵硬的，他伸手将卓凌和阿楚护在身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却突然反应过来，身后不远处就有一群恶人。如今两头都被堵死，跑也没路跑了，那……要先解决哪头呢? 夏衍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正犹豫着，一阵马蹄声和叫骂声就已来到了身后，眼前的狼群正向自己这边踱着步。就在这进退都是一场恶战之时，阿楚突然跳到了他身前站定。夏衍看着他的背影，那个姿势应该是在和狼群对视，不禁心想，大漠的狼族是灵兽，你还想用眼神吓退他们么?!阿楚站了片刻，突然转回头，拉着夏衍和卓凌又往一边的空屋子里跑去。 “这……”夏衍一愣，想问这是怎么个意思，却被阿楚一手捂住了嘴。 “别出声，看着。”阿楚把手放了下来，将窗户支开一点，紧盯着窗外说道。 夏衍和卓凌也侧过头一起向窗外看去，只见狼群并没有在意他们三人消失的意思，而是继续昂头目视着前方，仿佛是在看不远处的那一帮沙匪。 动物的世界其实跟人一样，每个片区都有一个主宰者，而狼族作为大漠中最为高等的灵兽，自然成了大漠的主宰。它们仅仅是嚎了几声，就把沙匪的那些马吓的乱颤起来，差点把马背上的人都甩下来。
第14页 沙匪们也大惊失色，慌乱的牵着缰绳，一边试图稳住□□的马，一边还想要向狼群进攻，剎那间乱作一团，漫天火光。那几匹狼也没有害怕火光的迹象，而是淡定的向着沙匪的方向而去，慢慢的，瞳孔里全是飢饿过头一般的绿光，与另一头那上蹿下跳的一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步之后，领头的那只狼突然向前勐蹿，一跃而起就扑倒了离它最近的一个沙匪，没有一丝停顿，瞬间就咬断了那人的喉管，还满意的啃了几口，随即昂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沙匪头领，那半张的嘴边还顺着一缕鲜血，牙上还挂着一丝皮肉。那个画面，连夏衍这个已经死了八百年的鬼看了，都觉得脖子上好似有一阵寒风吹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其余的几只狼见状，仿佛受到了鼓舞，一窝蜂似的像风一样蹿了出去，纷纷对准了自己的目标，皆是一击致命。沙匪瞬间四散而逃，就连刚才耀武扬威的头领都一扯缰绳，调转了马头一路狂奔而去。 夏衍眼见，心下一凉，萧城的担心看来是对的，大漠的狼族不愧为难得的灵兽，兇勐程度就算是上了仙庭，估计也没有几个人能匹敌，更何况还是一个族群。这种任务，恐怕只有尚武神瑶光殿下才能摆平吧。自己跟在季桓身边的时候，虽然被季桓逼着练这个练那个，但到底都是在想着法儿的偷懒，几百年了还是个三脚猫的功夫，在凡间行走之时倒是不用害怕凡人，但面对如此强敌，如何能摆平。那一瞬间，他突然疑惑，那个宠弟狂魔的仙尊是不是看自己不顺眼了，想藉此机会剷除自己?! “这些狼……这么勐吗?!”卓凌在一边也看的出了神，瞪大了双眼自言自语的说着，可能也在怀疑自己答应夏衍的这个事情，最终还能不能有命回去看到阿兰家修房子。 “他们一般……不会轻易伤人。”阿楚轻声说着，眼看沙匪已经逃的没了踪影，就想出门，却被卓凌一把拉住。 “别出去，狼还在呢。”卓凌拽着阿楚的胳膊，抬头看着他，眼里还有惊恐的神色未散去。 阿楚没多说什么，只是停在了原地，不再有任何出门的举动。他们在屋里一直躲到狼群也不见了踪影，才悄摸的从那屋里出来，一路往回走去。那几个倒霉沙匪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可能是被那些狼拖走慢慢享用去了，夏衍回想方才的情景，背后仍然冒起一丝凉意，看来这狼群的确会对村民造成滋扰。但他没有一丝犹豫，脑海中只有尽快想出办法完成仙尊的嘱咐，最好是能和平解决。 一路上，夏衍都满怀心思，完全是跟着卓凌和阿楚在下意识的往住处去，一直到第二天卯时醒来，他都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进的屋子，怎么上的床睡的觉。他勐然从床上坐起身，窗外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中已经隐隐有了淡淡的青色，星星也黯淡了。他突然想到了昨晚阿楚的举动，觉得有些可疑，从第一面见他，他就似乎并不畏惧这些无比兇勐的狼，似乎还知道它们的习性，于是，他决定起身去问阿楚上哪能找到狼族的聚集地。既然不想动武，那么只能先了解事情，再谈判了。 他下了床，走到卓凌的房间，想叫他一起出门，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被子都是叠好了的。 “这狗崽子，又死到哪里去了?!”夏衍暗骂了一声，即刻转身冲出了门。自从与卓凌相遇，他成日都觉得头疼脑涨，这个孩子欢脱就算了，还一身蛮横，看谁不爽就一扇子敲过去，且总是一腔正义感，什么闲事都要管。有几个瞬间，夏衍都疑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霸道的时候蛮不讲理，热心的时候又像个土地公，关键是，这不省心的孩子总是惹事，自己如何才能12个时辰都守着他，护他周全?!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会不会即便自己感化了狼族从此不再踏入村庄，仙尊也算他没完成任务而不肯透露季桓的行踪? “唉……”夏衍长嘆了一口气，在发现阿楚家根本没人的时候，转身在街上游荡着寻找卓凌的身影。他知道卓凌一定是与阿楚一起，不知道又蹿到哪里玩去了，阿楚一身黑衣，在这天还没有全亮的时候定不显眼，只能四处张望哪里有一抹火红的影子。 刚找了几步远，就看见不远处的一个早点摊上，坐着一红一黑两个少年，正在吃着聊着。夏衍无奈的摇摇头，径直走了过去。走到卓凌身边时，卓凌抬起头，嘴里还塞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惊讶的说道：“你起来了?” “你可知你这样一声不响的就消失了，我会很担心吗?”夏衍盯着卓凌，冷言冷语的说道，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有多少担心的情绪。 阿楚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桌面，示意夏衍坐下。 “老闆，”卓凌没有理他，而是冲着前方一个忙碌的背影叫道，“那一屉包子不用打包了，现在就吃。”说完转过头来，又捏了一个包子满满的塞进嘴里。 “好嘞。”老闆应着，就端上来一屉冒着热气的包子。 夏衍看了一眼正在吃包子的卓凌，发现他没有什么反应，却是阿楚微笑着说了一句：“夏公子，吃吧，这家的包子味道很好的。” 夏衍谢过阿楚，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的确很好吃。自从遇见卓凌，他发现卓凌好像特别喜欢吃包子，尤其偏爱肉馅儿的，不禁想起阿兰跟他说过，她娘第一天捡到卓凌的时候，他也是满脸伤痕坐在地上吃包子……这个孩子，是对肉包子有什么执念么?!夏衍心想着，却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第15页 “笑什么?!”卓凌斜着眼睛看着夏衍，一扇子敲在他肩上，“食不言寝不语!” “我又不曾言语。”夏衍忍住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卓凌，发现他嘴角边粘着一粒面屑，便顺便伸出手帮他擦了去。这本不经意间一个随手的动作，却让卓凌愣在原地，嚼着包子的嘴也停了下来，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了夏衍半晌，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继续吃他的包子。 “你二人感情真好，”阿楚看着他们俩，一直在笑，“让人好生羡慕。” “啊?”夏衍和卓凌闻言，同时惊讶的抬头叫了一声。彼此都想澄清自己与身边的这个人并不熟稔，更谈不上感情，但想想，又都觉得好像解释起来又有些刻意，便都没有了下文。 阿楚看他们二人连惊讶都如此有默契，又露出了笑容。却突然又想到自己曾经的过往，眉心一颤，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他已经决定，如果这几日再没有那人的消息，便回家收拾行李，外出寻找。散出去的手下不定时的都会来回报，周边也并无那人消息……他到底投生到何处去了呢?其实那人也许早已轮迴多次，自己也不知是否还能一眼认出，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生出一丝恨意，恨爹爹将自己锁了八百年，恨那个嫁祸他的歹人，也恨自己无能…… “阿楚……阿楚?”夏衍的叫声把阿楚的意识拉了回来。 “怎么了，夏公子?”阿楚回到了那一脸微笑的样子，温柔的看着夏衍。 “昨日见你，似乎对这大漠的狼族有所了解?”夏衍试探的问道。 “略知一二，夏公子想问何事啊?” “你可知……如何能找到狼族的聚集地?”夏衍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转身面对着阿楚问道。 “你为何要去那里?”阿楚有些诧异，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实不相瞒，在下想找狼王。”夏衍说着，自己都无奈笑了，觉得自己简直是自不量力至极。 “狼王?”阿楚愣了一下，目光突变，“有仇?” “不不不……”夏衍忙解释道，“是有事相商……呃……也可以说是相求。” 阿楚目光又重新柔和起来，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半晌之后，他才说道：“可是狼族聚居在大漠深处，不易寻找，且路途危险，你有何如此重要的事要亲自前去?” “是很重要，”夏衍目光坚定的说，“烦请告知如何寻去，在下感激不尽。” “卓凌呢?也要跟你一起去吗?”阿楚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埋头吃着包子的红衣少年。 “对，我会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夏衍说着，目光却丝毫没有离开过阿楚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等他的答案。 “一直带在身边……多好啊……”阿楚看着卓凌，眼里充满了羡慕的神色，将目光转回到夏衍这里，“稍后回去，我画给你，你依图去找，应该能找到。” “多谢。”夏衍起身抱拳，浅浅的鞠了个躬。 “不必，”阿楚也起身扶起夏衍，“只是，我必须提醒你，大漠中危险重重，稍不小心，可能未寻到狼王，就先被埋在沙里了。” “我自会小心，多谢提醒。”夏衍微笑道。 “何时动身?”阿楚吃完了包子，端起一碗茶喝了一口。 “今日。”夏衍话刚出口，卓凌突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夏衍。 “这么急?”阿楚知道，夏衍是准备拿到图就出发。 “此事十分重要，我不想耽搁。”夏衍说着，他发现跟他说话时，阿楚似乎变的谦谦有礼，很有一种不似他这个年纪的风度，完全不像跟卓凌在一起时那半大小子的样子。夏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揣测阿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尽管他觉得此人身上疑点诸多，但只要是友非敌，又何须深究，更何况人家还愿意画出寻找狼族的地图相赠。 吃完早饭，阿楚一回到家，果然就画了一张草图递给夏衍。夏衍谢过之后，带着卓凌转身就要离开。 “阿凌!”阿楚在二人身后突然喊了一声，卓凌回头，听见阿楚只说了一句“小心。”他对阿楚灿烂的笑了一下，淡定的说：“等我回来，一起去吃包子!”说完，转身跟着夏衍往前走去。阿楚看着二人的背影半晌，才低头笑了一下，转身回屋。 “你这小子，挺自来熟啊，”夏衍瞥了一眼身边的卓凌，笑着说，“这才一日，竟跟阿楚依依惜别了。” “那是因为你眼瞎心盲，看不到老子的魅力!”卓凌得意的昂了昂头。 夏衍看到他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一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嘀咕了一声：“狗崽子。” “你说谁呢?!”卓凌闻言，一蹦三尺高，拿起扇子就要往夏衍头上敲去，却被夏衍反手扣住手腕。 “谁咬人我就说谁。”夏衍咧了咧嘴角，把手松开了，双手背在身后，径直往前走去。那把剑仍挂在左手边的腰间，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着，右手边的衣带上，却坠着一块双鱼形的玉佩，三寸流苏挂在玉佩下，被清风吹的轻轻飘着。
第16页 自从上次与那人喝过酒回来，卓凌就发现夏衍的腰间多了这块成色极佳的玉佩，一看就是凡间少有的上品，想来定是那人所赠之物，不知他二人究竟是何关系。大漠之中从未见过夏衍这样的翩翩公子，眉眼清澈，唇似桃花，连手指都仿佛是才用初雪砌成的，那一袭白衣穿上身，好似非凡间所有。卓凌看着夏衍的背影竟出了神，但片刻之后，他就使劲的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回来。最初，他特别讨厌这个人，现在，他也要依然讨厌他，难不成就因为他碰巧救了自己几次，难不成就因为他说自己消失会担心，难不成就因为他每次看到自己有危险时那紧张的眼神，就要对他转变态度么?不!绝不!对……我绝不会! 想着这些，卓凌三步两步就跳着跟上了夏衍，此时二人正路过一个打铁铺，卓凌看了一眼，转头问夏衍： “哎……”他从不叫夏衍的名字，每次都是用一些简单的语气词来代替，或者直接用扇子敲，“阿楚说大漠危险，我们要不要买点弓箭什么的?” “我不会射箭。”夏衍简单明了的说，“多带点水倒是真的。” “我会啊!我的匕首只能近攻，带上弓箭有备无患嘛。”说完，卓凌就跑没了影。 “你给我——”夏衍的“回来”二字还未说出口，就看不见卓凌的身影了，只能狠狠的低声骂道，“狗崽子!”随即也转身找了一家酒馆，打了一壶酒，装了满满一水囊的水，他心想，卓凌那还有满满一水囊，自己不用喝水，这些，应该差不多够卓凌一人喝了，何况阿楚给他画的图里还能找到绿洲，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正想着，只见卓凌从前方跑来，身后还背着弓和一篓箭。 “狗崽子，你下次再这么一转头就跑没影，我一剑噼了你的腿!”夏衍待卓凌跑到身边，一巴掌扇到他头上。他也很无奈，每次看到卓凌这么不省心，就很容易蹿回到五百年前那个暴脾气的自己。明明这五百年，自己的性子已经养的很好了啊，连萧城都说自己越来越像季桓了…… “你……”卓凌突然跳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正要举起扇子敲过去，却又在半空停住了手，“才是狗崽子!” “我又不咬人!”夏衍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去，心想，赶紧完事儿赶紧走，离这个讨厌的少年远远的，不然自己这五百年的性子都白养了。走了几步，夏衍回头望去，见卓凌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便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同行。 走到大漠边缘的这段路，夏衍想要问人的，他自己也很无奈，明明在凡间都走了五百年，怎么还是这么不记路，明明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被卓凌无情的鄙视了一通之后，夏衍便只能跟着他走，毕竟卓凌经常跑来大漠边，路早都熟了。如今又看到那块巨石，夏衍便突然想到那天看到卓凌坐在这巨石上，不知在望着什么，火红的身影在残阳下却显得那么的孤单。 “那天你坐在这，是在等什么?”夏衍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卓凌。 “要你管?!”卓凌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迳自踏上了大漠的沙地。 阿楚的图画的很清晰，他们二人按照图朝大漠深处一点点的走去，刚进入大漠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丝危险，夏衍竟还觉得这大漠的景色非常美。太阳在头顶上照的身上暖融融的，却又不算晒，目光所及，一片黄沙，空荡寂寥，让人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却可以享受这世间的一切，此时此刻，无人侵扰，只有自己仿佛被这片暖色拥抱着。只是……如果身边不是卓凌，而是季桓就好了……夏衍想，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了吧。 正想着，突然头顶传来一阵飞禽的叫声，划破长空，也划破了夏衍的心。夏衍突然浑身一颤，开始不住的发抖，之后便瞪大双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愣了半晌，夏衍突然抱着头蹲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紧闭着双眼大声叫着：“季桓!季桓!有鹰!你快来救我!有鹰!” 第6章 大漠黄沙烽烟四起 卓凌被夏衍这突然的举动吓的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回过神来之后，他好像明白了——夏衍应该是被头顶盘旋的鹰吓成这样的，他没有犹豫，瞬间反手摘弓，另一只手从背上箭筒中抽出两只箭，抬手一射…… 空中的鹰唳声消失了，两只鹰各中一箭直直的砸在了不远处的大漠黄沙中。然而，这似乎并没有让夏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仍然双眼紧闭的抱着头，尽量把自己缩到最小一团，只是叫声已经变成了不停重复的呢喃——“季桓……救我……季桓……” 卓凌看着还在浑身发着抖的夏衍，疑惑着怎么那么遥远的两只鹰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你不是挺牛的么?!——卓凌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那一团夏衍，心里暗自想到。看了片刻，他发现夏衍好像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吓成这样了?——卓凌渐渐皱起了眉心，朝夏衍挪着步子，怕走快了又惊着他。 “没事了，鹰被我弄死了!”卓凌走到夏衍身边时，蹲了下来轻声的对他说着，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只见他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状态。卓凌伸出手，想搂着夏衍，安抚他一下。但手伸到半空的时候却停住了，他犹豫了……想了片刻，还是没有搭上夏衍的肩，而是一步跨到他面前，轻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第17页 夏衍被动的站起了身，却还是目光呆滞的向下望着，眼神里满是惊恐，手发着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听见了么?”卓凌把脑袋垂下来，侧着头让夏衍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别怕，没事了，鹰被我弄死了，你安全了。” 夏衍一惊，仿佛突然回过了神，紧紧盯着卓凌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些深情，惊恐还未退去，就瞬间就把卓凌抱在了怀里。 “餵——”卓凌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撞上了面前的胸膛，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一边干咳着，一边把垂着的手覆上了夏衍的背，轻轻蹭着，“咳咳……别怕，没事了，乖……咳咳……”他不知道为什么夏衍能被吓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的情绪，只是每次阿兰害怕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哄的。 夏衍紧紧的抱着卓凌，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颈窝里。卓凌感觉到他还在发抖，便摸了摸他的后脑，在他耳边小声的安慰着。 “季桓，有鹰……他又来了，你别走，我怕!”夏衍低声的在卓凌耳边说着。 “你……”卓凌突然一愣，眼睛瞪的老大，“你叫我什么?”他以为夏衍刚才看了他半晌，是已经回过神来了，原来，夏衍这么深情的看着的、这么急切的要抱着的……并不是他。他抓住夏衍的胳膊，一把将他推开，眼中有些许愠怒的看着他，低声吼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夏衍被他一声吼的愣在原地，用力摇了摇头，眼神恢復了原来的清明看着卓凌，半晌之后，他扯下卓凌抓着他胳膊的手，没有理他，淡定的往前走去。卓凌看着他的背影，大步跟了上去，却看到他走到那两只鹰的尸体前方三尺处，就停住了脚步，从一边绕了过去。 卓凌独自跑到鹰的尸体边，把箭拔了下来重新插回箭筒里，又跑着跟上了夏衍。两人就这么并肩前行着，像之前一样，但却一路无话。卓凌心中还在惦记刚才的事，那个季桓是谁?是那天来找夏衍的那个白衣公子么?他们两个的确看起来关系很密切。夏衍脑中却思绪混乱，刚才听到鹰唳声，自己居然好像回到了八百年前，以至于让他忘了季桓早已不在身边，不能来救他了。那么刚才……居然是卓凌把他从恐惧中救出来的，鹰也是他杀的……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有病少年也不是那么讨厌。 夏衍走几步就要看下图，他总是对自己这个认不识路的毛病有几分忌惮，怕带着卓凌在沙漠里迷路。直到他看到了右前方有一个像是大殿一样的房子，他看了看图，阿楚画的虽然有些粗糙，但图上那个奇形怪状的物体显然就是眼前的房子。他有些心安，走了大半日，还好没走岔，随即又抬头看了看天，眼看天色已暗，再往前也不像是有可以过夜的地方，便转身看着身边的卓凌，说了这一路沉默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们晚上就在这里过夜吧?” “好。”卓凌看上去并不太想理他，头都没转就答了一句。夏衍也没在意，他已经习惯了卓凌对他的恶言恶语，便带着卓凌往那房子走去。 走到门前，夏衍抬头瞻仰了一下整座楼，原先看的时候没有觉得有这么高大，这样的楼，在京城都是很少见的，可在这偏远荒芜的大漠，居然竖立的这样的一座大殿。夏衍轻轻一推，门并没有动……难道是锁了?夏衍心生疑惑，正欲用力再推一次—— “让开!”卓凌在一边吼了一声，将夏衍往旁一推，抬脚就是一踹。果然，门开了……卓凌用扇尖轻轻敲着自己的肩，转头鄙视的看了一眼夏衍，抬脚就走了进去。 “小心!”夏衍脱口而出，他突然直觉这里并不比外面安全。阿楚告诉他这一路危险重重，可自己这一日走来，除了最初的两只鹰，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而这座大殿又正好坐落在一日脚程的地方，真的是凑巧吗? “我知道，管好你自己吧。”卓凌头也没回，一直往里走去。夏衍无奈，只能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在这座大殿内转了一圈，发现里面还有好几个房间，并且有台阶通往二楼，大厅的顶仿佛是透明的一般，竟还能看到头顶的天空。夏衍觉得疑惑，这个房子究竟是什么人盖的，用来干什么的呢?他沿着大厅的墙一点点的看着，发现这座大殿好像是被烧过的，但是烧的并不完全，有些没有被焦黑的灼烧痕迹覆盖的地方，甚至能看出来过去还是很华丽的。 卓凌在另一边的墙边踱着步，时不时的用手摸一下凹凸不平的墙壁，偶有黑灰落下。突然，卓凌看到了眼前墙壁上的一小块壁画，颜色已模煳，线条也不是很明显了，但是卓凌定睛一看，立刻红了脸，顿时转过了头，退后了三尺远。 “餵!”卓凌叫住了那边仍然在试图发现这是什么地方的夏衍，“别摸了，我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了。” 夏衍闻言，惊讶的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卓凌，等着他的后半句。 “这是个……是个……”卓凌似乎是要鼓足勇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是个青楼。”说完，卓凌就转过身去，似乎不想让夏衍看到他脸红的样子。 “青楼?!”夏衍觉得不可思议，“谁会在这里开青楼?青楼要盖的跟皇宫大殿一样?”
第18页 “你若不信，自己看!”卓凌往刚才发现壁画的地方一指，便不再言语。夏衍走了过来，仔细的看着那模煳的一小块画。好容易看清楚的一剎那，夏衍也脸色一变——画中是一个女子未穿衣服的上半身，虽然有些模煳，但能看出来画的很细緻，连脸上的表情都描绘出来了，不知是痛苦还是享受……应该是春宫图。也是……也只有青楼里才会画这些吧……夏衍没去过青楼，不知道那里究竟是怎样的装扮，但想来在墙上画这些东西，应该是为了衬托气氛调动情绪吧。 夏衍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不再在墙边徘徊，而是走到了卓凌身边，想带着他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日继续赶路。却发现此时卓凌正在昂着头，看着头顶上的星空，发觉夏衍走了过来，便昂头低声的问道：“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能看到天?” “传说三界中有个族群，称为落涂，不知是人是鬼，皆是能工巧匠，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从他们的手中做出来，什么样的残物他们都能修补，并且能还原的与当初无异，但是这落涂一族，神出鬼没，根本不知何处去寻。这也不知是谁，为了盖一个青楼……看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夏衍说到最后，苦笑了一声，自己为了澜月，也是满世间的在找落涂，可终无所获。他也跟着卓凌抬起了头，看着穹顶外的天空。大漠的夜来的十分的迅速，太阳就像要赶着回家吃饭一样，一熘烟就跑没影了，接着星星几乎是一瞬间的就爬了上来。此刻大殿内只靠星光洒着点微亮的光芒，连个生火的东西都没有。 “这么厉害?”卓凌看着头顶的星空，若有所思的说，“真的这么难找吗?” “你是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吗，”夏衍昂着头问道，“还是想要修补何物?” “我想把这门手艺学来。”卓凌笑着，靠着一根柱子就坐了下来，却一直仰着头看着天。 “大言不惭!”夏衍笑了一下，挨着卓凌也坐了下来。 “你说话一直都是这样么?”卓凌瞥了一眼身边的夏衍，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头顶上。 “哪样?”夏衍疑惑的问。 “这么……文绉绉的，”卓凌面无表情的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为什么要蹿到这大漠里来找狼?” 夏衍不禁笑出声来……大户人家?对，自己那三百年怎么也算在大户人家里待过吧。“为了找一个人。”夏衍想了想，回答道。 “找何人?” “此事……说来话长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夏衍苦笑着，低下了头。他突然觉得，在这看似无边的黑暗里，好像二人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便渐渐没那么厌烦彼此了。 “那人……跟狼王有关?”卓凌想起之前夏衍跟阿楚提到了狼王。 “不，我是受人所託去找狼王，事成之后，那人会告诉我所找之人的线索。”夏衍靠在柱子上，看着头顶的星空，心想这里究竟是何人所建，怎么会找到落涂的。 “那这个人，一定对你十分重要。”卓凌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无奈。 “对，你如何得知?” “大漠狼族是灵兽，传说连仙界都要避之三分，狼王更是连神仙都能咬的神魂俱灭，你冒这么大的险，想必那人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卓凌可能昂着头有些累，转过头看着夏衍。 “你怎么知道这些?”夏衍好奇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我小时候，遇到过一次……”卓凌低着头说道，“差点被咬死，结果被一个哥哥救了。那个哥哥是个神仙，那次为了救我，也受伤了。是他告诉我这些的，让我一定要小心狼群。” “呵……”夏衍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还遇到过神仙?” “不信拉倒，”卓凌沖他翻了个白眼，“我从来都不骗人，懒得编故事。” “哦?”夏衍笑着，“那你告诉阿兰说城里的菜好吃，要去城里菜市买菜?你确定你是去买，不是去抢吗?!” “你……”卓凌顿时觉得一阵尴尬，又一阵愤懑，“再多管闲事，你就给我——” “滚蛋?”夏衍打断了卓凌的话，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反正现在无聊，逗逗他也挺好玩的，“这又不是你的地盘，你让我滚哪去啊?” “你再嚣张，我现在就出去抓只老鹰回来盘着玩!”卓凌斜着眼睛看着夏衍，鼻腔里还发出了“哼”的一声，甚是得意的样子。 “你……”夏衍瞪着他，半晌回过头，不再看他。瞬间，黑暗的空间里又只剩下沉默。 “你……”卓凌大概是害怕这好似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寂静同步到来，还是开口说起了话，“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夏衍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随随便便把天聊死，就是病!” “这才对嘛，天天那么憋着说官话，不累吗?”卓凌难得地丝毫没有在意夏衍怼他，似乎想开启一个新的话题，“我是说，你怕老鹰怕成那样，是不是什么病?”
第19页 “没有，小时候被吓过，就有了阴影，”夏衍淡淡的说着，感觉脑海里又要开始不自觉的回忆过往了，“以前有人在身旁护我，可——” “那个季桓?”卓凌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偏过头看着他。 “嗯。” “就是你要找的人?” “嗯。”夏衍并不想放任脑海中的记忆疯狂的乱涌，一直在制止着。 “以后我护你!”卓凌突然脱口而出，说出来的那一瞬间，自己却有些后悔，关他什么事，他护个哪门子，这人跟自己又不熟。但……怎么就突然不受控制的说出来了呢?“我是说……”他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我不怕老鹰。” “呵……”夏衍不禁低声笑了出来，“说起来，你箭法不错啊!两下就射死了两只鹰，看样子，一击毙命啊。” “错!”卓凌抬着下巴，一副傲娇得意的神情。 “啊?” “是一下!” “你……”夏衍愣住了，“你两支箭一块儿射的?” “所以说，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怕它们。”卓凌说着，用扇子敲了敲夏衍的肩，仿佛身边坐着的是他的朋友，而不是前一刻还在恶语相向的那个“讨厌的人”。 “谁教你的箭法?”夏衍想到之前阿兰告诉他卓凌自幼就没了爹娘。 “哥哥。” “那个救你的神仙?”夏衍感到好奇，怎么除了季桓，还会有别的神仙喜欢下到凡间东游西逛。 “嗯。”卓凌说着，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匕首，“还有这个，也是他赠的。” 夏衍之前看到这把匕首，就觉得是极品，如今仔细的端详了片刻，果然匕首之中透出的凌厉与肃杀，就不似凡间之物。怎么会有仙家对一个凡人如此上心，他都开始怀疑卓凌是不是哪个神仙下凡时与凡间女子生的儿子了。突然……脑海里一个不妙的念头冒了出来……为什么仙尊要自己带上他还要护他周全……难道……是仙尊?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夏衍更是好奇了。 “不知道，他说让我叫他哥哥就行了。” “那……应该年纪不大吧?”夏衍心想，仙尊一把年纪了，怎么也不能叫哥哥啊。 “嗯，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卓凌说着，有些诧异为什么夏衍会对这个神仙这么好奇。 夏衍闻言，就排除了仙尊，但是仙庭里有哪个神仙是这个年纪的呢，他想了半天，也实在列不出来。不过那三百年，他也不曾在仙庭四处走动，也认不得几个仙家，只记得几个最有名气的。 他们二人肩靠肩的挨在一起，靠在柱子上仰头看星空，不知道是不是你来我往的都救过彼此，还是因为此时身陷黑暗无助的环境，彼此都成了对方的依靠，这一刻，两个人都感觉有对方在身边……很安全、很温暖。 “你突然变的这么和善，”夏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我感到有些不适应。” “你……”卓凌皱着眉头瞪着他，“随随便便把天聊死，就是病!回叶城，我给你介绍个大夫!” “哈哈……”夏衍看着卓凌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爱。 “你怎么这么讨厌?!”卓凌看到夏衍在笑，瞬间目露怒色，然而还没维持多久，就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把夏衍吓的一激灵。 夏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嘆了口气，把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伸出胳膊，一把搂过了他的肩，把他往怀里一揽：“挤一挤，暖和。不过这里比外面好多了，总归可以遮着风御着寒。” 卓凌被夏衍这突然的举动一惊，浑身僵硬的被夏衍搂在怀里，过了半晌才放松下来。夏衍看他的身体松软了下来，笑着问：“现在呢……还讨厌么?” “依、旧、讨、厌!”卓凌嗔怒了一句，觉得夏衍身上的确暖，不一会，便昏昏欲睡了。 正在昏昏沉沉的时候，还没有睡熟，卓凌突然听到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叫他——“公子……”“小哥……”“来啊……”卓凌吓的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什么人?!” 第7章 大漠黄沙烽烟四起2 身旁的夏衍还没有入睡，被卓凌这突然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怎么了?”夏衍抬头紧张的看着一蹦三尺高的卓凌。 “你……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卓凌惊恐的四处张望着，手里紧紧的攥着扇子。 “什么声音?”夏衍疑惑的问着，他没有听到任何一丝声音。 “有人!”卓凌四周望了一会，恍惚的坐了下来，“这里还有其他人!” “啊?”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卓凌还在疑惑，四周又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只是他睡迷瞪了的幻觉。 “做梦了吧?”夏衍又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肩，在他的上臂轻轻拍了几下，“没事了，睡吧，我在呢。”
第20页 卓凌又恍惚了一阵，渐渐闭上了眼睛，头轻轻的砸在了夏衍的肩上。就在落在肩上的那一霎，卓凌突然又将头抬起，睁开了眼睛，仿佛受到惊吓一样，侧头看了看夏衍。看了一会儿，将头向后靠在了柱子上，睡了过去。 “小哥哥……来嘛……”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卓凌浑身一颤，瞬间起身拔出了匕首横在胸前。 “谁?!”卓凌惊恐的张望着四周，“你给我出来!装什么鬼?!” 夏衍又被他吓一跳，也站起了身，怔怔的看着他，无奈的说：“你什么毛病?” “真的有人!”卓凌不耐烦的看着夏衍，“有人在叫我!” 夏衍把食指贴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他别说话，也向四周望去。周围安静了片刻，夏衍把手指放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卓凌说道：“没有声音啊。” “真的有……”卓凌话音未落，耳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又来了又来了!” 夏衍拿出火摺子点燃，身周一圈顿时亮了起来。 “你是……怕黑吧?!”夏衍关切的看着卓凌，自己也疑惑怎么能放弃这么好的嘲笑他的机会，大概是因为自己在被老鹰吓的魂不附体的时候，卓凌也没有嘲笑他吧。 “滚你大爷的，”卓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见过有哪家街霸怕黑的么?!” “可我真的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啊。”夏衍拿着火摺子在周围走了一圈，也没有异常。 “这里有鬼!”卓凌顿时眼神一变，浑身紧张的像是蓄势待发一样。 夏衍笑了，心想我都在你身边这么多天了，你才发现有鬼么?!随即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卓凌的背：“别怕，有我在。”瞬间也将手握在剑柄之上。 “出来!”卓凌对着空气中的虚无大喝一声，“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有种你就现身，老子送你回家见你娘!” 夏衍转头惊讶的看着卓凌，虽然之前他见识过卓凌骂那帮沙匪，但现在这个情形，配上此时卓凌明显有些心虚的紧张，还是让他觉得……相当招笑。他不知道卓凌听到了什么，但直觉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而且不像是善类。因为他们明显察觉了自己的身份，之所以只有卓凌能听到声音，是因为他们将目标放在了他身上。这么一想，夏衍好似不太担忧了，既然不敢招惹自己，说明自己应该是可以对付的。 卓凌喊了几声，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并没有存在什么的迹象。越是如此，卓凌越是紧张，真要是有个什么在他眼前，他反而不怕了，大不了拼个死打一场。但就这么悬着心，也不知道敌人究竟躲在哪，让他十分不踏实。夏衍突然想起以前季桓教他的一个显形术法，可以将方圆半里之内隐形的东西都显现出来，只是自己练的并不好，可能现不了半里。 一边回忆着这个术法，夏衍一边把手指在卓凌的匕首上轻轻划了一下，瞬间血就涌了出来……果然是好东西，轻轻划一下就这样了，再稍一用劲，我手指头都得断了……之后，夏衍用那只手指上的血在地上画了一道符，轻念了一句咒，双手向前一指，大喊一声：“现!” 话音一落，卓凌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堆人，约有三五十个，全是衣不蔽体的女人，而且个个搔首弄姿，眼看着下一刻就要贴到他身上来了。卓凌一紧张，双眼紧闭着，两颊还透着红，往夏衍身后一侧身，大叫了起来：“你有病啊，把这些东西弄出来干什么?!” “不是你要他们出来，送他们回家见娘的么?”夏衍故作无奈的说着，心中已经知晓这些是什么玩意儿了，“我助你一臂之力啊!” “夏衍你大爷!把他们弄走!”卓凌闭着眼睛躲在夏衍身后大叫着。夏衍转头看了看卓凌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随手就拔出了剑，念了一句咒，将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那群身影模煳的女人瞬间就被逼到了圈外。但她们似乎并没有放弃，仍然不停的用手在身前扒拉着，不知是想抓住眼前好不容易出现的男人，还是想抓破这个保护圈，好进去攻城略地。 夏衍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原先安然的内心如今也多了一丝忧虑……这些东西攻击性不强，但是特别缠人，很不容易甩开。自己之前在蜀中的时候也遇到过两次，但他非凡人，所以这些东西对他的兴趣不大，纠缠片刻也就被他打散了。然而此刻身边有一个阳气如烈焰的壮小伙，想必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感觉到那些女人离自己稍远了些，卓凌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唇还在颤抖着：“这这这……是什么东西?什么鬼?” “这不是鬼，”夏衍把身后的卓凌扶着站稳，“是一种怨灵，叫青嵬。” “吃……吃人吗?”卓凌转过头看着夏衍。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这个‘吃’了……”夏衍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什么意思?” “她们不像狼，不会咬你，但是她们喜欢吸食男子的精气，尤其……”夏衍说着，看了看卓凌，“像你这样的男子。”
第21页 “怎么吸?嘴对嘴吗?”卓凌问完，瞬间用手捂住了嘴。 “呃……不光如此……”夏衍犹豫着，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他见过被青嵬吸食完精气的男子，那个造型……很令人惨痛。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卓凌迅速说完一句话，又即刻捂住了嘴，他可不想死在这群不堪入目的女人嘴里。 夏衍思索了片刻，将剑插了回去，向前走了几步，拱手说道：“在下夏衍，求见青嵬娘子。” 青嵬娘子是每一群青嵬的首领，话音一落，眼前的身影却都停住了摇动，沉默半晌后，一位青衣女子妖娆的行至夏衍面前。夏衍打量着那位女子，是唯一一个衣着整齐的人，妆容精緻，举止得体，在眼前这幅活春宫一样的画面里，显得不太协调。 “夏衍?”青衣女子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季桓身边的那个……夏衍?” 夏衍一听此话，瞬间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你……你认识季桓?” “我跟季桓并无交情，”女子无奈的笑了一下，浇灭了夏衍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火焰，“我认识的……是季然。” “仙尊?”夏衍突然一阵疑惑，“你是……仙家?那为何沦落至此?” “不，我不是，”青衣女子笑的更无奈了，“我死前……只是个凡人，一个辽乌国的女子而已。仙?哈哈……做一个那样的仙，不如做青嵬。”看着夏衍惊讶的眼神，女子大声的笑了几声，轻佻的问：“你要见我，何事?” “在下身有要事，还请娘子行个方便。”夏衍拱手，微微欠了欠身，他并不惧怕这些青嵬，只是不想惹无谓的麻烦。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早就一剑噼过去，砍死几个算几个，但现在……能谈判解决的事，就别动手了。 “我们对你没兴趣，天一亮，赶紧滚。”女子挥了挥手，嘆着气说，“安澜殿下的英名，我们也有所耳闻，看在他的份上，我们不难为你，谁让这偌大的仙庭，也仅此一人还算有情有义了。”说完，转身走进了那一群身影中。她一离开，那群青嵬都开始扭动，卓凌崩溃的将手扶上额头，仰头就要靠在柱子上。 夏衍听到青嵬娘子说不为难他们，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还在想着怎么这次这么好说话么，难道是看了仙尊和季桓的面子?可是等了半晌，眼前的青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仍然在蠢蠢欲动的想要跳进保护圈……这是什么意思?!夏衍疑惑了，抬起头朝着前方大声喊道：“娘子何意，方才不是允诺不做为难吗?” “我说了对你没兴趣，”空气中传来刚才女子的声音，“可没说要放过另一个……” 听了这话，一群扭动着的青嵬仿佛有了靠山，一个个兴奋的张牙舞爪。 “就是……好不容易来了一个……” “哎呀，还是个青壮的少年……” “小哥哥生的如此好看，你们让我先……” “去你的，让你先，那还能剩个啥……” …… 夏衍突然觉得自己的衣襟一坠，他一回头，看到卓凌的脸已经狰狞到比眼前的青嵬还恐怖了，手正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衫。他心中一阵怒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盯着眼前扭成一团想要冲进来的身影，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剑，右手持着指向前方，微侧着头，大声的喊着：“娘子，你们若想要男子，我留下便是，此少年尚年幼，精气也不足，餵不了你们几张嘴。” “你?”空中又传来了一阵笑声，“哈哈哈，你当我蠢么?留你何用?!我既认出你是季桓的人，你便不要想骗我!你若不想走，那就留下——陪葬!”说到最后，那女子的声音变得十分兇狠，夏衍心下一惊，这似乎比蜀中的青嵬更难对付，看来是无法和平解决了。 “别怕，”夏衍转过头看了一眼卓凌，他仍将那把匕首横在胸前，似乎早已做好战斗的准备，“我不会丢下你的。”说完，他便再次朝空气中大声喊去：“娘子只知季桓，怕是不知我是何人。” “你是想威胁我?”空中的声音多了一丝戏嚯，又有一丝残忍，“不就是杀了几个无能的神仙，你觉得我会怕么，你觉得我们和别处的青嵬一般，弱到任人宰割吗?!” 夏衍愣住，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连这都知道，是……仙尊告诉她的?她跟仙尊究竟是什么关系?那一刻，他提着剑，竟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们，还能沖的出去么? “娘子知道的倒是不少啊，”夏衍故作镇定，带着玩笑的口吻说着，“不知是从何处得知的?” “这就不用告诉你了，你只需知道，今夜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自己离开，要不留下……陪你身边的小哥哥一起魂归黄泉——”那声音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呵，对了，你也归不了黄泉了，不知道……会不会魂飞魄散呢?”空中传来一阵狂笑的声音，眼前的青嵬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第22页 夏衍暗自在背后握住了卓凌的手腕，轻轻捏了捏，想让卓凌集中注意力，准备跟他跑。感受到卓凌脉搏的变化之后，夏衍突然挥手，只见剑光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将眼前最近的四只青嵬拦腰斩断——“那你也太小看季桓的人了!”夏衍噼出了一个豁口，趁青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拉上卓凌就沖了出去。这是他从小混迹街头就找到的一个最有效的方法，在对方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一击毙命。一直到随军上了战场，他发现这招用来打仗也是非常实用，不光能杀的敌人措手不及，还能节省时间和体力速战速决。 然而，这只能给他们一点时间跑出包围圈，青嵬的速度也是不容小觑，紧紧的就跟在他们的身后，仿佛一伸手就能勾着卓凌的衣角。卓凌边跑边回头看着，冲着夏衍说道：“你放开我，我能用箭。” “死了这条心吧，”夏衍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她们不是老鹰，你的箭对她们不起作用，赶紧跑，这帮东西难缠的很，最好不要跟她们多做纠缠。” 他们在大殿里被一帮青嵬追着，好不容易才拉开了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夏衍本就不认路，带着卓凌东跑西跑，结果连大门在哪都找不到了。 “他娘的，门呢?!”夏衍发现自己带着卓凌不知道转到了什么地方，气急骂了一句。 “哎?”卓凌一愣，“你还会骂人啊?!” “废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夏衍没好气的说，“不然呢，你以为狗崽子是在夸你牙口好么?!” “哼……”卓凌不乐意的闷哼一声，突然挣脱了夏衍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反手扣住了夏衍的手，一把拉着就往回跑，“门在这边，傻子。” “哎……”这下轮到夏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卓凌拉着跑，“那边有青嵬!”却见卓凌已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箭不行，这个总管用了吧!”卓凌话音未落，就反手将面前冲过来了一只青嵬一刀噼散。仙界的匕首果然厉害，只轻轻一挥，连刀刃都不知道有没有碰到她，就四散裂开了。卓凌回头沖夏衍抬了抬下巴，挑了挑眉，似是非常得意。 “小心!”夏衍突然大喝一声，一步向前跨去，一剑刺中已伸手碰到卓凌脖子的那只青嵬。只见剑身刺在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里，夏衍丝毫没有停顿，反手一拧，手腕用力，瞬间将她一划为两半。身子倒地之后，那只青嵬的上半身还在往前爬着，往卓凌的脚边抓去。 “去你的!”卓凌一脚将那半个身子踢飞，看了夏衍一眼，此时也已经来不及感激了，拉着他就往前跑去。果然面前出现了大批量的青嵬，夏衍和卓凌停住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不禁笑了出来。就在那一个瞬间，两个人默契的沖对方点了点头，一起朝前冲去，却没有发觉两个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尚未分开。 “青嵬只能噼开，否则弄不死，将头砍下死的最快。”夏衍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持剑向那群衣不蔽体的身影划了一个圆弧，瞬间又倒下了三四个，消散在空气中。 “当心!”卓凌突然叫道，一个转身把背贴在了夏衍的背上，左手的匕首往前一拉，便削下了一只青嵬的脑袋，随即却突然闷哼一声，向地上跪去。 “卓凌!”夏衍吓了一跳，不知道卓凌出了什么事，立刻转身单腿跪在卓凌身前，“你怎么了?”余光瞥到身侧又冲上来一只青嵬，头都没抬，便一剑噼了过去。 “没事。”卓凌强撑着站了起来，黑暗又慌乱的环境中看不出他的神色，只见腹部的红衣颜色比别处的要深了许多。 “你受伤了?!”夏衍顿时慌乱了起来。 “没事，大爷的居然偷袭你，砍不死她个贱人。”卓凌刚才转身划那只青嵬脖子的时候，她的手指直接插进了卓凌的胸下三寸的地方……幸好插的不是心脏，卓凌暗自庆幸到。 “速战速决!”夏衍看着卓凌，怕他的伤势撑不了长时间的打斗。 “嗯。”卓凌重重的点了点头，回身又是用匕首在空中轻轻一划，又削掉一只青嵬的脑袋。 夏衍发现，卓凌手中的那只匕首竟比他的安云剑还凌厉，自己的安云尚且需要用力才能将青嵬彻底噼散，而他那把匕首却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将青嵬整个划的四分五裂。这是哪位仙家的武器，刀风怎会如此蛮横霸道? 然而当下的战局并没有给夏衍多少思考的时间，两个人幸好都有仙庭的法器，才得以在青嵬的围攻下杀出一条血路。就目前的局势看来，能不能脱身还不好说，夏衍这才觉得，这帮青嵬果然比蜀中的要强悍的多，如果是他一个人，的确很难倖免，就算青嵬吸食不了他的精气，恐怕也会将他折磨到神魂俱灭。 一阵厮杀之后，夏衍已有些乏力，毕竟青嵬比凡人要难对付的多，而且数量如此庞大，实在太耗精力。他转头再一看身边的卓凌，早已体力不支，腹部红衣上的深色已蔓延至胸部和腰边。卓凌强撑着看了一眼夏衍，嘴角轻轻勾起，突然向下一跪，握着夏衍的那只手往下一坠，拉着夏衍也往下一弯。 “狗崽子!”夏衍慌忙的用剑在身周划出一个圆，就将剑扔在脚边，单腿跪下扶住了卓凌，低头看了一眼他的伤，突然大惊失色，“怎么……这么严重?!”
第23页 “没……没事。”卓凌睁开了眼睛看着夏衍，“速战速决!”说着便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夏衍的胳膊，想强撑着再站起来。但腿还没完全站直，整个人就倒在了夏衍的怀里，匕首落在了一边。 夏衍忙伸手环住了他的背，另一只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来，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抱在怀里。 “怎么办……怎么办……”夏衍已经彻底慌了神，之前的淡定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身外的那个圆能暂时护住他们不被青嵬袭击，但卓凌的伤势显然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个凡人，再放任不管，很快就要过奈何桥了。他抱着卓凌，看着卓凌紧闭着双眼，死死的皱着眉头，应该是在昏迷中都觉得疼。夏衍满脑子搜索着以前季桓有没有教过他什么疗伤的方法，但他们二人，一仙一鬼，又在仙庭住着，根本不会遇到这种外伤。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季桓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在战场上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是季桓救了他。那个术法……对，就是用了那个，他的伤很快就癒合了……夏衍仔细回忆了一下，就将手覆在卓凌的伤口处，闭着眼集中着注意力，心中默念着口诀。 念完之后，他低头看了一眼卓凌的脸，还是双眼紧闭皱着眉头，丝毫没有缓解。再一看卓凌的腹部，伤口并未有任何变化，一点也没有癒合的迹象，仍然在往外渗着血…… “怎么回事?不管用么?”夏衍心中焦急万分，“明明就是这样的，怎么会没有反应呢?!”夏衍用手按着卓凌的伤口，手上也染满了卓凌的血。 “对了，血……”夏衍突然想起要用自己的血来引术，季桓教的术法中大多数都是以血为媒的，“这帮神仙，仗着自己血多，动辄就要洒一些，不知道我怕疼嘛?!”夏衍在心中暗暗埋怨着，将手指在卓凌的匕首边缘轻轻一抹，再覆在伤口上，默默念着刚才的几句。 念完之后，夏衍勐然睁开眼睛，检查卓凌的伤口，终于，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在渐渐癒合。他再看向卓凌的脸，眉心处缓缓的放平，他知道，终于没事了……他保住了卓凌，也就保住了季桓的消息。 看来现在无法速战速决了，卓凌虽然伤口已渐渐癒合，但还需要休息一阵，他庆幸这个圆应该是他学的最有用的一个术法了。他坐在地上，让卓凌躺在他的怀里，时不时的擦擦卓凌脸上的冷汗，静静的等着卓凌睁开眼睛。圈外逐渐又聚集了一群青嵬，但相比之前已经少了很多了，青嵬娘子对这战况似乎不太满意，又现了形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 “娘子，”夏衍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脸色不太明朗的女子，微微笑着，“看来，我们俩都还活着是很出乎你的意外。” “你们究竟是谁?”女子瞪着夏衍看了很久，才开了口。 “娘子不是一早就认出我了么?”夏衍挑起一边的眉，侧着头看着她。 “谁问你了?”她好似十分不耐烦，又很诧异想知道些什么，“我是说你怀里那个红衣少年!” “他?”夏衍心想，他有什么好问的，“他是……”夏衍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据实以告，“他只是叶城的一个孩子，是陪我出来处理要事的。” “放屁!”女子突然发怒，“一个普通的孩子怎么会拿着‘索命’?!” 第8章 大漠黄沙烽烟四起3 “什么?”夏衍闻言一惊，“你是说……” “你在季桓身边那么久，”青嵬娘子不屑的说着，“不认得索命?” “我从未见过!”夏衍心中暗流涌动，心想这应该不是季桓的东西，“娘子此言何意?” “你没有听说过刃中之王?”她似乎都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她认为的那个人了，怎会对仙庭如此出名的传说都不知道。 “偶有耳闻，”夏衍隐约想到以前季桓给他讲故事的时候，好像提过，之前仙庭有一位特别厉害的武神，所使用的法器就是索命，但他飞升之后，并未见过此人，因此人与刀都只是个传说，“你是说……这把匕首，就是那个……刃中之王，索命?” “你在仙庭几百年都是怎么过的?!”青嵬娘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 “你究竟是谁?”夏衍突然觉得她的身份很可疑，“你一介凡人，怎会知道如此之多的仙庭之事?” “我是谁你无需知道，”她转身背对着夏衍，似乎又要离开，“你只需知道，既然让我看到了索命，你们二人……更走不了了!”说完，她的身影又渐渐的模煳起来。 “不杀光你们，我哪也不去……”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夏衍的怀里冒出来，夏衍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的卓凌。 “你……你说什么?”夏衍眼里充满了诧异，激动的叫着，“你刚才说什么?!” 卓凌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只手握住了身边的匕首，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夏衍的胳膊：“我没事了，让开，我要起来杀人了!……不，是杀鬼。”
第24页 夏衍仍在看着卓凌发愣，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脑海里都是卓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叫你让开，你傻啦?!”卓凌一巴掌扇在夏衍的胳膊上，把他往后一推，胳膊肘撑着地，腰部向一侧一用力，就站了起来。就在站起身的瞬间，他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发现已经完全癒合了，愣了片刻，看到了身边失神的夏衍，看见了他满手的血，弯下腰把夏衍也拉了起来。 “餵!”卓凌又是一巴掌扇在夏衍的胳膊上，“回回神，恶战中呢，你干嘛?!” 夏衍终于缓过了神来，眼神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定了定，拍了拍卓凌的胳膊。 “你救的我?”卓凌侧着脸看着夏衍，眉眼间透着清秀的少年气息。 “不是我，”夏衍也侧着脸，看着卓凌笑了一下，“是大罗金仙!” “上吧，大罗金仙……速战速决?”卓凌笑着，眼角都弯成了一个月牙。 夏衍重重的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向圈外跳去。现在剩下的青嵬还没有之前一半多，两人休息了一阵，体力也恢復了，夏衍持剑，卓凌握着匕首，向着两边疯狂的噼过去。原先两人是想杀出重围方便逃跑，而现在，逃跑基本无望，于是，两人现在的目标是将这些缠人的玩意儿清除干净。有了刚才的并肩杀敌，此时二人的默契更甚，在顾着杀自己身边的青嵬之时，还分着神顾着对方身边时而出现的偷袭。 “大罗金仙，你说，我们还得打多久啊?”卓凌与夏衍背贴着背，看着又消失了一半的青嵬，侧着头笑着问。 “你累了?”夏衍笑着说，“不然你进圈里再坐会儿?” “我去坐会儿，你就得被这帮饥渴的姐姐吸干了!”卓凌咧着嘴笑着，一匕首划过眼前扑过来的一个姐姐的脖子，“噗”的一声烟消云散。 “那你再被捅个大窟窿，可就没人救你了!”夏衍回了一句，双手握着剑，从下往上反噼过去，又是一阵烟消云散。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卓凌反手在眼前划了一个斜线，“那个窟窿本来是捅到你身上的。” “哎，狗崽子，”夏衍侧过头问道，“你这匕首这么厉害，你自己知道吗?” “原本不知道，”卓凌蹿到夏衍身边，划过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夏衍的青嵬，“我还经常拿它消竹子呢，没想到杀起鬼来这么带劲。” “这些不是鬼，是怨灵!”夏衍纠正着，一边手也没有停过。 “在我看来，只要不是人，都一样!”卓凌笑着，瞬间将匕首换到左手，在最左侧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他跟你说过这把匕首的来歷吗?”夏衍试探的问着。 “没有，他只说，这把匕首是独一无二的，一定要好好保管，随身带，”卓凌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你说，这把匕首……能杀狼王吗?” “怎么，你想杀狼王?”夏衍心里又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万一你把人家激怒了，人家要吃你怎么办?”卓凌拿着匕首，像画画一样的在眼前左右的划着名。 “就咱们俩这性子，”夏衍大声的笑着，仿佛两人此时根本不是在以命相搏，还是在玩一个不用论输赢的游戏，“好像是你更容易激怒人家来吃你吧。” “切……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卓凌不屑的说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淡漠的要死不活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夏衍突然愣了片刻，以至于眼前一只青嵬扑过来，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直直的站在那里，还是卓凌突然拦在他身前，刀锋一过，才避免了夏衍被一爪穿心。 “餵!”卓凌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不要命啦?!杀着鬼呢，你发什么愣?你要是被捅一个窟窿，我可没有你那本事给你止血!” 夏衍此时的心里犹如一阵大风颳过，很是狂乱，他心想，老子修了五百年的心性，可不能就这么一朝打回原形!还等着找到季桓的时候，让他看看，自己也是能改过自新的，说不定他就不会再把自己丢下了。 等回过神来，夏衍才发现这的确不是个开小差的好时候，就刚才那短短的走神瞬间，卓凌一个人简直忙的外焦里嫩了。夏衍回过头，一剑刺向卓凌身后蹿出来的一只青嵬，反手一带，将剑从侧面划了出来。 “哟，云游四海回来啦?”卓凌毫不客气的嘲讽了一句。 “嗯，给你带了个包子，你吃吗?”夏衍嬉笑着。 “吃你二舅!”卓凌突然向右侧勐噼过去。 “去吧，二舅娘!”夏衍一手搂住卓凌的腰，将他往身后一揽，一剑噼过他刚才站的地方。 二人一边杀着，一边向门边靠近。青嵬的数量明显在一点点的减少，也让他们看到了很大的希望。 “是不是快了?”卓凌刚杀了一个，眼睛盯着前方，问着夏衍。 “嗯，差不多了吧，”夏衍不辞辛劳的挥着剑，“你要累了，我就画圈。” “画个大爷!”卓凌伸手一刺，随即向上一拉，一个青嵬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我没大爷，画不出来，脑子里没有图样。”夏衍笑着。
第25页 “你可以拜我当大爷!”卓凌一本正经的边划拉着边说着，“弥补一下你这二十几年的缺憾和亲情空白!” “我怎么…..”夏衍转头看着卓凌，还一剑向反方向噼去，“以前没发现你嘴这么贱?” “我说过了，”卓凌面无表情的回着，“你眼瞎心盲，看不到老子的魅力。你以为我只会欺行霸市的耍横么?!” “你怎么知道我二十几了?”夏衍好奇的问。 “猜的，直觉你比我大，当初那一脸死板，一看就是上了年纪了。”卓凌似乎在忙于厮杀，并没有时间太搭理他，毕竟他只是个凡人，完全靠着索命那凌厉霸道的刀风杀到现在。 当初?哈哈……夏衍想着就笑了出来，当初他们二人都恨不得下一刻就赶紧告辞不送，谁曾想如今能如此默契的并肩杀敌。 “笑什么?”卓凌瞥了一眼，发现夏衍在笑，“上阵杀敌呢，严肃点儿!” “好，卓大爷!”夏衍扬起了嘴角，一剑刺向前。 二人又厮杀了很久，感觉都杀的天昏地暗了，原本黑暗中的厅堂仿佛都被一阵阵消失的烟雾覆盖了，看着都缥缈了。眼前的青嵬终于消失干净了，夏衍和卓凌也着实杀的乏力了，见周围没有了威胁，夏衍连圈都没划，直直的坐在了地上。卓凌看了他一眼，也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青嵬娘子!”夏衍突然冲着空气大喊一声，把卓凌吓的一颤，“看来你人手不够啊，再来一点?” “你有病啊?”卓凌把匕首插回腰间，抽出扇子敲了一下夏衍的肩，然后一点一点的敲着左手掌心，“马上天就亮了，咱赶紧跑吧，你把她招出来干什么?!” “刚才你晕着，”夏衍淡定的说，“你认出了你的匕首，好像与赠你此物之人有深仇大恨，估计不会这么轻易的把我们放走的。” “冤有头债有主，”卓凌一脸崩溃，用扇子敲了下前额，“找我报什么仇?!” “你知道这是何物吗?”夏衍盯着卓凌，缓缓的说着。 “匕首啊，还能是何物?” “这是仙界法器，”夏衍看到卓凌早已了解的点了点头，“而且不是一般的法器。” “什么意思?” “她说……”夏衍犹豫了片刻，好像在想着怎么跟卓凌这个对仙庭一无所知的凡人解释，“这把匕首是传说中的一件神物。” “啊?”卓凌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他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是别人轻易相赠的，想来也不会太贵重，“这么厉害么?有多神?” “唉……”夏衍嘆了口气，“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总之，就是古往今来，在仙界也算的上是最厉害的东西了，所以她认为这匕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在你手上，就算你不是她要找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那我不是冤死在这里了?!”卓凌一脸委屈的看着夏衍。 “或许……”夏衍若有所思的看着卓凌，“你真的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有你二舅的关系，”卓凌瞬间就一阵怒火涌上心头，一边朝四周望着一边吼着，“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你自己有气，找该撒的人撒去，又不是我给你烧死的，像你这样的傻老娘儿们，活该被人烧死!” 夏衍看着卓凌站在身边朝着四周的虚无破口大骂，心中觉得又好笑又无奈……他是真的不怕把青嵬娘子逼急了。不过能早点把她逼出来也好，省的他们在这没着没落的，睡也不敢睡。 “闭上你的臭嘴!”在卓凌连续骂了半晌之后，终于起了作用，眼前突然传来青嵬娘子的声音，只见一个身形渐渐的显现在他们面前，“你一个少年，怎么跟泼妇一样，这么能骂?!” “对着怎样的人，就要有怎样的神色!”卓凌看着眼前衣着华服的女子，昂着头伸着下巴，丝毫没有最初的畏惧，可能是因为青嵬都杀光了，他也不担心一个鬼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你们两个……”青嵬娘子声音带着颤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居然把我的人都……杀光了?!” “我说了，不把你们杀光，我哪都不去!”卓凌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我告诉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这把匕首是有人看我可怜，送我防身的!” “放屁!”她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言辞，“谁会把索命随便送给别人防身?现在，我不管你与他有没有关系，你们俩……都走不出这里了!”话音刚落，她拿出一小截细细的竹管，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夏衍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跃而起，一剑噼下了她手里的那根竹管。他回忆起之前在蜀中，青嵬都是与一种虫子同存在一个地方，青嵬吸食男子精气，吸食完了之后，就把尸体扔去餵那种虫子，也算是一种共生了。此刻那女子吹的这根竹管，多半是要招那些虫子过来为她手下那些消失的青嵬报仇。 夏衍回头看了一眼卓凌，低声说了一句：“速战速决，等那些虫子来了，就麻烦了。”说完就一剑刺向女子。
第26页 “啊?”卓凌莫名其妙，“什么虫子?”尽管还在疑惑，但他还是听了夏衍的话，也一步迈向青嵬娘子。 作为青嵬的首领，那女子果然没有之前的青嵬好对付，两个人一左一右与她战了半天，才将她制服。夏衍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似乎下一刻就会一剑划下去，“说，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你在仙庭待了几百年，现在问我知道些什么?”青嵬娘子不屑的看着夏衍，似乎根本不怕他真的一剑削了她的脑袋，“你想从我这知道些什么?” “这个房子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什么人?”夏衍目露凶光的看着她，没在意卓凌听到她的话之后，愣愣的在一边看着他，“你跟仙尊有什么瓜葛?你怎么认识季桓的?” “想知道啊?”青嵬娘子突然妖媚的笑了起来，勾起嘴角看着夏衍，正当夏衍准备听她回答的时候，她却把面孔一板，恶狠狠的丢了一句，“就不告诉你!仙界……没一个好东西!” “你……”夏衍一阵怒火蹿上脑门，正欲一剑刺上去。 “杀了我啊……”她狂笑着，“哈哈哈……杀了我，我也就解脱了，困在这八百年了，你以为这种滋味比魂飞魄散好受吗?!” “跟她废他娘的什么话!”卓凌看反正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一匕首划过了她的脖子……眼前的女人瞬间化为了一阵烟雾…… 看着那女人消失了，夏衍好像一根筋突然松了下来，瞬间身子一软，靠着一根柱子瘫坐在了地上……他以为能从这个女人嘴里问出些关于季桓的事情，毕竟这个女人知道的东西似乎比自己还多，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的凡人。 卓凌也在身边一下子坐了下来，还长长的嘆了口气，随后抬头看着穹顶外的天空，伸出手戳了一下夏衍的胳膊：“喂，你看，天都亮了，咱们……杀了一夜啊，老子都累死了。” “那你就睡会吧。”夏衍从思绪中缓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肩，看着卓凌说道。卓凌看了看他的肩，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朝他翻了个白眼，将头往后一仰，靠在柱子上就迷煳了过去。夏衍也想睡一会，但他着实担心刚才青嵬娘子吹的那几个音，不知道会不会招来那种虫子。好在他是鬼，不像卓凌，一天两天不睡，也无大碍。头顶已经照进来一丝光亮，现在已是清晨，大约刚到卯时，可以让卓凌眯上一两个时辰再上路。 夏衍就这么看着好像已经陷入沉睡中的卓凌，此时的他倒是特别安静，眉眼间的少年气息的确让人看的很舒服，在这大漠边疆的小城，也不知他是怎么把肤色保护的这么白皙，想来这叶城的女子都要妒忌死了……想着想着，夏衍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也将头向后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一会儿睁开看看周围，再闭上，如此反覆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夏衍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下惊觉不妙，赶紧推了推身旁的卓凌。 “醒醒!卓凌!”夏衍用力的推着他叫着，“快醒醒!” “干什么?”卓凌揉着眼睛，“才睡……” “赶紧起来，走!”夏衍起身，一把拉起卓凌就往门口走。 “急什么，不是杀完了么?”卓凌迷煳了片刻，突然惊醒，双目圆睁的看着夏衍，“又活了?” “虫子来了，快走!”夏衍拖着卓凌就跑到了门边，“这些虫子更麻烦。” 卓凌闻言，心里也是一惊，心想就过个夜怎么也能招来这么多牛鬼蛇神的，便跟着夏衍跑着。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惊住了——远处从一个通道中涌出来一大片黑黑的东西，移动速度极快。太远了看不清是什么，但是光看到那成片的黑色，听着那令人皮下发麻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卓凌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飞快的跳出门口，就在那片黑色移动到眼前的那一瞬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接着就听到门内一阵狂响的拍门的声音。 “娘啊，这要是没跑出来，咱俩还能留一块整肉吗?”直到走出很远之后，卓凌还惊慌失措的问夏衍。 “我见过一次，只能说……惨不忍睹。”夏衍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转回头拍了拍卓凌的肩，继续往前走去。 第9章 大漠黄沙烽烟四起4 两人在大漠里走了大半日，水囊都快空了，却还没见到图上画的那一弯半月形的清泉。夏衍有些情急，怕自己是走错了路，这大漠之中，偏了一点点很可能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他捧着图，原地转着圈，四处张望着，希望能看到图上标出的东西，任何东西都可以。然而，世事总不会皆如他所愿。 就在夏衍已经快要崩溃的时候，卓凌独自爬上了一座小小的沙丘，踮着脚四处张望着，望了一会，就沖了下来，跑到夏衍身边，一扇子敲在他肩上。 “没走错，这边。”卓凌伸手一指，就径直往前走去。 “你如何知道?”夏衍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说你眼瞎还不乐意，我看到那半月泉了，就在那个小沙丘后面。”卓凌向前走着，头也没回的说。
第27页 夏衍终于安心了些，大步跟上了卓凌。翻过了眼前的小沙丘，夏衍果然看见了一弯半月泉出现在了眼前，瞬间大喜，拉上卓凌就朝那水源奔去。然而就要奔到泉边的时候，夏衍却突然一个急剎，差点把身边的卓凌甩出去。 “你什么毛病?!”卓凌侧过头怒瞪着他。 “你看。”夏衍抬了抬下巴，示意卓凌向泉边看去。 卓凌朝前看去，发现泉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趴着一只狼正在饮水，心下一紧，下意识的就攥住了夏衍的衣角。 “你什么毛病，老扯我衣服干什么?!”夏衍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卓凌瞬间就把手放了下来，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这只狼跟他们之前在张家村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眼前的狼全身纯黑，阳光一照，仿佛周身都反着光，个头明显比普通的狼要大上一倍。它每喝上一口水，都要转过头环视一下四周，这下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夏衍和卓凌，眼里透出的光不是绿幽幽的，而是纯黑的眸子发着凌厉的凶光，这一眼，看的卓凌脚下一颤。他瞬间摸上了腰间的匕首，想要□□防御，但又怕在狼眼前拔刀会被视作挑衅，只能将手扶在腰间。 夏衍也看到了狼朝这边看过来时那眼里的凶光，明显是已经发现了他们，便下意识的伸出手挡在卓凌身前，想将他护在身后。谁知那狼看到他们，只盯了半晌，并没有理睬，低下头又饮了口水，转身就走了，速度奇快，在漫无边际的大漠中转瞬就没了踪影。 夏衍和卓凌四目相对愣了片刻，两人都回忆起好像自张家村看到狼群开始，这些狼对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真的来攻击过他们。狼走了之后，夏衍却又安心了许多，在这里看到了狼，说明他们不仅没有走错路，而且离狼族已经不远了，于是心情愉悦了很多，径直走到了泉边，拿出水囊装满了水，一回头，看见卓凌也在装水。卓凌看到夏衍在看自己，想到从昨日进大漠开始，夏衍就好像没有喝过水，两水囊的水都给他一个人喝完了，心里渐渐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两人装完水，还在泉边喝了几口，准备继续往前走。卓凌看了眼泉边的芦苇丛，嘴角轻轻向上一勾，就钻了进去。夏衍想叫卓凌跟上，一回头，却不见了他的踪影，顿时脑袋一空，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难道被狼叼走了?! “卓凌!”夏衍沿着泉边大声喊着，四处张望，想即刻发现漫天黄沙中的那一抹如火的身影，“卓凌!你在哪?卓凌——” 夏衍全身上下就像爬满了蚂蚁，脚步越来越快，眼神焦急的都快要喷出火来了。喊了几声之后，夏衍感觉右肩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勐的转头，看到卓凌弯弯的眼角冲着他笑，手里还抓着一把芦苇，里面还夹杂着几根狗尾巴草，嘴里还叼着一根。 夏衍感觉自己瞬间就被怒火烧到了天灵盖，一把将剑拔了出来，指着卓凌怒吼道：“你他娘的死到哪里去了?!” “我……”卓凌被眼前的阵势吓的愣了一下，看到夏衍竟然怒气沖沖的拔剑指着自己，话到嘴边又顿住了，但看到夏衍眼里焦急紧张的神色，心里又软了下来……就这短短的一瞬，他，竟这么担心我么?! 可夏衍根本没有给卓凌解释的机会，没有等卓凌说完话，就接着吼道：“你想死就告诉我，我一剑噼死你!”说着就作势要刺过去，卓凌却并未闪躲，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剎那之间一剑刺中卓凌的左肩，却在刚刚碰到皮肉之时就停住了剑势。夏衍也是一惊，本以为卓凌一定会躲开，自己也只是怒火攻心没想真伤他。看到卓凌左肩渗出的血，夏衍的心跳好似都停了，手一松，安云剑落在沙地上，剑尖的血瞬间就消失了，好像被吸进了剑中。 “你疯啦?!”夏衍一步跨到卓凌身前查看他的伤势，看到卓凌正在发愣，“为何不躲?” “我……啊?”卓凌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夏衍就在自己眼前咫尺，突然感觉肩上一阵疼痛，皱起眉头一只手捂了上去，“啊……好疼。” 夏衍见状，就要扒开他的衣领：“快让我看看，刺的深不深?” 就在衣服快要扯到肩处之时，卓凌一巴掌扇掉了夏衍的手，红着脸捂着伤口，匆忙的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要你管!我没事。”说着就往前走去，垂着的那只手还紧紧的攥着那一把芦苇和狗尾巴草。一直走了好远，卓凌脸颊上的红晕才渐渐退了下去，他疾步的向前走着，不想让夏衍跟上，刚刚就在夏衍伸手扯他的衣服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身上什么地方居然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于是匆忙的躲开了夏衍。 夏衍以为自己刚那一剑惹怒了卓凌，心中还隐隐的在愧疚，自己刚才怎么就火冒三丈了呢，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夏衍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毕竟那还是孩子，玩心起了折几根芦苇而已……经过一夜好不容易稍作缓和了的二人的关系，貌似眼下又还原到最初那水火不容的境遇中了，夏衍隐约觉得，怎么好似还有些尴尬的气氛在他们二人身侧盘旋。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夏衍每次想跟上卓凌，刚要出现在他身侧的时候，卓凌就突然加快步伐又向前蹿去，瞥都不瞥他一眼。夏衍无奈的嘆了口气，只得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低着头的背影，双手也没有垂在身侧，而是放在身前，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第28页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夏衍知道这大漠的夜来的特别突然，便叫住了卓凌：“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 “好。”像昨晚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样，卓凌仍然惜字如金的应着。 今夜周围也没有屋子可以给他们避着，但是好在脚边有些枯草和枯木，虽然是在天地之间，也可以生火能取取暖了。夏衍在周围捡了一把枯枝烂草，跟着卓凌爬上了一个小沙丘。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之后，夏衍低头轻念了一句，用剑画出了一个圆，又在圆中生起了火，然后席地而坐。卓凌看了一眼夏衍，在他身边贴着火堆也坐了下来，夏衍想起个话头说点什么，刚刚张开嘴，卓凌就一伸手，把一个东西箍在了夏衍的头上。 夏衍一愣，伸手把头上的东西摘了下来，却见是个芦苇和狗尾巴草编成的环，那几根狗尾巴草直直的翘着，像是特立独行的耀武扬威。夏衍不禁低头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止不住了，最后往后一仰躺在了沙地上，却仍然在笑着。卓凌被他这停不下来的笑惊了一下，片刻之后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两个人在大漠孤烟下笑的前仰后合，就像两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下午的尴尬和阴霾仿佛一扫而光。 “餵——”卓凌笑着，用扇子敲了夏衍一下，“你是不是就会这一招?”卓凌边说边用扇子沿着身侧划了一个圆弧。 “胡扯，”夏衍笑的停不下来，只能一边喘着一边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你身上那……大窟窿不就是……我给你整好的?!” “你不是说……”卓凌渐渐止住了笑，眼神深邃的看着躺在地上仍然笑个不停的夏衍，“不是你，是大罗金仙么?!” “大罗金仙笑的起不来了，还不快拉一把?!”夏衍的笑势弱了很多，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繁星，心情突然开阔了很多，大漠就是有这种魅力，不论是谁，好像都能融入到这一方空旷无垠的天地中，将烦恼全部抛在脑后。 卓凌伸出手拉住了夏衍的手掌，刚一用力想拉夏衍起身，却被夏衍勐然一下子扯倒，也躺在了地上。 “他娘的……”卓凌低声骂了一句，皱了下眉头，“硌死我了。” “怎么了?”夏衍突然用胳膊肘斜着撑起上半身，侧到卓凌身前，略显紧张的问。 “背后的弓……”卓凌抬起上半身，反手将背上的弓和箭筒扯下放在身侧，又重新躺了下去，“你有病啊，突然扯我一下?!” 夏衍看着卓凌，又笑了一下，也重新躺了下去，与卓凌在大漠这两日，他仿佛也找回了自己的少年心性，尽管他在制止自己回到过去的性子，但有些东西，你越制止他，他蹿的越快。 “狗崽子!”夏衍攥着那个芦苇环，侧过脸看着卓凌，微微笑着，“送给我的?” “你再叫一声试试!”卓凌也转过脸，直直的看着夏衍，“你信不信我对你蛮横?” “哈哈哈，”夏衍大声笑着，“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我来看看你怎么蛮横。” “你……”卓凌翻了个身，侧着身面对着夏衍，扬手就挥起了扇子想往夏衍脑门上敲去，却被夏衍一手攥住。卓凌一愣，手上发力想将扇子从夏衍手中抽出去，但偏偏夏衍手中也用着力，卓凌抽了几次也没把扇子抽出来，最终放弃了这个念想。两个人各自攥着扇子的两头，互相看着彼此，夏衍躺着，卓凌侧着身子好像下一刻就能翻到夏衍的身上。突然，周围的空气变的有些奇妙。 卓凌看着夏衍的脸，如何能有男子生的美成这样，那是一张绝对不会出现在叶城这种边疆小镇的脸，而本就应该是从九重天上下到凡间来的，他想到了昨夜青嵬娘子的那句话“你在仙庭待了几百年……”，他知道眼前这位并不是凡人，跟自己也不是可以拉到一处朝夕相处的人，自己不应该有越界的想法，但越是告诫自己，越是忍不住会冒出一些不应该的念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卓凌紧紧的盯着夏衍的眼睛，突然冒出了一句。话音刚落，卓凌就后悔了，这是怎么了，自己明明是很讨厌眼前的这个人才对，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推了个屁蹲，还碍了自己的事，之后又死皮赖脸的住在自己家里，管东管西，还没有人性……但是，他好像还是帮阿兰把地契买了下来，还花光了银子，好像是自己要他来家里住的，是有点烦人，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没人性……找不到自己的时候他的紧张，自己受伤的时候他的着急，还有那句“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卓凌脑海中的思绪乱飞，都没听到夏衍说话，直到夏衍发现他在发愣，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用力的摇了摇头，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决定要将对夏衍的讨厌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废。于是他看了夏衍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夏衍，不再理他。 夏衍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整蒙了，明明前一刻卓凌还好似满怀感激的问自己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他正想着怎么说才能让这个蛮横的少年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一点，却发现他两眼无神似在发呆一样，然后就……用屁股对着他了。“我还没说话呢，怎么又惹着他了?!”夏衍在心里暗自疑惑着，坐起身来从背囊中掏出一个布包，拿出了一个包子放在火上烤了起来。烤热了之后，夏衍往身边伸出了手，把包子递到了卓凌面前。
第29页 “晚饭没吃，不饿吗?”夏衍冷冷的说着，“刚烤的，趁热吃。” 卓凌突然闻到了一阵香味，眼睛勐然一睁，就看到一个包子出现在自己眼前，一下子就从夏衍手中抢了下来，一刻都等不及就往嘴里塞。卓凌对肉包子的执念也不算毫无缘由，自从他爹战死他娘跑了，卓凌就成了一个没人管的孤儿，每天只能在街上捡别人吃剩丢掉的东西来吃，时常还要跟野狗去抢，就这么才勉强没有饿死，却没有吃过一餐热饭热汤。有一日，卓凌饿的不行，路过一个包子铺，笼屉里冒出的热气和香气瞬间就让卓凌愣在了原地。那一刻，他好想用自己所有的东西去换一个肉包子，哪怕只是让他吃上一口也可以，然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是破的，鞋子上还有几个洞，有什么是能换来包子的呢? 他太饿了，轻轻的踮起脚尖，偷偷的抬起了笼屉的一层……没有人发现，老闆还在里面做包子……他伸出另一只手，悄悄的向笼屉里摸去……那时候的卓凌才六岁，根本不知道那里面的温度足以烫坏他一只手。热气猝不及防的袭来，卓凌大叫了一声，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两只手同时一松，缩了回来放在嘴边不停的吹着，眼泪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一个男人听到声音，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一个孩子摔在笼屉前，手好似烫伤了，便赶紧把他扶了起来，温柔的问着：“孩子，没事吧?快进来，我给你上点药。” 卓凌被包子铺老闆带进了里屋，烫红的手上抹上了凉凉的药膏，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男人给他上完药，满含同情的看了他片刻，又带他走到门口，从笼屉里拿了两个肉包子递给了他。 “你爹娘呢?”男人看着狼吞虎咽的啃着包子的卓凌，摸了摸他的头问道。 “死了。”卓凌完全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话，只一个劲的吃着。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以后要是饿了，就到我这来，没有别的吃的，包子管够，你在长身体，要多吃肉。”说完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卓凌听了，抬头看着男人，把最后一口咽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往后的四年，卓凌没有再跟野狗抢吃的，他每天都会去那个包子铺吃肉包子，越吃越喜欢，他觉得这是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了。然而在他十岁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往包子铺走去，到了门口，却发现里面有五六个壮汉在殴打那个男人，一边打还一边骂着：“有我在的地方，你还敢卖包子，我就把你的一双手都剁了，看你还怎么做包子?!”那群人打完人之后，把整个铺子都给砸了，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剩下，最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卓凌赶紧沖了进去，扶起了那个男人，用袖子小心的擦着他脸上的血，没有说一句话。男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然后从身后护着的碗橱里拿出了两个包子，递给了卓凌，还很尴尬的说：“唉……都凉了，不过幸好没被他们砸了。” 卓凌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容，心里一阵酸楚，拿过两个包子就一口一口吃了下去。吃完之后，他看着那个男人，突然转身抄起案头的一把切面的刀就出了门。他认识领头骂人的那个人，是城里一家包子铺的老闆…… 两个时辰之后，卓凌坐在城里那个包子铺的门口，满脸是伤的吃着刚从笼屉里抓出来的包子，可惜，没抓着肉的。而包子铺里躺着几个男人，每个人都满身是血，奄奄一息，那把切面刀却不知道被卓凌扔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卓凌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能将那几个人砍成那样，卓凌自己都不知道，他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为那个叔叔报仇，要让他能继续在那里卖包子，而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就是以暴制暴，他没有多想，只是拼着不要命的心态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包子还没吃完，他就遇到了阿兰的娘，抱着只有两岁的阿兰，弯着腰把他扶了起来，送回了家。第二天，他就跑去了常去的那家包子铺，他想告诉男人不用怕了，以后可以继续卖包子了，结果，留给他的只有一扇紧闭的木门，门上贴着转让的告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正是从那天之后，卓凌成了闻名叶城的街头一霸，大家都对这个十岁就差点砍死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的孩子有了隐隐的畏惧，而卓凌也发现，这个身份、这个状态非常得力，不仅可以让自己生活无忧，还能保护身边的人。也是从那天之后，阿兰的娘天天照顾着自己，时常做饭给自己吃，但他还是觉得，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那家包子铺的肉包子。 卓凌躺着三口就吃完夏衍递过来的肉包子，好像还意犹未尽，他想问夏衍还有没有了，但是刚一张开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不想跟夏衍说话，看也不想看他一眼，于是闭上眼睛假寐。 夏衍看他吃完包子还是对自己不理不睬，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伸到火堆边取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便也不再搭理他。 卓凌听到了，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跳起来用扇子敲他，而是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真能是白眼狼……也挺好的。 虽然今夜是在室外，但好在身边有一堆火在烧着，反倒没有昨夜那么冷，卓凌好怕自己如果再打个喷嚏，夏衍又会突然一下子把自己搂在怀里，于是暗自庆幸着，渐渐的就要陷入睡眠中。然而还没完全睡过去，他突然听到头顶一声长鸣划过夜空，顿时心里一惊——“不好!”
第30页 第10章 大漠黄沙烽烟四起5 卓琳一个勐子跳了起来，转头就看向仍然坐在身边的夏衍，果然，夏衍也听到了那一道直直刺进内心深处的声音，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的空洞，恐惧似乎转瞬间就要从瞳孔中蹿出来。就在夏衍浑身要开始颤抖的瞬间，卓凌勐的扑了过去，将夏衍扑倒在了沙上，上身叠在他身上，全靠两条腿用力撑在地上，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不怕，我在，乖……不怕了。”卓凌将头埋在夏衍的颈窝，小声的嘀咕着，他也知道夏衍不一定能听得见，但是他默默念叨着，自己心里都能安一点。 大概是头顶的鹰有些多，叫声在大漠的寂静夜色中又显得特别突兀，卓凌虽然捂住了夏衍的耳朵，却只能降低一点音量而已，并不能完全阻隔鹰唳声进入夏衍的脑海。夏衍开始浑身发抖，一把将卓凌掀翻，侧过身子，抱着头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团，双眼紧闭的开始呢喃着：“季桓……季桓……救我……又来了……快来救我……” 卓凌被掀了个跟头，一剎那怒火攻心，凶神恶煞般的站起来，指着夏衍还没骂出口，又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又心生不忍。夏衍昨夜拼死护他杀青嵬的样子还在脑海里，而在眼前却仿佛一只无力反抗又无处躲藏的困兽，他不知道夏衍究竟经歷过什么，是什么样的阴影能让杀伐果决的夏衍成了这个样子。卓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暗，看不清头顶究竟有几只鹰，但听声应该不会低于五只，他从地上捡起箭筒，往身后一甩就背在肩上，左手持弓，右手反手就抽出三只搭在弓上，双眼一闭，仔细听着声音摸索着方位。突然，心里一顿，右手一松，三支箭齐齐射出，随即就听到了什么东西掉在沙中的闷响。 就在同时，头顶传来更加清亮的两声鹰唳，紧接着就听夏衍在身后尖叫——“啊——不要，你们走开……走开!季桓!快来救我!季桓!” “唉……”卓凌长嘆了一口气，反手又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继续闭着眼睛仔细的听音辨位，如果是白天，他完全可以瞬间秒杀这几只鹰，只是夜里的光线实在是看不清。片刻之后，右手一松，又是几声闷响…… 卓凌抬头看向天空，仔细的寻找着，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半晌之后，他确定已经没有残余的老鹰了，便把弓箭又扔在脚边，两步朝夏衍跑去。 夏衍还是缩成一团，低声的叫着季桓的名字，卓凌蹲下来看着他，眉头紧紧的皱着，几次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中，始终没有放到夏衍的背上。又过了片刻，卓凌见夏衍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伸手一把攥住他胸口处的衣裳，将他上半身整个拎了起来，怒气沖沖的瞪着他。夏衍始终用两只胳膊挡在眼前，仿佛什么也不想看，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是下意识的要让自己躲起来。 卓凌一手将夏衍的胳膊从眼前扯了下来，瞪着眼睛沖他吼着：“你看着我!你清醒点!”夏衍根本没有听见卓凌的声音，仍然紧闭着双眼，神色紧张，口中低声的念着什么。卓凌本就是没有什么耐心的人，眼下看着夏衍这个样子，心里异常的焦急，他担心夏衍，想要他赶紧恢復正常，不愿见到夏衍一直处在这无法抗拒的恐惧之中。同时，夏衍一直在叫着季桓的名字，让他的心里十分不安，总觉得自己太弱小无能。他看着眼前好似失了魂的夏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冲着他叫着：“你醒醒，鹰都死了!”“季你大爷的桓，你的季桓不在这!”“别怕，没事了，有我在。”“我求求你，你别这样了!”…… 到最后，卓凌单膝跪在他面前，带着哭腔的吼着。夏衍似乎有所缓和，但是依旧没有清醒，仍然口中不停的念着什么。 卓凌愣愣的看着夏衍，突然眼里有道光闪过，一下子将夏衍扑倒，低头吻上了眼前的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内心的焦急，是火烧般的担心，还是…… 在碰到夏衍的唇的那一剎那，夏衍的身子好像突然一僵，随即便不再发抖，而是松了下来。卓凌见他好似恢復了神智，便用双手撑住了夏衍身侧的地面想要起身，但就在他的唇即将离开的那瞬间，夏衍一把将他的腰抱住，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翻身就把卓凌压在了身下，主动的吻起了他。那个吻与卓凌的不同，卓凌只是将自己的唇堵在了夏衍的唇上，而夏衍却是急切的热烈的，疯狂的在索取着，用舌尖轻翘着卓凌的齿缝，想要进去攻城略地，还偶尔轻轻在他的下唇咬一下。 卓凌被他突然的一扯吓的一惊，双手瞬间失了力，任由夏衍就这么趴在他身上。他很惊讶夏衍这是怎么了，瞪大着眼睛看着离着自己不到一寸的那张脸，只见夏衍仍然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快要扫到自己的鼻樑上了。卓凌想着自己之前的纠结与犹豫，难道……夏衍他…… 夏衍仍然用力的吻着眼前的人，满含深情，也充满了挑逗的意味，双手还在卓凌的背上和腰上揉捏着，卓凌很快就一把火烧到了心脏与头顶，他盯着夏衍的睫毛……去他娘的仙凡殊途，去他娘的一辈子，去他娘的……季桓。夏衍的吻很快就清空了卓凌脑中所有残留的思绪，卓凌闭上了眼睛，双手揽住了他的腰，轻轻的抚摸着，深情的回应着他的吻。
第31页 二人在大漠的夜空下缠绵着，一红一白的身影被身边的忽高忽低的火苗映的忽明忽暗，卓凌吻着夏衍，之后将手伸向了他的领口，开始扯他的衣裳，还没扯开，却被夏衍突然一手握住按在了心口，一阵激烈的心跳从卓凌的掌心沿着脉搏向上蹿，一直蹿到了卓凌的心里。 “夏衍……”卓凌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念叨着，“我不管你是人是仙，在你丢下我之前，我绝不会弃你而去，就算轮迴……我也不会喝那碗孟婆汤。” 夏衍的唇渐渐的离开了卓凌的嘴，一点点的挪动，蹭着卓凌的脸颊吻到了耳根。卓凌瞬间手指一紧，眼睛勐然一睁，身体顿时僵硬。但紧接着，当他听到夏衍在他耳边的低语之后，他整个脑子又充满了莫名的情绪…… “季桓，别走，我会改的，我会变的跟你一样的……别丢下我……” 卓凌瞬间石化，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仍然给予回应，把自己当做季桓?还是推开夏衍，愤然离去，只当自己刚才心里的话是放了个屁?就在呆滞的这个瞬间，夏衍的吻已经游走到了他的脖子，他的衣襟也已经被扯开，夏衍的攻势热烈而充满激情，很快又会把卓凌的火燎燃，并没有给卓凌太多思考的时间。然而就在被夏衍那句低语浇息的火眼看又要燃起的那一刻，卓凌愤然的一手掀开了夏衍，勐然坐起身，一巴掌扬到半空就要朝夏衍的脸上扇去。可就在那一巴掌落在夏衍的面颊边时，只差半寸就要挨着了，卓凌看到了夏衍突然睁开的双眼，眼神里满是迷茫、空洞与凄凉，他愣住了，手就那么悬着，半晌也不知道放下。他也直直的看着夏衍，眼神里却是不解与悲伤。 经过了刚才一时的疯狂，夏衍好似已经缓过神来，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季桓，当即就想反手甩自己一个巴掌。他看到卓凌扬在自己脸颊边的那个巴掌，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特别想抓住卓凌的手就这么狠狠的扇下来。那还是个孩子……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怎么能……夏衍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卓凌解释，或者不论怎么解释都不能弥补他方才的禽兽行为。他看到了卓凌眼中的愤怒和悲伤，在心里暗暗将自己骂死了八十多回，如果是个女孩，自己最多被当作採花贼，可现在……自己是不是在卓凌心中就是一个断袖的变态?! “我……”夏衍此刻很是尴尬，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我不是…….其实我……” 卓凌仍然盯着他，心跳还在加速，喘息也不平稳，听到夏衍的话，他重重的嘆了口气，收回了手，起身走到一旁，躺在了一边的沙地上，背对着夏衍，丝毫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 夏衍转过头，看着卓凌的背影，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卓凌没有反应，夏衍心中突然一沉，片刻之后又说：“还有……那个……谢谢。”卓凌还是没有反应……火光在眼前噼啪作响，夏衍心中纷乱如麻，他不知道卓凌此时内心的想法是怎样，他只希望他们的关系不要比进大漠之前更糟，但是眼下这情况，恐怕二人是无法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和谐相处了。 夏衍看到不远处卓凌的背影好像不经意的蜷缩了一下，想是大漠夜凉，他离火堆又远，肯定是觉得冷了。夏衍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走到卓凌背后的时候，轻轻蹲下来，从背后一把将他抄起，抱了起来。 “你……”卓凌突然一惊，扭头惊恐的看着夏衍，“你干什么?!” 夏衍默不作声，将卓凌抱回到火堆边，放了下来，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随后开口说道：“你不想看到我，我走远些，你不要着凉了。”说完，便往一边走去。 卓凌看到夏衍走了有十几步，才停住脚步，原地坐了下来。他在身周摸索着，摸到腰间的匕首，顿了一下，又继续摸索着，又摸到了那把扇子，一把抽了出来，勐勐的砸到夏衍头上——“你他娘的二舅!”……卓凌的叫声划破星空…… 夏衍没有躲闪，直直的挨了这一扇子，扇子落地之后，他摸了摸被砸中的额头，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这些天折腾的他的确也有些乏了，躺下的一瞬间，他就渐渐陷入了睡眠，但他也没敢睡的太死，毕竟卓凌还在身边。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在一点点的往沙丘上爬，夏衍觉得身上暖烘烘的，抬头一看，自己居然躺在火堆边……是……卓凌把他抱过来的?他看到卓凌就在火堆的那一边睡着，脸就朝着他这一边，他看着卓凌沉睡中的面容，好像正处在一段非常美好的梦中，不时还会微微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但是夏衍看出来了，他是在笑……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竟会如此开心。 夏衍就这么侧着身子看着卓凌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好像有一种能让人心沉静下来的魔力，昨夜的那种尴尬和不安似乎早都被大漠的风吹走了。看着看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太阳已经完全爬过了那片沙丘，斜斜的照在脸上，卓凌被这片阳光照醒，朦胧的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个人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盯着自己的人是夏衍。夏衍也突然缓过神来，看到卓凌已经醒了，匆匆忙忙的把目光收了回来，尴尬的四处张望着，清了清嗓子。
第32页 “你看什么?”卓凌不满的问。 “咳……要你管?!”夏衍学着卓凌的语气，话音刚落自己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卓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愣了片刻，“我不管你能长这么大么?!” “长你二舅这么大!”夏衍笑着。 “我二舅早死了，你也去死啊?!”卓凌沖他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我……”夏衍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手抬了一半，好像想到了什么，暗自笑了一下，又收了回来，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想再休息一下，稍后再叫卓凌起来，继续赶路。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其实夏衍没再睡着，他只是休息着眼睛，却一直警惕着周围，突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夏衍勐然睁开眼睛，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 “卓凌，快起来!”夏衍一瞬间跳了起来。 “怎么了?”卓凌听出了夏衍语气中的紧张，立刻就回过头，显然这一个时辰他也没有睡着。 “有沙匪，快走!”夏衍一步跨到卓凌身边，伸出了手。卓凌把手往夏衍掌心上一放，立刻就被他拉了起来。 下一刻，夏衍熄灭了火堆，卓凌抓起了身边的弓和箭筒，往背上一甩，跟着夏衍就往前走去。然而……他跟着的是夏衍……迷路迷出花来的夏衍……跑了一会，他们发现眼前出现了沙匪的身影…… “你……”卓凌顿时停下了脚步，瞪着身边的夏衍说，“你故意的吧?!” “我这……”夏衍有些茫然尴尬，看着沙匪好像堵住了他们前进的路，“这不是又走错路了么。” “你过奈何桥要不要走错路?!”卓凌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再把孟婆绕丢了。” “这还真没有。”夏衍轻声说着，低头笑了一下。突然又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没走错，就是应该往这边走，只是这帮沙匪……把我们的路给堵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卓凌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沙匪，白了他一眼。 “还能怎么办，”夏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能跑就跑，不能跑的话……速战速决呗。”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儿，”卓凌饶有兴趣的看着夏衍，径直往前走去，既然不得不从前方过，还跑个魂啊，“每次你想跑不想打的时候，都免不了要速战速决……哈哈哈……”卓凌说完，觉得夏衍这人就好似一个笑话。 “走吧，速战速决吧，你还想往哪跑，不去找狼王了?!”卓凌笑完，转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也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对卓凌来说，如果干一仗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那最好不过了。 夏衍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其实他不是不想冲过去把挡住他去路的人一顿厮杀，只是每次打杀的时候，他都会想起以前从军的时候上阵杀敌最后全军覆没，也会想起跟季桓在凡间杀仙界叛军时自己就那么死了，又会想起在仙庭一怒之下杀了一众仙官，最后被季桓赶回凡间，似乎每次只要打起来的回忆总不是那么美好，所以这五百年，他都是能和平解决就绝不动手，而且，自己这三脚猫的花拳绣腿其实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以往每次获胜，要不就是季桓护着他，要不就是运气好。 现在，夏衍只能期望那天晚上天太黑，那帮沙匪认不出他们，但是这又不太现实，就算是陌生人，以沙匪的习性，也会冲上去洗劫一空。果然，当沙匪的马群冲到的时候，看到夏衍和卓凌，先是一愣，随即头领就满脸怒火的冲着二人大叫了起来，叫的什么夏衍也听不懂，只能茫然的看着他。 “他在问候你全家以及往上数三代的故人。”卓凌简单的给夏衍翻译了一下。 “你能听懂?”夏衍很吃惊。 “也就这些能听懂，”卓凌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夏衍，转过头继续看着沙匪头领，“我们街霸要能听懂各类粗话。” 夏衍没忍住笑了出来，却被沙匪头领看到了，瞬间觉得十分不满，他认为夏衍这是在向他挑衅，顿时又拔出刀来指着夏衍怒吼了几声。 “这又说的啥?”夏衍疑惑的看着卓凌，等着他给自己翻译。 “这我就不知道了，”卓凌无奈的耸了耸肩，“应该不是骂人了。”说完，卓凌就向前迈了两步，冲着沙匪头领就喊道：“你讲的什么屁话，爷爷听不明白，要放屁就出来一个会放人屁的，放不出来就给爷爷憋着!废话这么多，还干不干了?!”就这几句话，哪怕沙匪听不懂，光看到卓凌那副嚣张挑衅的表情，也能猜个大概是什么意思了。夏衍一愣，赶紧把卓凌拉了回来，挡在自己身后。 沙匪头领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从一边跑出来一个小沙匪，在马下冲着他说了几句什么，头领大怒，冲着他们二人就吼了几声。但是这次，旁边一个沙匪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语调翻译了起来：“我们帮主问你，我们养的鹰是不是你们射死的?” “那鹰?”卓凌突然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怒火，“是你们的?”
第33页 第11章 漠黄沙烽烟四起6 “是我们帮主的心爱之物，”那个翻译骑在马上，抬着下巴说着，夏衍和卓凌要努力分辨才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是不是你们弄死的?!”这一句，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 “你大爷的二舅!”卓凌左手扯过弓，右手反手就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都似乎完全没有瞄，就一松手放了出去，当胸刺穿了那个翻译，扎在了他身后一个沙匪的胸口。 这一箭死了两个，那个翻译好像在沙匪中还是个身处高位的人物，当下沙匪中就起了一阵骚乱，头领此时更加愤怒，冲着卓凌就是一阵嘶吼，大手一挥，就有五六个沙匪沖了过来。 “这又说的什么?”翻译死了，没人给夏衍翻译刚才那句鸟语了。 “那是在问候我全家和往上数三代。”卓凌面无表情的说着，又是反手抽出三支箭，往弓上一搭，瞬间就射了出去，三人倒地，各自当胸一箭。夏衍向前迈出两步，拔出安云，向着面前的沙匪扫了几下，剩下的三个也应声倒地，分别没了脑袋。 “手法不错嘛，二舅!”卓凌见状，朝夏衍勾着嘴角微微一笑。 “彼此彼此，大爷!”夏衍回头，也回了卓凌一个微笑。似乎只有在杀敌的时候，他跟卓凌的关系也会缓和的如此明媚，好像天生带着默契。 夏衍持剑向前冲去，卓凌在后引弓搭箭，顺便帮夏衍除掉几个想要偷袭的，箭筒里的箭用完了，卓凌就往前冲上前把尸体上插着的箭拔下来继续用，顺便用匕首再解决几个。他们二人都发现了，眼前的沙匪比上次在张家村见到的要少了很多，想来一定被那群狼咬死了很多。二人一前一后，不论是夏衍的安云还是卓凌的弓箭，几乎都是一击毙命。不一会的功夫，一群沙匪杀的就剩下一个头领了，此刻正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卓凌缓缓的走到那头领的面前，把匕首收了起来，抽出一支箭，狠狠的戳中了他的一只眼睛，耳边顿时响起一声悽厉的惨叫。 “疼吗?”卓凌笑着看着躺在地上捂着眼睛的沙匪头领，却只听到那人叽哩哇啦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还敢骂我?!”卓凌一脚踩在他的肋骨上，一箭又扎穿了他的右手。夏衍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走上前去阻拦，却看到卓凌又一箭要刺向他右眼，箭在他眼前半寸的地方停下来，那人还在撕心裂肺的叫着。 “害怕吗?”卓凌狠狠一脚跺在他胸口，“说话!老子问你害怕吗?!” “怕——”那人口音极重的吼了一声，语气中都是恐惧。 “哟，会说人话啊?!”卓凌勾起一边的嘴角，笑着，但那笑看着却让人从骨头里冒着寒气，就像夏衍第一次见到卓凌时，看到他对着张掌柜笑的一样。 “卓凌，够了!”夏衍呵斥了一句。 “这就够了?”卓凌没有回头，仍然看着头领笑着，“我要让他也尝尝这种极度恐惧的滋味!谁让他养了不该养的东西。”说完又是一箭扎在了他的大腿上，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凉的嚎叫。卓凌等他的叫声渐渐弱了一点，又一箭往他腹部扎去，却在箭尖扎进去一丝的时候停了下来，听着耳边越来越惊恐的惊叫声，卓凌笑的十分灿烂。 “害怕吗?!”卓凌笑着问他，又狠狠的跺着他的胸口，“恐惧的滋味……甜吗?” 夏衍忍受着耳边停不下来的刺耳的惨叫声，实在是忍不住了，提着安云就走到了卓凌身边，一剑就削下了那人的脑袋。 “够了!”夏衍冷着脸，径直从卓凌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把你的箭都捡一捡，我们走吧。” “哼……”卓凌低哼了一声，“便宜你了!”说完便四处去捡他射出去的箭，全部扔回背上的箭筒里，大步跟上了夏衍。 二人又是一路沉默，走了很长一段路，夏衍才转头看了看卓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娘儿们叽叽。”卓凌翻了一个白眼。 “你要杀他就杀了便是，为何要那般折磨他?!”夏衍的脸色还是一阵阴沉，看着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仿佛又回到了叶城初见的时候。卓凌突然就想起了他们缠绵之时夏衍在他耳边低语的那句话……“我会改的，我会变的跟你一样的……别丢下我……”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子高兴!”卓凌瞪了他片刻，就扭过头，径直往前走去，“我们街霸就是这么残忍，关你屁事!” “你……”夏衍眉心一紧，“不可理喻!” “我不要你理喻，”卓凌头都不回，“管好你自己吧! “卓凌，你给我站住!”夏衍疾步跟了上去。 “站你二舅!”卓凌不想理睬他，“你不是要找狼王么?赶紧找，找到赶紧滚蛋，老子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你!”说完就不再作声，迈着大步地向前走去。夏衍也只能疾步跟在他身边，二人又是一阵沉默，步伐却快了许多。 夏衍看了下图，离狼族只有不到一日的脚程，最多入夜，他们应该就能到了，便没再试图跟卓凌说话，反正说了他也不应。卓凌只顾大步向前迈，双眼平视前方，丝毫不看脚下的路。突然，他觉得脚下一陷，心下一惊，顿觉不妙，脑中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转身就是一掌将夏衍推出去好几尺。
第34页 “你……”夏衍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正准备发飙，却看到卓凌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往下陷，才知道遇到了危险。他一个箭步就要朝卓凌奔去，却听到卓凌大叫了一声：“别过来，有流沙!” 他没有理睬卓凌的话，他怎么可能放任卓凌就这么陷入流沙里，但是他要怎么才能把卓凌救出来? 夏衍一步步的往卓凌走去，仔细的观察着流沙的范围。 “你疯啦，别过来!”卓凌陷在沙里叫着。 “你别动，越动陷的越快，”夏衍眉头紧锁，脑海疯狂的转着想着办法，“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这是卓凌第二次听到夏衍说这句话，那一刻，他所有的怨念都消失了。有些话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从那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就能拯救苍生。卓凌愣愣的看着夏衍，没有挣扎，他仿佛接受了此刻的命运，就算自己真的深陷在流沙中，也没什么，但他不想让夏衍也跟着一起陷进来。 “你要救我只能一起死在这，”卓凌冷静的说着，跟平时风风火火的那个人毫不相同，“你快走，这里离狼族不远了，去找狼王，去找季桓吧，不要管我了。” “你给我闭嘴，”夏衍突然吼了起来，“不要打扰我!”卓凌这时已经被沙没过膝盖了，自己还没有想到办法救他上来，埋的越深也就越难救…… “我不要你管!”卓凌紧紧的盯着夏衍那副焦灼的面容，心里隐隐作痛，“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死了就死了，你快走，做你自己的事去!” “我叫你闭嘴!”夏衍吼了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像是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你死了，我找到狼王又有什么用?!” 同样的一句话，在卓凌的心里，得到了不同的理解…… 听到这，卓凌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揉了一下，就这一句话，比夏衍昨晚主动吻上来更有冲击力。 突然，夏衍眼前一亮，看到了腰间的安云剑。他一把拔出剑，就朝卓凌跑了过来…… “你疯啦?!别过来!”卓凌大声叫着，可夏衍就仿佛听不见一样，三步两步就跑到了他身边，也开始往下陷了进去，“你有病啊，找她娘的什么死?!” 只见夏衍刚刚跳了进来，就死死的搂住了卓凌的腰，然后瞬间将那把剑横在胸前，大喝了一声：“安云，走!”安云似乎是想把他们二人都带出这个坑洞，但是两个人太重了，安云动了一阵，把两个人带出了一点点，便只能在原地震动，半晌也出不去了，但是好在两人也没有再往里陷。 “你是不是傻了，两个人它带不动!”卓凌一巴掌扇在夏衍的胳膊上，“你当它是千斤顶吗?!” “带不动?”夏衍思考了片刻，突然坚定的看着卓凌，“带不动就一个一个的带!”说完便将卓凌的双手握在剑柄上，喊了一声“安云，走!”卓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安云剑带出了沙坑，摔在了几尺外。 “夏衍!”卓凌顿时大惊失色，起身就要冲回来，却看见安云已经飞回到了夏衍身边。 “别过来!”夏衍大喊一声，随即就握着安云飞到了卓凌身边。落地的那一剎那，就被卓凌紧紧的抱在怀里。 卓凌双手紧紧的箍着夏衍的腰，把头重重的砸在夏衍的肩上，刚才夏衍跳进来的那一刻，自己被摔出来的那一刻，他都快要吓死了，他好怕，怕夏衍就这么离开他，怕这世间又突然只剩了他一个人，尤其是在这么漫无边际空阔寂寥的大漠里。他可以接受一无所有，但明明给了他的东西，再一声不响的夺回去，他要怎么忍受……他甚至希望夏衍真的就不管不顾的自行离去，至少那样，他就能断了那不切实际的念想，尘归尘土归土。可老天并没有如他的愿，现在……他明白，自己是真的离不开这个人了，即便他再挣扎，再克制，也没用了。 “别怕，没事了，”夏衍以为他是受了惊吓，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抚着，“我说过，不会丢下你的……好了，你不是街霸么，胆子这么小啊?!” 卓凌此时把夏衍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他好想时光就停在这个瞬间，不要再往前流逝了，就这么抱着他，只要他在自己的怀里，在自己身边，就够了，管他什么季桓，那个死人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说不定都死了多少年了，天人还有五衰呢。想着这些，卓凌的心情又好多了。 “喂，狗崽子!”夏衍摸着他的后脑，“刚才看你折磨人的那股劲，不是挺彪悍的嘛，怎么怂成这样了，你行不行了?” “滚!”卓凌一把推开他，瞪着通红的双眼略带怒色的看着他。 “好啦，不怕了，这不是出来了么，没事了。”夏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东西没丢吧?” “没有。”卓凌淡淡的回了一句，又看了看夏衍，“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夏衍笑着说，“我比你轻，下的慢。”说完便咧着嘴，转身就往前走去。 “你轻个屁!”卓凌跟了上去，却小心观察着周围的沙子，“昨天把你抱回到火堆边，差点一不留心栽下去，把你摔死。”说完就自顾自的笑了出来。
第35页 “我就知道是你!”夏衍眉眼弯弯，转头看着卓凌。 “是大罗金仙!”卓凌用扇子敲了下夏衍的肩。 “哈哈……”夏衍笑了出来，“大罗金仙还真是忙啊。” “该，谁让他当了这个仙呢……”卓凌一边说着，一边昂起头往前走着，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敲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尽情的散发着他那少年的气息。 两人又在沙漠中走了半日，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夏衍没有再找地方休息，他估算了一下，最多还有两个时辰，他们就能找到狼族的聚居地了。于是，二人都加快了步伐，但经过那次流沙之后，又明显都小心了许多。走着走着，卓凌想要喝水，往腰间一模，顿时愣在原地，腰间原先挂着的水囊不见了……是掉在刚才的流沙里了么? “给，喝这个吧。”夏衍把自己那个水囊递给了卓凌。 “你……不喝的么?”卓凌默默的接过，疑惑的问，转瞬一想他也不是凡人，估计不用喝水。 “我原本就不怎么喝水。”夏衍看卓凌仰头一口灌下，示意他把这个水囊挂好。 卓凌把水囊挂在了自己腰间，又跟着夏衍往前走了一小段，突然察觉不对劲。 “等等!”卓凌突然拉住了夏衍的胳膊，“太阳……落的这么快么?”他发现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仿佛就是一个瞬间完全黑了下来。 “大漠的日光落的就是很快的。”夏衍还没多作考虑。 “快成这样?”卓凌指了指前方的天空，那里已经乌云密布，仿佛有一层厚厚的纱笼罩在空气外围。夏衍也察觉出有点不对，但他也从未到过大漠，不知道那里是怎么了，只觉得不太妙。 “不好，”卓凌突然想到了什么，“可能是风沙暴!” “什么东西?”夏衍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 “大漠里经常会无端端的颳起一阵妖风，把所有东西都卷上天，然后消失无踪，不知道会被卷到哪里去了。”卓凌一边解释着，一边皱着眉头祈祷千万不要是这该死的风沙暴。 “那怎么办，这里也没地方可躲啊。”夏衍一边说着，一边扭着脑袋朝四处张望。 “一会如果真的是风沙暴，”卓凌一把握紧了夏衍的手，坚定的看着他，“抓紧我，我们俩不管被吹到哪里，不能分开!” “嗯!”夏衍也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握紧了掌心中的那只手。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卓凌觉得，身边有他，什么都无法让他畏惧。那片黑云直直的向他们飘过来，黑云下正是在空中打着旋的沙尘柱。就在风暴快要移动到他们眼前的时候，卓凌和夏衍彼此看了一眼，他们知道，这条路不能转弯，不能后退。 果然，那阵妖风劲头十足，瞬间就刮到了他们眼前，两个人只觉得脚下一空，就飞了起来，在空中翻着滚打着旋转着圈，各种折腾。但他们二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如果分开，两个人会被各自吹到哪里都不知道，但是这阵风太厉害，好几次都转的他们的手撑不住了，于是卓凌用出所有的力气将夏衍拉到自己的身前，紧紧的抱住了他。有好几个瞬间，夏衍感觉都要吐到卓凌的背上了，然而下一个瞬间，又感觉倒流进了肚子里。 黑色的风沙将两人包裹在其中，卓凌紧紧的拥抱着夏衍，一只手把夏衍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保护着他不被风沙刮到。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一点也不恐惧，不危险，竟然还有那么几分……浪漫。他一直也捨不得闭上眼睛，他想就这么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张不似凡尘的脸。直到眼睛被沙迷了不知道多少次，实在是睁不开了，他才闭上了眼睛，把头搭在夏衍的肩上，好像他们并不是在风沙暴的危险之中，而仅仅在这一刻相拥，周围繁花似锦，星月当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这股妖风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随着风飘了多远，夏衍只感觉自己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幸好是沙漠，不然可能把背都要砸开了，虽然不会死，但是会很难看的吧。 大概是在风里被卷的太折腾了，落地的那一刻，两个人还没看清楚到底被刮到什么地方来了，就都晕了过去。 第12章 柳暗花明意外逢春 夏衍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手探入怀中，发现阿楚给他的那张图还在，便重重的松了口气。他将图掏了出来，想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可是翻过来翻过去，他也没有看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位置。这种时候，也许只有卓凌能给他答案，他低头看去，发现卓凌还在昏迷着。 “卓凌……卓凌……”夏衍蹲在他身边，用力的摇着他，“你快醒醒，卓凌!”然而卓凌一点反应都没有。夏衍趁着月色，捡了些枯枝，在身边生了个火堆，又回到卓凌身边，趁着月色和火光仔细的检查着卓凌是否有伤。 夏衍在卓凌脸上轻轻抚摸着，发现他的皮肤都已经被风沙割裂，满满的都是细小的伤口虽无大碍，但看着都是触目惊心，嘴唇上也全是一道道破裂的口子，眼前的这张脸，仿佛跟一个十八岁的风华正茂的少年一点关系都没有。夏衍愣在原地，半晌之后脑子都是空的，等他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摸着自己的脸……完好无损，难怪自己也没觉得痛。他想起被风卷在半空的时候，卓凌用力的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怀里……
第36页 “你有病啊?!”夏衍第一次对着这个少年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疼，他看着昏迷中的卓凌，自言自语的说着，“回去我就给你找个大夫，治治你的疯病。”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卓凌脸上的灰和一丝丝的血污。不经意间，他的手碰到了卓凌的额头，隐隐觉得有些热，突然心里一紧张……不会是发高热了吧，这大漠之中，缺水缺药的，要真是病了，怎么办?! 正紧张着，他想起卓凌从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他从怀里拿出最后一个包子，放在火上烤了烤，一点一点的撕碎餵进了卓凌的嘴里，还好，卓凌下意识还能咽的进去，还能吃就没有太大的危险。眼下最发愁的是水，夏衍餵完了之后，把卓凌放平了躺在火堆边，独自跑上更高的一座沙丘上，借着月光放眼望去，但是目力所及之处，一点水的影子都没有…… 夏衍绝望的躺在卓凌的身边，长嘆了一口气……自己没有死在狼嘴里，没有死在青嵬手下，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卓凌死在这平和安静的大漠中，然后再去跟仙尊说“抱歉，我没有完成您的嘱託，您交给我的卓凌为了救我……死了。”多讽刺啊，本来是自己要护他周全的，结果却反过来被他护住了。 那一刻，夏衍心里居然想的不是卓凌死了就无法得到季桓的消息了，而是……他不想让这个少年就这么死去，起码不能是为了救他而死。 “水……”卓凌低声的哼着，夏衍听到动静，将耳朵都快贴到了他的嘴边才听清楚他要水，“我想喝水……夏衍……”一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夏衍心间一颤，他勐然坐起身来，将卓凌抱在自己怀里，轻声的对他说：“别怕，忍一会，等天亮了，我带你去找水。” “夏衍……”卓凌仍然在无意识的低声哼着。 “嗯，我在呢，不怕了。”夏衍轻轻拍着卓凌的背，虽然他知道卓凌只是昏迷中无意识的在念着什么，但还是想要去回答他。 “不要去找了……”卓凌满是伤口的唇微微动着，声音也不是很清楚。 “什么?”夏衍将耳朵又贴在他的唇边，仔细的听着。 “别去找了，”卓凌双眼仍然紧闭着，眉头紧锁，看样子很痛苦，好似内心受着什么煎熬，“还有我，我也可以护你……别去找了……别去找了……”卓凌最后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夏衍听清楚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你护我?你如何护我?用你的伤痕累累来换我的安乐无忧么?我不要你这样的护! “别说了，留点力气。”夏衍俯下身，在卓凌耳边轻轻说着，卓凌听着夏衍的声音，好像果真平静的很多，慢慢的睡了过去，只有一只手还紧紧的攥着夏衍的衣角。夏衍看着卓凌脸上细小的伤口，有些还渗着血……对……还有血……鬼的血怎么也可以清凉败火去高热吧…… 夏衍在卓凌腰间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那把索命，随后紧紧的攥在右手中，犹豫了片刻，长长的舒了口气，眼一闭，心一横，忍着痛就在左手腕口轻轻划了一下，瞬间血就涌了出来。夏衍不想浪费，将手腕贴在了卓凌的嘴边，看着血流进他嘴里的那一霎，卓凌就好像有了意识一样，疯狂的吮吸起来。夏衍已经疼的脸就拧了起来，他不会死，所以也不怕死，但是他特别怕疼，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动用需要以血作媒的术法，宁愿让安云上前一顿胡噼乱砍。 “够了……疼疼疼……疼……”夏衍看卓凌闭着眼睛已经吸了不少了，拧着脸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正准备用袖口往上简单的一缠，想了一下，又松开了袖子，自己吸了两口……反正割都割了，不能浪费，尝尝什么味道……唉，怎么鬼的血会是有点甜甜的呢?夏衍有些疑惑，以前受伤的时候，他也有血流进嘴里的时候，但是那时候是一股咸咸的腥味，没想到死了之后，血竟然会变成甜的，难怪那狗崽子吸的这么用力呢，这是当成糖水了啊。 补充过水分之后的卓凌似乎睡的更加安稳了，喘息也渐渐的匀了，之前紧锁的眉头都舒展了开来，但是那只手仍然还紧紧的攥着夏衍的衣角……夏衍低头看着他，微微的笑着，心想这孩子是有多缺乏安全感…… 那一整夜，夏衍都没有睡，就这么抱着卓凌坐了一整夜，时不时的用手探探他的额头，每次发现还是热的，就不由得一阵紧张，然后就继续划开手腕上的那道伤口，再餵他一点血，餵完之后，自己吸两口，再用衣袖缠起来。有那么一刻，他觉得等卓凌醒过来，他就要疼死在这片大漠里了。一直到天亮，他也没发现卓凌有好转要醒来的迹象……怎么回事?他究竟应该要怎样才能把卓凌救回来?! 夏衍觉得自己要疯了，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就像是五百年前，季桓在他面前丢下“两不相欠，就此别过，勿念”那几个字的时候，自己突然就像被人点了哑穴一样，腿就长在自己身上，却迈不开一步上前拉住季桓……不，这次，不论怎样，他也不能看着卓凌死在他面前，就算自己魂飞魄散，他也要救活这个少年，他不能容忍自己再无能一次。
第37页 这时，他突然想起季桓之前教过他的那个“千灵续转”，将对方身上所有的毒素和伤全部置换到自己的体内的一个术法，这大概是他会的最复杂也是最彪悍的一个术法了，可这术法却是以自毁为前提的，不仅将所有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还要耗费自己大半灵力，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用，夏衍自己也没有用过。然而在他眼里，这个术法最让人惆怅的是……要放自己很多血……又他娘的要割手……夏衍觉得他这辈子也不想在自己身上弄出哪怕一个针眼那么大的伤口了，真的是疼的要命啊…… 夏衍仔细回忆了一下季桓教过的东西，便将卓凌放平，扯开了他的上衣，将自己的血滴在了他眉心以及檀中等几处要穴上，又在人中处抹了一道，随后用血画了一个圈将卓凌和自己围在圈内，在圆线上画上十八道续灵符，之后又将安云直直的插在自己与卓凌中间，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念了起来…… 三遍念过，夏衍睁开双眼，第一时间跪倒卓凌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已经不热了，脸上那一道道细细的伤痕也消失了，连唇上的裂痕都没了……夏衍笑了，仰着头笑的很开心，他终于赢了一次，这一次，他不是束手无策只能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的那个人了。 “哈——哈——哈——”夏衍最后大笑了三声，直直的摔在了卓凌的身上，晕了过去…… 夏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榻上，好像……还是在一个帐篷里……床榻边有个火炉烧的正旺，烧的帐篷里热腾腾的。夏衍睁着眼睛四周望了望，发现不远处蹲着一匹狼，绿幽幽的眸子正盯着他，他吓了一激灵，差点要从榻上跳下来，但是浑身无力，上半身还没有完全抬起来就又倒了下去……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帐篷里会有狼?! 他定了定心神，却听到帐外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是仙了?”那声音听着像是卓凌的，“我明明听到那个青嵬说他在仙庭待了三百年，若不是仙，你上去待三百年试试。” “在仙庭待着的不一定就是仙……如果是仙，不可能那一身的小伤口到现在还留在那的，早都癒合了。”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还能是什么?”卓凌好像在打听着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灵妖，可能是夕鬼，也有可能是别的，但也不一定就不是凡人。”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卓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要找的大漠狼族，就是灵妖，是一种高等的有飞升潜力的妖族，夕鬼是鬼的一种，在仙界多半做奴僕，伺候那些已经飞升的仙官。”夏衍听着，觉得疑惑，这个人怎么会对非人的事情这么熟悉，这个大漠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谁都像个地保一样，什么都知道…… “不可能，他绝不是奴僕!”卓凌的声音听着好像有点不耐烦了。 “我也没说他是啊，我只是告诉你，不能说在仙庭待过就是仙，还有很多种可能。”那个声音带着安抚的口气缓缓的说着。 “我不管他是什么玩意儿，”卓凌的声音变的很小，小到夏衍都听不清，只能带听带猜他在说什么，“他就是他，爱是啥是啥。” “当然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那个声音中能明显听出来带着笑意。 夏衍正听着，余光一扫发现原先蹲在那的狼不见了，他还没来得及想那狼蹿哪去了，门帘就被掀了开，只见卓凌一个箭步就奔到了床榻边，担心的看着他。后面跟着一个人，就是之前那个熟悉的声音，穿着一身黑衣……原来是阿楚，难怪听的声音有些耳熟呢。 “你怎么样了?”卓凌跪在夏衍的身边，一只手握着夏衍的手，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轻轻的摸着那一道道的伤痕。 “这是哪?”夏衍看了看阿楚，又看了看卓凌，轻声的问道。阿楚看夏衍已经醒了，点了个头打个招唿就又出去了，留下他们两人在帐内。 “这是阿楚家，”卓凌看到他醒了，不知道是不是瞬间就要喜极而泣了，却还是满怀担忧的说着，“你已经昏迷两天了，我都急死了，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夏衍笑了笑，被卓凌紧紧握着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淡淡的说道：“我没事，这不是醒了么，我们怎么会在这?” “你别给我打岔，”卓凌顿时低吼起来，“你到底干什么了，我一身还有一地的血……我醒来看到那副画面，你又倒在我身上，你知道我都要疯了吗?!”一边吼着，一边不自觉的就把夏衍那只手握的更紧了。 “疼疼疼……”夏衍扭曲着脸，想要将那只手抽出来，但卓凌攥的太紧，越往外抽就越疼，便皱着眉头瞪着卓凌，“干什么，你要对伤员蛮横吗?!” “你还知道疼?!”卓凌好似怒火更甚，“你看看你那一脸的伤，你再看看你的手，你自残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 “我没有自残……”夏衍想着要不要跟他解释那个术法，但是想着解释起来又太麻烦，他又懒得说。
第38页 “你没有?你没有……那是谁往你身上划的吗?!我的匕首上还有你的血!你不要告诉我是我昏迷的时候趴你身上一刀一刀拉出来的!”卓凌怒目圆睁，仿佛要把夏衍吃进去了一样。 “狗崽子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夏衍反手一把掐住卓凌的脉搏，“我自残是为了谁啊，是为了救哪只狗崽子?!你还冲我凶，你再凶……你再凶我就……”夏衍突然停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如果卓凌继续凶他，他能怎么样…… “我……”卓凌被他这一吼，反而弱了下来，低下了头，眼神凄凉，声音小的夏衍又听不清了，“我不要你为了救我，把自己伤成这样……” “啊?你说什么?”夏衍只听到了他在哼，“你要说就大点声，不说就帮我把阿楚叫进来!” “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卓凌又恢復到刚进来时候的温柔。 “你不气我，我就不疼了!”夏衍无奈的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一切还是值得的，起码这个少年现在活的好好的，还对他的态度完全缓和了，更完美的是，他们居然找到了狼族…… “我几时气你了?!”卓凌一脸怨怼的说，“明明是你把我吓了个半死!” “好了好了，你看你堂堂街霸，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要撒娇，丢不丢人?!”夏衍半哄着他，“快去，帮我把阿楚叫进来，我有事问他。” 卓凌沖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出帐外叫阿楚去了，不一会，两人就一起出现在了夏衍眼前。 “狗崽子，过来!”夏衍直愣愣的看着阿楚，沖卓凌喊了一声，让他到自己身边来。卓凌瞪着他，无奈的坐到了床边。 “夏公子，”阿楚笑着，觉得夏衍跟最初在张家村见到的一点也不一样了，“阿凌背着你走了一整日，最后倒在沙漠里，是我家里人出门看见了，把你们俩都救了回来，你就这样对他?!” “不是……阿楚——”卓凌想解释，起身就要往阿楚那边那边走，却被夏衍一把扯住臂弯拉了回来，又坐倒在床边。 “别过去，”夏衍低声对卓凌说了一句，又抬起头对阿楚笑着，“那狼王殿下又是为什么对卓凌这么关照呢?” 第13章 柳暗花明意外逢春2 “我自然是——你说什么?”阿楚突然反应过来夏衍刚才是称自己“狼王殿下”，眼神一变，闪过一道凶光。卓凌听到夏衍的话，也是一愣，转过头瞪了夏衍片刻，又看了看阿楚，根本不能相信这个气质儒雅面容清秀的少年……居然是传说中的狼王……那个连神仙都能咬的神魂俱灭的狼王…… “就是这个眼神，”夏衍沖阿楚勾起了嘴角，随即转头问身边的卓凌，“你还记得那半月泉边饮水的黑狼么?” “你是说……”卓凌惊讶的张大了嘴。 “夏公子真是……”阿楚突然低头笑了起来，“让我连一个藉口都编不出来啊。” “惭愧，”夏衍微笑着，“在下也是刚刚才确定。” “阿楚，你真的是……真的是狼王?”卓凌眼中的神色突然一变，“那你十年前为何——” “十年前我还被关在牢里呢……”阿楚无奈的笑着，随即又问道，“十年前怎么了?” “那这么说，十年前的狼王不是你?”卓凌疑惑的看着他。 “是我爹……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我爹几个月前过世了，”阿楚说到这里，语气似乎并没有伤感和遗憾，更像是解脱，“我刚当上狼王，所以，有冤有仇的，我一概不管。” “我就知道不会是你，”卓凌的脸上又恢復了笑容，带有以往与阿楚在一起时的亲切。 “说吧，你们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阿楚看着夏衍。 “是为了之前提到的张家村周围的狼患，”夏衍缓缓开口，眼前这个狼王让他感觉有些亲切，但仍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狼王殿下看是否——” “还是叫我阿楚吧。”阿楚笑着，“太官方了我听着不习惯，好像在跟仙庭交接工作似的。” 夏衍笑了笑，继续说道：“阿楚，你看……能否让你族里的狼不要再靠近凡人所在的地方，毕竟……他们无知，会害怕。” “我的手下，从未伤过平民，更不会滥杀无辜。”阿楚淡定的说着，似乎丝毫没有婉转的余地。 “此事我知晓，只是……”夏衍在心中想着要怎么措辞才能不激怒他，“他们不知你族类是灵兽，确实会惊着他们的。” “我说过了，我只为找人，找到了，自然会离开。”阿楚说完，转了个身，侧面对着夏衍，似乎不再想将谈话进行下去了。 “之前张家村沙匪一事，是我们误了您的事，”夏衍想下床，卓凌一把扶住了他，将他搀扶下来，随即向阿楚鞠了个躬，“在下，向您赔罪了。”
第39页 阿楚闻言，勐然将身子又转过来面对着夏衍，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以狼王殿下的能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一帮连他都打不过的沙匪给抓了呢，”夏衍指了指卓凌，被卓凌一巴掌扇了下来，“您那时，是已将一切安排好，只等直捣匪窝了吧。” 阿楚不禁低头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抬起头，看着夏衍的脸，点了点头：“结果，被一个傻小子给搅和了，哈哈。”说完便看向一旁眼神呆滞的卓凌。 “我……”卓凌瞬间红了脸，“我又不知道……” “不过，在下带着这个傻小子已经另行赔罪了。”夏衍转头瞥了一眼卓凌那张尴尬的脸。 “哦?怎么说?”阿楚好奇的问。 “我们在大漠里又遇到了那帮沙匪，已经尽数解决了。”夏衍说道。 “一个活口都没留!”卓凌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哈哈，”阿楚好像特别喜欢卓凌，“那是因为我手下的狼已经提前把他们撵的溃不成军了吧?!” “这是自然。”夏衍欠了欠身，他知道，在狼王面前无论怎样都要保持谦卑的姿态，虽然新任狼王才即位不过几个月，但是这个血统自古以来就是连仙界都得避让三分的。 “我会让他们小心行事，尽量不要在人前出现，待找到那人消息，我会立刻走，一刻都不会多待。”阿楚说完，迳自走出了营帐。剩下夏衍和卓凌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两人都无奈的笑了出来……这结果，算是摆平了，还是没摆平呢?夏衍心中好似权衡不出来这个答案了。不论如何，起码跟狼王算是谈妥了，也应允了不会伤害百姓，应该算是个好结局了吧。夏衍在心中思量了好半天，还是决定明日带卓凌回程，先上仙庭回报仙尊再说。 “明日，我们就回去吧?”夏衍坐在床边，侧着头看着身边的卓凌。 “你的伤……” “伤势无碍，”夏衍抬手看了下腕处，还留有一道疤痕，“我要赶紧回去復命。” “是要赶紧去找他吧?!”卓凌微皱着眉心，紧紧的盯着夏衍。 “谁?”夏衍一时没反应过来，扬起眉毛看着卓凌，转念一想他说的应该是季桓，“哦，我本就一直在找他，不然我也不会到叶城来。”说完，夏衍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卓凌深深的嘆了口气，也低下了头，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你要找到何时?” “找到为止!”夏衍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卓凌盯着夏衍看了一阵，突然跳起来，站在夏衍面前，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大声说道：“走!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要等，走!” 夏衍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弄的愣在原地，没有被卓凌拉起来，也没有将卓凌拉回来，两人就像在拔河一样，只是好似势均力敌，谁都一步也没有挪动过位置。 拔了一会，夏衍回过神来，一把将卓凌拉回到床边，没好气的问道：“你又发什么疯?!” “你不是要去找他么，还等什么，走啊?!”卓凌的眼睛瞪的老大，脸上不知道是怒还是怨。 “天就要黑了，走走走上哪去啊?餵流沙还是餵青嵬啊?!”夏衍一只手向着卓凌的脑门戳过去，“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卓凌站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突然面无表情转身就往帐外走去。 “喂，你去哪啊?”夏衍在身后喊着。 “去长脑子!”卓凌丢下一句，就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狗崽子!”夏衍怒吼着，“白眼狼!”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狼嚎，吓的夏衍一激灵，立马闭上了嘴。但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夏衍把自己往床榻上一扔，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就这么看了好久，也没有睡着，毕竟都睡了两天了。就这么一直干躺着，夏衍觉得浑身难受，就想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这传说中的狼族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一脚迈下了床，另一只脚刚踩到地上，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夏衍就觉得重心不稳，径直往前扑了过去——“啊!”猝不及防的一声长啸，夏衍就整个人面朝下的趴在了地上。 “怎么了?”卓凌瞬间就沖了进来，一眼看到夏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样子，顿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们两个……”夏衍用双手将上半身撑离了地面，忍着痛缓缓的说，“究竟谁没有人性?”卓凌一边笑着，一边跑过来将夏衍扶了起来，让他又坐回了床边。 “你真的……”卓凌疑惑的看着夏衍，“现在就要走啊?” “走你二舅!”夏衍揉了揉胳膊，“躺了这么久，我想出去活动活动。” “那你叫我啊，”卓凌憋着笑，“自己逞什么能?!” “我又不是残废，走两步还要叫你么?!”夏衍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卓凌就伸出一只胳膊，做出了“请开始你的自行活动”的姿势。夏衍愣了一下，一手搭在卓凌的胳膊上，“走!” 卓凌万分不满的闷哼了一声，还是扶着夏衍出了营帐。
第40页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夏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连走路都得人搀扶了。 “你问谁?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卓凌一手托着夏衍的胳膊，一手揽着他的肩，让他把整个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唉……”夏衍嘆了口气，“当时你发了高热，大漠里没水没药，你死在里面怎么办?我只是用了个术法，把你身上的伤病全都转到了我的身上而——” “什么?!”卓凌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瞪大着眼睛惊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全……转到你身上了?!” “对啊，你身上的那些血，还有地上画符的那些，那都是必需的，你以为我喜欢没事做割自己逗乐子么?!” “你疯了么?!”卓凌一激动就甩下了自己的手，结果夏衍重心不稳就要往一边栽去，卓凌一紧张，又赶紧扶了上去，“那你身上这些伤……” “没事，我反正死不了。”夏衍完全不当回事，抬了抬下巴，示意卓凌往前走走。 “二舅，你现在站都站不稳了!”卓凌没好气的损了一句。 “这不是要你扶着嘛，大爷!”夏衍说着，朝卓凌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看着彼此，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一直笑了好半天才停了下来。夏衍发现，这些天是这五百年以来，笑的最多最开心的日子，原来有个人日夜陪伴在身边，真的是如此幸福。只是回叶城之后，自己又要独自上路继续去寻寻觅觅了吧……想到这，夏衍好像觉得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丝想要在这里多待几天的想法。 卓凌把夏衍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让他等一会，就转身跑开了。夏衍坐在石头上，才发现此时正身处一片绿洲之中，河流、青草，还有遍地的野花，春天的气息是那么浓郁，简直让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大漠中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此时已经入夜，春寒袭人，夏衍刚刚觉得身上有些凉意，突然背上就披上了一件狐裘，他一转头，发现是卓凌在身后将狐裘盖在了他的身上。 “你从哪弄来的?”夏衍觉着一阵暖意瞬间就升了上来。 “找阿楚要的，想着你这几天会醒，就先备着，我看入夜了，刚就去取来了。”卓凌站到他的面前，为他把领口的带子繫上。夏衍心间一颤，这才发现卓凌也只穿着来时的那身红衣，自己都觉得有些凉意，卓凌那么怕冷…… 他突然抓住了卓凌正在系带子的手，卓凌浑身一僵，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他扯下了卓凌的手，又将带子解开，两只手一绕就把狐裘脱了下来，紧接着向右前方一甩，披在了卓凌的肩上，顺手就开始打结。 “你……你干什么?”卓凌愣愣的看着他，一把攥住他在自己领口打结的手。 “我不冷，你衣着单薄，别着凉了。”夏衍没有甩开卓凌攥着自己双手的手，只能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要，”卓凌反手就将狐裘脱了下来，“你有伤，又有病，这是给你准备的，我没事。”说着就要往夏衍身上披。 “哎呀，我没事，我死不了的。”夏衍想拦住他，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将狐裘披在了自己身上，“来，站我身旁。”卓凌以为他又要起身散步，便走到他身侧，要扶他的胳膊，夏衍却将胳膊往侧面一伸，将整张狐裘盖住了他们两个人，然后得意的冲着卓凌笑着。 “这样总行了吧，”夏衍扬起一边眉毛看着卓凌，“不用推来推去的了……你不要再着凉了，不然我又得割自己几刀，虽然我的血不值钱，但是真的痛的，我都觉得我要痛死在大漠里了。” “你……”卓凌突然眼里装满了情深，瞬间又低下了头，将夏衍扶了起来，低声呢喃着，“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傻事了。” “那这前提得是你要知道保护好自己!”夏衍一边在卓凌的搀扶下慢慢往前走着，一边伸手在卓凌的前额弹了一下，“不然，我迟早要给你拖累死。唉……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这辈子碰到你这么个讨债鬼。” “我有季桓讨的债多么?!”卓凌冷冷的问。 “你……”夏衍突然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又往前走去，冷冷的回了一句，“回叶城给你找个大夫!治治你这个把天聊死的病!” 其实夏衍并没有心碎到一直刻意迴避有关季桓的记忆，他坚信有一天他能找到季桓，能把季桓劝回来，他不相信季桓当年说的那句话是真心的，所以每次萧城下凡来找他喝酒，他们都会说到季桓。然而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眼前这个孩子说这些，回到叶城之后，他们就各奔东西了，可能从此再无交集，也就没有必要交换各自内心深处的回忆，只需要将在一起的这几日开开心心的过去就行了。卓凌也算是他的任务，是他跟仙尊交换季桓信息的任务，所以，他就算自己魂飞魄散，也不能让卓凌有丁点闪失。 然而这些……卓凌都不知道，他只是一心觉得夏衍的好，是这十八年来，自从爸妈离开之后对他最好的人，他一厢情愿的相信这是夏衍发自内心的，他坚定地认为只要自己在夏衍身边，只要一天找不到那个季桓，他总有一天可以让夏衍最终放弃寻找。就算这一世做不到，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夏衍是不死之身，自己就有无数个来世来完成今生的愿……
第41页 “夏衍……”卓凌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夏衍。 “干嘛?”夏衍对于卓凌直接叫他名字还感到有丝别扭，毕竟卓凌一直都是用各种语气词称唿他，除了发高热病煳涂了的那次。 “你……究竟是什么人?”卓凌冷冷的看着他。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总之……我不是坏人。”夏衍懒得跟一个生命中的过客解释那么多自己的过往，他嫌麻烦。 “我想知道，”卓凌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丝凄楚，“你不能告诉我么?” “唉……”夏衍长嘆了一口气，“你堂堂一个街霸，你的气场呢，你的蛮横呢，你在这撒娇，不觉得不符合你的身份么?!” “夏衍!”卓凌突然叫了一声，吓的夏衍一个激灵，侧过头愣愣的看着他，“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那天晚上对我做的禽兽不如的事情在叶城宣扬散播出去，走哪说哪，说到你那个季桓的耳朵里，我看他还回不回来，还理不理你?!”说完，他昂起头，眯起了一只眼睛，赤果果的威胁! “卓凌，你大爷!”夏衍突然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但是看到卓凌丝毫不闪避的脸，他的手始终停在半空没有落下，半晌沉默后，他冷冷的说了一句，“你想听什么?”话音刚落，夏衍突然想起在叶城阿兰家门口砍柴的时候向阿兰打听卓凌的事，当时阿兰也是这句“你想听什么?”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何人!”卓凌的眼神又柔了下来。 “我不是人!”夏衍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回答着，“这你不是知道了么，我刚醒的时候，听你在帐外跟阿楚讨论着。” “但是阿楚说不确定你到底是什么，所以我想知道。”卓凌说着。 “我是鬼……”夏衍说着，突然想到了阿楚的话，“不过不是夕鬼，只是普通的鬼，其实……也不是那么普通，毕竟普通的鬼上不了仙庭。” “那你是……”卓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想了一会措辞，“什么时候死的?” “八百年前吧，大概是……”夏衍刚想说你他娘的还想问什么一次性问完，结果看见阿楚走了过来。 “夏公子，阿凌，你们在这做什么?”阿楚总是那么斯文有礼，跟前任狼王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想散散步，看看你们狼族的美景，这不，让这狗崽子扶着我点。”夏衍笑着说。 “夏公子，你可知人这一生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人，是万般不易么?”阿楚笑着说，又瞥了眼卓凌。 “狼王殿下这是何意啊?”夏衍有些不解，狼王跟他说这么感性的话题，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我说了，叫我阿楚!”阿楚脸色有些凌厉，“我不是很喜欢狼王这个称唿，即位也是情非得已。” “好吧，那……阿楚，可否领我们四处转转，我们这也不太熟悉，万一不小心走进哪个不可为外人道的地方，就不合适了。”夏衍也显得斯文有礼，与跟卓凌单独相处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好，你们跟我来，”阿楚转过身就在前方带起了路，“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第14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 卓凌搀扶着夏衍，两人身上同披着那件狐裘，倒是都不冷了。跟着阿楚走了好一段路，直到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这里应该就是狼族的水源地了。 “这边。”阿楚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着，沿着湖边一直走到了对岸，这一路走了有大半个时辰，走的他们二人身上竟微微发了热。 “阿楚，还有多远?”卓凌怕夏衍走不了太长的路，轻声的问道。 “到了。”阿楚领着两人穿过一片稀松的芦苇，眼前又是漫漫黄沙，原来他们是到了这片绿洲的边缘来了。前方的沙中还留着一堆枯柴，像是之前点过火堆被扑灭的，阿楚走了过去，将火堆又燃了起来，随后转身向卓凌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卓凌扶着夏衍慢慢挪了过去，轻轻的把他放在火边坐了下来，自己也坐在了他的身边。阿楚待他两人坐下，便坐在了卓凌身边。三个人坐在火堆边，火光映照着脸庞，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氛围有些尴尬…… “夏公子，”阿楚探出头望向夏衍，“你的伤如何了?” “伤已无碍，”夏衍觉得这种没话找话讲的感觉很奇妙，“劳烦狼……阿楚惦记了。” “夏公子，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一起并肩作战过，应该也算是朋友吧?”阿楚笑着说。 “那是自然，在下很荣幸。”夏衍也探过头微微颔首。 “既然是朋友，”阿楚将头又缩了回去，“夏公子也无需跟我如此客气，只是我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果是别人，夏衍定会不耐烦的回一句“不当讲就别讲”，但是对着狼王，他也的确不敢这么直接。 “但讲无妨。”
第42页 阿楚看了看卓凌，又看向夏衍，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开了口：“夏公子，先前我同你讲过，这一生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人，乃是万般不易，还望夏公子一旦遇上，也能倾心相待。” 夏衍心里有一阵酸楚，八百年前遇到季桓，他何尝不是倾心相待，在破庙中偶遇时为救季桓他愿意捨弃一切，仙庭叛乱他捨命为季桓挡下致命一击，当他知道那几个武神之前设计害他，不顾一切的冲去为他报仇……结果换来这五百年的寻寻觅觅与无止境的等待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但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反应过来阿楚说的不可能是季桓，于是疑惑的看着他：“你这是何意，不妨直说。” “你可知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情景么?阿凌他——” “阿楚!”卓凌突然打断了阿楚的话，“你说他这个伤，明天能好吗?” “哦，伤不重，那些小伤口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就是施千灵续转之时损耗了大半灵力，所以他现在有些虚弱，养一阵就没事了。”阿楚意识到卓凌似乎并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便没有再继续。 “你知道千灵续转?”夏衍一愣，他以为这么复杂又自残的术法流传度并不高。 “我……也用过。”阿楚微微皱了下眉，默默的低下了头。 “什么?”卓凌惊讶的说，“你怎么也自残?!” “自然是为了救人。”阿楚淡淡的笑了一下。 “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自残去救他?!”卓凌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又有点后悔，毕竟身边有个人刚刚也是自残才救了自己。 “哈哈……”阿楚看到卓凌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眼夏衍脸上的尴尬，不禁笑了出来。他这一笑，带着身边的二人也齐齐的笑出声来，竟笑了好一阵子也没见停下。 半晌之后，笑声终于渐渐停止，三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被这一阵乱笑烘托的暖了起来，话匣子渐渐打开，也就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夏衍也渐渐的把他的“季桓语气”忘在了脑后，跟着卓凌又开始了大爷与二舅的故事关系。阿楚好似特别喜欢看到他们二人这种状态的你来我往，不停的笑着，盯着两人的脸看过来看过去。 “阿楚!”卓凌沉默了一会，突然歪过头看着阿楚，叫了一声。 “嗯?”阿楚扬着眉看着他。 “其实……你能告诉我们，你究竟是在找谁么?”卓凌眼里透露着关切，“我在叶城很厉害的，我能帮你打听!” “他……早已轮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一直在原地徘徊，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些吧。” “轮迴?”夏衍一愣，“他是……凡人?”他听的出阿楚的语气，看的出阿楚说到那人之时脸上的神色，这二人是何关系也就不需明说了。 “嗯，八百年前……他是这儿戍边的将军……我们……就是在这相识的……”阿楚说着，看了一眼左手腕上戴着的一只黑色的镯子，便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中…… 八百年前…… 大漠戍边军营中 一位身穿黑衣威风凛凛的男子站在练武场的台子上，看着眼前全副武装整齐列阵的将士们，扬起绑着一根银质羽毛的右臂，大喊了一声：“战羽营——” “战无不胜!”底下响起一声震天的吼声。 男子正是大漠边境守军的统领元帅——薛寒，近日辽乌国屡屡来犯，威胁着边境的安全，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四散而逃。薛寒带兵出征之前刚刚鼓舞完全军将士，十四岁上战场，他在这大漠待了整整十年了，这些将士也都跟了他近十年，即使在边境无战事之时，他也从不回京，述职也只是让副将代劳。 皇上倚仗他，也信任他，他便将这一腔热血全都付与这片大漠与整个国家的安宁，外患不除，他永不回京，可是即便是清扫了所有的外患，他可能也不会离开这片大漠……只是觉得跟着他的这些将士这些年多少有些委屈，不能家人团聚共享天伦。 此刻，全营将士都一身亢奋，每个人的左臂上都绑着一根银质的羽毛，这是战羽营的标志，也是让周边小国都闻风丧胆的图腾。此刻，他们正将那只绑着银羽的胳膊高高举着，回应着台上的大帅，也在等着出发的指令。 “出发!”副将大喊一声，薛寒走到战马边，一跃而上，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就进了大漠。其实营中的将士并不多，驻扎的只有三千，若有战事便会从京城或周边加调。但是薛寒排兵布阵的战术以及营中所有将士的武力值都闻名在外，人人皆知战羽营中以一敌十，大漠周边也都是一些附属小国，本就很少会有战乱，最近这辽乌国主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薛寒便派出了几个探子，昨日回报，说是辽乌国明日又准备大举进军。于是薛寒准备先下手为强，先打他个措手不及。 留下五百将士看家，薛寒带着两千五百人，就奔向了大漠，虽并不准备偷袭，但他也是想要出奇制胜。在大漠十年，他早已对这大漠的各种特性瞭若指掌，未时便能赶到这大漠深处的辽乌国，到时两千五百将士分为十路，从十个位置同时潜入，直接攻入辽乌国皇宫，他早已许下承诺，皇室之人，一个人头赏白银千两。虽然他手下的将士并不看重赏银，但是家人仍尚在内地，只有银两富足，才能生活的更好。
第43页 这种化整为零的方式能避开辽乌国主那个老狐狸的疑心，辽乌国的兵力本不足为惧，待他们攻入皇宫，便回天乏力。薛寒向来认为，既然有人要作死，就让他们一次死个透，自己可没有那个闲工夫三天两头的陪着他们练兵。 薛寒只带着他的副将梁艾，身边再无别人，两人把马留在了城外，此刻在辽乌国的街上悠闲的逛着，仿佛他们不是来灭国的，而是来异域之邦游玩。 “你倒是心大如牛啊，一点都不着急么?”梁艾看薛寒在集市上一会拿着这个看看，一会拿着那个看看，现在甚至还挑了一个黑色的镯子看了半天。 “小艾，你说这个镯子是什么工艺做的，”薛寒举着那镯子，放在眼前看了半天，“手感像是银的，但为何黑的如此通透?这异域果然多奇人啊。你看这上面的雕刻，真是神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镯子。你知道上面刻着什么吗?翻译成我们的话就是‘尽余生只此一人’，多浪漫。” “你能叫我小梁么?”梁艾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他从小便是薛寒的伴读，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也好的像是一个人，“你不觉得你那么叫我，旁人会以为我是个女子吗?” “那是你爹娘给你取的名字，你怎能生出不满之意?!”薛寒看到梁艾满脸的不情愿就想笑，因此他特别喜欢这么称唿，就为逗的梁艾露出这幅表情。 “你又没有女子要送，看这半天作甚，放下，走!”梁艾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他。 “谁说我没有女子要送?!”薛寒不以为意的说，“万一在辽乌国遇上红颜，收作知己了呢，这不就有现成的礼物了么。” “女子?”梁艾哼了一声，“女鬼才能看得上你吧?!”说完，他见薛寒还徘徊在那个摊子前，便迳自往前走去。 “哎!”薛寒叫了他一声，发现他并未停步，匆匆付了钱，把镯子揣入怀中，就追了上去，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咬着后槽牙说，“你这个副将，比我这个将军还要拽，你自己知道吗?!” “你……”梁艾转头瞪着薛寒，“薛伯父说了，让我盯着你!”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薛寒的脸。 “让你盯着我，没让你管着我!”薛寒也瞪着他，这是两个人日常上演的戏码——互瞪。“你这么喜欢管人，看来我要赶紧给你安排亲事了，最好是随军，让你天天管着。”说完，把头一昂就大步往前走去。 “薛——”梁艾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收住了。薛寒这个名字闻名整个大漠，有些小国更是国主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腿就哆嗦起来了，所以，他再发怒也不能当街叫他的名字骂他。只能三步两步追上他，一拳砸在了他的后腰上。 “快看!”薛寒好似没有感觉到梁艾那个拳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半空中，隐隐约约能看见有支旗子正在迎着风飘动，那是皇宫的方向。 “攻进去了?”梁艾面露喜色，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一切顺利便在皇宫最显眼的地方插上战羽营的旗，以显战功。 “干的漂亮!”薛寒一拳砸在自己掌心，随后一把揽过梁艾的肩，侧头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滚!”梁艾一把推开薛寒，怒骂了一声，使劲搓着自己的脸。虽然他知道这是薛寒从小表达喜悦的方式，他也习惯了。但在营中薛寒有时极度开心下仍会有这种举动，弄的军营中总有人议论纷纷，不知他俩是什么关系。这他也就忍了，但是这他娘的是在大街上，他可不想被陌生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干什么，翅膀硬了，亲一下都不行了?!回去我就跟你爹告状!”薛寒笑着，眼睛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宫的方向。 “那你要想清楚，咱俩究竟谁有回去告状的机会!你还是先想想你爹知道你总喜欢逮着一个男子的脸颊亲来亲去，会怎么对付你吧?!”梁艾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他能怎么对付我，大不了就是向皇上求道圣旨，逼我娶了你呗。”薛寒笑着，抡起胳膊向前一挥，“走，数人头去!” “娶你大爷!”梁艾实在是怒不可遏，却还是跟着薛寒的步伐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到宫门口的时候，左都尉齐明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到薛寒二人到了面前，弯腰拱手说道：“大帅，梁将军，整个皇宫已尽在我军控制之中，杨老二带着人，把那老狐狸和他所有的亲眷都看在了一处。” “我们伤亡如何?”薛寒问道。 “五十多人……轻伤。”齐明低头说着。 “干的漂亮!”薛寒话音一落，梁艾就跳出了三尺开外，站了一会发现薛寒没有动静，随后便跟着薛寒往里走去。 薛寒大步流星的走在皇宫中，仿佛是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宫里找皇上下棋一样，算起来，他也有十来年没有跟皇上下过棋了。“辽乌国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他应该可以回京住上几日了吧?!”薛寒心想着。 “老狐狸呢?”薛寒一脚踏进大殿，看见殿中都是在善后的己方将士，便大声叫道。梁艾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一副傲上天了的表情，就觉得一阵反胃。
第44页 “大帅，杨都尉在那里。”一个士兵给他指了方向，薛寒便大步走了过去，可没走几步，他却停住了，吩咐刚才那个士兵：“去给我搬把椅子，哦不……两把。”然后转头跟梁艾说，“去把杨老二给我叫来。” 梁艾没有应声就离开了，这是辽乌国议事的大殿，其实上方有个辽乌国主的椅子，但是薛寒没有去坐，而是随便找了个空地，让人把椅子一放就坐了上去。没一会儿，右都尉杨庆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 “大帅!”杨庆弯腰拱手。 “老狐狸怎么样了?”薛寒抬头看着他。 “吓球了都，差点一嗓子哭出来。就这胆儿，还敢跟咱这挑衅?!”杨庆说着，语气里都是不屑的味道。 “老规矩，杀!”薛寒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负责数人头，汇总后报给梁艾。” “是!”杨庆虽然只回答了一个字，但是语气和表情里满满都是欢欣喜悦，领命后转身就离开了。不一会内堂就传来了哭嚎和尖叫声，薛寒不想听这些杀猪一样的声音，大喊了一声：“小艾!” “嗯?”一个声音突然从脖子后面传来，把薛寒吓一哆嗦。 “你有病啊，不声不响的藏在背后?!”薛寒差点跳起来。 “我刚过来，谁藏你身后了?!”梁艾朝他翻了个白眼。 “走吧，这里留给他们。”薛寒目视前方，大步朝殿外迈去。他从来不会多问这些琐事，全都是交给手下将士自行处置，搜出的财宝也好，银两也好，他也随他们去拿，自己一点也不要，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给这些将士一些弥补吧，毕竟自己在营中也太过严苛。战羽营治军的严厉连周边都一清二楚，军营所有将士不准饮酒，不准寻欢，一旦违纪，直接上鞭子抽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梁艾陪着薛寒，在街上走着，这次他们没有再闲逛了，而是径直向城门走去。 “哟，薛帅转性了，不逛了么?”梁艾看他一脸着急往城外走，不禁讥笑着。 “心里不踏实，想赶紧回去。”薛寒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以往也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怎么了?”梁艾突然严肃起来，他知道薛寒从不会无病呻吟，“营里有事?” “营里有事没事的，这会我也不得而知，”薛寒勉强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快走!”梁艾拉着薛寒就奔出了城门，跨上了他们留在这的两匹马，往营中狂奔而去。 两匹马在大漠中向着战羽营的方向绝尘飞奔，薛寒不用回头，就知道梁艾一直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突然，他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勐的一拉缰绳，马的前蹄翘到空中，整匹马好似站了起来，薛寒一晃神，竟被摔了下来，滚在了沙地中。 “薛寒!”梁艾大叫一声，一拉缰绳将马停住，立刻就跳了下来，跑到薛寒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摔下来了?” “我好像……看到了一样东西，”薛寒皱着眉，把梁艾的手从胳膊上推了下去，一瘸一拐的就往刚才余光瞥过的地方跑去。梁艾不明所以，只能跟着他跑了过去，看到薛寒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下了。 “什么东西?”梁艾跑到他身边，突然眼睛一直，眼前的石头下趴着一只通体黝黑的小狼，腿被石头压着，好像断了，“狼?”梁艾说完，眼里就显出了一丝惊恐，他们在大漠十年，对这里的传说也很熟悉，传说大漠里的狼兇勐无比，一只狼可以对战军中一个百人的队伍，还能全身而退。 眼看薛寒已经走上前搬开了那块石头，梁艾下意识的拉住了他：“大漠的狼，不能招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它了，”薛寒甩开了梁艾的手，弯下腰抱起了那只小狼，“我这是在救它的命，大漠的狼那么有灵性，说不定回头能来报答咱们呢。”说着还用一只手顺着它的毛，好像它是只宠物一般。 “你知道它家在哪么，你怎么救?!”梁艾一脸不屑的说着，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薛寒这人，从小就喜欢在大街上捡一些没人要的猫啊狗啊的回家养着，薛府一度差点变成了动物园，薛老将军发了怒，让他把这些猫猫狗狗的都扔出去，薛寒居然把腰一挺，抱着一只狗说：“那你也把我扔出去吧!他们在我在!”差点没把薛老将军气的中了风。进了军营之后，薛寒才把这癖好放了放，毕竟军中捡不到这些。 “你不会是想要……”梁艾突然眼神一变。 “这是我的天性，没辙啊……哈哈哈……”薛寒大笑着，把小狼放在马背上，把马惊的不停尥蹶子嘶嚎震天，薛寒一跃跨了上去，与马抗争了好一会儿，才顺利的继续在大漠里狂奔起来。 梁艾摇了摇头，策马追了上去…… 第15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2 “叫军医!”薛寒进了军医，下了马就抱着狼往帐里沖，只回头冲着身边的士兵喊了这么一句。 那个小兵牵着薛寒的马，看了一眼身边的梁艾，战战兢兢的问：“梁将军，大帅……受伤了?”
第45页 “唉……”梁艾无奈的嘆了口气，将自己的马也交给了他，径直走进了薛寒的营帐。 薛寒只等了一会儿工夫，军医就火急火燎的进来了，着急的叫着：“大帅，怎么了?伤哪了?!我的娘啊，这什么东西?!”后半句是因为看到躺在床榻上的不是薛寒，而是一只通体黑亮的小狼。 “怎么现在才来，”薛寒有些不耐烦，“快来看看，好像是被砸断了腿。” “大帅……这……”军医有些为难，“我这……不是兽医啊……” “给老子滚过来，”薛寒大手一挥，“就治个腿，能有多大区别?!” “我……我……这……”军医犹豫着，迟迟没有上前。 “你他娘的……”薛寒拎着他的战龙锏，就冲着军医走了过去，“你信不信我让你变的跟它一样，然后再让你治?!” “哎哎哎……现在就治!”军医一看到薛寒拿锏，立马冲到床边，仔细的看起了它腿伤的伤势，看了一会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抬头看了看薛寒，发现他已经把锏放下了，“大帅，它……咬人么?” “你见过谁家狼不咬人的?!”薛寒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啊?”军医心里一惊，手一哆嗦，半昏迷状态的狼低嚎了一声，吓的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怕个屁啊，”薛寒一巴掌扇了过去，把他拎了起来，“这还昏着呢，你赶紧的!” “哎哎……好。”军医查看了伤势，发现只是被重物砸了腿，伤不重，包扎固定一下就行了，于是从药箱里拿出些东西，清了清创面，又将那条腿上绑了两块竹片包了起来。 “可以了，大帅，”军医退后了几步，站在薛寒面前弯着腰说着，“养几天就能痊癒了。” 薛寒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随后他看着身边闭着眼睛的小狼，觉得特别亲切，他已经很久没有养宠物了，以前总喜欢捡一些猫猫狗狗的回家，从小就对这种毛乎乎的小东西很感兴趣。他摸着狼的背，轻轻的给它顺着毛。 梁艾一直在帐外站着，看到军医出来，便进了帐内，见到薛寒正坐在床上给狼顺毛。“你有什么想法?”梁艾走了过去，一只手也抚上了狼的背。 “啊?”薛寒抬头看着梁艾，“哦，养着呗，这军营里无趣的很，有只小东西陪着我，好像回到家里一样。”说着又低下了头看了看那黑乎乎的毛团。 “这可不是你以前那些猫猫狗狗，这是狼!”梁艾站了起来，盯着薛寒说道，“你知道大漠里的狼有多勐吗?你不怕它发起疯来，把这一个营的人都吃了?!” “不会吧，你不要在这吓唬我。”薛寒一巴掌拍在梁艾的胳膊上，“我警告你啊，不准再将士面前说这些，危言耸听者，军法处置!” “可是你——” “好了好了，滚滚滚，”薛寒站起身，把梁艾往帐外推，“又管起来了，我会拿根绳子给它拴好，行了吧?!杨老二马上就要回来报人头了，你赶紧去等着。” 这只小黑狼自然就是八百年前的阿楚，那年他才三百岁，在狼族里还算是个孩子，这天族里负责巡视的狼群出外，他也很好奇，就偷偷跟着它们出了家门。结果他太小了，没有它们跑的快，跑着跑着就跟丢了，正想回家的时候又遇上了风沙暴，就被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被一同卷过来的石头砸伤了腿，动弹不得。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在大漠里了，族里的狼不会巡到这么远，肯定不会发现他在这里奄奄一息。唉……我才三百岁啊……第一次出家门就要死在外面了么?! 正在绝望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男人，一个虽然穿着常服，但依然风姿飒爽威风凛凛的男人走了过来，搬开了他腿上的巨石，把他抱了起来……也许是有了一丝希望，一根神经就放松了，他才感到腿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阿楚觉得背上有人在轻轻的抚摸着，那种感觉……很舒服，很心安。眼前是跟家里一样的营帐，腿上的伤好像也被处理过了，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他不敢在男人面前化作人形，怕吓着他，就维持着狼的形态这么趴着。耳边，还有这个男人呢喃的声音：“小可怜，你家在哪里?我们找不到狼族，怎么送你回家呢?” “我不要回家，我要在这里……”阿楚在心里喊着。 “找到你家人之前，我养着你吧，好吗?”薛寒儿时在家，也这么跟猫猫狗狗说着话，因为薛老将军对他太过严厉，夫人过世的又早，除了陪伴在身边的梁艾，他也只能跟这些毛团说话了。 “好，说话要算话。”阿楚在心里回应着。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薛寒看着手里抚摸着的毛团，像个孩子一样的微笑着。 “好。”阿楚心里也在笑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让他感到这么亲切，这么温暖，可能因为就是他把自己从绝望中带回来的吧，那种感觉……很奇妙。
第46页 “就叫……小花!”薛寒儿时捡回家的狗都会叫这个名字，捡多了就在后面排个号，花一花二花三…… “……”阿楚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心想，“你要不要……再想想?” 那天晚上，阿楚是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入睡的，那一夜，让他仿佛遇到了这辈子最暖的一刻…… 第二天天刚刚亮，梁艾一脚迈进薛寒的帐中，顿时愣在原地。 “我那个神……”梁艾一声惊叫，把薛寒惊醒，“你不怕它咬死你，我们还怕没了主帅呢。”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薛寒拉了下来。 “军医在前方半里的帐中，你有病该去找他!”薛寒一巴掌甩开梁艾的手。 “我看到它就瘆得慌，”梁艾把薛寒又拉离床几步，“你不怕么?” “这么可爱的毛团团，有什么好怕的?!”薛寒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可爱?毛团团?”梁艾一手扶上了薛寒的前额，指着床上那团黑色的影子叫道，“你该去找军医看看了。那是狼，大漠的狼!” “喊!你再喊!”薛寒瞪着他，“你给它喊醒直接就咬脖子!” “你……”梁艾皱着眉头，“被咬死了不要给我託梦!”说着转身就走了出去。 薛寒愣了片刻，他不是没有这个顾虑，毕竟这不是他以前在街上捡到的那些，他也熟悉那些大漠传说，但是这只小黑毛团真的是看着太可怜了，他不忍，而且他也听说过大漠的狼是有灵性的，既然有灵性，总不会恩将仇报的。 “你可不要咬我啊……”他摸着狼的背轻轻的说着，“等你好了，我去找你的家。” 阿楚听到这句话，突然用前爪撑起了身子，转头看着薛寒，目光里都是哀怨，低低的哼了一声…… 阿楚受伤这几日，薛寒每晚都抱着他睡，大概是前两日也没见他有什么攻击性的举动，薛寒渐渐也就放了心。阿楚也渐渐开始对着薛寒撒起了娇，就像一只普通的家养宠物一样，用脑袋蹭蹭他，用舌头舔舔他，用前爪拍拍他……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外是怎样的雷厉风行令人闻风丧胆，他只知道在他面前，这个男人是温柔的，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 过了一月有余，阿楚的腿伤彻底好了，薛寒给他套了根绳子，牵着他在营中巡视，每个将士看到，都会盯着看半天。 “大帅什么时候养的狗?” “你瞎啊，那是狼!” “狼?营中怎么会有狼?” “好像是上次从辽乌国带回来的。” “啊?真的假的?” “听说是这样的，你不怕死可以去问问梁将军，他跟大帅一起回来的。” “梁将军?算了吧，他比大帅还彪呢，谁敢问他?!” “你说什么?”梁艾突然站在那个说他彪的士兵背后，轻轻的说了一句。那人勐的一回头，眼睛一直，当场晕了过去，身边的几个士兵也都吓的哆嗦了起来。 “送至军医处，醒了之后，扫一月马厩!”梁艾面无表情的说完，冷冷的走了，剩下一群人都在暗自唏嘘，梁将军本就性冷脾气坏，传说大帅忤逆了他，带着狼回营之后，他就更冷了。 梁艾走了不远，就看到薛寒牵着狼迎面走了过来，笑的跟颗迎风摇曳的狗尾巴草一样，时不时还低头跟他的小花说着话。 “大帅好兴致啊!”梁艾冷笑着，看着薛寒。 “我跟你说你还不信，”薛寒好像很开心，“你看，一点危险都没有，比我家以前那些都乖。”说着，低头看着黑狼：“小花，叫哥哥。” 梁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你大爷，叫你爹，叫我哥哥?!” “这不是显得你年轻么，”薛寒勾起嘴角，“不然叫叔也行。” “这是只公狼!”梁艾提醒着他。 “我知道，怎的?”薛寒扬起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叫它小花?”梁艾想起以前那些名字，又忍不住想笑，“你是只知道这一个名字么，你不怕它怨念一起，扑上来就咬?” “来来来，你看，”薛寒蹲了下来，向梁艾招了招手，然后在狼的脸上扒了起来。梁艾也跟着他蹲下，想看看他在找什么，却发现他在狼的眼睛边翻出一片米粒大小的白毛，如果不是他硬给扒出来的，根本不可能看到，“有黑有白，不叫小花，叫什么?!” “哈……”梁艾实在忍不了薛寒的逻辑，笑了出来，“你开心就好。”说着，站起身向练武场走去。大概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这只狼也的确没有任何危险举动，渐渐的，梁艾也接受了薛寒把它当作宠物的这个事实……有这么一个东西在营中，也算多一个保障吧……梁艾安心的想着。 薛寒每天都会牵着狼巡视，甚至只要出帐，都会把他带着，就连跟将士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会让他趴在自己身边，然后把肉都餵给他。在练武场跟梁艾对战的时候，就把他拴在兵器架下，好像他在身边，自己就能安心，就能集中注意力做所有的事情。
第47页 “它只是宠物!”从练武场下来，梁艾想到刚才薛寒总是有意无意的余光瞥着兵器架下的狼，就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只能活十几年。” “嗯?”薛寒愣愣的看着他。 “你不能把它当作精神寄託。”梁艾关切的看着他。 “切，我没有，”薛寒笑着，“我的精神寄託是你!”说着又作势要搂过来。 “滚!”梁艾把他一推，转身便走，背后传来薛寒的大笑声。 薛寒走到兵器架前，把绳子解开，牵起狼就在营中转悠起来，刚才跟梁艾操练，出了一身汗，现在他觉得神清气爽。一抬头就看见头顶的阳光，他愣了片刻，低头看着脚边的狼，勾着嘴角说道：“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呜——”阿楚低嚎了一声，用头蹭了蹭薛寒的腿。 “走!”薛寒牵着他，大步走出了军营。 他们一人一狼进了大漠，薛寒把阿楚脖子上的绳子解了下来，迎着斜斜的阳光，散着步。阿楚始终跟在他的脚边，不快一步，也不慢一步，歪着头看着薛寒。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的很远，太阳也渐渐的往下一点点的落着，薛寒领着阿楚爬上了一座沙丘，然后坐了下来，伸手抚摸着坐在他身旁的阿楚，向着远方望着，眼神空洞无神。 阿楚往他的身边挪了挪，将身子靠在了薛寒的身上，侧过头在薛寒的脸上舔了一下。薛寒笑着，转过脸来看着他，摸着他的头。那大概是阿楚见过的最温暖的笑容，阿楚开心的对着大漠长空发出了一声长啸。 “小花，你知道吗?”薛寒听着这一声长啸，突然心中觉得孤独，“我想回京，想我爹，想姨丈皇上。”他来这大漠已有十年，从未回过家，都快连爹的样子都忘记了。当初是临危受命，大漠边关战事告急，正赶上薛老将军重病卧床，十四岁的薛寒肩负起了这个责任，带着梁艾就赴了边关，一手将当初慵懒散漫的边关军营打造成了如今的战羽营，除了梁艾，没有人知道他的辛苦。将士们只道薛寒冷血，从不念家，却只有梁艾知道，他不敢轻易回家。他身负战功，又是外戚，身份敏感，即便常年在边关，都已在朝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流言蜚语，若是回京，朝中那些复杂的关系，他应付不了，甚至可能会引起一众牵连。不如留在这边打仗，还擅长一些。 “每次回京述职，我都只能让梁艾回去见见我爹，可我真的想他，他现在……一定鬓白如霜了，我走的时候，他就已显苍老……唉……”薛寒说着，长嘆了一口气。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只是一个二十出头，想家的孩子。 阿楚看着薛寒，侧着身子拱进了他的怀里，用脑袋蹭着他的胸口，又伸头舔了他一下。 “小东西，你还会安慰人呢。”薛寒被他舔的昂起了头，笑着说，一边还抚摸着他的头。摸了一会，突然愣了一下，托起他的两只前爪，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想家了?” 阿楚低哼了一声，又开始舔他的脸，“我不想家，在你身边，我哪里也不想。”阿楚在心里说着。 “我送你回家吧?!”薛寒把他抱在怀里，“你肯定……也想你爹了。” 第16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3 “不要!”阿楚在心里叫着，却无法让薛寒知道他的想法。他突然很想当场化成人形，告诉薛寒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想留在这里，看着他。 薛寒看着眼前的夕阳，想着自己在大漠十年，居然都没有心思好好的享受过这大漠的美景，而此刻，有个宠物陪在身边，能一同赏着这大漠的落日，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听说，大漠狼族在大漠的深处，可这具体在哪呢，你认识家的吧，你带我去吧。”说着，薛寒就站起身，在阿楚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阿楚抬头看了看他，转身就往军营跑去…… “小花!”薛寒一惊，跟着跑了起来，“你等等我!” “去你大爷的小花，老子不叫小花!”阿楚一边往军营狂奔，一边在心里暗暗的吼着，“你说了要养我，想耍赖了么?!” 薛寒跟着阿楚一路狂奔，路程不短，跑到营外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了，远远的就看见一只狼坐在营外望着他。阿楚是在等他入营之前给自己套上绳子，以免给营中的将士说闲话，到时候他就更想让自己回家了。 薛寒走到了阿楚身边，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不进去，等我?”阿楚轻轻咬了咬他手中的绳子，薛寒明白了，将绳子重新套在了阿楚的脖子上，牵着入了营。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相信，大漠的狼真的是有灵性的。 刚回到自己的营帐，薛寒就看见齐明和杨庆都候在帐外，一脸焦急，杨庆还在原地跺着脚。 “怎么了?”薛寒走上前，冷冷的问道。 “大帅，你去哪了?”杨庆一看到薛寒过来，就冲上前去，却又突然看到薛寒脚边的狼，“我勒个神，你去熘狼啦?!” 薛寒领着他们进了营帐，随后坐在床边，阿楚就趴在他的脚旁。“说事!”他知道齐明和杨庆平时都尽心尽责的处理着军营里的事务，如果不是有要事，是不会在自己帐外等着的。
第48页 “大帅，探子回报，”齐明拦下了想要冲到薛寒身边的杨庆，“金然国意欲发动进攻，偷袭我营。” “嗯?”薛寒眉头一皱，一说到战事，他就会立刻收回所有心思，“上次的辽乌国，还没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小子打怕?!” “大帅，您看……”齐明知道薛寒的一贯作风，只是照例要问一下。 “干他!”薛寒眼中凌厉，露出一道兇狠的光，阿楚见状，心下一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薛寒，这一个多月，薛寒对他都是极尽温柔，与眼前简直判若两人。 “我就说吧，大帅肯定跟我们想的是一样的。”杨庆往齐明的背上拍了一下。 “跟梁艾说了么?”薛寒问道。 “已经报过梁将军了，此刻他正在议事厅。”齐明回答道，一直都是最初的弯着腰的姿势。 “走!”薛寒站起身就往帐外走去，齐明和杨庆紧紧跟在身后，不一会，三人就消失在阿楚的视线中了。阿楚还趴在床边的地上未动，他还在回味薛寒刚刚那个神色和状态，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薛寒是个将军，是个驻守边关的统领，而不只是可以带着他日常散步看夕阳的那个少年。 薛寒来到议事厅的帐中，看到梁艾正在跟几个人商量着什么，他们见薛寒进来，纷纷弯腰拱手：“大帅!”薛寒抬了抬手，站在了沙盘边。 “现在是什么情况?”薛寒一脸严肃的问。 “据探子回报，”齐明站在梁艾身边说着，“金然国准备三日后出兵，我们这次……如何迎战?” 薛寒听到齐明说的是“迎战”，而不是像上次一样主动进攻，他知道除了梁艾，这个左都尉一向最了解他的心思，与上次的辽乌国不同，此次金然国出兵，不能用之前的套路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而是要做好一切准备……迎敌。 “大帅，我们……再去杀他一回?”杨庆有些兴奋，已经有点跃跃欲试的激动了。 “这次，坚守营地，等他们上门送死!”薛寒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梁艾，“小艾，你说说看，这一战，你准备如何打?” “全副武装戒备，营外三里处设伏，既然来了，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梁艾淡淡的说着，仿佛他们在讨论的不是上阵杀敌，而是上菜市採买。 “金然跟辽乌不同，长途奔袭，定然疲惫不堪，粮草运送也有困难，”薛寒一边想着，一边说，“我们就跟他们耗着，派二百精兵潜入他们后方断其粮草，前方再打他们个兵荒马乱。” “大帅，”齐明抬头看着薛寒，“我们与金然向来没有什么瓜葛，而且这长途跋涉的，他们为何要突然闹这一出?” “金然和辽乌向来都有联姻，谁知道上次屠皇宫的时候，杀了金然国主的第几个女儿?”薛寒不屑的说着，突然眼神里闪出一丝狠厉，“这金然国主也是老煳涂了，死了个女儿，想让全国陪葬!” 薛寒对梁艾和齐明他们又交代了几句，主要是关于设伏的地点、方式，以及营中需要做何准备。其实这十年，薛寒一手打造出来的战羽营，已经可以完全不用他再操心了，不说梁艾，就是齐明和杨庆，也可以将营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付金然辽乌这种西域小国绰绰有余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叮嘱，要询问，不管做什么事都想要确保万无一失。 回到帐中，薛寒没有去逗阿楚，而是一屁股坐在床边，沉默着，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发愣。他也在疑惑，为何金然国突然要发兵袭击，这些西域小国怎么一个接一个就跟吃错了十全大补丸一样，真的是巧合吗?他想要找到癥结，对症下药，才不会总是被动的接收一个个即将遇袭的消息。 阿楚在脚边抬着头看着薛寒，他知道薛寒是在想金然国的战事，可是他却帮不上忙，只能看着他干着急。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化成人形……阿楚在心中暗暗想着。 吃完晚饭，薛寒牵着阿楚坐在帐外看星空，这是最近这半月，薛寒每天都会做的事情。然而今天在星空下，薛寒虽然也昂着头，但却好似不在状态，阿楚用头蹭了他几次，他也没有把手摸上阿楚的背，直到阿楚伸头舔了一下他的脸，薛寒才回过神来。 “怎么，想回去了么?”薛寒低头看着阿楚笑着，轻轻的顺着他背上的毛。 “呜——”阿楚低哼了一声，用脑袋蹭着他的脖颈。 “哎呀，痒……”薛寒笑着，想要把他的脑袋推开，可是阿楚一个劲的往他的脖颈里钻，一边蹭一边舔，薛寒无奈，只能站起身来，牵着阿楚回了帐中。刚走到床边，薛寒突然想到什么，又蹲下来，仔细的盯着阿楚看，犹豫了一会，说道：“小花，你多大了?你是不是……到了发情期了?” 阿楚一愣，差点被这个问题问的一口老血吐出来，“按凡人的年龄来算，我最多也只有十四五岁吧，不就蹭了你几下么，怎么就发情期了?!”阿楚在心里暗暗抱怨着。于是，他不满的哼了一声，一下跳到床上，趴了下去，不再理薛寒。 薛寒见状，无奈的笑了笑，也躺在了床上，侧着身子一手顺着阿楚背上的毛，一边还在思考齐明他们的方案还有没有漏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他抱着他的小花，渐渐的就闭上了眼睛。
第49页 睡到半夜，他突然感觉身边身形一动，紧接着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勐然睁开眼睛，只见阿楚此刻正将一个人扑倒在地，撕咬着他的脖子。 “小花!”薛寒本以为它是咬了营中的人，可转念一想，这深更半夜的，营中将士不会不经通报就私自潜入他的帐中……难道，是刺客?如果是薛寒，此时定不会要了那人的性命，而是要留活口审出点什么，可是阿楚并不懂这些，狼的本性，让他扑上去就直取要害，一招毙命。 阿楚听到了薛寒低声的唿唤，放下了嘴里的脖子，转身抬头看着薛寒，随后便又走到床边。薛寒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的说了句：“你怎么不留个活口给我审一下?!”便下床走到已经成为尸体的那人身边，弯腰查看，发现他不是战羽营的人。果然是刺客……薛寒心想，难道是金然国的人，看来他们的目标不一定是战羽营，倒有可能是自己。正想着，突然从门帘的缝中窜进来一支箭，直直的射向薛寒。薛寒眼疾手快，一个转身躲开，又顺着箭势向前蹿了一步，一把抓住了那支箭。瞬间又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奔向帐外。 “杨老二!”薛寒在帐外大声喝道，“你他娘的怎么做的布防?!都杀到我帐中了!”话音未落，杨庆哆嗦着从他的帐内探了出来。 “大帅，你——”话没说完，他看到薛寒背后闪过一道光，勐然叫了出来，“小心!” 但是这一箭速度奇快，又是从薛寒背后射来，薛寒虽然感觉到了背后凌厉的箭风，但却没有来得及躲闪，瞬间就中箭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阿楚见状，心里一惊，向箭射出的方向就沖了过去，消失在了黑夜里。 杨庆的一声大喊叫醒了战羽营的大部分将士，剎那间纷纷蹿出营帐，梁艾看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的薛寒，一个箭步就沖了过来，大喊了一声“叫军医!”，就抄起他打横抱起就进了帐中。 “薛寒!薛寒!”梁艾把薛寒放下，让他趴在床上，紧张的叫着他。在军营里，梁艾多数都跟着其他将士称薛寒“大帅”，但此刻他看到薛寒右肩的伤口渐渐发蓝发黑，已心急如焚……他娘的居然在箭上餵了毒?!梁艾暗自骂道。 “军医!死了吗?到现在还不来?!”梁艾转头冲着门帘的方向怒吼着。 “来了来了。”之前帮阿楚治伤的老头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帐内，“大帅……这是怎么了?” “你瞎啦，看不见这是怎么了?!”梁艾一巴掌扇在军医的背上，把他往前一推，“快!” 整个军营内所有人最惧怕的不是薛寒，而是军医眼前这个梁艾，薛寒无事的时候尚且会跟将士们逗逗乐，而这个梁艾除了在薛寒面前，始终一脸严肃，从未有过半分笑脸，治军严厉，做事也更为果决狠辣。他跟着薛寒刚来到军营时只有十三岁，却一把剑杀了三百多个违反军纪的将士，眼里都没有一丝犹豫与恻隐。在那之后，但凡有人犯错，轻则两鞭子下去，重则直接拖出去军法就处置了。 军医怯怯的瞥了梁艾一眼，赶紧低头检查薛寒的伤势。片刻之后，他让梁艾按住薛寒的右肩，自己右手抓住了那支箭，左手拿着药瓶。 “将军，按住了，我要拔了。”他又怯怯的看了梁艾一眼。 “别废话!”梁艾的眼睛始终盯着薛寒肩上的伤。 军医手下一紧，顿了片刻，勐然将那支箭拔了出来，顿时血就涌了起来，他急忙将左手的药洒在伤口上，梁艾瞬间就用纱覆盖了上去。军医又手忙脚乱的将伤口包扎好，转过身面对着梁艾，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回将军，大帅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这毒……”军医犹豫了一下。 “毒怎么了?”梁艾一把抓着军医的胳膊，瞪大了眼睛，满脸紧张。 “这毒……有些麻烦……”军医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有屁快放!”梁艾瞪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薛寒的肩上。 “此毒其实并不复杂，解毒的药材城中应该也都有，只是……只是缺少一味难找的药引。”军医说着。 “有多难找?”梁艾语气平淡的问道。 “此毒是用了沙狐的血炼制的，所以解毒也必须要有沙狐之血。”军医胆战心惊的说着，生怕梁艾一声令下让他去找沙狐。 “沙狐?”梁艾突然抬起了头，眉头紧锁的看着他。他听说过大漠沙狐，也知道这种东西本就数量稀少，根本无处去寻，且生性狡猾，一旦有生人出现在十尺之内转身便跑，更别说取它的血了。正当他无奈之际，突然想到这军医既然能分的出沙狐血毒，必然知道些什么。 “去哪能找到沙狐?”梁艾冷冷的问道。 “这……”军医的心跳的极快，心里暗自念叨，不要让我去不要让我去…… “说!”梁艾一把抽出薛寒挂在床头的战龙锏，指着军医，“别跟我装傻充愣。” “听说……这……金然国土内有沙狐的族群，那边也有人专门捕捉饲养……可是将军，我这也走——”军医话没说完，就被梁艾打断了。
第50页 “金然?”梁艾打断了军医的话，思考着什么，突然又问了起来，“他这伤，能撑多久?” “这毒不至于致命，但是……时间久了会伤及筋脉与脑子，恐怕……会变痴傻和……”军医害怕梁艾发飙，一直在想着该怎么措辞。 “和什么?”梁艾一脸惊恐，痴傻就已经够严重了，居然还有“和”…… “残废!”军医小心翼翼的说着。 梁艾闻言，勐的一下跳了起来，向帐外冲去，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住，转头对着军医恶狠狠的说：“我回来之前，他要是有半点闪失，你就……”梁艾故意没有说完，他知道这种话说一半最能震慑这个混日子的老小子，便转身又沖了出去…… 军医当场懵在原地，这种毒他也只是以前听说之后觉得稀奇，便在大漠找到的一本医书残本里看到研究了一段时日，沙狐本就稀少，他根本没有见到过，更没有把握能维持这毒不恶化。他的脑海里还迴荡着梁艾最后一句话……“你就……”……我就怎的?军法处置?以死谢罪?完蛋了，以梁将军的脾气，最轻也得抽上三十鞭子。一阵绝望顿时就升上了他的心头，这次，是没有活路了……这她娘的该死的金然，你们要找死也别拉上我陪葬啊! “杨老二，点一千人，跟我去灭了金然!”梁艾一出营帐，就冲着夜色大吼了一声…… 第17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4 “现……现在?”杨庆听到梁艾的声音，一刻也不敢怠慢，飞一样的冲到了梁艾面前，“大帅不是说……迎敌么?” “老子让你点就点!”梁艾一把揪住杨庆的衣襟，这杨庆说起来也是五大三粗，梁艾却轻易的一手就把他提了起来，“再迟片刻，你就没有这个大帅了!”说完，他把杨庆一推，大喝了一声：“快!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是!”杨庆领了命，转身便走。他难得看到梁艾如此慌张的模样，便知事情不妙，肯定与大帅方才中箭有关，回身就去点兵了。 梁艾正要回自己营帐收拾东西准备夜袭金然，齐明突然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扛着一个像是昏迷了的黑衣人。 “梁将军，大帅怎样了，伤势严重么?”齐明应该是听到了刚才梁艾对着杨庆吼的那些话，轻声的问着，这整个军营，似乎只有他没有在梁艾面前显得胆战心惊。 “无大碍，只是中了毒，我要去金然拿解药。”梁艾话音未落，就被齐明打断了。 “去金然拿解药?只是这路途遥远，来回便要三日了，将军准备如何拿到?”齐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灭了他!他不是找死么，就不让他再偷生这几日了，”梁艾眼中尽是狠辣，“一会就走，你留下看家，注意留心大帅的伤势。” “是，将军万事小心。”齐明低头拱手说道。 “这……什么情况?”梁艾看到齐明身后的那个少年。 “噢，我刚在后面看到这个少年，说是一只狼叼着这个黑衣人被他看到了，怕是那个刺客，便想带来让我审审。”齐明回头看了一眼少年，轻声说道。 “看着眼生，哪里的?”梁艾紧紧的盯着那个陌生的少年，但是一眼看到了他左臂上的银羽，便没有太过怀疑。 “说是伙头军，只是听到声音出了帐，碰巧遇上了。”齐明本没有怀疑，但听到梁艾说眼生，才想起的确是没怎么见过这个人。 梁艾走到齐明身边，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盯着点，人你先审着，不用顾虑。” “是!”齐明知道梁艾唯一在意的就是薛寒，此刻抓住了刺客，梁艾没有怒火攻心一剑噼过来，就是想审出点什么，自然不会限制他们用什么手段。 梁艾回了帐，不一会转身出来，已经全副武装，大步走到营外。只见杨庆已经带着列阵的将士在营外等候，梁艾走到阵前，接过杨庆递过来的缰绳，一步跨上马背，冲着将士们就说道：“今夜金然胆敢来行刺，既然他们想早点见阎王，我们就成全他们!” “杀!杀!杀!”阵中的将士震天高唿着。 “八百人跟着杨庆攻城，皇宫内院，一个活口不留!两百人跟着我，找沙狐!”梁艾信心满满的喊着，“战羽营——” “战无不胜!”底下的将士吼着，梁艾看了一眼薛寒营帐的方向，调转马头，大喊一声——“出发!”便向着夜色奔去。 齐明接过少年肩上的刺客，就让少年回去了。他把昏迷中的刺客关进了临时的牢中，捆的结结实实，还在嘴里勒了一根布条，防止他突然醒了咬舌自尽，之后交代了看守的人，刺客醒了立即叫自己过来，随后便回了自己帐中。 可那少年并没有回伙头军的营帐，而是向薛寒的帐中走去，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便变回了狼，蹿进了薛寒的营帐。他记着薛寒先前的话，便留了那人活口，没有直接咬死他，还把他带了回来交给了齐明。 阿楚进了帐中，看到军医正守在薛寒身边，薛寒仍然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眉头紧锁双眼紧闭。阿楚走了过去，一边的军医看到他过来，一下子跳开三尺远，吓的低叫了一声“我那个神啊!”阿楚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的盯着薛寒，看了一会，就跳上了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又舔了舔他的脸……还是没有反应，没有笑着说他痒，没有用手捧着自己毛乎乎的脑袋。阿楚愣了片刻，趴了下来，紧紧的贴着薛寒，把头伸进他的颈窝里，闭上了眼睛……
第51页 第二天一早，阿楚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军医还守在床边，背后靠着床沿打着盹。他不知道梁艾威胁过这个老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为什么整夜守在这里不回营帐，愣了一会，阿楚跳下床，出了帐。 半晌之后，他又变成那个黑衣少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军医听到动静，勐的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大胆，私闯大帅营帐，你不想活了?!”军医指着阿楚说道。 “我是大帅的近侍，怎能算私闯?”阿楚没有多作搭理，将水盆摆在床边，拧了汗巾给薛寒擦着脸，又在伤口附近小心的擦拭着。 “嘶——”大概是感到一丝疼痛，薛寒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心，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却并没有睁眼。 阿楚闻声，手一抖，立马就停了下来，轻轻的擦着薛寒的手。他看着那双手，手背光滑如葱白，指腹、虎口和手心却布满了茧，一剎那，阿楚觉得有些心疼……薛寒在他看来，还只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却已经征战沙场驻守边关近十年。这十年，他过的有多苦，才会对自己轻轻呢喃说想家，他又有多久没回家了?!阿楚心里暗暗的想着，不自觉的就用手抚摸上了薛寒的侧脸。 “你叫他什么?!”军医好像听到了阿楚的话，突然沖他叫了一声。 阿楚一惊，没有意识到刚才从自己嘴里冒出来什么字，随即便强行淡定了下来，走到军医身边，冷冷的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开口：“大帅这是怎么了?梁将军又是去哪了?” 军医天生胆小，被阿楚的眼神震慑住，又紧张了起来：“大……大帅中了沙狐血毒，梁将军……去金然找沙狐血入药了。” “什么?沙狐血毒?”阿楚并不知道沙狐血还能炼毒，但是他知道自己族类是沙狐的天敌，沙狐为了躲他们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比他们还难找，梁艾要怎么才能找到沙狐血回来救薛寒?!“金然……有沙狐?” “我……我也是听说的，金然国土内有沙狐的族群，还有人专门捕捉饲养。”军医哆哆嗦嗦的回答着。 阿楚闻言，渐渐安了安心，既然如此，以梁艾的本事应该是能找到的，自己这几日只需将薛寒看护好就行了。想着，他便端着水盆出了营帐。 在帐外泼水的时候，正好齐明走了过来，阿楚差点一盆水泼到齐明腿上，便把盆往脚边一扔，连忙弯腰道歉：“齐都尉，小的该死，多有得罪。” 齐明摆了摆手，见他站在薛寒的帐外，便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梁将军走的急，我学过医术，来帮帮军医。”阿楚低着头，没让齐明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也好……”齐明没有多问，“大帅怎么样了?” “未醒，”阿楚微皱眉头，“齐都尉，梁将军是不是去金然了?” “嗯，说是去拿解药。”齐明也略显惆怅。 “几日能回?”阿楚抬起头看着齐明。 “不知，”齐明嘆了口气，“去金然的路程来回就要三日，而且能否拿到解药尚且未知……”说完转身要走，却被阿楚一把拉住臂弯，齐明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他。 “齐都尉，昨日那刺客，审出来了么?”阿楚眼里尽是焦急，看的齐明都有些诧异，这一个伙头军，怎么这么关心这些。 “嗯，是金然人，说是他们准备三日后出兵，于是来偷袭，先杀统帅。”齐明想到昨天半夜被叫去审问那个刺客，最后几乎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割完了，才审出个结果来，却未在意到他话音刚落，眼前这个少年的眼里便露出一丝凶光。 齐明见薛寒还未醒，便不进去了，转身离开。阿楚在帐外愣了片刻，向关着刺客的营帐走去。 半晌之后，阿楚变回狼回到了薛寒的营帐，一个多月以来，军营中的所有将士都已经习惯了阿楚在营中跑来跑去，只是平时都是薛寒牵着，所以看到他也只是淡定的让开三尺，并不惊讶。进了帐中，阿楚还是跳上了床，紧紧的贴着薛寒，蹭了半天，又舔着他的脸和脖颈，看到薛寒仍然是毫无反应，他长嘆了一口气。军医在旁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第一天看到这只狼崽子，他就知道大帅将它视为珍宝，便也不敢上前招惹，只静静的坐在一旁，仔细观察着薛寒的伤势，可不敢让这伤恶化，此刻，薛寒的命就是他自己的命。 阿楚就这么在狼和人的形态中不停切换着，跑前跑后照顾着伤重的薛寒，过了三天，梁艾还是没有消息，薛寒却好似有越发严重的迹象。阿楚给薛寒擦过脸，发现前额已经渐渐发烫，似乎发了高热。 “军医，”阿楚侧过头对身旁说着，“大帅发热了，这是什么情况?” “发热了?”军医眉头一皱，“不好，沙狐毒是会伤脑子的，发热是最开始的症状，再拖几日就要变成痴傻了。” “什么?!”阿楚突然瞪大了眼睛，眼里的凶光把军医吓的一哆嗦，“那怎么办，你赶紧治啊!” “梁将军尚未回营，你让我怎么治?!”军医也是一脸焦急，他还惦记这梁艾走时说的话。
第52页 “没有什么药能先退热么?”阿楚将汗巾覆在薛寒的前额。 “沙狐血毒不清，退了还会发的。”军医无奈的说着，脑海里在飞速旋转着有没有缓解的方法，“对了，有药可以缓解一下，再拖几天，应该能撑到梁将军回来。” “那你快去煎药啊!”阿楚勐的把他一推，差点让他摔在地上。 “那大帅这里……”军医站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走。 “大帅这有我，你放心去煎药!”阿楚叫着，把军医推了出去。 军医跌跌撞撞的出了营帐，阿楚握着薛寒的手，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好想他能听见，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梁艾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薛寒变成一个傻子，他是这么的丰神俊朗，怎么能变成傻子?! “薛寒，你看看我，”阿楚眼眶泛红，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救得了薛寒，“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你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把你的伤都给我，好不好，让我来替你承受这——”阿楚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百岁的时候，他在父王的暗室里看到过一本古书，上面有一个自残的术法…… 阿楚仔细的回忆着，这个术法可以救回薛寒，但是不能记错一步……半晌之后，他确定自己把每个步骤都想的清楚了，便将薛寒抱到地上放平，又抽出了薛寒的剑在自己腕上划了一下…… 画好符箓，他把薛寒的上衣扯开，将血滴在穴位上，又把薛寒的剑插在二人中间，端坐着开始念咒…… 半柱香后，阿楚睁开眼睛，急忙扑倒薛寒身上，探了探他的额头，热度已退，又查看了他右肩的伤……终于，伤口已经癒合，原先的蓝黑色也已经消失……阿楚欣慰的笑着，抚摸着薛寒的脸，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倒在了薛寒的身上，没有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军医，我……”梁艾带着杨庆冲进薛寒的营帐，却看到了眼前不可思议的这一幕……薛寒躺在地上，前几日遇见的那个少年趴在他身上，地上用血画着奇奇怪怪图案，还有薛寒的剑直直的插在地上…… “快，把这孩子和大帅都扶到床上去!”梁艾对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了点思绪，隐隐的觉得这个孩子是在用什么手段想要救薛寒。 杨庆带着两个士兵把薛寒和阿楚都抬上了床，这时，军医端着碗药进来，看见梁艾回来了，一阵大喜：“梁将军，你回来了，正好，来来来，赶紧的……”正说着，他突然看到了眼前那一地的血，吓的差点把手里的碗扔在地上，“我勒个神，什么情况，我就去煎了个药……” “废他娘的什么话，赶紧看看大帅伤势怎样了!”梁艾夺过军医手里的药碗，把他往前一推。 军医被这一把推的，踉踉跄跄的爬到薛寒身边把起了脉，“咦?不对啊……”他惊嘆了一声，觉得奇怪，又翻过薛寒的身一看，顿时一屁股摔在地上，指着薛寒一脸惊恐——“有有有有鬼!” 梁艾被他这一声咋唿吓的一愣，赶紧把碗放下，冲到薛寒身边看了一眼他的右肩…… “放你娘的罗圈屁!”杨庆一手将军医拎了起来，“你他娘的才是鬼呢!” “过来，看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梁艾心里一惊，把杨庆手里的军医拎回到床边。 军医已经被薛寒身上的伤口莫名癒合吓的快要魂飞魄散了，胆战心惊的给阿楚把脉，又是一阵奇怪，一瞥眼看见了阿楚肩上还正渗着血…… “这这这……”军医疑惑的看着梁艾，“梁将军，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帅身上的伤……好像转到这孩子身上了?!” “你是说……大帅痊癒了?”梁艾一手揪起了军医。 “现在看来……好像是的，但是这孩子……中了沙狐血毒了?!”军医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知道是疑惑还是仍然处在惊恐中。 “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梁艾想到前几日齐明跟他说这个眼生的孩子是伙头军。 “他……不是大帅的近侍么?”军医愣住了，“他说……他是大帅的近侍，你们走的第二天就在这里一直照顾着大帅。” “狼呢?”梁艾问道。 “不知道啊，这几日都是经常跑没影了，谁还有心思管它啊?!”军医觉得有点委屈，要看着薛寒，还要看着那只狼么?! 梁艾愣了片刻，用力的理清脑子里的思绪，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丢下一句话——“给我治好他!”说完转身出了营帐，杨庆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去。 “梁将军，这……什么情况?”杨庆到现在还是一脸懵，大帅怎么就好了，那个孩子又是什么人…… “去取一碗沙狐血来，交给军医，看着他治好那个孩子，他是为了救薛寒才受伤的，不能让他有事，等他醒了，我还有很多话要问!”梁艾仍然紧锁着眉头，突然又说了一句，“沙狐不能杀，只取血，不能让它们跑了!”说完，梁艾往伙头军的营帐走去。
第53页 不管怎样，薛寒已经没事了……梁艾想着，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神经也放松了下来。这几日，他不眠不休的长途奔袭，到金然国正是第二天入夜，杨庆带着八百将士，一路杀进了皇宫，看到金然国主连招唿都没打，就直接一刀把头给砍了下来，血溅当场。紧接着在宫内开始了屠城模式，见人就杀，丝毫不手软。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愤怒，居然敢来战羽营偷袭，还用毒箭伤了大帅，这赤果果的挑衅，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都不能忍。一夜时间，杨庆带人将皇宫内杀的干干净净，整个皇宫成了血池，没有一寸土地不是红的，这次屠宫是没有人头赏银的，但将士却杀的异常兴奋。梁艾的话一直迴荡在他们脑海里——“既然他们想早点见阎王，我们就成全他们!” 梁艾则带着两百人满城寻找沙狐，这任务比屠杀也艰难的多，梁艾从小找东西就特别厉害，但他找了一夜丝毫没有线索。一直到杨庆带着人来跟他汇合，听了杨庆的战报之后，梁艾才稍感欣慰，随即便带着所有人继续寻找军医口中说的捕捉饲养沙狐的那些人。又过了半日，临近晌午，梁艾才在大漠边缘的一个小村子找到了一个人，家里仅剩三只沙狐了。梁艾大喜，连价都没还将三只沙狐尽数买下，转身就往回奔。 梁艾杨庆带着一千将士这几日奔波，一刻都没有合过眼，也没有进过一滴水，所有人都风尘僕僕疲惫不堪，却都在找到沙狐的那一刻欢欣雀跃。一回营，梁艾就让所有将士都回帐中休息去了，自己带着杨庆赶到薛寒这里，更欣慰的发现……薛寒已经没事了…… 阿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他还是很虚弱，眼睛都不想睁开。突然胳膊碰到了身边的人，那个熟悉的气味，唿吸平稳的躺在身边的人……阿楚习惯性的就贴了上去，环抱住薛寒的腰，用头去蹭薛寒的颈窝，伸着舌头舔着薛寒的脸。突然，他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没有毛乎乎的感觉了，舌头怎么这么短…… 他勐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的手……一下子坐了起来——自己怎么还是人形?!就在他转身想要变回狼的时候，下意识想看看帐内有没有旁人，突然又是一惊——梁艾正坐在不远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刚才，自己的动作……他全都看到了…… 第18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5 梁艾看到勐然坐起身的阿楚，翘起了一边的嘴角，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阿楚此时魂都快不在身上了，看到梁艾招手，急急忙忙的就要下床过去，但是他还正虚弱，下床的那一刻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梁艾从椅子上蹿了出去，将阿楚扶起，搀扶到他原先坐的椅子那里，让他坐下。 “我……该怎么称唿你呢?”梁艾坐在阿楚身旁的一把椅子上，淡淡的说着，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我实在无法对着一个男子，叫出小花这个名字。”说着，梁艾不禁笑了出来。 阿楚一愣，突然站起身，瞬间跪在了梁艾面前：“梁将军……我……” 看着快要哭出来的阿楚，梁艾心有不忍，将他扶起，让他坐回到椅子上。“你不必如此，你为了救薛寒，伤成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个是什么手法，但这伤不会无故消失，而是转到了你身上。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用沙狐血将你的毒解了。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多谢梁将军，我……叫阿楚。”阿楚欠了欠身。 “不，是我们应该谢你。”梁艾说着，“如今你的恩也报了，是否……” “梁将军!”阿楚作势又要跪下，却被梁艾一手扶住，便满含泪光的看着梁艾，“求求你，别让我走……” “可是你……你在这，合适吗?”梁艾也有些为难，但又着实不想伤害这个孩子。 “如果你觉得我化成人形会有诸多麻烦，我可以永远只是一只狼，只要别赶我走，怎样都可以……”阿楚忍着眼眶里的泪，他不想走，但如果梁艾执意要赶走他，他也没有办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族群，不会找你吗?”梁艾说道。 “你们凡人，只有短短几十年，我就想陪他这几十年……”阿楚说着，便低下了头。 “唉……”梁艾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情深的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他对你好，仅仅当你是个宠物，早点回家，把他忘了，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对你二人都好。” “我不管他当我是什么，只要他不赶我走，我就永远在这里。”阿楚坚定的看着梁艾。 梁艾长嘆一声，看了眼床上的薛寒，也不知道他这是福还是祸。随后，他站起身，转身就往营帐外走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背对着阿楚说道：“我会在营里给你个身份，会替你保密，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连累战羽营，还有，要保护好他。”说完，便大步出了营帐。 “多谢梁将军成全!”阿楚重重的跪了下来，目送着梁艾的背影离开。 从那天开始，薛大帅就多了一个贴身侍卫，但在营中将士看来，这个侍卫身兼数职，只要跟大帅有关的，他都一手操办了。薛寒的伤势痊癒后，仍然昏迷着，军医说这是因为那几天伤重导致的虚弱，没有大碍，睡几天就好了。阿楚就每日里里外外的伺候着，一日三餐餵些流食，晚上就变回狼贴着薛寒睡，蹭一蹭，舔一舔，好像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第54页 薛寒昏迷了三日，终于在一个清晨醒了……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于是努力的想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对，刺客……还有，金然的战事…… “小艾!”薛寒躺在床上大喊了一声，眼下不知过了几日了，还有很多事不知道怎样了。等梁艾的这一会儿，薛寒发现身边还躺着他的小花，此刻正被他的一嗓子吓的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他，他笑了，用手轻轻顺着它背上的毛，又揉了揉他的脸。 阿楚被惊醒的时候，发现惊醒他的是薛寒中气十足的吼声，瞬间大喜，紧紧的盯着薛寒，仿佛目光一闪他又会消失了。下一个瞬间，薛寒摸上了他的背，揉着他的脸，就像以前一样，那种幸福又回来了，不……不要再拿走了……阿楚惊喜的将脑袋又蹭上了薛寒的脖颈，一边舔着他的脸。 “哎呀，痒……小花，别舔了，痒啊!”薛寒笑着，偏着头揉着阿楚的脑袋。 “就是要你痒，痒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的就出事?!”阿楚在心里念叨着。 “咳咳……” 薛寒和阿楚都听到一声咳嗽，抬头一看，发现是梁艾站在床边，看着他俩在床上嬉戏着，顿觉胃里一阵不适。若是以前不知道阿楚身份的时候倒也没什么，现在……他就差没有直接一手把自己拍晕在当场了。 阿楚知道梁艾这一声是咳给自己听的，于是立刻收敛，跳下了床，出了帐。在帐外变回人形，打了盆水又回到帐内。他进来时，梁艾正在将这几日营中之事全部汇报给薛寒，正说到他们去金然灭国…… “灭了?”薛寒眼中闪过一道光，“干的漂亮!”梁艾根本不能听到他说这四个字，就像有了阴影一样，一听到就想跳出八丈远。 然而听到梁艾细说灭金然的过程，薛寒眉头又皱了起来。 “大帅，擦下脸吧，一会我再把早饭送进来。”阿楚将水盆托在薛寒面前。 “嗯。”薛寒顺手就拿起了盆里的汗巾，正往脸上擦去，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少年，眼睛一瞪，“你是何人?” “我……”阿楚正欲解释，却被梁艾打断了。 “你昏迷这几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贴身侍卫，也好照顾你，军中近日来事多，我分不开身。”梁艾冷冷的说着，看到阿楚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回了他一个微笑。 “侍卫?”薛寒上下打量着阿楚，“我还以为是个姑娘呢，吓我这一跳。” “你怕什么?”梁艾嘲笑道，“你不是还要收几个红颜知己的么，姑娘怎么就吓着你了?!” “收你大爷，”薛寒笑骂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的红颜知己只有你一个!” “滚!”梁艾顺手就扇了一巴掌，余光看到了阿楚有些惆怅的眼神，“今年回去述职我就去找薛伯父告状，说你在军中行为不检，勾引同僚!看他不把你五花大绑拖在马后一路拽回去?!” “绑回去我就跟我爹说，我勾引的是你，你看他去不去姨丈那请道圣旨逼你嫁给我?!”薛寒说着，就大笑起来。 “薛寒!”梁艾怒吼道，“你是个统帅，能不能有点正形?!” “我是战羽营的统帅，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要什么正形?!”薛寒斜着眼睛看着梁艾，用力的憋着笑。 “你不识数吗?”梁艾又扇了他一巴掌，“这还有一个你看不见吗?回头给你宣扬出去，我看你这威严还有没有?!” 薛寒听了梁艾的话，才反应过来这营帐内还有一个孩子，便顺手就揽过了他的腰，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眼前，脸都快贴上他的胸口了，随即抬起头，弯着眼睛看着他说：“孩子，叫什么名字?” 阿楚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朵，手上的水盆差点摔在地上，“我……我叫阿楚。” “之前干什么的?” “伙……伙头军。” “愿意一直跟着我吗?”薛寒问这句的时候，眼里放着光，快要把阿楚闪晕了。“愿意，愿意，我愿意跟着你一辈子。”阿楚在心里喊着。 “我……愿意。”阿楚羞涩的躲开了目光。 “那你可不能再外面败坏我的形象哦!”薛寒看到阿楚红着脸的样子就笑了，心想果然是个孩子。 “我……不会的。”阿楚说完，捧着水盆躲开了薛寒的手，转身就着急忙慌的出了营帐，身后还传来梁艾指责薛寒的声音“你再把人家孩子吓着?!” 阿楚在帐外站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脸上的红晕慢慢的褪去，手也不抖了，可满脑子都一直迴荡着薛寒刚才的话——“愿意一直跟着我吗?”“愿意吗?”“愿意吗?”……这句话一直反覆响了好久，才被阿楚强行的压制了下来，最后在阿楚走向伙房的路上渐渐归隐。 薛寒还在听梁艾汇报，思绪却没有那么集中，他发现小花跑出去好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哎，小花呢?”薛寒嘀咕了一声，却被梁艾听到了。
第55页 “做早饭去了吧……”梁艾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啊?”薛寒有些诧异，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哦，你问小花啊，出去玩去了吧，现在营中都熟了，也没人怕它了。”梁艾不自然的找补着。 “我就说吧，这么有灵性的宠物，上哪找去，”薛寒往下一躺，翘起了二郎腿，“回头我都不捨得还给狼族了。” “唉……”梁艾长嘆一声，“造孽啊……” “滚你大爷的，”薛寒一脚蹬在梁艾的腰上，“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大爷是你爹!”梁艾一巴掌扇在薛寒腿上，“阿楚那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薛寒想了一下，“我这几日是不是都是他照顾的?” “嗯。” “那回头要好好谢谢他，”薛寒说着，突然觉得不妥，“不对，这是他的职责，谢就算了，还是……对他好点吧。” “你真准备让他一直跟着你?” “跟着就跟着呗，反正我身边多一个少一个的，也没什么。”薛寒不在意的说着。 “造孽啊……”梁艾又嘆了口气，起身就要离开。他不能告诉薛寒真相，其实他有时候想想真告诉他也没什么，但是……总觉得打破了现在的平稳局面就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算了，自己也答应过阿楚要保密，就这么着吧…… 薛寒看着梁艾惆怅离去的背影，有种世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非常不爽，偏偏小花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花!”薛寒在帐中大叫了一声。 阿楚此时正在伙房为薛寒做着早饭，突然好像听到薛寒在叫小花，手下一抖，差点把一碗刚做好的粥砸了，他匆忙的从笼屉里夹出几个包子，又拿了一碗小菜，和那碗粥一起放在食盘上，端着就去了薛寒的营帐。 “大帅，吃早饭了。”阿楚一手端着食盘，一手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却看见薛寒正脸朝下的趴在地上，连忙把食盘放在一边，跑过去将薛寒扶起，搀扶他坐倒桌边的椅子上，又转身将食盘端到桌上。 薛寒看着眼前的食物，惊觉这个少年怎会这么了解自己的喜好，肯定是梁艾交代过了。 “阿楚，”薛寒一边喝着粥，一边说着，“你看到我的狼了么?” “在……在外面。”阿楚脱口而出，却又后悔了，如果说没看见会不会好一点…… “你吃了么?一起吃一点吧，我吃不完的。”薛寒说着，将包子往阿楚面前推了推。 阿楚心想你装什么矜持，你食量多少我还能不知道么，但转念一想，他刚醒，可能胃口的确没有那么好，于是拿起了一个包子，就塞进了嘴里。 “这是……你做的?”薛寒津津有味的吃着。 “嗯。” “手艺不错啊!” 阿楚听到薛寒的夸赞，心里淡淡的笑着——“因为你爱吃，所以我才用心做。” 薛寒吃完饭，看着阿楚端着盘子出去的背影，突然把他叫住了：“阿楚!” 阿楚转过身，看着薛寒。 “看到小花的话，把它叫回来!”薛寒靠在了椅背上缓缓的说着，“现在越来越野，看来要送回家了。” 阿楚闻言，脚下一颤……随即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薛寒觉得他好像刚闭上眼睛，就有什么在蹭他的腿……“小花——”薛寒长长的叫了一声，弯下腰抬起了它的两只前爪，冲着它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背着我开始四处乱跑了，是不是想家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阿楚在心里唿喊着。 “如果有一天你想家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送你回去!”薛寒笑着，还是那个让阿楚一眼就觉得像暖阳般的笑容。 “呜——”阿楚低哼了一声，侧着头去蹭薛寒的手。薛寒想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但是不知道是它太重了，还是薛寒此时仍有些虚弱无力，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便不再尝试。 “你变重了，”薛寒揉了一些阿楚的头，“我都抱不动你了，肯定是给他们餵的，逮着肉死吃呢吧?!” 阿楚没有理他，只是两只前爪扒在薛寒腿上，一个劲的用头蹭着他的脖颈，不停的舔着他的脸，他喜欢听薛寒说痒，薛寒越是痒，他就越是有要继续蹭的冲动。 薛寒抱着眼前的黑狼，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跟那些狗狗猫猫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是在家里，仿佛下一刻就能听到爹的怒吼让他把这些东西都扔出去，只有这一刻，他才感到温暖，才觉得身心是放松的。他摸着毛茸茸的狼嵴，不时的揉一下，又拍两下，除了梁艾，这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了。 “好了好了，不要舔了，脸上全是你的口水，好噁心。”薛寒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毛团，“好久没有在营中走走了，带你出去熘哒，好不好?”说完便起身去拿一直套在阿楚脖子上的绳子，但又突然转念一想，它已经在营中东游西窜有些时日了，现在栓不栓绳子应该也没什么差别了，就放弃了找绳子的念头，低头看着黑毛团，笑着说了一声：“走!”
第56页 阿楚高兴的低吼了一声，跟着薛寒就出了营帐。一掀起门帘，薛寒就感觉一缕阳光刺到自己的眼里，久违的阳光，温暖的照在自己的脸上，一觉醒来，金然灭了，多美好的意外啊…… 第19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6 阿楚跟着薛寒就这么在这大漠边的军营里，一待就是五年，每日在狼和人之间变换着，白天照顾着薛寒的一切，晚上贴在薛寒身边蹭着他的脖颈入睡，薛寒找小花的时候，他就是小花，薛寒找阿楚的时候，他就是阿楚。梁艾在一旁看的，都觉得有些不忍…… “你这么变来变去的，不辛苦么?”梁艾不解的看着身边的阿楚，此刻他们二人正跟着薛寒在大漠里巡视，薛寒骑着马在最前方，梁艾刻意放慢了速度熘哒在阿楚身边。 “不辛苦，”阿楚看着薛寒的背影，甜甜的笑着，“这大概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了。” “我从前还跟他说，你只是只狼，只能活十几年，让他不要把你当作精神寄託，”梁艾转过头目视着前方，“如今，我也想跟你说同样的话，你可曾想过，有一日，他离开了，你该怎样继续生活?” “我等他……”阿楚毫不犹豫的说着，“等他轮迴，再去寻他。” “可他会忘了你。”梁艾说。 “那就重新开始……”阿楚笑着，似乎完全不在乎今后。 “阿楚——”前方传来薛寒的一声嚎叫，阿楚转头向梁艾欠了欠身，策马上前到了薛寒的身边。 “大帅，何事?”阿楚微笑着看着薛寒，只见薛寒正望着远方的晚霞。 “无事，就是想叫你，陪我看夕阳晚霞。”薛寒也转过头，看着阿楚的笑容，微微的笑着。 “好!”阿楚将头转了回来，望向远方的沙漠上空那一层层深浅不一的红色，透着温暖，洒着甜蜜。 “阿楚!”薛寒又叫了一声。 “嗯?”阿楚转过头看着他。 “你跟了我……有五年了吧?”薛寒若有所思的说着。 “整五年了。”阿楚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想家吗?”薛寒转头问道。 “不想。”阿楚坚定的说。 薛寒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阿楚，突然笑了出来，随即说道：“说的好!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想家呢?!”说完，又转过头看向远方的晚霞，以前在京城时，他也喜欢在爬上深宫中最高的地方，坐在那里看晚霞，不过，没有大漠的绚丽。 阿楚盯着薛寒的脸，他的话说的那么斩钉截铁，似乎多年前摸着狼背看着夕阳说想家想爹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大帅，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该回去了。”梁艾策马上前，打断了薛寒的沉思。 “我想再看一会这晚霞。”薛寒仍然盯着远方，淡淡的回了一句。 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天空变成了靛青色，薛寒才带队回了营。一进军营，薛寒刚跳下马背，就看到齐明就沖了出来，神色慌张的递来一封信，完全没了往日的镇静：“大帅，京城来信，老将军……病故。” 薛寒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腿下一软，就往马肚上靠去，幸好被阿楚一把扶住。 “你……你说什么?!”薛寒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迟迟没有接过齐明手中的信函。 “信……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齐明仍然双手奉着那封信，低着头不敢看薛寒的脸，“大帅…...” 薛寒仿佛才回过神来，一手抽过了信封，颤抖着将信展开…… 直到看完了信，薛寒的手都还是抖着的，皇后在信中说了薛老将军病逝的消息，也让薛寒不要太过悲伤，尽快回京奔丧。薛寒双眼无神的看着齐明，或者，那不是看着齐明，而只是在看着前方发愣。阿楚见他手抖的厉害，便将他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薛寒当即用力，紧紧的捏着阿楚的手，仿佛要生生的把阿楚的手掌捏碎。阿楚忍着痛，没有把手抽出来，任凭他捏着。 “大帅，节哀。”梁艾走到薛寒身边，把信从薛寒手中抽了出来，看着薛寒怔怔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阿楚把他扶回营帐。阿楚会意，搀扶着薛寒一步一挪的就进了帐中，将薛寒放到床榻上坐着，转身倒了杯茶塞进了薛寒的手中，便开始给他收拾行李。他知道薛寒现在一言不发的悲伤，薛寒想家，想回京，但是十几年了第一次回京居然是奔丧…… 阿楚收拾了大半个时辰，抬眼看见薛寒还是最初的那个姿势坐着，便走到他身边，轻轻的问：“大帅，行李已收拾妥当，即刻启程么?” 薛寒听着阿楚的声音，仿佛眼里回了些神色，抬眼看着阿楚愣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情绪，淡淡的说：“不急，眼下天色已晚，明日启程回京。”薛寒说完，一只手扶在前额，眼里没有了刚回营时的悲伤，突然，他又抬起头，对着阿楚说：“去，把梁艾给我叫来!” “是!”阿楚领命便出了帐，片刻之后跟在梁艾身后进来。 薛寒看到梁艾，朝阿楚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阿楚欠了欠身，转身出帐，但在帐外环顾了一下四周，变身成狼，又钻了进来，怯怯的走到薛寒身边，在他脚边趴下。
第57页 “大帅，薛老将军年事已高，你务必保重身体，不可太过伤心。”梁艾站在薛寒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无碍，明日我一人回京，近日西域蛮人好似又蠢蠢欲动，你一定要盯紧，不可给他们可趁之机。”薛寒头都未抬，仍然用手扶着前额，轻声说着，“还有，小花……一定照顾好，若是遇到狼族，就把它还回去吧。”薛寒将撑在前额上的手放了下来，摸着阿楚的背。 阿楚闻言，勐然抬起头，紧紧的盯着薛寒，随即又盯着梁艾，梁艾看到阿楚的神色，不易察觉的向他点了点头，随即惊讶的对薛寒说：“你一人回京?!” “对，眼下边关似有战事重启，你们还是要留在这里，我只是回京奔丧，不用带人。”薛寒面无表情的说着。 “那也不可，”梁艾打断了薛寒的话，“你十几年都未回过京城，一人回去多有不便，你把阿楚带上吧，也好有人照料你的起居。” 薛寒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你一会出去跟他说一声，明早随我一同出发好了。” 梁艾走后，薛寒就躺在了床榻上，眼睛看着帐顶就这么出了神。这天晚上，阿楚一夜未眠，他看着薛寒呆滞的眼神，不知道怎样才能纾解薛寒心里的悲凉与郁结。他所能做的，只有紧紧的贴着薛寒，将毛乎乎的脑袋蹭在薛寒的脖子上，给予这仅有的一丝温暖。但他不知道，他越是试图安慰薛寒，就越让他想起年少时在家的那些日子，那些撵着猫猫狗狗跟老将军斗气的日子。薛寒对着帐顶法了一夜的呆，阿楚就贴着薛寒守了他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薛寒红着眼睛跳下了床，没有跟任何人打声招唿，跨上马就走了…… 阿楚知道他这是想偷偷一个人回京，便没有让他发现，悄悄的跟着他，从大漠到京城，三天三夜，他始终跟在薛寒身后，不近一步，只将薛寒远远的留在视线中。阿楚本想就这么跟着他，只要确保他无事即可，但这晚刚入京郊树林，阿楚便察觉周围不对，空气中带有肃杀的血腥味……狼的本能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在给自己传递着“周围有人，来者不善”的消息。 阿楚向薛寒看去，发现薛寒此刻已经将剑拔出握在手里，显然也是发现这周围的气氛不对劲。一瞬间，阿楚化为人形，折了根竹枝捏在手里，如果一会要与薛寒并肩作战，总不能让他看到小花不远千里跟着他跑来了京城。然而化为人形的阿楚没有躲过薛寒的警惕性，刚走了几步，薛寒就提剑转身蹿了过来，一剑架在阿楚的脖子上，大喝了一声：“谁?!” “大帅!”阿楚轻轻叫了一声。 “你怎么跟来了?”薛寒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阿楚，将剑又垂下。 “我……梁将军不放心大帅，让我跟来。”阿楚低着头，四周阴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走吧……小心，这林子不对劲。”薛寒转身向之前的方向走去，示意阿楚跟紧他，一路都在四下张望，警惕着周围会不会突然冒出些什么。 走了几步，阿楚突然察觉前方树梢有动静，随即看到一个黑影飞了下来：“大帅小心!”阿楚蹿上前去，微微一个侧身，稳稳的将手中的那根断竹插进了那个黑影的右侧脖颈，再勐的一拔出，瞬间血流如注，往外四溅。阿楚把薛寒往侧后方一拉，免得他被那血溅了一身。薛寒还没来得及惊讶阿楚怎会有如此惊艷的身手，另一侧又蹿过来一个黑影。 薛寒将阿楚的腰一揽，带着他划了个半圆，一剑刺中那个黑影的心口，再一脚将那黑影从剑上踹了下去。一声闷响，那个黑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大概是看到瞬间就死了两个，突然从树上蹿下来七八个黑影…… 薛寒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阿楚一眼，一把将他的手腕攥住，护在了身后，一剑就向前挥去。阿楚在跟着薛寒身形向前的时候，顺手从第一个倒下的尸体旁捡了把剑抓在手中，守着薛寒的侧翼。七八个黑影一齐袭来，薛寒眼疾手快，瞬间就一剑划过一个黑影的脖子直直的插进了另一个的胸口。阿楚则左手持剑由下往上，将一个意欲从侧方偷袭薛寒的黑影噼成了两半，薛寒余光看到那个炸开两半的尸体，瞬间疑惑了，一把普通的剑，阿楚使的又是左手，怎会有如此强劲的力道，总不会是在伙房颠大勺颠出来的。 然而眼下的情形不允许他多思考半分，剩下的黑影没有因为死的这几个就畏缩不前，反而更加卖命，直取薛寒的要害。薛寒也无所惧，每一招都下了死手，他不是普通习武之人，战场上养成的习惯便是动手就直接取人性命，而阿楚的狼性也不会给他人留有任何缓冲的机会，两人一身血腥的兇狠，厮杀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将眼前的黑影消灭殆尽。 阿楚将满地尸体那脸上的黑纱都挑了开，让薛寒辨认可有熟悉的面孔，薛寒一一看过，之后摇了摇头。他离京十五年，怎还会有熟悉的人?!但阿楚在用剑挑那些黑衣人之时，他隐约看到其中一个的左肩下有个淡淡的刺青……一个他曾经熟悉的图案。 薛寒不敢相信他脑子里的猜测，遂用剑将其他几个一一挑开，果然，每个左肩下都有一个刺青……禁卫军?!薛寒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第58页 “禁卫军?”阿楚闻言，抬头惊讶的看着薛寒，“禁卫军不是皇帝管的么?!皇帝……要杀你?!” “有可能不是皇上，亲王也可以调动禁卫军。”薛寒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从小就疼他的姨丈，现在居然要杀他。 “大帅，京城如此危险，我们还是早点回大漠吧?!”阿楚担忧的看着薛寒，可薛寒此时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不论是皇上还是亲王，朝廷看来已经开始忌惮他手里的军权了，自己十五年在大漠边疆守卫开拓疆土，回京却要遇刺，既是如此，不如趁早寻一山清水秀之地，安度余年。想到这，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他临阵挂帅时，朝中那些士大夫在皇上面前的进言：“此人生来即为破军入命，杀伐之心根生，应即刻驱往边疆，不可留在国内祸国殃民。”虽然皇上当即便痛骂了那一干人等，让他们改去修习命理术数，别在朝中为官了，但最后还是听了他们的，让他派往大漠，一守十五年。 “阿楚，”薛寒站在阿楚面前，温柔的看着他，“若有一日，我不再挂帅，你可愿随我远走?”他也不知为何要问这一句，这五年，阿楚在他身边事无巨细无微不至，竟令他渐渐有了依赖，他甚至觉得如果阿楚是个女子，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娶他为妻。 “不论大帅身为何人，身在何处，阿楚必跟随左右，永不相离。”阿楚惊讶薛寒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之余，也深感欣慰。 这一刻，二人都将对方的这一句话当作了相伴一生的承诺，也没有在意究竟是从何时起，突然就成了彼此心中的一根弦，无人拨动时毫不察觉，但只需用手指轻轻一点，便在心口迴荡着久久无法消散的余音。好像很突然，又好像很自然……薛寒一手搭在了阿楚的肩上，沖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好似含着很多意义的笑容，阿楚也笑着，只有幸福的那种笑着。随后，二人便并肩向京城的方向走去，薛寒要去处理完自己的事，阿楚则要陪着薛寒做所有的事。 第20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7 第二天一早，二人就抵达京城，这一截路也再无危险。薛寒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进了宫，他让阿楚在宫外等他，阿楚在宫外坐立不安，直到过了晌午，薛寒才又出现在阿楚的视线里，还是那么英姿飒爽，丝毫没有风尘僕僕的影子。 “大帅!”阿楚迎了上去。 “走，回家!”薛寒温柔的看着阿楚，摸了摸他的头，领着他往将军府走去。 站在将军府门前，满眼的黑白二色好似针尖一般扎着薛寒的眼睛，薛寒站在府外，迟迟没有进去。阿楚就站在他身侧，看着挂着两个白灯笼的将军府大门，心里飘过一丝痛楚……这就是薛寒心心念念想回的家，如今总算回来了，却没有了最亲的人在家里等着……这就是薛寒心心念念想回的京城，如今回来了，最先迎接他的却是深宫内院派出的杀手…… “少爷!”一个老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看到薛寒一个勐子就扎到了薛寒的眼前。 “荣伯，”薛寒轻轻叫了一声，“我爹他……”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管家薛荣在薛府待了一辈子，终于又看到了十五年未见的小少爷，此刻眼前人却已与十五年前大不相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老爷走的时候，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他多想能再最后见你一面啊……你这一走十五年，老爷每天都要在你屋里待上两个时辰，你怎么也不回来见见他?!” 薛荣一边哭诉着，一边拍着薛寒的胳膊，薛寒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之后，他扶住薛荣，径直往府内走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刺眼的灵堂……薛寒走到棺椁旁，靠着棺就坐在了地上，将脸贴在棺木上，又是一言不发，双眼无神。 阿楚走了过去，跪在了灵前，沉默不语。门外还不时有进来哀悼的宾客，阿楚就让到了一边，跪在了家属跪的地方，替薛寒向来人答家属礼。一直到傍晚，薛寒才回过神来，对薛荣说：“皇上已下旨，将爹葬入皇陵，明日一早下葬。”说完便跪在了阿楚的身侧，做好了守灵的准备。 “大帅，吃点东西吧。”阿楚端了碗面从厨房出来，将碗递给了薛寒。 “你吃吧，我不饿，你还在长身体，不能饿着了。”薛寒挥了挥手，头依旧低着。 “你若不吃，我也不吃，我陪你饿着!”阿楚将碗摆在一旁的桌上，跪回了薛寒身边。 薛寒就这么在灵前跪了一夜，阿楚也就陪了他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薛府出殡，将薛老将军遗体安葬皇陵。皇陵离京城路途遥远，薛寒带着阿楚从皇陵便没有再返回京城，而是直奔大漠而去。昨日回京，薛寒去面见皇上，向皇上请辞，言明待大漠此刻的边疆危机解决，就交出帅印，从此游歷山野，再不返庙堂。皇上龙颜大悦，当下应允，此刻薛寒心中确信，京郊那一众刺客原是皇命在身，而以前那个宠溺他的姨丈皇上，如今居然也已开始忌惮他的军权了。 薛寒请皇上派人进驻大漠战羽营，监军也好，钦差也罢，待战事结束也好将虎符带回宫内，他一刻也不想再踏入京城半步，一刻也不想再与这里有任何纠葛，于是当下，他要带着阿楚提前赶回军营，将一众事项交代下去。他不知道梁艾会做出什么决定，是跟着他走，还是继续留在军中，若他选择后者，薛寒还要尽自己最后一份力为他铺好一切。
第59页 薛寒带着阿楚再次出现在军营中的时候，距离他们离开才过了一周有余，十天都还没到，他们就回来了，梁艾觉得十分诧异。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梁艾发现薛寒好似变了一个人，在只有他们二人的帐中，薛寒居然丝毫没有了以前的半分戏嚯。 “说来话长。”薛寒坐在床边，摸着脚边的黑狼背上的毛，只一周余，他竟分外的想念这只陪了他五年多的宠物。 “那就长话短说，”梁艾冷冷的看着他，直觉他这次发生了什么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姨丈要杀我。”薛寒犹豫了很久才缓缓的吐出了这五个字。 “什么?!”梁艾大惊，“皇上?!为何?” “还能为何……”薛寒无奈的笑了笑。 “那你……”梁艾想问他准备如何解决此事。 “我已请辞。”薛寒淡漠的说着，好似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梁艾觉得他的神经正在接受着挑战，一个又一个的刺激接踵而至，他有些无法消化，“那这大漠……你不管了?那蛮人可眼看着就要打过来了!” “解决了蛮人，我就走了，过些时日，皇上会派人过来监管，所以我才赶回来，将一些不方便让外人得知之事先处理了，”薛寒一边顺着狼毛，一边说着，“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梁艾时刻警惕着，觉得他已经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一个刺激了。 “你要留下吗?”薛寒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直直的看着梁艾。 “留下作甚?”梁艾不解的看着他，“你在哪，我就在哪。你是大帅，我就是将军，你是农夫，我就是长工。” “小艾，”薛寒哽咽的说着，“你不用跟我一起放弃这些，我走了，你即便做不了主帅，依然还是将军。” “这些不用你管，薛伯父交代了，一定要我盯紧你!”梁艾一巴掌扇了过去，紧紧的攥住了薛寒的胳膊，却看见薛寒无奈的笑着。片刻之后，薛寒眼里闪着异样的神色，一手握住了胳膊上那只梁艾的手，笑着说：“好。我们三人相伴，做那山野间的富贵闲人!” “三……人?”梁艾勾起了嘴角，心里好像知道了什么。 “还有阿楚。”薛寒坚定的看着他。 “你对阿楚……”梁艾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我不想离开他。”薛寒说着，这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阿楚说，那天问阿楚的那个问题已经是鼓足了勇气，然而他没在意到，角落里的那只黑狼此刻正昂着头愣愣的看着他。 之后，薛寒与梁艾说了在京郊遇刺之事，以及面圣之时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既然梁艾决定跟他一同离开，那也不用交代更多了。 “把齐明和杨老二叫来吧，我要给他们打个预防针。”薛寒对梁艾说着。 “是!”梁艾领命，退出了营帐。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梁艾又沖了回来：“大帅，不好了，杨老二和五十多名士兵……失踪了。” “什么?”薛寒一下子跳了起来，杨庆虽然莽撞，但做事向来沉稳靠谱，怎么会带着这么多人就消失了呢?! “我好像想起来，”梁艾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这几日的确不经常见到杨老二，本也没有在意，刚才我去找他和齐明，却发现到处都没有他的踪影，清点了人数之后，发现除了他，还少了五十三个将士。” “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薛寒提着剑就出了营帐。 梁艾紧跟在身后：“问过了，失踪的都是杨老二的亲信，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这大漠里，也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啊。” “你仔细想想，是从哪一日开始，便不常见到杨老二了?”薛寒侧着头，问身后的梁艾。 “五日前，那日杨老二带队在大漠里巡视，回来的就很晚，之后便经常见不到人。”梁艾思索了片刻，说道。 “叫齐明，点一千人，跟我走!”薛寒说着就往营外马厩走去。 “是!”梁艾转身便走。 半柱香后，薛寒带着梁艾、齐明和阿楚，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千将士，在大漠中狂奔。 “是这条线么?”薛寒侧头问身边的齐明。 “是的，大帅，我们都分好的，杨老二的线路只此一条。”齐明策马跟在薛寒身侧。眼看着都要到以前辽乌国的境内了，却始终没有发现杨庆的影子。然而薛寒却看见远处好似有一栋楼在黄沙中若隐若现，好似海市蜃楼一般那么的不真实。 薛寒紧急的停住了马，俯身在马背上，用力的看着远方的影子，看了一会还转过头问另一边的梁艾：“小艾，你看……那是有个房子吗?” “好像是的，”梁艾也用力的看了好一会才有些确定那个不是幻影，“奇怪，上月我巡到此处，还什么都没有，怎会突然多了一个楼?” 阿楚看着远处的楼，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个不祥之地。
第60页 “走，去看看。”薛寒扬手一鞭，抽的马狂奔起来，阿楚一直跟在薛寒身侧，梁艾和齐明便也紧紧跟了上去。 不一会就到了那楼前，薛寒和阿楚下了马，二人走到紧闭的门前，抬头看了一眼，心中都疑惑怎会有人在这大漠里盖一栋大殿一样的楼，这里……难道还有人居住吗?! 梁艾和齐明带着几个将士纷纷下马，将缰绳都递到一个士兵的手里，一起抬头大量着这个奇怪的建筑。 “大帅，”阿楚在薛寒耳边轻语，“大漠中出现此物，多半有鬼。” 薛寒点头，转身对齐明说：“抽二十人随我进去，其余将这楼团团围住，务必小心。” “是!”齐明转身就点了二十人上前。 薛寒大步走到门边，抬脚就是一踹。“砰”的一声巨响，瞬间门里门外的人都傻了眼…… 这是薛寒第一次在将士面前直直的愣在原地，眼前的一片景象简直让他觉得不堪入目，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处何地，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堂角落里的杨庆。此刻杨庆的腿上正坐着一个坦胸露乳的西域女子，拿着勺子正塞在杨庆的嘴里。杨庆被这一声巨响也吓的突然转头望向门口，这一望，差点没有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 “大……大帅!”杨庆一手掀开腿上的女子，直直的站了起来。 薛寒这才看清，大堂内坐着五十余名男子，每个人的腿上或怀里或身侧都有一个衣衫不整婀娜多姿的西域女子，这些正是他战羽营中失踪的那些将士，此刻看到薛寒提着剑站在门口，都纷纷站了起来。 环顾了一下大堂的四周，看到了墙上那些色彩斑斓的壁画，又看了看堂内的这些女人，薛寒瞬间明白了。他微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一丝凶光，瞪了一眼杨庆，转身就出了门。 一踏过门槛，薛寒就大声喝道：“齐明!把这些聚众□□的将士拖出来，就地斩杀!” “是!”齐明俯首领命，眼里却流出一丝不忍，毕竟杨庆跟他拍档十多年，私交也甚好，他如何下得了手。但是战羽营内无人不知，薛帅治军严厉，军中首要的两条纪律就是不可饮酒不可□□，眼下这五十余人一下便违反了个遍，即便大帅肯绕他们一命，此刻身边还有一个十三岁就斩杀了三百余名将士，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梁艾。 齐明看着此刻已走到马边的薛寒，大手一挥，喝道：“来人，尽数拖出来，包括……杨都尉。”话音一落，瞬间冲进去大批士兵，将战羽营内违反军纪的将士们拖了出来跪成一排，剩下的将那些西域女子都看管了起来。 “大帅，人……都在这了，点过了，正好。”齐明走到薛寒的身边，想再次确认一下薛寒是否还维持原先的决定。 “杀!”薛寒始终背对着那些跪了三排的将士们，毫不犹豫的就下了令。 “大帅!”杨庆突然尖叫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开得口，硬生生的把话又憋了回去。 薛寒没有理他，头也没回，却听见齐明在耳边轻声说：“大帅，杨老二……也要杀么?” “小艾!”薛寒知道齐明下不了手，轻轻叫了一声梁艾，同时一手将阿楚揽了过去，让他背对着那一幕。 “是!”梁艾应声的瞬间，抽出了剑，一个弧度划过了，死了三个。其余的人都一脸惊恐的愣在了原地，连求饶都忘了，他们知道此刻行刑的是梁艾，这是必死无疑了。梁艾一剑结果了三个，又朝前走去，没走几步就用剑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一道凌厉的剑锋闪过，就有三四个身影倒下。最后走到了杨庆身边，杨庆抬头看着梁艾，眼中带着恳求，哽咽的说：“梁将军，请让我跟大帅告个别。” 梁艾看着眼前的杨庆，怒气沖沖的将剑往沙里一插，转过了头。 “多谢。”杨庆拱手谢过，也没有起身，而是跪在原地，冲着薛寒的背影喊着，“大帅，杨老二一时贪恋美色，对不起您，我死有余辜。我只求您，不要告诉我那五岁的儿子，他爹是因为什么死在了大漠。” 杨庆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齐明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恨恨的说：“大帅以为你被蛮人抓去了，带着一千人要将你救出来，你居然……你真是活够了!放心去吧，你的家小，我会照应的。”说完，又回到了薛寒身边。梁艾瞬间抽出剑来，一剑刺进了杨庆的胸口。看着这一地浸染了鲜血的黄沙，也许是想到了之前与薛寒的对话，梁艾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堵。 “大帅，都已处决，那些西域女子……”齐明在薛寒身边请示着。 “一把火，连人带楼烧了吧，”薛寒冷冷的说，“在这里盖了个青楼，定有所图，这帮西域女子，不是善茬，你们盯着，烧完了再走。” “是!”齐明领命，转身离开去安排。 薛寒长嘆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阿楚，无力的说了一句：“走吧。” 第21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8 薛寒回到营中之后，整日都在与梁艾和齐明商讨对付蛮人之策，不仅是梁艾，军中所有人都发觉薛寒好似变了一个人。以前的薛寒没有这么激进，也没有这么严肃，而如今他成日里板着一张脸，看上去竟好似比梁艾还冷峻。
第61页 “大帅，吃饭了。”阿楚将食盘摆在小桌上，叫了声此刻正坐在床边发愣的薛寒。薛寒回神，看着阿楚笑了一下，走了过来，坐在桌边。 “一起吃吧。”薛寒将饭菜往阿楚面前推了一下，一直愣愣的看着阿楚。 “大帅，看什么呢?”阿楚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天真而明媚。 “戎马半生，高官厚禄，不如伊人在侧，同看世间繁华。”薛寒凝望着眼前的少年，轻嘆一句，一手握在了阿楚的掌心。阿楚仍然是笑着，沉默不语，轻轻的将掌心中的手指攥紧。 “对了，之前跟你说的辞官之事，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么?”薛寒笑语晏晏。 “大帅去哪，我就去哪。”阿楚低声说着，似乎怕声音大了会将这一场好梦惊醒。 “你怎么跟梁艾一样，什么都让我来决定，我偏不，这回，我要耍个赖，听你们的。”薛寒正准备吃菜，说到这，却又把筷子往碗边一放，双臂撑在脑后靠在椅背上。 “梁将军也……跟我们一起走?”阿楚问道。 “嗯，他这人就是这样，从来不知道避嫌，早就该给他说门亲事了。”说到梁艾，薛寒总是一脸嫌弃。 “大帅!”齐明在帐外大喊了一声，把薛寒和阿楚都从甜蜜中叫了出来。 “进来!”薛寒应了一声。只见齐明疾步就蹿进了营帐，“怎么了?” “大帅，蛮子来了!”齐明欠身说道。 “什么?”薛寒勐地跳了起来。 “一万人，营外三十里，正往这边来。”齐明刚收到的探子的回报。 “点一千人，跟我出战!”薛寒说着就大步往帐外走去。 “大帅，我跟你去!”阿楚也跳了起来，跟上了薛寒。 薛寒闻声，停下了脚步，让齐明先去准备，转身就将阿楚揽进怀里：“你在家等我，好好吃饭。”说完，转身出了营帐。 “大帅!”梁艾等在营外，准备跟着薛寒出战，“一千人够吗?我跟你去吧。” “你留守，蛮子应该不会只带这么点人过来，为防他们声东击西，一定给我把家看好了，”薛寒拍了拍梁艾的胳膊，转身便走，但走了几步又顿了顿，转回身看着梁艾，“对了，跟阿楚商量一下，我们去哪，收拾好东西，等我回来，隔日就启程。”说完，薛寒骑着马，带着满脸幸福洋溢的笑容，和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向大漠奔去。 薛寒一早就将作战之事谋划好了，只盼着蛮人早日来，此时，他只想着赶紧将蛮人打退，再将帅印往皇上派来的人手里一递，便可带着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不问世事，游歷河山去了。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如此松快，少年时被老将军灌输了保家卫国的思想，一刻不敢松懈，十四岁之后来到大漠，更是未曾尝过自由是什么滋味，直到捡到小花之后，他才又找回了儿时的一些愉快记忆，直到阿楚出现，他才尝到幸福的滋味，原来，他也是有人可以依赖的…… 然而，前一刻有多甜，下一刻变故突生的时候，就有多苦…… 薛寒这一仗打的很顺利，或者说蛮人只会游牧，根本不懂作战，他甚至觉得带了一千人迎战都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以战羽营的战绩，五百人足矣。仅两个时辰，薛寒就将敌军全军歼灭，班师回营。一路上，薛寒都沉浸在即将获得幸福的甜蜜中，他在想梁艾是否已经决定第一站去哪儿，是汉中还是江南，其实不管去哪，他都是开心的，活了将近三十年，他只在京城和大漠之间奔波。 耳边还迴荡着身后将士们的欢唿雀跃，心早已飘回了营帐中……阿楚还等着自己回去吃饭呢，薛寒心里想着，然而在回到军营，跳下马背的那一个瞬间，薛寒彻底傻了眼……不光薛寒傻了，身后的一千将士全都傻了，呆立在原地，没有一人动弹……眼前一片狼藉，遍地都是战羽营将士的尸体，鲜血已经将大地全部浸透，整个军营竟无一块下脚之地。 “阿楚，小艾……”薛寒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要去找这两个人，疯了一样的就沖了进去。跑了几步，他余光一瞥，似乎看到了一团黑色，急剎之下往前沖了一个趔趄。薛寒站定，缓缓的转回头，看到不远处有一具巨大的黑狼尸体……他的第一反应是小花，但又转念一想，小花没有这么大，便放弃了思考，继续满营地的找着牵着他的心的两个人。 但是满地都是尸体，全都血肉模煳，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冲进了自己的营帐，却发现阿楚晕在了地上，他沖了过去，将阿楚一把抱起，把脸贴在阿楚身上，听到了清晰的心跳声，瞬间半块石头就落了地。 “军医!”薛寒抱着阿楚就冲出了营帐，“军医!给我滚过来!” “大帅，”齐明好似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指挥着身后将士们抽几个人去查看是否还有生还者，剩下的挨个辨认登记尸体，一定要先将梁将军找到，听到薛寒的吼声，他便走了过来，“刚刚找到了军医的尸体。” 薛寒眼中无神，似乎还没有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才过了三个时辰，明明走的时候营中还是一片生机，怎么就突然死气沉沉了。他把怀中的阿楚递给了一个信得过的士兵，吩咐好生照顾，便一头又扎进死尸堆里，他还抱有一丝希望……梁艾也还活着……
第62页 齐明看着薛寒在漫无边际的死尸堆中跌跌撞撞，想把每个人脸上的血渍都擦干净，想找到梁艾究竟在哪。每擦干净一个人的脸，发现他不是梁艾，薛寒就多一丝心安……不要死，你不要死，你还要盯着我呢，我爹让你盯着我的，你敢不听，他会用鞭子抽你的……薛寒在心中念叨着，跪在地上擦着一张张的脸，然而一直也找不到，他就慢慢的变的抓心挠肝。 “梁艾!你给我出来!”薛寒突然双臂一软，直直的摔在了一具尸体上，他刚刚擦掉了那尸体脸上的血污，看清了那是每次他回营都会跑上来牵马的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找了太久，还是心理已经到了承受的界线，他已经力竭了，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他的战羽营，他的梁艾……就像个泡沫一样，前一刻还绚丽美好，毫无预兆的就突然裂开……消失……连一个告别留恋的时间都不曾给他。 也许战羽营的重创没有给他这么大的打击，梁艾的生死不明才是压垮他的那一根稻草，薛寒硬撑着站了起来，继续扒着尸体，一边扒还一边喊：“梁艾，你给我滚出来，你他娘的只是个副将，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敢死!”但是遍地的尸体，却没有一个是属于梁艾的，找到最后，他的嘶吼已经变成了喋喋不休的呢喃：“梁艾，你不要死，我爹已经没了，除了你，我就没有亲人了。” 齐明也在挨个的辨认尸体，每次抬眼看到薛寒，他的心都会狠狠的揪一下……他眼中的大帅，从来都不是这样的。老将军刚过世，他听梁艾说了薛寒要还印隐退的事，眼下樑艾若是再没了，他不知道薛寒会不会疯。在收到探子回报的前一刻，梁艾还在跟他津津乐道的说着和薛寒要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个庄子，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血洗这大漠神话一般的战羽营。 “大帅!”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找到梁将军了!还活着!” 薛寒勐然抬起头，手脚并用的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蹿了过去，齐明也紧跟了过去，跑到薛寒身边的时候，见薛寒仍是跌跌撞撞的，便一把将他扶住，一同往发现梁艾的地方跑去。 一个士兵是在军营的一个角落里找到梁艾的，梁艾的身边还有七八具巨型黑狼的尸体，薛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没顾得上想别的，直接就冲到了梁艾的身边，将他上半身抱在怀里。 “小艾!”看到梁艾满身的伤，薛寒眼里的泪瞬间就留不住了，一行一行的往脸上滑，“你醒醒，你看看我!” 梁艾唿吸微弱，手里还紧紧攥着剑，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撕裂伤，有几处严重的还在往外冒着血，大约是听到了薛寒的声音，睫毛微微的动了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薛寒一把抄起梁艾打横抱起就跑回了自己的营帐，也不顾身上的血污，将梁艾放在了床榻上，吩咐齐明去军医帐中找药材，只要能用的统统找来，自己则将梁艾的衣服除去，试图先将血止住。看着眼前那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薛寒觉得睁开眼睛都要鼓起巨大的勇气，十几年征战沙场，他早已习惯了遍体鳞伤，但是这些伤如今丝丝满满的分布在梁艾身上，他却无法坦然接受。 “噗——”梁艾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薛寒吓的一惊，连忙伸手去擦他嘴角的血渍，却看到梁艾微微睁开了眼睛。 “大帅……”梁艾的声音极其微弱，“如何?” 薛寒知道他在问与蛮人的战况，便握住了梁艾的手，说道：“大捷。” “对不起。”梁艾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念着。 薛寒知道他想说什么，眼里显出凶光，狠狠的问道：“是什么人?” “狼……是狼。”梁艾好像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努力的将眼睛睁开，“我…..已经解决了。”他的眼里好像闪着欣慰，又带着愧疚，“阿楚……答应过我……不会连累战羽营……他……食言了……我不该信他……” 薛寒仔细的听着梁艾断断续续的话语，突然一愣，握着梁艾的手加了力道：“你说什么?!” “阿楚……就是小花……你当年的沙狐毒，是他救的你……那些狼……是为他而来……”梁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薛寒愣了片刻，完全没有理清其中的关系……阿楚……小花?! “齐明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他……带他走……咳咳咳……”梁艾用尽了所有力气，话音未落就吐出了一大口血。 “小艾，你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薛寒一只手抚摸着梁艾的脸，余光瞥到一个小兵捧着一堆的药材跑了进来，转头就沖那个小兵问道：“懂医术么?” “一……一点点。”那个孩子看着跟阿楚差不多大，满脸惊恐的看着梁艾。 “备药，止血的药!”薛寒冷冷的吩咐下去，小兵应着，手忙脚乱的在药材里抓着。 “薛寒……”梁艾那只被紧紧攥住的手突然轻轻捏了捏薛寒的掌心，“不要浪费了，能撑到你回来看到你，我已经是拼尽了所有力气了。”
第63页 “别废话，”薛寒的泪又没忍住，大颗的落了下来，“我叫你撑着!” “薛寒……”梁艾一遍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煞白的脸藏在一道道的血污之下，只露出了那纯黑的眸子，可那眸中的光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药备好没有?!”薛寒勐然冲着身旁大喝了一声，吓的那个小兵手一抖，刚抓出的药又洒了回去。 “好……好了。”小兵又抓出一点，把挑出来的药放在嘴里嚼烂，走了过来一点点覆在梁艾的伤口上。 “没事了，小艾，”薛寒轻声安慰着，“药上好了，血止住了，马上就没事了。” “薛寒……”梁艾又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着，“我十三岁就跟你来了大漠，一晃十五年了吧?” “十五年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就走，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我们还有很多个十五年。”薛寒紧紧攥着掌心里的那只手。大漠这十五年，只有梁艾一直陪着他，梁艾对他来说是至亲之人，没有浓情蜜意，却是不可缺少无可替代的。 “薛寒……”梁艾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叫着这个名字，好像再不多叫几声，就没有机会了，“倘若皇上真的下旨要你娶我，你会怎样?” 薛寒脑子里顿时一空，他从不知晓梁艾对他存着这一份情，他看到梁艾又微微睁开的眼睛，眼里却已无半点神色，那一双眸子已经变得灰暗。他的心在那一刻好似都停止了跳动，他俯下了身，在梁艾耳边轻轻的说：“我娶!” 梁艾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已经在生命的边缘了，就连微笑这种轻而易举的动作，仿佛都要费尽气力，慢慢的，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再亲我一下吧……” 薛寒浑身都在颤抖着，将唇贴上了梁艾的侧脸，那一剎那，他掌心中原本也攥着他的那只手……松开了……梁艾闭着眼睛，脸上还停留着最后一瞬间露出的笑容。 薛寒趴在梁艾冰冷的身上狠狠的哭着，他的脑海里全都是他十四岁那年站在院子里，将剑收回鞘中，对着眼前那个玉娃娃一般的少年说：“我明天要去大漠了。” “去做甚?”少年也将剑一收，问道。 “挂帅!”薛寒脸上一脸的骄傲，心中却无端生出一丝悲凉。 “我与你同去!”少年将一只手搭上了面前的肩。 “你去做甚?”薛寒疑惑的看着他。 “陪你!”少年灿烂的笑容映在阳光里，晶莹剔透。 那个十三岁的玉娃娃如今成了一具尸体，仿佛在血池里泡过，刺骨的冰冷。 “你不要走……小艾……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回来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招惹大漠的狼，我错了，我错了!他们应该咬死的是我……我错了，小艾……”薛寒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脑海里还迴荡着梁艾的话“你不怕它发起疯来，把这一个营的人都吃了?!”“被咬死了不要给我託梦!”……薛寒哭的已经没有了力气，最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是双唇微微颤动着。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这么哭下去，梁艾能听到，捨不得他伤心就回来了。直到一个士兵沖了进来，在他身边大喊着：“大帅，不好了，齐都尉…..要……烧死阿楚!” 第22章 黄沙漫漫一眼万年9 薛寒勐地抬起了头，双眼瞪着身边来报信的士兵，血色的眼睛将那个孩子吓的一哆嗦。“你说什么?”薛寒的声音里仿佛都带着血腥气。 “齐......齐都尉说阿楚是狼妖，”士兵浑身打着颤，怯怯的说着，“是他害死了战羽营将士，要烧了他，祭灵……” 话没说完，薛寒已经大步冲出了营帐。刚到帐外，薛寒就看见齐明带着刚刚打了胜仗回来的一众将士正站在校场，他们面前是被绑在木桩上的阿楚，从头到脚都已湿透，像是刚刚被泼醒，眼神中还满是迷茫。 阿楚只记得他吃了两口自己做的菜，就突然一阵眩晕，不省人事的倒了下去。突然被一盆凉水泼醒，阿楚看到眼前那些曾经看到他都会开几句玩笑的同袍，此刻聚在一起怒气冲天的指责他，居然还要烧死他，而不远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齐都尉……”阿楚惊声叫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 齐明没有理他，面向着整齐列阵的将士们，高举着左臂，喊了一声：“灭狼妖!” “灭狼妖!”底下的将士们高声回应着。 “祭亡灵!”齐明又喊了一声。 “祭亡灵!”一声震天的回应。 阿楚心下一惊，脑子瞬间就空了。只见齐明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吩咐手下将十几具巨狼尸体扔在了阿楚的脚边。阿楚看到身边同伴们的尸体，更是一头雾水……突然，他想起两年前父王偷偷潜入营中要将他带回去，被他严词拒绝，最后是吵到几乎以自刎相威胁，才将父王生生气走了……父王难道为了将自己拖回去，灭了薛寒的一个营?!
第64页 “我原以为，你是来报恩的，”齐明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谋划了这么一场大计!”齐明举着火把走到他身前，火光映出了夜幕下阿楚苍白的脸，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满腔的恨意和怒气毫不掩饰的溢了出来：“杀你一人，不足以平我战羽营两千将士的亡灵，若是梁将军有何不测，你百死不可恕!” 话音一落，齐明就将手上的火把点燃了阿楚脚边的干草，只一瞬，火光一下子蹿上天。阿楚眉心一皱，他不能死，即便要赎罪，也只能死在薛寒手里。他一用力，挣断了绑着他手脚的绳子，飞起一跃就现了狼形落在一边，紧接着就是一声仰天长啸，黑亮的瞳孔现着凶光瞪着眼前的人群。以他的能耐，完全可以毫髮无损的冲出去，但是……薛寒呢……薛寒去哪了? 刚打完胜仗整装而归的将士并没有受到惊吓，而是全面戒备，准备开战，齐明站在最前方，提剑直指眼前这只黑狼。正在对峙中，薛寒缓步的走了过来，刚才的一幕他都看见了，至今还无法让脑子清醒一些，每迈出的一步都是无力的，机械的向前挪着步。 “大帅!”齐明看到薛寒走了过来，轻声叫道，手里的剑却丝毫没有落下半分。 阿楚一惊，将狼头扭转，看到身后一脸震惊的薛寒，心里一颤，瞬间又变回了人形。 “大帅!”阿楚直直的看着薛寒，在声音出来的一瞬间，一行泪也滑落下来，因为他看到薛寒走到了齐明的身边，站定，冷冷的看着他。那不是他的薛寒，不是那个温柔的眼神，前一刻薛寒的那句“伊人在侧”好似还在耳边迴响，现在看他的眼神却好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大帅，此事关乎众将士，不可一意孤行。”齐明怕薛寒想要一力保下阿楚，冷言冷语的提醒着，“梁将军伤势如何了?” 薛寒没有应他，只是用充着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阿楚，手里紧紧攥着他的佩剑。 “梁将军受伤了?”阿楚紧张的向前蹿了两步，“我能救他!他在哪，我去救他!”阿楚想上前抓住薛寒的胳膊让薛寒带他去救梁艾，他会千灵续转，只要梁艾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救活梁艾。 薛寒看着冲过来的阿楚，嘴里还念着要将梁艾救回来，顿时又想到梁艾最后的那个笑容，一脚踹在了阿楚的胸口，生生将他踹飞了几尺。 阿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胸口，瞬间咳出了一大口血，抬起头凄凉的看着薛寒慢慢的走了过来。 “你救他?!”薛寒一剑抵在了阿楚的颈侧，失控的叫着，“你去奈何桥把小艾给我带回来?!” “梁将军他……”齐明瞪大了眼睛看着薛寒的背影，突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愣在了原地——梁艾死了……他怎么能死了?!不……他不会死的!齐明愣了片刻，突然一手撑地站了起来，飞似的沖向薛寒的营帐…… “大帅，杀了他，为梁将军报仇!”身后的将士们纷纷喊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薛寒平时疼爱这个贴身侍卫，更疼五年前带回来的那只狼，但是现在他害死的是梁将军，还有战羽营整整两千将士，如果薛寒此时还要护他，那还有何天理可言，所有人都会因此寒了心。 “大帅……我没有……”阿楚强忍着心口的痛，爬了过来，跪在薛寒脚边，但胸口的内伤让他已经不能直起身子，只能半弯着腰，哭着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相信我，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怎么会……怎么会害梁将军?!” 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阿楚，薛寒的心里微微一动，他的神智从看到阿楚变狼的震惊和梁艾身亡的悲愤中慢慢的回来了，渐渐将阿楚的影子和小花的影子合到了一处。他想到了夕阳下身边的那个黑毛团，大漠里在他身侧陪他看晚霞的少年，这五年里无微不至照顾着他，不远千里跟着他一起回京，还有梁艾那句“他们不会放过他，带他走……” “狼是我招来的，小艾那么多次警告过我，我都不以为然……小艾是我害死的，战羽营是因为我才被血洗，我怎么能迁怒这个孩子?!”薛寒愣在原地，在脑中不停的念叨着，缓缓的将剑收进鞘中。 “大帅!”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是被这狼妖鬼迷了心窍了!”说着就冲过来一个身影，提着剑就要朝阿楚胸口刺去。 薛寒一侧身，一把将那人的手腕扣住，转头递过去一个冷峻的眼神，吓的那人一颤。 “我还有话要问!”薛寒冷冷的说着，“审完之后，要杀要剐，听你们的!”说完便一手攥住阿楚的前襟，将他提了起来，拖进了一个空的营帐。 走了进去，薛寒才发现，这是梁艾的营帐……帐中一切都整洁如初，似乎梁艾一会就要回来了。薛寒拎着阿楚愣在门边，缓了缓神，将阿楚扔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阿楚半靠着摔在上面，心口疼痛难忍，薛寒那一脚当真没有留情，换作旁人，此刻早已气绝。 薛寒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死死的盯着阿楚，半晌之后，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说吧!”
第65页 “啊?”阿楚一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薛寒的眼眶里还满是血泪。 阿楚微皱着眉心，低下了头，将他的身世以及来到薛寒身边的一切，包括不知怎么就晕了的事情都一一相告。“大帅，我是真的想永远跟着你!”阿楚说到最后，声音里又带有了一丝哽咽，“梁将军对我有恩，我不会害他的，也不会害你的战羽营，你相信我……”阿楚说完，直直的跪在了薛寒的面前，他在乞求薛寒，求薛寒能相信他，他不想这个爱到如今的男人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小艾……早就知道了?”听到阿楚说的一切，薛寒皱着眉，提到梁艾时眼里的血色更加浓重。 “我将你的沙狐毒转到了我身上，梁将军帮我解了毒，第二天就发现了我身份，他让我答应他两件事，一是不能连累战羽营，二是保护好你……”阿楚跪在薛寒脚边，失声痛哭，“我对不起梁将军，我还是连累了战羽营，他们肯定是来找我的，父王肯定是想强行拖我回家，没想到……没想到……是……是我害死了梁将军……” 薛寒愣了半晌，缓缓的站起身，弯下腰将哭到几乎断气的阿楚扶了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眼前这个人，他是那么的爱着，怎么忍心看着他死在外面那些人的手里……“小艾说，让我带你走……他不怪你……”薛寒一手环着阿楚的腰，一手摸着他后脑的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低声的呢喃着，“我已经没了小艾，我不能再让你有任何闪失……” “大帅……”阿楚知道他无法再像从前一样跟在薛寒身边，薛寒若想救他，只能连夜送他出营放他回家，而他若想以后还能再见到薛寒，也只能如此，他现在只想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薛寒侧过脸，用唇在阿楚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又移到他耳边，轻语道：“回家吧，余下之事交给我，忘了我吧……” “不要!”阿楚闻言，突然抓着薛寒的胳膊，挣开了他的怀抱，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薛寒，他能回家，也能在那一千将士面前以死谢罪祭亡灵，但他绝对不会，也绝无可能忘了薛寒。 薛寒看着眼前阿楚那哀怨的眼神，一瞬间觉得心里隐隐作痛，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作何反应与解释，阿楚的唇就覆了上来，紧紧的贴在他的唇上，像是要留下一些永远也磨灭不了的印记，把所有的记忆都刻在上面。薛寒想要推开阿楚，他无法在梁艾的帐中如此深情的吻着另一个人，即便他只当梁艾是亲人。但是阿楚使出了狼王血统中所有的力量，将薛寒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任谁也挣脱不开。薛寒挣扎了一会儿，仍是徒劳，又被阿楚吻的心里像揉成了一团乱麻，渐渐的便不再挣扎，而是慢慢的迎合着。 “薛寒……”阿楚贴到薛寒的耳边，没有再唤他大帅，而是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我听你的，我回家，但是我不会忘了你，你等我……我去给你报仇!”最后这句，阿楚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兇狠和暴戾，那是狼的本性，也是阿楚的心…… “你疯啦?!”薛寒一把推开阿楚，惊恐的看着他，“那是你的家人!”薛寒也很想报仇，很想一刀刀的割了那些带走梁艾的狼，但是那些狼已经死在了梁艾的手上，而且这事说到底也是自己招惹出来的，如果当初没有救下阿楚，如果当初早点放阿楚回家，根本不会有如今的惨剧。他已经盘算好今后的所有事情，若将阿楚送走，营中将士肯定会怨声载道，他同样不能对不起战羽营的弟兄。所以，将阿楚送出营之后，他会回来在众将士面前以自己的性命来祭奠亡灵，平息怨气，而阿楚，要好好的留在家里，做他的狼王。他不想阿楚像他一样，失掉所有属下的心。 阿楚沉默的看着薛寒，他不知道薛寒如果把他送回家，回来之后要怎么自处，即便他还是统帅，这些将士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绕过他，毕竟这丢掉的是整个战羽营的命。 “没事的，相信我，”薛寒平復了下心情，仿佛知道阿楚在想什么。他摸着阿楚的头，又恢復到最初的那个眼神，“等到夜深，我送你出营。”阿楚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一直无条件的信任着这个人，他说没事，必定没事，他哪里想得出薛寒此刻心中的盘算。 两人在帐中轻声说着话，夹杂着诉了几句衷肠，等了两三个时辰，薛寒出帐查探，见两名士兵守在帐外，心知是齐明怕自己放了阿楚。 “做点吃的送进来!”薛寒吩咐道，想引开门口的守卫。 “是!”一个士兵领命便要走，却被另外一个一手拽住，且朝他使了个眼色，“大帅，我让人做了给您送进去。”说着便叫住了不远处的一个士兵，让他去伙房做吃的。 薛寒心悸，转身又吩咐道：“我去找齐都尉，给我看好了，不准任何人进出!” “是!”这次两名士兵齐齐应声。 薛寒去了齐明的帐中，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正在纳闷，突然想到之前齐明听到梁艾的死讯就沖了出去，便猜到他可能在自己帐中守着梁艾。
第66页 掀开自己营帐的门帘，薛寒一眼便看到齐明整个上半身趴在梁艾的身上，一动不动。他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齐明。 “大帅!”齐明惊醒，双眼通红的看着薛寒，刚才怕是哭累了才睡了过去。 “小艾的后事……交给你了。”薛寒看了一眼梁艾的脸，便匆匆的转过了头，不易察觉的从齐明身后的床褥下摸出了一样东西揣进怀里…… “刚才听说，你把他带去审了……可审出什么了吗?”齐明紧紧的盯着梁艾脸上残留的笑容，冷冷的说着。 “我说了，审完之后，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薛寒转身出帐，没有再看梁艾一眼。 “何时可以动手?”齐明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 “明日清晨!”薛寒留下一句，匆匆离开。 薛寒在营中大致转了一圈，如今整个营只剩下一千人，巡防已远不如从前，转眼间他又回到那两个守卫的眼前。 “吃的送进去了么?”薛寒轻声问道。 “回大帅，小的已经送进去了。”一名士兵弯腰回报。 薛寒趁他弯腰之际，狠狠一个手刀就噼在了他的后脖颈……另一名士兵眼见不妙，正要喊人，薛寒又是一记手刀噼上了他的颈侧……不过片刻功夫，两名守卫就被薛寒解决了，他冲进帐中，一把抓住阿楚的手腕，带着他就奔出了营帐。二人悄悄摸到马厩，解开了一条缰绳，轻轻将马牵了出来。 薛寒将阿楚送到马上，自己随即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出了军营。二人一刻不敢松懈，跟着阿楚指的方向，一直奔到之前杀了杨庆的那栋楼前才停下。薛寒下马将阿楚扶了下来，两人四目相对，竟忘了要转身各自离去。大漠的夜，星月当空，皎洁的光洒在漫天的黄沙之上，将沙都映成了白色。 阿楚上前勐的抱住薛寒，在他耳边低语：“你可别忘了我……” 薛寒忍着心痛，拍了拍阿楚的背，离开了他的怀抱，掏出了一个镯子，“这是我遇见你那天，在辽乌国买的，那天我跟小艾说，若是遇到红颜知己，便有礼物相赠了。原来一切，早已命定……”薛寒将黑亮的镯子套在了阿楚的腕上，笑了笑，“很衬你。” 阿楚愣神的看了看腕上的镯子，突然抬起头，下一刻便把薛寒一把推倒在地，扑到他身上吻了上去…… 激情过后，二人躺在沙上，薛寒将阿楚紧紧的搂在怀里，丝毫没有感觉大漠夜凉，在他耳边轻声说着：“等我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去狼族找你，照顾好自己，等着我!” “我等你……你不来，我不走……”阿楚闭着眼睛依偎着薛寒。 “阿楚……”薛寒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轻声唤道。 “在……”阿楚同样轻声的应着。 “再陪我看个日出吧，”薛寒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太阳出来，我就要走了……” “好……”阿楚睁开眼，抬起头看着薛寒，“你一定要来找我，以后每个日出晚霞，我都陪你看。” 薛寒勐然收回了眼神，微微笑着，在阿楚的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刚才累了，先睡会吧，一会我叫你。”薛寒轻抚着阿楚的脸颊，温柔的说。阿楚看着薛寒，看着这个从第一眼开始就让他再没有放下过的笑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渐渐的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薛寒紧紧的盯着阿楚的脸，似乎要将他的样子死死的印在自己心里，这样转世之后，也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象，引着自己再找过来吧。那一刻，薛寒希望太阳永远都不要升起…… 第23章 伊人重逢黄粱一梦 “我醒的时候，薛寒已经走了，”阿楚的脸映在火光里，“我回家后，跟我爹大吵一架，一气之下差点又离家了，但是我想起薛寒让我等他，结果……呵呵……被我爹锁了起来，一锁就是八百年。” 卓凌揽住了阿楚的肩，轻轻拍了两下。 “如果我知道那一夜是最后一面，我一定不会睡过去……”阿楚摩挲着腕上那黑亮的镯子，看着眼前的火光出了神。 “薛寒……薛寒……”夏衍觉得这个名字特别的耳熟，好像曾经在哪听到过。 “你惦记人家名字干什么?!”卓凌听到夏衍不停念着薛寒的名字，转身一扇子敲在他的肩上。 “薛寒?!”夏衍突然想了起来，勐地一下子跳了起来，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病歪歪的虚弱模样，把卓凌和阿楚都吓的一抖。 “怎么了夏公子?”阿楚昂着头好奇的看着夏衍。 夏衍皱着眉，看了阿楚片刻，突然蹿到了阿楚身边坐下，激动的问：“薛寒?八百年前?” 阿楚好似觉察到什么，一把攥住夏衍的胳膊，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你知道他在哪?” 夏衍想起跟着季桓刚刚入仙庭的时候，正是仙庭叛乱刚刚平定。 “他是仙尊前阵子带上来的，以鬼身飞升成仙，据说生前是个将军，所向披靡，厉害的很，正是有了他，才如此迅勐的平了叛乱，”季桓一边带着他在仙庭四处走着，一边给他介绍着刚与他们擦身而过的瑶光殿下，“好像叫……薛寒，你听说过吗?”
第67页 “薛寒?十四岁挂帅的那个?!”夏衍闻言，勐然转回头想再看一眼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他……怎么死的?”夏衍的印象中，当他还是一个孩子刚刚参军的时候，薛寒的丰功伟绩就已经传遍各地军营，传说正是因为有他才保住了西北边境，只要战羽营还在，就能保盛世太平。 “据说……他爱的那个人灭了他一个营，还害死了他最好的朋友，他绝望中自刎而亡，后来被仙尊从地府带上来，渡了一道天劫，就飞升了，”季桓淡淡的说着，“具体……我也不甚了解。” 夏衍将记忆中与季桓的这一段对话复述给了阿楚，还好奇的看着他，似乎有什么想问的，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自刎?!”阿楚的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心里好似被一块巨石砸中，隐隐的痛着，“他骗我……他叫我等他……是在骗我!”阿楚突然想到薛寒留给他的最后几句话“太阳出来，我就要走了”……原来他早就盘算好了，是自己太蠢，居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否则，自己绝不会放他回营，一定会带着他远走高飞，哪怕是绑也要把他绑在自己身边。 “他也许，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安心做你的狼王……”夏衍看着阿楚的样子，有点感同身受的怜惜，“他不能让你出事，却也不能负了他的三军将士，也就只能……” 阿楚闻言，抬起头盯着夏衍的眼睛，剎那间突然跳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无奈的夏衍，眼神里带着狼王血统里的威严与肃杀。 “你刚才说……他在仙庭?”阿楚冷冷的说着，丝毫不似平日里那个温暖的阳光少年，“我几月前刚即位的时候去仙庭述职，怎么没看到他?!” “你去仙庭，直接找的仙尊，自然不会遇见他，”夏衍仿佛都闻到了阿楚身体里散发出的血腥味，有点后悔方才的脱口而出，但看到阿楚这疯狂的样子，又不忍心瞒着他，“听说瑶光殿下平日里不喜出门，除了仙尊交代的任务，他每日清晨与傍晚都会在瑶光殿的最高处坐上几个时辰，现在听你这么说来，却好似是在看日出和晚霞……” 阿楚听完，腿一软，单膝跪了下来，一只手撑在地面，眼神黯淡的发着愣。卓凌想上前安抚，却被夏衍一把拦着，他怕阿楚失智会伤到卓凌。半晌之后，阿楚眼中才又闪出了光，缓缓的站了起来，轻声的说了一句“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他，为什么骗我?!”说完，转身就要走，夏衍勐地跳了起来，一手拉住阿楚的臂弯。 “那可是仙庭，无诏不可入内，”夏衍紧张的把阿楚拉回自己面前看着他，“你疯啦，你要去闯仙庭?!” “仙庭又如何，”阿楚盯着夏衍，眼神里都是杀气，“我难道还会怕那个老头?!” “那你也不能——”夏衍话未说完，阿楚就用力甩开了攥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我等了他八百年!”阿楚带着哭腔吼着，“即便狼王是灵妖，又有几个八百年?!我原以为他已入轮迴，我被锁在家里无法去寻他，这八百年我都在自责在心痛，但他既已飞升，为何不来找我?!”阿楚那纯黑的瞳孔染出了血色，转身就要变回狼，蹿上仙庭去质问那个男人。 “阿楚!”卓凌好像听懂了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在阿楚彻底疯魔之前叫住了他。 阿楚回过头，看着这个红衣如火的少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八百年前，他在你和将士中无法选择，才走上不归路，如今，你若是闯入仙庭，你要他怎么办?抓了你，还是再叛逃一次仙庭?!”卓凌走到阿楚面前，双手抓住阿楚的胳膊，冲着他喊道。 “狗崽子，难得说一次人话!”夏衍略带赞赏的看着卓凌，刚才他就是想跟阿楚说这些，没想到被卓凌抢了先。 阿楚听了卓凌的话，果然没有再冲动，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愣的看着卓凌的眼睛。 “他既然每日都想着去看日出晚霞，便是没有忘了你，”卓凌用安慰的眼神盯着阿楚的眼睛，似乎要将所有的声音传到阿楚的心里，“也许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你不要闯仙庭，让夏衍把他叫下来，好不好?” 卓凌话音一落，阿楚和夏衍两个人同时勐然抬起头用惊诧的眼神看着他。 “真的?叫他下来?”阿楚的眼里闪着希冀的神色。 卓凌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夏衍一伸手扯到了一边：“你疯啦?!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以为我是谁，谁给你的信心我能把他叫下来，谁给你的自信我能进得了仙庭?!” “你在仙庭待了几百年，这点事有多难?!”卓凌不以为然的说着。 “这点事?”夏衍觉得好笑，自己是杀了十几个仙官被季桓赶出来的，谁还会让他再回去，“你当仙庭是叶城客栈吗，我说去就去，说走就走，想找谁就找谁?!” “你就说你管不管吧?”卓凌抬着下巴看着夏衍说道。 “我管不了!你以为我无所不能吗?!”夏衍转过身去，此刻觉得这人真的糟心透了，只会给自己惹事。 卓凌用扇子指了指夏衍，转身冲着阿楚叫道：“阿楚，你知道吗，前两天这傢伙被几只鹰吓懵了，把我扑倒在沙里要非——唔——”夏衍一听话头不对，抢上前去一把捂住了卓凌的嘴。
第68页 “你还要不要脸了?!”夏衍冲着面前的卓凌发着怒，五官都要挤到一起去了，他没想到卓凌真的会毫无顾忌的将这事喊出来。 “不要脸的是你吧，我可是受害者!”卓凌一扇子就打掉了捂着他的嘴的那只手，斜着眼睛瞥着夏衍，“现在，你改主意了吗?” “我……”夏衍被气的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只能目露凶光，“我想一剑捅死你!” “你是不是傻，”卓凌凑到夏衍耳边轻声说，“你想解决狼族的事，眼下这就是最快捷的法子，你还要不要去找你的季桓了?!” 夏衍闻言，转念一想，竟然觉得卓凌的话在理，只是……当年杀仙官一事，瑶光殿下是那些要杀他谢罪的那一众神仙里，意见最坚定的一个，似乎从他刚进仙庭，这个尚武神就很不待见他，每次在安澜殿前遇见，也连一声招唿都没有。 思索了片刻，夏衍还是做了决定，他走到阿楚身边，坚定的看着他，说道：“等我，我会想办法把他带下来，照顾好卓凌。” “等等，”阿楚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递到夏衍手里，“把这个带上，若有何意外，也许能帮上你。” 夏衍点了点头，转身从卓凌腰间拔出那把匕首，在指尖轻划一下，用指尖的血画了一个符，向上一跃，就消失在哪二人面前。 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夏衍心中涌出了诸多感慨，往左手边望去，不远处就是安澜殿了，门前那颗梨树不知道怎样了，殿内不知还是否有人打理，曾经那个坐在梨树下抬头微笑的看着自己的那个人如今不知身在何方……想着想着，夏衍就有些出神，直到一声大喝将他唤醒。 “谁?!”声音来自在仙庭巡逻的一个小仙，夏衍认得他，以前总喜欢在安澜殿前巡来巡去。看到来人是夏衍，那小仙眼神一变，恶狠狠的瞪着他：“安澜殿下不在，你走吧!” “我……不是来找季桓的，”夏衍怯怯的说道，他知道自己在仙庭仍然是个罪人，早已没了五百年前的蛮横，“我想见瑶光殿下。” “你说见就见?!”那小仙一听，却更为愤怒，“你还想把整个仙庭祸害个遍吗?!你给我滚，别逼我动手!” “我真的有要事要见瑶光殿下，”夏衍恳求道，“通融一下吧，拜託。” 话没说完，那小仙一剑便刺了过来，夏衍转身闪过，顺势一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拧，他手中吃痛，剑便掉落在地。夏衍见状，将他往后一拖，扔出了几尺远，随即转身面向他鞠了个躬，轻声说：“得罪了!”说罢转身就向瑶光殿奔去。 这一路，夏衍凭着记忆摸索着，不想再碰到刚才的情形，于是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附近是否有仙家出没，还有两回都走错了路，差点撞到仙尊的殿前。整整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总算摸到了瑶光殿门前。此时正值凡间日落时分，薛寒此刻定是坐在大殿顶上，想到这，夏衍轻轻一跃，便跳上了门梁，向里张望着。果然，在主殿的最高处看到了一个身影。 “瑶光殿下!”夏衍大喊了一声，就从门樑上跳了下来，没有再往里一步，他不想让这个仙庭传说最厉害狠辣的武神以为，自己擅自闯进了他的寝殿。 薛寒闻声，向夏衍这边望了过来，看到了一个身影从门樑上跳了下去，脸上现出了一丝愠怒，不知何人如此大胆，便掠了过来。近了一看，居然是夏衍…… “你来做甚?”薛寒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就像从前遇见的时候一样，从没有好脸色，“季桓不曾回来过，你来找我也无用。”整个仙庭除了夏衍，只有薛寒会直接叫季桓的名字，连仙尊都是叫他安澜。 “我是来找你的!”夏衍对他还是有些畏惧，眼神有些躲闪。 “找我?”薛寒的眼里寒光一闪，“我和你并无瓜葛，若不是看在季桓的面上，就沖你在仙庭肆意妄为，此刻你早已在我剑下魂飞魄散了。”说完，薛寒转身就要回殿，最后只留下了两个字——“快滚!” “瑶光殿下，你可还记得阿楚?”夏衍脱口叫道，随即看到薛寒的脚步一顿，掌心微微有些颤抖。 “你说什么?”薛寒仍然背对着夏衍，声音里有些发颤。 “我从大漠来，从狼族之地来的。”夏衍淡淡的说着。 薛寒勐地转过身，几步就走到了夏衍面前，双目似泣血一般盯着夏衍的眼睛，半晌之后才发出了声音：“你说……阿楚?你找我究竟何事?” “阿楚想见你!”夏衍看到薛寒的眼眶中红的吓人，说话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薛寒一听，一步跨上前揪住了夏衍的衣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恶狠狠的说：“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也不管你有何事相求，但你若再敢以阿楚为藉口，你会知道魂飞魄散是你最好的结局，我才不会管季桓的心血有没有浪费。” “殿下何意?”夏衍被薛寒的反应惊的一时懵了神，却瞬间又冷静下来，“你以为我在要挟你?” “我不管你意欲何为，趁我杀心未起，快滚!”薛寒松开了夏衍，便要转身，但在转身的一瞬间余光瞥到了夏衍从怀里掏出来举到胸前的一个东西……瞬间就愰了神。
第69页 “你从哪……”薛寒一把夺过夏衍手里的镯子，一句话哽在咽喉，说了一半竟没了声音。 “我没有骗你，”夏衍说道，“是阿楚让我来的，他本想闯仙庭来找你，被我拦下了。” “怎么可能?”薛寒又用那双血色的眼睛盯着夏衍，“阿楚……阿楚不是死了么?!” “啊?”夏衍又懵了……他愣愣的看着薛寒，突然想到难道这就是薛寒一直没有去找阿楚的原因吗，他一直以为阿楚已经死了?“瑶光殿下，你从何而知阿楚的死讯?阿楚这八百年一直被前任狼王锁在家里，直到几月前，前任狼王病逝，阿楚即位，他以为你早已轮迴，一直在找你的转世。” “你说的是真的?”薛寒一把攥住夏衍的胳膊，眼里是惊讶与疯狂的喜悦。 “并无半句虚言。”夏衍说道。 薛寒恍然大悟，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凶光：“那个老混蛋!屠我战羽营，杀了小艾，居然还骗我说阿楚死了?!我……”薛寒说着却突然顿住了……可是他又能怎样，老狼王已死，他就是再想将其千刀万剐了泄愤，也无从下手了。 “瑶光殿下，”夏衍见薛寒又出了神，“阿楚在等你，他……已经等了你八百年了。” 薛寒突然回过神来，一手握住夏衍的手腕，大喝一声：“走!”，便拉着他狂奔而去。 第24章 伊人重逢黄粱一梦2 阿楚在见到薛寒站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怨念都没了，脑子里还是空的，泪就先一步滑了下来。他的确等的太久了，他错过了当年带薛寒远走高飞的机会，导致了这八百年彼此都在痛苦的等待。 “大帅!”阿楚扑到薛寒的怀里，被薛寒紧紧的抱住。 “对不起，”薛寒在阿楚耳边低声的念着，“我让你等了那么久，我错了，你一定要罚我……罚我一辈子都要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用尽所有心血来疼你爱你，不死不休……” “为什么要骗我?!”阿楚将头深深的埋在薛寒的颈窝中，放声哭着，“如果我知道你回营是要……我死也不会放你回去，你说要带我走的……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对不起……阿楚，对不起……是我错了……”薛寒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双臂仍然紧紧的箍住了阿楚。 夏衍和卓凌站在一边，看着眼前二人相拥而泣，突然觉得一种暖意和温馨升上心头。夏衍靠在卓凌身边，伸手揽住了卓凌的肩，长长的嘆了口气。 “我就说，这点小事，不会难到你的。”卓凌侧过头，骄傲的看着夏衍，眼里满满的崇拜与欣赏。 “也不知道你这自信是从何而来。”夏衍无奈的笑着。 “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厉害。”卓凌转过了头，又看向了阿楚，一只手悄悄的环上了夏衍的腰，却被夏衍一巴掌扇了下来：“还敢调戏我，不怕我再非礼你?!” “来吧，爷敞开衣襟等着你!”卓凌笑着说。 夏衍微微一笑，在卓凌额头上弹了一下，搂着卓凌转身就走：“明天……可以回家了。” “是啊，”卓凌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无奈和凄凉，“明天……就要回家了。”回到叶城，夏衍就要重新出发去找他的季桓了，那自己呢…… 第二天一早，阿楚将他们送到绿洲边缘。 “瑶光殿下呢?”夏衍见只有阿楚一人，好奇的问道。 “回仙庭了。”阿楚笑着，满脸都是重获新生般的甜蜜。 “啊?”夏衍一愣，他原先以为别后重逢，怎么的也得耳鬓厮磨数日，怎么只一夜就又分开了。 “夏公子，”阿楚眼里全是感激的神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若不是你，我和薛寒还不知要彼此错过多久，这份感激我……今后若有什么我们能做的，请直言相告，我二人必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不必如此严重，”夏衍微微颔首，“我也没做什么，是你这份情，天可怜见。” “不，我们不为报恩，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阿楚说，“你与薛寒之前在仙庭也算是旧识了，只是他这人自从薛老将军死后便不喜与人接触，之前若有得罪，我代他赔礼了。” 夏衍被阿楚这番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在仙庭他与薛寒也无多接触，突然，他真想到了有件事，是薛寒可以帮忙的…… “阿楚，”夏衍不知该如何开口，在脑中组织着语序，“若是瑶光殿下回来，你可否……帮我问下他是否知道一个人的消息。” “你说的是那个……季桓?”阿楚抬眼看着夏衍，余光瞥了一下卓凌的神情。 “你知道?”夏衍疑惑道。 “薛寒说到你的时候提了一下，说你是季桓带上仙庭的，当时所有仙家都反对将你留在仙庭中，他却一意孤行将你留在殿中，可见，也是一番情深啊……”阿楚发现卓凌的脸已经渐渐黑沉了下去，便没再往下说，“薛寒回来，我会问他的，若他知晓，定会相告。”
第70页 “多谢!”夏衍说完，便带着卓凌告辞了，阿楚要留下来等薛寒，本想叫几只狼护送他二人回叶城，被夏衍婉言谢绝了。夏衍拿上了水和路线图，让阿楚蒸了一屉包子带上，便带着卓凌渐渐消失在了大漠中。 回程的途中没有再遇到过丝毫的危险，脚程也快了很多，包子还没吃完，二人已回到了张家村。一踏上张家村的地界，卓凌就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漠，好似意犹未尽，好似情意绵长，他慢慢的转回头，一言不发的跟着夏衍挪着步往家走去。 “凌哥哥!”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就看到阿兰跑了过来，径直的扑到了卓凌的怀里。然而让她诧异的是，卓凌并没有捧着她的脸跟她说笑，而是微微勾了勾嘴角，就把她送回了家，之后就呆呆的坐在桌边，出着神。 夏衍看着卓凌领着阿兰进了她们家，摇了摇头无奈的笑着，也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在苦恼着怎么跟仙尊復命，难不成……还要再上一次仙庭?上次打伤了那个巡逻的孩子，仙庭肯定会严加防守，再看到自己，会不会乱剑捅死……但是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联繫到仙尊了。唉……夏衍坐在床边，长长的嘆了口气，早知道上次就应该问清楚仙尊，任务完成之后怎么联繫他。 “夏衍——”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夏衍心下一惊……是仙尊的声音!他即刻四下张望，想找到仙尊的影子，可半晌也没找到。 “仙尊?”夏衍试探的喊着，“你……在哪?” “我在仙庭，”仙尊的声音又出现了，“眼下不方便化影来见你，听说，你已将狼患之事摆平了?” “禀仙尊，狼族之事已办妥，”虽然仙尊不在眼前，但夏衍还是行了礼，“其实狼族并未侵扰百姓，但如今他们已允诺不会再靠近村子。”夏衍没有提阿楚与薛寒的事，一是认为这是别人的私事不便多说，二也是不想再节外生枝坏了他们的团聚。 “你办事，还是如此得力啊，”仙尊的声音却好像似笑非笑，还带着点怒意，“你一句‘办妥’，可知我仙庭丢了一员大将?!” “啊?”夏衍一惊，突然抬起头，才反应过来仙尊并不在眼前。 “瑶光昨日一早就来找我，要我除了他的仙籍!”仙尊突然一声吼，吓的夏衍一哆嗦，但更让他吃惊的是薛寒居然要除仙籍。 “那……”夏衍不知是该认罪还是该好奇最后怎样了。 “我应允了，但是没有抽他的仙骨，只是施了封印，”仙尊无奈的说着，声音中只有一个长辈的无力感，“即便是狼王，年月也有限，瑶光怎么说也是对仙庭有功，倘若日后他还想回来，我一样会应允。” “仙尊……慈悲。”从季桓一意孤行将他留在仙庭的时候开始，夏衍就觉得仙尊心善，他默许了季桓的胡闹，如今又成全了薛寒和阿楚，于是对他的崇敬之情又多了一分。 “唉……”仙尊长嘆了一声，渐渐的越来越激动，“你们这一个个的……整日里就跟这些玩意厮混，又是鬼又是妖的，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情字，什么都不顾。人也不做了，仙也不当了，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夏衍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仙尊的声音里居然有了一丝哽咽。 “罢了罢了……”仙尊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回到了最初淡淡的语气，“不管如何，你也算完成了我的嘱託，我允诺过告知你安澜的线索，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夏衍一听，恨不得将耳朵揪下来揉揉好听的更真切。 “安澜五百年前便已入轮迴，你自然找不到原来的他……咳咳……如今，他已轮迴到第十八世……咳咳咳……已转世到一户——” 夏衍正听的专注，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仙尊!”夏衍正听到重要的地方，突然断了，此刻都要发狂了，“仙尊!你说完啊!转世到何处了?仙尊!你这算什么线索?!你把话说完，他在哪?在哪?!什么叫入了轮迴?他为何会轮迴?你说完啊——” 卓凌进屋的时候，正看见夏衍疯了一样的满屋乱窜，昂着头大哭大叫：“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在哪?!你说完，你把话说完啊!他怎么就入了轮迴了，他不是你弟弟吗?你怎么捨得让他入轮迴受八苦?!你怎么捨得?!你答应过我，你把话说完啊，他到底转世到何处了?到底在何处?!” 卓凌心中像是被重锤一下一下的狠狠的砸着，看着夏衍失心疯，他比夏衍更心痛，他知道夏衍是为了季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夏衍苦苦寻了五百年，居然还能忍心不见他。为什么会有人拿着别人心中的珍宝当作破衣烂衫一样随处丢弃，他不知道会有人心疼吗，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心，不在意别人是否会疼的死去活来，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还是被人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的爱着的?!他替夏衍感到不值。 “到底在哪——”夏衍哭喊着，跪倒在床边，将头埋在了臂弯里，双肩颤抖着，耸动着。 “夏衍!”卓凌红着眼眶，冲到了夏衍身边，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别找了……别找了……他都不要你了，你就不能忘了他吗?!”
第71页 夏衍听到了卓凌在耳边的喊声，缓缓抬起了头，满含泪水的眼睛显得更加晶莹剔透的看着卓凌，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水珠，一闪一闪的在卓凌眼前晃动着，看的卓凌心神荡漾。 卓凌看到夏衍愣神的看着自己，还是一副没有恢復神智的模样，顿时恼火的叫了起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他都不惦记你，你为何要爱他爱成这样?你这么作践自己，谁为你心疼?!”卓凌也似疯了一样的吼着，好像不止是吼给夏衍听，也是吼给自己听的。 夏衍愣了一下，突然一把将卓凌推的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发着呆，呢喃着：“我不要出息，我要季桓!只要他能回来，我作践自己又如何，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回来……仙尊，仙尊，你答应我的，你要告诉我，他在哪，在哪?” 卓凌快要崩溃了，夏衍此时比在大漠遇到鹰时疯的更厉害，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夏衍恢復神智，怎样才能让夏衍暂时把那个季桓放在一边，过好自己的生活。 “夏衍……”卓凌脑中灵光一闪，把夏衍扶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温柔的说，“我回来了，你醒醒，我是季桓啊，我回来了……” 夏衍被紧紧的抱着，一只手正摸着他的后脑，闻言突然眼中有了神色，“季桓?” “是啊，我不走了，我陪着你，可好?”卓凌忍着泪，尽量模仿着刚遇到夏衍时他的语气。 “你回来了……你不要再丢下我了……我害怕……”夏衍轻轻的抽泣着。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你是我的命啊……夏衍，你是我的命啊……”耳边的低语让夏衍一点点的安静了下来，随即，一个吻就落在了夏衍的脸颊上，慢慢的，又挪到了夏衍的嘴角。 夏衍被吻的动了情，反手就将怀里的人按倒在床上，暴风骤雨般吻了上去，饿虎似的撕扯着手边的衣衫，疯了一般的攻城略地，他不会再放手让那个人离开了，八百年了，他要让这个心头抹不去的身影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谁也不能再把他夺走了…… 隔天一早，夏衍感到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好松软，他没有睁眼，前一晚的记忆好似有些模煳，但是心头还存着残留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季桓!夏衍突然惊醒，手往身侧伸去，却扑了个空…… “难道是梦?”夏衍一阵心悸，但身侧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好似刚刚还有人在这里躺过，“不可能的，季桓回来了，这不是梦……”夏衍自言自语的说着，正想着，只见一个如火的影子行至眼前，是卓凌，只是这一身红衣并不是之前他常穿的那件。 “早饭做好了，你现在吃吗?”卓凌淡淡的说。 “昨晚……”夏衍一脸急切的表情，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嗯?”卓凌的眼里闪过一丝柔情。 “昨晚是不是有人来过?”夏衍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没有。”卓凌答道，转身就要走。 “可我昨晚明明……”夏衍心里乱作一团，记忆中的那些真的是梦吗，是自己太思念季桓了，才做的一场春梦吗?也是，仙庭有约束，那三百年，季桓都没有过任何越矩的行为，昨天仙尊都说了他已入轮迴，怎么会来与自己共度一夜?!这……就是个梦吧…… “做噩梦了吧，没事，醒了就好，”卓凌背对着夏衍，微侧着头冷冷的说，“起来吃饭吧。”说完，便出了屋子。 夏衍看着卓凌的背影，觉得有些恍惚，在床上又愣了半晌，才起身下床。 吃完早饭，夏衍来到屋外，柔柔的阳光洒在脸上，像是在轻抚他的脸颊。夏衍昂着头享受了一会，转头看到卓凌坐在一边专心致志的帮阿兰噼着柴，阿兰在一旁帮他剥着瓜子仁儿，笑了一下便往街上走去。 “你去哪?”卓凌突然抬起头看着夏衍，紧张的问道。 “找人修房子啊。”夏衍笑着说。 “修房子?房子漏了么?”卓凌疑惑道，说着就放下了斧子起身回到他家房门前，抬头看着。 “你失心疯了?!”夏衍笑着，一巴掌掸过卓凌的前额，“我不是答应过你，你陪我去平狼患，事成之后我回来给阿兰家全屋整修一番么?!” 卓凌一听，微微皱了皱眉心，“哦。”又回到柴堆边，举起斧子继续噼着，“城里有，就在那家客栈附近，记得杀价，早点回来。”卓凌漫不经心的说着，一直低着头仔细的盯着手中的斧子和斧子下的柴。 “好!”夏衍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等等，”卓凌突然跳了起来，“你还能找得到那家客栈吗，要不要我带你去?” 夏衍转过身看着卓凌，无奈的笑了一下，“当然能，你不是知道我有多厉害的么?!”说完，便缓步往前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迷路有多厉害!”卓凌摇了摇头，等夏衍走的稍远了些，便把斧子递给了身边的阿兰，悄悄跟了上去。 第25章 伊人重逢黄粱一梦3 约莫两个时辰，夏衍才回来，手里提着食盒，身后跟着三个肤色黝黑的男人。
第72页 “阿兰!”夏衍在阿兰家门口喊着，随后便看到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夏衍哥哥，”阿兰突然看到夏衍身后的三个不太面善的男人，浑身颤了一下，“你这是……” “这几个大叔是给你家修房子的，这是给你和卓凌带的午饭，”夏衍笑着摸了摸阿兰的头，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随即便转头四周张望，疑惑的说，“卓凌呢?” “叫我干嘛?”卓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衍勐然回头，看到卓凌一手持扇敲着掌心，缓步走了过来。 “你对阿兰家比较熟悉，一会跟这几个师傅交代一下，哪里损的严重些，”夏衍说完，又弯下腰摸着阿兰的头，笑着对阿兰说，“你若有什么想整的样子，也可以跟这几个大叔说，银子我出。”说完，他看着阿兰双手提着食盒满脸笑容的进了屋，便提衣坐在卓凌家门口，闭上眼睛昂着头开始享受这日光，一副谁出钱谁就是大爷的模样。 卓凌看了他一眼，便领着那三个男人进了阿兰家，又是嘱咐又是帮忙，忙前忙后，仿佛真的当阿兰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一般尽心尽力，一直忙到申时，林娘子回来，看到眼前一片忙碌的景象，愣在门口半晌未敢进门，怕是走错了屋。 “你……你们这是……”林娘子看到了卓凌的身影，才开口问了出来。 “娘!你回来啦!”阿兰听到了娘的声音跳了出来，“夏衍哥哥要帮我们修房子。” “死丫头，忙到现在的是我，不是你的夏衍哥哥!”卓凌走了过来，揉了揉阿兰的脑袋。 “那……银子是夏衍哥哥出的啊……”阿兰低着头，小声的说着。 卓凌闻言，不禁笑了出来，蹲下来看着阿兰，勾着嘴角：“那待你长到十四岁，让你夏衍哥哥娶你好了……”说完，就站起身来，接过了林娘子手里的菜，转身去了灶间，留下阿兰撅着嘴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卓凌做好了饭，那三个男人便提着东西告辞了，卓凌交代他们明日辰时三刻再过来，三人应了声，就离开了。饭桌上，林娘子带着阿兰对夏衍是千恩万谢，夏衍着实有些尴尬，他并没有这么好心管别人的闲事，本来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哄卓凌陪他去大漠，也都只是为了得到季桓的行踪，可如今这孤儿寡母的将他当作了观世音在世一般感恩戴德。 “林姨，你不必如此客气，”夏衍尴尬的笑着，“卓凌收留我，我怎么也得为他做点什么，阿兰是他未过门的娘子，我给你们修房子都是应该的。”话音刚落，卓凌就勐然抬起头看着夏衍，眼里有些莫名的神色，不知是情深还是怨怒，夏衍余光瞥到卓凌的眼神，心中一颤，觉得似曾相识。 “你之前那件红衣呢?”夏衍坐在屋外抬头看着星星，沖身边的卓凌问道，“未曾见你洗衣裳啊?!” “扔了。”卓凌冷冷的答着。 “为何?”夏衍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卓凌，只见他半躺在椅背上，双臂枕在脑后，看着夜空有些出神。 “要你管?!”卓凌脸上露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你何时出发?” “出发?”夏衍疑惑的问道，他觉察这一整日卓凌都有些反常。 “你不是要去找他么?”卓凌终于将胳膊放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夏衍，二人四目相对。 “等房子修好吧，我还要结帐呢，”夏衍微微笑着，伸手揽着卓凌的肩，“怎么，想赶我走了?” “如果我不赶你，你就不走么?”卓凌又昂起了头，好似聚精会神的看着夜幕中的繁星。 “唉……”夏衍长长嘆了口气，起身回了屋，卓凌转头看着夏衍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夏衍带着澜月琴又坐回了卓凌身边，将琴放在腿上，轻轻奏了起来。卓凌不懂音律，却也能听出这琴声中迴荡着浓浓的哀怨与思念，只是这琴音有些怪，不似一般的古琴的声音寂寥悠远，这声音似乎有些低哑，有些涩。卓凌好奇的仔细打量着这琴，却发现一道又深又长的裂痕横在琴身正中央，就似如雪的面颊边的一道血红的伤疤，夺目却刺眼。 夏衍一曲奏完，发现卓凌正痴痴的望着自己，不禁笑了一下：“你看什么呢?” “你这琴……”卓凌看到琴头刻着一个“澜”字，“澜?” “季桓仙号‘安澜’，这琴和安云剑，都是他不要了的……”夏衍的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已经不易听清。 “那这剑痕?”卓凌也不知为何自己对这些过往这么好奇，他就是想知道，想知道夏衍与季桓的过去，想知道为何夏衍能如此爱他。 “是他赶我走的那天，用安云噼的，他说与我之间，从此两不相欠，永不相见……便将这把留着我们之间所有回忆的琴一剑噼开，以示决绝。”夏衍轻轻抚摸着琴，沉沉的低着头。 “他既然如此待你，你为何……”卓凌的心像是被狠狠揉了一下，将手紧紧的捏成了拳。 “是他将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若不是他，我早已被几只鹰啃的只剩骨头了，”夏衍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与季桓初遇之时，满脸的笑容，“是他在凡间陪了我三年，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已饿死在街头了，是他将我的生魂从地府抢了出来，若不是他，我早已轮迴受尽苦难，是他不顾众仙反对将我留在仙庭，留在他身边三百年，那三百年，是我此生最美好的记忆。”
第73页 “那你可知也正是因为他，你受了这五百年的苦?!”卓凌激动的说着。 “若是能找到他，多少年的苦我也受得。”夏衍侧过头看着卓凌，微微笑着，那笑容却让卓凌心中疼痛难忍。 “值得吗?”卓凌冷冷的看着他，最后问了一句。 “若所有事真的能算的清楚值不值得，那这世间，也就再无这‘情’字了。”夏衍笑着，捧起澜月琴，转身回屋。 卓凌盯着夏衍背影消失的方向愣了很久……是啊，若是都计较值不值得，世间又何来那些为情所伤的痴男怨女们。沉思了片刻，卓凌决定，既然夏衍不去管这一切是否值得，自己又为何要在意这“值得”二字。做好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之后，卓凌淡然的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那三个男人便准时到了阿兰家，开始敲敲打打起来，引得周围邻居都跑来围观，疑惑着这阿兰家怎么有银子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卓凌，你挖到金矿啦，怎么有银子给阿兰家大修啊?”张屠户肉都不卖了，跑来凑热闹。 “我未过门的娘子，我不给她修，给谁修?给你们家修吗?”卓凌笑着跟张屠户打着趣。 “你就别装大尾巴狼了，”李婶一巴掌扇在卓凌的胳膊上，“我昨儿个可都看见了，是这夏公子将人请来的，想来定是人家出钱的。” “他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谁让他在我家白吃白住这么久。”卓凌默默的将李婶的手推了下去。 “哟，你俩这是什么关系啊?”隔壁的王老三闻言，一脸贼笑的说，“你不会也跟城里那刘大官人一样，找了个男子当相好的了吧?!” 卓凌一愣，突然变了脸，之前的笑容荡然无存，一脸兇狠的推着眼前围观的邻居们：“滚滚滚，看什么看，回家看着自己媳妇相公去，我找什么相好的，管你们屁事，闲的你们这一天天的，都他娘的给我滚!” 这些人都是从小看着卓凌长大的，知道这个孩子脾气说变就变，也没有太在意，瞬间也都散去了，夏衍靠在门边，微微笑着看着他一脚踢开了脚边的矮凳。 “你怎么这么阴晴不定的?”夏衍走了过来，一手搭在卓凌的背上。 “这帮人，给他们点好脸就往上蹿。”卓凌忿忿的说道。 “难得你还会给别人好脸，”夏衍笑道，“你这个叶城一霸的形象，看来在这里不是很深入人心啊。” “你有事没事，闲的难受就进屋帮那几个工匠去!”卓凌白了他一眼，就往门边的椅子上一坐，晒起了太阳。 “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不进去添乱了。”夏衍勾了勾嘴角，也在卓凌身边坐了下来。 “谦虚了，二舅，杀青嵬和沙匪的时候，可没见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啊。”卓凌侧着头，斜着眼睛瞥着夏衍。 “对了，我说要给你找大夫来着……”夏衍说着，起身就往街上走去。 “找你大爷!”卓凌冲着夏衍的背影叫着。 “我大爷不用找，”夏衍继续往前走着，抬起手摆了摆，“门边儿坐着呢。” 卓凌一愣，看着夏衍渐渐远去的背影，低头浅浅的笑了起来。 三个时辰过去了，卓凌和阿兰吃完了午饭，却仍不见夏衍回来。他站在门外朝远处望着，丝毫没有夏衍的身影，便心中有些着急……难道又认不得路了? “阿兰，出来!”卓凌朝着屋内正在刷碗的阿兰叫了一声。 “怎么了，凌哥哥?”阿兰跳到了卓凌面前。 “我一会要出去找他，你就待在屋外，若是有事，就叫人!”屋里还有三个男人，卓凌有点不放心阿兰，便嘱咐她小心一点。 “凌哥哥，夏衍哥哥来了之后，你待我都不似从前那般好了。”阿兰撅着嘴，幽怨的看着卓凌。 “胡说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就是在替你报这个恩，还说我对你不好?!”卓凌弹了一下阿兰的脑门，“我走了，你别进屋，自己小心。”说完，卓凌就飞一般的蹿到街上，转眼就消失在阿兰的视线里了。 卓凌不知道夏衍会去哪，就直接冲到了那家客栈里，将那姓张的掌柜拎了出来。 “卓公子，你又来做什么，我这地契都给了夏公子了。”掌柜看到卓凌就头皮发麻。 “你今日……可见过夏公子?”卓凌恶狠狠的问道。 “没见过啊，夏公子很久没来了。”掌柜不知道这恶霸又要出什么么蛾子，心里打着鼓，敲的肝都在颤。谁知卓凌今日却没有与他多作纠缠，闻言直接将他扔到一边，转身离去。 卓凌出了客栈，在城中四处找着夏衍的身影，却毫无所获，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夏衍会不会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唿就离开了，找季桓去了，一想到这，他的背后就惊出一身冷汗……不会的，他琴和剑都没有拿，银子还没付，他答应过我，要等房子修完才离开，不会就这么走了的……卓凌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四处抓人来问是否见过一个白衣公子。然而卓凌在叶城已横行多年，每个人看到他都怕的不行，畏畏缩缩的话都说不清楚，问了七八个，也没问出夏衍的行踪。
第74页 “夏衍!”卓凌一边找，一边喊着，“你去哪了?你不要这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突然，他好像体会到了夏衍的心情，原来，最重要的人消失了，自己遍寻不着……是这种感觉。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公子，他腰间挂着一个双鱼玉佩?”卓凌又抓了一个男子，激动的问着，眼里通红，吓的那个男子舌头都哆嗦起来。 “哥哥，我见到过。”那男子身边的一个小童揪了揪卓凌的衣角。 卓凌勐的一下松开了那个男子，蹲了下来看着那个孩子：“何时?在哪?” “就在刚才，我们从那边过来，看到他被几个人围着，爹说我们不能管闲事，拉着我就走了。”孩子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小巷。 “多谢!”卓凌起身，一路朝那孩子指的方向狂奔而去，刚拐进那条小巷，就看到夏衍站在远处，身边围着几个男男女女。太远了看不清夏衍脸上的表情，但是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却是让卓凌心里微微一动……还好，他没走，他还在…… 卓凌走近，听到那几个人围着夏衍正在争吵。 “赔钱赔钱!” “你把我娘撞成这样，就不管了?!” “别跟他废话，看他这个样子怎会没有银子，搜!” …… “你们别这样，我真的未曾碰触过这位大娘，何来撞她一说。”夏衍无力的辩解着，但身边的这些人根本不听他解释，脚边一个老太太还在低哼着他听不太懂的话。 “你说没撞就没撞了?你撞了人，自然不会承认!” “赔钱赔钱!” “这个看着就很值钱啊!”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吼着，上手就要来扯夏衍腰间的双鱼佩。 夏衍一惊，侧身一躲，避开了那壮汉的手，眼里凶光一闪，一抬手就用了三成力给了那壮汉一掌，生生将他打出了人群，落在十尺外的一个菜摊上，将那摊子都砸翻了。 “你还敢打人?!”另外一个壮汉眼见同伴飞了出去，立刻退后了几步，指着夏衍吼道，“大家来评评理了，这个人看着人模狗样的，撞了我娘不赔钱，还把我哥给揍了，不能放过他!”瞬间又聚集了一些人，将夏衍团团围住，人群里还有那个菜摊的小贩。 “你们这帮泼皮无赖，”夏衍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这也是你们能碰得的?!找死!”说罢抬手便要上前。 “你还耍横?!”飞出去的壮汉扶着腰走了回来，在人群边煽风点火，“大家不能放过这人，我们一起上!” 就在夏衍准备动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开!” 第26章 伊人重逢黄粱一梦4 围观的众人认出了这久违的熟悉的声音，纷纷回头看去，见是卓凌，都大吃一惊，剎那间一散而空，只剩了最初围堵夏衍的几个男女还僵直的愣在原地。 卓凌晃着扇子走上前去，经过那几人身边之时，不屑的瞥了他们几眼，随后便站在了夏衍身侧。 “哟，卓爷，”壮汉扶着腰，想要努力的弯下腰来，一脸谄媚的看着卓凌，“今儿这什么风把您吹到这犄角旮旯里来了?” “刘老二，你他娘的是不是活够了，”卓凌一扇子敲在那壮汉头上，“生意做到我家里人身上了?!” “这……”那个名叫刘老二的壮汉一惊，看了看夏衍，又看了看卓凌，“这是您的人?”随即便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您看，我这眼珠子粘了屎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回头请您和这位爷喝酒、赔罪。”说完，朝那几个人挥了挥手，地上躺着的老妇一个跟头了爬起来，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眼看快要断气了的模样。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不然……不光我对你不客气，你哥也不会放过你!”卓凌瞪着他，轻蔑的说道。 “别啊，您可别告诉我哥，他现在跟那相好的可腻歪着呢，我才好不容易能自由点，”刘老二点头哈腰的，突然凑到了卓凌耳边说着，“知道您跟我哥关系铁，这公子一看就不是俗货，我哥给您介绍的?” “滚!”卓凌脸色一变，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看着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大声喝道，“我数到三，看见一个宰一个!” 一众地痞闻言，飞一般的蹿了出去，瞬间就没了踪影，整条小巷顿时就只剩下了夏衍和卓凌两人。卓凌拉起夏衍的手腕，回头温柔的看着他，轻声说：“走，回家吧。” 夏衍一把甩开了卓凌的手，怒气沖沖的吼道：“你们这叶城，都是些什么人?!街霸、地痞、小偷、流氓、无赖!我…..我受够了!” 卓凌被这突如其来的炸毛惊的愣住了，随即便看到夏衍疾步向前走去，心里委屈的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讹你?!但尽管是委屈，还是几步就奔过去，跟上了夏衍。 “你跟着我干什么?!”夏衍走着发现卓凌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家……在那边。”卓凌怯怯的指着左边的方向。 夏衍这才发现自己又走错了方向，原本他只是想来城里逛一圈就回去，结果走着走着就又不知道走到哪里来了，怎么也找不到卓凌家的方向。想给卓凌买几个包子带回去，却发现装着几钱碎银子的钱袋被偷了，正在发愁，又遇上一伙人明摆着的讹他，自然怒火攻心。他瞪了卓凌一眼，一甩手就朝着卓凌指的方向走去。
第75页 “别生气了，这不是没事了么，”卓凌紧紧跟着，侧着头看着夏衍，“我来的不是挺及时的么，以后你想出门，我陪你好了。” “你就是不来，我也能解决!”夏衍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你怎么解决?打一顿，还是杀了他们?”卓凌说道，“他们都是无赖，见你不是本地人便上前欺压，你若招惹上，只要你在叶城一日，就无安宁。只有我出面，他们以后才不敢再惹你。” 听到卓凌的话，夏衍突然想到自己刚到叶城之时，那客栈的伙计也是这么形容卓凌的，不禁低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卓凌疑惑的看着他，心想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么?”夏衍停住了脚步，弯着眉眼看着卓凌。 “记得，你打了我一掌!”卓凌沖他翻了个白眼。 “那客栈伙计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招惹了你，从此在叶城将永无宁日。”夏衍说着，又没忍住笑了起来。 “多嘴多舌，回头我就去宰了他。”卓凌恶狠狠的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到夏衍的笑容，也微微的笑了起来。 二人并肩往家走去，卓凌时不时转头看着夏衍的侧脸，想到之前找不到夏衍之时，以为他不声不响的就走了，此刻不由的感觉心安……原来只要他在就好了，管他心里想着谁，只要他在自己身边，怎么都可以…… “那几个师傅有没有说哪日能完工?”夏衍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抬着头看着星空。 “我昨天问了，说是要明日过后。”卓凌侧着头看着夏衍。 “要修这么多天么?”夏衍说道，语气中有了一丝不耐烦。 “你……就连这两天都等不及了么?”卓凌问道，眼里闪过一丝哀怨和无奈。 夏衍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没有急着要走，如今季桓已轮迴，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寻，只是一直待在这里，总是心里有些不安，觉得自己没有努力没有去找，好像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寻寻觅觅。 “他既然已入轮迴了，你要如何才能认得出他?”卓凌有些好奇的问道。 “只要我见到他，就能认得出。”夏衍说。 “那你找了这五百年，就没有遇到?”卓凌问，他仍然痴痴的看着夏衍，只是夏衍此刻双眼无神的盯着夜空，并没有发觉。 “从未遇到，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下界轮迴，他是仙尊的弟弟，在仙庭的地位也是无人企及，怎么可能会轮迴?!”夏衍无奈的说着，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究竟是什么事让季桓丢了仙籍。突然，他想到薛寒，也许这个问题，薛寒可以给他答案，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繫上阿楚。“阿楚有没有告诉你怎么能找到他们?”他转头问卓凌。 “没有，如果薛寒想告诉你，自然会到我这来找你。”卓凌知道他在想什么。 “罢了，阿楚也等了薛寒八百年，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夏衍低头笑着，低声的安慰着自己。 “夏衍!”卓凌突然握住了夏衍的胳膊，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夏衍转头看着他。 “明日就是三月三上灯节了，”卓凌微笑着说，“你能不能……”他想说，你能不能忘记季桓一日，陪我过这个上灯节，但却始终无法开口说出这个请求。 “好!”夏衍温柔的看着卓凌，笑的无比灿烂，“明日陪你过节，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走之前，怎么也给你留下点美好回忆，别日日只记得我打了你一掌。”说完，夏衍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卓凌转过身，看着夏衍的背影，低声说：“我没有……”没有只记得你打我，你给我留下的回忆……都很美好，但我不会让这些回忆成为全部……愣了很久，卓凌起身往街上走去，他要好好想想明日怎么过，不能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一日。 夏衍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明媚，到了三月，春日暖阳，也是到了做一切事情都是最适宜的时候。他起床走到厅里，看到桌上摆着卓凌给他留好的早饭，即便知道他是鬼之后，卓凌依然一日三餐都给他做好等着他吃。夏衍看着桌上用小火盘温着的粥和饼，突然有种想要停步留在这的感觉，在外游荡了五百年，早已将之前在仙庭的那种家的感觉给忘的一干二净，而卓凌此刻却似乎又让他有了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吃完早饭，夏衍将碗筷收拾好，仍然没有见到卓凌的身影，便出门去阿兰家找他。刚到阿兰家门口，就看见卓凌扛着一个半大的麻袋，一只手提着两大刀肉，一只手提着一筐菜匆匆的跑进了阿兰家。 “你哪来的银子买这么多东西?”夏衍跟了进去，疑惑的看着卓凌。 “我去了趟城里，”卓凌将菜和肉摆在桌上，肩上的袋子放在了桌边的地上，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了几口，“大爷的，老子都要累死了，你也不早点起，好歹还能帮我拿点。” 夏衍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揪着卓凌的衣襟就蹿出了门。 “你老实告诉我，这些东西哪来的?!”夏衍一脸严厉的问道。
第76页 “什么哪来的，你觉得是哪来的……自然都是本大爷抢来的!”卓凌看到夏衍的表情，也是一股怒气冲上心头，当下就冲着夏衍吼了起来。 “你……”夏衍的手颤抖着，双眼死死的瞪着卓凌，“死不悔改!” “我为何要改，从小我就这样，要你管什么闲事?!”卓凌也怒目圆睁，气势上丝毫没有输过夏衍，“你爱吃吃，不吃滚!”卓凌一边吼着，一边心里隐隐的痛，他也不知道这无名的怒火从何而来，只是每次看到夏衍这样义正辞严的，就让他想到那个季桓，想到那个季桓是不是也是这番模样的，又想到了那个晚上，夏衍吻着他，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季桓的名字。 “你若没有银子，我有!”夏衍从怀中掏出几钱碎银子砸了过去，“去把钱还了!” “还?”卓凌笑着，笑容里夹杂着凄凉，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从来都是一个欺压百姓的山匪恶霸，“为何要还，我向来如此，想要什么拿什么，从不给钱!”说完，忿忿的转身进了阿兰家。 “你……”夏衍喘着粗气，转身就想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差点撞上一个人，“对不住，没有撞到你吧?”夏衍抬眼一看，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 “卓凌!”那个妇人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而是冲着阿兰家喊着，“你扇子落我摊上了。” 卓凌听到声音便蹿了出来，一把夺过妇人手中的扇子，嘀咕了一句“多谢”，转身又进了屋。 “哎——”那妇人见他一刻都没有停下就转身跑了，又喊了起来，“我还没有找你银子呢，你挖到金矿啦，这么阔气?!”说着就伸出了手，手里还有一点点碎银子。 卓凌红着脸，瞬间又蹿了出来，用沾满了面粉的手从妇人掌心拿了银子，转身又蹿回了屋。 夏衍愣在原地，眼睛跟着卓凌蹿了出来又蹿了回去，又蹿出来又蹿回去，最后落到了妇人身上，觉得是不是自己方才太激动，误会了什么，便一把将那要离开的妇人拉住。 “大姐——”夏衍轻轻叫了一声，却被那妇人转身一手将他的手打了开。 “干什么，非礼啊?!”那妇人狠狠的瞪着夏衍，好像等他一动手就准备大声叫人。 “对不住，我是想问……你方才找卓凌……”夏衍不知道该怎么问，他也不知道这妇人是干什么的。 “他早上来买肉，付了钱拿了肉转身就跑，扇子落我摊子上了，找的银子也没拿，我这不是给他送来。”那妇人瞥了夏衍一眼，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说完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夏衍闻言，心里有些内疚，自己不该先入为主的就错怪了他，但是他也有不对，就不能好好说话解释清楚么?!夏衍想着，就进了屋，走到卓凌身边。卓凌此刻正在和着面，看样子像是准备包饺子。 “你还会包饺子呢?!”夏衍不知道卓凌是否还在生气，只能轻声在卓凌身边说着。 “我不光会包饺子，”卓凌没有看夏衍，冷冷的说，“我还会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狗崽子，能不能说句人话?!”夏衍故作嗔怒，转而又轻声的说道，“是我错了，不该误会你。”话音未落，卓凌突然抬起头看着夏衍，他居然听到了夏衍认错，之前不管夏衍做了什么，最多也只是对他语气稍作缓和以示求和。 “我……愿意领罚，行了吧?”夏衍勾着嘴角，弯着眉眼，看着卓凌，“不过你也有错，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卓凌听着夏衍那娇嗔的语气，瞬间就笑了出来，将头侧到夏衍的耳边，轻声的说：“那我也愿意领罚好了……” 夏衍看着卓凌，微微笑道：“那就罚你……中午就把饺子弄出来，我和阿兰要吃!”说完，夏衍转身就要出门，卓凌看那架势，多半又是要靠到门口的椅子上晒太阳等着吃。 “你不是也要领罚的嘛?!”卓凌一声喊，把夏衍叫住了。夏衍转过身看着他，无奈的捲起袖子走了过来：“说吧，罚什么?” “罚你……给本大爷捏腰捶腿!”卓凌满意的笑着，“捏到爷满意为止!” 夏衍嘴角一翘，悄悄将手扶上了卓凌的腰，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句“这可是你说的……”便狠狠的一下掐在了卓凌的腰上，掐的卓凌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上带起的面粉撒了夏衍一脸。 “你——”两人同时指着对方吼了出来，看到彼此狼狈的样子，又都没忍住，笑的前仰后合。刚刚从房间出来的阿兰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稚子”，转身走出了门，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晒起了太阳，听着屋内两人的吵闹…… “你伺机报復!” “是你要捏的!” “改成捏肩!” “这可是你说的……” “啊——夏衍你大爷!” “我大爷揉着面呢，大爷……爽吗?” “滚滚滚!” “那我滚啦?!”
第77页 “回来!” “对不住，滚远了，回不来了!” “回来把肉剁了!你中午还想不想吃饺子了?!” 夏衍在卓凌身侧一刀一刀的剁着砧板上卓凌已经切好的肉，脸上挂着一脸的面粉，只用手擦出了两个眼睛。卓凌一边揉着面，不时的转头看着夏衍，自顾自的笑着。 “你有病啊，揉面笑什么?”夏衍在他笑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终于不耐烦的转头怼了他一句。 卓凌把右手食指上的面蹭掉，伸过去在夏衍脸颊上擦了一下，递到夏衍的眼前，笑着说：“你看!” 夏衍看了一眼，伸手把卓凌的手打了下去，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笑的?!”说完就用手指沾了一下肉糜，往卓凌脸颊上一抹。抹完之后还欣赏了一下，觉得不太满意，又沾了一下肉糜，往另一边脸颊上又是一抹，终于满意的笑了：“这下完美了。” 卓凌愣在原地，手上揉面的动作在夏衍抹第一下的时候就停住了，他直直的看着夏衍，就这么看了半晌。突然，卓凌转身就将夏衍紧紧抱住，夏衍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的全身一僵。 “夏衍!”卓凌的声音有些凄凉，让夏衍心里一颤。 “我在呢，你怎么了?”夏衍不知道这个孩子又怎么了。 “不走了好不好?”卓凌在夏衍耳边轻声的说，轻的连他自己都听的不太真切。 “啊?” “他已经不记得你了，无论你们的过往有多美好，都已经回不来了。”卓凌紧紧的抱着夏衍，不想放手让他离开。 “你把面粉蹭我衣服上了!”夏衍用力将卓凌推开，面无表情的继续剁起了肉。 卓凌愣了片刻，眉心颤了两下，也转身继续揉面。一时无话…… 大半个时辰过去，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卓凌拿着擀面杖开始擀面皮，一个工匠从里屋走了出来，对卓凌说：“今日我们要修这睡房，今晚这间屋子住不了人，你们安排一下睡到别处。”说完，就转身又进屋去敲敲打打了。 阿兰闻言，跑了进来，无辜的看着卓凌：“凌哥哥，那大叔说，我们今晚住不了了?那……我们住哪里去啊，客栈很贵的。” “哥哥出——” “住我家吧!” 二人同时脱口而出，阿兰看了看夏衍，又看了看卓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卓凌弯下腰揉着阿兰的头，笑着说：“今晚跟娘住我家好了，我的床给你们睡。” “那你呢?”阿兰问道。 “我跟他挤一晚好了，不碍事的。”卓凌说着，继续擀着面皮。 第27章 三月三上灯诉衷肠 听到阿兰蹦蹦跳跳的又跑出了门的声音，卓凌一边擀着面皮，一边对一脸无奈的夏衍说道：“城里的客栈太远了，阿兰去住不方便，今晚就凑合一晚吧，反正明日……你就要走了。” “好。”夏衍淡淡的答道，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卓凌也没再说话，擀好的面皮就递给夏衍，夏衍包着饺子，二人就像在大漠杀敌时一样默契，彼此忙碌，各自沉默。 忙活了一个时辰，卓凌煮好了饺子，把阿兰叫了进来，三个人坐在桌边，各吃各的。阿兰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刚想抬头问卓凌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卓凌一巴掌拍在头上：“食不言寝不语!”阿兰无奈，只能继续低头吃着，她偷偷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夏衍，只见他面无表情，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饺子。 整个一下午，卓凌和夏衍都两两沉默着，夏衍坐在门口晒太阳，卓凌则在屋里不知道忙活着什么，一下午都没有出门。一直到林娘子回来，卓凌才告诉她晚上去他家住一晚的事情。晚饭继续吃中午包的饺子，林娘子觉得卓凌和夏衍都怪怪的，疑惑的看了一眼阿兰，阿兰轻轻的摇了摇头。 “今日上灯节，城里可热闹了，”林娘子还是想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卓凌，你晚上带夏公子去放天灯吧，让他看看我们边关的节日。”她看着卓凌，笑着说道，随后又看了看夏衍，只见夏衍抬头沖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们昨晚便说好了，今晚要去的。”卓凌淡淡的回答着。 晚饭后，夜幕降临，卓凌家门口的街上仿佛都变的热闹起来，男男女女的都打扮了一番，两两携手往城里去，也有些就在不远处的河边放起了花灯。夏衍往河面望去，只见河边已经漂了一排各式各样的花灯，五颜六色，火光微闪，煞是好看，他的心情仿佛也变的好了起来，站在门口不停的往屋里望，不知道卓凌什么时候出来带他去城里。 等了好像很久，终于看到卓凌出了门。手里还提着两个红色的天灯，大到卓凌拿着两个都不太方便。夏衍忙跑了过去，将一个灯拿在自己手里。 “你从哪弄的?”夏衍看到灯，很是欣喜。 “下午在屋里扎的，”卓凌看到夏衍开心的表情，微微笑道，“好看吗?” “好看啊!”夏衍托着灯左看右看，像个没见过新奇玩具的孩子，“今晚就是要放这个吗?” “嗯，”卓凌说，“你可以将愿望写在灯上放上天，就会实现。”卓凌说着，心里一阵酸楚，他知道夏衍会写什么。
第78页 “走，”夏衍一手托着灯，一手扯住卓凌的手腕，“我陪你过节去!”说着便拉着卓凌奔上了街。 卓凌笑着，心里想：是我陪你去放灯许愿去吧…… 夏衍跟着卓凌，没过多久就到了城郊一处放天灯的地方，那是一条小河边，河里已经漂了很多花灯，映着河水波光粼粼的闪着。 “我们就在这放吧?!”卓凌歪着头问夏衍。 “好!”夏衍说着，就拿起不知是谁放在身边一个石凳上的毛笔，准备在灯上写字。 卓凌看到夏衍准备动笔了，下意识的侧过头瞥了一眼，夏衍发现了，立刻躲了过去，不让卓凌看，飞速的写了几个字，点着了底座中的蜡，手轻轻一托，就将那红灯放上了天。再一转头，发现卓凌用食指在灯壁上抹着，随后也点了火放飞了出去。 “你没有写字吗?”夏衍惊讶的看着卓凌，他发现那灯飞上去的时候，没有一丝墨迹。 “我没有愿望，不需要写。”卓凌淡淡的笑着，他并非没有愿望不用写，而是趁夏衍不注意，咬破了手指，用指尖的血写在了灯上——“愿身侧之人永世安康，愿所有美好来日方长”。 “你写了什么?”卓凌笑着，侧着头问夏衍，虽然他知道夏衍只会写一件事情，但是好像不听他亲口说，自己就不会死心。 “说出来就不灵了!”夏衍白了他一眼，转身往人群外挤去。 身边还有很多人都在放着灯，每个人都带着美好的愿望，都希望能如愿以偿，也许愿望这种东西最美好的地方，就是能带给人们希望，能让人们能有憧憬的未来可以等待。 放完了灯，卓凌领着夏衍一路走一路看，身边都是出来幽会的男女，只有他二人是两个男子同行，一路也遭到了不少白眼。但他们丝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一边走一边还抬头看着远处空中那一片片的天灯，像是点缀在夜幕中的点点繁星，竟将真的星星映的光芒全失。 很快他们便到了城中，果然这上灯节在叶城是如此的隆重，竟比得上年关。城中主街上两旁全都张灯结彩，却不似年关时的灯火辉煌，而是幽暗的火光隐隐的照着整条街。灯笼下是一个个的小摊小贩，卖着各式的珠钗首饰胭脂水粉，还有各种讨人欢喜的小玩意。卓凌带着夏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买了三个糖人，一人拿着一个，留了一个准备带回去给阿兰。 “夏衍，你快来看!”卓凌拉着夏衍跑到一个画师的摊前，死命的挤到最前面，看到一个画师在给一对男女画像。那女子将头靠在男子的肩上，男子搂着女子的肩，两人依偎在一起，甚是甜蜜。卓凌拖着夏衍排在了那对男女的身后，等着那画师画完。夏衍无奈的笑了笑，侧过脸看着卓凌说：“人家都是一男一女来画的，用来作定情之物。” “谁说只有定情才能画?”卓凌不屑的瞥了一眼，“从小便无人教我吟诗作画，长这么大了连一张自己的画像都没有，你昨晚说了，今晚我做什么你都陪我!”说完，卓凌扬起眉毛，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夏衍。 “好好好，画!我陪你!”夏衍一脸宠溺的笑着，一想到明日就要走了，突然有些捨不得了。 原本那对男女身后已经等着几对了，见卓凌插了进来，纷纷有些不满，有人正欲上前理论，却被身边几个人拦了下来，小声的提醒着：“别去，那是卓凌!就再等一个吧，总比丢了命好。”于是，怨声载道只能化作腹诽。 等了很久，画师终于提笔落款，将画递给了面前那一对男女。眼看那两人一起身，卓凌就拉着夏衍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看着那画师。画师愣了片刻，一看是卓凌，便怯怯的问道：“你二人同画?” “对对对，”卓凌兴高采烈的说着，“画的像一点啊，不然不给钱。” 画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落了笔。只是他二人不能像别的情侣一样作出各种亲密的姿势，于是各自端坐着。夏衍想着，还是将手搭在了卓凌的肩上，卓凌一愣，顺势就往夏衍身边凑的近了些，靠在了他身侧，一脸甜蜜的看着画师。 画师见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丝毫不敢怠慢，认认真真的画着，还偶尔指点着他二人的表情……“这位公子，头稍稍往右侧一点，对。”“卓爷，您的手放松一点，不要那么紧张”…… 这幅画比所有人的时间都要久，当卓凌从画师手中接过画像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就要让泪水滑了下来。画中的自己一脸甜蜜，画中的夏衍一脸宠溺，好像明天的分别永远不会到来，夏衍永远会在身边宠着他，哪怕卓凌知道这一切都是空想，那一刻，他都是幸福的。 付钱的时候，卓凌的手都是颤抖着的。“我来吧。”夏衍掏出了银子，递给了画师，随即笑着沖卓凌说道，“你的钱省着点用，回头用完了又要去打家劫舍了。” “有画筒吗?”卓凌离开之前转过身问那画师。 “有……有……这个算送的，不要银子。”画师双手递过一个画筒，目送着卓凌离开，长长的舒了口气。 卓凌将画筒塞在夏衍手里，自己一边走着，一边拿着画仔仔细细的看着。
第79页 “看着点路，撞树上了!”夏衍拉着卓凌的胳膊，领着他慢慢的往前走着，“一幅画看到现在，还能看出银子来吗?!” 卓凌没有理他，又看了片刻，将画小心翼翼的卷好，塞进了画筒之中，背在身上。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街上已经有些拥挤，卓凌一手握住了夏衍的掌心，转头笑着说：“跟紧我，别丢了。” “好。”夏衍微笑回应着，跟着卓凌拨开一群群人，往前走去，眼睛却在街道两侧的小摊上流连。 “夏衍!”卓凌开心的叫着。 “在呢，没丢。”夏衍也开心的叫着。 “热闹吗?好玩吗?”卓凌回头看着身后的夏衍。 “嗯!”夏衍还在不停的看着两边卖着各种小玩意的小摊，心不在焉的应着卓凌。 “你在凡间走了这么多年，以前逛过这样的吗?” “没有，”夏衍将目光转回到卓凌脸上，“季桓喜静，从不会来这样的地方，后来我一个人，也没有心情逛灯会。”说完，夏衍拉着卓凌挤进了一个人群，去看一个变戏法的表演，看的津津有味。 “以后，我每年都陪你逛，好吗?”卓凌出神的看着夏衍，轻声地说。 “好啊!”夏衍此刻正盯着那个变戏法的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卓凌问了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答的什么。 “那你不要去找他了，好不好?” “哎呀，你不要吵我，”夏衍捏了一下卓凌的掌心，“我马上就能找到他的错处了!” 卓凌看着夏衍，默默的安静了下来，一直等到一个戏法变完，夏衍也没有找到破绽之处，垂头丧气的拉着卓凌挤出了人群。 “你方才问我什么?”夏衍好奇的看着卓凌，对着他耳朵问道，街上热闹的人声鼎沸，说话都要靠喊，不然就只能贴着耳朵才能听见。 “没什么，走吧，继续逛。”卓凌笑着，带着一丝无奈与苦涩的笑着。 二人牵着手继续在街上逛着，与身旁一对对的情侣看着并无不同。卓凌走着，看到不远处的摊子上挂着一堆红绳，便又拉着夏衍跑了过去，一步一步的挤进了人群。 “夏衍，你看，哪个好看?”卓凌指着摊了一桌的各式各样的红绳编织的手环。 “这……都是女子戴的。”夏衍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小声的对卓凌说，却不想被那摊主听了个正着。 “这位公子，你一看就是外来的，”摊主是个年约不惑的妇人，“这红绳可不只是女子的独宠，很多男子专程上我这来求呢，可以保平安，招财，招桃花，什么都有，你挑一个呗，给你身边这位小公子也挑一个，好事成双嘛。” 夏衍一听，心想你连他都不认识，你才是外来的吧，转身就想走，但看到卓凌已经在那堆红绳里挑挑拣拣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内心里觉得卓凌果真还是个孩子，对什么都感兴趣。 “你看这个好看吗?”卓凌拿起一条红绳手环，在夏衍眼前晃着。 “挺好看的，”夏衍看卓凌挑的起劲，也来了兴趣在里面挑了起来，“我觉得这条好看。”夏衍拿的是一条纯红色的手绳，中间挂着一个绿豆大小的银质铃铛，看着做工非常精緻。 卓凌接过一看，也觉得甚是喜欢，便问那妇人：“这条还有吗?” “有有有，我这每一种款式都有两条。”她从身后的袋子里找出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手绳，“这位公子眼光当真好，这条的做工可是我这数一数二的细緻。” “什么价钱?”卓凌将两条都攥在手里，生怕有别人看上抢先了去。 “两条……一共三钱银子。”妇人眉开眼笑的说。 “这么贵?!”卓凌瞬间瞪大了眼睛，眼里寒光一闪。 “公子您看您这话说的，”妇人忙说道，“一分价钱一分货啊，您看这铃铛，可就值了这个价钱了，就这还不算手工呢，我也是看您二位有缘，这个价钱已经很实惠了。” “可是我……”卓凌还想杀杀价，夏衍却将手伸进怀中准备掏钱：“我来给吧。” “不行!”卓凌一把拦住了夏衍想要伸出的手，转脸又对着那妇人笑着说，“老闆娘，你可不要欺瞒我，这绳上的铃铛虽是看着成色较好，但是并不值钱，是三等银，只用来做一些廉价首饰的。”卓凌滔滔不绝的说着这银子的等级，以及怎么分辨银子的成色，说的那妇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一钱银子，”卓凌歪着头笑着说，“我就不教旁人怎么分辨了，行吗?” “行吧行吧，”妇人将手伸了出来，笑着说，“今儿算碰着个行家了，就当交个朋友。” 卓凌笑着，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递到那妇人手中，一手攥着那两条红绳，一手牵起夏衍，转身又挤出了人群。 “你看，若没有我，你就被人坑了两钱银子了。”卓凌骄傲的看着夏衍。 “若没有你，我也不会买这个。”夏衍笑着，伸出了右手，将手腕露在卓凌面前。卓凌一愣，突然咧起了嘴笑了起来，将一条红绳系在了夏衍右手腕上，系好之后还拨了一下那个绿豆一样的铃铛。
第80页 “没想到你这么幼稚，居然喜欢小孩子戴的铃铛。”卓凌昂着头，嘲笑着夏衍。 “那你不是更幼稚，还是选了这个铃铛?!”夏衍笑着，将刚系好红绳的右手摊开了掌心。 “我那是把你当孩子哄啊，二舅!”卓凌说着，将手里另外一条红绳放到夏衍掌心，也将左手伸了过去，将手腕露了出来。 “我原以为你挑这红绳，是带回去给阿兰的呢。”夏衍将手中那条红绳系在了卓凌的左手腕上。 “哎呀，忘了给阿兰买一条，”卓凌突然想到了阿兰，但是看到夏衍转身想再挤进那人群的时候，又一把拉住了他，“算了，小孩子家家的，戴两天又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个糖人，哄她也够了。” “你确定你这未过门的媳妇儿，不是童养媳吗?”夏衍笑着说，无奈的摇了摇头。 卓凌看着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头顶上空一声巨响，二人都被吓的一颤…… 第28章 三月三上灯诉衷肠2 “砰——啪——”二人寻声向头顶望去，一簇绚烂的烟花正在空中绽放开来，火光将整个夜空下的主街映成了灯火辉煌的不夜天城。随着一颗颗的火焰铺满天际，漫天响彻“噼啪”的炸裂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夏衍昂着头，出神的看着头顶陆陆续续绽开的烟花，不自觉的就将手向身边探去，抓住卓凌的手的一瞬间，便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两根红绳贴在一起，绿豆铃铛被碰的轻轻响着，即便没有被眼前的烟火声掩盖，那细微的铃声也不会被人察觉。 卓凌此刻也盯着眼前的烟花，被那灿烂的烟火震撼的愣了神，突然感觉到身侧之人握紧了自己的手，也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掌心，以示回应。 不停的有烟花升空，耳边充斥着炸裂的烟火声和人群的欢唿声，一时间身边震耳欲聋，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一阵阵的轰鸣。卓凌只觉得这是他这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一个夜晚，心爱之人在身侧与自己共度良宵，也曾感受过他的温存，即便从此真的天各一方，也够他回味这一生了。 “夏衍，我喜欢你!”卓凌昂着头叫着，肆无忌惮的让声音消散在这一片轰鸣声之中，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叫出声来。 夏衍余光看到卓凌好似吼了一句什么，以为在跟自己说话，便凑到卓凌耳边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卓凌看着他，难掩甜蜜的神色，半晌之后，摇了摇头，又转回头望着夜幕中绽放的那一朵朵彩色的花。 烟花放了有大半个时辰才结束，夏衍有些意犹未尽，眼神还充满着回味的神色，转过头对卓凌说：“你没告诉我还有烟花啊，太意外了。” “好看吗?”卓凌笑着说，“从前也没有过，我也很惊喜。” “好看啊，”夏衍勾着嘴角，“以后我一个人也要去逛灯会，京城和江南都有的，只是那边都是正月十五，跟这里一样也是男女相会定情的日子，应该也跟这里——”话音未落，突然一个人沖了过来，撞开了夏衍牵着卓凌的手。 夏衍被冲撞的踉跄了几步，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却是被挤到了一群人之中，眼前早已没有了卓凌的影子。身边的人群还在疯狂的乱挤，周围瞬间一片混乱，原先的欢唿声被一声声马蹄声和重复的大喝声代替：“大帅回营，闲人退散!”还伴随着震天的轻火炮的声音。夏衍被涌动的人流推耸着，转眼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卓凌!”夏衍身不由己的被推着随着人群东摇西晃，一边踮着脚向外望着，一边大声喊着卓凌的名字，“你在哪?卓凌!” 然而周围的声浪完全盖过他的唿喊声，他自然也没有听到卓凌在另一片人群中，也正喊着他的名字。夏衍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只孤舟，在洋流中漂着，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也完全不受自己的意志所控制，甚至漂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安云不在手边，陌生的环境中只有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夏衍突然觉得惶恐起来。这么多日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时刻都有个人在身边，每次都将他从陌生的环境中带回到熟悉的地方，每次都将他从恐惧中唤醒恢復镇定……原来，那个狗崽子在身边，他才会这么安心无畏…… “卓凌!”夏衍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周围的人都散去了，想来是那一队回营的官兵已经走了。 “卓凌!”他从角落里蹿了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一条陌生的小巷之中，身边三三两两的男女擦身而过，没有一个是熟悉的面孔，“卓凌，你在哪!”夏衍在巷中跑着，伸着头四处张望，他要找到那一身红衣，找到那个摇着扇子的少年。 “你在哪，狗崽子你死到哪里去了，你不管我了么?!”夏衍放声的喊着，身边虽然只有很少的人，却也都在路过他身旁的时候投来诡异的目光。但凡看到是身穿红衣的，他都要把人家扒着看一眼，跟每一次的失望相比，遭到的那些白眼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认识路，家也回不了，甚至连刚才的那条街在什么方向都辨不出，卓凌也不知道在哪，一时间是如此的手足无措，只能顺着路往前跑着找着。 “卓凌!你再不出来，我就……”夏衍无力的喊着，他也不知道他能怎样，一剑捅死他?可现在剑也不在，他也不在……
第81页 不知道跑了多久，甚至不知道他跑的方向是不是正确的，夏衍只知道他很累，也许是心中无力了，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长嘆了一口气。他想休息一下再继续找，或者是他心中隐隐觉得，卓凌会来找自己，他一定能找到自己，想以往每次一样，带自己回家。 正想着，夏衍微微抬起头，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就瞬间愣住了。他看到不远处一个红衣少年，正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的看着自己，束起的长髮发尾挂在脖颈的一侧，脸上还透着一个久别重逢的笑容。 在夏衍的掌心脱手的那一剎那，卓凌就慌了神，他知道街上人多杂乱，又正赶上军队回营，若是这一来二去的冲撞，很快就不知道会把他二人涌到何处去。夏衍不认路，又没有安云在身侧防身，万一再被撞倒在地，一时半会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任人踩踏。他大声唿喊着夏衍的名字，却也被周围那喧闹声盖的严严实实，便只能拼了命的逆着人流，朝着夏衍之前的那个方向挤去。 然而好不容易周围的人散了一些，眼前哪里还有夏衍的身影，他在街上一边跑一边喊着，往夏衍可能被人群涌去的方向找着，半天也没有看到夏衍的那一袭白衣。 直到跑到了之前碰到夏衍被刘老二那帮人讹诈的那个巷子口，他才听到身边路过的一对男女窃窃私语：“那人真是疯了，满大街的跑着叫着卓凌的名字，这是有多大仇，也不怕真把那个阎王都要躲三里远的人招来了，回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人在哪?”卓凌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把揪住那男子的衣襟，激动的吼着。 “卓卓卓卓……”那男子看到眼前的那张鬼见愁的脸，舌头都瓢了，心想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 “快说!你说的那人……在哪?!”卓凌手上发力，那男子的脸色渐渐有些发青，微微咳了几声。 “就在前面，我们就在前面遇见的!”身旁的女子惊魂未定的脱口而出，一只手指着远处，另一只手抓着卓凌的那只胳膊，试图将他的手扯下来。 卓凌将那男子往前一甩，转身就向前狂奔而去，一直奔了三四里地，才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张着腿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笑了，终于还是找到了……这时候他才觉得心口有些刺痛，腰腿也有些酸胀，有些体力不支的疲累感，便弯下腰撑着双膝，大口唿吸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夏衍。 一直看到夏衍抬头看见了自己，看到那张如冷玉的脸先是一愣，突然咧开了嘴角，像个孩子一样眼里充满了惊喜，卓凌做了个深唿吸，一鼓作气跑了过去。跑到夏衍身前的时候，他一下双膝跪地滑到了夏衍面前，一把将夏衍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跑哪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了。”卓凌将头搭在夏衍的肩上，轻声的说。 “我……我害怕。”夏衍突然看到卓凌出现的眼前，心里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就蹿上了心头。 “不怕，我带你回家!”卓凌在夏衍的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将这一身的温柔都化在了这句话中。说完，就站起身，向着夏衍伸出了左手，红绳上的绿豆铃铛轻轻晃动着。夏衍将右手搭在卓凌的掌心中，被他轻轻一拉就站了起来。 “你怎么坐在地上?”卓凌轻轻拍了拍夏衍衣上的尘灰。 “我跑累了，”夏衍难得的一副娇嗔的样子，“索性坐在这里，我猜，你会找到我的。”说着，夏衍微微笑了起来。 卓凌闻言，不禁嗤笑着：“万一我直接回家了呢?” “对啊，万一你回家了怎么办?”夏衍突然有些后怕，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卓凌一定会找到他，“那我只能在大街上睡一晚了。” “那我不该来找你的，我本可以晚上一个人霸占一整张床。”卓凌故作懊恼的说道。 “狗崽子，你有没有人性?!”夏衍嗔骂了一句，转脸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我在巷口听说有个疯子，满大街跑着，发狂的喊着我的名字，”卓凌得意的笑着，“这叶城……恐怕也没有别人敢这么嚣张了。” “我…..你才是疯子!”夏衍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冲着卓凌说道，“把手伸出来!” “啊?”卓凌一愣。 夏衍没有解释，直接把卓凌的左手拉到自己的眼前，将手腕上的红绳露了出来，又将自己的右手贴着他的左手放在一起，两条红绳挨着，与卓凌的红衣互相映衬着，很是耀眼。卓凌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夏衍又将左手摊在卓凌眼前，说着：“你匕首，拿出来!” “你要干嘛?!”卓凌突然一阵惶恐，“拉着我殉情吗?” “殉你大爷的情，”夏衍骂了一句，“快点，拿出来，在我掌心划一下。” “我不!”卓凌皱着眉头，“好好的我伤你做甚?” “哎呀，你快点，不是伤我，我要施个术法，他娘的从仙界学来的都要放血，总有一天我这点血要洒光!”夏衍无奈的说着，还用左手在卓凌眼前晃了一晃，示意他不要磨蹭。
第82页 卓凌犹豫了片刻，怯怯的将匕首掏了出来：“那……用我的呗。” “你一个凡人，血没用!”夏衍将手伸到了匕首边，侧过头闭上眼，紧咬着牙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匕首上轻轻抹了一下，瞬间一阵剧痛传到心尖。血在一剎那就涌了出来，夏衍皱着眉头，心里想着不能浪费，立刻就将掌心覆上了那紧贴在一起的两条红绳，口中默默念着。 片刻之后，他将手抬了起来，只见红绳上丝毫没有半点血迹，像是将血完全吸了进去一样。夏衍将仍然往外渗着血的掌心凑到嘴边，蘸了蘸那甜甜的血迹，随后就将掌心递到卓凌面前，扬着眉说道：“来点儿?不要浪费嘛!” “你干什么?!”卓凌看着那染满了血色的掌心，一阵心疼，立即就要撕开衣角给他包扎。 夏衍一把拦住他：“别撕了，总共也没几件好看的，那件都扔了，这件也不想要了么?!” “那你这伤?”卓凌一脸紧张的问。 “小伤，没事，已经不疼了，”夏衍将手放了下来，“这么矜持干什么，在大漠你可没少尝!” “什么?”卓凌突然抬起头瞪着夏衍，“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发了高热么，”夏衍漫不经心的说道，“鬼的血有解毒去热，清凉去火的功效，我只能……不停的给你餵。谁知道你一直也不见好，我才……哎……走走走，回家吧。”夏衍没说完，觉得不适合再说这个，便岔开了话题，转身就要往前走去。 “你给我说清楚!”卓凌一把扯住了他的臂弯，瞪大的双眼盯着他，“你腕上的伤口……是为了餵我你的血?” “啊……没事，我又不会死。”夏衍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你……那么怕疼……”卓凌想到夏衍要忍着痛一刀一刀的割开他的手腕，声音又轻了下去。 “那我也不能看你死在那里，”夏衍好像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当然是你的命重要。” “夏衍，你……”卓凌红着眼眶，略微有些激动，“你就不怕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捨得让你走了?!” “你又打不过我!”夏衍笑着，“再说了，你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啊。”说完，夏衍自顾自的仰着头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跟卓凌在一起的时候，一天比一天更幽默了。 卓凌无奈的看着他，眼眶里的红色渐渐褪去，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红绳，好奇的问夏衍：“你刚才施的是什么术法?”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夏衍抬起了右手，笑着说，“我在这两条红绳上施了法，今后不管我们身在何处，只要带着这红绳，就能找到彼此。以后我再走丢，你就能第一时间找到我啦。”夏衍说完，扬起手挑着眉，骄傲的看着卓凌笑着。 “以后……哪里还有以后?”卓凌闻言，泪水又悄悄的爬上了眼眶，他看着夏衍，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着，“你明日就要走了。” “你这算是……给我留个纪念吗?”卓凌平復了下心情，问道。 夏衍一愣，居然忘了自己明日就要离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瞬间又恢復了笑容：“我……也不枉咱俩相识一场，这些日子有你在身边，我很开心。走吧，回家。” 卓凌默默的牵起了夏衍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去：“走吧，回家。” 第29章 伤离别情牵路漫漫 到了家中，阿兰和她娘已经在卓凌的房间睡了，卓凌轻手轻脚的跟着夏衍回了房，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夏衍脱外衣。 “你不脱衣吗?”夏衍看卓凌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准备上床睡觉的打算。 “我……怕你又非礼我!”卓凌轻声说着，坐到了一边，让夏衍坐到了床边。 夏衍一巴掌扇在卓凌的胳膊上，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每次扇过去，卓凌已经不再还手了，“这一篇还翻不过去了是吧?!今天晚上，谁动手动脚，谁就是狗崽子，行了吧?”说完便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之前还踹了卓凌一脚。 卓凌看了一眼夏衍，无奈的将那一身红衣脱去，他其实是不想这一夜这么快就过去，他想起了阿楚那句“如果我知道那一夜是最后一面，我一定不会睡过去”，所以，他要怎么忍心就这么无动于衷的入睡?!可是尽管如此，卓凌还是躺在了夏衍的身侧。 刚感觉到卓凌躺了下来，夏衍就伸过手把被角牢牢的掖在了卓凌的肩下，随后便若无其事的睡了过去。不一会卓凌就听到了那微弱平稳的唿吸声，心里还疑惑，怎么鬼也会有唿吸和心跳吗? 卓凌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看着夏衍的侧脸，自己曾经极其讨厌过这张脸，如今却深深的爱着这张脸，这张如无暇美玉一般，一看就知道不属于凡间的脸。从狼族回来的那一晚的记忆还歷歷在目，他恨自己竟然能没出息到这种地步，明明夏衍不停的念着季桓的名字，他却还庆幸与夏衍共度一夜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自己恨到要将其千刀万剐的季桓。想着想着，他竟下意识的将胳膊隔着被子环上了夏衍的腰间，将脸贴进了夏衍的颈窝中。
第83页 “咳咳……”夏衍闭着眼睛，轻轻的发出了点声音，“手……” 卓凌没有理他，将头埋的更深，胳膊环的更紧了，只轻轻的叫了两声“汪……汪汪……” 夏衍闻声，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心想这个孩子，看来是很久没有人疼过了，这么粘人，不由得觉得一阵心疼。他默默的伸出手，将卓凌的胳膊塞进了被子里，继续环在自己的腰上，又摸了摸卓凌的头，轻轻的说了句：“睡吧，我在呢。”他不知道，就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卓凌两行泪水就滑了下来，只是卓凌忍的辛苦，才没有抽泣。 然而就在卓凌贴着他的时候，夏衍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好像这相同的一幕早已留在了他的记忆里，好像曾经有过某一个时间，卓凌也像这样，将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里，抱着自己沉沉的睡着……是在梦里吗?可是自己怎么会梦到卓凌躺在身侧与自己相拥入眠…… 那一夜，夏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抱着卓凌，跟他说“我不找季桓了，我在叶城陪你，你若死了，我也去地府将你的生魂抢出来，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然而正当卓凌含着泪点头的瞬间，仙尊突然出现在卓凌身后，一剑贯心，随后一道仙力灌入，卓凌渐渐变的透明，那把剑还停留在卓凌的心口。看着卓凌哀怨痛苦的脸，夏衍知道，剑拔出的瞬间就是卓凌灰飞烟灭的时刻。夏衍还没来得及哭喊，就听到仙尊的声音传来：“你就这么放弃安澜了?你对得起这五百年的寻觅吗，你对得起安澜给你那三百年的陪伴吗，你又对得起他为你付出的一切吗?”夏衍面对仙尊的指责竟无言反驳，只能哭喊着求仙尊不要杀了他，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他能放过卓凌。“往东去吧，他在东边。”仙尊最后的声音一直在夏衍的脑海中迴荡着，他的手里还攥着那把剑，好像随时都会从卓凌的心口抽出来。 “仙尊，不要杀他!卓凌——”夏衍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双眼死死的盯着房梁，一点神色都没有，手还紧紧的攥着卓凌的掌心微微颤抖着。 卓凌也被这一声惊醒，发现夏衍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觉得奇怪，便抬眼看了看夏衍。发现他正愣神的看着房梁，一副从噩梦中惊醒还没有缓过神来的表情，自己的手也被夏衍攥的微微发痛。 “夏衍!”卓凌轻轻叫着他，手在他心口轻轻拍着，“夏衍!你醒醒。” 夏衍突然一阵急喘，眼中恢復了一丝神色，却还是像方才一般一动不动，卓凌一直在耳边不停的唤着他。半晌之后，夏衍侧过脸，看到卓凌惊恐担忧的表情，愣了片刻，突然翻了个身，侧身面对着卓凌，一手将他搂在怀里，轻轻的念着：“你还在……你没事……” “我在……别怕……”卓凌被这突然的拥抱惊了一下，想着夏衍可能是做噩梦了，便轻轻的在他背上拍了拍，“没事了，做噩梦了吧，醒了就好了。” 夏衍抱了一会，突然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松开了抱着卓凌的手，重新躺着看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梦到我了?”卓凌试探性的问道。 “嗯。”夏衍有些心不在焉，但醒来发现只是个梦，卓凌依旧好好的躺在身边，让他觉得无比的欣慰。 “怎么梦到我能把你吓成这样……”卓凌有些委屈的低语着，“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么?!” “胡说什么，”夏衍转过头看着卓凌，好险，差点就再也看不见了，他突然不敢想像如果卓凌真的魂飞魄散了，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我梦到有人要杀你。”夏衍说着，轻轻摸了摸卓凌的头，他应该也只是把这个孩子当成了需要他疼爱的弟弟。不论怎样，他都与这个孩子一同度过了这一段精彩的日子，以后回忆起来，怎么也是温馨快乐值得留恋的。 “如果我死了，”卓凌突然想到了什么，怯怯的问道，“你会去地府抢我的生魂吗?” “你说什么?”夏衍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没什么。” ——“不知道。”二人又是同时脱口而出，四目相对着，紧接着竟又是一时无话的沉默。 就这么彼此愣了半晌，卓凌用胳膊撑着坐了起来，“当我没问……起吗?辰时了，一会工匠师傅要来了。” “好。”夏衍觉得有些尴尬，随即也起身下床穿衣，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与卓凌一同起床。之前每日清晨，无论他起的多早，卓凌都已将早饭摆在桌上用小火盘温着，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今日，夏衍看着卓凌起身，穿衣，束髮…… “今日……”夏衍突然说道，“我来帮你吧。”说着就走到卓凌身后，捧起了那一把黑髮，用梳子轻轻的顺着。随后从耳畔挑了两缕青丝，缠了几道，带着鬓角的碎发一同扎在了脑后，又从披在肩背的黑髮中挑了一缕，编了几道，用怀里掏出的一根红绳绑了起来。 “你看看，可满意吗?”夏衍拿过一面铜镜放在卓凌面前，“我觉得这样更好看，没有之前的嚣张，更显的像个阳光青涩的少年。”夏衍笑着，突然有种家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84页 “满意。”卓凌微微笑着，随即起身就出了屋，却没有回头看夏衍一眼。 夏衍自己束好发，在屋外洗漱好了之后，就看到卓凌坐在桌边，桌上摆着早饭，他便坐了下来，拿起了碗筷：“怎么今日等我一同吃饭?” “今日起晚了，”卓凌埋头吃着，说话的时候将碗筷放了下来，头依然沉沉的低着，逞强着开着玩笑，“竟然沦落到与你同时起床。”夏衍闻言笑着，也低头吃了起来。 吃完早饭，夏衍和卓凌来到阿兰家，工匠已经在做收尾的工作了，夏衍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晒着太阳，等着工匠完工结帐。卓凌则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春日暖阳。 “狗崽子!”夏衍轻唤了一声。 “嗯?”卓凌睁开眼睛，侧过头看着夏衍，发现他仍然双眼闭着。 “你……愿不愿意……”夏衍说着却突然停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这一路太长，而他们每个人原本都有自己的生活，要做自己的事情。想到这些，夏衍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算了，没事。” 卓凌也没有过多纠结，而是转回头，闭上眼睛继续靠在椅子上。两个人就这么晒着太阳，沉默的享受着彼此相伴的最后时刻。 “夏公子，完工了，你去验一下吧!”一个男人走到夏衍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夏衍睁开眼，微微笑着，一巴掌扇在卓凌的胳膊上：“去，检查一下，没问题我就付银子了。” 卓凌看了夏衍一眼，缓缓站起身，朝阿兰家走去。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卓凌才挪着步子回到夏衍身边：“手艺不错，修的挺好的。” 夏衍闻言，从钱袋里掏出了银子递到那个男人手上，转身就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他也没有多少物件可以收拾，不过就是几件衣裳，一把安云剑，外加一把澜月琴。 提着木箱，背着澜月重新站到门口的时候，却是又过了半个时辰。夏衍看着卓凌，突然想到数日前站在这扇门前，也是这一身装扮，那个时候，他和卓凌还势同水火。时间过的好快，转眼间他就与这个孩子一同经歷了生死，还逛了灯会，这一切就好似一场梦一般。 “你现在就走?”卓凌的眼中全是紧张与凄凉。 “嗯，迟早都是要走的。”夏衍一手提着木箱，另一只手揉了揉卓凌的头，像是哄孩子一般。 “吃了午饭再走吧，耽误不了多久的!”卓凌双手紧紧的抓着夏衍的胳膊。 “不了，你们俩吃吧。”夏衍笑着，还是那个卓凌最喜欢的笑容。他没告诉卓凌，他其实是怕再多待下去，就走不了了。难怪世人常说“温柔乡，英雄冢”，如今这还算不上温柔乡的一个小城，只是让他有了几分家的温暖，竟都让他生出了停留的念头，再暖下去，自己还怎么能走的出去，还怎么能继续去找季桓?对……我还要去找他，我还没有找到他!夏衍在心里念叨着。 “你想好了要往哪去找吗?”卓凌将手放了下来。 “往东，”夏衍想到梦中仙尊的话，觉得那不只是空无意义的一句话，“昨晚仙尊在梦中告诉我了，他在东边。” “可是东边的范围那么广，你要怎么找?”卓凌有些激动的说。 “像这五百年一样的找，边走边寻，总能找到。”夏衍微微笑着，眉眼弯弯的看着卓凌。 “我送你出城门!”卓凌说着就要接过夏衍手中的木箱，却被夏衍一手拦住。 “不用了，”夏衍说，“你在家陪着阿兰吧，那可是你媳妇儿。”说完，就笑着摸了摸身边阿兰的脑袋。 “我……”卓凌眼眶微微发红，激动的差点说了什么，却还是忍住了，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夏衍，轻声说道，“你……能不能……”然而同之前夏衍靠在椅子上时一样，他最终也没有将话说完，他想夏衍一定不会答应……这算什么呢，就算夏衍答应了，倘若真的找到了季桓，夏衍又要怎么处置自己呢，难道自己默默的再回到这边关小城吗，还是等他厌烦的赶自己走?于是最后，卓凌也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保重!”卓凌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挤出了一个看似正常的笑容，一只手牵着阿兰的手，一只手轻轻的摆着，同夏衍告别。 “你也保重，”夏衍也笑着，“不要再那么蛮横了，若有天再碰到一个打不过的人，如何是好?” 卓凌一巴掌扇在夏衍的胳膊上，嗔怒的低吼着：“要你管?!快滚吧!” 夏衍依然笑着，看着卓凌，没敢流露出不舍的神色，随后只低头跟阿兰说了句：“阿兰，照顾好凌哥哥。”看着阿兰点了点头，他转身便离开了。 卓凌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夏衍的背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的背影，似乎还能看见他右手腕上的那根红绳，还能听见那颗绿豆一般的铃铛在轻轻的响着。 “你回头啊……你回头再看看我……再看我一眼……再让我看你最后一眼……”卓凌心里在喊着，他死死的咬着嘴唇，似乎如果不用力咬住了，就会将这些话全部喊出来。泪水还在眼眶里转着，卓凌硬生生的忍着不让它们滑落下来，他就这么愣在原地的看着远处，即便夏衍的身影早就消失了，他还没有回过神，好像夏衍是像平时一样只是去城里转转，还等着自己去接那个迷路的人回家。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了阿兰的叫声……
第85页 “疼!凌哥哥，你捏疼我了!”阿兰挣扎着想把手从卓凌的掌中抽出来。 卓凌一下缓过神来，赶紧松开了阿兰的手，蹲下来抱着阿兰轻声的说：“对不起，阿兰，对不起，凌哥哥走神了，有没有捏坏啊?” “没事，凌哥哥，现在不疼了。”阿兰从小跟卓凌在一起玩，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她猜到可能是因为夏衍，但是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凌哥哥，你怎么了，怎么难过了?” “哪有，哥哥不难过，走，哥哥给你做饭去，想吃什么?”卓凌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牵着阿兰就进了屋，仿佛夏衍从来就不曾出现过，如果不是这焕然一新的屋子时刻在刺激着他，他可能真的能让自己相信根本就没有夏衍这个人。 做饭的时候，卓凌无意间看到了腕上的红绳，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夏衍要一直将一把断琴带在身边了，因为如果将这唯一的念想扔了，那就只剩下回忆这种虚无缥缈无所依附的东西来怀念斯人了。 这一整天，卓凌都好似很正常，带着阿兰在门外跳房子、踢毽子、打手球……什么费劲玩什么，阿兰都累了，他还不想停下。因为一停下，他一看到门口那张夏衍常坐的椅子，就又提醒了他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他又不想去大漠边那巨石上坐着，他怕万一夏衍回心转意回来了，看到他不在家又走了。一直到林娘子回来，阿兰好似解放了一样跑过去抱住了她娘的腿。 卓凌一愣，接过了林娘子手中的菜，转身就进了灶间，那里是唯一没有修过的地方。吃饭的时候，虽然卓凌一直想努力表现的正常，却仍然被林娘子发现了端倪。 “阿兰，怎么了?”林娘子小声的问身边正低头吃菜的闺女。 “夏衍哥哥走了。”阿兰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着。 “阿兰，食不言寝不语!”卓凌看了她一眼，随即继续吃着饭。 林娘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情的看了看卓凌，随即转头又问阿兰：“阿兰，你还记得隔壁姐姐家的那个布偶吗，你很喜欢的那个?” “记得。”阿兰不知道娘怎么好好的问这个，她五岁的时候特别喜欢那个布偶，但是隔壁的姐姐也喜欢，一直不肯给她，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在意了。 “现在还喜欢吗?”林娘子问道。 “不喜欢了。”阿兰说。 “为何?”林娘子问。 “因为那是隔壁姐姐的东西，姐姐也喜欢，娘教过我，我们不能夺别人喜爱的东西。”阿兰一字一句的说着。 “乖!”林娘子往阿兰的碗里夹了块肉，摸了摸她的头。 “林姨，我知道了，我没事。”卓凌低着头，轻声说了句，继续埋头吃饭。林娘子无奈的笑了笑，也继续吃了起来，只淡淡的说了句“今日这发，束的好看”。 吃完饭，卓凌没有坐在屋外看星星，而是径直回了自己家。刚进门，他就下意识的往夏衍之前住的那间屋子瞥了一眼，可瞬间又转过了头，心里念叨着告诉自己不要往那看。然而心里越是告诫自己，腿却越是不听使唤，当他重新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夏衍的床边了。 “大半日了，你走到哪里了?”卓凌自言自语的说着，一手在床边蹭着被单，“吃饭了吗?入夜了，你找到客栈了没?”卓凌拿起枕头抱在了怀里，余光却瞥到枕头下原来压着什么东西。 他看了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钱袋，打开一看，里面有好几十两银子。钱袋边是一封信，原来夏衍在房间收拾了这么半天，是在给他写信。卓凌将信展开，里面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一句话也看的断断续续，不太能理解意思。 但是有一句话，他认得所有的字，也正是这句话，让他看的愣了很久——“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五百年来最开心的时光，真心的，我有想过留下来永远陪着你，今后若是有难处，用红绳找我，天涯海角，必不负卿。” 第30章 伤离别情牵路漫漫2 卓凌辛辛苦苦忍了一整天的泪终于涌了出来，却是像决了堤一般怎么也收不住，他紧紧的攥着那几张纸，另一只手撑在床边，沉沉的低着头任泪水泛滥。很快，床边的那一片就已经被浸湿，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没有嘶吼，甚至没有出一丝声音，只是默默的让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床上。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泪渐渐的停住了，卓凌才重新将那封信拿到眼前。他用力的揉了揉被泪水模煳了的眼睛，仔细的找着还有没有能看懂的完整的句子，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之前没有好好识字是多么混蛋的事情。 几张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之后，卓凌攥着它就跑出了门，他跑进了阿兰家，还没进门就喊了起来：“林姨!林姨!” “怎么了?”林娘子闻声从里屋走了出来，紧张的问道，“怎么了阿凌?” “快!给我念念，这上面都写了什么，快给我念念!”卓凌将信递到林娘子眼前，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林娘子恍惚的看着卓凌，心里想着怎么还会有人给他写信，她愣愣的看着卓凌，下意识的接过了那封信，展开之后目光便落了上去。大概扫了一眼，才发现这应该是夏衍留的，看了眼内容，她竟然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就这么念出来。
第86页 “林姨!”卓凌看她盯着信出了神，轻轻叫了一声。林娘子看卓凌一脸的期待与渴求，最终还是念了出来：“狗——”才一个字，林娘子就顿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眼卓凌的表情。 “嗯，狗崽子……我知道，然后呢……”卓凌眼中的期待丝毫没有减轻。 “多谢这些时日的收留与大漠中的相助，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之恩情，我必铭记于心，永世不敢忘却。上灯之夜，本非我所能料想，却甚惊甚喜，今已深烙于心底不可磨灭，卿之相伴，如微火添柴甚为暖心，我也希望这数日相处，能予你留下美好回忆。我并非不想多待几日，但实是不敢多留，念卿情深，感卿义重，恐再住几日便无法抽离。你知我尚有要事在身，既然离别已註定，不如趁尚未感怀伤痛之时，淡然别过，总好过日后依依不捨，徒添伤悲。 若彼时未曾偶遇季桓，不知今日是否能常伴大漠边城。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五百年来最开心的时光，真心的，我有想过留下来永远陪着你。今后若是有难处，用红绳找我，天涯海角，必不负卿。知你不舍，不忍看你失落，无法当面尽诉心意，方将此信留在枕下。信旁尚有五十两纹银，就当这些时日的房租，日后盼你安稳度日，别再入城欺行霸市，倘若再遇高手，恐有性命之忧。我武力有限，不知能否成功将你生魂抢回，为免我二人一同折在地府，你还是少惹事方为上策。 余生漫漫，来日方长，总有再见之时，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信念完了，卓凌仍然双眼无神的愣在原地，林娘子看他红着的眼眶，就知他早已哭过。她将信折起，随手放在了桌上，将手搭上卓凌的手背，轻声的说：“阿凌，算了，有些人，你是留不住的。他说的对，既然命中早已註定，你应该淡然接受。” “林姨……”卓凌轻喊了一声，便哽咽到说不出话。他一想到夏衍说想要留下，就不能让自己淡定下来，满脑子都是夏衍的身影，一有危险就将自己护在身后……在青嵬包围下将自己抱在怀里……在半月泉边找不到自己时焦急的一剑刺了过来……在流沙中奋不顾身的冲到自己身边……那日一睁眼看到夏衍躺在遍地的血符中……在夜幕下的狼族轻唤自己站到他身旁用狐裘将两人裹在一起……还有今早在床上将自己紧紧搂入怀中轻声呢喃“你还在……你没事……”这一切都让卓凌没有办法淡然的接受美好过后的失落，夏衍出现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陷至此，但既然让他拥有过了这一切，为何还要残忍的夺走?! 突然，卓凌勐然一抬头，一瞬间坚定的看着林娘子，一字一句说道：“留不住……我就随他浪迹天涯!”说完，便抄起桌上的信，转身奔出了门。 “阿凌!”林娘子在他身后叫了一声，也跟了出去，发现他跑回了家。 卓凌回到家中，收拾了几件红衣放入包袱，又将床头挂着的画筒放了进去，甩手就将包袱背在身上，又将扇子插在腰间，匕首藏好，回到夏衍屋里把钱袋揣入怀中，便夺门而出。一出门就撞到了林娘子的怀里：“林姨……” 看到卓凌一脸慌张的样子，林娘子有些担心：“即便要走，明日一早再出发吧，这大半夜的……” “不，我一刻也等不了了。”卓凌满脸都透着急切，“林姨，我这房子，就托你看顾了。”说完，便往街上飞奔而去。 夏衍走了大半日，这西北之地大多都是荒原，罕有人烟，一直走到子时，他才来到一个村子。夏衍一路走着看着，发现虽然夜深了村内已没有了人声，但看这路两边的摆设，以及那一排排的屋子，这村子看样子不比叶城差到哪里去。果然，没走几步，便看到一家门面华丽的客栈，夏衍疾步走了进去，只想赶紧睡一觉解解乏。 一进门，夏衍发现伙计正趴在柜檯上打着瞌睡。 “小二!”夏衍轻轻敲了敲柜檯的台面，小伙计瞬间惊醒。 “客官，您住店?”小伙计是个十七八的孩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夏衍。 “还有房间吗?”夏衍问。 “有，我给您登记一下，”说着，小伙计拿出一个簿子，问了夏衍的名字写了上去，又给了他一把钥匙，“三楼左拐最里一间，五十文一晚。” “多谢，我就住一晚。”夏衍接过钥匙转身就往楼梯处走去，余光瞥了一下大堂，发现这里同叶城的那家客栈一样，底楼是个酒肆，突然好像有了幻像，看见了一身火一般的影子踹开了门，又蹿入了自己的眼帘。 夏衍摇了摇头，定了定神，转身上了楼。 那一夜，夏衍又做了同前晚一模一样的梦，仙尊拿着剑指着卓凌，只是……这次没有刺进去，而是看着夏衍，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沉默着，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空气中刺骨的寒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仙尊似乎苍老了很多，很憔悴，一脸的病态，并不是他印象中的那般神采奕奕气宇轩昂。 “仙尊，你怎么了?”夏衍有些担心的问道。 仙尊没有回答他，却突然喷出了一口血，原先指着卓凌的那把剑也直直的插进了地上，仙尊就一手撑在剑上，微微弯着腰看着他，眼里还是充满着期待和哀求。
第87页 夏衍跑过去，想扶着他，毕竟在他眼里，仙尊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是个对每个人都心怀不忍的。但是他拼命的跑着，却始终不能靠近仙尊半分，就连卓凌也随着仙尊离他越来越远。 “别走!”夏衍从梦中惊醒，清醒之后庆幸虽不是什么美梦，但也算不上噩梦。他不知道这几日怎么会梦的如此奇怪，是仙尊有意託梦给他，还是自己的心思太重，导致脑子里都浮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衍起床后下楼吃了早饭，便退了房间。问过小伙计东边是哪个方向之后，他便再次上路了，只是那个梦还在他的脑海里隐隐的浮现着，仙尊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说不便下界，便化影相见，第二次连化影都不便了，只能传音，而且传到一半就结束了，如今又梦到仙尊如此的憔悴不堪，难道，仙尊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了吗?倘若当真如此，那仙庭怎么办? 夏衍想着想着，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村子，眼前不再是荒原戈壁，而是漫无边际的草场，春日里，阳光明媚，牛羊零零散散的吃着草，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与先前的荒无人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这眼前蔓延至天边的绿色，夏衍的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 然而只明媚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便被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异域蛮人挡住了去路，这些人让他想到了在大漠的沙匪，顿时让他心生不好的预感。夏衍停住脚步，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十几名彪形大汉，把箱子换到左手提着。 领头的大汉冲着夏衍一脸兇相的吼了一句什么，夏衍听不懂，但他突然想到卓凌若是在身边，起码能知道这人是不是在骂他——“我们街霸，要能听懂各种粗话。”耳边迴荡着卓凌的声音，夏衍不禁低头笑了出来。 “大胆!”领头的大汉身边一个男子提着刀指着夏衍吼道，“你笑什么?我们首领问你话呢!” “我听不懂他说什么，烦请这位兄台再问一次。”夏衍不想得罪当地人，便彬彬有礼的说道。 “首领问你，是不是从夜婪部落来的?”那个男子兇狠的说道。 “夜婪部落?”夏衍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地方。 “看你这身打扮，必定是从那里来的，”男子骑在马上，刀却不曾放下半分，“说!到我们这里来有什么图谋?” “各位大哥是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要往东去!”夏衍解释道。 “放屁!”那男子喝道，“往东去?那你怎么往北走?!”说罢转头就跟那首领模样的壮汉说了几句什么，便等着那首领给答覆。 夏衍不禁心里一惊……北?难道自己又走错方向了?不会啊，出客栈的时候明明问了伙计的，怎么走路的时候想了想心思就偏了吗?夏衍想到这里，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能把迷路这种事情完成的这么神乎其神。 “大哥，我只是走错路了，能否告知——”夏衍话未说完，就听那首领大喝一声，然后十几匹马一齐朝着自己奔了过来。夏衍后退几步，脸色严峻，眼里凶光一闪，右手扶上剑柄，一手将安云抽了出来准备迎战。为了避免这些扰人的麻烦，他从来都是能躲就躲，但一旦事情来了，他也从不惧怕。 夏衍算了一下眼前的人数，想着要怎么才能最快的将对方剿灭干净，随即便提剑准备上前。然而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同时，眼前飞过了三支箭，每一支都正中一个大汉的心口。夏衍一阵心悸，这场景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之前在大漠与沙匪厮杀之时，他身后也是不时的有三支箭同时飞出，例无虚发。这一刻，夏衍心中像是被什么抽了一下，“卓凌!”他在心中念了一声，勐的转头就往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将三支箭架于弓上，一手拉弓，瞬间又飞了出去，又是三个大汉应声摔下了马倒在地上。紧接着，那个红色的少年还朝他挤了挤眼睛，勾起了嘴角。 夏衍愣在原地，丝毫没有顾忌到有几匹马已经到了身前，他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卓凌，脑子里空空如也。他不知道卓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昨天出门的时候，他还牵着阿兰在门口送别。 就在晃神的瞬间，卓凌已经跑到他身边，将弓往身后一甩，一手夺过了他的安云剑，从右往左用力一划，便将夏衍面前的几匹马噼断了腿，连带着马上的人一起砸在地上。卓凌没有耽搁，几步上前迅速的用剑挨个划破了刚刚摔倒在地上的几个大汉。只一会功夫，原先的空地上，此刻躺着十具尸体，血流如注，渐渐的染满了夏衍眼前的空间，他的眼睛，此刻被一片红色占满了，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卓凌回到夏衍身边，将手搭在夏衍的肩上，笑着喊了句：“回神了，二舅!看到我这么激动吗?!都傻了!”夏衍才缓过神来，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卓凌的脸……是真的…… “干什么，你又想非礼我?!”卓凌笑着轻轻的扇了下他那只手，随后冲着那个首领大汉喊了一句什么，夏衍也没有听懂，只见那大汉顿然发怒，策马就直直的沖了过来。卓凌死死的盯着他，瞅准时机，蹿到马的一侧，向上一跃，将手里的安云剑狠狠的插进了那首领的左后腰眼，再勐的抽了出来。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已到了马的后面，那首领左手捂住腰上的伤口，怕是内脏已经破裂，血流不止，却没有立即毙命，趴在马上艰难的拉住了缰绳，还想转回头对卓凌对战。
第88页 卓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向前助跑了几步，又是向上一跃，飞身上了马坐在了他的身后，左手按住了他的上臂，右手持着安云剑往他脖前一架，丝毫没有犹豫的往一侧勐划了过去。顿时血喷了出来，溅上了马的眼睛，将马惊的发了狂。卓凌抬腿一蹬，又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下一刻那已经凉了的首领便被疯了的马甩在了地上，“砰”的一声，扬起一片尘灰。 卓凌这才又露出了一个笑容，拎着剑缓步走到了那个已经吓坏了的翻译身边，沖他吼了一句什么，那个男子一脸惊恐，扯着缰绳一个反身便骑着马狂奔而去。看着那匹飞奔的越来越远的马，卓凌歪了歪头，转身走回到夏衍身边。他蹲下来，用一具尸体的衣裳把安云擦了干净，随后起身插回到夏衍腰间的鞘中。 看着眼前的人，夏衍突然笑了，有种惊喜又有种无奈，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卓凌看着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又有些感动，他咧着嘴角，一步跨上前抱住了夏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夏衍笑的停不下来，拍了下卓凌的背：“才一日而已，哪有好久?” “一整日已经够久的了……”卓凌将头埋在夏衍的颈窝，轻声说道，“让我陪着你吧，在你找到季桓之前，我护着你!” 第31章 温柔乡一梦险断肠 “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夏衍与卓凌并肩走着，侧着脸问道。 “没有，我昨夜才出门。”卓凌淡淡的说。 “昨夜?你赶了一夜路才追上我?!”夏衍突然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你不是说你要往东走的么?”卓凌见夏衍脸色不对，赶紧转开了话题。 夏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一把抓住卓凌的胳膊，微怒的说：“你疯了吗，大半夜的跑这么远，你……”夏衍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想到他这是为了来找自己，怒气顿时又散了去，长嘆了一声。 “回叶城再给我找大夫治我这疯病吧，”卓凌笑着，“我若是不来，你都不知道跑到哪国去了，下辈子也找不到季桓!”说着就拉着夏衍往正确的方向上走去。 夏衍无奈，只能跟着他往前走着，当真还是有些后怕，若真只有自己一个人，恐怕走着走着就离东边越来越远了。 “你……看了我给你留的信了么?”夏衍一边走着，一边跟卓凌聊着天。 “看了一半。”卓凌说。 “什么叫看了一半?”夏衍好奇的问道。 “好多字不认识，大多都看不懂。”卓凌微微勾起了嘴角。 “你还笑?”夏衍无奈的笑着，“不识字很骄傲吗?” “我又不去考状元，认识那么多字干嘛?!”卓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昂着头，轻蔑的说。 二人一路走着，仿佛回到了在大漠中一同寻找狼族的时候，却又比那时更亲密。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草场边休息，卓凌将扇子打开，撑在夏衍头上，看着牛羊悠闲的吃着草。 “夏衍，你快看!”卓凌指着远处的羊，兴奋的喊着，“你看那两只羊在干什么?” 夏衍顺着卓凌指的方向望去，却立刻又一巴掌拍在卓凌的头上：“小孩子家的，非礼勿视!” “可那两只羊都是公的?!”卓凌疑惑的看着夏衍。 “公的怎么了，羊的事你也管，这么闲的?!”夏衍朝他翻了个白眼，便没再理他。 卓凌盯着夏衍的脸，看的出了神，半晌之后，他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夏衍说道：“我饿了!” 夏衍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右手伸了出去，卓凌一把握住就将他拉了起来。 “吃什么?” “羊肉汤!” “不吃肉包子了?” “羊肉汤!羊肉汤!” “……好，羊肉汤!” 两人说着笑着，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走去，一个在笑，一个在闹。头顶有阳光，眼前有青草，身边有彼此，就仿佛出外踏青郊游，将所有过往的烦恼与未知的惆怅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在未来到来之前，彼此相伴。 “这一路也没有客栈，我们晚上住哪啊?”卓凌担忧的问着身边的夏衍，不知不觉就入夜了，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你看这前方，是不是有座城门?”夏衍隐约看见不远处就是城墙，但在夜色下看的并不真切。 卓凌闻言，向前跑了几步，仔细的向远处望着，不一会就觉察到夏衍走到了身边，便回头说道：“好像是的，终于可以有地方睡觉了。”说着便拉着夏衍疾步向前走去。 到了城墙下，夏衍抬头趁着月光，看到城门上写着“仓梦”二字，城楼颇具规模，看样子这座城应该是座边关要镇。他感到疑惑，之前未曾听说这国的北方境内还有这么一座城池，难道是某个附属小国吗? 夏衍领着卓凌进了城，不管怎样，都要先找家客栈睡一晚再说。兴许是刚刚入夜，城里热闹非常，人声鼎沸，俨然一副万家灯火的繁华景象。看这城里如此热闹，卓凌的睡意瞬间消去了大半，拉着夏衍东看西看。 “夏衍，这里比叶城还要热闹!”卓凌到底还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玩心一起就不易往回收。夏衍却越来越没有精神，倦意上头，一点游逛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赶紧找到客栈倒头就睡。
第89页 “你怎么这么精神?”夏衍疲惫的看着卓凌，“走了一天了，你不累吗?” “有点儿，但是还行。”卓凌停住了活蹦乱跳的脚步，老实的站着。 “先找客栈吧，住下之后若是尚早，我再出来陪你逛。”夏衍拉起卓凌就继续往前走去。 然而这一条街走到了头，酒楼青楼倒是不少，却没看到一家客栈。夏衍不禁觉得奇怪，这么繁华的城中，怎会没有客栈呢?!看到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夏衍叫住了一个，想问附近何处有客栈可以投宿：“这位公子，请问这附近可有客栈?” 被夏衍叫住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他二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是外来的，便开口说道：“我们这里没有客栈。” “没有客栈?”卓凌惊讶道，“怎么可能，你们这里没有人路过吗?” “我们这里几百年都是这样，听老人说，很多年前断断续续的偶尔有过那么一两家，但是开不到两天，就一阵鬼火给烧了个精光，几次下来，也就没人再开客栈了。”那男子淡然的说，想来是根本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那可有投宿之地?”夏衍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们是路过的，只想找地方休息一夜。” “往前三里处有个破庙，过路人一般都去那里休息。”男子往前一指，随后想到了什么，轻声的又说，“但是你们要小心，据说那庙里…...闹鬼。” “多谢。”夏衍谢过那男子，领着卓凌就往前走去，心想闹鬼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就是个资深的鬼。 往前走了好远，夏衍觉得根本不止三里，因为他走着走着都要睡着了。似乎都快要出城了，他才看到路边果真有一座破庙，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夏衍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拖着卓凌沖了进去。 直到跨进了庙里，夏衍才发现这庙当真是破。正中是一座神像，像倒是塑的很精细，只是周身上下布满了蜘蛛网，色彩也有些斑驳脱落了，看样子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了。神像前是一个木板搭成的简易的台子，应该是供人们敬香拜神的，此时已落满了灰尘，香炉也倒在一边，炉里的香灰一半洒在台上，一半还残留在炉里。 地上铺满了杂草和干稻草，还有被烧过的痕迹。卓凌绕着神像在庙里转了一圈，他仰起头，盯着神像看了好久。夏衍则一下子倒在一堆稻草上，看着眼前正出神望着神像的脸的卓凌，无力的叫道：“你看什么，赶紧睡吧。” “我只是觉得……”卓凌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低语道，“这个神像有些面熟。” 夏衍闻言，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那神像的脸，发现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面熟。这神像是一座年轻男子的模样，一手拿着一把小刀横在胸前，另一只手……另一边居然是断臂，背上还背着什么东西，只是年代久远已看不出背的是什么了。夏衍觉得这神像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看了之后就想看个仔细，盯着看了好久，夏衍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眼熟了，这神像竟同季桓有三分相像，但最多也只有三分，只有眉眼处能看出些影子，颇有些神比形似的意味。 可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多想这些，困意一直侵袭着他，他只最后叫了一声：“卓凌……”就昏睡了过去。卓凌只听到夏衍叫了他的名字，转头就看见夏衍双眼紧闭，沉沉的睡着，便走到夏衍的身边，也躺了下来，侧身看着夏衍的脸，用手指在他的脸颊轻轻滑着，从眼角滑到鼻樑，又滑上了双唇。突然，他心里微微一动，撑起上半身，在夏衍的唇上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夏衍的唇，他吻过了几次，第一次是在夏衍被鹰吓的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吻了上去，想让夏衍镇定一点，结果夏衍疯狂之中反而将他压在身上激烈的吻了起来;第二次是在夏衍哭喊着求仙尊而变的魔怔的时候，他吻了上去，想让夏衍以为季桓回来了能平静一点，结果夏衍彻底把他当成了季桓，像野兽宣布占有权一般的索取着他所能给予的一切。那两次，夏衍都将他当作了季桓，才那么热烈那么疯狂那么肆意尽情，然而此刻，印在夏衍唇上的这个吻只是他给的，没有任何瑕疵。 之后，卓凌躺了下来，伸手环住夏衍的腰，将脸埋进了夏衍的颈窝，满足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阳光都照进了庙中，洒在了卓凌的脸上，将他唤醒，他才发现原来这庙顶有个破洞，洞口还不小。卓凌不由得庆幸起昨夜没有下雨，不然这一夜可不会睡的如此安稳。他见日头已经不低了，便推了推身边的夏衍：“夏衍，起来了，不早了。” 夏衍可能是太困了，卓凌叫了几声依然沉沉的睡着，丝毫没有反应。“夏衍!夏衍!”卓凌一声声的叫着，“你还走不走，去不去找你的季桓了?!” 仍然没有反应…… 卓凌有些着急了，连忙趴在夏衍身上，听到了平稳的唿吸声和节奏清晰的心跳声之后，才略微有些安心……怎么睡的这么死?他心里暗暗想着，觉得有些奇怪。 “夏衍!”卓凌在夏衍耳边大叫了一声，见他仍然是没有反应，“你再不起来，我自己走了!” 夏衍仍然沉沉的睡着……
第90页 卓凌觉察不妙，夏衍从不会睡的这么沉，他突然想到昨晚夏衍一进这仓梦城，就明显生出了浓浓的倦意，进了庙里更是倒头就睡了过去，作为一个鬼来说，能困成这样本就不正常，更何况现在叫都叫不醒了…… “夏衍!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卓凌越想越害怕，趴到夏衍身边用力摇着他，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夏衍之后，自己突然变的爱哭了。 “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卓凌跪在那里哭喊着，“你到底怎么了?你是鬼，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不会有事的!” “夏衍!你怎么了，你不要这样不理我，我害怕!”卓凌不停的喊着夏衍的名字，却始终无法叫醒他，夏衍仍然睡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那是卓凌之前从没有见过的笑容，像个吃到了糖的孩子，像是遇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虽然在卓凌眼里，夏衍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但他却很少在卓凌面前表现出这一面，只有与卓凌玩闹的开心了才会露出他欢脱不羁的真面目。然而此刻这个笑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被人宠溺着的、肆无忌惮的孩子。 卓凌看着那个笑容，一时间愣在原地，竟忘了继续唿喊，他此刻是真的害怕了，他怕的是夏衍这个笑是因为梦到了季桓，而自己无法叫醒他，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醒来了…… “夏衍!”卓凌愣了片刻，又开始用力摇着夏衍，“夏衍你醒醒!那只是梦，你还没有找到季桓呢!”“夏衍!你不要丢下我!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你不能骗我!你不能……”卓凌喊到最后，已经没有力气，趴在夏衍的身上痛哭流涕，一边哭还一边捶打着夏衍的胸口，想将他敲醒。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锤了多久，卓凌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将匕首摸了出来，抬起了夏衍的左手，在掌心轻轻划了一刀，血渐渐的往外渗了出来…… “你这么怕疼，你怎么还不醒啊?”卓凌焦急的看着夏衍的眼睛，希望那双眼睛能突然一下就睁开，“你再不醒，我接着划!直到把你疼醒为止!”卓凌等了半晌，夏衍仍然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他便在那道伤口边又轻轻的划了一道。“你醒不醒啊，我不捨得再伤你了，你快点醒过来啊!”卓凌将匕首往地上一扔，又低着头哭了起来，他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太没用了，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时候他想到在大漠的那个千灵续转，如果自己会那个术法该有多好，原来，自己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他不知道夏衍一直这么睡下去最后会怎样，但总归不会是好结果。 卓凌并没有放弃想办法将夏衍叫醒，突然，他想到夏衍告诉过他鬼的血有清热解毒、清凉去火的功效……这，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毒了?卓凌疑惑着，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将夏衍的左手放到嘴边，让渗出的一缕血丝流进嘴里去。一直到血凝固了，夏衍仍然丝毫没有动静，那个笑容始终挂在嘴边。 怎么办?怎么办?卓凌慌了神，他把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一遍，甚至把澜月琴都翻了出来，用手胡乱拨了几下，却都毫无用处，难道他就只能坐在一边看着夏衍就这么睡过去，睡到天荒地老，睡到魂飞魄散?!不，不行，他一定要叫醒夏衍…… 正当他手足无措快要发狂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夏衍!” 第32章 温柔乡一梦险断肠2 卓凌循声回头望去，发现一个男子正朝着庙里走来，一路带起的微风掀起了他的白色的衣摆。大约是没听到回应，那男子在跨进庙门的一瞬间又叫了一声——“夏衍?”他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怎会唤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卓凌顺着那一身白衣抬头向上看去，发现这文质彬彬的男子有些眼熟，片刻之后勐然想起来，这是夏衍初到叶城之时来找过他的那个男子。 “你是……”卓凌盯着那男子，轻声问道，那人才发现原来角落里还有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跪着。 “夏衍!”来人正是萧城，他看到夏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又有个红衣少年眼眶通红似是刚哭过，心下一慌，眼里露出焦急的神色，勐地蹿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萧城趴在了夏衍的另一侧，伸手就探上了他的额头，发现没有异常，又轻轻摇着夏衍，唤了几声，“夏衍!夏衍!” “我叫了一早上了，丝毫反应都没有。”卓凌绝望的看着萧城，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与夏衍关系非同寻常。 “怎么回事?”萧城紧张的问道，也对这个红衣少年有些印象，他在叶城找到夏衍的时候，夏衍身边正坐着这个孩子。 “我也不知道，我们昨夜刚到这里，”卓凌握着夏衍那只缠了布条的手，看着萧城说道，“他就一直精神不振想睡觉，到了这庙里，他就睡过去了，我今早叫他，怎么也叫不醒，他就这么沉沉的睡着……”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夏衍，发现那笑容仍然挂在脸上，便心中微怒，一巴掌扇在夏衍的胸前吼道，“笑……笑你大爷笑，你要把老子急死你就开心了!” “一直睡到现在?”萧城若有所思的问道。
第91页 “嗯。”卓凌看着萧城的脸色，似乎有了些希望，能同夏衍那般亲密非常的，定不是凡人。 “你们进城后，可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和事吗?”萧城问。 “没有，就问了个路，一个男子说这城里没有客栈，只有这破庙可以落脚，我们就直接找了过来，原打算今日一早就走的。”卓凌说。 萧城向四周望了一圈，又看了一眼夏衍脸上的笑容，心道不妙，怕是遇到魅婆了。当下没有犹豫，直接抓着夏衍的手就要往嘴里塞，却被卓凌一把拦下。 “你……你要干嘛?”卓凌看到萧城这个诡异的举动，紧张的一把攥住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被让他塞进嘴里。 “我要一滴他的血。”萧城不耐烦的说道，想要扯开卓凌拦着他的手。 “那你……”卓凌想说，你要血干什么要把他的手往嘴里塞。 “我是文仙，又没有武器!”萧城心想他若是武神，此刻一定早将这个碍事的少年打翻在地了，“我不得咬破他手指么?!” 卓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心想怎么这么憨的人也能飞升吗……便将夏衍左手上缠的布条扯了开，露出了两道血痕，递到了萧城面前。 “你他娘的是在逗我吗?”萧城面露不满的冲着眼前的少年说，“我要的是血，不是干了的伤疤!” 若是在平时，卓凌一定飞起一脚就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踹出去三尺远，但此时，夏衍还躺在一边不省人事，他不能对这个此刻唯一可能有办法叫醒夏衍的人动手，更何况，这人看上去还跟夏衍交情匪浅。于是，他只能忍着愤怒，将扔在脚边的匕首递了过去。 萧城一直怒气值飙升的瞪着卓凌，下意识的接过他递过来的匕首，在夏衍指尖轻轻戳了一下，瞬间血就渗的勐了。他这才好奇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心想什么利刃竟如此锋利，可定睛细看却愣了一下……索命?怎么会在这个少年手里?! 见夏衍指尖的血不停地往外渗着，萧城来不及多想，直接将血点在自己的眉心，躺在了夏衍身侧，闭上双眼嘴里不停的念着咒。卓凌见他放下了夏衍那只手，赶忙握了上去，将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半晌之后，他看见萧城好似也沉沉的睡了过去，因为那念着什么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夏衍这一觉睡的很惬意，仿佛一直有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睡醒之后，他发现卓凌竟然不在身边，门外阳光明媚。他走出庙门，竟发现遍野都是青草，还开满了红色黄色蓝色的野花，空气中都瀰漫着淡淡的花香。原来昨夜找到这破庙的时候，夜色竟是那样浓郁了，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发现还有如此清新的美景。只是……那狗崽子又跑到哪野去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还到处乱跑，不知道我们一早就要出发的么。想到这里，夏衍有些怨怒，向四周望去，大声的唤着卓凌的名字——“卓凌!”“狗崽子!”“你跑哪去了?” 喊了半晌，夏衍已经走的离那破庙远了些，却仍是不见卓凌的身影。脚下的草地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夏衍有意避开了那些野花，不忍将它们踏烂，渐渐的，他开始细心的感受起这空气中散着的一丝浪漫的气息。 “卓凌，你快来看啊，原来这破庙周围这么美!”夏衍不禁想叫卓凌陪他一起来看这花花草草。 “你在叫谁?”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惊的夏衍蓦然的愣在原地，连转身都忘了，傻傻的站在那里，想再听到一次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却不知道怎么的，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 “夏衍?”身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轻轻的带着温柔的情愫。 夏衍顿时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用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掌心。直到微微一丝刺痛传到心间，他才勐的一转身。看到眼前那个衣袂飘飘的身影的瞬间，两行泪坠了下来，夏衍仿佛都听见了泪水砸在草地上的声音，“咚”的一声。 “夏衍，怎么了?为何要哭啊?”那个身影缓缓的朝夏衍走来，脸上微微的笑着，一如以往的清淡，只是语气里仍然是温柔似水用情至深。 夏衍终于忍不住了，拼命似的朝那人奔了过去，汹涌的泪水被甩在耳畔，他也不管不顾，他将那个人死死的抱在怀里，除非他灰飞烟灭，否则谁也不能再让他离开。 “夏衍?”那人突然被夏衍扑进了怀里，一时失措，却在片刻间就将手搭上了夏衍的背，另一只手摸着夏衍的后脑，安抚着说，“乖，不哭了，告诉我，怎么了?” “你去哪了?”夏衍一时间根本无法平復心情，好不容易才相信了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季桓，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的你好辛苦，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来伤我，你不知道我怕疼吗?!你为何要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夏衍从哭喊变成了抽泣，一直在季桓耳边呢喃着：“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哪也没去啊，”季桓有些疑惑，“这不是才睡醒，发现你不在身侧，就出来寻你来了。” 夏衍向后靠了一寸，愣愣的看着季桓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半晌才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你说什么?”
第92页 “回家吧!”季桓淡淡一笑，牵起夏衍的手转身往前迈步，就像以往在安澜殿前一样，夏衍坐在殿檐上，季桓在梨树下微笑着看着他，待他跳下来，也是这般牵起他的手回殿里。 “回家?”夏衍一脸莫名……是要回仙庭吗?“仙尊不是说你入了轮迴了吗?”但季桓没有应他，只是牵着他往前走去，渐渐的，一颗梨树、一条小溪，一座小桥，一座小屋出现在了夏衍的眼前……原来是他和季桓在凡间住了三年的家…… “季桓!”夏衍一声轻唤，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涌了出来，被季桓牵着的那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季桓的掌心。 “今后不可再一声不响的跑出门，你可知道我见不到你……会担心么?”季桓一手提着衣摆，缓缓踏上小桥，微微侧头看着夏衍，脸上故作一丝愠怒。 “我……”夏衍只感到心中一阵悸痛，硬生生的将他的声音堵在了咽喉，任由季桓牵着走过小桥，穿过梨树下，坐在了屋门边。他余光中扫了一眼屋内，所有的一切都还是那三年里的样子，桌上放着澜月琴，门边靠着安云剑…… “季桓?”夏衍坐在季桓身边，疑惑的看着他的侧脸。 “何事?”季桓也转过头看着他，眉目浅笑。 “我们……一直住在这里，没有去过别处吗?”夏衍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为何这么问?”季桓轻轻颳了一下他的鼻樑，微笑着说，“不然呢，我们还能去何处?” “我们……没有回仙庭吗?”夏衍已经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回仙庭?”季桓无奈的笑了一下，略微担心的看着夏衍，“你怎么了?你忘了么，仙尊不许你我往来，我跟他大吵了一架，已经很久未回过安澜殿了，今后，也不准备回去了。” “什么?”夏衍惊讶的看着他，脱口而出。 “我留下来陪着你，不好吗?”季桓轻抚着夏衍的侧脸，“日日就在这梨花树下，远离红尘，看日升日落，星月当空。” 夏衍闻言，一瞬间将所有的疑惑都抛在了脑后，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只有季桓一人在身侧，相依相伴，没有任何纷扰。他激动万分，转身又将季桓抱在了怀里，“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像记得，你走了，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害怕，季桓，我好害怕……你告诉我，现在的你是真的，这不是我的梦!” “傻瓜!”季桓轻声笑着，在夏衍的背上轻轻抚摸着，“我若不是真的，你怎能如此踏实的抱着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怎会不要你，怎会捨得丢下你独自离去?!” “是噩梦吗?”夏衍轻声嘀咕着，“可这梦为何如此吓人，让我至今仍不敢完全相信眼前的一切?!” 季桓轻轻推开了夏衍，深情的看着他，下一刻突然就闭上了双眼将唇覆了上去。夏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季桓唇上的温度，感受到了季桓小心翼翼的爱意，直到季桓的舌尖撬开了他的齿缝，轻轻的探了进去，一点一点的触碰着他舌上的那一丝丝敏感的柔软之处，他仿佛被点开了身上所有的机关，一阵阵酸麻瞬间就悄无声息的爬遍的全身。 他也闭上了双眼，热烈的回应着季桓的吻，渐渐的将季桓压在了身下。二人身形一歪，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但好在泥土松软，摔上去的那一刻并没有打断缠在一起的身影。两个人都在忘情的吻着对方，夏衍更是激烈，季桓噼琴摔剑转身离去的那一个噩梦仿佛还在脑海里没有散去，自己心里还隐隐的痛着……那个噩梦实在太真实的，真实到他好像真的有几百年都未曾见过季桓，此时的吻更像是个久别重逢的礼物。 然而就在季桓伸手扯开夏衍的衣襟，将手往里探进去的那一刻，夏衍突然愣了愣神，季桓真的会不顾及仙庭的约束吗?可只愣了一瞬间，夏衍突然想起这一刻曾经好似也出现过，季桓并不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下热情的回应着，任自己怎么肆意妄为，怎么予取予求，他也只是纵容着，宠溺着，享受着…… 夏衍甩开了所有顾忌，任季桓褪去了自己的衣衫，他不能放手，似乎一离开，那噩梦又会转过头侵入他的脑海……他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了，即使知道那只是个噩梦，他也承受不住了…… 就在夏衍准备去扯开季桓的衣衫之时，他突然停下了……掌心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就好像有人在用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他的皮肉，在骨上用力的刮着。他如此怕痛，如何能忍的了这种痛楚，顿时觉得钻心的难忍，眉目都拧到了一起，握着左手的掌心在地上打起了滚，嘴里哀嚎着。那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将他体内的魂魄往外抽，抽的生勐，好像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夏衍!你怎么了?”季桓的鬓髮有些微乱，紧张的抓着夏衍的胳膊，将他稳住不让他在地上继续翻滚。 “疼……我疼……”夏衍紧闭着双眼痛苦的抽泣着，自己也不知道嘴里喊的是什么。 “哪里疼?你告诉我，哪里疼?”季桓也慌了神，慌张的看着面目扭曲的夏衍。
第93页 “掌心……有人在刮我的骨头……掌心……疼……”夏衍喊着，已经失去了自主的意识，只剩下意识的呢喃。 季桓闻言，眼里寒光一闪，托起了夏衍的左手，看到掌心隐隐的有一丝红色在微闪，眼里渐渐露出了兇狠的神色。再看到夏衍的身影似乎有些晃动的时候，他心里一沉，扑在了夏衍的身上，用力的吻了上去。渐渐的，夏衍好像被季桓吻的安静了下来，只是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突然，季桓听到夏衍模煳着好像喊了什么人的名字，他心里一愣，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解的神色。 他就这么看着意识迷煳躺在地上的夏衍，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些什么，直到夏衍慢慢的甦醒，他再一次弯下腰去，在夏衍的唇上落了一个浅浅的吻，淡淡的笑着问：“现在，相信我是真的了吗?” 夏衍睁开眼看到季桓仍然守在身边，勐的坐了起来，攥住了他的双手，激动的深唿吸着：“我相信，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相信!”他现在已经无比确信了，这就是他的季桓，之前所有的心痛都是因为一场噩梦，季桓没有离开……是的，季桓怎么会离开他，虽然季桓之前从未向他表露过任何情意，但是每每望着他的那个眼神，他就能确信，季桓永远不会丢下自己……这该死的噩梦，居然把自己吓成了那样…… “你刚才……叫的是谁?”季桓有些好奇的问道。 “啊?”夏衍疑惑的看着他。 “你刚才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季桓故作醋意的说着，眉眼里有些不快，“是谁?” 第33章 温柔乡一梦险断肠3 “没有吧，”夏衍仔细的回忆着，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自己喊了些什么，“怎么会呢，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你听错了吧，我叫的肯定就是你的名字!”夏衍笑着，轻轻将眼前微微有些乱了的鬓髮顺到了他的耳后，轻声的哄着季桓，像个孩子一般娇嗔的说道，“不要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了嘛。”也只有在季桓面前，他才会肆无忌惮的像个孩子，因为他知道，季桓永远都会宠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哪怕是杀了仙庭的武神……武神?夏衍突然心里一阵颤抖，好像又有什么要蹿进他的脑海，却好在被季桓的声音打断了。 “妄言……”季桓淡淡的说着，瞥了夏衍一眼“谁人会吃醋?!”说完便起身将夏衍拉了起来，“屋外寒意袭人，我们回屋……继续。” 季桓不以为意的说着，似乎这是他们二人每日都会做的事情，夏衍突然觉得耳边有些发热，低着头由季桓牵着，心里如潮水汹涌奔腾。如果不是眼前这人让夏衍切实的感到了季桓的存在，他甚至都会认为这只是自己的臆想，季桓何时变得如此……饥渴? 跨进屋的一瞬间，夏衍好像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什么声音……他突然停住脚步，季桓被他的一顿扯了一下，回头看见他站在门边发着呆。 “怎么了?”季桓关切的问道。 “你听到了吗?”夏衍疑惑道。 “听到什么?”季桓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低着头在他的颈侧轻轻的蹭着。夏衍被他这一阵耳鬓厮磨弄的浑身酥软，差点就又要吻了过去，但在侧过头的一剎那，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是澜月的声音，但是又不太像，那声音有些哑，有些暗淡，又有些混乱，像是有人在胡乱的拨着什么。 他轻轻的推开了季桓，侧着头仔细听着，想找到那声音的源头，余光瞥到了桌上的澜月……澜月好端端的放在桌上，那个声音……不可能是澜月……可是却又无比的熟悉。 “你没听到吗?”夏衍在屋内走着，还在寻找着那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 “莫要胡思乱想了，”季桓走过去，牵起夏衍的手，“做个噩梦就失神到现在，看来是我疼你疼的不够，才让你如此没有安全感。今后你若有何所求，一定要据实相告，定当倾吾所有满足于你。”说罢抬起了夏衍的手吻了一下，转身关上了木门，领着他向卧房走去。 夏衍看着季桓，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季桓的脸，随着他挪着步子进了卧房，在床边坐下。他发现床上摆着两只软枕，心里又生了疑惑，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与季桓在林间小屋时是分睡在不同的卧房的，怎会在一张床上摆了两只软枕。然而还没等他细想，季桓的吻又落了上来，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季桓勐烈的吻攻得溃不成军一败涂地，只能随着季桓的节奏回应着，任由着季桓撕扯着他的衣裳。 吻到情深处，季桓抱着夏衍翻滚到一侧，让夏衍趴在他的身上，抓着夏衍的手从自己的衣襟开口处伸了进去，紧紧的贴在自己胸膛。夏衍清晰的感受到季桓狂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由掌心传到了他的心里，季桓的吻已经离开了他的唇，游走到了耳畔。舌尖还在他的耳尖一点点的轻轻挑着，挑的夏衍心里的那根弦疯狂的乱颤，眼看就要断了……夏衍实在无法忍受了，他挣脱了季桓的手，疯狂的扯烂了季桓的衣服，他要去攻城略地，他要去宣布主权，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他要去占有……
第94页 “夏衍!”耳边传来唿唤声，伴随着一声巨响，打断了夏衍的思绪，也打断了他的动作。夏衍的手一顿，停住了顺着季桓的腰往下探去的势头，惊觉这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甚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何人。 不消片刻，那人便冲到了卧房，眼看着面前这不堪入目的景象，那人暴怒，又吼了一声：“夏衍!你他娘的给我滚起来!” 夏衍心下一惊，翻身便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季桓看到眼前之人，也是大吃一惊，起身坐了起来。 “你……你是……”夏衍觉得这人非常熟悉，但是就到了嘴边却始终认不出这人是谁，瞬间痛苦纠结的摔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扶在前额，死命的想要回忆起是什么。 来人看到夏衍此时痛苦万分，一个箭步沖了过去想将他扶起——“夏衍!你没事吧?”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夏衍的胳膊，却被季桓抬起一掌拦了开去，紧接着第二章 就将他击的倒退了几步。 “夏衍……”季桓温柔的叫着，蹲下来将夏衍扶了起来，让他重新坐在了床边，“怎么了?” “你……”那人一手捂着胸口，似是刚才被季桓那一掌伤的不轻，冲着季桓怒吼道，“你放开他!” “凭什么?”季桓抬眼看着那人，眼里全是不甘与肃杀之意。 “夏衍!”那人将目光转到夏衍身上，“你看看我!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萧城啊!” 来人正是眉心上点了夏衍指尖血的萧城，他是来找夏衍的，刚一到这，他就看见了眼前的小桥流水屋前梨花树，便知道为何夏衍怎么也醒不过来了。他冲到屋前，一脚将屋门踹了开，便听到了急促的喘息声，心道不妙，一步冲进了卧房。 “萧……萧城?”夏衍头疼欲裂，好像记忆就要跑出来了，但就这快要想起又还没有想起的瞬间却是最折磨人的时候，“阿城?”夏衍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名字，然而他却不知道这名字有着什么意义。 “是!我是阿城啊!”萧城见夏衍想起了自己，激动万分，“你看看我，你抬头看看我!”然而夏衍此刻头痛到根本抬不起来，仍然好似在挣扎着什么。 季桓在一边露出了一个邪魅的微笑，一手轻轻抚上夏衍的后脑，勐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一个吻就覆在了他的唇上。 “你放开他!”萧城看到夏衍在被那个季桓吻上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顿时火冒三丈，又要一个箭步冲过去。然而刚跨出一步，胸口一阵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他没有支撑住自己，单膝跪了下来，手紧紧的捂在心口，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夏衍，不停的喊着：“夏衍!夏衍!你醒醒!” 季桓吻过之后，在夏衍耳边轻声的说：“夏衍!仙庭派人来了，要将你我分离，如何是好啊?” 夏衍仍然闭着双眼，下意识的就将身边的季桓紧紧的抱在怀里，皱着眉头轻声念着：“不要，不要，季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夏衍!你……”萧城看到夏衍整个人已经魔怔，突然想起踹门时看到的靠在门边的安云剑，强忍着心口的剧痛，起身便蹿到门边抽出了安云剑，提剑边沖回到夏衍面前。他一剑指着那个一脸邪相的季桓，就要上前朝他心口刺去。 谁知季桓并不躲闪，反而迎了上来，就在他提剑刺去的时候，萧城却发现这剑越来越重。他本就不是武神，两步之内便提不动这剑了，“咣”的一声，安云剑应声落地。季桓走到他身边，微微笑着，不得不说，这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萧城也当真分不出这真假。 “自古仙家法器，都是认主的，即便是幻境中，它又怎会任由你驱使?!”季桓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随即沖他邪邪一笑，转身又回到了夏衍身边，哀怨的对夏衍说，“夏衍，仙庭的人要将我带走，永世不让我见你，如何是好?” 夏衍眼神突变，眼底凶光闪过，淡淡的说了一声：“杀了他们!” “可是……”季桓故作为难，“他们是仙官啊……” “仙官又如何，”夏衍瞬间变的凶神恶煞的模样，一脸冷峻，肃然起身，“我又不是没杀过?!”他冷冷的看着萧城，那种眼神让萧城的内心升起一阵悲凉与绝望。只听他大喝一声“安云!”地上那把剑瞬间飞入了夏衍的手中，直直的指着萧城。他的一只手还握着季桓的手，淡淡的说，“没有人能再让我们分开，挡我者……死!” 季桓微微的笑着，冲着萧城无奈的歪了歪头。 “夏衍!”萧城绝望的喊着，他虽然明白季桓在夏衍心里的重要性，但他却从未曾想过，有一天夏衍会被迷了心智，对他拔剑相向，“你醒醒!那个季桓是假的!你是在梦里，他会要了你的命的!我是萧城啊，你清醒一点!季桓还在等着你去找他呢!” 萧城的唿唤好像唤醒了夏衍的一丝神智，他持剑的手顿了顿，微微有些颤抖，萧城这个名字的确在他的记忆深处有着一定的分量。 “夏衍，仙尊要把我带回去，你以后再也看不到我了，我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今后你一个人，要保重啊，不要让我担心。你……把我忘了吧!”季桓贴着夏衍的耳边轻声的念着，“后会……无期……”
第95页 “不要!”夏衍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万分，微微下垂的剑又横了起来，季桓趁势一掌推在夏衍的右肩，夏衍往前一倾，一剑刺穿了萧城的心口。 “夏衍——”萧城哽咽的轻唤了一声，表情痛苦的直直倒在了地上，身影瞬间就消失了。 “夏衍!”萧城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神色惶恐的盯着庙顶。 “怎么样了?什么情况?”卓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紧张的问道。 萧城这才从惊恐中恢復了心智，他勐然坐起身，转过头看着卓凌，有些凄凉的说：“麻烦了。”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卓凌闻言就知事情棘手，越发紧张，死死的攥着萧城的胳膊，像是要将指甲刺穿到他的皮下。 萧城把在夏衍梦中遇到的情景跟卓凌一一说完，随后一脸苦闷的说：“我要不要回去叫人?”可是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夏衍在仙庭的名声极差，又是罪人，根本不会有人为了他招惹魅婆，即便魅婆不会随意纠缠仙家，但却极度记仇。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卓凌怒火攻心，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将那玩意大卸八块，把夏衍抢回来。 “是魅婆，一般是为情所困，受情伤而死的女鬼所化，”萧城说道，“她们会随意入梦，在梦里幻化成你所爱，以此引诱男子，将其魂魄吸干。吸的魂魄越多，法力越强，也就越难对付。” “可……”卓凌有些疑惑，“可夏衍不是鬼吗?”卓凌想到之前在大漠，那群青嵬围攻自己，对夏衍一点兴趣都没有。 “魅婆最喜欢吸鬼的魂魄，因为只有鬼是永生的，能量也最强，”萧城解释着，“其次是人，人的魂魄比较纯，他们对仙是没有兴趣的。这只……很厉害，我打不过她，她也特别会控制人心，夏衍……已经被她迷失了心智了。” “你让我进去!”卓凌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萧城，“我打的过她，我进去把夏衍抢回来!” “不行!”萧城果决的说道，“刚才在梦里，夏衍一剑将我刺死了。他连我都能杀，更何况是你?!而且仙家在魅婆的梦里若是死了，只会在现实世界中醒来，若是凡人，在那里死了，便永远都醒不过来了!魅婆放了你一马，你还要进去找死?!” “那怎么办?”卓凌发了狂似的吼着，“就看着他在这睡着，等着魂魄被人吸干吗?!你送我进去，就算是死在里面，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出事!”说完，他乞求的看着萧城的眼睛，“快啊，送我进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萧城闻言，看着卓凌一脸的紧张与担心，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轻轻拿起了之前的索命，在夏衍指尖轻轻一点。随后他蘸了渗出来的一点血，点在卓凌的眉心，让他躺在夏衍的身边。 “你一定要让他情愿跟你回来，或者，杀了魅婆，才能真正的回到这里，否则，也只是会蹿到另一个场景中，”萧城嘱咐着，“回来的时候，擦掉了眉心的血，大喊一声‘回’即可。”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点的!”卓凌闭上了眼睛，不耐烦的说着，只等着他让自己赶紧睡着。 看着眼前的身影突然消失，夏衍仿佛回过了神，他看着眼前的季桓，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他们……还会再来吗?”夏衍怯怯的问，又变回了那个孩子一般的稚气，仿佛刚才那兇恶邪神是另一个人。 “不知。”季桓淡淡的说，似乎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之前在夏衍耳边的哀怨也仿佛是另一个人，“为防他们再来打扰，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万一仙尊亲自来了，你我可都打不过他。”说着便又将唇凑了上来。 “季桓!”夏衍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季桓有些疑惑，“你……不想吗?还是你对我的情意已经淡去了?是因为你刚才在屋外口中念着的那个人吗?” 看到季桓的脸上又显出之前的不满，夏衍深情的看着他，说道：“胡说什么，哪里有那个人，为了你，我杀了十五个武——”突然，他想到季桓跟他说他们根本没有去过仙庭，那……自己记忆里杀仙被锁的事情是从何而来的?也是……噩梦?想着想着，夏衍又觉得回忆在脑中又翻涌了开来，头又开始疼了。 “季桓……我……头疼……”夏衍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痛苦，“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吧，我好久没听你弹奏了。” 季桓一顿，轻抚着夏衍的脸颊说道：“哪里有好久，不是日日都听吗?今日不是已经弹过了……”说着便又拉着夏衍往床边走去。 “可我还想听!”夏衍撒着娇，他是真的感觉很久没有听到季桓的琴声了，便犟在原地不肯动，一定要季桓弹琴给他听。 “你这孩子……”季桓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他往厅内走，“只弹一首!” “好!”夏衍开心的笑了起来。 季桓坐到桌边，手扶到了琴上，右手食指轻轻一拨，一声悠远的音传了出来，沉沉的砸在了夏衍的心里……澜月的声音……好久没有听过澜月这么美的声音了……
第96页 “我之前教你的曲子，你可还记得?”季桓抬起头看着夏衍。 “自然记得，我怎么会忘呢?!”夏衍笑着说，一下子坐在了季桓的身边，将手抚上了琴弦，轻轻的弹奏了起来。 季桓看着夏衍在身边弹奏着，心生欢喜，淡淡的在他的侧脸啄了一下。然而嘴还没有完全离开夏衍的脸颊，就听到屋外一声大喝：“你大爷的给老子放开他!” 第34章 温柔乡一梦险断肠4 夏衍和季桓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年站在门外，一脸怒气的看着他二人，下一刻便沖了进来，趁季桓没有反应过来，就将夏衍一把拉住就跑回到了屋外。自始至终，夏衍都没有挣扎，而是傻傻的看着少年的脸。 “你是何人?”季桓缓缓的走出屋子，他知道即便那少年将夏衍抢了过去，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把他放下，我留你一条命!” “想要他的魂魄，你得先问过我!”卓凌目露凶光，气势丝毫不输眼前那个季桓。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季桓，不由得想要多看几眼，尽管知道这个是假的，但那文仙也说看上去简直真假难辨。原来夏衍一直深爱着放不下的，就是这样的，不就是卖弄风雅故作冷清吗，谁他娘的不会?! 卓凌越想越是愤慨，手里牵着夏衍，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季桓，微微侧头说道：“别怕，我带你回家!”夏衍此刻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卓凌，这个少年竟然让他如此熟悉，在他身边竟还有一种安全感。 “夏衍!”季桓在不远处轻轻的叫了一声，“过来，那边有危险，到我身边来。” “可……”夏衍想说可自己的感觉不是这样的，这个少年让他感觉心安。尽管如此，他还是迈出了步子，但目光却从未从卓凌的脸上移开。 “滚你大爷的，你身边才是危险!”卓凌大喝一声，一手把夏衍拽住，又转头看着夏衍：“你疯了吗?你认不得我了?我是卓凌啊!你醒醒!卓凌，你还记得吗?叶城你打了一掌的那个卓凌!” “就是你?!”季桓突然眼里有一道光闪过，缓缓的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像以往一般微微的笑着，“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把他带走?!”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卓凌一脸不屑，“你听好了，你以为你装的很像那个杀千刀的季桓，其实根本不像，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死婆娘，想勾引男人你他娘的怎么不去青楼卖身啊，卖不出去吧，长的奇丑无比吧，宁愿变成一个男子，还有人比你更噁心吗?像你这样的，活该那个男人甩了你，是我也不要你，我宁愿娶头猪，也不会娶你。你不是为情所困吗?困死你，你就是死晚了，你爹娘早知道你这么不要脸，把你生出来就应该按在粪桶里淹死你!” 卓凌喋喋不休的骂着，眼前的季桓已经维持不了雪白的面容了，脸颊一阵红一阵青，眉心紧皱着，似是忍的极为辛苦才没有冲过来直接将他撕烂。但卓凌丝毫没有顾忌他的心情，仍然变着花样不重复的骂着，什么词恶毒难听就骂什么。 “够了!”季桓终于忍无可忍了，但还强撑着那一副温文尔雅的表象，只是微微有些怒色，“你一个俊朗的少年，怎么骂起人来像无赖泼妇一样?!” “这就忍不了了?”卓凌讥笑着，“我还有七八十句排着队呢!你不要以为装成这副病娇的样子就能迷惑他的心智，有本事你把真面目露出来啊，让我看看你能丑成什么样，才能爹不疼娘不爱的被人当做破衣烂衫随手就丢在路边破庙里。要我说，你就是下贱，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的，人家把你当人吗?结果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只能靠勾引男人活下去，你不应该在破庙蹲守，你应该去花街柳巷拉活——” “狗崽子，别骂了!”夏衍突然脱口而出，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会说出这句话，一脸懵的看着卓凌，又看了看季桓。 “你说什么?”卓凌闻言大喜，“你叫我什么?!” “哈哈哈，他在骂你!”季桓闻言，露出了笑容，脸上的青色褪去了大半。 “你知道个屁!”卓凌丝毫没有在意，攥着夏衍的手就举到面前，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你认出我了是不是，再叫一声，夏衍，你认出我是谁了是不是?!”夏衍看着他脸上丝毫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也愣住了。 “夏衍!”季桓越走越近，冷冷的说着，语气里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温柔，“我最后说一遍，过来!你再不过来，我此生都不再见你!” 夏衍闻言，眼神一怔，突然转头惶恐的看向季桓，好像想要挣开卓凌的手走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停留在这个少年的身边，他只觉得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往哪走。 “不准去!”卓凌紧紧的攥着那只手，“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要是敢过去，我……我……”卓凌说到一半就卡了壳，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威胁夏衍的，毕竟在夏衍心中，季桓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一文不值。 “夏衍!”季桓大声的喝了一声，转眼间已经快走到他二人面前了。 卓凌眼神一变，他想起萧城的话，如果不能让夏衍心甘情愿的跟自己走，那就……杀了那个东西!
第97页 “夏衍，如果我死了……你……算了，你也不会记得。”卓凌低声对夏衍说着，转瞬间就放开了那只手，抽出了匕首一步就蹿了上去，直取季桓的咽喉。 然而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像沙匪恶霸一般一击毙命，卓凌跃上前的那一刻，季桓便一个侧身闪到了一边。卓凌转身又是往前一划，季桓伸手一挡，反手扣住了卓凌的手腕。卓凌心下一惊，打架到现在，除了夏衍，他还从来没有被人扣住过持刀的手腕。他没有迟疑，瞬间左手上前将匕首换了过来，就朝着季桓的心脏扎了过去。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打了好几个回合，卓凌丝毫没有落于下风，但也始终无法成功击杀对方。季桓眼神也突然变得凛冽，他也没有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毕竟从前就没有人会进来抢人。卓凌一直试图用匕首扎进心脏，或是划脖子，他猜到魅婆这种非人之物，只能用索命这种仙家法器才能消灭。就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卓凌朝季桓的心口刺过去的时候，他松开了原本想要拧断卓凌手腕的那只手，两只手死命攥住了握着匕首刺过来的那只左手，才将卓凌刺过来的刀势止住。然而，他低头一看，却一时间晃了神……这把匕首……这把匕首怎么会在这个少年手中……这少年究竟是谁?! 卓凌见他突然走神，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往前推去，一直推到了那梨树下，将他抵在树干上，举起那只拿着匕首的手，狠狠的朝着他的心脏刺了下去，把他就这么钉在了梨树的树干上，没有一丝犹豫和恻隐。季桓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定在了那一个时刻，表情凝固双眼无神。 “季桓!”夏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看到季桓靠在梨树下，身影正在渐渐变的透明，心口插着一把匕首，瞬间眼睛染满血色，一边冲过去，一边喊了一声：“安云!”安云剑瞬间飞到了夏衍手上，夏衍提着剑就朝着卓凌刺了过去，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季桓的人。卓凌没有及时反应，他正在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将夏衍救回去了，根本不会想到夏衍竟然会这么杀过来……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赝品。 只听一声剑尖刺破皮肉的声音，卓凌看着夏衍血红的双眼，他的眼眶也渐渐的变红：“夏衍……”他低头看了一眼没入心口的那把剑，又看了看身边已经死了的魅婆，微微咧开了嘴角笑着，“你失了心智，我……不怪你，她死了，你可以回去了，有……有人在庙里等你，今后……保重……”卓凌最后伸出那只左手，想最后握住夏衍的手，却在碰到之前，沉沉的垂了下去，腕上的铃铛还在轻轻的摇着。 就在树下的季桓完全消失的瞬间，夏衍的神智突然全部恢復，他看到自己握着剑，剑尖还没入在卓凌的心口。而卓凌正在慢慢变淡，那只手往下垂去，红色的手绳画出了一个圆弧。 “卓凌!”夏衍心里一惊，勐然松开了握着安云的手，扑上前将卓凌即将倒地的身体抱在怀里，“卓凌!” “你……醒了……”卓凌欣慰的笑着，随后头往夏衍怀里一沉，身影随即消失…… 夏衍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所措，自己杀了卓凌?他还没来得及哭喊，就突然觉得头疼欲裂，有人在将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往外抽，死命的抽着，好像与他有血海深仇。他难忍这无边的剧痛，嘶吼着…… “啊——”夏衍一声尖叫，勐的坐起身来，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又做了个噩梦，居然梦到自己一剑刺死了卓凌，吓的背后冒了一身冷汗，半晌之后才听到有个人在身边唤着自己的名字。他定了定神，转头看去，发现是萧城半跪在自己身边，攥着自己的胳膊，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阿城……”夏衍愣愣的看着萧城，眼里都疑惑，“你怎么在这?” “你醒了?!”萧城把他翻来翻去的检查着，眼里还都是惊恐，“怎么样，没事吧?” 夏衍无奈的笑了一下，拍了一下萧城的肩：“我能有什么事，做了个噩梦而已，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萧城却没有因为夏衍的放松而镇定，他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卓凌，惶恐的问夏衍：“那孩子呢?” “孩子?什么孩子?”夏衍疑惑的看着他。 萧城见卓凌到现在还没有醒，心想完蛋了，这孩子多半死在里面了。夏衍见萧城的表情严肃，神色不对劲，便察觉事情有异，心里一紧张，问道：“到底怎么了，什么孩子?你说清楚!” “他啊!”萧城指了指一边的卓凌。 夏衍这才看到卓凌还躺在身边沉沉的睡着，眉心还有一点血红，转过头惊讶的问萧城：“他入梦了?入了谁的梦?” 萧城愣愣的看着夏衍，怯怯的说：“你觉得呢，还能有谁的梦?!” 夏衍突然慌了神，他仔细的回忆着之前那个噩梦，不，也不完全是个噩梦，他梦到了季桓带着他回到了江南山涧的那个小屋，整日里粘着他要缠绵，然后……然后萧城来找他，自己一剑将萧城刺死了……然后卓凌也来找他，自己也……此时，夏衍心中飞奔而过一万只大象，狠狠的□□着他的心脏。
第98页 “卓凌!”夏衍扑倒卓凌身边，“你醒醒!醒醒!你再不醒我就走了，我不要你了，我自己找季桓去了!” “这……多半凶多吉少了。”萧城无奈的说着，“在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了，他怎么会……是死在里面了吗?” “我……我杀了他!”夏衍六神无主的念着，“是我在里面杀了他!” “这我倒是不意外，你也杀了我!”萧城耸了耸肩。 “可你也醒了啊，他怎么……他什么时候能醒?”夏衍紧张的看着萧城。 “我是仙，你忘了吗，在梦里，仙若死了，会直接醒来，凡人若是死了，就真的……”萧城看到夏衍那惊慌失措的神色，没忍心将话说完，他知道这些其实夏衍自己也知道，只是…… “我……”夏衍游离着，自言自语的说，“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沖你们下手?季桓?对，还有季桓……” “那个季桓是假的，你被他迷了心智，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你居然还一剑刺了过来，后来我醒来，他听我说了里面的情形，非要进去将你救出来，说就是死在里面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所以我就..…..” 萧城话没说完，就被夏衍一掌推倒在地，紧接着就是一阵吼：“你有病啊，你让一个凡人孩子入梦，你不知道梦里有多危险吗?!你一个仙都搞不定，你让他进去找死?!你怎么想的?!” “我……”萧城被突如其来的指责吼懵了，半天没组织好语言，“我劝也劝了，拦也拦了，他不听，也不能看着你就这么魂飞魄散啊，他信心满满的说一定能把你救回来。谁知道，你是救回来了，他没回来……再说了，你自己杀的，你还怪我?”萧城一脸无辜的看着夏衍，声音越说越小。 “你……”夏衍气急，却觉得萧城说的对，自己杀的，实在也怪不得他，只好转了话锋，“你丢不丢人，你怎么当仙的，自己搞不定的事，要一个凡人孩子出头!” 萧城被这话气的当场笑了出来，心想我一个文仙，动动笔桿子我是可以，打架斗殴的我能拼的过谁啊我?!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废话，”夏衍没有心思扯这些闲篇，他现在就想赶紧把卓凌叫醒，“你告诉我，怎么把他叫醒，我就不跟你算这个帐了。” “叫醒?”萧城一愣，“他死在里面了……” “我知道!” “他是凡人……” “我知道!别废话，快说，怎么才能醒?” “醒不了了……” “.…..”夏衍呆在了那里，没有接萧城的话，就只是发着愣。半晌之后，他才缓过神来，“你说什么?醒……醒不了了?怎么可能呢，你……你让开，我来施千灵续转!”说着就把萧城往一边推。 萧城见夏衍一副要疯魔的样子，从后面一把将他抱住，“夏衍!千灵续转没有用，这不是伤，不是毒!凡人死在梦里，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你是知道的!” “不……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他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夏衍的手微微颤抖着，脑子不停的在思考着他有什么办法能救醒死在梦里的人，“你是仙尊的司文，你一定知道很多偏方术法，你一定有办法的，告诉我!快告诉我啊!我不能让他死，他是来找我的，他是为了救我，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我……我真的没办法，他非要进去之前，我也跟他说了，我也是有怜悯心的。”萧城也很无奈，他也不想这孩子就这么死了，毕竟他居然真的把夏衍救了出来。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夏衍眼里透着兇狠，是那个怪物，在梦里扮成了季桓迷他心智，如果不是看着那个怪物死在了卓凌的匕首下，他一定会强制入梦去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是魅婆。”萧城说。 “这里怎么会有魅婆?”夏衍满脑子都是疑惑。 “哪里不会有魅婆，一个情字，多少人为之生为之死，为之肝肠寸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城深深的嘆了口气，“你是怎么出来的?那魅婆呢?” “死了。”夏衍没有放弃找办法救卓凌，完全没有心思听萧城的话。 “死了?这孩子……杀了那个魅婆?”萧城大吃一惊，一个凡人孩子，居然能杀的了那个怪物?! 夏衍没有听见萧城说了什么，只觉得浑身一软，便向身侧瘫了下去……突然被身下传来一阵叫声吓的跳了起来——“手!你坐到我手了!疼——” 第35章 温柔乡一梦险断肠5 这一声迴荡在破庙中的尖叫，一时间将夏衍和萧城两个人双双惊到了，夏衍勐地跳了起来，转头看着躺着的卓凌。只见卓凌躺在地上揉着手，眼睛还是闭着的，嘴角却微微的上扬着。 夏衍一愣，回身一脚踢在卓凌腰上，怒吼了一声：“起来!” 卓凌睁开了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夏衍，没敢再迟疑，侧身一只胳膊就撑起上半身，随后便站了起来。
第99页 萧城看着卓凌出了神，指着他就哆嗦着：“你……你……”又转过头问夏衍，“你不是说在梦里把他杀了吗?!” 夏衍没有理他，只当是万事没有绝对，怨怒的瞪着卓凌，冷冷的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说他丢人的时候……”卓凌咧着嘴角，指着萧城说。 “你醒了怎么不吱声?!”夏衍一步跨到卓凌面前，眼看马上就要贴上那张脸了，仍然是一脸的愤怒。 “我……”卓凌想说我想休息一下，也想知道若我真死了，你会怎样，然而还没有等他说出话来，夏衍一把将他紧紧揽入怀中。 “狗崽子!你若是以后再敢这么吓我，我就……”夏衍顿了一下，他在想有什么能震慑到卓凌，“我就杀了阿兰，让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 “噗——”卓凌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旁的萧城却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在梦里被那假安澜勾引的伤了脑子了?!” “我……没想吓你。”卓凌轻声的说，他第一次察觉到原来自己在夏衍心里并不是一文不值，不经意间就喜上了眉梢。 “夏衍，你看，他还在笑，”萧城还坐在原地丝毫没有挪地方，打着趣说道，“刚才把你吓的都快疯了，他丝毫没有悔意。” 卓凌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嘴型无声的沖他说了句：“给老子闭嘴!”萧城一愣，勐的收回了笑意，愣在原地，毕竟，这个凡人孩子能在梦里杀了魅婆，还能毫髮无损的醒来，就不是一般人，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惹怒了他。 “我真不是故意要吓你，”卓凌轻轻推开了夏衍，“你那一剑，刺的我好疼。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醒了，觉得好累，就不想动。” “对不起，卓凌，对不起，我……”夏衍愧疚的唇齿都在颤抖，他突然感到一阵后怕，若是卓凌真的死了，不知不觉那个噩梦又蹿到他的脑海，仙尊那一剑刺进卓凌心口的时候，他的心都空了，那一刻，肝肠寸断…… “我不怪你，”卓凌灿烂的笑着，一展往日的阳光，“都是那个怪物!我说了，在找到季桓之前，我定会一直护着你，直到我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夏衍打断了卓凌的话，坚定的说，“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魂魄抢回来!” “真……真的?”卓凌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喜，却听到了萧城在一边淡淡的说了一句，顿时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上来。 “你打的过阎罗殿的十八往生灵吗?”萧城的语气里没有讥讽，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疑问，却将夏衍问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到当初季桓为了抢他的生魂，差点折在那群鬼魅的手里。 “所以……你不要死。”夏衍无奈的看着卓凌说道。 卓凌没忍住笑了出来，弯着眉眼看着夏衍，轻声说道：“我不死，要死也是死在你手里。” “这回我是真信，你都这么死过一次了。”萧城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闭嘴吧!”夏衍从卓凌怀中抽出个什么就朝萧城扔了过去，直直的砸在萧城脑门上的时候才发现是卓凌的扇子。 “夏衍!”萧城嗔怒的吼道，“你居然打我，八百年了，你第一次动手打我!” 夏衍看着萧城已经扭曲了的眉眼，松开了卓凌走了过去，捡起了扇子之后一把将萧城拉了起来，满怀歉意的鞠了个躬说道：“对不住，我错了，我该死，罚我这次请你喝酒，如何?” “哼!”萧城闷哼了一声，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眼前的神像，却愣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 “夏衍，”卓凌走到夏衍身旁，“这文仙什么来头，怎么这么憨的也能飞升吗?” 夏衍忍住笑，三言两语的介绍道：“他是仙尊身旁的司文，叫萧城，处理所有仙尊的文案工作，你可别看他憨，他可是通晓古今五千年，就是……文仙嘛，身手差一点。” “夏衍!”萧城围着那神像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那案台前，仍然抬着头盯着神像的脸，说着，“你有没有觉得这神像……很眼熟?” 夏衍走了过去，也抬头看着神像，说道：“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眉眼间有三分神似季桓。” 卓凌闻言，也走了过去抬头看着：“像吗?” “是有几分，”萧城转头疑惑的看着夏衍，“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在这边城破庙，会有一尊神似安澜殿下的神像，而且见这情形，至少也是千年之前的了，胳膊都断了一个。” “还有我梦里那魅婆，”夏衍听萧城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奇怪，“他竟能将季桓模仿的一模一样，连我都骗过了，还被迷惑成那样，年月必定不浅，到底什么来头?” 卓凌听了，眉心一皱，朝夏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那是因为你思念成茧，将这脑袋和双眼裹住了，才连赝品都辨不出!” “不，”萧城打断了卓凌的话，“倘若我不知那是魅婆，在梦中遇到，我也辨不出，当真是一模一样，太厉害了。”
第100页 “在那梦里，我真的以为季桓从未曾离开，”夏衍垂下了目光，漠然的说，“但我让他弹琴，他有所推拒，我心生怀疑，却根本不愿相信那一切是假的。” 萧城将手搭上了夏衍的肩，轻轻拍着：“所以，多亏了他将那玩意杀了救了你，你可知，若你真与那魅婆交了欢，就……”萧城说着，长嘆了一声，想到他闯进去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当下也有些后怕。 “我也觉得奇怪，”夏衍拍了拍萧城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我与季桓那三百年，他一直以礼相待，从未有过任何越矩的举动——” “真的?!”卓凌一声大吼，吓的夏衍将还没说完的话又吞了回去，惊讶的看着卓凌那张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的脸。 “你有病啊?吓我这一跳!”夏衍一巴掌扇过卓凌的前额，随后愣了一下，“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说你俩一直以礼相待!”卓凌一脸孩子气，笑嘻嘻的看着夏衍。 “对，其实想来在那怪物亲我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怀疑的……”夏衍若有所思的说道，“不对，我怀疑了……那时候我疑惑若真是季桓，怎会如此轻薄，但……是什么让我打消了这种怀疑?”夏衍仔细的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萧城闻言，在一旁又看到卓凌脸上泛起的一丝红晕，心里却好似觉察了什么，突然心头一沉，仿佛掉落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停的下坠，抓不住任何可以救他的东西。 卓凌红着脸，在四周转悠起来，昨晚他已围着这神像绕过一圈了，但夜色太浓，也没发现什么。他想到昨晚他就觉得这神像眼熟了，可那时他并未见到那个假季桓，那他又是觉得像谁呢……突然，他发现在神像脚边的稻草下，好像有刻痕。 卓凌蹲下来，拨开了稻草，看到了原本遮掩着的地方竟然有字。“快来看!”卓凌招手喊了一声，夏衍和萧城也走了过来，一同蹲下来看着那几行字：“斜风不扰轻帐，相思不抵云裳，对镜绮红妆，却道与君两相忘，细雨不知夜凉，落红不念残香，无妨，无妨，红豆锦书寄海棠” “这么看来，不像是有深重的怨念，怎么会化为魅婆呢?”萧城看完，疑惑的看着夏衍问道。 “这是飞升后将髮妻抛弃了?”夏衍眼神迷离的说道，“阿城，你可记得这千年间，有哪位仙家是在这仓梦城飞升的?” 萧城回忆着，片刻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卓凌见状，转头对夏衍说：“古今……五千年?” “我只知道，这仓梦原先是个小国，取的是苍茫的苍，一千五百年前，一夜之间被灭了国，后来归属到这苍池国，便将这苍字改了，既然有仙家飞升，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灭了。”萧城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在仙尊身边的这些年，他读了不少文录册，也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隐情，但这仓梦国飞升的仙家，他却真的一无所知，仿佛从未曾记录在册。 “对了，”卓凌突然想到与那假季桓厮打之时，他瞥见了自己的匕首，瞬间走了神，才被自己抓住了时机一击毙命，便转头向萧城问道，“那你知道我这匕首的来歷吗?可能与这仓梦城飞升的仙家有关。”随后，他便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那二人。 “索命是曾经一位武神的法器，”萧城知道的也不多，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据实相告，“那时的仙尊还不是现在这任，这位武神飞升之后不久，前任仙尊就陨落了，有传言说是他将前任仙尊杀害了，之后他便消失无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我在仙尊的殿中见过索命，跟这双鱼玉佩放在一起，还有很多奇珍异宝，这……怎么会在你手上?” “跟季桓告诉我的差不多。”夏衍淡淡的说着，随后便将卓凌幼时在叶城遇到仙家相救之事告诉了萧城。 “你们看……像不像?”卓凌将匕首举到眼前，又怯生生的指了指那神像横在胸前的那把小刀。 夏衍和萧城一愣，看了看索命，又看了看那神像，看了几遍，最后盯着卓凌，愣愣的点了点头。 “所以，给我匕首的那个哥哥，还有这个雕像，就是那个仙庭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武神?”卓凌茫然的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神像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就是他!我说怎么觉得这神像这么眼熟，十年前，就是他在大漠救了我，还时常来看我!” 夏衍和萧城都已经梳理不清楚脑中的线索了，呆呆的看着卓凌，过了半晌，萧城将夏衍拉到一边，轻声的问：“你可知……安澜殿下是何时飞升的?” 夏衍眼神一变，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不可能!仙尊告诉我，季桓早已轮迴。”他不敢相信，季桓怎么会在凡间有妻子呢?! “仙尊告诉你了?!”萧城大吃一惊。 “嗯，我从狼族回来那日，仙尊传音告诉我的。”夏衍说着，突然察觉萧城话中的意思，抬眼瞪着他，“你知道?” “我……”萧城面露尴尬的颜色，一时语塞。 “你早就知道?!”夏衍突然一阵怒火，“你既然知道为何这五百年都不告诉我?!枉我当你是最好的兄弟，你……”
第101页 萧城见夏衍此刻大发雷霆，好似下一刻就要割袍断义了，连忙轻声道着歉：“对不住，我……有些事，我不能说，但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一心为你着想，我并不知道他在哪，我也在帮你找他，只是一直都无所获。” “此话当真?”夏衍严肃的看着萧城。 “我若骗你，天打雷噼!”萧城举手发起了誓。 “得了吧，雷公成日里找你喝酒，你就是天天骗我，他也不会噼你!”夏衍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想走回到卓凌身边，却被萧城一把拉住。 “你可曾想到，若安澜殿下真的是那个武神，那他……真的会去轮迴吗?谁又管的了他?!”萧城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说的夏衍也将信将疑了起来。 “可……”夏衍想到仙尊在梦里让他往东走，就能找到季桓，却又想到一些往事，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你说的不无道理，当时仙尊告诉我季桓轮迴了，我也疑惑，仙尊怎么会捨得让他轮迴，谁能让他入轮迴?!” “你可还记得安澜殿下飞升前是哪里人?”萧城又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夏衍茫然的说，“我又没问过，但他是在江南救的我。” 萧城还打算继续问些什么，却被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你们怀疑……他就是季桓?”卓凌指着那座神像，满脸的诧异，“也就是说……那个哥哥……是季桓?!”卓凌此刻面目狰狞，仿佛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夏衍转头看着卓凌，他不知道卓凌是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我们只是猜测，毕竟，这神像的脸跟他也不是一模一样。” “不……你们不是疑惑为什么那个魅婆能将季桓扮的一模一样吗，”卓凌双眼无神，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倘若……她真的是季桓的……”卓凌指向了神像脚边的那几行字。 “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萧城恍然大悟，“也就能说明为何她对你如此有兴趣，却没有将这孩子带入梦里。很有可能真的是安澜殿下当年杀了前任仙尊，让他哥哥上了位，你比较清楚他的身手。” 夏衍被萧城和卓凌说的有些动摇了：“他……是挺厉害的。那你这么说，他并没有入轮迴，那……仙尊为何要骗我?”夏衍说着，突然抬起头紧张的盯着萧城。 “之前我就问你，可否想过为何仙尊这个时候告诉你安澜殿下的消息，那个时候我就存疑，觉得仙尊并非真的会告诉你实情。”萧城说道，“仙尊那个宠弟狂魔，既然安澜殿下不愿见你，他怎么会让你找到?!” 夏衍突然觉得萧城说的十分在理，一时竟无语反驳，仙尊对季桓宠的毫无原则毫无底线这种事是整个仙庭人尽皆知的，又怎么会违背季桓的意愿让自己能找到他呢。“那……那我现在……怎么办?”夏衍整个人都茫然了，仙尊告诉他季桓轮迴了，又告诉他往东去找，但如果仙尊本就没想跟他说实话，那他还要往东走吗? 第36章 温柔乡一梦险断肠6 “你……仍然要去找他?”萧城无奈的看着夏衍说道，“即便知道他这……”萧城没有说完，而是指了指那神像脚边的字。 “即便他真是这薄情之人，我也要找到他当面问清楚!”夏衍虽语气听上去坚定，但实则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若这人真是季桓，那他丢下自己似乎也并不是不可理解……就是腻了吧……当真如此，为何还要去自讨没趣惹人厌烦呢?五百年了，他第一次生了退意…… 萧城见夏衍神色悲凉，便心生不忍，走到他身边，将他的肩揽过来，轻声安抚的说：“也许他对你的好也是真的，只是……三百年的时间也不短了，可能……” 萧城的话没有说完，但夏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尚未有定论，不能因为这些就确定了这神像就是季桓。 “反正那魅婆也死了，想这么多做甚，还走不走了?”卓凌见萧城揽着夏衍的肩，心生不满，走了过去一把就将萧城的胳膊扯了下来，拉着夏衍就往外走。 萧城无奈的跟了上来，走到夏衍身边：“你们……还准备往东走吗?” 夏衍被卓凌拉着，完全可以不用看路，便转过头跟萧城聊了起来：“嗯，走走看吧，反正也没有别的线索。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下来办事，本也不是落到此处的，”萧城无奈的说，“不知道跳下来的时候是不是遇到妖风了，怎么就吹到这。落地之后我发现你就在附近，就先来寻你了，正好，我也要往东走，咱们一路。” 卓凌闻言，脚步一顿，勐地回头看向萧城，却又看到夏衍脸上泛着喜悦，便不太开心的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拉着夏衍往前走着。 “你要去何处，办什么事?”夏衍问。 “还能有何事，”萧城一想到就头疼，“替仙尊请风雨两位祖宗回仙庭呗。” “他们还在凡间?”夏衍好奇的问道，在他寻找季桓的第二个一百年的时候，风雨两位执令神就离了仙庭，来到凡间生活。
第102页 “是啊，”萧城一脸糟心的表情，“仙庭严禁谈情爱之事，这俩祖宗当初为了厮守，便到了凡间，谁知道日日争吵不休，闹着他们住的那一片就跟妖魔横行似的，一阵妖风一阵邪雨的，仙尊让我来了几次了，劝他们不要为祸乡里，赶紧回去吧，既然彼此不合适，当断则断了。结果这俩祖宗真是活祖宗，一回到仙庭，一日不见，又厮混到一起去了，难忍分离之苦，又跑了下来，然后又是刀兵相向……每回我来劝架，都要受到连累，你说这是何必呢，唉……” 看着萧城长嘆了一口气，夏衍笑了起来：“怎么这苦差事还是你做?这几百年，你丝毫没有把自己混出个样子来嘛。” “你还笑!有没有点人性了?!”萧城嗔怒道。 “老子都死了八百年了，上哪找人性去?!”夏衍笑道，见萧城微怒，便赔笑着，“走，喝酒去，安抚安抚你这脆弱悲凉的灵魂。” “去哪喝?”萧城望了一眼四周，他们早已出了仓梦城，周围是一片荒原，除了吃草的牛羊，什么都没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只要往前走，柳暗花明又一村，”夏衍将头转了回去，看着前路，“何愁没有酒喝没有肉吃?!” 萧城微微笑着，看着夏衍明媚的笑容，轻声的说：“夏衍，我总觉得此次见你，与往日不同了。” “哦?哪里不同?还不是这般的好看……”夏衍说着，不禁就笑了出来。 “你……没有那么像安澜殿下了，”萧城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在梦里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在仙庭之时的你，天真、霸道，我……很是怀念。” 夏衍心里一颤，愣了片刻，随后恢復了笑容，转头对萧城说：“那是因为我将她当成了真的季桓了吧。” “可你现在也是……”萧城看着夏衍，眼里竟多了些情深。 话音未落，卓凌和夏衍双双顿了一下，仅是一瞬，卓凌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夏衍将头转了回去，笑道：“那不是正好，你不是说，你喜欢从前的我吗?!” “不论怎样的你，我都喜欢。”萧城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没有让夏衍听到，随即看了眼卓凌，便又笑着说，“所以，是谁让你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呢?” “你说的我好像会七十二般变化一样，”夏衍说，“我是个鬼，不是会随意变形的灵妖!” 一说到这，萧城来了兴趣，他拉着夏衍的胳膊，说道：“瑶光殿下的事你听说了吧?” 卓凌闻言，知道他要说薛寒和阿楚的事情，便放慢了脚步，与二人并肩走着。他看到萧城拉着夏衍的胳膊，便轻轻将夏衍往自己身边拉过来了一些，骄傲的昂着头冲着萧城说：“何止听说，是亲身经歷!” “看给你厉害的，亲身经歷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夏衍笑着怼了他一句。 “怎么没关系?”卓凌突然急了，“他俩抱一起的时候，我难道不在一旁观瞻吗?!” 萧城看着他二人斗着嘴，觉得甚是有趣。“所以，瑶光殿下真的是跟狼王私奔了?天吶，我还以为是谣言呢，居然是真的!” 卓凌和夏衍一脸轻蔑的看着萧城，心想你一个司文，居然消息如此滞后。 “你知道吗，仙尊那日在大殿上大发雷霆，”萧城说着，心想这些细节你们总算不知道了吧，“瑶光殿下一早就进了大殿，跪在殿中央，我们一进去都懵了，仙尊肯定也惊讶非常，只是故作淡定。” 夏衍想到阿楚送别他们那日，说薛寒回仙庭了，想来就是去请辞了。 “仙尊问他行如此大礼是为何事，他一句话差点没让仙尊一口老血气吐出来，他说要仙尊除了他仙籍。”萧城津津有味的说着，“当时我们也是吓一跳，瑶光殿下的名声可是直逼当年那位神秘武神啊，听说还是以鬼身飞升的，造了什么孽要除仙籍，还是自己要求的。” 夏衍和阿楚相视一笑，三人一路走，一路听萧城说着。 “仙尊问他是为何，他说他找到……找到……对，阿楚，他说他找到阿楚了，原来阿楚没死，他和阿楚有约定，要下界与他长相厮守。我们还没反应过来这阿楚是谁，以为是凡间哪个女子，结果仙尊大怒，不知道将手边什么东西砸了下来，大吼道：‘都滚吧，都去找鬼怪妖精谈情说爱去吧，仙庭不要了，一把火烧了!一个二个的，都是这副样子，就这点出息!’我们当时都吓傻了，我听他们在一边窃窃私语，说那个阿楚是现任狼王。” 夏衍无奈的笑着：“仙尊说，他最后还是放瑶光殿下走了，也没抽他的仙骨，只是施了封印。其实，仙尊也是挺可怜的，对谁都是那么和蔼，他成全了薛寒，也成全了风雨二神，自己为了仙庭呕心沥血。对了，仙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唉……”萧城长嘆了一声，“仙尊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整日里都能听到他的喘息，模样也是苍老的不行，哪里还有从前那英姿飒爽的样子。” “季桓没有回去看他?”夏衍觉得疑惑，这兄弟二人虽然平时交往甚少，但是他却知道，二人感情异常的好。
第103页 “唉……”萧城想着曾经的往事，心想安澜殿下怎么可能来看仙尊呢，即便是他没有入轮迴，也不能当着众仙家的面肆无忌惮的上仙庭，就算是看，也是偷偷摸摸的来去，自己也就无从得知了。突然，他抬头看见前方不远处有集市，想是又到了一个什么村子，便又兴奋了起来，“快，有酒喝了!”便拉起夏衍就往前蹿去。夏衍又拉着卓凌，正好卓凌也饿了，一时间三个人都脚下生了风，朝村口奔去。 一进村子，就发现正是午市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两边的小贩大声叫卖着，摊位一个挤着一个，摊主们却并不在意，各做各的生意，若有哪个摊主人有三急临时走开一下，其他的摊主还时不时照看着身边的摊子。 三人在街巷中从头走到尾，也没有发现有空桌的酒家，只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家客栈。夏衍朝里望去，发现大堂内正坐着几个人吃着喝着，便带着卓凌和萧城走了进去。 “三位里面请!”小伙计赶忙就堆着笑脸迎了上来，看他们带着行李，就问道，“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吃饭!”卓凌喊道，就往靠里的一张桌子旁一坐，好像不吃饱都不想再起来了。夏衍和萧城也跟着就坐了下来，“上几个招牌菜，两壶清酒。” “好嘞，几位爷有什么忌口吗?”小伙计问道。 “忌慢!”卓凌叫着，“快快快!回头爷要是饿死在你们这饭馆了，你们这名声可就毁了!” 小伙计闻言，笑了一下，转身就跑没了影。 “夏衍，”萧城看着卓凌，面露笑容的说，“你不觉得这孩子似曾相识吗?” “我都过了十八了，谁还是孩子?!”卓凌一扇子就敲在萧城的肩上，“我叫卓凌!” 夏衍揉了揉卓凌的头，一脸宠溺的笑着，转头问萧城：“你什么意思?” “你刚上仙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萧城仿佛陷入了回忆，不禁脸上沉沉的笑着，“上蹿下跳，天不怕地不怕的。众仙家都烦透了你，要不是安澜殿下护着你，你怎么能待上三百年。” 听着萧城的笑声，夏衍仿佛也想到了那个时候的样子，也笑了出来：“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坐在殿檐上，把周围几个殿的灵鸟都打的漫天乱飞，那几个老头都要气疯了，日日跑来季桓面前告状，季桓就一个个给他们赔不是。”夏衍说着，笑的前仰后合。 卓凌看着夏衍回忆着从前与季桓在一起的日子，心里不禁一丝酸楚，便在心里一遍遍的安慰自己——过往不重要，当下才重要，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 “说起来，那三百年，我这样的性子，也只有季桓能忍，也只有他，还能那般宠着我。”夏衍低着头，无奈的笑了笑。 “不，我也可以……”同样的一句话迴荡在两个人的脑海中…… 小伙计果然是听信了卓凌的话，不一会便端上来了几盘卖相甚佳的小菜，又送来了两壶酒。卓凌忙不迭的就伸了筷子，吃了几口就不住的点头，应该是觉得口味不错。夏衍则给萧城和自己的杯里都倒满了酒，二人举杯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卓凌见夏衍喝的开心，也拿起了夏衍的酒壶，想要往自己的杯里也倒一点。然而还没倒出来，就被夏衍一把又夺了回去，还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头上。 “小孩子喝什么酒?”夏衍将茶壶往卓凌面前一放，“渴了有茶。” “你比我又大不了多少，你为何能喝酒?!”卓凌一脸哀怨的盯着夏衍。 “我比你大八百岁!”夏衍轻蔑的说着，沖他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往自己的杯里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你……”卓凌怒气沖沖的瞪着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端起茶杯仰头往口中一灌。 萧城意味深长的笑着，将一杯酒喝干，又倒满了一杯，就问夏衍：“你二人不过相处数月，竟如此亲密，我和你都八百年了，也比不上一二吧。” 卓凌闻言，敏感的察觉到了萧城语气中隐含的情绪，眼中立刻闪过了不满的神色，却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 夏衍倒是没有在意，端着酒杯又与萧城的碰了一下，仰头饮尽，一边倒酒一边笑着说：“胡说什么，我当你是最好的兄弟!” “那他呢?”萧城突然盯着夏衍的双眼说道，“你又当他是什么?” 夏衍被这突然的问题问了懵了一下，顿时觉得这酒劲有些大，竟然有些上头了，一时沉默，愣在当场，却没有注意到卓凌闻言也在紧紧的盯着他。 “他?”夏衍半晌缓过神来，咧着嘴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他还是个孩子，我能当他是什么……嗯……”夏衍想了一下，转头看着卓凌，笑着揉着他的头说道，“就当个儿子吧!” “夏衍，你大爷!”卓凌一怒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夏衍。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他没想到夏衍居然能说出当他是儿子，双手攥紧着拳头，差点就要一个冲动附身托起夏衍的下巴就吻上去，心想你他娘的撕我衣裳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当我是儿子。
第104页 “你要当谁的爹?!老子才不认你这个爹!”卓凌在心里克制了自己很久，才将情绪平復了下来，嗔骂了一声，便重新坐了下来。 夏衍本就只是开个玩笑，他自己也没有想过卓凌对他的意义是什么，他只是觉得不想离开卓凌，有这人在身边，自己就觉得无比心安，虽然只相处了数月，但这种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感觉却是奇怪非常。此时看到卓凌的反应，不禁大笑起来，连带着身边的萧城也开始大笑，只剩卓凌一个人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看着身边二人都笑的快断了气，卓凌心中一阵不满，正要发作，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各位客官，今日，我们来讲讲这传说中的……仓梦城!”三人一愣，纷纷循声望去，却见大堂中央靠前的一个浅浅的台子上，坐着一个说书人，一把扇子敲在桌边，正要开说…… 第37章 温柔乡一梦险断肠7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下，将正在做的事和正想做的事都停了下来，转过身子齐齐看着那个说书人，认真的听了起来。 “话说这仓梦城，一千五百年前乃是草原上的一个小国，名为苍梦，国力孱弱，国民多以放牧为生，故此从不去招惹周边的邻国，国主勤俭，不修宫殿，不养军队，也倡导民众和气生财。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国，如今已成了一座附属城池是在所难免，但又为何在这草原十三部落中流传着鬼都的名声呢?这就要从一千五百年前流落至此的一个男童说起了…..” 说书人喝了口茶，将扇子打开摇了几下，继续说道。 “那一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童逃荒至这，一路走来，他已见多了饿殍遍地，见到这苍梦国城中繁华，便生出了多留一些时日的念头，而求生的欲望让他干起了偷摸的勾当。城内大多数人都认得他，见到了或是纷纷躲开不愿靠近，或是将他痛打一顿。时日一久，这男童不仅身上总带着伤，越来越难得手。他不由得心生恐慌，这可如何是好，渐渐又萌生离开之意，想去下一个地方继续讨生活。 “然而也许是上天垂怜，不忍见他受苦受难，某日他正欲最后偷一次银子便离开之时，遇到一位大户人家出游。此男童手法甚为娴熟老练，将一位小姐身后跟着的小厮怀里的钱袋摸了去，跑远了一看，发现内有几十两纹银，当下大喜，去饭馆大吃了一顿之后，便向城外走去。 “走到城门口之时，发现一个富家小姐模样的女童正蹲在角落里抽泣，男孩走近了一看，发现正是之前偷了银子的那家大户小姐，遂心生不忍。他想自己偷了人家的银子，也算是受了人家的恩惠了，便做个好事，将这小姐送回去吧，否则万一遇上匪徒之流遭遇不测……没有多做犹豫，他便走上前去，将那小姐扶起，询问了家在何处。您猜怎么着，这富家小姐原是这苍梦国师的千金，家住城郊国师府。” 夏衍听到这，隐隐觉得这小姐会不会后来就成为了他梦里的那个魅婆，而这男童，难道就是……便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萧城，见萧城会意，朝他也点了点头，便继续仔细的听着。 “原本将这小姐送回了家，男童心想这恩也还了，遂欲出城，却被国师叫住。国师见那男童年纪尚幼，衣衫破烂不堪，想来是无家可归，便问了他有何打算。男童将自己欲出城浪迹天涯之事告之，国师感念其将小女送回，提出收留之意。 “各位客官，听到这里，后面的剧情您也该猜出一二了。国师收留了这男童之后，见其极为聪慧，便费心培养，教其读书习武，那小姐也对其一见倾心，俨然一个乞儿逆袭的人生赢家。这男童对国师一家也是感恩戴德，成年之后也成为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然而他不甘心这苍梦国如此弱小，暗地里养了一批私兵，瞒着国师和国主在草原征战杀伐，竟让他统一了这草原十三部落。 “直到十三部落首领来苍梦国觐见国主，国师还是一脸茫然，回家之后不但没有予以夸赞奖励，反而大发雷霆，说自己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怒到要将其赶出国师府。男子觉得自己委屈，他明明统一了苍梦国周边的草原十三部落，让他们成为了苍梦的附属，也解决了苍梦的外患，为何国师会如此生气。 “国师一定要将其赶出府，派人将他随身物品都扔了出去，竟在府外跪了三天三夜，求国师回心转意。他不知在门的另一边，那小姐也在厅内跪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国师终于心软了，答应让他回来，但要他承诺从今以后不准再干涉国事，养私兵乃是杀头的大罪，绝不能让府内众人受此牵累。 “少年发了毒誓，就地将私兵散去，刚一起身，小姐便沖了出来，不顾礼教的将他紧紧抱住，伏在他肩头落泪。少年愣了片刻，却听国师提了第二个要求——入赘国师府。他没有即刻应允，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将散落一地的物件拾了拾，领着泪眼婆娑的小姐随国师回了府。 “自那日起，这少年在府内的地位仿佛有了变化，从前他只当是个家将，而如今却被全府人当作了姑爷。国师见他并未反对与小姐的亲事，便定了日子，要他二人成亲。谁料成亲当日，城内乱作一团，府外也是一片混乱。少年在礼成之前还是没忍住出了门去查看，发现竟是有敌军攻城。少年当即将身上的服饰脱下，回房换了装束，唤出一队人马出城迎敌去了。”
第105页 夏衍听着，看了眼萧城，轻声问道：“看来是那武神无疑了?”萧城点了点头。随即夏衍又问道：“你还觉得是季桓吗?”萧城沉默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那少年在武学作战之事上堪称天赋异禀，不过半日，便将敌军击退。在回府的路上，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发过的毒誓，又想起国师的话，还有行礼中被丢下的小姐，喝令与他并肩作战的一队人马出城隐匿，独自回了国师府。却没有进厅内继续行礼，而是又跪在了府门外。当夜，苍梦国主便派人封了国师府，以豢养私兵破坏境内和平意图谋反等罪，下令将国师押入天牢。 “少年将罪责一力承担下来，国主判其翌日午时斩首示众，没有再追究国师的罪过。谁料在夜深人静之时，那小姐带着一把匕首混进了关押他的天牢，偷偷将他救了出来。二人逃至城外才停住脚步，小姐对他情深一片，意欲带他私奔，远离苍梦国境，还将她从国师那里偷出来的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相赠，作为定情之物。少年正欲推拒，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国师一家人，谁知正在推搡之际，一道天雷降下，那少年竟如此就飞升了……” 夏衍与萧城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道果然如此…… “您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说书人兴致勃勃的说着，“非也非也。少年飞升之后，国主大吃一惊，即刻对国师大为赞赏，称他知人善用，居然养出了一个神仙，所有的过往也都没再追究。成了武神的少年终日里护着苍梦国，自此凭一人之力，一手持弓，一手握刀，击退了不少觉得苍梦国弱可欺的侵略者，为此在国主的主持下，民众们为他立了一座神庙，还找了最好的雕刻师傅，为他塑了一尊巨大的神像。只是那小姐却成日里忍受着相思之苦，每日都在那庙中等着，希望他能回来相见。 “可那少年好似将她已经遗忘，再无在她眼前现过身。小姐知他已成仙，自己与他也再无可能相守，便离开了国师府，不顾国师劝阻，住进了庙中，只盼如此能日日守着他的像，也算安心了。” 夏衍听到此处，想到了那神像脚边的字，转头不解的看着萧城，轻声问道：“魅婆?” 萧城也在疑惑，轻声答道：“看来，正是如此。” “这一守就是五年，好在那庙中香火旺盛，国师也放心不下，小姐衣食无忧，安心做了那庙祝，只盼某日少年能再让自己见一面。可未曾料想，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少年真的现身了。小姐欣喜若狂的扑进了那少年的怀里，却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定睛一看，却见那少年一身白衣已被血污浸染，惊恐之下勐然推开了那少年，向后退了几步。 “少年不怒反笑，举着匕首就朝小姐踱了过来。小姐大惊，声声叫着少年的名字，一步步的向后退着。少年终是没有忍心下得了毒手，在走到小姐面前的时候顿了顿，无奈的看着她，不知内心在想什么，也许是在犹豫，毕竟国师全府上下待他不薄，国师更是视他如己出，尽心栽培才有了如今。 “小姐退到了庙门口，仍然死死的盯着那少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相信心爱之人怎会变的如此可怕，但她迟迟没有逃走，她爱他，守着他的像整五年，她想见他。两人一时间都定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彼此，直到几个人沖了进来。那几人看到小姐站在门口，而那少年就在不远处举着匕首，勐的将小姐往后拉去，同时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烟火炮冲着庙里就是一通乱轰，趁少年不备，拉了小姐就跑。” 夏衍疑惑的看着萧城，他不知道这说书人的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更不知道这武神是中了什么邪。萧城也看了一眼夏衍，似乎也用同样的疑问，轻声说道：“先听下去。”夏衍点点头，继续看向那说书人。 “这时候，小姐才得知，这少年将全城屠了个干净，连国师府也没有倖免。小姐当即就觉得天旋地转，拼了命的要回家看看，那几人拗不过她，便带她回了国师府。一进门，她就看见遍地的尸体，找到国师的尸体后，便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那几个人强行将小姐拉了出来，告诉他那少年已经成了魔，便带着她一路狂奔逃命。 “小姐不愿意相信曾经在她身边的翩翩少年怎么会杀了她全家，连狗都没有放过，此时已经失了魂，任凭着几人带着她跑到了城门口，却发现少年正从不远处向他们走过来，背上还背着弓箭，手里握着的还是当初她送的那把定情的匕首。身边的几个人大喝了一声，表示既然跑不掉，就拼死一搏，这时小姐才缓过神，发现这几人正是国主身边最得力的几个护卫。 “那几人丢下了小姐，持着剑向已经杀红了眼的少年奔去，小姐隐隐的看见了那少年脸上露出的笑容，寒意凛冽的笑容。少年并没有把这几人放在眼里，甚至没有碰一下身后背着的弓，只握着匕首就杀了过来。片刻都没有，就杀的只剩两人。那二人一前一后，同时持剑向少年刺去，少年躲过了身前的一剑，一刀划破了那人的喉咙，正准备反身击杀，却听见兵器刺穿皮肉的声音。 “您都猜到了吧，是那小姐为那少年挡了一剑。您可能想问为什么，那少年屠了城，杀了她全家，甚至还想杀她，为何她还如此以命相护。可能，就是因为一个情字吧，情生执念，爱他就已经成为了那小姐的执念，即便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这执念不消亡，她就会认为自己还是爱着那个少年的，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第106页 夏衍闻言，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隐隐的颤动着……执念?怎样的算是执念?即便已经伤透了心了，还会因为执念一往无前吗? “那少年抱住了倒在他怀里的小姐，一手刺中了眼前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的心口。小姐躺在少年的怀里，微微的笑着，伸手颤抖着擦着他脸上的血污，轻声说了句，‘带我回家吧’，正如少年与她初遇时，向她伸出的手，说了句‘我带你回家’。少年打横抱起已经咽气了的小姐，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国师府门口，但是看到府内遍地的尸体，想起都是自己杀的，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去了供着自己神像的那座庙。 “他将小姐放在自己的雕像的脚边，抬头看了眼之前被那烟火炮轰断的一只胳膊，笑了笑，就走了。就这么，这原先还算是国泰民安的苍梦国一夜之间成了空城，后来被临近的苍池国收作了城池，也为了避讳，将原先的苍字改成了如今的仓。也陆续又有了些无家可归的人进了城，便生活了下来。 “只是那座原先香火鼎盛的神庙，却变为了无人打理的破庙，之后有些过路的人便会在那里借宿，但每每有人进庙，只要是男子，总会死上一两个。您说是死了吧，也不尽然，唿吸脉搏都正常，就是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一千多年，一直如此。如今已经在草原十三部落出了名，即便是从这城中路过，不论再晚，也不会有人留宿了。有人说，是那小姐的执念与怨念化为了厉鬼，专抓男子吸魂魄。您可能想问那已经成仙的少年是否真的入了魔了，不然怎会发了狂，我想但凡年少有为大器早成，也不一定就全是好事，心性尚未成熟，却有了一身本事，便容易失了理智，做出些后悔莫及之事，至于他是否真的成了魔，仙界又会如何处置，那可能只有仙人才能知道了。” 那说书人说完，又喝了一口茶，在一边稍作休息，看样子是已将这仓梦城的故事说完了，稍后好似还会再说些什么。夏衍转过身来，陷入了沉思，直到卓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觉得，这说书的话，有几分可信?” 夏衍思考了片刻，轻声说道：“市井传说，多半并非空穴来风，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但主要的事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偏颇。” “所以你认为，这少年是否真的是仙庭传说的那位武神?”萧城问道。 “很有可能，他也说了，那匕首是那位小姐相赠，应该是他带上仙庭炼成的法器。”夏衍若有所思的说着，“可这传说中并未提及两兄弟，应该不会是季桓了吧。” “我想也是。”萧城满心都是疑惑，却也理不清脑中的线索，所幸放弃了，反正与他三人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夏衍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貌似已经入了魔的武神不可能是季桓，但是他又实在无法解释各种碰在一起的巧合与疑惑，尤其是在那说书人说到执念的时候，他心里又是什么在微微颤动着。 “小二!”夏衍突然转身抬手喊了一声，只见那小伙计乐颠颠的跑了过来，“可否将那说书的先生请过来一叙?” 第38章 雨急风骤怨而不舍 小伙计转身就去请了那说书人过来，那人走来见是三个少年，便在桌边坐下，伸手就捏了一块牛肉塞进了嘴里。 “各位请老夫过来，有何事啊?”嚼完了牛肉，他咂了咂嘴，得意的看着他们三人。 “老先生，我想问下，您这个故事是从何得知的?”夏衍问道，一手拦住了正欲冲过去撕烂那人嘴的卓凌。 “自然是听来的，你觉得我像是活了一千多年了吗?”说书人不屑的看了一眼夏衍，又捏了一块牛肉。 “何处听来的?”这次发问的是萧城。 说书人看了眼萧城，心想这三个少年怎会对这荒诞的故事感兴趣，本不打算说什么，但一瞥眼间看到一个红衣少年正怒气沖沖的瞪着自己，倘若不是他身边的那白衣男子攥着他的手，可能都要冲过来将自己揍趴在地。 “前些日子，我在草原听来的。”说书人怯生生的说道，“我当时就是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荒诞，又时隔久远无处考证，今日便拿来说一说。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不要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飞速的又捏了一块牛肉，转身就跑了。 三人坐在凳子上面面相觑，愣了半晌，竟都无奈的笑了起来。 “别想了!”卓凌最先止住了笑，“菜都凉了。”说完就又回到了那快要饿死的模样，埋头吃了起来。夏衍和萧城则继续喝着酒，一直到天色渐暗，桌上的酒菜终于被消灭一空。 “吃好了，结帐去吧!”夏衍拍了拍萧城的肩。 “之前在庙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萧城一愣，“是谁诚心诚意的道歉，说要请我喝酒的来着?” “.…..”夏衍回忆了一下，好像确有此事，“那酒钱我出，菜钱……你结了吧!” “夏衍，你何时变的如此不要脸?!”萧城顿时将眉一横。 “我之前好像听到有人说，就喜欢我这个样子的来着……”夏衍装作一副回忆的样子，“是谁说的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第107页 “你……”萧城瞪着夏衍，奈何夏衍根本不去看他，只能无奈的招来了伙计，将钱一併付了。 “多谢萧兄慷慨解囊!”夏衍起身鞠了一躬，转头又对卓凌说道，“快，谢谢哥哥，这一路，我们就靠他过活了!” “……”萧城连怒都感觉不到了，“你们俩……这是讹上我了是不是?!” “你是仙，我是鬼，这是个凡人，”夏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觉得，就身份来说，你好意思让我们抢了你的风度吗?”说着，就拉着卓凌想要往外走。卓凌见状，乐的龇牙咧嘴。萧城则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将这股怨气散出去。 “客官，您几位慢走。”小伙计走到门口送客，一抬眼发现他们带着的行李，便又多了句嘴，“您几位是要赶路吗?” “是啊。”夏衍回头看了他一眼。 “出了这村，往前几十里可都没有人家，眼下天色已晚，客官何不住一宿，明日一早再启程?!”小伙计很是会做生意，见这几人的打扮，便知不俗。 “你累吗?”夏衍转头问卓凌。 “吃饱了，有点乏。”卓凌说。 “有上房吗?”夏衍问小伙计。 “有有有!”小伙计一看生意来了，顿时又殷勤了起来，“您楼上请!”说着将夏衍往楼上领去。 “三间上房，他给钱!”夏衍指了指愣在一边的萧城，就带着卓凌走上了楼梯。 “夏衍，你他娘的，我收回我说的话!”萧城指着夏衍低声的怒吼道，也跟在后面上了楼。 卓凌瞥了一眼夏衍，拉过小伙计，悄悄的说：“两间，两间就够了。”随后又偷偷的塞给了小伙计一粒碎银子。小伙计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瞬间恍然大悟，凑到夏衍身前，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可是公子，我们只剩两间上房了，您看您几位都是男子，可否……” “让他住柴房!”萧城在身后吼了一声。 “两间就两间吧，无妨。”夏衍语气淡然的说着，心想在叶城也曾与卓凌挤一张床，便在小伙计的引领下打开了一间房间的门。房间不小，也很干净，夏衍随即带着卓凌就走了进去，转头看见萧城也跟了进来，便笑着说道：“你进来做甚，你跟他去另一间。”说罢便看了小伙计一眼。 “你二人……同住?”萧城面露不快。 “我是个孩子，我怕黑!”卓凌沖萧城翻了个白眼。 “我也怕黑!”萧城微微扬着下巴，轻声道。 “你是想省钱只要一间房吧?!”夏衍不满的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吝啬，这一间房我们三人住不下的!” 小伙计闻言，在一旁偷偷笑了起来。 “夏衍!”萧城闻言顿时发了怒，指着夏衍就吼道，“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我何时亏待过你，你居然说我吝啬?!” “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我不要脸，我良心被狗啃了!”夏衍认错起来也倒是积极诚恳，“这样吧，你俩怕黑，你俩睡一间，我去隔壁，成吗?”说着就作势要推着小伙计往外走。 “夏衍!”卓凌突然急了，一步跨上来抱住了夏衍的胳膊，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萧城看着眼前的情景，哼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卓凌见萧城带着小二出去了，长嘆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床边，轻声说了句“好险。” “啊?”夏衍没听清卓凌说了句什么，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你说什么?” “没什么。”卓凌起身又走到夏衍身边，“你……当真让我跟他睡一间房?!” “怎么会?!”夏衍笑了一下，想起了以往在仙庭的一些旧事，“阿城这人有病，不能让别人碰他，怎么可能会与旁人睡在一起。”说着说着，他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夏衍笑完，见卓凌在身边出神的看着自己，愣了一下，走到了窗前，挑开窗向外望了一眼，见街上行人尚多，便转身沖卓凌笑着，轻声说道：“出去走走?” “嗯。”卓凌重重的点点头，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轻点，别让他听到了。”夏衍挑了挑眉，牵起卓凌的手悄悄的开了门，伸头探了一下，便将卓凌拉了出来，又轻轻关上了门，悄无声息的就下了楼。 二人走到了街上，发现集市尚未结束，之前卓凌饿的不行，只顾着找酒楼饭馆，却没在这集市好好逛逛。他拉着夏衍，挨个摊子看过去，吃的穿的，胭脂水粉，幼儿的玩具，还有些男女间用作定情的物件，可谓是应有尽有，卓凌一时间看的是眼花缭乱。然而，最让他感到开心的是，此刻夏衍跟在身后，二人时不时停步拿起摊上的物件赏玩，就好似回到了叶城的上灯节那夜。 “夏衍，你看这个!”卓凌拉着夏衍跑到一个用糖水画着图的摊位旁，兴奋的喊着，“这居然能画出画来!” “这是糖，”作画的是个年迈的大爷，笑吟吟的看着卓凌，“画好之后还能吃呢!” “真的吗?”卓凌好奇的看着大爷作着画。只见他拿着一个盛满红色糖水的勺子，随即便用那勺子在白板上浇了起来，三两下就显出了一个红色的兔子。大爷用一根细细的竹籤轻轻地在那兔子上划了几下，便将那兔子与白板剥离开来，又用那竹籤将兔子两侧一拉，瞬间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兔子插在了竹籤上，随后便把那根木棍插在身边，等着那个孩子看上了之后买走。
第108页 “夏衍!”卓凌激动的回头看了一眼夏衍，“我也要!” 夏衍无奈的笑了一下，扬了扬下巴，卓凌便对那老大爷说道：“老人家，你能画什么?” “我什么都能画。”大爷得意的看着卓凌。 “那……”卓凌反手一指夏衍，笑着问，“他……你会画吗?” 大爷笑着，仔细的打量着夏衍，说道：“画是能画……只是……” 卓凌会意，从怀里掏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银子，果断的摆在了那白板上。 “好嘞，您稍等!”说着，大爷将银子收入面前的碗中，又舀了满满一勺红色的糖水，开始在白板上浇了起来。 浇了一会，他便将那空了的大勺放了下来。卓凌看着白板上的图案，不解的问道：“老人家，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你别急啊，”大爷笑着说，“还没完工呢!”说罢，又换了个勺子，舀了一勺透明的水，往那图案上一泼，瞬间白板上就渐渐的显现出了一个人脸的模样，随着那画慢慢清晰，夏衍的眉眼、鼻樑、双唇渐渐出现在了卓凌的眼前。 “哇——”周围的人都发出了一声赞嘆，卓凌的脸上又惊又喜，迫不及待的要将那张脸抠下来。 “小心!”大爷挡住了卓凌伸出的手，轻轻的将那副画剥了下来，插在一根新的竹籤中，递到了卓凌手中，满脸得意的说，“怎样，这银子花的值吗?” “值!太值了!”卓凌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的糖画，简直爱不释手，还是夏衍将他从人群中领了出去。围观的群众看到那大爷作的这幅画，纷纷要上前去光顾他的生意。 卓凌小心翼翼的举着那根竹籤，满心欢喜的一路走一路观赏，却忘了此时是跟着夏衍在走，等到夏衍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又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卓凌感觉到夏衍停住了脚步，抬头一看，夏衍此时正在苦恼的四处张望着。“怎么了?”卓凌轻声问道。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夏衍呆呆的看着卓凌。 “你怎么……”卓凌也开始四处张望，发现周围一片陌生，无奈的看着夏衍说道，“你不认路就不要带着我乱走啦!” “你像个傻子似的盯着这糖棍，”夏衍怨怒的吼着，“路也不走，话也不说，我不领着你走，晚上我们俩在这大街上睡一晚吧!” “你不觉得，真的很像吗?”卓凌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糖画上，“那大爷太厉害了!” “客栈!”夏衍对着卓凌的耳朵吼道，“我们要找到那家客栈!” 卓凌被耳边这一声巨响吓了一个激灵，转过头看着慌乱中的夏衍，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在夏衍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没有我，你怎么办?!”说完，便拿着手中的竹籤，又往四周望了一下，突然闭上眼睛想了想，便睁开双眼，一手牵起夏衍，往一个方向走去。 夏衍看着卓凌，不由得觉得震惊……他就这样就能找到对的路了?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神奇的技能?果然，没走多久，那个作画卖糖的摊子又出现在了眼前。 “你……”夏衍惊讶的看着卓凌，愣愣的说道，“真的很厉害!” “你现在才觉得吗?”卓凌歪着头，得意的看着夏衍。 “我一直都觉得!”夏衍笑着，揉了揉卓凌的脑袋，“走吧，回去吧。” 卓凌低着头，理了理被夏衍揉的微微乱了的髮丝，往客栈走去。自从夏衍那日给他束了个发之后，他便一直这般束髮……是挺好看的，他暗自想着。 回到客栈，夏衍刚上到二楼，就发现萧城的房间门开着，他正靠在门边等着。 “你们去哪了?”萧城冷冷的问道。 “去集市上逛了逛。”夏衍说着，就领着卓凌回了房。 萧城一步跟了进来，面露不悦的说：“为何不叫我?” “给你省点银子，”夏衍无奈的说道，“这孩子，看到什么都想要。” “你看，像不像!”卓凌举起了手中的糖画，得意的在萧城眼前炫耀着，好似在宣示着主权。 萧城看到卓凌手中的那副画，瞬间愣住了…..简直跟夏衍的脸一模一样，连眉边的一粒不易察觉的小痣都在那糖中。 “这……是糖?”萧城惊讶的问。 “是啊，”卓凌说着，当着萧城的面用力的舔了一下，“甜的。” 萧城晃了神，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一把攥住卓凌的胳膊，紧张的问道：“在哪画的?什么人画的?” 卓凌一惊，惶恐的看着萧城，轻声的回答道：“集市上啊，一个……一个老头。” 萧城闻言，转身就奔出门去。夏衍和卓凌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萧城又抽了什么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萧城才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回来。 “怎么了?”夏衍走上前关切的问道。 “没有了……”萧城很是沮丧。 “什么没有了?”夏衍问。 “那老头，”萧城抬起头看着夏衍，“我在集市上找了几圈，也没见到哪个卖糖画的老头。”
第109页 “你都多大了，”夏衍无奈的笑着，“还跟这孩子一样?!” 萧城哀怨的盯着夏衍，半晌说了一句让夏衍心头一惊的话：“传言……落涂喜甜，画艺精湛，无天工不可夺，无破镜不可圆……” “你是说……”夏衍勐的攥住了萧城的胳膊，双眼惊讶的瞪着他，稍后又将目光垂下，默默的念着，“不可能……不可能……我找了那么久，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出现?!” “我也是猜测，所以想追过去问个清楚，如果真的是他们，你的琴……”萧城突然停顿，意识到自己不能给夏衍这种未知而渺茫的希望，“结果，人已经走了。也不一定就是他们，兴许，只是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呢。” “算了，”夏衍坐回到桌边，苦笑了一声，“一切自有天命。” “夏衍，你别这样，”萧城看到夏衍一副失望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难过，“是我不好，都不确定的事情，就挑起了你的心绪。” 卓凌在一边愣着，完全不知道这二人在说着什么，夏衍怎么就一会激动一会失落的，但是看到夏衍这个样子，他又不敢上前询问，生怕夏衍又受到什么刺激。 “夏衍，”卓凌轻轻的叫了一声，看到夏衍抬头笑着看着自己，他的心才稍稍安了一些，“我困了……” 萧城闻言，看了眼夏衍，说道：“那我回房了，明早我来叫你们。”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走到门外还将房门带上了。 夏衍走到门边，好像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把门拴好后，转身回来坐在床边开始脱外衣，一边脱着一边对卓凌说：“困了就睡吧，你睡哪边?” “我睡外侧吧，我起的早，你可以多睡会。”卓凌说着，看着夏衍默默的贴着墙，闭着眼睛，将头转向里，好似真的睡了过去。他也脱了外衣，躺在了夏衍身侧，愣了片刻，又侧过身，将手环在了夏衍的腰上，脸窝进夏衍的颈窝里，轻轻的唿吸着。 夏衍突然伸出了手，将被角在卓凌肩下掖了掖，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的说了声：“睡吧，我在呢。”这一刻，就好像回到了他们临别前夜，卓凌好想就这么甜甜的睡着，但是夏衍刚刚那明显很失落的表情却一直在刺着他的心。终于，他还是没忍住，将头抬了抬，嘴凑到了夏衍耳边，轻声的问道：“你刚才……为什么那般失落?你跟萧城在说什么?” 第39章 雨急风骤怨而不舍2 夏衍手指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落涂吗?” “能工巧匠?”卓凌惊讶道。 “阿城怀疑，方才作糖画的那老人，是落涂。”夏衍说，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你要找落涂?”卓凌盯着夏衍的脸，却发现他始终没有睁开过眼睛。 “嗯。” “为了……修澜月?”卓凌问。 “嗯。”夏衍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卓凌，“可是落涂性情不定，行踪难测，根本找不到。” “哦。”卓凌应了一声，眼神有些空，似在想着什么，“那就别想了，落涂也不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小镇的，睡吧。”说罢，他在夏衍的腰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又将脸埋了进去，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夏衍就感觉到颈侧那轻微平稳的唿吸，渐渐的也有了些睡意，很快也就沉沉的睡着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卓凌见夏衍睡的沉了，轻轻的起了身，出了房间。他来到萧城的门口，见房内隐隐有烛光，就知萧城还没睡，便轻轻叩门。 “何人?”门内传来萧城的声音。 “是我。”卓凌贴在门上，轻声说道，怕吵醒隔壁的夏衍。 萧城将门打开，见是卓凌，先是吃惊，却也侧身将他让了进来。看到卓凌径直在桌边坐下，疑惑的问：“夜已深，找我何事?”说着一边给卓凌倒着茶，他的心里对卓凌一直存有感激，自己无法将夏衍从魅婆那里救出来，而这个孩子却奋不顾身沖了进去，最后还杀了魅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萧城当时想要陪着夏衍去死的心都有了。 “你……喜欢他?”卓凌盯着萧城的眼睛，直冲沖的就问了出口。 萧城手一抖，壶里的茶洒了一些在桌面上，但他瞬间稳住，将茶壶放了下来。定了定神，萧城抬起头，看着卓凌，微微笑着：“这话……从何说起啊，我与他相识八百年了，整个仙庭，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他亦如此。” “你不用煳弄我，”卓凌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别当我是个孩子，你瞒不了我的，他傻里傻气的，我可不傻。” “你想多了，”萧城无奈的笑了一下，“你我二人，皆无可能。” “你……”卓凌一惊，愣愣的看着萧城。 “你说我瞒不了你，你自然也瞒不了我。”萧城抬起头，看着卓凌，脸上仍挂着那一丝苦笑，“你知道的，他在找季桓。” “哼……”卓凌不屑的闷哼了一声，“那个杀千刀的，还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呢，夏衍找了五百年都没找到，谁知道要不要再找五百年?”
第110页 萧城看着卓凌，也知道卓凌的意思，他是个凡人，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只要夏衍这几十年找不到季桓，他就可以陪在夏衍身边一辈子，对他来说，已是满足了。萧城无奈的笑着，可自己呢……自己只能永远在夏衍的身旁看着他，原来做仙，竟是这么无助。萧城想着，摇了摇头，他盯着卓凌的眼睛，轻声说道：“所以呢，你今夜……是来向我炫耀示威的吗?” “不，我是来问你关于落涂之事。”卓凌严肃的说。 萧城一愣，他没想到卓凌会来问这个。“落涂之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否则我早就找到了，澜月也早就修补好了。” “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什么。”卓凌说。 “我为何要告诉你?”萧城勾起了嘴角，“好让你找到落涂，去夏衍面前抢功吗?”萧城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随后看到卓凌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便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告诉你也无用，先不说你根本找不到他们的所在，即便让你找到了，你一介肉体凡胎，也无法让他们答应帮你修琴。” “为何?”卓凌疑惑的皱着眉问道。 “落涂一族，性情极为古怪，他们若是看你顺眼，贴着你也要送你物件，若是看你不顺眼，便诸多刁难。”萧城将自己听说来的传言告诉了卓凌，“传说落涂最喜爱收魂魄，用来附在他们做出来的物件上，所以他们手里出来的东西，都精巧异常，且具有灵气。你一个凡人，若将魂魄给了他们，死后只能在地府做苦工，永世不得轮迴了。” “那按你这么说，仙就可以将魂魄给他们?”卓凌问道。 “仙若失了一魂或一魄，最多只是失了法力或是终日疾病缠身，总不会有太大的损害。”萧城淡然的说，好似完全不在意。 “那你知道关于他们行踪的传言吗?”卓凌好奇的看着萧城，“万一他们就看我顺眼呢?!” “哈哈……”萧城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心想果然还是天真啊，又不忍看他的渴望落空，便又说道，“传说落涂曾与几个仙家交好，也只有那几个仙家可以找到落涂，更有传言，风执令就是其中之一。” “风执令?”卓凌不解的问道。 “之前我与夏衍说我此次下界，就是为了劝风雨二执令神回仙庭的，”萧城喝了口茶，“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次次都要接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很有可能受到波及被打的魂飞魄散的差事?!” “就是你说的那对日日争吵互殴，却一日分别也忍受不了的那对冤家?”卓凌想到刚出那破庙之时，萧城还在对夏衍抱怨。 “就是那对活祖宗，”萧城一想到就头疼，“每次来，我都要受一身伤回去，养上三五个月才能恢復，却连关于落涂行踪的一个字线索也没打听到。我甚至都怀疑，这传言是谁传出来的，我是个文仙，又不像瑶光殿下那般勇勐，他们一打起来就六亲不认，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萧城说着，想着几日过后，自己可能又要重伤回仙庭，就一手扶上了前额，哀声嘆气着。 “这次，我们陪你去，真打起来，至少我和夏衍还能保着你。”卓凌将手搭在萧城的肩上，安慰的说道。萧城心中更加无奈，心想这不是情敌应该有的态度啊，这孩子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将自己当成是威胁啊。 “但是，你若是知道落涂的线索，可不能一人独享，”卓凌话锋一转，“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你这人，一看就不讨人喜欢，说不定他们就喜欢我这样的，你的魂魄不就省下了?!” “.…..”萧城闻言，黑着脸看着卓凌，心想我们俩这是谁更不讨人喜欢?! 见萧城没有异议，卓凌嘴角一咧，起身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出发，我们陪你去找那两个活祖宗!”说完，便出了萧城的房间，留下萧城一个人还坐在桌边愣着神。 回房的路上，卓凌心里暗喜，既然有线索自己就一定要抓住，夏衍那么重视那把琴，如果能将琴修好，他会有多开心。那一刻，他没有在意澜月琴是季桓所赠，他只想看到夏衍开心的笑。 一推开房门，卓凌就愣在了门边，他看到夏衍正坐在床边，直直的看着自己，脸上是微微的怒色。 “你去哪了?”夏衍冷冷的问道。 “我…….”卓凌有些心虚，“我饿了，下楼找点吃的。”说着便关上了房门，走到床边坐在了夏衍身旁。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准这么一声不响的消失?!”夏衍微微侧着头，目光里带着寒意。 夏衍睡了一会，又做了个噩梦，梦到卓凌不知为何死在了他身边，他抱着卓凌的尸体泣不成声。哭着哭着突然就惊醒了，手往身边一探，却发现身侧无人，床上的温度也正在渐渐散去，突然就惊慌的坐起了身往房内望去，却丝毫没有卓凌的身影。 正当他想下床去出门寻找的时候，又想到自己若是出了门，可能又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到时候又不知道是谁找谁了。在他犹豫的瞬间，低头见到了腕上的那根红绳，便将左手覆在红绳上，心中默念着卓凌的名字，发现卓凌并未离开客栈，才微微有些心安。想到刚才自己突然的惊慌失措，不由得认为自己是否有些大惊小怪了，卓凌这样的人，即便独自在外也不太会遭到不测，看来自己最近真的是被这接二连三的噩梦吓着了。
第111页 越这么想，又迟迟不见卓凌回来，夏衍就越是有些怒气，不知道是气卓凌不顾自己的担心乱跑，还是气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竟被一个半路相逢的孩子如此牵动着心绪。看到卓凌推门进来，夏衍便没忍住想要发作。 “我这不是……看你睡的沉吗，”卓凌一脸无辜，哄着他说，“我只是下楼吃点东西，没有消失。” 夏衍看着他那一脸孩子模样，心中的不安也散了去，也没有再多加指责。“那也不行，你不知道我刚才……”夏衍差点脱口而出自己那个噩梦，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将卓凌揽在怀里，默默的念着：“我害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说害怕，他甚至不知道害怕什么，是害怕刚才做的那个噩梦，还是害怕那个噩梦成真，害怕卓凌有天真的会突然消失?!亦或是害怕……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个孩子了? 卓凌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在隔壁待了片刻，回来竟会收到如此的一个惊喜。他被夏衍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夏衍的背，在夏衍耳边轻声的说道：“不怕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这么担心我?”见夏衍没有回应，他甜甜的笑着说道，“那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一刻也不离开你的视线，可好?” 夏衍勐的一把推开了卓凌，转身躺进了床的里侧，侧过身用背对着卓凌，低声说了句：“你以为你是天仙吗，看多了做噩梦!”便不再理他。 卓凌不禁笑了出来，转身看着夏衍的背影，第一次发现他竟比自己还像个孩子。看了半晌，他也躺了下来，侧过头看着夏衍的后脑，轻声叫道：“夏衍!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空气中一片寂静…… “睡吧，明日还要跟那憨文仙去找活祖宗。”卓凌微笑着，默念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什么?”夏衍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卓凌。 卓凌一愣，他以为夏衍已经睡着了，被耳边的一声响惊了一下。他侧过头看着夏衍疑惑的眼神，淡淡的说：“你不怕你最好的兄弟被连累的魂飞魄散吗，听说那风雨执令神打起来，可是方圆十里寸草不生，你不用去护着他一点吗?” “可是我们……” “反正你也不知道上哪去找，正好他也是要往东去，顺路呗。”卓凌笑着，在找落涂这一点上，他竟和萧城默契的达成了一致，在找到之前，不给夏衍这种不确定的希望，也不想夏衍为了修琴丢了魂魄。 夏衍闻言，觉得卓凌的话不无道理，反正自己也是瞎找，都是往东走，去凑个热闹也无妨，兴许还能从那二仙那里得到什么线索呢，便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随后，便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身上，颈侧传来一丝微弱的气息，无奈的笑了笑，渐渐的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一早，夏衍醒来，发现卓凌正坐在床边傻傻的看着自己，他一惊，勐的坐起了身。正是这勐的一下，却不想不慎闪了腰，夏衍扶着腰，一脸痛苦的表情。卓凌见状，觉得很是滑稽，便不自觉地乐了出来。 夏衍见卓凌傻笑着，一脚就踹了上去：“笑你大爷，都他娘的给你吓的，大早上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干嘛，爱上我这冠绝天下的容颜了吗?!” 卓凌的笑容一顿，转瞬又继续一脸幸福模样的看着夏衍。 “还看?!”夏衍又是一脚踹了上去，“去把我衣裳拿来，腰扭了，动不了!” 卓凌这才下床将昨晚摆在凳子上的衣裳全都拿到夏衍面前，将脸伸到夏衍面前，贼贼的笑道：“你动不了，那要我帮你穿吗?” 夏衍一愣，随即头一昂眼一闭，将两只胳膊平举着伸了过去。卓凌笑的像花一样，拿起一件中衣就往夏衍的胳膊上套去。套完一只胳膊，卓凌又趴了过去，覆在夏衍的背上，想将另一只袖子穿上另一只胳膊。然而一声门响，耳边传来一声“夏衍!”将卓凌惊的一愣，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夏衍也被吓的勐然睁开眼睛。 此刻受到的冲击最大的站在门边望着床上两个人的萧城，他见到卓凌跪在床上，整个人趴在夏衍的背上，正在帮夏衍穿衣，夏衍仿佛很是满足的坐在那里伸着胳膊。 “我我我……”萧城立即红着脸低下了头，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我稍后再过来，你们……快点。” 夏衍和卓凌互相看了眼彼此，又看了看两个人此刻的状态，不禁都笑了出来。卓凌笑的瘫坐在了床上，夏衍笑着夺下了卓凌手中的衣袖，自己穿了起来。 收拾好了之后，夏衍一手扶着腰，一手被卓凌搀扶着，走出了房门，在萧城门口叫道：“走了走了!” 萧城勐的将门一把拉开，一眼就看到眼前的两人那奇怪的姿势，愣愣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在床上把腰扭了……”夏衍不以为意的说着，转身就被卓凌扶着往楼下走去，丝毫没见到萧城那惊恐的表情和红透了的脸。 第40章 雨急风骤怨而不舍3 三人在大堂用了早饭，回房拿了行李便退了房间出了客栈。夏衍发现有卓凌在身边，都不用再向小二打听方向，直接跟着走就行了，很是省心。并且此刻，虽身处荒郊野外，但琴背在萧城身上，箱子提在卓凌手中，自己轻松无比，想到这些，夏衍便不由得心生喜悦，笑容爬上了脸。
第112页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卓凌一手搀扶着夏衍，一手提着木箱，还用两只手指捏着昨日的那根糖画，一边侧着头问道。 “我想到有你二人在身侧，当真是此生最大的幸事。”夏衍仰着头，目视着前方，灿烂的笑道。 “有你……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萧城歪着头，也是一脸幸福的说着。 “那是必然，”夏衍转头得意的看着他，“你还记得你我初见那日吗，要不是我，你都被丢下去了!” 萧城脸色一变，眉头一皱，不满的拍了一下夏衍的胳膊：“你怎么还能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你就不能记着点我的神勇?!” “你一个文仙，哪来的神勇?!”夏衍嘲笑道。 “文仙怎么了?文仙也是有法力的!”萧城辩解着，然而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的头顶上空突然大片黑云压了过来。 夏衍向那黑云望去，只见一眼竟望不到这黑云的边际，好似是整个天空突然夜幕降临。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就颳起了一阵飓风，卓凌瞬间扑在夏衍身上，将他紧紧抱住，这一阵风让他想到大漠中的风沙暴，顿时就恐慌起来。 萧城反倒是似乎有所准备，瞬间开启了防护禁咒，护在了三人身周，完完全全的将三人罩了起来，就在这禁咒开启了一剎那，一阵瓢泼大雨降下。夏衍不由得有些后怕，若是萧城这防护起了晚了哪怕片刻，他们恐怕就算不被淋死，也得被这铜钱一般大小的雨点给砸死在这里。 幸好这雨丝毫落不到他们三人身上，只是打在了外围，夏衍似乎都能听到雨滴砸落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地面的土都被砸出了一个个的坑，只一眨眼间就已完全浸湿，甚至积起了一块块的水洼。防护外的风好似越刮越厉害了，远处的树都已经被吹出了一个斜度，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要直接砸在地上了。 夏衍搂着卓凌，安抚的拍着他的胳膊，只见眼前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很多冰豆子，砸在地上久久没有化去。他不解的看着萧城，心想这两位大仙对战，怎么还落了冰了，这不是雪执令神的招数么。 萧城也看着夏衍，眼神里也是疑惑，估计想的跟夏衍一样，难不成此次变为三仙互殴了?!暴风骤雨夹杂着冰雹一直唿啸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在那些大树被彻底颳倒的前一刻止住了。夏衍拍了拍卓凌的脑袋，示意他危险已经过去了，卓凌睁开双眼，发现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狼藉，地上已经被冲出了一条条的溪流，之前的尘土已经全部变成了泥浆，一时竟觉得无处下脚迈步。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有妖怪?”卓凌迷茫惊恐的看着夏衍，怯生生的问。 夏衍轻轻的拍拍他，小声的安抚着：“没事，别怕，没事了。”随即又转过头问萧城：“我们到了?” “早着呢，至少还有一日的路程。”萧城无奈的说道。 “那这……”夏衍疑惑了，心想难道是我猜错了，这不是那俩大仙对殴的结果? “看来，这打的是越来越凶了，”萧城垂下头，“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可能就要葬送在那里了，成为仙庭有史以来第一个家庭矛盾中，因为劝架受到牵连的牺牲品。” 夏衍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终于知道昨日那小伙计为何说方圆几十里都杳无人烟了，这时不时的就来一场自然灾害，百姓们自然是苦不堪言，难怪仙尊总是让萧城来劝那二位早日回仙庭呢。在仙庭之中，他俩也不能成日腻在一起，自然不能闹成这样，再说了仙庭也经的起折腾，真打起来，拉架的武神也能发挥一下余热，总好过留在这里祸害百姓。这二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都打成这样了，怎么就不能回仙庭各自安好呢。 “唉……”见夏衍无话，萧城又长长的嘆了口气，径直向前走去。夏衍正要抬脚，却被卓凌拦住。 “太脏了，要不，我背你吧?”卓凌看着夏衍，就要作势弯下腰来。 “不用，脏就脏呗，我以前折腾起来，比这还脏呢。”夏衍笑着，扶着腰就向前走去，几步就跟上了萧城。卓凌一愣，提着木箱也跟了上去。 这一路果然如那客栈伙计所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大片的草场连放牧的都没有，更别说有吃草的牛羊了。偶有遇见几座小屋，却也是空置的，想来人们都忍不了这毫无预兆就袭来的狂风暴雨，逃命去了。走着走着，日头已从眼前升至了头顶，卓凌有些苦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有地方吃饭，此时也已腹中飢饿。 他不想让夏衍觉得他娇滴滴的还是个孩子，便强忍着肚饿，跟着夏衍往前走。见夏衍时不时的还扶着腰，他便搀扶着，见头顶的日头有些烈，又想将扇子打开撑在夏衍头上，可自己已经没有空余的手了。此时，他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每只手都排上用场都不嫌多。 走着走着，夏衍突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响动。他勐的转过头，又听到了一声。愣了一下，他发现是从卓凌腹中发出来的，不禁笑了出来……原来这孩子饿了。他叫住了萧城，停下脚步，伸手将卓凌的包袱解了下来。 “你……干什么?”卓凌不解的看着夏衍，却只见夏衍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了两个包子递了过来。
第113页 “你是凡人，是要吃饭的!”夏衍见卓凌愣在那里，便掰了他的下巴，一把将一个包子塞了进去。 “唔——”卓凌还在惊讶夏衍从哪弄的包子怎么塞在自己包袱里的，突然就被一个包子塞了满嘴。他咬了一大口，就拿在了手上，嘴里不停的嚼着。 “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吧，”夏衍看着眼前一片风暴过境的惨烈，半晌没有找到坐的地方，“留心远处是否有黑云就行了。”说罢，他找了很久，才想到不远处的屋子里可以休息，便领着萧城和卓凌走了进去。擦了擦凳子上的灰，一屁股就坐了上去，一低头看见了卓凌指尖捏着的那根竹籤。 “你手里不是有糖吗，饿了怎么不吃?”夏衍一手将那竹籤夺了过来，想要舔上去，但随即看着是自己的脸，又有些下不了嘴。 “吃了就没有了!”卓凌三两口就把两个包子吃下了肚，顿时觉得很满足，就想要将夏衍夺过去的糖画抢回来。谁知道他没有夏衍反应迅速，抢了几下也没成功，便皱着眉，瞪着眼，恼怒的看着夏衍。 夏衍被卓凌的样子逗的大笑不止，还用那糖画一下一下的故意去挑逗卓凌，一直逗到卓凌放弃了抢夺，他才将那糖画又举到眼前，犹豫了片刻，还是用舌头蘸了一下。真的挺甜的，竟比自己的血还要甜……随即他将那糖画反手一递，转头问萧城：“真的很甜，你要尝尝吗?” 萧城见那糖画递到了自己嘴边，下意识的就将嘴伸了过去，但瞬间看到了卓凌兇狠肃杀的眼神和攥紧了的拳头，陡然间将嘴又退了回来，伸手推开了夏衍的手，嫌弃的说：“算了吧，我下不去这嘴。” “不尝算了，别说我有好东西不想着你!”夏衍耸了耸肩，将那自己的脸拿了回来，顾虑全消的舔了起来，越舔越起劲，丝毫忘了昨晚萧城说这可能是落涂的杰作。眼见着就将那糖舔的薄了许多，明显小了一圈，卓凌在一边看的心疼，可糖在夏衍嘴里，他又没法上手去抢，就这么忍着。 直到夏衍将眼睛掰了下去，塞进嘴里开始裹了起来，卓凌终于忍不了了，跳起来怒喝道：“你给我留一点啊!” “你又不吃?”夏衍抬眼看了一眼卓凌，一边嚼的那糖嘎嘣脆，一边不经意的说着，“都放一夜了，再不吃都化了，你那银子可就浪费了。” “我吃!我吃!”卓凌跳着脚叫着，看着夏衍把鼻子也咬了，就急了起来，“把嘴留给我，我吃!”说着就又上手去抢，本没有指望能抢过来，谁知道夏衍竟然手一松，让他给夺了回去。 “给你给你……”夏衍笑着，“一个糖也能让你抢成这样，你从前这日子过的是有多惨?!” “这本来就是我的!”卓凌将仅剩的嘴咬碎了嚼着。 “那是我的脸!”夏衍勾起了一边嘴角。 “别说是脸了，”卓凌站起身，将头垂在夏衍的面前，恶狠狠盯着他说道，“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噗——”一旁的萧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呛的不停的咳了起来，“咳咳……你们俩…..咳咳……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调情私房话都是…..咳咳……午夜时分枕边私语的。” “调你大爷!”夏衍回身一巴掌扇在萧城的大腿上，余光瞥见卓凌正洋洋自得的又坐了下来，裹着嘴里的糖，心想这孩子总是用这招，回回都堵的自己憋闷，也当真是狠辣…… “休息好了吗?!”缓了片刻，夏衍心里仍有些堵慌，朝身边的卓凌翻了个白眼，“休息好了就走了。”虽然是询问，但夏衍明显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话音一落，就抬脚往屋外走去。 卓凌看了一眼萧城，提着木箱背上就跟了出去，三个人又踏上了那泥泞的路，却各自怀着心思，一时间竟无人开口。就这么沉默的又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夏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卓凌的一声叫声——“哎呀!”这一声也算是打破了目前的僵局，萧城瞥了一眼卓凌，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怎么了?”夏衍紧张的回头望去，见卓凌弯下腰撑着腿，一步跨到他身边扶起了他的胳膊。 “我……脚崴了，这地上坑太多了。”卓凌拧着脸，故作苦闷的说道。 “你这孩子，”夏衍将卓凌一直胳膊架到了自己肩上，“越活越回去了，路都走不好!”走了几步，他发现卓凌提着个木箱，自己架着他走也很碍事，便又停了下来，接过了木箱转身就塞到了萧城手里。 “你……”萧城一愣，转头又看到卓凌沖他得意地挑了挑眉，还眨了个眼睛，“他……”他想说那死孩子是装的，也就你傻成这样，干嘛还要拉我下水?!但他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在他说出一个字的瞬间，他又看到卓凌眨着的眼睛里，原本得意满满的眼神陡然一变…… “你不用架着我了，你的腰……”卓凌见夏衍的神情缓和了，便想挣脱夏衍的手。 “我的腰早就没事了，”夏衍一巴掌拍在卓凌的手上，示意他安分一点，“一会找到能坐的地方，我看一下你的脚踝有无大碍。”
第114页 “没大碍没大碍，”卓凌不敢再挣扎，心里美滋滋的，“已经不疼了。” “脚崴了可大可小，不能轻视。”夏衍没有看他，架着他径直往前走着。 “这么不放心，你再用个千灵续转吧!”萧城在一旁，没好气的讥讽了一句。 “你这个人，就会说风凉话!”夏衍朝萧城翻了个白眼，“对个孩子，能不能像春日般温暖?!” “孩子?”萧城闻言，瞪着夏衍吼道，“这可是个杀了魅婆，手里握着索命的孩子!” “那也是孩子!”卓凌歪着头，又沖萧城露出了那个得意的笑容。说完，便挣脱了夏衍的手，在原地跳了两下：“你看，真的没事了，刚才可能就是撇了一下。” “真的?”夏衍不放心的盯着卓凌的脚。 “真的真的……”萧城一手提着木箱，一手还要顾着背上的澜月琴，只能用胳膊肘戳着夏衍的胳膊，“走了走了，马上就要到了，不想再淋大冰碴子就赶紧的。” 夏衍被他撞的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回身看见卓凌跟了上来，便跟着萧城往前走去。看着萧城的背影，夏衍觉得他也着实有些可怜，便几步上前将澜月扯了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萧城一惊，转头看着夏衍，微微一笑：“哟，良心发现了?!”夏衍有些心虚，没有接话，只是背着澜月默默的跟着。卓凌上前想将澜月接过来，被夏衍拦了下来：“不用，我自己背着吧，你背上还有包袱呢。” 三人一路走着，终于在天色全暗了下来的时候，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浓雾…… 第41章 雨急风骤怨而不舍4 “到了?”夏衍转头问萧城? “嗯，这是无月殿下设的结界，穿过这片雾，就到了。”萧城顿了顿，看了眼身后的卓凌，转身往雾里走去。夏衍拉着卓凌，疾步跟上，毕竟在这雾里若是走失了，后果很是严重。 “阿城!”夏衍叫着萧城，想让他拉着自己，以防迷在这雾里，但不知道是这雾太浓了还是怎的，竟丝毫听不见萧城的回应。 “阿城!阿城!”夏衍走了几步，见萧城的身影已经消失，叫他又没有回应，便着急了起来，“狗崽子，你还在么?” “你拉着我，还问我在不在?”卓凌的声音倒是在身后响起，让夏衍好歹安心了些。 “我们……怕是要迷在这雾里了。”夏衍停住了脚步，有些焦虑的四处望着，可就连牵着手的卓凌的身影，他都看不见，这雾里的可见度怕是连一寸都没有。 “别着急，萧城出去之后看不到你，会回来找的!”卓凌反倒是很淡定，轻轻捏了捏夏衍的掌心。 二人不敢在这雾里乱走，便停在了原地，但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仍然没见萧城回头来接他们的身影。夏衍等的有些着急，便拉着卓凌往前又走了几步，夏衍的手攥的很紧，没走几步，卓凌的手就渐渐被握的生疼。 “你不用紧张，”卓凌在身后安慰道，“在这仙家的地盘，还能错伤无辜吗?!” “可我们也不能总在这雾里困着啊。”夏衍无奈的说着，“我也不知道这个方向对不对，如果走对了，能走的出去倒还好，若是走错了，如何是好。” 卓凌加快了几步，走到夏衍身边，“那……你跟着我走好了。”说着，就拉着夏衍走着。 “这里你也知道该往哪走吗?你要不要这么神奇?”夏衍顿时瞠目结舌。 “我不知道啊，只是在找路这种事上，我的运气向来比你好。”卓凌笑着，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夏衍一路都疑惑的看着卓凌的背影，或者说，根本看不见背影，只是朝着背影的方向发着呆。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跟卓凌在找路这种事上的差距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卓凌竟真的带着他走出了那浓雾。眼前突然阳光明媚，小桥流水，让夏衍不知道是该吃惊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还是该吃惊为什么这里完全没有被风雨肆虐过的样子。 四周张望了一圈，夏衍看见自己的木箱正放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便径直走了过去，将木箱提起，随即在周围寻找萧城的身影。“人呢?”夏衍心中疑惑，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思考，一阵凉风便掠过了他的颈侧。夏衍蓦地转身，发现卓凌此刻正悬在空中，眼看下一刻就要往那雾墙外丢去，夏衍心里一惊，大喊了一声：“无月殿下!” 原本要蹿往雾墙外的卓凌身形顿住了，此时从茂密的树冠中跳下来了一个男子，稳稳的落在了夏衍和卓凌面前。 “夏衍?”那男子疑惑的瞥了一下夏衍，不解的问，“你怎么在这?” “无月殿下，我们是跟着阿城一起过来的。”夏衍立即弯腰行礼，“这孩子，您能否先放下来?” 被称为无月殿下的正是风执令，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卓凌，眉头一皱，仿佛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仍是抬手一挥。卓凌身周瞬间托力全部散去，整个人坠了下来，夏衍伸手一接，让卓凌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你……”卓凌心中有气，便想上前质问，却被夏衍拦下，只能站在夏衍身侧怒目而视，“怎能敌我不分就出手攻击?!”
第115页 “你是凡人?”无月瞪着卓凌，“凡人是不能进我这结界的，自然会将你再扔出去。” 夏衍拉着卓凌的胳膊，以防他一个不留神就蹿上前去一扇子就往无月头上敲，毕恭毕敬的问道：“无月殿下……可见到阿城了吗?他先我们一步进来的，这木箱就是他提着的。” “司文又来了?”无月无奈的笑了一声，“未曾见到，我一直在这树里休息。” “莫不是……怕我们走丢，又进那雾里去找我们了?”夏衍转头对卓凌低语道。 “无妨，我告诉他，你们已经进来了。”说罢，无月将两只手指抵于左腕脉搏出，轻声念道，“司文，夏衍他们已经进来了，你速速现身。” 卓凌见无月的举动怪异，好奇的看着夏衍，夏衍察觉了卓凌的眼神，转头小声的说道：“仙家之间可以互相传音，只需在仙印处传力即可。” “都是在这个位置吗?”卓凌看了看无月的左腕，又看了看自己的，似乎也想在那红绳下弄一个仙印。 “也不是，大多数为了方便，都会在腕上，也有些仙家为免被人偷袭伤了法门，也会印在一些隐秘之处，但也是少数。”夏衍将自己在季桓那听来的跟卓凌说着。 萧城听到了传音，不一会就走了出来，到了他们三人面前时，也弯腰对无月行了个礼：“无月殿下安好!” “你怎么又来了?”无月笑着，转身走到了树了另一边，坐在了一个石凳上。树下是一张石桌，桌边有六张石凳，无月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也过去坐下。 萧城走了过去坐在了无月身边，有些尴尬的说道：“仙尊……还是想召您二位回仙庭。” “仙庭有规矩，我怎回的去?”无月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我已同仙尊说好，若有事召唤，我绝不推辞，若无事，就让我享受享受这世间的乐趣吧。” 夏衍此刻心中惊讶非常，心想，您二位在这打的昏天黑地的，方圆几十里的人烟都给您打没了，这就是乐趣? “可……”萧城心中想的与夏衍一样，但他毕竟还是个文仙，没好意思直说，便委婉的说道，“我们在来的路上，又遇上暴风雨了。”他想说，您二位这是刚刚停战没多久吧。 “那能怪我吗?”无月仿佛被起了话头，瞬间就来了劲，“你去看看，这屋里都造成什么样了……神仙是怎么死的?法力耗尽死的!都是给仙尊惯的，一身臭毛病，说还说不得，你说他一句，百十来句都排着队等的着急呢——” 夏衍在心里暗暗的笑着，心想这说的必然是那位雨执令云霖了，听着无月喋喋不休的在抱怨，看着势头还不知道得说到什么时候，万一再被那位听到在背后嚼舌根，说不准瓢泼大雨就要当头降下。夏衍壮着胆子插了句嘴：“那个……云霖殿下呢?” 好在无月并没有怪罪夏衍打断了他的话头，只自顾自的翻了个白眼，将手往屋子的方向一指，没好气的说道：“屋里呢，瑶光劝着呢。” “薛寒来了?”卓凌一听，上前好奇的问道，“那阿楚是不是也来了?!” 无月抬头看了一眼卓凌，心想这孩子什么来头，居然直唿瑶光的名讳，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便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说那狼王?在呢。” “阿——”卓凌转身就想往屋里蹿，却被萧城一手拽了回来。 “你活腻了?!”萧城低声骂了一句，将卓凌拉回到夏衍身边，又轻声对夏衍说道，“看好你家孩子，回头有个什么好歹的，我可赔不起。” 夏衍拉住了卓凌的手，向无月鞠了个躬，说：“无月殿下，我们与瑶光殿下和狼王是旧相识，不知现在是否方便进去打个招唿?” “我不知道他的疯病是不是已经缓和了，你可以进去探一探。”无月一脸不屑的说道，看都没再往屋子的方向看一眼。 夏衍顿时心如明镜，原来这风执令不是坐在树里休息，多半是被赶到这里来，下了命令不准进屋的……“那……我们就帮您去探一下。”夏衍拉着卓凌就往屋里走，心想有薛寒和阿楚在，总不会让他们受伤的。 一进屋，夏衍就看见了薛寒和阿楚两张尴尬的脸，正劝着背对着屋门的一个男子。夏衍走到那男子身边，弯腰说道：“夏衍拜见云霖殿下，殿下安好。”说完又转身朝薛寒和阿楚的方向又欠了欠身，轻声说：“好久不见，二位可好?”再次回头看向云霖的时候，夏衍才发现他的眼眶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顿时愣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楚看到夏衍和卓凌来了，倒是很激动，起身就拉着卓凌坐到了他身边，两人将头埋在桌面上，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起了什么。薛寒也朝夏衍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夏衍尴尬的坐了下来，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进门就看到薛寒和阿楚是那个表情。 “这是……怎么了?”夏衍怯生生的问，“云霖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其实他知道多半是因为二人的矛盾，只是他还得装作对他二人之事毫不知情。
第116页 云霖看了眼夏衍，又瞥了瞥他身边的卓凌，冷冷的说：“这是何人?”还没等夏衍解释，便一蹿而起，冲着屋外又吼了起来，“蓝晏!你给我滚进来!” 屋外即刻传来一声大吼：“让我滚出去的是你，现在又让我滚进来?滚累了，休息着呢!你等着吧!” “你要死啊，凡人你也敢往里放?”云霖似乎也不想出门，就在桌边喊着，“你不怕仙尊知道了，让你在灵域里锁上二百年!” “你瞎啦?那是我放进来的吗?”无月也不甘示弱，“你没看见那是跟着夏衍和司文一起进来的吗?!凡间的食物把你的脑子都吃坏了，你也不想想，凡人如何进的来?!” 夏衍闻言，陡然一愣，心想，我就是这个凡人带进来的…… “司文又来了?”云霖也是一愣，便唤了起来，“司文?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夏衍不知道萧城是怎么跟无月说的，只见不一会，他也进了屋里来，那树下也就只剩无月一人了。 “快，来让我看看，上次的伤痊癒了吗?”云霖倒是挺客气，拉着萧城转了个圈打量着。 “无碍了，轻伤，没有前一次的严重。”萧城无奈的说道，心想老子的伤还不都是给你们打的。 “你说你也是，你一个文仙，没事老往我们这凑什么热闹，”云霖说着，突然提高了音量，昂着头喊了起来，“你不知道有人有疯病吗?!” “司文，我劝你赶紧出来，”屋外又传来喊声，“回头有人发起疯来，再把你伤个好歹!” 屋里其他五个人此时都很无奈，就听着这两位门里门外的叫骂着，心里都在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自然灾害。 “行了，云霖，”薛寒起身将云霖拉了回来坐着，皱着眉头说道，“别吵了，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你们看看这周围，给你们闹的还有个样子吗?!” 也只有薛寒说话稍重一点不会让他们心生恐慌，这几个人的希望也就全寄托在薛寒身上了。云霖似乎也听的进薛寒的劝，老老实实的坐着，也没有再朝门外吼了，只是一脸委屈的抱怨道：“你说能怪我吗?你看到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那小娘们混到一起去的，看家术法都学来了!” 话音刚落，无月终于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就飞了进来，脸上的委屈比云霖更甚。只见他冲到云霖面前就带着哭腔说：“是谁跟我说喜欢看漫天飞雪?是谁老抱怨我不懂浪漫?我将最喜欢的那条红珊瑚流苏坠都给了素冰了，她才将这飞雪的术法教予我!” “你看，这都是误会嘛!”萧城终于找到了缓和矛盾的切入点。 “误会?”云霖闻言，也气势汹汹的站起了身，“你倒是飞雪给我看啊，你她娘的一上来就用冰碴子砸我是哪门子的浪漫?” “我……”无月似乎有点理亏，一时气势就弱了下去，有些尴尬的轻声说道，“我那不是不熟悉吗，手法……偏了。” “好了好了，”薛寒觉得这两口子也是实在闹心，“非要喊我来评理，这是哪门子的理，明明就是一个傻一个作!他也是想给你个惊喜，你闹什么?当初是谁犟的要双双坠仙来凡间厮守的，就撕成这样?!” 二人被薛寒一阵吼的都沉默了，脸上都涨的通红，半晌之后，彼此又对视了一眼。云霖撅着嘴，斜着眼睛看着无月，轻声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无月悄悄的握住云霖的手，怯生生的看着他，一脸委屈：“当然了，我都是为了你，连心爱之物都做了学费给旁人了。” “这个贼娘们，”云霖忿忿的说，“回头我上去给你要回来，我还能打不过她一介女流?!” 无月见状，一把将云霖揽在怀里，轻抚着他的背，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算了算了，人家连看家本领都教我了，再说了，什么物件也比不上你的笑，给多少都值得。” “行了，看你腻歪的，”云霖挣开了无月的怀抱，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脸上还洋溢着甜蜜的笑容，“今天人多，快去做饭吧，别怠慢了客人。” “好嘞。”无月点了一下人头，转身就离开了。夏衍和萧城愣愣的看着无月渐渐消失的背影，一脸茫然，半晌之后才又坐回到桌边。刚坐下，云霖的目光就落了过来：“夏衍，你怎么来了?” “阿城领了仙尊之命，来劝你们回仙庭，我们正好无事，便来凑个热闹，顺路来探望一下您二位。”夏衍说着，心想他们其实是担心萧城的安全，才特地陪着来的。 “司文，你回去跟仙尊说吧，”云霖看着萧城说道，“我们不想回去，在凡间挺好的，回去仙庭又得分开住在各自的殿里，仙庭规矩太多，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违反。” “仙尊说……”萧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仙尊的原话传达给他们，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说，毕竟此次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你二人在凡间祸害乡里，还是尽早回仙庭的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云霖闻言就急了：“我们何时为祸乡里了?!” 萧城瞬间就缩在了夏衍身后，戳了戳夏衍的胳膊，夏衍会意，轻声说道：“云霖殿下，您是否从不出这结界?”
第117页 “不曾出过，怎么了?”云霖疑惑的看着夏衍。 “您可知，这方圆几十里，已经近乎寸草不生了。”夏衍说的也胆战心惊，一心鼓励自己薛寒和阿楚会为自己做主。 “为何?”云霖还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一阵疾风骤雨外加大冰碴子。”夏衍有些尴尬的说。 “我……”云霖觉得心有不忍，很是过意不去，他也没想过二人的争战会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 六人在桌边聊着，萧城不断的找时机插话想劝云霖答应回仙庭，但薛寒和阿楚都觉得仙庭实在不适合这一对眷侣，讨论下来，也没有一个一致的结论。夏衍看着云霖的样子，觉得他与无月也不像是成日里争吵打闹，毕竟刚才二人还耳鬓厮磨情意绵绵的，可当无月将饭菜都摆上了桌，云霖吃了第一口之后，夏衍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第42章 雨急风骤怨而不舍5 “这都没熟!”云霖将自己面前的盘子往无月眼前一推，脸瞬间就板了下来。 “怎么没熟?”无月尝了一口，“这不是熟了么!” “你那舌头是被大冰碴子冻木了吗，”云霖戳开了一片土豆片，“眼没瞎吧，你看看这颜色!” 无月沉默，没有接话。 “去啊!”云霖又将那盘子往前戳了一下。 “你又不是凡人，那么在意生的熟的干嘛?!”无月的脸色也变了，青一阵红一阵的。 “不是凡人就要吃这半生不熟的东西?”云霖找到了由头，攻击模式再次开启，“你连做个菜都这么煳弄我，你还能对我好到哪里去?!” “你就说这一桌子人，有几个是真的要吃饭的?!”无月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卓凌和阿楚刚刚想举起手，就被夏衍和薛寒一把扯了下来。 “就是没人吃，你就能这么煳弄我了是吧?”云霖也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响声更大，“你还能有什么对我是真心的?!” “蒋澶你是不是又要借题发挥了?!”无月沖云霖吼道。 “我借题发挥?”云霖也吼着，“你把菜做成这样你还有理了?!我是不是就应该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生的也得往下咽?!” 眼看着这两人愈演愈烈，随时都有可能引发战乱，坐在一边默默吃着的五个人不由得心里一揪，暗自紧张起来。薛寒想去劝，但是完全插不进嘴，此时夏衍终于知道为什么无月说云霖有七八十句排着队等的急呢。 “不就是让你回个锅吗，你就这么不情愿，我以后还能指望你什么?!”云霖说道。 “这就是熟的，你就是想吵架了在找茬!”无月将头偏到了一边，不去看他。 “我想吵架?你当我是你吗，一身疯病随时犯，就如一夜春风来!”云霖也将脸转到了一边，盯着夏衍看着。 无月也无奈，将那盘子又推回到云霖手边，“你嫌生就自己去回锅去，我又不是你的夕鬼，你自己不长手吗?!” “蓝晏!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云霖勐然将头转了回来，气沖沖的瞪着无月，“是谁说要永生永世照顾我的，现在就叫你回个锅，各种不乐意，你变了!” 夏衍看着这齣闹剧，心想你俩都打了几百年了，不是早都变了吗?! “我变了?!”无月噌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吃个饭你也能这么矫情，到底是谁变了?!” “好，你不去是吧?”云岭盯着无月看了一会，抄起那盘子转身去了灶台。无月见状，也起身就跟了过去。 他们不知道那二人是不是在灶头依然吵架，五个人拿一根筷子在桌上转了起来，结果停下来时筷尖指着夏衍。夏衍拍了下前额，起身向灶间走去…… 夏衍没敢进去，就躲在门边，伸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听到里面有马勺蹭着锅底的声音，还有云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你说，你还爱不爱我?!” 一片沉默…… “蓝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这不是来给你回锅了吗?”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跟那小娘儿们待时间长了，觉得我不好了?”云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娇嗔。 又是一片沉默…… “你说话啊!是不是腻了?!”云霖低吼着，像是不想被厅里的人听见，“你直说，我才不会缠着你!你看你今晚那脸色，就让你回个锅，你那叫一个不乐意啊!” “你够了!”无月将锅里的菜盛了出来，往云霖面前一扔，“回好了，自己端过去!” 夏衍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来了，赶忙跑回到了桌边坐好。 “蓝晏，你给我站住!”云霖的吼声彻彻底底的响了起来，桌上的五个人此刻听的一清二楚。但无月并没有理他，径直坐回到了桌边，抱歉的看着其他人，轻声说：“不好意思，不过……除了夏衍和这位小兄弟，你们都应该已经习惯了。” 夏衍知道云霖只是在闹脾气，只要无月过去哄两句也就没事了，关键这风执令直男癌比谁都严重，夏衍终于明白为什么薛寒说他俩这问题就是一个傻一个作。
第118页 云霖见无月压根没有理他，气沖沖的端着盘子走了过来，把盘子往桌上一扔，揪着无月的后脖领就出了门。 “你干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泼妇一样?!”无月被提着倒着退着步子，始终稳不了身形。 “我像泼妇?你不是就喜欢泼妇吗，你看你跟那小娘儿们那个欢实劲，还说为了我去学飞雪，你飞过吗，除了大冰碴子，你飞过别的东西吗?!”云霖一边提前他，一边往前蹿着。一直蹿到那棵树下，云霖才将无月松了开，把他往前一推，“你就说，你错没错?” “我错什么了?!”无月也是一脸怒气望着云霖，“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不是我的术法，我本就不熟练，你还搅什么理?!” “不熟练?”云霖不屑的看着他，“我看你用起我的术法来，比我都熟练!” 屋内的五个人听着他们的争吵，全都在无奈的摇头。萧城惶恐的看着薛寒，小心翼翼的问道：“瑶光殿下，依您看，这难道已经发展成一日两场了?” 薛寒看了一眼屋外的两人，转头对萧城说道：“有我们在，你怕什么。不过我仙印被封，现在也无凡人无异，恐怕……只能自保。” 夏衍心想，你是不用怕，就算你全无自保之力，这旁边还坐着一个发起狠来能把屋外二人全都咬死的狼王呢。他拍了拍萧城的背，安慰的说：“没事，一会我护着你们两个，先把掩护的地方找好。” “我不用你护，”卓凌正跟阿楚说着话，突然听到夏衍说的，抬头瞥了他一眼，插话道，“谁护谁还不一定呢。” “但是这样……不是个事儿啊。”萧城脑子还想着仙尊交代的任务，满心惆怅。 “想让他们二人安分……”卓凌突然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我好像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薛寒眼前一亮。 卓凌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弄死他们!” “别胡说!”夏衍瞪了他一眼，赶忙转头看向屋外，发现那二人好似还在纠缠着，才安心了些。 “你开什么玩笑?!”萧城也压着声音，做贼心虚的将头埋了下来，“你知道那二位是什么身份吗?!” “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卓凌一脸不耐烦的说，“我又没说真弄死，你们不觉得这二位活祖宗闹成这样，就是因为这小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么?” “言之有理!”薛寒说道，“别卖关子了，你有什么好法子，若真能将这对现世宝解决了，我等定当全力配合。” 看着萧城和薛寒那殷切期盼的眼神，卓凌不急不慢的看着萧城问道：“文仙，你会不会什么术法能让人假死一刻功夫的?要不知不觉中招的那种。” “有是有，但是……”萧城在脑海中回忆着。 “能在我们打架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施到他二人身上吗?一个一个的……”卓凌问。 “能，这个不难。”萧城好似看到了希望。 “阿楚，灵妖是不是可以随意变形?”卓凌又问阿楚。 “对啊，你想变成什么样?”阿楚好奇的问道。 “我想你把我们全都变成仙官的模样，”卓凌笑着，“主要是脸和衣着。” “没问题。”阿楚爽快的应承着。 “薛寒，仙尊是不是应该有一队亲卫军?”卓凌又把脸转向薛寒。 “有。”薛寒说。 “你见过吗?样子还记得吗?”卓凌问。 “自然记得，”薛寒答道，随即转念一想，又说，“但你若是想扮成他们，脸就不用变了，亲卫军都戴着面具。” “那就更好办了，”卓凌瞥了一眼屋外，小声的说，“阿楚，一会让薛寒指导你把我们都变成仙尊亲卫军，我们就说他二人违抗仙庭法例，拒不悔改，仙尊下令要处以极刑，然后攻击他们，一定要不留情面的务求逼真。” “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文仙!”萧城听到这，就急了。 “我还没说完呢，”卓凌瞪了他一眼，“一会我们先告辞，然后再进来，你先我们一步来给他二人通风报信，然后躲起来，趁我们打的火热之时，先将那假死术施在无月身上……” 卓凌把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薛寒却提出了疑问：“先不说我们是否能打的过他二人，只是这亲卫军的身份，如何能让他们信服呢?” 卓凌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将匕首拿了出来晃了晃，赶忙又塞了回去，挑着眉得意说：“这个可以吗?” “索命?”薛寒一愣，脸色一变，“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就说来话长了，”卓凌无奈的说，“反正不是我偷的，现在就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你们就说，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姑且可一试。”薛寒看了眼阿楚，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办!”卓凌说着，看了看他们几个，“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走吧。” 几人应声起身，纷纷往门外走去。只见那二人还在树下争执着，似乎并没有开战的打算，看来二人之间的纷争还没有恶化，只是维持在一定的水平上。
第119页 “无月、云霖，”薛寒领着众人走上前去，不耐烦的看着他俩，“不要吵了，都老两口了，有什么好折腾的，过的来就过，过不来就回各自仙庭，以后见面打个招唿就得了!” “瑶光，你就是这么劝架的吗?”云霖一脸嗔怒道，看样子是他跟薛寒的关系更好一些，“你自己甜蜜去了，就撺掇别人好聚好散。” “我可不是劝架，阿楚也没有你这么作!”薛寒一脸不屑的说道，“你们俩这模样，迟早把仙尊惹毛了，招不回去，就派人下来剿灭。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们先告辞了，别等你们打起来再伤及无辜，我现在没了仙骨，可是个凡人，经不起你们折腾了。”说罢，薛寒拱手，就带着阿楚转身离开。 “二位殿下，既然如此，我们也告辞了。”夏衍也拱手告辞，带着卓凌跟上了薛寒。 “我会回仙庭向仙尊禀明的，保重!”萧城说罢，背起夏衍的琴，也跟了上去。 一时间，原来热闹的庭院，只剩下了无月和云霖二人，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都走光了。 “你看，都是因为你!”云霖噘着嘴，就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这么多人在，非要跟我吵，好不容易来几个人，都给你吵走了!” “怎么是我跟你吵呢，明明是你跟我吵的!”无月向来吃软不吃硬，看到云霖娇嗔的样子，什么脾气都没了。 “就是你跟我吵的，就是你!吃个饭你都不让人家安生的吃完。”云霖干脆往树下的石凳上一坐，背对着无月不理他。 无月走到云霖身后，将他环在怀里，在他耳边低语道：“好好好，怪我怪我，回头我把他们再全部请来，好好陪你吃顿饭，行吗?” “你知道错了吗?”云霖转过头一脸哀怨的瞪着他。 “我错了。” “你还爱不爱我?” “你这不是废话吗，”无月无奈的看着他，“不爱你我都跟着司文回仙庭了。” “以后不准跟那小娘儿们多说半句话!” “我发誓，除了公事，一句私聊都没有!”无月说着就举起了三根手指。 “我饿了!”云霖说着，站起身，拉着无月的手就回了屋。 “你猜他俩在里面做什么呢?”卓凌勾着嘴角问阿楚，笑的桃花灿烂的。 “看这样，应该是没有打起来。”阿楚也低头笑着。 “我现在能进去了吗?”萧城有些急不可耐。 “再等半个时辰，”薛寒朝那雾里看了一眼，“逼真!” 夏衍则在萧城划的圈里摆着他与卓凌的行李和那把澜月琴，他把琴摆过来摆过去，怎么都觉得不安全。走出圈还一直盯着看，便拉过萧城问道：“你确定这个圈安全吗，不会被人偷了吧?” 萧城听到这已经问了七遍的问题，实在是不耐烦了：“确定确定，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谁来偷你这一把破琴，除了你，都没有人能奏的出声响。” 夏衍朝萧城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放心的一直盯着那个圈。五个人在雾外聊着，又等了有半个时辰，卓凌拍了拍萧城的胳膊，示意他可以进去了：“还记得怎么说吗?” “记得记得，通风报信说辞都是一样的，除了让他们赶紧跑，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萧城笑着，转身就进了浓雾里。 萧城走后又过了一刻，卓凌让阿楚将他们身上的着装全都变成了仙尊亲卫军的模样，他看着其他三人，笑着说：“仙尊的人这么神气吗，看这装束，霸气极了。” “是这样吗?”阿楚看着薛寒，轻声问道。 “一模一样。”薛寒声音里都充满了赞赏。 “走!”卓凌一声令下，就带着他们进了浓雾，只有夏衍还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个圈。 第43章 雨急凤骤怨而不舍6 穿过迷雾，卓凌领着其他三人肃穆的站在屋外的树下，大声的朝屋内喊道：“无月、云霖，仙尊有旨，你二人速速现身!” 夏衍瞥了一眼卓凌，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但光听这声音，当真是无比的魄力，不由得心生崇拜……这孩子，居然能装的这么有气势。 无月牵着云霖缓缓的走出了屋门，将他拦在身后，前一刻萧城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仙尊大怒，要派人下界执刑。他二人正懵着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了眼前这几位仙尊亲卫军打扮的人站在了树下。 “无月领旨，敢问仙尊有何吩咐?”无月欠了欠身，拱手问道。 “灭!”卓凌不敢多说，毕竟自己不清楚仙庭的风格，怕说多了会露馅。 “什么?”无月先是一惊，立刻攥紧了云霖的手，微侧着头轻声对云霖说，“别怕，待我问清楚。” 然而卓凌根本不给他询问的时间，说完那个字之后就抬手一挥，欲向他二人攻过去。无月见状，抬手阻拦道：“我二人犯了何罪?” “抗旨不遵，为祸人间，仙尊有令，杀无赦!”卓凌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匕首飞了出去，直直的钉在了离无月不到三寸的门框上。 无月全身都处在戒备状态，云霖侧头看了一眼门框上的匕首，又抬眼看了下卓凌身后背着的弓，眼里突然变了神色，无比的惊恐。他轻轻拉了一下无月，冷冷的说：“我掩护你，快走!”
第120页 “废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走?!”无月仍然紧紧盯着面前的几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云霖发白的脸色。 “你快走，我们俩不能都折在这!”云霖一把将无月往后拉去，轻声吼道，“你眼瞎啦，也不看看来的是谁?!” 无月朝刚才飞过匕首飞方向看了一眼，也突然一惊，再回头看到卓凌，脑子里轰的一下就失了魂……他，不是下落不明了吗?! “要死一起死!”无月紧紧攥着云霖的手，双目瞪着前方，高度警惕的提防着。 卓凌此时微微侧脸，轻声对阿楚说：“我们俩对付云霖，你们俩负责无月，忍住了，别一着急化了形。” 阿楚在面具下淡淡的笑着，小声回应道：“知道了，打到什么时候?” “打到……文仙把其中一个放倒。”卓凌笑着说道，便走上前去，大喝了一声，“受死!”说罢便将背上的弓一把甩在手里，抽了支箭就架了上去…… 一瞬间狂风大作，但也只将那支箭吹偏了一丝，若不是云霖闪的及时，肩上早已中了一箭。卓凌带着夏衍冒着狂风奔至云霖身边，夏衍拔剑相向，卓凌则趁势将匕首拔了下来攥在手中，朝云霖刺过去。 无月刚想要上前协助，却被薛寒一脚踢开，一时被困竟分身乏术。薛寒与阿楚没有兵器，只能与无月贴身肉搏，但好在他二人皆是勇勐异常，在无月风雨冰雪的夹攻下，竟也没有丝毫落了下风。 云霖不经意间瞥到夏衍手中的剑似是季桓的安云，当下心中暗自疑惑，但还没有来得及多虑，卓凌的匕首就又刺了过来。刀刀紧逼，竟丝毫没有留情的余地，云霖当真是惊慌了，这位武神的声名在仙庭早已家喻户晓，自己必定要全神贯注才能将将应付，更别说身边还有一个剑锋如此凌厉的，仙尊的亲卫果真名不虚传。 无月被迫与云霖分开各自作战，心绪早已不宁，时刻担心着他，唯恐一走神就发现云霖死在了那把刀下。正是如此，他与薛寒阿楚对战之时也迟迟占不了上风，也就更没有心思发现他二人的破绽，焦头烂额的应付着。 正强撑着应付招招致命的对手之时，无月突然听到不远处云霖的一声轻哼——“啊!” “蒋澶!你怎么了?!”无月大吼一声。勐的回头看去，发现云霖胸口中剑，正斜侧着倒在一边。他心下大惊，用尽全身之力施术将眼前二人逼退了几尺，趁机跑到了云霖身边，一把将云霖扶起，转身蹿回了屋内。 “你怎么样?”无月一脸紧张的查看着云霖的伤势，一边施法要给他止血。但这剑伤是由仙家法器造成的，一时半会竟也控制不住。 “你快走，仙尊这次真的怒了，这几位招招死手，丝毫不给我们留生路。”云霖攥着无月的胳膊，双眼深情的盯着他，“前任仙尊都死在他手上了，我不要你死，你快走!” “你说什么屁话?!”无月仍然在用尽全身力气想让云霖的伤口癒合，“要走也是你走，你法力不如我，拖也拖不了几刻，你先走，我拖住他们!” “蓝晏，我日日跟你闹，你是不是早就烦我了?”云霖的眼睛始终不离开无月的脸，轻声说着。 “我怎么会烦你，”无月手上的法术不停，嘴里还在念叨着，“是我不好，不懂浪漫，不会哄你，总惹你生气……他娘的为什么?!怎么总也止不住?!”云霖肩上的血还在往外渗着，无月用尽了方法也没辙，已经怒火攻心。他不知道，是萧城躲在一边偷偷的施着法不让那伤口癒合。 “别浪费了，”云霖攥住了无月始终覆在他伤口上的那只手，“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我不能看到你出事!” “别说傻话了，我曾许你永生永世，就不会把你丢下!”无月捏了捏云霖的脸，“不怕，不管去哪，我都陪着你!当真灰飞烟灭了，我也牵着你不松开!” 萧城躲在一边，心想你俩早这样，不就没有这些破事了么，我们也不用这么折腾了，那几个人死在外面干什么，怎么总也不进来，时间久了他俩不会起疑心么?! “倘若这次我们能逃过一劫，我今后再也不同你耍性子了，”云霖红着眼眶看着无月，“哪怕回仙庭我也愿意，只要你还能好好的出现在我眼前，什么都不重——”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巨响，屋门被踹了粉碎，四人在他们面前站的笔直，虽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那那股寒意却生生的逼了过来。无月一惊，心想自己设的结界居然这么快就被破了，他勐的站起身，将云霖挡在身后，沖眼前的人吼道：“你们带他回仙庭!” 云霖一愣，抬着头傻傻的看着无月。一旁的萧城也傻了，不知道这又是什么路数。 只听无月随后又说道：“他是我拐带的，抗旨不遵为祸人间的都是我，你们放了他，带他回去见仙尊，我自行了断谢罪，不用你们动手!”说罢便抬手朝自己的仙印处勐的一击，这一下简直发生的猝不及防，夏衍差点冲上前去作势要拦，薛寒也傻了，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只见无月直直的倒了下去，被云霖一把接住，就躺在了云霖的怀里。 “蓝晏!”云霖瞬间就哭喊了出来，“你做什么要这么气我?!你要我一个人如何继续活下去?我不闹了，你要怎样都好，你醒醒啊!”
第121页 夏衍和薛寒纷纷慌了神，二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下玩砸了，怎么跟仙尊交代?夏衍正想上前查看无月是否还有的救，却被卓凌悄悄的拦住，卓凌朝萧城躲的角落里微微伸了伸下巴，夏衍望去，看见萧城沖他贼贼的一笑，点了点头。 另一边，阿楚看见薛寒愣了神，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悄悄在他掌心画了个“文”字，薛寒恍然大悟，心想这司文掐的时机倒是十分巧妙，自己都差点被骗过去，更不用说此时伤心欲绝的云霖了。他看到萧城此时正双手起着势，便知他正在摆灵阵，也不好打扰，心里大石头总算落地。 卓凌看着抱着无月哭的眼睛鼻子都分不清了的云霖，想着这戏尚未演完，便侧头对阿楚说：“向仙尊回禀，无月已解决，请示仙尊，云霖是否带回仙庭?” 阿楚会意，沉默片刻，转头说道：“仙尊有旨……灭!” 说完之后，他二人还看了一眼云霖的反应，见他丝毫没有在意，仍然趴在无月的身上念叨着什么，好像对灰飞烟灭已经不在乎了。 卓凌架起弓箭，夏衍朝萧城做了个手势，只见萧城微微点头，片刻之后，云霖倒在了无月身上…… 五个人又装腔作势的等了一刻功夫，见他二人完全没了动静，便褪去了伪装，萧城也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干的漂亮!”卓凌拍了下萧城的肩，“你确定你是在他把自己弄死之前施的术法吧?” “那是自然，我怎么能眼看着无月殿下被我们设计害死?!”萧城说着，心中还有些后怕，若是刚刚自己迟疑了一分，他们五人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现在怎么办?”薛寒问道。 “搬床上去!”卓凌说着，走上前就要动手把他们搬起来，夏衍见状，也跟了过去跟他一起搬着，五个人三两下就把他二人搬回到了卧房的床榻上。之后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一间卧房，便让夏衍去厅内那桌边趴着装睡，不叫不准醒。接着又吩咐萧城将无月唤醒，并教了他怎么跟无月解释，解释完再悄悄将云霖唤醒，就领着薛寒和阿楚回到厅内，在夏衍身边坐下。 萧城依计将无月唤醒，看着无月一脸茫然，还故作担忧的询问：“怎样，没事了吧?” 无月愣了半晌，脑中前一刻的记忆是自己毁了仙印，按理说应该魂飞魄散了，怎么还醒过来了?他一转头，看见云霖躺在身边一动不动，着急的就扑了上去：“蒋澶!你怎么了?不是让你跟他们回仙庭吗，你醒醒啊!” “无月殿下!”萧城见无月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想着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便又喊了一声。 “司文?”无月疑惑的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死?蒋澶怎么了?” “无月殿下，”萧城照着卓凌教的言语道，“仙尊原本下令，你二人罪无可恕，一个不留，我见来人真的下了死手，便找了瑶光殿下，他去求了仙尊，在最后关头才保下了云霖殿下的命，只是他受了重伤，恐怕还要躺个一时半刻。” 无月在脑海里理清着思绪，懵懂的看着萧城：“是……瑶光求仙尊放了我们?仙尊应允了?” “是，瑶光殿下和狼王双双跪了很久，仙尊才应允，下令撤了兵，但那时你已经……”萧城故作为难，“所以无月殿下，今后再遇任何事，切记千万别再冲动了，你看你出了什么事，云霖殿下跟疯了似的。”萧城说着，便将灵阵里记录的云霖抱着无月哭喊的片段闪回了出来。 无月看完闪回，整个人痴呆了一阵，待缓过神来，他又拉着萧城问道：“那……我是怎么……” “毁印是需要一阵子的，仙印从受到重击开始到完全损毁，大约要经过半个时辰，”萧城半真半假的说着，这些卓凌也不懂，并没有教他，全靠自己编，“是夏衍……眼疾手快，用了禁术，才将你救了回来，自己却差点魂飞魄散。” “禁术?”无月一愣，没有料到平时并无交集的夏衍居然会捨身相救，“他怎么样了?” “在桌上趴着呢，还没醒。”萧城为求逼真，竟真的在眼里透着伤感。 无月闻言，立刻起身下了床，往房外奔去。萧城见无月离开，想这正是唤醒云霖的好时机，于是抓紧时间施法又将云霖唤醒，然后没有等云霖睁开眼睛，自己就疾步走到了厅内。只见无月要施力让夏衍甦醒，却被卓凌拦下，说是他刚刚痊癒，不可动用仙力。 无月想着夏衍不顾自身安危将自己救活，自己怎么不尽些力报答一番，正在拉扯之时，突然听到卧房传来一声惊唿——“蓝晏!” 无月一惊，知是云霖醒了，赶忙不管不顾就沖了进去，留下那心中窃喜贼笑的五个人在厅内窃窃私语。 “醒吧!”卓凌拍了拍夏衍的背，夏衍一个勐子坐直了起来，环顾下四周，看着卓凌说道：“解决了?” “应该是吧。”卓凌微微得意道，“这次应该能让他二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后好好珍惜。” “能管用吗?”薛寒给阿楚倒着茶，轻声问道。 “你们没听云霖说什么吗，”卓凌若有所思的说，“如果这样也不管用，那就真的只能弄死他们了。”
第122页 “别胡说!”夏衍故作愠怒的拍了一下卓凌的脑袋，悄悄的瞥了一眼卧房的方向。 “我还让你们几个留了个大人情呢，”卓凌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只有我一点好处没捞着，我这么无私，你们是不是应该都供着我啊?!” “你哪里需要我们供着，”阿楚笑着说，“夏公子一个人供就足够了!” “我可是一直都把他捧在掌心里的，是不是啊大爷?”夏衍一把揽过卓凌的肩，灿烂的笑着。 “才不是呢，”卓凌朝夏衍翻了个白眼，“那一剑刺的我到现在还疼呢!” “怎么回事?”阿楚闻言，紧张的看着他们。 “还不是为了那个季桓?!”卓凌没好气的抱怨道，“还他娘的为了个假货杀我!你这叫把我捧在掌心里吗?脚掌心吧?!” “你们遇到季桓了?”薛寒心中一惊，眼神突变。 “没有，我们之前……遇到魅婆了。”萧城见夏衍又沉默了，便接下了话。 夏衍愣了一刻，想到正好薛寒此时在这里，便想上前询问：“瑶光殿下，仙尊告诉我，说季桓已入轮迴，你了解此间细节吗?” “我知道，当时，我就在庭上，季桓他——”薛寒正欲说与夏衍听，只见无月和云霖双双走了出来，“他们也都知道。” 第44章 雨急风骤怨而不舍7 无月拉着云霖走了过来，一同深深的鞠了个躬，夏衍有些心虚，赶忙上前将二人扶了起来。 “二位殿下这是何意，”夏衍说道，“我们……受不起的。” “承蒙各位相救，我二人无以为报，”无月诚恳的说，“今后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做到的，但请开口，我与蒋澶必定结草衔环赴汤蹈火。” “殿下言重了，”夏衍瞥了一眼卓凌，怯怯的说道，“我们也没做什么，但求您二位以后不要再让战火四处波及了。” “正是此意，”薛寒也跟着说道，“这次好不容易才求得仙尊放了你们一马，你二人今后好好相处吧，别再搅的无安宁之日，别浪费了我们一番心意，就算是报答我们了。” 云霖带着歉意看着眼前之人，有些羞愧的应着：“一定一定，以后再吵，就让雷公噼死我们。” 卓凌看着这二人的事情已经解决，又欠了他们几个这么大的人情，心想随后询问落涂行踪之事应该也没有多大阻碍了，心情随即明媚的不行，便拉着夏衍，轻声的说：“夏衍，我饿了。” 无月见状，立马将云霖按在桌边坐下，激动的说道：“你们坐，我去做饭，之前那顿没吃好，我刚还答应过他，要把你们再请来好好吃一顿呢。” “无月殿下!”阿楚叫住了欲转身去往灶间的无月，走上前去，“我来吧，你帮我打个下手就行。” “这……怎么好意思，你是我们的恩人，怎么能让你下厨?!”云霖急忙站了起来说道。 阿楚笑着，看了一眼薛寒，随即转头对云霖和无月说：“无事，薛寒喜欢吃我做的菜，还是我来吧。” 无月见此情形，也没有多加阻拦，领着阿楚就离开了。夏衍心道这阿楚真真心思细腻，这个时候应该让他二人这良好的状态多维持一阵，也有助于巩固感情。小半个时辰过后，阿楚和无月端着几盘菜出来，一一摆在桌上。无月便招唿大家动筷子，卓凌全神贯注的打了那么久，又费了不少心思，早就饿了，也没有多客气就吃了起来。阿楚的手艺还是那么好，云霖吃了几口就赞不绝口，笑吟吟的看着无月：“你看人家这手艺，比你做的好吃多了，”说罢又转向薛寒，“瑶光，你当真好福气啊，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赢了狼王殿下的心?!” 阿楚被夸贊的有些羞涩，脸颊微微有些泛红，薛寒却很是得意，侧过头在阿楚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看到阿楚的耳根都快要烧起来了，才自顾自的又吃了起来。 “瑶光殿下，你过分了啊!”萧城故作不满的冲着薛寒低声吼道，“当众秀恩爱也要有个限度，这还坐着几个大活人呢!” 薛寒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萧城，看的萧城背后汗毛直竖，随后指着卓凌对萧城说道：“除了他，哪里还有大活人?!” 无月笑了起来，看了看阿楚，心想这狼王难得也能有这温顺青涩的一面，传说中能咬死神仙的狼王，性格也没有那么暴戾嘛。他看了眼云霖，转头对阿楚说：“狼王殿下——” “叫我阿楚就行了。”阿楚实在不喜欢别人称他狼王，这个称唿对他而言是禁锢了自己八百年的阴影。 “阿楚，有空你教教我做菜吧，”无月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从来没见蒋澶吃的这么香过，我…我也想天天看他吃成这样。”说着他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天天吃成这样?”云霖捏了捏无月的脸，撒着娇说道，“那我不得肥死?!你是不是憋着什么阴谋呢?!” “就是要把你养肥，让那些觊觎你的都统统退散，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无月一脸甜蜜的笑着，满含深情的看着云霖。
第123页 “咳咳……”萧城把筷子往碗口上一摆，坐的笔直的看着夏衍说道，“这顿饭我是吃不下了，这一把把糖简直齁的猝不及防，你吃饱了么?” 夏衍无奈的笑着，心想这热恋中的人可不正是这样么，再一看身边的卓凌正吃的浑身使劲，只能对萧城安慰道：“学学卓凌，眼不见为净，埋头吃就行了。”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出奇的开心，氛围也难得的和谐，无月和云霖好像真的不再执着于争执了，这让其他五个人深深的唿了口气，尤其是萧城，虽然没有成功的将他二位劝回仙庭，但从此停战休养生息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任务了，以后也不用再胆战心惊的来怕被连累的一身伤痕累累了。 “对了，瑶光，”快要吃完的时候，无月突然抬头看着薛寒，“你可知仙尊此次派下来执刑的人是谁?” 薛寒有些尴尬和心虚，只能故作好奇的看着无月，轻声问道：“谁?” “前任……尚武神。”无月说，眼神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哦。”薛寒应了一声，不自然的低头吃着菜。 “你不好奇吗，”无月又说道，“传说他不是销声匿迹了么，怎么会在仙尊的亲卫军中?” 薛寒沉默了片刻，没有想好该怎么接下这话，夏衍见状，却将这话头接了过去：“兴许，是被仙尊请回来的吧，仙尊这么无所不能，肯定一早就将他找到了，只是不方便透露罢了。” 卓凌原本是在埋头狠吃，闻言一只手伸进怀里，悄悄将匕首藏好，又转头看了眼萧城，用嘴型不易察觉的问道：“弓?” 萧城会意，点了点头，示意已经藏好了。夏衍正想岔开这敏感的话题，便转头问薛寒：“瑶光殿下，你之前说你知道季桓轮迴的细节，可否告知一二?” “你当真想听?”薛寒有些为难。 “想!”夏衍回答的很是坚定，他想知道季桓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堕仙入轮迴，也想知道是不是跟他赶走自己有关。 “好，我告诉你。”薛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真相告知夏衍…… “五百年前，你杀了十几位武神，仙尊将你关入灵域，仙庭将我们召集，讨论对你该如何处置。我们在清风殿中商议，要将你挫骨扬灰，打的你魂飞魄散，你可知道?” “这个……我知。”夏衍低着头微皱眉心，眼里略微有些伤感，“季桓将我救了出来，把我带下人间。说是已向仙尊求情放我一条生路，也算是还了我对他的恩情，从此要我跟他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其实……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薛寒继续说道，桌上的其他人除了阿楚和卓凌，其余的当日都在殿内，全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卓凌则放下了筷子，聚精会神的听着，“我们刚商议出的决定，正欲将你从灵域带出来执刑，季桓就沖了进来。仙尊知道他宠你，所以召集讨论之时并未叫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提着安云就闯进殿来。” “他……他要……”夏衍闻言，心里一惊。 “仙尊宠季桓是毫无底线原则的，这点我们都知道，但在殿上，又是杀武神的大罪，仙尊也没有办法明目张胆的偏袒你。”薛寒没有在意夏衍的神色，冷冷的说着，“季桓将安云立在身旁，自己跪在殿中央，求仙尊饶你一命，哪怕关在灵域几百年，只要留你一命即可。仙尊本就不忍心看到季桓如此，要看马上就要应允，但仙庭很多仙官出言反对，将仙庭所有的条例都搬了出来，一定要对你维持原判，丝毫不肯让步。 “仙尊一时左右为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间没了抉择，季桓不停的求着，也求着那些一心要你灰飞烟灭的仙官，他一个如此清高孤傲，高高在上的仙，何时那般低头将尊严踩在脚下过?!我当时看了都心有不忍，更别说仙尊了，仙尊当时肯定心都如刀绞了一般。他也无奈，只能劝季桓杀武神是大罪，如果不对你处以极刑，便是对天也无法交代。 “季桓听后，见事已至此，眼下似是无转寰的余地了，便向仙尊提出了一个向所有人交代的法子。” “什么法子?!”夏衍心中仿佛隐隐猜到了什么，心突然沉了下去。 “他说，”薛寒回忆着，似也觉得有些不好受，“你是他的人，是他没有教好你，念在你还是个孩子，本性还是纯良，应主在教化，若是一定要向上天交代，就让他来替你受刑。” “什么?!”这次惊讶的却是卓凌，他一直以为季桓是无情的将夏衍抛弃了的，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 “仙尊大发雷霆，”薛寒想到自己去请辞那天，仙尊也是如此的愤怒，“他从未对季桓说过半句重话，那天却是将季桓骂了个狗血淋头。季桓就默默的听着，一个字都没有回，待仙尊骂完，季桓才说他见不得你有任何不测，他其实爱你至深，却一直顾及仙庭的规矩从未越矩。如今，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他面前，若是仙尊不应允，他就先你一步而去，在虚空中等你。说完，便提起安云就戳在了仙印上。” 夏衍闻言，此刻已坐不直了，整个人半瘫在卓凌身上，全靠卓凌扶着才能稳住身形。
第124页 “仙尊见季桓如此决绝，更是愤怒不已，他问季桓是否知道若是代你受刑，将有什么后果。季桓死死地盯着仙尊，说不论他有什么后果，都不会比让你魂散更严重。仙尊说他若执意如此，只能除仙骨入轮迴受八苦，季桓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只求仙尊给他一日的时间，让他与你告个别。” 薛寒说完，长嘆了一口气，默默的低着头没有看夏衍。夏衍却是眼眶泛红，双眼无神，半晌之后，他好似缓过神来，凄凉的看着薛寒，似是万分心痛的说道：“然后……他将我从灵域救了出来?”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他与你之间……你应该清楚。”薛寒轻声的说着。 “他……他……”夏衍一时竟无法组织语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季桓将他从灵域直接带出了仙庭，回到了他们在凡间的山涧小屋前，怒斥他顽劣不堪无法教化，从此与他两不相欠，还一剑噼断了澜月琴。现在夏衍想来才知道，原来季桓是不想让他一直牵挂着，还把安云丢给了他傍身，原来……季桓是为了他才会轮迴。 “当真……如此?”夏衍期盼的看了看无月和云霖，又看了看萧城，见他们三人皆是点了点头不敢看他。 “安澜嘱咐过我们，如果你闯仙庭来找他，千万不能告诉你这一切。”无月无奈的看着夏衍，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一下，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他其实……不希望你因为他这么苦了自己，如果你过的不好，不也等于浪费了他的一片苦心了么。” “所以……每个人都告诉我，季桓不肯见我，”夏衍的眼神让卓凌感到惊慌，他怕夏衍又会变成那个疯魔的状态，“其实那个时候，他早已不在了，是吗?” “把你送走回来，安澜殿下就去找了仙尊，”萧城拍了拍夏衍的背，“一刻都没有犹豫，让仙尊除了他仙骨就从堕仙谷跳了下去，仙尊都躲在寝殿里哭了好几日呢。” 夏衍此时一副六神无主的状态，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他怎么能这样”，眼神茫然无焦点，卓凌见势头不对，立刻拉着夏衍出了门，跑到了那棵树下，将夏衍抵在树干上，轻声的唤着他的名字，想让他回神。他知道，夏衍但凡碰到与季桓有关的事，就容易进入疯魔的状态，一旦进入了，又很难回的来。 “夏衍!夏衍!”卓凌轻轻拍着夏衍的胳膊，“你醒醒，醒醒!我们去找他，不论他投生到了哪里，我们都能找到他。找到了之后，你再当面问他，好不好，等找到了他，他不再是仙了，你们之间也就没有仙庭那些该死的约束，你可以陪他一辈子了。现在，醒醒，好吗，醒醒，我们去找他!” 卓凌不停的在夏衍耳边低语着，渐渐的又唤回了夏衍的神智：“找他?对，我们去找他!” 见夏衍又清醒了过来，卓凌才舒了口气，将夏衍又带回屋内，略带歉意的对大伙说道：“不好意思啊，每次提到季桓，他就这样，真不知道这是受过多大的刺激。” “唉……”萧城长嘆一声，在卓凌耳边用轻到只有卓凌一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所以我说，你我都没可能，现在知道季桓轮迴的真相，他这颗心……彻底的收不回来了。” 云霖见夏衍有些伤心过度，便上前安慰道：“夏衍，你别这样，季桓对你的感情，我们都清楚，正因如此，你才不能辜负他，他想看到的，是你开心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这五百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四处奔波的找他?” “正是。”夏衍回答着，心里也在思量着云霖的话。 “若他知道这五百年，你为了他受了这么多苦，他会怎么想，又怎么办?”云霖说道，温柔的看着夏衍，“眼下他已入轮迴五百年，你又如何能找得到他，与其将这一腔心血付诸东流，不如应他的心愿，好好生活，若天当真怜你二人的情意，自会安排你们相见。” 夏衍心中也有些认同云霖的言语，但他要如何才能放下季桓开始新的生活，倘若之前在仓梦遇到的那一切，让他当真觉得季桓是那薄情之人，赶他走也是因为腻了，他兴许倒还能安心的放下，可如今他知道了五百年前的真相……他终于知道为何所有人都不告诉他，为何薛寒要确认他是否真的想知道…… “无事，你要是想找他，我陪着你一同去找，找到为止!”卓凌握住了夏衍的掌心，坚定的看着他。 “我……会想清楚今后该如何的，多谢各位了。”夏衍起身向几位鞠了个躬，手里还攥着卓凌的那只手。 吃完了饭，天色也不早了，薛寒和阿楚要赶回狼族，匆匆就告辞了。萧城也告辞回了仙庭，夏衍便带着卓凌，也想要离开。无月意欲挽留，称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再走，但被夏衍婉拒。 夏衍带着卓凌，谢过无月和云霖之后，便转身出了浓雾。再见到圈中的行李之时，夏衍有些迷茫，他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去寻找季桓，正在犹豫之时，卓凌突然叫了一声——“哎呀!” “怎么了?”夏衍紧张的看着他。 “我扇子丢在里面了!”卓凌皱着眉头，“还有——那把弓。我进去拿，你在这等我，很快就回来……”
第125页 夏衍还没来得及说跟他一同去，就见卓凌一个勐子就扎进了那浓雾中去了…… 第45章 放执念惜取眼前人 夏衍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卓凌的身影才从那浓雾中又现了出来，不禁上前焦急的问道：“怎么这么久?” “我要趁他们不备，把这弓箭偷出来啊。”卓凌笑着说，一边从那圈里将行李拿起背在身上，又将夏衍的木箱提在手中，领着夏衍往前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卓凌一边走着，一边侧着头看着沉思中的夏衍，“继续往东吗?” “我……尚未想清楚。”夏衍眉心微皱，似乎想努力做出决定。 “你是不是在想之前他们跟你说的话?”卓凌问道，“其实……我觉得他们说的很在理，但你若真的一心想去找他，我陪着你。” 夏衍眼中无神，心里正纠结：“我心里很乱，我也觉得他们说的在理，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想他们说的那般……唉……罢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清楚。” 卓凌看着夏衍，心中对季桓的恨也仿佛消减了不少，他拉起夏衍的手，领着他慢慢的继续往东有着，轻声的说：“你可曾想过，你这番寻找，其实也是源于执念?!” “什么?”夏衍一惊，抬头看着卓凌。 卓凌望着前方的路，淡淡的说道：“之前那说书人的话，你可还记得?情生执念，大多离别之人之所以放不下，都是因为这份执念作怪。正因求而不得，才偏要自己牢牢抓住，以为这样便能感动上苍，让奇蹟发生。” “你觉得……我是因为执念?”夏衍若有所思，想到之前自己做的那几个梦，好似真是如此，难道其实是自己……一直在强迫着自己去寻找。 卓凌看着夏衍不知所措的模样，有些不忍：“我只是觉得，你也许应该尝试一下……劝自己接受改变，哪怕只是暂时的，好让自己知道，是否真的可以走出另外一条路。” 夏衍沉默着，好像真的在思考着卓凌说的话。一直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们已经走了好远了，他才抬起头，恢復了笑容，看着卓凌说道：“是不是不管我去哪，你都跟着我?” “那是自然，没有我，你会丢的!”卓凌也昂着头笑着。 “走，我们去江南!”夏衍紧紧攥着卓凌的手，歪着头笑着，“我带你去见见这大千世界，看你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土包子一样。”说完，另一只手轻轻弹了一下卓凌的额头，就像是逗个孩子一样，逗完了自己乐了起来。 “那你……不去找他了?”卓凌心中惊喜，没想到自己惦记了这么久的事情，夏衍居然这半日就想通了，幸福总是来的这么突然。 “云霖殿下说的对，我已经找了五百年了，倘若上天真的怜我二人这份情意，总有相见那一日，若是命中没有这一刻，我再找下去也是无果。”夏衍面无表情的念叨着，不知道是在说给卓凌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季桓的心血不能白费，倘若他今后知道我这五百年苦苦寻觅，心中也会不忍的。我们继续往东，然后下江南，说不定真的能遇上他呢，我也想……尝试一下消减我心中的执念。”说完，夏衍转头看着卓凌，眼中竟是曾经出现过的那丝温柔。 卓凌看着夏衍，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眼中的欣喜丝毫无法掩饰，全被夏衍看了去。夏衍眼中闪过一丝神色，愣愣的盯着卓凌，半晌之后问道：“你这么开心吗?” “你肯试着放下，我自然开心，”卓凌发现夏衍察觉出了他的异样，赶忙将头回了过去，继续看着眼前的路，“若你能陪我这一世，我更是开心。” “那有何难?”夏衍笑着说，“今日……我就许你这一世!” 卓凌一愣，勐的转头看着夏衍，痴呆了片刻竟说不出话来。两人愣在原地四目相对了良久，卓凌才怯生生的发出了声音：“你……你说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夏衍一脸无辜。 “你……你再说一次!”卓凌眼眶已微微泛红。 “我何时骗过你?”夏衍重复道。 “讨厌!不是这句!”卓凌娇嗔道，一手扇在夏衍胸口。 夏衍笑得灿烂，右手一用力，将卓凌揽入怀中，手搭在他的背上，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今日……我就许你这一世!” 卓凌将夏衍紧紧箍在怀里，头沉沉的贴在他的肩上，整个人沉溺在喜悦中，默默的念叨着：“我听不清，你再说一次!” “我许你……这一世!”夏衍轻轻拍了拍卓凌的背，又摸了摸他的后脑。 “我听不清……听不清……”卓凌闭着眼睛，一滴泪滑到了夏衍的脖颈里。 夏衍有所察觉，先是一愣，随后微微咧了咧嘴角，轻声说道：“你若是当真像云霖那般作的话，我可就收回刚才所有的话了!” “夏衍，你大爷!”卓凌一把推开夏衍，撅着嘴娇嗔的看着他。 夏衍浅浅的笑着，想到这五百年第一次觉得温暖甜蜜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也是他让自己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原来真的跟他在一起待久了，自己就这么沉下去了，原来真的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啊。想到这里，夏衍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126页 “那你没想过，万一有天你真的找到季桓了，怎么办?”卓凌突然严肃了起来，这也是他自己一直纠结的问题。 夏衍一愣，一巴掌拍在卓凌的脑袋上，“看来回叶城真的要给你找个大夫，治治你这把天聊死的毛病!”说完又无奈的笑了笑。 卓凌并没有久这么放弃，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夏衍，夏衍无奈，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若真如此，若我真有执念，那我只能离你而去了，你不要怪我啊!” “你……”卓凌一脸怒意，“那你之前说的都是哄我的屁话吗?!那我不如现在就走，省得以后被你再赶出来。你自己说的，既然离别已註定，不如趁尚未感怀伤痛之时，淡然别过，总好过日后依依不捨徒添伤悲!”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夏衍一手拉住扯了回来。 “记得这么清楚，还说只看了一半?”夏衍眼含笑意的看着卓凌。 “就看了这一句，自然记得。”卓凌沖他翻了个白眼。 “好了，不闹了，赶紧走吧，天黑之前要找到村镇投宿，不然，我们只能睡在这荒郊野外了。”夏衍揉了揉卓凌的脑袋，说道。 卓凌提了提行李，拉着夏衍继续往前走去，目不斜视的望着远方，淡淡的说：“那小二说的是对的，招惹了我，你要小心永无宁日了!” “那也是我乐意，不要你管。”夏衍笑道，轻轻捏了捏卓凌的掌心，两人沉默着往前走去，夕阳从右侧洒在他们身上，四月天里，暖意融融。 卓凌并没有听夏衍的一路往东去，之前他一个人跑回无月的小屋，并不是为了拿扇子，而是为了求无月告知落涂的行踪。无月本是拒绝，但不忍卓凌一番情真意切，又想到他们几人此次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最终还是告诉了卓凌，落涂长居岭南。卓凌又问了些寻找的线索，才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开。此刻，夏衍说完回江南，卓凌心中暗自欣喜，自己可以将夏衍安顿好之后，悄悄带着澜月去找落涂。待自己将修补好的澜月摆在夏衍面前之时，他会是怎样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想想自己都觉得开心。 “卓凌，你走的方向对吗?”夏衍走了很久，直到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也没看到半点人烟。 “你不相信我吗?”卓凌一脸傲娇的看着夏衍，“你忘了吗，他二人附近方圆几十里都是没有人烟的，看来我们今晚，真的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唉……”夏衍长嘆一声，满脸惆怅。 “无事，之前在大漠，我们不也露宿么?”卓凌却是满脸不在意，“这里比起大漠来，要好很多了。” 又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找到了一排村屋，想来是不堪每日侵袭的自然灾害而搬离此地的居民的。夏衍大喜，有瓦遮头总比风餐露宿要好很多了，拉着卓凌就蹿了进去。 进了屋内，他们发现这屋子与之前在张家村住的那间极为相似。夏衍朝卧房看了一眼，便对卓凌说道：“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出发，再找不到人烟，我是无碍，你恐怕就得饿死了。”说完，迳自便一边卧房走去。 屋内没有被褥，夏衍只能和衣而睡，感觉刚刚要陷入深眠，就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环住了自己的腰身，颈间也传来一阵轻微的气息。 “你怎么这么粘人?”夏衍迷煳着，眼睛都没有睁开，伸手摸了摸颈边的侧脸。 “我……我怕黑。”卓凌的声音轻轻的传入耳中。 “那你就不怕我非礼你?!”夏衍淡淡的笑着说道。 “不怕，回头谁非礼谁还说不定呢!”卓凌将头又埋的深了一点，那平稳的微微的气息扫在夏衍的脖颈，有些微微的麻痒，竟有些像在撩拨着夏衍的心。 “狗崽子!”夏衍笑骂道，“你一个半大的孩子，淫心怎么这么重?!” “有你重吗?!”卓凌已经困得不行，声音越来越轻，“那晚可是你……”卓凌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后面的话夏衍也就听不见了，却将即将昏睡过去的夏衍惊的有几分清醒了……那晚……哪晚? 夏衍想将卓凌叫醒问个清楚，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些感觉，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丝丝片段……难道是他以为季桓回来了的那晚?!夏衍越想越惊恐，他本以为是梦的，若真是梦倒是好了，可倘若……不是梦……那他以为的季桓……其实是……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看着依偎在他身侧的这个孩子，突然想起了他在那魅婆身边之时为何打消了疑惑，为何会有卓凌曾经睡在身旁的记忆，还有他俩之前的对话——“之前那件呢?”“扔了!”…… “你是不是傻的?!”夏衍突然有些心疼，轻声的念着，用手指滑过卓凌的鼻樑、侧脸、唇角。 “是啊，遇见你，我就傻了。”卓凌下意识的呢喃着，吓了夏衍一跳，夏衍以为自己将卓凌吵醒了，可转瞬又发现卓凌好似正在熟睡。 “你这样，让我如何忍心负你?!”一想到卓凌竟默默的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夏衍眼中掠过一丝凄凉的神色，心中好似绞乱的一般。 “你不是说……天涯海角，必不负我么?”卓凌又轻声呢喃道，夏衍差点以为卓凌真的是醒着的了。
第127页 夏衍闻言一惊，轻声的问道：“其实那封信，你看完了，对不对?” “嗯……林姨念给我听的，我识不得全部的字。”卓凌在沉睡中一字一句的回答着，一丝丝的气息间断的扫在夏衍的颈侧。 “那……”夏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从狼族回来那晚……是不是你……” 一阵沉默，一时间只有颈侧断断续续的气息。 “卓凌，你告诉我!”夏衍有些着急，仿佛如果卓凌不继续回答，他就要将卓凌唤醒，老老实实的回答自己的问题，“那晚，究竟是不是你?!还是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还是沉默…夏衍等的快耗尽了耐心，正准备将卓凌摇醒，只听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是。” “你……”夏衍顿时心中一阵剧痛，“为什么?” “当时你疯了，疯的很厉害，我挣脱不开，也没有办法。”卓凌的声音依然很微弱，夏衍要仔细的听才能听的清楚，他一字一句的听着，脑海中断断续续的闪现着一些片段，恨不得大嘴巴抽死自己。 他侧过身，将卓凌抱在怀中，紧紧皱着眉头，轻声说道：“胡说，你连那么厉害的魅婆都能杀了，怎么会挣不开?!你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离不开你!” “我不想……”卓凌那轻微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夏衍一愣，“不想什么?” “不想挣开……不想你难过……”卓凌轻声的诉说着，若是他清醒时，断然不会将自己心中的话这么直接的说予夏衍听，“夏衍……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要去找他了好不好……他已经是过去了，放下吧，夏衍……我会待你比他更好……” 夏衍此刻已经痴痴的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卓凌喜欢粘他，却不知卓凌竟将这么炙热的感情深埋心底，而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肆意妄为之时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季桓的名字…… “可你明明知道……你我人鬼殊途，不可能长长久久。”夏衍说着，心中不住的颤抖着。 卓凌竟淡淡的笑了一声：“我不在乎，我只要这一世，如果这几十年你找不到季桓，你……就是我的!” “那你为何事后不告诉我?”夏衍轻声的问道。 “我知道你想他……我……心甘情愿。”卓凌断断续续的说着，不自觉的将手搂的更紧。 夏衍闻言，突然大怒，勐地坐起身沖卓凌大声吼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 这一声怒吼生生将卓凌吓醒，他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夏衍，半晌没缓过神来，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 “怎么了?”卓凌缓缓坐起身，攥着夏衍的胳膊，关切的看着他，“做噩梦了?没事，醒了就好，我在呢，摸摸毛，吓不着!”卓凌说着，在夏衍头上摸了两下，就想拉他躺下来继续睡。 夏衍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脸上的怒意还没有消去，“卓凌，你是不是有病?!” 卓凌懵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只能哄着说：“我有病也要回叶城再治，先睡觉，好不好?” “你大爷的跟我装什么傻?你这么委屈自己来讨好我，你觉得很伟大吗，你他娘的要我怎么办?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夏衍怒吼着。 “啊?”卓凌整个人都傻了，双眼中全是茫然，他完全不记得刚才在睡梦中与夏衍的对话，“你又发什么疯?” 第46章 放执念惜取眼前人2 “我发疯?!”夏衍眼中好似泣血一般通红，“来来来，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在我身下之时听着我喊着季桓的名字，你他娘的心不会痛吗?!” “我……你……”卓凌瞬间傻了眼，满脑子都是“他怎么知道的”，愣了半晌，居然一滴泪滑了下来，正滴在夏衍的手背上。 “痛……”卓凌的声音轻轻的发了出来，却重重的砸在夏衍的心里，连带着那滴泪，好似将夏衍的心砸出了一个坑，“那我又能如何?!”卓凌抬起头，一对血红的瞳孔盯着夏衍，重重的喘息着，“你教教我，我该如何?看着你犯着疯病，满屋子乱转嘶吼?!” “我……”看着眼前卓凌的模样，夏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说过，你可以不要性命，不要尊严，什么都不要，只要季桓回来，可你又是否知道，我也如此!”卓凌又落下一滴泪，“可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我所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当作他，只有让你当我是他!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可你……你为何不告诉我?”夏衍伸手擦了擦卓凌眼角的泪痕。 “告诉你什么?”卓凌苦笑了一声，“告诉你共度一夜之人不是季桓而是我?告诉你我如你爱着季桓那般爱着你?有用吗，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我不赶你走，你就不走了。可你……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只留给我一封无关痛痒的信……和五十两银子。”
第128页 卓凌无奈的笑着，泪水下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凄楚心酸。 “林姨劝我放下，她告诉我你本就不属于我，我是留不住你的。但是你走的那晚，我看着你的信，看着你留下的一切，包括整间屋子里残留的你的气息，我才知道，我是那么想你，想你想到不论看到什么都是你的影子。”卓凌说着默默的将头低了下去，“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取代季桓的位置，但我真的只想时时刻刻看到你。我追了整整一夜，你知道当我在草场边追上你的时候，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有多开心吗?” “别说了!卓凌，别再说了!”夏衍颤抖着双手将卓凌紧紧抱住，“是我混蛋，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对你。你若早点将这一切告诉我，我……” “你会怎样?”卓凌顿了一下，“将澜月扔了?还是留在叶城陪我终老?” “我……”夏衍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会怎样，至少在那个时候，他并不确定自己真的能放弃寻找季桓。 卓凌见夏衍犹豫了，轻轻推开了他，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算了，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早点睡吧，明日早起出发。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季桓为止。待你找到他，我自会独自回叶城，不用你赶我走。”说罢，卓凌扯下了夏衍的手，侧身躺了下去。 夏衍呆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卓凌，半晌后才轻声的说：“你可知，我其实早就动摇了，在魅婆的梦里，我叫的是你的名字。” 他不知道卓凌有没有听见，但过了良久，只听身边传来一句“但你还是为了那假货杀了我。” “我……”夏衍无法辩解，自己确是如此，“我想……用这一世……来偿还那一剑。” 又是过了良久，卓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睡吧”。 夏衍无奈，只得缓缓躺下。他侧着身子，看着卓凌的背影，轻轻将手搭在了卓凌的腰上，从身后抱着他，轻声的念道：“我带你去江南，带你走遍大好河山，看尽繁华之后，陪你回叶城，与你终老，可好?” 卓凌的肩微微的抽动着，片刻之后轻声的问道：“你当真不去找他了?” “这一世，我只陪你。”夏衍说完，轻轻在卓凌的后颈处落下一个吻。 卓凌听懂了夏衍话中之意，待自己死后，他还是会继续去找，但那又如何，起码自己的心愿已偿，自己所求的，只有这短短几十年。 他转过身，直直的盯着夏衍，“此话当真?” “当真!”夏衍看着卓凌还未风干的泪眼，淡淡的笑着。 卓凌看着夏衍，突然就吻上了夏衍的唇，一翻身就趴在了夏衍的身上，激烈的吻着，如狂风过境一般肆虐的片甲不留。 夏衍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有些懵，缓过神之后才渐渐的开始回应，但卓凌的攻势是如此的强劲，自己竟有些招架不住。 卓凌一番激吻过后，将头抬了起来，一边退着夏衍身上的衣衫，一边盯着他，眼神里好似充斥着熊熊烈火一般的说道：“今夜……是我!” “是你!只有你!”夏衍笑着，闭着眼睛抬起头又在卓凌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其实从始至终，也只有你!” 卓凌将手贴在夏衍的肌肤上摩挲着，一点点的沿着腰线向下游去，整个人还粘在夏衍的身上，将吻落在夏衍的眉心、耳垂、颈侧，一寸寸都不放过。吻的夏衍情不自禁的轻哼了几声，卓凌淡淡的笑着，却丝毫不准备放过他，继续加重着攻势，一下下的用舌尖轻轻的挑着夏衍的耳窝，直到看见夏衍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才又从耳畔浅浅的滑了下来。轻轻的咬着夏衍颈侧的皮肤，咬一下舔一下，夏衍被他弄的浑身发痒酥麻难耐，只能紧紧的抱着他，让他贴的自己更近一些，双手也攀上了他的背，下意识的扯着他的衣裳。 “这件不能再撕了，”卓凌握住了正欲撕开他衣襟的手，笑着说道，声音里带着意乱情迷的气息，“没得穿了。” “唔——”夏衍感觉到颈侧传来的一阵刺激，没忍住闷哼了一声，“我给你买……啊……” 卓凌听着耳边传来这一声声的迷离的喘息，反手一掀便将自己的一身红衣扔在了床下，又是一口咬在夏衍胸前，不怀好意的笑着，“省着点，不然我又要去打家劫舍了!” “狗崽子!啊……”夏衍的心已经被挑的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你慢些，他娘的跟谁……唔……学的，还说你不是淫心重?!” “重了也是因为你!”卓凌的手在夏衍身上揉着，还在慢慢向下。夏衍发现了卓凌势头正勐，突然紧紧攥住了卓凌伸向他身后的那只手，冷冷的说：“你……你要……” 卓凌挣开了夏衍的手，继续他的动作，一边在夏衍颈侧厮磨着，一边轻声的说：“上次……我都让了你了。”说完，便开始丝毫不讲情面，不留余地的攻城掠地。 二人整晚如烈火焚身，一点也没有察觉夜凉如水，直到双双瘫在床上，才觉得这四月天的凌晨竟也是有一丝寒意袭人的。只是这破屋中也没有被褥，夏衍随手将二人脱下的衣裳盖在卓凌身上。
第129页 “还冷么?”夏衍察觉卓凌仍然紧紧的贴着他一动不动，便轻声问道。 “嗯。”卓凌力气用尽，此时睏乏无比，紧闭着双眼缩在夏衍的身侧，只能轻轻的哼着回应夏衍。 “知道这里条件艰苦，就不能忍到明日，待我们找到客栈吗?”夏衍故作责怪的说道。 “不能!”卓凌缩成了一团，手中却还紧紧的攥着夏衍的髮丝，“谁知道你明日会不会反悔。” 夏衍觉得好气又好笑，在他胳膊上轻轻的扇了一巴掌，“狗崽子，我何时反悔过?!”说完又侧过身，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想给他多一点的温度。 大约是感觉到夏衍身上传来的温暖，卓凌往夏衍的怀里又蹭了蹭，“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倘若我错失了这个机会，待明早梦醒，会抱憾终身的。” 夏衍突然一愣，他明白这种感觉，之前在那魅婆的梦里与季桓重逢，他也是同样的心情，好像一切都梦，那么不真实，想去抓又怕从指缝中漏了出去。他突然非常心疼怀里的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得父母疼爱，一个人孤苦伶仃，兴许只是自己给了他一丝温暖与关怀，他便如此死心塌地的爱着自己，正如自己当年一模一样。 “卓凌。”夏衍轻唤了一声，虽然他知道怀中人已经沉沉睡去，但他就是想叫着这个名字，这个给了他无限安全感的名字。 “别怕，我带你回家。”卓凌轻声低语道，大概是做梦了。夏衍笑了，这孩子，做梦都是我走丢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用么?!突然，他又想起在大漠，卓凌崇拜的看着他说知道他有多厉害，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暖意，原来，真的有一个人仰慕着他，无论自己多无能，总有一个人对他有着迷一样的自信。而这种仰慕，却是他从未感受到，从未得到过的。 “为什么?”夏衍看着卓凌的侧脸，不禁吻了吻他的眉心，“为何对我如此倾心，为何如此奋不顾身?” “因为你待我好，”卓凌又在睡梦中下意识的回应着夏衍的话，“十八年来，从未有人对我如你这般的好。你关心我，紧张我，一次次的救我，我都记在心里。” 夏衍闻言，突然心生惭愧，他对卓凌的好，是带着目的性开始的，若不是仙尊的承诺，他才不会顾及这个陌生孩子的死活。可这孩子却因为自己的无心，将他的一片真心附了上去，还带着至死方休的一腔热血。 “傻子，你可知我本是……”夏衍说到一半，终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事已至此，他怎么能再伤害卓凌哪怕一星半点。 “我不理那些，只要待我好就够了。”卓凌将头又往里拱了拱，满脸甜蜜的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夏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日头已经升空。身下一阵阵的酸痛隐隐发作着，他压根不想起身，只想静静的休息。突然，他想到什么，手往身边一探，却扑了个空，当下心里大惊，勐的坐起身来——“卓凌?!” 那晚的阴影还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他甚至怀疑昨晚的这一切是不是也只是一场梦而已，可是视野里哪里还有卓凌的身影，他惊唿着卓凌的名字，喊到第六声的时候，终于看见一抹红色跳入眼帘。 “你醒了?”卓凌心情仿佛极好，手里还拿着根木棍，上面叉着一只烤熟了的兔子，“吃吗?我刚烤好的，香呢!” 夏衍看了看卓凌的脸，又看了看那只外焦里嫩的兔子，试探的说道：“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昨晚累了吧。” 卓凌甜蜜的笑着，走了过来，撕了一片兔肉塞进了夏衍的嘴里，转头又在脸颊边轻轻的亲了一下，咧着嘴说道：“不累。快起来吃，吃完了还要赶路呢。”说完，转身又走了出去。 夏衍见状，才真真确信昨晚并不只是一场梦而已，昨晚卓凌说的话，红着的眼眶，燃烧的火焰……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而自己……居然也觉得有一丝的幸福和甜蜜。看来卓凌说的是对的，要让自己尝试一下，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要让自己知道是否真的能走出另一条路，而他现在，正踏实的踩在另一条路上，开心、温暖…… “来了。”夏衍笑着，起身下了床，走到屋外，发现卓凌正在烤着另一只兔子。卓凌见夏衍走到了身旁，昂着头对他笑着，笑容里的阳光竟将头顶上的太阳都比了下去，将夏衍的心都融化了。 夏衍俯身，在卓凌昂着头的眉心浅浅的落了一个吻。卓凌咬了咬下唇，指着左前方对夏衍说道：“那边林子里有条小溪，去洗洗吧，一会过来吃兔子!” 夏衍温暖的笑着：“你如何知道那里有溪流?” “不然你以为我这兔子是哪来的?”卓凌说道，“我早就在这附近探查了一番了。” 夏衍朝着卓凌指的方向踱步而去，他昂起头，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忽然发现……五百年了，竟从未觉得如此轻松惬意，原来，幸福竟如此简单，仅仅是……头顶有阳光，身边有你。 夏衍在溪边洗了洗脸，又将随身带着的水囊装满，便转身想要回刚才那间破屋。可是在夏衍的世界里，“回”这个字总是非常绝妙的，它取决于来的路是不是只有一条道。
第130页 夏衍在溪边转悠的迷的方向，东跑西跑的自己都要晕在那林子里了，来时的路早已不知道是哪一条。他将手放在腕上的红线上，眼前隐隐现出卓凌坐在门口烤兔子的身影，他想跟着这个身影找到回去的路，却发现对于辨不清方向的人来说，即便是地图也会失去它的功用。 “怎么办?怎么办?”夏衍着急的转着圈，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只能等卓凌发现自己半天没有回去再出来找了，便像上灯夜那晚一样，索性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揪着脚边的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等着卓凌来找他。 不知不觉，手中就攥了一堆狗尾巴草，夏衍看着出了神，他想到在大漠的一晚，他与卓凌彼此无话，却突然被卓凌套了一个草环在他头上。那个环上，好像就插着几根耀武扬威的狗尾巴草。想着想着，夏衍竟不自觉的低头笑出声来。 正笑得开心，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这么久不回来，坐在这傻笑什么?!” 第47章 放执念惜取眼前人3 夏衍闻声，惊喜的抬起头，只见卓凌靠在一棵树边，手里还转着扇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我在等你啊!”夏衍不自觉的就咧开了嘴角，看着卓凌笑着。 卓凌看着夏衍一脸呆萌的样子就想嘲笑，只能无奈的朝他走去。刚走到他身边，卓凌便将左手伸至他面前，绿豆铃铛轻轻的晃着，夏衍眉眼如画，将右手搭在了卓凌的掌心。卓凌微微用力，将夏衍拉了起来，又在他身后的白衣上轻轻拍了两下：“二舅，你这个样子，要我死后怎么放心的下?!” “别胡说!”夏衍转头瞪了他一眼，“你才十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 “十九了!”卓凌笑道，含情脉脉的看了夏衍一眼，随即转身牵着他就往前走去，“走吧，吃兔子去!” 夏衍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笑容迟迟退散不去，他突然想起在魅婆的梦里，卓凌牵着他，那假季桓那般唤他，他都不忍离开卓凌的身边。原来，自己早就做出了决定……想到这里，夏衍无奈的笑了笑，如果不是跟着萧城走了这一趟，是不是往后的路，走的又是另外一条了。 跟着卓凌没走多远，夏衍就出了那个林子，小破屋就在眼前不远处。夏衍回头看了一眼，原来两条岔路在最开始的时候，相隔如此之近，如果没有人领着，很容易就会走上其中一条，之后便会离另一条路越来越远。 回到小屋门口，夏衍和卓凌坐在火堆边吃着烤熟了的兔子。“好吃吗?”卓凌看着夏衍吃的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异常。 “好吃极了，”夏衍一口一口吃着，都来不及说话，“在我看来，你的手艺，比阿楚的都好!” “真的吗?”卓凌眼中带着兴奋的神色，激动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夏衍双眼紧紧的盯着手上的兔腿，嘴角还粘着几点肉屑。 卓凌笑着，伸手将夏衍嘴角的肉屑擦了去，轻声问道：“待我们安定下来，我日日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那当然好了，在叶城我就爱吃你做的饭菜。”夏衍一边吃着，转眼两只兔腿都只剩下了骨头。卓凌看着那被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笑着从自己手中的兔子上掰了一只腿下来递给了夏衍。 夏衍犹豫了一下，理智最终还是落败，他一把将兔腿夺了过来，就塞进了嘴里，一边吃还一边抱怨：“你这样纵容我，迟早要把我养成一个肥硕的彪形大汉。” 卓凌闻言低头笑个不停，片刻之后抬起头看着夏衍，轻声说道：“就是要把你养肥，这样就算今后季桓见到你，也会嫌弃你，他不要你了，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夏衍一愣，沖卓凌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这狗崽子，贼心眼子倒是不少，从前只当你是只忠犬，没想到却是只狐狸。” 卓凌闻言，笑得更开心了，歪着头看着夏衍问道：“那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不吃了!”夏衍把手中剩下的兔子往卓凌手上一塞，起身就回了屋内，一边走一边娇嗔的说着，“万一今后你也嫌弃我了，我找谁哭去?” 话音刚落，夏衍就感觉一个人从背后紧紧的将自己抱住，耳畔传来一阵低语：“我怎么会嫌弃你，我会一直爱你，爱到你不要我了为止。” 夏衍一怔，突然感觉心口在微微发颤，一阵金针刺穴的刺激从心尖一直传至大脑。他愣在原地，只轻轻的说了一句：“若我有天真的不要你了，你就不爱我了?” “你若将我丢弃，我必此生不再见你，让你在这永恆的长生中，永远找不到路回家!”卓凌的声音像是赌气，又像是撒娇，让夏衍听不出真假，“所以，不论今后怎样，就算是为了我好，你也不能像季桓那样，丢下我一个人。” 夏衍苦笑了一声，握住了腰间的那双手：“我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 “此话当真?”卓凌问道。 “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噼。”夏衍浅浅的笑着，轻抚着掌心中的手。 “姑且信你一回!”卓凌挣脱开夏衍的手，转身回屋收拾行李去了。夏衍赶忙追了上去，没好气的吼道：“我都赌咒发誓了，你就来了句……姑且?就算没有热泪盈眶，你好歹也给我看个情意绵绵吧!”
第131页 卓凌心中暗暗笑着，将澜月琴挂在了夏衍的肩上，自己背上了弓箭和包袱，提上夏衍的木箱，转身往屋外走去，顺势轻哼了一声：“走啦!今晚我可不想再露宿野外了，赶紧走出这片荒野，找客栈去!整天想着情意绵绵，还好意思说我淫心重?!” 夏衍无奈的跟了上去，竟发觉自己近日来总是被卓凌堵的无言以对，便暗自下决心不能让这种态势继续下去，一定要找个机会反败为胜，翻身做主人。 二人一路前行，穿过一片林子，又翻过了一座小山，眼前渐渐出现了坦途，夏衍心知，多半又是到了平原地带了，平原多城池，今晚的住宿估计是有着落了，不由得心中暗喜，拉着卓凌就往前一路奔去。 “你慢点，”卓凌没有夏衍的速度，被拖着身形不稳，好几次都差点栽在地上，“你往前跑什么，回头又走岔了路怎么办，要跑也是我带着你跑!” 夏衍闻言，觉得卓凌说的在理，便突然停下了脚步，卓凌一个惯性往前一冲，差点一个狗刨式趴在地上。 “夏衍!你是不是有病?!”卓凌将将稳住身形，就转身沖夏衍吼道，“是不是就改不了你这突然尥蹶子的毛病!” 夏衍见卓凌一脸怒意，立刻换了张脸，撅着嘴撒着娇，扭捏的哼着：“你吼我?!”，一边说着一边还揪了揪卓凌的衣摆，一副可怜兮兮求抱抱的模样。 但这副样子丝毫没有打动卓凌，只是怒吼声变得轻了些，卓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一手指着脚边的地，瞪着他说道：“少给我来这套，你要真是这样的人，我把这坨牛粪吃下去!” 夏衍一愣，顺着卓凌的手，真的看到他的脚边堆着牛粪，眼中大喜，拉着卓凌就要往前走：“走走走，有牛就有人，看来我们已经出了那二仙的领地了。” 卓凌闻言，心中也有了希望，脚下也好似生了风，往前疾步而行。 又走了将近三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座城门下，之前路上经过的村子已经让他们觉得到了繁华地界，一心想着住上房的夏衍连哄带骗的非要拉着卓凌继续向前，说是不远处一定有城池，城中一定有好客栈。 “你看，我说的吧!”夏衍满脸得意的昂着头，“你快看一下，城门上方写着两个什么字?” 卓凌早已累的腿脚都不似自己的了，听了夏衍的话，没好气的沖他翻了个白眼，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望去。 “定……安?”卓凌一愣，念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夏衍跟了上来，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到了定安城，便自己也抬头望向城门上的字，但夜色渐浓，光线昏暗，模模煳煳的看着好像的确是这么两个字，“我们……都走到京城了?!” 夏衍惊讶的看着卓凌，心想难怪之前那些村子都要比别的地方要富裕不少，他们从叶城离开了数日，一路方向不明，居然浑浑噩噩中晃到了京城。 “真的是京城?!”卓凌眼中难掩兴奋的神色，他从小就在叶城待着，这一路又偏偏不是荒漠就是草场，还总是惊魂不定，如今居然到了京城，京城的繁华他从小就听叶城里做生意的那些人吹嘘，竟没想到自己也能来这京城里逛逛。 夏衍牵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看清楚了城门的守卫森严，他又抬头定睛一看，确认了的确是京城，便转头看着卓凌，惊喜的说道：“是京城!走，今天带你这个土包子进城了!”说完，拉起卓凌的手放到嘴边，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就拉着他飞奔到了城门口排队等着进城。 卓凌心中激动万分，左手紧紧的攥着夏衍的手，回家他可以跟阿兰说，他去过京城了，他可以把京城的繁华都说给阿兰和林姨听。二人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很快就到了守卫身边。 “身份文书?”守卫朝夏衍和卓凌伸出了手，二人纷纷将自己的文书递了过去。 “叶城人?”守卫瞥了一眼卓凌，又上下打量起来，“来京城干什么?” “军爷，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要去江南，从这里路过。”夏衍彬彬有礼的回答着。 守卫又打量着夏衍，犹豫了片刻，说道：“上头有令，叶城人不准进京，你们从城外绕吧!”说着，就把身份文书一把塞进了夏衍的手中，正准备朝后喊下一位，却被夏衍一把拦住。 “军爷，为何不准进京啊?”夏衍心中焦急，他知道卓凌很想来京城看看，不想让他失望。 “我怎么知道，怕是边疆战事多，恐有贼人探子混入京城欲行不轨吧。”守卫不耐烦的回答着，还想将夏衍推开查下一个。 夏衍闻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悄悄的塞进那守卫胸前的盔甲中，轻声说道：“军爷，您看，我家这孩子年纪尚幼，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想见见这京城的繁华，您可以搜我们的包，您看我们这模样，也不像贼人不是。” 守卫摸了摸胸口，警惕着打量着这二人，指了指卓凌的包袱挥了挥手，示意他把包袱拿过去。 夏衍见状，赶忙把卓凌的包袱扯了下来送到了那守卫的手上。守卫翻了翻，发现都是衣服，正准备还回去，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细细的短筒，眉头一皱，拿了出来问道：“这是何物?”
第132页 夏衍一愣，他自然是认得那是上灯夜他与卓凌的画像，却没料想卓凌竟会把这个随身带了出来。 “画!”卓凌有些拘谨，轻声的应着。 “打开!”守卫冷冷的命令道。 卓凌接过画筒，将那幅画抽了出来，守卫一把将画夺了过去就要展开，卓凌伸手想要阻拦，却被夏衍拦了下来，只能轻声的说了句：“小心着点。” 守卫将画展开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撇了撇嘴角，便又递还给了卓凌，见卓凌小心翼翼的将画又塞回画筒，神头凑到夏衍耳边，轻声问道：“你二位……是什么关系?” 夏衍耳根一红，顿了一下，答道：“他……是我弟弟。” 守卫瞥了眼卓凌，笑着挥了挥手：“走吧走吧，下一个!” “多谢军爷!”夏衍欠了欠身，拉起卓凌就往门内走去，却突然又被那守卫扯住了臂弯，夏衍一愣，勐的回过头看着他。 “叶城不太平，你二人要想安稳，最好给他弄个新的身份文书，方便日后遇到巡查。”守卫面无表情的嘀咕着，完全看不出是在跟夏衍说话。 “多谢军爷提醒。”夏衍谢过守卫，拉着卓凌疾步就进了城，生怕再碰到什么变故。 来到城内，卓凌好似放了风的鸟，若不是夏衍一直攥着他的手，恐怕一阵烟他就不知道蹿到哪里去了。 “夏衍，你快看，这京城的街道竟如此的宽阔，八匹马都能并排跑在上面，我们若是来这里逛灯会，就不怕会被挤散了!”卓凌蹦蹦跳跳的，一脸兴奋，看到什么都要冲夏衍吼两句。 “哪有那么夸张，”夏衍宠溺的微笑着，“最多能跑五匹。” “你快看!”卓凌指着右手边的一家青楼，“这楼盖的好生漂亮啊，我从未见过这种造型的楼宇，这是饭馆吗?”说着，就要拉夏衍往里走。 “那是青楼，”夏衍无奈的拉住了他，“你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啊?”卓凌一愣，转头看着夏衍，脸上的兴奋顿时就木了下来，“走走走，去找客栈，天都黑了。”说着便拉着夏衍往另外一边狂奔。 夏衍不停的笑着，跟在卓凌身后逗着他：“你我都是男子，去个青楼再正常不过了，如何，陪你进去见见世面?” “见你大爷!”卓凌没好气的低吼着，满大街的找着客栈。 “不用找了，我知道哪里有客栈。”夏衍微微用力，将卓凌拉住，随即转身叫住了身边的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小哥，麻烦问下如归客栈怎么走?” “哦，就在前方两里处，右手边。” “多谢小哥。”夏衍谢过那路人，拉着卓凌就往前走去。 “你来过?”卓凌好奇的问道，“怎么知道客栈的名字?” “多年前曾路过京城，住了几年，若不是我将那宅子卖了，我们今晚都不用住客栈了。”夏衍笑道。其实是在二十多年前，夏衍寻找季桓的途中路过京城，便住了几年，说起来，京城还有一些熟人尚在。 “难怪你对这里如此熟悉。”卓凌转过头，又开始好奇的看着街边每一家店面，惊讶的发现有些店家卖的东西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新鲜物件。 二人聊着走着，很快就到了如归客栈的门口，夏衍抬头望了望那牌匾，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卓凌见状，也抬头望了过去，突然觉得这字迹好像很眼熟，想了片刻，突然想起很像那封信上的笔迹。 夏衍领着卓凌刚进门，小伙计就迎了上来：“二位客官，住店吗?” “一间上房，”夏衍说道，随即便拉住了正欲带他们到柜檯登记的小伙计，又问道，“你们掌柜的，可是姓林?” “是啊!”小伙计惊讶道，“客官您认识我们掌柜的?” “多年前的旧识，可否请出来一叙?”夏衍说。 “可以可以，”小伙计应承着，就跑到一边，朝着通往后堂的门内喊道，“掌柜的，有人找!” “谁啊?”一个温婉的女声从那门内传了出来，卓凌一惊，勐的转头瞪着夏衍。 第48章 放执念惜取眼前人4 一直到掌柜的站在他们面前，夏衍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花样少女，脑子里顿时懵了神……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掌柜不是应该是个大叔了吗?!卓凌在一旁眼含愤怒的瞪着他，不停的用胳膊肘戳着他的腰眼，小声的嘀咕着：“今天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这姑娘……是你哪里的旧识?”原来……普天之下，醋的味道都是一样的酸…… 再说这被唤出来的林掌柜，看到面前站着的两位少年，也是一怔，脑海里一时间也没有搜索到熟悉的面孔，也不知找自己所为何事。 “林……掌柜?”夏衍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妙龄少女，半晌才支吾的出了声，但看那少女也是一副茫然，便又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说罢便要带着卓凌离开。 “你是……夏叔叔?”那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勐然脱口而出，叫住了夏衍，却把他们叫的又是一愣。
第133页 夏衍又转回身来仔细打量着她，心想这姑娘为何要叫自己叔叔，仔细端详过后却又确是觉得有些眼熟。 “我是阿梅啊!”姑娘见夏衍没有否认，仍然疑惑的看着自己，便认定自己认对了人，激动的说着。可夏衍似乎还是没有想起来往日的事情，她便突然鼓起了腮帮，瞪大了眼睛，又说道：“你不记得了吗?阿梅，那个总缠着你要糖吃的!” 夏衍看着眼前鼓着腮帮子的大眼娃娃，突然想起来二十年前林掌柜家的那个小女儿，便也欣喜道：“阿梅?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说着比了比自己膝盖的位置，心里庆幸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底还是没找错地方。 卓凌看看那个貌美如花的掌柜，又看看夏衍，心中还在疑惑，看上去两人好似特别熟络，但那女子却又叫夏衍叔叔……这是个什么辈分?! “夏叔叔，真的是你?!”阿梅看到夏衍好像特别激动，“二十年过去了，你怎么丝毫没有变化，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 夏衍闻言有些尴尬，毕竟自己非人这种事也不好多为外人道，只能陪着笑，敷衍的说着：“我……那个……保养的好。” “也对，当年我就觉得夏叔叔美艷，比的过这京城所有的富家千金，”阿梅笑着，拉着夏衍就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刚才的小伙计，“阿朗，三号房钥匙一会给我送上来，这间不卖了。” 夏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小伙计应了一声，回了柜檯里侧，他只能回头看着卓凌，示意卓凌赶紧跟上来。卓凌此时的脸色本就还并没有好转，又见那女子拉着夏衍就上楼，更是怒由心生，只当是夏衍在多年前留下的哪一笔风流债，不然这姑娘怎会一见到夏衍就如此激动，如此亲密。他闷哼了一声，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提步就跟了上去，只见那姑娘拉着夏衍就往房里钻，卓凌一惊，赶忙就拦了上去，将那姑娘的手一把扯了下来。 阿梅这才注意到跟着夏衍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看着比自己小了两三岁，便好奇的问道：“夏叔叔，这是你儿子吗?” 夏衍“噗”的一声差点笑喷出来，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点头应是。卓凌一听却急了，一巴掌扇在夏衍的背上：“谁是他儿子，我是……”然而说着却又顿住了，他……算夏衍的什么人呢? 夏衍忍住了笑，向阿梅介绍道：“他是……我弟弟。” “哇……你们家的人都这么会保养吗?”阿梅看着卓凌的脸，好想上手去摸一摸，“他看着比我都小呢!” “他是比你小，”夏衍笑着说，“你叫他阿凌就好了。对了，你爹呢?现在这家客栈已经交给你打理了么?” 阿梅请他们坐下，一边倒着茶，一边对夏衍轻声细语的说道：“嗯，客栈我在打理，爹爹在酒馆那边，酒馆生意好，我一个女人家在那里也不方便。” “这些年，你们过的如何?”夏衍见阿梅俨然一副富家小姐的样子，心中便踏实了不少。 阿梅见夏衍至今还将他们一家人放在心上，不由得感动不已：“过的很好，酒馆和客栈的生意都不错，这都亏了夏叔叔，要是没有你，我早都被卖到红月楼去了。”阿梅说着就要跪下来给夏衍磕头，夏衍见势，一把将她拉住。 “你这是干什么，”夏衍故作嗔怒，“我又不是为了占你家的恩惠，图你们报答，否则，我当年也不会急匆匆的就逃离了京城。” “我知道夏叔叔心善，但……”阿梅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夏衍刚才的话，疑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逃离?” 夏衍无奈的嘆了口气，苦笑了一声，说道：“你爹当年真的吓到我了，非要把你送给我，说是养大了直接往过一娶，我怎么说他都不听，我怕了他了，连夜收拾了东西，托人卖了宅子，就走了。” 阿梅一听，也不禁笑了出来，心中也满是无奈：“我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本来是准备将我卖到红月楼去的，想来他也是觉得只有我还能算是个值钱点的物件可以拿的出手了吧。” 卓凌听着他俩的对话，心想这是个什么样的爹，非要把自己闺女送人，这姑娘能安安稳稳的活到这么大也实属不易。 “回头有空，我去看看你爹，”夏衍抿了口茶，说道，“对了，老王家还在京城吗?” 阿梅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弯着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的是……做文书的王老爷子?” “对。”夏衍眼里放着光，自己的文书就是当年老王家做的，直叫师爷都真假难辨。 “王老爷子几年前就被抓了，听说后来病死在牢里了，他家的子女们……也都离开京城了。”阿梅说，“你找他干什么?” “啊?”夏衍闻言，刚升起的希望好似又破灭了，“我这弟弟的身份有点不便在京城行走，想找他们做一个以假乱真的。” “嗨，那你跟我说啊，”阿梅突然脸上堆上了笑容，“说吧，想做哪里的，多大年岁，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做!”
第134页 夏衍一惊，愣愣的看着阿梅，疑惑的问：“你……会做?” “我可是在王老爷子的脚边滚大的!”阿梅满脸自豪的说着，“老爷子那点手艺，全都传给我了!” “真的?”夏衍大喜，“那就麻烦你了，卓凌，十九，户籍……就跟我一样，写个海城吧。何时能做好?” “明日晌午之前，定能摆在你面前!”阿梅笑着，“那你们休息，我先去忙了……对了，把四号房也给你们吧，一间会不会有点挤?” “不挤!”卓凌总算插进了这第一句话。 阿梅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将刚才小伙计送来的钥匙放在桌上，就离开了，还顺便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夏衍见阿梅走了，一手拍在卓凌的脑门上，娇嗔的骂道：“什么叫不挤，丢不丢人?!” 卓凌一把攥住了夏衍那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撅着嘴说：“我还没有兴师问罪呢，老实交代，什么关系?!” “你个狗崽子，居然咬我?!”夏衍想将手抽出来，结果卓凌攥的太紧，一时竟动弹不得。 “谁家狗崽子不咬人?!”卓凌歪着头，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你不交代清楚，我跟你没完!” 夏衍无奈的笑了笑，一脸宠溺的看着他，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你看你，都跟那雨执令学了些什么，正事不干，斜醋不少吃。人家叫我叔叔的，能有什么关系?!”夏衍见卓凌不依不饶，便将二十年前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年夏衍刚到京城两年，路遇一家关着门的酒馆，酒馆门口还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男子。夏衍问过才得知酒馆老闆跑了，欠了这男子三个月的工钱，他家里还有个刚满周岁的奶娃。夏衍便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回家去，结果那男子并未回家，而是留在京城将那酒馆又开了起来，生意还越来越好。 一年过后，那酒馆已经在城内小有名气，谁知原先那老闆又回来了，与那男子争执了起来，欲将酒馆要回去。夏衍有天又是路过，正好看见这一幕，便帮那男子把那人轰走了。那人三天两头就过来吵闹，搅的生意也做不下去，夏衍便帮他找了那老王家，做了假文书，又找了状师，打赢了官司，又扮成了地痞流氓威胁恐吓，才彻底将那人赶出了京城。那受了夏衍多次恩惠的男子，便是二十年前的林掌柜。 又过了一年，林掌柜拓展了业务，又开了一家客栈，资金不够，夏衍又出了一些，连借条都没让他写，说是算作入伙，若是赚钱了，以后可以分他一点花红，就连客栈那牌匾，都是让夏衍写的。夏衍本只当去那林掌柜有缘，见他又是做生意的行家，想着自己入个份子，也算有点收入，以后也有免费的吃喝了，谁知那林掌柜将他当作了再造爹娘，死活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他，夏衍推了半个月，眼见那林掌柜竟自说自话的要办仪式了，便当下没有多做犹豫，托人卖了宅子，就离了京，这一走，便是二十年都没有再回来。 “就是这样，我要是有什么想法，当年还跑什么?!”夏衍笑得开心，眼带桃花的看着卓凌。 “当年你爱着季桓呢，”卓凌斜着眼睛看着夏衍，“谁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 “现在……不是有你么?!”夏衍勾着嘴角，将抽不出来的那只手挪到嘴边，在卓凌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卓凌咬了咬下唇，一下一下的戳着夏衍的脸颊，轻声的说道：“蓝晏要是有你这一半会哄人，他俩也不至于回回都打成那样!” 夏衍一脸甜蜜的笑着，揉了揉卓凌的脑袋，“好了，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待明日阿梅将你的新文书送来，我带你好好逛一逛这京城!” 二人相视一笑，便起身脱了衣躺在了床上。 “你特意找到这来，就是为了给我做新文书?”卓凌的手还是环在夏衍的腰上，突然抬起头看着夏衍的侧脸，问道。 “对啊，那守卫说叶城的身份在京城里诸多不便，我就想着给你换个身份，不然玩起来还得提心弔胆的。”夏衍有些睏倦，闭着眼睛轻声的说着。 “夏衍!”卓凌轻声的唤着。 “我在呢，”夏衍应着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乏了，睡吧。”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卓凌沉沉的盯着夏衍的侧脸，好像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哪有什么为什么，”夏衍微微一笑，他总不能说最初是为了完成仙尊的任务，“许是上天的安排吧，就是那么巧，安排我遇到了你，我还觉得，是你待我太好了呢。”夏衍说着，侧过头闭着眼睛在卓凌的眉心轻轻一吻。 “我还是觉得，这就像一场梦。”卓凌神色有些迷离，将头在夏衍的颈侧蹭了蹭。 “那我们就不醒了。”夏衍笑着，伸手摸了摸卓凌的头，他一直闭着眼睛，却总能一下就找准下手的位置。 卓凌已经分不清现在的一切是不是现实了，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夏衍是不是魅婆变的，他们是不是还在魅婆的梦里没有出来。不然，夏衍的转变他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你现在这样，要我怎么下得了决心离开?”卓凌轻声的呢喃着，却被夏衍听了去。
第135页 “离开?”夏衍一惊，勐的挣开眼睛，转过头看着颈窝里的卓凌，“你要去哪?” “若是哪天季桓真的出现了，”卓凌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还是要离开，我不能等到你赶我走，那样我会疯，心会痛死的。” 夏衍长嘆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有想好，万一命运真的耍的他开心，让季桓突然站在他的面前，他要怎么办，其实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也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么不着边际的事情。 “别胡思乱想了，”夏衍安慰着他，“五百年都没有找到，怎么会说出现就出现了?” “倘若真的出现了呢，倘若真就那么巧呢?”卓凌微微抽泣着。 夏衍的心有些微痛，他心疼眼前的这个孩子，他能感受到卓凌心里的苦，甚至觉得自己心中也像是被一下一下的揉着，他转过身，将卓凌静静的抱着，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句：“倘若命运真的要这么作弄我，就算他出现了，我也只当没看见，我说了，这一世，我只陪你!” “夏衍!”卓凌终于还是没忍住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滴在了夏衍的颈侧，他弓着腰，将头深深的埋在夏衍的胸口，断断续续的说，“我等了好久了，你这句话，我等了好久好久。” 夏衍摸着卓凌的后脑，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却发现他的手似乎……有点不安分。 “你大爷的……是想要我的命啊?!”夏衍想推开他，无奈自己被卓凌折腾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昨夜太冷，没有尽兴。”卓凌在夏衍耳畔低语道，又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是你说的，忍到今晚，找到客栈……” 第49章 放执念惜取眼前人5 夏衍似乎被一阵阵的敲门声叫醒的，门外还断断续续的传来阿梅的声音：“夏叔叔，起了么?你们……在里面吗?” 夏衍迷迷煳煳的睁开眼，一低头瞥见卓凌还趴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他伸手抚上了卓凌的背……果然，哪里还有一件衣服在身上。再一侧头，只见地上零零散散的扔了一地的长衫裤子，夏衍不禁一愣，昨晚……折腾的这么疯吗，自己竟然都有些意识模煳记不清了。 “稍等，阿梅，”夏衍怕阿梅直接开门进来，赶忙回了一句，“我这就来给你开门。”夏衍说罢，听到了阿梅的应声，轻轻掰开卓凌的手，把他放平躺在床上，一歪身子捞起了地上的几件衣裳便慌乱的穿上了身。 低头整理了一通，见自己衣衫齐整了，便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只见阿梅笑着，往夏衍手中递过来一个用锦缎包裹着的东西，还伸头往里望了两眼，轻声的说：“文书做好了。阿凌……还睡着呢?” 夏衍看着阿梅明显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尴尬，只能连声道谢，却也没准备侧过身子放阿梅进屋。“这孩子平时都起得很早，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睡到现在，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了，再过一会，可以吃午饭了。想是你们这一路奔波的……累了吧，不碍事的，让他多睡会吧，想吃什么，我让后厨给你们做好了送上来。”阿梅压低了声音，说完便转身要走。 “不用了，”夏衍叫住了阿梅，他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一会他醒了，我带他出去吃，正好逛逛这京城。” “那你要吃点什么吗?”阿梅问。 “我不饿，你忙你的吧，不用特意关照我们，”夏衍说道，余光里瞥到卓凌好似动了一下，“太麻烦了我们也过意不去。” 阿梅见状，也没有多做殷勤，微笑着点了点头就下楼去了。夏衍关上了门，转身回到床边，将地上的衣衫都拾了起来扔在了床上，纵起一跃将自己砸在了床板上，掀起了不小的震动，吓得卓凌勐的就挣开了眼睛盯着房梁愣了半晌。 “地动了?”卓凌好久才回过神来，惊恐的低吼了一句，随即歪过头看见夏衍正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一脸的不怀好意。 夏衍在卓凌眉心亲了一下，轻轻顺了顺他的胸口，假惺惺的哄道：“做噩梦了吧?没事，醒了就好了，摸摸毛，吓不着。我在呢，不怕啊……” 卓凌一把抓住了覆在他胸口的那只手，甩到了一旁，翻过身面朝着墙壁，似是想要继续睡，嘴里还嘀咕着：“大清早的，不要撩拨我，昨晚是谁说活不下去了的，你这种行为……就等于是在作死!” 夏衍耳朵一阵火烧，一巴掌就扇在了卓凌的后腰上，故作凶煞的说道：“大清早?都快午时了!你要是个君王，迟早因为□□被叛军给掀翻!” 卓凌闻言，又是勐的坐起身，一脸惊恐：“什么?午时了?”说着一掌拍在额头上，“我怎么睡到这时候了，这种事可从未发生过。” 夏衍看着卓凌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出来，将手里的锦缎包裹亮在卓凌眼前晃了晃：“卓公子，今后……你就不是叶城人了。” 卓凌将那锦缎夺了下来，打开看了看，果然跟真的文书无二，不禁唏嘘道：“小姑娘做事很勤快嘛!” 夏衍伸手在卓凌的前额上弹了一下，将他手里的东西都拿了回来扔到桌上，又把衣裳扔进他怀里，笑着说：“小姑娘?人家比你早出生几年，你要叫姐姐!快穿衣裳，起来我带你出去逛这大京城!”
第136页 卓凌随便抽了一件，随手塞进了被子里往腿上套着，嘴里还没好气的嘟囔着：“她叫你叔叔，我叫她姐姐?这算什么关系，二舅?” 夏衍跟卓凌面对面的坐着，看着他胸口有些晃神，随口就应道：“对啊，你叫我二舅，这关系……不是顺的很么?对了，你这是什么?”夏衍指着卓凌心口上的一块红色印记，好奇的问道，第一次看到有这种图案的印记，像是一个符号，又像是一个字，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卓凌闻言，低头瞥了一眼，随手又抽了一件中衣穿上，不经意的说：“胎记吧，你没有吗?我昨晚还看见你屁股上有一小块呢!” “滚你大爷的!”夏衍骂了一句，转身就下了床，坐到桌边背对着他。 卓凌穿戴整齐，只顶着一头散发坐到了夏衍身边，撅着嘴哼着：“今日这头髮也是怪了，怎的总也理不顺呢，这是为何呢，当真奇也怪哉?”说着，偷偷的瞄了一眼夏衍的反应。 夏衍无奈的嘆了一声，站起身来挪到了卓凌的身后，拿起镜旁的梳子就顺上眼前瀑布一般披散着的黑髮。“大爷，难不成你这头髮有法力，为何到了我这手里，就如此的柔顺呢?!” “对啊，这是为何?”卓凌故作疑惑，“看来……今后都得你来帮我束这发了。”说完，卓凌笑的满脸像堆满了糖，勾着嘴角轻声又问了一句，“夏衍，你愿意吗?” 夏衍一脸无奈的笑着，手里绾着一缕缕的髮丝，说道：“我不愿意——” “啊?”卓凌一惊，勐然扭过头看着他，不想扯到了头髮，疼得他揪起了鼻子，却又同时突然听到了夏衍继续说下去的后半句——“还能有谁愿意呢?!” “夏衍你大爷!”卓凌抬手揉着刚刚被扯痛了的那一块头髮，嗔骂着。 “别动，刚梳好，再给你揉乱了!”夏衍一巴掌拍在了卓凌那只手上，顺手又用红绳一系，“好了!照照镜子，看看美吗?” 卓凌抬头翻了一个白眼，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女子，要那么美做甚。”说罢，二人又招唿小二打了盆水上来洗漱了一番，便下楼游荡去了。 夏衍本就认不识路，加上二十年未回过京城，其实并没有比卓凌更熟悉多少，说是他带着卓凌逛京城，算起来倒更像是卓凌带着他在走。 整一个时辰，夏衍的耳边都充斥着卓凌那沸腾了一般的惊喜的叫声——“夏衍，你快看!”“夏衍，这个好精緻啊!”“夏衍，这是用来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未见过?”就连小孩子中意的纸鸢，他都能看上好一会，摸摸这只，挑挑那只。夏衍以为他喜欢，问他要买哪只，他又拉着夏衍转身就走：“看看就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日头在头顶上的桀骜的叫嚣着，夏衍看着眼前的卓凌，就像是很久没有放风了一般的欢快，好不容易才终于听到了一句不那么激动的声音——“夏衍，我饿了。” “你终于饿了?”夏衍苦笑了一声，“我以为您老人家已经超凡脱俗登顶成仙了呢。” “吃什么?”卓凌睁大了眼睛兴奋的看着夏衍。 “我带你去吃面吧，”夏衍牵起了卓凌的手，“京城的面最为有名气，有一百多种不同的做法呢。”说着，便努力回忆着，想凭着记忆领卓凌去一家二十年前就已深得百姓喜爱的面馆。 卓凌跟着夏衍往前走着，心里却像打着鼓一般忐忑不安，他不知道以夏衍那迷出花来的脑袋，能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估计到时候面馆没找到，打铁铺倒是排着一列。 然而事实证明，卓凌的担心也不是每次都应验了的，这次真的是他多虑了。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夏衍看着眼前的小楼，门边还挂着一个年月已久的招牌，勐的一拍大腿，兴奋的叫了起来：“我居然找到了!” 卓凌愣愣的看着他，心想你还是那个夏衍吗，别真是魅婆变得吧?! 夏衍自然没有卓凌想的那般瘆人，他激动的看着卓凌，笑着说：“就是这家，当年我在京城的时候，可喜欢吃他家的面了，走走走，今天带你来尝尝什么叫人间美味!” 卓凌就这么被拖着进了这家面馆，堂内坐满了人，一时间竟没有找到空桌，卓凌心想这生意当真是好，这都过了未时，不是饭点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放眼望去，夏衍只看见有一个年青人占了一整张四方桌，便领着卓凌走了过去，轻声的问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没有空桌了，我们能坐这里吗?” 那个年青人看着同夏衍一般年纪，却是气宇轩昂，身穿金丝白锦长衫，领口和衣摆处还用金线绣着些花样，彰显着贵气。他也在等面，听到夏衍的声音，抬起了头，却在第一眼看见了卓凌，随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夏衍谢过，拉着卓凌坐在了桌子的另外两边，随即便吩咐伙计上两碗面。 “人这么多，干嘛还要来这?”卓凌四周环顾了一下，低着头轻声问道。 夏衍咧着嘴笑道：“当然想带你来吃最好的。” “那你怎么不带我去皇宫，”卓凌调笑着，“最好的，不都是在宫里给皇上吃了么?!”
第137页 “别胡说!”夏衍拍了一下卓凌的脑袋，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贵公子，见他浅浅的笑着，没有任何反应，便凑到卓凌耳边轻责道：“皇城根下，敢这么说话，不怕给人抓了去，第二天都成了无头鬼?!” 卓凌不以为意的笑着，弯着眉眼看着夏衍，用不易被旁人察觉的声音说道：“做鬼有什么不好，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你想的美!”夏衍娇嗔的低声说：“我只许了你这一世，你什么时候死了，这约期便到头了!所以，你要想在我身边久一点，就费尽心思给我好好活着!” “你说话不作数!”卓凌歪着头好似撒娇一般故作嗔怒，“是谁说的，要去地府抢我的生魂的?!” “阿城提醒我了，”夏衍撇了撇嘴，笑道，“我可打不过地府那看门的十八往生灵!” “哼……”卓凌不满的轻哼了一声，用扇子在夏衍的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刚想继续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了身边那贵公子已经埋头吃上了。香气从眼前的面碗里不断的飘进卓凌的鼻子，卓凌控制不住的一直盯着人家的碗看，好在那公子也没有介意，只是自顾自的吃着，小半碗面吃了下去，竟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夏衍心想，这必定是京城中哪家大户人家的少爷，教养的如此之好。 “狗崽子，别看了，丢不丢人?”夏衍戳了一下卓凌的胳膊，想强行的将卓凌的目光拉回来。 “好香啊……”卓凌依依不捨的还不停的将眼睛往那碗里瞄，“我好饿……” “好了好了，我们的也来了。”夏衍看到小伙计端了两碗面朝自己这边走来，一把夺下了卓凌的扇子放在桌边。 碗底刚碰到桌面的那一霎那，卓凌就把筷子伸了进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连点头夸赞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夏衍看着卓凌一副饿狼般的模样，无奈的笑着：“你慢点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的呢。” 卓凌将一碗面吃的连汤都不剩的时候，身边那公子将将把面吃了干净，不经意间看了眼卓凌，没忍住低头笑着，笑得脸上渐渐泛起了一片红晕。 “你快点吃，一会还要去逛呢。”卓凌吃的有些撑了，挺着肚子催着夏衍，身边的公子已经叫来小伙计结帐了。 “好了好了。”夏衍将筷子放下，见小伙计就在身边，便伸手进怀中掏了银子。 “糟了，出来的太急，银子忘带了。”只听那公子轻声低语着，浑身上下摸索了一个遍，眼看着心急如焚。 “这样吧，”小伙计也是经验丰富，彬彬有礼的笑道，“您告诉我们府上何处，我们去取。” “这……”那公子看着十分为难，夏衍心想莫不是哪位显贵家的府邸，怕是丢不起这人。 “行了，”卓凌突然起身说道，“这位公子的面钱算我们的。”说罢便朝着夏衍伸着手摊开了掌心。 夏衍无奈，将银子放在卓凌的掌中，看着卓凌递给了那伙计，默默的将手从背后搭在了卓凌的肩上，凑到他耳边轻声的说着：“你这好人倒是做的心安理得啊，银子可是我掏的。” “你的不就是我的?!”卓凌侧过头，轻声嘟囔了一句，眉眼间还含着笑。话音刚落，就听耳边传了一阵细语。 “多谢二位公子替在下解围，可否告知家住何处，改日一定将银钱双手奉上!”那贵公子说着，还冲着卓凌行了个大礼。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卓凌笑道，他也是与夏衍相处多日才学会几句文绉绉的话。眼见面馆里的人丝毫不见少，便推着夏衍准备离开给其他人让出座位。 “公子留步，烦请告知在下府上地址!”那贵公子要看卓凌推着夏衍已经离开了桌边，焦急的跟了两步朝着卓凌的背影说道。 “真不用了，没几个钱，你记得下次出门带着点脑子，记着钱袋。”卓凌头也没回，挽着夏衍的胳膊疾步就走了出去。 “在下姓金名澜，敢问公子如何称唿?”那贵公子又往前跟了几步，却没好意思追上卓凌。 “我叫卓凌，后会有期!”卓凌的声音从远处悠悠的传来，那贵公子听闻，转身走回了面馆里那张桌边。他方才看见卓凌丢了什么在桌上忘了带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也没有提醒，而是默默的拿起握在了手中，随后转身出了门…… 第50章 放执念惜取眼前人6 “他刚才说他叫什么?”两人已经走出来很远了，正在街上逛着卖玉雕的小摊，夏衍突然反应过来，脑海里隐约要窜动着什么。 “叫什么澜……”卓凌回忆着，他也没太在意，“好像叫……金澜?” 夏衍一愣，转过头看着卓凌，不怀好意的笑道：“姓金?金是国姓啊，你不会招惹上哪个王侯将相家的大少爷了吧?” “我又没招他，”卓凌满脸不在意，“真是哪个什么侯的，最好再感恩戴德的封我个官做做，让我也体会一下什么叫作威作福!”说着，还昂起了头，好像已经开始作福了。 “你在叶城那些年，作威作福还没个够吗?”夏衍笑道，“别是看上你了，要把你强抢回去做个男宠什么的……”夏衍说完，自己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第138页 “夏衍你大爷!”卓凌说着，手往腰上探去，想要抽出腰间的扇子敲上夏衍的头，却在腰间摸了半天，只有匕首，扇子却没了，他弯下腰，在周围的地上到处望去，“我扇子呢?” “怎么了?”夏衍闻声，只见卓凌猫着腰到处转圈，像在找着什么。 “我扇子没了!”卓凌抬头正撞上夏衍的目光，顿时露出了一脸委屈的神色。 夏衍回忆着，想找出脑海中最后一次见到卓凌那把扇子的记忆，突然，他想起在吃面时，把那扇子摆在了桌上。 “吃完面，走的时候你拿了吗?”夏衍问道。 “哎呀!”卓凌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忘了!赶紧回去，说不定还在呢。”话没说完，就拉着夏衍往回走，要去那面馆找扇子。 卓凌拉着夏衍一路小跑的回到面馆，直直的冲到他们之前坐的那张四方桌旁，但是桌上哪里还有那扇子的影子。 “小二!”卓凌一把拉住了从身旁匆匆跑过的小伙计，“你看到这桌上有把扇子吗?” “抱歉，客官，”小伙计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店客人太多，随身物件需要您自己看管好的。” 卓凌一听，急火攻心，一把揪住了那伙计的衣领提到面前，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低声吼道：“我没让你看管，我只是问你有没有看到过!” “好好好像看到了，你们走后，似是之前跟你们坐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他把那扇子拿走了。”小伙计哆嗦着。 卓凌闻言，松开了那小伙计，把他甩在一边，垂头丧气的挪出了面馆的大门，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夏衍见状，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手揉着他的脑袋，轻声的说：“算了，扇子而已，又不值钱，我再给你买一把好了。” “怎么不值钱?”卓凌抬起头，嘟着嘴看着夏衍，“那上面有我的名字!” 夏衍一愣，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倒是从未将那扇子打开看过，“你名字?谁写的?” “你的季桓!”卓凌嘟囔了一句。 “啊?”夏衍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卓凌说的应该是年少时在大漠中救了他的那个神仙，之前在魅婆那破庙里，他们三个都怀疑过那个武神就是季桓。 “这个小子，我们帮了他，居然还拿我的东西?!”卓凌气的瞪圆了眼睛，“京城的达官显贵就是这样的吗?!” 夏衍笑着，揽过他的肩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人家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要你一把破扇子做何用，多半是看你落在桌上了，想替你收着，回头再还给你吧。” 卓凌看着夏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你这么说来，好像言之有理。” “算了，遇到好看的，再给你买一个好了。”夏衍拍了拍他，随即站起身，“走吧，买扇子去!” 卓凌昂着头看着夏衍，又露出了阳光的微笑，朝着夏衍伸出了左手。夏衍随即伸手握住，轻轻一拉，就将卓凌拉了起来，两人朝前走去。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阿梅还在柜檯里向外张望着，一看到夏衍他们回来，开心的迎了上去。 “夏叔叔，才回来啊，吃了没?”阿梅见夏衍二人逛了一天的街却什么都没买，有些好奇。 “吃过了，”夏衍微笑着说，“阿梅，有笔墨纸砚么，可否借来一用?” “有有有，”阿梅转身就吩咐小伙计拿上送到三号房去，“夏叔叔做什么跟我这么客气，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拿。” 卓凌顿时朝夏衍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实在是听不得阿梅这如此亲昵的语气。 “多谢。”夏衍察觉了身侧略微燃起的怒火，还是客气的道了谢就领着卓凌转身要回房间了。 “夏叔叔!”阿梅突然叫住了他。 夏衍微微转过了头：“还有事吗?” “今天爹爹来我这里，我告诉他你回来了，他说明日要来拜会。”阿梅有些尴尬，爹爹跟她说起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妥，总不能让夏衍一整日在房中等着他吧。 “还是不了，”夏衍犹豫了一下，“你回家后跟他说，我明日午后去酒馆看他，顺便去讨些酒喝。”说完，夏衍咧了咧唇角，转身上了楼。 进了房间，夏衍发现小伙计已将笔墨纸砚归置齐全摆放在桌上了，便拉着卓凌坐到桌旁，从他腰间将新买的扇子抽了出来，展开摊在桌上。 “新扇子，我给你写吧，想写什么?”夏衍侧着头，温柔的看着卓凌。 “写我名字!”卓凌站起身，双手撑在了桌面上，歪着头看着夏衍。 “好!”夏衍提笔就要落在扇面上，却突然被卓凌拦了下来。 “等等!”卓凌盯着那扇面半晌，抬起头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看着夏衍，“我想……自己写。” “啊?”夏衍一愣，“你会写吗?” “你可以教我啊。”卓凌看着他，像一个期待玩具的孩子。 夏衍看着他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来吧!”说完将笔桿塞进卓凌的手里，又握住了那只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另一只手撑在桌上，将卓凌整个人围在怀里，“放松，不要跟我使反力。”
第139页 夏衍就这么握着卓凌的手在扇面上写着，卓凌依偎在夏衍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颈侧是他唿吸中流动的气息，他之前一直想问夏衍为何一只鬼居然还会有唿吸和心跳，然而此刻这空气中流动着的柔情让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握着笔，缩在夏衍的手中，跟着夏衍手腕的动作一撇一捺的在扇面上写出了两行字——“卓立群峰外，凌寒独自开。” “真好看。”卓凌用另一只手拿起扇子，仔细的端详着，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简直爱不释手。握着笔的那只手还老老实实的窝在夏衍的掌心里，丝毫没有动弹，仿佛倦鸟不舍离巢。 “是字好看，还是扇子好看?”夏衍笑道，原本撑在桌上的手环上了卓凌的腰间，将他牢牢的搂在怀中。 “都好看。”卓凌目不转睛的欣赏着，突然侧过头，扬起下巴在夏衍的唇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转瞬之间又将头转了回来看着扇子，仿佛刚才那个闪回般的一吻只是个幻象。 “狗崽子，”夏衍将手勒的紧了些，低头埋在卓凌的颈窝中轻声呢喃着，“现在……是谁在作死?” “要死一起死!”卓凌嘴角一勾，眼中微光一闪，将扇子和笔分开扔在桌子两边，两只胳膊往上一抬便勾住了夏衍的脖子，转过头直直的就冲着夏衍的唇覆了上去，越吻越深越用情。 夏衍被卓凌吻的一股热血重重的冲击着心房，直接将他一把抄起打横抱了起来，走了两步扔在了床上，咬着嘴唇恶狠狠的说：“今天……总算轮到我了吧?!” 二人又是折腾到深更半夜才渐渐的入了睡，卓凌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天一觉睡到了接近午时，这夜夜都穷兵黩武一般忙活到大半夜，精神体力都损耗的极其厉害，自然身体不济到要靠睡眠来补充。 之前在叶城，总是卓凌热着早饭待夏衍起床，在京城住了几日，却总是夏衍起床洗漱好了之后才叫醒卓凌，卓凌过了好多天，发现自己还活着，才确信眼前的真的是夏衍，而不是魅婆。这幸福的感觉让他觉得，就算有人拿皇位来换夏衍，他也只会毫不动容，从前那些委屈，那些心酸，好似一点都不记得了，他的心里只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甜蜜。他也好似真的将旁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好似真的就这么无忧无虑的跟着夏衍过这一辈子，好似烦恼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夏衍每日带着卓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闲逛，吃遍了各种美味小吃，隔三差五的还会去老林掌柜的宾至酒馆喝免费的梨花酿。老林看见夏衍仍然是一副见到了再造爹娘一般的激动不已，尤其是见夏衍与二十年前竟没有丝毫变化，便又重提将闺女嫁给他之事，然而此时再听到这些，夏衍已经不惊慌了，因为有人比他更急切的就驳回了老林的提议。 “这样不行，你得找个理由跟他说清楚!”从宾至酒馆出来回客栈的路上，卓凌攥着夏衍的胳膊，撅着嘴嘟囔着，“他这三两天就来这么一出，什么时候能死了这条心?!” 夏衍这日步履有些不稳，整个人靠着卓凌支撑着，一步一晃的往客栈走去。刚才在酒馆，老林又跟他说起了阿梅的事情，好似有意在灌他的酒，于是这梨花酿喝的有些多了。他揽着卓凌的肩，带着些醉意嬉笑着：“好!我们回去就告诉阿梅，你就是我的家室，我已经有了你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 “你小点声!”卓凌做贼心虚般的伸头向四周望了望，“还要不要脸了?!” “怕什么，我们光明正大，不偷不抢不扰人良缘，做什么不要脸了?!”夏衍当真是有些醉了，即便是从前再怎么胡闹，他也没有厚着脸皮说出这番话来。 卓凌有些胆怯的又看了看四周，他发现京城最大的好处就是人跟人都带着些生疏冷漠，不太关心旁人的琐事，连看都没空多看旁人一眼。不似在叶城，张家放了个屁，李家都能赶上点来嘘个寒问个暖。夏衍这番话要是在叶城大街上这么说出来，尽管顾忌卓凌的威严不敢当面嘲笑，背地里也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的戳上大半年的嵴梁骨。 “好好好，我知你情真意切，”卓凌只能一边拖着夏衍尽快回到客栈，一边哄着他，让他少发出点不恰当的声音，“你说说你，做什么要喝这么多，再好喝的酒也会醉人的，不能留一点明日再来喝吗?!” 夏衍转过头看着卓凌，毫无预兆的就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假装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轻声说道：“我喝的多吗?” 卓凌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多不多，你的酒量，再喝五坛也不算多。乖，我们不闹了，赶紧回去，好不好?” 夏衍闻言，突然耍起了性子，勐的立在了原地不肯动弹，“求我!” 看着夏衍醉的像个智障的孩子一样，卓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也只能哄着他：“我求你了，二舅，我们赶紧回客栈吧，街上人多，万一再把我们挤散了就麻烦了。” 听到卓凌撒着娇求他，夏衍才又挪动了步子，嘴里还在嘀咕：“挤散了怕什么，还有红绳呢，你的绳呢?” “在呢在呢，在我手腕上呢。”卓凌无奈的应着，心里惆怅着怎么客栈还没到。
第140页 “哪呢?我怎么看不见?”夏衍有些不依不饶，低着头盯着卓凌的右手腕。 “这呢!”卓凌抬起左手用力晃着，“听到铃铛声了嘛，这还是你挑的铃铛呢。” 仿佛是听到了那绿豆铃铛轻轻的响声，夏衍的心神安宁了些，才肯作罢，没有继续折腾卓凌，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一路往客栈疾步而去，卓凌则恨不得脚下装上几个轮子，瞬间就蹿回二楼的房间里。 “狗崽子，在这待了一个月了，觉得京城怎么样?”夏衍没忍多久，又用迷离的眼神看着卓凌，笑嘻嘻的问着。 “挺好的，我想在这里多留着时日，好不好?”卓凌捏了捏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轻声的说道。 “好，明天我们就去看宅子!”夏衍大手一挥，激昂的吼道，惊的擦身而过的几个路人纷纷侧目。 “祖宗，你消停点吧!”卓凌按下了夏衍挥着的手，“看来以后得管着你点，不能再让你这么肆无忌惮的喝了。” 夏衍闻言一愣，又猝不及防的在卓凌脸颊上亲了一口，眯着眼睛问道：“我喝的多么?” 卓凌被他这一下下闹的哭笑不得，只能陪着笑：“不多不多，你的酒量再喝五坛也不多。”心里却在暗自嘀咕——“再让你有下次，老子跟你姓!” 进了客栈大门的那一剎那，卓凌才觉得心头好似有什么大事放了下来，当即便觉得身心都舒畅了……终于回来了，不用再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了……他的眼睛期盼着看着眼前的楼梯和楼上的房门，没有注意柜檯边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看到卓凌进来勐的站起了身，朝他走了过来。 但卓凌丝毫没有看见他，一心想拖着夏衍赶紧进房，刚踏上楼梯，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卓凌!” 第51章 放执念惜取眼前人7 卓凌才刚刚踏上台阶，突然一愣，闻声侧目，发现是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在身后看着他。但是此时肩上架着夏衍，他也不便多作停留，便又转身下来，走到桌边，将夏衍放在凳子上。看着夏衍一脸迷茫的盯着眼前的富家公子，卓凌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乖，你坐这醒醒酒。” 夏衍闻言，勐的蹿了起来，又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落在卓凌的脸颊上，眯着眼睛问道：“我喝的多吗?” 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将那公子惊的手中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双眼直直的看着卓凌，眼中皆是不解与迷茫。 卓凌却好似已经习以为常了，把夏衍又按着坐了下来，轻抚着他的头，淡淡的说着：“不多不多，你的酒量，再喝五坛也不多。乖，别闹了，一会带你回去睡觉。” 夏衍闻言，才又安静下来，默默的趴在桌上，眼睛却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不请自来意图不明的陌生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一月前在面馆吃面时，与他们同桌的那个姓金的贵公子。 卓凌见夏衍老实的趴在桌上，便站定了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疑惑为何他会叫出自己的名字，虽然在京城住了一月有余，但从未与旁人接触过。 “你是……”卓凌愣愣的看着他。 “你不记得我了?!”那公子有些失落，上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卓凌面前。 卓凌一听，更觉得纳闷了，心想……什么叫不记得，原本也没见过啊。“我们……见过吗?”他犹豫了一阵，还是疑惑的问了出来。 “一个月前，张家面馆……我是金澜啊!”那公子激动的伸手攥住了卓凌的胳膊，却随即就被卓凌轻轻的甩了开来。 “金公子，莫要动手动脚，”卓凌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回忆起了之前吃面时遇到过这个人，还帮他付了银子，只是，他想不出为何这人看到自己会如此激动，“你不必如此客气，我都说了，小事而已，不用挂心，你怎么还特意找到这里来了?” 见卓凌将自己的手甩开，金澜有些不悦，但随后又想到可能是自己太冒失了，便恢復了淡然的微笑，冷静的说道：“并非是我客气，只是受人恩惠，哪有不报之理?!” 卓凌闻言，不禁低头笑了出来：“几十文钱而已，算哪门子恩惠?!” “不，”金澜脱口而出，“不光是这几十文钱，你帮我解了围，家父是定远侯，若是真有人上门要帐，非得打的我皮开肉绽不可。” 卓凌先是愣了一下，还真被夏衍说中了，当真是王公贵胄家的子弟，随即又笑道：“那也正好让你长长记性，侯爷家的公子出门就能不带银子了么?!”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金澜红着脸，微微低头，“实是当日出门太急，忘在屋里了，我平日里鲜少出府，家中管教森严，不准我出门，那日……我还是偷跑出来的。” 卓凌一听倒是生出些同情，不让出门?这又不是闺阁中的小姐，一个大老爷们怎的还被如此管着。“不让出门?”卓凌惊讶的问道，“你住在这京城里，不让出门还有什么人生乐趣?!白白浪费了你这身份!” 金澜有些失落，眼中爬上了一丝凄凉，随即又抬起头看着卓凌，将手中的扇子递了过去：“这是你上次落下的，我找了一个月，才找到你在这里落脚。”
第141页 卓凌接过扇子，展开一看，发现的确是自己之前那把，随手又合上，塞到了金澜手中，笑着说：“你留着吧，给你做个纪念，不枉咱俩相识一场，也是命定的缘分。” 金澜本不舍将扇子还回去，一听卓凌的话，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那……你能做我第一个朋友吗?” “这有何不可，”卓凌重重的将手搭在金澜的肩上，想着这公子居然为了还扇子找了自己一个月，必定也是重情义之人，身份又那么显贵，有这么一个朋友，自己简直求之不得，“看你这深闺中养大的金丝雀一般，回头我带你在这京城四处好好转转。”话音刚落，卓凌又觉得有些尴尬，这公子平日里连门都不易出，如何才能跟着自己逛京城，不禁无奈的笑了一下，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回应—— “一言为定!”金澜握上了肩头的那只手，眉眼含笑的看着卓凌，“明日，我还来这里找你，等我!”说着，便转身要走。 “哎……”卓凌叫住了他，“你又要偷跑出来?”他心想你连着偷跑出门，你爹不把你打的皮开肉绽么。 “无事!”金澜转头给卓凌留下一个笑容，“记得，等我!”随后便握着扇子窜出了大门，消失在街上。 卓凌一愣，低着头无奈的笑了出来，嘀咕着：“这人……还真是——” “没那么简单啊……”夏衍还趴在桌上，不知酒醒的怎样了，没头没脑了接了这么一句。卓凌朝他看了过来，发现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只是脸上留着一个微笑。 “你说什么?”卓凌走了过去，想拉起夏衍回房，却不料夏衍手中一用力，竟将他拽倒在凳子上，整个人依在了夏衍身上，“你干什么，撒疯也不看看地方，这是大堂!” “你离我那么远，我如何跟你说话?”夏衍满不在意的搂着卓凌的腰，卓凌心中疑惑万分，这还是那个当初皮薄的自己可以用一句“非礼”就肆意威胁的那个夏衍吗?现在这副样子，俨然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流氓! 他一巴掌扇在夏衍的手上，努力坐直了身子，看着仍然趴在桌上的那个醉鬼，带着三分怨怒的说道：“你说就是了，我又不是听不清。” “明日我们去看宅子，你想住在何处?朝华巷，玉文街，还是那面馆附近?”夏衍的手还搂在卓凌的腰上，轻轻的捻着那衣衫的料子。然而，还没等卓凌仔细考虑，阿梅正从后堂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他们说到看宅子的事。 “你们要买宅子?”阿梅诧异的说，“这里住的不好吗，是不是哪里照顾的不周到，回头我就去说说那几个伙计，整日里就知道偷懒!” “不不，”夏衍闻言，心里一惊，赶忙坐起了身，一点也没有之前那副醉的要当街撒泼的模样，手也从卓凌的腰上抽了回来，一本正经的看着阿梅，“我们想在京城多住些时日，总不好多有叨扰，买个宅子，也方便些，回头离开了，也还能再卖出去。” 阿梅将手中的东西摆在了柜檯里侧，疾步走了过来，在夏衍对面坐下，微笑着说：“夏叔叔，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忘了吗，这家客栈也有你的一份，算起来，你还是这里的大掌柜呢。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有机会给你分过半钱银子，现在住在自己的客栈里，怎的算的上叨扰?” 夏衍一时语塞，觉得阿梅说的言之有理，自己竟想不出什么话语能反驳：“这……” “夏叔叔，你的恩情，我们已经无法报答了，”阿梅见夏衍犹豫了，接着说道，“你若是再不给我们一些机会，恐怕我爹又要缠着你将我送过去了!” 卓凌闻言，勐的一抬头，惊恐的盯着夏衍，又看了看阿梅，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找了，就住这!” 夏衍也是一愣，想到二十年前，老林满怀激情的四处张罗，心中就有些发颤，他看了看卓凌，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阿梅说道：“行吧，但是你不用过多的关照我们了，若有何事，我自己会吩咐小伙计的。” “那是自然，”阿梅笑道，“这就是自己家，你们随意就好。”说罢，阿梅转身又走进了柜檯，翻开了帐本，一条条的核对了起来。 夏衍定了定神，他的头还是有些晕，刚才也是强撑着清醒的意识同阿梅说话，缓了片刻，他拍了拍卓凌，低声说道：“走吧，回屋。” 卓凌应声站起身，拉起了夏衍，将他又架回了房间。夏衍坐在床边，一手还撑着额头，就察觉到有个人坐在了身侧，将自己抱在怀中，颈侧也传来一丝轻微的气息。他一手搂住了卓凌的腰，闭着眼睛低声道：“今晚真的不行了，你饶我一日吧，神仙也经不住你这般掠夺啊。” 卓凌顿时脸颊通红，火一般烧到了耳根，勐的将夏衍一推，有些尴尬的低语道：“谁说要……你这老流氓，满脑子尽是这些——”然而话音未落，他看见夏衍被他这一推，竟直直的往床头倒了下去，心中一急，赶忙就扶住了夏衍的身子，惊慌的说：“你真的吃醉了?方才看你与阿梅说话，我还以为你是装醉在戏弄我。”
第142页 “流氓我勉强也就认了，谁让那第一次是我做了这坏人，但是……我哪里老了?!”夏衍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却是勾着嘴角在调笑着。 “你怎的不老，你都八百多岁了，老的牙都掉了吧?!”卓凌看着夏衍那一脸面色红润，不禁笑道。 夏衍嘴角一扬，冷不丁的就转过头在卓凌耳尖轻轻一咬……“掉了么?” 卓凌顿时呆了半晌，刚白了少许的脸颊陡然再次窜红，他侧头看夏衍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着的表情，心中疑惑，为何夏衍每次闭着眼睛都能准准的找到自己的每一处。 “我警告你啊，醉了就老实一点，不要作死!”卓凌没好气的站起身，将夏衍放平躺在床上。 夏衍刚躺下来，就哼唧了起来：“我想喝水，狗崽子，水!” 卓凌翻了个白眼，尽管他知道夏衍问看不见，随后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回到夏衍身边，“起来，喝水。” “餵我……”夏衍嘀咕着，微微皱着眉，张大了嘴。 卓凌无奈，只能托起夏衍的头，将水一点点的餵了进去，然后再将他放平，起身的时候还恶狠狠的丢了一句：“下次再醉成这个样子，尿都不让你喝，渴死你算了!” 夏衍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睡了过去，卓凌似乎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是鬼，渴不死的”，不由得怒由心生，转头低声骂了一句：“你这坏到骨头里去了的死鬼!” 卓凌坐在床边看着夏衍睡着，怕他一会还要喝水，便没上床去休息，而是守在一边，看了半晌，以为夏衍已经睡熟了，刚想起身，却看见夏衍又翻身躺在床上，还睁开了眼睛，一脸无辜状的看着自己。 “还想喝水吗?”卓凌温柔的问道，就要起身去倒茶，却被夏衍一手攥住了衣摆。 “你为何还不睡?”夏衍轻声问道，攥着衣裳的手微微的摇了摇。卓凌见状，不禁微微笑着，夏衍此刻，就像个孩子一样，时而撒着娇，时而憋着坏。他不由得又升起一丝幸福的感觉，他见过夏衍杀伐时的狠辣，见过夏衍惊慌时的无助，见过夏衍喜悦时的欢脱，也见过了夏衍被宠溺时的天真，在季桓身边的时候，也能有这般完整精彩吗，这些……是自己带给他的吧。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经略微赢过了季桓，已经真切的赢了夏衍的心。 “时候尚早，我睡不着。”卓凌愣了好一会，缓过神来发现夏衍仍然在盯着自己，便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口，想哄他睡觉。 “那你也上来陪我躺着，”夏衍又摇了摇手里的衣裳，“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 卓凌微微笑着，轻声道：“好。”便脱去外衣，躺在了夏衍的身侧，将手搭在他的腰间，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像哄孩子一样。果然拍了不过一柱香的工夫，耳边的唿吸声渐渐的微弱平稳了…… 连日来，夏衍难得有一天早起，果真醒的迟都是因为前夜折腾的晚，他伸手探去，却发现卓凌竟不在身边……“卓凌?”夏衍紧张的一声惊唿，他也诧异，明明知道从前卓凌都会比自己早起，只是近日来夜里有些疯，两人才大多日里都是一同起床，怎么突然看不见卓凌，自己竟会如此惊恐。随即，他便听见门边一声响动，见是卓凌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你醒了?!”卓凌见夏衍坐在床上，一脸惊慌失措，“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说罢便随手将盆扔在桌上，走到了夏衍身边，坐在他身侧伸手轻抚着他的额头。 “别走!”夏衍勐的扑进了卓凌的怀里，双臂勾住了卓凌，“我不想再花几百年来找你，我经不住这般折磨了。” 卓凌被这突如其来的心声惊呆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只能轻拍着他的背，小声的说道：“不走，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别怕，等你玩够了，我带你回家。” 待夏衍缓过神来，卓凌拉着他起床穿衣，又擦了擦脸洗漱了一番，便下了楼去吃早饭。一下楼梯，就看见大堂站着一个身影，雪白的锦缎上微微闪着金光，尽管那个身影是背对着他们，但夏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锦衣华服的定远侯之子——金澜。 第52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 “阿澜，这么早你吃了么?”卓凌显然也已认出了来人，冲着他的背影就喊道。 金澜听见卓凌的声音，勐的一回头，把手里的扇子插在腰间，笑容满面的就迎了上来。“没呢，特意早来，想同你一起用早膳。”金澜笑着说道。 “金公子有心了，我们这里……可没有侯府吃的好。”夏衍微微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小公子来者不善，便始终对他留着一丝戒心。 “吃的好不好，主要看心情。”金澜笑道，虽是回应着夏衍的话，目光却时刻不离卓凌。 卓凌三两步就跳下了楼梯，拉着金澜就在桌边坐了下来，夏衍缓步跟了过来，吩咐了小伙计几句，也在卓凌身边坐下。 “你今日……又是偷跑出来的?”卓凌低下头，轻声问道。 “对啊，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出去玩吗?!”金澜兴奋的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人发现。
第143页 “若是被侯爷发现，可如何是好?”卓凌有些担忧的看着金澜，“他都不找你的吗?” “阿凌，你竟这般关心我么?”金澜眉眼弯弯，似是激动不已，“无妨，我爹政务繁忙，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平日里不总能顾的上我的。” 卓凌闻言，又是好奇道：“那你的兄弟们也是被管教的如此森严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大多是的，”金澜无奈的笑笑，“只有几位身手较好的，偶尔会随爹出门。” “你们侯府是不是没有小姐，怎么将你们几个男子拴在闺阁之中?”卓凌苦笑着，他本是受不得拘束的性子，不禁心中越发同情这个连府门都不让出的公子。 金澜没有在意，仍然眉眼含笑的看着卓凌，“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会偷偷往外跑，七弟会在府中替我打掩护，我答应了他，要带些好玩意回去答谢呢，一会，你可得带我好好玩玩。” “那是自然，今日你带银子了么?”卓凌半带调笑的问道，只见金澜拍了拍腰间挂着的荷包，笑着说：“今日，所有的花费，都算我的!” 卓凌激动的差点要一个勐子扑上去，好在夏衍及时拉住了他，指着桌上刚放好的碗盘，略带斥责的轻言道：“疯什么，先吃饭!” 卓凌立刻老实了下来，一声不响的端起碗就埋头吃着，时不时的还捏上一个包子塞进嘴里。金澜见状，却是心中生疑，他不知这白衣男子与卓凌是什么关系。他见了卓凌三次，每次这个男子都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卓凌身边，昨日居然还蹿起来亲了卓凌，卓凌竟也不做推拒，而自己只是轻轻的拉了一下卓凌的胳膊，他就忙不迭的甩开了。 卓凌吃了三个包子的时候，发现金澜已经将筷子放下了，直直的坐在桌边，好似在等自己吃完。“你……就吃这么一点?”卓凌疑惑的问道，心想这金澜与夏衍一般年纪，怎么吃的比一个姑娘还少。 “家中□□，食有量，寝有时。”金澜淡淡的说道，随即好似怕再被卓凌同情自己的家教森严，便话锋一转，一脸好奇的问道，“阿凌，你尚未同我介绍，这位公子是……” “他叫夏衍，”卓凌将碗底的粥喝了个干净，抬头对金澜说，“是我的……兄长。” 金澜点了点头，目光转到夏衍脸上，轻声打了个招唿：“夏公子好。”只是这眼神中，还带着怀疑与戒备。 卓凌见金澜的眼色有异，便想到是不是昨日见到夏衍撒酒疯的样子吓着了，有些尴尬的笑道：“他这人，喝多了就撒疯，我都已经见惯了。昨日，没吓着你吧?” “哦……无碍的，”金澜连忙解释道，“我也如此，喝多了就不知天高地厚今夕何夕，都是性情中人，值得交的朋友。”说罢便抬手向夏衍行了个礼。 “金公子客气，你说的对，相逢即是有缘，能在这偌大的京城相遇，自当结交，否则不是辜负了天意么。”夏衍微微还礼，继续吃着。 卓凌原先还有些疑惑，怎么自己同金澜聊的甚欢，夏衍却在旁一言不发。随后又想到之前与阿楚在一起时，夏衍也是这般少言寡语，又想起那句“食不言寝不语”的假模假样的□□，便也没再当回事。他轻轻将手中的碗筷一推，见夏衍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便起身拉着金澜，回头沖夏衍一笑：“你慢吃，我们出去玩了，你不认得路，不要乱跑。”说完就蹿出了桌子，向门口跑去。 “喂，狗崽子!”夏衍惊声叫道，他想让卓凌等他一起，谁知道蹿到门口之后，哪里还有卓凌的影子，不禁怒火攻心，一拳砸在门框上。从昨日傍晚见到金澜开始，他就隐约觉得这侯府公子不怀好意，今日再一见，发现那目光就跟着卓凌片刻不离，当下心中就加重了警惕，现在，那傻小子居然还拉着金澜跑没了影…… 默默的走回到桌边坐下，夏衍想一人回房也是无聊，便坐着发起了呆。阿梅见夏衍在桌边愣神，便走了过来。 “吃食不合胃口吗，夏叔叔?”阿梅轻声问道，想要让小伙计将桌上的碗筷收了。 “没有，我吃饱了。”夏衍本就从不觉得饿，只是好吃的就会多吃几口，也就不想麻烦阿梅再送些别的过来。 “那你是怎么了，好像有心事。”阿梅问道。 “无事，那死孩子跟断了线的纸鸢一般，撒腿就跑没了影。京城不比他处，我怕他无心惹出祸事。”夏衍说道，眼中闪过少许不安。 “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惹什么祸事，”阿梅笑着安慰道，“我看那不是还跟着个侯府的少爷么，让他们自己出去玩玩，你也不能总是护在身边，他也要长大的，多结交些朋友，总不是坏事，更何况，还是那般有权势的朋友。” 夏衍闻言，心里也是一动，阿梅说的在理，卓凌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之前遇到阿楚，两人也是亲昵异常。这侯府少爷自小被看管的严格，想是也从未遇到过相仿的朋友，一时兴奋倒也正常，自己怎会如此多虑……突然，一丝不妙的念头蹿进了他的心里……莫不是……自己有些吃醋了?
第144页 想到这里，夏衍无奈的笑了出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也会做出这种傻事，原来醋意竟是这种感觉，看到卓凌与旁人亲密，心中就会蹿出莫名的酸楚和怒火。 “夏叔叔?”阿梅见夏衍愣着出了神，轻声唤道，“你今日，还去我爹爹那里吗?” 夏衍闻声回神，淡淡笑道：“不去了，昨日酒饮的多了，今日不能再去了，否则狗崽子回来，又要给我脸色看了。今日，我在这帮你的忙，给你做做跑堂，如何?” 看着夏衍一脸新鲜感十足的看着自己，阿梅笑得灿烂，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夏衍便开始了这忙碌的一天。阿梅总不会真的让他干起跑堂的活，只是夏衍本就无事可做，一本正经的在每张桌子之间穿梭着，热酒，端菜，擦桌子，收银子，干的不亦乐乎。这一阵阵的忙活起来，竟也将卓凌丢下他跟别人跑出去玩了这事暂时抛在了脑后，心中的不悦竟也渐渐消了下去。 直到屋外天色已经全黑，堂中吃饭的客人也都渐渐散了干净，卓凌却还是没有回来，夏衍无事再忙，心中又不禁焦急了起来。 他搬了条凳子坐在门边，靠在门框上，眼睛不停的在街头与街尾之间来回的扫视着，却从未发现有哪里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终于，他有些等不及了，转身向后堂喊道：“阿梅，你还在忙吗?” 阿梅从那小门里走了出来，见夏衍坐在门边，不禁低头笑道：“忙完了，怎么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夏衍站起身，转身面对着阿梅，满脸的紧张与焦急丝毫无法掩饰，“还没回来，你领我出去找一找吧。” “要不，我让伙计们出去找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他们都认识阿凌的。”阿梅看着夏衍眼中的神色，走了上前，想扶夏衍进屋坐下。 “不行，他们不知道他在哪，京城那么大，上哪去找，”夏衍坚定的看着阿梅，“我知道去哪找，只是……我认不得路，怕自己走丢。” “你一定要去找?”阿梅笑着，目光却越过了夏衍看向他的身后。 “要找，我都急死了，现在还不回来，疯起来就不知道轻重，看我找到他不打得他皮开肉绽?!”夏衍阴沉着脸，没好气的说着。 “那我可就不敢回来了!”卓凌看着夏衍的背影，轻笑的说了句。 身后突然传来卓凌的声音，夏衍一惊，勐的转头看见卓凌满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正看着自己，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步蹿了上前，抄起卓凌的手腕拉着就上了楼。 回到房间，夏衍将门“砰”的一声关上，目露凶光的瞪着卓凌，竟这么一动不动的瞪了半柱香的时间，看的卓凌心里都有些微微发毛了。他刚听见夏衍在楼下说紧张自己，心里还甜着，现在却看着夏衍眼里的凶光久久不散去，便也在心里打起了鼓。 “别生气了，我不是回来了么?!”卓凌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夏衍的衣袖，轻声的示着好。 “他不是偷跑出来的么，大半夜的不回家，无人管无人问吗?那还要偷跑干什么，直接光明正大的出门游荡好了!”夏衍突然吼了一声。 卓凌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顶着无辜的表情看着夏衍：“这不是难得出来玩，他也开心，忘了时辰了。” “忘了时辰?脑子不好眼神也不好吗?看不见天色早都暗了?!”夏衍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好了，别生气了，”卓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面人，在夏衍眼前晃着，“你看我给你买什么了，像不像你?” “别拿这些东西来哄我!”夏衍一抬手就将那面人打在桌面上，“我不是小孩子，像我?我看像他吧!” “夏衍，你……”卓凌手中的面人被打掉，心中顿时有些不悦，一拍桌子就蹿到夏衍面前，再有两寸就贴上去了，眼中怒气沖沖的瞪着他，随后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眉眼一弯，嘴角一扬，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吃醋了?” “我吃你大爷!”夏衍眼神勐的有些飘忽，躲过了卓凌的目光，语气也顿时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强硬，坐了下来喝了茶。 “你居然……吃醋了?!”卓凌低着头看着一脸不自然的夏衍，眼中洋溢着惊喜和甜蜜，冷不丁的就用双手捧起了夏衍的脸，弯下腰深深的吻在夏衍的唇上，吻了很久都没有离开，直到夏衍在即将沦陷的最后一刻勐的一把将他推了开。 卓凌没想到夏衍会用力将自己推开，也愣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两个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 “你以后再晚归，我保证，回来你就看不见我了!”夏衍冷冷的说着，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卓凌闻言，直接扑了上去，弯着腰从背后搂住了夏衍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道：“我错了，是我玩疯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他出去玩了!” 听到卓凌声音里带着些哽咽，夏衍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毕竟都是孩子，玩起来不能总是有时有晌也情有可原，自己怎能将他霸在自己的身边失了自由。便也怜惜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语气缓和的说道：“倒也不必，只是今后再出门，申时前定要回来，我等你吃晚饭。”
第145页 “好!”卓凌开心的笑道，在夏衍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我发誓，以后每次出门，申时前定出现在你面前，否则……我以死谢罪!” “胡说什么?!”夏衍嗔怒的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听着卓凌的笑声，他起身拉着卓凌往床边走去，“今日疯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夏衍吹熄了烛火，躺在床上，不一会便有了睡意，迷煳间突然感觉颈侧传来一阵酥麻，游走在全身。定了定神，他发现是卓凌在他颈窝中喘息着，手又不安分起来。 夏衍忙了一整日，实在没有精力再造了，他一把攥住卓凌不老实的手，低声说道：“好累，睡吧，别闹。” 卓凌一顿，突然紧张的抬起头：“你还生气呢?我真的只是——” 夏衍打断了他的话：“你当我是你，气性哪有那么大，我是真的累了，今日从早忙到晚，一刻都没有停过，哪里还有力气经得住你折腾?” “你做什么去了?”卓凌眉心一皱，“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没乱跑，在店里跑了一天……的堂。”夏衍说着，自己笑了出来，觉得这活倒也是真的有趣。 “跑堂?”卓凌惊讶道，“你会吗?” 夏衍闭着眼睛，不以为意的说：“端茶倒水，有什么不会的?!” “阿梅居然要你跑堂?!”卓凌问。 “没有，我心中不爽，想找些事做做，让自己忙起来，不然，满脑子都是你跟那……”夏衍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嘆了口气，便不再出声。 卓凌没忍住笑了出来，贴着夏衍缩在他的身侧，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低声说：“还说你不是吃醋，我不过新认识个朋友，看给你气的，以后我是不是得日夜守着寸步不离啊?” “胡说什么?!”夏衍嗔怒道，“我有这么不通人情吗?闭嘴!睡觉!”说罢便翻过身去背对着卓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而让夏衍有些郁闷的是，一早起来下楼吃饭，竟发现大堂中又站着那个金丝白锦的身影，好似回到了前一日的同一时刻。夏衍转头看了看卓凌，皱着眉头轻声问道：“时光……倒流了?” 第53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2 “阿凌!”金澜听到声音，转身看到卓凌和夏衍从楼上下来，立刻喜笑颜开的看着他。 卓凌走到桌边坐下，示意金澜也坐过来，昨夜夏衍发过一通脾气之后，他也有所顾虑，没有再表现的与金澜略有亲密了。 “阿澜，你每日都起得这么早吗?”卓凌好奇的问道。 金澜刚要应声，却被夏衍抢去了话头：“人家是侯府的公子，你以为都跟你个野孩子似的，想睡到何时都可以吗?!” 金澜笑着，看了眼夏衍，又看着卓凌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厉，只是，昨晚回府晚了，差点被撞见，便想着今日早点出来，可以玩的尽兴。” 夏衍闻言，心想你昨日不也是这个时辰就来了么，还不是玩到了天黑?!但他也无奈，卓凌生性欢脱，他在一边吃着饭，卓凌不知不觉的就把头转到了金澜那边，两人窃窃私语的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竟不住的笑着。 果然，他饭还没吃完，卓凌又把碗一推，拉着金澜就要出门。 “狗崽子，记着我昨晚跟你说的话!”夏衍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放心吧，忘不了!”卓凌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身影又渐渐的消失在了门外。夏衍无奈的低着头，长嘆了一声之后，只得独自继续将早饭吃完。 吃完了早饭，夏衍自己收拾了桌子，将碗筷拿到了后堂，正撞见迎面而来的阿梅。 “夏叔叔，你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快快快，放下，伙计多的是，你叫一声就是了。”阿梅赶忙接过夏衍手里的碗筷。 “无妨，我反正也无事可做，今日，我继续帮你跑堂。”夏衍抬起头，看着阿梅笑着。 阿梅看着夏衍有些落寞的脸，不禁笑了起来：“阿凌……又跟那侯府公子出去玩去了?” “嗯，我昨晚跟他约法三章了，过了申时还不回来的话，直接赶出去。”夏衍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想到自己昨日那醋意大发的样子，都觉得好笑。 “他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阿梅领着夏衍回到大堂，靠在柜檯前跟夏衍说着，“我看那侯府公子看着挺稳重的，身世又显赫，有他陪着，阿凌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放心吧。” 夏衍心想也是，这皇城根下，毕竟不像叶城那种边境小城多混乱，卓凌虽然蛮横，却不也是不讲理之人，想来白日里在外游玩，应当不会有什么闪失，便也笑着说道：“我也没有太过担心，这不是今日也放他出去了么，只是想他早点回来，别在外疯的忘了时辰。” “夏叔叔，你跟我交个实底吧，”阿梅突然话锋一转，“阿凌……真的是你弟弟吗?” 夏衍被突然的一问摆的失了方寸，一时竟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微微笑道：“阿梅，你这是何意，不是我弟弟，还能是谁，总不能是我儿子吧。”
第146页 “你要真说是你儿子，我恐怕也就信了。”阿梅扬着嘴角，“这客栈在我手里已经五年了，我们做的就是这迎来送往的生意，察言观色是必需的。你们在这住了一月有余了，若还察觉不出端倪，那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看着阿梅笑得饱含深意，夏衍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尴尬的看着她，终于开口笑着说道：“你如此聪慧，难怪能把老王家的手艺传承下来。你既已知晓，还请劝劝你爹，让他打消那个念头吧，再多提几次，那狗崽子当真要跟我玩命了。” “放心吧，”阿梅闻言笑道，“我已经说过他了，我告诉他你家中已有妻室，娘子看的紧不得再娶，他已经放弃了，你就安心的在我这住着，不用再被他吓得逃出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夏衍笑道，见有客人进门，便上前迎了上去。阿梅的话，让他的心定了不少，也算是解决了他的一个心事。 这日，卓凌倒是果真在申时就回了客栈，一刻也没有迟，他蹿进大堂的时候，夏衍正端着一盘菜放在一个客人面前，看到卓凌回来了，嘴角一咧，走了过来。 “今日表现不错，吃了么?我让后厨给你做点。”夏衍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卓凌额间细密的汗珠。 “不用了，我们在外面吃过了，”卓凌一脸兴奋的拉着夏衍就在一个空桌边坐下，“你知道吗，今日金澜带我去了那家原御膳房总管开的酒楼，我真的吃到了以前皇上吃的东西。” “好吃吗?”夏衍看卓凌笑得开心，心头也有一丝暖意。 “好吃极了，改日我也带你去吃。”卓凌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暗了下来。 “怎么了?”夏衍察觉到了卓凌脸上这一丝变化。 “金澜好像说，那家酒楼不接待外客，只招待宫中之人，”卓凌说着，突然又扬起了笑容，“无事，他们若是不招待我们，我就砸了他的酒楼!” 夏衍无奈的揉着他的头，嘆了口气：“都说了你多少遍了，能不能改改你这蛮横的性子?这不是你的叶城，京城里的地盘，岂是你说砸就砸的?!” 卓凌立刻陪着笑，无辜的扬起下巴，轻声说道：“我就是随意说说，又不会真的去砸。” “说说也不行，万一被谁听了去，把你抓到衙门里去了，我还得去砸了衙门把你救出来。”夏衍不经意的说着，却听到卓凌“噗嗤”一声笑出来，便没好气的说道，“不虚心接受教训，你笑什么?” “得了吧，你还教训我?!”卓凌笑得忍不住，“你还要去砸衙门呢!” 夏衍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在京城这一待又是半年，金澜隔三差五的就来客栈等卓凌一同出去玩，卓凌一出门，夏衍就在店里做跑堂，竟也做上了瘾，觉得在客人中迎来送往的甚是有趣，卓凌也将夏衍那晚的话铭记于心，再也没有晚于申时回来过。时间一久，夏衍也就不再将那金澜放在心上，毕竟这一个富家公子，也没什么好图谋卓凌那个乡野长大的半大孩子的。 眼看着就到了冬月，十八这日是卓凌的生辰，夏衍头天晚上就吩咐了后厨今日一早做一碗长寿面，他们一下楼，金澜依旧等在了桌边，手里还握着一束野花，仿佛是刚刚采了下来的。 卓凌见到金澜，几步跳下楼，奔到了桌边，在金澜身边坐了下来。金澜将手里的野花递给卓凌，笑着说：“阿凌，送给你的，生辰快乐!” “多谢!”卓凌接过野花，转头看到夏衍坐在了身侧，眉开眼笑的对夏衍说，“好看吗?” “好看，”夏衍应了一声，转头对金澜说道，“金公子有心了，只是这入冬的气候了，哪里还能采来的野花?” 金澜盯着卓凌含笑的眉眼，说道：“这是侯府花圃里的，家中有专职花草的家丁，一年四季都有花，只要阿凌喜欢，随时能采来。” 卓凌闻言，有些过意不去：“还是不要了，万一被侯爷发现了，再责罚你，可如何是好?!” “几朵花而已，不碍事的。”金澜笑着，转头看向夏衍，“夏公子今日准备了什么?” 正说着，小伙计端上了一碗长寿面，稳稳的摆在了卓凌的面前，卓凌一愣，转头看着夏衍，略微有些激动：“我以为，你忘了……” 夏衍微微笑着，揉了揉卓凌的脑袋，轻声的说：“我怎会忘记你的生辰，面是我昨日擀的，汤是我亲手熬的，你尝尝。虽然没有你的手艺好，但……怎么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卓凌揉着微微泛红的眼眶，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几口下肚，就抬起头满意的夸赞着。金澜将卓凌的反应看在眼里，发现原来不管夏衍做了什么，自己拿出来的礼物都会被比的黯然失色，心里便有些闷闷不乐，只是当着卓凌的面，没好表现出来。 “阿凌，今日，我为你准备了庆生的好玩意儿，吃完早饭，我带你去看!”金澜重新将笑容挂满了脸。 “真的吗?是什么?”卓凌闻言一脸兴奋，他过了十几个生辰了，爹爹尚在世的时候，家境还算好些，娘也会带着他去河边放个灯。但自从爹过世之后，娘也跑了，他一个人便没有再过过生辰，直到林姨来了之后，每年会给他做碗长寿面。然而今日，夏衍居然记着他的生辰，还亲手给他做了面，金澜采了束花送给了他，还说要带他去看好玩意儿，他真真觉得，这大概是他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辰了。
第147页 “先卖个关子，等你看到就知道了。”金澜笑着说，每每看到卓凌的笑容，他总能觉得内心一阵安宁，好像家中的那些纷扰争斗就自行退散了。 “阿澜，我有件事想麻烦你。”卓凌突然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金澜。 “跟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说吧，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金澜用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他。 “今日，能再去一次灵毓阁吗，我想让夏衍也去尝尝皇上吃的东西。”卓凌愣愣的看着他，满心期待着他的应允。然而金澜却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卓凌求他的事却是为了夏衍，这半年，他暗中将这二人调查个清楚，甚至查到夏衍多半不是凡人，他不知道夏衍究竟有什么竟如此吸引着卓凌。 卓凌见金澜沉默了，眼神突然就黯淡了下去，夏衍在一旁见状，摸了摸卓凌的脑袋，轻声说道：“做什么要这么麻烦金公子，你吃的开心就好了，我无事的。” “可以啊，我们中午就去!”金澜见卓凌有些低落，瞬间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真的可以?”卓凌又恢復了眼里的光。 “我几时骗过你?!”金澜说着，“中午就去，我们就在那里，给你过这个生辰!” “好的!”卓凌兴奋的将碗里的面三两口就吃完了，随即将汤也喝的一口不剩，将碗放下之后，用手抹了抹嘴，开心的笑道，“你二人，对我真好!” “你这傻子，”金澜笑着捏了捏卓凌的脸，“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吃完早饭，金澜带着卓凌往外走去，夏衍也是这半年来第一次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街，想来若不是卓凌硬要拉着自己，他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金澜一路拉着卓凌往前走着，说来也奇怪，出了客栈的那条街，拐上主街之后，每走几步就会有人沖卓凌深深鞠上一躬，轻言一句“卓公子生辰快乐”，卓凌诧异的看了看夏衍，又看了看金澜，一路都一脸茫然。 一直走到了城外，来到了一个小山坡边，金澜才停了下来，跑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用小石块挖着，不一会便挖出了一个盒子，只见他捧着那个盒子又跑了回来，现在卓凌身边。 “打开它!”金澜笑着说。 卓凌小心翼翼的将那精美的盒子打开，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个银质的像是护腕一样的东西，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卓凌疑惑的看着金澜。 金澜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打开了底部的一个锁扣，将它套在了卓凌的右手腕上。说来奇怪，那玩意儿看着很厚实，然而戴在腕上却异常的轻，竟好似只缠了一圈纱布一般。 “这是银腕火，我来教你用。”说着金澜站在了卓凌的身后，将卓凌的右臂平伸在身前，对着前方的坡，将自己的手覆在卓凌的胳膊上，“这里有个锁扣，你按下去，前盖就会打开，”金澜按了一下银腕最前端的一个钮，只听“嗒”的一声，银腕上方一片银片勐的弹起，露出了两个小孔，“然后你再按下侧面这个，”金澜又按了下银腕侧面的一个钮，顿时一束火光从那小孔中射了出去，直直的打在不远处的斜坡面上，坡面上瞬间燃了起来，火光渐渐显出了一个字形，卓凌定睛一看，那是个他认识的字——“卓”。 卓凌顿时傻了眼，转头看了看整个人贴在他背后的金澜。金澜则是淡淡的一笑，举着卓凌的右臂，向前瞄准，轻声说道：“来，自己试试。” 卓凌懵懂的按下了银腕侧面的那个按钮，“噗”的一声又飞出去一束火光，直直的打在对面的坡上，瞬间火光蔓延，又显出了一个字——“凌”。 “阿澜!”卓凌又回头看了一眼金澜，轻唤了一声，眼中全都是惊喜的神色。 “来，继续，”金澜扶着卓凌的右臂继续瞄准着，“按!” 卓凌跟着金澜的指令，又一连按了四次，对面的斜坡上已经现出了六个用火堆出来的字——“卓凌生辰快乐”。卓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火光，他从未见过这么绚丽的一幕，他也庆幸这六个字正好是自己能识得的。 “阿澜，你……”卓凌激动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谢的话，好像不足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但是除了感谢，他也没有什么好表示的了。 “喜欢吗?”金澜好像没有太过波动的情绪，依旧淡淡的笑着盯着卓凌。 “喜欢。”卓凌嘴角翘的高高的，伸手就揽过了金澜的肩，“你这个朋友，交的太值了。” “这银腕火可是天下无出其二的，你可要好好利用，不能轻易对着人，以防走火伤了别人。”金澜拍了拍卓凌的肩，此时，他很想沖夏衍扬眉炫耀一下，却还是忍住了。 “嗯，你帮我下了吧，好生收在盒子里，今后我要用的时候，再自己戴上就好了。”卓凌合上了银腕上方的银片，抬着胳膊让金澜帮他卸下来。 三人一路又往客栈走去，金澜本想直接带他们去灵毓阁，但卓凌非要先回客栈将装着银腕火的盒子放回房间，怕弄丢了。夏衍一路跟在他们二人身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感觉，越发觉得这小公子不太对劲，他似乎对卓凌太过上心了。于是，自到了那斜坡处开始，他就始终一言不发，一直暗暗的观察着。
第148页 直到坐在了灵毓阁的雅间里，夏衍也没有发现这小公子的破绽在哪。金澜点好了菜，坐在桌边给卓凌和夏衍倒上了茶，依然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卓凌。 “你真厉害，不用提前约也能有雅间给我们。”卓凌环视着雅间的四壁，灵毓阁每一间雅间的墙上都有着不同的画，每一间都是一个故事，很有意境。卓凌边走边看着，突然看到窗外有卖糖葫芦的小摊，顿时来了精神，回身跟夏衍和金澜说了句“我下楼去买个糖葫芦!”，转身就蹿出了门。 金澜冲着他的背影叫道：“让小二去买就行了，你别跑了。”可卓凌身影消失的快，瞬间就没影了。 夏衍无奈的笑着，低声说道：“让他自己去吧，他吃糖葫芦挑剔的很，口味很独特。” “夏公子!”金澜见卓凌的身影消失无踪了，脸色一变，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对夏衍说道，“我知道你在找人，我们做个交易吧?” 夏衍闻言心中一惊，勐的抬眼看着金澜，只见此时的这个小公子表情变得突然诡异起来，正带着一丝邪气看着自己，不禁略微有些紧张：“金公子何意?” 金澜见夏衍有所回应，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些寒意：“我帮你将那人找到，你……将卓凌让给我!” 第54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3 夏衍心下一惊，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差点将手中握着的茶杯捏成碎片。片刻之后，他冷静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金澜，勾起了嘴角，说道：“你当真……是定远侯府的公子?” “哈哈，”金澜不屑的笑着，饶有兴趣的看着夏衍说，“真不真的，重要吗?你找到你想要的人，我得到我想要的人，大家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多完美的交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这个所谓的……交易?”夏衍忍着愤怒，他想探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天真，实则心思深重的小公子到底有什么企图。 金澜被他这一问，先是一愣，随即又露出了那略带奸邪的笑容，说道：“我连你的底细都能查清楚，你应该相信我可以找到你要的人。你找了那么久，甘心吗?” “哈哈哈，金公子当真厉害，”夏衍不知道金澜查出了他什么底细，但话语间也透露出对方知道的不在少数。他也丝毫没有露出怯势，反而学着金澜的样子笑了起来，“倘若……我真的甘心，不愿与你达成这笔交易呢?” 金澜仿佛一早想到他可能有这样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也许……你没得选择。”说完，眼中带着杀意，静静的盯着夏衍。 “金公子还想强抢不成?!”夏衍语气中带着嘲讽，安云挂在腰间，他丝毫没有把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侯府公子放在眼里。 “强抢?”金澜似是发现了一个好方法，突然咧开了嘴角，开心的笑着，“好似……也是一个不错的手段，多谢夏公子提醒。” 夏衍心中无奈，轻声问道：“不知我家那狗崽子是哪里得罪了金公子，若有什么不满，尽可沖我来，阿凌年幼，做事总不得尽善尽美。” “夏公子尽可放心，阿凌跟了我，自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澜面色得意，略微有些骄傲的看着夏衍，“在这绵绵大国的境内，只要不去惹了皇上，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可以永远是如今这个天真桀骜的孩子，即便蛮横霸道，我也能容得了他。总好过跟着你颠沛流离，还要日日担心某个人突然出现。” 夏衍被金澜一句话堵的语塞，有某一个瞬间，他竟然觉得此话说的在理，看这金澜，即便不是定远侯之子，身份也只能更为显贵，卓凌跟了他，怎么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也好过万一日后真的遇到了季桓，彼此尴尬为难。 见夏衍似乎有所动摇了，金澜心中掠过一丝喜悦，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说道：“夏公子不妨认真思虑一番我这提议，对我二人……都好。”说罢伸手在夏衍的肩上拍了两下，似是对此次交谈的结果甚为满意。 谁知夏衍突然将他的手掸了开去，直直的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金澜，冷冷的说：“不劳金公子费心了，在下没有经商的能耐，做不来交易。”说完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卓凌还在那糖葫芦摊前指指点点的，会心一笑，回过头沖金澜说了句，“望金公子今后遵守侯府的规训，不要再来侵扰我家那狗崽子，他被我宠坏了，性子可不太温顺。”话音一落，转身便走。 “夏衍!”金澜突然一声大喝，勐的站起身，一股威震天下的气势瞬间从他的身周散发出来，“你最好想清楚，我肯跟你商议，那是看在阿凌的面上，不想跟你撕破脸，倘若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铁石心肠。” 夏衍听闻这一番威胁恐吓之意，瞬间就低头笑了出来，想来这金澜根本就没有抓住他的痛处，这番威胁根本无能为力。他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仿佛变回了久违的那个少年模样，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笑着：“多谢金公子抬爱，在下并非才思敏捷之人，从不愿深思熟虑。唯有一身傲骨，和一颗真心，若是有人想要夺了我心尖上的物件，我也定当不会手软。即便是有权有势手眼通天之人，恐怕也只能拼得一身气力……双双魂归黄泉了。”
第149页 “夏衍!”金澜被这一番话激的怒火攻心，“你别给脸不要脸!” 夏衍微微勾着嘴角，眉眼弯弯的看着金澜，不屑的说：“在下不贪，要不得那么多脸，无处安放!”说着转身就要出门，临走还丢了一句，“劝金公子今后好生在侯府待着，阿凌……不会再跟你出去玩了。千万不要一意孤行，免得被侯爷撞见，再被打的皮开肉绽。就算侯爷管不了你，京城还有王法，还有皇上!” “你……”金澜气的直喘着粗气，刚准备说什么，却看见夏衍开门的瞬间，卓凌拿着两个糖葫芦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看着门内的情形。他慌忙将自己脸上的怒意收去，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阿凌，你回来了?!” “你们……做什么呢，怎么都站着?”卓凌一脸无辜的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只糖葫芦递给了金澜，开心的笑道，“请你吃，我特意挑的，每一颗味道都不一样。” “多谢!”金澜见卓凌对自己还是这么上心，心中不禁大喜，接过糖葫芦之后还偷偷的沖夏衍翻了个白眼，庆幸卓凌只给了自己，并没有给他。 “张嘴!”卓凌见夏衍的面色有些诡异，将手中的糖葫芦塞了过去，咧着嘴笑着，“第一颗裹了厚厚的糖衣的。” 夏衍不禁歪头一笑，将第一颗糖吃到嘴里，揉了揉卓凌的脑袋。金澜正在吃着，突然看见眼前一幕，眸中神色一暗，又见卓凌将糖葫芦签从夏衍口中抽出来，自顾自的吃起了后面的，牙间一用力，竟没留神将那颗山楂咬成了两半，一阵浓浓的酸意渗进牙根，揪心的难忍。 卓凌拉着夏衍想坐回到桌边，等着上菜，谁知夏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就往门外拉，嘴里低吼了一声：“走!” “啊?”卓凌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夏衍，又看了看金澜，“菜还没吃呢!阿澜……”他想问金澜这是怎么了，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夏衍拖着出了雅间，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怒吼——“夏衍，你不要后悔!” 卓凌彻底懵了，自己只是去门口买了串糖葫芦，这二人在房内好似是争了起来。夏衍的性子急躁他是知道的，可金澜向来是翩翩贵公子，一脸天真和善，怎么看着好似更是愤怒。 “夏衍!”卓凌被夏衍拉着拖出去了好远，也没听到他的一句解释，顿时有些不悦，用力甩开了夏衍的手，在原地站定不肯再走半步，“你到底在做什么?菜还没吃呢!” “你要想吃，可以去宫里吃一辈子!”夏衍见卓凌耍起了性子，心中也燃起了一丝怒意，金澜的威逼利诱，乃至最后的当面挑衅，让他极为不满，居然有人能打着互惠互利的旗号，来跟自己做这种不要脸的交易。然而更让他愤怒的是自己，自己居然有一瞬间冒出了妥协的念头，居然觉得金澜身边的确是个好归宿。可好在他突然想到卓凌之前的话——“今后不论怎样，哪怕是为了我好，你也不能像季桓一样，丢下我一个人”。 “啊?”卓凌迷茫的看着夏衍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想知道刚才在那雅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什么屁话，你又在发什么疯?!” 夏衍看着此刻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卓凌，脸上阴晴不定，他庆幸自己一时强硬的将卓凌拖了出来。他没有理睬卓凌的疑惑，一步跨上前抄起卓凌的手拉了就往客栈跑，一边跑一边嘀咕着：“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走，要是不愿意，大可回去找你的金澜，享你的荣华富贵!” 卓凌听了夏衍的话，整个脑子都懵了，只能被夏衍拖着，不一会工夫就回到了客栈。夏衍进了客栈，还是一步未停的直接蹿进了房间，收拾了几件二人的随身衣物，又拉着卓凌下了楼，正好撞见一脸茫然的阿梅。 阿梅见夏衍急匆匆的跑了上去，不一会又背着包袱着急忙慌的跑了下来，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上前问道：“夏叔叔，怎么了这是?” “阿梅，我们要出去住几天，你帮我留心那侯府公子，倘若他再来，你就告诉他我们走了，其他一概不知。”夏衍匆匆交代完，就要离开，却被阿梅一手拉住臂弯。 “夏叔叔，你们要去哪?是……惹上什么事了么?”阿梅闻言面露惊恐。 “无事，我们……要躲那公子些时日。”夏衍淡淡的说道，好似真的只是不想再与那人接触了。 “那你们去酒馆吧，爹爹那里有几间客房，是专门留给相熟的客人吃醉了过夜的，东西都齐全，也没有什么人知道。”阿梅安了心，低着头轻声说道。 “当真?”夏衍心里暗喜，“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那公子再来，你有空就来知会我一声。” “好的，你若是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托人告诉我，我给你置办。”阿梅笑道，轻轻拍了拍夏衍的胳膊。 夏衍会意，拉着卓凌就蹿了出去…… 一直到了酒馆的客房里，卓凌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一刻还是其乐融融的聊着天等着菜，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还躲了起来，夏衍却始终一句解释都没有，任由自己茫然的跟着他跑了一路。此刻，见夏衍若无其事的坐在了桌边吃着老林送进来的饭菜，卓凌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勐的一拍桌子，愤然起身，瞪着夏衍就低声吼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出门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第150页 夏衍似乎并没有惊讶，只是轻轻的放下了筷子，转过身来看着卓凌，随后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面前。愣了半晌，他才缓缓的说道：“他……想拿季桓来换你。” “什么?!”卓凌闻言，勐的又蹿了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夏衍，“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呢?季桓……在他手里?” “没有，”夏衍苦笑着，又将卓凌拉着坐了下来，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说道，“他说要跟我做个交易，他帮我找到季桓，我把你……给他。” “你……答应了?”卓凌瞬间就红了眼眶，他怕夏衍一时冲动就答应了将自己送给别人，他不是阿梅，不会容忍自己被当作物件随手丢弃。 夏衍看着卓凌泛红的眼眶，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决定，微笑着说：“说什么傻话，我要是答应了，还能带着你躲到这里来吗?不过，我真的有那么一刻犹豫了。”他本以为卓凌会怒火中烧沖自己发脾气，谁料卓凌却一直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 卓凌突然有些后怕，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扑倒夏衍的身前，将夏衍紧紧抱住，在夏衍耳边呢喃着：“好险，幸亏你没答应……” 夏衍轻抚着卓凌的背，不住的笑着：“狗崽子，居然有人要来抢你了，看来，我捡到的，还是个有人争的宝贝呢?!以后……可得看紧一点，这一不留神就冒出来一个英姿飒爽的翩翩公子，如此强敌，谁能吃的消。” 卓凌闻言，眼中的红色散了去，推开了夏衍，娇嗔的看着他，说道：“老子早就告诉过你，你眼瞎心盲，看不见老子的魅力!” “谁说的，”夏衍轻轻捏着卓凌的脸，“看见了，看的真真的，侯府公子算什么，皇上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卓凌闻言不禁笑了出来，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夏衍：“他如何知道你在找季桓，他还知道些什么，会不会也知道……” “我也心中疑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个定远侯之子，没有那么简单，”夏衍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甚至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侯府的少爷……会被看管着不让出门吗，他的话多少是真多少是假，现在还难以确定。” “可……倘若他真的将你我的底细查了个清楚，会不会……”卓凌皱着眉头，显然是在担心金澜的手段，“这京城……我们还能继续待下去吗?” “别怕，京城是有王法的，”夏衍安抚道，“光天化日的，他还真能明目张胆强抢良家少年不成?!不怕我砸了他的侯府，闹到皇上眼前……眼下，这皇城根下是最安全的，等几日看看情况，兴许他觉得自己没戏，就放弃了呢。这种富家公子，多半都是三天新鲜，劲头一过，也就算了。” 卓凌闻言，也强迫自己宽了宽心。他从未想过金澜会对自己有所企图，原本也只当他与阿楚一样，只是个喜欢与人玩耍的热血青年而已，今日听了夏衍的一番话，当真受了些惊吓，却也有些无奈，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还当是今后能有了个有权势的靠山，结果这才相处了半年，却发现对方意图不轨，看来自己当真是没有这富贵命啊。 在酒馆躲了半个多月，二人也无事可做，又不敢上街闲逛，只能在酒馆帮老林打打杂，抛头露面都少之又少。老林却是有些受宠若惊，每每见到夏衍在后堂忙着，心中就泛起一丝惶恐。 夏衍倒也不觉得无聊，时不时的也进雅间跟客人闲谈几句，端端菜，热热酒，收收银子，也是开心的很。卓凌则每日亲自下厨，做些夏衍爱吃的饭菜，二人白天各忙各的，晚上一起吃饭，夜夜耳鬓厮磨，这日子……倒也是过的快。 阿梅隔三差五的就会来酒馆见夏衍，让夏衍奇怪的是，自打那日与金澜翻了脸，他竟再也没有出现在客栈里了，夏衍心想……果然这富家公子的新鲜劲也撑不了多久，遇到挫折也就放弃了，不由得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了地……这人……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坚定，看来，是高估了他了…… 酒馆里躲了一个月，见金澜再没了动静，夏衍便带着卓凌又回到了客栈。卓凌好似重见天日一般，有些欣喜若狂，拉着夏衍又上了街，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四处狂奔，看到什么都兴趣满满。 这日，二人又发现城中来了一个戏班子，卓凌拉着夏衍跑过去的时候，那戏班子外面围的满满的都是人，挤也挤不进去。卓凌垂头丧气的跺着脚，嘴里不停的嘀咕着：“这要是在叶城，我只要一声吼，这群人立马散开，你信不信?!” 夏衍闻言，忍不住的笑道：“我信，我又不是没见过。可这是京城，不是你作威作福横行的地方了，除非……” “除非什么?”卓凌看着夏衍不怀好意的笑着，以为他能有什么好办法让自己看到包围圈里的表演。 “除非，你跟了那个金澜，为了讨你的欢心，他都能把这戏班子请回去演给你一个人看，你信不信?”夏衍邪邪的笑着，歪着头看着卓凌。 卓凌勐的跳了起来，一扇子抽在夏衍的胳膊上，故作嗔怒的说道：“夏衍，你有劲没劲?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你还翻出来戏弄我，这口醋，还吃不完了是吗?”
第151页 夏衍看着卓凌脸上的表情，肆意的笑着，一手攥住了卓凌的掌心，一手揽过他的肩，将他向前推去，轻声说道：“谁吃醋了，享尽荣华的阳光大道你都不走，非要跟着我浪迹天涯，苦的连个戏耍都看不着，我还有什么醋好吃。放心吧，戏班子不会只待一日的，明日我们早些来，占个好位子，看他一整天，好不好?” “明日……”卓凌一脸怀疑的看着他，“明日你还认得这地方吗?” “你认得就行了，这种事，我赖着你就好了。”夏衍笑着说，搂着卓凌就往客栈走去。 正当卓凌整夜都满心期待着早起去戏班子那里占位子的时候，天还未亮，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巨响的号角声，久久不断，响彻天际，整个京城的人都从梦中被惊醒了。夏衍躺在床上，勐的一睁眼，心中一惊……这是……丧号…… 第55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4 卓凌则突然被这号角声惊醒，惊魂未定的看着夏衍，轻声问道：“什么声音?怎么了，打仗了吗?” “没事，”夏衍轻抚着卓凌的胸口，想要安抚下他的情绪，“不是打仗，是皇室有人过世了而已，与我们无关的，再有一刻，这号声就停了，你再睡一会。” 夏衍在凡间走了五百年，长生的好处就是知道的事情比旁人多些，这五百年，皇上死了一个又一个，只是这王朝却尚未更迭，还是这金家的人统治着。此时皇上正当壮年，这一声丧号，不知死的又是谁，太后……还是皇后……或是哪个早夭的皇子吧。不论是谁，对百姓的影响总是不大的，至多也只是举国上下哀悼几天，停掉些声色场所的娱乐活动而已。 果然，这号角声响了一刻，就停了下来，夏衍轻轻的在卓凌胸口拍着，昨夜折腾的晚了，他想让卓凌多睡一会，白日里去看那戏班子的表演才能尽兴。 卓凌在夏衍的安抚下，渐渐又陷入了深眠，手中紧紧的攥着夏衍的髮丝，睡的很熟。夏衍看着，觉得又好笑又心疼，轻轻吻了下卓凌的眉心，也睡了过去。 二人一直睡到巳时才醒转，卓凌催着夏衍赶紧起床，要早些去那戏班子处占位子。 “知道今日要早起，昨夜你还疯到那个时辰。”夏衍故作嗔怒道。 “还不都是被你给勾的，”卓凌迅速的穿着衣裳，没好气的说，“你倒怪起我来了，有本事今后再也不要撩拨我!” 夏衍无奈，起身下床洗漱，摇着头嘀咕着：“你这狗崽子，倒打一耙的能耐倒是不小，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撩拨了谁。” 卓凌穿好了衣裳，跳下了床追上夏衍，从背后将他一把扣住，笑吟吟的在他耳边低语：“谁撩拨谁的……有那么重要吗，结果都是一样的。” 夏衍咧着嘴角，一巴掌扇在卓凌头上，笑骂道：“你这只小淫贼，还不抓紧梳洗，一会人多了，你挤不进去，又要跟我耍性子!” 卓凌松开了夏衍，转身自己去收拾了起来，一柱香过后，二人双双出了门。大堂内已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吃着东西，夏衍领着卓凌找了个空桌坐下，吩咐小伙计上些饭菜。 正吃着，夏衍耳边传来了邻桌客人的声音…… ——“你知道吗，皇上……薨了。” ——“别胡说，小命不想要了?!” ——“真的，告示都贴出来了，我早先才从宫门口路过，这会……估计差不多也能贴到这里了。” ——“难道清晨那丧号……是皇上……” ——“就是啊，可这皇上不是才正当壮年，怎的突然就……” ——“这皇室之事……谁说的清啊，说不定有什么重病，猝死了。” ——“你说……会不会是……” ——“别瞎说，谁当皇上，跟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有日子过就行了。” ——“这大皇子倒是捡了个大便宜，三个月前才立的太子，兄弟几个还来不及争抢呢，就要即位了。” ——“唉……传说这大皇子无能的很，又妇人之仁，年过而立，还跟个傻子似的只知道吟诗作对。他当皇上，不知道我们是否真能有好日子过啊。” ——“那也比那个四皇子登基好吧，阴险毒辣，又好穷兵黩武，背后势力又庞大，他若登基，估计要连年征战，我们才真没有好日子过了呢。” 夏衍只听了这一耳朵，便心生好奇，京城住了这大半年，他也从未关心过这皇家里糟心的破事，此时听说皇上死了，想来这戏耍是看不成了，便拉着卓凌坐到了邻桌客人的身旁。 “这位客官，您方才说……清晨这丧号，是皇上薨了?”夏衍好奇的问道。 “呦，小跑堂的，”邻桌的两个客人是熟客，之前经常见夏衍在桌边窜来窜去，“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还以为你不做了呢。” “前些日子回乡去了，”夏衍尴尬的笑了笑，“刚听您二位说这话，我也有些好奇，便来讨教讨教。”
第152页 “我从宫门口路过，看见贴的告示了，”那客人倒也热心，见夏衍一脸好奇，便聊了起来，“说是皇上重病不治，寅时三刻就……” “那老徐也是倒霉催的，本想带着戏班子到京城能多赚一些，谁知道才第二天就碰上这糟心事，”另一位客人面色同情，“皇上没了，怎么也得悼上七天，别说戏班子了，连说书的都没饭吃了。” “什么?”卓凌勐的一抬头，他只关心自己今天能不能看到戏耍，当下失望的说，“那戏班子今天不演了?” “孩子，你想什么呢，”那客人无奈的笑着，“别说是今天，这七天内，你啥也别想看了。” 卓凌闻言，勐的一拍大腿，失落的说道：“这天杀的皇帝，什么时候死不好，非要今天死?!” 那两个客人闻言突然一惊，连忙伸手捂住了卓凌的嘴，怕他再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连累整个客栈的人被杀头。 “可不敢胡说，”其中一个男子见卓凌冷静了些，将手放了下来，“要杀头的。”他见夏衍看着成熟些，似是这傻孩子的家人，便转头对夏衍说道：“看好你家孩子，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吗，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我们都别想活了!” “对不住对不住，”夏衍不住的赔礼道歉，“这孩子脑子不太好使，方才您说，当今太子殿下是大皇子，听说这大皇子为人倒是忠厚啊。” “是啊，”一听夏衍又回到了八卦上，两个客人又来了兴致，“可是这当皇上稳江山，光忠厚有什么用，那么多人觊觎那个位子，没有点魄力手段，活不长久的。” “我也这么觉得，这太子……不定真的能活到登基啊……”另一个接上了话茬，却没意识到他这话也能引来杀头之罪。 “皇上的子嗣多吗?”夏衍问道，他好久都没有参与这种八卦了，一时间竟格外的有兴趣，也没再管一旁生着闷气的卓凌。 “有十二个皇子，七个公主，是吧?”那人说着，还向身边的人求证了一下，得到确认后又转过头来对夏衍继续说着，“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也没有几个，大多都是脓包，只知道玩乐。” “那照您二位看来，如今这谁能登基做皇帝，似乎还不确定了?”夏衍笑着问。 “那是自然，”那客人扬起了下巴，“你出去问一圈，有几个人相信太子能顺利继位的?若是这其他的皇子都是草包也倒算了，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那可都不是善茬啊。” “就是就是……”另一个也兴致勃勃的插着话，“三皇子是皇后所出，正统嫡子，手下一帮老臣拥护，四皇子娘家军权在握，实力雄厚，又有七皇子那个文曲星一般的亲弟弟陪在身边，八皇子……那就更不用说了，不到二十的少年就有赫赫战功在身，太后最宠的就是他，文韬武略一身武艺超群。你就说，谁肯让一个连碗都不曾摔过，在家里还被媳妇管的死死的大皇子压在他们头上?!” “唉……”夏衍身边传出一声长嘆，“看来这京城，要开启腥风血雨了。” 另一个客人闻言，一巴掌扇了下来，“你别吓人家这小跑堂的了，腥风血雨的也淋不到咱们身上，这种祸起萧墙的宫闱争斗，我们见得还少吗，你忘了这死球了的皇上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了?无事，怎么的也祸及不到我们，没准……还有场大戏看呢。” 夏衍心想，你二位这心可真大，虽然是深宫内院争权夺位，怎么的也会有所波及的吧，还能真的对百姓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然而之后的几日，事实证明，那二位爷并不是真的心大，而是对局势看的透彻。皇上死的第二天，京城就封了城门，所有人不准出入，战火倒是也真的没有波及到百姓中来，只是街上萧条了不少，没有安定年月里的繁荣。 又过了几日，百姓中流传说大皇子被软禁，街上时不时的就有军队的战马飞驰而过，之后便又有些官兵来安抚，对遭受了侵扰的门户还给了些补偿的银两，说是四皇子有令，所有官兵不得侵扰平民，百姓的日子一如往常，不会有任何变故。 夏衍见状，心想这四皇子还真是会安抚民心，看来登基有望，有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皇上，也未尝不是百姓之福。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见多了身穿盔甲的官兵们跑来跑去，也就不当回事了，大家都想着，打仗也是宫里的事，不会打到街上来。之后不知道是谁传到了夏衍的耳朵里一个消息——三皇子被暗杀，死在了议事的堂上，三足鼎立的局面被破，竞争越发激烈了。 城里的那个戏班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夏衍本想私下找来让他们偷偷的给卓凌演点什么哄哄他，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他们的行踪了，不过好在每日里都有些宫里的新鲜事传出来，夏衍只当看戏一般，白天就在客栈里跑堂，将卓凌收作了徒弟，跟着他一起忙活着，晚上就将听到的这些传闻一一说给卓凌听，卓凌也渐渐的从看不到戏耍的失落中缓了过来，兴致勃勃的听着这皇家的争斗轶事，倒也开心。 又过了几日，夏衍听说太后都被软禁了起来，不禁一时惊讶，这是哪位皇子居然厉害的软禁了太后。后来转念一想，回忆起那日两位客人跟他说的八卦，太后最是疼爱八皇子，想来定是那母家势力雄厚的四皇子最后得了势。
第153页 之后，夏衍又听说那八皇子被安上了谋权篡位弒父杀君的罪名，关入了天牢，最后在牢中畏罪自刎。其实傻子都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也只是当权者放出一个排除异己的名头罢了，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无人去惹这个祸事。毕竟，只要日子还是一样的过，谁上位，谁身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依然还是这金家的自己人掌着权，也没落到外姓人的手里去，皇室自己都不会太过纠缠。 终于，又过了三日，新皇登基，正是原先那传说中阴险毒辣穷兵黩武的四皇子。夏衍见皇权争斗之时，总是四皇子派兵安抚百姓，时有慰问，不免心下疑惑，据说这四皇子只有二十四五，看这样子也算是爱民如子了，如何被传说渲染成那般恐怖的模样。 自此，离那先皇驾崩已过了大半个月，正赶上新年，夏衍甚至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那四皇子算计好的，怎的这时间掐的如此之准，登基这日正是大年初一，新皇登基祭天…… 然而，与以往的新皇不同，这四皇子登基后并没有大赦天下，而是下令将牢中所有死囚一併处决。夏衍与卓凌在客栈中正跟老林阿梅两父女过着年，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吃了不小的惊，卓凌正在包饺子，突然手中一抖，将那饺子差点捏成了馄饨。直到这一刻，夏衍才隐隐觉得市井传说果真并非空穴来风。 百姓还是喜笑颜开，大街上依然张灯结彩，一是庆贺新年，二来也喜迎新皇登基，因此比往年的新年更为喜庆热闹。吃完午饭，卓凌就拉着夏衍要出门。 “过年了，那戏班子总该要出来赚钱了吧?”卓凌充满希望的念叨着。 “你怎么还没忘了这事?”夏衍闻言摇了摇头笑着。 “我还没看着呢，怎么能忘?!”卓凌一手牵着夏衍，就凭着记忆往之前的地方找去。然而到了之后，只有失落留在心里，哪里还有戏班子的影子，想是那班主见京城无钱可赚，早早的就走了。 夏衍带着卓凌在街上转悠着，只见卓凌一路都提不起兴致，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就想找到什么新鲜玩意来哄他一笑，走着走着却又来到了那家面馆。 卓凌眼前一亮，突然又来了精神，拉着夏衍就蹿了进去，却发现这店内的生意越发好了不少，竟连空位都很少见了。 夏衍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桌子还空着两边，赶忙就推着卓凌坐了过去，屁股刚沾上凳子，就发现身边有个人仅仅差了一步没抢着，低着头到别处找去了。 “这么久没来，怎么生意又好了这么多?”卓凌好奇的侧过头问夏衍。 夏衍心中也疑惑，茫然的看着卓凌。身边的一个黑衣男子好似也在等面，闻言便探过头来，轻声的说：“你们没见门口吗?” “门口怎么了?”卓凌闻言就想起身去门口看一眼，却被夏衍一把拉住，此时若是起身，立马会涌来一批虎视眈眈的人。 “门口有皇上题的字!”黑衣男子瞥了一眼大门，说道。 “皇上?”卓凌诧异道，“今日登基的新皇?他何时来题的字?” “早先题的，据说皇上还是皇子之时特别爱吃这家的面，隔三差五的就来，这不……现在这门槛都要被踩塌了。”黑衣男子激动的说着，“定远侯辅佐新皇登基，这功可是立大发了，果然站队很重要啊，这面馆也是站准了队，早早就把皇上题的字挂了上去……”话没说完，他突然看到自己的面到了，便一言不发埋头吃了起来。 卓凌闻言不禁笑了出来，心想这皇上看来过的日子也不怎么样嘛，一碗面就馋成那样。 有了新皇题字之后，这面馆果真是拥挤的不行，好些客人都喊着让掌柜的扩门面。夏衍和卓凌则忍不了这嘈杂，匆匆吃完了面就出了门。 “我感觉我的背都被戳了百十来下了，疼死了!”卓凌微微的扭着，一脸的不满，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无人的小巷中。 “哪里疼?我帮你揉揉。”夏衍轻轻将手就抚上他的背。 “这里……这里……这里……浑身都疼，”卓凌娇嗔的在身上四处拍着，最后指着脸，“还有这里!” “还戳到你脸了?有没有戳到你嘴里啊?”夏衍知道他是在撒娇，无奈的笑着看着他。 “嗯!”卓凌顺势就撅起了嘴，闭着眼睛昂起了头。 夏衍一脸宠溺的看着他，随后环视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迅速的侧过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还疼吗?”夏衍笑道。 “疼疼疼，一下不够!”卓凌咧了一下嘴角，赶忙的又撅了起来。 “大街上你收敛些，回客栈!”夏衍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去。 “这可是你说的!”卓凌眼前一亮，一步一跳的跟着夏衍走着。 回到客栈，夏衍突然见到大堂内坐着几个细皮嫩肉，打扮考究的男子，全都是眼生之人，之前从未见过。阿梅见夏衍领着卓凌进来了，一脸惊慌的就迎了上来。 “夏叔叔，这几位公……子等了你们很久了。”阿梅低声说道。 “找我们?”夏衍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几人，并没有记起何时见过他们。
第154页 那几个男子闻声转过身来看着夏衍，又看了看卓凌，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站定之后，开口便问：“卓凌?” 夏衍听这声音觉得十分怪异，男不男女不女，声音尖细，却明显是男子的腔调。 “你们找卓凌何事?”夏衍惊觉来者不善，赶忙将卓凌护在身后，抬头问道。 “你是卓凌吗?不是就滚一边儿去!”领头的男子对夏衍丝毫不客气，随后便看着卓凌，微微笑道，“卓公子，皇上口谕，宣卓公子入宫觐见。” 第56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5 “皇上?”卓凌心下一惊，“皇上找我做什么?” 领头的男子笑道：“卓公子，您这话问的，我们这做奴才的，哪里能猜到皇上的心思，既然宣你进宫，你去了便知道了。走吧，都等了你一个时辰了，皇上该着急了。” 卓凌转头惊慌的看着夏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紧紧的攥着夏衍的手不肯放开。 “别怕，我陪你去，咱们与皇上素无瓜葛，皇上也不能不讲理吧。”夏衍轻轻捏了一下掌心中的手，安抚的说道，便想拉着卓凌一起跟着那几个人上前。 领头男子见状，一掌就抵在了夏衍胸前，气势汹汹的说：“你去做什么，皇上又没有召你进宫，皇宫内院，岂是你等说去就去的?!”说完立马又换了一副狗腿子的嘴脸，沖卓凌行了个礼，伸手说道，“卓公子，请!” 卓凌被那几人半推半请的往前走去，不住的回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夏衍，明显走的并不情愿。夏衍扬起右手，晃了晃腕上的铃铛，轻声说了句：“不怕。”然而，他并没有办法阻拦那几个宫人，毕竟那是皇上，意图不明，也不好提前发难。看到卓凌被他们带上了马车，他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一直悄悄的没有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行踪，一直跟到宫门口，便再也无法跟进去了，只能守在宫墙外，焦急的原地转着圈。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夏衍看见之前载着卓凌的马车就驾了出来，他跟了几步，从被风掀起的帘子后面看见了卓凌的脸，心中大喜，一路狂奔的就跟了上去。那马车行至客栈门口就停了下来，夏衍看着卓凌被之前那个宫人搀扶了下来，那人还对他行了个大礼，俨然把他当作了主子一般，随后又上了马车，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卓凌面无表情恍若失了魂一样走进客栈，一进门就惊慌的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夏衍一个箭步沖了过去，伸手就攥住了卓凌的胳膊，紧张的盯着他，问道：“如何，皇上找你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卓凌好似被夏衍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瞬间缓过神来，一下子扑到夏衍身上，六神无主似的呢喃着：“夏衍，夏衍……” “没事了，别怕，我在呢，到底怎么了?”夏衍轻抚着卓凌的背，小声的安抚着。 “我们快走，京城不能待了，快走，你带我走，去哪里都可以，去江南，回叶城，快走……”卓凌语无伦次的低语着，还没等夏衍反应过来，拉着夏衍就往楼上奔去。 这下轮到夏衍一脸茫然了，他看卓凌慌忙的在房中收拾着行李，问他什么也没有反应，只能跟他一起收拾着，还在他身侧低语安抚：“好，我带你离开，我们去江南，去水乡，去赏美景，那边的冬天比这里暖多了。” 卓凌听着夏衍的声音，眼里的神色好似恢復了很多，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惶恐与不舍，随后将澜月挂在夏衍肩上，自己背上了所有行李，提着木箱转身就下了楼。夏衍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这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之前从未见过卓凌这番模样，他突然发现，即便时而勇勐似武神一般，卓凌也真的只是个孩子，是个需要自己守护的孩子。 阿梅见二人提着行李慌乱的下了楼，赶忙迎上前去，关切的问道：“夏叔叔，你们……要走?怎么走的这么急，要不要我给你们雇辆马车?” “不用了，我们一刻也不能多待。”卓凌淡淡的说道，一手拉着夏衍就蹿出了大门。谁知刚跨过门槛，眼前霎时出现一队官兵，各个全副武装，约有五十多人，全都手持兵器，剑指他二人。卓凌一惊，木箱瞬间脱手，“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卓凌一把甩下肩上的弓，反手抽了两支箭就架了上去，直直的对着带头的几个，冷冷的说：“就凭你们……” 夏衍见状，心知不妙，也将安云拔了出来，指向前方，微侧着头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何时惹着皇上了?” 还没等卓凌解释，从那群人中缓缓走出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一身半银半黑的盔甲，头上的红缨被风微微撩动着。他走上前来，对卓凌行了个大礼，抬起身后却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卓公子，你这是何意，你说要回来考虑考虑，可这……是要去何处考虑啊?”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你算什么东西?!”卓凌丝毫没了之前六神无主的慌乱，此刻看上去，那气势当真像是这群人的主子。 “在下乃是定远侯之子，皇上的……表兄。”那名男子微微昂着头，并没有在意卓凌的出言不逊。
第155页 夏衍闻言却是眼色一变，这熟悉的名号……定远侯……他也是定远侯府的，看这年纪，应是那金澜的兄长。金澜跟这事，又是否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到之前听说皇上能顺利登基离不开定远侯的大力协助，难不成皇上是为了帮他，要将卓凌抢去定远侯府?!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大惊失色，得罪了皇上，以后哪里还有的安稳的日子过。 他伸手揽了揽卓凌的腰，用剑冷冷的指着那个定远侯的儿子，轻声对卓凌说道：“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说过，侯府公子算什么，皇上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卓凌闻言，侧头看了一眼夏衍，用力的点了点头，瞬间就又将目光瞄在了箭上，随时准备松手。 “这位金公子……”夏衍又生出了想要谈判解决问题的毛病，“不知我家这孩子犯了什么罪，要这么兴师动众?” 那人打量着夏衍，眼神里突然闪过一阵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冷哼道：“谁告诉你我姓金?你……就是夏衍?” “正是!”夏衍答道，却突然心生疑惑……他……不姓金? 然而还没待夏衍想清楚，只听那人一声大喝：“给我拿下!”夏衍一惊，见那人正指着自己，瞬间就将安云横在胸前，随时准备开战。他并没有将这一众官兵放在眼里，大漠中他与卓凌都杀了多少人人鬼鬼了，青嵬都杀光了，更何况这些。 卓凌闻言，勐的将手中的弓箭直指那人，气势丝毫不输的也大喝了一声：“我看谁敢?!” 夏衍知道如今这事是无法和平解决了，他看来人对卓凌的态度，想来跟那消失了很久的金澜脱不了干系，便侧目轻声对卓凌说道：“老规矩，这人交给我，你突围!”话音刚落，就听耳边传来熟悉的一句……“速战速决!” 夏衍闻声持剑就上前刺了过去，只见那人侧身一闪，以为自己躲过了这一剑，却不想夏衍的身手比他想像的要快的多，冷不丁的一剑就架到了他的颈侧，他只能昂着头，斜着眼睛看着夏衍。卓凌见状，发现自己还未有所行动，夏衍就把领头的控制住了，顿时有些崇拜的看了看夏衍。 “定远侯府……也不过如此嘛……”卓凌还不忘嘲讽了一番，反手将箭就插了回去，又把弓甩在了身上，拉着夏衍的左手就想往外走去。 “卓公子，”那人叫住了他，“夏衍，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卓凌闻言，好奇的看着他，不屑的笑道：“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们对你说的吧。” 那人挥了挥手，一名身着轻甲的士兵正在店内用剑指着阿梅，阿梅一脸惊恐，显然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示意夏衍和卓凌往店内看去，笑道：“你二人……我们也许拦不住，但这无辜百姓……杀他一两个，封一两家店的……” “你……”卓凌回头一看，瞬间转过头来，怒目而视，恶狠狠的指着夏衍剑下的那个人。 夏衍脸色却没有变化，用余光瞥了一眼阿梅，淡淡的说了句：“阿梅，对不起了。”说罢就要将剑划过那人的喉咙。 那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夏衍竟是这般不顾他人死活，他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这么死了，却在最后一刻看见卓凌握住了夏衍持剑的那只手。 “你疯了?!”卓凌沖夏衍大吼一声。 “那你说怎么办?”夏衍的剑仍然架在那人颈侧，冷冷的问道。 卓凌犹豫了片刻，一时间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突然卓凌上前对那人说：“我跟你回去，你把不相干的人放了。” “你干什么?”夏衍不敢相信卓凌竟然说出这番话，勐的转过头瞪着他，却在这一走神的瞬间，被那人逃了开去。 卓凌拉下了夏衍持剑的手，握着他的手把安云插回了鞘中，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相信我。”随后走到阿梅身边，转头沖屋外的人大吼一声：“那个侯府的，放了阿梅!” 那人挥了挥手，阿梅身边的士兵将剑放下站到了一边。卓凌走上前去将阿梅抱在怀里，夏衍看的愣了神，他不知道卓凌这又玩的什么把戏，只见卓凌拍了拍阿梅的胳膊，便走了回来，昂头挺胸的站到那一队人前，那一身红衣的衣摆还轻舞着，显得耀武扬威。 “放了他，我跟你进宫!”卓凌扬着下巴，好似命令命令一样充满着威严。 “卓公子，您就别为难臣下了，”那人又行了个礼，瞥了一眼夏衍，“皇上有令，要将他打入天牢，我们哪敢私自就放了?” “你说什么?”卓凌突然目露凶光，死死的瞪着他。 “要不，你看这样吧，”他又说道，“我们先将他带回去，皇上下令之前，定不会亏待了他，你进宫自己跟皇上商议，皇上……总不会不顾及你的面子。” 卓凌闻言，没有继续发难，而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点了点头：“也行!” 那人见卓凌妥协，心中大喜，走上前来请卓凌上马车，轻声说了句：“你可不能告诉皇上这是我出的主意啊，不然我那表弟又要骂我是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了。”他那语气，好似已经当卓凌是自家人了一般，竟有些随意和亲昵，听的夏衍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第156页 “给我好生照顾着，待我再看到他的时候，若是少了一根头髮，看我不让皇上发配你去守皇陵?!”卓凌一脚踏上马车，微微转头沖他邪邪的一笑，便钻进了车里。 “那是自然，只要皇上不下令处置，我们绝对以礼相待。”那人说着，跟在卓凌身后纵身一跃就上了马，竟是亲自驾着马车就奔了出去。 “狗崽子，你……”夏衍顿时慌了神，他看着散了一地的行李，澜月、木箱、弓箭，还有卓凌的包袱……脑子里还没有理清楚思绪，就被人推着往前走去……卓凌，就这么跟着他们进宫了?他……居然义无反顾的就将自己丢下了?不可能……卓凌不会的……夏衍顿时一阵凄凉窜上心头，前一刻他们还要逃离京城，怎的卓凌突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态度如此暧昧。好在他没有凄凉多久，突然回想起卓凌在他耳边低语的那句“相信我”……难道，他是有什么谋划吗? 夏衍被一群人看着，直接就押进了阴暗潮湿的天牢中，那人倒也守信，并没有为难他，甚至连安云都没有搜走。夏衍将安云抽出来，在牢门上狠狠的一噼……竟然，丝毫未损?夏衍心生疑惑，怎会有凡间的牢门经的住安云的噼砍还能安然无恙?他随手又是一挥，依旧如此…… “别浪费力气了，”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夏衍一愣，循声望去，但牢中昏暗，只见得隔壁牢中有一个身影，却看不清模样，“这牢门别说是你的剑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弄不开，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不下你的剑?!” “阁下是……”夏衍轻声问道。 “我?哈哈哈……”那人声音听着有些沧桑，苦笑了几声，随即便仰头骂了起来，“金澜你这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王八蛋!为了个小白脸你就弒父夺位，兄弟相残，你不得好死!你以为得了皇位你就能高枕无忧美人在侧了吗?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金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畜!你以为将我关在这里不杀我，我就能感你的恩德?若我有日能逃出去，先杀那祸国殃民的小白脸，再为我金家皇室清理门户……” 夏衍听那人越骂越激动，丝毫不怕激怒了别人，并且他在这骂了半天，一个守卫也没有来过，想是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夏衍听着，似乎是听到了金澜的名字，便竖起耳朵想听完整了，也许能理清楚其中的线索。结果，听了一通下来，夏衍恍然大悟……金澜，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定远侯府的公子，他，就是那传说中阴险毒辣的……四皇子。 第57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6 “你是……八皇子?”夏衍轻声问道，他想到之前听到的传言，大胆猜测着。 “八皇子?”那人突然大笑了几声，“八皇子早已因弒父杀君在牢中畏罪自刎了!如今这世上哪里还有八皇子，只有身为阶下囚的金芫。” 夏衍闻言，知是自己猜对了，看来这八皇子被金澜关在了这死牢中，难怪登基时要将死囚一併处决，看来是不想让人知道这八皇子尚在人间。 “你又是何人，为何被那畜牲关在这死牢中?”金芫见那人眼生，随口问道，只要是跟金澜作对的人，他都心生好感。 “你刚才骂的那祸国殃民的小白脸……”夏衍迟钝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却就在这犹豫的档口，金芫勐的扑到了牢门上。 “就是你?”金芫大吼了一声，昏暗的光线下，夏衍仿佛都能看见金芫眼里的愤怒，但他没来得及解释，又听金芫说道，“不可能，金澜那个人，怎么会让自己心爱之人受这种罪?!你敢骗我?!” “不不不，八皇子你听我说完，”夏衍解释道，“金澜抢入宫去的，是舍弟，我们本要逃离京城，谁知道被他绑了来。” “抢?逃?”金芫一愣，疑惑的问道，“你是说，你弟弟并不愿意跟随金澜与他欢好?” “那是自然，舍弟躲了他很久了。”夏衍继续解释着，想打消这八皇子杀卓凌的心思。 “哈哈哈……”金芫仰头大笑道，“金澜你这个废物，你以为你当了皇上又能如何，你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又如何，人家压根就不喜欢你!哈哈哈!活该，活该你求而不得，当初跪下来求我带你去岭南，只为搏人一笑，如今还不是功败垂成……” 夏衍眼见这八皇子又要开骂，无奈的席地而坐，他想尽力看清楚这传说中文韬武略的八皇子究竟长的什么样子，传说年方二十，可声音居然沧桑成这样。 “八皇子，您刚才说……先皇，是他杀的?”夏衍好奇的问道。 金芫闻言，暂时停住了叫骂声，扭头看着夏衍，说道：“他找了个戏班子，说是要向父皇献艺，谁知道暗中就将父皇刺杀了。这个王八蛋还封锁了宫闱，不让消息流出去，当时就把大皇兄锁在了寝殿里，还算他有点良心，没有将从小带他长大的皇兄也杀了。” “可是……这是为何?”夏衍问道。 “父皇不准他再出门找那个小……你弟弟，说他辱没了皇室，伤风败俗，倘若再让他发现一次，就杀了你弟弟。”金芫语气中带着些无奈，“父皇虽是严苛了些，可他居然就因此起了杀心，我早就知道，他跟老七成日里在一起，就憋不出什么好事!”
第157页 夏衍闻言，突然心生一丝庆幸，若不是金澜先下了手，皇上是不是真的要杀了卓凌?! “三皇子……也是他杀了?”夏衍顿了顿，又问道。 “老三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也就杀了!”金芫不屑的说着，夏衍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八皇子倒也是个性情中人，竟如此的可爱。 “可大皇子被锁在宫里，为何你会被关在此地?”夏衍心中疑惑，听金芫一直在骂着，言语里透露出二人之前关系应该甚为亲密。 “还不是因为我阻碍了他的好事，又知道他所有的事情!”金芫没好气的吼着，“从他看上了那小……你弟弟之后，成日来找我商讨怎样能讨他欢心，知道我熟识岭南的能人异士，在我殿外跪了三日，求我带他去岭南，说要给那人过生辰送礼物。我心有不忍，连夜带他长途奔袭，来回跑死了三匹马，才带回了那个银腕火!” 夏衍心中一惊，这金澜为了卓凌竟能做到这样，如果不是这般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也算的上是情深义重了。 “哈哈哈，”金芫又笑了几声，“你以为老七能好到哪里去，看他现在还风光，一旦那王八蛋觉得老七知道的太多碍着他的事了，还不是跟我一样的下场!亲弟弟……他连亲爹不都是一样毫不留情说杀就杀了!” “八皇子，这牢门当真无法弄开吗?”夏衍心想按卓凌那性子，若不逃出去，自己跟卓凌恐怕都凶多吉少，自己是鬼，生死倒是无碍，可他不能见到卓凌有任何不测。 “别白费心机了，”金芫无奈的闷哼了一声，“这死牢是我找世外高人设计打造的，除了他们自己的兵器，谁也毁不了。哈哈哈，谁料想，如今这死牢，却用来关我自己了。” 夏衍顿时有些同情这身陷囹圄的八皇子，原本高高在上，对兄长也尽心尽力，谁知道最后却被最信任的人狠狠的摆了一道，最该死的就是那王八蛋金澜，千刀万剐也不过分。 夏衍此刻也没了办法，他脑中一直迴响着卓凌那句“相信我”，他相信卓凌一定有办法能带自己跑出去，就像每次自己迷失在陌生的地方，不论在哪里，也都是他不离不弃的带自己回家。于是，他往门栏上一靠，开始跟金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金芫被他三两句挑的，竟也说起了曾经的日子，四哥经常带着他和老七在皇家围场打兔子，打了几只就偷偷的烤来吃，每次被皇后逮着，四哥就替他俩扛下这祸事，然后挨上几板子。那个时候，虽然老七是他胞弟，但他总跟自己更亲密些，总说老七心眼太多不实诚。直到自己十六岁上了战场，不知不觉，竟跟四哥渐渐生疏了。直到自己回宫，发现四哥渐渐变了，变得跟老七一样心思缜密，但他还是时常来找自己玩，偷跑出宫也会带着小玩意给自己，这让他觉得，四哥还是跟从前一样，同自己是亲昵的，就连看上了一个男子，四哥也是告诉了自己。 “我劝过他，你只是个庶出的皇子，无权无势，父皇不会纵容你收一个男宠在宫里，做此等伤风败俗之事的，不如早日断了这个念想，正经纳个妻妾。”金芫说着，声音竟越来越哽咽，“可是他真的让我觉得可怜，他告诉我他的情深，他跪在我殿外求我的样子让我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帮他出主意，帮他找人做银腕火，帮他布置那斜坡上的火油，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那男子叫卓凌。 “直到那日，我居然发现他竟然杀了父皇!我才发现，他真的是变了，他不是我曾经的四哥了，他现在，是个魔鬼，是个被□□迷了心窍的魔鬼。他杀老三的时候，我骂了他，我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他……居然真的狠心将我关在这里，关在我一手建起来的死牢里!” 金芫说到最后，竟然好似将头埋了下去，夏衍察觉到他在隐隐的哭着，也许……虽然金芫骂的兇狠，可是骨子里，还是念着他的四哥的吧。 “你……恨他吗?”夏衍沉默了很久，轻声的问道。 “恨!”金芫抬起头，狠狠的说，“怎么不恨，他为了一个外人，将这个家都祸害成什么样子了。虽然这个皇宫并没有给我多少家的感觉，但曾经……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他……是我哥啊!” “唉……”夏衍无奈的嘆了一声，“如果你向他服个软，他会放你出去吗?”他隐约觉得金澜没有杀他，兴许还是对他存有些情意在的。 “服软?”金芫突然冷笑一声，“我十六岁上马平天下，要我跟一个弒父杀君的乱臣贼子服软?我说过，但凡我能逃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夏衍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断断续续的跟金芫聊着，聊着聊着，就发现金芫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竟也听不见了，想来金芫骂累了，自己睡着了。 夏衍躺在地上，脑子里思绪乱飞，他担心卓凌，不知道那狗崽子现在怎样了，会不会被金澜强迫。突然，夏衍想到手上的红绳，勐的坐起身，将手覆在绳上，口中默念起来，然而，与之前不同，眼前什么镜像都没有现出来，没有卓凌的身影，不知道他身处何处正做些什么。
第158页 “怎么回事，这法术怎会失灵了?”夏衍心中暗自惊讶道，随后长嘆一声，无奈的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竟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夏衍!夏衍!”耳边传来卓凌的喊声，夏衍勐的一睁眼，看见卓凌蹲在自己身边，正摇着自己。 “狗崽子!”夏衍勐的坐起身将卓凌紧紧的抱在怀里，“我害怕!” “别怕，我带你回家!”卓凌轻声说道，一手拉起夏衍就往外走。 夏衍发现这牢门竟是被卓凌用索命打开了，不禁心中大喜，跟着卓凌就往外蹿去。然而刚跑了几步，金澜就带着一队人拦在了他们身边。 “阿凌!”金澜轻唤了一声，微笑着朝卓凌伸出了一只手，“跑到这阴暗潮湿的地方来做什么，快跟我回寝殿。” 卓凌闻言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转头看了夏衍一眼，回过头去娇嗔的说道：“阿澜，我来帮你解决你厌恶之人。” 夏衍心下一惊，手里紧紧的攥着卓凌的手，突然吼道：“你说什么?”然而话音刚落，卓凌突然转身，扬起手中的匕首直直的插进了夏衍的心脏。一阵剧痛传入夏衍的心尖，他是鬼，他不会死的，但是……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夏衍一声大喊，勐的坐起了身，眼睛瞪的大大的还喘着粗气，刚才……是个噩梦? “夏衍!夏衍!”夏衍缓过神来，才听见有人在耳边低声的唤着自己的名字，他勐一转头，发现卓凌正蹲在自己身边，欣喜的看着自己。 “狗崽子!”夏衍死死地将卓凌抱在怀里，“你没事吧?金澜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好担心你，我害怕……” “没事，他不会对我怎样的，别怕，我带你回家。”卓凌微微笑着，轻声说道。 夏衍一听，勐然一惊，脑海里突然蹿出了刚才的情境……“你……你说什么?” “睡傻了么?”卓凌捏了捏夏衍的脸，起身就将夏衍拉了起来，“我时间不多，赶紧走!”说着，就带着他蹿出了牢房。 “等等!”夏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尤其是看到牢门被破开的样子都是与之前脑海中的一模一样，他身形一顿，拉着卓凌站在门边，“你怎么能把这门弄成这样的?” 卓凌一愣，扬了扬手里的索命，笑着说：“我有它啊，你忘了吗?!”说完继续拉着夏衍就往前奔去。 夏衍的脑子里已经空空一片了，只能任由卓凌拉着往前跑，跑出天牢门口的时候，夏衍看见四周倒了一片守卫，一直跑出去了好远，金澜也没有追过来，夏衍的心才定了定，原来……那真的只是个噩梦而已……也许……自己从内心深处还是不够相信他，才会做那样的梦吧。想到这些，夏衍不禁心生愧疚，自己怎能不全身心的信任眼前这个人，他对自己付出了所有，放弃了一切，奋不顾身…… 二人一路跑到了东门外，夏衍远远的看见好似前方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顿时心里生出了几分警惕。卓凌却是满心欢喜，拉着他越跑越快，直直的奔向了那马车。跑到马车边的时候，夏衍看到阿梅从车里下来，站在了自己面前。 “阿梅?”夏衍满脸的惊讶。 “东西都在车里了，这辆车我买下了，你们赶紧走吧，路上小心，夏叔叔，保重!”阿梅上前轻轻抱了抱夏衍。 “你怎么……”夏衍不知道阿梅为何会等在这里，但是想到之前卓凌一刻不停的带着自己一路奔过来，便猜想是不是卓凌一早安排好的。 卓凌没有等夏衍问出来，走到阿梅面前，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感激的说：“阿梅，多谢了，若是连累了你，我们当真过意不去。若是今后有官兵来找麻烦，你就将这免罪金牌举给他们看，我看那金澜还要不要脸，会不会扬起巴掌打自己的脸。” “免罪金牌?”阿梅一愣，呆呆的盯着手里的东西，“这你们自己留着吧，你们惹怒了皇上，今后必定兇险万分，我用不上的。” “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没事的，我们能逃亡，能去浪迹天涯，你和老林还要管着店呢。”卓凌握着阿梅的手，让她将那金牌攥紧，“就说到这了，我们要走了，一会金澜醒了，肯定会怒不可遏的大肆搜捕，我们……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保重!”阿梅热泪盈眶的看着他二人。 “你也保重!”卓凌拍了拍阿梅的肩，转身就扶夏衍上了马车，随后自己纵身一跃，坐在了车前，“你回吧，我们走了!”说罢，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夏衍见所有的东西都在车内放着，一样都没少，心中安慰，随即掀开了帘子，坐在了卓凌身边，微微笑道：“狗崽子，你真的捨得?” 卓凌驾着车，满脸洋溢着幸福：“有了你，什么我都能捨得，即便是要我的命……拿去!” “别胡说!我发现……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夏衍搂着卓凌的腰，轻声在他耳边低语道。
第159页 “哪里不一样了?” “变得……好似成熟些了。” “我本来就比你成熟，二舅!” “得罪皇上的可是你啊，大爷!” “不好意思连累了你，要跟我亡命天涯了，你愿意跟着我颠沛流离吗?” “我愿意!” “我听不清!” “我——愿——意!” “听不清，听不清!” “你再像云霖那般作，我就收回我的话!” “夏衍，你大爷!” 第58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7 卓凌驾着马车一路狂奔了一整夜，一直到眼前的天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夏衍想让卓凌进车内睡一会，自己来驾车，却被卓凌义正辞严的驳了回去，理由是——“你辨的清方向吗?” 夏衍也没睡，一直偎在卓凌的身边，将头靠在卓凌的肩上，三言两语的跟他聊着天，直到朝霞撒满了天际，夏衍才向这四周放眼望去。车外一马平川，全是农田和村舍，飞速的往后退着，阿梅买的这辆马车当真是好，速度竟如此惊人。 穿过农田，他们又进了一片林子，在一条小溪边，卓凌勒住了缰绳，停下了马车，拉着夏衍跳了下来。 “一路奔波，这里有水，洗洗你这一脸的灰吧。”卓凌看着夏衍，用衣袖擦了一下他的额角，伸到他面前，“你看!” “你以为你能好的到哪里去吗?!”夏衍笑着，拉着卓凌走到溪边，捧了些拍在自己的脸上，又用衣袖擦了擦水渍。他歪过头看了看卓凌，又捧了一把水，勐的洒了过去，溅了卓凌满满一脸。 “哈哈哈……”夏衍见自己的把戏得逞，笑得坐在了石头上。 “夏衍，你大爷!”卓凌一手擦了眼睛上的水渍，冲着夏衍怒吼道。 “我大爷赶了一天的车，累了，我帮他洗洗脸，哈哈哈。”夏衍半躺在一块巨石上，贼贼的笑着，眼里闪着光，正看着卓凌狼狈的样子。 卓凌眼里神色一变，好似不再理会夏衍的恶作剧，缓缓的弯下腰来，继续洗着手。夏衍见他半晌没有反应，也没有打击报復，便走了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谁知卓凌勐的一甩手，一股水花飞了起来，噼头盖脸的就朝着夏衍砸过来，夏衍侧身一闪，又向前勐跃了一步，竟完好的躲过了这阵水浪，身上一滴水都没有沾上。 “没打着没打着!”夏衍躲了过去，更是开心，在原地一跳三尺高，“失手了吧?!认个输求个饶，我就让你一次，给你泼一点，怎样?” 卓凌看着眼前欢脱的像个痴呆一样的夏衍，心中觉得好笑，脸上却不减愤怒的神色，没有理睬，而是缓步的走了过去，经过夏衍身边的时候，他侧过头，在夏衍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认输求饶?我看今夜……谁求饶?!”说罢，便扬起一脸的笑容，双手往后一背，昂着头就往马车边走了过去。 夏衍闻言，脸色一变，即刻跟了上去，见卓凌若无其事的坐在马车上盪着两条腿，便站在他面前，没好气的说：“今晚，我誓死不从，你还能用强了不成!” 卓凌低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咧，低语道：“那你等着看咯。” 夏衍立刻想到了之前几次不太愉快的往事，纵身一跃蹿上了马车，一脸谄媚的搂着卓凌，将脸贴了上去：“狗崽子，我们在逃亡，万一疯到一半，金澜闯了来，如何是好?!你就饶我几日，好不好?” “饶你几日?”卓凌斜着眼睛看着夏衍。 “嗯。”夏衍见状，连忙应声。 “我问你几日?”卓凌看着夏衍一脸毫无尊严的谄媚，不禁笑了出来。 “这我哪里说的好，总是要彻底甩开了金澜吧?”夏衍无辜的说道。 卓凌闻言，勐一翻身就将夏衍压在身下，贼笑着看着他：“那我可不应，倘若金澜追我一辈子呢?” “他想的美，”夏衍嘴角一咧，“那我就不躲了，直接上去宰了他，省得他扰人清梦。” 卓凌不禁低头笑个不停，好一会才忍了住，轻声说道：“二舅，我发现你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哪里不同?”夏衍眉毛一挑。 “从前那个能躲就躲，从不惹事的夏衍怎么没了，”卓凌伸手戳了一下夏衍的脸颊，“你……别是魅婆变得，来吸我的魂魄的吧?!” 夏衍闻言，将卓凌双手勐的一扣，死死地锁住了腕子，接力翻身，将卓凌压住，整个人趴在他身上，飞速的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轻笑道：“我若是魅婆变的，你还有命遇得到金澜?!” 说罢，他便低头朝着卓凌的双唇就要吻去，却在即将碰触到的一瞬间，眉心一皱，勐的抬起了身子，愣了片刻。 “怎么了?”卓凌一惊，他的两个腕子还死死的被扣在夏衍手里抵在颈侧。 “马蹄声……快走!”夏衍松开了手，侧身托起了卓凌，两人并肩坐着，只见卓凌一刻没有犹豫就攥上缰绳，一扬马鞭，低吼了一声“驾!”，马车勐的就向前蹿了出去。 “追的这么紧……”夏衍心生疑惑，自言自语着，“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行踪的?”
第160页 卓凌驾着车，好一阵了夏衍才发现他一直在隐隐的笑着，便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他追来了，你就这么开心吗?” “我在笑……你果然不是魅婆。”卓凌嘴角咧的都收不住。 “什么意思?”夏衍问。 “还是那个……能跑就绝不动手的二舅!”卓凌调笑着。 “那可是皇上，能随便杀的吗?!”夏衍无奈的瞥了一眼卓凌。 “那你方才说他若追我一辈子就去宰了他这话，又是哄我的呗?”卓凌歪着头，看着夏衍。 “他这不是还没追一辈子吗?!”夏衍笑道，往后一仰靠在了车框上，微闭着眼睛，耳中的马蹄声一直没有消失过，昨夜金芫的话也还迴荡在脑海里，金澜为了卓凌抢了整个江山，怎可能在没追到手之前就此罢休呢。这一战，似是不可避免了，但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倖，有一个地方设着结界，金澜一介凡人，是进不去的。只要能躲进去，还是不要伤了皇上的性命，否则此生真无安宁之日了。 卓凌一路也没有听到夏衍说的马蹄声，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夏衍在戏弄他。但转念一想，当时他二人之间，夏衍难得占了上风，怎会突然作罢，于是，他还是没有放松心中的警惕，一路策马狂奔。 一直到晌午过后，夏衍耳中的马蹄声终于消失了，想是终于将金澜的人马甩开了，心中渐渐安了下来。他带着卓凌将马拴好，去附近农舍讨要了些馒头和水，便坐在车边吃了起来。 “我们这是到哪了?”卓凌环顾了四周，见周围又是农田村舍。 “刚才听那些乡民的口音，该是到了晋原附近了，”夏衍没有咬手中的馒头，他想留给卓凌，毕竟在到江南之前，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我们……是在往江南去吧?” “嗯，一路在往东南走，这气候果真都温暖湿润了些。”卓凌将手中的馒头吃完，喝了几口水，就起身往马车上一跃，盪着腿笑吟吟的看着夏衍。 夏衍也抬头看着他，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了半晌，双双都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到最后，两人竟同时冲着对方说了一声：“傻子!” 夏衍起身走了过去，纵身一跃坐在了卓凌身侧，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道：“锦衣玉食大好时光都不要，跑出来跟着我风餐露宿，你不是傻子是什么?!” “你才是傻子!”卓凌笑骂道，“那么诱人的条件你都不答应，把我送出去，季桓可就回来了!” 夏衍盯着卓凌看出了神，眼中意味不明：“不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拿你去换!” 卓凌欣喜的看了一眼夏衍，扬手又挥起了马鞭…… 天色全黑的时候，马车在一座城门外停下了。 “我们……进城吗?”卓凌转头问道。 “我先去看看。”夏衍说完就跳下了马车朝前走去。走到门边时，他抬头望了一眼城门上的字，又看见每个守卫都拿着一张画像，挨个的比对进城的人，他心下一惊，赶忙转身跑回了车上。 “城进不去了，守卫拿着画像，一个个的在查，看来是在找你。”夏衍一脸严肃的说着，“从城外绕吧，你看哪个方向要近些?” 卓凌思考了片刻，赶着马车朝着一个方向飞驰着。城外都是荒郊树林，他们又走了两个时辰，夏衍发现卓凌有些昏昏沉沉的，靠在车框上，头一点一点的垂着。 “狗崽子，你困了吧?”夏衍将卓凌手中的缰绳接了过来，勒停了马车。 “嗯，好累……”卓凌的意识有些模煳不清，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又突遭了一连串的变故，此时已经实在提不起精神，倒头就能睡着。 “睡吧，应该已经将他们甩开很远了，不用担心，我在呢。”夏衍抽出安云在马车周围划了个圈，领着卓凌进了车内。 刚一躺下，夏衍就听见颈侧传来轻微的鼾声，他转过头看着熟睡中的卓凌，发现那只手依旧像以往每晚那般紧紧的攥着自己的髮丝，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睡吧，狗崽子，还有我呢。”夏衍轻声说道，碰了碰那纤长的睫毛，便将手搭在了他的腰间，也浅浅的睡了过去。此时他们在密林中央，夜已深，连鸟叫声都没了，静谧的夜好似也在安抚这一对流浪的人。 这一觉睡的安稳沉静，连夜的奔波让卓凌觉得好像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若不是一直有人不停的摇着自己的身子，他才不愿意清醒过来。突然，他心中一阵惊恐蹿了出来……谁会在这深夜里死命的摇着他。 卓凌勐的一睁眼，看见夏衍坐在他身边，紧张的唤着他的名字。“怎么了?”卓凌紧张的问道，他知道，若不是出事了，夏衍是不会惊了自己的梦的。 “有动静，他们好像追来了。”夏衍皱着眉头，好似还在侧耳仔细听着。 “什么?!”卓凌一惊，赶忙坐起身，定了定神，就蹿出了车厢外，想去驾车，结果一掀开帘子，他就呆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那个身着金丝白锦的男子，站在密密麻麻的火光中。 “阿凌!”金澜看着卓凌的脸，微微笑着，似乎一点都没有生出怒意，依然像是初见时一般，满心的欢喜。
第161页 夏衍听见金澜的声音，眼色一变，也蹿出了车厢，见卓凌定在车厢外发着愣，金澜站在眼前一脸开心的笑容，身后还有一整支百十来人的禁卫军。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夏衍气急，脱口而出。 金澜却好像并不在意夏衍的冒犯，眼睛时刻看着卓凌，一点也没有身为九五至尊的威严，而仍然像个少年一般笑着，只是轻声的回了句：“夏公子这话说的有些……你我二人，究竟谁是阴魂?!” 金澜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声音里的任何情绪，听上去好像只是个孩子在斗嘴，可夏衍却听出了些内里的寒意。 “你什么意思?”夏衍眼中寒光微闪。 “这几百年……不好受吧，”金澜仍然意味深长的笑着，“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吧，我之前的提议，长期有效。” “你做梦!”夏衍厉声回绝，下意识的就攥紧了卓凌的手。卓凌此时皱着眉头，看着金澜，一言未发，这半年的相处，他从未对金澜心生厌恶，若不是金澜一心想将自己抢进宫去，他依旧会将金澜当作最好的朋友，然而此刻，他却不得不对金澜刀兵相向。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家这狗崽子不是你把玩在掌中的物件，岂是你能拿来用作交易的?!在你学会尊重他人之前，少向我炫耀你的权势通天。”夏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卓凌的思绪拉了回来，卓凌勐的转头看着夏衍，眼中深情款款。金澜看见火光中卓凌的眼神，心中一沉，一时无语相对。 “我若不尊重他，那晚在寝宫，我就……”金澜愤然吼道，向前走了几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面，气急败坏的将手狠狠一甩，“他还能有机会带着你逃出这么远?!” 卓凌闻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将金澜击昏，不知自己下手轻重，面色紧张，便出口问道：“阿澜，你还好吗，可有何处不适?” “我无事，阿凌，你还是如此关心我?!”金澜脸上又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心中又生出些希望，恳求道，“你跟我回去吧，我不会伤害夏公子的。” “阿澜，我……”卓凌紧锁眉头，“我只当你是朋友，别逼我，我不想伤你。” “你不想伤我?”金澜的眼里闪着凄凉的神色，“你可知，你的离开，就是在狠狠的伤我。” “昨日之前，我从未想过离开。”卓凌见金澜伤感的神色，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忍。夏衍见状，才知道为何金芫说对着金澜有诸多不忍才帮他做了许多，金澜此时看上去，真的让人无法不心生怜惜，他好似天生就长着一副惹人怜爱的面孔，若是卓凌先遇上的他，此时三人的位置如何，还真是说不准。 “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金澜低声吼着，下意识的往前走，却又被那屏障挡了下来，便愤怒的用手砸了一下眼前的空气，眼里映着熊熊的火光，通红一片，“他是个非人之物!” “我一早就知道，”卓凌淡淡的说道，“但我爱他，不管他是什么，都是我心尖上的珍宝。”卓凌说着，侧头看了一眼夏衍，见夏衍也在望着自己，浅浅的笑了一下。 金澜见到卓凌的浅笑，心中狠狠的颤了一下，那是他倾尽一切想要得到的，如今另一个人却轻而易举的就拥有了。他脸上的凄凉瞬间退了去，变成了一个阴邪的笑容，缓缓向后退去，冷冷的说：“对不起，那我只能……先毁了你的珍宝。” 卓凌闻言眼神一变，凶光突现，立马将手扶上了腰间的匕首，夏衍在卓凌耳边轻声说道：“不怕，他进不来，伤不了我。” 话音刚落，就听金澜大喝了一声：“段子贤，给朕破了这禁咒!” 第59章 坎坷途幽冥战往生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飞出一支利箭，直直的就穿过了那无形的屏障，“噔”的一声就扎在了马车框上，箭尾还在微微的颤动着。紧接着远处响起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陛下，禁咒已破，可以攻了。” 夏衍心中一惊，这几百年，从未有人能破了他的防护禁咒，这金澜，用的什么手段，竟将这箭直直的射了进来。然而眼前的形势容不得他多虑，金澜在不远处骑在马上，正冷冷的看着自己，随后将左手抬起，百十人瞬间齐齐持弓架着箭对着自己，这阵势……当真是有些庞大啊。 “夏衍，你以为我金氏王朝为何能稳坐江山，当真觉得我一介凡人，收拾不了你吗?”金澜冷冷的说着，“你心里装着别人，却还霸占着阿凌，你说我不懂尊重他人，你懂?!” 夏衍此时将安云横在胸前，提防着随时会朝自己落下来的箭雨，但他最担心的是卓凌会被误伤，便下意识的一手就将卓凌扯到自己身后护着。卓凌却轻轻捏了捏夏衍的掌心，随后悄悄的钻进了车内。 “夏衍，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阿凌给我，我留你一条活路!”金澜见卓凌进了车厢内，心想兴许是怕被误伤，也许卓凌也没有那么爱着夏衍，只要自己将夏衍解决了，迟早也能赢了卓凌的心? “现在是他自己不愿意跟你回去，”夏衍不屑的笑着，“八皇子说的对，你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弒父杀兄夺江山，到头来阿凌还是宁愿跟着我风餐露宿，也不愿跟你回去享那锦衣玉食，你这个废物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我要是你，早他娘的一头撞死在这树上了!”
第162页 金澜闻言，脸色一沉，抬手狠狠一挥，大声喝道：“杀的夏衍魂散之人，赏良田千亩，黄金万两，世袭侯爵!” 夏衍顿时在心中骂起了金澜祖宗十八代，心想你他娘的为了要老子的命，还真是捨得这大手笔。果然，还没骂完，漫天的箭雨就淋了下来，说来奇怪，百十来支箭，竟丝毫不偏不倚，只冲着自己射了过来。夏衍挥着安云，奋力抵挡着，好在这几百年鲜少使用法力，大多都是凭藉着身手与人搏斗，才能勉强的将这些箭都挡了下来，尽数扫在身边，车框上插了很多，自己坐的车驾上位插着一些，好不容易才护着马和车厢没有被这些箭扎上。 见这箭阵总算消停了一阵，夏衍又侧头便车厢内喊了一声：“狗崽子，躲好了别出来。” 话音未落，卓凌就探头钻了出来，一手拉起缰绳，另一只手抬起冲着那群跃跃欲试的禁卫军，轻声说道：“我不出来，谁驾车?你还想跟他们在这耗下去吗?!”说完，只见他平举的右手腕上方的银片勐的打开，露出了两个细小的孔，下一个瞬间，两道火光蹿出，人群里应声倒下了两个。 卓凌见状，不禁乐道：“这银腕火真是好东西，我改装了一下，现在可以单手操作了。” 马车下的人见状，纷纷涌上前去，夏衍安云一挥，瞬间斩杀了三四个沖在最前的人。卓凌抬着右手不停的射着火光，眼睛都不用瞄准，就只见人群里不一会就倒下了一片，他顺势左手勐的一抽缰绳，驾着马车突出了重围。 金澜的人马还在身后紧追不捨，夏衍知道，这就像大漠中的青嵬一样，若不将他们尽数杀光，是无法甩开了。他缓缓站起身，在颠簸中稳了稳身形，随即蹿上了马车蓬顶，傲然的看着身后的追兵。 夏衍心一横，忍着痛用安云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血珠瞬间就渗了出来。夏衍在心中默念着，只见掌心中的血越涌越汹，他将掌心向外高高举过头顶，将安云插在身侧，任由鲜血流过腕处，大声吼道：“九嶷魂主，三界灵王，夏衍今日许尔三成灵髓，借尔三千精魄……退敌!”说罢，将涌着血的左手直指身前，大喝一声，“灭!” 下一个瞬间，夏衍掌心的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血柱，像是被什么东西奋力的吸着，也看不见血柱的另一头是什么情形，就这么消失在空气中。喷涌了一阵之后，夏衍掌心的血突然止住，随即眼前拼命追赶着他们的众人纷纷摔下了马，落地的那一瞬间齐齐碎成了几瓣。 夏衍嘴角微微一咧，握住了安云，直直的向后倒去，然而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看见远处金澜被一个人拦腰一抱腾空而起向后飞了出去……金澜，居然逃过了这一劫……夏衍不甘心的闭上了双眼，整个人被狠狠的砸在了卓凌的背上，昏了过去。 卓凌在前方驾着车，一路狂奔，耳边唿啸的风声让他听不清夏衍在说着什么，但突然间自己的背被什么东西勐的砸了上来，他心中一惊，顿觉不妙，转头就看见夏衍倒在他身后。 “夏衍!”卓凌一声惊唿，勒停了马车，转身将夏衍抱在怀里，余光瞥见了他左手掌心里那个触目惊心的血痕。再一侧身向马车后望去，哪里还有追兵的影子，四周安静的连虫鸣声都听不见，却在风中淡淡的飘散着一股血腥气。 他惊觉夏衍又用了什么不要命的自残术法将一众追兵退了去，心中不由得一阵绞痛，一巴掌扇在夏衍的胸前，红着眼眶骂道：“你有病吗，大不了把我交出去好了，做什么要拼着性命!” 夏衍一丝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的躺在卓凌的怀里，嘴角还挂着笑容。卓凌最见不得这副样子，让他不禁就想起了在那破庙中，夏衍也是面带微笑的沉睡不醒。 “夏衍!夏衍!”卓凌轻轻摇着他，想把他唤醒，他不知道夏衍只是刚才与那九嶷魂主做了个交易，失了三成精血，换那众人的命。其实这也算不得自残的术法，毕竟修养几日，血还能养回来，只是一时昏迷，并无大碍。 卓凌将夏衍拖回车厢内，自己回身继续驾车一路狂奔，金澜的追兵退去了，总能有几日消停安生的日子，他要进城去找大夫，看看夏衍究竟是怎么了。 日头升空，又落下，直到第三日清晨，卓凌才又看见了城门。他心中激动不已，跳下马车向前跑了几步，发现守卫仍然手里拿着画像在比对，便在地上抹了把泥土，满满的擦在了脸上，又将头髮高高的束起在头顶，他心里暗自惆怅着——要是阿楚在就好了。 简单的改头换面结束之后，卓凌又跳上马车，朝城门驶去。 “下车!”守卫刚放行了前一个人，就沖卓凌吼道，“身份文书，来扬州城干什么?” “军爷，我哥病了，来找大夫。”卓凌学着夏衍的样子，尽力装的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恭敬的将自己和夏衍的文书递了过去，突然反应过来，竟然已到了扬州了，狂奔了几日，还没出年关，居然就离江南如此之近了。 守卫查了查他们的文书，举起手中的画像仔细的打量着卓凌的脸，犹豫了一下，向前跨了一步，说道：“帘子掀开!” 卓凌应着，上前掀开了帘子，夏衍依旧安睡在车厢内，守卫看了一眼画像，又看了看夏衍，转过身将手一挥：“走吧，下一个!”
第163页 卓凌闻言，勐的跃上马车，一抖缰绳就往城里奔去。金澜一定想不到他们能骗过城门守卫躲在这繁华的扬州城里，至少这几日，他可以安心的照顾夏衍。他在城中找了一家看上去较为高档的客栈，将夏衍扛进了房间放在床上，又下来将车厢里的行李都拿了上去，随后吩咐小伙计将马车停好，再找城中最好的大夫来。 小伙计听这口气，再看这身行头，想他二人非富即贵，哪里敢怠慢，应声之后转身就跑没了影，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卓凌就听见小伙计在门外招唿：“客官，大夫给您请来了。” 卓凌当时正在给夏衍擦着脸，闻声立即起身打开了门，将那白髮大夫请客进来，随手丢给小伙计一粒碎银子，吩咐他不要透露自己的行踪。小伙计拿着银子，喜癫癫的关上了门。 大夫坐在床边给夏衍把着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就站起身来对守在一边的卓凌说道：“无碍，只是有些气虚血弱，休息几日，稍稍补补就行了。” “真的?!”卓凌听闻大夫的话，眼中大喜，随即又有些不放心，轻声恳求道，“要不，您再看看?” “你这孩子，怎的还盼着他有什么重病不可?!”大夫不满的嗔怒道，以为卓凌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却定睛一看，发现卓凌的面色不对，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秉着医德又开口说道，“倒是你，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我没事的。”卓凌微微笑着，心中安定了不少，被那大夫拉着就坐到了桌边。 大夫把完脉，有些担忧的说：“你是否近日没有好生吃饭休息?” “近日有些奔波劳累，的确未曾好好休息。”卓凌说道。 “孩子，你这样不行，他是无碍，可你再这么折腾几日，可要比他严重的多。”大夫说，“我给你开个补身子的方子，你二人一同服用，切记要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多谢大夫。”卓凌接过大夫的方子，给大夫塞了一粒银子，将他送出了门口。随即便唤来伙计，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去帮自己抓药。小伙计眼看自己果真迎了个大户，心中大喜，接过银子又喜癫癫的关上了门，跑下楼抓药去了。 卓凌听闻夏衍并无大碍，心中暗自庆幸，他坐到床边，握住血痕未消的那只手，眼中微微泛着水光，轻声说道：“好险，幸亏你没事，今后你若是再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我就先一刀捅死自己，在地府等着你!” 所幸卓凌餵了夏衍一整日的药，夏衍的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第二日一早，夏衍微微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在一个屋子里，心中疑惑，硬撑着坐起了身。他环视了下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卓凌也不知道在哪，他心里有些慌乱了，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看见金澜被人救走，他怕是自己昏迷之中，金澜又将卓凌抢了回去。惊恐中，他大喊了一声“卓凌!”，翻身就要下床，却腿软无力，摔在了床下。 卓凌端着药碗进门，正看见夏衍半跪在床边，赶忙将碗往桌上一放，冲过来扶起了他。 “你醒了?!”卓凌惊喜的看着夏衍，扶着他坐在床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都吓死我了，大夫说你气虚血弱，给你开的方子补身子，快，把这碗药喝了。”卓凌说着就将碗端到夏衍嘴边，就要给他灌下去。 “我自己来，你都灌到我鼻子里去了!”夏衍笑道，顺手夺下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卓凌见夏衍真的恢復了过来，欣慰的笑着，一巴掌扇在夏衍胸前，故作嗔怒道：“你这回，又作的哪门子的死?” “这会不算作死，做了个交易，借兵屠了金澜那禁卫军而已。”夏衍得意的笑着。 “那阿澜呢?”卓凌闻言心中一惊。 夏衍闻言脸色一变，收回了笑容，面色阴沉，冷冷的看着卓凌：“你惦记他?” 卓凌见状，不禁微微笑了出来，捏了捏夏衍的脸，说道：“别吃醋了，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再说了，不是你说的吗，那可是皇上，哪能说杀就杀了?!” 夏衍沉默了片刻，先前，他真的打算连那个皇上一起杀了，只是被他侥倖逃脱了而已，“我昏过去的前一刻，看见他被人救了回去，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卓凌低语道，“你饿吗，我去让伙计送点吃的过来。”说罢便起身向门口走去，突然脚下一软，顿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就要往下倒去。 夏衍眼疾手快，往前一蹿将卓凌接住，扶到了床边躺下，满眼紧张的问道：“狗崽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这几日没休息好，让我睡会就行了。”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夏衍心中一惊，想到自己之前失了三成精血，定是卓凌不眠不休的照顾着，赶忙出门唤来了伙计，问了些情况，又让他叫城里最好的大夫来一趟。 还是半柱香的工夫过后，那个白髮大夫再一次站在这间房内，仅仅过了一日，看着眼前的两人调换了位置，不由得觉得有些无奈。 “你二人是觉着老夫平日里无事可做，拿老夫逗闷子是吗?”大夫没好气的冲着夏衍吼道。 “大夫您这是何意啊?”夏衍一头雾水，“我弟弟今早莫名昏了过去，请您来看看。”
第164页 “看什么看?!”大夫一把年纪，也不在意气大伤身，冲着夏衍就发怒，“几日不吃不睡，他到今早才晕，我都觉得太晚了!昨日我就交代了，你们倒是听我一句劝啊，既然大夫的话都不理不睬，还请我来做什么?!”说着，甩手便要离开。 夏衍勐的将他一把扯住，心中慌了神……几日不吃不睡，他当自己成了仙了?!“大夫，是我们的错，您看看，该如何补救，我们全听您的。大夫，爷爷，求您了!” 大夫被他弄的苦笑不得，只得站到床边瞥了一眼，见卓凌面色泛红，伸手探了探额头，又把了把脉转身回到桌边又写好了方子，扔给夏衍，忿忿的说道：“起了些热，拿这个方子去抓药，吃上一天就没事了。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明日若再看到你们，一副方子毒死你，让你们再拿我消遣!”随后，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夏衍愣在原地，半晌竟笑了出来……这扬州城的大夫，都这么逗吗?! 第60章 坎坷途幽冥战往生2 夏衍照着方子抓了药，可餵了卓凌一整日，他还是迷迷煳煳的没有清醒，额间的热度也没有散去。第二日一早醒来，夏衍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伙计煎了药餵了进去，直到晌午，卓凌终于睁开了眼睛。 “夏衍……”夏衍正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喊声，勐的挣开眼睛，跑到床边。见是卓凌醒了，满脸欣喜的就攥紧了他的手，可是一阵热度从掌心传来……卓凌的热还是没有彻底退去。 “夏衍，我好难受……”卓凌微微睁着眼睛，眉头紧锁，轻声哼着。 “乖，来把药喝了，马上就能好了。”夏衍端着药碗，哄着就要餵进去。 “我不想喝药，苦。”卓凌本就是孩子心性，这一病，更是闹了起来，“不要喝。” “你不喝，病怎么能好呢?”夏衍说。 “不要，我不喝，苦死了。”卓凌将头歪到一边，紧闭着眼睛不肯再睁开。 夏衍无奈，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卓凌的胸口，起身说道：“罢了，不喝就不喝吧，我还有别的方法治你的病，不过是再洒点血而已。”说完，夏衍便将药碗放到桌上，作势要将安云抽出来。 “等等!”卓凌闻言突然盯着夏衍，一脸惊恐，“你要干嘛?你又要自残?!” “不然怎么办，你又不肯喝药，怎么才能好起来?!”夏衍无奈的说着。 “我……”卓凌皱着眉头，撅着嘴说道，“我喝!” 夏衍微微一笑，端着药碗又走到卓凌身边，轻轻将一碗药餵进他嘴里，见碗底空了，便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啄了一下，轻声问道：“还苦吗?” “这样……好像好一些。”卓凌一脸微笑，满意躺了下去。 “你可想吃点什么?”夏衍用衣袖擦了擦卓凌的嘴角，问道。 “我想喝羊肉汤。”卓凌故作一脸无辜状。 “这扬州城哪里去找羊肉汤，而且你发着热呢，不能吃羊肉。”夏衍浅浅的训斥着。 “那我不吃了。”卓凌瞬间不开心，翻过身去，背对着夏衍。 夏衍无奈的看着他，将被子掖好，轻声说道：“你再睡会，我出去买点吃的。”说完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卓凌当真是身体虚弱，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味……包子的香味。勐的一睁开眼，看见夏衍正坐在桌边吃着包子，“蹭”的一下就坐起身，叫道：“我也要吃!” 夏衍被这突然的一下吓了一跳，转头发现卓凌坐在床上，一脸精神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大病初癒。他突然喜上眉梢，捏着个包子就走了过去，塞进了卓凌的嘴里。“扬州城的三丁包子是最有名的，你这回算是掉进包子堆里了。” 卓凌一边吃着就下了床，他自己也意外自己怎能恢復的如此之快，此时竟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了，难道一个包子就把自己吃好了?! 卓凌将夏衍带回来的包子一扫而空，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着夏衍。 “做什么，你还没吃饱啊?”夏衍无奈的笑道，“你这样，我总有一天养不起了要把你卖了。” 卓凌歪着头白了他一眼，嘀咕着：“谁卖谁还不一定呢，你又不认路。” “狗崽子，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夏衍笑着，一巴掌扇了过去。 卓凌并没有在意，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说道：“夏衍，这里……已经是江南了吗?你看，这里的姑娘长的好标緻啊。” “扬州城……也可以算是了吧，”夏衍走到卓凌身边，从背后将他的腰环住，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轻声笑道，“看上哪个了，我去给你做媒?” 卓凌低头不住的笑着，手覆上了环着自己的那双手背上，侧头低语：“我看上的那个，是全天下最标緻的，怕是你做不来这媒。” “哦?姓甚名谁，芳龄几何，待我先去探个底细。”夏衍笑吟吟的在卓凌的后颈轻轻吻了一下。 “姓夏名衍，芳龄……八百多了吧……”卓凌觉得颈侧微痒，轻轻仰起了头，嬉笑道。
第165页 “八百多?”夏衍笑着，贴在卓凌耳边轻声说道，“怕不是老妖精了吧，你不怕他吸了你的精魄，将你的尸首丢进那乱葬岗里?” 卓凌闻言，勐的转过头，一巴掌扇在夏衍手背上，嗔怒道：“去你的，做什么说的这么吓人?!要吸赶紧吸，大爷我可没那闲工夫陪你逗闷子。” “大白日里，谁要吸你，走吧，带你出去逛逛，看看这扬州城与京城有何不同之处。”夏衍又在卓凌侧脸啄了一下，松开了手。 二人上了街，卓凌见这扬州果然要比京城那些北方城池温婉的多，人们说话都是细声软语，让人听着就觉得心生怜爱。就连这衣裳，都要比北方的美些，卓凌领着夏衍进了间成衣铺，看着墙上挂了花花绿绿的好多衣裳，料子轻薄，手感细润，看着哪件都甚是欢喜。 “二位小哥，买衣裳吗?”掌柜的见卓凌两眼放光的看着墙上挂着的样衣，心知这生意上门了，赶忙迎了上来。 “你这里，只卖成衣吗?”卓凌问道。 “也订做的，这些大多是样品，您看，有中意的吗?”掌柜的满脸笑容。 卓凌手中捏着一件衣裳的衣摆，转头看了看夏衍，低声问道：“我可以试试吗?” “去吧。”夏衍宠溺的笑着。 卓凌咧着嘴角，指了指那件衣裳，对掌柜的说：“我要试这件。” “好嘞。”掌柜的眉开眼笑的将那衣裳取了下来，递到卓凌手里，“小公子眼光真不错，你这胜雪的肤色，穿红衣可耀眼了。” 夏衍在铺内站了片刻，掌柜的又在不住的劝他也买一件，夏衍刚有些不耐烦，就见卓凌穿着新衣走到了面前。夏衍看着卓凌出了神，脑海里浮现的所有赞美的词句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眼前的这个少年，扬州城……乃至全江南的美女也比不上他的容颜，难怪金澜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 卓凌见夏衍看着自己发了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好看吗?” 夏衍回过神来，强压住内心腾起一股燥热，微微一笑，应道：“好看，好看极了。” 付了银子，卓凌想要将这身衣裳就此穿着，却被夏衍劝着换了下来，理由是——“太夺目了，我们在逃亡。” 卓凌闻言，虽是百般不情愿，奈何还是换了原先的衣裳，将新衣提在手中。二人回到街上继续逛着，看见不远处的一面墙上贴着告示，便好奇的走过去望了两眼。 “提供线索者，赏白银千两，生擒至府衙者，赏黄金千两。”卓凌看着自己的画像，轻声念着画像下方的字，突然转头在夏衍耳边轻声说道，“我的娘啊，我这么值钱啊，老张家过年杀头猪，至多也只能卖几十两银子。” “是啊，你抵得上一马车的猪了。”夏衍笑道。 “夏衍你大爷，你才是猪!”卓凌嗔怒道。 “不错啊，现在识得不少字了，悬赏通告都能认全了。”夏衍夸赞道，揉了揉卓凌的脑袋。 “那是自然——”卓凌说着又得意的将头昂了起来，却只昂到一半又被夏衍一手按了下去。只听夏衍在他耳边轻声吼道：“小心点，通缉犯。” 卓凌闻言，立刻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四周，见无人朝他们望来，赶忙拉着夏衍就逃离了现场。 逛了半日，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卓凌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床上，毕竟大病初癒，走了一下午，还是有些疲累。夏衍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伸手揽过他的肩，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扬州好玩吗?” “好玩啊。”卓凌没有察觉夏衍微妙的变化，轻声应着。 “把那衣裳换上吧。”夏衍在他耳边低语道。 “这都要休息了，换它做甚?”卓凌转过脸，疑惑的看着夏衍。 “我想看。”夏衍微微笑着，眼神中充满了情意。 “好吧。”卓凌起身，将新买的衣裳换上身，在夏衍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吧。” 夏衍盯着卓凌看了好久，一直看到眼神都有些涣散，突然身子向前一倾，将卓凌一把勾到了自己的怀里，随即反手一扔，就将他压在了床上。 “你看上的那个才不是全天下最标緻的，我看上的才是!”夏衍直愣愣的盯着卓凌的眼睛，说完便勐的吻了上去。 卓凌脑袋一空，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暴雨般的袭击简直让他猝不及防，待他反应过来，却心中浮起浓浓的甜味，好似一颗糖直接掉进了心里，慢慢的化了开。他的手还被夏衍死死地扣着，在夏衍的唇离开他的那一瞬间，他咧开了嘴笑道：“你轻一些，我可是大病初癒。” “我来帮你快些恢復。”夏衍的声音模煳不清，显然已经有些意识迷离了…… 两个时辰过后，卓凌依偎在夏衍的怀里，床下衣裳散了一地，夏衍将被子严严实实的掖在卓凌的肩下，轻声道：“别着凉了。” “夏衍。”卓凌闭着眼睛，轻声的唤着。 “我在呢，怎么了?”夏衍睁着眼睛看着房梁，低语道。 “我爱你。”卓凌将手环在夏衍的腰间，轻轻的捏了捏，整个头都埋进了夏衍的颈窝里。
第166页 “嗯，我知道。”夏衍微微笑着，脸上洋溢着甜蜜。 “上天真是待我不薄，竟让我遇到了你，我真的好爱你。”卓凌轻声哼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傻子，上天待我更好，竟让我遇到了你。”夏衍轻声说道。 “你千万不能不要我，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世的，不能骗我!”卓凌将头往里轻轻的蹭了蹭。 “我怎会不要你，除非你先不要我了。”夏衍摸了摸卓凌的侧脸，“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我带你去一个金澜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好。”卓凌昂起头在夏衍的脸上吻了一下，随即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夏衍便带着卓凌又上了马车朝着他心中的目的地奔去，只要金澜还在，他就不能完全的放松警惕，即便金澜的手段他能应付，但实是扰人的很。好在这一路，金澜的追兵再也没有跟上来，想是上次受了重创，也得好好休整一段时日。 又过了几日，他们二人一路走一路玩，终于在上元节这日到了海城。 “这就是你的家乡?”卓凌驾着马车缓缓的行着，不住的向两边望去。 “嗯，江南水系发达，温暖湿润，环境是不是比塞外好多了?”夏衍扬着笑，也望着路两边的风景，算起来，他也有几百年没回过这里了。 “这里好美，难怪能养出你这么美的人。”卓凌灿烂的笑着，“我们去找客栈吗?” “不用，我来驾车，带你去个地方。”说罢，夏衍就接过了卓凌手中的缰绳，甩了起来，马车勐的就向前蹿去。 “你驾车?”卓凌一脸疑惑，“你认得路吗?” “认得，这里的路，我永世都不会忘。”夏衍应着，眼眶渐渐泛了红。 马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进了山涧，最后在一个小屋前停了下来。卓凌看着眼前的一切，彻底傻了眼，直到夏衍把他拉下马车，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夏衍将车内的东西都拿了下来，放到屋内，在屋里走了一圈，发现几百年过去了，这里还保持着原样，季桓的术法当真是厉害，就连那棵梨树，在无人看顾的时间里，还能自顾自的生长着。 夏衍从屋里走了出来，发现卓凌还愣在原地，便走了过去，拉起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进来啊，站在这里做什么?” “你要带我来的……就是这里?”卓凌看着这个与那魅婆的梦中一模一样的屋子，一模一样的梨树，一模一样的小桥流水，心中隐隐的有些疼痛。 “季桓在这里设过结界，金澜追不来的，在这里，我们才能安稳的过今后的日子。”夏衍看着卓凌的眼睛，轻声的说道。 “真的……是因为这个?”卓凌微微皱着眉心，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夏衍闻言，无奈的笑道：“不然还能因为什么?!狗崽子，你又在瞎想什么，我之前说了要陪你回叶城终老，现在出了个金澜，我们要想终老，只能躲在他找不到的地方了。” 卓凌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勐的扑到了夏衍的怀里：“真的?你没有骗我?” “我几时骗过你?”夏衍笑着，“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不!我信你!”卓凌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夏衍。 “别闹了，快进屋，山里要比城中冷些，别着凉了。”夏衍拉着卓凌就走了进去，“山里有些野物，你若是无聊可以去打着玩，河里有鱼虾，山下的百姓都很和善，这里真的像世外桃源一般，住久了，你会喜欢的。” 卓凌又露出了笑容，跟着夏衍一起收拾起了屋子，夏衍想起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便说待圆月升空之时，带卓凌去城里过节。 夜幕降临，二人牵着手一起下了山，走到了城里，放眼望去，满城都是大红灯笼，纵横交错的河中漂着三三两两的花灯，每座桥头都立着一对对的男女，四处都散发着浓浓的情意。 “这里跟叶城的上灯节一样，是不是比叶城的还要浪漫?”夏衍拉着卓凌沿着河边散着步，时不时的走上一座小桥，站在桥中央往远处望着，卓凌的脸在这一片红色的微暗灯火中，映的更加的娇嫩。 卓凌站在夏衍身边，轻轻的将头枕在夏衍的肩上，轻声说道：“这里，真的很美，其实在这过一辈子也不错，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可以。” 兴许是这上元佳节渲染的气氛，兴许是周围都是一对对互相爱慕的男女，兴许是夜色昏暗无人侧目，夏衍看着卓凌的脸，深深的吻了上去，丝毫没有在意他们此刻是在大街上。卓凌深情地回应着，也忘了一切，直到夏衍的唇离开，他才想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根本无人注意到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笑了起来。夏衍也笑着，捏了捏卓凌的脸，将他搂在怀里。 山中的日子确实悠闲，卓凌每日下山买些菜回来，有时在河里捉两条鱼，有时在山里打两只野鸡，每日都变着花样给夏衍做着饭菜。若哪日无聊了，他们就在天色暗了下来之后去城里熘达，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卓凌竟觉得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不知不觉中，屋外的梨树竟开满了梨花。 夏衍和卓凌一同坐在梨树下，喝着前几日从山下打的米酒。
第167页 “夏衍，你从未跟我说过，你的生辰是哪一日?”卓凌突然问道。 “四月十六。”夏衍不经意的说着。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不然去年就可以同你一起过一个生辰了。”卓凌不满的说。 “你又没问过。”夏衍笑道。 “还有一个多月，今年，我给你好好过一次。”卓凌想到夏衍一定几百年没有过生辰了，不由得心里燃起一个主意。 “有你陪在我身边，哪日都比生辰更快乐。”夏衍揉了揉卓凌的脑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屋午睡去了。 卓凌跟了进去，刚跨过门槛，余光瞥到了靠在墙角的澜月，在门边愣了很久。 夏衍睡醒之后，躺在床上轻唤了一声卓凌的名字，半晌发现没有动静，他心中疑惑的下床走了出来。 “狗崽子!”夏衍在屋里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有看到卓凌的身影，余光瞥见桌上的茶杯下好像压着一张纸。他走过去拿起一看，心里勐的一沉——“我要离开一阵子，在你生辰之前回来，等我!” 第61章 坎坷途幽冥战往生3 夏衍突然慌了神，他不知道卓凌去了哪，怎会好好的想要离开一阵，屋里只剩下他的安云还立在门边，他跑出屋子，发现原本停在山中的马车也没有了……他，这是出远门去了?万一被金澜的人找到怎么办?夏衍想出门去寻，但又看到卓凌最后留书让自己等他，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离开这里。 夏衍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等着，他通过红绳看见卓凌在山野间一路奔袭，却又认不得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卓凌的声音好似还迴荡在耳畔——“在你生辰之前回来，等我!”他便日夜坐在那梨树下，不吃不睡，直直的向远处望着，乏了就趴在桌上眯一会。 某日不知怎么睡着了，勐的从噩梦中惊醒，夏衍突然觉得好似又回到了五百年前在这梨树下等季桓的日子，他有些疑惑……这五百年的时光，是不是幻象，其实自己并未离开过?定了定神，夏衍数了数日子，发现居然只过了十日，离自己的生辰还有一月有余。这一年多以来，他从未离开过卓凌这么久，整日里都心不在焉好似丢下了什么忘记拾回来，原来这狗崽子不在，日子竟过的如此的慢，五百年了，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生辰明日就到。 夏衍每日看到微微天光，就在树上刻下一道，日復一日，这树干上竟密密麻麻的刻了近五十道小痕了。夏衍数了数，今日就是自己的生辰了，可为什么卓凌还没有回来?!他皱着眉头，站在树下数了六七次，才确定今日真的是自己的生辰，可屋外依旧没有那狗崽子的身影。他看了看天边的鱼肚白，暗自决定，若夜色降临之时卓凌还未归来，便不等了……自己要出去寻他! 做出决定之后，夏衍的心情好像平静了很多，梨花已经纷纷的飘了下来，夏衍一袭白衣站在这落英缤纷中，将这山涧衬的竟好似人间仙境一般……夏衍抬头望了望漫天飞洒的梨花瓣，心想——若是那狗崽子在就好了，一定很美。夏衍愣了半晌，直到朝霞蔓延开了，他才回过了神，朝屋内走去，他要收拾些东西，天色一暗就下山。 “夏衍!”屋外传来喊声，夏衍握着衣裳的手一顿，瞬间就将衣裳一扔，欣喜若狂的奔了出去。可是跑到桥边，看清了来人，他的心勐的一沉，背后冒出了冷汗——桥的那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定远侯府的大公子，另一个……是金澜。 “夏衍!”明明是面对面站在桥的两头，可金澜好似没有看见他，依然唤着他的名字，侧着头向这边张望着。在金澜此刻看来，眼前只有树木花草，若不是有手中的物件指路，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夏衍就在眼前不远处。 夏衍不想理他，转身往回走去，可没走几步，突然心中一惊……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那狗崽子会不会……越想越害怕，夏衍抄起门边的安云就又走回到了桥头，只听那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段子贤，这是什么妖术?给朕破了它?”金澜不耐烦的说着。 “禀陛下，这……好似是仙界的结界，恕臣无能为力。”原来定远侯府的公子……姓段，夏衍惊觉这人非善类，他想到之前便是这个名叫段子贤的，破了他的防护禁咒。 “仙界?”金澜疑惑道，“这只妖物，跟仙界怎会扯上关系?这就是你杀不了他的原因吗?” “正是，臣发现……他体内有仙魄，除妖的术法，杀不了他。”段子贤无奈的说道。 金澜沉默了片刻，又站在那里大喊了起来：“夏衍!我想跟你谈谈，关于阿凌，你若不出来，待我想到办法进去，可别追悔莫及。” 夏衍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安云别在腰间，走了过去。 金澜看见夏衍突然出现在眼前，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扬了扬下巴，说道：“走吧，陪我在你这山里逛逛，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夏衍不屑的瞥了他二人一眼，自顾自的向前走去，金澜紧跟了上去，吩咐段子贤在身后几尺处跟随。 “有话快说，我没空陪你闲扯。”夏衍一边往山下走着，冷冷的说道。
第168页 “阿凌不在，你不是应该觉得这日子无聊么?”金澜嘲讽道。 “你怎知阿凌不在?”夏衍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瞪着金澜，“你把他怎么样了?!” 金澜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能把他怎样，我之前就说过，阿凌跟了我，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以为我虐待他了不成?!” “你……”夏衍闻言，面露怒色，“真的将他掳了去?” “什么叫掳?”金澜笑道，“阿凌在那里好生快活，怎的会是我掳去的?” 夏衍看着金澜不怀好意的笑容，强行克制着自己杀人的冲动，勉强定了定心神，继续负手向前走着，“你……是来向我炫耀的么，他若想离开，我不会多做纠缠，用不着你来做这说客!” “不，我是想来问问，”金澜顿了一下，嘴角一咧，竟带着些羞涩的味道，“你可知阿凌胸前的印记是怎么回事?你与他相处一年，应该不会不知吧。” “你……”夏衍难掩怒火，转身一步上前揪住了金澜的衣领，段子贤见状就要冲过来，却被金澜抬手拦下。 “你对他做了什么?!”夏衍吼着，仿佛胸中的怒火即刻就要喷出来将眼前这个贼人烧成灰烬。 金澜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大笑了几声，似是对眼前的情况十分满意，“我和他本就互相记挂，在那岭南行宫相处一月有余，你说……我能对他做什么。” 夏衍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似沉入了无底深渊，不停的往下坠着，永远着不了陆。他连拔剑都忘了，只是恶狠狠的看着金澜，好像用眼中的愤怒就能杀了他一样。愣了半晌，他手一松，把金澜往前一推，狠狠的说：“你赢了，滚吧!”说罢就要往回走。 “并没有!”金澜在身后将他叫住，随后跟了上来站在他面前，无奈的说，“他说……答应过你，不能负你，最终，还是决定回来。我也不是气量小的人，拥有过……我也就满足了，他……前日就走了，不过，他把这个忘在了床上，我是来还给你的。”金澜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塞进了夏衍的掌心中，转身就走。 夏衍愣在原地，低头盯着手中的红绳，眼睛被那耀眼的红色刺的生疼，竟流出了泪来。 “你不要得意，你只赢在了遇见他的时机上!”金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的消失在了山林中。 夏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在天牢中的那个梦……原来不是噩梦，是预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觉得自己怎么真的成了一个傻子，爱了那么久，换来了背叛和羞辱……季桓为了他身陷轮迴，他却为了这样一个人，放弃了季桓……过往的甜蜜，夜半的私语，居然都是骗他的，这个人，终究还是捨不得高床暖枕的好日子……他怪不得金澜的死缠烂打不择手段，归根结底，是那狗崽子弃了他!他也怪不得卓凌，毕竟这都是人之常情，谁能真的对那一切无动于衷。他怪的，只有自己，是自己瞎了眼，错付了真心…… 浑浑噩噩的跨进了屋门的一霎那，他勐然听见一声惊唿：“夏衍，我回来了!我没有食言，今日正好是你的生辰!” 夏衍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红绳，缓缓抬起头，看见面前的卓凌一脸欣喜若狂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你还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你还回来做什么?”夏衍冷冷的说道，眼里的冷峻让卓凌的心勐的一沉。 “你生气了?”卓凌想要扑过去，却见夏衍一抬手，向后退了几步，似要躲开自己，不由得紧张起来，停住脚步委屈的说道，“我错了，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夏衍苦笑着，“惊是惊了，喜从何来啊?喜我终于得知了真相吗?” “你知道了?!”卓凌咧嘴一笑，灿烂的笑容又狠狠的刺疼了夏衍的双眼，“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阿澜来过了?” 夏衍勐然觉得泪水就要涌出，他用力的克制着……果然，自己真的是个傻子，他连骗……都懒得骗我了…… “他刚走!”夏衍挤出一丝笑容，他想护住自己最后一丝尊严，他要让卓凌知道，再残忍的事实也伤害不了他，“这一个多月，高床暖枕，君王宠幸的日子，过的开心吗?早知如此，何必经这长途跋涉颠沛流离……哈哈，你小看我了，我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你该知道，我早就学会放手了。”话音未落，夏衍惊觉自己的眼眶发着热，慌乱的就将头偏到一边，不再看卓凌。 卓凌一惊，瞬间急了起来：“你说什么，我没有……”说着就要跑向夏衍身边。 夏衍余光中瞥见一抹红色飞了过来，立即向后退去，退到了门外，伸手一拦，大声吼道：“你别碰我!” 卓凌被这一声吼打断了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解释，他愣愣的站在夏衍身前三尺处，傻傻的看着夏衍，他惊讶的发现，夏衍的眼眶……是泣血般的红着的。 “你留书一封要我等你，我像个傻子一样不吃不睡，日日坐在这树下数着日子等着你，可你呢?!”夏衍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委屈和酸楚，指着卓凌怒吼着，“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在岭南行宫，躺在金澜怀中，夜夜笙歌!”
第169页 卓凌彻底傻了，他不知道夏衍从哪听来的谣言，慌忙解释道：“夏衍，我没有，我是去——” “你若想离开，”夏衍心中乱作一团，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想将内心的憋闷全都吐出去，“大可直言相告，做什么要让金澜来羞辱我!”最后这一句，夏衍奋力的怒吼着，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金澜那个耀武扬威般的笑容。 “你……你不信我?!”卓凌的眼眶也突然红了起来，“你……是否从来未曾信过我!” 夏衍冷冷的一笑，将手中的红绳狠狠的砸在了卓凌的脸上，愤然说道：“事实摆在眼前，你叫我如何信你，过往那些日子，我就是信错了你!” 卓凌的脸被狠狠的砸中，随即红绳落在地上，他心里勐的一颤，俯身将红绳捡了起来，看着就出了神……他只顾着赶回来，一路心情激动，竟没有察觉这红绳是什么时候丢了…… “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回金澜身边，享你的荣华富贵去吧。”夏衍冷冷的说着，竟将原先心中翻涌着的情绪尽数压了下去。 卓凌一愣，一滴泪突然毫无预兆滑过脸颊的，砸在了地上。他勐的向前蹿去，却见夏衍跟着他的脚步向后退着，似乎一寸都不想让他靠近。 “我不走!你答应过我的，你许我一世，要陪我终老!”卓凌泪如泉涌，冲着夏衍嘶吼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自己满心欢喜准备了礼物，想回来给夏衍一个惊喜，过一个难忘的生辰，迎接他的却是遗弃。 “那是曾经，曾经我不知道你竟是这样的人!”夏衍此刻已退到了梨树下，卓凌才又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向自己扑过来。梨花又被一阵风吹落了不少飘洒在空中，卓凌此刻正在那花瓣雨下……果真很美……可他想到了金澜的话，心中更是疼痛难忍。 “我怎样了?!你知道的，我爱你，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有隐过我的真心!”卓凌看着眼前的人，那一霎那，他从没有觉得如此委屈，听着夏衍叫季桓的时候没有，看着夏衍为那个假季桓杀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而此刻，他居然觉得无比心痛，因为这个人，从来没有信过他。 夏衍冷笑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别再费心了，把澜月还给我，你可以滚了，从今往后，过你的皇家日子，你我二人，不必再见了。” “澜月?!”卓凌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原来……你想着的，还是只有季桓!” “事到如今，你还多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夏衍终于向前迈了几步，恶狠狠的看着卓凌，“我不想他，难道想着你这个朝三暮四贪恋荣华的贱人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明知道卓凌就算不爱他，也可能会因这句话心痛。但他此刻就是想要狠狠的伤了卓凌，将自己的心痛全部还给那个伤害了自己的人，心中哪里还有半分理智。 “你叫我什么?”卓凌眼中又是一滴泪勐的滑了下来，绝望的看着夏衍，声音微弱，“你说我是什么?!” 夏衍看着卓凌眼中的心痛，顿时又有些后悔，但他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能丢了最后的尊严，他将头偏到一边不再看卓凌，冷冷的说道：“把澜月交出来，滚!” “哈哈哈……”卓凌突然仰头笑了出来，抬手用力一挥擦了眼中的泪，恶狠狠的看着夏衍，嘴角一咧，露出了很久未曾有过的奸邪的笑容，“澜月……我早就扔了!” “你说什么?!”夏衍闻言，勐的一把抽出了安云，纵身一跃，一剑刺进了卓凌的左肩，只差一寸，就是心脏……血瞬间就渗了出来，夏衍持剑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眼中却依旧是怒火。 “我去偷欢，也不会让你独自在这里思念季桓!”卓凌忍着痛，似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吼了出来。伤口离心脏太近，竟分不清这痛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原来，自己从来没有赢过季桓，这一年多的相伴……只是个笑话。他顿时想起，好像真的如此，从来都是自己情意绵绵的向夏衍倾诉爱意，而夏衍……从未向自己表露过心迹。他说的对，自己当真是个傻子。 夏衍愣了很久，胸口勐烈的起伏着，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崩溃了，他不想再在卓凌面前现出自己懦弱的一面。随即便将剑勐的拔出，阴邪的笑道：“看在你这半年多来服侍的尽力，身子也算不错的份上，我饶你一条命，待我回来之时，不想再看见这里还有你的影子!”说罢，勐的一转身，飞快的就离开了。 卓凌捂着伤口，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发着呆……他什么意思，他当我是…… 第62章 坎坷途幽冥战往生4 卓凌在那梨树下放声的哭着，脑海里全是林姨之前劝他的话……值吗，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如今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因为什么?! 那日，卓凌见夏衍在屋中熟睡，他瞥见一边的澜月，想到之前跟萧城说过的话，如今有了落涂的线索，自己可以偷偷的去把澜月修补好，待夏衍生辰之日拿出来给他一个惊喜。想着夏衍看见完好无缺的澜月，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卓凌心中不禁开心起来。
第170页 卓凌留了张字条压在杯下，带着澜月就上了马车直奔岭南，路途遥远，为了能在四月十六赶回来，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一路狂奔，只花了三日就进了岭南境内。脑海中回忆着蓝晏告诉他的线索，卓凌觉得自己简直要将岭南翻了个遍，然而找了十日，一点落涂的影子都没有找到，看来，没有人领路，这落涂当真是遍寻不着啊。 但是卓凌没有放弃，他依然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所有的时间都在寻找着，他不住的提醒自己，离四月十六越来越近了。又找了大约十日，落涂没有找到，却遇到了金澜…… “阿凌，你真的在这里!”金澜身后跟着段子贤和七八个护卫，看到卓凌的那一刻，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阿澜?”卓凌正坐在路边的茶寮里喝水吃包子，闻声勐的一抬头，发现金澜站在他的眼前，吓了一跳，“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别怕，我不是追着你过来的，”金澜挥了挥手，让护卫退下，坐在了卓凌对面，“我来岭南，找人做战甲和银腕火，之前八弟带我来过，突然发现你也在附近，就先来找你。我……好想你!” “银腕火?!”卓凌突然想到那巧夺天工的神器，脑海中蹿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勐的一把攥住了金澜的胳膊，“你找得到落涂?!” “他们……叫落涂?”金澜看着卓凌，从他见到卓凌的那一刻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有退去过，“八弟跟他们相熟，先前带我来过，他们对我……倒也还客气。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你口中的落涂，但他们真的很厉害，做出的东西无人能敌。” 卓凌一听，顿时大喜，眼中冒着激动的光彩，“他们是否还能修补残物?” “对，我从未见过哪个工匠师傅像他们一般灵巧，修补过的物件如新的一模一样。”金澜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阿澜，我……想求你一件事。”卓凌突然轻声说道，表情有些为难。 “你我之间，做什么这么客气，你知道，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全都会答应的。”金澜笑道。 “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卓凌恳求着，眼中充满了期待，“我来岭南就是为此，可我找了大半个月了，丝毫没有他们的踪影。” 金澜握住了卓凌的手，瞥见了腕上那条红绳，突然眉心一颤——他无意中瞥见过夏衍腕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红绳，绿豆般的铃铛坠在当中。他用笑容掩盖住了内心的情绪，轻抚着卓凌的手，说道：“你想要什么稀奇的物件，跟我说就好，做什么费那个劲，往那深山老林里钻?!” “不!我不要什么，我只是想求他们帮忙，修这把琴!”卓凌说着，就把背上的澜月平放在桌上，退去了包裹着的布，让金澜看那琴身上的剑痕。 “怎的损成了这个样子，还要它做什么，我送一把全天下最好的琴给你。”金澜没有在意，只瞥了一眼，却不经意间看见了琴头上刻着一个“澜”字，突然欣喜道，“阿凌，这琴……是你的?” 卓凌无奈的咧了咧嘴角：“不是我的，是夏衍的。下月十六是他的生辰，我想将这把琴修好，给他个惊喜，据说……这天下只有落涂能修补此琴。” 金澜苦笑了一声，抬眼看着卓凌，笑道：“你就不能骗骗我，让我开心一下吗?!” “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做什么要骗你?!”卓凌疑惑的看着金澜。 “真的?你真的当我是最好的朋友?”金澜突然眼中又现出了希望。 “当然是真的，若不是你……”卓凌犹豫了一下，“我怎会跑这么远?!” 金澜闻言，眼珠在眼眶里微微一转，突然说道：“我可以请他们帮你修琴，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卓凌心中大喜，兴奋的说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在岭南有行宫，你……在那陪我!”金澜微微一笑。 卓凌突然一惊，瞬间将琴抱在怀里，微微怒道：“我敬你是君子，你怎能趁人之危?!” 金澜见卓凌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忙解释着：“阿凌，你误会我了。我要在岭南等他们的战甲，你要等他们修琴，反正也要耗着日子，不如你也住过去，待琴修好，你随时可以走。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我只是……不想那么孤单。” 卓凌闻言，面色稍稍缓和了些，重新扬起了微笑，“若是如此……我答应你!但是，能让他们先修我这琴吗，我要赶在下月十六之前回去。” “这有何难?”金澜笑道，伸出了右手，“一言为定!” 卓凌的手稳稳的握了上去，心中的大石头也稳稳的落了下来，暗自笑道——夏衍，你等我回去，看你乐得合不拢嘴吧! 金澜果真言而有信，当天就带走了澜月，让两个护卫陪卓凌回了行宫，晚上回来与卓凌一同吃晚饭的时候告诉他，落涂已经答应修补那琴了，只是受损严重，又是仙家法器伤的，需要些时日，自己已经催他们尽快了。 卓凌闻言喜笑颜开，拉着金澜就聊着，似乎回到了之前在京城的日子，回到了金澜当上皇上之前，他们经常一同逛街嬉闹的时候，而将金澜一心逼自己进宫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第171页 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月，金澜果真从未有过非分的要求，每日陪着卓凌一同吃饭，闲暇时出宫游玩。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去落涂那里，而澜月却始终没有送回来，卓凌渐渐有些着急，眼看就到了四月里，岭南已经有些湿热了，每次金澜从落涂那里回来，卓凌都会迎上去问澜月的情况，每次，金澜都告诉他——“快了。” 一直拖到了四月十三这日，金澜深夜才回来，卓凌听见动静，匆忙打开房门，看见金澜正向自己房间这里走来，身后，还背着什么。 “阿凌，”金澜跨进门来，微微笑着，将澜月递了过去，“给!” 卓凌激动将澜月平放在桌上，仔细的检查着，果然如新的一样，那道剑痕好似从未存在过，他一激动，勐的扑过去就将金澜抱住，欣喜的说着：“阿澜，谢谢你!你真的太好了!幸亏有你，你真的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看到澜月完好如初，他实在太兴奋了，竟没有察觉到金澜眼中存着一汪泪水，在眼眶里闪着光。卓凌松开了金澜，转身就收拾了行李，连夜就要赶回去。 “你这么急着走?”金澜紧张的问道。 “今日都十三了，我要在十六之前赶回去!”卓凌一边收拾着，头也不抬的说。 “你能……再陪我看一会儿星星吗?”金澜的声音中有了些哽咽，他看到卓凌抬起头看了眼自己，随即又脱口而出，“求你了……” 卓凌心中有些不忍，嘴角一扬就答应道：“好!”说着便拉着金澜走到院内，坐在花丛中的双人吊椅上。二人轻轻的盪着，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竟彼此都沉默了，突然之间四周静的只有隐隐约约的虫鸣声。 卓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屋里的床上，推开窗一看，天色刚刚有些微亮，他拿起包袱，背着澜月，没有跟金澜告别就出了行宫。关上大门的那一刻，他看了一眼金澜房间的方向，轻声说了句“后会有期”，便上了马车一路飞奔回海城。他心中期待，期待着夏衍看到自己的时候勐的扑过来说想他，期待夏衍看到澜月的时候激动不已的冲过来抱住自己，更期待的是……他又能看到夏衍了。曾经夏衍只离开了一日，自己就难忍相思之苦，如今离开了一个多月，自己真的好想他，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然而此刻，所有的期待都化成了伤痛的泪水，浸湿了身下这方寸之地……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不敢相信夏衍居然忍心说那些狠毒的话来伤他，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爱到痛彻心扉的人也许从来未曾在意过他。 ——“值得吗?” ——“若所有事真的能算的清楚值不值得，那这世间，也就再无这‘情’字了。” 我……就是输在了这个“情”字上了……卓凌苦笑着，哭的累了，他趴在地上，回忆了遇见夏衍之后这一年多的种种，也许自己爱上他就是上天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然而他那么桀骜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认输，他勐的擦了擦眼中未干的泪水，站起身走进了屋内…… 夏衍在逃离了山涧的一霎那，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原来说出那些话伤了卓凌的同时，自己竟也会如此心痛。他强迫自己冷静，但越是对自己下着命令，泪水越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涌着。 他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哭了一阵子，却发现自己竟是真的那么在意那个狗崽子，即便他狠狠的伤害了自己，却终究还是无法恨他。泪水流干了之后，他不想回家，他眼中还浮现着他转身之前卓凌奸邪笑容背后的绝望，他不知道卓凌是否真的已经离开了，若是离开了，他要怎么再去面对已经彻底失去了卓凌的生活，若是没有离开，他要怎么面对被自己伤的体无完肤的卓凌。 夏衍下了山，漫无目的的在路上晃着，双眼无神，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好在这里的一切他都熟悉，在这里，他不需要卓凌来接他回家。 “夏衍!夏衍!”耳边迴响着一个声音，响了很久才将夏衍的意识拉了回来，夏衍定睛一看，发现是萧城攥着自己的胳膊正狠狠的晃着。 “阿城?”夏衍意识终于有些清醒。 看见夏衍回过神来了，萧城深深的喘了口气，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怎的就你一人，今日你生辰，那孩子没陪你吗?” “啊?”夏衍闻言，眼眶又好似充了血一般红了起来。 萧城见夏衍面色不对，知道是出事了，见前方几步远就有家茶寮，赶忙拉着他过去，坐了下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萧城紧张的问道。 夏衍压住了心中的情绪，勉强挤了个笑容：“没事，你怎么来了?” 萧城喝了口茶，邪邪的笑着，说道：“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我来看看你，怎么着，看到澜月修好了，有没有欣喜若狂啊?” “你说什么?”夏衍心下一惊，觉得疑惑。 “他还没回来吗?”萧城愣了片刻，“不是说早就修好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夏衍勐的攥紧了萧城的手腕，差点就将指甲全都深深的掐了皮下，幸亏萧城不是凡人，否则非得痛的跳起来。
第172页 萧城见夏衍一脸茫然与惊恐，想是还不知道，便将他这一路的经歷细说了出来：“我前些日子得空，又去找了无月殿下，问了落涂的行踪，他告诉我落涂在岭南，还给了我线索，临走之前，他说早已将这些信息告诉你家那孩子了。我便一路奔袭岭南，好不容易找到了落涂，本想回这里叫上你去修琴，结果他们告诉我前些日子才修好了澜月琴，是……凡间的皇上托他们修的。你家这孩子本事不小啊，连皇上都惊动了。我一猜就知道那孩子定是为了你的生辰，想将澜月修好给你个惊喜，这不今日就想来讨杯酒喝。” “修……修补好了?”夏衍的脑中无比混乱，“你是说……卓凌找到落涂，将澜月修好了?”他突然想起卓凌看见他进门那一刻的欣喜，想起卓凌一脸兴奋的说给他准备了惊喜，他去岭南……是为了给自己修琴?! 突然之间，他脑海中的所有信息都翻转了过来，这一刻，他好似才真的知道了真相是什么。连萧城都能猜到卓凌的心意，自己居然因为金澜的几句话，就将卓凌的真心任意践踏?!他明明能猜到卓凌最后那几句都是气话，这个孩子向来都是如此，被人误会从不肯好好说话解释，可他因为在意却惹的自己心乱，从来没有好好的思考一番。 他的心又痛了起来，此刻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心疼卓凌，他能想到卓凌带着澜月连夜奔回来时怎样的兴奋和期待，可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自己说了那么多恶毒的话来伤他，还让他滚……可恨的是，自己居然还觉得委屈，你委屈什么，你他娘的有什么理由委屈?! 卓凌含泪嘶吼的样子在他脑中挥散不去，他这才反应过来，卓凌是想要解释的，可自己压根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只想将自己心中的痛全都还给卓凌，让卓凌则感受一下什么叫撕心裂肺。他突然想到那晚缠绵之时，卓凌在他耳边低语说自己若弃了他，他便此生不再相见，让他永生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突然惊恐万分，心道不好，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勐的就奔了出去。萧城呆呆的愣在原地，自始至终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疯了。 夏衍一路狂奔回到山涧小屋，刚到树下就觉察不对，空气中瀰漫着一股血腥气，他直直的冲进屋里，余光瞥见桌上又压着一张纸，他拿起一看，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你我之约，今日便到头了，从此两不相欠，此生不必再见。” “狗崽子!”夏衍大吼一声，满屋子寻找卓凌的身影，却觉察血腥气越来越重，他循着这血腥气就冲进了卧房，刚走到门边便脚下一顿，只见卓凌躺在地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63章 坎坷途幽冥战往生5 夏衍跑过去扑倒在卓凌身边，只见那把匕首直直的插在他的心口，余光瞥见澜月靠在一边，琴身光滑如初，似乎正冷冷的看着夏衍，纵情的嘲笑着他的愚蠢与失败。 他将卓凌抱在怀里，心存侥倖即便卓凌还有一口气，自己也要用千灵续转将他救回来，然而，那双眼睛紧紧的闭着，纤长的睫毛被无情的关在了眼帘之外，他握着的那只手也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残存。 夏衍没有忍住的泪水坠了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卓凌的脸颊上，他轻抚着卓凌的侧脸、眉眼、双唇，低着头汹涌的落着泪，“我错了……是我混蛋……你快回来，回来骂我，回来打我，回来一刀捅死我……”夏衍在心里不停的嘶吼着，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真的是个混蛋，他害的季桓堕仙轮迴，还以为是季桓弃了他，他逼的卓凌绝望自尽，还以为受委屈的是自己……其实，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在你找到季桓之前，我护着你!” “一整日已经够久的了，我好想你。” “你答应我许我这一世，你可不能骗我!” “你千万不能不要我。” “不好意思要连累你同我一起亡命天涯了，你愿意跟着我颠沛流离吗?” “我看上的，是全天下最标緻的，怕是你做不来这个媒。” “夏衍，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别怕，我带你回家。” …… 夏衍的耳边全是卓凌的声音，好像他就在身边跟自己说话，自从自己答应陪他一世，他就从没有吝啬于向自己倾诉心意，可自己……怎么能不相信他，还被金澜那三两句话就激的以为他真的背叛了自己?! “你醒醒啊，你不爱我了吗，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漫漫长生中，你怎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夏衍不停的在心中吼着，突然又觉得自己可笑——你把他伤成那样，他凭什么还要爱你?! “你再不醒，我就不要你了，我去找季桓了!”夏衍在心中默念着，他还存有一丝希望也许卓凌只是在气他，也许卓凌的魂魄还在，还能听见他心里的话，然而，卓凌仍然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仿佛丝毫不愿意理睬他。 ——“变成鬼有什么不好，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 ——“你想的美，我许你的只有这一世，你若死了，这约期便到了头了。”
第173页 ——“如果我死了，你会去地府抢我的生魂吗?” ——“我可打不过地府那看门的十八往生灵!所以你还是不要死了。” 地府……夏衍突然想起来，自己被杀之后，也是季桓将自己的生魂从地府抢了出来。夏衍勐的起身，用安云划破手掌，将它直直的竖在身前，双手握在剑柄上，闭上双眼，口中默念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夏衍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此时身在一条小道之上，此时明明正晌午，头顶却暗无天日，连星辰都没有，小道两边皆是火海，汹涌的烈火肆意的奔腾燃烧着。夏衍环视了身周，空无一人，他尚有些印象，八百年前自己也被带至过此处，前方不远转角应该就是孟婆守着的忘川了。他见前后都没有卓凌的身影，心下一惊，事不宜迟，千万不能让他饮下那忘川水过了轮迴之门，否则，自己要如何才能再见到他。 夏衍发了疯似的一路狂奔，一直跑到了那条路的尽头，两侧的火海都平息了，似乎也到了边缘。只见右手边一扇铁门，抬头望不到门顶，他伸手推了一下，纹丝未动。夏衍心中着急，整个人狠狠的撞了上去，也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知道，这门后便是那十八往生灵看守的地府之魂——忘川。 夏衍持剑在腕上勐的一割，仰头大喊道：“三生天冥灵听令，安澜殿夏衍今日召唤，以吾之血养尔之灵，助我攻入忘川……破——”随着夏衍腕中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眼前的铁门轰然大开，门内的场景尽收夏衍眼底。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大道，踏上去细看，却发现那是浮在水面上的，似是悬空的一般，让人踩着极其没有安全感，好像随时脚底一空就会落下去，而底下，是一片漆黑，静谧的没有一丝波纹的忘川，向上肆意散发着一阵死气，微微靠近都觉得一阵恐惧从心中油然而生。 夏衍远远的看见卓凌那红色的身影正在前方的浮桥上走着，迈着淡定的步伐，丝毫没有惊恐…… “我怕黑……”夏衍耳边又迴响起卓凌的声音，可眼前的卓凌在这漆黑的只有微弱火光的地府，在这死气沉沉的忘川之上，竟一点也没有害怕。 “卓凌!”夏衍用尽所有力气，朝着卓凌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他希望卓凌能听见，能回头看他一眼，看到他真的闯入了地府要将卓凌的生魂抢回去。纵使自己打不过那十八往生灵，也要拼命一试，哪怕真的折在了地府，至少自己没有骗他。 然而卓凌并没有回头，他似乎并未听见夏衍的唿喊声，而是依旧径直朝着孟婆走去，而那孟婆……此刻正端着一个碗，站在桥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卓凌，你别走了!”夏衍喊着就拼了命的往前冲去，他才不管这浮桥会不会塌陷，不管这忘川漫出的死气会侵袭自己的血脉，更不会管那随时会出现将他斩的魂飞魄散的往生灵。 卓凌依然没有听见，眼看着就离那孟婆越来越近了，夏衍心中此刻就像着了火一般，越发的发了狂往前奔去。他看着卓凌的脚已经踏上第一个台阶，自己离他也就十几尺的距离了，马上伸出手就能拉住他了，他脸上有了些喜色，他来得及，来得及拦住卓凌…… 突然，就在那一瞬间，一列身穿黑色束身长袍，戴着面具，手持弯刀的影子从天而降，挡在了夏衍的面前，将夏衍和卓凌隔在两边，此刻他们二人近在咫尺，却好似相隔天涯两端。 夏衍顿时收住了脚步，眼前冷不丁出现的往生灵让他陡然愣了愣神，他站在原地，向前大声喊着：“卓凌!你回头看看我!我来了!” 卓凌身形一顿，这一声，他终于听到了，但他不想回头。他的心还痛的厉害，当时那一刀想是捅的太深了，伤口到现在还疼得难忍，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还在想着自己曾经说要让夏衍永生找不到回家的路，如今，夏衍就在家门口，不用再找路了，想想都觉得自己这一生如此可笑，连死……都无法死的让那人动容。 他没有理睬夏衍在身后的唿喊，仍然踏着台阶往桥上走着，孟婆就在眼前了，只要将那碗中的忘川水一饮而尽，所有的痛苦就都结束了，他要忘了那个人带给自己的一切伤害，忘了自己为他承受的所有悲伤，包括所有的甜蜜……甜蜜，也都是虚幻的假象。 夏衍见卓凌的身形顿了一下，就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但他没有回头，仍然继续往前走着。夏衍又急火攻心，举起安云就要冲破这些往生灵的阻隔，直直的就朝前刺了过去。然而这往生灵可不是随便就能攻破的，只见眼前十八个黑色的影子瞬间散开，排成了一个阵列，纷纷将弯刀或立在胸前，或举在眼前，大喝了一声……顿时一道黑光锁住了安云，定住了它的剑势，随即又是一道黑烟狠狠的撞在了夏衍的胸前，夏衍被撞的往后飞出了五尺远，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安云被摔在了身边，也响起了“砰”的一声。 卓凌突然听见身后的撞击声，脚步又是一顿，眉头下意识的就皱了起来，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不自觉的就想要转身，他听夏衍说过自己打不过十八往生灵，硬闯地府只能双双摺在这里，此刻的撞击声，还有安云砸在地上的声音是……定了定神，他还是决定不回头，他要去饮下忘川水，他再也受不住心里的痛了。
第174页 夏衍看见卓凌停了下来，心中燃起了希望，他硬撑着站了起来，捡起安云，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痕，看着血被安云吸了进去，随即立刻将安云往上一掷，口中不停默念着，渐渐身周泛出了淡淡的红光。红光渐渐变亮，夏衍突然伸手握住安云，向前跃去。 这一击刺中正对着他的一个往生灵，夏衍反手一挑，想杀出个缝隙，好让自己突围，谁知刚挑出一丝细小的缝，眼前的那个往生灵眼看就要倒下去，他的胸前又是被狠狠的一撞，再次将他撞飞了出去。这一次，他刺的狠，伤的也更重。勐的砸在地上之后，一口鲜血没忍住喷了出来，安云又一次摔在了身侧，难道……这往生灵，他真的闯不过去吗，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卓凌彻彻底底的将他忘了，一脚踏入轮迴门?! 卓凌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同样的声音，这一次，好像还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夏衍伤痛吐血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转过了身，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又没忍住肆虐的泪水……他看见夏衍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嘴角的血往外渗着，眉头紧锁的盯着自己，双唇还在微微颤动着，好像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安云被扔在了不远的身侧，冷冷的没有一丝生气。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卓凌在心中念着，泪水还在眼眶中翻涌，这次是真的听不清，没有在作。他侧着身子愣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夏衍，一时忘了要往前走去，忘了要去接过孟婆手中的忘川水，剎那间，一滴泪水终于还是滑了下来…… 夏衍见卓凌终于回头了，眼中闪出了微光，他想用胳膊撑着自己站起来，但是手下一软，撑到一半又摔了下去。卓凌见状，差点要往那边冲去，身形一动，却还是忍住了。他想起了夏衍临别时说的那番话，他怎么能忍下那样的屈辱，忍下那样的痛。他还是将眼眶中的泪又咽了回去，他记得仓梦城那说书先生的话……这是执念!他勐的转过身，作势又要桥上走去。 “狗崽子!”夏衍爬着握住了安云，用安云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整个人撑在安云的剑柄上，双目泣血的盯着卓凌的背影，他看见了卓凌回身看了他，他甚至看见了卓凌眼中的泪，“你别走!” 卓凌又上了一个台阶，耳边响起了夏衍带着哭腔的嘶吼声。 “你回头看看我!”夏衍哭喊着，“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混帐话伤害你，我知道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我求你了，别再往前走了!” 卓凌没有理他，一脚又踏上了一层台阶，夏衍没有看到，又是一滴眼泪滑过了卓凌的脸颊。 “别再走了，你别再往前走了!我求求你，求你了!”夏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手还撑在安云上，“你不能喝，不能喝!不要忘了我，求你了!我是混帐，是王八蛋，我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把我弃了!” 卓凌不想听夏衍的话，但是夏衍的哭喊声死命的在往他的心里钻，他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砸在脚下的台阶上，他没有停步，仍然在往上走着。 “不要——不要再往前走了!”夏衍撕心裂肺的哭着，季桓走后，这五百年，他从未曾这么哭过，“我受不了再有五百年的寻找了，我受不了你不在身边，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我活不了!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过去，不要喝那碗水，你不能忘了我，不能这么对我!狗崽子，你回来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回来，让我用这永生永世来补偿你!你不要走，不要去轮迴，你喝了那碗水，进了那扇门，你让我去哪找你?找不到你，我会疯的!” 卓凌此时已经走到了孟婆的面前，他已经放弃了试图去止住眼泪的泛滥，他的耳边，夏衍还在不住的嘶吼着，他稳了稳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冷漠的，淡淡的说：“你不觉得，现在来求我……太晚了吗?!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心有多狠……”他接过了那碗水，一滴眼泪落入了碗中。 好不容易听见了卓凌的声音，夏衍稳了稳身形，又喊道：“你不要喝!我害怕了，当时我真的害怕了，金澜来找我，他说你们已经……我是真的怕……怕你真的会走，会离开我，怕我又再一次被毫不留情的丢下了!” “你从来不曾信过我，不然，你怎会害怕?!”卓凌冷冷的丢下一句，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不要——”夏衍发出一声无助的哀嚎，眼中的泪喷涌而出，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手中一发力，撑着安云就腾空而起，直直的向前冲去，他已经不在意使用什么术法了，卓凌仰头将忘川水一饮而尽这一幕已经让他的心都沉了下去，他要拼了性命冲过去，即便被那十八往生灵灭魂夺魄，也好过眼看着卓凌进了轮迴之门自己却无能为力。 然而下一刻，毫无意外的一阵黑烟又将他撞了回来，已经受过两次重创的夏衍，此时已经瘫在了地上，不住的咳着血，鲜血就如泉涌一般，不住的从口中往外流着……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心中暗道——这十八往生灵……当真厉害…… 卓凌听见身后的响声，勐的一回头，看见夏衍已经奄奄一息，心中却痛的越发厉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片刻工夫的泪，瞬间又滑了出来……他看着夏衍的手还在微微颤动着，好似还没有放弃，还在垂死挣扎，他的目光再也挪不开了，轻声哽咽着：“婆婆，为何我还记得他?为何我的心，更痛了?”
第175页 “殿下，想是这情根种的太深了，无事的，多喝一碗，总能忘了。”孟婆笑吟吟的又舀了一碗水。 “你叫我什么?”卓凌勐的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孟婆。孟婆却沉默不语，只是笑着，将手中的碗递到了卓凌眼前。 “真的吗?”卓凌接过了那只碗，没留意又有一滴泪滑落进了碗里，他犹豫着，正准确再次仰头饮尽，却听到耳边又传来夏衍的声音，这次，有些微弱…… “狗崽子，看来这次……我真的要折在地府了，罢了，谁让我欠你的，”夏衍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躺在那浮桥上，闭着双眼呢喃着，“我只想让你在往生路上……咳咳……记得……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 “夏衍，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你千万不能不要我。” …… 卓凌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手一松，那只碗应声落地，水洒了出来……他大吼了一声，转身朝夏衍奔去…… 孟婆低头瞥见洒在地上的水，眉头一皱，眼神突然一变…… 夏衍觉得，自己这次终于要魂飞魄散了，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又隐约听见了卓凌的声音，还是那句最熟悉的——“夏衍，你大爷!” 第64章 坎坷途幽冥战往生6 不觉中，夏衍感到有阵暖意在筋脉中游走着，竟将他的意识一点点的又唤了回来。他用尽了力，才微微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卓凌正背对着自己，单膝跪在身前。自己的手正握在他的左手掌心中，只是那腕上的红绳不知在消失去何处了。卓凌另一只手握着索命，撑在地上，夏衍看见了卓凌的侧脸，见他眼中闪着凶光，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十八往生灵，好似要将他们尽数杀光，然而嘴角却渗着一丝鲜红的颜色。 他受伤了……夏衍心中一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勐的坐起了身搂住了卓凌。“狗崽子，你没事吧?”夏衍紧张万分的惊唿道，他知道这往生灵的厉害，卓凌即便是冲破了他们的阻隔，此时也必定受了重伤。而卓凌此时尚是新魂，魂魄灵力本就不稳，稍一大意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復。 “滚!别碰我!”卓凌大吼一声，却丝毫没有侧目，双眼还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众黑影，他知道，若想带夏衍回去，这些往生灵就是最强劲的阻碍。夏衍的突然醒转，让他的心稍许的安了些，但是一听到夏衍的声音，那阵愤怒又升了回来，那种此生不见的决绝又冒上了心尖，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掌心中，还牢牢的攥着夏衍的手。 “你是新魂，不能强行发力，稍不留意，魂魄会碎的。”夏衍默默的将搂在卓凌肩上的那只手放了下来，在他耳边充满担忧的说着。 “关你屁事!”卓凌脱口而出，脸上的表情依旧似凶神恶煞。随即盯着往生灵的眼中一道光一闪而过，勐的就起身蹿了出去。他侧身接连闪过三只黑影手中的弯刀，一跃上前狠狠的将匕首划过其中一只黑影的面具，又从脖颈处向下一直划至胸下……一阵黑烟升起，一只黑影消失…… 卓凌并没有停手，他趁势往右侧一转身，将手中的索命稳稳的扎在另一个往生灵的眉心，索命的锋利竟径直扎穿了那看似钢甲一般的面具，他手中发力，勐的将匕首往下一坠，只见那面具下又升起一阵黑烟，眼前的黑影瞬间消失。 夏衍傻傻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竟出了神，卓凌杀起人来不要命他是见过的，可这往生灵的兇悍他更是亲身经歷过，卓凌竟然能连着斩杀两只…… 死了两只往生灵之后，卓凌依旧没有停手的意向，然而下一刻，他感觉背后被狠狠的一撞，整个人就朝夏衍那边飞了过去。夏衍心中一惊，向前一扑就接住了被扔过来的卓凌：“你没事吧?!” 夏衍惊恐的声音还没落完，一口鲜血就从卓凌的口中喷了出来。卓凌扭着腰，他觉得背后一阵难忍的剧痛，起先以为是骨头断了，转念一想，他现在是只鬼，哪有什么断骨的担忧。 “别杀了，先稳住你的魂魄要紧!”夏衍将胸膛贴上卓凌的背，将他紧紧的揽在怀中，二人站在这忘川之上的浮桥中，竟好似回到了曾经相依相伴之时。 卓凌缓了缓，反手一把将夏衍推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滚远点，老子不想看到你!”说罢定了定神，握紧了匕首又想要向前冲去。夏衍一跃而起勐的拉住了卓凌，将他一把拉了回来，见眼前的往生灵已不过十只，在卓凌耳边低语了一句：“你先休息，换我来。” 卓凌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你来?你若打的过，我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了!”然而夏衍没有在意卓凌的嘲讽，握着安云作势就要往前走。 “夏衍，你给老子住手!”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大喝，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声巨响惊的夏衍脚步一顿。只见眼前的往生灵向两边散了开去，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的从不远处的桥上走了下来。那人身穿束身黑袍，脸型瘦削，只眉眼处遮了一只银色面具。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往生灵的前方，眼神凌厉的看着夏衍和卓凌，面色微微发怒道：“你二人成日里闯进来抢来抢去的，当我这幽冥府是什么地方，你的安澜殿吗?!上次我是给了仙尊面子，真当我怕了季然那老东西，不敢反了仙庭?!”
第176页 夏衍听这语气，猜想这人多半是这地府的幽冥府主，但这声音却是无比的耳熟。他瞥见了那人嘴角边的一颗红痣，突然心中大喜，脱口喊道：“赵将军?!” 幽冥府主一愣，撇了撇嘴，瞬间没了刚才那霸道的气势，有些尴尬的轻声说道：“你……你认错人了!我是这幽冥府的主人!” 夏衍见状，不禁心中惊喜，这幽冥府主居然是曾经将自己带入军营，带着自己征战的将军，八百年前，他二人的关系可是好的非比寻常，最后一战中，夏衍这方惨遭全军覆没，若不是在最后一刻被季桓救了回来，他也早已同将军战死沙场了。看来，这下又有谈判的可能性了…… “你可知我这幽冥府也有规矩，这生魂岂是你说抢就抢的?!”那黑衣人负手而立，面色依然不悦，但语气似是缓和了些。 夏衍转身看了一眼单手撑地半跪着的卓凌，毫不犹豫的冲着那黑衣人勐然一跪，将安云扔在手边，抬头看着他，恳求道：“府主，夏衍知错，恳请府主放卓凌回去，夏衍甘愿领罚!” “放他回去?”黑衣人冷笑一声，“你二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拿我这冥府开涮，我若放你们回去，我他娘的脸还要不要了，你是想让老子当上几百年的三界笑柄吗?!” 夏衍闻言，脸色一变，再次求道：“府主，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应我这一次吧，一切后果，夏衍一力承担。” “咳咳……”黑衣人又有些尴尬，“胡说什么，老子与你有什么情分?!你他娘的出现一次，老子就得重立一批往生灵，你看到身后那铁门了吗，就是为了防你这个祸害!这才八百年，你个倒霉孩子又来了，你他娘的能让我缓口气吗?!放了他?行，你给我留下来做八百年的往生灵，老子就放他回去做一只永生的鬼!” 夏衍心中大喜，赶忙就要应承下来，然而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就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倒在了一边，随后就看见卓凌走上前去，冷冷的说道：“你这老头也是老煳涂了，你要他这么一个废物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的往生灵是我灭的，让他滚，我给你抵!” 话音刚落，顿时同时响起了两个声音—— “也行!” “不行!” 夏衍闻言，慌乱中来不及起身，跪着就爬到了卓凌的脚边，见卓凌依旧傲然的看着眼前那黑衣人，他一把就攥住了卓凌的衣摆，低声吼道：“狗崽子，你疯啦?!你知道这往生灵受的是怎样的苦吗?!” “苦?”卓凌不屑的低头一瞥，冷笑道，“比我的心还苦吗?!”说罢，就要往那黑衣人面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笑道，好似达成了一个共生的完美协议，“让他滚!我愿做这往生灵!” 夏衍见状，勐的站起身，跟了上去，情急之下吼道，：“赵将军，你知道我的性子，你若收了他，我就赖在你这冥府不走了，你若还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就放他回去!” 卓凌脚步一顿，迟疑间竟被夏衍追上，整只手被夏衍死死攥住，他用力往外抽，想要甩开夏衍的手，可夏衍不知道发了什么狂，依然死命的攥紧，竟让他半分也抽不出来。他转头恶狠狠的瞪着夏衍，一时竟气的一口血堵在胸口，骂都骂不出来了。 “夏衍!”黑衣人愤怒至极，一手指着夏衍怒骂道，“你他娘的死不死啊?!你就是个无赖，要不是看在你还算言而有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剁成一百八十块，扔进忘川去餵炎蛟!” 然而夏衍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依然笔直的站在他的面前，手中还紧紧的攥着卓凌的手，冷冷的盯着他。半晌，他长嘆了一声，“滚滚滚，老子再也不要看到你，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老子是不是生前欠了你的，这笔帐，老子要记在季然那老东西的头上!都是那个废物老头教出来的好弟弟!” 说罢，只见那宽大的黑色衣袖在空中勐的一挥，夏衍顿时感觉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反应，睁开眼之时，发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内。 还是先前的那个位置，同样的姿势，夏衍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转头就惊恐的看向身边，但让他安慰的是，他看见卓凌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卓凌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房梁，也是满心疑惑，前一刻不是还在地府，不是答应了要去做那往生灵么，怎的突然就回来了……回来了?!卓凌心中一惊，勐的一转头就看见了身边的夏衍正在热泪盈眶的看着自己。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起身离开，然而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夏衍就突然按住了他，勐的一把将他翻了过来趴在地上，随即就开始发了疯似的掀他的衣裳。 “夏衍，你大爷!”卓凌被夏衍压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夏衍的粗暴蛮横无能为力，他一滴泪滑了下来，奋力的嘶吼着，“夏衍，你他娘的敢碰我，老子就再死一次给你看!” 然而夏衍只将他的衣裳掀至腰部，裤腰也只是微微往下退了少许，便盯着他的背出了神，似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你要干什么?!”卓凌见夏衍停住了动作，喘了口气，歪着头沖夏衍吼道。 只听夏衍低声的重复呢喃着：“魂印，果然，魂印出现了，是魂印……”
第177页 “你说什么?什么东西?”卓凌发现夏衍掀他衣裳并不是为了施暴，又听夏衍在嘀咕，便好奇的问道。 夏衍回过了神，将卓凌身上的衣裳理好，便将他扶了起来，见他胸口衣襟处的红色比周围深了不少，就揪心的痛。他一把将卓凌抱在怀里，贴在卓凌耳边低语着：“你回来了，我没骗你，我把你从地府抢回来了……你不能再离开我了，永远都不能，你知道我怕痛的，到现在，我的心还痛的厉害……” 卓凌先是一愣，又狠狠的一把将夏衍推开，怒目而视：“你痛不痛关我屁事，只准我痛，你就不能痛吗?!是他娘的你抢回来的吗，要不是我，你此刻早都魂飞魄散了。你给老子让开!”卓凌瞥了一眼夏衍的表情，侧身就往外走去。 “你去哪?”夏衍一步蹿上前拉住卓凌的胳膊。 卓凌头都没有回，勐的将他的手甩开：“你不是让我滚吗，不是说再也不想看到我吗，我如你的意，现在就滚!” “不要!”夏衍从背后将卓凌一把抱住，侧头在卓凌的颈侧就吻了下去，“我错了，真的错了，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不要离开我!” 卓凌用力的扭动着身子，想把夏衍甩开，方才那个吻，让他心里勐的颤了一下，他知道，若是再纠缠下去，自己的执念最终又会占据整颗心。他心中涌着恨意，怒吼着：“你放开我!夏衍，你永远都给我记着，你他娘的说老子是贱人!你说我上了阿澜的床!你现在又装着一副可怜样子给谁看。你错了?现在才知道错，晚了!永远别指望老子原谅你!你他娘的把老子放开，让我走!” “你不能走!”夏衍脱口而出，却一时没有想到卓凌有什么理由会回心转意，毕竟自己那一番话确实是太恶毒了，倘若换个位置设身处地，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这样伤害自己的人，他将头埋在卓凌的颈侧，断断续续的吻着，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你已经不是人了，现在是新魂，不能四处乱跑，会有危险的，这魂魄尚且不稳，稍有不慎，会碎的。” “滚你大爷的，别那这套来煳弄我!”卓凌用胳膊肘用力往后一捅，正中夏衍的腹部，可夏衍却强忍着痛纹丝未动，“老子杀了七八只往生灵了都没碎，在你这走两步就碎了?!你放开我，是死是活不用你这个贱人管!” “我不放!”夏衍在卓凌的颈侧吻的更加用力，声音越来越低迷，“我已经错了一次，我尝过了那将心生生撕裂的痛，此生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也骂了我了，你骂的对，我是贱人，你若还不解气，骂一辈子都行……” 夏衍的吻如暴雨一般落在他的颈侧，卓凌的心渐渐有些松软，一阵阵酥麻慢慢游遍了全身，他强打着精神想要挣脱，却越来越使不上力气，他只能狠狠的骂着：“夏衍，你这个屎坑里的臭虫，那老头说的对，你他娘的就是个无赖，你再敢碰我，老子让你后悔一辈子你信不信，你放开我!是你要我滚的，你还要不要脸了，老子在阿澜的床上都睡了一个多月了，你还来碰我，你若还是个男人，就放开我，让我滚!” “我不会再信你这些气话，你骂吧，只要你心里能舒坦些，拿索命狠狠的捅我几刀也可，”夏衍一边吻着，一边拖着卓凌翻身就倒在床上，他把卓凌压在身下，深情地看着卓凌的眼睛，轻声的说，“我不要脸，我不是男人，我只知道……我爱你!”说完，狠狠的吻上了卓凌的唇。 卓凌的脑袋瞬间就“嗡”得一声成了空白，心彻底的化开了，他放弃了反抗，任由着夏衍在他的口中索取着。渐渐的，他感觉到夏衍的唇离开了原地，缓缓往一侧移去，他微微皱了皱眉，轻声低语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夏衍将唇贴在卓凌的耳畔，说一句便轻啄一下。 卓凌眼角瞬间滑下一行泪水，心中勐烈的颤抖着，双唇微微的动着：“我听不清……” “狗崽子，我爱你!” “我听不清……听不清……”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夏衍在卓凌耳边不停的重复着，“我会说一辈子，直到你听清为止……” 卓凌的心……还是彻底的塌了下去，原来有些话果真是有着魔力，就在那个人说出来的一瞬间，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会顷刻间化为灰烬…… 第65章 坎坷途幽冥战往生7 卓凌醒来的时候，屋外天色漆黑，他发现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正依偎在夏衍的怀中，他皱了皱眉，心中有些许的懊恼——自己怎的又被他三言两语就哄的这么没出息了。他轻轻的挣脱了夏衍拥着他的胳膊，翻了个身，侧身背对着夏衍，脸贴着墙，他想离这个人尽可能的远一点。 夏衍察觉了他的动静，轻轻又挪到了他身边，贴着他的背将他环住，把脸凑到了他的耳畔，轻声的说：“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卓凌此刻彻底的躲不开了，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方才操劳过度，魂魄碎了!” “胡说什么?!”夏衍轻笑了一声，“方才你哪里操劳了，我怎会捨得累着你?!”
第178页 卓凌被堵的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吐出心中的怨气，半晌才出了声：“滚，老子没有原谅你，少在这嬉皮笑脸，自己滚到那个房间睡去!” “我不去，你怕黑，我在这陪你。”夏衍用脑袋蹭了蹭卓凌的后颈，撩的他心里勐的一颤。 卓凌突然一转身，狠狠了踹了夏衍一脚，竟将他踹到了床下。夏衍揉着腰，躺在地上哼唧着，卓凌自己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一脚力气这么大，他勐的坐起身，想看看夏衍伤着没有。可刚瞥了一眼，嘴才微微张开，他定了定了神，随即又躺了下去，冷冷的说：“再不滚，就不只是这一脚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尥蹶子了?!”夏衍声音委屈的哼着，手在床板上一撑，又翻身跳了上来，迅勐的钻进了被窝，再一次将卓凌紧紧的锁在怀里，一脸谄媚的在卓凌耳边低语道，“你踹吧，踹死我也是我活该，我说了，死也不会放开你了。” “你……”卓凌一时无语，挣也挣不开，只能由着他搂着，没好气的哼道，“你这个无赖!”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夏衍轻声说道。渐渐的，卓凌觉得颈后的气息一点点的恢復了微弱平稳，想是夏衍又睡着了。卓凌扭了扭身子，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刺痛，他侧目看去，发现夏衍环在自己胸前的手竟紧紧攥着自己的一缕髮丝。他无奈的嘆了口气，脑后传来的轻喘声让他的心神无端的觉得宁静，渐渐的……他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夏衍就起床了，他知道卓凌此时正在适应自己体内魂灵的阶段，这一个月会有些难熬，所以他早早就起床熬粥，他记得，自己当年被那魂灵折腾的简直死去活来，恨不得让季桓一剑刺的自己魂飞魄散，他不能再让卓凌受这些苦，他回忆着当年季桓所做的一切，想在这个月里好好的照顾卓凌。 夏衍将熬好的粥端至厅内，放在桌上用小火盘温着，刚想进屋看卓凌醒了没，就听见屋内传来了卓凌的声音—— “夏衍……夏衍……”卓凌闭着眼睛，痛苦的唿喊着，他感觉浑身的血脉都要裂开，他就要像一个烟火一样炸开了，他下意识的喊着夏衍的名字，完全没有想起来此刻自己还恨着那个人。 “狗崽子!”夏衍听见卓凌的声音不对劲，疾步就冲到了床边，扑在卓凌身上，“怎么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我……我撑不住了，我要炸开了……你快躲远一些，别伤了你!”卓凌自己都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他双眼紧闭，完全是无意识的在喊着。 夏衍闻言，知道是魂灵在卓凌体内融合，他躺了下来，将卓凌抱在怀中，轻声安抚道：“没事，你不会炸的，很快就好了，忍忍就过去了，没事的，乖。” 卓凌感觉到夏衍躺在身边，一个劲的往夏衍的怀里拱着，好似要穿过他胸前的皮肤，一直钻进他的心里，却还在不停的低声呢喃着：“夏衍，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我好痛，你怎么这么残忍?!” 夏衍一只手按在卓凌的魂印上，默默的输着灵力稳住他体内的魂灵，一边轻轻的吻在卓凌的眉心，小声的说道：“我错了，再也不会了，等你好起来，换你来折磨我，把这口怨气狠狠的吐出来。” 半柱香之后，卓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意识也有些清醒，他抬眼看见自己缩在夏衍怀里，夏衍的手还按在自己赤着的后腰上。他脑海里回忆起先前那痛苦的感觉，他身体里游走着一股力量，仿佛撑的自己随时都会裂开，好像……是夏衍稳住了自己体内翻涌的力量…… 卓凌看了看眼前闭着眼睛的这个男人，自己正被他紧紧的抱着，这张脸还是这么美，像一块天然去雕琢的冷玉。卓凌看着出了神，竟不禁抬头在他的下巴上弱弱的亲了一下，这个吻本就轻的不易被察觉，但夏衍好似心中有了感应一般突然睁开了眼睛。 夏衍愣愣的看着卓凌，隐约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什么碰了一下，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阵欣喜，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根，笑着说：“狗崽子，你……不生气了?” “你想的美!”卓凌突然又换作那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昨日你强要了我的时候我就说了，你敢碰我，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那你刚才亲我?”夏衍无辜的看着他。 “谁亲你了?你做梦呢吧!当年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脸，还说梦到季桓回来了跟他整夜缠绵了呢?!”卓凌冷冷的说着，翻身就又用背对着夏衍，整个人贴在墙上。 夏衍一愣，顿时又想到曾经的过往，突然一阵锥心的痛，随即一把搂住卓凌，将他整个人又拖了回来：“别挨着墙，太凉了回头那魂灵又要窜动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卓凌丝毫不留情面的冷言冷语道，“我说了，死活与你这个贱人无关!” 夏衍强忍着心痛，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该受的，不论卓凌怎样对他，都是他活该，他只能一点一点的再去将卓凌的心暖回来。 “起吗?辰时了。”夏衍轻声在卓凌脑后说着。 卓凌没应声，自顾自的坐起了身，却尴尬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简直少的可怜，几乎等于是在裸睡了，他又想到昨日的疯狂，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自己强行的狠了那么久的心，居然被夏衍两句“我爱你”就全面击溃了。在冥府，就因为这句话，他奋不顾身的杀了几只往生灵奔至夏衍身边，回来之后，又因为这句话，自己居然丧失了全部的理智让他碰了……
第179页 夏衍见卓凌坐在那里发着呆，便下床将他的衣裳递了过去，“要我帮你穿吗?”夏衍问道，目光又被卓凌胸前的那个印记吸引住了，那个像是什么字又像是个符号的印记，好像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卓凌一把抄起自己的衣裳迅速的穿了起来，余光瞥见夏衍盯着自己的胸口看的出了神，突然怒火攻心，一巴掌扇在夏衍脸上，竟将他扇飞了出去：“滚，你这只老淫贼!” 夏衍皱了皱眉，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坐在了厅里的桌边，不一会，卓凌也走了出来，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夏衍赶忙盛了碗粥递过去，说道：“你体内的魂灵刚刚形成，尚且未稳，会不定期的发作，这一个月内，都要好生留意，喝点粥吧，对适应魂灵有好处。” 卓凌眼中寒光一闪，一挥手就将那碗打翻在地上，沖夏衍吼道：“谁要吃你这清汤寡水的东西?!”说完，起身就走。 “你要去哪?”夏衍勐的站起身，眼里丝毫没有怒意，满满的都是紧张。 “上山打兔子去!”卓凌昂着头，露出一副夏衍初见时的横行霸道的样子，说完就蹿出了门。 夏衍追了上去，拉住卓凌的胳膊就把他拦了下来：“不行，这个月，你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不然你还会再炸的!” 卓凌勐然想起先前在床上，他感觉全身血脉喷张，像是烟火腾空炸开一样，当真是痛苦难忍。但他强行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把夏衍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扯了下去，狠狠的瞪着他：“我再说一次，不要你管!”随即他突然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又说道，“阿澜比你好多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从不约束我!” 夏衍脸色一变，蹿上去死死地将卓凌锁在怀里，委屈的说：“狗崽子，别再气我了，为了你的身体，我不会让你吃那些东西的，忍一忍，等过了这个月，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卓凌突然周身发力，竟将夏衍震飞了出去，卓凌站在梨树下，冷冷的看着眼前茫然的夏衍，突然一阵怒意蹿上心头，他指着夏衍吼道：“夏衍!你他娘的凭什么?!你叫我滚，我滚了，你叫我回来，我就得回来?!你想要我就要我，你想辱我就辱我，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说那么恶毒的话来伤害我，然后说一句‘我爱你’，我就得感动的热泪盈眶任你予取予求?!你告诉我凭什么!”卓凌吼着，竟渐渐带着了哽咽的声音，最后竟跪在地上哭了出来，“你他娘的告诉我，我凭什么要让你伤成这样，我的心也是会疼的!就因为我爱你，我就得让你如此折磨吗?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长途跋涉日夜奔波强忍着相思之苦，只为了修你的破琴搏你一笑，我换来的是什么?!你自己还记不记得，你告诉我，迎接我的是什么?!是什么……”卓凌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嘶吼着，树冠中的梨花微微的落了一些下来，飘在卓凌身侧，卓凌一身红衣如火半跪在这花雨中落着泪，绝美中透着凄凉。 “我……”夏衍的泪突然落了下来，勐的就要往他身边蹿去。 “你别靠近我!”卓凌大吼一声，突然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你一共刺过三剑。第一剑，是因为担心我而情急失手，我不怪你。第二剑，你被迷惑失了心智，我也不怪你。第三剑……你现在给我一个理由，你告诉我如何才能不怪你?!”卓凌戳着胸口那抹深红色，看的夏衍心痛难忍，他瞬间就跪在了卓凌面前，眼中的泪不停的砸在地上，好似要将这泥土砸出个坑。 “我是爱你，事到如今，我仍然没有办法强迫自己不去爱你，”卓凌低下了头，哀嚎变成了低语，“你的一句‘我爱你’，我就晃了心神，又重蹈覆辙不顾一切。可我现在一看到你，满脑子都是你那日的残忍，你说的每一句话，我现在都能一字不差的还给你!我求你了，你让我忘了你吧，我的心真的痛的忍不了了。你去找季桓吧，这一年多来，是我错了，我不该撩拨你，我爱你是我的错，我也付出代价了，真的痛啊……饶了我吧……求你了……你说的，我一朝身死，你许我的约期便到了头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让我不要再痛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卓凌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的趴在地上，夏衍看着卓凌绝望的样子，下意识的捂住了心口，他不知道此刻……究竟谁的心更痛…… 他们二人待在原地，过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夏衍缓缓起身，走了过去，轻轻将卓凌扶了起来。他轻轻的抚摸着卓凌的侧脸，擦了擦那脸上的泪痕，将他抱在了怀里，哽咽道：“我放手……” 卓凌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了一阵安宁，他知道自己的爱是执念，只要离开了夏衍，不再见他，自己总有一天，能让这执念在不知不觉中消亡。 夏衍抱了好一阵子，慢慢的松开了卓凌，从怀里掏出了那根原本应该系在卓凌左手腕上的那根红绳，抬起了卓凌的左手，轻轻的又系了上去。轻声说道：“不是你撩拨的我，是我招惹了你，倘若可以，我会再施一次千灵续转，将你心中所有的痛都让我来承受。我错了，我知道那些话有多恶毒，多刺骨，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你若执意要走，我放你走……”
第180页 “真的?!”卓凌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但分不清是欣喜还是悲伤。 “但这红绳，永远不能丢下，至少随时让我知道……你的无恙。”夏衍深深的喘了口气，好像要平復心中的情绪，将那红绳系好之后，他还拨了一下那绿豆般的铃铛，铃声依旧弱不可闻，却好似响在了他的心尖，最后，他挤出了一个笑容，看着卓凌。 “夏衍!”卓凌眼含泪水的扑进夏衍的怀里，“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段……这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夏衍笑着，轻轻拍了拍卓凌的背，温柔的说：“回京城吧，你这性子……有他在，我能放心些。” “你去找季桓吧，”卓凌默默的哽咽着，“我不该……拖了你这么久……我会让他……帮你找的。” “不用了，”夏衍轻轻推开卓凌，微微笑着，正是曾经让卓凌无法自拔的那个笑容，“我不去找他了，我就在这里，若你哪日想我了，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卓凌的脸上又滑下了一滴泪，他抬起头，在夏衍的唇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随即转身进了屋。夏衍呆呆的站在梨树下，向屋子的方向望着，半柱香之后，卓凌背着包袱走了出来。 “狗崽子，你能不能……”夏衍突然心里一阵惊慌，他想问卓凌能不能多留一日，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这一刻，他似乎突然感受到了去年叶城分别之时，卓凌站在家门前，是不是也是如此心痛。原来，他带给卓凌的伤痛，竟真的都是会还回来的…… “保重!”卓凌咧着嘴，微微一笑，眼中的泪尚未完全风干。 “我送你下山吧?!”夏衍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却拦不住这依恋在眼中的流露。 “不用了。”卓凌心中也难以割捨，他怕夏衍在他眼前多待片刻，自己又会动摇了，他想消了自己心中的执念，只能狠下心来，此时，他突然想到去年在叶城分别之时，夏衍会不会也有哪怕那么一丝的不舍。 卓凌深吸了一口气，留给夏衍最后一个微笑，果断的转身出了结界，就在转头的瞬间，一滴泪被甩在了脑后…… 第66章 得真相月下情未央 卓凌没有在意肆意的泪水，他的心此刻竟是连日来从未有过的洒脱与自在。他没有想过要回京城，夏衍曾说要带他看遍大好河山，如今，他可以自己去看了。出了海城，他驾着马车一路往西，沿途都是江南的水乡风光，看着纵横的溪流，他又想起上元佳节那夜，夏衍在桥头给他的那深深的一吻。原来，离开了他，回忆里竟真的只留下了甜蜜，而将那些伤痛一点一点都驱赶了，也许，离自己放下也越来越近了吧。 死过之后，他果真不再觉得饿，奔波了一整日，他都没有停下吃饭，甚至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他只想尽快离开这江南，离开这到处都残存着夏衍身影的地方。 一路飞奔，终于在入夜的时候，眼前的河流越来越少，山林越来越茂密。他停下了马车，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进了山区，漫山遍野的参天大树，放眼望去还零星的散落着几间茅屋瓦房。晚上……就在这睡一晚吧——卓凌心里默默念叨，他还没有来得及学夏衍的那个防护禁咒，只能在马车边点了个火堆……自己现在是鬼了，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卓凌钻进了马车车厢里，缓缓躺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之前逃亡的时候，有一晚，也是在这样的林中，他和夏衍躺在车厢里，他窝在夏衍的身侧，手里还攥着夏衍的髮丝……“不要再想了!”卓凌在心里怒吼道，“是你自己要走的，现在又做什么要想这些?!”其实，他没有那么恨夏衍，他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患得患失，恨自己拿得起放不下，恨自己……太傻……只会委屈自己。跟夏衍在一起的时候，他是那么卑微，总是担心夏衍放不下季桓，总是害怕夏衍将自己丢下，才会在自己真的被丢下的时候，痛的撕心裂肺。现在，他要试着让自己放下，重新回到遇见夏衍之前的那个自己，哪怕嚣张跋扈，哪怕桀骜不羁，都比夏衍身边那个唯唯诺诺失了自我的傻小子要好多了。 渐渐的，卓凌竟迷迷煳煳的就睡着了，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叶城，带着阿兰去城中的饭馆吃饭。突然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背着一把琴，腰间别着一把亮眼的剑，就坐在了隔壁的桌子。卓凌看了他一眼，目光就再也拔不出来了，那张脸，精美的如冷玉，突然他一转头，也看到了自己。眼前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个微笑，那个男子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突然向自己走了过来，只见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弯下腰，捏起自己的下巴，深深的就吻了上来，丝毫没有预兆，自己猝不及防…… 这个吻，深情而绵长，好久都没有停下来，卓凌被吻的浑身发热，血液逐渐翻滚了起来，随即沸腾开了，似是要冲破筋脉喷涌而出。卓凌觉得自己此时就要炸裂开来，他心中默默的哀求道：“放开我，不要再吻了，我要炸开了，你快走，躲远些，我不想伤了你。” 然而那个人并没有理睬他内心的吶喊，越吻越用力，像是要将所有的情深全部融在这个吻里。但是卓凌已经无法忍受浑身上下的痛楚了，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在他的体内肆无忌惮的翻涌着。
第181页 “夏衍……夏衍……”卓凌仍然紧闭着双眼，下意识的呢喃着，“我好难受，你快来，快救救我，我要死了，你在哪?你不管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卓凌一边念叨着，一边伸手在身前的空气中一下一下的无形的抓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离开了夏衍的身边。 夜越深，卓凌的疼痛越是难忍，他感觉自己随时就要魂飞魄散了，不禁在车厢里痛苦的滚了起来。滚动的时候，他无意中摸到了索命，他稳稳的将索命攥在手里，朝着此时最难受的胸口狠狠的就扎了下去。只要让血喷出来，就不会撑的如此难忍了吧…… 果然，那一刀扎下去，疼痛缓解了很多，体内的那股热浪也渐渐的平稳了下去……“夏衍，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卓凌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无力的低语着…… 卓凌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鸟叫声，他推开车窗，外面天气晴好，这山林也没有遮挡住拼命要漏进来的阳光。卓凌隐约记得昨夜那不安分的魂灵又发作了一次，他记得夏衍说过这个月里，这魂灵不稳，隔三差五的就会发作一次，但这前一日才发过，昨夜又翻涌了，这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卓凌没有多想，他坐在车前，盪着双腿，仰着头靠在车框上沐浴着阳光，好像回到了叶城坐在自家门口，这种感觉，好生惬意。靠了一会，他坐起了身，继续驾车向前奔去，他想吃东西了，不知今日能否进城。 卓凌就这么驾着车，一连走了七八日，也路过一两个小村镇，吃过几次包子，但让他疑惑的是，那魂灵……每晚都发作。每次都要持续一两个时辰，偶尔发作的厉害了还会让周围遭到些破坏，他不知道在魂灵发作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不知道每夜自己在疼痛难忍之时都不停的叫着夏衍的名字，尽管夏衍从未出现过。渐渐的，他也就习惯了这每日的煎熬……不过就一月的时间，忍忍就过去……卓凌在心中念叨着，曾经在叶城的时候，他从不会因为任何苦难而苦恼。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夏衍在那山涧小屋里，每日都会用红绳看着他。每到入夜时分，夏衍担心卓凌体内不安分的魂灵，发动红绳上的术法，能看到卓凌当时的情形与身处的环境。当他发现卓凌每夜都被那魂灵折腾的不停的打着滚，满脸痛苦的表情的时候，他就恨自己怎么就不能坚持让卓凌多留一个月，待这魂灵完全融合了再放他走。看到卓凌承受着此番痛楚，他的心更煎熬，他知道魂灵的痛有多厉害，他看到卓凌失去意识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念着什么，但他听不见，他不知道卓凌一直在叫着他的名字，不知道卓凌一直在喊着让自己去救他。 这一日，卓凌驾车到了一座城门下，他发现守卫已经不再拿着画像挨个查问了，想是金澜真的已经放下了关于他的那一份执念了，便面露微笑的进了城。 在主街上缓缓的驾着车，卓凌发现这城并不繁华，甚至还比不上叶城，想来只是一座并不富裕的小城，他随便找了个看着还算干净的客栈，停好了马车，将行李在房间放好，就上街来转转。 卓凌走走看看，不知是不是这城中人口不多，他并不像以往逛街那么开心，此时竟完全提不起兴趣……路过一个卖纸鸢的摊子，他瞥了一眼，觉得太幼稚。路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他瞥了一眼，太甜了不想吃。又路过一个变戏法的摊子，他瞥了一眼，觉得都是骗人的把戏没意思。就这么百无聊赖的走着晃着，卓凌觉得没兴致，就想回客栈了，突然，他余光一瞥，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老人家……正在作画。 他的脚步一顿，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那个老人家正在给面前的一对男女画着像，他看了很久，一直到那对男女起身，接过画满意的离开了，他还傻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那个方向。 “公子!公子?!”卓凌突然回过神，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定睛一看，发现是对面的那个老人家。他走了过去，轻声问道：“老人家，你叫我?” “公子，要画一副吗?我看你站在那看了很久了，”老人家和蔼的笑着，突然让他想起了多少年前的那个包子铺的老闆，“天色晚了，街上人又少，我还剩最后一张纸，画完正好就省得再卷回去了。” “我……”卓凌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动。 “来吧来吧，不收你钱，”老人家笑着把卓凌按着坐在了面前的凳子上，“你生的这么好看，作副画以后给媒婆做媒多好啊。” ——“看上哪个了?我去给你做媒。” ——“我看上的，是全天下最标緻的，这个媒，怕是你做不来。” 卓凌突然眼眶泛红，原来，只要一个场景一个字，就能勾起心中无限的回忆。自己再一次坐在了画师的对面，而身边，却没有了相依的那个人。 他愣在那里又出了神，直到那老人家摇了摇他的胳膊，才将他的意识又唤了回来。 “公子，画好了，你看还满意吗?”老人家将那幅画递到卓凌面前，卓凌接过画，微微笑着，他从未觉得自己生的这么好看，与夏衍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被夏衍吸引住了目光，他觉得，夏衍是这世上生的最好看的人，将其他的所有人都能比的黯然失色。
第182页 卓凌谢过那画师，还是拿了几个铜钱塞在了他的手里，随后将画卷了起来，握在手里，走回了客栈。 当晚，魂灵不出意料的再一次沸腾起来，他握着索命，方便自己在无法忍受的时候直接一刀扎上去，放点血出来让魂灵安分一点。然而，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将索命扎进心口，就听到有人在身边不停的唤着自己的名字，随后，自己的衣裳被掀到了胸前，一阵暖意从后腰传来，缓缓的在全身游走，渐渐的平息着魂灵的沸腾之火。 “夏衍，你怎么现在才来?!”卓凌闭着眼睛，轻声呢喃着，声音里满满的委屈。半柱香之后，他的心绪平稳下来，意识完全恢復了，他转过头，突然看见一个人坐在床边直直的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勐的坐起身来。 “卓公子，你怎么了?体内怎么会有魂灵?”来人是那定远侯府的段子贤，那个贴身不离金澜的段子贤。 卓凌定了定神，发现来人是谁之后，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是阿澜来了吗?”说着，还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屋内并没有金澜的影子。 “你现在怎样了，可有何不适?能走吗?”段子贤显得有些着急，往日的潇洒淡定荡然无存。 “我没事了，怎么了，你要带我去哪?”卓凌越发好奇了，段子贤从不会离开金澜左右，如今这小城离京城最快也有一日的路程，他来这里做什么? “快跟我走!”段子贤将卓凌拉下床，帮他穿好靴子，拿着他的外衣和行李就往外跑去，“皇上伤重，危在旦夕，想见你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卓凌大惊失色，脑子“嗡”的一下，半晌没缓过神来，“阿澜……他怎么了?” “路上再说吧，快!”段子贤将卓凌扶上马车，他早已将马换成了自己骑来的那匹宝驹，一路狂奔可在晌午前将卓凌带到皇上面前。 一路飞驰，段子贤在前方驾着车，卓凌坐在车里，将帘子掀了起来，听段子贤说着金澜的情况。 “皇上回宫后将八王爷放了出来，下诏要传位给八王爷，七王爷进宫趁皇上不备，捅了皇上几刀，皇上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太医说……怕是撑不了几日了，皇上要见你，派我来接你过去。” 卓凌被段子贤飞一般的语速与简述说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完全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八王爷金芫先前被关在天牢他是知道的，阿澜也跟他说过迟早要将金芫放出来，但是……七王爷金垚不是阿澜的亲弟弟吗，怎么会动手杀了他?难道……又是为了皇位?! “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卓凌疑惑的问道。 “皇上送你的银腕火，你一直带在身边。”段子贤说着。 “嗯，怎么了?”卓凌问。 “我施了术法在上面，可以追到你的行踪。”段子贤已经此刻毫无顾忌了。 “什么?!”卓凌一愣，难怪自己不管逃到哪里，金澜总能追来。 “他不是在岭南等战甲吗，怎么会被金垚刺伤呢?”卓凌又是一阵疑惑。 “卓公子，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段子贤此刻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愤怒。 “你什么意思?”卓凌一脸茫然。 “我这个表弟，从小就只喜欢到处疯野，从来没有半分要当皇上的心思，他做得哪门子的战甲，他的心里只有一样——就是你!若不是三皇子向先皇告发，先皇扬言要杀了你，他怎么可能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弒父夺位，怎么可能冒着丧命的风险，去暗杀三皇子?!”段子贤怒吼着，将心中暗藏的事实一股脑的全都抛了出来，金澜为他做的一切，他丝毫不知，满脑子都是那个妖物。 “什么?!这……阿澜他……”卓凌彻底惊呆了，他知道金澜对自己心存爱意，但这些，是他从不曾得知的。 “你可知那晚在那密林里，那妖物动用了什么手段，若不是我眼疾手快将皇上救下，他早就碎成三瓣了，哪里还有命帮你修琴?!”段子贤依然在怒吼着，他要让卓凌知道，金澜为了他究竟都付出了些什么，“那日在岭南，他就是特意去找你的，你在那妖物的结界中，他追寻不到你的踪迹，突然有一日，他像疯了似的找我，说找到你了，带了几个人就直奔岭南。你让他帮你找那深山老林里的高人修琴，你可知，他是怎么求得人家，他们才愿意修你那破琴?!” 卓凌愣着，他的脑海里浮现着金澜的笑，金澜当时明明开心的一口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见卓凌沉默不语，段子贤继续说道：“皇上跟你说过吧，八王爷跟那帮人相熟，上次也是八王爷带着他去做了那银腕火赠予了你，但是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皇上带着你的琴再去找他们，他们竟闭门不见。他在门口的荆棘丛中跪了三日，他们才开的门!他是皇上!若让他人看见他跪在别人家门外，皇室脸面还要不要了，这个国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卓凌突然心中一惊，他勐然想起刚进行宫那几日，金澜每日出门，回来之时好似都换了身衣裳，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自己当时还嬉笑道，说他当了皇上就穷讲究，一日竟要换几套衣裳来显摆……
第183页 “他们开门之后，态度十分恶劣，若不是皇上一直刻意忍让，我早带兵灭了他一个族!”段子贤吼着，“后来皇上不准我跟进去，我不知道他答应了什么条件，最终还是求得了他们修你这破琴!” 卓凌此时已经彻底傻了，什么条件?他想起了萧城曾经跟他说过的话，若当真是那样，他要怎样才能补偿金澜，要怎样才能赎了自己的罪?! “后来皇上去找了那妖物，皇上只是想气他一下，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那一日，若不是那妖物体内有仙魄，我早将他打的魂飞魄散了!”段子贤依旧不停的说道，“从那山上下来，我就跟着皇上回了宫，皇上说，他要下诏传位给八王爷，他要来海城守着你，万一那妖物对你不好，他还能护着你。结果那日，七王爷竟在皇上寝宫将他捅伤，若不是八王爷从天牢出来径直奔去找皇上报仇正巧遇见，拦下了七王爷，此刻，皇上早都进了那轮迴之门了!” 卓凌突然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夏衍，他会千灵续转，他能把金澜救回来!但随即一想，夏衍怎么可能会去救金澜呢，自己怎么能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二人一路奔袭，一夜未眠，终于在晌午之前赶到了金澜的床边。 “阿澜!”卓凌唿喊着就奔了过去，却看见金澜此时紧闭着双眼，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坐在床边的地上，头就靠在金澜的枕边，眼角的泪痕还没干…… 第67章 得真相月下情未央2 卓凌跑到床边坐在金澜的身侧，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里一惊，他突然觉得害怕，怕自己还是来晚了。他握住了金澜的手，发现掌心中传来的还是一股温热，当下便稍稍安心了些。 “阿澜……”卓凌轻抚着金澜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眼眶含泪低声唤着，“你做什么要这么傻，富家公子的新鲜劲儿……不是都只有几日的吗?!” 不知是不是金澜对于卓凌的声音和气息太敏感，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旁的少年也瞬间惊醒，惊恐的盯着卓凌，纵身就拦在金澜身前，吼道：“你是何人?胆敢私闯皇上寝宫，活够了吗?段子贤!你人呢?!” 那日他从死牢中被放出来，一脸的迷茫，他以为金澜要将他关一辈子，怎的突然就下令放了他。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但凡逃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金澜!他回宫将父皇曾经赐给他的那柄剑拎在手中，转身就气势汹汹的往金澜寝宫奔去，一直奔至寝宫门口，竟也没人将他拦下，他没有多想，此刻，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金澜不在宫中，又去满世界的追那小白脸去了。 就在他抬脚踹门之际，门口的守卫终于反应了过来，见他拎着剑，一脸盛怒，赶忙伸手将他拦了下来：“八王爷，皇上在里面与七王爷商议要事，您稍等，待我进去通报。” 一听说金澜在里面，金芫顿时一阵火冲上了心头，抬脚就往那守卫腹部一踹，轻喝了一声：“滚!”，随即便推开了门往里冲去，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快，去叫小侯爷!” 刚跨过门槛，金芫一路往里间走去，还未走几步，就发现转角处的纱帐是垂下的，隐约听到里间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是老七。 “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每次一声不响就消失，这国中之事都是我在替你操持，这些日子以来，我尽心尽力不眠不休，你一回来，就将老八放了出来?!”金垚的声音不响，但却是清清楚楚的透着怨怒和恨意，“你不要忘了，是谁帮你登上这皇位的，我才是你亲弟弟!你整日里将那段子贤带在身边，如亲兄弟一般亲昵，现在又要下诏把皇位传给老八?你当我是什么，用过就扔的垃圾吗?!你……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在意过我?!老八骂的对，你这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混帐!” 金芫一听，脚步一顿……下诏?传位?金澜想要干什么，把自己放出来，是要让自己来当这个皇上?!他心里瞬间一空，竟忘了自己来此是要冲上前去宰了那个弒父杀兄的畜牲。突然，他听到一阵好似重伤之下的喘息声，随后便是金澜的声音—— “我以为……你同我一样，只想过自在的日子……”金澜的声音竟异常的微弱，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般，金芫听的心中一颤……四哥怎么了?! “帮我向父皇问声好，告诉他……我已经不恨他了!”只听金垚说着，话音中透着一丝奸邪，他心道不好，掀了纱帐就闯了进去，一眼看见四哥倒在床边的地上，上半身靠着床栏，手紧捂着腹部，鲜红的血还在不停的从指间往外渗，此时金垚手中握着匕首，正要朝前走去。 “四哥!”金芫大唿一声就沖了过去，将那准备上前再补几刀的兇手吓得一惊，“四哥，你怎么了?!”金芫扶着金澜的肩，哽咽着，他本是要来杀了这个人的，如今看到他倒在血泊中，竟如此的心痛。 “你怎么来了?”金垚紧握着匕首，看到金芫冲进来心中一惊，他还是畏惧这个八弟的，毕竟这战场厮杀拼出来的神勇在他们几兄弟中，谁也不敢轻视，但他一眼又看见了八弟手中提着的剑，随即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正好，我已经帮你铺好了路，下手吧，你不是恨他么?!”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好，自己只要撺掇老八下手，就坐实了金芫恩将仇报杀兄夺位的罪名，即便有了那传位诏书，这皇位，也与他无缘了，剩下的……只有自己。
第184页 想着这些，金垚心中不禁微微笑着，但看着倒在金芫怀中的四哥，他的心也在滴血，曾经，他也只想跟着四哥四处撒野，这个皇位谁来坐都与他无关，自己这个亲王，只要享受人生就可以了。然而，他不能忍受的是一母同胞的四哥居然对老八更好，同舅舅家的表兄更亲，还全身心的爱着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白脸。而只当自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件兵器! “金垚!你说的什么混帐话?他是你亲哥哥!你要干什么?!”金芫此刻已经怒不可遏，他冲着金垚大声吼着，手下意识的紧紧的按在四哥的手背上，想要让血渗的慢些。他忘了要叫人，忘了要喊段子贤进来杀了眼前这个兇手，他的心早已乱了，在看到金澜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慌了。 “亲哥哥?”金垚冷笑道，“我看，他是你的亲哥哥才对!兴许，他是我母妃从姨母那抱来的吧，连皇位都忙不迭的要传给你!”眼见金芫似是不会再动手了，他眼珠微微转动着，又要开始下一步的行动，然而一个人勐的冲进来，打乱了他的所有谋划。 “皇上!”段子贤带着几名侍卫沖了进来，在殿外他就听见了金芫的吼声，知道事情不妙，此刻，眼中的一切让他的心也揪了起来，“把这个逆贼拿下!”段子贤大喝一声，侍卫纷纷上前将金垚锁住，“押入死牢，严加看管!” 金垚被押了下去，段子贤冲到金澜身边，与金芫一同将他扶到了床上，赶忙叫了太医。然而金澜此刻已经意识微弱，双眼微闭着，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所有的太医都围了上来，一番摆弄之后讨论了片刻，全都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金芫这才反应过来，一脚将段子贤踹的跪了下来，怒吼道：“段子贤，你死啦?!你怎么做的这侍卫长，你给我滚到门口去跪着，四哥要有什么事，我让你跟老七一起陪葬!” “段子贤!”金澜突然轻唤了一声，声音难得的清晰，好似是用足最后一丝气力，“阿凌……朕……阿凌……” “臣领命!”段子贤勐的起身，转身就蹿出了门外…… 卓凌没有理睬金芫的呵斥，依然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那个气息微弱的人，眼见他睁开了眼睛，卓凌握着他掌心的手突然一紧，激动的唤道：“阿澜……你看看我，我来了……” 金澜看见卓凌正坐在身边，还攥着自己的手，嘴角轻轻一咧。在卓凌面前，他永远都是微笑，可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笑得灿烂了，只能微微的咧着嘴角。 “阿凌，对不起……我……实在是气不过，那妖物……有没有对你怎样?他若欺负了你，告诉我，我让段子贤去灭了他!”金澜深情款款的看着卓凌，仿佛是力气用尽，没一会又闭上了眼睛。 “阿澜!”看到金澜的眼睛又闭上了，卓凌瞬间紧张起来，但随即自己掌心传来微微的一个触碰，“没有，他不曾欺负我……”突然，他想到了段子贤之前的话，勐的俯下身，又问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求得落涂修琴的?” 金澜闭着眼睛，又是轻轻歪了歪嘴角，轻声说着：“我是皇上，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不管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不然做的哪门子的皇上?!” 卓凌的泪勐的就滑了下来，滴在了手背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哭了，他轻抚着金澜的脸：“你骗我!做什么要这么傻，你是皇上，大不了把我锁在这宫里!” 金澜轻轻的用指尖点了点卓凌的掌心，轻笑道：“如此……那妖物又要骂我不懂得尊重你了!” “你理一个旁人做什么?!”卓凌微怒着，“你这皇上，还有没有一点魄力和尊严?!” 有了卓凌在身边与自己聊天，金澜的精神好像好了很多，渐渐的又用力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卓凌，仿佛再不多看一眼，就见不着这张脸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就再也捨弃不下这副面孔了的?大概是有日在街上，看见了一个少年身穿红衣欢脱的跳来跳去，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匆匆一瞥的过客，谁知却又在那闻名京城的面馆里偶遇…… “我不想锁着你，我想看你笑……”金澜终于露出了一个完整的笑容，与卓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卓凌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瞬间涌出了泪，哽咽着：“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让我的心痛死才满意是吗?” 看见卓凌哭，金澜瞬间就着急了，他想抬起身子抱住卓凌，可是怎么都用不上力气，只能轻轻的捏着他的手：“别哭，阿凌，怎么了?是不是那妖物欺负你了?段子贤!”金澜突然爆发了一声大吼，随即就勐烈的咳了起来，不停的从嘴角往外涌着血。 “阿澜!”卓凌见金芫在一旁擦着金澜的嘴角，赶忙慌张的用手顺着他的胸口，“你别激动，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我……我是心疼你!” 金澜咳了好一阵子才缓了下来，微微笑着：“心疼我做什么，你应该多心疼自己，那妖物的心里放着其他人。” “可我不是也……”卓凌话说到一半，又被泪水噎了回去，他想说我的心里也放着其他人，你为何还要如此一往情深。
第185页 “我是皇上，三千后宫等着我宠呢，才不会只想着你!”金澜笑着，眼神软软的看着卓凌，似是知道卓凌想说的是什么。 “你又骗我!”卓凌终于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就俯在金澜身上就哭了起来。 “阿凌，别哭，我没有骗你，”金澜又着急了，用尽了力气想要抬起身，“别哭了，阿凌，别哭，你一哭，我心痛——” 金澜的话还没说完，金芫勐的站起身了，嗔怒道：“四哥!你这样是为了什么?!你图的什么，值得吗?!人家心里压根就没有你!” 一声怒吼让金澜和卓凌都顿时愣住了，金澜缓缓的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少年说道：“四哥跟你说的话都忘了吗，做什么又发疯，坐下!” 卓凌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闪着希望，激动的对金澜说道：“阿澜，别说话了，撑住，我去找夏衍，他能救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你说什么?!”金芫刚坐下就跳了起来，指着卓凌说道，“那个妖物当真能救我四哥?” “你别走!”金澜突然反手抓住卓凌要松开的手，“别走!让我多你一眼，我……撑不到你回来了。” “胡说什么?”卓凌的泪好不容易止住了，“一定要等我，你不能死!”他想挣开金澜的手，然而金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的攥着他，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阿凌，我不后悔。”金澜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后悔谋权篡位，被天下人当作弒父杀兄的乱臣贼子，不后悔答应落涂的条件，让他们帮你修琴，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在你生辰那日跟那妖物说的那句话，没有好好的帮你过一个生辰，还让你跋山涉水受这颠沛之苦。我真是个傻子，我哪里来的自信他会答应我的提议……呵呵……是我太贪心了。”金澜费劲的说完，轻笑了两声，便侧着脸沉默了。 “阿澜……你别说了，你让我去找他，他能救你!”卓凌挣不开金澜的手，只能无助的哭喊着。 “阿芫……”突然，金澜微弱的唤了一声。金芫赶紧将头凑了过去，应道：“四哥，我在!”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金澜闭着眼睛，声音已经几乎弱不可闻了，但手中还是紧紧的攥着卓凌的手，“四哥只能拜託你了……护好他!” “我知道了，”金芫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我会的，只要我在，不会让他有丝毫损伤!” “去，把阿垚的嘴角擦擦，不然被皇后抓着了，我又要替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挨板子了!”金澜的意识已经模煳了，嘴里轻声的呢喃着，“阿垚心软，又好哭，你不要再捉弄他了，他那么聪明，长大以后，能好好辅佐你。” “四哥——”金芫一声哭喊，跪在床边，趴在了金澜的枕边，“我不要做皇上，我要跟着你去打猎，去游山玩水!” “整日里想着玩，这皇位，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坐?!放心吧，明日出门，我还给你带个小玩意回来。”金澜嘴角微微上扬，却依然紧闭着双眼，淡淡的笑着，“阿凌，走吧，今日……我们去哪里逛?” 卓凌强忍着眼中的泪，深喘了口气平復了一下，憋住了胸口的颤抖，轻声的说：“我们去吃面吧，好不好?” “张家面馆吗?”金澜突然笑得灿烂，声音却依然微弱，“只是……我们今日坐车去吧，我……好累啊……” “不坐车，我背你去!”卓凌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你累了，就在我背上休息一会，今日，换我来疼你……” 金澜闻言，眼角突然滑下一颗泪珠，开心的笑着，像是等了很久终于如愿以偿，攥着卓凌的手微微有些松动，片刻之后，他突然面露羞涩，像孩子撒娇一般轻声呢喃着：“阿凌，你……能不能……亲我一下?求你了……就一下……” 卓凌看着眼前之人，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幕幕的往事，金澜的每一个笑容不停的在他的脑海中闪回着，从张家面馆开始……他倾身向前，吻在了金澜的唇上…… 又是一滴泪从金澜的眼角滑落，金澜的脸上是满意的笑容，突然，攥着卓凌掌心的手勐的一松，砸在了床上…… “四哥——”金芫一声哀嚎，趴在床边狠狠的哭了出来。 卓凌静静的看着金澜，他的笑容还是很灿烂，只是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卓凌任由自己的泪汹涌的从眼眶中滑落，扬着嘴角尽可能灿烂的微笑着：“傻子，你怎的比我还傻!”他不想哭，耳边还迴荡着金澜的话“我想看你笑”……但是这泪，从不肯听他的话。 一直站在纱帐外的段子贤狠狠的抹了下脸，转身走出了寝殿…… 半个时辰后，京城上空响起了震天的号角声……宫门口贴了告示，金家王朝第十五代帝王金澜薨逝，年方二十五，仅在位一百二十日，已立遗诏，传位于八王爷金芫…… 第68章 得真相月下情未央3 卓凌一路跟着金芫和段子贤，将金澜葬入皇陵，金澜生前吩咐过金芫，不得大操大办，将他葬在父皇的身侧，自己要下去赎罪。
第186页 送葬的人都走了之后，卓凌跪在金澜的墓前，身后只有金芫和段子贤，他将前日里自己那画像点燃，看着它一点点的化为灰烬，金澜收到之后，一定会开心吧，毕竟自己在那画里，笑得那么甜蜜。他的心里微微的刺痛着，他心疼金澜做的一切，明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却仍旧甘心不顾一切去付出……夏衍对他也是一样的吧，自从知道他委身之后，那不是爱，是怜惜，是不忍…… 画像烧完之后，卓凌轻轻抚摸着墓碑，微微笑着，轻声念道：“待你转世，若还记得我，一定要来找我，我将这一世欠你的，全还给你……”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段子贤那晚的话，还有萧城的叮嘱，他勐的起身站在金芫面前，慌张问道，“你与那落涂相熟?” “嗯，怎的?你还想要什么?!”金芫面色难看，语气苛责。若不是四哥千叮万嘱要自己护他，自己早就一剑刺过去，让他去下面陪四哥了。此刻，他居然还有诸多要求，当真认为我们金家欠了他的不成?! “阿澜不知是答应了落涂什么条件，但传闻落涂喜收人魂魄，”卓凌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在意金芫的无礼，“我想求你去找他们，请他们将阿澜魂魄放回来，若七日内魂魄不齐，阿澜……就无法往生。”说罢，卓凌直直的跪了下来，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他们若有任何要求，我都答应，实在不行，用我的魂魄来换!” “你说什么?”段子贤突然蹿了出来，紧张的吼着，“此话当真?” “我只是猜测，也许，他们要的是别的东西，所以我才想求你们去一趟，我不能再让阿澜……”卓凌垂下了头，愣愣的看着地面。 金芫眼中神色一变，揪住卓凌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往段子贤面前一扔，吼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走!是你说的，拿你去换!”说罢负手就往前迈去，他心里也是一惊，他原先以为这小白脸没心没肺，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愿意为了四哥能往生，捨得自己的魂魄，霎那间，他好像也没有那么恨这个小白脸了。 三人连夜奔袭至岭南，找到落涂后却得知他们并未收走金澜的魂魄，而是要金澜写了份诏书，金家王朝永世不得侵入落涂一族的领地，还说是看在了金芫的面子上。 他们三人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回京之后，金芫登基，卓凌本想离开，却被段子贤拦下了。 “皇上，”段子贤站在金芫面前，“卓公子体内有魂灵，正在发作，这些时日，需在我身边好生修养，不能走。” 金芫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段子贤说的是什么，但能听出来是危急之事，便点头道：“让他在侯府待着，你给朕好生照料，朕答应过四哥，不能让他有闪失。待他痊癒之后……你看着办吧。” “多谢皇上，逆贼金垚……臣已将他斩杀，”段子贤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待卓公子的魂灵完全融合之后，臣自当下去陪先皇!” “你发什么疯?!”金芫心中一惊，突然又想到自己之前让他跟老七一起陪葬的气话，有些尴尬道，“你是这邪术把脑子练坏了吗，听不懂朕当日说的是气话?!你想的倒美，你们三人下去一同游山玩水去了，让朕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终老?段子贤，朕告诉你，朕一日不死，你若敢下去找他，朕就灭了舅父这定远侯府!让你受尽满府阴魂唾骂!” “皇上——”段子贤突然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下去吧，给朕把那小白脸照顾好了，不能再让他下去祸害四哥了。”金芫一摆手，转身离开了。 “臣……遵旨!”段子贤冲着金芫的背影行了个大礼，转身便回了侯府。 卓凌还在定远侯府住着，依旧每日会受到躁动的魂灵的折磨，段子贤便每夜守在他身边，为他输送灵力，待他体内平息之后才回房睡觉。卓凌知道他要等自己的魂灵完全适应了，才会放自己离开，便渐渐的也就安分的住了下来，算着日子，也没有几日了。卓凌数了数，发现原来自己竟离开夏衍大半个月了，这几日来，自己好似也没有那么思念夏衍了，看来，真的是执念……总有一日会消亡的。 又过了几日，卓凌在侯府待的实在有些无聊了，段子贤被金芫下令，这段时间要日夜守护自己，于是自己就像坐牢似的整日里被他看着。这日，他趁段子贤去了茅厕好久没有出来，把扇子插进腰间，就要偷偷的熘出去逛逛。 卓凌一路左顾右盼，侯府的人都将他奉为上宾，也无人敢管他，他轻手轻脚的好不容易摸到大门口，还不放心的又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确信段子贤真的不在身后，便悄悄的将门打开，若不是他在这侯府住了多日，就这副模样，多半会被当成窃贼就地捉拿送至官府。 门被轻轻的打开了一条缝，卓凌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出去透透风了，突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吓了他一跳。 “你要去哪?”段子贤坐在门顶的屋檐上，正盪着腿看着卓凌。 卓凌定了定神，抬头看见段子贤笑得不怀好意，便嗔怒道：“你大爷的吓死老子了!你不是在茅厕吗，怎么跑上面去了?”
第187页 段子贤纵身一跳，瞬间就站在了卓凌面前，咧着嘴说道：“这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谁会在茅厕待那么久?!我见你一路鬼鬼祟祟，原来是想逃跑。” “谁逃跑了?!”卓凌有些尴尬，面露不悦，“我在这闷了几日了，想上街透透气而已。” “也好，我陪你逛逛。”段子贤说着，就拉开了门。 “不用了，京城的路我又不是不认得，”卓凌说，“我保证，申时前必定出现在你面前，否则以死谢罪!”话音刚落，卓凌心中勐的沉了一下…… “今后再出门，申时前定要回来，我等你吃晚饭。” “你当我是你，气性哪有那么大?!” …… 夏衍……每日还会等我吃晚饭吗? “卓凌!卓凌?!”段子贤见卓凌愣了神，轻摇着他的肩唤道。 卓凌平復了心中的情绪，转头对段子贤笑道：“你要跟就跟着吧，想你曾经整日里贴着阿澜，也没有什么机会逛街。” 卓凌在大街上东游西盪，段子贤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他看上了什么，直接拿了就走，反正有段子贤跟着付银子，他一路都扬着笑，心想若是当初真的跟了阿澜，是不是就过着这般的日子，然而……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再也看不见夏衍那张冷玉一般的脸了?! 走着走着，他抬头间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如归”。好眼熟的字，卓凌看着那两个字出了神，满脑子都浮现着夏衍给他的那封信……“天涯海角，必不负卿”…… 卓凌愣了好久，段子贤就在他身边站了好久，半晌听见卓凌嘀咕了一声——“骗子!”，随即就大步的走了进去。段子贤有些尴尬，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带兵围了这家客栈，还将老闆娘当作人质威胁那二人，他想起夏衍看见老闆娘被俘，丝毫没有恻隐之心，仍然毫不犹豫的就要杀了自己，心中有些微怒——“这妖物，果真品性恶劣!” 卓凌缓缓的走了进去，正巧迎面遇上从后堂出来的阿梅。 “阿凌?!”阿梅见到来人，一阵惊喜，赶忙将手中的东西往柜檯一放，就迎了上来，“你怎么回来了，夏叔叔呢?” “他……”卓凌一时犹豫，他哪里知道夏衍此时在何处，但他又想起自己离开时夏衍说会一直在那里等他，心中又是一阵悸动，“他在江南，在家里。” “那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阿梅知道他二人的关系，眼见此刻卓凌身后还跟着先前扬言要封店杀人的将军，顿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莫不是真的被那皇上抢去了?可皇上几日前不是死了么，怎的他还在京城，还被严加看管着?! “我……我来看看你。”卓凌用尽了力气才忍住不让眼眶泛红，不让声音颤抖，“最近好吗，我们走后，可有人来找麻烦?” 阿梅察言观色的能耐也是一流，见卓凌此时状态不对，心想这二人多半是生了变故，便也不再多问，只闲聊道：“好着呢，你们走后，无人来寻仇，反倒是那皇上……哦不，先皇，不知道怎么就高兴了，还赏了我很多银子，派人来帮我扩充店面，你瞧，现在是不是更加富丽堂皇了?!” “是吗，如此，我也便安心了，”卓凌勉强的笑着，“我和夏……我还时常担心，怕你受到连累，看来，阿澜并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没有，我这还都是託了你的福，不然哪能受到此种优待啊?!”阿梅笑着，往卓凌的杯子倒着茶，还偷偷的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段子贤。 “掌柜的，这个还要不要了?这都半年了，夏公子还要来拿吗，这么大，多占地方啊。”突然后堂传来小伙计的喊声，随即就见他捧着一个庞然大物走了出来。 “滚，没见我有客人吗，”阿梅心中一惊，转头就吼道，“别出来丢人!” 小伙计平日里跟阿梅嬉闹惯了，很少听到阿梅说重话，突然吓了一跳，脚下一颤差点摔一跤，稳住身形之后，歪头一看发现是卓凌，瞬间大喜，疾步就走了过来。 “卓公子什么时候成了客人了，”小伙计笑道，“正好，你瞧，这是去年冬月十八夏公子丢在这里的，还要吗?” 卓凌闻言定睛一看，小伙计捧着的是一个红色的天灯，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小伙计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但卓凌不经意的瞥的那一眼，却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愿我爱你之心，永生都如此时般热烈，愿你在我身边，永世都有此时般笑靥。生辰快乐，狗崽子，爱你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事。” 几行字写满了天灯的一整面，阿梅见那小伙计将这颗雷直直的捧到了卓凌眼前，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吼道：“要死啊你，平日里打少了，赶紧滚!” 小伙计被扇的身形一歪就摔倒在地上，卓凌眼疾手快的将那天灯夺了下来，傻傻的看着上面的字，看着那熟悉的笔迹，眼中的泪就如瀑布一般往下倾泻。这是他生辰那日夏衍为他准备的礼物，只是……那日没有来得及放上去……原来，夏衍真的一直爱着他。他怪夏衍不信他，可自己又何尝全心全意的相信过夏衍。他总以为夏衍忘不了季桓，总以为夏衍只是当他是无聊时的消遣，却不曾知道，夏衍的心也如他一般的热烈。
第188页 他再也撑不下去了，他的心勐烈的翻腾着，他想夏衍，想见他，想的心痛，锥心刺骨般的痛。渐渐的，血液里又开始翻涌了起来，体内的魂灵又开始不安分了，想要冲破筋脉喷发出来。他浑身疼痛难忍，突然就摔在了地上，随即开始在地上翻滚着，眉头紧锁，十分痛苦。 “夏衍……夏衍……我好难受……你在哪?”卓凌口中又开始不停的呢喃着，他不知道，其实这大半个月以来，每夜发作之时，他都喊着夏衍的名字，只是段子贤在他身侧，总是能及时的就让他平息下来。 段子贤见卓凌突然倒在地上打起了滚，赶忙奔了过来，让阿梅开了个房间，一把抄起卓凌就扛了上去。他将卓凌放在床上，卓凌口中还不停的喊着夏衍的名字，他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掀起了卓凌的衣裳，将手覆在了那醒目的魂印上。半柱香后，卓凌终于平静了下来，静静的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阿梅站在房门边看的傻了眼，半晌才回过神来，鼓起了勇气才走上前去问段子贤：“阿凌……这是怎么了?” 段子贤不想跟这凡夫俗子多做解释，没好气的就回了一句：“还不都是那妖物害的!” “啊?”阿梅闻言，更是诧异，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妖物?什么妖物?谁是妖物?” “还能有谁，你的夏公子!”段子贤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卓凌，眼下已经接近一个月了，这魂灵发作的还是如此频繁迅勐，让他心生疑虑。他修炼术法之时了解过魂灵，多为新死之人生魂回归时才生出的，需要一月时间与体内血液融合形成灵力，但这发作会越来越少也越弱，从未曾听说过这么久了还会如此厉害。自从发现卓凌体内有了魂灵开始，他也猜到卓凌多半也已成为非人之物了。 “滚你大爷的!”阿梅一听段子贤说夏衍是妖物，立即怒火中烧，也忘了畏惧，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他娘的才是妖物，你全家都是妖物!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为了把卓凌抢进宫去，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皇上了不起吗，皇上就能横插一槓子夺人所爱吗?!还说夏叔叔是妖物，你们还要不要脸了?!”凭着生意场上混出来的泼辣，阿梅不住的骂着，在他们父女的眼里，夏衍简直如神明一般，如今见到卓凌心痛欲绝的样子，她岂能忍得了这股气。 “你这泼妇给我闭嘴!”段子贤大喝了一声，谁知道阿梅闻言骂的更凶了。 “你说谁是泼妇?!”阿梅吼道，反正自己身上有免罪金牌，她什么也不怕了，“你敢说老娘是泼妇，老娘今天就泼给你看看!”说罢转身就退到门边，朝楼下大声吼道：“今儿个生意不做了，阿朗阿四小豆子，把大厨都给我叫上来，带上傢伙，我今日要让你看看，什么叫泼妇!” “阿梅，别吵!”卓凌终于出了声，他缓缓的坐起身来，看着段子贤，长嘆了一声，“其实……我也是个妖物，这魂灵，就是证据。” “阿凌，你胡说什么，咱们人多，不怕他，杀了他，我陪你去找夏叔叔!”阿梅以为卓凌此刻伤心欲绝，便安慰道。小伙计带着大厨全都蹿了上来，手里都拿着菜刀马勺，气势汹汹拥在门口向里张望着：“掌柜的，干谁?” 卓凌此刻心绪不宁，十分的烦乱，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低声吼着：“好了，别闹了，让我安静一会!”说着就轻轻的把阿梅推出了门，将门关上，又回身坐在了床边。 “你……还好吧?”段子贤担忧的问道，他也瞥见了那天灯上的字，惊觉那妖物难不成也有真心。 “我没事，只是有些心乱。”卓凌深深的喘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一些。 “你若实在放不下他，就别逞强了，”段子贤说道，“待你这魂灵适应了，我送你回去吧，‘情’这个字，本就伤人，也从没有对错可言，只要爱着彼此，任何伤痛委屈……都比不上分开后的思念更让人煎熬。” 卓凌闻言已经，勐的抬头看着段子贤，愣愣的说道：“你怎么……” “我不知你二人发生了什么事，”段子贤有些面露愧色，“但我想，也许与那日我们去找那妖物有关。阿澜的确说了些隐晦不明的话故意气夏衍，但他并没有恶意，只是……心里太过酸楚。也许，夏衍是真的爱你，那日他被阿澜气的，差点杀了阿澜。但若是因这误会让你二人从此天涯相隔，我想阿澜也会愧疚，会难过的。” 卓凌红着眼眶，嘆了口气，说道：“不关阿澜的事……都是天意……”话音未落，卓凌左手腕上的红绳突然松开，直直的砸在了地上。 卓凌脸色一变，赶忙捡了起来，紧握着红绳，闭上眼睛口中默念着，突然，眼前出现了夏衍的身影……他正倒在血泊中，双眼微闭，卓凌心中一惊，再一看，发现萧城跪在他身边，万分恐惧的目视前方…… 第69章 得真相月下情未央4 卓凌惊恐的勐然站起了身，将面前的段子贤吓了一跳：“怎么了?” “夏衍出事了!”卓凌眼中的惶恐还没有散去，双目无神，“我要去救他!”说着就要出门，却被段子贤一把拉住。
第189页 “你去哪找他?”段子贤紧张道，“你这两条腿，等你赶过去，他早就魂飞魄散了。”说完就一把夺过那红绳。 片刻工夫，段子贤勐的一睁眼，“找到了，我带你过去!”便一把握住了卓凌的手，想要施法。 “太危险了，”卓凌抽出了自己的手，感激的看着段子贤，“你送我过去就好了，你回宫吧!” “你说的什么话，”段子贤怒吼道，“先皇把你交给我，我怎能让你独自去涉险?” “可我更不能让你陪我涉险，”卓凌坚定的说道，“你还要辅佐金芫，金家没有欠我的，阿澜已经因为我魂归黄泉了，金家的天下不能再因为我有任何闪失!” 段子贤一愣，他心底里隐约觉得卓凌说的对，“但是……” “快，送我过去!”卓凌紧皱着眉头，“这是我和夏衍的事，不能连累你们，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段子贤无奈的点了点头，划破了手指，将自己的指尖血点再卓凌的眉心，闭上双眼默念着…… 话说夏衍这日正在树下百无聊赖的喝着茶，他想起那日卓凌跪坐在花雨下落泪的样子，此生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美过娇娥的少年了，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夏衍!夏衍!” 声音太远了听不真切，但一听到是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夏衍勐的站起身，有一剎那，他甚至以为是卓凌回来了，卓凌终于还是放不下他，回来找他了。就像那日在草原边，自己被那几个大汉拦住去路，身边突然飞过几支箭…… “狗崽子!”夏衍心中念道，起身就往结界外冲去，结果没跑几步，他就看见一个身影正朝着自己飞奔过来，并不是红色的。 “阿城?”夏衍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萧城，便心生疑惑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快走，我送你去狼族!”萧城一把攥住夏衍的手就往外奔去。 “等等!”夏衍勐的停住脚步，将手挣脱开来，“怎么了，去狼族做什么?” “快跟我走，路上再说!”萧城满脸的惊慌，眼里尽是恐惧的神色。 “我不走!”夏衍转身就要回那梨树下，“我答应过他，要在这里等他，我哪也不去!” “等谁也得先把命留住!”萧城怒火中烧，冲着夏衍就吼了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夏衍心中疑惑不解，“你别着急，先说清楚!” 萧城见强拖无望，便想着赶紧说完好带他走：“仙尊要灭你!” “什么?”夏衍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素来与仙尊毫无瓜葛，况且仙尊一直对他和蔼可亲，好好的，他也没惹仙尊，做什么突然要灭他?! “你说什么，你仙丹吃多了?仙尊做什么要灭我?!”夏衍莫名其妙的看着萧城。 “你……你是不是弄死什么人了?”萧城知道的也不甚详细，他今日去仙尊殿中打扫，就想着帮仙尊把寝殿收拾一下，可刚走到门边，就听仙尊在屋里抽泣。萧城顿时好奇心起，自打安澜五百年前替夏衍受过堕仙轮迴，仙尊躲在屋内哭了好几日，之后便再也没见仙尊哭过，这……又是怎么了?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将头往里伸了伸，也不敢被仙尊发现，不然又要挨上几鞭子。隐隐约约的，他听见仙尊在低语……“这个祸害，都是因为你”……“桓儿，你这是造的什么孽”……“你怎么能死，做什么又要气我”……“我知道，都是夏衍这个祸害”……“我谋划了这么久，眼看你就要回来了”……“我要杀了他”……“夏衍，你等着，我要来杀了你!”…… 萧城在帘外本就听不清楚，断断续续的就听到好像夏衍害死了什么人，仙尊要去杀了他，为那人报仇。他心下一惊，察觉事情不妙，仙尊这几百年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时候如此激动过。他更不知道夏衍究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杀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让仙尊如此伤心愤怒。来不及多想，他不能眼看夏衍魂飞魄散，赶忙就跑出来跳下界去，他要去找夏衍，告诉夏衍尽早提防。 可是这一路，萧城也是无助，仙尊要杀的人……哪里能躲的掉?!即便是提前通知了他，也只是等死而已。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传说中能将神仙咬的神魂俱灭的狼王!对，只有狼王才能保住夏衍!他一路狂奔到夏衍的小屋，满心焦急的要将他护送至狼族，谁知道这死人倔脾气犯上来，死活不肯走。 “我什么时候弄死人了?!”夏衍也是无奈，“我日日在这山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狗崽子不在，兔子都不打，鱼都不捉了，能弄死——”突然，他心中一惊……卓凌，不就是被自己逼死的么…… 萧城看到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一脸紧张惊恐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想起什么来了，一把又攥起他的手就要拉他离开，“大哥，五百年了，你的性子能不能改改，安澜殿下不在了，谁还能护着你，你还能这么娇纵，想弄死谁就弄死谁吗，我看你这下怎么办?!快跟我走，眼下，只有狼王能护你了!”
第190页 “等等，”夏衍脑海中此刻思绪万千，他再一次挣开了萧城的手，双眼无神的呢喃道，“仙尊……跟卓凌究竟是什么关系?” “等什么等，再等你的魂就没了，”萧城都急的抓心挠肝了，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卓凌?你家那孩子?” “我想不明白，仙尊……到底什么意思?”夏衍仍然在纠结着，没有在意萧城的惊讶。 “你把那孩子弄死了?!”萧城觉得自己的神识都被掀翻了，自从风雨执令神那里分开之后，他不知道夏衍和卓凌发生了什么，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夏衍竟然会杀了卓凌。 “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夏衍的头突然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就要蹿出来了，“我就要想到了，就要理清楚了，很快，不要吵我!”夏衍双手紧紧的按着太阳穴，他的头疼得就要炸了，狠狠的就跪了下来，却总是差一点没有想清楚什么事情。 这时，空中传来一个吼声：“司文……连你也要背叛我吗?!”萧城突然双腿一软，勐的跪坐在地上，但他瞬间反应过来，慌忙扑倒夏衍身上，丝毫没有耽误的就设起了防护禁咒。 就在防护禁咒将他二人与外面的世界隔绝的同时，他看见了仙尊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仙尊双手负在身后，缓缓的朝着他们走来，眼里丝毫没有掩饰那浓浓的杀意，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二人放在眼里，对曾经的他来说，整个仙庭不过都是蝼蚁，更不用说这只没有仙骨的鬼和那个连棵仙庭的树都噼不倒的文仙了。 “仙尊，你饶了他吧，他无心的，求你饶了他，你杀了我，我替他去死!”萧城见夏衍此时仍然按着头缩成一团，便跪在夏衍身边，不停的磕着头，向仙尊求饶，“我替他去死，你要我怎样都可以，求你了，你饶了他吧!” 萧城只想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保住夏衍的命，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也在所不惜，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越是这样求着，越是让仙尊想起当日殿上季桓做的一切，心中也就越愤怒，恨不得立刻就把夏衍千刀万剐，打的魂飞魄散。 仙尊看着萧城不停的磕头求饶，冷笑道：“你?你算什么东西，你能把他换回来吗?!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被这只厉鬼迷了心窍了，杀了他，你们才能安分!”说罢，便抬起了手。 “不要!”萧城叫着，双手合十尽力加固着这禁咒，嘴里还在不停的求着，“仙尊，你不能杀他，把他杀了，安澜殿下的苦就白受了。” 卓凌说的对，萧城这么憨的人究竟是怎么飞升的，明知道仙尊是护弟狂魔，他还每一句话都直直的往仙尊的伤口上戳，越说就越是激怒的仙尊非杀夏衍不可。 仙尊见萧城还在做困兽之斗，微微一笑，说道：“你觉得你的禁咒，能撑多久?一刻钟，还是半刻钟?”随即将手勐的往前一推，那禁咒的防护上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萧城见状，知道自己的禁咒根本撑不了多久，他勐然扑倒夏衍身上将夏衍护在怀中，偷偷的按着自己的仙印输着灵力，既然来不及逃到狼族，总可以把他们叫来，自己和夏衍只要能撑到狼王出现就可以了，他拼死也要护住夏衍的命。 他在心中默默的叫着瑶光，说是夏衍有难，让他们赶紧来救命，一连叫了五遍，也没有听见瑶光的回应，也不知道瑶光听到了没有，那一霎那，他突然觉得好绝望……怎么办，他二人这次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夏衍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恢復了意识，推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萧城。他看见仙尊此刻正毫不留情的攻击着萧城的防护禁咒，心里也突然一阵惊慌，连忙大喝一声“安云”，只有安云在手中，他才多一丝安全感，即便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仙尊的对手。 只见安云直直的朝着自己飞来，眼看马上就要握在手里了，突然仙尊眼中寒光一现，另一只手勐的一挥，安云“砰”的一声摔在了一边，落在了禁咒之外。 “你还有脸用安云?!”仙尊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召唤安云，你既然害死了他，就该知道，你要为他偿命!”突然，仙尊手中施的力量大增，夏衍和萧城周身的防护禁咒瞬间就无形的碎裂开了，尽数消失。下一刻，仙尊的脸上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狠狠的一掌打向了夏衍。 萧城眼色一变，往夏衍身前一扑，将这股掌力满满的接了下来，瞬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去。 “阿城!”夏衍一把揽住萧城，紧张的看着他，“你怎么样?你快走，不要管我了，仙尊要杀的是我，你在这找什么死?!” “废什么话，”萧城咳了两声，又吐出了一口血，惊恐的盯着仙尊，提防着他随时可能发出的下一次攻击，“你死了，我还怎么活?!” “你觉得……你救得了他吗?”仙尊又是一笑，用力一挥手，就将萧城扇到了一边，萧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赶忙就用胳膊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再回到夏衍身边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仙尊又是狠狠一掌推了过去，这一次，完完全全的正中夏衍的胸口。夏衍毫无抵挡之力的硬接了这一掌，瞬间感觉筋脉尽碎，口中的鲜血不停的往外涌着，那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离体，他有些绝望，绝望的是自己最后也没有再见到卓凌一眼，但他也庆幸，庆幸卓凌离开了，不然也会有危险。
第191页 “狗崽子，对不起……”夏衍呢喃着，无力的闭着双眼，躺在血泊中。萧城见状，顾不得站起身了，手脚并用的就爬了过来，将夏衍护在了身后，跪着不住的求着仙尊，求仙尊不要杀他，哪怕只留他一条命也可以。 “滚!”仙尊大喝一声，一时冲动想将萧城一併杀了，他看着萧城不停的磕头求饶着，顿时有些心痛，那日在殿上，季桓也是这么求着，不停的求着，所有的尊严都不要了，只求能留下夏衍一条命。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仙尊怒不可遏的嘶吼着，“为了这么一个东西，一个一个的不管不顾，他……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做成这样?!” “仙尊，求你了，别杀他!”萧城余光瞥见夏衍此刻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哭喊着恳求着，“看在我在你身边这几百年尽心尽力的份上，你饶他一命吧，你要泄愤，你杀了我吧，我愿意替他，求你了，求你了，你不能杀他……”萧城求到最后，整个人趴在地上放声的哭着。 “你……”仙尊被萧城哭的有些心软，但一看到夏衍，那股怒火就压不下去，狠狠的瞪着萧城，“你别告诉我，你也爱他?!” 萧城还在哭着，他心中深深的惊恐，他怕自己拦不住仙尊，怕夏衍真的命丧于此，他想起自己在仙尊寝殿外偷听到的，他知道仙尊简直恨死夏衍了，但他疑惑的是，季桓都走了五百年了，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让仙尊突然大发雷霆。半晌之后，他缓缓的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我爱他，八百年前我就爱他，他若死了，我也没法活下去……” “你……”仙尊气的一阵急喘，“你们都要气死我!这只鬼……哪里值得你们这样，什么是爱，你告诉我，你动的哪门子的爱?!他爱你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萧城渐渐平静了些，眼神里充满着悲凉，“但我知道，即便他不爱我，我也想要让他一世喜乐安康，我想看他的笑，看他肆无忌惮的闹腾，只要他开心，我就开心，他若悲伤，我的心就疼得无法忍受。” “你们一个个的，做仙都把脑子做坏了!”仙尊怒吼道，“安澜就算了，你知道吗，就在不久前，他亲手逼死了一个深爱着他的人!” 萧城突然想起了夏衍之前说到卓凌，难道卓凌真的死了?!“不可能的!”萧城突然抬头看着仙尊大声喊道，“他不可能害了卓凌，他一直当那孩子像珍宝一般，怎会捨得伤害他?!” “不可能?!”仙尊冷冷的笑着，“我没空跟你废话!”说罢大手一挥，又将萧城扇到了一边，勐的一抬手就要向夏衍攻去，他知道，夏衍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只要这最后的一击，即刻就能魂飞魄散。他本就是强弩之末，此刻是用尽了所有的灵力，才让自己撑到这一刻，为了能将夏衍击杀，事不宜迟，待自己撑不住了，让夏衍缓过气，就不一定能出了这口恶气了。 他将所有的灵力全部聚集在这一掌中，直直的就朝着夏衍打去，眼看这一束金光就要击中夏衍，直接击穿腹部摧毁魂印，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惊唿——“夏衍!”一个身影蹿了出来，手中匕首一挥，挡开了大半的灵力，却用自己挡下了剩下的一小半。然而，只那一小半，也让那人飞了出去，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重重的倒在了夏衍的身边…… 第70章 得真相月下情未央5 “夏衍!”卓凌用力撑起了身子，一只手轻抚着身边夏衍的脸，另一只手紧握着夏衍的掌心，狠狠的输着灵力，他一声声的唤着，“夏衍，你醒醒，我回来了。” 仙尊看到卓凌，先是一愣，随即眼里冒出怒火，想要再次发力击杀夏衍。就在他调动周身灵力之时，突然心口一阵剧痛，顿时感到体力不支。他一阵惊慌，怎么在这个时候发病了?!随即，他捂住胸口，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没有向一边倒去，即刻试图平息体内四处冲撞的气息……“算你走运，”他心中暗道，“就给你这一时半刻，让你跟他告个别!”便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萧城见仙尊停止了攻击，似是体力不济了，赶忙趁着这一时半刻的喘息的工夫爬到了夏衍身边，跟着卓凌一起为他输送灵力。不一会的工夫，夏衍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狗崽子!”夏衍一眼就看见了身边的卓凌，勐的坐起身来一把就抱住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边伤重的萧城，眼眶瞬间就红了，“你回来了?!是我伤的太重出现幻象了?” 萧城见夏衍终于醒了，看这动作似乎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顿时松了一口气，坐倒在一边，一巴掌拍在夏衍的腿上，只是，他此时也没有了力气，那一巴掌就像是掸灰一样轻绵绵的。嘴里还没好气的轻声嘟囔着：“你他娘的不是说把他弄死了吗，我怎么觉得他比你还精神?!” 卓凌恶狠狠的瞪了萧城一眼，轻轻的抚摸着夏衍的背，小声安抚着：“不是幻象，我真的回来了，我看到你有危险，怎能不来救你?” 夏衍死死地抱着卓凌，似乎微微一松，卓凌就会再次消失在他的眼前，他不停的在卓凌的颈侧轻轻的吻着，在卓凌耳边低语着：“你……不生我气了?”
第192页 “夏衍你要不要脸?!”萧城见到眼前的情景，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低声吼道，“大白日里你就耍流氓，就这么急得忍不到入夜了吗?!” “你想的美，”卓凌这次没有理睬萧城在一旁插话，撅着嘴娇嗔的说道，“你把我气成那样，怎能轻饶了你?若不是看到那盏天灯，我才不会回来，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天灯?”夏衍突然抬起头，先是一愣，随即想起卓凌生辰的前夜，自己擀好了面，锅里熬着汤，觉得还是不够，便东翻西找了一堆东西，扎了个天灯，又拿起笔绞尽脑汁写了两句话上去，想着卓凌生辰那夜，二人一同放上天。那时，他脑海里浮现出卓凌跟着他一起放天灯的样子，看到天灯上的字，眉眼弯弯喜笑颜开，高兴的无可形状的样子，他的心里就甜滋滋的。 “你怎会看到那天灯?”夏衍疑惑的问道。 “你那破灯，占着人家阿梅的地方，人家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卓凌一指头弹在夏衍的前额上，“你这人，总是让别人如此厌恶!” “你……还走吗?”夏衍面露惶恐之色看着卓凌，此刻，他竟忘了仙尊还在眼前，自己能活到几时还不知道，居然还在意卓凌会不会再次离开。 卓凌看着夏衍那惊恐的样子，不禁咧开了嘴，笑吟吟的说：“怎么，想赶我走?” “是不是我不赶你，你就不走了?”夏衍死死地盯着卓凌的眼睛，眼中的深情瞬间就要化了卓凌的心。 卓凌闻言，低头不住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念叨着：“果然……你造的孽，都是要还的……” 夏衍看到卓凌的笑，心中勐的一颤，他的眼里，此刻除了卓凌，什么都没有了。他愣了一下，瞬间捧住了卓凌的脸，深深的吻上了卓凌的唇。卓凌一惊，眼睛瞪的大大的，夏衍的脸近在咫尺，那双眼睛还在轻轻的颤抖着，他的睫毛轻轻的扫着自己的鼻樑，微微的痒，一滴眼泪瞬间从眼角落了下来……原来，自己始终还是放不下他…… “我滴个娘啊……”萧城瞬间捂住了眼睛，念叨着，“罢了罢了，反正快要死了，就让你再享这最后一刻的温存吧。” 卓凌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勐的推开夏衍，一下子站起身，拾起身边的索命紧紧握在手中向前跨了一步。他看着眼前正闭着眼睛调息的面容沧桑的男子，霎那间觉得有些眼熟，但转念想到正是此人将夏衍伤成这样，眼中透着杀气，恶狠狠的低声说道：“死?没那么容易，我看今日，究竟是谁死?!” 说完，他将索命浮在眼前，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调动着全身上下的灵力，尽数灌入到了匕首中。随即勐然一顿，狠狠向眼前一指，大喝一声——“杀!” 只见索命勐的就向前蹿了出去，径直刺向仙尊的胸口的仙印处，这一刀扎进去，仙尊的仙印一毁，瞬间就会神魂俱灭。然而卓凌忽略了一件事情，这把匕首是当年一个神仙送给他的，那这个神仙……究竟是谁? 索命直直的飞到仙尊胸前一尺处，眼看就要扎进他的心里，仙尊突然轻声低语道：“索命，好久不见了。”索命好似听见了仙尊的低语，一下子就停在了半空，顿了片刻，突然竖了起来，向上蹿去，飞至仙尊的脸侧，竟撒娇似的用刀柄蹭着仙尊的侧脸，这一幕，让倒在树下的三个人瞬间傻了眼。 “这才几年，你就忘了谁是你真正的主人?”仙尊抬手将索命握在手里，随即便插在了腰间，缓缓的向着梨树走了几步，面色比之前的苍白好了许多，似乎是一阵调息已经缓过来了。他勾着嘴角，看着眼前的蝼蚁微微笑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仙家法器……都是认主的吗，怎会随随便便就让你们用我的东西……伤了我?!” 萧城一愣，一把攥住了夏衍的手，惊慌失措道：“夏衍……他，他他他……破庙……魅婆……” 夏衍脑中的思绪也渐渐清晰，他甩开了萧城的手，起身将他扶了起来，轻声说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他不一定会赶尽杀绝的，快走，不要被我拖累了。” “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想走?”!仙尊缓缓的抬起手，默默的调起了体内的灵力。 夏衍想再次召动安云，却发现无论怎么念着安云，它仍然躺在那里无动于衷。仙尊看到夏衍的眼睛不时的瞥着一旁的安云剑，又不屑的笑道：“别白费心思了，你不是它的主人，它被我锁了，除了桓儿，谁也召不动它!” 最后几个字，仙尊几乎是朝着夏衍怒吼着，随即掌心向前勐的一推，一束肉眼可见的灵力蹿了出来，直直的打向夏衍的腹部。仙尊盛怒之下非要打的夏衍魂飞魄散不可，他费了那么多心机，谋划了那么久，等了五百年，好不容易等到季桓轮迴到十八世，眼看着就能把弟弟接回来，夏衍居然害死了他，让他五百年的希望都落了空。魂灵一生，就会随着融合将仙印渐渐沖淡，他的弟弟……就再也回不了仙庭了。他恨……恨夏衍这个祸害，也恨自己没有狠下心当场就杀了那帮坚持要让季桓替夏衍受过下界轮迴的仙。
第193页 就在夏衍即刻要被那股灵力击中之时，卓凌突然挡在了夏衍身前，那股灵力，直直的撞在了卓凌的胸口。突然，那股翻涌的力量又在卓凌的筋脉间游动了起来，此刻更加的汹涌磅礴，卓凌痛的难忍，大声的吼了出来，心口处还微微透着浅浅的光，勐的向后倒在了夏衍的怀中。 “狗崽子!”夏衍惊唿一声，他看着卓凌浑身颤抖着，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嘴里还在低哼着：“夏衍……夏衍……我好难受……”他猜到刚才仙尊这一击，又窜动了卓凌体内的魂灵，赶忙将手覆在卓凌的魂印上，向里输着灵力。 “没事的，我在，别怕，一会就好了，乖，不怕。”夏衍一边平息着卓凌体内躁动的魂灵，一边安抚着。他死死地搂着卓凌，才没让卓凌又在地上打起滚，于是心中疑惑，这都快一月了，怎的还会发作的如此厉害?! 仙尊见卓凌心口透着微光，魂灵之火发作了，先是一愣，随即仰着头狂笑不止：“哈哈哈，竟然还没有融合?!老天都不忍我这一份心意付诸东流，太好了，我的桓儿，能回来了……” 笑了一阵，他便抬手在空气中勐的一挥，随后伸在胸前的手中微微发力，五指微曲，竟隔空将卓凌提了起来，瞬间就将卓凌吸了过去，卓凌就这么浮在半空中，脸上还是一副痛苦的表情，仿佛下一刻真的要炸开来了。 夏衍还没有彻底平息卓凌体内的魂灵，见卓凌突然飞到了仙尊的身前，情急之下勐的站起身就朝着仙尊扑了过去。然而还没跑几步，仙尊另一只手勐然一挥，就将夏衍又扇回到了萧城身边。夏衍重重的摔在萧城的脚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卓凌，大声的喊着卓凌的名字，耳边还传来了仙尊的声音“别着急，待我做完了正事，才轮到你!” 萧城看着仙尊站在眼前，将卓凌浮在半空，兇勐的朝着卓凌的胸口灌着源源不断的灵力，而卓凌则是越来越痛苦。他听到仙尊口中念念有词的，隐隐约约听到了仙尊说的是什么，脑海中好像浮现出了一些画面，好像曾经在打扫古籍密室的时候，看到过什么…… 他突然将夏衍扶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夏衍，说道：“仙尊有没有告诉过你，安澜殿下这一世，是第多少世了?” 夏衍被这突然的一惊一乍弄的有些懵，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想到从狼族回来那日，仙尊传音之时好像提过：“好像……第十八世。” “你是怎么跟这孩子扯上关系的?”萧城又问。 “啊?”夏衍一愣，“最早，是仙尊让我带着他一起去狼族……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体内……是不是生了魂灵了?”萧城又问。 “他……被我气的自尽了，我把他的生魂从地府抢了回来，这魂灵便生了，”夏衍低着头，仿佛再也不想回忆那残忍的一幕，突然，他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萧城，说道，“可这已经将近一月了，怎的还会发作的如此兇勐?!” 萧城此刻已经彻底理清了所有的思路，他知道为什么仙尊突然发怒非要杀了夏衍泄愤不可，知道为什么自己提都提不动安云，那孩子却能挥着安云厮杀，知道那孩子为什么死在了魅婆的梦里却还能安然无恙的醒来，知道为什么夏衍莫名的就对一个相处不过数日的孩子起了依恋之心，他也知道了此时仙尊正在干什么…… “因为他的体内……有仙印……仙印与魂印本就不相容，魂灵要将仙印完全沖毁，才能彻底融合。”萧城犹豫了一下，淡淡的说了出来。 “什么?!”夏衍一愣，“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个孩子!” 萧城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夏衍，深深的嘆了口气：“你好好回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过往，他当真……只是个孩子吗?” 夏衍瞬间就痴傻的愣在了那里，他的脑海中闪回着遇到卓凌之后的每一个画面，从叶城初遇……一直到梨花雨下的那滴泪……他的头又开始疼了，疼得厉害，疼得他想用安云直接将脑袋噼开。突然，他听到了卓凌在喊他的名字——“夏衍!夏衍!救我!” 他勐的一定神，抬头看见仙尊还在往卓凌的胸口灌着灵力，丝毫不留情面的像是要将卓凌打的魂飞魄散…… “夏衍……救我……夏衍……”卓凌双眼紧闭，面色痛苦，下意识的喊着，如同每次魂灵发作时一般，他都会呢喃着夏衍的名字，让夏衍来救他。 夏衍盯着那束灵力的金光……胸口……卓凌的胸口……那个印记……是仙印!他突然想起来了，有一日他偷看季桓在温泉沐浴，隐隐的看到了季桓胸前的仙印，同卓凌心口的那个印记……一模一样! “狗崽子!”夏衍惊唿一声又要朝着仙尊冲过去，却被萧城一把拦住，他转身怒吼道，“你干什么，不要拦我!” “你……不想让安澜殿下回来吗，再忍半个时辰，你就能看到他了!”萧城拉着夏衍的胳膊，他记得仙尊此刻用的这个术法，倘若卓凌真的是季桓的第十八世，只要让他亲身经歷八苦，帮苦难之人解脱，就可以将灵力输入他的仙印，唤他重生。但他若死了，一切便前功尽弃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仙尊怒火攻心一定要杀夏衍泄愤的原因。可夏衍又将卓凌的生魂带了回来，只要魂灵尚未在体内融合，仙印未消，就还有一丝希望将魂灵毁去，那季桓的神识依然能回来，仙印完整，仍然可以回仙庭做他的神仙。
第194页 “你什么意思?”夏衍愤怒的挣脱着萧城的束缚，他不能眼看着卓凌再受着这样的痛苦和煎熬，“季桓要回来了?!” 萧城将仙尊此刻的举动简单的给夏衍解释了一下，夏衍脑袋一空，心里一沉，傻呆呆的愣在那里。片刻之后，他突然攥住萧城的胳膊，惊恐的问道：“倘若季桓被仙尊召了回来，卓凌会怎样?” “他就没了……”萧城淡淡的说道，他还是觉得夏衍是一直在等着季桓的。 “没了?”夏衍一惊，“什么叫没了?!” “这一个身子，怎么装的下一仙一鬼两个灵印，一个出来，自然会有另一个消失。”萧城也是猜想，最终的结果他也不甚清楚，但想来这就是最正常的逻辑了。 夏衍闻言，一颗心狠狠的往下一沉，使了全身的力气拼命挣开了萧城的手，往卓凌那里跑去，他记得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不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拿你去换”…… 第71章 得真相月下情未央6 夏衍拼了命的向前冲去，倘若他为了让季桓回来就弃了卓凌，那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仙尊眼看还有约莫一刻钟就大功告成了，夏衍又要蹿出来捣乱，当下眼中杀意突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就要抬起。 萧城跟随仙尊多年，一眼就注意到了仙尊此时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赶忙蹿上前去就将夏衍拦腰抱住往回拖，在他看来，季桓回来并没有什么不好，反倒有人能彻彻底底的护着夏衍了，那个孩子……只能算他命不好了…… “你放开我!”夏衍不住的挣扎着，口中愤怒的嘶吼，“放开我!他若没了，我就去陪他!狗崽子，你撑住，我来救你!” “夏衍!”萧城死死地拖着夏衍，在他耳边叫道，“你找了五百年了，眼下安澜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要做什么?!你打不过仙尊的，你救不了他，别去送死了，老实待着，安澜殿下就要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吗?!” “不要!”夏衍看到卓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他听到卓凌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然而自己此刻被萧城死死地锁了住，完全无能为力。他眼中的泪疯狂的涌着，奋力的嘶吼着：“我要我的狗崽子，你放开我!萧城，你个王八蛋放开我!” “夏衍，没事，乖，忍忍就过去了!”萧城手中的力丝毫没有松懈，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真的能将夏衍锁死让他无法动弹，他在夏衍的耳边不断安抚着，“马上就好了，待安澜殿下回来，你很快就会忘记那个孩子的，你就能回到以前的日子了，你还记得吗，你跟安澜殿下在一起的日子。就再忍这一刻，马上就好了，乖，不闹了，马上就好了，安澜殿下马上就回来了。” “我不要!不要!”夏衍被锁在萧城的怀中，放声的哭着，季桓能否回来似乎在他心里早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然而若是失去了卓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承受那生生将心撕成两半的痛，但此刻，他除了哭喊，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你再不放了我，我就杀了你，萧城，我要杀了你，你放开我!” “等安澜殿下回来，你尽管杀了我好了!”萧城红着眼睛，手中的力用的更加重了。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夏衍仍然没有放弃挣扎，他将萧城弄的遍体鳞伤，却没有挣得一丝空隙。 仙尊余光中瞥见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洋洋得意的笑道：“司文，看在你现在做的这一切的份上，回仙庭之后你只要闭紧你的嘴，你就还是我的司文!” “夏衍……”卓凌的声音越来越弱，此时已经几乎听不清了，但他脸上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轻，“救我……” 夏衍已经快要疯了，他杀不了仙尊，救不了卓凌，连萧城都挣不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真真的发现，自己的确是个废物。他突然停止了哭闹，双眼死死地盯着卓凌，口中默默的念叨着：“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不管你去哪，我都陪着你，我要你带我回家。这一次，我许你永生永世，没有约期，没有尽头，狗崽子，你记住，我爱你……等我……” 突然，一阵微弱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惊的三个人都傻愣在了原地——“哥哥，我好痛，你是要杀了我吗?” 夏衍闻言，顿时瘫软了下来，整个人靠着萧城的支撑才稳住身形站在地上，他的眼中满是绝望，心已经彻彻底底的沉进了黑洞洞的无底深渊，怎么也找不到踪迹了。 仙尊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从眼前的卓凌口中发出来的，当下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输着灵力的手勐的一颤，力量顿时小了很多。他看着卓凌笑道：“桓儿，是你吗?你认得哥哥了?!太好了，你再忍片刻，待你彻底恢復，哥哥替你杀了这只厉鬼，帮你报仇!” 然而，话音刚落，仙尊正准备加重手中输送的灵力，想让季桓的仙印加快恢復，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皱着眉头垂目一看，发现胸前被安云一剑插在心口之上，再向下半寸就扎中了仙印。只听卓凌微弱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破!”，安云从前胸勐的就贯穿了出去，直直的扎向了仙尊身后的阿楚。好在薛寒和阿楚眼疾手快，侧身一闪，安云随即被握在了薛寒的手里。
第195页 仙尊受到重创，勐的一松手向后倒去，“砰”的一声躺倒在地上。萧城见状，心里一惊，手突然一松，就让夏衍挣脱了出去。 夏衍发了疯似的跑到卓凌身边，他以为那安云是薛寒召动刺穿了仙尊的心脏，当下沉了的心又有些许浮了上来，他要去确认卓凌此时是否还是无恙。 “狗……你……”夏衍冲到卓凌身边，一把将他扶住，神色紧张的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怎么样了，没事吧?!” “夏衍，你大爷，老子叫了半天了，你死哪去了也不来救我?!”卓凌全身松软无力，整个人靠在夏衍怀中，勐的一巴掌扇在夏衍的胸前，“要不是我急中生智，召来安云杀了他，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狗崽子!”夏衍闻言，突然紧紧的将卓凌抱住，霎时间喜极而泣，暴风骤雨般的就吻上了卓凌的唇，一直吻到卓凌一把掐在了他的腰间，他一吃痛，勐的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卓凌，双手死死地扣着，“你吓死我了!你大爷的真的吓死我了，你若真的回不来，我都准备去陪你了!你今后再敢这么吓我，我……我……” “你要怎的?!”卓凌歪着头，不屑的看着夏衍，“你别忘了，老子还没原谅你，你还敢威胁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卓凌说罢，作势就要挣脱夏衍的怀抱。 “不要!不要……”夏衍一惊，突然又紧张了起来，“不要走，你怎样都行……不要走，我害怕……” “那你先放开我，”卓凌有些娇嗔的瞪着夏衍，“你大爷的勒死我了，我心口疼!” 夏衍闻言，勐的一松手，一下子扯开了卓凌的衣襟，看到卓凌心口的仙印正在微微的闪着光，那印记似乎比从前更深一点了。 “大白日里的，你做什么?!”卓凌面色一红，有些尴尬的扇掉了夏衍攥着自己衣襟的手，低吼了一声，“淫贼!”话音未落，他突然察觉身后有异，拉着夏衍勐的便身侧一跃，下一刻，余光就瞥见一把匕首与自己擦身而过。他心中后怕，好险，差一点那匕首就插在自己的魂印上了。 阿楚见那匕首从仙尊手中飞了出来，瞬间变成狼形，纵身一跃，将匕首叼在了牙间，又一个转身回到了薛寒身边，变回了黑衣少年。 “怎么回事?”薛寒看了看此时倒在地上一脸绝望的仙尊，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夏衍和卓凌，又看到梨树下跪坐在地上一脸泪痕的萧城，一头雾水的吼道，“夏衍，你这个祸害又做了什么惹得仙尊要来灭了你?!” 萧城见狼王来了，知道夏衍此刻安全了，但转念一想，仙尊并没有完全召回季桓，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卓凌的仙印尚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杀夏衍的心也只能更盛，此时定要斩草除根，但……怎样才能让狼王下决心杀了仙尊，绝了这个后患呢?突然，他眼珠一转，勐的跳起来向前蹿去，大声喊道：“瑶光殿下，你还记得你的战羽营吗?” 薛寒闻言，眼神突变：“你说什么?” “八百年前，仙庭叛乱，安澜殿下在凡间受伤，夏衍身死，安澜殿下为了抢夏衍出地府，在十八往生灵那里受到重创，仙尊为了平叛，想召你入仙庭，你拒绝了!”萧城语速飞快的说着陈年旧事，他想在仙尊缓过来之前，撺掇狼王杀了他，否则夏衍今后的日子也得胆战心惊。 “是，当时我就跟他说了，我离不开战羽营，离不开阿楚，不愿飞升。”薛寒不解的说道。 “那你之后又为何愿意了呢?!”萧城也身受重伤，用尽力气挤出了个笑容。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战羽营被灭，阿楚离开，这个萧城自然知道，他只是想让薛寒自己察觉。 “你是说……”薛寒眼中杀意一闪，下意识的就往前迈了一步，“不对，不是狼族为了阿楚，才……” “前任狼王是被仙尊撺掇的，”萧城说道，“仙尊跟他做了个交易，既能灭你的战羽营报了夺子之仇，他又能把阿楚带回家，就连大漠深处那家青楼，都是他的杰作!”萧城勐的一指躺在地上的仙尊，“就是为了削弱你的兵力，只有让你失去了一切，你才能安心跟他入仙庭。他还和前任狼王串通，骗你狼王死了，就是想让你安分一点，这样狼族也能留住他们的储君，你和狼王错过的这八百年，都是拜他所赐!” “你……你说的……是真的?”薛寒此时已经怒火攻心，他想到了梁艾死时的那个微笑，想到了自己回营之后绝望的划破自己脖颈的那一剑…… “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噼!”萧城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大喜，“这些事，只有我能知道，你以为他那么好，放你回来与狼王团聚，他是为了让卓凌平八苦，好让安澜殿下回来，你，和狼王，都只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想杀就杀，想放就放!” 阿楚在听到萧城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紧紧的攥住了薛寒的胳膊，他怕薛寒一时冲动，中了他人的计，但听到最后，他自己也有些按捺不住，一股怒火就要蹿上心头。 薛寒喘着粗气，拎着安云缓步走到仙尊身边，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这个人，他曾经对这个人满怀着崇敬和感恩之心，谁料自己所受的苦难全都来自这个人的算计!
第196页 “他说的……是真的?是你……害死了小艾?!”薛寒用安云指着仙尊，冷冷的说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个机会解释!” “哈哈哈……”仙尊突然大声笑着，“司文，我竟小瞧了你，你在我身边这八百年，竟得知了这么多的秘密。”他说着，突然咳了起来，他的身体本就不行了，八百年前为了仙庭的安稳，他费尽心思召来了薛寒，谁料没安分几百年，夏衍又把他最疼爱的弟弟害的入了轮迴，为了能让季桓回来，他又费尽了心思诸多谋划，好不容易等到了季桓的第十八世，他找到了卓凌，谁料那该死的狼王突然反水，竟要将那孩子咬死，为了保住季桓回仙庭的机会，他拼了一条命从那老狼王嘴里救下了卓凌，但自己也受了重伤，自此……身体便每况愈下。他不放心卓凌一人在大漠离那老狼王那么近，便时常去照看，教他防御之术，还让索命认了主，留予他防身，直到那老狼王病死，他突然察觉，自己谋划了几百年，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当年是夏衍害的季桓轮迴，如今，自己要他将这个孽债还回来，让他护着卓凌，险他来涉，功卓凌领，再完美不过了。 “是又如何，你们……还不是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仙尊此时绝望的笑着，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召季桓回来的那个术法本就是不可逆转的，自己将所有的灵力都输入了卓凌体内，就是为了沖毁他的魂印，眼看就要成功了，就差半刻，季桓就要回来了……可惜，功亏一篑…… 薛寒一听，瞬间怒不可遏，提剑就要往仙尊心口的仙印处刺过去，突然，卓凌甩开了夏衍的手，扑到了仙尊身前，挡在他与薛寒中间…… “瑶光!”卓凌脱口而出的吼道，没有注意阿楚的眼神突然一变，“放了他吧，刚才的术法是灵力置换，他已活不过几日了，让他自生自灭，给他个轮迴的机会吧，看在……他是真心想成全你和阿楚的份上。” 薛寒犹豫着，一时没有将剑抽回来，阿楚见状，上前将他拉了回来，轻声在他耳边说：“阿凌说的对，好歹也算对你有恩，没抽了你的仙骨，就当是……给季桓个面子。” 薛寒愣了愣，随即将剑扔在了一边，握住阿楚的手，冷冷的说道：“走，回家!”便拉着阿楚就出了结界，只丢下了一句话——“夏衍，你的情……我还了!” 萧城见薛寒突然止住了杀意，带着狼王就走了，顿时大吃一惊，一时冲动竟想蹿上前拦住他们，但转念一想，嘴角微微一扬，又停住了脚步，静静的坐在树下看着。 卓凌见薛寒和阿楚离开了，回身将仙尊扶了起来，淡淡的说：“不要再作死了，找个无人的山洞，静等天衰吧。轮迴……也没什么不好的，你造的孽，终归要还。”不知不觉间，竟有一滴泪滑了下来，然而除了仙尊，没有人看到。 “桓——”仙尊想再叫一声弟弟的名字，却被卓凌突然打断。 “闭嘴!快滚!”卓凌转过身不再看他，“看在你一片真心，也无几日好活了，杀夏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趁我杀心未起，赶紧滚!”卓凌狠狠的吼了一声，便疾步走回夏衍身边，扑进了夏衍的怀中。 仙尊依依不捨的看着卓凌，慢慢的向结界外退去，瞬间，他的心释然了，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轻松了。 他想到在堕仙谷那日，季桓眉眼含笑的看着他，轻声的说道：“哥哥，飞升之后总是叫我安澜，可我还是想听你再叫我一声桓儿?” 他的泪便再也止不住，伸手想要将季桓拉回来，轻声呢喃着：“桓儿，我的桓儿……” 季桓微微一笑，留下一句“保重”，随即转身纵身一跃，那一跃，带走了他所有的魂魄…… 退到结界边的时候，他低语了一声“保重，哥哥永远爱你”，转身就消失在山涧中。 卓凌在夏衍怀中，双手死死地扣住了夏衍的腰，很久都没有松手，夏衍也紧紧的抱着他，低头在他的侧脸不停的吻着，完全忘记了树下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第72章 得真相月下情未央7 “怎么着，你二人准备抱到何时才挪窝啊?”萧城看了很久，发现夏衍和卓凌居然能抱在一起一动不动这么久，最终还是等得不耐烦了，走上前去。 夏衍闻言，突然反应过来萧城还在，随即松开了卓凌，迎了上去，走到萧城身边，抬起一脚就把他踹飞了出去，整个人倒在了树下。 “你……你居然对我动粗?!”萧城捂着被夏衍踢中的腹部，歪坐在地上委屈的哼着，“你为了一个孩子，还想要我的命吗?!” 卓凌看着萧城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也缓步走了上去，跟在了夏衍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 “如果卓凌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去陪他之前，也要拉上你!”夏衍恶狠狠的吼着，萧城死命的锁着他的时候，他是真的害怕了，那一刻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惧，即便卓凌远走，至少自己还能再见到，可若真的…… “这不是没事了吗，说到底，还是我把瑶光殿下和狼王叫来的。”萧城一脸委屈的看着夏衍。
第197页 “你再装!”夏衍作势又要上前去踹两脚，“你再装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踹死你!”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踹上萧城，卓凌在一边拉住了他，还朝萧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萧城沖卓凌点了点头，转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夏衍眼前，只剩夏衍的吼声迴荡在空气中——“你再跑慢一点，看我不踹死你!” “好了!”卓凌扯了扯夏衍的胳膊，“做什么跟他置这个气，他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夏衍看到卓凌的脸，瞬间心就松软了，“他拦着我，不让我去救你!” “夏衍!”卓凌突然眼神一变，满含着深情地看着他。 “我在，我永远都在!”夏衍看着卓凌，眉眼含笑，他突然觉得，这个生死边缘走的太值得了，卓凌回来了，卓凌原谅了他…… “你想我吗?”卓凌微微笑着。 “想，想的撕心裂肺，想的痛彻心扉。”夏衍说着，眼眶渐渐的又要红了。 “我也想你!”卓凌突然眼角滑下一颗泪，“夏衍，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夏衍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他不想再松手了，放一次手，自己就痛的死去活来，他要永远就这么抱着卓凌，抱一辈子。他在卓凌耳边低声呢喃着：“狗崽子，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怎么不生气?”卓凌的头埋在夏衍的肩上，甜甜的笑着，“但是我再生气，还是忍不住要想你，我走了这么多天，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真的太没出息了。但是你给老子记着，今后若是再伤我一次，我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你!” 夏衍在卓凌颈侧轻轻的啄了一下，低语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今后，换你来伤我，你怎么气我都可以，只要你不走，你就照着云霖那个样子作!” “去你大爷的!”卓凌不禁笑了出来，松开了夏衍，转身朝屋子走去。 “你要去哪?”夏衍紧张的问道。 “去做饭!”卓凌回头微微一笑，“曾经不是有个人告诉我，今后再出门申时前定要回来，他等我吃晚饭的吗?!”说罢，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夏衍微微笑着，看着卓凌的背影，勐的跟了上去，挽着卓凌的胳膊一同往灶间走去：“今晚吃什么?” “吃你!” “那得等入夜了，我是夜宵!” “老流氓!” “流氓我认了，哪里老了?” “你都八百多岁了，还不老?都掉了牙了吧——啊!夏衍你大爷，你又咬我!” “掉了吗?” “你才是狗!” “汪……汪汪……” 吃完晚饭，二人坐在梨树下看着星星，夏衍突然看着卓凌，有些愣神。 “看什么呢?”卓凌转头，无意中瞥见夏衍在看他。 “狗崽子，你站到这里来。”夏衍拉着卓凌站到了茂密的树冠下，见卓凌站定，他转身一掌狠狠的击在了树干上，瞬间……落英缤纷…… 卓凌一身红衣站在花雨中，他看着纷纷落下的白色花瓣，脸上扬起了笑容，不经意间仰着头原地转了个圈，这一幕，彻彻底底的看傻了夏衍。卓凌这身红衣是在扬州城买的那件，那日夏衍一见卓凌穿上身，便六神无主满脑子都是卓凌的脸和身子。今日，见到卓凌又穿上这件衣裳，此刻还站在这梨花雨下，他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就这么傻傻的一直盯着卓凌看入了迷……真的好美，自己等着一幕，已经等的太久了。 愣了半晌，他心中火勐的蹿了出来，径直朝着卓凌沖了过去，将他抵在树干上，把他的双手扣住举过头顶，狠狠的吻了上去…… 梨花还在纷纷的落着，洒在二人的身侧，他们的头上，肩上也落着几片花瓣。夏衍深深的吻着，卓凌深深的回应着，他们都仿佛等了好久才又等到了这一刻，过去的心酸、委屈、伤痛，都被这个吻融化了。卓凌想要抱住夏衍的腰，想要在他的背上抚摸着，但他的手此刻被夏衍死死地扣住，动弹不得，他只能在夏衍口中纠缠，还不时的咬着夏衍的唇。 夏衍轻轻松开了卓凌的双唇，将前额抵在卓凌的额头上，缓着气。他微微的笑道：“你又咬我?!” 卓凌急喘着，咧着嘴角，轻声说：“谁家狗崽子不咬人?!” “可我就喜欢你咬我!”夏衍蹭了蹭他，呢喃道。 卓凌笑着，低哼了一声：“贱人!” “我就是贱人，你要不要这个贱人?”夏衍看着离自己不足一寸的这张脸，笑着问道。 “不要!”卓凌娇嗔着。 夏衍闻言，又狠狠的吻了上去，吻了很久，吻到卓凌的眼神快要涣散了才又松开：“再问一遍，要不要?” “不要，就不要!”卓凌无比甜蜜的笑着，闭上了眼睛扬着下巴。 又是深深的一个吻，卓凌的眉眼始终是弯着的，仰着头深情地回应着。 “夏衍，”卓凌在夏衍的唇离开的那一霎那，突然说道，“你是爱我，还是爱季桓?”
第198页 “当然是你。”夏衍说着，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季桓没回来，你不后悔吗?”卓凌又问道。 “不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拿你去换。”夏衍微皱着眉心，眼神深邃的看着卓凌。 “倘若我真的死了，此刻回来的是季桓，怎么办?”卓凌意味深长的看着夏衍，问道。 “别胡说，我要的只有你，你忘了吗，我说过的，从始至终，也只有你!”夏衍不由自主的又吻了上去，他真的害怕，甚至不敢再去想仙尊往卓凌心口灌灵力的那一幕。 “夏衍，”卓凌低下了头，“对不起……” “怎么了?”夏衍一愣，随即将头埋进了卓凌的颈窝，“没关系，不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都不怪你。” “看了那天灯我才知道，原来你也爱我，”卓凌哽咽着，“我一直以为你爱的只有季桓。”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夏衍在卓凌的颈侧蹭着，蹭的他心痒难耐，“我没有给过你安全感，我爱你，狗崽子，我真的好爱你。我告诉过你，我要说一辈子，直到你听清为止!” “夏衍……”卓凌带着哭腔，一点一点的在夏衍的脖颈上落着深深浅浅的吻，“我也爱你，我永远比你爱我更爱你。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也不能忘了我，你若是想我，就多看看我们在一起的那副画……” 夏衍被卓凌的吻撩的心里的火汹涌的燃烧着，越来越旺，眼看就要将自己烧着了，他松开扣着卓凌双手的那只手，揽住了卓凌的背，另一只手抄起了卓凌的膝弯，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疾步就朝屋内走去。 卓凌勐的一下子被扔在了床上，紧接着夏衍就扑了上来，暴风骤雨般的吻，疯狂的扯着他的衣裳……“夏衍，你爱我吗?”卓凌任由着夏衍激烈的进攻，仰着头轻声的问着。 “我爱你!” “我听不清……” “我爱你，狗崽子，我爱你!” “听不清……听不清……” “我真的好爱你，如果有天你不在了，我也不会独活，我说过的，不管你去哪，我都陪着你，我许你永生永世，没有约期，没有尽头……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一次了!” “夏衍……”卓凌突然抽泣了起来，“我捨不得你，我不想走……我捨不得啊……”然而，此时的夏衍正在卓凌身上肆意的吻着，完全没有听到卓凌的低语。 突然，卓凌眼中神色一变，淡淡的问道：“夏衍，你想我吗?” “想，一刻不见你，我的整颗心想的都痛。”夏衍突然停下了，搂着卓凌，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随即就攥着他的手慢慢的往自己的身后蹭去。 “你真的……如此爱我?在季桓和我之间……你放弃季桓了?”卓凌蹭着夏衍的颈窝，轻声问道。 “我爱你，我爱的只有你，狗崽子，我不会拿你去换他的，永远不会。”夏衍在卓凌的眉心又落下一个吻，“来，快点。” “夏衍，”卓凌突然将手抽了回来，眼中充满着期待的看着夏衍，“今夜，你要了我吧，我等的太久了，我好想你。”说罢，就往夏衍的颈侧吻去。 夏衍一愣，卓凌很少会主动让自己的，瞬间，他的心里满是欢喜，勐的就将卓凌压在了身下…… “我不后悔……”卓凌轻声呢喃道，“这一生最美的事就是遇到了你，我爱你……不论今后身在何处，我永远爱你……” 夏衍觉得自己好累，卓凌在身侧平稳的唿吸着，自己的心无比的宁静，他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静静的睡了过去。 突然，卓凌松开了攥着夏衍髮丝的手，轻轻坐起身来，披了件红衣，悄无声息的下了床。他看到靠在墙边的澜月，脚步一顿，随即将澜月捧起，缓缓走到了梨树下。 他将澜月平放在石桌上，轻轻的抚了起来，一阵轻逸悠扬的琴声消散在空气中。一曲结束，他微微一笑，深情款款的看着澜月，低语道：“澜月，对不起，好久不见了……”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屋檐，好像看见了有个少年坐在上面，举着弹弓，一脸得意……那个少年，就是他的一切…… 月光从头顶直直的洒了下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好似是在怜惜他。他笑了，举起手中的匕首，朝心口的印记扎了下去…… 正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