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师尊的心尖宠》 第1章 梦魇-千娇百媚阁 “阿颜……” “阿颜……” 谁?谁是阿颜? 周遭漆黑一片,她身子完全动弹不得,却感觉天旋地转,好似掉进了一处漩涡,她顺着漩涡往下,往下,好像一个无底洞,永远看不到尽头。 “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想努力睁开眼睛,却无济于事。 前方突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有个模糊的人影向她慢慢靠近。 “你……” 她努力从齿缝挤出一个字,还未等第二个字脱口,眼前一花,一张泣着血泪,瞳孔泛白,面如白纸的女人出现在她眼前。 “你可知错……” “啊!” 连璇泺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顺着脸颊流进脖梗。 十四年来,她时常做着类似的梦,今日居然愈发的猖狂,她看着桌上师尊给她的安神香,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外面天已入夜,屋外的梨花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树影婆娑,透过窗子印在她的脸上。 连璇泺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暗暗叹了一口气,将左手覆了上去。 “笃笃笃。” 连璇泺侧颜,飞身披好外衣时已然跃到门后。 这个时间点来找她的,她自然知晓是谁。 “泺儿,你睡了吗?”外面的男人声音极小,连璇泺只有趴在门上才可能听的清楚。 “吱…” 她将门轻悄悄的拉开一个足够她探出一个脑袋的宽度,看着面前这个弓背弯腰,眼睛四处乱转,生怕被人抓到的人,说道:“你又想去哪儿啊?” 面前这个男人轻笑一声,说:“今天是七夕,山下梦兰镇格外热闹,你不打算,去看看么?” 连璇泺向来不是什么老实雅正的人,听说这个,眼睛微微发亮,两人不谋而合。 梦兰镇。 这是连骏南这个月第八次带着她下山了。 这个时候的梦兰镇好不热闹,街上熙熙攘攘,因是七夕,所以能看到不少脸色娇羞的少女和满怀期待的少男。 从下山那一刻起,连璇泺都一直闷闷不乐,连骏南忽然将一个粉色猪头的假面放在了她怀里,她抬头,眼前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色猪头。 “噗…” 连骏南摘下面具,没好气的说:“今日你有些怪怪的,这若要换做平常,都是我追在你屁股后面,生怕你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难追回,你今日是怎么了?挨竹眠长老的训了?” 连璇泺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笑的星光灿烂的粉猪头,抬头对他扯出一丝极其难看的笑容,说道:“无事,我就是今日有些不太舒服,你没看到我今日都没去百宴堂吃饭么?我饿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深知她的脾气秉性,连骏南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笑的真难看!” 梦兰镇坐落于玉门山脚下,得玉门山庇佑,此处无论外界厮杀如何,这里常年都是安居乐业。 玉门山,修仙界六大门派之一,连璇泺初到此处且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她是玉门山掌门连起遂在路上捡来的,因不知她从何而来,不知父母姓甚名谁,便跟随连起遂改姓连,收作了义女。 连起遂很是喜爱她,她虽然失了之前的记忆,但是她聪明伶俐,机灵古怪,深得他心。 眼前这个不断把玩着手里的蓝色猪头的连骏南,是连起遂的亲儿子,玉门山名正言顺的少主,但是此父子二人关系却是极为恶劣,每次见面说不到两句便会争执起来。 似乎是连璇泺的性格很对连骏南的胃口,两人从小有祸一起闯,有福一起享。 醉香楼。 这里是梦兰镇远近闻名的酒楼,在修仙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不少人都慕名而来,可见这里受欢迎的程度。 “小二!来一壶梨花酿,清蒸梭子鱼,油爆羊肉,酒酿丸子,夫妻肺片,辣……” “哎!”连骏南摆摆手,对面前眼睛放光,仿佛要吃遍这里所有美食的连璇泺说道:“我们两个人,你要点多少?再说,你还敢喝酒?” 连璇泺眨眨眼,合上菜本,看着他却对店小二说:“辣子鸡丁,再加两碗稻花米!”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连骏南摇摇头,“你这种性格,我是真不明白当初竹眠长老为何会收你为徒?” “哎,你这就不明白了吧?” 连璇泺边磕着瓜子边说道:“你懂什么?我师尊那是见我仙骨奇特,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见她沾沾自喜的模样,仿佛刚刚说身体不舒服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听说了吗?最近镇上新开了一家*千娇百媚阁*,里面的姑娘,个顶个的…” 隔壁桌传来的声音引的连璇泺侧耳,只听见那人说完“个顶个后”便没了声音,余光一瞥,就见他悄悄向坐在对面的男人竖起了大拇指。 酒已上桌,连璇泺端着酒杯,轻抿一口,这梨花酿可是梦兰镇的特产,对于她来说,每日一杯,可提神醒脑,但是此时,她已经没有了喝酒的兴趣,专心听着隔壁桌的谈话。 “可是话说回来,这*千娇百媚阁*开业不过七日,就发生了命案,据说,是死在床上的啊,好像那老板娘背后有些实力,将此事暗暗压了下去,并没有声张。” “那你是如何得知?” “我有一亲戚,在那里打杂,他可是亲眼瞧见,那人啊,死状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当时是被一丝不挂抬出去的…” 连璇泺越听越来劲,连骏南踢了一脚桌子,“你干什么呢?吃饭怎么也不专心…” “嘘!”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头轻语:“你没听到隔壁说什么吗?*千娇百媚阁*出了人命。” 连骏南斜了一眼隔壁的男人,说道:“我劝你,此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回去秉明竹眠长老和……” 他顿了顿,随后说:“掌门说了,镇上发生任何异事,怕各弟子拿捏不好度,恐节外生枝。” 连璇泺“嘁”了他一声。 “你怕节外生枝,我可不怕,再说,此等小事何须叨扰干爹和师尊。” 瞪他一眼后又补了一句:“胆小鬼。” “你!” 被连璇泺一句胆小鬼噎的脸红,他堂堂玉门山少主,岂能被一介女子唤做胆小鬼?! “我警告你,情况若不对,赶紧撤!” 说罢,连骏南一杯酒下肚,只看见连璇泺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第2章 师尊是我的白月光 亥时已过,街上百姓仍旧络绎不绝,叫卖声,嬉闹声,好不热闹,连璇泺在一个摊位上停了下来。 “姑娘,买糖么?这牛乳糖很纯正的,保准儿好吃!”连璇泺摸了摸腰间的玉笛,这笛,是师尊前些日子得来的,据说是百姓感谢他下山除祟的谢礼,他什么都没要,可是在看到这枚玉笛时,便留了下来,事后,他在主人家留下了一锭金。 说起礼,她似乎除了当年的拜师礼,送给紫月仙尊一把折扇后,就再没有给过他任何东西。 这糖,师尊应该是爱吃的吧? “喂!你怎么不走了?” 前方连骏南唤她。 “哦,来啦!” 匆匆将糖揣入怀中,连璇泺紧跟而去。 千娇百媚阁,果然阁如其名,灯火通明,轻纱飘摇,这里的姑娘都绝美,看的连璇泺眼花缭乱。 她盯着一个站在二层围栏往下招手的美人儿,若有所思道:“有句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什么乱七八糟的!”连骏南白了她一眼,不得不说,这些姑娘是很美,但是他对这些事情最为嗤之以鼻,若不是拗不过连璇泺,他这辈子,都不愿踏足这里半步。 “我们莫非,就这样光明正大进去么?” 两人站在离千娇百媚阁不远的树下,远远观望着。 “当然不可,我们一进去身份就会暴露,知道什么叫,暗访么?”连璇泺用肩膀怼了一下他,眼神飘向千娇百媚阁后院。 稳稳落在院内的连骏南转身看着一条腿和一只胳膊还在墙外挣扎的连璇泺,双手抱在胸前。 “你为何偏爱做那些费事的营生?” 连璇泺趴在墙沿,气喘吁吁的看着他。 “你这个挨千刀的,来扶我一下!” 连璇泺怕高,这是整个玉门山皆知的事情。 紫月仙尊的徒弟,怕高。 连骏南走到后院木门后,只见他将门闩拿下,将门打开。 连璇泺:“…………” “这事,你可别和我师尊说。” “什么?” 连骏南眨眨眼,看似很无辜,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 “你……” 话未说完,只闻一阵脚步声,连璇泺拉着连骏南躲在后院的一棵参天大树下。 是一女子,看她穿着,应该是千娇百媚阁的姑娘无疑。她衣着破损,身上有鞭痕,脸颊挂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求你,放过我吧……” 她跌坐在地,眼前一个黑衣男人步步紧逼,逼得她不得不后退。 “找死……” 男人声音清冷,连璇泺想看清他的面容,却发现他以黑纱遮面,露出一双丹凤眼,杀气腾腾。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做了!” 女子突然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双手合十不断的相互搓着。 刀光凌冽,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雪白的衣服浸染红色的血液。 她死了。 男人擦净刀上沾染着的血迹,一双眼睛透出一丝嫌恶。 “废物。” 连璇泺与连骏南面面相觑,此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手一挥,地上死去的女人立即化作一摊血水,混入泥土,无影无踪。 男人离去后,连璇泺走到那摊血水前,半蹲查看一番,说道:“化骨术。” “魔族?” 连璇泺点点头。 魔族早在十四年前被六大修仙门派尽数剿灭,为首的便是她的师尊紫月仙尊,莫非是当初,留下了余孽? “此事必须尽快秉明干爹和师尊,阿南,你尽快回去,将消息带回去。” 连骏南微怔,“那你?” “我不能再让更多人死在他们手上!” 月黑风高,连璇泺感觉到一丝丝阴冷,千娇百媚阁内,灯火通明,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这里,为何无人? 方才在外,她明明看到里面人来人往,如今却连声音都听不到。 越向里走去,连璇泺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灯光忽明忽暗,还有阵阵芍药花香,伴随着薄雾。 迷阵? 不好,中套了! 红色纱幔轻轻飘摇,她原路返回,却发现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 一阵刀光刺眼,连璇泺甩袖召出“星月”,挡住了身后的偷袭。 是那个戴面纱的黑衣男人。 “你是何人?” “哼。”他轻哼一声。 “姑娘闯进我的地盘,我倒想问问你,你又是何人?” 连璇泺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他居然笑了? 还笑得,很开心? 她有些恼怒。 “你笑什么?” 她最讨厌打架还不专心的人。 “罢了,来者是客,姑娘,好好享受吧。” “???” 未等连璇泺反应,一阵白雾四起,她被呛的睁不开眼,收起“星月”,伸手拨开雾气,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连璇泺血液直冲天灵盖。 “师尊?!” 只见寒忘舒一身白衣,未束起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摆动,背对着连璇泺,轻声说道:“泺儿。” 他慢慢转过身,脸上浮着一丝潮红。 “泺儿,为师,很难受……” 他说着,已经走到连璇璇身前,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泺儿,你心里,果真是有为师的。” 什么鬼? 连璇泺瞪大双眼,眼珠似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但是这个触感,让她胸口发闷,嗓子发紧,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可是她的师尊啊,她最尊敬的师尊!!! 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眼前的“师尊”拥入怀中,听着围绕在她耳边属于某个人的心跳声。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寒忘舒…… 是绝对不会唤她泺儿的! “星月”已经直直的穿过面前“寒忘舒”的身体。 他似乎没有痛觉,嘴角噙出一丝冷笑。 “我的泺儿……好狠心啊!” 抱着她的双手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越收越紧。 连璇泺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眼前一黑,竟来到了郊外的竹林,身边的“寒忘舒”已经消失。 黑衣男人站在竹树顶端,自上而下看着连璇泺,眼神冰冷。 “连璇泺……” 连璇泺抬头看着他,夜色甚浓,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深陷玄雾阵还能自持不乱阵脚的,你是第一人,但是你可知,你为何独独只看见了寒忘舒?” “你喜欢他,你爱慕他!或许,他也如是?” “你休要胡说八道!” 寒忘舒是她的师尊,她敬他,爱他,她忍受不了任何人诋毁他! “我不管你是谁,如今你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辱我师尊!你可以辱我,但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辱他!” “星月!” 星月剑闻声而出,如数道流星从天而降,划破夜空。 大片竹林已倒,黑衣男子四处逃窜,连璇泺紧追不舍,一黑一白,彼此纠缠。 连璇泺已经杀红了眼,耳根后隐隐泛出的一丝红光被黑衣男子捕捉,一时失神,竟被“星月”刺穿左肩。 隐去眼底的震惊,右手捂住左肩的伤口,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波澜。 “连璇泺,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又是一阵浓雾四起,不好,他要逃! 未等连璇泺飞身追去,一阵琴光伴随着悠扬的琴音缓缓从身后传来,连璇泺回身,眼中的杀气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喜。 “师尊?!” 第3章 我的名字,要刻在心底 “泺儿啊!!!” 最先从夜色中冲出来的是连起隧,他满脸担忧,口中大喊着连璇泺的名字。 “干……” 爹字还未出口,她被连起遂一把搂进怀中,俨然一副老父亲担忧自家闺女被别的猪拱了去的表情。 “你可受伤?有无受欺负?告诉干爹,干爹替你做主!” 连璇泺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无事无事,干爹,我没有受伤。” 她虽然心里暖暖的,但是看见紧跟在身后的连骏南,还是尴尬的轻轻推开了连起遂。 “我师尊呢?” 她明明听到了寒忘舒的琴音,可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影。 “他……” 不远处传来一阵闷闷的声响。 “咚!” 寒忘舒看着被“天衍”琴弦紧紧捆住的男人,喃喃自语道:“魔族?” “哼。”男人不但不恼怒反而笑着哼了一声。 “师尊!”连璇泺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身边,看到他面前的人,忽然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背后不断的冒冷汗。 因是打斗中面纱掉落,连璇泺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自脖子向上延伸,有一条暗红色的纹理,歪歪扭扭的延伸到他的耳根下,面色有些惨白,却也是英俊不凡。 只见地上的男人用极其暧昧,极其温婉的眼神盯着她,一动不动。 寒忘舒发现他的不自然,甩袖一挥,男人便晕了过去。 “可有受伤?” 连璇泺暗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没有。” 她慢慢抬头看向他,在夜色月光的照耀下,寒忘舒的侧脸显得愈发的立体,清冷的眼神,高挺的鼻梁,薄唇轻启道:“看什么?” 连璇泺急忙将自己贪婪的口水吞下。 “没,没事,师尊,他怎么处理?” 连璇泺指了指昏在地上的男人。 “带回去。” 玉门山。 连璇泺泡进冷水里,一路上,她脸红心跳,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搞得她心烦意乱。 将一半脸露出水面,她的思绪又飘向了在千娇百媚阁看到的寒忘舒身上。 她这是怎么了? 那可是她师尊! 师尊啊! 她闭眼,再一次将自己淹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 那个男人…… 寒忘舒带回来的魔族男人被关押在玉门山的暗牢中,连璇泺再次探出木桶,甩甩发丝上的水珠,趴在木桶边上。 那人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怪怪的,似乎是认识她。 鬼使神差,连璇泺披好外衣,决定去暗牢一探究竟。 在梦兰镇买的牛乳糖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梳妆台上,拿起包装精美的锦囊,连璇泺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自己的袖袋中。 天已渐亮,不远处的天空泛着微微亮光,大概因为自己是寒忘舒的亲传弟子,看守暗牢的人并没有拦她。 暗牢阴冷潮湿,这里被寒忘舒布下结界,就连一只飞鸟,都无法离开。 连璇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双手搓了搓臂膀,向暗牢深处走去。 最深处的牢房是历来关押戾气最重且无法驯服的烈兽用的,师尊,为何会将那人关在此处? 此时,那人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半坐着,双目紧闭,似乎是感觉到来人,缓缓睁开双眼。 看着连璇泺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望着自己,他笑了一声,说道:“你来了。” 连璇泺挥手将锁解开,走进牢房内。 看他双手仍旧被“天衍”的琴弦捆绑着,暗自松了一口气。 “天衍”的琴弦剑砍不断,火烧不松,常人根本无法挣脱它,解绑之法,除了寒忘舒,便只有她一人会。 走到他面前,连璇泺仍旧不解,落到如此境地,他还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 “你控制*千娇百媚阁*的女子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我叫长陌。” 他头也没抬,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牢房内。 连璇泺微怔,随即说道:“我对你叫什么名字不感兴趣,我在问你……” “我叫长陌,你,必须要记住,不仅要记住……” 他缓缓抬起头,孑然一笑。 “还要深深刻在心底,永世不得忘记!” “你!” 连璇泺只觉得莫名其妙。 蹲下身,连璇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对你叫什么根本不感兴趣!你唆使那些女子害人性命究竟意欲何为?” 长陌懒懒的靠在墙角,说道:“我说连姑娘,我建立千娇百媚阁就是为了给那些无依无靠,生活无法自理的女子们一个安身之所,你想啊,她们如今一天的收入,够她们一个月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不愁,所以……” 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对她说:“你说我意欲何为啊?” 连璇泺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令人讨厌! “你害人性命,夺人魂魄,如今还大言不惭!” “连姑娘此言差矣,有句俗语不知连姑娘可否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们,都是在欢愉中结束此生,不怪我更不怪那些女子,要怪啊,就怪他们太不经折腾了。” “你!” 连璇泺涨红了脸,真是不知羞耻! 长陌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向牢房门口喊了一句:“紫月仙尊?” 连璇泺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长陌趁着她转头的一瞬间看向她的左耳根处,却没有发现他昨日看到的红色印记。 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 连璇泺气急败坏道:“你有病啊!” “噗嗤!” 长陌看着她铁青的脸色,大笑道:“连姑娘竟是如此害怕紫月仙尊,那为何昨日在*千娇百媚阁*会……” “你闭嘴!” “星月”剑光乍现,剑尖已经抵在了长陌的喉咙处。 “我说过,我的师尊,不是任何人可以诋毁的!” 长陌倒是没有一丝畏惧,反而连璇泺的态度还激起了他的兴趣。 “看来,紫月仙尊对连姑娘来说,真的很不一般。” 十四年前,连璇泺被连起隧捡回玉门山,那时的她已经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来自何处,更不知爹娘姓甚名谁。 她曾一度将自己关在屋内,连起隧还以为自己捡回来个小哑巴。 是寒忘舒教她法术,教她舞剑,教她御剑,虽然她直到现在依旧怕高。 尽管从一开始寒忘舒压根就没想过要收她为徒。 但在她心里,师尊就是她的救赎,她的白月光,那是神一样的存在,谁都无法亵渎。 长陌的眼睛慢慢变成血红色,他死死盯着连璇泺,生怕错过什么。 连璇泺眼神突然变得空洞,长陌轻扬下颚,对她说:“乖,将剑放下。” 是控魂术。 长陌微微侧耳,一阵细微的箜篌之声传入他耳内。 玉门山一日游,是该结束了。 第4章 师尊,你要接好我 千机阁内,寒忘舒,连起遂与众长老神色严肃,长陌的出现让他们觉得措手不及,如临大敌。 十四年前魔族已被尽数剿灭,魔族巢穴也被寒忘舒一把三昧真火燃烧殆尽,那处如今已经寸草不生,恍如人间地狱般,再无复巢的可能。 “莫非是当初大意,留下了余孽?”辟谷长老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把那长陌绑起来严刑拷打一番不就得了,还至于你们在这里绞尽脑汁想他是从哪里来的?”绝世长老抚摸着自己的碎妖鞭,愤恨道。 “不可,此人我们还未摸清底细,也不知他身后是否还有党羽,贸然行动,恐打草惊蛇。”寒忘舒看了绝世长老一眼。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碎妖鞭解决不了的。 “对对对,忘舒说得对,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瞧你那贪生怕死的样儿,怪不得骏南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绝世长老冷哼一声,拂袖坐在自己专属的长老椅上。 连起遂也不气恼,绝世的冷言冷语他已经听了十几年,早已习惯。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清长老轻咳一声,默默给绝世长老投去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魔族余孽现在被关在暗牢,想来暂时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若他身后还有其同党余孽存在,必不会放任他不管,毕竟,这十几年他们悄无声息,为的肯定不是安居乐业,从这次那风尘之阁出的事情便能够知道。” “三清长老的意思是......”连起遂问道。 “放长线,钓大鱼。”辟谷长老摸着他的山羊胡若有所思道。 寒忘舒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掌门,各位长老,不好了!” 连起遂匆匆开门,斥责道:“火急火燎的做什么?一点儿都不稳重,没看到我们在商议大事吗?” “掌门,不好了,你们带回来的那个魔族把璇泺师姐捉了,还打伤我们好几名弟子,现在他手里有璇泺师姐,我们不好贸然进攻,怕伤了她!” 前来报信的小师弟战战兢兢,满头大汗。 “他不是在暗牢关着吗?怎么出来的?怎么还捉了泺儿!?”连起遂听到连璇泺身陷险境,不由得嗓门提高了几倍,吓的小师弟瑟瑟发抖。 “这......这好像是,好像是璇泺师姐她,她放出来的......” “什么?!” 绝世长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就说这个小妮子,早晚有一天会闯下大祸!” 面前一阵百合花香飘过,寒忘舒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千机阁。 再废话下去,怕是连璇泺过会儿只剩下骨头渣子了! 玉门山试炼场,长陌单手捏着连璇泺纤细的脖颈,仿佛轻轻一用力,她便会折颈而亡。 在他周围起码有上百名玉门山弟子,地上还躺着几个不省人事的,他们手持神兵,可谁都不敢轻易上前,连璇泺是竹眠长老唯一的徒弟,若是伤了她,怕是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长陌笑着扫视周围一圈,“这玉门山好歹算是仙门大派,怎的都如此胆小如鼠?只敢拿着破剑笔画,无一人敢上前?“ “你放了璇泺师姐,你拿一个女人做人肉盾牌,算什么男人!”有胆子稍微大些的弟子还能与他争辩几句,可话音还未落地,长陌举起手掌对着他,这弟子突然面目狰狞了起来。 “是吸魂蚀骨!” 有了解过魔族史的弟子大喊道。 吸魂蚀骨,可以将被吸之人的精魂纳入自己的灵魂,包括对方的修为,以及寿命,魔族之人就是靠此骇人听闻的禁术以保本族族人长生不老,精进修为。 眼见被吸魂的弟子脸色惨白,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周围弟子想近身解救根本不可能,刚要碰到他便被弹了回来,触碰之人无一例外的全部被蚀骨火灼伤。 一道琴光斩断了长陌与玉门山弟子之间的牵连。 长陌猩红的眼眸看向琴光的来源, 寒忘舒站在寻望台上,看到在长陌怀中昏迷的连璇泺,眉头紧皱。 “放开她。” “哦?”长陌不屑的看着他。 “那我还偏偏不放了!” 挟持着连璇泺,长陌飞身落在试炼场最高的围墙上,与寒忘舒对视。 寒忘舒周遭已经冷到极点,他的语气也已经极近冰点。 “放,开,她!” 那是一阵比之前更加凛冽的琴声,下方的弟子纷纷捂起耳朵,他们被这刺耳的琴声震的几乎耳膜破裂。 寒忘舒真的生气了! 长陌不仅对此毫无反应,反而歪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远处传来的一声箜篌之音暂时击退了寒忘舒的琴光。 只见一个身着紫衣流光裙,面戴紫薄纱的女人缓缓落在了长陌身边。 “紫月仙尊,你若再做出什么事情,我可保证不了你心爱的徒弟,能否安全的回到你身边。” 握着连璇泺脖颈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寒忘舒能明显看到她的脸已经微微泛红。 “不要与他们做过多纠缠。”身旁的紫衣女子小声说道。 长陌看了看怀中的连璇泺,柔声说道:“我还真舍不得,就这样放开她。” 紫衣女子暗暗握了握拳头,故作镇静的说道:“你别忘了你我的使命!” 将方才桀骜不驯的笑容敛去,长陌冷冷道:“没忘。” 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看向寒忘舒,“紫月仙尊,我可听你的话,将她放开了,你,要接好哦~” 长陌的手忽然一松,连璇泺缓缓滑落,白色的身影在风中显得如此柔弱。 寒忘舒收起“天衍”,极速向那抹破碎的身影飞去。 稳稳落在他怀中,连璇泺仍旧昏迷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待寒忘舒再次抬头看向围墙,长陌和那名紫衣女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璇泺左耳根忽然闪烁起红色的光芒,忽明忽暗,寒忘舒眼神蓦然一紧,抱着她急忙向竹夜晚林走去。 “噗……”长陌与紫衣女子没走多远,她就坚持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紫月仙尊的实力不容小觑,你可知,你刚刚有多危险?” 苏雪向他投去埋怨的目光。 长陌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将她扶到一旁的树下。 “抱歉,是我莽撞了。” 苏雪跟着长陌十四年,从魔族灭族那一刻开始,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他,哪怕让她献上自己的性命。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能走到如今,你很清楚有多么不容易。” 长陌点点头,轻声应道:“好。” 苏雪突然想到那个被他捉住,他不忍心放手的连璇泺。 “离寒忘舒的徒弟远些。” 长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似语非语,垂下眼眸,并未说话。 有些事情他还未确定,想起连璇泺耳根后一闪而过的红色印记,本就凉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连璇泺,你,究竟是谁? 第5章 小天使阿芜 千娇百媚阁一夜之间楼去人空。 连璇泺已经在惩戒堂跪了一天一夜了。 她只记得自己那晚将剑抵在了长陌的下颚处,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便一无所知,后来,还是连骏南告诉她,她才知晓。 揉了揉自己跪的已经麻木了的膝盖,连璇泺深深叹了口气。 控魂术这种只有在魔族禁书中才能见到的招式居然发生在她身上,也不知道,那个被长陌吸魂的师弟怎么样了。 身子稍微放松一些,她就像一只泄了气的兔子,无精打采。 连起遂本不想罚她,却拗不过所有长老,那位被吸了魂的小师弟就是绝世长老的徒弟,如今生死未卜,绝世长老没有来撕了她她便要烧高香了。 寒忘舒只撂下一句“当罚”,便再无替她辩解什么。 惩戒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连璇泺急忙起身,将身子跪的直直的。 “泺儿。” 这个声音? 连璇泺回头,是阿芜。 阿芜一身淡粉色百褶裙,趁的她肤如凝脂。她是三清长老的大弟子,擅长药理,从小时候开始,她和连骏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她负责给包扎的,阿芜在连璇泺心中,就是天使般的存在。 她手上端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一脸铁青色的连骏南。 阿芜轻悄悄的来到她身边,将食盒放下,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一天没吃了,肯定饿坏了吧?” 将食盒的盖拿下,里面是糖醋排骨,清炒百合和一碗皮蛋瘦肉粥。 连璇泺拉着阿芜的手说道:“你们怎么来了?要是让其他长老发现......” “没事的。” 连骏南将一瓶祛瘀膏药扔在了她的怀里。 “我师尊辟谷长老正在打坐,三清长老在药房,绝世长老在照顾那晚受伤的师弟,他们现在可都没空搭理你。” 连璇泺拿着瓶子把玩了会儿,问道:“那我师尊呢?” “竹眠长老一向神出鬼没,除了你,你觉得我们能知道他的行踪么?” 连骏南没好气的说道,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询问道:“话说,你那日为何要去暗牢?” 连璇泺将眼前的饭菜三下五除二扫干净,看了他一眼,默默说道:“我总觉得,那个人看我的眼神很不一样,我感觉他好像认识我一样。” “一个魔族余孽会认识你?”连骏南冷哼一声。 “我看你是太久没挨罚了,皮痒痒了。” 阿芜牵着她的手,满脸担忧的说:“泺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当时你出了什么事情,你,你让我怎么办啊……” 说着,两行晶莹的泪珠挂在了阿芜脸上。 “哎呀,你别哭嘛!” 连璇泺手忙脚乱擦着她的眼泪。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发誓!”连璇泺将三根手指举到耳边。 “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你自己说的可以记住了,以后,千万千万不能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好!” 连璇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真软啊! 阿芜盯着她脖子上的掐痕,伸手抚摸了一下,心疼的说道:“很疼吧?” 连璇泺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摇头,语气温柔:“没有啦,一点都不痛的,放心!” 身后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让他们三人仿佛喘不过气。 连璇泺僵硬的转过头,看到的是一脸冷冰冰的寒忘舒。 “师……师尊……” “竹眠长老!” “竹眠长老!” 阿芜收起食盒,与连骏南互相看了对方一样,投给了连璇泺一个同情的目光。 两人急忙作揖,匆匆离开了惩戒堂。 连璇泺将身体跪的直直的,手里紧紧握着那瓶膏药。 感觉寒忘舒来到自己身边,她急忙说道:“师尊不要怪罪阿芜和阿南,他们也是担心我,才……” “起来吧。” “……” 她抬头看着寒忘舒,不敢确定的小声问道:“各长老都消气了?” 寒忘舒没有说话,只是对她伸出了手,意思很明白。 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发现寒忘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随后他抬手,拿走了连璇泺紧紧握在手中的膏药。 他的指尖微凉,肌肤触碰的那一刹那,连璇泺只觉得脸红心跳,血液凝固。 寒忘舒轻轻叹口气,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连璇泺点点头,刚想要说什么,便听到寒忘舒继续说道:“林乔暂时无碍,不需要担心。” 林乔,便是被吸魂的师弟。 寒忘舒没有告诉她的是,这两日,他一直在绝世长老处,以灵力灌输一天一夜,才将林乔的性命保住,才没有让绝世长老提着剑,要拿着她的人头去祭拜他的爱徒。 寒忘舒已经将近三日未合眼休息。 连璇泺看出了他脸上的疲惫,语气柔柔弱弱,满是歉意。 “师尊,对不起,是我莽撞了,不仅放走了长陌,还害得小师弟平白无故受牵连……” “长陌?” 听到连璇泺直呼长陌其名,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你与他,倒是已经熟悉得很了?” 发现自己失言,连璇泺急忙改口:“那个魔族余孽!真是该诛,若我下次遇到他,定要将他大卸八块,给小师弟报仇!” 寒忘舒嘴角轻轻上扬,将祛瘀膏药拧好,放在她手中。 “记得每日用药。” “好!” 连璇泺笑颜明媚,将药放进袖袋时,一个绣着兔子样式的锦囊从她袖间滑落。 “……” 她刚想弯腰去捡,寒忘舒却快了她一步。 “这是什么?” 连璇泺从不佩戴香囊,她素来习惯一身素衣,包括首饰都未曾戴过,就连屋内的梳妆台,都是阿芜亲自给她操办的,里面置办的首饰,她根本一件都没有碰过。 听说寻常百姓姑娘在每年七夕时,会亲手绣上一个香囊或是荷包,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他突然想到连璇泺偷偷溜出山那一天,正好是七夕。 试探般的看着她。 “这是给师尊你的!”连璇泺指了指香囊,笑着看他。 给他的? 寒忘舒有些错愕,自己徒弟居然送自己香囊,这让别人知道了,还不乱嚼舌根有损清誉? “这……” “是糖!”连璇泺解开香囊上打的结,从里面拿出一块抱着牛皮纸的糖块。 “糖?” 寒忘舒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还好还好,没有融化,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给师尊。” 原来只是糖……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为何竟有一丝失落。 “我从不吃糖。” 连璇泺剥开糖纸,里面的糖块是一个奶白色小兔子形状,很是可爱。 “师尊,这个糖真的很好吃,你快尝尝。” 连璇泺不由分说的就将糖塞进了寒忘舒口中,根本不管他前一句才说自己从不吃糖。 “……” “好吃吗?” 丝丝甜甜的奶香滑入喉中,看着连璇泺满怀期待的眼光,他轻轻点点头。 连璇泺的齿洁白无瑕,在晚霞日光的照耀下,寒忘舒竟觉得他这个徒弟有些好看? 很快将思绪拉了回来,他默默将香囊封好口,揣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下个月,便是十年一届的诛邪大会,你好好准备,到时与我一同前往莫灵山庄。” “诛邪大会?” 听到这几个字,连璇泺瞬间血液沸腾,这诛邪大会十年为一届,能在诛邪大会上拔得头筹,那就代表将会在整个修仙界一举成名,据说还会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十年前的诛邪大会是在玉门山举办,那是她小,并无资格参加,不过听说,如今玉门山里里外外就是靠着寒忘舒当时拔得头筹的奖金来修饰的,虽不是富丽堂皇,但也是别致雅静,最奢侈的当是百宴堂。 连起隧一直信奉一句话:饭吃的好,方能得天下。 第6章 莫灵山庄 距离诛邪大会还有半个月。 绝世长老因放心不下林乔,拒绝了此次盛会。 寒忘舒与连璇泺,三清长老带着阿芜与两名弟子,辟谷长老带着连骏南一人,还有连起隧,队伍浩浩荡荡大约有五六十人的样子,即日启程前往莫灵山庄。 莫灵山庄坐落江南,依山傍水,与玉门山截然不同。 连璇泺趴在船栏杆上,将手伸进缓缓而过的水中,心情莫名大好。 她回头看向寒忘舒,只见他闭目养神,根本无心此美景。 撇撇嘴,她又向船尾看去,连骏南脸色煞白的瘫在阿芜身边,自小在竹林深处长大,他也是第一次来江南水乡,第一次坐船,没想到居然晕船了。 船身忽然轻微晃动了一下,连骏南皱眉,迅速趴在了船边。 “呕……” 阿芜急忙拍着他的背,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瓶子,取出一颗药送入他口中。 稍微好转一些,连骏南转过头,嗓子沙哑道:“阿芜,还好,还好你在,不然,我怕是坚持不到去莫灵山庄了。” 阿芜笑着说道:“好些了吗?来喝口水吧。” 将连骏南安顿好,她向连璇泺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 连璇泺用口型对阿芜说:“他还好吗?” 阿芜轻轻点点头。 大约一个时辰,船即将靠岸时,连璇泺发现岸上站着以一男一女为首,大约二十人的队伍。 那男人一身蓝衣,负手而立,英俊潇洒,一个高马尾衬得他更加干练。 身旁的女子一袭碧衣,一脸羞涩的看向她们船只的方向。 这姑娘脸色未必有些太红了点儿吧? 下了船,连璇泺才知道,他就是莫灵山庄的莫庄主,莫剑,他身旁的女子,是他唯一的妹妹,莫云。 “连掌门,有失远迎!” “劳烦莫庄主亲自迎接!” 连起隧与莫剑寒暄了一番后,莫剑突然将目光转移到了连璇泺身上。 嗯?他看我干嘛? 连璇泺向寒忘舒身边靠了靠。 莫剑似笑非笑,转而看向寒忘舒。 “仙尊,别来无恙。” 寒忘舒拱手作揖,但并没有搭话,反而莫云兴高采烈的迈着小碎步来到寒忘舒身边。 连璇泺这才明白,这莫云脸红,全拜她的师尊所赐啊。 “紫月仙尊,您能来,小女喜不自胜,还请仙尊与各位长老移步至莲花舍,我们准备了盛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多谢。” 寒忘舒依旧冷冰冰,只瞟了她一眼,莫云的脸居然更红了。 毫不夸张的形容,她现在的脸色,就像一只褪了皮的猪! 连璇泺暗暗的翻了她一个白眼。 前往莲花舍的路上,莫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寒忘舒。 连璇泺小声道:“师尊,你莫不是欠了这莫云的桃花债?” 寒忘舒斜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就差要把你生吞活剥了。” “多嘴!” 连璇泺悻悻的闭上嘴,悄悄绕到寒忘舒另一边,挡住了莫云的目光。 想做我师娘?你还差十万八千里! 察觉到她的动作,寒忘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 莫灵山庄果然大手笔,不愧是江南第一大派,吃食简直要比他们玉门山好千倍万倍,许多东西都是连璇泺见都未曾见过的。 连璇泺发现,在场的不仅仅是玉门山,还有其他四派。 卷云谷,谷主周泽吾,这人膀大腰圆,不怒自威,他和辟谷长老一般,留着山羊胡,只不过,他的胡子是黑色,相比起来,连璇泺还是觉得辟谷长老顺眼一些。 长生崖,大当家马金兰,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长生崖如其名,多年以来一直寻找长生的秘诀,听说他们崖内有一本长生秘录,这马金兰虽说已经三十多,面相却如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般,红润细腻,仿佛吹弹可破,怕也都是仰仗这本长生秘录了。 不破宫,宫主简少,他手持一把折扇,温文尔雅,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听说他身子羸弱,幼时神官医都说他绝不会活过十二岁,但他不知是命大,还是天佑,如今二十,除了一些小毛病外,倒是也活的安然。 百庙仙寺,主持解忧大师,这老头看起来也有大约七八十岁,这一派向来不问世事,不参与外在斗争,只追求寺内平静。 连璇泺扫视一圈后,发现莫云的目光依旧在寒忘舒身上。 这个女人果然想图谋不轨。 “这莫云,从我们下船开始,眼神像黏在我师尊身上一般,甩都甩不掉。” 连璇泺愤愤道。 “你不知道么?”连骏南在她身边小声说道。 “十年前的诛邪大会上,竹眠长老救过莫云,从那一刻起,佳人倾心,夜不能寐。” “十年前?十年前她不过是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参加得了诛邪大会啊?”连璇泺反问。 “她是没参加,但她是莫灵山庄最受宠的二小姐,自小与莫剑形影不离,那次诛邪大会,她是跟着莫剑去的。” 连璇泺点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也难怪,我师尊本来就是世上女子争先抢后想要嫁的男人,更别说被英雄救美,这莫云也够长情,一惦记便是十年。” 前方寒忘舒似乎是听到什么,向连璇泺投来一个“闭嘴”的眼神。 “感谢各派对此次诛邪大会的鼎力支持,莫某在此敬诸位一杯,愿此次诛邪大会,圆满成功!” 上方主位的莫剑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一杯酒入喉,连璇泺皱皱眉,这酒,比起他们玉门山的梨花酿,差多了。 “多谢莫庄主款待,余下时日多有叨扰,有劳莫庄主担待了!”连起隧客气道。 “连掌门客气了,此次诛邪大会能在我莫灵山庄举行,是莫大的殊荣,如有招待不周之地,还请各位谅解。” “哪里哪里,莫庄主客气,客气。” 听着他们客套的寒暄,连璇泺低头抿了一口酒,虽然不比梨花酿好喝,但也还能凑合入口。 莫剑注意到她,开口问道:“看连姑娘表情,是有菜品不和胃口?” 连璇泺抬头,看到莫剑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呃……没有,菜很好,酒,也很好。” 连璇泺尴尬的笑了一声,他这不问还好,一问,在场人所有人目光全部集聚到她身上。 “这便是紫月仙尊座下唯一的徒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果然天资绝色。” 马金兰噙着笑容,看的她心里发毛。 天资绝色这四个字,怕是用来形容阿芜会更为贴切吧。 连璇泺如坐针毡,只期盼着这个该死的盛宴快些结束,席中,不少门派的女弟子一个接一个的围在她身边,无一例外,全部是来打听寒忘舒的。 “紫月仙尊喜欢吃什么……” “紫月仙尊喜欢何种动物……” “紫月仙尊平常有何爱好……” 有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是来参加了一场相亲大会。 天啊,有个受万人景仰的师尊,居然是件这么凄惨的事情。 第7章 我不会水啊 终于熬到了结束。 莲花舍内还未散,连璇泺偷偷溜了出来,这里的酒没有玉门山好喝,月亮都没有玉门山的圆。 莫灵山庄多是莲花池,池水深不见底,她小心翼翼的走在池边。 夜微凉,她有些酒意上头,突然觉得脑袋晕晕的,眼前的景象一分为二。 不远处的亭台水榭,一抹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苏雪。 她看着前方已经变得有些摇摇欲坠的连璇泺,抬手,一道紫光乍现,直直的向连璇泺飞去。 “噗通!” 她掉进了莲花池内。 冰冷的池水让连璇泺瞬间清醒,她不会水啊! “救……救命……” 这里空无一人,哪里有人会听到她的呼救。 隐隐约约间,她看到池边闪过一个紫衣女人,她想呼救,却看到她手抚过水面,便离去。 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逐渐模糊,不会吧,她今日难道要命丧于此? 师尊,救我啊!!! 连璇泺渐渐向湖底沉去。 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四处有大小不一的火团在燃烧,远处传来乌鸦的低鸣声,乌云压顶,这里,是地狱么? 连璇泺满心疑惑的向前走去,这里空无一人,她只能感觉到四周不时传来炙热的滚浪,让她无处可躲。 “师尊!” “阿南!阿芜!” 她抱着侥幸心理,试探的喊着寒忘舒他们的名字。 无人应答。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向前走着。 “咔嚓。”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连璇泺低头,将脚移开,一个刺眼的白色骷髅头赫然映入她眼帘。 她倒吸一口气,这颗骷髅已经陷入了泥土中,只露出了半个眼睛与小半颗头盖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果这里是地狱,不应该是由鬼无常来引渡她吗? 四周忽然薄雾四起,连璇泺抬了一下眼皮,朦朦胧胧中,前方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看穿着,应是一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她,长发及地,垂落的右手上正在滴血。 连璇泺刚想要过去一看究竟,地面忽然晃动起来,她只觉得脚下软软的,好像棉花的触感。 前方那女人缓慢转过身,连璇泺看清楚了她的脸,是她梦里那个泣血的女人! 她想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弹不得,双脚被从地缝中伸出的几只手紧紧抓住,将她向下拉去。 寒忘舒坐的无聊,转头发现连璇泺不见了。 “璇泺呢?” 阿芜说道:“她方才说出去透透气,在这里待着闷得慌,已经有一会儿子了。” 寒忘舒心里有股不安的感觉,起身向外走去。 莫灵山庄路径复杂,不熟悉之人很容易迷路,寒忘舒绕莲花舍一周,没有发现连璇泺的影子。 这时一个下人急急忙忙跑到莲花舍内。 “庄,庄主,不好了,莲花池台,突,突然发出红光!” “红光?”莫剑皱眉道。 “是,是从池台深处发出的,忽明忽暗。” 听闻此话,寒忘舒来不及思索,径直向莲花池台奔去。 他远远的便能看到一抹红光闪耀,眉头紧锁,这丫头,难不成又出事了? 荷花池台内,湖水深不见底,只能看到那抹红光在湖底闪耀,寒忘舒丢出“天衍”琴弦,一头缠住他的手腕,一头在湖底摸索。 连璇泺半个身子已经陷入了地面,她使劲挣扎,可发现这地面不仅发软,简直和沼泽一模一样,她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的天,谁来救救我。 连璇泺心底呐喊,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真身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可是她也不想就这样被几双莫名其妙的手拉到地下压成肉泥。 她的眼眶逐渐变红,她倔强的不想流泪,却不争气的尝到了眼泪的滋味。 一筹莫展之际,乌云中心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根细细的线在空中不住的飞舞。 连璇泺稳住心神,定睛一看,是天衍! “天衍!天衍!我在这里!” 连璇泺大喊道。 “天衍”琴弦好像听到了她的呼救,像是有目标一样向她飞来。 准确无误的缠绕在她手腕上,只见那一头忽然用力,连璇泺便被拉出了“沼泽地”。 感受到了另一头的重量,寒忘舒急忙收弦。 连璇泺被带出水面,惯性原因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撞到一块石头上才停了下来。 “啊……”连璇泺轻哼一声。 腰好痛啊…… 寒忘舒上前将她扶起,趁众人还未到,拂手将她耳后的一抹红光抹去。 “璇泺?” 连璇泺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艰难的抬起头。 因为在水中太久,她的脸已经憋的煞白,眼眶泛红,噙着泪水。 “师尊?” 寒忘舒一脸担忧,为她拂去黏在脸上的发丝。 “还好吗?” 连璇泺点点头,她身子微微发抖,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寒忘舒将外袍披在她肩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时,迎面碰上前来的众人。 “泺儿!” 连起遂率先冲到寒忘舒身边,看着他怀中湿漉漉,面色惨白的连璇泺。 “这是怎么了?” 寒忘舒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水草精,已经解决完毕。” 莫剑皱了皱眉。 “水草精?本山庄还从未出现过这种小型精怪,怎么会......” “庄主日理万机,再说这种小精怪见水生长,贵山庄水质清澈富有灵力,出现水草精不足为奇。”寒忘舒冷冷的说道。 莫剑点了点头,说道:“仙尊言之有理,还请快些移步至西厢房,我去命人煮些姜糖茶给连姑娘。” “多谢。” 回到西厢房,连璇泺脸色逐渐泛红,她半眯着眼躺在床上,看着守在她身边的寒忘舒,连骏南与阿芜。 “我以为,我要死了。”连璇泺声音虚弱。 “莫要瞎说。” 阿芜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眼眶轻微泛红。 “你哭什么,我都没哭呢。” 连璇泺想抬手为她擦擦眼泪,却毫无力气。 “我现在,没有力气给你擦眼泪,我的好阿芜,不哭好么?” 阿芜扭过头,不去看她,语气倔强:“我才没哭。” 连璇泺扯了扯嘴角,她现在的样子大概比哭还难看吧。又望了望坐在一旁的连骏南,他脸色及其难看,如果不是寒忘舒在场,他早就大发雷霆了。 “真不明白,你大晚上的为何跳进那湖里。” 她轻叹一口气,无奈说道:“你没听我师尊说么,是水草精,我是,我是不小心被水草精拽下去的,你知道,我不会水......” “不会水以后就离水远点!” 连璇泺稍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连骏南会发如此的大的火。发觉自己语气有些过,连骏南尴尬的转过头。 “好了。”一直未说话的寒忘舒说道。 “不早了,你们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将阿芜和连骏南“赶走”后,连璇泺紧绷着的一根弦放松下来,她瞬间满头大汗。 “师尊,我,腰疼......” 第8章 我会拿命守护你 寒忘舒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她,连璇泺的脸色才逐渐好起来。 被包围在灵力阵中,连璇泺看着屋顶,轻声说道:“师尊,我,在水里见到我梦里的那个女人了。” 没有察觉到寒忘舒的手指一顿,她接着说道:“我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但是那里寸草不生,有被烈火烧过的痕迹,那里很热,很热,天空都是灰压压的,一丝生气都没有,她还是一张煞白的脸,两行血泪,她想对我说什么,我却听不到。” 她转头看着寒忘舒,问道:“师尊,她到底是谁啊?” “不是告诉过你,你儿时被一个女人吓到过,才导致你心里有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 是这样么? 灵力阵消失,寒忘舒将手探到她额头上。 还好,烧退了。 连璇泺默默将姜糖茶喝下,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对寒忘舒说道:“师尊,我落水时,好像在莲花池边看到了一个紫衣女人。” “紫衣女人?”寒忘舒皱眉道。 连璇泺点点头,继续说:“我以为是哪个派的师姐,当时以为她会救我,没想到她袖手旁观,看着我落水且不搭救,我现在才想起来,方才在宴席上我并没有看到过身着紫衣的师姐。” 寒忘舒不语,他突然想到了在玉门山那晚救走长陌的紫衣女人。 为她理了理被角,寒忘舒轻声说道:“此事为师会去调查清楚,你好生歇息。” 连璇泺心里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是她看到寒忘舒的表情,并未再去问什么。 这一夜,寒忘舒坐在屋顶,晚风将他的发丝吹乱,他有些心绪不宁。 十四年来,他将连璇泺保护的很好,他以为可以这样一辈子,但是按照如今的形势看来,应该是不大可能了,他只能保证让连璇泺,不受到伤害。 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寒忘舒转头,是连起遂,他手上拎了两瓶梨花酿,坐在了他身边。 将其中一瓶酒递到寒忘舒手边,他说道:“从玉门山偷偷带的,可别告诉别人。” 寒忘舒接过,仰头一口酒下肚。 连起遂眼眶有些红红的,他声音沙哑道:“忘舒,我以为,我可以护得了泺儿一生,让她平安,无忧的生活下去,可我现在才发现,我有些高估自己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 想到当年将连璇泺捡回来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那年,大雪纷飞,魔族刚被剿灭,世事动荡,人心不稳,他在雪堆里看到了一身是血的连璇泺。 将她带回玉门山后,她便发了一场高烧,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之后她醒来,便不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小连璇泺摇摇头。 “记得......自己来自何处吗?” 她依旧摇头。 小小的一团将自己缩在床的角落里,任由谁与她搭话,她都只会摇头,不吃不喝。 直到寒忘舒的出现,那时寒忘舒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样子,他坐在床边,看着连璇泺,与她对视了将近半个时辰。 他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囊,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小小的糖果。 将手伸到连璇泺面前,他说道:“糖,很甜。” 连璇泺并没有接过,还是将自己抱做一团,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寒忘舒倒也不恼,他撕开外层糖纸,不由分说的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连璇泺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强行喂她吃糖的男孩。 “甜吗?” 口中丝丝甜味蔓延,她不在像之前那般心存戒备,缓缓点点头。。 寒忘舒看了看手中的糖纸,小声说道:“应该是甜的吧。” 之后的日子,连璇泺总是跟在寒忘舒身边,除了睡觉的时间,两人就像连体婴儿一般。 “你莫要再跟着我了。” 寒忘舒转身看着跟在他身后抱着一把木剑的连璇泺。 连璇泺不说话,呆呆的看着他。 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退一步,她亦退一步。 寒忘舒看着她怀中的木剑,问道:“你为何抱着把木剑?” 连璇泺颤颤巍巍的说道:“干......干爹怕我伤到自己,便......便给了我这个,说是,安全。” 寒忘舒扶额。 “你可以不跟着我吗?” “......” “......” 竹林晚夜内。 连璇泺剑法已见雏形,寒忘舒坐在竹居内,看着屋外伴随着每一次挥剑而大汗淋漓的她,突然将手中的茶杯向外扔去,连璇泺侧目,挥剑将茶杯自中间一劈两半。 将剑收起,连璇泺向寒忘舒小跑去。 “师尊!” 寒忘舒递给她一块手帕,将汗擦净,连璇泺兴奋地问道:“师尊,我如今的剑法,如何?” 轻抿一口茶,寒忘舒说道:“尚可。” 那天竹林晚的梨花花瓣轻轻飘落,落在连璇泺的肩头,她撑着脸,满眼含笑的看着喝茶的寒忘舒。 莫灵山庄的天,很晴,没有乌云,也没有一颗星星,连起遂有些醉意,竟然暗暗抽泣了起来。 “你这样子让小辈们看到,不知又要如何笑话你。” 连起遂擦擦眼泪,带着哭腔说道:“笑话便笑话,反正这些年来,我这个掌门,不知已经让笑话了多少次了!” 寒忘舒瑶瑶头,将酒一饮而下。 “我这辈子,没有别的要求了,只希望泺儿和南儿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便足矣。” “会的。” 连起遂忽然靠在他肩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我会拼了命,护他们周全。” 不远处的走廊尽头,莫剑负手而立站在暗夜中,静静看着坐在屋顶的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周身寒气甚重,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一丝血迹慢慢从指缝中渗出。 他回到内院,站在莫云屋门前,摊开掌心看了看手中的血迹,轻轻擦去,正想要推门而入,便听到屋内传来了瓷瓶破碎的声音。 外屋地上一滩血迹映入眼帘,莫剑眼睛蓦然收紧,大步跨进内屋。 只见莫云瘫坐在床边,床头的青花瓷瓶已经摔得粉碎,她手上紧握着的手绢上有清晰可见的血迹。 “云儿!” 莫剑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此时的莫云,像一个随时可能会分崩离析的瓷娃娃,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莫云笑着看着他,说道:“无碍,长兄不必担心,老毛病而已。” 急忙从她的梳妆盒中翻到了一个紫色的瓶子,莫云将瓶中的药丸服下,惨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生气。 莫云半坐在床上,慢慢喘息,逐渐平稳后,她一脸坦然的看着莫剑,说道:“又让兄长担心了。” 莫剑有些恼怒的问她:“姜儿她们呢?为何此时不在?” “今日的宴席她们一直在忙碌,我让她们早些去歇息了,今天觉着状态还不错,谁想到......咳咳......” 为她倒了一杯水,感觉到莫云端着水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声音带着种坚定,说道:“云儿,你放心,为兄一定会找到治愈你的办法,一定会!” 莫云笑着点点头,说道:“好,我相信你,兄长。”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出事,绝不会,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 第9章 千娇百媚阁再现(1) 此次诛邪大会为期两月,各门派自行组织,在大会期间所有人将会下到江南各村落以及周边深山进行邪物抓捕任务,届时谁的捕邪袋中邪物最多,便是赢家。 玉门山自然而然的分为一组,但因为人数众多,便被分成了三小组,连璇泺与寒忘舒一组,连骏南与阿芜一组,连起遂单独带一队。 莫灵山庄门前,连璇泺看了看手中的捕邪袋,默默说道:“这么个小袋子,能装多少邪物?” “连姑娘莫要小看了这捕邪袋。” 身后传来了莫剑的声音,连璇泺从第一次见他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说讨厌,也算不上讨厌,她规规矩矩的向莫剑行礼,并没有去接他的话。 “这捕邪袋,可容纳上万只邪灵,万一不小心将邪物放出,到时邪物聚集,所至之处寸草不生,连姑娘可要好好保存啊。” 莫剑笑着对她说道。 “多谢莫庄主提醒。” “兄长!” 莫云气喘吁吁的向这里跑来,怀中还抱着两枚精致锦囊。 “云儿,你怎么出来了?” 待莫云微微平息气息后,说道:“兄长此次一去便是两月,途中凶险未可知,这是云儿,前些日子去山上寺庙所求,可保兄长平安。” 说着,便将一枚白色锦囊交到莫剑手中。 连璇泺看着她怀中另一枚蓝色的,便问道:“咦?莫姑娘,那你怀中这枚蓝色的,是给谁的啊?” 莫云的脸突然红了,眼神越过连璇泺的肩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树下整理马绳的寒忘舒。 连璇泺瞬间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她就多余问这一句话。 看着莫云走到寒忘舒身边,声音轻柔的就连连璇泺都对她生出几分怜惜来。 “紫月仙尊,这是小女从寺中所求,可保平安,送......送给您......” 寒忘舒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她一眼,未接过锦囊。 “多谢姑娘好意,在下从不信这些。” 好冷酷! 连璇泺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莫剑,只见他青筋暴起,若不是现场这么多人在,他怕是早就飞过去冲寒忘舒俊美的脸庞来上一拳,怎么说,也是自家妹子,看到被拒绝,定是心疼。 拿着锦囊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莫云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咬着下唇,场面甚是尴尬。 连璇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莫云身旁,抬手接过她手中的锦囊,说道:“莫姑娘,我替师尊收下了,多谢莫姑娘好意!” 寒忘舒抓住连璇泺拿着锦囊的手腕,向她投去一抹疑问的目光。 连璇泺冲他微微一笑,说道:“莫姑娘放心,有了莫姑娘的平安锦囊,我师尊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莫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对着二人屈膝行礼后回到了莫剑身边。 莫剑摸了摸她的发丝,说道:“好了,回去吧,今日天凉,小心不要生病,每日记得,按时服药,我会写信回来。” “好,兄长一路小心!” 连璇泺在马背上把玩着莫云的锦囊,放在鼻尖闻了闻,是一股淡淡的胭脂味,竟有一丝好闻。 她将锦囊递给与她并排的寒忘舒,说道:“喏,师尊。” 看都没看她,寒忘舒说:“我不要。” “这是莫姑娘特地为你求得,怎好辜负她的心意呢。” 寒忘舒瞪了她一眼。 “这是你收下的。” “我虽然还不想这么早有师娘,但是师尊,莫云好歹是莫灵山庄的掌上明珠,大庭广众之下给你送锦囊被拒绝,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所以啊,师尊,我这是帮了你。” “那就多谢你了!驾!” 不想再听她多说,寒忘舒驾马绝尘而去。 “师尊!” 连璇泺噘了噘嘴,将锦囊放进袖袋中,驾马跟随而去。 与莫云告别后,莫剑转头去了山庄地窖,这里存放的是莫灵山庄上百年的佳酿。 苏雪端着一盏琉璃酒杯,放在鼻前闻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并没有回头,说道:“你来了。” 莫剑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语气却平静:“我不在的两个月里,麻烦你多多照看我妹妹,保她无事。” 将酒一饮而下,苏雪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莫庄主放心,你我既已达成合作,我自然会照拂令妹,让她在这两个月内安然无恙,但是莫庄主,你可知我保她的前提?” “......我知。” “那便好。”苏雪走到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他因为隐忍有些涨的通红的侧脸,说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莫庄主,可别让我失望啊。” 说罢,她便消失在地窖无边的黑暗尽头。 莫剑眼角湿润,手中紧紧握着莫云送他的锦囊。 林家寨。 连璇泺看着手中的罗盘,对着林家寨时,罗盘周身煞气浓重。 “师尊,这里果然有很强的煞气。” 寒忘舒看了一眼罗盘,说道:“走吧。” 这时,林家寨的寨门大开,一阵阴风从里面飘了出来,连璇泺瞬间汗毛直立,打了一个寒颤。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从寨中走出一个打着红伞的女人。 连璇泺眯起眼睛。 “几位便是前来帮忙除邪的仙君吧?” 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不知是不是近些日子被这些妖邪困扰,她显得很疲惫,眼眶发黑,面色惨白。 连璇泺下马,对女人说道:“正是。” 这女人忽然哭了起来,她擦拭着眼泪说道:“仙君们快快请进!” 进入寨子,连璇泺愈发感觉到冷清,就连寒忘舒也轻轻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叫林梅子,是寨主夫人,听她叙述,自半月前,这林家寨便招了祟鬼,所有男人皆失去意识昏迷不醒,诺大的寨子里,只剩下了一堆老弱妇孺。 林梅子边抽泣边说道:“我们寨子向来不做恶事,最多也是截一截过往的官车,我们只图财,从未害人性命,可不知为何,竟会招来这些恶鬼作祟,这寨子里除了幼童,男人们无一幸免,全部像活死人一般。” 寒忘舒上前查看其中一人,他们与常人无异,正常体温,呼吸均匀,看上去只是像睡着了一般,但是他摸向每个人的脉搏,均无跳动,这些人,全部失去了魂识,变为活死人。 “可否请林夫人告知,这些人在出事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寒忘舒问道。 “他们......”林梅子面露难色。 “林夫人,您若不说实话,我们怕是很难帮您了。”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林梅子一咬牙,跺着脚说道:“他们都去过下村镇上的风流院!” “风流院?他们全部???” 林梅子难堪的点了点头。 寒忘舒与连璇泺面面相觑,这林家寨,可真是虎人多啊。 “师尊,难不成,和千娇百媚阁有关?”连璇泺问道。 “现在情况不明,我看,我们还是要去趟下村镇了。” 第10章 千娇百媚阁再现(2) 下村镇。 连璇泺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千娇百媚阁的情景,只不过这次身边的人换成了寒忘舒。 剩余的弟子们全部驻守林家寨以保证寨中老弱妇孺的安全。 她换了一身男装,想要正大光明的进去,果然还是扮成男人方便些。 “师尊,不然,我自己进去吧,你在外面等我。” 连璇泺试探性的问道。 她想到寒忘舒出入烟花场所被那些姑娘们拉拉扯扯的画面,就忍不住笑意,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啊。 “不必。” 寒忘舒倒是比她快一步,果然不出连璇泺所料,他还未进门槛,就被在门前招揽客人的姑娘们团团围住。 老鸨:“哎呦,公子呀,有没有指定的姑娘呀,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介绍啊。” 姑娘一:“公子,看起来面生啊,不如让我陪公子好好聊聊。” 姑娘二:“公子,我经验可比她们都多,保准儿能让您满意!” 姑娘三:“……” 连璇泺像个透明人一样被挤出人群外。 “唉,你们,你别碰他……哎,你别拉他啊……” 连璇泺一个一个的将她们拉开,挡到寒忘舒身前。 之前没有从这种地方的正门走过,没想到这烟花姑娘们这么凶猛。 她刚想开口,就看到姑娘们脸色一变,清一色的恐惧。 定是寒忘舒的眼神让她们望而却步了。 “哎呀,这位小兄弟,你们是听曲儿,还是点人啊?”老鸨挥了挥手,姑娘们通通散去。 “老板娘,我们家公子爱听姑娘讲故事,把你们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方圆几里发生的事情无一不晓的姑娘,通通给我叫来,再给我们准备一壶上好的花茶,糕点,果脯,瓜子花生……” “咳咳。”身后的寒忘舒暗暗咳嗽了一声。 连璇泺抿了抿嘴,说道:“就这些。” 那老鸨翻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眼,语气稍显刻薄:“公子原来想听书啊,那您可来错地方了,出门右拐再右拐,就有家说书馆……” 语音未落地,连璇泺冲她扔去一锭金元宝。 “够吗?” 老鸨眼冒金星,迫不及待的啃了一口金元宝,确定是真金无疑,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够够够,两位公子楼上请,楼上请!” 连璇泺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看着站在他俩面前瑟瑟发抖的两位姑娘。 “抖什么?我们又不吃人!” 她们悄悄看了一眼低头喝茶的寒忘舒,向连璇泺挪了几步。 憋住笑,连璇泺向她们招手,说道:“别怕,我家这位公子平常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他啊,很爱听奇闻异事的,只要你们讲的好,不会亏待你们的。” 连璇泺笑脸盈盈,相比一脸“你要靠近我我就撕了你”的寒忘舒来说,显得更加和蔼可亲。 她们紧挨着连璇泺坐下,说道:“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 “嗯……”连璇泺摸摸下巴,思考过后说道:“比如,前些日子,有没有成群结队来消遣的?” 其中一绿衣女子想了想,说道:“这镇上没有几家风流院,我们家呀,算是生意最好的,至于其他家,还真没听说过有成群结队去消遣的。” “对啊,这种事情,谁还会结伴而来啊。” 回想林梅子的话,她确实说的是所有人一起,如果照这两个姑娘的话,那莫不是那林梅子在撒谎? 可如果林梅子未撒谎,那么就是…… “这个镇子上,近日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寒忘舒忽然开口道。 粉衣女子思虑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一直点我的王家公子和我无意间提到一嘴,在下村镇后山的桃花林里,每到夜晚便会出现一栋极其奢靡华丽的别苑,那里灯火通明,外面挂着七彩的纱幔,里面散发着粉红色的光,听说啊,这是个‘女鬼苑’!” 绿衣女子眉头一皱,带着责怪的口吻:“你可别瞎说啊,怪渗人的!” “是真的,这地方寅时开,卯时闭,之后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因是深夜,还是在深山中,所以所见之人并不多。” “那……你那位王公子,他怎的会知道啊?”连璇泺一副听好戏的状态。 “王公子他是小半个修仙之人,所以会时不时去那种深山除邪,据他说他是亲眼所见。” 修仙之人会来这种烟花场所?真是给“修仙”两个字抹黑! “你说的时辰是,寅时开,卯时闭?” 粉衣女子点点头,继续说道:“听说从里面出来的人,个个像行尸走肉一般,双眼空洞,恐怖极了!” 绿衣女子抓住她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别说了,太吓人了!” 连璇泺戏谑的捏了一下那绿衣美人儿的脸,满是心疼的说道:“这么胆小啊?那以后半夜,可尽量不要出门了哦。” 寒忘舒皱眉,看着她“轻浮”的动作,表情,语气,将茶杯狠狠地拍在桌上。 “……” 连璇泺尴尬的眨眨眼,呵呵笑了几声,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两枚金锭,放在她们手中。 “多谢姑娘,我家公子,很满意。” 她们大概是第一次摸到沉甸甸的金子,而且是属于自己的,一时得意忘了形,居然跳起来亲了连璇泺一口。 “……” “……” “多谢公子,以后公子还想听故事的话,尽管来找我们啊。” 连璇泺扶住额头,对她们摆了摆手。 “这钱这么好赚啊……” “是啊,如此贵客多来几个,我们岂不是发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好不容易消失,连璇泺瞟了一眼寒忘舒,只见他眼神带着玩味。 “师尊,这,这纯属意外啊……” 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胭脂印。 “无碍,本尊的徒弟受欢迎,为师甚是欣慰。” “!” 他居然和自己开玩笑。 “师尊,我知道你在嘲笑我,我居然让烟花女亲了,还荼毒了师尊的眼睛。” 寒忘舒笑了一声,喝了口茶,随后说道:“不过也是多亏你的主意,这些事情连说书先生都不知,这些烟花女子居然知道。” 连璇泺拉了拉凳子,靠着寒忘舒稍微近了些,说道:“那是,师尊你想,林家寨如果是在普通地方被吸走魂识,那么这下村镇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但是看外面安居乐业的迹象,明显这事儿镇上的人根本不知情,所以,肯定有问题,这些姑娘们接触的人最多,从这里下手,万无一失。” 寒忘舒看着连璇泺一脸认真的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道:“小丫头长大了,懂得分析了。” 连璇泺嘴角一弯,撑着腮帮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有一瞬间,她似乎回到了她第一次让寒忘舒观她练剑,那个梨花花瓣飘落的下午。 “那,师尊,我们今天?” 寒忘舒看向窗外,眼神深不可测。 “今夜便去那桃花林,瞧个究竟!” 第11章 千娇百媚阁再现(3) 几只乌鸦低鸣,打破了林子的寂静,连璇泺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只觉得阴森凄凉,并未见到什么光亮。 “师尊,你说,我们不会被诓了吧。” “别动!”寒忘舒微凉的手握住了连璇泺的手腕。 周围有缓缓的蓝色火团升起,慢悠悠的四处乱窜,连璇泺未细数,约摸着大约也有上百个。 “这......,是鬼火?” 寒忘舒点点头,这鬼火多是因坟地而生,这诺大的桃花林,怎么会出现鬼火?莫非,这里本就是一片乱葬坟地。 不远处的桃林深处忽现一道忽明忽暗,五颜六色的光线,是千娇百媚阁! 正想冲那道光源追去,寒忘舒拉着连璇泺突然飞身上到一棵桃树上。 “师尊,这是?” 寒忘舒暗示她不要说话,向下看去。 不到一刻钟时间,整片桃林抬眼望去全部是人,而且全是男人,他们步伐缓慢,眼神空洞无神,像是被某种东西吸引着前进。 随着鬼火的增多,寒忘舒与连璇泺逐渐看清楚,桃林中赫然出现一条道路,道路两旁均由无名碑为其铺路。一直延伸,延伸到光源尽头。 “是乱葬坟。”寒忘舒说道。 “师尊,我们怎么进去?”贸然进去定会打草惊蛇,敌方情况不明,连璇泺难免有些着急。 寒忘舒看了看人群,发现他们均无意识,他想了想,说道:“我们混在人群里。” 他对上连璇泺疑惑的眼神,只说了一个字。 “装!” 连璇泺紧紧跟在寒忘舒身边,她一句话也不敢说,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寒忘舒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抬头,在鬼火的映衬下,寒忘舒的侧脸愈发显得清冷,但是却让连璇泺有深深的安全感,觉得只要有他在,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不会害怕。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连璇泺才看到绿衣女子口中所说的“女鬼苑”。 果然是千娇百媚阁,还是那个熟悉的二楼,一个红衣女子倚在栏杆处,向着人群招手。 但是此次有所不同的是,居然多了两层,这三层与四层大概有二十个窗子,每个窗子前皆站了一名女子,他们只能看到在窗后不断扭动着身姿,跳着及其诡异舞蹈的影子。 门口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她身披一件及地的斗篷,遮住她的脸,每进一个人,便会在他们的手背上盖上一枚印章,从她露出的双手可以看出,此人年岁已过耄耋。 手背一凉,连璇泺抬手,一个蓝色闪着银光的桃花图案出现在她的手背上,她微微侧目,发现寒忘舒将自己的内袖里衬附在手上,那枚桃花印记居然印在了他的衣袖上。 她明白过来,这老者,大约是个瞎子。 印记消失,连璇泺感觉体内的真气在慢慢流失,看到她皱眉,寒忘舒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捂着胸口,有些难受的开口道:“师尊,我觉得我的真气在一点点流失,我使不上力气。” 寒忘舒的手敷在了连璇泺腰上,他将真气一点点传输进连璇泺体内。 “看来这便是你手上印章的作用了。” 原来这东西可以抑制修仙者体内的真气,使对方暂时失去功力,变成一个普通人。 “师尊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让她印在了你的衣袖上。” “不。” 寒忘舒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只是嫌脏而已。” “......” “各位可都是阁主精挑细选之人,希望大家好好表现,可不要让阁主失望才好。” 说话的正是在二楼栏杆处招手的红衣女子。 只见她纤手一挥,围上来十几名黑衣蒙面人,逐一将他们的眼睛蒙上。 被拉着不知道上了几层楼梯,连璇泺停在了一扇门前,黑衣人将她猛地推了进去,一个趔趄,被门槛绊倒,连璇泺趴在了地上。 “哎呦!” 只听见门被狠狠关上,连璇泺扯下蒙在眼上的黑布。 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出现在她眼前,顺着这双鞋往上看,一个脸色惨白,红唇如血的女人映入她的眼帘。 “公子没摔坏吧。” 她说着便要伸手扶她,连璇泺快她一步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没,没事。” 女人捂着嘴轻笑一声,她不笑还好,这笑声刺耳,连璇泺瞬间汗毛直立。 “公子甚是可爱啊,我都不忍心......” 不忍心什么?不忍心吸她的魂识? 发觉到连璇泺在盯着她,女子坐下,倒了两杯热茶,说道:“公子叫我兰影就好,看公子不着急的样子,不如坐下喝杯茶,同我聊聊?” 连璇泺心下警惕,如今师尊不在身边,也不知被拉去了哪里,她现在就像一个废人,召唤不出神器,赤手空拳,更要小心谨慎。 “谢姑娘,在下,不渴。” 兰影停下将要喝茶的动作,抬起眼眸看了连璇泺一眼,微微一笑,将茶杯放下,说道:“公子与我以往接待的所有客人都不一样。” 她起身,慢慢走到连璇泺身后,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呀,还从未接待过女子呢......” 连璇泺睁大双眸,刚想有动作,兰影却放开了她,走到桌前重新坐下。 “姑娘不必紧张,你若是安安稳稳的,我便可以放你走,但你若是抱着惹是生非的念头,我可不会给你留情面,所以我劝姑娘还是死了那份心吧。” 她居然说放了自己? 连璇泺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放了我?你为何这么轻易就能放过我?你不怕,我端了你们的老窝?” 兰影噗嗤一笑,说道:“想必姑娘进来前,已经盖了桃花章了吧,不过,没盖也没关系,你从进门开始难道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吗?想必你现在已经功力全无,想一锅端了我们?那你也要有命走出去才行。” 她不提醒连璇泺都没有注意到,她以为是外面桃林带进来的香味。 那照她这么说.......师尊岂不是危险了! 连璇泺想去开门,不管是推还是拉,门都丝毫没有反应。 “姑娘不要白费力气了,凭你自己是打不开这门的。”兰影抚摸着自己修长的指甲说道。 “我说了,你只要安安稳稳的,不惹事,我自会放你走。” 连璇泺咬牙切齿道:“你这女人,怎么会......” 兰影打断她的话,“我得纠正你一下,我不是女人,我是,女鬼啊~” “!”果真如绿衣女子说的没错,这里真是个“女鬼苑”。 “不知姑娘此行,有无其他同伴,若同样是姑娘还好说,若是男子......” 兰影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连璇泺的表情,说道:“那可是有好戏看了呢。” “你把门打开放我出去!” “呦,着急啦?”兰影翘起二郎腿,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我这个人生前,最爱看热闹,这么好个机会,你说我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看到她不紧不慢的表现,连璇泺火冒三丈,上前打翻了她的茶水。 看着那一滩茶渍,兰影眼睛忽然变得血红,语气发狠道:“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你真是不知好歹!” 兰影的红指甲瞬间延伸三寸,连璇泺闪躲,那红指甲险些划破她的脸。 抽出别在腰间的玉笛,她此时无法召唤神器,只能用笛子防身,这兰影招招朝着她的命门去,似乎铁了心要她的命。 “你们已经为鬼,不去好好投胎转世却要在此做伤他人性命之事,难道不怕灰飞烟灭吗?” 兰影停下,看着自己的红指甲,缓缓说道:“如若能屠尽这天下好色之徒,也不枉我们放弃轮回之路!” 第12章 待玉门梨花开 连璇泺觉得越来越虚弱,体内连寒忘舒传给她的真气也逐渐消失,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有武力,没有法力的普通人。 普通人如何能打得过一只女鬼,连璇泺很快占了下风,被兰影的五指穿透了右肩。 刺眼的鲜血顺着她的右臂,流至衣角,豆大的汗珠从她脸颊滑落,滴落在地。 右手紧紧握着的玉笛也鲜血浸染,原本纯白的笛穗也染了色。 兰影看着手上的鲜血,颇为遗憾的说道:“都告诉过你要乖,你这女娃,如此不听话,非要给你吃些苦头你才能安静。”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世上男子皆为负心汉,我们杀光他们,又有何错?” 连璇泺靠在门上,想点穴为自己止血,却奈何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别白费功夫了,被我的吸血甲刺穿身体,你的下场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流而尽之死,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兰影擦着手上的血,眉眼之间都是温柔的笑容,这笑容让连璇泺感到绝望,莫非今日,她真要死在这个女鬼手里了? 也不知道师尊,怎么样了。 门外一阵喧哗,一道琴声自远而近传来,是天衍琴!师尊没事! 兰影拍案而起,看着连璇泺,问道:“你们的人?” 连璇泺不语。 她突然上前扼住连璇泺的脖子,带着她破门而出。 寒忘舒一道琴光直接让向他扑来的女鬼灰飞烟灭,这千娇百媚阁看起来不大,却容纳了上百只女鬼。 他的目光扫视周围,寻找着连璇泺的身影。 “你是在找她吗?” 顶楼传来一阵声音,寒忘舒循声望去,便看到站在兰影身边浑身是血的连璇泺。 寒忘舒皱眉,对兰影说:“你放开她。” 兰影居高临下看着寒忘舒,冷笑一声,扼住连璇泺脖子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你觉得,你现在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寒忘舒抚在天衍琴上的手指微微一屈,刚要扣动琴弦,兰影将连璇泺挡在自己身前,对他说道:“你若再敢动一下,我便扭断她的脖子!” 兰影修长的指甲已经陷入了连璇泺脖子的皮肤中,连璇泺疼的皱眉,却还是对寒忘舒说:“师尊,你不要管我,杀了她!” “哼。”兰影侧头看了一眼连璇泺,冷笑说道:“小姑娘,与其在乎我的生死,你不如好好祈求一下,让我下手轻一些,让你死前少受一些痛苦!” 连璇泺只感觉脖子的血在源源不断的流下,和肩膀上的血渍融为一体,她现在,一定很狼狈。 看着她身上的血,寒忘舒默默收回天衍琴。 “师尊......” 带着满意的神情,兰影将吸血甲收回,手上黏腻的触感让她感到十分满意。 “姐妹们,都还好吗?”被寒忘舒打伤的女鬼们渐渐聚集在一起,对着楼上的兰影说道:“兰姐,我们无事,只是可惜我们死去的那么多其他姐妹,这个该死的男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好,那这个男人,就交给你们了,只是可惜了这张脸。” “你敢!” “呦。”兰影好奇的看着连璇泺,竟有一丝惊喜道:“你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兰影看着下面其他的女鬼,对她们说道:“姐妹们,上!” 趁兰影不注意,连璇泺一口咬在她的右手臂上,兰影吃痛,竟一掌拍在连璇泺受伤的右肩上,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她撞破栏杆,从三楼跌落。 “璇泺!”寒忘舒跃起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鲜血染湿了寒忘舒的胸膛,青渊剑闻召而出,在寒忘舒周身飞行一圈,所到之处剑气缭绕,将部分女鬼击飞数米远。 连璇泺重伤,他不想恋战,空隙之余带着连璇泺迅速离开了这里。 兰影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臂几乎被咬掉将近半块肉,虽然她是鬼,但是她保留着人正常的痛觉,绿色的血自手臂缓缓流下,滴落在地。 她眼神狠狠地看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厉声说道:“给我追!” “慢着。” 从四楼拐角阴暗处,缓缓走出一个女人,她身着黑衣,黑纱遮面,露出的一双眸子极其美丽,勾魂夺魄。 她下楼走到兰影身边,看着她怒气冲冲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将她的手拿开,玉手一挥,伤口竟然恢复如初。 “这不就好了么。” 兰影看着她,表情已然变为了委屈,就连语气也是微微带着些哭腔。 “姐姐,做鬼这么些年,我何时让一个小丫头整的这么狼狈不堪,我不甘心,我要杀了她,吸干她的精气,给我赔罪!” 那女人说道:“好了,你不也给了她教训么?今天折了这么多姐妹还不够吗?” 她盯着兰影的眼睛,不怒自威。 “那个男人不是善茬,他乃修仙之人,功力深不可测,切不可鲁莽行事。” “难怪他吸了桃花散都无事。”兰影狠狠地说道,“别让我再逮到他们,否则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戳了一下兰影的脑门,语气中带着些责怪。 “今日猎物都跑了,我们行踪已经暴露,赶紧转移。” 兰影点点头,说道:“是!” 黑衣女人转头望着门外的夜色,眼神深邃,像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般,神秘莫测。 寒忘舒抱着连璇泺御剑而行,她的血一直在流,没有要停的迹象,从高空落入脚下的一片树林中。 这样下去,怕是他们还未回到林家寨,连璇泺就会血液流尽而亡。 寻到一处破庙,寒忘舒轻轻将连璇泺放下,看着她不断渗血的右肩,他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撕开了她的衣衫,五个血窟窿正在淌着血。 连璇泺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身子也逐渐变凉,她缓缓睁开眼,虽然眼前的人影模糊,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寒忘舒。 “师尊......你,你没事吧?”她虚弱的开口道。 寒忘舒没有说话,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传输到她体内。 “没用的......师尊,那女鬼说,被......被她的吸血甲刺穿,无人能救......只能......只能血流而尽死去......” 她努力看清楚寒忘舒的眼睛,双眼泛着泪花,说道:“我,我虽然还没做够师尊的徒弟......但是,但是能够死在师尊身边......也无憾了......” 寒忘舒依旧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指尖蓝色的光源不断的进入连璇泺体内,连璇泺苦笑一声,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还想,和师尊,踏遍这万里......山河......还想做,师尊......一辈子......的徒弟......” “我不会让你死。” 寒忘舒开口道。 连璇泺笑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师尊,待玉门山的梨花开了,你就,带我回去,好不好?” 寒忘舒皱眉,突然睁眼,刚想开口骂她让她闭嘴,不许再说丧气话之类,可看到她的泪水的那一刹那,那些骂人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连璇泺双手垂下,晕了过去。 第13章 安城旧事(一) 离开莫灵山庄的第三天,连骏南一行人来到了江南最极富盛名的安城,这里曾是江南最富饶的边城之一,可当他们踏进这里,却发现曾今人群络绎不绝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门可罗雀的商铺也大门紧闭,现在的安城,仿若一座死城。 跟在连骏南身后的小师弟齐江说道:“师兄,这个地方好奇怪,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连骏南四处看了看,说道:“大家小心一些。” 阿芜下马,来到附近一家卖绸缎的商铺,她敲门,敲了半晌,才有人来开门。 屋内的人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只露出了一只眼睛,阿芜被吓得够呛,随后她稳定心神,问道:“店家,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越过阿芜,向连骏南的方向看去,看到他们手中都拿着配剑,不耐烦的说道:“不知道不知道。” “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嘿,这个老头!” 连骏南刚想一脚踹开这扇门,被阿芜拉住。 “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他看了一眼阿芜,对着门哼了一声。 转身来到一家客栈前,连骏南上前敲门。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厮,他倒是比之前的绸缎商铺老板温和了不少。 “小二,可以住店吗?” 小厮急忙开门道:“可以可以,几位客官里面请!” 客栈里面冷冷清清,怪不得这位小厮看到他们如此热情,怕是因为城中的情况,他们的生意也凄惨得很。 几人坐下,从内堂走出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娘。 “老板,可否打听几件事情?”阿芜问道。 这老板娘倒是也不客气,顺势坐在了他们身边。 “姑娘请问。” “这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怎的各家各户都闭门不出呢?连城门都无人把守。” “唉。”老板娘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忧伤的说道:“这安城,本来安居乐业,各家各户生活的都比较富裕,农作丰收,邻里和谐,就连小偷都不曾出现过,可就在一年前,墨景萧一人屠尽这县衙府,连妇孺都未放过,自此以后,县衙府每至深夜,便能听到厉鬼哀嚎的声音,还有人甚至看到了县衙大人的鬼魂在街上游走,所以啊,这安城的百姓走的走,逃的逃,就剩下我们这些无处可去,守着自己家业的人,顺带,也守着这座城。” 说着,老板娘用衣袖擦拭了下眼泪。 阿芜递给她一块手帕,轻拍着她的背。 连骏南又问道:“墨景萧是谁?” “这墨景萧,当初也是安城远近闻名的修仙大侠,之前有邪魔作祟,都是他一人保护了这安城一城的百姓,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人见到他不唤一声墨大侠呢,可惜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竟然走火入魔,失手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当初,他和凌子遇也算是一对蓝颜知己啊。” 连骏南与阿芜互相看了一眼,阿芜问道:“大姐,那县衙府,在夜晚何时会传出厉鬼哀嚎?” “大约子时便开始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他们的穿着,说道:“你们大概是修仙的侠士吧?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之前也来过修仙人士,最后都折在了县衙府内,现在那个地方,无人敢靠近。” 听她这么一说,连骏南倒是来了兴趣,越是危险的事情,他非要去探个究竟不可。 午夜子时。 连骏南本想一人先来探探究竟,刚出客栈的门就被阿芜抓个正着、 “阿芜,你功夫一般,去了我怕顾及不到你,所以......” “所以你便想一个人去?” 阿芜背着手,两人身高相差了将近一头,连骏南低头看着她,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 “你忘了,我的镇魔针,可是得到过紫月仙尊的认可的。” 镇魔针,顾名思义,一针便可让低级妖魔灰飞烟灭,修为稍高一些的也会被定身一个时辰,那些极难缠的妖魔身中镇魔针,也可为施针者争取到一炷香的逃跑时间,这套针法寒忘舒曾说道:非常适合阿芜,打不过,便跑,保命要紧。 连骏南无奈的点点头,两人一同前往县衙府。 一路上,有不少纸钱从天而降,在空中飞舞,道路两旁,也比比皆是。 “怎么如此多的纸钱?是有人在祭奠什么人吗?”阿芜说道。 连骏南双手抱胸,看着漫天飞舞的纸钱,抬手用手指夹住一张,随后扔向身后。 “故弄玄虚。” 县衙府前已经长满了杂草,牌匾也随意扔在门前无人打理,现在已经子时,连骏南与阿芜却没有听到什么厉鬼哀嚎的声音。 “我说什么来着?这定是老百姓们害怕的心理作祟,哪儿有什么厉鬼。” 身后一阵邪风吹过,连骏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这么冷?” 阿芜搓了搓手臂,说道:“我也是,感觉很冷。” 她向四周看去,忽然发现一个白衣女子蹲在离县衙府不远的石狮子后,面前放着一个铜盆,里面在烧着什么。 阿芜用手臂撞了一下连骏南,示意他向白衣女子方向看去。 感觉到身后有来人,女子将最后一张纸钱投入到火盆中,起身,转过头看着他们。 阿芜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这女人左半边脸已经被毁的不像样子,伤疤像几条蜿蜒的蛇爬在她的脸上,左眼珠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深深的眼窝。 这大晚上看到她,难免不会被吓一跳。 连骏南倒是不怕她,他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转头向县衙府的高墙上望去,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想见夫君的可怜人罢了。” 这一夜,他们没有见到厉鬼,也未听到厉鬼的哀嚎。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被毁了容的女人。 她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前来给县衙府的厉鬼们烧纸钱,每个月只有这一天,厉鬼不会出现在县衙府。 从她口中得知,她名叫栾芷,是凌子遇的未亡人。 第14章 安城旧事(二) 栾芷推开县衙府的大门,自从一年前这里被灭,就再无人踏足过。 连骏南向内望去,还能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栾芷看着地上四散的白骨,仅剩的右眼一滴泪缓缓落下。 “你们是修仙之人吧?”她忽然开口道。 阿芜接话:“是。” 她看着栾芷未受伤的右脸,心下遗憾,这姑娘,没被毁容之前定是倾国倾城。 “可否,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连骏南问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一阵萧声四起,栾芷睁大眼睛,四处看着。 连骏南将阿芜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四周。 萧声闭,一个散着头发,衣着破破烂烂的男人,手持一根白玉箫,立在县衙府的屋顶。 “你来了。”这个男人声音毫无感情,听不出他在对着谁说话。 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是连骏南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站在他们身前的栾芷。 “墨大哥……” 阿芜忽然拉了拉连骏南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栾芷叫他墨大哥,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客栈老板娘口中的墨景萧?” 连骏南轻声回应道:“应该八九不离十,我们先静观其变,如果发生意外,你就跑,别理我。” 阿芜悄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以示反抗。 “我竟忘了,今晚居然是月圆之夜。”墨景萧苦笑一声。 “墨大哥,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墨景萧不语,他拿起手中的玉箫看了又看,说道:“既已失了见面的理由,又何须四目相对徒增忧愁。” 栾芷流着泪摇头,哽咽道:“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么?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的子遇……” 握着玉箫的手指一紧,透过凌乱的发丝,他眼睛布满血丝,仿佛几日几夜未合眼。 “你怎敢......怎敢和我提他!” 墨景萧右手一挥,手上的玉箫忽然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直冲栾芷而来。 连骏南上前布下一道结界,替她挡住了这道光。 “你们是何人?”连骏南收起结界,对他说道:“阁下何必为难一女子。” “毛头小子居然也敢和我叫嚣!” 眼看两人要动起手,阿芜赶忙护到连骏南身前。 “墨前辈,我二人是玉门山弟子,此次路过安城听闻安城异事,便想来查探一番,并不是有意冒犯前辈。” “呵。”墨景萧歪头看了一眼阿芜与连骏南,随后对栾芷说:“你居然找来一个黄毛丫头和一个毛头小子来助你?你若想杀我,大可自己来。” 栾芷流着泪边摇头边说道:“我没有,墨大哥,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乌云密布,大片云将天上那轮圆月遮住,墨景萧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涌动着一股暗灰色的雾气,他手心朝下,那雾气逐渐围绕在整个县衙府。 “快退后!”栾芷喊道。 连骏南拉着阿芜退到县衙府门口,身后的大门却突然紧闭。 “是你们自己闯进来的,莫要怪我。” 府内大院地上的泥土全部松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一缕一缕灰色的烟雾冲破泥土的束缚,县衙府大院瞬间哀嚎四起,这些烟雾有着人的模样,一个一个面容扭曲,长着血盆大口。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阿芜哪里见得这种场景,震惊中带着些许恐惧。 “这些都是县衙府内惨死的人,他们每日被墨大哥从地下唤出,每晚受到无尽的折磨。” 死了还不放过,依旧要折磨这些魂魄,这墨景萧,究竟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些魂魄在墨景萧的控制下,逐一向连骏南他们靠近。 阿芜的镇魂针此时派上了极大的用场,她针无虚发,一针一魂魄。 墨景萧看着阿芜手中的针,拿着玉箫的手忽然抬起,阿芜只觉得身子一轻,她居然自己飘了起来,向着墨景萧的方向而去。 “阿芜!”连骏南想上前拉住她,但是没了阿芜的镇魂针,更多的魂魄围向他,他分身乏术,眼睁睁的看着阿芜落入墨景萧之手。 阿芜浑身动弹不得,看着自己缓缓靠近墨景萧。 “你,你要干什么?” “你......学的是医道?”墨景萧问道。 阿芜微微一怔,回答他:“......是。” 透过他凌乱的发丝,阿芜发现他不过也只是二十七八的模样,生的及其好看,心下不禁想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原本正值好年华的少年变成此等模样。 “你,可会还魂?” “还......还魂?” “对!”墨景萧逐渐变得激动起来。 “前辈所说,可是还魂术?” “没错!”墨景萧忽然收起牵制住阿芜的法术,双手紧握着她的双肩,双眼通红激动地说道:“正是还魂术!你可会?!” 阿芜摇摇头,说道:“这还魂术乃是传说,从古至今无一人会,逆天改命是大不韪,怎会有人修习此禁术,还魂乃是以命换命,这种邪术,只是传说而已!” 墨景萧像是失去了救命稻草,瞬间跌落山崖,他摇着头,双眼愈发的血红。 “不会的,不是传说!他告诉过我,他会回来,他会回来......你骗我!”墨景萧摇晃着她的肩膀,她整个人被他握在手中,像是一只随时会被捏碎撕烂的兔子。 “喂!你给我放开她!” 连骏南冲出魂魄的包围,却看见阿芜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因为她看到,墨景萧,哭了。 “前辈,可是想要为凌子遇还魂?” 墨景萧用噙满泪水的双眼看着她,他眼中不再有戾气,取而代之的只是满眼失望与绝望。 双手慢慢垂下,墨景萧向后退了一步。 “墨大哥!” 栾芷忽然上前,摊开手掌,掌心中安安静静躺着一枚玉佩。 是一枚太阳玉佩,在太阳周围,刻着四五朵云朵,云朵包围着太阳。 墨景萧愣住了,他随后举起手中的玉箫,这玉箫上挂着的坠子,正是他当年亲手为凌子遇雕刻的,是一朵云,云边藏着一枚小小的太阳。 “这是子遇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将此物,亲手交予你!” 墨景萧盯着那枚玉佩,雕刻手法粗糙,一看此人便是笨手笨脚。 他从屋顶飞下,走到栾芷面前,颤抖着将玉佩接过。 “这是......” “是子遇亲手所雕,按照你送他的坠子,太阳偷看云朵,他给你的,是云朵陪着太阳。” 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在玉佩上,墨景萧双膝跪地,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捂在胸口。 连骏南急忙飞上屋顶将阿芜接了下来。 “没事吧。” 阿芜摇摇头,扭头看向墨景萧。 连骏南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肩,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芜叹了一口气,“只是一段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罢了。” 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这墨景萧,竟是个断袖!?看他的样子,对方莫非就是凌子遇? 第15章 安城旧事(三) 墨景萧是个闲散的修仙之人,酷爱四处游历,捉捉邪祟,有时便靠着替百姓除邪赚取钱财,够买一壶酒,一斤牛肉就足够了。 他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便是他的师傅无谓师,但也在不久前仙逝了。自此,他便一人无牵无挂,天为被,地为席,饮甘泉,食野果,心情好了,下河捉只鱼烤来吃,或逮只野鸡,配美酒,好不自在。 身旁小河缓缓流淌,他靠在树上歇息,嘴角叼了一根狗尾草,看着天空,一望无际的蓝,连片云彩都没有。 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墨景萧斜眼向下看去,一个看上去柔弱书生模样的人,手中捧着一个水壶,在小溪蹲下身,撩起袖子,将壶浸在溪水中,片刻,他将壶身的水擦干净,仰头将一壶水饮下。 他一身蓝白相间的布衣,看起来比四处流浪的墨景萧还要穷酸一些,头发随意的挽在身后,一双丹凤眼含笑,墨景萧居然看的有些痴迷。 不远处熙熙攘攘,几个扛着刀的大汉缓缓而来,走到溪边双手随意捧了几口水喝,四处张望时看到了同样在溪边取水的男子。 “呦,来钱了。”其中一个左脸有刀疤的男人说道。 墨景萧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这座山头的一霸,专抢路过之人的钱财,有时还会调戏一下良家妇女,恶心得很。 看来,这个小书生今日要遭殃了。 他伸了伸懒腰,换了个姿势,左手撑着脑袋,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几个恶霸走到这小书生身边,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对他说道:“小子,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敢来这里取水,可经过谁的同意了?” 小书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 刀疤脸的恶霸以为对方因为害怕不敢出声,嗓门又大了些。 “今日看在本大爷开心的份上,便不与你追究,这样,一壶水五两银,交钱吧。” 听到他们明目张胆的劫财,小书生这才抬眼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没有。” “嘿!”平常路过此地之人不过是为了歇脚讨点儿水喝,遇到他们不是绕远走便是给钱息事宁人,这么直接说“没有钱”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你这小白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书生站了起来,说道:“我路过此处并未看到这山头有那一处刻着你的名字,请问,你说这是你的地盘,你贵姓啊?” “哼,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刀刀王是也。” 他微微一笑,说:“没听过。” 这刀刀王肉脸一红,原本扛在肩上的刀已经指向小书生。 “我看你是找死!”说着刀便要砍向小书生。 墨景萧取下嘴角的狗尾巴草,扔在了刀刀王的脸上。 “哎呦!”刀刀王只觉得脸上被一块巨重的石头砸到,一摸脸,居然是一根狗尾巴草,还带着一丝血迹。 “老大,你流鼻血了!”他身边的小弟惊恐的看着树上的人。 一根狗尾巴草居然能把人砸出鼻血!? 小书生抬头,看到了半坐在树上的墨景萧。 徐徐微风吹过,树上的少年冲他眨眨眼,嘴角带着纨绔的笑容。 动作利索且干净,他背着手,已经来到了刀刀王身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刀刀王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他说道:“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我我......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墨景萧弯腰捡起被他扔在一旁的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晃了晃,他“啧啧”两声,可惜的说道:“被弄脏了,看来是不能要了。” 刀刀王看到这狗尾巴草,急忙向后退了几步,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你,你要干,干什么!?” “我的这个狗尾巴草啊,可不一般,它可是有灵气的,它既然沾了你的血,怕是要一直跟着你了。” “为,为什么?” 墨景萧半蹲在他身前,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因为......你把它弄脏了,像刚刚那种情景,估计再来个......百八十遍吧,它才能消气。” 听闻这话,刀刀王哪敢再逗留,被身旁的小弟连拖带拽,屁滚尿流的爬着逃走。 起身拍了拍手,墨景萧回头,走到小书生面前,双手抱胸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会法术?” 他摇摇头。 “那你会武术?” 他亦摇摇头。 “什么都不会就敢惹带刀的人?哪怕他们再草包,对付你这手无寸铁之人也是足够的,你哪儿来的胆量?” “我才不会怕他们那种无耻之徒!” 这人看起来文绉绉的,估计是读书读傻了吧,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就算是他,也怕有朝一日和师傅一样驾鹤西去,不能再继续享受这世间的自由。 墨景萧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还是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在下凌子遇,安城人,请问阁下......” 他摆摆手,显然不想透露自己的姓名。 “我野惯了,名字这个东西就是个身外之物,不提也罢,小书生,以后遇到带刀的,记得躲远点儿,下次,可再遇不到像我这样热心肠的人来救你了。” 说罢,他将别在自己腰间的一个白色布袋扔在了他怀里。 等凌子遇再抬头时,墨景萧已经消失。 打开袋子,里面装的是大约百十来个铜板和几块碎银。 “......” 将身上所有的盘缠全部给了凌子遇,墨景萧手上拿着一颗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狠狠咬了一口,眉头一皱。 “呸。” 又酸又涩又苦,什么鬼桃子! 看来,又要去捉一些鬼祟玩儿玩儿了。 墨景萧抬头看着城墙上两个巨大的“安城”,眼睛眯了眯,那个小书生,说他也是住在安城? 近日安城鬼祟事件频发,百姓人心惶惶,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各种驱邪方法接踵而至。 没钱人家只能画符,贴在各家门头;有钱人家则找来所谓的“大师”驱邪做法,整个安城乌烟瘴气。 墨景萧走在大街上,流动的商贩们卖的无一不是驱邪符,他摸摸下巴,想着自己是否也可以画符售卖,毕竟,他所画之符,还是要比这些随意在纸上瞎来两笔的符咒灵验得多。 前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驱邪铃的声音不绝于耳,墨景萧垫脚望去,只见人群中心有一批带着鬼面具的人,身披七彩绳粗布衣,右手拿驱邪铃,左手拿着法杖,走三步转一圈,然后身后之人朝天洒下一把纸符,人们起哄去抢,一时间嘈杂混乱。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嘟囔嘟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墨景萧鄙夷的看了一眼人群中带头的“驱邪师”,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绕过他们,墨景萧停在了一家字画店前,只见这店内走出一个白净的男人,伸手撕下贴在自家门前的符咒。 “小书生?” 第16章 安城旧事(四) 凌子遇被烦的头疼,照这种情形下去怕是也做不成什么生意,干脆关门图个清净。 刚出门就看见不知何时被何人在门前贴了符咒,他向来不信这些,随手撕下。 “小书生?” 能唤他这三个字的...... 他转身,果然看见站在他店铺门前,看着他一脸惊喜的墨景萧。 “小书生,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 转身接着去撕符咒。 “我告诉过你,我是安城人,所以这并不是巧合。” 墨景萧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将符咒一点一点撕的干净。 “别家都是巴不得多贴些符咒,你怎么全撕了?” “我从不信这些东西。”撕完最后一张,凌子遇关上一扇门,对站在门外看着他笑的墨景萧说道:“要进来吗?” 店铺内干净整洁,还飘着一丝淡淡的檀木香,墨景萧走到一面挂着字画的墙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 “这驴子,画的真是出神入化,就好似前方有仙草,吸引着它向某个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凌子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画,将原本倒好的茶水默默倒进了花盆中。 “那是马。” “......” 嗯,他不配喝那么好的茶。 墨景萧又四处走了走,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除了字画,还是字画。 “咕噜噜……”墨景萧摸了摸饿的饥肠辘辘的肚子,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对凌子遇说道:“有什么吃的吗?” 凌子遇还未开口,从内堂里走出了一个姑娘,她端着一些饭菜,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吃着苹果的墨景萧。 墨景萧吃饭向来不会在乎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他认为,吃饭当然要以最好最舒服的方式,才会吃的舒服。 栾芷呆呆的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墨景萧,小声的问身边的凌子遇。 “子遇哥,他是谁啊?” 凌子遇看了一眼墨景萧,说道:“我那日上山摘野果,碰到了恶霸,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栾芷有些震惊的问道:“你遇到了恶霸?怎么都没和我提起过?受伤了吗?” 她左右翻着凌子遇的身体,四处查看。 “都说了是我救了他,怎的还会受伤?”墨景萧喝了一口水,对栾芷说道。 墨景萧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说道:”这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栾芷耳根忽然泛红,偷偷看了一眼凌子遇。 凌子遇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妹妹。“ 栾芷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勉强的笑了一下,问墨景萧:”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他连连摆手,说道:”大侠不敢当,在下墨景萧,只是个闲散的修仙之人。“ 凌子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喝茶道:”不是说名字乃身外之物么?“ 墨景萧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渐渐散去的人群,说道:”先不说名字是不是身外之物,这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栾芷道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是县衙大人马安远的大公子喜爱修仙,但奈何资质平平,毫无修仙的根基,也无师傅教授,不知从何处听了百凤山上有颗万年血灵芝,烹煮七七四十九日,且需要一直不断蓄水,待四十九日过,用烹煮灵芝的水沐浴,再将灵芝吃下,便可修为大增的话,自己一个人去了百凤山,灵芝没寻到不说,还惊动了灵芝附近藏匿的妖邪,受了一身伤回来,如今还卧床不起,他躲在县衙府整日闭门不出,可苦了安城的百姓,自此妖邪入城,百姓苦不堪言。 ”简直是无稽之谈!“县衙府的大公子,简直就是个草包! ”这邪灵已经虏去好几家的姑娘了,如今生死不明,现在家中有女儿的都绝不让踏出家门半步。“栾芷说道。 ”捉姑娘?“墨景萧哭笑不得,这邪灵怕不是个色鬼吧? 墨景萧坐在窗边,随手拿起一把扇子,边扇风边说道:“好啊,那就让我去好好会一会这专捉姑娘的邪灵,看它到底什么来头。” “这邪灵只会在有姑娘的地方出现,你要怎么引它出来?”凌子遇问出了关键问题。 只见墨景萧看了一眼栾芷,凌子遇一个馒头丢了过去,说道:“不可,” 他咬了一口馒头,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一个邪恶的想法产生。 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凌子遇,墨景萧感叹道,居然有男人扮起女人比女人还要女人。 凌子遇脸色不太好,他别扭的整理了一下腰间的带子,不敢去看自己的脸,他有些怒气冲冲的看着墨景萧。 没办法,不能让栾芷以身犯险,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自己。 墨景萧比凌子遇高半头,他垂下眼皮看着他,说道:“走吧,美人儿。” “……” 因妖邪作祟,百凤山上已无人再敢来采药,日暮西山,进入林子里,竟显得有些荒凉。 “你跟好我。”凌子遇不会武功也没有法术,虽然他说自己跑得快,但是他也要确保凌子遇能安安全全的回到安城。 林中惊飞几只飞鸟,墨景萧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妖气,瞬间将凌子遇护到自己身后。 这妖邪慢慢显现,竟是个狼面人身的半人半兽。 “人狼妖王?” 墨景萧皱眉,这人狼妖王向来凶狠,那些被抓走的姑娘,多半是凶多吉少。 “美人儿。” 人狼妖王越过墨景萧,看向他身后的凌子遇。 由此可见这凌子遇,扮起女人来有多么妖娆,竟然真的骗过了人狼妖王。 凌子遇可不愿听到这几个字,墨景萧这么唤他已经让他够恶心得了,况且一个狼面人身的妖邪。 “自己小心,别瞎跑。”墨景萧对身后的凌子遇说道。 “放心,不会拖你后腿。”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树后面躲起来,那人狼妖王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看见他恶心的眼神,墨景萧心中有些不快。 “美人儿你今儿是带不走了,不如,把你的命留下吧!” 墨景萧摊开手掌,一把玄铁扇出现在掌心,泛着微微寒光。 每一股扇风都透着极强的穿透力,一扇便可砍倒一棵百年老树,人狼妖王动作敏捷矫健,墨景萧每一股扇风都在险些扇到它时被他闪躲开。 夜渐渐来临,人狼妖王在夜晚眼神格外敏锐,是常人的百倍。 林中树木密密麻麻,月光被树叶遮掩,斑驳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在地面上。 墨景萧站在原地,他只能靠着人狼妖王的气息判断他的大概方位。 “它在艮位!”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凌子遇的声音。 他第一次如此相信一个人,不假思索的向东北方向扇去。 空气中缓缓传来一股血腥味,它扇中了人狼妖王。 半晌,凌子遇的声音再次响起。 “巽位!” 东南方向又是一扇,再次命中。 “不错啊小书生,看不出来深藏不露。” “集中注意力!” 墨景萧闭上眼睛,只凭心和对凌子遇的信任。 “兑位!” 用足十分灵力,墨景萧奋力一扇,只听见从西面传来一阵闷哼声,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倒地声。 墨景萧慢慢走过去,忽然耳边一阵疾风掠过,只听见身后凌子遇喊道:“小心!” 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墨景萧回头,人狼妖王的尖爪已经刺进了凌子遇的肩膀中。 他为墨景萧挡了这一击。 “凌子遇!” 第17章 安城旧事(五) 墨景萧一扇砍掉了人狼妖王的头。 他扶着凌子遇跌坐在地。 “小书生,你没事儿吧?” 凌子遇忍住疼痛,咬牙对他说道:“我叫,凌子遇。” “……”这个时候还在乎什么名字啊。 墨景萧背着他,在不远处便发现了人狼妖王的巢穴,妖王已死,剩下的小喽啰也都四散逃跑,很幸运,这里被囚禁的姑娘除了受了些惊吓,基本都安好。 将她们放走,墨景萧开始在人狼妖王巢穴寻找金疮药。 在众多瓶瓶罐罐中好不容易找到一瓶,居然还是空的。 他将瓶子摔在地,看着肩头还在流血的凌子遇,他不免有些气急败坏。 凌子遇有些虚弱的喊他:“墨景萧。” 急忙跑过去,半蹲着看他,墨景萧询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看着他因为着急而紧皱的眉头,凌子遇笑了笑,说道:“放心,死不了。” 他扬起下巴,墨景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洞里面居然生长着蓟草。 摘了几株蓟草,墨景萧来到凌子遇面前半蹲着,只见凌子遇接过蓟草,放入口中嚼碎,而后敷在了伤口上。 墨景萧看着他因为疼痛微微皱起的眉头,突然一笑,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小书生不仅懂五行八卦,还挺硬气。” “……闲来无事看过书而已,再说,我不是什么小书生,别把我说的那么弱。”凌子遇瞪了他一眼。 “好。”墨景萧坐在他身旁,看了一眼他的伤口说道:“看在你为我挡了一掌的份上,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喝酒。” 凌子遇微笑不语,随即问道:“你有没有问,那些姑娘是为何被抓到此处来的?” 墨景萧将头靠在石头上,回答道:“这些人狼想成亲呗,本来今日差一个便可举办仪式了,没想到……”他扭头看着凌子遇,继续说道:“被一个肩膀受伤的美人儿毁了。” “……” “我才发现,你们这安城,尽是奇葩的人,还有奇葩的妖邪。” 凌子遇也将头靠在石头上,笑着说:“对啊,现在又来了个你,真是奇葩加奇葩。” 墨景萧哈哈大笑起来。 百凤山上的妖邪除了,那些小妖虽不知道逃去了哪里,但是往后几日也没有出现在安城内,安城恢复如初。 凌子遇的字画店内堆满了大大小小贵贱不一的礼物,门槛都要被前来说亲的媒人踏破,店内小工拦在门口,奈何来感谢墨景萧除邪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拦不住。 此时的墨景萧正躺在后院的树上,悠闲的吃着桃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凌子遇站在树下看着他,说道:“百姓们前来感激你,你却躲在这里吃桃子?” 墨景萧没有看他,说道:“来的如果只是单纯想感谢我的人倒好说了,我可不想被那些媒婆围着问东问西,再说,我闲散惯了,可不想让一个女人来束缚我。” 他看不到树下凌子遇的表情,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像是下定决心的般的问道:“你,没打算娶妻么?” “娶妻?”墨景萧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反问道:“那你呢,你何时娶妻?不如......我们一起啊?” 凌子遇耳根忽然红了,翻了他一个白眼,说道:“我可不和你一起。” “我呀。”墨景萧看了他一眼,懒懒的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说道:“我有喜欢的人,所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子遇兄,拜托你就帮我推了吧。” 有喜欢的人...... 凌子遇觉得自己胸口有些闷闷的,脑中恍惚,连自己是怎么离开后院的都忘记了。 傍晚,字画店的人好不容易全部打发走,凌子遇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满脑子都是早上墨景萧说他有喜欢的人的事情。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肩上忽然出现一双纤细的手,栾芷站在凌子遇身后,为他轻轻捏着肩。 “子遇哥,今日累坏了吧。”栾芷看着他今日忙前忙后,忙着退礼物和百姓道谢,忙着和那些前来说亲的媒人周旋,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把所有人送走,整整一天,他都没歇下来过。 “墨大哥呢?今日一天未见到他,那么多百姓前来道谢,他总该出来见一面吧。” 凌子遇笑着摇摇头,说道:“他啊,你让他除邪他定义不容辞,若是让他来应对这种场面,你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栾芷神情有些不自然,谨慎的问道:“子遇哥与墨大哥相识不过几日,便如此了解他了。” “我视他为知己,与认识多久并无关系,人生如此,便也值得了。” 栾芷的手指一僵,眼中竟有氤氲的雾气。 “子遇兄!”墨景萧拎着两坛酒,步伐逍遥的从门外走进来。 见他进来,凌子遇顺势将栾芷的手拨开,栾芷一愣,看着凌子遇发呆。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墨景萧在他对面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就方才,待的属实无聊,便出去转转,遇到个好心店家,送我两坛酒,便想着赶紧回来与子遇兄分享。” 他抬头看着发呆的栾芷,喊道:“栾芷!发什么呆?” 栾芷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哦......我,我去给你们,准备几个下酒菜。” 说罢匆匆向后厨跑去。 “她怎么了?”墨景萧奇怪的问道。 “托你的福,我们今日都很‘闲’。” 墨景萧尴尬的挠挠头,又举了举放在手边的酒坛子。 “这不是来向你赔罪嘛。” 他这借花献佛的做派还做得真是自然。 今晚的天空蓝得很,星星满天,晴空万里,此时安城正值梅雨季节,这为数不多的好天气,都让墨景萧赶上了。 墨景萧一杯酒下肚,转头目光落在了凌子遇腰间的玉箫上。 似乎第一次在溪边见到他,他腰间就一直别着这支玉箫。 “子遇兄,你腰间一直带着这支玉箫,怎么都没见你吹过?” 凌子遇伸手抚摸了一下玉箫,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支玉箫,是凌子遇父母所留,这是他们留给他唯一的信物,凌子遇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看着凌子遇说起自己父母时脸上温柔的笑意,他心中突然一股暖流流过,若不是凌子遇此时注意力全在玉箫上,否则一抬头便会看到一双带着无限情愫的眼睛。 在凌子遇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他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佯装喝酒。 凌子遇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后抬头,眼眸似带有星星般闪亮。 “鄙人不才,会的不多,那就吹一小曲,请墨兄品鉴。” 萧声起,墨景萧起初只是枕着手看着凌子遇,后来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伴随着凌子遇的萧声舞了起来。 枫叶簌簌落下,落在墨景萧肩头,而舞剑的墨景萧,落在了凌子遇的心尖上。 栾芷端着小菜的手指逐渐泛白,她看着庭院中的一幕,并未上前打扰。 泪水落下,栾芷静静的看着眼前扎心刺目的场景,子遇哥,这就是你一直拒绝我的原因么? 第18章 安城旧事(六) 安城城南断桥旁的白糖糕最为出名,卖白糖糕的是位老婆婆,二十年如一日,往来的商客皆吃过她的白糖糕,均赞不绝口。 墨景萧手心捧着一块白糖糕,他的脸在白糖糕的雾气中显得若隐若现,凌子遇付完白糖糕钱后追上了他的步伐。 “唔......”墨景萧咬了一口白糖糕后惊喜的睁大了双眼。 “人间美味啊。” 不知不觉来到安城已有月余,他这种四处为家的行事作风,能在一个地方待上超过一月,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看着身旁的凌子遇,竟有一瞬间想在安城安家的念头。 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什么是家,在他心里,早已将凌子遇与栾芷当做自己的家人。 “子遇兄。” “嗯?”凌子遇偏头看他。 “若我说,我每月给你房租钱,你可否,容我在你家多住些时日?” 凌子遇微怔,一时不语。 看到他不说话,墨景萧以为他不同意,或许是自己叨扰多时,想必也给他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额......我就是说说......” 凌子遇笑了笑,说道:“无妨。” 墨景萧错愕的看着他。 “想住多久,便住着吧,反正......” 凌子遇又瞧了他一眼,说:“你可比那些鬼画符的符咒管用多了。” 墨景萧咬了一口白糖糕,看着他向前走去的背影,原来他把自己当成驱邪的符咒了? 出街不过半晌的时间,凌子遇手中已经拿满了周遭百姓送的青菜,胡萝卜,玉米,两只鸡以及一条鱼。 听到过最多的话便是“墨大侠好”。 整整一条街的人几乎与他打遍了招呼,墨景萧一个一个的点头,脸都要笑僵了。 如今的墨景萧可在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带着凌子遇的字画铺生意也变得好了起来,客人比以往增加了三倍不止。 墨景萧在一处玉器摊前停了下来,拿起一块圆形白玉吊坠左看右看,摊铺老板说道:“墨大侠好眼光,这块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天然无雕饰,您拿回去,这样佩戴也可,自己雕刻均可。” 他掂量了一下,说道:“就这块了。” 墨景萧的事迹传遍整个安城,县衙府的马安远可是按奈不住了,堂堂县衙居然让百姓在背后戳脊梁骨,把一个外来的闲散修仙之人当成神一样捧在手心,可这当初出事的源头是自己家儿子闯下的大祸,他哪怕再看不惯墨景萧,也会忌惮这安城的百姓,毕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但是他也绝不允许墨景萧就这样骑在他的头上。 大公子是个草包,因为执着修仙之事,现在还卧床不起,多怕是废了;二公子又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每日不着家留恋烟花之地,两个不中用的儿子根本靠不住,如今,他只能靠自己,找回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如今之计,便是除掉墨景萧那个心头大患。 马安远摸着自己的下巴,突然想到那墨景萧如今所住之处,正是那字画先生凌子遇所开的字画铺子,墨景萧这个修仙之人暂且动不了,那么从凌子遇这里,总能找到些突破之口。 字画铺内,栾芷正在整理着字画,按分类准备上架售卖,门口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她放下字画走到门口准备去查看一番,还未到门口,一个拿着折扇,大腹便便的油头男人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 栾芷一眼便认出,那是县衙府的二公子马尚思。 他浑身胭脂味,一闻便是刚从烟花之地出来,脖子上还有一片若影若现的红色痕迹,栾芷心下嫌恶,这种恶心人踏进这里一步她都是不愿意的,奈何今日墨景萧与凌子遇均不在,只有她和几个小工在。 “听说这里的字画均为上上品,本公子今日倒要看看,有多么珍稀。” 见来者不善,栾芷悄悄对一旁的小工说道:“快去找子遇哥和墨大哥,就说有人来店里闹事。” “好!” 转了一圈后,马尚思啧啧说道:“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的嘛,就这手笔,本公子信手拈来。” 栾芷暗暗瞪了他一眼,好一个不要脸的。 “店家人呢,怎么也不出来接待本公子,真是没规矩!”马尚思扇着手里的折扇说道。 “原来是马公子,小女子眼拙,怠慢了。” 栾芷上前,屏着呼吸说道。 马尚思看到栾芷,眼神上下打量着她,那股子淫笑让栾芷心里发毛,心中期盼着凌子遇与墨景萧赶快些回来。 “哎呦,小美人儿,何须如此客气,本公子来,想选几幅字画送给家父,不如,小美人儿你给我介绍介绍啊。” 说着,便去拉栾芷的手,栾芷想躲,怎奈何这马尚思力气颇大,她挣脱不开,眼见他的手就要摸到栾芷的脸,这时一只富有安全感的大手一把抓住马尚思的手腕,使劲向外一扭, 马尚思脸色痛苦,连连说道:“哎呦哎呦,放手放手!” 墨景萧向后一推,马尚思身后的几个小厮连忙扶住他。 “哪个不要命的敢推老子!” 墨景萧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马尚思。 这马尚思站直了身子头顶还不到墨景萧的肩膀处,在他面前马尚思就像个孩童一般。 听说过墨景萧的事迹,马尚思还是比较忌惮修仙之人,毕竟这墨景萧一扇子就可以把他扇回县衙府去。 “本,本公子只是来买字画,你们,你们,你们......” 看着墨景萧的表情,马尚思居然一时结巴,说不出话来。 “我们什么我们,你再敢对栾芷动手动脚,下次扭得,可就不止你的手了。”凌子遇上前拉住墨景萧想再次动手锤他的手,对马尚思说道:“马公子,您若真心买字画,凌某可为你挑选上好的字画送到县衙府,可若马公子并非诚心购买,那恕凌某不敬之罪,请您慢走。” 墨景萧嫌恶的看着马尚思,对凌子遇说道:“子遇兄,何须对他如此客气,这种人,我见一个,打一个!” 刚上前一步,马尚思便像脚底抹油般,推开身后的小厮冲出铺子的门,边跑还不忘回头叫嚣着:“姓墨的,你给本大爷等着!” 墨景萧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对着狼狈逃跑的马尚思说道:“你来一次!你墨大爷我就打你一次!” 门口看热闹的人们看到马尚思狼狈逃窜,无一不鼓掌叫好。 这马尚思作恶已久,仗着是县衙大人的公子,恃强凌弱,大家早就看他不惯,如今见他狼狈的样子,简直是大快人心。 第19章 安城旧事(七) 庭院内,墨景萧右手持一把小刀,左手拿着在集市上买来的玉佩,不知在雕刻着什么,看到凌子遇从远处而来,急忙收起来,将桌上的痕迹清理干净。 经过今天的事情,凌子遇有些担心马尚思会对墨景萧做些什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的破魔扇除了可以扇邪祟的头,他的头,我也照样削。” “他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至死,如若他做了什么,你千万三思而后行。” 墨景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对我做什么不重要,可他如果敢伤害你和栾芷,我定不能饶他。” 发现自己有些严肃,墨景萧随后轻松的笑道:“况且他一个普通人,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凌子遇轻轻叹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做事雷厉风行,我此番只是想告诉你,我和栾芷都视你为家人,我们都不希望你出事,你放心,我们虽然是普通人,但是我们会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好自己,希望你也是。” 将手轻轻覆在墨景萧的手上,凌子遇微微一笑。 墨景萧愣愣的看着他的笑容,他想守护这个笑容一辈子,他想让凌子遇一辈子都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哪怕付出一切,他也要守护。 就这样安然无恙的过了三天,这天天气微凉,连绵不绝的小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空气中透着酸涩的味道,空中乌云密布,时不时伴随着几道电闪雷鸣。 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墨景萧满意的看着手中的玉佩,玉佩中央有一朵云彩,云彩旁是一颗小小的太阳,露出半个脑袋,好像在偷看着面前的云彩。 此时的凌子遇正在前面算账,这几天的收益额不错,他打算给店里的工人们涨一部分工钱。 凌子遇专心的敲打着面前的算盘,根本没有注意到墨景萧的靠近。 他偷悄悄抽走凌子遇别在腰间的白玉箫,待他反应过来,那枚玉坠已经被墨景萧挂在了他的玉箫上。 “这是?”他突然想起,这是他们前几天去集市上墨景萧买的和田玉坠。 看着上面的图案,凌子遇问道:“你雕刻的?” 墨景萧点点头,“这些日子在这里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穿......” 他嘿嘿一笑,说道:“虽然没穿你的,但是也感谢你,这是给你的谢礼。” 凌子遇接过玉箫,这玉坠说实话还与这白玉箫挺般配,没想到墨景萧还有这门手艺。 “多谢,我很喜欢。” 听到他说喜欢,墨景萧笑的更加明媚。 “不好了不好了!!!”店内的小工浑身湿哒哒的从外面跑进来,满脸惊慌。 凌子遇上前扶住他,问道:“别着急,怎么了?你不是和栾芷去买菜了吗?怎么会?” 小工气喘吁吁,带着哭腔说道:“我本来和栾芷姑娘已经买完菜准备回来,但是半路却碰到了马尚思,他不由分说的便将栾芷姑娘给带走了,他们人多,我根本拦不住啊!” 墨景萧看向外面,屋檐滴滴答答的流淌着雨水,他眼神犀利,嘴里恶狠狠地说道:“马尚思,我看你是想马上死!”说罢便拂袖离开铺子,向县衙府走去。 “你看好店里。”匆匆交代给小工,凌子遇冒着大雨疾步跟上墨景萧。 县衙府门口大概有十几名衙役守着,看到墨景萧怒气冲冲的朝这边走来,纷纷掏剑。 方才看到马尚思扛着一名女子回来,便觉得大事不妙,这才半个时辰的时间墨景萧便找上门来,他们听说过墨景萧,修仙之人岂是他们能打得过的。 墨景萧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十几人,说道:“让开,今日我只找马尚思,与其他人无关。” 衙役们有些微微发抖,面面相觑,他们不敢擅自动剑,要知道,墨景萧可是一扇子将人狼妖王的脑袋削下来的人,如果一个不下心,怕是他们也会身首异处。 “墨大侠,请莫要与我们为难,今天这县衙府的门,你实在是不能进去。” 墨景萧不想与他们废话,破魔扇刚握到手心,身便被凌子遇握住了手腕。 “我们今日只想将我们的人带回去,并不是有意为难,也请各位,行个方便!” 与他们好说好商量根本不管用,他们挡在门前,没有一点要让开的迹象。 “和他们废什么话!” 甩开凌子遇的手,墨景萧一扇将他们扇倒在地,破开了县衙府的大门。 进入县衙府的内院,墨景萧抬手,一个奴仆瞬间被吸到他身边,他扼着他的脖子问道:“马尚思,在哪儿?” 奴仆被吓得半死,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向别院,“在......在那边......” 把他扔在一旁,墨景萧疾步向别院走去,凌子遇紧紧跟着他身后,心里莫名的感到及其不安。 栾芷,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还未踏进别院,他们就听到了栾芷的惨叫声。 “救命啊!不要啊,我求求你......” 声音的来源正是别院的正屋,屋外站着几个马尚思的贴身小厮,本来就惴惴不安,如今看到墨景萧的出现,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根本没有拦他们,任由墨景萧一脚将门踹开。 屋内衣衫凌乱的散落在地,看到床上的两人,凌子遇眼睛猩红。 “畜生!”他上前拉开压在栾芷身上的马尚思,狠狠在他脸上落了一拳。 马尚思一丝不挂的跌倒在地,捂着脸,痛苦的说道:“哎呦,疼死我了,好你个凌子遇,看我不弄死你!” 刚要起身,便看到了一个黑压压的影子,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子周身泛着黑色的气息。 是墨景萧! 他一步一步的向马尚思走去,马尚思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身上的横肉因为恐惧跟着他一颤一颤的。 “墨,墨大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是真的喜欢栾芷姑娘,我娶她,我娶她!” 凌子遇为栾芷披好衣衫,极度的恐惧与羞耻让栾芷将头埋在凌子遇怀中,止不住的哭泣。与栾芷相依为命十几年,看到她被人羞辱,凌子遇觉得心中一团怒火无处发,看着地上满脸横肉,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的马尚思,他居然也起了杀心。 墨景萧半蹲着,用扇子抬起马尚思的下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马公子的名字取得是真好。” 握着扇子的手忽然青筋暴起,伴随着马尚思的恐惧,墨景萧说出了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马上死!” 手一挥,马尚思的人头应声落地,满脸惊恐的头颅咕噜咕噜的落在了角落里。 墨景萧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走到凌子遇身边,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将栾芷打横抱起,墨景萧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踏出屋门,没走几步,马安远带着他夫人急匆匆的来到了别院,看到身首异处的儿子,县衙夫人瞬间晕了过去。 马安远追出屋门,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大喊道:“给我追!给我追!杀了他们!” 墨景萧回头,从袖中甩出一枚毒镖,瞬间穿透了向他们追来的衙役的胸膛。带血的毒镖直直的插进门前的柱子上,只差一寸距离,便可以穿过马安远的脑袋。 看着他们离去,马安远怒吼道:“墨景萧,我要你给我的儿子陪葬!!!” 第20章 安城旧事(八) 墨景萧杀了县衙马安远的二公子,一时间城内闹得沸沸扬扬,有人拍手叫好,大喊杀得好,大快人心;有人默默叹气,心想墨景萧此次可是连累了凌子遇,害的栾芷失了清白;还有人担心因为墨景萧此举动会给整个安城带来无妄之灾。 两极分化严重,有极力维护墨景萧的,也有让他离开安城的。 凌子遇已将字画铺关门,栾芷的事情,已经让他无心再经营铺子。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第三天的时候马尚思出殡,马安远特意在凌子遇的店铺前绕了三圈,听着外面的唢呐声以及哭喊声,墨景萧对栾芷施了安睡咒,避免让她听到受到更大的刺激。 “马安远这个老狗欺人太甚,看我不去扒了他的皮!”墨景萧哪儿能让人这样宰割,他向来不会为人鱼肉。 凌子遇拉住他,说道:“现在这个势头你不能再出去了,他想绕,便让他绕去。” 墨景萧性子冲动,虽说他是个修仙之人,但百姓力量不可小觑,马尚思死的如此凄惨,难免不会有人对墨景萧心生恐惧,如若马安远再添油加醋些,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未可知。 他闭上眼睛稍稍按耐住自己的火气,看了一眼已经陷入熟睡的栾芷,虽然心不甘,但也还是听了凌子遇的话。 栾芷一直不吃不喝,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她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团,无论谁与她说话,她均不理。 凌子遇端了一碗白粥,将粥放在床头,对栾芷说道:“阿芷,吃点东西吧,你一直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她依旧沉默不语,凌子遇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粥放在床头了,多多少少吃一口,算子遇哥求你了。“ 轻轻将门带上,凌子遇刚转身要走,便听到屋内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栾芷跌坐在地,方才的粥已经打翻,她手中握着一片瓷碗碎片,左手腕上一道伤口正在流着血。 ”阿芷!“凌子遇急忙扶起她,拿过她手中的碎片。 ”你干什么?!“ 栾芷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子遇哥,你让我死吧,我求你了......” 撕下衣服上的一块布,凌子遇将她的伤口按住。 “你说什么胡话?!” 栾芷抬头看着他,说道:“子遇哥,我毁了,我这一辈子都毁了,我还怎么嫁人,谁还会要我!” 她看着手上的血迹,喃喃自语道:“我的事情,安城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我失了清白,我这辈子完了,你告诉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么?”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满心期待的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嫁给他,做他的妻,却发现他的心思不在女人身上,而是...... 如今她已非完璧之身,更加没有资格去奢望他的爱,她是孤儿,父母去世前将自己交给凌家抚养,她与凌子遇青梅竹马,想嫁他的心思存了十几年。 只见凌子遇沉默片刻,说道:“我娶你。” “!” 栾芷惊讶的抬头看着他,这三个字她等了十几年,但是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明知道他不是真心,可她心里,居然会有那么一丝庆幸。 “子遇哥......” 凌子遇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平静的说道:“你好好休息,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 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栾芷喜极而泣,她知道凌子遇不爱她,可是若能以这样的方式呆在他身边一辈子,她也死而无憾,她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凌子遇。 墨景萧靠在门上,凌子遇的一字一句全部刻在他的心上,他默默走开,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 雨过之后的夜晚,空气中混着淡淡的泥土香味,墨景萧躺在树干上,默默的喝着酒,望着天空。 “又自己一个人喝闷酒?”树下传来了凌子遇的声音。 墨景萧转头向下看去,凌子遇负手而立望着他,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两人刚见面时的情景。 “嗯。“ ”拉我上去吧。“凌子遇说道。 墨景萧起身,坐在树干上,左手一抬,凌子遇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再回过神时,已经来到了墨景萧身边。 伸手拿过墨景萧手中的酒坛,仰头一饮而尽。 ”喂,你怎么都喝了,都不给我留一点!“墨景萧将酒坛子倒扣,只剩一滴酒,滴在了他的衣衫上。 ”我很羡慕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凌子遇忽然开口道。 举着酒坛子的手顿了一下,墨景萧转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眼睛漆黑又深邃,墨景萧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落寞,过了大概一刻钟,墨景萧突然说道:”你跟我走吧。“ 凌子遇错愕的看着他。 ”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你吹箫,我舞剑,我可以捉妖邪挣钱,我养得起你,我带你去看河川,去登高峰,我们去踏遍这万里江山,我教你修仙,教你武术,我们还可以......“墨景萧看着凌子遇的眼睛,后面想说的话居然咽了回去,他看到两行清泪从凌子遇眼中夺眶而出。 凌子遇笑了笑,说实话,他心动了,他恨不得马上跟着墨景萧离开,去看看他所经历过的江湖。 理智在告诉他,他肩上还有使命,他还要好好照顾栾芷,怎可一走了之,况且...... “你把我带上,你心仪的姑娘,不会不高兴么?” “不会。” 他想抬手抹去凌子遇脸上的泪水,手抬到一半却又退了回去。 ”我喜欢的人......不会这么小气。“墨景萧再次盯着他的脸,又问道:”我没有开玩笑,和我走吧。“ ”我......要娶栾芷了。“ 虽然已经不小心偷听到,但是听他亲口说,墨景萧还是感觉心里在隐隐作痛。 ”你爱她吗?“墨景萧问道。 ”我答应了双方父母,要好好照顾她。“ ”你爱她吗?“墨景萧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不重要。“凌子遇避重就轻。 墨景萧鼻子酸酸的,胸口闷闷的,他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皮,两人就这样在树上,坐了不知多久。 回到屋里,凌子遇看着玉箫上墨景萧送他的玉坠,泪水滴落,落在玉坠的云朵上。 听到他说要带自己走,他差点没有忍住,恨不得立刻和他离开,凌子遇是个聪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墨景萧的心意,可他只能装作不知道,父母离世前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顾栾芷,如今栾芷身边只有他一个亲人,他不可不顾及栾芷,对于墨景萧的心,他只能埋藏在心底,而且要埋一辈子。 第21章 安城旧事(九) 凌子遇的字画铺已经开始布置了,虽然还是未开门,但是也在门口挂了两盏红灯笼。 看着满屋的红绸子与喜字,墨景萧心烦的很。 “喂,他们成亲,干嘛在我屋子贴喜字啊?”墨景萧对着前来他房间布置的小丫头说道。 “墨大侠,图个喜庆嘛。”无奈的对她摇摇头,觉得闷得慌,墨景萧打算出门透透气,遇到了一直站在门外的栾芷。 她哭丧着脸,一点都没有当新娘子的喜悦。 “墨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栾芷搓着双手,低着头咬唇,墨景萧看了她半晌,说道:“栾芷,你要和我说什么?” 她抬起头,眼中泛着泪花,墨景萧吸了一口气,他最怕姑娘哭了。 “你别哭啊?出什么事了?” 栾芷吸了一下鼻子,缓缓说道:“墨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杀了那个人渣!”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很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墨景萧看着她,像凌子遇抚摸她的头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好了,不想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她突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十分真诚,握住了墨景萧的手。 被她吓得一个激灵,将手尴尬的从她手中抽出。 “墨大哥,我真的......很喜欢子遇哥!”墨景萧心里五味杂陈,她这话,什么意思啊? “墨大哥,你,会祝福我们吗?”栾芷的眼眶红红的,满眼都是期待。 墨景萧“呵呵”一笑,说道:“我祝不祝福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好......就好了。” 栾芷再次握住他的手,使劲攥着,不让他抽走。 “很重要,谁都可以不祝福我们,只有墨大哥你,不可以!” 这小丫头怕不是疯了吧? “我,我祝福你们,祝福你们。”被栾芷这么莫名其妙的要了祝福以后,墨景萧的头更疼了。 他将自己打算在他们大婚第二天便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栾芷,虽然栾芷也挽留了,但是他能看出来,她的挽留,很不走心,甚至言语里居然透露出了一丝喜悦。 他总觉得,这个小丫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门口的喜字,在夜色下,显得愈发的刺眼。 凌子遇的屋内闪着微弱的烛光,他拿着小刻刀,在一块雪白光滑的玉佩上不知在雕刻着什么。 他从未做过类似的营生,手指上已经被小刀划出好几道细微的口子,他的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面前放着的是墨景萧赠与他的玉坠子,他在模仿,只不过,他雕的中间是一个大太阳,两旁是几朵小小的云彩,他刻的格外仔细,眼睛竟有些模糊。 这个东西他已经偷偷做了好几日,今天还差一朵云彩便能完工。 他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玉佩,用手轻轻抚摸过太阳,露出了温润的笑容。 在凌子遇大婚的前一日,墨景萧收到了一封来自安城周边的一座小村庄的求助信,信中说道,村庄连日来受到妖邪的侵扰,村民们苦不堪言,特请墨仙师前往,帮助除邪。 “这......”墨景萧看着这封信件,不禁皱眉。 明日便是凌子遇的大婚之日,这样一来,岂不是无法参加了。 好在栾芷先行提出将婚期往后延迟几日,待墨景萧回来,再举行也不迟。 凌子遇看着已经上马准备离开的墨景萧,突然叫住他。 “景萧。” 墨景萧回头看着他,只听见凌子遇说道:“一定要平安回来,等你回来以后,我有东西送给你。” “嗯?”墨景萧笑着说道:“放心,为了你的礼物,我也会安全回来的。”两人相视而笑,凌子遇对着墨景萧的背影挥手,却不知,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十日后,当墨景萧回到安城,看到的是一片废墟的字画铺。 周围的不少邻居商铺都遭了殃,墨景萧是趁着夜色回来,周围围观的人早已散去,他一个人独自在月色下找着,翻着,这场大火烧了七天七夜,梅雨都没有将它熄灭。 他几乎要窒息,在废墟的灰烬中,他看到了一支白色的玉箫,那玉箫上,吊着的,是他当初送给凌子遇的坠子。 他跌跌撞撞的向那支玉箫奔去,没有留意到脚下的木棍,被绊倒在地,他爬着,将灰烬拂去,那支玉箫,还留有淡淡的余温。 他坐在废墟中,呆滞的看着周围,不是说好了,等他回来,不是说好了,他平安回来,凌子遇有礼物送他吗? 胸口一阵疼痛,口中腥甜的滋味不断上涌,一口淤血喷射而出,墨景萧瘫倒在灰烬中,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凌子遇......凌子遇!” 他大喊到,希望凌子遇听到他的声音能够回应他。 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出来了呢? 不远处的街巷内传来了一个女子暗暗地哭泣声,墨景萧熟悉这个声音,是栾芷! 他狼狈的爬起身,向街巷狂奔而去。 街巷的角落里,一个女子身披斗篷,她蜷缩在地,斗篷大大的帽子将她遮住,能够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栾芷?栾芷是你吗?”墨景萧踉跄的来到她身边,蹲下看着他。 墨景萧的眼睛倏地睁大,眼前的栾芷,左脸已经被大火毁的不像样子,左眼眶在不断地渗血,恐怖至极。 “怎么......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事情!?” 栾芷的左眼流着血泪,嗓子沙哑道:“是,是马安远,他半夜偷偷放火,烧了铺子......” 是那个畜生! 可既然栾芷还活着,那么...... “子遇呢?你既然活着,那么子遇呢?!” 栾芷听到凌子遇的名字,跌坐在地,她嚎啕大哭,墨景萧握着她的肩膀用力晃道:“说啊!子遇呢?” “子遇哥......为了救我,他......他......”墨景萧不可置信的摇头,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双手无力的垂下,墨景萧闭眼,泪如泉涌。 “马安远,我要你的命!”墨景萧起身,破魔扇已准备就绪,栾芷突然拉住他,说道:“墨大哥,马安远将所有罪都推到了你的身上,他们说你走火入魔,杀人嗜血,毁了字画铺,他们,他们在等你自投罗网啊。” “我会怕他一个区区马安远?!” 甩开她的手,墨景萧今日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必须要给凌子遇报仇,他要砍下马安远的人头,祭奠凌子遇! 马安远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修仙老道,在县衙府周遭都布满了结界,就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飞进去。 墨景萧看着县衙府周围金色的屏障,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破魔扇开,从扇中飞出上千只厉魔,这些都是死在破魔扇下甘愿为墨景萧所用的魔魂,魔魂聚集,可破百道结界。 衙内的老道正闭眼打坐,以修为加固结界,却不想那魔魂一击便将结界撞破,金光消失,县衙府又恢复了以往的景象。 马安远躲在老道身后,瑟瑟发抖的抓着老道的衣袖,声音颤抖的问道:“大,大师,这,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暗了下来?” 老道平静的说道:“结界破了,他来了。” 马安远豆大的汗珠滴落。 “大,大师,您,您要保护好我们啊。” 老道向门外看去,说道:“就让我好好会一会这个散仙。” 第22章 安城旧事(终) “哎呦。”老道还未出门,便被墨景萧一扇扇倒在地。 马安远急于求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半吊子道士,修为是有,却只是最下层的,只会布个结界而已,还是最脆弱的那种。 墨景萧眼神慵懒,用破魔扇指着那老道说道:“你若还不滚,祸及你,别怪我。” 马安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那老道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放开。 “大师,我可是花了重金请你来,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啊!” 老道将衣袖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甩开马安远的手说道:“你也没告诉我对方这么厉害?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儿碎银丢了老子的命!”说罢,跺了跺脚,绕开墨景萧跑了出去。 墨景萧一步一步的逼近,马安远已经无处可退,他靠在墙角,声音颤抖道:“大,大侠,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吧。”他这副求饶的嘴脸,真的是和他的宝贝儿子马尚思一样让人厌恶! “我饶了你,那你告诉我,谁饶了凌子遇!谁饶了那些被你活活烧死的人!” 破魔扇一挥,扇风在马安远脸上撕扯开一道口子,他捂着脸,在地上痛的连连打滚。 他捏起马安远的脸,漫不经心的说道:“放心,现在还舍不得就让你这么死了。” 马安远被吊在院内,县衙府院内地上一片狼藉,尽是家丁与丫鬟的尸体,他恐惧的看着墨景萧,他悔不当初,为何要去招惹这个恶鬼。 “墨大侠,你饶了我吧,你让我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放过我吧!” “爹!” “老爷啊!”马安远那半口气的大儿子马尚春与县衙夫人被墨景萧捆在一旁。 墨景萧左手忽现一团蓝色火团,那火团越烧越大,最后竟直直的冲着马安远而去。 被蓝色大火包围,马安远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空气中还伴随着阵阵皮肉烧焦的味道,县衙夫人又晕了过去。 呵,这个没用的女人,除了晕,只会晕。 蓝色的火名为地府之火,被这种火焰烧死的人,包括已死之人的尸首,魂魄会永远被困在地府与阳界的交界处,永世不得投胎转世,也算不上是孤魂野鬼,他们只会在自己死去的地方日日受着折磨,死后不得安宁。 县衙府一夜之间被蓝色的火焰吞噬殆尽,自此,人们每到夜晚,便会听到从县衙府传来的阵阵哀嚎声,持续一年,除了每月月圆之夜,夜夜如此,慢慢的,这座富庶一时,繁华一时的安城就此湮灭,城内的人不堪其扰,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墨景萧怀中的玉佩忽然闪出一道白光,一个身穿蓝白相间粗布衣的影子,浮现在空中。 只闻那影子开口道:“景萧。” 墨景萧缓缓抬起头,看着那道影子。 “......子遇?” 这道影子居然是凌子遇的一缕魂魄。 墨景萧伸手去够,却穿透了那缕魂魄。 他跪在地上,看着凌子遇的魂魄,他还是和他们最后见面那一次一样,笑的那么温柔。 “景萧,放下吧。”凌子遇看着墨景萧,心疼的说道:“放过自己,好好地去生活吧。” 墨景萧流着泪摇头,哽咽道:“子遇。没有你......我怎么能去好好生活!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救你!我怎么样才能救你啊!!!” 凌子遇笑着摇头,说道:“景萧,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这一年来,我不断的看着你自己折磨自己,我舍了投胎轮回,我在你心里养了一年,如今能够再次见到你,我也没有遗憾了。” “你什么意思?”墨景萧起身,想离得他更近一些。 “什么叫舍了投胎轮回?” “他放弃了轮回的机会,只为再见你一面。”从门外走出一个老道,这人,正是当初县衙满门被灭时临阵脱逃的那个老道。 “是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老道摆摆手,急忙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要求的,他放弃轮回,你是他生前的执念,需在你心里将养一年,他才方可有这一次见你的机会,你还不珍惜?” 看着凌子遇已经有些若隐若现的魂魄,他冲老道大喊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他!?” 老道摇摇头,放弃轮回者,自当灰飞烟灭。 凌子遇突然上前,他虽然摸不到墨景萧,但是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对不起,是我没有等到你平安回来,就先走一步了。” 墨景萧泪眼模糊,他死死盯着凌子遇,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 想给他擦眼泪,当凌子遇的手穿过墨景萧的身体时,他稍微愣了愣,随后笑着,说:“景萧,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去看河川,登高峰,踏遍万里江山,想你教我修仙,教我武术......下辈子,要记得我,下辈子,我去找你,可好?下辈子,一定要好好守着我啊~” 此刻,凌子遇将他的心事全部告诉了墨景萧,墨景萧心如刀割,原来他本就对自己有情,如若当初他奋不顾身不顾一切的将他带走,打晕也要将他扛走,他们会不会,便不会是现在的这种际遇。 他们身陷世俗,被世俗的眼光所捆绑,那种只能埋在心底的感情,一旦发芽,便一发不可收拾。 凌子遇的魂魄已经逐渐变得暗淡,他快要消失了。 “不要,子遇,别走,你别走!”墨景萧想去拉他,却一直扑空。 他笑着,最后一刻,他想留给这个人最后的笑容。 “景萧,好好活着,替我,替我们。”凌子遇笑着,眼角落下一滴晶莹,随后他的魂魄被风吹散,消失在这无边的黑夜里。 “凌子遇!” 凌子遇,如若还有来生,如若来生我们还能再相遇,我定会用我的命,好好守护你。 墨景萧,如若还有来生,如若来生我们还能再相遇,我定会不顾世俗,与你好好活过一回。 连骏南看着那消散的最后一缕魂魄的痕迹,沉默良久后,对阿芜说道:“走吧。”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他只是感觉胸口闷闷的,很难受。 墨景萧消失了,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从那夜过后,县衙府再也没有出现过厉鬼哀嚎的声音,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栾芷的尸身被发现在字画铺的废墟旁,她笑容安详,似乎是得到了解脱。 安城此时正是梅雨季节,雨中伴随着微微酸涩的味道,那座断桥,似乎真的成了一座断桥,再无人踏足。断桥旁卖白糖糕的摊子凌乱不堪,街上雾雨蒙蒙,似乎还能看到当初墨景萧捧着刚出炉的白糖糕,他的脸在白糖糕的雾气中显得若隐若现,凌子遇付完白糖糕钱后追上了他的步伐。 “唔......”墨景萧咬了一口白糖糕后惊喜的睁大了双眼。 “人间美味啊!” 经年一曲故人戏,你我皆是戏中人。 第23章 师尊私会 连璇泺昏迷了三天三夜,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林家寨。 她浑身酸疼,肩旁依旧隐隐作痛,寒忘舒坐在她床边,嘴唇有些泛白,看起来沧桑了不少。 “师尊?”连璇泺的声音很轻,她只感觉口干舌燥,嗓子痛的要喷火。 听到床上的动静,寒忘舒睁眼,看到连璇泺拧成一坨的眉头,起身将她扶起,端起床头放着的水,送到她嘴边。 水宛如甘露拯救了连璇泺的嗓子,她稍微咳嗽了一下,问道:“师尊,你脸色怎么如此不好?” 寒忘舒面不改色的说道:“只是没有休息好,饿了吗?” 连璇泺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笑着说道:“嗯,想喝粥。” 为她盖好被子,连璇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然感叹道,受伤也不赖嘛,还能得到师尊额外的关怀。 这种想法没让她高兴多久,她突然想起那晚受伤时兰影说的话。 “阿哲,阿哲!”不到片刻,叫阿哲的小师弟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连璇泺身边。 “怎么了璇泺师姐,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连璇泺摆摆手,示意将她扶起,靠在床头,连璇泺问道:“我的血,是怎么止住的?” 阿哲面露难色,右脚在地上画着圈,说道:“是师姐你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这动作是他说谎时惯用的动作。 “咳咳!”连璇泺盯着他。 见他还是不吭声,连璇泺语气稍稍强硬了些。 “说!” 被她吓的一个激灵,阿哲小说嘟囔道:“竹眠长老叫我不要说的.....” 果然是师尊。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师尊是你告诉我的,等这次诛邪大会结束了,我带你去醉香楼,怎么样?” 听到醉香楼三个字,他的眼睛都亮了。 连璇泺忍着疼痛来到厨房,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在里面忙碌的寒忘舒。 她的师尊,从来不食人间烟火,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下厨。 看着他将大米放入盆中清洗,淘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将米放入锅中,笨拙的去拿手指头量水的多少,连璇泺忍不住笑了,这又不是焖大米饭。 听到身后的声音,寒忘舒转身,看到靠在门框上笑的很难看的连璇泺,眉头一皱,脱下自己的外衣向她走来。 “你出来干什么?”将外衣披到她身上,寒忘舒带着指责的口吻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师尊是怎么做粥的。”她上前又加了一碗水,随后将盖子盖上。 连璇泺看着他,问道:“是师尊,给我止的血?” 寒忘舒一愣,说道:“阿哲说的?” 连璇泺摇头。 “能给我止血的只有像师尊这么厉害的人才有可能,这还用得着阿哲告诉我吗?” 寒忘舒为她输了三天三夜的真气,才将她的血止住,这三天,他滴水未进,也未合眼,眼睛下面居然有些许黑青。 连璇泺搅着面前的白粥,撅了撅嘴,看出来她的心思,寒忘舒说道:“你现在饮食要清淡,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如果此刻能给我来上一杯梨花酿,我肯定立刻就好了。”连璇泺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 连璇泺摇摇头,随即埋头喝粥。 这几日,千娇百媚阁像消失了一样,再无听说有谁失了魂识。连璇泺想再去桃花林查看一番,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却被寒忘舒一口回绝。 她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因为自己受了伤而耽误进度,毕竟这林家寨还有数十名失了魂识的人,这魂识离体越久,到时就算回来了,怕也是融不进身体了,她即刻决定,偷偷前去桃花林。 寒忘舒的屋子黑着灯,她便以为他已经休息,可没想到还未走进桃花林,她就远远的看到了寒忘舒的背影。 师尊? 刚想上前,却发现寒忘舒面前站着一个黑衣女人,那女人的脸被斗篷上的帽子遮住,连璇泺根本看不清楚她是谁。 这大晚上的,师尊居然出来私会女子?看不出来啊。 奈何离得太远,她根本听不清楚两人的对话,又向前挪了挪,只能听到从远处飘来的几个字,”考虑考虑“”你休想“。 莫非是师尊被人表白,对方让他考虑考虑,他却一口回绝了对方。 在连璇泺脑补了一出大戏时,两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偌大的桃花林只剩下连璇泺一人。 在桃花林中转了几圈,并未有什么发现,连璇泺悻悻的回到林家寨,发现寒忘舒屋内的灯亮了。 她想去问问那个黑衣女人是谁,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样不仅会被寒忘舒知道她没听他的劝告擅自去了桃花林,还会被一顿臭骂,在他屋外来回踱了几步,最后还是决定回去睡觉,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不知睡到何时,外面的太阳光已经透过窗子照到了连璇泺的身上,突然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将她吵醒,听声音是很多女人,还伴随着他们玉门山弟子的声音。 她揉揉眼睛,起身走到门口想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还未开门,就听到一个女人说:“你们来了这么多天,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如今有了好法子,为何不去救人?”这声音,像是林梅子的。 “大家冷静一些,你们听到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阿哲在反驳着她。 什么好法子?连璇泺听得一头雾水。 “听说当时你们的仙尊就在场,他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他不救,你们不救,我们自己去救!” “对,我们自己去救!” “让她出来!” “让她出来!” 她们一堆老弱妇孺在她门前说着让她出来,这不是在叫自己是在叫谁。 连璇泺将门打开,她们看到屋里的人出来,立刻上前说道:“仙君,求你救救我们寨子里的男人吧!”说罢,齐刷刷的向她跪下。 “哎!你们干什么呀?!”连璇泺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们,她怎敢受得起如此大礼。 她们并没有起身,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连璇泺,哀求着她救人。 连璇泺一头雾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阿哲无奈说道:“昨晚,有人去山上采药,看到了竹眠长老和一个女人在谈话,他听到了那个女人说只要竹眠长老肯交出师姐你的魂识,她便可将林家寨所有人的魂识全部归还。” “我的魂识?”连璇泺吃惊到,难不成是她昨夜见到的那个女人?可是,那女人要她的魂识做什么? “这,我的魂识有何特别?如何能救得了他们......” “只要仙君肯交换,他们便都可以活下来,求仙君救命!” 好家伙,感情她们这是要牺牲自己换回他们的人。 见连璇泺沉默不语,人群中有一个女人忍不住了,她起身,指着连璇泺说道:“什么狗屁仙君,她既然不想救人,那我们就绑了她去!” 阿哲一把将连璇泺护在身后,面对一堆老弱妇孺,他们又不能动武,只能徒手与她们纠缠。 一阵百合花香飘过,林家寨的女人们纷纷晕倒在地。 xs7.com 第24章 人心,魂识 寒忘舒拂袖,看着地上昏迷的众人,眼神冰冷。连璇泺小跑到他身边,说道:“师尊,你怎么把她们都迷晕了?” “不迷晕,你是要跟着她们走吗?”连璇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林家寨的人,暗自叹了口气,且不说昨日的黑衣女人为何要她的魂识,今日林家寨众多女人的行为就让她觉得很心寒,他们本意是来帮助她们,却没想最后她们居然想要自己的命,人心,本就是如此的吗? 离开林家寨前,他们安顿好寨中的女人,并留了封书信,告知一定会将她们男人的魂识救出来。 连璇泺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林家寨,心里忽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寒忘舒紧握缰绳的手指微微泛白,连璇泺看了一眼他的手,问道:“师尊,昨夜的黑衣女人,到底是谁啊?” 他疑惑地将头扭向她,问道:“你昨夜去了桃花林?” 抿了抿嘴,连璇泺微微点头。寒忘舒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路上,气氛低沉的恐怖,阿哲悄悄来到连璇泺身边,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寒忘舒,小声问道:“师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先找一个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再说吧。” 阿哲委屈的嘟囔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黑心,居然编出那种谣言,害的师姐被围攻。” 连璇泺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安慰他:“没事,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替我委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早救出林家寨和其他人的魂识,除掉那群女鬼。” 寒忘舒默默走在前方,思绪飘回了昨夜。 一只飞镖带着一封信件从寒忘舒的窗口飞进,插在了木桩上。 “若想解救林家寨魂识,前来桃花林一叙。” 桃花林中,一名黑衣女子负手而立,站在桃树下仰头看着缓缓飘落的桃花花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遮掩在斗篷帽下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紫月仙尊,久仰大名。” 寒忘舒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是何人?” 她缓缓转身,并未摘下帽子,黑暗中,只见她朱唇轻启,随后说了一句让寒忘舒震惊的话。 “我是何人先向仙尊卖个关子,今日来找仙尊,只是想告诉仙尊,若想要回林家寨的魂识,便拿一人魂识来换即可。” 寒忘舒皱眉问道:“你是何意?” “我想要仙尊交出,拥有印记的魂识。” “!” 女子轻笑一声,说道:“仙尊一直留一个之后在身边,不怕日后带来麻烦?”她走近寒忘舒,在距离他只有一尺的地方停下,看着寒忘舒的表情,她继续说道:“我这也是替仙尊着想,若是日后她知道当初是仙尊您......您如今将她交于我,那便是替整个修仙界除了一个大祸患。” 寒忘舒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她,说道:“你怕是误会了,我身边,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之后。” “呵呵。”那女子轻笑一声。 “知道仙尊不肯,毕竟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在,可是仙尊如此不顾及大局,着实是修仙界的一大悲哀呀。” “你一个女鬼,也配和我谈论修仙界?”听他这么说,女子也不闹不怒,依旧带着微笑好言好语道:“用她一人换上千人的魂识,倒也不是笔亏本的买卖,仙尊无须这么快就拒绝我,你可以考虑考虑......” “你休想。” 寒忘舒的右手泛着微微蓝光,那是天衍要出现的征兆。 她看了一眼寒忘舒的右手,向后退了一步转身说道:“仙尊莫忘了,还有上千人的魂识在我手中,若是我出了事情,他们都得死,若仙尊想杀我,也是要思虑思虑的。” 寒忘舒盯着她的背影,手中的蓝光渐渐消失。 “我给仙尊几日考虑的时间,届时我会再来找仙尊,希望您,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说罢,女子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夜色里。 将思绪拉回,寒忘舒将马步放缓慢,待连璇泺跟上,他问道:“昨日在桃花林,你可听到了什么?” 被他这样一问,连璇泺急忙说道:“没有师尊,我,我当时离您太远,根本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见她表情不像是在撒谎,寒忘舒松了口气,再次自顾自向前走去。 以为他生了气,连璇泺追上寒忘舒,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尊,昨夜的那个女人,是,是......” 寒忘舒斜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不会是您的相好吧?”寒忘舒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姑娘的脑洞未免太大了些。 见寒忘舒没有回答,她以为是他默认了,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不禁嘟囔道:“我就说么,我的魂识能有什么神奇的,原是师尊去私会师娘了,师尊也太不够意思了,连什么时候有的师娘都不愿告诉我,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徒弟......” 连璇泺本就离寒忘舒不远,她口中嘟囔的话被寒忘舒一字不差的全部听进了耳朵里。 “你若再废话,就滚回玉门山去吧。” 急忙捂住嘴,连璇泺牵着马向后退了几步。 离林家寨不远处便有一个镇子,他们临时决定在此处歇脚。 此镇名为欢堂镇,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几世同堂的家族,族中长寿之人居多,所以镇子顾为此名。 镇子中烟火气息缭绕,各色小吃,玩意儿,花摆件儿,首饰,居然还有卖修仙界十大仙人泥塑的! 连璇泺下马,看着这些泥塑,眼睛不住的放着光芒。 她一眼便找到了众多泥塑中被捏的最灵气,最具仙骨的白衣泥塑,他怀中抱着天衍琴,神情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姑娘,可是看上了这紫月仙尊的泥塑?这个呀,是我们这里卖的最好的一个了,姑娘们基本人手一个啊。” 人手一个?连璇泺憋笑看了一眼寒忘舒,说道:“就他了!” 掏出钱将它买下,连璇泺一步一跳的蹦到寒忘舒面前,将泥塑举到了他面前。 “师尊!你看!” 寒忘舒看了一眼自己的泥塑,又看了一眼摊位上其他的,撂下一句“无聊”,便走开。 拿着泥塑左瞧右瞧,不像么?我觉得很像啊。 阿哲下马饶有兴趣的在泥塑摊转了一圈,对连璇泺说道:“师姐,总有一天,我也会让我的泥塑出现在这个摊位上,我也要像竹眠长老一样,做个让世人崇拜的人!” 他一脸骄傲的表情,仿佛他所说之事已然变成了现实。 连璇泺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好,阿哲一定会成为像师尊那样让人尊敬,让人崇拜的仙君的!” 第25章 少年名叫瞿义 寒潭冰洞中,一副万年寒冰制成的棺材内,躺着一个面容较好却毫无血色的男人,在他身旁,是一个同样面如死灰的女人。 季烟柳修长的手指拂过冰棺,随后解下身上的斗篷,露出和那冰棺中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她抬起自己的右手,只见那右手若隐若现,她眉头轻蹙,轻轻将衣袖拉下。 “事情如何?”季烟柳侧目,莫剑缓缓从暗中走出,这寒潭冰洞乃是万年寒冰自然形成,奇冷无比,莫剑身披裘袄,却还是觉得让人冷得受不了。 “已经见过寒忘舒,他们现在,大概已经到了欢堂镇。” 莫剑走到冰棺前,看了看棺中的女人,又抬眼看了看季烟柳,嘴角擎着一丝笑容说道:“还真是够像的,若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你们谁是谁。” “莫庄主若是前来询问寒忘舒一行人的事情,我已经告知,若你是来拿我逗趣寻开心的,我想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莫剑摇摇头,手指在冰棺上划过,说道:“尊主让我来告诉你,事情要抓紧办了,拖得越久,你要救的人能复生的几率就会少一分。” “我明白。”季烟柳看了他一眼,说:“我会尽快,请尊主放心。” 莫剑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离开寒潭冰洞。 季烟柳抬手抚摸着棺中男人的脸庞,轻声说道:“坤郎,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乃云客舍。 他们一行人还未踏进客舍,忽然从里面飞出一个少年,将正在低头把玩手里寒忘舒泥塑的连璇泺砸个正着。 “哎呀!” 连璇泺只感觉手中某个物件其中一个圆圆的部分不知飞去了哪里,顾不上被压的疼痛,她抬起手,只见手中寒忘舒的泥塑如今只剩下了个身子,头部不知所踪。 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的脾气现在全部转成了火气,她正想将压在她身上的少年好好暴打一顿,还未等她出手,就见寒忘舒一手拽着他的领子,像拎一只兔子一样将他拎了起来。 垂下眼皮看了一眼连璇泺手中的泥塑,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是眼中已然了一层寒气。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脏脏的都是泥土,身上的衣服也是缝缝补补,但还是破了几个洞,他骨瘦嶙峋,手中拿着两个馒头紧紧不放,其中一个已经被他咬了一口。 他紧紧护着两个馒头,抬眼看着将他拎起来的寒忘舒。 这少年的眼神,不仅没有惧怕,反而还透露着一丝不卑不亢。 “臭小子,下次再敢来偷东西,老娘打断你的腿!”从客舍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她双手叉着腰,看样子,是这家客舍的老板无疑了。 阿哲将连璇泺扶起,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又看了一眼手中已经“夭折”的寒忘舒,气不顺的看着面前的老板。 “呦。”看到他们一行人的装扮,这老板娘立刻换了一个嘴脸谄媚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诸位仙君,是来住店的吧,赶快,里面请!” 听到“仙君”两个字,已经被寒忘舒放下的少年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 连璇泺瞅了他一眼,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些铜板,走到他身边放进他手中,说道:“以后可不要再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话还未说完,少年扔下铜板,瞬间将她腰间的荷包以及玉笛全部顺走,然后扭头跑向人群中。 “喂!你站住!笛子还我!”连璇泺将残缺的泥塑扔到阿哲怀中便追去。 “师姐!”阿哲大喊道,可连璇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阿哲,你带大家进去落脚歇息。”寒忘舒说罢,便向连璇泺消失的方向追去。 跑了大概四五条街,连璇泺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寺庙前,她弯腰双手扶膝喘着气,看着他跑进了寺庙。 寒忘舒随后而来,看着连璇泺一人怒气冲冲的冲进寺庙。 “你这个臭小子,我好心给你钱,你却......”连璇泺看着眼前的景象,竟一时语塞。 只见那少年双膝跪地,手中端着她的钱袋和玉笛,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在他身后的一个草席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女人,她双目紧闭,双手叠交放在身前,看样子已经死去,但是尸身并未腐烂,连璇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肚子上,这女人是个孕妇。 听到身后的声音,连璇泺回头,见寒忘舒向她走来,同样将目光看向草席上的女人。 “对不起,拿了你的玉笛和钱袋,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救一个人!”跪在地上的少年声音铿锵有力。 连璇泺只拿回了玉笛,钱袋并未接过,她问道:“是这个人吗?” 少年点点头。 寒忘舒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脖子上的经脉,默默说道:“她已经死了。” 少年垂下眼皮,忍住泪水,说道:“对,她死了。” “人已经死了,我们无法施救。” “她虽然身死,但是她的灵魂还在。”少年说道。 这话是何意? 这少年名叫瞿义,草席上躺着的女人是他的姐姐瞿晗,姐弟二人从小便失了双亲,相依为命,瞿晗会一些手工活,常绣些帕子去买,因为绣工极佳,被一家绣坊看中前去做了绣娘,本来日子也可以过得相安无事,哪知瞿晗遇到了一个书生,书生花言巧语骗光了瞿晗所有的积蓄,瞿晗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前去找那书生,却不想那书生已经成亲还有一儿一女,瞿晗心存善心不忍心伤害两个孩子,也不想让他们妻离子散,便一人回到了绣坊。 绣坊的老板得知此时怕影响绣坊的名声,便将瞿晗赶了出来,他们便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瞿晗依旧绣帕子,瞿义拿到街上去卖。 好景不长,到了瞿晗临盆的日子,却遇上难产,他们平常卖帕子的收入只够日常生活所用,哪里还有钱请得起稳婆,瞿义便去找那书生,没想到被书生乱棍打了出来,他不仅没要到钱还带了一身伤回去,回到住处时,瞿晗因为难产没了力气,没有见到弟弟最后一面,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便胎死腹中。 将房子租借给他们的地主以晦气为由,限期三天让他们离开,瞿义背着死去的姐姐才来到了这间破庙,他每日上街乞讨想为瞿晗置办一副好一些的棺材。 一天晚上他睡眼朦胧之际,发现一个黑衣女人站在瞿晗的尸身前,举着右手在她身上不断游走,不一会儿,从瞿晗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一个淡淡的身影,瞿义知道,那是他姐姐残留在体内一丝不愿离去的魂魄,却被这个女人召唤了出来。 瞿义淡然的向连璇泺与寒忘舒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连璇泺看着他小小年纪却如此坚韧,不禁有些心疼。 “那女人将我姐姐的魂魄掳去,定是想干坏事,近日听说女鬼夺人魂识的事情,我才觉得,肯定是与那黑衣女人有关,所以,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帮忙将我姐姐的魂魄要回来,我只是想让她安安静静的下葬。” 还未等寒忘舒开口,连璇泺便抢先一步说道:“好!你放心,我师尊定会想办法将你姐姐的魂魄救出来!” 寒忘舒:“......” 第26章 喜欢师尊 这是连璇泺第一次见到寒忘舒使用追魂术。 魂魄离开肉身十日内日不超百里,他的追魂术皆可追踪到。寒忘舒将手指放到瞿晗的眉心上,只见他闭眼,从他指尖发出一道红光,缓缓进入瞿晗的眉心内。 追魂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连璇泺坐在地上,看了一眼在他身旁满眼崇拜的瞿义。 “很羡慕啊?”连璇泺问道。 瞿义点点头,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寒忘舒。 “嗯,如果我稍微会一点法术,也许就可以救我姐姐了。” “你恨他吗?” 收回在寒忘舒身上的眼神,瞿义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想杀了他,很想,那日被他从他的府上扫出来,被他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他便想杀了他,很想很想,他不明白,那人有家室,有儿女,也有钱,为何要去骗她姐姐这个可怜人,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他却让姐姐变得更加的悲惨,还害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不明白,这世间的人心,为何如此无情。 “我恨不得想杀了他,可是......”他看向瞿晗的尸身,眼眶微微红了。 “姐姐定不想我因为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他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姐姐说过,男儿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连璇泺右手扶着脸,歪着头看他,问道:“瞿义,你有没有什么理想啊?” 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要学习武术,锄奸扶弱!” 连璇泺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这小子,和阿哲简直一个样子。 瞿义看了一眼寒忘舒,又看了一眼连璇泺,小声问道:“姐姐,你喜欢这位仙尊吗?” 连璇泺脸一红,捂住他的嘴,将声音压低,“你胡说什么?” 扒开她的说,瞿义又说道:“不喜欢,你脸红什么?” “我......”她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心虚的将手放下,结结巴巴道:“我,我哪儿脸红了,我这是,是热,热的,对,热的!”瞿义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缩了缩身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不会啊,我怎么还觉得有些冷呢?” 连璇泺敲了一下他的头,示意他闭嘴。 目光转向寒忘舒,此时她只能看到寒忘舒的背影,却没有发现他因为瞿义的一句话而轻轻皱起的眉头,他似乎,对连璇泺的回答,还有些许的好奇? 舔了一下有些干涸的嘴唇,连璇泺的心跳有些快,她轻轻捂住心口,微微皱眉。 身旁的瞿义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便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 听到此话,寒忘舒睁眼,收起追魂术,来到连璇泺身边。 “怎么了?” 他不来还好,连璇泺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千娇百媚阁看到的假师尊,想到他的怀抱,她居然在想,师尊的怀抱,会不会也那样温暖。 喜欢师尊么?她是很喜欢师尊,虽然他平时不苟言笑,也很严厉,但是对于连璇泺来说,是寒忘舒带她走出那段无声的时期,相比尊敬,她似乎更多的是对于他的依赖。 连璇泺摇摇头,起身向外走去。她记得,破庙外好像有一口水缸。 将头伸入水缸内,直到从头到脚传来刺骨的感觉,她才觉得心跳不那么快了。 寒忘舒一把将她从水中拉起,满脸疑惑的问她:“你这是干什么?”从袖中拿出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水珠。 瞿义绕有趣味的靠在破庙门口,笑看着连璇泺。 拨开粘在眼皮上的发丝,她问道:“师尊怎么样,知道瞿晗在哪儿嘛?” 寒忘舒点点头,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瞿义,说道:“就在那书生的家中。” 寒忘舒看到了瞿晗的魂魄离开体内之后一切的行动轨迹。 将她抽离体内的正是季烟柳。 她只抽取了瞿晗满含恨意的那一丝魂,季烟柳将她带去了千娇百媚阁的生根地,在她的魂魄中注入了自己的一丝魂元,这样她就可以认季烟柳为主,听其话,为她做事。 瞿晗收集的第一个魂识,便是那负心汉的。 心中的恨意被无限放大,寒忘舒能够感觉到她此去不但是要收了书生的魂识,还有他的命。 此时瞿晗已经附身在一个小丫鬟的身体上,等待时机,要了这个负心汉的命。 书生的府邸内。 “爹!”钟元昊一把将自己的女儿抱起,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 他是个好父亲,在外人看来,他亦是个好丈夫,在府内,他几乎不论大事小事,均让夫人处理,家中钱财也均让夫人打理,钟元昊儿女双全,夫人贤惠家庭和睦幸福,羡煞旁人。 瞿晗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假象,当初他接近自己,可怜兮兮的以家中母亲重病博得她的同情,将自己做绣娘积攒的所有积蓄给了钟元昊,他答应瞿晗,娶她回家,也会好好照顾瞿义,却没想到,钟元昊将在自己这里骗来的所有钱财全部输给了赌坊。 如此道貌岸人丧尽天良的人,留在这世上岂不是为祸人间? 只可怜她未出世的孩子,惨死腹中,还未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她越来越恨,眼眸逐渐变为蓝色。 “冰儿,干什么呢?”身后另一个丫鬟喊道。 蓝眼眸逐渐退去恢复正常,她会让钟元昊死,但是,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钟元昊爱喝酒,每每和夫人吵了架便偷偷买两坛酒,独自一人在偏房买醉。 今日,他又去了偏房。 瞿晗悄无声息的走到偏房门前,听着钟元昊在里面喃喃自语道:“都和老子作对,总有一天老子要休了你这个母老虎!嗝!” 她冷冷的轻笑一声,推门而入。 月光洒进屋内,钟元昊听到声响,看向门口处。 “冰儿?你来做什么?滚,滚出去!”对着瞿晗挥了挥手,将坛中最后一口酒饮下。 钟元昊晃了晃坛子,扔到了一边。 发觉那小丫鬟还站在门前没有挪步,他再次不耐烦的说道:“还不滚?怎么我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是吗?” 瞿晗转身将门关上,随即将手中的一坛女儿红放在了桌上。 看到桌上的酒,钟元昊抬眼看着瞿晗,问道:“你买的?” 瞿晗点点头,装作娇羞状,低头看着绞在一起的手指,轻声说道:“我猜您今日心情一定不怎么好,便用我的工钱给您买了一坛女儿红,冰儿只是希望,您可以开心一些。”话音未落地,她便被钟元昊一把扯进怀中。 钟元昊眼神色眯眯的瞧着她,贴近她在她身上嗅了嗅,说道:“你真香啊。” 看着这幅恶心的嘴脸,瞿晗想瞬间取了他的狗命。 瞿晗半推半就的说道:“老爷,今晚,让冰儿好好伺候您,可以吗?”微弱的灯光下,瞿晗的脸有些潮红,钟元昊看的入迷,急忙说道:“好,好,冰儿乖,今晚老爷我,定会好好疼爱疼爱你。” 边坐在他怀中边为他倒了一杯酒,瞿晗将酒送到他的嘴边,声音酥的快让钟元昊沦陷。 “老爷,您尝尝冰儿特意为您准备的女儿红,看看滋味如何。” “滋味再好,都没你好啊。” 呸,恶心! 忍住想吐的欲望,瞿晗继续说道:“您先尝尝嘛。” 钟元昊一口将酒喝下,抱着瞿晗就向床边走去。 第27章 婴灵咒 连璇泺与寒忘舒来到钟元昊的府邸时,他的魂识已经被瞿晗吸取了一半。 “姐姐!” 看到瞿晗的身影,瞿义不禁喊道。 瞿晗微微侧目,却是没有去看他,手中的动作还在继续。钟元昊的脸渐渐变得铁青,寒忘舒见状上前瞬间捉住了瞿晗的手腕,她的目光凌厉,顺着寒忘舒的手臂看向他的脸,随后又看向瞿义。 “是你带他们来的?是你要阻我?”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看着瞿义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被她的眼神吓到,瞿义的手紧紧的拽着连璇泺的衣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姐,姐姐,我只是,想让你,让你......” “让我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去?让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逍遥快活下去?!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瞿晗的指甲忽然变得有三寸长,向着寒忘舒便抓去。 用另一只手抓住瞿晗的另一个手腕,瞿晗的身体在空中旋转几圈后落地,手心忽然凝聚出一个黑色的火球,眼看就要向着寒忘舒的心口而去。 “师尊!” 那黑色的火团并未像想象中伤到寒忘舒,而是转了方向向连璇泺与瞿义得我方向而来。 心下大惊,连璇泺急忙召出结界护在两人周遭。 瞿义可是她的弟弟,她怎么能不顾姐弟情谊对他下手呢? 余光瞥见瞿义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看到昔日相依为命的姐姐变成如此模样,他心如刀绞,却又不知该去做些什么。 往日瞿晗的温柔,善良,体贴,全部浮现眼前,若不是...... 他望向那个躺在床榻上脸色铁青的男人,若不是他,他与他的姐姐,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也是幸福有余。 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恨不得将那薄情的男人撕碎扔去喂狗! 屋内一阵窗户破碎的声音,瞿晗破窗而逃,寒忘舒紧跟其后。 连璇泺拉着瞿义的手说道:“走!” 跟着追到了一片山林中,寒忘舒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瞿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声音凄苦,哀怨至极。 “为何要阻我?为何要阻我杀了那个禽兽!?” 赶来的连璇泺和瞿义听到了她的声音。 “姐姐……”她心底的恨意居然如此之深。 “你已死,本该投胎转世,如今却不入轮回,你可知你的下场?”寒忘舒说道。 只听见一阵刺耳的笑声,瞿晗大笑着说道:“下场?仙尊大人,你觉得我的下场,会比现在还要糟糕吗?” 她慢慢浮现,悬空低头看着身下的三人,目光落在瞿义身上,有一瞬间的温柔闪过,却也很快被戾气所取代。 如今的瞿晗是她生前一缕不愿离去的魂魄所化,满含着怨气,是一厉鬼魂,难对付的很。 “你们身为修仙之人,不去惩戒那些做了恶事的人,现在反而来阻止我去惩罚他们,是何道理?明明,明明是他!”说着,瞿晗周身的戾气散发的更为浓烈。 “是他骗我诓我害我!我与他无冤无仇,我只想和我弟弟过一个安稳的日子,他骗我会娶我,可是,他居然有妻女.....”像是回忆起一段痛苦的往事,瞿晗的血泪夺眶而出,她继续说道:“我到死都在为他考虑,我怕他妻离子散,我怕他被人戳脊梁骨,可他呢,他见死不救,将我弟弟打得浑身是伤!害得我和我腹中的孩子......” 她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抬手慢慢抚了上去。 “有些人他活着,可是他并不是人,他连活着,都不配!” 寒忘舒觉察到不对劲,侧颜对身后的连璇泺说道:“结界后退,没我允许,绝不要踏出结界一步。” “师尊......”话未说完,她看到瞿晗手中的黑色火团忽然变成了一个个婴儿的脸,将他们甩出手心便化作婴儿形体,白色的瞳孔黑色的身体,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气体。 这是...... 婴灵咒? 生前死去婴灵的魂魄附在她的身上,如今她的魂魄剥离体内,这婴灵自然而然的跟着她一起剥离。 越来越多的婴灵将他们包围,瞿义看着周围的景象,哆哆嗦嗦的说道:“这,这是什么啊?” “是你姐姐肚中的孩子幻化而成。”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瞿晗腹中的胎儿,也随她一样,满含怨气,想要了钟元昊的命。 周围黑漆漆一片,连璇泺不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婴灵,只是密密麻麻的能够看到他们泛白的瞳孔,场面甚是阴森。 婴灵已经逐渐向寒忘舒进攻,天衍应召而来,但奈何婴灵属实太多,他自顾不暇,身上已经渐渐有了大小不一的细小伤口。 瞿义哪里见过这种骇人的场面,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连璇泺握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瞿义,听着,你姐姐虽然现在不同于以前,但是她还记得你,你记住,千万不要走出这个结界一步,知道吗?” 连璇泺发现,婴灵虽然接踵而至,但是她与瞿义周围却是安然无恙,这些婴灵,不攻击他们,准确的来说,是不攻击瞿义。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去去便回。” 将手指咬破,连璇泺在结界上画了一张加固符,除了她,无人能将这层结界打开。 回到钟元昊的府邸,这里平静如死水,只能听见阵阵蟋蟀的声音,走到偏房,钟元昊依旧瘫在床榻上,面如死灰。 连璇泺盯着他,想起他做的事情,想起瞿义姐弟,她的眼睛忽然不自察的变红,她缓缓向钟元昊伸出手,他的半个魂识,逐渐从他眉心处凝成一个淡蓝的云团,缓缓移到了连璇泺的手心。 她取了钟元昊的半个魂识,连璇泺心跳有些加快,有细微的汗珠爬上了她的额头,她明白,只有钟元昊死了,她才可能放下所有的怨恨,不至于走到灰飞烟灭的那一步。 瞿晗没错,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没错,错的是钟元昊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这样想着,她的手不知不觉伸向钟元昊的脖颈...... 第28章 何为普渡众生 婴灵密密麻麻,看的瞿义浑身直冒冷汗,他忐忑的捏着衣角,虽然在这结界里婴灵伤不到他,可也是一动不敢动。 泺姐姐,你快回来吧! 看着寒忘舒气喘吁吁,瞿义抬头,瞿晗依旧悬在半空中,饶有趣味的盯着下方与婴灵不断周旋的他。 眼神忽然亮了,瞿晗将目光转向了寒忘舒的身后,锁定在后方连璇泺手上那半个蓝色的魂识上。 寒忘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钟元昊的魂识?怎会在她手上?他不敢再往下想。 手中的魂识忽明忽暗,寒忘舒周围的婴灵逐渐退去,四周恢复平静。 瞿晗双脚落地,慢慢走近她。 “他呢?” “死了。”连璇泺看了一眼寒忘舒,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这两个字淡淡的从她口中飘出,却给了寒忘舒重重一击,他没想到,在他拼尽全力护她的时候,她居然去杀了钟元昊。 瞿晗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魂识,说道:“死得好,他该死,只可惜,不是我亲手杀了他。” 看着连璇泺的眼睛,她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谢谢你完成我的遗愿,拜托你,好好照顾我弟弟......”她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目光转向瞿义。 “阿义,好好活下去。”瞿义红着眼,声音颤抖。 “姐!”话音刚落,瞿晗捏碎了钟元昊的魂识,在点点蓝色碎片中,她缓缓消失,随风而去。 “姐姐!”瞿义呼喊着,眼看着瞿晗最后一缕魂魄在世间消失。 帮瞿义将瞿晗埋葬,看着他跪在瞿晗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连璇泺想将他带去玉门山,却被瞿义拒绝了。 他的梦想,便是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有一天能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他虽然现在没什么能力,但他心怀远大抱负,打算去投身军队,为国效力。 看着他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连璇泺放下了向他告别的手。 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更加棘手的事情。 转身,是寒忘舒冷如寒潭的眼神。 “随我去一个地方。”跟在他身后,再次抬头,他们已经身在钟元昊的府邸前。 白绸随风飞舞,两盏白色灯笼挂在门前两侧,府里的哭声不绝于耳,她似乎听到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在叫着“爹”。 连璇泺脸色逐渐泛白,不敢去看寒忘舒,觉察着他在盯着自己,她咬咬牙,抬眸。 只听见寒忘舒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将目光收回,停留在那两盏白灯笼上,没有看她。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与寒忘舒之间的距离,她觉得钟元昊该死,死不足惜,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寒忘舒呢,他是世人崇敬的仙尊,他只会救人从不杀人,他普渡众生,他的手上,似乎从未沾染过血迹。 她默默抬起手,盯着,随后紧紧握成拳头,感觉指甲要穿透掌心。 忍住泪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常。 “钟元昊是我杀的。”想到她会承认,寒忘舒闭着眼睛,问道:“怎么杀的。” “取了他的魂识,折颈而亡。”她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乃云客舍。 寒忘舒的屋门紧闭,连璇泺跪在他的门前,倔强的看着那道门,那道隔着他们的门。 “师尊!”她在屋外大喊道。 “我何错之有?是他,害的瞿家姐弟分离,是他,害的瞿晗惨死,是他,害的瞿晗肚中的孩儿胎死腹中,师尊你告诉我,这种人,不该死吗?” 屋内平静无声。 “师尊,你教导我要普渡众生,如今,你告诉我,该如何渡?你让我眼睁睁看着瞿晗因为仇恨无法转世,让我看着加害之人继续逍遥法外快活过日子,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的普渡众生?!” 依旧安静的吓人。 阿哲与众弟子躲在屋内看着院子外的情景,个个大气不敢出,这出去追小偷,怎的回来变成了这幅样子? 天空逐渐乌云密布,狂风渐起,连璇泺的发丝在空中胡乱飞舞,风吹的她眼睛微眯,屋内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眼见要下雨,阿哲急忙出去想将她扶起,劝她进屋,谁想到连璇泺却一把推开了他。 “不用管我。” “师姐,马上要下雨了,你旧伤未愈,淋了雨怕是要感染风寒的。” “感染就感染,死不了。” “师姐!” 前方传来“吱吖”一声,一个白色的影子款款而来。 寒忘舒眼神示意阿哲离开,行礼作揖,阿哲看了一眼连璇泺,满脸担忧的离开。 她倔强的抬头,对上了寒忘舒的眼神。 “看来你始终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寒忘舒居高临下,连璇泺的眼神不卑不亢,没有丝毫悔意。 他心里一抽,这些年来,他极力的教她净化咒法,想洗去她本身自带的戾气,如今看来,是前功尽弃。 “我只知道,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寒忘舒背在身后的手暗暗紧握,脑中闪过十四年前他亲手屠尽魔族的景象,魔族主神身死前,对他说的一句话,他至今难忘。 “愿吾之死,换你此生难渡!” 此生难渡吗? 连璇泺,你就是我的此生难渡吗? 不,他绝不会让她走向那条路,他可以渡她,也唯有他能渡! “你若还是不知悔改不知错,那就一直跪着,跪到你知错为止!你们,谁敢出来与她说话,便陪她一起!”寒忘舒目光扫过其他弟子的门。 天空已经逐渐下起小雨,门“砰”的一声关上。 连璇泺紧紧咬着下唇,咬到出血也不松开,双手握拳捶在身侧,泪水伴随着雨水划进她口中,苦涩咸酸。 她坚信自己没错,为何他们只可救人不可杀人? 在她心里,邪祟尚有好坏之分,更何况人。 有些人,甚至连邪祟都不如。 她只是杀了那些衣冠禽兽,防止他们再去伤害他人,她不知,自己何错之有。 抹了抹脸上的水渍,雨中的身影依旧不屈。 寒忘舒透过窗缝,看着雨中那一抹蓝色的身影。 心间隐隐作痛,连璇泺的性子就像块硬石头,她认定的事情,如何都不会变。 回想起她刚刚那句“杀人偿命”,眉头紧锁,是不是有一天,连璇泺的剑,也会穿过他的胸膛? 若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他又该如何? 第29章 魂识 连璇泺发烧了,她红着脸,轻轻咳嗽着,半倚靠在窗前的凳子上,望着窗外。 屋外刮着微微寒风,寒忘舒的屋门依旧紧闭,已经五天了,他总是早出晚归,谁也不带,一个人独来独往,而连璇泺,也已经五天没有和他说话了。 无精打采的趴在窗沿上,连璇泺的手指在窗沿上划着圈。 乃云客舍唯一的好处便是有独立的庭院,院内有至少五个房间,他们包下的这间院子名为“轮回院”。 连璇泺不止一次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吉利,可寒忘舒却说这里是唯一一个有竹有水榭的,很像玉门山的竹夜晚林。 风大了些,她起身准备关窗,只是一瞬间,一只纤长的手扶在了她的门窗上。 季烟柳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你好啊。” 连璇泺皱眉道:“你是何人?” 季烟柳将门窗稍稍推开了些,连璇泺这才看清楚她的衣着,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才看出她是那晚在桃花林与寒忘舒见面的人,也是,林家寨众人口中要她魂识的人。 “不知姑娘可有时间,随我去个地方。” 连璇泺想将窗户关上,没想到季烟柳的力气不知比她大多少,门窗居然纹丝不动。 “我没空!”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季烟柳玉手一挥,一阵白雾从袖中散出。 连璇泺是被冻醒的,她睁眼,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绑,周遭都是寒冰,散发着阵阵白雾,而在这冰洞最顶端,吊了无数密密麻麻蓝色的火团。 这是…… 魂识!? 一抹鹅黄色的身影款款向她走来。 “好久不见啊。”兰影看着她,有些微微震惊的说道:“中了吸血甲还能活下来的人,你可是第一人哦。” 她半蹲着,用右手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嘴角带着丝丝讥笑。 “你别碰我!”连璇泺侧脸。 兰影不恼,只是盯着她笑了一番便起身。 连璇泺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了在这寒潭洞当中的一副寒冰棺椁上。 季烟柳站在一侧,手指搭在棺椁的一角上,轻轻敲打着。 她背对着连璇泺,瘦弱的身影有些摇摇欲坠,听到她轻轻吸了口气,然后转身。 眼神落在她的耳根后,思索许久,说道:“给她看看吧。” 连璇泺眯起眼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只听见右侧传来一阵冰碎的声音,她侧目,那冰墙之中,赫然出现寒忘舒的身影, 他浑身的血已然被冻成冰,凤眸紧闭,胸膛毫无起伏之状,面如死灰。 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几乎是窒息,连璇泺张嘴,却发现喉咙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睛逐渐模糊,血液从头到脚似乎已经停止流动。 看着她的表情,季烟柳缓缓来到她身后,眼睛盯着她的耳根。 “你们......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连璇泺几乎发疯的喊道。 “这还看不出来啊?”兰影走到寒忘舒身边,用手指轻触了一下他的手指。 “死了呗,他这些天啊,一直在我们附近徘徊,阴魂不散,真是太烦了。” 不可置信的摇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她怎么可能相信前些时日还好端端站在她面前,罚她下跪的师尊,就这样死了呢? 他可是紫月仙尊啊! 她还没有,和他道歉,还没有做够他的徒弟,还没有,带他去醉香楼大吃一顿,还没有...... 耳后隐隐刺痛,但心中巨大的悲痛已经让她无法顾及。 季烟柳慢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的瞳中,倒映着丝丝红光。 连璇泺耳后的红光随着她心情的起伏而变得愈加刺眼,她浑身颤抖,瞳孔周围也逐渐暗红。 觉察到不对劲,兰影急忙向季烟柳大喊道:“烟柳姐小心!” 捆绑住她手脚的绳子被挣断,连璇泺双眼通红的起身看着二人。 兰影护在季烟柳身前,与她对立。 “烟柳姐,她,她怎么如此奇怪?她......”兰影欲言又止,连璇泺周身散发着淡红色的气体,慢慢走向寒忘舒。 她抬手轻轻抚上寒忘舒的衣角,抬头仰视着他。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握着那冰冷衣角的手微微颤抖,她放在心头的师尊,让他人如此践踏,她定不会放过,所有伤害他的人! 乃云客舍内,阿哲在院内来回踱步,额头布着细密的汗珠,双手不断地来回搓着。 他一觉醒来,发现连璇泺的屋内一片狼藉,窗口屋门大敞着,人却不见了踪影。 寒忘舒刚踏进院子便看到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阿哲。 “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到寒忘舒的声音,阿哲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个健步上前,他着急的说道:“竹,竹眠长老,璇,璇泺师姐,她不见了!” 寒忘舒皱眉,随后掠过阿哲看到了连璇泺屋内的一片凌乱。 窗沿上的白色粉末引起了他的注意,用手指轻捻起一些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迷魂药。 寒忘舒屏息,她们,开始行动了吗? 经过几日的追踪,他已经基本确定季烟柳的根据地在何处,没想到她还是要比他快一步。 “召集所有人,和我走。”寒忘舒说道。 泺儿,你可千万要等我! 寒潭冰洞内,千娇百媚阁众女鬼全部聚集,连璇泺浮在半空中,垂眸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女鬼们。 她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季烟柳捂着心口忍着疼痛说道:“不可伤她,我要活的!” 拥有印记的魂识需将之力激发且发挥到极致,然后钉入取魂钉,方可取出最纯净的魂识。 魂识具有死而复生之力,只要将此魂识投入炼魂鼎内,即可炼具成为聚魂金丹,将聚魂金丹植入死去的人脑中,此人便可复生,且长生不老,能活千余年之久,甚至于万年。 “烟柳姐,我们打不过她,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值得吗?”兰影双眼通红道。 十年了,她将自己亲姐姐与姐夫的尸体冰封在寒潭冰洞已经十年了,这些年,她为了寻找魂识不知吃了多少苦,她冒着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风险,只为了那一个负了她的男人。 十年前,她也是名门望族家的小姐,本可以享受幸福人生,有爱她的姐姐与父母,可直到这个男人的出现,毁了一切。 第30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一) 季家当年在洛城是赫赫有名的制香世家,香料铺百余家,遍布洛城,不止平民百姓,连皇家都对季家的香料赞不绝口,宫中上到皇后贵妃,下到宫女嬷嬷,几乎人手一瓶,贵妃级以上的香粉胭脂用料更是极为珍稀,万金难求一瓶。 季烟柳是季家的小女儿,她与大姐季芯柳乃是双生,家人能分辨出她们的依据除了性格不同外,最直接的就是眼下的泪痣。 季烟柳的在左边,季芯柳的在右边。 两姐妹性子完全不同,老大温顺聪慧,老二调皮捣蛋,季老爷心下决定,日后,便是季芯柳掌管家业颇为合适,怎奈何季烟柳对香味有着得天独厚的敏感,她若往后能够成为季芯柳最好的助手,那他百年之后,也便可瞑目了。 冬季,整个洛城银装素裹,季府内,季烟柳身披白色狐裘披风,左手握着一根风筝线,右手不断的转动着。 她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一抹无比艳丽的红色,双眸笑意入侵,随后莞尔一笑,洁白的齿如玉般。 “烟儿。” 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声音,娓娓动听,宛如燕语莺声。 季烟柳回头,那一抹淡紫色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 “今儿天气寒冷,你怎么在此放风筝?”来到她身边,季芯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你看。”顺着她的目光,季芯柳微微一笑。 寒风吹起季烟柳的发丝,如瀑布般的黑丝在风中凌乱。 “虽然天冷了一些,但是姐姐你看,这风筝在这一城白色当中,显得格外漂亮,也别有一番风景啊。” 空中红色的燕子纸鸢忽然渐行渐远,风筝线在寒风中随意摇摆着。 “哎呀。”季烟柳眉头一皱,朱唇微微撅起,不满的说道:“这奸商居然卖我劣质风筝,看我不找他去!” “好了。”季芯柳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说道:“既已飞走就让它去吧,赶快回屋暖暖。” “我要去拿回来。”抽走被季芯柳紧握的双手,季烟柳提起裙角向大门小跑去。 “烟儿!你们几个,跟紧她!”季芯柳急忙安顿下人跟紧她。 这个妹妹从小便不省心,她为此没少操心,小时候,因为爹娶了姨娘,她便在新婚之夜险些烧了新房,导致当时进门的安姨娘现在看见季烟柳都心有余悸,生怕她不知那时一时兴起将自己送到阎王殿去。 季烟柳颇为喜爱修仙,不到十岁便跟着游历世间,行踪不定的缅怀仙人在外修习了五年之久,如今,也是刚回府没几年。 不过这几年,她只学了些小仙术,在外这些时日,她多的是吃喝玩乐去了,以她的话说,她只需学会一些简单法术,能够保证自己在外以及在府内不受他人欺负,便足以。 季芯柳看着季烟柳离去的方向微微摇头,轻叹一口气,这小丫头,也不知何时能够长大。 追着风筝足足两条街,季烟柳才停了下来,只见那红色稳稳的落在树尖上,任凭寒风肆虐,它依旧屹立不动。 季烟柳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向着风筝的方向轻轻一挥,那风筝微微颤抖了一番,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下,落在了她的两根手指中间。 “啪啪啪。”身后不知是谁在鼓掌。 他回头,是个白衣男子,他长长的发丝束成一个高马尾,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此人生了一双桃花眼,满眼含笑,薄唇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姑娘可是修仙之人?”男子问道。 “与你何干。”季烟柳向来对男子不感兴趣,更别说大街上遇到的一个陌生男子,哪怕他,长得很好看。 男子听她这么一说,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他双手抱拳,微微弯腰,对季烟柳行礼道:“在下东方坤,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季烟柳斜了他一眼,这人真烦。 “你叫什么,与我何干?” 东方坤:“......” 他对这姑娘颇为好奇,但是却被她三言两语怼的无话可说。 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身后一堆下人的呼喊声。 “二小姐,二小姐!”季烟柳将拿着风筝的手向后一背,迎了上去。 “二小姐,您没事吧。” 季烟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捡个风筝而已,又不是去做什么,能出什么事啊,回去!” 自始至终季烟柳都没有看东方坤一眼,全当他是个透明人。 东方坤盯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口中喃喃自语道:“二小姐......” 回到季府,季烟柳将风筝随意的扔在桌上,蹲在炭盆旁将双手轻轻覆了上去。 口中的哈气白雾缭绕,她的脸有些微微通红,季芯柳掀开门帘,见她蹲在地上,满脸宠溺的边进屋便说道:“冻坏了吧,以后这么冷的天可莫要瞎跑了。” 季烟柳回头,看到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与方才对待东方坤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姐姐!”起身拉住她手,两人坐在了桌边,季芯柳面带微笑的说道:“家里一会儿要来客人,爹让我来嘱咐你,此次的客人尤为重要,你可要好好待在内院不许出去捣乱,知道了吗?” 季烟柳撇了撇嘴,她是有多不受季辽的待见,生怕她出现坏了一切好事。 “知道了姐,父亲向来不待见我,我又何必出去碍他的眼。” 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季芯柳用颇带指责的口吻说道:“你这丫头,父亲也是为你好,你总是出去惹祸,日后怎么找好婆家,媒婆都避之不及。” “我才不要嫁人!”季烟柳最是对男人不屑,在外修习的五年间,她看过太多薄情男人,也见过太多痴情女人,什么男女相好之情,都是扯淡! 俗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男人本就是花心之人,若是不能一人一心到白首,还不如孑然一身得逍遥。 她父亲季辽便是个例子,家里如今有五房姨娘,她敢说,哪一房自从嫁给她父亲,就没有过过什么开心的日子。 她娘亲亦是,虽说是正房大夫人,但她也是见过娘亲深夜对烛空悲叹,泪眼婆娑尽哀伤的样子。 所以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第31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二) 东方坤踏入季府,第一眼便觉得这里虽朴素有佳,但却井井有条,朴素中带着些轻微奢华。 传闻季辽为人低调,虽为洛城首富,但从不铺张奢靡,还会时常在城内搭棚施粥,是洛城百姓口中的大善人。 可外人不知的是,因为祖传的香取秘方,季辽不知收到了多少封死亡威胁书,威胁他交出秘方,季辽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几眼便烧掉,以至于后来,他甚至都懒得去看。 府苑中飘着淡淡香气,仅这一点香气便可让人心旷神怡,有神清气爽之功效。 季辽带着随从匆匆向他走来,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语气带着歉意道:“王爷莅临寒舍,小的有失远迎!” 东方坤将他扶起,说道:“无妨,季老爷不必多礼。” 他是当朝三王爷,此次南下替皇上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对于宫中颇受欢迎的香料,他也有所耳闻,他虽不喜这些,怎奈何他那母亲大人与亲爱的公主妹妹听说他要来洛城,特意拜托他一定要带回季家的垂怜香。 落座前堂,嘘寒问暖了一阵,东方坤便开门见山的提了垂怜香的事情。 只见季辽面露难色,说道:“那垂怜香用料极为难寻,我季家几代传承也只做出仅仅十瓶而已,王爷您一次便要两瓶,这怕是老朽属实无法做到啊。” 东方坤抿了一口茶,问道:“是何用料竟如此难寻,难不成不是俗物?” 季辽点点头。 垂怜香,顾名思义,使用此香的女子会让人心生爱怜,具有魅惑人心的效果,普通女子使用便只会发挥出普通的作用,如使人怜爱,产生心心相惜的效果;具有灵丹且有修为的女子使用,便会蛊惑人心,具有控人心魂之力。 这香说好也好,说坏也坏,用好了它便是极好的香料,用不好,它便是害人的利器,所以这些年来,季家逐渐放弃了制作此香,再加上用料难寻,这垂怜香便渐渐成为了一个传说。 了解过程的东方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也是理解。 季辽答应在他走时会单独给他母亲和公主殿下制作一款独一无二的香粉,保证是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让他带回去,好交差。 “那就有劳季老爷了。”东方坤客气的道谢。 “王爷客气了,王爷替圣上微服体察民情实属辛苦,届时,我会派人将做好的香料亲自送到您府上。”语毕,东方坤余光瞥到了缓步而来的季芯柳。 他嘴角浮现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但很快便一闪而过,他发现,面前这个女子的走路形态,面目表情以及眼神,都与那个他在大街上见到的修仙女子不同,可他们,怎么长得如此相像? “小女季芯柳参见王爷,王爷的香料一事,倒时小女会亲自登府,为您奉上。” 东方坤奇怪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季辽:“这是在下的大女儿,季芯柳。” 大女儿?二小姐?莫非? “敢问姑娘,可否有一姐妹?” 季芯柳眼睛睁大,答道:“正是,小女有一妹妹,王爷怎么知道?” 东方坤笑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季辽,才说明自己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季烟柳,但并未提及自己被她怼的细节。 季辽一如既往的责怪季烟柳不知轻重,居然唐突了王爷。 看样子,这季烟柳,从小便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没过片刻,外头下人来报,他们搭在城西的粥棚不知被何人打砸,粥散落一地,还伤了不少的百姓们。 季辽还未说话,就看见季烟柳出现在门外,她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眯着,从鼻子中使劲“哼”了一声后说道:“此事交给我,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掀我们家的粥棚,看我不卸了他的胳膊断了他的腿!” 像一阵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季辽扶额,无奈的对季芯柳说道:“芯儿,你去,她最是听你的话,你去看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卸人胳膊腿的事情!” “是,爹!”急忙追了出去,东方坤也别了季辽,跟在季芯柳身后前去城西。 路上,他看着季芯柳不慌不忙的步伐,沉着冷静,虽然有着同样的面孔,却和季烟柳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让东方坤感到更加的好奇。 前方不远处吵吵闹闹,歪七扭八的粥棚旁围了黑压压一圈人,地上的米粥还在冒着热气,人群中心一个五官扭曲,不停喊着“哎呀”的男人躺在一个担架上,身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正在和季烟柳对峙着。 “季家就派你一个小丫头出来解决事情?你们家是没有男人了吗?!”见季烟柳瘦小,这莽夫更加肆无忌惮,一个小丫头他岂不是一只手便能解决了,有何惧。 “我这个小丫头对付你,足矣。” 季烟柳本就不怕他,倒显得比他有气场多了,莽夫的气势瞬间被她压了下去。 莽夫咽了口唾沫,心头莫名其妙涌上来的恐惧让他觉得有些颜面扫地,不自觉的向季烟柳吼道:“你家的粥喝坏了我兄弟!你说!怎么赔偿!” 目光扫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不断打滚哼唧的人,季烟柳走到一锅完好的粥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自己喝了下去,片刻后她转身,眼神带着杀气,说道:“我觉得我家的粥好得很,别人都喝不坏就你兄弟喝坏了,怕是你这兄弟在喝粥之前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说......” 她走到莽夫面前,抬头仰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想找茬,想讹钱?” 被她的眼神逼得连连后退,莽夫甚至有些开始颤抖,但还是装作镇定,他和他的兄弟如果这次能成功,够吃喝不愁好一阵子,所以,他可不能被这个小丫头给吓退! “你胡说什么!?我们,我们才不是那种,那种心术不正之人,明明是你家的粥有问题,你们,你们仗着自己有钱,就可以随意残害别人的性命吗?” 季烟柳后退几步,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人,随后缓缓走近他。 感觉正前方传来的压迫感,地上的男人稍微向后转了转身体,不让自己面向她,可季烟柳哪肯,他转到哪个方向,季烟柳便跟着走到哪一边。 “我看你这兄弟怕是不行了,与其这么一直疼下去,不如我送他个痛快?!”季烟柳轻描淡写道。 这可把地上的人吓坏了,边起身边说道:“大,大哥,我不干了!我不干了!” 本想着来讹一笔,可以大吃大喝几日,没想到这种营生居然有将命搭进去的风险,他可不想因为这一点小钱丢了性命! 看到自己口中的“兄弟”弃自己而去,莽夫一下慌了神,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32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三) “你若还不走,我便卸了你的胳膊,折了你的腿!” 季芯柳上前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转身对这莽夫说道。 “壮士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若是你有难处,与我说来,我会帮你,但是这种行为实在不可取,我季家本来为了城中无家可归的人在这冬季送上一份热粥,但是壮士现在的行为,可知这些浪费掉的粥可以裹多少人的腹吗?我们季家不是小气之人,城中任何人有困难我们都会施以援手,所以壮士大可不必以这种方式来取得不义之财。”说罢,便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钱袋,全部塞到了那人手里。 以德报怨向来最是让人瞧不起,莽夫涨红了脸,头也不抬的冲出人群。 季烟柳叹了口气,埋怨道:“姐姐你又何必为了这种人破财,他将这些粮食糟蹋,我没有将他的手拧断他便要感恩戴德了。” 季芯柳抚着她的发丝语重心长道:“烟儿,是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他们如今这样,不也是被形势所迫吗?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生来便有好的家世,有些人的辛苦,有些人的无奈,我们并不能完全看到,也不能感同身受,没有人生下来便是坏人,知道吗?” 又是一番教育,她的好姐姐总是善良的可爱,怕是有一天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东方坤,季烟柳皱眉,喃喃说道:“他怎么在这儿?”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季芯柳解释道:“那是当朝三王爷,此次来洛城巡查,你与他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他便是姐姐说的贵客? “我不认识他,哪里来的误会。” 嘴角的笑一直未消失,他步子有些轻快的向季烟柳走来,宛如一副老友多年未相见一般与她打招呼。 “我们又见面了。” 季烟柳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语气始终很不友善。 “我们认识吗?你就如此和我套近乎。” 感觉到季芯柳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袖,她看了一眼她,对她使眼色,示意她莫管。 “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大的敌意?我可是有哪里得罪了姑娘?”东方坤心里不禁对自己的行为感觉到奇怪,他平常并非见到姑娘便前去搭讪的人,怎么碰到这个季烟柳,一切都不由自主了呢。 “并未,只是,单纯的觉得你讨厌。” 讨厌? 东方坤觉得有些好笑,他堂堂三王爷居然被一介小女子说讨厌?要知道在定都,可是有不少官宦千金想要与他结亲呢,门槛都快被媒婆踏平了。 “季姑娘,你......”未听他接下来的话,季烟柳拉着季芯柳绕过他准备离去。 季芯柳急忙转头,边走边对东方坤说道:“王爷抱歉,是小妹不知礼数,我代她向您道歉!” “姐姐你道什么歉?赶紧回府吧,我要冻死了!” 东方坤:“......” 阴霾的天空又飘下片片雪花,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成了鹅毛大雪,东方坤的肩头落了雪,他并未拂去,只是呆呆的看着季烟柳离去的方向。 他心里竟生出一丝喜悦,东方坤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回到定都别府,东方坤便倒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一言不发。 跟着他来到洛城的副使被他此举吓了一跳,急忙便要去请太医,他本来要跟着他去季府,可奈何东方坤说想自己随便逛逛,顺便看看洛城百姓的日常,没想到这一趟从季府回来像丢了魂一般。 “王爷,我都说跟着您了,您非是不肯,您告诉属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宁怀生一脸担忧道。 东方坤摇了摇头,继续傻笑。 莫不是去季家帮娘娘和公主讨要垂怜香吃了憋?要知道东方坤从小可是没有吃过亏的人,如今在一介商贾府上受了打击,怕是被刺激,心里承受不住,疯癫了! “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听到宁怀生起身要去季家讨说法,东方坤起身拉住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季家算账!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对王爷您,对您......” 东方坤一头雾水。 “你有病啊。” “有病的是王爷您!” 东方坤:“......” 他一直不明白,宁怀生功夫无人能敌,但是智商为何总是落人千里,如今算是明白了。 “原来王爷是一见钟情?” 东方坤踢了他一脚。 但随后又想了想,定都不乏美貌有才且温婉贤淑的女子,他怎会对一个无比粗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而且说讨厌他的女子动心?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心跳不觉得有些加快,他拿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往后几日,东方坤时不时的便前去季府,借着与季辽商议布粥事宜,偷偷的打探季烟柳。 “我们二小姐那可是个行侠仗义的女侠!” “我们二小姐可是修仙之人,能耐大着呢!” “我们二小姐虽然脾气爆,但是对待我们下人宛如亲人!” “我们二小姐......” 诸如此类夸赞的话,实在太多。 某一日,东方坤照例来到季府,还未走进前堂便听到了季辽极为暴怒的声音。 “你胆子如今是大了,还敢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季烟柳:“当初我能让她进门就不错了,如今还想取代我娘的地位?季辽!你可别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 季烟柳竟敢直呼季辽的大名,实属大不孝。 能够听到季辽被气得有些颤抖,他颤声说道:“好啊,好啊,这便是我的好女儿!敢直呼她父亲的名讳,真是孝顺,真是孝顺啊!” 然后是季芯柳的声音:“烟儿,你怎可如此?还不快向父亲道歉!” 一阵衣袍纠缠的声音,大抵是季烟柳甩开了季芯柳的手。 “娘不是死在姐姐怀里,姐姐自然不能明白我当初眼睁睁看着娘在我怀里闭上了双眼的心情!姐姐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走?娘没了,他又被这个女人迷了心智,我不强大自己如何保护你?你性子懦弱,还不是任人拿捏吗?”季烟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 “不是的烟儿,这些年,安姨娘对我还算不错......” 乱糟糟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个女人微弱的啜泣声。 “我意已决,安姨娘今后便是这季家的正主夫人,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堂内沉默的半晌,季烟柳的声音显得平静异常。 “我娘因为你凄苦一生,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安淑婉,你赢了。”语毕,季烟柳双手紧握成拳,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直站在门外的东方坤。 季烟柳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流下。 东方坤错愕的看着她。 “偷听,无耻!” 撂下四个字,季烟柳扬长而去。 第33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四) 季烟柳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深邃的眸子倒映在杯中,随后她将酒一饮而尽。 在她外出修习的前一年,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同样是个冬天,母亲的血,浸染了皑皑雪地。 那年,安姨娘腹中的孩子不慎滑胎,正巧她母亲在场,季辽认定,是她所为,母亲向来性子刚烈,怎能容忍被他人误解,还是被她多年来的枕边人误解,为了自证清白,她竟然在季辽的面前自刎,从脖中喷涌而出的血洒在了庭院当中的皑皑白雪上,小小的她目睹了母亲的死亡,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自己的怀中。 自此,季烟柳心中便恨极了季辽,以至于她后来外出修习近五年不归家,若不是因为还有姐姐在,她怕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踏进这个家一步。 往事涌上心头,眼眶渐渐湿润,哭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她是最不愿哭的。 吸了吸鼻子,再倒一杯酒,身旁忽然闪过一道墨色的影子,东方坤坐在她对面,看了眼她手中的酒杯和她泛红的眼眶,说道:“姑娘一人在外喝酒,可着实有些不安全啊。” 没心情去理他,季烟柳对他依旧是那几个字。 “与你何干。” 东方坤自顾自的倒了杯酒,与她的酒杯相撞,仰头饮下。 这人奇怪得很,明明自己此前一直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他却整日缠着自己。 “你为何总是跟着我?”季烟柳抛出疑问。 东方坤的眸子漆黑深邃,有一瞬间似乎要把季烟柳吸进去一般。 “因为觉得,你和我很像。” “谁会像你,无赖。” 被这声“无赖”引得噗嗤一笑,这是他东方坤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被骂不恼反而还笑,这定都来的王爷怕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这些年来,谁人不是巴结他,如今皇储未立,东方坤的呼声是最高的,他最得圣上喜爱,有勇有谋,聪慧机灵,这皇储之位,多半日后就是他的。 他听惯了众人对他的阿谀奉承之语,见过的女子也是矫揉造作,这季烟柳不同,得知他的身份不仅从不向他行礼,还依旧恶语相向。 他头一次觉得,没有身份的捆绑,居然可以活的这么逍遥自得。 能够感觉到季烟柳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季姑娘,可有婚配了?” 口中的酒险些喷出,季烟柳奇怪的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有病啊?” “到底有无?” 这种话直接问出来换做一般女子定是娇羞脸红般扭捏回答,可季烟柳却是狠狠剜了他一眼。 “没有。”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东方坤长长的出了口气。 佳酿一杯接一杯,季烟柳脸上逐渐浮上红晕,有了明显的醉意。 她用手撑着脸颊,眼神迷离,直勾勾的盯着东方坤。 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东方坤说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听到“回家”两个字,季烟柳顿时摇着脑袋,嘴里含糊不清道:“不,我不要回去,我才不要回那个鬼地方。” 季烟柳嘟着唇,伸手拿起酒壶便要饮下,被东方坤一把拦下。 “你可莫要喝了,回去不怕你姐姐训斥么?” 拿着酒壶的手一顿,随即放下,她喃喃说道:“对,对,我还有姐姐,姐姐还在家等我,回,回家!” 东方坤将银子放在桌上,起身跟了出去。 走出酒肆天色已渐黑,空中又洋洋洒洒的飘着雪花,季烟柳脚步轻飘,却倔强的不肯让东方坤扶她一下。 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不知走了多久。 雪花打在季烟柳的脸上,她微微抬头,每年冬季的下雪天,都能将她拽回那个噩梦般的时候。 突然看见到她的肩头微微颤抖,东方坤上前一步,看到她脸上挂满的泪水,他愣住了。 季烟柳咬着下唇,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落下,她还在向前走着,有些踉踉跄跄。 “你......” 听到他的声音,季烟柳停下脚步,缓缓看向他,东方坤眼里带着深深的担忧,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姑娘哭,一时乱了方寸。 抬起衣袖轻轻的为她擦了擦泪水,却没成想越擦季烟柳的泪水越多,到后来,他也不为她擦泪了,任由她哭着。 轻轻的呜咽声从季烟柳的齿缝中溢出,她在忍着,哪怕她此时喝醉了,脑子不清醒,她也不想哭。 东方坤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轻柔道:“哭吧,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最终还是绷不住了,季烟柳站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往来的人皆投来诧异的目光,东方坤绕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脸。 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落泪,以前跟着缅怀仙人修习时,有时被骂的狗血淋头,有时为习基本的武术弄得浑身是伤,她都没有吭一声,更不要说流泪。 如今她就在这个见了没几次面,并不是很熟悉的男人面前哭成了泪人,若是她醒酒后记起,怕是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不知哭了多久,季烟柳的声音逐渐变小,站在她面前的东方坤低头,忽然伸手搂住了她。 季烟柳居然哭着哭着睡着了。 看着她的脸因为泪水变得有些狼狈,抬手轻轻为她拭去泪,转身将她背起。 她很轻,轻到东方坤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背上有一人。 气息打在他的耳垂上,东方坤竟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这个在树前用法术取风筝,说着“与你何干”的姑娘,这个在粥棚前据理力争,口中喊打喊杀,没有一丝畏惧的姑娘,这个说着讨厌自己,却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哭泣的姑娘,好像正在逐渐走进他的心房。 背着她走到了季府前,季芯柳正站在大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搓着双手,看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她先是一愣,随后快步迎了上去。 “王爷,这......” 虽然季芯柳与季烟柳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二人他却能很快的分辨出来。 “她喝多了,我先把她送进去吧。” 将季烟柳送回房间,东方坤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了靴子,盖好被子。 这一切都被季芯柳看在眼里,她暗暗握紧了拳头,不过一瞬便松开。 东方坤起身,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季烟柳,对季芯柳说道:“她喝多了,受了冻,明日怕是要难受,大小姐怕是要多费些心了。” 季芯柳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说道:“王爷哪里的话,烟儿是我妹妹,我自然会将她照顾好,今日多谢王爷了。” 将东方坤送走,季芯柳坐在床边看着双眼红肿的季烟柳。 这丫头,是哭过了吗? 她从小到大从未在自己面前哭过,如今,却在东方坤面前流泪,两人,已经熟悉到如此地步了吗? 为她理了理被角,季芯柳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轻轻将门带上。 第34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五) 季烟柳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未时了,她揉着胀痛的额头慢慢起身,努力回想昨日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记忆只停留在她走出酒肆,她是怎么回来的,已经完全不记得。 但是昨日,东方坤与她在一起,莫非是他送自己回来的? 屋门轻响,季芯柳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 “你醒了?” 将粥放在床头,季芯柳看着她略微红肿的双眼,说道:“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还难受吗?” 季烟柳摇摇头,说:“没事儿姐,那个......” 她顿了一下,继续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啊?” 将粥端了起来,轻轻吹着,没有让季烟柳发现她的微表情。 “是王爷送你回来的。” 果然是他。 “烟儿。” 季芯柳抬眸,问道:“你何时,与王爷关系如此亲密了?” 季烟柳愣了一下,亲密?怕是姐姐误会了什么。 “谁和他亲密,他像个狗皮膏药一般我走哪里他跟哪里,烦得很。” 她走哪里东方坤便跟哪里? 有些微微失神,季芯柳将粥放在她手中,轻声说道:“把粥喝了吧,会好受一些,香铺还有一些事情得我去处理,你好好休息。” 只是觉得季芯柳好像有些不对劲,以为是因为自己喝酒的缘故让她担心了,季烟柳并未多想。 离开房间的季芯柳身子微微颤抖,见到东方坤第一眼的时候她的心便不由自己了,她有些不明白,她与季烟柳长得一样,为何东方坤偏偏眼中只有她?对自己视而不见。 这些年来,她努力装作乖巧,只为在季府的地位不受威胁,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因为安姨娘而死,却还是要装作对她恭恭敬敬,只因为爹看重她。 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却还是抵不过季烟柳的天性率真。 回眸望了一眼季烟柳紧闭的房门,她双手暗暗握拳,缓缓离开。 季芯柳没走多久,安姨娘敲响了季烟柳的房门。 忍住想要将她丢出去的冲动,季烟柳靠在床头,闭眼不语。 安姨娘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道:“烟儿啊,这女子在外要少喝些酒,更何况你一未出阁的姑娘,传出去始终不好看,丢了季家的脸面。” “你如果没有事,就滚。” 她很少来找季烟柳说话,相比起她,季芯柳更讨她欢心。 昨天在前堂那么一闹,她在众人面前哭得梨花带雨,那般柔弱,如今不过一天的时间就摆起了季家大夫人的架子,季烟柳最讨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令人作呕。 “烟儿,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我好心来规劝你,你既不领情,说话也莫要太难听了。” 季烟柳冷笑一声,要不是她浑身无力,早就将她踹出去了,哪里容得了她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 “我可不是我姐姐,你少在我面前摆女主人的谱,你要知道,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她心里自然知道这些年季芯柳一直不断的在讨好安姨娘,在众多妾室当中,独独她最得季辽欢心,府上内务皆由她掌管,虽然昨日季辽才将她扶正,其实暗地里,她早已有了大夫人的实权。 她只恨自己,当初放的那一把火,没有烧死她。 听她多说一句话季烟柳都觉得头疼,她轻轻一挥手,安姨娘只觉得喉咙一紧,竟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震惊的看着季烟柳,这个小蹄子,居然对她施法? “嗯嗯嗯嗯嗯......”她走到季烟柳床边,指着自己的嗓子,在她面前手舞足蹈,一副滑稽的表情。 “两个时辰之后自会自动解除,倘若你现在还自己走出去,那么过会儿,我便叫人将你抬出去。” 季烟柳抬眸看着她,那凌厉的眼神让安姨娘后退一步,她狠狠跺了一下脚,愤恨拂袖而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季烟柳钻进被窝,将自己紧紧包裹,沉沉睡去。 安姨娘整整憋了两个时辰方能开口说话,第一句话,便是对季烟柳破口大骂。 “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蹄子,竟敢对我施法禁我的言,我看是平时太放纵她了,现在才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她身边的丫鬟沁枝急忙拦住她。 “夫人,小心祸从口出,有些话现在可说不得啊。” 被她这么一提醒,安姨娘倒是忘了自己在季辽心里可是温柔贤淑之人,若是让他看到自己在这一面,岂不是好日子便要到头? “我简直是被气昏了头。” 沁枝递给她一杯水,小声说道:“这二小姐在家始终是个祸患,咱们要想办法尽快将她嫁出去,她走了,也没有人再碍夫人您的眼了。” 安姨娘眼睛一亮,她怎的没有想到? 要说这季芯柳在香粉铺还需要学习,日后方便掌管,那么这季烟柳既不继承家业,也不讨季辽欢心,若是能先将她嫁出去,岂不是了却了自己的心头大患? 眼睛贼溜溜的一转,她悄声在沁枝耳边说了什么,沁枝随后点点头,走出了房门。 季烟柳,和我斗,你还是嫩了点。 季辽的书房内,摆着将近二十幅洛城书香世家,商贾人家,官宦人家公子的画像,季辽扫了一眼这些画,问安姨娘:“这是何意?” 安姨娘笑着说道:“老爷,这烟儿年纪也不小了,眼看就要到许人家的年纪了,我特意让沁枝找媒人要了这些画像,和可都是洛城数一数二的好男儿,选中任何一个把烟儿嫁过去,都不会吃亏的。” 季辽听完,半晌未说话,随后皱眉说道:“这直接掠过芯儿先将烟儿许了人家,怕是有些不妥。” 知道他会这么说,安姨娘早已想到对策。 “老爷,您膝下无儿,我也是个不争气的。”说道这里,她佯装抹了抹泪水。 “但好在芯儿有着经商的头脑,不输男儿,这偌大的家业,以后都要仰仗着芯儿,可这烟儿便不同了,她无心家中祖业,性子顽劣,若不让她早日成家,怕是日后更是变本加厉,届时再寻好郎儿,便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想起那日在前堂季烟柳说的那些话,季辽便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再听安姨娘在耳旁煽风点火道,竟也点头答应,只不过毕竟是自家女儿的终身大事,他还是说要再好好考虑,给季烟柳择个好人家。 第35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六) 浑浑噩噩的又睡了一天,季烟柳再再次睁开眼时,天已黑,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却被屋内的一个黑影吓得险些将腰抻断。 “你怎么在我屋里!?” 季烟柳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你又不出来,我只能来找你了。”东方坤吃着她桌上的点心,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姑娘的闺房也是随便闯的吗? “我看你真的是病的不轻,我似乎与你并不是很熟。” 东方坤放下手中的点心,走到她身旁,弯腰与她平视,看着她的眼睛。 “正是因为不熟,我才会来找你啊。” 季烟柳满脸疑问,想要发火却看到他满眼的笑意无法发火。 “走,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她回答,东方坤为她披好斗篷,拉着她一路小跑出府。 那是一片偌大的红梅园,每一枝红梅上都落着积雪,空中零零散散还在飘着小雪花,但是月光如水,照映在这一片红白相间的景色中。 脚踩在雪地上吱吱作响,季烟柳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红润。 她抬手摘下了绑在一枝红梅上的红布条。 上面有字:愿四季交替人不变,春夏秋冬皆有你。 四季交替人不变,春夏秋冬皆有你…… 她回头,看着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却笑的像个傻子一样的男人。 她有些微微出神,他的笑容干净,温暖,照耀了她冰冷的心。 “怎么样,喜欢吗?” 没有再去看他,季烟柳拉了拉盖在头上的斗篷帽子,将脸又埋得深了些。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感觉身旁来人,她侧了侧身子,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地方吗?你难道看了不高兴?”东方坤疑惑道。 幸亏他看不到季烟柳的表情。 季烟柳笑意隐藏,斜了一下眸子,转身走开。 果真,这些撩妹的行为,他做的信手拈来。 “哎!” 见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东方坤赶紧跟了上去,为了能看清楚她的脸,他倒着行走,歪着头向斗篷的帽子里看去。 “你不高兴吗?” 季烟柳没有回答。 东方坤再次问道:“你不喜欢这里?” 季烟柳依旧沉默。 “你……” 东方坤脚下一个踉跄,直直的向后倒去,因为惯性的缘故,他顺手拉住了身旁的季烟柳。 “噗通!” 两个影子交叠,躺在雪地中大概半晌,季烟柳才抬眼。 “你故意的!” 东方坤垂眸,看着趴在他身上因为生气而脸色潮红的季烟柳。 “哈哈。” 他双手握着她的肩,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个红梅园内。 “你笑什么?!”季烟柳有些恼怒,想起身却被东方坤菰在怀里动弹不得。 “放开我!” 低眸又看了她几眼,东方坤松开了紧握她双肩的手。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季烟柳没好气的看他。 “我今日就不该和你出来。” 东方坤起身半坐在地上,仰头看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很明显他是想季烟柳将他拉起来,怎料季烟柳说道:“怎么,东方王爷身子如今娇弱,摔一下便起不了身了?还需要我一女子拉你起来。” 嘴角一直擎着微笑,东方坤附和她。 “对啊,我就一弱男子,怎能和季大侠女相比啊,所以,你拉我一把吧,刚刚,摔的我屁股疼。” 东方坤委屈巴巴的眨眨眼,季烟柳忽觉一丝恶寒。 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同自己撒娇,这皇家王爷们,都是如此吗? 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只见东方坤紧紧握住,瞬间起身。 季烟柳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个男人的脸,近在咫尺。 “!” 他的鼻息打在季烟柳的额头上,季烟柳只觉得浑身僵硬,他的手掌宽厚且温热,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他这动作,不就是在占自己便宜吗??? 季烟柳猛的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下一秒,东方坤的脸在她面前忽然放大,她只感觉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东方坤吻了她! 心头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她居然忘记了推开他。 只是轻轻贴着她,东方坤并没有更加深入,季烟柳的唇冰冷,刺激着他想要更加的去温暖她。 他的唇又使了些劲,他的手原本是抓着季烟柳的手的,如今已经慢慢环上了她的腰。 此时的季烟柳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这些年来,她从未如此亲密的接触过男子,他东方坤,是第一人。 理智将她拉回现实,季烟柳忽然一皱眉,使劲推开了他,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无赖!” 说罢,扔下一脸懵的东方坤扬长而去。 他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季烟柳扇巴掌的右脸,忽然笑了。 他居然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泼辣毫无女子温柔的女子! 往往下意识的动作会暴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比如,他不自觉的亲了她。 转身看着季烟柳离去的方向,东方坤脸上的笑容一直未褪去,看来,他是该着手准备回定都了。 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季府,她的身影在庭院中一闪而过,看到她想要叫住她的季芯柳都未来得及来口。 这么晚。她这是去哪儿了? “砰”的一声将门紧紧关上,她靠在门后,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她似乎感觉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脑子满是方才的情景和东方坤的脸。 无耻,卑鄙,下流! 在季烟柳心里,早已将东方坤骂了不下千万遍。 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下,她捂着自己的心口,生怕下一秒心中就会从胸口处一跃而出。 这个混蛋! 这一夜,季烟柳未眠,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被子遮住了她半张脸,她缓缓从被中伸出了今日打了东方坤的那只手,呆呆的看着。 她会不会,下手太重了些? 随后又摇摇头,赶走了这些奇怪的想法,是他轻薄自己,被打死也是活该! 就这样直到天亮,她才逐渐进入梦乡。 第二日,东方坤早早的便来到了季府,表面上是来询问香料制作进度,实际上是来暗暗探望季烟柳。 正巧赶上早饭时间,季烟柳刚踏进餐堂,便看到了坐在桌前与季家各位姨娘寒暄的东方坤。 “烟儿来了,快坐下吧。”说话的人正是安姨娘。 提前预知到这顿饭肯定会吃的不痛快,季烟柳干脆说道:“我不饿,不吃了,出去转转。” 刚想离开,季芯柳起身拉住了她。 “烟儿,莫要胡闹,今日三王爷在。” 看了一眼在桌前盯着她看的东方坤,季烟柳的声音足以让在座所有人听得真真切切。 “你们爱巴结他,我可讨厌的很。” 看着她的裙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东方坤起身追了出去,只留下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季辽和众姨娘们。 第36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七) xs7.com 东方坤在季烟柳将要踏出府门的那一刻拦住了她。 冷眼看着他,季烟柳语气生冷:“你要干什么?” 看得出来她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东方坤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说道:“还在生气?我道歉,我道歉好不好?昨日,是我冲动了。” 昨日?他还敢提昨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半刻钟。 “季小姐,季小姐救命啊!!!” 不远处,一个强壮的身影渐渐向他们跑来,季烟柳定睛一看,是那天在粥棚闹事的莽夫。 他满脸泪水的跪在季烟柳面前,狼狈不堪。 “求季小姐救命!”对着季烟柳磕了几个响头,苦苦哀求道。 “当日我放了你你便要烧高香了,如今还敢来求我救你?” 他哭着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他名叫张二虎,那日同他一同来闹事的是他表弟李上,他们当时离开粥棚后,拿着季芯柳给的钱快活了一阵,便又没了经济来源。 某一日,李上上山打猎,猎物没打到不说,自己却被邪祟上了身,伤了不少人,如今现在被张二虎绑在家中,不敢让他踏出家门半步。 这偌大的洛城中,他听闻只有季家二小姐修行过法术,便想着来找她救命。 “你怎知我一定会救他?”季烟柳问道。 “我,我不知,但是,但是我想来试试,若,若小姐您愿意,我和我那兄弟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小姐您,若,若您不愿,那我回去,便,便打死他!”说着,张二虎擦着眼泪,哭的越发汹涌。 “在哪里?” 张二虎看着季烟柳,满脸疑惑。 东方坤无奈说道:“在哪里,赶紧带我们去啊。” 季烟柳见到李上的时候,他已经将绳子挣脱,二人住的屋子本就家徒四壁,如今被他糟蹋的已经所剩无几。 李上眸子发黑,已经看不到一丝眼白,他的指甲,手心也已经染上黑色。 她所习法术虽然不多,但是贵在精,这种小小邪祟上身的问题对她来说算是小菜一碟。 吩咐张二虎将李上再次捆住,季烟柳抬手在李上身前游走一番,停在了他的额前。 一道银灰色丝线壮的物体顺着李上的眉心缓缓落入了季烟柳的手心上。 拿出随身所带的捕邪袋,将邪物收入囊中。 “幸亏被附身时日还算短,休息几日便好。”缠好捕邪袋,别在自己腰间,季烟柳平静的说道。 “多谢季姑娘!” 走出张二虎家,季烟柳才发现此处居然离昨日东方坤带她来的红梅园不远。 第一次见识到季烟柳的除祟术,心里对这姑娘是愈发的喜爱,跟在她身后,不禁笑出了声。 “你可以不跟着我了吗?”季烟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东方坤刚想说什么,便看到季烟柳腰间的捕邪袋发生异动,不停的抖来抖去。 季烟柳手还未触碰到袋子,里面的邪物已冲出袋中,向后山飞去。 袋口未封好,她居然大意了! 那一抹银色的影子逃窜到了后山一片竹林里,这里地势复杂,竹子密密麻麻,很是容易迷路。 “你跟紧我,这邪祟狡猾,要小心。”季烟柳对身后的东方坤说道。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给东方坤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你……” “我要紧紧跟着你,不然那邪祟上我身可如何是好。” 季烟柳真是后悔对他说了那句话,好一个不要脸的王爷! 几道银光在竹与竹之间穿梭,季烟柳闭上眼睛,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散发着紫色光芒的鞭子。 她向着后方挥鞭,那紫色鞭子准确无误的紧紧缠住了一条银色的物体。 那是一只兔子精,它被季烟柳的鞭子紧紧缠着,只能在地上来回的蹦跳。 “这是?”东方坤奇怪的看着这只兔子身形,长着一口獠牙的精怪。 “是兔子精,最喜爱上凡人身躯,靠吸取魂识而生。” 兔子精恶狠狠的看着季烟柳,突然它喉咙一动,从口中吐出一根草做的魂箭,眼看季烟柳躲闪不及,东方坤快那支魂箭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那支魂箭刺穿了东方坤的肩膀。 肩膀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直达骨髓。 东方坤倒在了季烟柳怀中。 “东方坤!”季烟柳惊呼道。 “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他虚弱的看向季烟柳,费力的扯出一丝笑容。 季烟柳看向那只兔子精,只见它身子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烟消散。 它宁愿死,也不愿再进捕邪袋。 扶着东方坤靠在一根竹子上,季烟柳握住了那根插在他肩膀中的魂箭,这是那兔子精最后的精魂所汇,普通人被击中,不丢一条命也会丢掉半条。 手指对准东方坤的眉心,季烟柳为他输入灵力,以减轻他的痛苦,维持体力。 眼前的季烟柳有些变得模糊,他能够看到她因为担心而皱起的眉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 东方坤语气轻柔:“能够看到你为我担心,死,也值得了。” 他想抬手抚摸季烟柳的脸,手却停在了半空中,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东方坤!” 定都别府。 宁怀生看到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的东方坤时,心里已经想好了一万次的死法。 来到洛城已经将近一月有余,他几乎一直待在别府,东方坤出门几乎不会带他,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他怕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季烟柳托他捎信回季府,但并未提及东方坤受伤一事,只是告诉家中自己要外出几日,勿挂念。 解开东方坤的衣领后,她看到伤口正在向外冒血,血已几乎变成黑色。 若是不及时将魂箭取出,他的身体撑不了一日便会死亡。 她向伺候东方坤的侍女要了酒与小刀,将刀在火上烤了一烤,撒了些酒,毫不犹豫的就向他的伤口处划去。 “啊!!!” 旁边的侍女捂住眼睛不敢看,却被季烟柳一嗓子吼的不得不将手挪开。 “快!找块干净的布子塞到他嘴里!” 咬着布子的东方坤额头直冒汗,季烟柳也如是。 从东方坤肩中取出了一支小指长的绿色箭矢,上面还透露着微微绿色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东西?怎的还冒着绿光?”宁怀生问道。 季烟柳并未回答。 东方坤已经疼的晕了过去,这肩膀上的伤口,怕是一辈子都祛除不掉了。 为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季烟柳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傻子,不仅仅就知道傻笑,这种傻事,他都做的乐此不疲。 第37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八) 昏迷了足足七日,东方坤才逐渐清醒。 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人,不是侍女也不是宁怀生,居然是季烟柳,纵使肩膀还在隐隐作痛,可是看到她在床边守着自己,就算疼死自己,他也甘愿。 季烟柳坐在床尾靠在床杆上,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眉头紧皱,脑袋悬空一歪,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上东方坤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眸,季烟柳瞬间清醒,她几乎是弹起来的,一脸担忧的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然后伸手撩开他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口愈合情况。 东方坤看到她的举动,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就昏迷了几日,你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她尴尬的收了收手。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她说道:“我,我去给你煎药!” 他能够看清楚季烟柳脸上的疲惫,莫不是她这几日,一直在照顾自己? 听说东方坤醒了,宁怀生夺门而入,趴在他的床边哭得凄惨。 东方坤皱眉,自己又不是死了,他嚎什么嚎! “我还没死呢。” 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宁怀生擦了擦泪水,说道:“这几日多亏了季二小姐,她这几日日日守在王爷您的床边,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睡个好觉了。” “你是说,她这几日,都没有回家,一直守在这里吗?” 只见宁怀生点了点头。 他思虑半晌,忽然笑了,笑的很大声,笑的很爽朗。 此时宁怀生忽然小声的问道:“王爷,这位季二小姐,就是您那日一见钟情的姑娘吧?” 东方坤斜了他一眼,倒是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没过多久,季烟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她的脸有些冻的有些通红,端着托盘的手指也有些微微泛红。 宁怀生很识趣的走了出去,将门轻掩上。 东方坤看着她端起药碗,轻轻吹着,舀起一勺药汁送到他嘴边,看着他盯着自己,季烟柳说道:“你看什么,喝药。” 乖乖的将药一勺一勺的喝完,见季烟柳端着空碗便要离开,他忽然捂住肩膀一声哀嚎。 “哎呦,我肩膀疼,你,帮我看看呗。” 季烟柳将碗放下,掀开他的衣服,伤口并未出血,也没有二度撕裂的状态。 她抬眸,眸中有着些许不悦。 “你耍我?” 东方坤忽然伸手握住她即将抽走的手,季烟柳稍微愣神,想要抽出手,怎奈他力气之大,加上她身心俱疲,竟怎么也抽不出来。 “你关心我?” 季烟柳不语。 “我受伤了你很着急?” 依旧沉默。 “你......是不是喜欢我?” 季烟柳皱眉,反驳道:“谁喜欢你,你休要自作多情!” “我喜欢你。” 东方坤的这四个字再加上他认真的表情,竟让季烟柳的心漏了一拍。 “第一次见你,就心悦你,喜欢你,那个在树下对我不屑一顾的你,那个无论什么时候对我都不屑一顾的你,我很喜欢。” 此时的季烟柳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脑子嗡嗡作响,呼吸急促,直到东方坤离她只有一指的距离时,她才回过神来。 “你......” 季烟柳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知道她不善于表达,东方坤轻声说道:“你若是表达不出来,那你用行动告诉我,好吗?” 东方坤的脸渐渐在她眼前放大,与上次的吻不同,这次有着更多的是试探,他的唇轻轻贴着季烟柳,见她并未反抗,东方坤微微一笑,反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季烟柳紧紧拽着他的衣衫,相比起东方坤的轻柔,她显得很笨拙,脑子几乎已经不能自主思考,她只能跟随着东方坤的步伐。 这个吻苦涩且长绵,待东方坤放开她时,季烟柳才敢微微喘息。 抵着她的额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问道:“烟儿,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紧紧咬住下唇,季烟柳觉得羞愧难当,拿起床头上的空碗,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去把碗还了!” 她起身,还未走到门口,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烟儿!” 这几日季烟柳灵力消耗过大,已经几日未好好休息,再加上方才东方坤的一系列动作,终是让她体力不支。 看着熟睡中的季烟柳,东方坤抬手抚摸她的脸颊,附身轻轻印下一个吻。 季烟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女人一身红嫁衣,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着,季烟柳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的嘴角一直上扬,高兴得很。 场景忽然转换,满地的尸体,前来贺喜的宾客,仆人,前一秒互相碰杯,下一秒全部变成了尸体,血流成河。 又是那个新娘,她背对着季烟柳,在她前方,是一个身着喜服的男人,若是没猜错,这便是新郎无疑。 只见新娘将一把短刀狠狠的插进了他的胸膛。 这把短刀季烟柳认得,正是东方坤随身携带的那把。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缓步向前,当看清楚新郎的面容时,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是东方坤! 她又看向将刀刺进东方坤身体里的新娘。 是她自己! 梦中的季烟柳面对东方坤毫无表情,满脸杀气,她的手又向前一寸,短刀的刀刃已经全部插入了东方坤的胸口。 东方坤握住她的手,鲜血缓缓从口中溢出。 季烟柳摇着头,想去扶东方坤,但她怎么也抓不住,对方只是虚影。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梦中的东方坤死去,她又看向那个一脸冷漠的自己。 她慢慢蹲下身,将刺进东方坤身体里的短刀拔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便将刀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季烟柳向后退了一步,这梦境真实的可怕,她能够闻到周遭弥漫的血腥味,可以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哀嚎声,求饶声,还有刀剑刺进血肉的声音。 熊熊大火自不远处燃起,季烟柳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感,地上的两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很快,大火将她包围,只是将她一人包围,进不得退不得。 “烟儿,烟儿!” 耳边传来了呼喊声,是谁在叫她? “烟儿!” 猛然睁眼,季烟柳急促的喘着气,她呆呆的盯着屋顶,身旁传来东方坤的声音。 她侧目,看到的是一脸担忧的东方坤。 “做噩梦了?” 她忽然起身紧紧抱住东方坤。 他愣了一下,随后轻拍着她的背,宛如哄孩子一般。 “好了,没事的,我不是在这里吗?” 她曾经很讨厌这个男人,一直跟着她,像狗皮膏药怎么也甩不掉,他见过她狼狈的一面,带她看红梅,与她饮酒,为救她受伤,若是可以,她想护他周全。 她始终害怕,梦里的一切,会变成现实。 第38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九) 东方坤要启程回定都了,临走前,他找到季烟柳,亲手为她戴上了他娘交给他的手串,是给未来三王妃的信物。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晶莹剔透的手串,说道:“何时回来?” 东方坤走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怎么,我这还没走,你便开始想我了?” 季烟柳推开他,白了他一眼。 “不要脸。” 他微微一笑,抬手抚摸着她的头顶说道:“很快,下次回来,我会带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啊?”季烟柳疑惑道。 “不告诉你!”东方坤向她卖了一个关子。 季烟柳从怀中掏出了两瓶香料,说道:“这是给娘娘的温兰香和公主的墨衍香,你可要收好哦。” 东方坤点点头,收起香料,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随后上马,挥别她,渐行渐远。 这一切都被季芯柳看在眼里,她抱住自己颤抖的身子,下唇已然咬出了血。 他们果然在一起了。 东方坤走后第十二天,便派人稍信于季府,正巧季烟柳外出修习夜猎,并不在府中,故没有看见东方坤的信件。 “三王爷已经秉明圣上,要求娶季家二小姐,季烟柳,圣上已下旨,不日便会到达洛城。” 季辽收起信件,看不出此时的表情,身旁的安淑婉瞟了一眼季芯柳,说道:“也算是一桩好姻缘了,烟儿可真是命好。” “三王爷自是没的说,只是这烟儿性子顽劣,怕是皇家生活拘束,她会不习惯。” 季芯柳笑了笑,说道:“可,三王爷不正是喜欢烟儿的性子嘛,如今烟儿未成家,谁能说她成家之后,还会像现在这般呢。” 安淑婉看了一眼她,意味深长道:“果然芯儿是最识大体的,要我说啊,芯儿才是最适合嫁入皇家的,懂事乖巧又讨喜,只是这三王爷......唉,同样的脸,也真不知道这三王爷看上了烟儿哪里。” 季辽眼神凌厉的看向安淑婉。 “言多必失,说话之前要慎重,既然三王爷看上烟儿,那么我们便好好备着,待圣旨下来,便启程送烟儿去定都。” 安淑婉悻悻道:“......是,老爷。” 季芯柳抬眼看了一眼安淑婉,默默垂下眼皮。 戌时刚过,季烟柳准时回到季府,本想去探望一下季芯柳,却看到她在屋内摆弄着一堆画像。 “姐姐?” 她走上前,拿起其中一幅,皱眉道:“这不是城南江家的公子嘛?” 又看了看其余几幅,衣料铺王家二公子,玉石世家南宫家大公子,城北聚满楼楼主吴家三公子,等等...... “这些画像,姐姐拿来作甚?” 季芯柳笑着放下画像,将她拉到一旁坐下,笑着说道:“自然是给你说亲啊。” 说亲? “我何时说过我要嫁人啊?”季烟柳不满的说道。 下午东方坤寄来的信件她并未告知季烟柳,而是拿着这些画像让她挑一挑,说媒婆此前已经派人拿来了一些,但都被季辽打了回去,现下这些,都是季芯柳觉得不错的,所以便让留了下来。 “姐姐还未出阁,我怎可越过姐姐先嫁人?替我回了吧,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季芯柳嘴角的微笑一直未退去,语气也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澜。 “这些公子们我都看过了,人品,性格,才华都属上等,都算是不错的归宿,你莫要着急拒绝,可以先看看嘛。” 她与东方坤的事情并未与任何人提起,总觉得时机未到,可如今看来,她是该考虑一下对季芯柳说出实情了。 “姐姐,其实我与......”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今日怕是也累了,这些画像我先收着,待你得空了,再好好看看。” 几乎是被季芯柳赶出来的,她看着季芯柳屋内的灯光暗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季芯柳坐在黑暗中,眼中闪着微微光亮,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头,画像的一角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 季烟柳回府之前,安淑婉找过季芯柳,给了她这些画像。 她不得不承认,安淑婉很了解她的心思,知道她想些什么,顾虑着什么。 安淑婉将东方坤寄来信件的事情悄悄瞒了下去,她也是有私心,相比起季烟柳,季芯柳更能在她的掌控之中,若是嫁入皇家的是季芯柳,那么她以后,还会怕那个小蹄子吗? 她姐妹二人的感情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要好,起码在季芯柳心里并不是这样。 “芯儿,母亲知道你的心思,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些年来我视你如己出,我自然是要为你的将来打算的。” 安淑婉握了握她的手,继续说道:“母亲知道你心悦三王爷,只是如今他被烟儿蛊惑,看不见你的好,母亲为你担心啊。” “母亲,话也不能这么说,可能三王爷他,就是喜欢烟儿的性格,我软弱无能,自然与烟儿不能相比。” “怎么会?芯儿大方得体,正是皇家喜欢的儿媳妇人选,那烟儿若是真嫁入了皇家,以她的性格,不把王府闹得鸡飞狗跳才怪,这三王爷本就是储君的得力人选,日后更有可能成为皇上,你觉得烟儿这种性格,如何能母仪天下?” 安淑婉持续给季芯柳洗脑中。 她很明白,安淑婉并不是完全为了她才会说出此番言语,她视季烟柳为眼中钉,怎会让她手揽大权,成为王妃,甚至是以后的皇后? 可她现在哪里顾得上安淑婉是好心还是假意,她只在乎东方坤,想尽一切办法也想嫁给他。 烟儿,姐姐,怕是要对不起你了,我想要的,我必然会努力去争取,哪怕你是我的妹妹,我也不会退让! 几日过去,相安无事,季烟柳本以为说媒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这天中午,季芯柳匆匆忙忙来找她。 “什么?!” 季辽已经将她的婚事定下了! 是城北聚满楼楼主吴家三公子。 “他凭什么如此草率就将我的婚事定下?” 季芯柳安抚她道:“这吴家三公子倒也是一表人才,倒也不失为是桩好姻缘。” 季烟柳拍案而起,愤恨道:“我的婚事定是要我自己做主,他休想支配我!” “烟儿......” 留下一封书信,季烟柳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越墙而过,她逃婚了。 拿起桌上的信封,季芯柳露出一丝微笑,对于季烟柳的离开,她很满意。 第39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十) “她居然跑了?!” 季辽勃然大怒,吩咐家中所有人务必将季烟柳找回来,捉也要将她捉回来! “我与烟儿提及三王爷与她的婚事,没想到她反应颇大,想来也是,她此前与王爷闹的也不甚愉快,如今让她嫁,她定是不乐意的。”季芯柳在一旁说道。 身旁的安淑婉也附和道:“是啊,烟儿那性子自然不愿去皇家受束缚。” 如今圣旨将至,新娘却不见了踪影,让季辽一个头两个大。 “圣旨到!” 屋内的人正发愁,此时外边传来的声音更是让他心慌意乱。 众人快速走出前堂,来到庭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季家二小姐天资聪颖,秀外慧中,特赐婚于三王爷东方坤,择日完婚,钦此!” “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传旨的老太监一脸不可言喻的笑容,声音细腻道:“恭喜啊季老爷,赶紧收拾收拾,送二小姐进定都吧。” 季辽笑着,后背已浸满汗水。 “是是,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他看着这道圣旨,扔在了桌上,仿佛是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正在季辽一筹莫展之际,安淑婉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让季芯柳代替季烟柳,加入王府。 “这怎么可以?若是被发现,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老爷非也,这芯儿与烟儿出生前后且不超过半时辰,若是问起,我们只需一口咬定是烟儿先出生的便好。” “这……”季辽为难道。 “老爷,这是万全之策了,若是交不出新娘,我们全家可是连今日都活不过去了啊!” 思虑半天,季辽终于松口,由季芯柳代替季烟柳嫁给东方坤,三日后启程,前往定都。 季芯柳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看着外面无比熟悉的街道,不知何时,才会再回来。 烟儿,这一次,算是姐姐对不起你。 到达定都后,东方坤有数次想要见她,但是都被她以各种借口推脱。 “她,身体不舒服吗?”东方坤疑惑的问道。 “是,小姐可能水土不服,来了之后便一直觉得身体不适,这几日昏昏沉沉的,都在睡觉了,还请王爷谅解。”季芯柳身边的婢女说道。 她自是要极力阻拦的,若是被发现这招狸猫换太子的招数,她会随着一起丢了性命,只要等大婚一过,生米煮成熟饭,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了。 反正大小姐与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不甚了解的人,是分不清楚她们的。 东方坤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烟儿来到定都已经半月有余,他却一面还未见到。 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他觉得以季烟柳的性格,来到定都定是要好好逛一逛,吃些美食,不会像现在这般鸦雀无声。 但有时又觉得是否是自己多想了,也许她,真的是很不舒服呢。 反正大婚日期也快到了,就先让她好好养着,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此时的季烟柳,已经到达了定都,找到一间客栈住下,午饭时间,听到了隔壁桌的谈话。 “这三王爷婚期快到了吧。” “是啊,就这几日了,听说这王妃是洛城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儿。” “商贾人家?没权没势,怎么会选他家女儿做王妃?” “听说啊,这是三王爷自己选的。” “......” 之后的话,她便再也听不进去了。 三王爷,这定都只有一个三王爷,除了东方坤还会是谁。 商贾人家的女儿......不会是...... 将银子放在桌上,季烟柳随手拿起佩剑走出客栈。 远远的,她就看到三王府门前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字像一把刀刺进她的心里。 他要成亲了? 和谁? 她扶住一旁商贩的摊子上,摊位老板娘看到她脸色极其难看,便问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季烟柳摇了摇头,随后问道:“大娘,您知道,这三王爷是要和哪家姑娘成亲吗?” 大娘笑了笑,说道:“姑娘也是心仪三王爷吧,说来也不奇怪,自从三王爷宣布要成亲以来,定都多少姑娘家心都碎了,不过听说啊,这新王妃是洛城季家的女儿,就是不知道,为何王爷偏要选一个没背景没势力的普通商贾家女儿……” 居然是姐姐! 她简直要疯了,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东方坤会与季芯柳定下婚事? 她想冲到三王府里找东方坤问个明白。 可是转念一想,这是圣上赐婚,她就算问明白了,也改变不了事情的走向。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手串,季烟柳将泪水咽了下去。 转身的一瞬间,她并未看到刚刚下马回到王府的东方坤。 只是一阵熟悉的感觉,东方坤转身看向人气络绎不绝的闹事街上,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只是很普通的人群,很普通的百姓罢了。 定都五年腊月初九,三王爷东方坤大婚。 季烟柳带着斗笠,黑纱遮面,站在人群中。 风吹过花轿的窗帘,季芯柳一脸幸福的坐在里面,她的手中握着一个苹果,寓意平平安安。 她心中忐忑,来到定都已有月余,为了防止露出马脚,她各种借口不去见东方坤,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婚之日。 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季烟柳握着手中的剑,指尖泛白。 她看着东方坤沉浸在喜悦中,将季芯柳迎进了王府的大门。 随后宁怀生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厚厚一沓银票。 “今日三王爷大婚,每人都有红包一分,见者有份!” 人群一拥而上,季烟柳被挤出了人群,她默默站在一旁,脚边忽然飘下一张红色的喜字,她弯腰捡起,黑纱遮掩后,一滴泪水缓缓落下。 三王府内。 季芯柳手指交缠在一起,她很紧张,紧张她今天嫁作人妇,紧张东方坤看到她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门吱呀作响,一阵沉重的步伐伴随着阵阵酒气向季芯柳袭来。 感觉到身旁的压力,她紧紧握着喜服,不敢喘气。 “烟儿……”东方坤有些醉意。 “我终于娶到你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 他逐渐靠近她,东方坤的鼻息已经打在了红盖头上,可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随后拉起了季芯柳的手,看向她的手腕。 没有手串。 东方坤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塌上的人,问道:“你是谁!?” 季芯柳大惊失色,不敢言语,被抓住的衣服因为她的手心出汗几乎被浸湿。 “说!你是谁!?”东方坤大喊道。 深知瞒不住,季芯柳哆嗦着手,自己取下了盖头。 单看这张脸,是季烟柳无疑,但是那颗代表她们各自身份的痣,让东方坤大梦初醒。 “季大小姐?!” 第40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十一) “怎么是你!?烟儿呢?” “王爷,只看一眼便能认出我和烟儿的差别么?” 不听她说这些废话,东方坤几乎是吼着,询问季烟柳的下落。 被他的态度吓到,季芯柳咬咬牙,说道:“烟儿逃婚了,我是替她嫁来的。” 逃婚? 东方坤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她怎么可能会逃婚? 他走之前给了她三王妃专属的手串,她的笑容至今让他难忘,她怎么会逃婚? “你胡说!烟儿怎么会逃婚?她有什么理由逃婚!?” 季芯柳起身,慢慢走向他,边走边说道:“王爷应该深知烟儿的性格,她怎会被困在这深宫大院中,她爱自由,喜欢无拘无束,你们本不该在一起,因为你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她攀上东方坤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柔声说道:“王爷,自从见你第一面我便心悦你,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不是么?” 一把推开她,季芯柳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她仰头,这个男人看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感情,哪怕她有着和季烟柳一模一样的脸。 “我念在你是烟儿的姐姐,我不为难你,我明日会去秉明父皇,撤回你我的婚事,我保你季家无事。” 季芯柳睁大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王爷,你若退婚,让外人如何看待我,让我如何自处啊?为何,我与她明明有着一样的脸,为何我不可?你为何看不到我!?” 东方坤闭了闭眼,垂眸看她。 “因为你不是她,我爱她,只要她,谁都不可以。” 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他,果然,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比不上季烟柳的。 “王爷,如今我已嫁给你,若是你要退婚,那就杀了我。”她闭眼,一副赴死的表情。 东方坤双手握拳,拂袖而去。 季芯柳瘫坐在地上。 只要不取消婚约,她便还是东方坤的妻,定都三王爷的王妃! 新婚之夜王爷竟留宿书房,下人们议论纷纷,都在说着王妃与王爷实则不合,是季家为了上位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东方坤悄悄传召宁怀生,让他暗暗加派人手,去寻季烟柳,他不信她会逃婚! 从小便跟着他的宁怀生只需要东方坤一句话,他便能够清楚明白对方的意思。 关于季烟柳的事情,他并未多问,只是依旧按照吩咐办事。 新婚之夜王爷冷落王妃的事情在第二天便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甚至大半个定都。 听着外人的闲言碎语,季芯柳不以为然,任由他人如何说,都改变不了她已成为王妃的事实。 “王爷,查到了,季二姑娘前些时日来了定都。” 东方坤眼睛一亮,起身说道:“她在哪里?” 可宁怀生却摇了摇头。 线索断了,他只知道,有人前些日子在定都见过她,却无人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翻,给本王翻遍整个定都,也要找到她!” “是!” 季烟柳牵着马,走在定都繁华的街道上。 她四处看着,微风吹拂着她斗笠上的黑纱,她脸色不太好,自从东方坤与季芯柳成亲后,她几乎没怎么睡觉,一夜又一夜,辗转反侧。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回洛城,那里已经没了姐姐,去找师傅,她甚至都不知道缅怀仙人现在在哪里,留在定都,她又是谁呢? 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的声响。 为首的正是东方坤。 季烟柳急忙躲避,但却发现在路中央蹲着一个孩子,他不知所云的玩儿着弹球,全然不知道身后危险来袭。 东方坤火急火燎的满城寻找季烟柳,并未发现前方的孩子,待回过神来,已然来不及。 眼看马蹄要踏到孩子,一抹粉色的倩影护到了孩子的身后。 “!” 东方坤大惊。 “吁!!!” 勒紧缰绳,却也是徒劳无功。 躲在一旁的季烟柳忽然飞身上前,对着马抛出一道纸符,马转换了方向,她立刻将路中央的二人带到一旁。 东方坤从马上一跃而下,先是看了眼那个抛出纸符的女子,虽然又将目光放在了那名粉衣女子身上。 “清越!” 季烟柳看了一眼身旁的粉衣女子,她便是东方坤的妹妹,清越公主? “王兄!”东方清越厉声道。 “你怎可在大街上骑马?速度还如此之快,若是伤了百姓可怎么得了?!” 她此番出宫便是为了去看一眼她的嫂嫂,听说她的嫂嫂会法术,性子坦荡,不拘小节,是个奇女子。 可还未到三王府,便看到了方才的这一幕。 “你怎么样?有无受伤?” 东方清越摇摇头,转身看着始终背对着他们的季烟柳,屈膝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姓名,我等定当……” 季烟柳抬手,示意此乃小事一桩,不必挂怀。 前脚刚要走,后脚东方坤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救了公主,便是我三王府的恩人,不知可否,请姑娘赏脸,本王设宴,好好感谢姑娘。” 盯着那黑纱下若隐若现的脸,东方坤期待着什么。 压了压嗓子,季烟柳说道:“不必,此等小事而已,在下还有事情,告辞。” 绕过他,季烟柳想赶紧逃离,却没想到东方坤居然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姑娘看着面生,不知……” 这定都几十万人口,他能都面熟吗?季烟柳心里将他骂了七七四十九回。 握着佩剑的手腕一转,将东方坤的手打掉,两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季烟柳的黑纱被吹起一个角,刚好被东方坤看到了她左眼上的泪痣。 “烟儿……”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季烟柳挥袖,从袖中散出一阵石灰粉,令东方坤一时睁不开眼。 待粉散去,哪里还有季烟柳的身影,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怀生!” “属下在!” “立刻将定都所有城门封锁!只进不出!” “是!” 季烟柳,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你! 身后的东方清越不明所以,她第一次见到王兄生如此大的气,那女子到底为何人?能惹怒他,实属不简单。 看着城门被封锁,东方坤加派了官兵把守,季烟柳就被这样困在了定都城内,出去不得。 现下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 第41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十二) 季烟柳换了一副皮囊,可没想到,今日城门,东方坤居然亲自把守。 她捏了一把汗,虽然不知道为何他想方设法要捉自己,但是她现在,只想离开,离开这个让她心碎的地方。 城门的每一个守卫手上均拿着一副画像,虽然离得远,但是季烟柳能够看清楚,那画像上之人正是自己。 犹豫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向城门走去。 东方坤的目光扫视所有过往的商客,行人,都没有发现季烟柳的蛛丝马迹。 直到看到前方走来一个黑衣女子。 她虽然容貌与季烟柳不同,但他总感觉哪里让他很熟悉。 一阵淡淡不易察觉的香味飘过,他记得,这是季烟柳身上独有的味道。 “站住!” 东方坤叫住了被放行正准备出城的季烟柳。 停下脚步,身后的人缓缓向她走来。 她垂眸,随后看到他的双足立于自己身前。 “抓起来!”周遭守卫闻声一拥而上。 拜托,我一女子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来绑吗? 季烟柳放弃了反抗,看来,命中注定她逃不掉。 伸手撕下她的假面,季烟柳直视着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眼眶已红。 她突然心软,哪怕他背叛自己娶了自己的姐姐,可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心里的某一处还是被撞了一下。 她被绑了起来,为了防止她施展法术逃走,东方坤居然命人将她的十指也绑了起来。 她是被东方坤扛到三王府的,众目睽睽之下。 东方清越紧跟在他身后,好几次都想拦下他,但是东方坤根本不听她所言。 下人来报东方坤回府,季芯柳立刻迎了出去,但却看到他扛着一个女子无视她从她面前而过。 心里顿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女子,不会是…… “嫂嫂?”东方清越走到季芯柳身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思绪被拉回来,季芯柳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无邪的姑娘。 能叫她嫂嫂的也只有一人。 “清越公主?” —— 东方坤扛着季烟柳走进书房,将门落了锁。 把她扔在了床上,伸手摘掉了她的斗笠。 “你松开我!”季烟柳挣扎着,奈何绳子捆的太紧,她的手指也施不出法。 挣扎半天无果,东方坤双手撑在床榻上,将她包围在自己的身下,看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季烟柳暗暗叹了口气,悠悠说道:“你既已和我姐姐成了亲,又何必再来招惹我呢?” “我为何会和她成亲你难道不知!?” 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表情,东方坤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将她从床上拉起,但并未松绑。 “为何逃婚?”东方坤问道。 季烟柳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逃婚与你娶我姐姐有何干系?” 东方坤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若不逃婚,我怎会娶你姐姐!?” 季烟柳此时已经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我逃的是聚满楼吴家公子的婚,又不是你的,你怎么能怨到我的头上?” 聚满楼吴家公子? 东方坤将走后不久便捎信给她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怎料季烟柳更是一头雾水,什么信件,什么赐婚,她从未收到过! 他们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误会。 季烟柳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绑的双手,转念一想,定是她的“好爹爹”季辽所为。 他从小便看不上自己,在他心里,自己远远比不上季芯柳听话,如今连自己有了好婚事,他都要阻拦,什么好的,都要留给季芯柳,她仿佛就是个路边捡来的野孩子。 东方坤慢慢将她的绳子解开,边解边说道:“你姐姐,未必有你心里那般好。” “不,定是我爹,一定是他,我姐姐待我好,她不会做这种事情。” 揉了揉手腕,季烟柳刚想说什么,被东方坤一把搂进怀中。 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中,闷声闷气说道:“那本该是我们的大婚,你本该是我的娘子!” 想抬手拍拍他的背,却停在了半空中,她现在似乎,好像没有了可以安慰他的身份。 “我姐姐,是个好女人……” 东方坤身子一顿,缓缓抬起头,松开她。 “你这是何意?” 季烟柳吸了吸鼻子。 “你们成亲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既然如此,你要好好待她。” “你何时变成了一个这么容易妥协的人!?”东方坤吼道。 在他心里,季烟柳是个敢爱敢恨,遇到不公平事情定要去讨个公道的人。 “我明日就去秉明父皇,季家嫁错女,既然已经是个错误,就不能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 “不可!”季烟柳打断他,若是如此做了,季芯柳的名声可就毁了,下半辈子,要她怎么活,她明白自己的姐姐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这么做,与杀了她无疑。 “季烟柳,我在你心里,是否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你这么容易,便能放弃我?”东方坤心痛的说道。 她爱季芯柳,所以不愿让她名誉扫地,可是他呢?在她心里,自己又算什么? 季烟柳忽然抱住他,在他耳边说了声“对不起”,随后抬手在他脖子上砍了一下,东方坤昏了过去。 轻轻将他放到床上躺好,季烟柳抚摸着他的脸庞,眼睛模糊。 东方坤,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轻轻推开门,季烟柳神情愣了一下,门外的季芯柳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姐姐……” 季芯柳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余光瞟了一眼躺在书房内的东方坤。 “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握着季芯柳的手,只觉得冰冷刺骨。 “姐姐,是不是爹,这一切是不是他安排的?!” 季芯柳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感觉到她身子微微颤抖,季烟柳心疼的想要抱住她,却被季芯柳一把推开。 “你快走!” “?”季烟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么陌生的姐姐,她还是第一次见。 “快走!” 季烟柳以为她只是怕众人看见她们一模一样的脸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可没想到的是,若是她不走,季芯柳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能干出什么。 第42章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终) 季芯柳跪在万礼神像前,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民女季芯柳,有一愿,望季烟柳远离王爷,远离我们的生活,若能实现,民女愿付出任何代价。” 她双目紧闭,未看到上方的万礼神像泛着微微光亮。 待她睁开双眼时,周遭已经空无一人。 此时,万礼神像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当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季芯柳环顾四周,只见一个墨绿色长袍加身,面具遮面的男人从万礼神像后走出。 “你,你是谁?”季芯柳问道。 “姑娘莫要在意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能完成你心愿的人,便好。” 面具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两片薄唇,他浅笑着,走到季芯柳面前。 “你真的可以完成我的心愿?” “没错,只是不知道这代价,姑娘是否能承担得起。” 季芯柳呼吸沉重,思虑片刻,斩钉截铁道:“我可以。” 是夜,天空乌云密布,闪电透过云层,轰隆作响。 树枝被狂风吹的沙沙作响,季烟柳牵着马,抬手遮住被风吹的无法看清前路的双眼。 透过指缝,她望向天空,没有征兆的电闪雷鸣,怕是天有异象。 一道闪电劈下,那方向正是三王府。 只一会儿的功夫,三王府周边布满黑烟。 “姐姐……东方坤!” 她即刻上马奔向三王府。 府内火光冲天,但唯一令季烟柳不解的是,这火只是着着而已,并未破坏任何东西。 下人四处逃窜着,但府外被一种不知名的结界包围,只可进入,却不可出。 “姐姐!” 季烟柳冲进府内,寻找着季芯柳与东方坤。 “东方坤!” 烟雾缭绕,她被熏得咳嗽不止,摸黑向前时,一头撞在了一个宽阔的胸怀里。 “烟儿?”看清来人,季烟柳拉着他的手,四处查看他有无受伤。 “你可有受伤?”东方坤摇摇头,说道:“这雷电来的蹊跷,火苗燃烧却不会损毁任何一物,要小心。” “好。” 季芯柳的一声尖叫打破了雾中的宁静。 “姐姐!” 顺着声音的来源,二人渐渐摸了过去,雾中模糊的看到两人的身影,其中一人很明显是季芯柳,但另一人却…… 季芯柳跌坐在地,用手扶着脖子,一脸痛苦的表情。 “姐姐!” 那人戴着面具,听到身后的声音,说道:“哦?来了?” 他转手挥袖,季烟柳只觉得身体一轻,她飘向空中,身体被一条透明的绳子紧紧困住,不得动弹。 “烟儿!”男人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在周身布了个结界,将东方坤挡在了外面。 “你是何人?放开我!” 季烟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只是个替人消灾的,要怪啊,就怪姑娘命不好吧,有个想要你命的姐姐。”他侧颜,看了看地上的季芯柳。 “什么?” 他这话是何意思?姐姐,要她的命? “没错,是她,我拿了她的东西,自然要为她消灾啊。” 结界外的东方坤不可置信的看着季芯柳。 季芯柳不敢抬头,视线一直盯着地面,不断的喘息着。 “你做了什么?!”东方坤绝望的喊道。 “当然是用这姑娘的命,换你们夫妻和睦啊。” 男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带着一丝笑意。 季烟柳摇着头,泪水挂满了脸颊。 她从小到大依赖的姐姐,信任的姐姐,一直爱着的姐姐,居然想让她死! “没错!”季芯柳双眼布满血丝,她眼中的恨,一一被季烟柳看在眼中。 “从小到大,我那样不比你努力,可是娘喜欢你,爹也喜欢你,他们喜欢你的率性,喜欢你的不拘一格,这么多年我在家里有多努力,可是爹居然还想把香粉铺分你一半,凭什么!?” 她起身,看着空中的季烟柳,语气中充满着怨恨。 “我喜欢的人你也要抢,为何我们成亲了你还是会出现?!季烟柳,我恨你!你凭什么,凭什么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刺进她的心里,刺进去,拔出来,再刺进去,反反复复,鲜血淋漓。 “你疯了……” 东方坤看着这个可怕的女人,连连后退。 “他拿了我的东西,自然要为我办事,如今,季烟柳你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今日,你没命走出这里了,只要你不在了,他们都会看到我,我的夫君也会……” 她目光转向东方坤,说道:“也会看到我……” 这时季烟柳才明白,什么和吴家公子的婚约,都是季芯柳编造出来诓她的,目的就是她想嫁给东方坤,她要嫁给东方坤。 可笑自己为了成全他们,居然主动退出。 “你放开她!”东方坤用拳头砸着结界,可这结界坚如磐石。 “王妃说的对,这季烟柳今日,是必死的,所以我劝您啊,还是和您的王妃乖乖过日子去吧,同一张脸,和谁在一起,不都是一样的吗?” 男人的手暗暗用力,捆着季烟柳的透明绳子逐渐收紧。 季烟柳面容逐渐变得痛苦起来,这绳子每收紧一寸,她的骨头便裂开一存,怕是不一会儿,她就会骨裂血崩而亡。 “烟儿!混蛋,你放开她!”东方坤的双拳已经砸出了血,但依旧无济于事。 季烟柳的右手紧紧握拳,她忽然摊开掌心,她的紫鞭应召而出,向着那名男子甩去。 被紫鞭抽了个措手不及,他转身的瞬间捆在季烟柳身上的绳子消失,她缓缓落下,伸手,紫鞭回到了她的手中。 “想杀我,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紫鞭在季烟柳头顶上方绕了个圈,向着他抽去。 男子肩头挨了一鞭,血肉模糊,隐约间能够看到森森白骨。 摸了一下一下自己的肩头,看了眼手心上的血,嘴角邪魅一笑。 “我虽近不了你身,但是……” 他忽然转头看向东方坤,手中忽然出现一个金属铁爪。 卑鄙小人! 眼看东方坤避之不及,季烟柳掏出传送符狠狠扔在地上,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闪现到了东方坤身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 那铁爪,竟然生生插进了季烟柳的胸口,五爪收紧,握住了她的心脏。 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季芯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烟儿!” 男子收回铁爪,又是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那铁爪带着一团血红且在跳动的心脏从她的胸膛飞出。 季烟柳身子笔直的倒下,东方坤上前抱住了她。 “烟儿!烟儿!”东方坤泣不成声,感受到季烟柳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季烟柳的瞳孔缓缓散开,她艰难的想抬起手,再抚摸一下东方坤的脸颊,却还未触碰到他,便滑落。 季烟柳死了,死在了东方坤的怀中。 抱着她的尸体,东方坤在原地坐了足足三个时辰,此时的三王府已是一片废墟,毫无生气。 季芯柳蜷缩在一旁浑身颤抖,她颤颤巍巍的看向周围,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东方坤身上。 她爬着来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角。 “王……王爷……” 东方坤用布满血丝的眼神看她,那眼神恨不得能将她碎尸万段。 “为何你不去死……” 他的声音淡淡的,直击季芯柳的心房。 说完这句,东方坤一口血喷涌而出,他意识逐渐模糊,但依旧紧紧抱着季烟柳不肯松手。 烟儿,此生不能护你伴你,来生,你莫要忘了我。 三王府一夜之间变为废墟,尸横遍野,但独独少了三个人,任凭圣上如何寻找,都无消息。 季家因为欺君,被抄了家,昔日风光无限的季府,如今只得被那两张毫无温度的封条尘封。 双生花开,双生花落,此间再无季家二女,世人尤为唏嘘。 第43章 寒家村 寒潭冰洞内。 连璇泺已完全失去心智,别说上百上千的女鬼袭来她都无所畏惧,哪怕上万,均不在话下。 看着她们的姐妹在连璇泺手中如蝼蚁一般被轻易捏碎,兰影心痛万分的说道:“烟柳姐!你真的要牺牲掉我们所有的姐妹吗!?” 看着眼前逐渐灰飞烟灭的姐妹,季烟柳沉默不语,她等了十年,盼了十年,要她这么轻易放弃吗? 见她沉默不语,兰影似乎明白了她的选择。 八年前,若不是季烟柳相救,她早已灰飞烟灭,大仇不得报,是她,自己才有报仇的机会,手刃仇人。 她的选择,她全部尊重,理解。 将目光转向跌坐在地的季烟柳,连璇泺缓缓抬起手,那团红色的火光在她掌心渐渐显现。 “烟柳姐!” 那道红光从兰影的胸口一穿而过,季烟柳震惊的看着替她挡了连璇泺一击,身形渐渐变得虚无的兰影。 “兰影……” “烟柳姐……”兰影面带微笑,声音轻飘的仿佛被风轻轻一吹便会消散。 “你要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的话音飘散在空中,缓缓消失。 好好活下去…… 众人皆以为她是鬼并非人,却不知她体内含着一株可以隐匿人类气息的花盏草。 她苟且偷生至今,就是为了复活东方坤,她有错,错的离谱。 可是她很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攻向连璇泺的“女鬼”已经损失近一大半,剩下的一直不敢上前,还有临阵脱逃的,她们知道,与连璇泺一战的后果,只能是灰飞烟灭。 忽然洞口传来一阵琴音,寒忘舒带着阿哲一行人赶来。 先是看到已经失控的连璇泺,他心下一惊,随后目光便扫到了那堵冰墙上的“自己”。 他皱眉,似乎明白了连璇泺因何而发狂。 一阵清心音,连璇泺逐渐安静了下来,她双手垂落于双侧,目光无神。 看到她停止了攻击,季烟柳眼色一变,从指尖飞出一枚取魂钉,却在即将命中连璇泺时被寒忘舒一道琴光所拦,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恶狠狠地回头看着寒忘舒,说道:“都是你,坏我好事!” 阿哲急匆匆上前,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连璇泺,满脸担忧的轻声喊道:“师姐?璇泺师姐?”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阿哲眼眶湿润,险些哭了出来。 他拉着连璇泺绕到寒忘舒身后,再次抬眼才看到了冰墙之中的另一个“寒忘舒”。 他看了看面前刚将天衍琴收起来的寒忘舒,又看了看冰墙之中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寒忘舒”,疑惑的喃喃自语道:“怎么......怎么两个竹眠长老啊......” 寒忘舒上前,一挥袖,那冰墙中的人顿时化为灰烬,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冰棺中的两人依旧静静的躺着,仿佛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寒忘舒上前,目光瞥见了别在东方坤腰间的一把短刀上。 他目光一紧,问道:“这,是东方家后人?” 季烟柳闻声抬眸,声音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认识他?” 轻轻拿起东方坤的短刀,手指抚摸过刀柄上镶嵌着的一枚蓝色水滴形晶石,若不仔细看,并不会发现这里的奥秘。 晶石里像是蕴含着一种气体,在小小的空间里四处流窜着。 她寻了十年可以将东方坤复活的方法,却没想到最简单的方法竟然就藏在身边。 寒忘舒盯着东方坤的脸,却有几分神似故人。 好多好多年前,寒忘舒还是个五岁孩童时,那时在玉门山脚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村落名叫寒家村,村中人虽不多,倒也过得平静祥和,但不知道为何以寒家村为起源,一场瘟疫肆意蔓延。 瘟疫来势汹汹,几乎要了村子里大半人的性命,包括寒忘舒的父母。 他当时躲在草垛里,看到不断有人死亡,不断有尸身被燃烧焚尽,最后,就连那些没有被感染瘟疫的人也离奇死于非命。 整个村子被灭,不知是为天灾,还是人祸。 那是个夜晚,小寒忘舒躲在草垛里瑟瑟发抖,周遭逐渐没了声音,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恶臭,不知道躲了多久,他又饿又渴,偷偷探出去小脑袋四处查看,确定无人便从草垛里爬了出来。 谁料到负责处理尸身的敛葬人发现了他,如今整个村子被封锁,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发现生人便会暗暗处理。 小寒忘舒逃了,他仗着身子小巧轻盈轻易钻出了围栏,可奈何跑得再快也是个孩子,没多久他的体力告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顾不得满身泥巴,他挣扎起身,身后的敛葬人已经逼近。 “小兔崽子,居然敢逃?” 敛葬人身后拿着一把刀,那刀上满是干涸的血渍,眼看就要劈下来,一瞬间的事情,敛葬人忽然瞳孔放大,向一侧倒了下去。 他身后是一个手持短刀,白袍加身的男子。 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泥土,为他包扎了手上的伤口,白衣男子说道:“是个好儿郎。” 寒忘舒记得,那柄短刀上,镶嵌着一颗蓝色水滴形的晶石,在刀柄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刻着两枚小小的“东方”。 如东方坤腰间的这把,一模一样。 他竟是恩人之子! 将手放在东方坤的眉间,游走一番后,他发现他体内竟还留有一丝元神魂识,只要有元神魂识,便有复生的可能。 寒忘舒扭头看向蹲坐在地的季烟柳,问道:“他的元神魂识,是你保存的?” 季烟柳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她起身,可似乎是因为心口有异常,她靠在冰墙上,粗重的喘着气。 伸手抓住她的脉搏,寒忘舒皱眉道:“怎会如此?” 她体内的花盏草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生命。 “十年,我寻了十年,我到处收集魂识,只为找到传说中的魂识。” 季烟柳抬眼,看着寒忘舒。 “花盏草不仅仅可以隐匿人类气息,还能将我体内的血变成续命神药,这十年来,我一直给他们灌输自己的血液,就是为了能够偿还我所欠下的债......” 她抬手,轻轻抚过右眼角下的泪痣。 她是季芯柳。 那日季烟柳与东方坤双双殒命后,她带着二人的尸身离开。 缅怀仙人感知自己的徒儿出了事,便赶到定都,见到的已经是身体冰凉的季烟柳。 从缅怀仙人处她得知寒潭冰洞可保尸身万年不腐,经花盏草滤净的鲜血可保尸身一缕元神魂识。 自花盏草入体,她便每日一碗心头血将养着二人的尸身。 “仙尊,我有罪,我有悔,世人都道仙尊法力无边,可否,请仙尊帮我!” 季芯柳忽然下跪,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寒忘舒暗暗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冰棺中的东方坤。 这一切,难道都是命数吗? 第44章 命运最好的安排 东方坤刀柄上的晶石被寒忘舒拿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蓝色的晶石在他掌心闪着光芒,随即越来越亮,蓝色的光线照射在冰墙之上,刺的众人无法睁眼。 阿哲一手捂着自己的双眼,一手遮在了连璇泺的双眸上。 他透过指缝勉强的睁开眼睛,只见寒忘舒的衣袍被一股不知名的风吹起,在空中肆意凌乱。 双眼紧闭,晶石缓缓从他掌心升起,移到了东方坤的眉心上方。 光芒不到片刻消失,那枚晶石也消失在了东方坤的眉心间。 季芯柳微眯着眼睛,看到冰棺中的男子逐渐有了血色,她几乎是爬到冰棺旁,红着眼眶,试图唤醒他。 “坤郎,坤郎?” 东方坤的睫毛轻颤,时隔十年,他终于复活。 听到身边的呼唤,他轻微侧头,看到眼前的女人,从唇齿间飘出两个字。 “烟儿......” 随后看到她左眼下的泪痣,又继续说道:“不,你不是烟儿......” 他想起身,却感觉使不上一丝力气。 “你刚苏醒,身体机能还未恢复,莫要勉强。” 看向声音的来源,寒忘舒清冷的面容印入他的眼帘。 将他扶起,寒忘舒向他体内传输了一股真气,让他觉得能够舒服一些,暖和一些。 在寒潭冰洞十年,他坐起的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目眩,抬手扶额,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看到了身旁的一抹身影。 她胸前的洞口触目惊心,面如死灰,身体仿佛轻轻触碰便会破碎。 “烟儿?” 东方坤与方才状态完全不同,他用尽全力爬到她身边,轻轻握起她的手。 “烟儿,烟儿!” “她听不到的。” 寒忘舒走到季烟柳身边,探了一下她的眉心。 元神虽有,但微弱至极,且加上当时的直接死因是心脏离体,如今已过去十年,想要让她如东方坤一般顺利复生,难上加难。 “仙尊......可有办法,救救她?” 说这话的人正是季芯柳。 东方坤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若不是她当初鬼迷了心窍,害死季烟柳,如今她又怎会成为这幅模样? 十年来,她每一日不处在痛苦与煎熬中,无数次,她都想回到当初,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 她悔,悔不当初。 她恨,恨自己迷了心窍。 当初为了要季烟柳的命,她与那人做交易,交出了自己三十年的寿命。 前些日子发觉自己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加上体内的花盏草,她深知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便冒险将连璇泺绑了过来,想要取她的魂识。 “她虽有元神,但气息微弱,身体缺失的那一部分,若不是在他人完全愿意的情况下,哪怕给她换一百颗心脏,也无济于事。” 寒忘舒幽幽说道。 他从未实施行过换心术,此类法术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属禁术,他也只是偶然在玉门山的禁术阁中看到过一眼。 若此法泛滥,修仙界必将会大乱。 季芯柳眼神一暗,她忽然起身夺过寒忘舒手中的短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寒忘舒喊道。 “我自愿将心脏换给烟儿,还请仙尊,救救她!” 寒忘舒挥手想夺过她手中的刀,却晚了一步。 鲜血喷涌,溅在了冰墙上,缓缓流下。 “!” 她的身子顺着墙面缓缓滑下,看着东方坤,从口中艰难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 双眸失了神,季芯柳停止了呼吸。 她死的很干脆,没有带一丝犹豫。 东方坤的眼睛看不出丝毫感情的波澜,想必他也是恨的吧,若不是她,自己与季烟柳早已终成眷属,又怎会错过,生离死别。 寒忘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可以救她,只是......” 话音停顿,东方坤抬眼看他。 “只是什么?” 看了一眼季烟柳的胸口,他说道:“换心并非易事,我不敢保证能将她彻底救活,只能一试。” 听闻此话,东方坤的手抚上季烟柳的脸,片刻,他说道:“有劳仙尊。” 能不能复生,一切,都要看季烟柳自己的命运了。 连璇泺被阿哲拉出了寒潭冰洞,外面的阳光刺眼,她瞬间恢复了清醒。 眼前的景象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瞬间切换,看到身旁的阿哲,她疑惑地喊道:“阿哲?” 她又看了看身后的师弟们。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方才,不是在冰洞中吗?” “师姐你都忘记了?” 阿哲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向她复述了一遍。 “师尊还在洞里?”说着,她便转身又朝着洞口走去。 “师姐,竹眠长老嘱咐了,谁都不可以进去!” “他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了?你如今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看着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的阿哲,连璇泺故作生气道。 阿哲也是为难,面露难色,磕磕巴巴道:“不,不是的,师姐,只是,只是......” “我看是你胆子大了,我说的话你不是也不听吗?”循声望去,寒忘舒安然无恙的站在洞口。 “师尊!” 还未跑到他面前,连璇泺脸上已经挂满泪痕。 看着向他边跑来边哭的徒儿,寒忘舒又好气又好笑。 气她居然分不清障眼法,笑她认错的法子如此奇葩。 当着众弟子的面,连璇泺忽然蹲下抱住了寒忘舒的大腿。 “你……这是做什么?!”寒忘舒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示意她起来。 可连璇泺哪里肯听他的,愈发抱的紧了些。 吸了吸鼻子,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我以为师尊真的死了,我还,我还没和师尊道歉,师尊你怎么可以死呢……”话还未说完,她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师尊,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寒忘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还不快起来。” 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连璇泺起身,看着寒忘舒的双眸,很认真地说道:“师尊,我错了,以后,我再不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好吗?” 难得看到她如此认真的表情,寒忘舒微微一愣,随即掩饰的咳嗽了一声。 “罢了,下不为例。” 阳光很明媚,天空很蓝,连璇泺的笑容很灿烂,寒忘舒的心绪很混乱。 只是那股不知名的情愫,让寒忘舒暗暗压了下去。 “对了师尊,那个绑我来的女人,到底是谁?”连璇泺皱眉问道。 “只是一个做了错事努力想挽回的可怜人罢了。” 想起季芯柳,他思绪有些微微惆怅。 她原本美好的人生,就这样生生毁在了自己的欲望之上。 “那,冰棺中的那两个人呢?” 他这次没有作答,只是仰头看了看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树叶。 “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连璇泺不解,挠了挠头,忽然笑着说:“像我命中注定就是师尊的徒弟,这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对吗?” 寒忘舒回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没错。” 第45章 那个女孩儿很像我 秋风微凉,树叶沙沙作响,一片一片飘落,落在一青衣女子的肩头。 她抬手掸下,微微仰头,耀眼的光线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在她脸上,她闭眼,不知为何,她居然对光线有着强烈的不适感。 她自清醒那日便失了之前所有的记忆,心口还偶感疼痛。 在原地站了会儿,她向前走去,却不知该去哪里。 “姑娘!” 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 “请问姑娘,洛城,该去往哪个方向?”东方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就是,有些讨厌? 没有搭理他,她继续向前走去。 “唉,姑娘!”东方坤紧紧跟着她,在她耳边碎碎念。 “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 “看姑娘是个习武之人,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同行?” “……” “姑娘,你怎的不说话?莫非,你是个哑巴?”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个与她自来熟的男人。 “与你何干?” 听到这四个无比熟悉的字眼,东方坤忍住泪水,以笑声遮掩自己激动的心情。 被他笑的有些懊恼,她向前快步走去。 “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你要去哪儿?我们可以一起!” 还是不搭理他,她走的越快,东方坤就跟的越紧,看来她这是遇到一个狗皮膏药了! 两人影子渐行渐远,寒忘舒与连璇泺在不远处的树下而立。 “师尊,季小姐这是,失忆了?”连璇泺看向寒忘舒。 “那段记忆对她打击颇大,她此次能够幸上加幸获得新生,便选择忘记,忘记所有人。” 也包括她最爱的人吗?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瑟瑟秋风中,只留下落叶在空中盘旋。 连璇泺心头忽然涌上一丝难过,她低下头,叹了口气。 寒忘舒侧目,目光落在她的耳后,一切正常。 有些事情,也许命中注定躲不过,那就面对面,既来之,则安之。 “走吧。” 魂识回归林家寨,寨中的男人们都恢复了正常,当初想将连璇泺绑起来送给季芯柳的女人们,托人写了书信捎给了连璇泺。 信中满是道歉,满是愧疚,也满是欢喜,满是感恩。 将信轻轻折起,收了起来。 连璇泺走到窗边,屋外下起了雨,并不大,阵阵凉意打在她的脸上。 她没有告诉寒忘舒的是,那天在寒潭冰洞失去意识的时候,她进入了另一个幻境。 依旧是那次掉入水底时出现的地方,只不过这一次,这里不是人间地狱,而是一片鸟语花香之地。 高耸入云天的参天大树,水流缓缓而过的小溪,成群结队飞越天际的鸟儿。 这里一片安详。 在那棵参天大树下,吊着一个秋千,上面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她一身黑红相间的衣裙,腰间系着一根皮带,皮带上花纹繁杂,似是一条庄重威严的龙盘踞在她腰间。 她坐在秋千上晃着双腿,手里抱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的,是剥了壳的蜂蜜花生。 她扔起一颗花生,仰头,那花生准确的落入她口中。 连璇泺上前走了一步,女孩儿感应到了她,回头,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你是谁?”小女孩儿口气并不是特别好,甚至有些敌意的看着她。 “小妹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连璇泺边向她走去边问道。 “这里是我家啊,你怎么进来的?莫不是结界入口那几个混账东西又在偷懒了?” 这小姑娘满口污言秽语,好没有家教。 她这时才看清楚了女孩儿的长相,一双桃花眼生的极其好看,皮肤白白嫩嫩,吹弹可破,樱桃小口泛着微红,嘴边还有吃剩的花生残屑。 她震惊的睁大双眼,这女孩儿,怎么和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小女孩儿蹙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她。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连璇泺,你呢?”她蹲下身,微微仰起头看着她。 “战颜!” 战颜...... 她骄傲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行为举止之间尽显贵族气息。她右手戴着一枚戒指,手腕上的一条手链与戒指相连,散发着微微蓝色的气息。 “我看你亲切的很,既能毫发无损的只身进入我的地盘,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不如,你跟着我,做我的女仆。” 哈?给你一小丫头做女仆? 你将我师尊的面子置于何处啊! 看着这个与她儿时一模一样的脸,她不禁想到,这多半是自己的梦境吧,这丫头的性子与自己虽有些相似,但也不至于像她这般如此跋扈。 “颜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战颜听到声音立即向着声音的来源跑去,一头扎进了那女人的怀中。 连璇泺看不清楚那女人的脸,但却莫名的觉得那人,似乎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 是一道阳光从上方照耀在她身上将她拉回了现实。 跟在寒忘舒身后,她不由得向后多望了几眼。 “看什么呢?”寒忘舒问道。 “师尊,爱一个人,真的肯狠下心忘了他吗?” 寒忘舒思索一阵,说道:“若是那人带来的痛苦比甜蜜多,那么忘了也就忘了罢。” 如此轻描淡写,让连璇泺怀疑,她的师尊,到底有没有爱过人。 不过转念一想,像他这种不食烟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怎会有女子愿意靠近他。 两人并肩行走着,日暮西山,风景甚美。 千渡山。 苏雪跪在大殿中央,上方宝座上坐着一名遮着脸,一身黑袍的男子,他抬手,一挥,一个巴掌隔空扇在了苏雪的脸上。 “废物,本座要你有何用?” 她的脸偏向一侧,嘴角微微渗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微微皱眉,只是一瞬间的,她又恢复了平静。 “是属下的失误,还请魔尊降罪!” 座上之人露出一双慵懒的眸子,慵懒中却带着一丝煞气。 “罢了,且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我不仅仅要那魂识,我要你将连璇泺,也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是!” 走出大殿,长陌从后殿缓步而来,看到她脸上的伤痕,问道:“挨打了?” 苏雪不语,擦去嘴角的血迹。 “我去找他。” 拦住想要进入大殿的长陌,苏雪轻声说道:“这次是我的失误,不怨魔尊生气,你莫要去招惹他,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了讨不到什么甜头。” 千渡山是他们魔族的盘踞地,这里隐秘不容易被那些修仙之人发现,可以很好地休养生息。 “这次是何原因失手?”长陌问道。 “是寒忘舒。” 玉门山的紫月仙尊?怎么哪里都有他! 阴魂不散,看来想要完成大计,首要任务便是除掉这个绊脚石! 第46章 相思 离开欢堂镇,连璇泺一行人继续南下,摸了摸自己扁扁的捕邪袋,又转头看了一眼挂在寒忘舒腰间鼓鼓的,仿佛里面的物件要溢出来一般的捕邪袋,她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那日在寒潭冰洞,他收了将近一半的女鬼,可谓赚的是盆满钵满。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连璇泺竖起耳朵细细一听,是喜锣,但又细听一阵,又像是丧锣,喜声中掺杂着悲声,奇怪的很。 很明显寒忘舒也听到了锣鼓声,看出了连璇泺的疑问,还没等她问,就先行回答道:“是冥婚。” “冥婚?” 所谓冥婚,便是男女死后寻得另一死去之人,或寻一活人拜堂成亲,即为冥婚。 这类风俗属于恶俗迷信,不可提倡。 一列黑白的身影向他们缓缓驶来,人群中心是一顶白色花轿,轿门两旁吊着两朵黑色的花,轿旁身侧各自跟随着一男一女,看装扮大约是送亲的金童玉女。 队伍从他们身旁走过,花轿的侧帘被风轻轻吹开,连璇泺看到了里面的新娘。 那女子面色灰白,双目紧闭,一身红色嫁衣与这白色的花轿显得格格不入。 她胸口有明显的起伏,很明显是个活人。 “师尊,新娘子是个活人。”连璇泺开口道。 寒忘舒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思索片刻,正要开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踉踉跄跄的跑来,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却还依旧挣扎着起身,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远去的冥婚队伍。 脚下没走几步,他眼神忽然有一些涣散,身子向前倾倒。 连璇泺下马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怎奈何这男子身子实在太沉,一个没支住,男子压在她的身上,两人齐刷刷的与大地爷爷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哎呦!” 虽然这是意外,但是寒忘舒看到不免心中略感不适,正想下马,却被阿哲抢先一步,放开缰绳的手又重新握住缰绳。 “师姐,你没事吧?” 阿哲将压在连璇泺身上的男人推开,扶起她,为她轻轻掸去身上的尘土。 旁人也许看不出端倪,但是身为玉门山长老,寒忘舒可是一眼便能看穿阿哲这小子的心思。 他这是喜欢上连璇泺了。 “没事没事。” 连璇泺摆摆手,随后目光落在瘫倒在地的男人身上。 他身上的伤口大多是鞭痕,有些已经皮开肉绽,外翻的肉已经有些微微泛白,最严重的还是他脸上那一道,红的触目惊心。 男人长相极好,看穿着似乎家境不错,不知与那花轿中的冥婚新娘是什么关系。 看向寒忘舒,她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得到的是寒忘舒微微点头。 将男子带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县城离,他们找了一家差不多的客栈,众人歇下脚。 伤口时不时的还在流着血,连璇泺找店小二要来了纱布及一些可以消炎杀毒的药水,抬手便要去解开男子的衣衫。 “哎,师姐!”还好阿哲及时阻止了她。 连璇泺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她从不在乎这个。 “怎么?救人要紧,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连璇泺皱眉。 我一女子都不在乎,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比我还矫情? “师姐,我们这里这么多男人,还用得着你吗?交给我吧。”说着便伸手去拿连璇泺手中的棉球。 “还是我来吧,我比你们细心,再说,我都不在乎,你们担心什么呀?” “璇泺师姐!”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双冰凉细长的手指从连璇泺手中拿走了沾满药水的棉球。 “出去。” 寒忘舒面无表情道。 打情骂俏,像什么样子! “师尊......” 连璇泺还想说什么,却被寒忘舒一个眼神吓退。 几人退出屋子,屋内只留下寒忘舒与那名男子。 阿哲看着趴着脑袋在门外左瞧右瞧的连璇泺,不禁说道:“璇泺师姐,并不是这世间所有男子都是善类,有些时候,师姐也要注意与男人相处的分寸。” 听见这话,连璇泺愣了一下,眼神中有着些许震惊。 这小子,都敢这样和她说话了?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育我了?我是你师姐,比你知道的多得多!你懂个屁!” 阿哲有些微微生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随即走开,不再理她。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连璇泺翻去一个大大的白眼。 半晌功夫,屋门响了,寒忘舒从屋内走出,又将门轻轻带上。 “师尊,他怎么样了?” “你倒是很关心他?”寒忘舒有些阴阳怪气。 “额......” 连璇泺不解道:“师尊,我是哪里做错了吗?你怎么语气怪怪的?” 他不语,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离开。 “?” 连璇泺一头雾水,今日这都是怎么了? 男子昏睡了一天一夜才苏醒。 他叫蒋圣,是距离这个镇子不远处一座名叫相思县的前任县令,那坐在花轿中被送去隔壁祁莲县成冥婚的女子,是他的青梅竹马,鄢玉宁。 两人自小便有婚约,本已经着手打算今年年底便成婚,哪儿想到这祁莲县县令的小儿子前些时日闲的没事做来相思县游玩,一眼便看上了鄢玉宁,要抢她回家做媳妇。 蒋圣哪里肯,争执期间两人动起手来,他失手杀了祁莲县赵县令的小儿子,因此摊上了人命官司,才被捕入狱。 得知自己的儿子惨死在相思县,赵县令先是一口气险些没过去,而后立即动用了自己身边所有的关系,只为了让蒋圣在狱中生不如死。 赵县令找来一个所谓的大师为赵小公子超度,半夜狂风大作,棺材盖被风卷起,赵小公子忽然诈尸,竟在棺椁中坐了起来,吓得众人魂飞魄散。 那大师掐指一算,说道:“小公子冤啊,怨啊!” 问大师如何解,大师只一句。 “解铃还需系铃人。” 赵县令倒是不笨,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造成他小儿子死亡的直接原因。 不就是因为那鄢玉宁吗? 没有了蒋圣的庇佑,鄢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赵县令更是大摇大摆的带着冥婚花轿来到鄢家门前。 “我嫁,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鄢玉宁的条件,便是换蒋圣平安无虞。 所以成亲这日,蒋圣才得以出狱,才看到了鄢玉宁被抬着上了白色的花轿。 在牢中他便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如今拖着残破的身躯又追着花桥走了几十里地,太阳暴晒,几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才会昏倒,才会遇到连璇泺一行人。 第47章 师尊的腰好细 “师尊!” 连璇泺拍案而起。 正在喝茶的寒忘舒被她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杯中的茶水有几滴溅出,落在他的衣袖上,慢慢晕染开一圈茶渍。 “师尊,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救鄢姑娘啊!” 听闻此话,蒋圣用尽力气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恳请仙尊,救救玉宁,也救救我!” 对着寒忘舒磕了一个头,连璇泺上前扶住他,信誓旦旦的说道:“放心,我师尊很厉害,他一定会将鄢姑娘救出来的!” 寒忘舒:“......” 他总是被这丫头推在最前面,到最后还不是给她收拾烂摊子。 不过,以活人来办冥婚,说白了就是草菅人命,他作为玉门山长老,自入玉门山起便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这事,他既然遇到,又岂能坐视不理。 祁莲县距离他们此时落脚的镇子不过一日半的路程,若此时御剑而去,应是可以赶到阻止这场闹剧。 御剑? 连璇泺咽了咽口水,她自从拜入寒忘舒门下,本领差不多也学了七七八八,可唯独这御剑她是死活无法操控。 对于一个恐高的人来说,让她站在剑上飞行还不如给她一剑来的痛快。 看出了她的担心,本想让她与自己共乘一剑,谁料到又被阿哲抢先一步。 “璇泺师姐,不如你与我一起,我御剑术还算不错的。” 已经召剑准备动身了,右脚刚刚踏上剑身,连璇泺的声音便传到了寒忘舒耳中。 “不了,我还是跟着师尊,他的剑,比较安全。” 说着,连璇泺跑向寒忘舒。 阿哲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师尊......” 连璇泺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看着他。 “上来吧。” 感觉腰间多了一双手,寒忘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抓好了!” 忽觉身体变得有些轻飘飘,连璇泺紧紧抓着寒忘舒腰间的衣带不敢松手,双眼紧闭将脸埋在了他的发丝里。 是一股百合的清香,这味道让她安心,不觉得将手松开了一些,感觉到腰间的力量逐渐变小,寒忘舒厉声道:“抓好!” 被他这么一喊连璇泺回过神来,身子轻轻一斜险些将寒忘舒带下剑去。 剑身晃动了一下,她从双手抓着寒忘舒腰间的衣带变成了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 好细啊。 发觉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妥,刚想将手拿开,岂料寒忘舒说道:“你若再动,我就将你扔下去!” 环在他腰间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她想起来今日阿哲与她的对话,她向来是对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是不在乎的,可不知为何,她总是在意自己与寒忘舒的距离,怕唐突了他,怕他被身边人以及世人指指点点。 她曾听到过,寒忘舒手把手教她练剑的事却被别有用心之人说成了为师不尊,以练剑为幌子对自己的女徒弟动手动脚。 这事还是在她的拳头之下才得以澄清。 自此,她便有意无意的与寒忘舒保持安全距离。 这么近距离接触除了那次失控抱住了他的大腿,这还是第一次。 闻着他发丝中传来的阵阵清香,她忽然幽幽说道:“师尊,你多吃点饭吧,你好瘦哦。” 寒忘舒:“......” 居高临下的风景总是好看的,依靠着寒忘舒带给她的安全感,连璇泺居然敢睁开眼睛向下看去。 地面上的人密密麻麻好似蚂蚁搬大小,树木层层叠叠,虽有些泛黄,但也是她没有见过的美景。 “哇,师尊,我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地面的烟火,好神奇啊。” 听着她有些没见过世面的感叹,寒忘舒微笑着说:“你若早些学会御剑,不就能早一些看到了。” 连璇泺立即摇摇头,说道:“不要,没有师尊在我身前我肯定练不会的,这辈子都不要想了。” “我也不可能会陪你一辈子......” 寒忘舒的声音小到被风吹散,连璇泺只听到一个“我”字。 “什么?师尊你说什么?” “没什么!”寒忘舒吼道。 连璇泺悻悻的闭嘴。 仅仅半日,他们便到达了祁莲县。 县城虽大,但这县中的人家却少得可怜,反而放眼望去,流民占据一大半。 这祁连县也算是富饶,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落到被流民占据的地步。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赵县令的府邸,如今这县令府内发生的事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到耄耋老人,小到年幼孩童,都知道县令府今日夜晚会举办冥婚。 平常街上的商贩还算多,今日,便是一户都不敢出摊了。 好好地县令不为百姓谋福利,躲在自己府中做这种迷信出格的事情,看来这个赵县令也不是什么好官。 县令府门前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白底黑字,连璇泺看了都嫌晦气。 冥婚将会在亥时举行,那时阴气最重,煞气也最浓,传闻此时举行冥婚,死去的一方将会吸取对方活人身上最具阴浓的精华。 从而达到死而瞑目的效果。 荒谬! 连璇泺在心中暗暗骂道。 什么狗屁死而瞑目,我呸! 连璇泺挽起袖子便要冲进县令府去要人,却被寒忘舒一把拉着手腕,拦了下来。 “师尊你拦我做什么?” “你此时进去,未必能够见到鄢姑娘。” 连璇泺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她认为,此时的鄢玉宁肯定会在喜房内。 可寒忘舒却不这么认为。 若是蒋圣所言不假,那么赵小公子诈尸一事,便是有人刻意为之。 或许其目的,并不是单纯的为了给赵小公子娶妻这么简单。 从相思县到祁莲县有条道路用不到一天便能在两县之间来往,可这冥婚队伍偏偏挑了那条最远的路线,还恰巧与他们相遇,若这队伍真的是故意与他们相遇,那这背后之人的目的,昭然若揭,便是要将他们引出来。 寒忘舒不敢确定,但是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我们亥时再来。” 这一次,他必不能再让连璇泺陷入危险的境地。 天色渐晚,亥时到,县令府内传出了敲锣打鼓声,伴随着宾客们觥筹交错的声音。 “谁会这么不嫌晦气来参加冥婚?”连璇泺声音闷闷的。 “冥婚是这一地带的习俗,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所以这里的人自然不会在意。” 连璇泺奇怪的问道:“师尊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寒忘舒斜了她一眼。 “在你大吃大喝,睡得不知道天昏地暗的时候。” 脸上一红,连璇泺嘟了嘟嘴。 身后的阿哲看着师徒二人极为自然的相处方式,眼睛暗了下来。 第48章 鬼打墙 县令府灯火通明,府门大敞着,虽说已经到了亥时,可依旧有不少宾客结伴而来,人群络绎不绝。 这怕不是整个祁莲县的县民都来了吧? 连璇泺发现,这来往的宾客穿着大都不像是本地人。 “师尊,我想,我们应该是可以进去的。” 寒忘舒抬眼看她。 一群人肯定显眼,但若是两人进去,应该是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阿哲带着众弟子在府外接应,连璇泺与寒忘舒换了一身装扮,很轻松便混了进去。 连璇泺一眼望去,县令府内摆满了桌子,井井有条,但唯一奇怪的地方是,男人女人被安排分别在不同的桌前就坐。 被小丫鬟带领着,连璇泺与寒忘舒分开落座。 大门外虽然挂着白花白喜字,但是府内却是张灯结彩,红色喜字到处可见,红色纱幔被风微微吹起。 坐在连璇泺身边的是个六七十岁的大娘,她忽然端着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说道:“姑娘,这酒很不错,尝尝吧。” 刚想接过酒,她耳边就传来了寒忘舒使用传音术传来的声音。 “这里的东西都不要碰,有古怪。” 手还未触碰到酒杯就缩了回去。 “谢谢大娘,我不饮酒的。”连璇泺婉拒道。 大娘并不生气,只是将酒杯放下,又夹了一只鸡翅给她放入了碗中。 “姑娘尝尝这个,这是赵县令特意请来蝶香楼的大厨做的,味道一绝啊。”大娘和蔼的目光看的连璇泺都有些不忍心拒绝了。 “谢谢大娘啊,我现在不太饿。” 大娘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从未变过,甚至看起来有些渗人。 第二次拒绝她之后,大娘就埋头吃喝,再未搭理过她。 连璇泺抬头向内堂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大大的喜字,却始终看不到新娘的影子。 就连赵县令都未曾出现。 她未发现的是,府门外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阿哲几人躲在角落里一直盯着县令府,其中一个小弟子奇怪的说道:“怎么感觉有一丝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阿哲问道。 小弟子回答道:“师兄你没有发现吗?刚刚进去的一个留着白色山羊胡的老者,他明明之前已经进去了啊,怎么又会出现在府外呢?” 听到这话,阿哲才细细回想,果真如此! 他又观察了会儿,发现方才进去的一名梳着两个揪揪头,手拿糖葫芦的小女娃再次出现在府门外,蹦蹦跳跳的跑了进去。 这是?阿哲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如今只能祈祷寒忘舒与连璇泺快些出来。 “姑娘,这酒很不错,尝尝吧。” 此时坐在连璇泺身旁的大娘又将酒杯端了起来,递到了她面前。 连璇泺一愣,说道:“大娘,我不饮酒的,谢谢啊。” 大娘将酒杯放下,又夹起了一个鸡翅放在了她的碗里。 “姑娘尝尝这个,这是赵县令特意请来蝶香楼的大厨做的,味道一绝啊。” “?”连璇泺疑惑的皱眉,怎么和刚刚的话一字不差? “大娘,我暂时不饿,谢谢。” 大娘笑着低头,又开始埋头继续吃着。 “师尊,这里太古怪了,你那里还好吗?” 连璇泺抬头看向寒忘舒的方向,看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碗里逐渐堆成小山的吃食,以及身边的人挂着与大娘的同款笑容便可以得知,他的状况比自己好不到那里去。 “姑娘,这酒很不错,尝尝吧。” 连璇泺看了一眼酒杯,又看了一眼大娘,这次选择沉默。 果然,即便是她没有说话,大娘依旧放下酒杯,又向她的碗中夹了一个鸡翅,还是同样的话。 “姑娘尝尝这个,这是赵县令特意请来蝶香楼的大厨做的,味道一绝啊。” 这做派,这表情,无限循环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同一句话,这里的人,怕都是不是人,而是...... 傀儡! 连璇泺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一名红衣女子在走廊的柱子后一闪而过。 她起身追去,看到连璇泺的身影消失在这群傀儡中,寒忘舒眸子一紧,也紧随而去。 跟着那抹红色的影子,连璇泺感觉自己绕了很多圈,却依旧在原地打转,同一棵树已经在面前出现了三次。 鬼打墙? 双手凝聚起一束蓝光,连璇泺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双手用力,将蓝光画成的符咒打在那棵树上。 “破!” 但是却发现符咒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一样,瞬间消失,周遭没有丝毫变化。 她想再一次施法,手腕却被一直大手握住。 “师尊?”看清楚来人,连璇泺收回了法术。 “你瞎跑什么?”寒忘舒责怪道。 他们明显进到了一个法阵中,阵中情况暂时不明了,连璇泺若是再次单独行动,他不到还会发生什么后果。 “师尊,我看了一个女人,她......” 话未说完,连璇泺眸子忽然睁大,用力将寒忘舒向一侧推开。 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散,寒忘舒撞在树干上,背上隐隐传来一阵疼痛。 连璇泺向另一侧打了几个滚之后也停了下来。 这股力量的来源,正是来自她之前见到的那名红衣女子。 “修仙之人?怪不得能闯进我的循往阵。” 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泥土,连璇泺看着她。 “妖孽,你组织傀儡举办冥婚,想干什么?” “妖孽?” 听到这两个字,红衣女子可不乐意了,她声音忽然变得娇嗔起来。 “我可不是妖孽,我有名有姓,乐正岚是也,我受祁莲县百家香火供奉,自然是要以百姓们为主,生前不能与相爱之人厮守,故去之后,我定当为他们完成生前夙愿。”她边说着,边走向寒忘舒。 “相爱之人?我呸!” 连璇泺啐了她一口。 “你用生人活祭冥婚,好一个冠冕堂皇。” 乐正岚饶有趣味的看着寒忘舒,随后说道:“活人又如何,死人又如何?能够厮守,那便都无妨,况且,我可是征得了我们新娘子的同意的。” 她绕到寒忘舒身后,闭着眼睛在他身旁轻嗅了一下,噗嗤一笑。 “好香的公子哥啊。” “你离我师尊远点儿!” 连璇泺冲了过去,护在寒忘舒身前。 乐正岚捂嘴装作惊讶的说道:“呦,是小美人儿的相好啊,抱歉,唐突了。” “你胡说什么?!” 被“相好”两字惹红了脸,连璇泺怒目圆睁。 “我这个人啊,最爱成全有缘人了。” 未等二人反应,他们感觉脚底一软,地下的徒弟忽然变得像棉花一般,他们身体顺着泥土一直向下沉去。 “泺儿,抓好我!”寒忘舒大喊一声。 在两人完全沉入地面之际,寒忘舒右手一挥,一个黑色圆形物体被他扔到了乐正岚身后,随即消失不见。 第49章 师尊的唇……软软的! 二人顺着一股水流下滑,不知滑了多久,直到落入一汪冰冷的谭水里。 连璇泺从水中浮起,她大口的喘着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处在一个四面都是石壁的空间。 周围的潭水冰冷刺骨,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的她漂浮在水面上,双手捧起清澈的潭水,水下深不见底,她才想起,自己原是不会水的。 这水可以让任何物体漂浮,虽有些失重感,但倒也是可以前行。 她的玉笛被水流冲走,漂在不远处,她漂着向前去捞,还未触碰到,忽从水中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玉笛。 寒忘舒从水中探出,连璇泺被吓得一个激灵,向后仰去。 眼疾手快的揽住她的腰,连璇泺的手抵住他的胸膛,她能感觉到寒忘舒的鼻息打在她的耳旁,若不是洞内昏暗,她此时脸上的火辣辣定是被寒忘舒一览无余。 不对啊,为何她当初要为蒋圣上药,解了他的衣衫都无事,面对寒忘舒居然会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定是她太害怕师尊罚她了,定是! “没事吧?” 寒忘舒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 连璇泺摇摇头,并未说话。 山洞中壁面光滑,四周都充斥着流水声,连璇泺顺着墙壁四处摸了摸,没有丝毫缝隙。 四面有阵阵冷风吹进,伴随着轻微的呼啸声,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缩了缩脖子。 寒忘舒脱下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连璇泺能够感觉到,此时的寒忘舒,没有丝毫法力。 看得出来她的想法,寒忘舒说道:“从进入县令府开始,我的法力便一点点消逝,传音术是我最后的一点法力了。” “为何会这样?” “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人定是针对寒忘舒而来,若是进入县令府便会失去法力,那么她为何好端端的? 乐正岚到底是什么人,她目的是什么?太多的疑问盘旋在连璇泺脑海中,他们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 “师尊。”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心口,面露难色道。 “我觉得,心口闷闷的,好难受……” 寒忘舒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眉头紧皱。 连璇泺的脸逐渐变得潮红,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她呼吸急促,意识开始模糊。 “泺儿,泺儿!” 寒忘舒唤了她几声,依旧不见效。 如今他全身法力尽失,如同一个普通的废人。 都怪自己大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还不自知。 连璇泺开始扒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她靠在湿润的墙壁上,紧紧抓着寒忘舒的手臂。 寒忘舒看了一眼池中的潭水,是水的问题。 连璇泺这是明显中了催情药的症状。 “泺儿,凝神!” 此时的连璇泺哪里还能听得进他的话,握着他手臂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领。 “?” 在一阵轻微的惊呼声中,连璇泺攀上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凉薄的双唇。 寒忘舒几乎是停止了呼吸,任由连璇泺在他唇上辗转厮磨,轻轻撬开了他的唇瓣。 那一抹香甜直逼肺腑,这是他的初吻,也是连璇泺的。 她整个身子倚靠在寒忘舒身上,若不是有他的支撑,连璇泺怕是早已瘫软在地。 这些年来他一直将连璇泺当做孩子一般看待,却不知她已经逐渐长大,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学会一招剑法便会在他身后高兴的跳两天的孩子了。 “师尊!” 那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璇泺的发丝湿哒哒的粘在脸颊两侧。 看到寒忘舒撑着伞向这边走来,她兴致勃勃的收起剑。 远远的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而来。 “师尊!九魄剑法我已经练到第三层啦!” 少女的眼睛满是星星,像是暗夜里的一盏指明灯,照亮了寒忘舒。 他伸手抚摸着少女的头,温柔的说道:“好。” 将伞向斜下方挪了挪,可以正好遮住她小小的身躯。 寒忘舒的发被雨打湿,他嘴角上扬,他不善表达,也习惯孤独,突然某一日独来独往的生活被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鹦鹉打破,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理智被拉回来一点点,连璇泺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稳定一些,寒忘舒略微红肿的双唇和被她扒的有些凌乱的衣衫印入她的眼帘。 “!”她倒吸一口冷气。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居然…… 居然…… 轻薄了师尊!!! 她玷污了最纯洁的师尊!! 反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她才清醒一些。 来不及和寒忘舒说什么,她盘腿坐下,为自己调息。 身体里燃烧的火焰慢慢平息下去,连璇泺渐渐睁开眼,小心翼翼的去看寒忘舒。 他已经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干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师,师尊……” 她尴尬的笑了一声,等着寒忘舒铺天盖地的惩罚。 等了片刻,见没有任何动静,连璇泺悄悄抬眼,看到寒忘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盯着面前的那汪冷潭。 “潭水有异,不怪你。” 声音很平淡,比一层波澜都没有的潭水还要平淡。 心里划过一丝落寞,连璇泺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寒忘舒行了个礼。 “多谢师尊,徒儿,徒儿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此等混事!” 余光撇了一眼将头深深埋下的连璇泺,寒忘舒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被她看出什么异常。 他的心跳此时还像奔腾的骏马一般在他胸腔乱撞。 “起来吧。”拍了拍她的肩膀,寒忘舒装作四处查看,绕到了她的身后,好让她看不到自己的脸。 “我们要想办法赶快出去。” 墙壁坚不可摧,找不到一丝缝隙,只有这一汪潭水。 “四周透风,定有出口。”连璇泺趴在潭边,仔细的看着水流。 虽然只是细微,但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 水流正在缓缓的向着对面流去,与风的方向正好一致。 “师尊!出口在潭底!” 但是这水有问题,连璇泺可不想再次做出出格的事情。 “紧紧拉着我,屏息,千万不要将水喝下。” 连璇泺点点头,紧紧拉着寒忘舒的衣袖。 又是一阵冰冷刺骨,在她即将要窒息时,一道刺眼的阳光出现。 他们穿过水底,寻得了一个出口。 外面又是另一番景象,并不是县令府。 第50章 你算什么 长陌站在一面镜子前,镜中人正是连璇泺与寒忘舒。 他们在洞穴中发生的事情被他全部看在眼里。 双手背在身后,他紧紧握拳,双唇紧抿。 “是你让她在水里加催情药,把他们关在一起的?”长陌紧盯着镜中的二人,对身后的苏雪说道。 “我并未授意她这么做。” 苏雪走到他身旁,说道:“我不会伤害她,这点你放心,但是,寒忘舒,留不得。” “我只是想让她安全的回来,回到我身边。” 长陌喃喃自语道。 他寻了十四年,没想到再见时,她居然忘了自己。 看着前尘旧梦镜中的连璇泺,苏雪垂下眼眸。 “你找的人,靠谱吗?”长陌问道。 “你现在,已经开始不相信我了?” 苏雪转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质问自己。 当年仙魔一战,魔族覆灭,长陌带着他与魔族公主一起逃离,谁料途中竟遭修仙之人围堵,公主从悬崖掉落,行踪不明,而长陌为了救苏雪被重伤,昏迷了月余,他苏醒第一件事便是去悬崖底寻找公主。 那时他也不过十岁,却有着不属于他的沉稳。 一夜之间,当初天真的男孩就像变了一个人。 这些年来,她一直陪着长陌,寻找着公主,她见过长陌深夜酗酒,睡梦中还喊着公主的名字,也见过他将相似之人通通捉来,一一对比,最后失控,血流成河。 而他始终,看不到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自己。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长陌解释道。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她就好。”说罢,苏雪没有再看他,转身离去。 长陌叹了口气,向前尘旧梦镜挥手,连璇泺与寒忘舒的身影便消失在镜中。 “公子这是,找到公主了吗?” 长陌转身,面露嫌恶。 “公子就这么讨厌我吗?” 说话之人名叫乐正殇,正是乐正岚的哥哥。 他浓妆艳抹,一股阴柔之气。 大家都唤长陌为公子,这里除了魔尊,他便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而乐正殇,则是魔尊身前的红人。 两人是最看不过眼的,可面上,也不会给彼此太难堪。 “乐正安阁今日怎么有兴趣来我这里?”长陌说着,走到桌旁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慢品起来。 似乎是习惯了他的态度,乐正殇坐到他对面,单手托腮,玩弄着衣衫上的金珠,说道:“这不是听说公主似乎找到了,陌公子多年来的夙愿,也算是……” “还未确定,这些年,认错的人也不少,不止这一个。” 长陌打断他的话,轻抿一口茶。 乐正殇捂嘴轻笑一声。 “是么?但愿此次这个女子,可不要再让公子失望了。” 他的阴阳怪气长陌怎会听不出来。 嘴角扯出一丝讥笑。 “多谢安阁关心。”自始至终长陌都没有看他一眼。 离开上陌殿,乐正殇回头望着殿上那三个大字,与方才表情完全不同,他掩去笑容,神情清冷。 公子?什么狗屁公子,若没有魔尊相护,他长陌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前任魔尊手下的一只狗罢了。 若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快一步将公主带回,在魔尊面前立了大功,我看你们谁人还敢瞧不起我! 乐正殇拂袖而去。 连璇泺与寒忘舒仍旧处于幻境中,洞穴外是一处密林,四周充斥着白雾,看不清前路。 连璇泺被这白雾呛的有些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地方啊?” 她环顾四周,只有白茫茫的雾气,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跟紧我,千万不要走散了。” 寒忘舒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中,丝毫没有感觉到连璇泺的浑身僵硬。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手心温热,给了连璇泺慢慢的安全感。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觉得他们之间,竟有些不再像是师徒。 拉着她走了很久很久,寒忘舒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在一点点的恢复,虽然才恢复两成,但也足以保护连璇泺。 思绪又被拉回了洞底,唇边似乎还残留着某人的余温,一时失了神,居然撞上了前方的人。 “啊!” 连璇泺摸着额头,抬眼说道:“对不起师尊,我……” 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人哪里是寒忘舒,居然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妖精! 乐正殇带着笑容,看着眼前的连璇泺,脑袋轻轻一歪,说道:“你好啊,小美人儿。” “你是什么人?” 连璇泺向后退了几步,身后又撞到一个人。 回头,竟又是他! “小美人儿别害怕啊。” 乐正殇不怀好意且带着一丝病娇的笑容让连璇泺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他脚上狠狠跺了一下,连璇泺向他反方向跑去。 “师尊!” 她喊着,可寒忘舒像是失踪了一般无声无息。 “师尊!师尊你在哪儿?!” 寒忘舒法力灵力尽失,若是在这密林里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 “小美人儿别喊了,他是听不到的。” 乐正殇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他悠闲的坐在树上,手上把玩着一片叶子。 “你把我师尊怎么了?!”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他从树上跳下,走近连璇泺。 “我呀,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你的什么,师尊?我可没见过他。”乐正殇俯身,在距离她只有一指宽的地方停下。 他盯着连璇泺的眉眼,感叹了两声。 “啧啧,真是像啊,都是美人胚子。” 乐正殇伸出右手食指想抬起她的下巴,谁料到连璇泺居然张口咬下。 “啊!” 看着指头上的一圈红色牙印,乐正殇对着连璇泺逃跑的背影喊道:“臭丫头,敢咬老子,老子捉到你,定要扒了你的皮!” 乐正殇紧追不舍,连璇泺怎么甩都甩不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忽然停下,对着乐正殇伸出手,示意他停下。 “停!你,你……”连璇泺喘着气,说道:“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乐正殇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但是汗珠也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草丛内。 “我,我说了,要你和我去一个地方。”乐正殇声音有些许轻颤。 “你让我走我就走啊,这个世上只有我师尊能这样使唤我,你是谁,你算什么?” 连璇泺翻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 臭丫头,要不是看在你对魔尊有用的份上,老子早将你碾碎了! 第51章 漩涡迷阵 寒忘舒看着眼前一身红衣,面带微笑,一直盯着他看的“连璇泺”,手中的青渊剑直指她的喉咙。 他原本一直拉着连璇泺的手,谁知一转身忽然变成了一个红衣女子,居然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师尊,我是泺儿啊。” “连璇泺”妩媚一笑,腰间轻扭着走向他。 “怎么,泺儿换了一身衣衫,师尊便不认识我了?” 她绕着寒忘舒一圈,停在他的身后。 探身嗅了一嗅,她抬手掩面轻轻一笑道:“师尊身上的百合香,可真是沁人心脾啊。” 寒忘舒持剑向后刺去,只见她身形一晃,人便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她双腿裸露,手自下而上轻抚着。 “只是吧,师尊你这脾气,可真是不大好啊。” 有着连璇泺的脸,却做着她不会做的事情,他只觉得辱了连璇泺。 “你若再行此动作,我便划烂你的脸。” “呦。”女子有些许震惊的说道:“师尊难道,不喜欢这样的泺儿吗?” 恶心! “有本事,露出你的真面目,你顶着泺儿的脸,做如此恶心之事,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握着青渊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哈哈。” 她起身,右手衣袖拂过面颊,是乐正岚,但是又与此前的乐正岚有所不同。 左脸颊蜿蜒着红色的伤痕,落在白皙的脸上显得分外惹眼。 她居然也是魔族? “没想到走进我的阵中,灵力居然恢复的如此之快,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乐正岚站在石块上,手上忽然多了一对双刀。 “是你故意引我们前来。”寒忘舒问道。 “没错。” 乐正岚倒是不隐瞒。 “你也是为了那抹魂识?” 她思索了半天,说道:“是也不是,准确来说,是为了你!” 纤细的手指向寒忘舒,她笑着说:“你太碍事了,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绊脚石,我又怎会大费周章专门为了你,而费尽心思去做一个法阵呢?” 乐正岚从石块上跳了下来,慢悠悠的向他走来。 “就凭你?”果然他之前的猜想没错,这些人依旧是冲着连璇泺而来,只不过首要任务,是除掉自己。 对魔族来说,寒忘舒确实是乐正岚口中所说的绊脚石。 是他疏忽,留下魔族余孽,才造成如今这么多的麻烦事。 “仙尊可以试试,就,凭,我!” 话音刚落,乐正岚腾空而起。 手中的双刀已经幻化成成千上万把由刀组成的法阵,每把刀都带着红色诡谲的光芒。 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乐正岚的头顶上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周遭的树木,石块全部尽数吸入。 寒忘舒在身体周围结了一层结界,抵挡住了双刀阵的进攻。 他的发丝在狂风中肆意凌乱,衣袍也被吹的猎猎作响。 地面尘土飞扬,伴随着片片落叶,让连璇泺睁不开眼。 她努力看向风势的来源,发现不远处的天空竟然出现一片灰色的漩涡,整个天空正在扭曲,一点点的被吸进漩涡内。 树木被连根拔起,四周的白雾也尽数散尽。 “星月!” 星月剑应召而出,连璇泺将剑深深插入地面,勉强保持平衡。 乐正殇平静的看着这一起,他立在原地,丝毫没有受漩涡的影响。 他走到连璇泺身前,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你答应和我走,我便救你出去,不然若是被漩涡吸进去,那可真的是粉身碎骨了。” 连璇泺啐了他一脸,说道:“呸,滚!” 两个字简洁又明了。 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星月的光芒,寒忘舒回头的一瞬间,看到了连璇泺身前站着一男子,动作极其亲密。 “泺儿!” 听到寒忘舒的呼喊,连璇泺对上他的视线。 “师尊,我没事!” 乐正岚冷眼看了一眼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今日就杀了寒忘舒,将连璇泺带到魔尊面前,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她,看不起她的哥哥。 乐正岚忽然手心向下,那股漩涡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连璇泺双手紧紧握着星月剑,半只脚已经深深陷入泥土中。 “仙尊大人,今日,你必死不可!”乐正殇怒目圆睁。 “想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着,寒忘舒散去结界,将青渊剑立于足下,天衍琴横在身前。 随着天衍的琴声,天空已经逐渐变得暗了下来,连璇泺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只有不远处天空中传来阵阵琴声与道道凌冽的刀光。 乐正殇依旧立在她身前,看着远处的打斗,双唇紧抿。 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心被连璇泺尽收眼底。 “看来你和乐正岚关系不一般。” 乐正殇幽幽说道:“她是我妹妹。” 二人从小相依为命,当年仙魔一战家园尽毁,他们那时不过就是魔仆之子,无人关心无人在意,也是因此,才逃过一劫。 直到遇到魔尊,他们才能过上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 他感谢魔尊给他们重生,所以,魔尊想要的东西,他定义不容辞,刀山火海,也要为他夺来! 他垂眼看着连璇泺,这不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连璇泺,就听见空中传来乐正岚的惨叫声。 “啊!” 乌云散去,漩涡逐渐消失,风渐渐停息。 一抹红色的影子从空中坠落。 乐正殇呼吸几乎是暂停,他颤抖着身子向那抹影子奔去。 寒忘舒收起天衍琴,稳稳的落在地面。 “师尊!” 连璇泺向他跑去,拉住他的手腕上看下看。 “师尊,你有没有受伤?” 寒忘舒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我没事。” “阿岚!” 乐正殇抱着乐正岚,双眼惊恐。 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乐正岚艰难的抬起她的右手,手心是一大片黑色的恶痕,散发着黑色的气体。 “这是……” 她看向寒忘舒,说道:“堂堂仙尊,居然,居然使诈……” 在他们掉下洞穴之前,寒忘舒曾向乐正岚身后丢过一个黑色的团子,那是他培育的“蚀骨桃落”,一旦进入身体中,灵力使用越多,消散的便越快。 此时的乐正岚,已经没有了一丝灵力。 想要恢复,需得将养个一年半载。 “我未要你性命,你便该庆幸,若是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乐正岚还想要起身与他一决高下,却被乐正殇按住。 “阿岚,我们日后有的是时机,先不要逞一时之快。”乐正殇在她耳边暗暗说道。 虽心有不甘,但此次不得不放弃。 “师尊,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鄢玉宁如今还下落不明! 没等连璇泺问清楚鄢玉宁的下落,乐正殇一个烟雾弹弹出,二人消失在迷雾中。 第52章 尸变 随着乐正岚的离去,法阵消失,他们回到了县令府。 此时的县令府已经乱作一团。 桌子七零八碎的散落一地,红色的纱幔随意的挂在树枝上,破碎不堪。 一个身着喜服,发髻歪七扭八,额前两缕发丝趴在脸上,手持金簪,尖端向外的女子正在府内胡乱跑着,逢人就刺。 阿哲等人全部围在她身侧,既怕她伤了别人,也怕伤了她。 女子惊恐的看着周围的陌生人,身子颤抖着,已经逐渐入秋的天气,她竟浑身都是冷汗。 从寒忘舒袖中飞出一根琴弦,紧紧捆住了她。 “阿哲!”看清楚来人,阿哲眼神里多了一丝光。 “璇泺师姐!” 他跑着,来到她身前,确认她毫发无伤,随即向身旁的寒忘舒行礼。 “竹眠长老。” 寒忘舒点头示意,问道:“什么情况?” 阿哲回头,看着被天衍琴弦绑住的女人,说道:“她便是鄢姑娘,只是......” “她疯了?”寒忘舒道。 阿哲点了点头,神色难过。 连璇泺与寒忘舒掉进法阵后,县令府的结界便消失,满院的筵席,却空无一人,只有在喜堂内,一棺,一人。 鄢玉宁跪坐在地,身旁的棺材内躺着的便是赵小公子。 棺内散发着阵阵尸身腐臭之味,赵小公子面色安详,嘴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新娘子眼神空洞,口中念念有词。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随后更可怕的事情出现,只见躺在棺内的赵小公子忽然坐起身,眼白外翻的扭头看着鄢玉宁。 “娘,子......” 声音沙哑难听异常,听到响动,鄢玉宁缓缓回头,看到了一张狰狞,脸上裂开的口子淌着浓浓恶臭的黑水,白色瞳孔,因为笑容而露出已经掉的没剩几颗牙的脸,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啊!!!!!!” 听到叫喊声,阿哲与众弟子才进入县令府,看到“诈尸”的赵小公子,阿哲随即扔出一张鎭压符,赵小公子的尸身很快没了动静,重新躺在了棺内。 本就心绪不宁的鄢玉宁受此惊吓,惊恐的满院乱跑,手里拿着簪子对着空气乱刺。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别伤了她!”阿哲对其他弟子嘱咐道。 可面对已经疯魔的鄢玉宁,他们根本近不了身,又怕伤了她,又怕被她的簪子刺个千疮百孔。 好在寒忘舒及时赶到。 连璇泺上前,却被阿哲一把拦下。 “师姐小心,她现在失了神志,小心伤到你。” 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她放心。 被天衍琴弦捆住的人,根本无法脱身。 “鄢姑娘?” 连璇泺试图唤醒她。 她看了一眼连璇泺,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妖魔,你是妖魔!哈哈哈!”又低下了头,口中还小声的重复着“妖魔”二字。 连璇泺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寒忘舒,只见寒忘舒神色凝重,右手忽然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连璇泺心下震惊,这表示寒忘舒起了杀心。 他怎会对一个失心疯的普通女子起了杀心? “玉宁!” 门外传来了蒋圣的声音。 他脸色虚弱,脚步有些轻飘。 “玉宁!” 一路小跑到她身边,蒋圣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去脸上的污泥。 “妖魔,你也是妖魔,哈哈!” 她一边傻笑着一边说道。 这时寒忘舒才收起手上的光芒。 走到他二人身边,寒忘舒问道:“说吧,究竟有何事瞒着我们。” 蒋圣低下头,看了一眼鄢玉宁,随后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赵小公子不是蒋圣杀的,而是鄢玉宁。 那日,赵小公子像往常一样来骚扰鄢玉宁,逼亲不成反而起了色心,鄢玉宁为了自保,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刺穿了他的喉咙。 正巧被前来的蒋圣看到。 就此,杀人犯变成了蒋圣。 鄢玉宁心中愧疚,才答应了赵县令荒唐的冥婚要求,为的只是将蒋圣救出, 谁知自从答应冥婚开始,鄢玉宁便夜夜能够梦到赵小公子,他白眼外翻,口流鲜血,喉咙处一个偌大的洞穴。 夜夜如此,直到将鄢玉宁逼成了神志不清,上轿之前她忽然发狂,赵家人才将她打晕。 “若不是赵家咄咄逼人,身后有人撑腰,玉宁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虽然也是一方县令,但是比起赵家,他简直如蝼蚁一般,随时可以被他碾碎撕烂。 如今鄢玉宁已疯,他被革去了县令一职,总归是可以带着她,远离这一切了。 远处乌云压顶,狂风大作,雨水从淅淅沥沥变成倾盆大雨,伴随着阵阵雷鸣闪电。 一直放在喜堂内的棺椁忽然躁动起来,原本贴在赵小公子额前的符咒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一抹黑色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的屋檐上,看着院内发生的一切。 连璇泺瞟到了那抹影子,只是一瞬间,他便消失了。 “蒋公子,你带着鄢姑娘赶快离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下!” 看着他们离开,连璇泺站在寒忘舒身旁,说道:“师尊,这是?” “是尸变。” 尸体变异从而引发尸变,尸变过后的尸体邪气大增,若无人抗衡,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青渊显现,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剑气,寒忘舒的每一招,他都轻易躲开。 数根天衍琴弦将他团团围住,可他忽然身子一软,化作了一滩血水,随后又变幻成人型,琴弦根本困不住他。 连璇泺看着地上那滩血水蠕动,忍住想作呕的情绪,从腰间抽出一枚空白符咒,咬破手指,用血在符咒上撰画几笔。 符咒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腰间,定型咒,他已无法幻化任何形状。 天衍琴弦将他死死绑住,寒忘舒召出天衍琴,席地而坐。 悠悠的琴声传来,赵小公子的尸身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缓步向寒忘舒走来,在离他还有三尺距离时,寒忘舒腰间的捕邪袋升到半空中,袋口大敞,尸身化作一缕缕黑烟,被吸入袋中。 好家伙,这么轻松的吗? 果然师尊就是师尊。 雨渐渐变小,一会儿子的功夫便雨过天晴,太阳从乌云后露出笑脸,照在连璇泺身上,不禁觉得暖意洋洋。 “师尊。” 连璇泺一直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 给自己的儿子举办冥婚,为何赵县令及其家人均不在,过了这么久,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寒忘舒没有说话,只是将她带到了内院。 内院尸横遍野,赵县令的尸身正挂在院中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被雨水淋过,变得有些浮肿。 见到此景,身后的弟子无一不扶墙作呕。 原来,赵家早已被灭门。 究竟是谁,下此狠手? 这让她想到了放在一瞥而过的黑影。 很熟悉,但是她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身后传来了大批脚步声,数量,应是不少。 连璇泺回头,看清楚为首之人,惊讶道:“阿南?!” 第53章 温柔的师尊 “泺儿?” 连骏南惊喜的喊道。 自莫灵山庄一别,已经过去将近一月,诛邪大会也进行到了一半。 阿芜从连骏南身后探出脑袋,看到连璇泺欣喜若狂。 “泺儿!” “阿芜!” 两姐妹抱在一起,摇摇晃晃,久久不肯分开。 叙旧过后,阿芜才看到身边的寒忘舒,急忙作揖行礼。 “竹眠长老。” 寒忘舒依旧只是点头示意。 看到眼前惨状的一幕,连骏南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连璇泺摇了摇头,道:“我们也是一头雾水。” 要说赵家,并不是没有仇家,但是看他们的伤口,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县令,怎会惹到修仙之人被灭门? 妥善安置了赵家的尸身,确定没有尸变的危险,他们一行人回到了客栈。 阿芜替鄢玉宁施过针,她便沉沉的睡去了,蒋圣一直守在床边,不肯离去。 “她是受惊过度,需施针几日,再加药物调理便可。” 有阿芜在,自是没有她治不好的顽疾。 一旁的连骏南用手肘碰了碰她,问道:“怎么样,捉到多少了?” 连璇泺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才装满一小半的捕邪袋,撇了撇嘴。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啊?” 据连璇泺所知,他们当初分开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线,若想后期汇合,也要等到诛邪大会快要结束之时,是不会如此之快便能见到的。 “我们一路走来,路过好几座城,不知为何,那里无一例外全部变为了死城。”阿芜说道。 “死城?” 连骏南点点头。 他们一路向南,却发现每过一座城都无人居住,街道破落,有些商铺甚至铺门大敞着,但是屋内钱财以及用品皆未丢失,明显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看样子应是逃离不久。 连璇泺若有所思道:“定有蹊跷。” 寒忘舒从屋内走出,正看到他们三人在说着什么。 “师尊!” 告知了连骏南一路来的所见,连璇泺提议明日启程前往一探究竟,寒忘舒先是未说话,过了片刻,轻声说道:“早些休息吧。” 转身离去之时,连璇泺又问道:“师尊,那明日......” “明日一早启程。” 语毕,他拿着小二送上来的一壶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连骏南歪着脑袋看着寒忘舒紧闭的屋门,说道:“我怎么感觉,竹眠长老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阿芜,你觉得呢?” 他扭头问身边的阿芜。 阿芜表示同感。 “哪里不一样了?我觉得还是老样子啊。”连璇泺走下楼,叫来店小二端来了一些下酒菜,居然坐在大堂喝了起来。 连骏南一颗花生米下肚,摸着下巴说道:“你不觉得竹眠长老的眼神温柔了许多吗?” 连璇泺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当做无事发生一般。 “有吗?大约是,你许久没见到师尊的缘故吧。” 一旁的阿芜看了一眼连璇泺的表情,低头轻轻笑了一声,看到她没来由的一笑连骏南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看到泺儿开心罢了。” 连骏南摆摆手,撂下一句“累了”,便上楼休息,只剩下阿芜与连璇泺二人。 连璇泺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嘟了嘟嘴,阿芜坐的离她近了些,问道:“泺儿,这些时日可有发生过有趣的事情?” 她摇摇头,放下酒杯。 “哪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连游玩的时间都没有。” 看到她有些委屈的样子,阿芜说道:“诛邪大会结束之后便是梦兰镇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了,到时候,我陪你好好逛逛可好?” 连璇泺点头如捣蒜。 “不过,我倒是觉得阿南说的不错,竹眠长老他,真的有些不一样了,看你的眼神,真的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一杯酒下肚,阿芜的话早被她听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她的心思全部都在想明日的“死城之行”。 见她无意聊此事,阿芜也只好闭口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连璇泺早早的便等候在客栈外。 她若无其事的左顾右盼,街上的商贩早已开门营业,不远处的面摊上雾气缭绕,不时还伴随着几只鸟儿的鸣叫声。 一阵竹竿敲打声打破了此刻的安逸。 那是一个眼蒙白布,右手持着一根竹竿,左右拿着一个铜铃的老者。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步伐很明显是向着连璇泺而来。 在她面前停下,老者却不言语。 二人僵持了会儿,连璇泺率先开口道:“老人家,您,有何事吗?” 老者转了一下头,随后说道:“姑娘,此去小心。” “您知道我要去哪里?” 老者笑了一声 “命中注定却事在人为,姑娘,自求多福吧。” 说罢,老者敲打着竹竿,缓缓离去。 连璇泺皱眉,并未想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正想追上前去再问清楚些,寒忘舒已从客栈中走出。 “怎么了?” 看到她一脸愁容,寒忘舒不禁问道。 “没什么,师尊。”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心绪不宁的上了马。 阿哲见她心不在焉,上前与她并走,问道:“璇泺师姐,你可是不舒服?” “没有啊。” “那你可是有心事?” 连璇泺好奇地问道:“你怎知我有心事啊?” “我看师姐心不在焉,可是遇到烦恼事了?” 连璇泺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你多虑了。” 连骏南看着前方的二人,对阿芜说道:“这阿哲小师弟倒是对泺儿关心的很。” 阿芜轻笑一声,掩面小声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阿哲的小心思?” 又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连骏南忽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这小子居然喜欢泺儿? 胆子真够大! 他们的谈话声音虽小,但是都被寒忘舒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里,心头忽然涌上一丝不适。 忽然银光乍现,一把匕首径直向连璇泺而来。 “泺儿!”阿芜大喊道。 连璇泺从马背一跃而起,匕首从她脚边而过,插入了身后的树干中。 匕首刀身很干净,刀柄处没有任何花纹,一眼看到只不过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匕首而已。 将匕首从树干上拔下,连璇泺抬手刚要触碰到刀身,被寒忘舒一把抓住手腕。 “不想死就别碰。” 刀身上淬了毒,无色无味,但触碰到便会即刻毙命。 是谁,居然想要她的命? 她想起来清晨在客栈门前遇到的那位老者。 此去小心......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位老者,究竟是何人? 第54章 乐正殇 魔族隐居地,上陌殿内。 长陌将一女子扔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满是杀气。 “陌,陌公子......我......我......” “是谁?” 长陌垂下眼皮,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 “陌公子饶命!” 女子跪在他面前,不停的给他磕头。 “再问你最后一遍,是谁?” 他的声音更加冰冷,一步一步的逼近她。 “没,没有人,是我,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被长陌逼着后退,她身子颤抖,满眼恐惧。 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一旦长陌眼睛泛红,便没有了生机,哪怕额头磕破,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长陌将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一扭,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女子应声倒地。 “是你吧。” 苏雪从门外走进,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死去的女子,深吸一口气。 “你觉得是我吗?” “苏雪!”长陌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这是第一次,长陌对她大发雷霆。 “我说过,不许伤害她,你也答应过,现在是为何?!”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只是因为一个十几年未曾见过的人? 她陪了他十几年,他从没有记在心里过。 罢了,欲加之辞何患无穷,他既不相信自己,那再多的辩驳,又有何用。 “你心里已认定是我所为,我如何解释还有什么用吗?” 苏雪语气平静,脸上是毫不在意的神情。 心里虽然满是怒气,但念在她多年的陪伴,他并没有继续质问下去。 “罢了,我会秉明魔尊,由我亲自将她毫发无损的带回,你就不用再掺和此事了。” 这就已经开始防着她了? “好。” 从头至尾,苏雪没有再看他一眼。 踏出上陌殿,她抬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将泪水拭干净。 “呦,是谁惹我们苏大小姐不开心了?” 乐正殇从一棵树下走来,手中捏着一朵粉嫩的桃花。 将桃花放在她的手心里,乐正殇说道:“能让苏大小姐不开心的事情,也只有那一件了,这陌公子也是,苏小姐这么好,他怎就看不见呢?” “你想说什么?” 苏雪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废话。 “还是苏小姐痛快,我呀,想和你做个交易。” 对上他的眸子,苏雪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日里只会躲在魔尊身后软弱无能,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眼中,居然也会有着一丝欲望,是那种,势在必得的欲望。 回到寝殿,乐正殇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乐正岚,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已经过去了四五日,她都没有要醒的迹象,乐正殇一直守在床边,从未离开。 期间只有苏雪来看过她,但也只是草草问了几句便罢休了,在此,无一人问过她的生死。 乐正殇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被人唾骂,被人瞧不起,他如何都无妨,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像他一样被人瞧不起。 魔族被灭的那一年,他与乐正岚被娘亲偷偷送了出来,因为是魔仆之子,那群修仙之人根本不会在意他们,全部都在搜寻着公主的下落。 “娘,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小小的乐正殇一手拉着走路还踉踉跄跄的妹妹,一手拉着娘亲不肯松开。 娘亲摇着头,满眼泪水,她抚摸着乐正殇的脸庞,想再多看他几眼。 “殇儿,尊主对我有恩,我如何能抛下她自己离开?” 乐正殇忍着泪水,始终握着娘亲的手不愿松开。 “殇儿,照顾好妹妹,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母亲甩开他的手,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乐正岚,转身消失在一片火海中。 “娘!!!” 他想要追去,却被手心里的一抹柔软牵绊住了脚步。 小乐正岚抓着他的手,双眼透露着一丝惊恐,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娘亲消失的方向,突然下跪,对着前方磕了个头,泪水滴落在有些发烫的泥土中。 起身抱起乐正岚便向反方向跑去,再没有回过头。 他身无分文,浑身破破烂烂,初到人界无处可去,魔族印记需长到三岁才方可隐藏,乐正岚才一岁多,且印记却不偏不倚的长在面上,格外明显。 被喊做怪物,被扔烂白菜叶子,臭鸡蛋驱赶。 白天躲在破庙中,他只能趁着夜色去到菜摊前捡白天摊贩不要的烂菜,回去煮一煮,给乐正岚喂下。 小小的女娃脸色蜡黄蜡黄的,却听话的让人心疼。 一日,他刚从馒头铺偷了两个馒头被打的浑身是伤,在一瘸一拐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一家富人孩子将一盆基本没有动过的烧肉倒入了门前的狗盆中。 待孩子回府,乐正殇悄悄上前,掰了一小块馒头扔在了一旁。 这狗估计也是平常食肉食腻了些,见到花白的馒头居然放着肉不吃,转头去捡馒头。 趁着它吃馒头的空隙,乐正殇一个箭步上前抱着狗食盆就跑。 被狗追了将近三条街,乐正殇才将它甩开。 回到庙中,看到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忽然湿了眼眶。 若不是他们修仙界忽然攻打魔界,他们怎么失了父母,怎会失了家园,流落街头。 乐正殇抚摸着乐正岚的小脑袋,默默说道:“哥哥答应你,有朝一日,一定会带你回家!” 他也要将攻打魔族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隔日上街寻找吃食,红怡楼门前挂出了招杂工的招牌,乐正殇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赶紧出去出去!” 刚踏进去脚还没站热乎,他便被赶了出来。 一个梳着双马尾,胖胖的女人双手叉腰,嘴里吐出几颗瓜子皮,鄙夷的看着他。 “你们不是招杂工吗?” 乐正殇指着门前的牌子。 “我们招的是能干的杂工,你瘦的和黄瓜似的,你能干什么?” “我什么都能干!” “呦?”胖女人笑嘻嘻的看着他。 “口气还不小!” 眼珠子一转,随后又说道:“进来!” 她将乐正殇带到后厨的一个大水缸前,说道:“晌午之前,挑满它,我就让你留下。” 现在离晌午不过就半个时辰的时间了,水缸比乐正殇高处三个头,要挑满,怎么说也要两个时辰,这女人分明在为难他。 看他有些犹豫,胖女人又说道:“不愿意就走呗,我这里来找活干的人可不缺你一个。” “我干!” 说着便把衣袖挽起。 xs7.com 第55章 锦绣城 偌大的水缸不到半个时辰便被乐正殇灌满。 胖女人眉眼一挑,说道:“哎呦,还挺利索。” 说着,朝嘴里扔了一颗瓜子,边嚼边说:“行了,明天一早来吧。” 女人扭着她那五大三粗宛如水桶的腰离去。 自此,乐正殇便带着乐正岚在怡红楼内生活着。 乐正殇嘴甜,靠着博取姑娘们的欢心在楼内混的还算可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姑娘们吃腻了玩腻了便都会拿给乐正殇与乐正岚。 直到多年后的某一日,苏雪的到来。 他们被接回了魔族隐居地。 乐正岚灵力高强,被养在魔尊身边两年,培养成了一把尖利的刀。 此次失误,魔尊居然没有怪罪,他着实松了口气。 床上的乐正岚纤长的睫毛忽然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便见到了乐正殇拧成一坨的眉头。 “哥……” 听到声音,乐正殇连忙抬头。 “阿岚,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在乐正殇的搀扶下她坐起了身子,一脸愁容的问道:“哥,是不是,魔尊怪罪了你?” 她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秒泪水就会落下。 “没有没有。” 他将乐正岚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魔尊没有怪罪,他吩咐了,让你好好养伤,你莫要瞎想。” 乐正岚轻轻叹了口气,这是魔尊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却被她搞砸。 “都是那个寒忘舒,此次取他性命不成,下次,我定要让他好看!” 乐正岚愤愤不平道。 那寒忘舒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想要取他性命,还得从长计议。 “阿岚,寒忘舒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当年凭一己之力歼灭魔族大半,多年过去,他功力必定比当年更加深厚,此事,我们还需慎重。” 乐正岚看了一眼他,随后说道:“他将一个之后养在身边,便是我们最好的武器,哥,你说,若是连璇泺得知自己的身份,会如何?” 乐正殇眼前一亮。 那必定会杀了寒忘舒,报当年灭族之仇! 徒儿手刃师尊,修仙界万年来第一例。 到时,可有好戏看了。 锦绣城。 连璇泺仰头看着这座破落的城墙,满是灰尘,还带着大量蜘蛛网。 周围荒凉至极,寸草不生。 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生人住过。 城内商贩的推车杂乱的堆在路边,甚至还能见到一两匹已经病死的马,苍蝇横飞,气味难闻。 阿芜捂住鼻子,闷声说道:“当日我们只是从城外经过并未入城,未料到城内居然是这等情形。” 连骏南随意的踹开几处人家的房门,没有任何生活过得气息,屋内均落满灰尘。 仿佛死城之上的天空都伴随着乌云密布,细密的小雨打在连璇泺脸上,她感觉到丝丝寒意。 安城如是,此处也如是。 天边不远处几只乌鸦飞过,叫声刺耳。 一道黄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他便消失在浓雾中。 寒忘舒向着影子消失的方向投去一根天衍琴弦,不一会儿的功夫,只闻一男人凄惨嚎叫。 “哎呦,哎呦哎呦!” 顺着声音的来源而去,他们一行人很快找到了黄衣人。 “臭道士?” 看清楚在地上扭曲的人影,连骏南惊声到。 这不就是当初在安城出现的道士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见连骏南似乎认识此人,连璇泺问道:“阿南,你认识此人?” “说来话长,臭道士,你怎会在此?” 老道不回答他,只是哀嚎着。 “哎呦,哎呦哎呦,能不能,将我松开再说啊。” 被天衍琴弦捆的胳膊快要折掉,他那里还有心思回答连骏南的问话。 直到寒忘舒收回琴弦,他坐起身,揉着胳膊,不满的嘟囔道:“你们这些修仙之人都这么粗鲁的吗?” “你说什么?!” 连璇泺上前一步,吓得老道身子一缩。 比起用琴弦捆他的仙尊,这位女仙君,好像更加恐怖。 “泺儿。”阿芜伸手拉了她一下。 “女孩子在外,切勿如此鲁莽。” 连璇泺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寒忘舒,他表情依旧冷冰冰,毫无变化。 “还是这位女仙君好,温柔体贴。”老道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阿芜,连骏南随后挡在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 “你个臭道士招摇撞骗,老子问你为何在此,你居然还敢调戏起我家的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句“我家的人”,让阿芜红了耳根。 “哎呀哎呀,仙君莫要发脾气,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这老道名唤多撒,外人常唤他撒道士。 连璇泺翻他一个白眼,果真是“傻道士”。 他时常去到修士坟周遭寻找灵草,转手拿去卖给需要增进修为的修仙之人, 说他是个草包,他倒是有些修为,不然怎会帮助凌子遇在死前还能见到墨景萧一面,但说他是个修为高深的道士,却也是名不符其实。 这个老头子,神秘得很。 “你的意思是说,这附近有修士坟堆?”连璇泺问道。 “倒也还未查探清楚,但我这个罗盘,应是不会唬我。” 说着,他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罗盘,边缘已经磨的有些微微泛白,能看出来是用了很久。 “这附近为何如此荒凉,城中百姓尽数散去,还不是因为邪祟作怪。” 又是邪祟,这里难不成,是第二个安城? 连骏南轻声说道:“当初我们去过的安城,也如这里一般。” 如此富庶的江南一带,怎么会出现如此多的死城?这莫剑是怎么管理自己的地界的? 撒道士的罗盘忽然发出异动,指针不停的乱转。 “这……这……”明显他自己也慌了神。 “有妖邪。”一直未曾言语的寒忘舒说道。 一阵妖风吹过,大雾四起,朦胧之中一个黑衣女子缓缓现身。 寒忘舒第一时间将连璇泺护在身后,青渊现。 “你们,与莫剑是一伙儿的?” 女子开口道。 “莫剑?姑娘,你与莫庄主是何关系?”连璇泺试探的问道。 “莫剑……莫剑……他居然还活着,他居然敢还活着!” 狂风大作,众人被风吹的眼睛隐隐作痛,那女子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戾气,她不是人,是妖邪! 第56章 莫剑的桃花债 她口中一直嘟囔着莫剑的名字。 双眼泣着血泪,头发被风吹乱。 “莫剑,莫剑在哪里!?” 她忽然极速飞奔到众人面前,面部扭曲,声音凄惨。 “这女人不会是莫剑欠下的桃花债吧?”连璇泺在身后和阿芜悄声说道。 女人目光凛冽,忽然看向人群中的阿芜,她惊声尖叫,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刺激了她。 “美丽的女人只会魅惑男人,你们,你们……”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着阿芜。 “都该死!” 一个无形的耳光抽到了阿芜脸上,她的右脸瞬间肿起,连带着五个血手印。 动作极快无比,就连寒望舒都未看清楚她是如何出的手。 “阿芜!” 连璇泺双手扶住她的肩,泪水顺着阿芜的脸颊流下,她先是一懵,随后火辣辣的疼痛将她拉回现实。 长得漂亮,也是罪吗? 心中的火气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 “你这个丑女人,敢伤阿芜?我今日不她娘的打的你满地找牙,老娘就不是寒望舒的徒弟!” “!?” 寒望舒略显震惊的看着她。 她娘的? 老娘? 这么粗俗污秽的话语,她平时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如今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居然毫不避讳,他寒望舒是教出来个什么徒弟? 他甚至有一瞬间还真希望连璇泺不要将这个女妖邪打的满地找牙。 “就凭你?!”那女妖邪手心中凭空出现一个铃铛,铃铛形状奇怪,外形扭曲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有红色的纹理蜿蜒一圈。 一阵刺耳的铃音传出,连璇泺瞬间感觉头痛欲裂,眼前一花险些跌倒,幸亏手握星月支撑住了她。 什么东西,这么难听! “泺儿,清心诀!”身后传来了寒忘舒的声音。 她立刻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 寒忘舒在周身布了一层结界,阻挡了小部分铃音。 “璇泺师姐,你回来吧!”阿哲喊道。 见她没有反应,想要冲出结界将她拉回来,但却被连骏南拦下。 他忍着不适说道:“她是不会回来的,以她的性子,不和这妖邪决一死战她誓不罢休,你去也是徒劳,还会打扰她。” “可是......”阿哲欲言又止。 “都在结界里好好给我待着!”寒忘舒忽然发话道。 阿哲皱皱眉,眉间传来的不适感让他放弃了念头。 他看着寒忘舒的背影,心中颇为不满。 璇泺师姐好说也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居然毫不关心,只会躲在结界内让她出头,这紫月仙尊,竹眠长老,也不过如此,看来都是世人谣传,将他传的如此神通广大。 铃音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大,连璇泺一阵清心诀后突然凌空跃起,一剑向女妖邪劈去。 她反应极快,在星月剑距离她还有一指宽时,一个转身躲开了她的攻击。 发丝被锋利的剑刃割断,随风飘散在空中。 抚着自己断了一半的发,她恶狠狠地盯着连璇泺,说道:“该死,你们都该死!长得美丽的女人,统统该死!” 连璇泺手持星月剑指着她,听她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噗嗤”一笑。 连骏南皱眉,不满的喊道:“打架就打架,你笑什么?!” “她......”连璇泺脑袋一歪,十分开心的说道:“说我该死,还说长得美丽的女人都该死,这不是变相的在夸我好看么?” “......” 连骏南嘴角一抽,瞬间无语。 寒忘舒扶额,沉重的叹了口气。 “废话这么多,我撕烂你的脸!”女妖邪恶狠狠地说道。 “在你撕烂我的脸之前,老娘先把你打的满地找牙!”连璇泺冲了上去,与她厮打在一起。 寒忘舒摇了摇头,自己的徒弟,还是得自己来教育。 女妖邪的手指忽然变长,从连璇泺的脸上险险掠过。 女鬼和妖邪难道都爱用这一招吗? 用空余的一只手召出一张空白符篆,咬破手指在符上随手一画,向前一推,符咒向着女妖邪飞去。 一道金色的屏障将女妖邪困住,她疯狂地敲打,却无济于事。 连璇泺走近她,将手放在屏障上,慢慢闭上了眼。 她渐渐的平静下来,双眼变得无神,双手垂落于两侧。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连骏南走到她身后,奇怪的问道:“这是何法术?” “生死问。”寒忘舒回答道。 生死问,顾名思义,活人死人均可问答,且对方无法说谎,有问必答,答言必真。 “为何人所杀?与莫剑是何关系?” 不一会儿的功夫,连璇泺忽然睁开双眼,向后退了几步。 寒忘舒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寒忘舒,缓缓说道:“她叫风纤纤,锦绣人,是被人勒死的,她......” 连璇泺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你说啊。”连骏南着急的问道。 “她是莫剑未过门的妻子。” 从未听说莫剑有过未婚妻,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风纤纤脖子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勒痕。 “锦绣城变为死城,也皆是她所为。”连璇泺再次说道。 这个风纤纤,并不完全是妖邪,而是半人半邪。 她依旧具有凡人的意识,可是因为怨念太大,邪念控制了她作为人的思想。 连璇泺打开聚灵囊,将她收了进来,她要将风纤纤带回去,找莫剑问个清楚。 “这莫剑,居然是个薄情寡性之人。”连璇泺愤愤道。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寒忘舒看了她一眼说道。 “璇泺师姐,你太厉害了!” 此等法术阿哲等人是第一次见,全部带着叹为观止的惊讶表情。 “这有什么,是师尊教得好。”连璇泺骄傲的看向寒忘舒。 她手中的聚灵囊不断地跳动,不安分的很。 “师尊,我想......” 话未说完,寒忘舒便点头说道:“明日,我们便启程回莫灵山庄。” 果然,师尊是最懂她的人。 傍晚时分,寒忘舒一行人回到了先前的客栈进行休整,准备明日启程返回莫灵山庄。 连璇泺轻轻得为阿芜上药,生怕再次弄疼了她。 “今日唯一遗憾的便是没有把风纤纤打得满地找牙!” 阿芜轻轻一笑。 “没关系的,不过话说回来,泺儿,你今日真的是有些太粗鲁了,我看见竹眠长老当时的表情都变了。” 忽然想起今日的爆粗口,连璇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几声。 “今日我也是着急了些,你放心,我会去和师尊请罪的。” 将药瓶轻轻合上,放回了阿芜的药箱内。 待她躺在榻上睡着后她方才离开。 第57章 有人要就不错了 夜晚,寒忘舒无眠,独自一人坐在客栈的屋顶上。 天空中很晴朗,但却没有一颗星星,树叶很静。 他的思绪飘回了十四年前,那场几乎毁天灭地的仙魔大战。 当时以玉门山为首的六大修仙门派集结,攻上魔界,讨伐魔尊战逍灵。 魔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无不叫苦连天,当时的玉门山已经收到多封联名上书要求仙门铲除魔族。 最骇人听闻的便是谣传魔族至尊战逍灵抢夺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食其心脏,将其肉身投掷炼丹炉内,炼为金丹,以保持自己长生不老,容颜依旧。 连起遂看着堆在桌上的文书,不禁扶额叹气。 “竹眠啊,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当真要做这个出头鸟吗?” 玉门山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作为修仙第一大门派,他们的所作所为,稍有不慎,便会被其他几家抓住把柄。 当时寒忘舒虽年纪不大,但已经在修仙界赫赫有名,年少有为,实属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 玉门山传到连起遂这里已经是第十五代,百年来,他们一直位居修仙界之首,难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针对。 其他门派的不服,明里暗里做手脚的,寒忘舒见过太多。 有时候人心,真的要比邪祟更加恶毒。 玉门山,可以说是被逼上了讨伐的道路。 当年一战,魔族虽说已被灭,但是众修仙门派也元气大伤,就连寒忘舒都是经过近两年的调息身体才恢复如初。 想当初连起遂将连璇泺带回玉门山时,他是极力反对的,有几次甚至差点杀了她。 “祸不及孩子,如果我们细心将她教养,她定不会变成第二个战逍灵。” 他向寒忘舒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这才留下了连璇泺。 “师尊!”身边传来了连璇泺的声音。 他回头,见她正趴在屋檐上,自己想事情入了神,居然连她什么时候上来的都未察觉到。 “师尊你想什么呢?我都在这里趴了好久了,你都没有发现我。” 寒忘舒垂了一下眼皮,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连璇泺噘了噘嘴。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都没想到莫庄主居然是这种人。” “还未了解事情的真相,不要轻易妄下决断。”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歪着脑袋看着寒忘舒,说道:“师尊,你真的相信莫庄主不会做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吗?” 莫剑虽算不上什么修仙奇才,但这些年在修仙界混的也是风生水起,比起当年的莫老庄主,简直是一骑绝尘。 只是莫云不知为何,似是突然间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却被他压了下去,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 “我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等回到莫灵山庄,自会知晓。” 寒忘舒目光直视前方。 连璇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她发现寒忘舒很落寞,不是他不爱言语不喜与人打交道,而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 成为他的徒弟后,她时常发现寒忘舒经常一人独自坐在竹夜晚林的梨花树下,偶尔闭目,偶尔发呆,鲜少见他和其他人交谈,与连起遂的碎嘴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说来也怪,他二人明明年纪相差甚多,但却处的宛如兄弟一般。 “师尊,以后有我,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连璇泺没头没脑的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寒忘舒愣了愣,转头看向她。 她居然趴在屋顶睡着了? 沉重的呼吸声传来,睡梦中她继续喃喃自语道:“师尊,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那么粗鲁了......” 这应该就是她爬上屋顶的目的吧? 又好气又好笑,寒忘舒摇着头,轻轻将她抱起,送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连璇泺被透过窗缝的阳光晃醒,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 她昨日不是和寒忘舒在屋顶吗?什么时候回的屋内? 努力回想了下,才想起昨日朦朦胧胧之中他看到了寒忘舒的脸,身子感觉轻飘飘的,想必,是师尊将她送回来的吧。 洗漱完毕之后,连璇泺走出客栈,发现众人已经早早的在此等候。 “璇泺师姐!” 阿哲屁颠屁颠的跑来,手中拿着两个热乎乎还在冒着热气的肉包子,递到了她的眼前。 “刚出炉的热包子,师姐快趁热吃了吧。” “阿哲乖。” 她接过包子,刚想咬下,余光瞥见了站在树下闭目的寒忘舒。 “师尊!” 她跑过去,站在他面前问道:“师尊你吃了吗?呐。” 将肉包子送到他嘴边,寒忘舒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不饿,快些吃,我们还要赶路。” 因连璇泺是背对着阿哲,看不到阿哲的表情,但是他铁青的脸色以及急速变化的表情却被连骏南一一看在眼里。 小兔崽子! 几个人各怀心事的上了路,一路上,连璇泺都跟在寒忘舒身后,时不时的和阿芜谈笑几句。 阿哲一路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连骏南驾马走到他身边,悄悄的问道:“怎么,有心事啊?” 他抬头,瞥了一眼前方的连璇泺,口是心非道:“没有师兄。” “切,和我都不说实话。”连骏南鄙夷道。 “是,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 “你喜欢泺儿?” 连骏南向来是明人不说暗话。 见他这么开门见山的问自己,阿哲也不打算隐瞒。 “嗯。” 他就知道,这小子对连璇泺不怀好意! 不过话说回来,阿哲这小子憨厚老实,修为也甚是努力,是个不错的苗子,连璇泺也老大不小了,况且有人能够看上她,也算是她的福气,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玉门山的人,知根知底,总比外人要好。 “你和她说了?” 阿哲摇头道:“没有。” 他哪里敢和连璇泺开口说自己喜欢她?再者说,她可是寒忘舒的弟子,他这关,便难过的很。 “你小子多虑了,竹眠长老若是知道有人看上他徒儿,肯定开心还来不及!” 听他这么说,原本耷拉的脑袋瞬间挺立起来。 “真的吗?师兄你没骗我?”看到阿哲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连骏南忽然感叹道,年轻真是好啊。 “我和泺儿自小一起长大,我自是了解她的。” “那,那师兄,可否为阿哲指点迷津?” 连骏南挑眉,在他耳边窸窸窣窣不知说了些什么。 阿芜在二人身后奇怪的看着他们,这两人何时变得如此亲密了? 第58章 万花神女 回程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万花城五年一度的万花节,整个城内满是鲜花,鲜艳无比。 连璇泺看的眼花缭乱,她牵着马走在最前方,走过每一处皆用手划过。 本是极美的画面,却被身后一直打喷嚏的连骏南破坏。 “阿嚏,阿嚏,啊秋!” 连骏南捂着口鼻,眉头紧蹙。 阿芜从袖袋中取出一块面巾,放在了他手心里。 “把这个戴上。” 他从小便对花粉过敏,有花的地方都会退避三舍,更别说来这种万花丛中走一遭。 戴上面巾,他才感觉稍微好一些,但还是不适的厉害。 “喂,你行不行啊?” 连璇泺回头说道。 回了她一个白眼,连骏南说道:“竹眠长老,我们还是先去找一个客栈安顿一下吧。” 他再在街上走一遭,怕是要没命回去了。 “好。”寒忘舒点头道。 安顿好连骏南,连璇泺悄悄拉着阿芜,前脚刚踏出客栈的门,后脚就被寒忘舒叫住。 “干什么去?” 她一脸笑意的看着寒忘舒,略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师尊,我想和阿芜出去转转,外面这么好看,待在客栈里岂不是可惜了?” 见寒忘舒未说话,连璇泺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说道:“若是师尊不放心,不如随我们一道去吧!” 没等他回答,寒忘舒已经被她拉出了客栈。 两个姑娘在大街上左看右看,都是些玉门山没有的物件,稀奇古怪。 她二人前脚从商贩手里接过物件,寒忘舒后脚便替她们一一付钱。 自己居然成了一个行走的钱袋子? 但是看到连璇泺笑的合不拢嘴,也罢,自己的徒弟,还是得自己来宠。 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个偌大的圆形台子,台子中间则是一根用百花堆砌起来的花柱子,柱子的最上方绑着数根无形的细线,分散着延伸到城内各个地方,细线上则点缀着不同的花朵,就好似一把油纸伞一般,笼罩了大半个百花城。 有花瓣轻轻飘落,风一吹,便是一场花瓣雨落下。 场面绝美,连璇泺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花瓣缓缓飘落,伸手捻住其中一朵。 寒忘舒不禁的看出了神,眼前的连璇泺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虽不是那类绝世美女,但也算得上标志。 笑意中阿芜无意回头,看到了挂在寒忘舒嘴角的笑容。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沉浸在花海什么都不知的连璇泺,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乐声,随着曲子逐渐变得悠扬婉转,一名身着粉色百褶流苏裙,花枝招展的女子从圆台一侧走出。 她带着面纱,露出一双人畜无害的双眸,水汪汪的惹人怜惜。 “好美啊。”连璇泺看的呆了些,惊叹道。 是很美,悦耳的曲子伴随着女子柔软的舞姿,真是一大美景。 “大爷,这姑娘是谁啊?” 连璇泺随即问了身旁一位老者。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她呀,是我们万花城的神女,每逢万花节,她便要连续舞上七日,以保城中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神女? 只见她每转一圈,便会凭空变出许多花瓣,一时间周围居然逐渐变成了一片花海。 台上的女子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连璇泺,她眼中泛着异常的光芒,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许激动。 她很理智,没有立即去到她身边。 停下舞步,她整理了一下衣物,缓缓说道:“今逢万花城五年一度万花节,与往年不同,今年,我要寻一位有缘人,赐她万花,可保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此话一出,周围便炸了锅,要知道,能够得到万花神女的庇佑,是莫大的幸事,比金钱来的更为重要。 “这神女当真这么神奇?”连璇泺喃喃自语道。 “我将随机选取,谁的头顶上方出现婆娑花,谁便是有缘人。” 说罢,她玉手一挥,一股亮晶晶类似粉末的东西飘下,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大家都在面面相觑,想知道到底谁是神女的有缘人。 不过片刻,连璇泺觉得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嗯? 什么情况? 她缓缓抬头,一株蓝色宛如少女娇羞模样的花正浮在自己的头顶上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这就是婆娑花? 好美。 她看呆了眼,回过神时才发现神女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一个外城人居然是神女的有缘人?”周围人窃窃私语道。 “就是,神女是我们的,她凭什么?” 神女莞尔一笑,用足够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有缘人乃上天注定,与是不是本城人无关,姑娘初到此地,便遇上万花节,谁说,这不是命中安排呢?” 她盯着连璇泺的双眼,有一瞬间的错觉,连璇泺觉得她,似乎哭了? 身后的寒忘舒微微皱眉,觉得事情必定不会这么简单。 “姑娘现在住在哪里?”神女问道。 “额……我……” 寒忘舒忽然将她护在身后,冷冷说道:“抱歉,这种迷信,我们不信。” 说着便拉着连璇泺离开,阿芜紧随其后。 神女微微眯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嘿,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神女选她做有缘人是他们毕生修来的福气,好多人求都求不到!” “就是,什么人啊!” “神女,重新选有缘人吧!” “对,重新选!” “重新选!” 人声此起彼伏,神女摆了摆手,说道:“有缘人一旦选中,则无法更改。” 无妨,你不告诉我,我自有办法知道你们住在哪里。 手中捧着那朵蓝色的婆娑花,连璇泺看着它发呆。 一旁的连骏南依旧带着面巾,看着她手中的花说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未见过?” “这是婆娑花,是神女有缘人的凭证。”阿芜解释道。 “什么有缘人?什么神女?” 她们在说什么? “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 阿芜坐到她面前,说道:“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啊,对方不是说了,有缘人,可保生生世世平安喜乐吗?” “迷信,我自己便可以让自己平安喜乐,用不着谁保护,只是,她为什么偏偏寻到我?” 收起手中的花,她扭头看向寒忘舒。 “师尊,你怎么看?” 半晌,寒忘舒说道:“不是好事,明日,我们就启程。” 连璇泺有些闷闷不乐,第一次见如此美的城,就这样走了,还是感到有些可惜。 第59章 我叫星楼 夜晚的万花城依旧灯火通明,街上人群络绎不绝,连璇泺趴在窗边望着街道。 阿哲突然出现在下方,正对着她的窗口。 “璇泺师姐!”阿哲向她挥手,满脸笑意。 “嗯?”连璇泺看着他,对他说道:“你在下面干什么?” 他双手背在身后,喊道:“师姐,你等我,我有东西给你!”语闭,他兴高采烈的跑着上楼。 连璇泺将门打开,正巧看到他气喘吁吁的跑来。 “你要给我什么?” “呐!”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用花编织成的花环,抬手戴在了她的头上。 “师姐,这是我亲手编的,你喜欢吗?” 阿哲的脸微微泛红,眼睛里闪着星星,期待着她的答案。 连璇泺从头上取下花环,看了一眼,是很漂亮,看起来很用心,但是…… “嗯,很好看,但是,不适合我啊。” 这种风格,大概在他们之间只适合阿芜吧。 刚说到阿芜的名字,就见她缓步从楼下走了上来。 “阿芜!”连璇泺对她招了招手。 “泺儿,怎么了?”阿芜刚走到她面前,就见她将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果然,鲜花还是要配美女嘛。 阿哲脸色一绿,看到他的表情,阿芜自然能够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额,这个,是阿哲编的吧。”说着便要取下,却被连璇泺制止。 “唉,摘下来干嘛,你戴很好看啊,我们都是他师姐,给谁都一样啦。” 阿哲尴尬一笑,说道:“对,璇泺师姐说的对,那个,你们早点休息,我,我先回去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待他走后,阿芜才将花环摘下。 “你这样不会伤了他的心吗?” 连璇泺一脸天真的问道:“为何伤心?好的东西当然给能配得上它的人,不然都是浪费,不是吗?” 阿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 将她手中的花环拿过,连璇泺又重新为她戴上,感叹道:“我们阿芜真的是美人胚子一个啊,好花,自然要配美人儿!” 说着,用食指在她下巴划过。 “泺儿!你又拿我打趣!” 连璇泺嘻嘻一笑,忽感身侧传来一股不知名的杀气,她将阿芜护在身后。 “是你?” 神女站在一旁,眼神中尽是杀气,看向她身后的阿芜。 “她是谁?”神女用手指向阿芜,一脸委屈。 她这是个什么表情? “与你何干?你来此作甚?” 连璇泺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怎么突然有一种私会外室被抓包的感觉? “我来找你啊,我说了,你是我的有缘人!” 神女并未如白日一般戴着面纱,她露出洁白宛如鹅蛋大小的面颊,朱红的双唇微微撅起,褪去了白日里那身花枝招展的衣裳,换上了一身素衫,发饰只留了几朵清新的白梨花,整个人犹如仙界的仙子,出尘不染。 “我师尊说了,迷信不可信,什么有缘人……” “你师尊又是谁?!”她跺了一下脚,跑到她面前,盯着她。 “你……” 连璇泺向后退了几步,头顶上方传来了寒忘舒的声音。 “她师尊是我。” 神女看了一眼寒忘舒,又再次看了一眼阿芜,声音里突然带着哭腔。 “你,你身旁为何这么多人?!” 她蹲下身,抱着自己瘦弱的身躯,默默流着泪。 “喂,你,你哭了?” 连璇泺小心翼翼的上前,蹲在她身边。 见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连璇泺慌乱的说道:“你别哭啊,我没做什么事啊,你哭什么?” 第一次一个姑娘因为她哭,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说时迟那时快,她忽然抱住连璇泺的手臂,用噙满泪水的双眼看着她。 “我专门来找你的,你不能对我这么无情啊。” 我我我,我何时负过一个姑娘啊? “不是,神女大人,我既不是男子也长相一般,你这是为何啊?” 莫非,这神女的癖好特殊,专门喜欢像她这样的? 她起身,低头看着她。 “本神女的有缘人,无论男女,只要婆娑花开,那就是命中注定。” 连璇泺回头看了一眼寒忘舒,叹了一口气。 神女双手叠落在一起,举到胸前,对她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星楼,是万花城的万花神女,也是你,连璇泺的,有缘人。” 连璇泺无语,她这是,被缠上了。 星楼从腰间掏出一枚婆娑花玉佩,放在了连璇泺手中。 “这是我的信物,日后你有任何需要,或是任何困难,只要对着玉佩说,‘婆娑婆娑,荼靡荼靡’,我就会出现。” 她看着连璇泺都是一副无比崇拜,喜爱的眼神,反之对于阿芜甚至是寒忘舒,总是透露着一丝鄙夷,仿佛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别人霸占了一样的感觉。 “你记得,一定要找我哦!” 拉着她的手使劲握了握,星楼便消失在了客栈。 “婆娑婆娑,荼靡荼……”她抚摸着玉佩,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却在最后一个字时停了下来。 左顾右盼,确认她没有回来,连璇泺拿起玉佩仔细的看了一番。 “这神女好生奇怪。” 阿芜皱眉说道。 她的眼神,她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极其不喜欢! 尤其是对她,星楼一副视她如仇人般的样子,令她很不舒服。 走在街上,百姓无一不向星楼打招呼,她都会一一点头回应, “今日那女子是何身份?怎么就得了神女的青睐?” 不远处的面摊上传来了两个男子谈论的声音。 “看他们装扮,多半是修仙之人,难怪会得到神女的注意怕不是使用了什么邪术!” “哼!我就说修仙之人没有什么好东西,来这里第一天既然就蛊惑了神女。” “没错,什么有缘人,我看那修仙女子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特别的!” 走到他们身后,星楼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看到星楼,两个男子瞬间结结巴巴道:“神,神女。” “既然饿了就多吃点,今日的面钱我请了,剩下的,给二位来壶好酒。” 星楼始终面带微笑,让两个男子面红耳赤,有些对于方才的嚼舌根行为感到后悔。 “多谢神女。” 她离开面摊前,转身对他们说道:“她不一般,她很特别,她是这个世上最最独一无二的人!” 等了三世,她终于等到了她,这辈子,就让她护她周全一次吧! 第60章 倒霉倒在万花城 阿哲垂头丧气的回到屋内,坐在桌前闷闷不乐。 “怎么了?不顺利?” 连骏南已经摘掉了面巾,正盘腿坐在床中央,手中拿了一根笔,一本书。 轻轻叹了口气,他说道:“花环让璇泺师姐给了阿芜师姐了。” 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小子连个东西都送不出去,还怎么追姑娘。 “你怎么笨到如此地步,连个花环都送不出去。” “是璇泺师姐,她说花环这种东西不适合她……” “哼。”连骏南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果真是一点都像姑娘,放心,还有办法。” 阿哲眼睛一亮,起身趴在他的床边,问道:“师兄还有何办法?” “过来。” 连骏南在他耳边又是一阵窸窸窣窣,阿哲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这下,璇泺师姐肯定喜欢!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客栈楼下嘈杂的声音便将连璇泺吵醒,她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双眼,披上了外衣,开门向下望去,想看个究竟。 不看还好,这一看将她的睡意全部吓退。 楼下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颗人头,鲜血顺着桌角流下,整个客栈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头颅均为男性,双眼紧闭,嘴角带着一丝笑,像是死前经历过什么愉悦的事情。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伴随着女人孩子的哭泣声。 长安就站在人群中央,神色凝重。 她手中握着一枚带血的荷包,连璇泺定睛一看,怎么和莫云送给寒忘舒的如此相似。 她回过神才心下觉得大事不妙。 回到屋内她翻遍了自己衣衫内的袖袋,哪里还有什么荷包。 此时楼下的人声也传了上来。 “这个荷包我认识!就是昨日刚来的那群人当中一个蓝衣女子的!” “那不就是,昨日神女找到的有缘人吗?”一个妇人小声的说道。 “我就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修仙之人,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周围声音此起彼伏,无一不是让长安立刻讨伐连璇泺一行人,为他们讨个公道。 握着荷包的手暗暗收紧。 到底是谁,要栽赃嫁祸她?! “我们上去,把她抓下来!” “走!” “等一下!” 这群失了理智的人哪里还肯听长安的话,一股脑的全部涌上二楼。 脚步声犹如千军万马般纷至沓来,首当其冲的是一个女子,她边哭边冲向连璇泺的房间。 看到她的一刹那,不由分说的就冲上去,扯着连璇泺的衣领嘶吼道:“你为何要杀我相公!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怎的如此心狠手辣!” 连璇泺握紧她的手腕,大声对她说道:“我没有杀你相公!” “不是你还是谁!我们一直相安无事,自从你们这群不知道哪里来的怪人进入城里,先是抢走了神女的有缘人,又害得我相公惨死,你要偿命!我要你给我相公偿命!” 女子极近疯狂般挣脱开她的手,尖利的指甲眼看就要向她的脸抓去。 她忽然被一股金光弹开,好在身后的众人扶住她,才未摔倒。 寒忘舒从人群中走来,护在她身前。 “此事颇有疑点,事情还未查清,各位莫要冲动行事。” 寒忘舒的声音自带着一股威慑力,让女子咽了口口水,不再说话。 有胆子大的跳了出来,质问寒忘舒:“她的荷包就在现场,你作何解释?” “她的荷包?” 寒忘舒眼睛微微眯起。 “你如何确定荷包是她的?” “有人见到过!” “我的荷包从未掏出来过,你如何见到?你在何处见到?” “我亲眼看见的,我看到她从袖口掏出来的!”口口声声说看到她荷包的男人趁着有人出头,也站了出来。 “我何时掏的?又是穿的哪身衣服,在何地掏出来的?”连璇泺反问道。 那男子思索一阵,指着她身上的衣衫说道:“就是这件!昨日,昨日万花大会上,我见你掏出来过!” 连璇泺不屑一笑,将袖口大敞开给所有人看了一眼。 “我此身衣衫并未设有袖袋,你说我从袖口掏出,我如何能拿的出?!” 男子忽然口干舌燥,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便是我记错了!” 好一个记错了! “不管怎样,人是在你们来了之后才出的事情,哪怕不是你们所杀,但也与你们有关!你们脱不了干系!” “就是!” “就是!脱不了干系!” 连璇泺的火爆脾气“腾”一下被点燃,恨不得将在场所有附和的人通通按在地上暴打一番。 可对方是平民百姓,若她这么做了,只会让世人说玉门山仗势欺人。 自己委屈算不得什么,但绝不能连累了玉门山所有人。 “神女,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长安扒开人群,走到前方,面对着所有人。 “事情有待调查,我们大家不能只凭着一个荷包便定了她的罪。” 有人阴阳怪气道:“神女怕不是在护着她,现在满城人都知道她是您选的有缘人,莫不是,此事与神女也有干系?” 此话一出,周遭人群哗然。 “我只是就事论事,本神女办事,一向讲究证据。” 长安看着他们,这次,说什么她都要保护好连璇泺,绝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若不是板上钉钉的铁证,任何不确定的因素皆无法对一个宣判她有罪!”长安的声音铿锵有力。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连璇泺心里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虽然小小一只,但是声音坚定,不屈不挠。 “若神女铁了心袒护她,那么就算板上钉钉钉的死死的,怕是也没有什么用处。” 长安盯着一直与她作对的人,问道:“你是哪家人氏?我为何对你没有丝毫印象?” 她肯定,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此人不屑的“哼”了一声。 “神女不需要怀疑我,万花城内的百姓您又不是人人都识得,如今主要事宜,是惩戒作恶之人,大家说对不对?!” “对!没错!” 自从长安来了一直未说话的女人此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口口声声喊着长安偏袒外人,不为其做主,一时间本就不大的屋子充满了争吵声与哭声。 看着长安被他们步步紧逼,连璇泺上前越过寒忘舒,站在了长安身旁。 “我可以与你们走,但是,我绝不是凶手,我希望,你们可以给我们一些时间,让我查明真相。” 长安忽然握着她的手腕,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她大可不必这样做,以她的能力想保她,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看出来长安的心思,连璇泺在感动之余,此时只觉得长安宛如与她相识了很久很久,莫名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第61章 水穷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未干过的事情,自然问心无愧。 “那就将连璇泺囚于我府上,待真相查明之前,不得出。”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这如何行?去神女的府邸上,便如同去做客一般,若她真的是凶手岂不是太便宜她,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又是哪个男人,从一开始,他便一直在找茬。 “没错,既然要将她关起来,那水穷牢便是最好的去处。” 他们一唱一和,今日很明显就是冲着连璇泺而来,到底是谁想至她于死地? “你们!” 星楼的怒气已经达到了极点,他们再多说一句,就一句,她便要动杀心了。 她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那水穷牢是什么地方?去了水穷牢,她便无法时时刻刻保护她,那是万花城的百姓牢房,里面关押着的均是做过伤害过百姓,无恶不赦之人,其中看守牢房的穷奇者最为变态,擅长严刑拷打,刑具上百种,折磨人是他最大的爱好。 连璇泺虽是修仙之人,但一旦进了水穷牢,少则丢掉半条命,多则一去不回。 “我以我神女之身起誓,绝不会让她离开这里半步,只是水穷牢,是绝对不可以。”星楼声音带着一丝微颤,她不想刚与她见面,便见她受此等委屈。 绝对不可以! “神女一味地偏袒她到底是何意?” 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灵力正在逐渐凝聚,连璇泺转身,忽然握住了寒忘舒的手。 是他的杀气,他想杀了那个男子。 看着他的眼睛,连璇泺对他摇头。 寒忘舒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在身后。 “今日,我看你们谁敢带走她!”他的声音虽清冷但是极具力量,连璇泺愣住了。 若换作之前的师尊,定不会徇私枉法,他第一个便要站出来查明真相,可如今…… “呦,你们执意保她,看来这件事情,与你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就是!都抓起来!” 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玉门山众弟子纷纷出现,护在二人身前。 阿哲看着寒忘舒与连璇泺紧握的双手,心中虽不好受,但也义无反顾的站在他们前方。 “师尊,不要这样,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我没有做的事情,我不会轻易背锅,你一向讲究证据,师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将我救出来的!” 连璇泺在他身后说道。 寒忘舒侧目,她说的他都明白,只是今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他就是,不想她身陷险境。 连璇泺低头看着他的宽厚且温暖的掌心,微微一笑,将另一只手覆了上,摩挲一阵,依依不舍的从他手心中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 感觉她的手离开,寒忘舒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心里被抽了出来一般。 “我和你们走。”她淡淡的说了一句。 阿芜上前抓住她的衣袖。 “泺儿……” 回给她一个宽慰的微笑,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的。” 随着人群离开,连骏南忍不住拔剑,说道:“我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不行,我得将泺儿抢回来!” 说着便要持剑冲出去。 好在阿芜拦下他,说道:“她肯和他们走便是不想损了玉门山的名声,她要堂堂正正的洗脱罪名,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清楚真相,将泺儿尽早救出来啊!” 不甘心的将剑收回去,他奇怪的说道:“她之前从未佩戴过什么荷包香囊,这是发了什么神经带这种玩意儿?” 寒忘舒忽然想起,那荷包,是当初从莫灵山庄出发时,莫云赠予他的,他未收,便被连璇泺拿了去。 心头一阵不安涌上。 星楼的手握紧拳,指尖深深陷入肉中,若被她查清楚是谁陷害连璇泺,她定要让那人碎尸万段! 水穷牢看起来与其他普通牢房并无异处,甚至牢门年久失修,推开时都会“嘎吱”一响。 进入牢内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惹得她打了个寒颤。 地面的水没入膝盖,从脚底传来的寒气直逼头顶。 连璇泺跟着他们向里走去,似乎觉得走了很久,周围昏暗的光线只能勉强让她看清楚一些面前的路。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她始终觉得奇怪,这两个男人从一开始便针对她,现在对于水穷牢的路线又是无比熟悉,她似乎是落入了一个圈套当中。 如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不说话,只是带着她往最深处走去。 远处一道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水面上,连璇泺这才发现,她脚下的水居然都是绿色的。 待她再次抬头,眼前的二人居然不见了! “有人吗?” 她大声喊道,空旷的空间只回荡着她一人的声音。 连璇泺想施法让周遭有些光亮,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召唤不出火种来。 明明体内灵力充沛啊! “别白费力气了,进了水穷牢,还想施法吗?” 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传来。 “你是谁?!” 墙上的烛光显现,她慢慢看清楚了前方的人。 他几乎与水融于一体,墨绿色的衣衫与长发漂浮在水面上。 男子没有说话,他原本阴沉着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贪婪的神情。 水面一阵波动,无数根由发丝组成的绳子破出水面,缠住连璇泺的脚腕,手腕已经腰间。 一声惊呼中她被带到了男人面前。 “你放开我!” 他的手抚上她的面,这哪里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双手,白色的指甲尖而修长,微微泛绿的手长满了凸起的疙瘩,让连璇泺不禁有些泛恶心。 “你再动我我就砍了你的手!” 连璇泺喝止道。 他倒是不恼,反而笑的更恶心了些。 “这小暴脾气,我喜欢得很。” 在他的臭嘴即将亲到连璇泺的脸颊时,另一个声音传来,让他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荣亭,够了。” 这个声音极其的好听。 荣亭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手,却没有收回束缚着连璇泺的发丝。 “主人。” 他毕恭毕敬的向一旁退了几步,从暗中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他虽站在水中,但衣物却无半点水渍。 干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似笑非笑。 “修仙之人?”他开口道。 荣亭道:“是。” 他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缓缓说道:“有意思,带进去吧。” “你们到底是谁!”连璇泺挣扎着,奈何这发丝缠绕的甚是紧。 “小娘子,随我走吧,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 荣亭的指甲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第62章 老娘问候你八辈祖宗 水穷牢深处,一股难闻且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连璇泺皱眉,微微屏了屏呼吸。 她只觉得越来越冷,越向深处走去,寒气越是刺骨的冰冷。 光线稍微亮了些,连璇泺才发现墙壁两侧挂满了白色的尸骨,湿润粘稠,带着点丝丝腥味。 万花城内并无修仙之人,大都全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她不明白,水穷牢是从何而来,眼前的两个男人,明明不是普通人。 走到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中央有一个圆形高台,台上摆放着一套红木桌椅,桌上放着一套琉璃酒盏,这一切都与这周围格格不入。 男人坐了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挥手,束缚着连璇泺的发丝瞬间消失。 揉了揉手腕,连璇泺对上他的眼神。 “你是何人?”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琉璃酒盏的边缘,说道:“你来到我的地盘,盘问我是谁。” “我是被逼的,进入此处根本不是我的本意!” “哦?”他眉毛一挑,连璇泺只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居然离他越来越近。 勾起她的下巴,他说道:“可无论如何,你现在终归是进来了,在我的手掌心内。” 连璇泺将头偏过去,错开他的指尖。 “老实交代吧,何时杀人?如何杀人?” “我从未害人性命!” 直视着他的眼睛,连璇泺的声音坚韧有力。 男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在水穷牢中将近百年,被送来这里的人全部因为忍受不了赤炎水,纷纷在到达牢内之前便认罪伏诛,有侥幸能逃过赤炎水的侵袭,也会在最后被逼供的折磨下选择认罪,或自裁。 第一次出现一个硬骨头,还是个女子。 有趣...... 他歪着头看了她半刻钟,忽然对身旁的荣亭摆了摆手。 荣亭上前紧握住她的双腕,将她带去旁边的一间暗房内。 水穷牢外,寒忘舒看着门上三个有些破败的大字,紧握了握手中的青渊剑。 忍住想要冲进去的冲动,他最是冷静的一个人,为何如今只要遇上有关连璇泺的事情他便会失去基本的思考能力? 从牢内传出了两个男人的声音,寒忘舒急忙躲在不远处的一颗参天大树下,正好可以将他遮的严严实实的。 是那两个在客栈死咬住连璇泺不放的男人。 他们手上似乎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有铜钱的声音乒乒作响。 “这次可赚大了。” “就是,这种活若是能多来几单,咱们可就发了!” 二人满脸满足的笑意,窃窃私语的离开。 寒忘舒见他们走远,跟了上去。 二人住处离得不远,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均家徒四壁,一间简单的茅草屋,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 他们都是独身一人,无妻无子,更无父无母。 寒忘舒在其中一个名为张大壮的屋前观望了一番,直到他睡下,屋内传来了似有若无的鼾声。 并未有何奇怪的地方。 当他转身准备先行离去时,迎面撞上了星楼。 她怒火冲天,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样子。 “你干什么?”寒忘舒将她拦下,说起奇怪的,他倒是忘记了一个人。 “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是谁指示他们陷害连璇泺。”她看了一眼寒忘舒,推开他的手。 点了她的穴,星楼停在原地,用全身唯一能转动的眼珠子,张大眼睛质问他。 “喂,你干什么?解开我!” “你若答应不去闯祸,我便解开你。” 星楼快要气炸,作为师尊,不应该是及时的救出徒弟吗?他怎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真是冷血! “你有空在这里点我的穴,不如好好去盘问一番,说不定还可以将泺儿早些救出来!” “你如何确定你去问,他们便能如实相告?” 寒忘舒绕到她面前,问道。 “哼。” 她冷哼一声。 “若是不说,我便将他们打到说为止!” 幼稚! 寒忘舒不禁在内心骂道。 “你若这样做了,便会更加坐实泺儿的罪名。” 星楼不甘心的咬住下唇。 不这样做,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自她来到万花城,那水穷牢便已存在,她不是不知道里面的凶险,也不是不了解里面那二人。 “你可知水穷牢内是何情景?任何修仙之人入内,便会失去所有法力,虽还能感觉到灵力,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灵力也会一点点消散,里面,里面的守牢人,凶狠异常,进去的人无一不会被严刑拷打,火鞭鞭挞,水穷牢内遍布冤魂,哪里堪比人间地狱!泺儿,泺儿她一女子,如何能承受?!”说着,一行清泪落下。 寒忘舒面上虽无太大变化,但是他的双手已经浸满了汗水,握着青渊剑的手轻轻颤抖。 泺儿,等我,很快,我很快会将你救出来! 他看着已经灭灯,黑漆漆的茅草屋,眼中染上一层杀气。 一道火色的鞭子划过连璇泺的胸前,手臂,小腿,大腿上,衣衫被抽的满是破损,她洁白的皮肤外露,猩红的鞭痕格外刺眼。 浑身火辣辣的烧着疼,连璇泺紧紧咬住下唇,几乎渗出鲜血。 “你们......你们想屈打成招?” “哎呀。”荣亭的手拂过鞭子,佯装委屈的说道:“这你可就误会我们了,我们呀,从不屈打成招,都是你们。” 他用手指着连璇泺,笑着说:“自己承认的,这点小手段,不过是辅助而已。” 嗓中一阵腥甜的滋味,她穿着粗气,艰难的说道:“老娘没有杀人.,.....等老娘出去,看老娘不弄死你!” 一般进行到这种程度,大部分人已经招了,无论是不是自己所为,只要招了,便不会再再受这种折磨。 这丫头,是个硬茬。 “不愧是修仙之人,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老娘'',能不能有命活着出去!” 又是一道伴着火焰的鞭子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连璇泺的脸上。 她有些头晕目眩,已经分不清是被疼的,还是灵力流失的缘故。 脸上的疼痛直逼天灵盖,她眼睛已经花到看不清楚任何事物,但还是忍住疼痛,咬着牙说出了昏厥前的最后一句话。 “荣亭......,老娘问候你八辈祖宗!” 说罢,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 她方才说什么? 正在喝茶的男人手指突然一顿,屋内传来的一个女声让他嘴角抽了抽。 修仙的女人,都如此强悍吗? 第63章 紫衣女子是为何人 第二日,死咬住连璇泺硬说她杀人的其中一个男子在万花城置办了一块地皮,一时间城中疯传。 “哼,果然,这种利欲熏心的人就是耐不住性子,他整日游手好闲,活都不干,家徒四壁,哪儿来的钱居然能买得起地皮?”连骏南愤愤道。 “也不知泺儿在水穷牢内怎么样了?”阿芜担忧的叹了口气。 连璇泺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个草床上,没有被子,潮湿阴冷。 脸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蹙眉,她缓缓起身,牢房不大,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草床紧靠在墙边,脚下就是绿色的赤炎水。 体内的灵力已经消失了近一大半,她双脚冰冷,靠在墙角紧紧蜷缩在一起。 “呦,醒了?” 荣亭靠在牢门外,手中捧了一把瓜子,悠闲的磕着。 翻给他一个白眼,连璇泺未理他。 “小脾气还挺倔,你说你认了罪便好,何苦受这些苦。” “且不说我没罪,若是我真认了罪,你会放我出去?” “那倒不会,只不过会换一种痛快些的死法而已。” 他说的这番话相当于放屁! 昨日到今日,连璇泺滴水未进,她感觉嗓子在冒烟,声音也带着些嘶哑。 草席子上忽然多了一碗水,只听见荣亭说道:“喝吧。” 连璇泺一手打翻了水,将空碗扔了出去。 谁知道他有没有下毒! “呵。” 听不出是嘲笑还是无语,荣亭“啧啧”两声后,便离开。 她掀起袖子,被火鞭鞭挞的伤痕依旧在缓缓渗着血,她双唇惨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也不知,师尊有没有找到救她出去的法子。 牢外,寒忘舒与星楼一夜未归,在张大壮门前盯了一宿,看着他出门,去买了地皮,签了契约,兴高采烈的去了劳务工坊找了几个工人,要给自己重新盖一个新房子。 “他忽然有了多么多银两,必有蹊跷。” 星楼咬牙说道,若不是寒忘舒拦着她,她早就将他大卸八块了! 寒忘舒瞟了一眼星楼,说道:“你手中没有充足的证据,若贸然前去,你作为万花神女,包庇之罪定是免不了,不仅救不出泺儿,还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如今他们露出了马脚,事情自然好办了许多。 道理她都知道,可只要一想起来连璇泺还在水穷牢受苦,她便忍不住想去将他们的腿脚全部打断! “希望泺儿能平安无事,否则,他们十条命都不够赔!” 寒忘舒表面并未有任何奇怪,心中已经疑惑不解。 她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关系连璇泺,就像是多年不见得挚友一般,难道,她难道也是…… 正当他想着,星楼戳了戳他的手臂,说道:“唉,他出来了!” 张大壮鬼鬼祟祟的探了探脑袋,还未入冬,他居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确认屋外无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他这是要去哪儿? “看什么,跟上啊!” 星楼率先跟了上去,寒忘舒紧随其后。 张大壮出了城,走到一处树林中,将捂在脸上的布块拿下,从胸前掏出了一个铁制的哨子。 哨声响,他站在原地等了不大会儿,只见一紫衣女子从林中深处走出。 “我已经完成了任务,那剩下的,是不是可以给我了?”张大壮急匆匆的说道。 女子轻轻一笑,说道:“昨日才将她送进去,今日你就买了地皮,是不是未免太心急了些?” “嘿嘿。”张大壮嘿嘿一笑。 “若不早买,这地皮过段时日便会涨价。” 紫衣女子未说话,但手中的动作已经被寒忘舒看在眼里,他对身旁的星楼说道:“救人!” “还用你说,我早看到了!” 一根小指粗的银针从她袖中飞出,向着张大壮的脑门而去。 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张大壮早已吓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躲闪。 幸得星楼动作快,一脚将他踹开,张大壮摔了个狗吃屎。 银针打在寒忘舒的青渊剑上,一声清脆的声响后,银针落地。 二人扭打在一起,张大壮想趁机逃走,被星楼捆了起来。 “还想跑?” 揪着张大壮的领子,星楼的手刚刚抬起,就闻到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 他居然尿裤子了! 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松开他的领子,一把推开了他。 “废物。” 她转头看向寒忘舒,很明显,是寒忘舒占据了上风。 打斗中寒忘舒发现,这个女子的身手有些许的熟悉感,但他一时想不起她到底是谁。 一个走神,紫衣女子的手臂被寒忘舒的青渊剑刺破。 她捂着手臂,眼神透露出一丝不悦,从袖中飞出一股白色粉末。 寒忘舒捂住口鼻,粉末消失后,紫衣女子也随之消失。 走到张大壮面前,寒忘舒冷冷的问道:“你可认识她?” 张大壮瑟瑟发抖,摇了摇头。 “你收了她的钱?” 他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我不是故意要害那位姑娘,只是,只是……” “只是报酬太过于丰厚,你无法拒绝!”星楼接话道。 张大壮跪在二人面前,磕头求饶道:“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求二位仙尊,放过我吧!” 星楼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声音纤细却无比有力。 “你害的泺儿在水穷牢受苦,还想让我们放过你,你做梦!” “想活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星楼疑惑的看着寒忘舒。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水穷牢内。 连璇泺又被绑在了铁柱上,不过这次行刑的人换成了那个男人。 他站在连璇泺面前,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多美的脸,可惜了……” 连璇泺精疲力尽,已经没有力气在和他多废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 他惊奇的说道:“那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老娘,没罪!” 连璇泺咬牙说道。 她可是寒忘舒的徒弟,宁可死,也不要背上无故杀人的罪名。 “好,是个硬骨头。” 他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水,轻轻吹着,说道:“你是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如此强硬的女子,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从四面走出来四个黑衣蒙面男子,他大手一挥,他们将连璇泺松开,带到了他面前。 手掌在连璇泺头顶游走一番,她只觉得一股火热的气息从头顶灌入,走过她的颅内,走过脖子,走过胸腔,直到走到心脏深处。 “啊!” 那种撕心裂肺,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这是什么痛快的死法?! “你干脆……一刀杀了我算了!” 连璇泺捂住胸口,跌入赤炎水中,不住的翻滚着。 “接下来,还好玩儿的很呢。” 他一口茶饮下,将连璇泺拽了起来冰冷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 “?!” 第64章 天帝座下神鸟一枚 万花城城门前,张大壮与另一个男人被吊在城门上,下面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这二人是犯了何罪啊?” “不知道啊,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 “……” 星楼走到城墙边上对着下方的百姓说道:“有关于前些日子修仙者杀人事件,已经有了结果。” 她看了一眼被吊在城墙上的二人,说道:“这一切,都是张大壮与王阳二人合谋所为,连姑娘,是被冤枉的。” 周围一片哗然。 在他们心里,这二人虽然穷,但也算是老实,怎么也不会将那么残忍的事情与他二人扯上关系。 当日和他们一同指证连璇泺为凶手,也是被害者亲属之一的那名妇人哭喊着:“为何啊!?我夫君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 “自是为了钱财,不然你怎么以为他能在一夜之间暴富,购买地皮呢?”人群中的连骏南说道。 妇人跌坐在地,满脸泪痕狼狈不堪。 此时的寒忘舒已经站在水穷牢外,只等星楼那边的消息,他便可可以冲进去,将连璇泺救出。 他紧紧握着青渊剑的手有些泛白,他在极力的隐忍,忍住现在就想要冲进去的冲动。 泺儿,一定要等我,一定,要平安无事! 口中蔓延着一股血腥的味道,连璇泺咬破唇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可无奈自己怎么也推不开他。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双手禁锢着她的手腕,让她不得不全身倚靠着他,才不至于再次跌落到赤炎水中。 她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男人强吻了?还是个要杀她的男人! 师尊,快来救我啊!!! 意识渐渐模糊,连璇泺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被他慢慢吸出。 “竹眠长老!” 牢外,阿芜向此处飞奔而来,她话还未说出口,寒忘舒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一脚踹开了牢门,寒忘舒指尖凝聚的一团火苗向四面八方而去,照亮了黑暗的过道。 他吞下星楼交给他的避炎珠,能够抵挡住赤炎水的侵袭,保持灵力不流失。 “来者何人,居然敢擅闯我水穷牢?!” 前方说话之人正是荣亭。 百年来,还从未有人如此大胆敢踹他们水穷牢的门! “又一个修仙之人……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泺儿在哪儿?” 寒忘舒不想与他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泺儿……”荣亭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原来是来找那小女娃的。 “事情已经查明,事情并非泺儿所为,把她交出来,还给我!” 荣亭掩面轻笑一声。 “还给你?怕是为时已晚了……” “你们把她怎么了?!” 寒忘舒浑身颤抖,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荣亭腾空而起,脖子像是被人扼住一般,无法呼吸。 寒忘舒隔空捏着他的脖子,想弄死他,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告诉我,她在哪儿?” 他的脸逐渐憋红,艰难的抬手向后指了指。 “在,在里面……” 寒忘舒松开他,他掉进赤炎水中,大口贪婪的呼吸着。 越向里走去,寒忘舒的心跳越快,他越发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在颤抖。 “!?” 当看到眼前的一幕,寒忘舒几乎要停止呼吸。 感觉到有外人到来,他睁眼,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嘴角邪魅一笑,放开了连璇泺,但她依旧靠在他的怀中,双目紧闭,嘴角渗着血。 “放开她!” 寒忘舒一字一句说道,几乎是咬着牙,恨不得将他撕碎。 “你是何人?” 青渊剑对着他,下一秒,便像是要刺穿他的喉咙。 “放,开,她!” 他的手抚上连璇泺的脸,用极度暧昧的语气说道:“原来是这小丫头的朋友,可是怎么办呢,我现在,暂时舍不得将她还给你。” 一道剑光直逼他的喉咙处,他一松手,连璇泺跌进了赤炎水中。 “泺儿!” 上前将她扶起,寒忘舒看着她满身鞭痕,尤其脸上的伤疤红的触目惊心,他眼睛泛红,看着站在不远处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男人。 “罢了,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我先准许你将她带走。” 他的话音未落,寒忘舒已经将连璇泺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男人眸子漆黑深不可测。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有意思...... 一个之后居然混迹在修仙界,看来这一切,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连璇泺是吧? 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客栈内。 当寒忘舒将浑身是伤的连璇泺抱回来时,吓坏了众人。 阿芜一边流着泪一边为她擦拭着伤口。 “怎么这么多鞭痕?居然还一直在流血,这,这脸上的伤痕如此之深,连嘴角都是......” 寒忘舒站在床边,双手紧握成拳。 “该死的叶平修,我要去扒了他的皮!” 星楼起身就要离去,被寒忘舒拦下。 “你说的叶平修,便是水穷牢内那个男人?”寒忘舒问道。 星楼点了点头。 水穷牢的主人便是叶平修,他身边一直跟着的荣亭是他唯一的副手,至于牢内是否还有其他人,有多少,这件事情谁都不得知。 据说叶平修是上神界天帝座下的一只金羽赤炼鸟,修行了万年才得以化作人形,但却为了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仙女偷了天帝最最爱惜的朝元丹,此丹百万年方可炼出一枚,服用者修为大增且可以增加千万年的寿命,天帝一直珍惜未曾服用,谁料到最后被一个低微仙女所吃。 事发后,仙女被处死,天帝因为极度喜爱叶平修,便将他贬下凡,去一处不起眼的城内,看守一座死牢,直到收集到一万十恶不赦之灵魂,送至冥界,方可重归天界。 居然是只神鸟? 想到他轻薄连璇泺的景象,他便忍不住想去拔了那臭鸟的毛! “这嘴上的伤……似乎是她自己咬的。”阿芜拿着沾满药的棉球为她擦拭嘴角的伤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最主要的是让泺儿将伤养好,早日启程回去。” 只有回到了玉门山,才是最安全的。 叶修平,我们的账,来日再算! 第65章 梦中人 夜里,寒忘舒将众人都赶去歇息,只有他一人守在连璇泺床边。 她睡得很沉,不知是做梦了,还是伤口扯的疼,睡梦中她止不住的皱眉。 寒忘舒将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她渐渐平静下来。 顺着额头,寒忘舒的手来到了她的唇边,那抹伤痕对于寒忘舒来说格外的刺眼,白日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轻轻抚过她的嘴角,寒忘舒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这是怎么了? 她只是,自己的徒弟而已啊…… 靠在床边,寒忘舒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他心里一慌,急忙起身。 刚打开房门就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连璇泺,她手中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你在干什么?”寒忘舒责问道。 看到寒忘舒,连璇泺似乎是忘记了疼痛,咧嘴一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痛的呲牙咧嘴。 “嘶……师尊,我,就是饿了,去楼下要碗面吃。” 接过她手中的碗,寒忘舒搀扶着她,走进屋内。 “为何不叫醒我?” 连璇泺“嘿嘿”一笑,坐下看着寒忘舒,说道:“看师尊你睡得沉了,不想打扰你了,这几日,累坏了吧。” 将面放在她面前,寒忘舒面对她而坐。 “快吃吧。” 连璇泺搅了搅碗中的面,突然没了胃口。 她摸着嘴上的伤口,微微发愣。 寒忘舒以为她在想着叶平修,有些恼怒道:“伤口未好不要触碰,你若吃不了面,我去帮你要碗粥来!”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气,连璇泺急忙摇摇头。 “我能吃,我能吃……” 这碗面让她觉得难以下咽,不是因为难吃,而是从寒忘舒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让她无所适从。 为何她觉得今日的师尊,与以往有些不同,莫不是,在责怪自己逞强出头? 但以她对寒忘舒的了解,她这么做只会得到他的认可与理解。 可这又是为何...... 难道! 师尊看到了那鸟人欺负自己的画面? 咽下最后一根面条,连璇泺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师尊,你当时救我出来的时候,我......” 寒忘舒知道她想问些什么,回答道:“你当时已经昏迷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寒忘舒反问道。 她是想问自己有没有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热吧? 连璇泺眨眨眼,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看到才对,自己也不能明着问他,毕竟,这么丢脸的事情。 “没什么,师尊,你忙活一天了,回去歇息吧,我这里一个人没有关系的。” 她的嘴角沾了些汤汁,寒忘舒抬手轻轻为她擦去。 手忽然一顿,他看到连璇泺无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他尴尬的收回了手。 寒忘舒的手有些泛冷,但指尖细腻光滑,连璇泺竟有些舍不得让他收回去。 他起身,端过空碗,说道:“我回去了,你好生歇息。” 转身的那一刹那,连璇泺拉住了他的衣袖,在身后轻声说道:“师尊,谢谢你......” 手指轻颤一下,他随后说道:“你我师徒,无须道谢。” 衣袖从她手中滑走,是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带进来一股稍有凉意的风。 他忽冷忽热的态度让连璇泺觉得他是不是带有一些精神分裂。 连璇泺撩开袖子,手臂上的疤痕已经渐渐开始结痂,但是稍不注意轻轻一碰还是会渗血。 不过还好,洗脱了自己的罪名,没有给玉门山蒙羞。 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踏实,很久未做梦的她今夜居然做了一宿的梦。 奇奇怪怪,不明所以的梦。 梦中,她身着一身黑红相间的衣袍站在一个悬崖边上,悬崖下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看不清深浅。 在她面前不远处,是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一把泛着青光的剑指向她。 这是......师尊? 她看不清楚前方是何人,但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今日,是该做个了断了。” 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师尊!可她为何,就是看不清楚他的脸呢? “你早就想杀我了,对吗?” 梦中的自己面无表情,甚至带着几分愤恨,愤恨中还有一丝委屈,一丝不甘,一丝质问。 眼中的泪水在打转,她眨着眼,努力让泪水不流下。 “你若肯回来,我会想办法......” “我回不去了!” 连璇泺怒吼道。 她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直到退到悬崖边缘。 “你欺我,瞒我,利用我,为的就是将我一网打尽,寒忘舒,你好心机啊。” 说着,泪水还是不受控制流下,梦里的她很绝望,她可以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生无可恋的绝望。 “泺儿,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可以为你抵挡这一切!” 连璇泺摇着头,笑着说道:“我不会再信你了......寒忘舒,我要让你后悔,一生一世!” 说罢,她转身一跃而下,黑色的群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泺儿!” 她惊醒,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后背几乎被汗水浸湿,伤口被汗水蛰的有些泛疼。 连璇泺皱眉,忍痛起身换了身衣衫,推开窗户,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看到在客栈门口围了一群人,人群的正中央,是那日冤枉她是杀人凶手的妇人。 她跪在人群中央,低头不语。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泺儿,你起了吗?” “我起来了!” 阿芜推门而入,走到她身边,问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回答道:“嗯,好多了。” 阿芜看了一眼楼下,说道:“你应该也看到了,是那日诬陷你的人,她今日来,是来道歉的。” 道歉? 这是连璇泺没有想到的,她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披了一件外袍,在阿芜的搀扶下,连璇泺又是一瘸一拐的下了楼。 看到连璇泺,那妇人几乎是跪着爬到她面前。 “对不起姑娘,对不起,我那日属实是伤心过了头,才,才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姑娘!”她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连璇泺哪里受得起此等跪拜,她急忙蹲下想要去将她扶起,却牵动了伤口险些坐到地上,幸亏身后有阿芜将她扶住。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姑娘不原谅,我便长跪不起,直到姑娘原谅!” 她轻叹一口气,忍着痛半跪着,与夫人面对面。 “我从未怪过你,你无须往心里去,是有人刻意陷害,不关你的事情。” 妇人看着她,泪水不减只增,哭得更加汹涌。 连璇泺心里倒是有一丝安慰,可是人性,不就是如此么? 知错愿意承担,愿意请求原谅,便是极好。 第66章 你是否后悔收我为徒 因为赤炎水的侵蚀,连璇泺的伤好的极慢,休养了五日伤口才停止了渗血。 她每日昏昏沉沉的,醒半日睡一日。 今日是万花节最后一日,星楼早早的便来到客栈,等着连璇泺苏醒。 听到屋内的动静,星楼敲敲门,轻声说道:“泺儿,你醒了吗?” 连璇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扶住桌角。 伤痕虽然已经止血,但是她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有时会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 门外传来了星楼的声音,她定了定神,稳住自己的身子,走到门口。 看到连璇泺的那一刻,星楼原本的兴高采烈却被深深地担忧覆盖。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星楼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不烫啊…… “好了。” 拉下她的手,连璇泺说道:“我只是睡得太久了而已。” 星楼举起手中的一个绣花丝绸袋子,说道:“那我今日就带你出去转转吧。” 她看了一眼袋子,问道:“这是?” 坐在镜子前,看着星楼在她脑袋上一顿操作,她不禁皱眉。 半晌过后…… 这花里胡哨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她头上点缀着极小但是做工极其精致的琉璃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会闪着五彩缤纷的光芒。 右眼下也有一颗白色的荼靡花。 身上的衣衫与如琉璃花一般有着奇光异彩,她竟一时认不得这镜子中的人是谁。 “这是什么打扮?” 星楼最后为她整理了一下发髻,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今日是万花节最后一日,这日是城中每次万花节最最繁华隆重的日子,有很多啊,你在玉门山没有见过的东西,好玩儿的事物,你既然来到了这里,我肯定是要带你好好逛一逛的。” 连璇泺无奈一笑。 “可是,也不必穿的这样夸张吧?” “不夸张不夸张!今日所有未出阁的姑娘都会盛装打扮,你这个呀,已经算很低调的了。” 她摇了摇头,罢了,一身衣服而已,穿什么不是穿,况且她闷了几日,也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说不定,出去放放风,会好一些。 寒忘舒端着一碗白粥,走到连璇泺的房门前,见门轻掩着并未关紧,刚想要推开,便透过屋内的镜子看到了坐在镜前的连璇泺。 她脸色虽然一直不太好,但今日配上些淡妆,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镜中的她莞尔一笑,比平时多了些端庄。 这么看来,她并不比阿芜差到哪里去,只是平时疯疯癫癫惯了,难得见她这样温婉。 “师尊?” 透过镜子她看到寒忘舒站在门前,一直未进来。 寒忘舒看了她一眼,推门而入,将粥放在桌上,看到她这一身打扮便问道:“如此打扮作甚?” “今日是万花节最后一日,我想……”连璇泺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寒忘舒没有抬眼,只是将粥递到她面前,说道:“吃些东西,我陪你们一起。”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连璇泺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 过路的男子无一不向她的方向投来色眯眯的眼神。 她这个样子,真的很招人! 一顶带着白纱的斗笠突然扣在了她的头顶上。 寒忘舒的声音冷冷的从后方传来。 “戴好,不许摘。” 可是,这样星楼辛苦为她准备的造型,不都毁了嘛。 “没关系,既然是紫月仙尊吩咐的,那便戴好吧。”星楼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寒忘舒。 这话,明显是对着他说的。 你那点儿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 连璇泺比以往沉闷了许多,换作平常,她早就蹦蹦跳跳不知去了何处,如今却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寒忘舒身旁,很少言语。 斗笠下的连璇泺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微的汗珠,她现在甚至出门走几步便会气喘。 “怎么样?身子有不舒服吗?”星楼在她身侧问道。 连璇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街上人熙熙攘攘,竟有些拥挤,两边的商贩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络绎不绝。 忽然一串泛着金黄色光芒的糖葫芦出现在她面前。 顺着糖葫芦看去,是寒忘舒一脸冷冰冰的冰块脸。 “谢谢师尊!” 她的心情瞬间大好,已然忘记了身体带给她的不悦。 前方堵的水泄不通,人声嘈杂。 “前面怎么了?”连璇泺边吃糖葫芦边问道。 “呦,是仙君大人啊。” 现在自己在万花城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前面啊,是咱们万花城有名的轻姻阁,历来城中得富家小姐到了出阁的年纪,都会择一吉日上阁楼,抛绣球招亲。” 抛绣球招亲? 这可比逛街有意思多了! 轻姻阁四层之上,一个身着红色喜服,手捧绣球,一脸娇羞的女子站在拦前,她虽然低着头,但是目光扫视着下方所有人。 虽然白纱遮住了她的目光,但是连璇泺可以清楚的看到招亲的女子将目光停留在了她身旁。 莫不是…… 连璇泺扭头看了一眼寒忘舒。 她看上师尊了?! 抛绣球正式开始,红色的绣球无一例外全部被抛向她们所在的地方。 连璇泺将寒忘舒拉到身后,虽然只到他肩膀,但是小小的身躯护在他身前,倒显得寒忘舒有些弱小。 那女子明显不甘心,几次抛绣球依旧向着连璇泺投来。 “什么情况?为何她投了这么多次都无人可接?她到底要投多少次啊?” 连璇泺摘掉斗笠,死死的盯着楼上的女子。 女子忽然向后退了一小步,不自然的眨了眨眼,随后她的绣球投向了其他方向。 “想做我师娘?下辈子吧……” 星楼在一旁好似看了一出好戏。 看来,这济世救人的紫月仙尊,这辈子怕是要一人孤独终老了。 夜晚,万花河上灯火通明,各色的花灯漂浮在河面上,好不壮观。 “这些啊,都是许愿河灯,只要心诚,便会灵验。” 星楼手中捧了一盏梨花河灯,放在了连璇泺手中。 她蹲在河边,楞楞的看着河面上的花灯。 “为何发呆?” 寒忘舒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蹲坐在台阶上。 “师尊。” 她笑了笑,说道:“若不是我,咱们应该已经回到莫灵山庄了吧?作为师尊的徒弟,却如此没用……” 说着,她低下了头。 寒忘舒看着她有些落寞的侧脸,想伸手抚摸一下她的头顶,却停在了半空中。 他收回手,说道:“你不必这样想,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徒弟。” 连璇泺回头,眼睛里似乎有光。 “师尊,你有后悔过,收我为徒吗?” 寒忘舒看了她一眼,随后盯着河面上的花灯,说道:“我从未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包括你。” 第67章 三世轮回 连璇泺点燃了梨花河灯,俯身将灯慢慢放入河面上,看着它渐渐飘远,她双手握拳抵在下颚上,声音虽小但足以让寒忘舒听的清楚。 “我希望,不仅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可以做师尊的徒弟。” 在花灯的映照下,连璇泺的侧颜若隐若现,泛着微光的琉璃花将她称的肤若凝脂。 一道目光向他们的方向投来,寒忘舒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是谁,在暗中窥探他们…… 另一边,星楼暂与连璇泺二人分开,她独自一人前往水穷牢。 站在牢前,她看着紧闭的大门,手握成拳,抬脚刚要进去,便被人喝住。 “神女是有何事,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来我这水穷牢,不嫌晦气吗?” 星楼回头,是叶修平。 他怎么出来了? “你……” 叶修平从暗处走来,手中拎着一盏荷花灯。 “多亏了神女送来的礼物,让我能够有幸在万花节最后一日,看看这盛世繁华。” “我来,不是和你废话的。” “哦?” 叶修平把玩着手中的灯,慵懒的看了她一眼。 “为她?” 星楼伸出手,看着他,说道:“给我。” “不知神女所说何物。” “解药!赤炎毒的解药!”星楼吼道。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连璇泺这些日子身体的变化,灵力正在慢慢消散,整日昏昏欲睡,总爱出虚汗,这是中了赤炎毒的症状。 星楼知道她之后的身份,之后,百毒不侵,她至今搞不清楚,连璇泺是如何中的赤炎毒。 一旦灵力消散到一定程度,中毒之人便会全身筋脉而断。 “我的东西,岂能是你说要便能要去的?” 说罢,叶修平绕过她,准备进去牢内。 “那你要怎样才肯?!” 她绝对不能看到连璇泺出事! 叶修平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紫色的瓶子,星楼步履蹒跚的走在街上,她捂着心口,脸色白的骇人。 客栈门前她遇到了放河灯归来的连璇泺与寒忘舒。 “星楼!” 连璇泺迎了上去,看到她的状态,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舒服吗?” 将药瓶往袖中藏了藏,星楼努力扯出一丝笑容。 “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语毕,她疾步离开,生怕被连璇泺看出一丝端倪。 星楼屋内,她躺在床榻上,捂着心口,止不住的翻滚,浑身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险些咬破自己的双唇。 一双冰凉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是寒忘舒,早在客栈门前,他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疼痛渐渐消失,星楼大口的喘着气,稍微平静之后,她看向寒忘舒,虚弱的说道:“多谢......” 寒忘舒皱眉问道:“你体内的妖丹,哪儿去了?” 星楼微怔,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挣扎着坐起,她将置于枕下的紫色药瓶交给他。 “这是赤炎毒的解药,快给泺儿服下。” 她居然用自己的妖丹换来了赤炎毒解药? “你去找了叶修平?” 星楼点点头。 “赤炎毒只有他能解。” 她思索一番,又对寒忘舒说道:“这件事,还请仙尊不要告知泺儿,请为星楼保密。” 星楼是修炼上万年的花妖,失去妖丹虽然损了她三分之二的修为,但是好在她内力深厚,不至于被打回原形,只是需得万年,方可重新修结妖丹,在此期间,她的修为,都比不过一个刚刚修炼成人的小妖。 “你为何,如此帮她?”寒忘舒不明白,连璇泺与她此前并无任何交集,怎的会对她如此好,不惜用妖丹作为代价,也要保她的性命。 靠在床头,星楼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寻了她三生,等了她三世,你说,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呢?” 当初的星楼,只是一个刚修炼为人的小妖,对于这个世间的所有事物都新奇不已,不懂好坏,不知世道险恶。 她妖力纯净,一出世便遭到其他妖邪的追捕。 她浑身是伤,踉踉跄跄的在树林中奔跑,身后便是一直在追捕她的黑金鸟。 “小小花妖,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束手就擒让你好吃了我?我可没那么傻!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想吃我,下辈子都不可能!” 黑金鸟立于树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口气倒不小!狂妄自大!” 正当他准备发起进一步的攻击,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人很多。 “这次且先放过你,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黑金鸟展翅飞走,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星楼才放松警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声音嘈杂,星楼皱眉,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个华丽打扮,但是只是略施粉黛的女子,看到她清醒,女子微微一笑。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星楼警惕的盯着她,起身缩在角落里。 “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被很好的上了药,包扎的很是工整,可以看出来对方用了心。 “是,你救的我?”星楼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声音很是温柔。 “你何故会晕倒在树林中?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是只妖,若是直接说出来岂不是会吓坏她? “我,我得罪了人,惹仇家追杀......不过不管怎样,感谢姑娘救了我。” “我叫楚若君,姑娘你呢?” “我叫星楼!” 自此,星楼便跟着楚若君,一路随她进了金炎国,看着她放着皇子王爷不嫁,非要下嫁给一个将军,最后因为将军谋反,她中毒溺死水中,将军也在牢内毙命。 “楚若君......所以,你寻了她三生三世?” 星楼点了点头。 每一世她即将要寻到连璇泺的时候,她都死于非命,只有这一次,她见到她时,她活蹦乱跳,完好无损,所以,她要守护她,哪怕付出所有。 寒忘舒沉默,他握紧手中星楼几乎用命换回来的解药。 “放心,她会没事的。” 星楼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这一世,有她,有寒忘舒在,定能保她无虞。 第68章 城毁 “人呢?” 苏雪略带怒气的看着眼前一副悠然自得手中转着一把折扇的叶平修。 “我放了。”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扇子,苏雪踩在脚下,看着他的眼睛,质问道:“放了?你如此轻描淡写的告诉我你放了?” 看不出叶平修的表情,他只是谈谈的看了一眼苏雪,随后说道:“你们一个个的来我这里,一个要活,一个要死,麻烦下次请你们商量好了再来,否则我很难做的。” 对于叶平修来说,还是星楼的妖丹更加有吸引力。 苏雪眼睛眯了一下,莫不是,长陌也来了? “除了我,还有谁来过?” “我既替你保密,自然也要为对方保密,所以,无可奉告。” 窗外树影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 叶平修起身立于窗前,正巧看到对面酒楼窗前的一道目光也正在看着他。 是长陌。 他稍稍歪了歪头,目光掠过叶平修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苏雪。 由于窗的遮挡,苏雪并未看到长陌。 叶平修挑眉,邪魅一笑。 长陌则是面无表情的缓缓将窗关上,他这一动作,叶平修已然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绿豆糕,放在鼻前轻嗅了一番,笑着对苏雪说道:“今日感谢苏小姐的招待,来日,叶某再还。” 说罢,叶平修拂袖离去,只留下双拳紧握,身子轻轻颤抖的苏雪。 长陌,你非要保她是吗?这么多年,你到底将我置于何位? 她眼眶微微泛红,将泪水努力的咽了下去。 反正如今在长陌眼里她已经是个坏透了的女人,索性,她就坏到底好了...... “果然,他们家的绿豆糕,就比对面那家做的好吃多了。” 叶平修一边吃着绿豆糕一边品着茶,对长陌说道。 轻轻瞟了他一眼,长陌冷冷的的说道:“这次你做的很好。” “哎,提前说明一下,我这么做并不全是因为你,着实是那小花妖的妖丹太过于诱惑,这一半的功劳啊,都要归功于她!” 长陌垂了垂眼皮,沉默不语。 “我只要她平安。” 叶平修放下手中的糕点,扭头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你就如此心仪那丫头?粗鲁又粗俗,哪儿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虽说长得还不错,可照你的自身条件,世间好的女子大把随你挑选,如何就看上了她?” “她就是她,任何人也替代不了。”长陌开口道。 叶平修无奈的摇摇头。 “这么喜欢她,直接打晕带走便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长陌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和我走,这样,她才不会再离开我。” 无奈的笑了笑,叶平修未再说话。 这些痴情种的心理,他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经过几日的调休,连璇泺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在此处耽误了不少日子,是时候该离开了。 星楼坐在桌前,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连璇泺,闷闷不乐的说道:“你们这就要走了吗?不再多住些时日?” 连璇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一脸忧伤的星楼,起身坐到她身边。 “原本前些时日就该离开的,因为我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日子,是该走了。” 她握住星楼的手,她双手冰冷,连璇泺不禁皱眉道:“你这几日脸色不好,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星楼笑着说道:“没有啦,只是这几日城中事情繁多,有些累罢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道:“等我处理完事情,到时我可以去玉门山找你吗?” “当然可以,你随时来,我随时欢迎。” 连璇泺伸手为她理了理散落在胸前的发丝,温柔一笑。 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她越发觉得与星楼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是,认识了许久许久。 星楼站在城墙上目送着他们远去,她轻咳一声,嗓中一阵腥甜,一丝血从嘴角溢出。 心中忽然有一丝慌乱,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神女!神女不好了!” 十几个人向着星楼的方向狂奔而来,面露惊恐之色,他们衣衫褴褛,脸上带着丝丝血迹。 “发生了什么事?!” 她急忙从城楼上跑下,快步向前扶住了一个即将要跌倒的老者。 “神,神女......你快去看看吧,有个,有个女人,她带着许多,许多穿着怪异的人,见人就杀,见人就杀啊......” 她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见人就杀...... 为何连璇泺前脚刚走,她们后脚就来了? 敢动我城中的人,到底是谁,活腻了吗?! 苏雪冷眼看着街道两旁不断求饶的人,她的裙边溅了几滴鲜血,她面露嫌恶的对身旁的杀手说道:“离远点儿杀,别脏了我的裙子。” “是!” 刀光乍现,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传来,空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求饶声此起彼伏,可苏雪始终不为所动。 “住手!” 苏雪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看着一脸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好似随时便能晕倒的星楼,她浅浅一笑,声音轻柔。 “来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滥杀我城中之人?!”星楼双眼猩红,声音怒不可遏。 “你便是万花神女,星楼?” “你到底是谁......” 苏雪换环顾四周,扫视了一圈地上的死尸,淡淡说道:“在你将连璇泺救走的那一刻,应该可以想到如今的局面。” 星楼皱眉,她是冲着连璇泺而来的? “你要做一个圣人,就要承担一个圣人该承担的后果,你要明白,他们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玉手一挥,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刀起刀落声。 “不要!” 星楼袖中甩出数条藤鞭,将苏雪身旁的杀手挥倒在地。 “呵,区区一个没了妖丹的花妖,也妄想能够阻止我?” 放出藤鞭已经耗尽了星楼最后一丝力气,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救不了任何人,也包括自己。 连璇泺骑在马背上,止不住的回头望去。 “泺儿,你怎么了?” 从万花城出来之后她便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旁的阿芜忍不住担心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不安,我......” 她忽然驾马来到寒忘舒身旁,说道:“师尊,我心里很不安,我想回去一趟,我总觉得万花城会发生什么。” 寒忘舒看了她一眼,对众弟子说道:“大家停一下,先在此处休整,我们去去就回。” 说罢,他与连璇泺驾马向反方向驶去。 第69章 生来便该死的人 “星楼!” 星楼猛地睁开双眼,眼前已经不是浸满鲜血的万花城,而是一片白色的纱幔,她这是…… 身旁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她微微转头,看到连璇泺有些泛红的眼眶。 “泺儿……” 听到她的声音,连璇泺急忙拭了拭泪。 她与寒忘舒赶到万花城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空气中弥漫着是腐肉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眼前的画面震惊了二人,他们离开不过一下午时间,怎料到已经物是人非。 “为何……” 火光倒映在连璇泺的瞳中,她紧紧攥着缰绳的手关节渐渐泛白。 “驾!” 她驾着马向城中奔去,怎料城门火势太大,马儿根本不敢跨过去,只在门前不住的打转。 “泺儿!” 寒忘舒下马,拉着她所骑马儿的缰绳,用手轻轻安抚着。 待马儿安静下来,寒忘舒说道:“马儿本就怕火,如何过得去,下马!” 寒忘舒召出青渊剑,带着连璇泺御剑驶于万花城上空。 城中尸横遍野,已经见不到任何东西活着的气息。 连璇泺远远的便看到在一堆尸身堆砌的“山尖”上,站着一个紫衣女子。 “是她?” 寒忘舒脱口而出。 “师尊你认识她!?她是谁?”连璇泺焦急的问道。 寒忘舒皱眉,并未回答她。 他感觉到攥着他腰间衣衫的手忽然一紧,寒忘舒回眸,顺着连璇泺的目光向下望去,看到了混在血泊中的星楼。 星楼蜷缩着身子,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女孩子,脸上满是血渍,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看清楚她在很努力的护着怀中的孩子,单手支撑着身子,不甘的看着上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女人。 怎料那人只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从袖中飞出的一根银色蚀骨钉穿过了星楼怀中小女孩的胸膛,而后又刺进了她的胸口下方。 “星楼!” 连璇泺召出星月剑,一道凛冽的剑光掠过苏雪的发丝。 若不是她反应快,向后躲闪了一下身子,现在怕是已经身首分离。 苏雪看向剑光来的方向。 好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还正愁找不到你呢! “星楼!” 连璇泺逼退苏雪后,几乎是踉跄着跑到星楼身边。 她怀中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可星楼却还依旧紧紧抱着她。 胸口下方的伤口在不断的流着血,星楼双目紧闭,脸色白的让连璇泺觉得有些害怕。 “星楼?星楼?” 连璇泺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声音,星楼竟缓缓睁开了眼。 “泺……儿……” 她垂下眼皮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意识到这柔软的身体已经逐渐变得冰凉,星楼痛苦的闭上眼,她大口喘着气,顾不上伤口的疼痛,她挣扎着想起身,想杀了那个宛如恶魔一般的女人。 明白她想做什么,连璇泺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痕,说道:“我来。” 起身,与苏雪面对面。 她不明白是有何深仇大恨会让她屠尽一个城,连妇孺孩童居然也不放过。 天空中乌云密布,阵阵狂风袭来,连璇泺雪白的袍子被风吹起,星月剑泛着幽幽的光芒。 周遭充斥着房屋被烧毁,房梁坍塌的声音。 苏雪静静的看着她,忽然笑了。 “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我要你死!” 连璇泺耳后再次泛起微微红光,待寒忘舒落地之时,便看到她犹如一支箭一般射出,快到身影模糊。 “泺儿!” 他心下大惊,却为时已晚,此时的连璇泺早已经与苏雪扭打在一起。 连璇泺几乎是招招致命,苏雪的额头已经浸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也出现几道剑痕,鲜血淋漓。 为星楼止住了血,寒忘舒将她抱到一处稍微隐蔽些的地方妥善安置,便迅速起身前去相助连璇泺。 连璇泺一剑刺穿苏雪的肩头,苏雪闷哼一声,低头看了一眼逐渐被染红的肩膀,抬眼微笑。 “他们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屠城不可?!”连璇泺吼道。 她心中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这件事情的发生必然与她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只是她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去相信这一城上万的百姓会因她而死! 当初万花节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阖家欢乐的气息还未散去,现在只剩下皑皑白骨,一切全部烟消云散。 “因为你啊,因为她救了你,小小花妖也敢自不量力,居然用妖丹将你换了出来,她既敢做,那么必然要承受这样做了的后果!”苏雪轻描淡写的说道。 连璇泺的手颤抖着,即便是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可这么赤裸裸的将真相摊开在她面前,她几乎崩溃。 “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呵……” 苏雪的笑更加灿烂,却让连璇泺觉得无比胆寒。 “有些人,她生来便是罪……而你……” 她忽然抬手抓住了剑,鲜红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 苏雪的眼中带着丝恨意,愤怒,不解以及嘲讽,声音中带着细微轻颤。 “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 她不解,为何一个从未谋面的人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自己到底是谁? 一道银光闪过,星月剑从连璇泺手中滑落,她看向侧方来人。 “长陌?” 长陌单手抓住摇摇欲坠的苏雪,双唇紧抿,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听到连璇泺唤他的名字,表情才变得柔和一些。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在火光的映衬下,不知是连璇泺看花了眼,还是长陌本就是如此神情,那是一双充满情愫的眸子,深情且愉悦。 “你们……是一伙儿的!” 星月剑再次回到她手中,被连璇泺针锋相对,长陌不但不恼,反而用更加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此事我日后再向你解释,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好时候,等我处理完,自会去找你,亲自和你说明这一切!” 语毕,他带着苏雪,消失在已变成一片废墟的万花城上空。 “站住!你们不许走!” 寒忘舒拉住想要去追他们的连璇泺,说道:“莫要去追了,我们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情做!” 她回头看了一眼寒忘舒,目光锁定在了蜷缩于角落中的星楼。 “师尊你早就知道了?”连璇泺质问他。 握着她手腕的右手一紧,寒忘舒随后点点头。 她忍住不哭,下唇被咬的已经渗出丝丝血迹。 挣脱开他的手,连璇泺向星楼走去,寒忘舒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右手,心中五味杂陈。 第70章 烟消云散 星楼看着眼前的连璇泺,她想起身,但胸口下方的伤口让她疼到无法喘息,眼前一片眩晕。 “你不要动,小心牵到了伤口。” 她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连璇泺,问道:“我,我的万花城呢?城内的百姓......” 连璇泺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的神情哀伤,眼睛肿肿的,眼底满是悲伤。 她猜到了,她还记得在她晕倒的前一秒,火光冲天的景象。 万花城,没了,万花城的百姓们,随着那场大火,全部消失殆尽了。 星楼越发感觉无力,她初到万花城的时候,那里还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偏僻城池,百姓们饥寒交迫,从不知肉为何物,没有收入来源,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她花了近五十年的时间改变了这片苦寒之地,自此,改名万花城,她一边等着连璇泺,一边看着这里的百姓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她见证了万花城内的变迁,从贫穷到富有,从冷清到热闹,如今,一抔黄土,随风而散。 “什么......都不剩了吗?”星楼哽咽道。 “嗯。” 连璇泺微微点了点头,将脑袋转了过去,轻轻吸了吸鼻子。 泪水打湿了枕,星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或许,这便是因果轮回吗? 夜晚,连璇泺手上拿着一壶酒,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客栈后院的屋顶上。 她仰头看着满天的星空。 今夜的星星,似乎格外的多。 “是你们吗?你们都化作星星在看着我们吗?” 连璇泺苦笑着,苦涩的泪水混合着浓烈的酒流进嗓中,进入胃里。 深秋的夜,格外的凉。 她的发丝被风吹起,在空中凌乱的飞舞着。 感觉到身边来人,连璇泺并未回头,便知道来者何人。 “师尊。” 她轻唤了一声。 寒忘舒微微叹气,坐在她身边。 二人相对无言,只是这么一直坐着,坐着。 “为何,没有阻止呢?” 最终还是连璇泺最先开口道。 寒忘舒扭头看着她,她的眼睛肉眼可见的红肿,神情憔悴。 他要如何阻止?眼看着连璇泺去死吗? 哪怕就算星落没有去救她,他也会想尽办法将她救出。 只是如今这般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死我一个便死了,死我一个就好了......” 连璇泺仰头将酒一口全部喝下。 “师尊。” 连璇泺转头看着寒忘舒,半晌,她问道:“我到底是谁?” 寒忘舒一怔,说道:“你就是你,你是我的徒弟,连璇泺。” “是么?” 她目光呆呆的,有了明显的醉意。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如今,却有这么多人想要要我的性命......” 连璇泺始终不明白,魔族为何一直对她步步紧逼,誓要取她的性命? “师尊,你当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寒忘舒双手紧握成拳,他抿了抿嘴,说道:“你不要多想,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连璇泺晃晃悠悠的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说道:“没酒了......” 随后靠在了寒忘舒的肩头,喃喃自语道:“我对不起星楼,对不起万花城所有死去的百姓......该死的人是我......只是我啊......” 接下来便再没了声音。 寒忘舒眉头紧皱,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自认为能够保护天下苍生,可是却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好。 伴随着一阵酒壶落地的破碎之声,他身侧之人身子开始向前倾倒,寒忘舒将她一把搂进怀中。 连璇泺已经沉睡过去,眼角挂着明显的泪珠。 寒忘舒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他忽然有一丝慌乱,有一丝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无助。 心里竟有一种想法,他有些后悔,当年的举动。 “若你知道了真相,会如何呢?” 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寒忘舒缓缓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几日,星楼基本上不吃不喝,找打了一片偌大的空地,亲手挖了将近上千个衣冠冢,她返回万花城,将所有能找到的百姓遗物统统带了回来,安葬在衣冠冢内。 连璇泺想上前帮忙,却被她拒绝。 “我要亲手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连璇泺投去一个宽慰的笑容。 连璇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树下,一直安静的陪着她。 哪怕她的双手挖出了鲜血,也从未停止过。 星楼跪在上千座衣冠冢前,双手交叠平于胸前。 一叩。 二叩。 三叩。 每一叩额头都重重的磕在地面上。 “大家放心,我星楼在此起誓,一定会手刃凶手,为大家报仇雪恨!” 连璇泺强忍着泪水,在不远处与她一起跪下。 上陌殿内。 那日长陌将苏雪带回来后,便一直将她囚禁在殿内,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出。 “你答应过我,不做伤害她的事情!” 苏雪跌坐在地,捂着一直流血的肩头,费力的抬眼看着他。 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他不是找巫医替她疗伤止血,而是质问她。 “我后悔了,不行吗?” 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她在嘲讽自己,无论自己做的再多,也比不上她! “我警告过你,如若你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 她倔强的对上他的眼神,冰冷,毫无感情,甚至有着一丝杀气。 苏雪有些懵,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长陌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口某个东西碎裂的声音。 “长陌,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长陌垂了垂眼皮,思索半晌后开口道:“只要你不伤害她,我们还是很好的家人。” 家人? 这么多年来她就换来了家人两个字...... “哈哈......” 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原本捂着伤口的手也垂了下来。 这时,长陌才看到她的伤口,不过也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后说道:“我会叫巫医来,这段时间,你就在上陌殿内好好养伤,哪儿也不要去。” 他这是要囚禁自己吗? “我还有任务在身......” “我会去和魔尊说清楚,你这段时日,不适合出任何任务。” 他不过是怕自己再去伤害连璇泺罢了。 苏雪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手的鲜血,她心中的恨意变得更加浓烈。 你为何要出现?若不是你,我们现在仍旧会像之前那般相处融洽。 连璇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71章 陈年旧事 经过几日的波折,他们终于回到了莫灵山庄。 而此时的莫灵山庄,早已乱作一锅粥。 莫云此前身体便一直孱弱,那日送他们出门时便已是强撑着,如今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只能一直卧床,连下地走路都已经不能。 听说寒忘舒等人归来,她执意要亲自来迎接,可还未走出屋门便一头栽倒在地,至今未醒。 “这莫姑娘,竟如此爱慕紫月仙尊?宁愿晕倒也要亲自出来迎接。” 星楼一句感叹引得寒忘舒不悦,向她投来一个“多嘴”的眼神。 “我们还是去看一眼吧。”一旁的阿芜说道。 毕竟是因为自家师尊才间接的导致莫云晕倒,去看看她,也是情理之中。 见到莫云此时的样子,连璇泺才懂得那句“我见犹怜”是何意思。 纤长的睫毛有些微微颤抖,脸色虽白的有些骇人,但也能够看出脸颊透着些丝丝微红,玲珑般的薄唇有些许干涸,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莫剑匆匆赶来,看到星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对着寒忘舒双手抱拳行礼。 “仙尊。” “莫庄主。”寒忘舒客气的回礼道。 “各位路上辛苦,还来看舍妹,莫某感激不尽。” 星楼皱眉,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莫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她随后走向莫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星楼!” 连璇泺低声喊道。 守在床边的丫鬟被她的动作惊吓到,不知所措的看向莫剑。 只见莫剑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星楼,对着丫鬟点了点头,这才为星楼让开了位置。 半晌过后,星楼轻轻放下莫云的手,为她理了理被角,回到连璇泺身边。 “可是有感觉到什么?”一旁的寒忘舒率先问道。 虽然星楼没有了妖丹,但是她修为甚高,拼武力她拼不过,但是要拼内功,在场的人怕是只有寒忘舒能够与之匹敌。 星楼看了一眼寒忘舒,随后将目光转移到了莫剑身上。 “莫庄主,我们之前见过,对吧?” 莫剑表面上波澜不惊,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的说道:“姑娘可是认错人了,在下,并未去过万花城。” “唉?”星楼脑袋一歪,疑惑地说道:“可是莫庄主,我并未说我来自万花城啊。” 笑容凝固在脸上,莫剑暗暗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可否请各位,移步至内厅?” 内厅的气氛有些沉重,莫剑的手指有些不安的敲打着桌面,而后问道:“不知星楼姑娘,看出了云儿有何异常?” “她少了两魄。” 莫剑震惊的抬眸,紧紧盯着星楼。 “少了两魄?为何会......” 他一直将莫云保护的很好,自老庄主走了之后,他们兄妹二人便相依为命,莫云对他来说便是最最重要的人,宛如一颗珍宝一般将她捧在手心,只是从前几年开始,莫云的身子忽然变得孱弱,病势来的稀奇,便寻了名医都无药可治,日日只能靠着汤药吊着。 “莫庄主可还记得,多年以前的一桩旧事?”要不是星楼的提醒,连璇泺险些忘记了此次回来的主要目的。 “不知姑娘指的是......”莫剑问道,他不确定星楼所说的,是否是那件他永远不想再提及的事情。 连璇泺从腰间解下了聚灵囊,对莫剑说道:“这里面,装着一个女妖邪,名为风纤纤。” “?!” 风纤纤? 看到了莫剑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连璇泺与星楼互相看了一眼,果然如她们所想的没错,风纤纤与莫剑的关系不一般。 “她是否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连璇泺问道。 “不是!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莫剑想都未想便回答道。 风纤纤对他来说好像是一块令人作呕的物件,让他避之不及,急于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似乎是听到了莫剑的回答,聚灵囊忽然开始躁动,差点从连璇泺手中逃脱。 好不容易以自身灵力暂且安稳住她,连璇泺无奈的说道:“事到如今,莫庄主还不打算说实话吗?令妹的情形如今你也看到了,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见莫剑犹豫不决,星楼开口问道:“当日莫庄主尾随泺儿他们进入万花城,我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据我所知,此次诛邪大会,莫庄主的线路,似乎与泺儿他们并不是一个方向,所以,你前去万花城,并不是诛邪这么简单吧?” 如今已然无法再瞒下去,莫剑缓缓开口道:“没错,我确实是受人之命,不过星楼姑娘有一点说错了,我并不是尾随他们去万花城,而是从诛邪大会第一天开始,我便跟着她们了,季芯柳,也是我安排的,为的,便是取连姑娘的性命。” 莫剑也要杀她? 她连璇泺究竟何德何能,引得四面八方的人都看她不顺眼,想杀之而后快?! “我与莫庄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故要杀我?!” 她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 要不是一路上众人相护,她早已身首异处,投胎下一世了! “姑娘与我是无怨无仇,但是你心里应该明白,真正想取你性命之人到底是谁,我不过是为了妹妹,一时糊涂罢了。”莫剑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一个一时糊涂,你的一个一时糊涂,险些要了她的命! “莫庄主的一时糊涂,可险些让本尊的爱徒丢了性命!” 寒忘舒的声音骤然降到冰点,只有连璇泺懂得,这样语气的寒忘舒,是起了杀心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师尊不近人情,哪怕自己是他的徒弟,唯一的徒弟,他待自己的方式也与他人无异,既不会说关心的话语,也不会温柔的问候,整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直到此次外出,她才发现寒忘舒内心也是个柔软之人,他居然会笑,会对自己温柔,甚至于,连称呼都变了,从前他都唤自己的大名,如今,也会叫她泺儿了! “是我的错,还请诸位谅解。”莫剑起身对着众人深深弯腰作揖鞠躬。 “你为她做事,莫不是她答应了你什么?”寒忘舒再次问道。 莫剑点点头。 “她说,只要事成,便会医好云儿,我原以为云儿的病虽蹊跷,但是是可以治好的,只是那些庸医医术低劣罢了,却没想到居然是......” “莫姑娘的事情定与风纤纤有着关系,她到底,是什么人?!”星楼追问。 思绪良久,莫剑走到木椅前,缓缓坐下,开口回答道:“风纤纤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连璇泺震惊的大喊道。 第72章 错付 xs7.com 当年,风纤纤是城内有名的乐姬,她所在的长乐戏楼几乎每夜都处在爆满的状态,城中不少富家子弟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让她为自己独唱一曲。 那时谁要是能够得到风纤纤的青睐,获得独自听曲的机会,都会炫耀好些天。 “一个唱曲儿的而已,靠着有几分姿色罢了。” “没错,谁知道她和那些男人们独自在屋内干些什么?难不成只是唱曲儿这么简单吗?” “说是乐姬,不过是打着卖艺不卖身的名号,立贞节牌坊罢了!” 几个妇人靠在离长乐戏楼不远处的石狮子前,边嗑瓜子边交谈着。 风纤纤对这些风言风语早已习惯,她拎着排了很久的队买来的红豆玉蓉糕走在大街上,耳边不时传来鄙夷之声。 “装什么装!” “看她那个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我便来气,我家男人已经好几天没碰我了,成天来这个戏楼,嚷嚷着非要听她唱曲儿!” 无奈的摇了摇头,风纤纤将糕点抱在怀中,加快了脚步。 头上的步摇叮叮作响,一身鹅黄色的百褶如意月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外加风纤纤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让人想不多看两眼都难。 他们所处的如意城近日极为不安分,因为水域湖泊众多,导致不少水祟上岸作乱,民不聊生。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云吞面摊应声而倒,锅碗瓢盆散落一地,摊主不住的在地上打滚,捂着自己的右小腿,表情痛苦至极。 风纤纤脑中并未多想,径直走了过去,随后蹲下查看。 摊贩老板的腿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正在往出不停的冒着血,不远处一摊黑色的物体正在蠕动,周围无人敢上前相助。 “你没事吧?” 风纤纤将他扶起,搀扶到一旁坐下。 她看向那滩黑色的不明物体,浑身湿漉漉的,身体柔软,看不清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眼尖的人看清楚了此物,大喊道:“是水祟......是水祟!” 周围人群哄的一下四处散开。 水祟上岸伤人,无人敢靠近。 受伤的老板面色凝重,脸色已经渐渐泛白。 眼见水祟正在逐渐靠近,风纤纤将自己手中的糕点向那滩水祟扔了过去。 这不扔还好,一扔可不得了,那水祟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二人来。 很明显他们躲不过,下意识的低头等待命运的审判。 半晌过去,他们依旧好好的蹲在原地。 风纤纤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墨蓝色长袍,手持银色利剑的男人护在他们身前。 那水祟已经消失在了他的剑下。 周围人拍手叫好。 在激烈的掌声中,风纤纤才完全回过神来。 她并未第一时间去道谢,而是对身旁的摊贩老板说道:“还能走吗?” 他摇了摇头,神情比方才更加痛苦。 她刚要扶起摊贩的老板,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我来帮你吧。” 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少年眉眼如星,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双唇,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二人将摊贩老板扶到医馆,少年支付了医药费,另外还塞给了他一些银钱,作为他修补摊子的费用。 “斩妖除魔本就是我们的职责,如今是我们失察,导致你受伤,还砸了摊子,这些钱,该赔。” 话不多说,将钱塞到摊贩老板的手中后,少年大步流星的离开,还未等风纤纤询问他的名字,他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大叔,你可知,他是谁?”风纤纤试探性的问道。 “姑娘你不知道?他便是咱们如意城中的修仙门派,莫灵山庄的少庄主,莫剑。” 莫剑…… 风纤纤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 经过此次事件,城中各处加派了修士,每日不间断的巡城,排查有无水祟出现。 这日,正好风纤纤没有客人,她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把玩着手帕,偶尔抬头看看天空中的繁星,偶尔,想想那日的少年。 正想着,忽然听到街上一阵骚动,风纤纤向下望去。 是他! 风纤纤激动的起身,眼睛里似是装满了星星,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那名意气风发的少年。 看的出来,他很是受城中姑娘们的欢迎。 他这样美好,自己与他,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风纤纤思虑半天,随后抱着自己的琵琶,快步下楼,趁莫剑要离开之时拦住了他。 看清楚来人,莫剑惊喜的说道:“是你?” 他居然还记得自己! 看到她怀中抱着的琵琶,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长乐戏楼,莫剑明朗一笑,问道:“你是长乐戏楼的乐姬?” 风纤纤点了点头,鼓起勇气:说道:“公子,多谢那日相救,我,我想作为感谢,可否邀请公子,前去楼内听戏?” 她忐忑不安,生怕莫剑拒绝了她。 没想到莫剑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 “好啊,早就听说长乐戏楼的乐姬琴技一流,今日有幸听得,在下还要感激姑娘的盛情邀请了!” 风纤纤心下雀跃,今日,她定要将最好的状态,最好的琴声,送给他! 此后,两人便像千里马与伯乐一般,莫剑经常来戏楼听她弹琴,虽不是单独在一屋,他每次,都会坐在大厅最前排。 日复一日,风纤纤芳心暗许,这天,她本想对莫剑诉说自己的心意,没想到,却收到了一箱子聘礼。 “这是什么?!”风纤纤问道。 “还能是什么?莫灵山庄给你下的聘礼啊!”房妈妈说道。 “莫灵山庄?” 难不成是莫剑?! 正当她满心欢喜的想要去莫灵山庄问清楚时,她等来了莫剑。 只见莫剑一脸深沉,瞟了一眼那刺眼的聘礼。 “莫公子,这些东西,是你……” “是我们山庄下的聘礼,我今日,是来给你送聘书的。” 莫剑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本子,风纤纤迫不及待的接过,打开细细阅读着。 很快,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这聘书上的名字,根本就不是莫剑,而是…… 他的父亲,莫老庄主,莫天虎! 莫天虎要纳她为妾?! “为何,为何会这样?为何是你父亲!!!” 风纤纤将聘书扔在了莫剑身上,她不可置信的向后退了几步,眼睛死死的盯着莫剑,想要他的一个解释。 “你告诉我,为何是你父亲……” 泪水止不住的流下,风纤纤身子颤抖,将身后箱子中的金银珠宝全部扔在地上。 “风姑娘放心,山庄没有女主人,你嫁过去虽然是妾,但会是莫灵山庄唯一的女主人。”莫剑说的毫无感情,与平常来捧她场,听她曲的莫剑完全不一样。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风纤纤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可她失望了,什么也没有,没有感情,没有不舍,没有怜惜。 “呵……” 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是自己错付了吗…… 第73章 真相 “后来,她便嫁给了你父亲?”连璇泺在一旁问道。 莫剑点了点头。 “可她既然嫁给了你父亲,那为何又会成了你未过门的妻子呢?”星楼不解的问道。 这一家人,可真是乱七八糟啊。 莫剑叹了口气,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在风纤纤嫁入山庄后的第三年,莫天虎便逝世了,死的突然,死的蹊跷,死的离奇。 “因何而死?”寒忘舒问道。 “血液流干而亡。” 干尸? “何人所杀?” 莫剑咬了咬下唇,道出了三个字。 “风纤纤。” 莫天虎去世前,为了让风纤纤能够安然的生活在莫灵山庄,将她托付给了莫剑,要莫剑娶她过门,成为正妻,那么她便是莫灵山庄真正的女主人。 儿子娶父亲的妾室,还是正房,此等乱伦之事,莫剑定是不能同意。 可父亲的执拗,他终是无法逃脱。 莫云对风纤纤本来就无好感,如今出了这事,更是没有好脸色。 “狐狸精,勾引了父亲,又来祸害我哥哥,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做我们莫灵山庄的女主人?!” 莫云一把将风纤纤推倒在地。 风纤纤只是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的说道:“这一切都是老爷说的算,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再说了,这是他老人家临终前的遗愿,你们作为儿女,是要忤逆吗?” 眼前的女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竟与多年前那个抱着琵琶在他面前娇羞的模样完全不同。 “你怎会变的如此?”莫剑摇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变得如何?莫剑,当初是你替你父亲将我聘下来的,是你亲手将我推到这个火坑中,你要我如何?” 她一步一步的逼近莫剑。 “我对你的心意你怎会不知?可你居然对我没有一丝情意,眼看着我成了你的姨娘却无动于衷。” 没错,她是个乐姬,是万人眼里最不堪的乐姬,是那些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她们口中立贞节牌坊,不三不四的女人,可她对于莫剑,从来都是真心实意。 她从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她洁身自好,为的就是可以配的上他。 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我从未说过,我对你有感觉,我只是将你当做好友罢了。”莫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的话,却让她仿佛坠入万劫不复的冰窟。 只是当做好友罢了? 这几年来,她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你是如何得知,是她杀了你父亲?”连璇泺问道。 “你们知道,消失已久的什刹罗一族吗?” 在座的除了寒忘舒与星楼,其他人可能都只是一知半解。 什刹罗,吸血食人一族,有着绝美的外貌,吹弹可破的肌肤,天籁的嗓音,瞳可摄人魂魄,可吸食浑身精血,三魂七魄均可作为他们的食物。 此族早已在魔族覆灭前便已经销声匿迹。 而这风纤纤,正是什刹罗一族的后人。 什刹罗族,连璇泺只在玉门山的禁书室中看到过一些记载,也只是寥寥几笔罢了。 “什刹罗,以吸人精血魂魄为食……那他们,岂不是和季芯柳一般……”连璇泺问道。 “不一样,季芯柳是以驱使鬼魂而夺取人的魂识,而什刹罗一族,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吞食三魂七魄。” 吃了,便再也吐不出来。 连璇泺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聚灵囊,不禁深深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看出了她的担忧,寒忘舒将手敷在了她的手上,说道:“风纤纤现在已是妖邪,吞食不了魂魄了。” 连璇泺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你是如何发现她的身份的?她,又是如何死的?” 原是莫天虎逝世那一晚,风纤纤蹲在他的棺椁前,啃噬着他的身体,被莫剑逮了个正着。 当时的莫剑哪里见过如此场面,自是被吓得慌了神。 看到莫剑,风纤纤并不稀奇,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用红色的瞳孔看着莫剑,随后说道:“你不必大惊小怪,反正他已死,趁着新鲜,何不让他死得其所呢?”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莫剑拔剑相向,两人针锋相对。 “我本想安安静静的过完此生,可是直到我遇见你,我觉得人生又有了希望。” 她双手沾满鲜血,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 莫剑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入她的胸口,一寸比一寸深。 “你为何,将我送给你的父亲……” “你不知,我有多心仪你吗……” 莫剑站在原地不动,而风纤纤一直在不停的向前走着,走着,直到全部的剑身,全部穿过她的胸口。 她距离莫剑,只有一尺的距离。 风纤纤红色的瞳孔渐渐恢复正常,鲜血流了一地,异常刺眼。 “我终于杀了他,杀了你最亲近的人,你们毁我一辈子,就想这么轻易的过去吗?” 被惊的说不出话,莫剑向剑中注入自己的灵力,此等祸害,绝不能留在世间危害他人! 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一点点的消失,风纤纤忽然笑了。 她们什刹罗一族,从繁衍的那一刻起便被世人所不容,她们也想,也想像正常人一般生活在这个世间,也想向正常人一样拥有自己的爱情。 她以为,莫剑的出现,是她的救赎,可没想到,却是万丈深渊。 “哈哈……” 莫剑,我要让你也尝一尝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的滋味…… 最重要的…… “对,你,还有一个妹妹……” 鲜血从风纤纤口中喷涌而出,她大笑着。 “你敢!你敢动云儿一下试试!” 用尽全身力气,莫剑震碎了风纤纤的心脏。 莫剑…… 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这是风纤纤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天开始,莫云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从一开始的虚汗发冷,到现在的昏迷不醒。 原来,都是她,都是风纤纤搞得鬼。 “所以,风纤纤从那日起变为了邪祟,吸走了莫云的两魄后,游荡人间。”连璇泺若有所思道。 “可是。”她又问道:“为何风纤纤只吸走了莫云的两魄?她完全有能力将她的三魂七魄全部吸走啊?” “你忘了我方才对你说的了吗?风纤纤变为邪祟,无法再吸食魂魄,只不过当时的她刚刚入邪,尚可夺走几魄,而且,在莫云的心口处中,有一枚辟邪丹。”寒忘舒娓娓道来。 莫剑点点头,那枚辟邪丹,是自莫云小时候,莫天虎融进她体内的。 所以面对什刹罗一族,她只是失了两魄而已。 若非如此,莫云早已命丧黄泉。 聚灵囊开始躁动起来。 风纤纤很想出来,以至于最后连璇泺以自身灵力都无法将她安抚下来。 “她应该是,有话要对你说。”寒忘舒说道。 第74章 原谅 连璇泺解开聚灵囊,只见从囊中飘出一缕淡黄色的烟,随后停在莫剑的身前。 她逐渐显出身形,身着一身鹅黄色百褶如意月裙,发上的步摇叮叮作响。 莫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虽然很快便消失了,但还是被连璇泺捕捉到。 风纤纤的这身恰巧是当年她第一次与莫剑相遇时的打扮,不禁将莫剑的思绪拉回了多年前的某一天。 那年水祟肆虐,莫灵山庄作为江南第一修仙世家,自是首当其冲为百姓排忧解难。 逐个街道排查水祟时,见到了水祟伤人的一幕,那名黄衣女子勇气可嘉,面对邪祟不但不惧怕,还勇于想要去对抗。 后来经过打听他才知道,那名女子原是长乐戏楼的乐姬,风纤纤。 那日,他是故意走到长乐戏楼门前,没想到,风纤纤见到他,真的下来了,还邀请他进楼听曲儿。 每次来长乐戏楼的日子,可以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了。 显出人形的风纤纤眸子有些浑浊,一些黑色的线条不同程度地蜿蜒在她的手臂上,以及脖子上。 看到莫剑的那一刻,她的眸子逐渐变得明亮,神情复杂,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我……” 确只说出一个字后,便没有了下文。 “我们出去吧,让他们单独待会儿。”星楼看着莫剑的表情,想必他也有很多话想说吧。 屋里静悄悄的,他们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一刻钟后,莫剑打破了这个僵局。 “对不起。” 风纤纤泪水滑过脸颊,哽咽地说道:“为何,你要道歉……” 莫剑起身,走到她身前,想要抬手为她擦拭泪水,但只是手指动了动而已。 “若不是我给你错觉,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风纤纤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莫云的两魄,还在。” “冥府?”莫剑匆匆忙忙开门,向着连璇泺几人而来。 听到他的话,连璇泺惊讶道。 “莫云的两魄为何会去到冥府?” 风纤纤的身子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透明,她说道:“当日我下了冥府,冥府梭罗王看出来我对阳间仍有执念,他便告诉我,若有能够让他满意的东西作为交换,他可以让我返回阳间,只不过,从此便会成为一只邪祟,见不得人,我当时被恨冲昏了头脑,便应了下来,我可以取人魂魄,但是当时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便只取了莫云的两魄,送去了冥府。”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我现在不确定,那两魄如今还在不在。” 具风纤纤回忆道,梭罗王当时拿到莫云的两魄后欣喜的很,说这是他百年来见到的最纯净的魄,定要好好保存,并要放在床头,日日养着。 “你如何肯告诉我们这些?你不是,最很莫灵山庄的人吗?”寒忘舒问道。 她心中的恨意如此之大,怎会在一夕之间转了性,与当初在锦绣城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年我被困于自己的执念当中,生不如死,如今我想开了,放下,或许是我最好的归宿。” 风纤纤的身子几乎已经透明,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莫剑,下辈子,别再让我遇到你了……” 她的鹅黄色身影,随着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空中。 莫剑环顾四周,确认风纤纤是真的消失后,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其实,你是喜欢她的吧?”星楼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莫剑转头轻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阿芜呢?”待连璇泺想起来时,阿芜已经不见了踪影。 莫灵山庄后山。 这里有一大片的柳树林,但是随着天气的逐渐转冷,树枝已经显得光秃秃的。 阿芜环顾四周,她显得有些焦急,双手不住地搓着。 “你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一身鹅黄色衣裙的风纤纤正在对她微笑。 “你……你不是消失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她叫自己来的? 方才在莫灵山庄中,她亲眼看到风纤纤消失,可随即在她消失后,一个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呵……” 风纤纤轻笑两声,慢慢走到阿芜身边,她抬手搭在阿芜的肩上,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有话要对你讲,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会死呢?” 阿芜退后两步,与她保持距离。 “我与你有何话可说?” “你当真与我无话可说吗?” 她在阿芜周身绕了两圈,然后轻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几日你每晚口干舌燥,经常梦魇,睡不好,还大把的掉头发,你曾偷偷去看过大夫,大夫也只是说你是未休息好,给你开了几幅调理身子的药便作罢了。” “你怎么知道?”阿芜惊讶地问道。 这些事情她与连璇泺都未提起过,她怎么知道? “因为……” 风纤纤从后背环抱住阿芜。 “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今日的天很晴朗,没有一丝风,阿芜双目无神地走在回莫灵山庄的路上,她的脚步有些轻浮,好似随时都会晕倒。 这些日子,她做梦时常会梦到血,那满眼的红,那刺鼻的味道,让她无法自拔。 她以为自己生病了,去看了大夫,大夫也只是敷衍她,她觉得心中空虚的感觉日渐强烈。 出来透风的时候看到一只野兔,她居然没有控制住自己,上前撕碎了它。 那是她第一次贪婪地吸食着血液,身上无比滚烫,脑子莫名的兴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原来血液,也可以如此美味。 事后,她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兔子尸体,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是医者,治病救人乃天分,乃职责,她从前甚至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更别说,徒手撕碎一只兔子。 如今,她明白了,自己居然是那个所谓世人所不容的人。 “阿芜!” 连璇泺站在莫灵山庄门前,远远地便看到阿芜的身影,一边喊道一边向她跑来。 看着气喘吁吁的连璇泺,阿芜眼眶一红,险些哭了出来。 “你去哪里了?” 将泪水憋了回去,阿芜清了清嗓子。 “我只是觉得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而已。” 她的脸色很不好,连璇泺担忧地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说道:“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阿芜摇了摇头,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笑着说:“没事,不用担心。” 他们本想在今夜子时前往冥府,连璇泺想带着阿芜一起前往,可看到她的样子,还是未说出口。 怎料到阿芜看穿了她的心思,问道:“是今夜吗?” 连璇泺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和你们去。” 第75章 合作 “来人!放我出去!” 上陌殿,偏殿澄阳阁内,苏雪敲打着被长陌用锁魔铃紧紧锁死的门,外面空无一人,这已经是第十天了,除了吃喝会有人给她送来食物外,她再见不到任何人。 长陌居然命人在她的饭里下了药,导致她现在没有一丝功力,宛如废人。 “有人吗?来人啊!”任凭她如何叫喊,都不到屋外的一点动静。 好你个长陌,你竟如此狠心! 她靠在门后,盯着桌上的饭菜发呆,忽然,她像发疯一般冲到桌前,将一桌一筷未动的饭菜全部掀翻在地。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谁?!” 苏雪走到门后焦急地问道。 “谁在外面?” 乐正殇的声音幽幽的从紧闭的大门缝隙中传来。 “苏小姐,是我。”乐正殇将耳贴在门上,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响。 见苏雪并未应声,他笑了一声,说道:“苏小姐,都这个时候了,您确定还要和我置气吗?” 屋内又是一阵寂静,随后苏雪的声音传来。 “怎么?你有办法让我出去?” “苏小姐可别忘了,我在魔尊身边是做什么的。” 的确,乐正殇在魔尊身边为他处理了不少碍眼的人,各个刑具,各种锁具,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你肯救我出去?说吧,什么事?” 是一阵锁魔铃落地的声音,屋门被乐正殇推开,久违的阳光照射进来,苏雪有些不适的眯起了眼睛。 乐正殇向她所在的方向移了几步,正好为她遮挡住了阳光。 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他轻轻一笑,说道:“苏小姐还是这么大脾气,可惜了这些好菜了。” “你如此好心救我,不会只是来可惜这些饭菜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苏小姐,我来,是想和你合作。” 苏雪眸子一斜,阳光反射在他身上,令她看不清乐正殇此时是何表情。 “你想亲手将连璇泺带回来?”苏雪不解地问道。 “正是。” 苏雪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被风吹起的落叶,她又问道:“你想在魔尊面前立功?” 身后的人“噗嗤”一笑。 “苏小姐应该知道,我与妹妹皆是托魔尊的福才没有横死街头,如今魔尊功力尚未恢复,这连璇泺又一直悬在他的心头让他日夜不眠,寝食难安,岚儿她年岁小,功力浅薄,才糟了他们的算计失手,但是我不会,苏小姐,我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助魔尊早日完成大业而已。” 听了他的一席话,苏雪想了想,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又说这是合作?若对你来说没有好处,你会干此等赔本的买卖?” 乐正殇虽然不招人待见,但是好歹这些年他们在一起成长过,此人的心性苏雪还是颇为了解的,如今他肯做对自己没有多大好处的事情?她可不相信。 “果真我还是最喜爱和苏小姐说话,那我便不和你绕弯子了,若我能助苏小姐将连璇泺带来,我希望,你可以替我在魔尊面前说些好话,让他,升我个位。” 说白了,不过就是想上位罢了。 乐正殇果然还是乐正殇。 “你已经是魔尊面前的红人了,何须我再多这一嘴?” 乐正殇突然沉默不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魔尊身边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人都道他是魅惑君主,不三不四的男人。 青色的衣袖轻轻撩起,乐正殇手臂上的鞭痕赫然出现,苏雪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魔尊脾性生来暴躁,没有人能够看透他的内心,他整日以面具遮脸,就连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乐正殇也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可还是会因为一句不得体的话迎来一顿鞭子的毒打,他越嘶喊,魔尊便打得越兴奋,直到现在,面对鞭子乐正殇可以毫不在意,在他这里,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只是他的妹妹,乐正岚,绝对不能再过像他这般的生活。 如今他能够找的人,只有苏雪。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苏雪从未想要连璇泺回来,她只想在她回来之前,便亲手了结她。 现在多了一个傻子来帮她,她何乐而不为呢? “好,这个忙,我帮。”苏雪笑着看他,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重。 魔尊殿内。 “启禀魔尊,已经查到,今夜子时,他们便会动身前往冥府。” 长陌立于大殿之上,微微弯着腰,双手作揖放在胸前,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殿上那个戴着面具,一言不发的男人。 大概半晌时间,魔尊开口道:“可都安排好了?那风纤纤,可靠得住?” “已经安排好,至于风纤纤,她现在别无选择。” “好,不过……” 魔尊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起身,走到一旁一个黄金制成的老虎前,抚摸着它的脖子,说道:“此次,我要你先去解决寒忘舒这个绊脚石!” 长陌抬眼,问道:“魔尊为何……不让我直接带她回来?” “这个寒忘舒,留着终将是个祸害,你若将她带回来,寒忘舒,定会再次搅局,除了他,我们更方便一些,再说了,他早就该死了,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已是便宜他了!” “是,长陌明白!” 退出魔尊殿,长陌望了一眼悬在头顶的月亮,逐渐有乌云飘来,遮住了大半个月亮。 颜儿,我定将你早日带回,等我! 莫灵山庄内,阿哲听说他们要前去冥府为莫小姐寻找两魄后,便一直缠着连璇泺,让她将自己带着。 “师姐,你便让我跟着你去吧,我可以保护你!” 连璇泺哭笑不得。 “你听话,乖乖守在山庄内,帮我照看好师弟们,不许惹祸,知道了吗?” “师姐……” “好了!”连璇泺喝止道。 “不许闹了,回去!” 阿哲撇了撇嘴最后一次不甘心地问道:“师姐,真的不能带我去吗?” 看到连璇泺笃定的眼神,阿哲叹了口气。 但他忽然一把抱住连璇泺,说道:“师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我会照顾好师弟们的!” 还未等连璇泺说话,阿哲便松开她,一溜烟地便消失不见。 连璇泺笑着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对小师弟的宠爱。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身后是寒忘舒的声音。 “师尊?要走了……吗?” 她回头,看到寒忘舒阴沉的脸险些未能将话说完。 连璇泺感觉到,寒忘舒不对劲,很不对劲! “师尊,你怎么了?为何这幅样子?” “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寒忘舒问道,声音夹杂着些许恼火。 “知道啊。”连璇泺老实的回答道。 “知道?你还让阿哲抱你?” 这话一出,连璇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师尊,那可是阿哲啊,我的师弟,我怎会对师弟有非分之想呢?” “你没有,不见得别人没有。” 今晚的寒忘舒好奇怪啊…… “以后与师哥师弟们,保持应有的距离!”寒忘舒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好,徒儿遵命!” 第76章 连骏南的幻境(1) 冥府的入口极难寻找,需得引魂灯的指引,方可拨开迷雾,找到入口。 如今六大门派中,只有不破宫的宫主简少手中有着一盏引魂灯。 于是乎,连骏南快马加鞭地赶往简少所在的地域,索性,简少的动作慢,诛邪大会过去这么久,即将要结束他还只是在这附近转悠。 不到亥时,连骏南就已将引魂灯取来。 那是一个极其怪异的形状,连璇泺左看右看,都未能看明白。 “这个灯的样子,好生奇怪啊。” “那是婆弥象。”身旁的寒忘舒开口道。 婆弥象,是镇守十八层地狱的凶兽,它生来六个头,每个象鼻上都镶嵌着一枚引魂丹,再凶煞的恶魂到了第十八层地狱,都要乖乖地跟着他身后,再不济,便是被它吃掉,变为婆弥象肚中的食物罢了。 它擅长迷惑心智,会将人心底深处最深的执念勾出,制造出一系列幻境,让被迷惑心智者身陷囹圄,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若意志坚定者,便可走出幻境,若意志薄弱者,无法走出幻境,那么便会被困,直到婆弥象前来收了幻境,也就是说,无法走出幻境者,那么最终的下场,便是成为婆弥象的食物。 连璇泺担忧地抓着阿芜的手,对她说道:“是我大意了,带着阿芜本是想万一我们受伤,阿芜的治愈术会为我们助力不少,谁料到还要穿过幻境才可找到入口,阿芜,你回去吧,在山庄等我们。” 阿芜摇摇头,说道:“我没关系的,这点东西,难不倒我。” “况且阿芜,心底应该没有什么执念吧?”一旁的星楼说道。 在众人心底,阿芜仿佛一个圣女,她的职责便是用医术拯救天下苍生,她性格好,心无杂念,无欲无求,绝不会被困于幻境之中。 “泺儿,放心吧,我没事的。”阿芜攥紧了连璇泺的手。 婆弥象六个鼻子上的灯忽然亮了起来,他们被瞬间包围在一个光线织成的光圈内。 子时到了! 待众人回过神时,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浓雾充斥着整个世界。 “泺儿!阿芜!竹眠长老!” 连骏南大喊着,可哪里有人应他,他向前走着,拨开浓雾,眼前出现的,是第一次仙魔大战时的情景。 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他娘,去世时的画面。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再一次看到这场景,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这一天,是他最痛苦,最不想去回忆的一天。 脚下满是浸满鲜血的泥土,他每走一步,便心如刀割,这十四年来,他没有一次不想再次见到母亲。 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是魔族宫殿坍塌的声音,想必那便是当时轰动整个修仙界的“天崩地裂”。 寒忘舒从不轻易使用“天崩地裂”,顾名思义,此招一出,天崩地裂。 魔族宫殿在“天崩地裂”的缝隙中,被永远深埋,再不见天日。 连骏南停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南儿!” 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连骏南愣在原地。 “南儿!” 声音再一次响起,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熟悉。 他缓缓转身,乔曦月脸上脏兮兮的,身上也有多处血痕,她看到连骏南,眼中尽是愤怒。 “不是告诉过你在家待着吗?怎的过来了?这里多危险,赶快回去!” “娘……” 连骏南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他想抱抱眼前这个女人,想告诉她,这些年来,自己有多么得想她。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乔曦月拉着他,对他厉声说道:“赶快回去,不要给我在这里添乱!” 从连骏南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她便都是这般严厉,无论是学术上,还是修炼法术时。 “娘,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他拉住乔曦月的手,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道。 “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赶快给我滚回去!” 现在的连骏南已经不是从前的孩子了,这一次,他要亲手将自己的娘亲救回来! 他忽然抬手,砍在了乔曦月的后脖颈上。 乔曦月昏倒在他怀里。 那种久违的熟悉感,久违的味道,属于娘亲的味道,让他无比安心。 抱起乔曦月,他快步离开这里。 此时的玉门山还像之前一样破旧,虽然在修仙界也是排得上的大家族,可连起遂囊中羞涩,当时也只是够修缮一个好一些的食堂而已,若不是后来寒忘舒在诛邪大会上拔得头筹,将玉门山整个大修了一次,恐怕现在的玉门山,早已破落不堪。 门派中人烟稀少,仙魔大战中他们玉门山死伤惨重,连起遂花了将近十年时间才将门派恢复的与当时无异。 那年,整个门派笼罩在灰色阴霾中,掌门夫人的死,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重创。 乔曦月渐渐睁开双眼,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玉门山。 身旁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连骏南,看到他,乔曦月险些跳起来。 “你这个臭小子!竟敢暗算你娘,我看你是……” 话未说完,连骏南忽然起身死死地抱住她。 哪怕再严厉,也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乔曦月的怒气被连骏南的一个拥抱所化解。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呢?” 轻拍着他的背,口中轻哼着小时候哄连骏南入睡的摇篮曲,身子慢慢晃着,很快,连骏南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依旧是那个火光冲天的战场,他看到,自己的娘亲被一道红色的火焰吞噬,火光中,她看着连骏南,伸手想抚摸他的脸颊,可是却永远的停在半空中。 那时的连起遂正在不远处,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葬身火海,却未能及时援救。 自此,连骏南仇恨的果子便深深埋下,父子的关系几近破碎的边缘。 “娘!” 连骏南猛地惊醒,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抬眼看向周遭。 这是他儿时的房间,自从乔曦月走后,他便搬去了母亲的住所。 屋内空荡荡的,毫无生气,连骏南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慌乱起身,连外衣都未批,赤着双足便跑了出去。 “娘!” 他到处跑着喊着,始终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他并未对这反常的一幕感到奇怪,他的心思现在全部都在乔曦月身上,他只想要自己的娘亲。 “南儿!” 乔曦月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厨房内传来,连骏南匆匆而去,见到她一身常服,将袖子挽起,双手沾满了白面。 第77章 连骏南的幻境(2) “南儿?”乔曦月抖了抖手上的面粉,胡乱的在身上抹了几把。 她在世时,除了练武场,最爱出现的地方便是玉门山后厨,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给连骏南煮面吃,可每次不是咸了便是误把糖当成了盐,把醋当成了酱油。 只要乔曦月踏进后厨,连骏南都会找借口躲在某个师兄的房内。 仙魔大战前一晚,连骏南还因为一碗糖醋面耍了脾气。 “娘,你难道不知道你做面很难吃吗?” 撂下这一句话,他留下一脸茫然无措的乔曦月大步扬长而去。 回去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过分了些,本想着第二日和母亲道个歉,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一抔黄土。 连骏南将泪水憋了回去,他故作镇定的走进后厨,看着案板上的狼藉,说道:“原来娘在做面啊,我来帮您。” 说着便要撸起袖子。 乔曦月将他拉倒桌前,按在凳子上让他座下。 “你别动,让娘来就好。”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连骏南再也忍不住,把头扭向一边,任由泪水肆虐。 仍旧是一碗黑的反光且粘稠的汤汁,面条粘连在一起,刺鼻的醋味混着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换做以前,连骏南早已不知躲去哪里,可现在,他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前,一口一口的吃着这碗只属于他的面。 “怎么样,味道如何?”乔曦月满脸期待的神情,看的连骏南心中一阵刺痛。 “嗯。”他哽咽道。 “很好吃。” 得到了肯定的乔曦月眼睛似乎冒着星星,她双手抵在下巴处,说道:“你若是觉得好吃,那便是真的好吃吧,也不知道南儿会不会喜欢。” 连骏南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抬头,愣愣的看着乔曦月。 “我的儿子啊,长大要是如你一般,我也便安心了,这个死小子,淘气的很。” 说起自己的儿子,乔曦月轻轻叹了口气。 “您......不认识我是谁了吗?” 连骏南试探性的问道。 乔曦月看着他,疑惑的摸了摸下巴,随后说道:“你该不会是那辟谷老儿的徒弟吧?” 连骏南:“......” 见连骏南没有说话,乔曦月难堪的笑了笑,说道:“我啊,平时不太注意各长老的子弟是何模样,这些都是掌门在管,不过啊,看你的样子如此精神,定是排的上名的弟子吧?” 此时连骏南才意识到,这里是幻境,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的乔曦月,也是假的。 她一开始认得自己,将自己带入幻境,真正入了幻境后,因为去世时,连骏南才不到十岁,她从未见过长大后的连骏南,以至于将面做好后,她便忘记了连骏南。 连骏南无奈的笑着,不过还能再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自己的母亲,也算值得了。 “您,很爱阿南吗?” “那是自然。”乔曦月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 “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呢,他呀,虽然调皮,不听话,性子有些孤傲,但是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这就够了,做母亲的不需要他多么出息,光宗耀祖,只要他开心,平安度过这一生,便足矣了。” 连骏南无法呼吸,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何母亲在的时候没有珍惜,如今他想弥补,确只能在幻境中。 看到他一直发愣,眼眶逐渐变红,泪水滑过脸颊,乔曦月有些慌乱的不知所措。 “你哭什么啊?是,是面太难吃了吗?” 连骏南连连摇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答道:“我只是,只是想我的娘亲了。” 周围空气忽然凝固,烧着火的灶台没有了柴火爆裂的声音,只剩火苗孤零零的停在空中。 感觉到身旁的异样,连骏南将泪水擦干,抬眼的那一刻他看到乔曦月垂着眸子,坐在他面前。 “娘?” 连骏南试图唤醒她,却发现无济于事,现在这个幻境已经停止,只有他自己可以随意走动。 屋外很安静,原本被风吹落的叶子浮在半空中,他伸手想将叶子拿在手中,却在他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叶子消失不见。 空中闪过一道光线,连骏南抬头,只见诺大的空中出现了一行字。 你是否要留在这里,再续母子情缘? 他皱眉,不解的歪了一下脑袋,问道:“你是谁?” 这种沟通方式,他是第一次见。 你是否,要留下? 是新的一行字。 这难道是,婆弥象在问他? 连骏南回头看着依旧定在原地的乔曦月,他明白这是个幻境,他明白母亲早已不在,可这难得的温柔让他不舍,不舍就这样走出这个幻境。 可他若是不走出这个幻境,就会被婆弥象吞噬。 思索良久,他对着天空中那一行字说道:“我选择离开。” 好,杀了她,幻境自会破解。 ?! 让他亲手杀掉自己的母亲?他宁愿杀掉自己,也绝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若我选择不呢?” 那你便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成为我的食物。 连骏南的双手紧握成全体拳头,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时,一直处于静态的乔曦月突然站了起来,她走到门前,看着连骏南,满脸笑意。 “南儿。” 连骏南向前一步,却被乔曦月制止。 “别过来!” 乔曦月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能够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模样,娘已经很高兴了,很抱歉,不能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伴你。” 连骏南的执念,也是一直处于冥府地狱无法投胎转世的乔曦月的执念,她在冥府十四年,因思念儿子导致怨念横生,无**回。 “南儿,不要怨恨你父亲,他并没有错,娘从未怨过他,余下的日子,你要好好生活,娘,会在远处一直祝福你......” 乔曦月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连骏南上前想要抓住她,却只有一缕青烟从他指缝滑过。 天上那行字随着乔曦月的消失也一并不见了,连骏南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再次抬头时,他已经回到了进入幻境的地方。 泪水打湿了连骏南的手心,他的肩旁微微颤抖着,手足无措的看着周围。 “娘......娘!!!” 连骏南大喊着,他跪倒在地,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心口,令他无法呼吸。 他想最后再抱一抱娘亲,但是灵魂飞渡轮回时,若触碰到阳间的人,便会吸走对方将近十年的寿命,乔曦月最后的最后,依旧在为他而考虑。 “娘……您做的面,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面!” 第78章 星楼的幻境(1) 那年冬季,楚若君的尸身被发现在金焱国后花园的莲花池中,她浑身均无外伤,经过宫内医官的查验,她是死于中毒。 星楼站在金焱国的城墙上,望着那远处的一片金碧辉煌,忽然感觉一阵恶寒。 她回到了楚若君去世的一个月前,三日后,正是金焱国国主成宿的寿辰,届时城中的百姓都会与国同庆。 该说不说,虽然成宿此人品性不怎么样,但是作为国主,他会在每年寿辰之际大开国库,为城中的百姓们发放钱财珠宝,仅凭这一点,他便是人人口中称赞的好国主。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成宿好色成性,宫内的宫女不知有多少被他强行临幸,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 好在金焱国有位将军,姓罗名枫,字子适,他骁勇善战,毫不夸张地说,金焱国的半壁江山都是他为成宿打下来的。 成宿也是个爱惜良才之人,他深知罗枫忠心耿耿,并不会对他的地位造成任何影响,有些事情,便放心交给他去做。 比如,作为引领史,迎楚安边境前来和亲的公主—楚若君。 也正是因为她的到来,罗枫失了成宿的信任,最后被囚于牢中,赐剜心之刑。 星楼若是没有记错,此时的楚若君正在将军府内准备着寿礼,当年正是因为楚若君在寿宴上被要求一舞助兴,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必须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当年她法力低微,涉世未深,无法救她于水火之中,虽然此刻身在幻境之中,她也要改写当年的悲剧! 将军府内,楚若君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寿礼清单,看到一半,她便将单子折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皱眉道:“都是些俗物,这怎么好拿得出手?” 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说道:“可是夫人,国主历年来的寿礼都是从此单中挑选的,国主他也并未有什么不满啊。” 楚若君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腿上,指头不停地敲打着大腿。 “夫人,注意仪态……” 身旁的丫鬟提醒道。 她楚若君自小生活在大漠,无忧无虑惯了,如今来到金焱国,不仅衣着束缚行动不便,还不许像从前那般无拘无束地走动,她简直快要受够了。 “阿君!” 屋外传来了星楼急匆匆的声音,楚若君顿时来了精神头,起身拎起裙角便跑了出去。 小丫鬟在她身后焦急地喊道:“夫人,注意仪态啊……” 话未说完,早已不见了楚若君的身影。 “星楼,你怎么来了?”楚若君迎了上去,握住了星楼的手。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星楼的泪腺仿佛失了作用,泪水止不住地流下,这可吓坏了楚若君。 “哎?你怎么了这是?哭什么呀?是谁欺负了你吗?你告诉我,我替你去作……” 星楼猛地抱住了楚若君,哭哭啼啼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而已。” 楚若君哭笑不得,她与星落没几天便要见一面,如今这段时日更是频繁了一些,这丫头今日怎么怪怪的? “真的没事吗?你可不要有事情瞒着我啊。” 星楼放开她,看着她关切的目光,心里更加确定了要将幻境中的她救下来的想法。 “过几日便是成宿的寿辰了,你……” 她话未说完便被楚若君打断。 “我还正烦恼选什么寿礼呢,如今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选什么合适一些。” 说着,她便拉着星楼走向内堂。 “阿君,我此次来是想告诉你,三日后的寿宴上,若是有人要求你跳舞助兴,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千万不能跳!” “嗯?”楚若君奇怪的看着她,随后问道:“你为何会这样说?我不过就是去参加一个寿宴而已,怎会有人要求我跳舞助兴呢?我可是将军夫人啊,谁会如此胆大。” 见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星楼更加着急了。 “你莫要管这么多,你记住我说的话便好!” 看星楼如此笃定在寿宴上会有人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她虽然还是不相信,但也是应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放心吧,倒是有将军护着我,不会有事的。” 星楼心中暗暗想到: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如何能护得了你,若是他能护得了你,也不至于枉死在牢内。 那一世罗枫护不住你,现在,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子适哥!你回来了!” 楚若君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眼睛似乎冒着星星,星楼始终不明白,她到底喜欢罗枫哪里。 那一世她未曾见过罗枫,现在,她要好好看一看,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模样! 星楼转身,在看到罗枫的那一刻,她几乎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寒忘舒!?” 罗枫皱眉,看了一眼这个用奇怪眼神盯着他的女人,问道:“她是谁?” “她便是我和你经常提起的星楼。” 楚若君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问道:“你说什么呢?寒忘舒是谁啊?” 星楼胡乱地抬起手指着他。 “他.” 他居然有着一张和寒忘舒一模一样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寒忘舒是罗枫的转世? 星楼努力让自己回过神来,放下了手,对身旁的楚若君说道:“没事,我认错人了。” 罗枫拿起桌上的寿礼清单,随意扫了几眼,问道:“如何?寿礼挑选好了吗?” 楚若君闷闷不乐道:“还没有,这些单子上的寿礼都俗气了,我觉得没有一个好的。” “若实在挑选不出,就随便指一个算了,反正往年也都是如此。” 罗枫是个武将,心细方面自然不能与那些文臣相比,所以每年国主寿辰他送的寿礼,成宿从未挑剔过。 楚若君刚想说什么,便听到一旁的星楼开口道:“将军,三日后国主的寿宴,可否让我一同入宫,陪在阿君身侧?” 当年宫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完全知晓,只是听说楚若君在那些文臣的怂恿激怒下,跳了一支大漠舞,从而引起了成宿的注意。 罗枫回过头,合上手中的单子,问道:“君儿身侧自有婢子服侍,况且,姑娘的身份,怕是没有和我们一同进宫的理由吧。” 星楼咬了咬牙,他虽然有着与寒忘舒一样的脸,但是他却比寒忘舒要讨厌得多。 “将军届时一定不能一直陪在阿君身侧,您手下的那些婢子据我所知皆不会功夫,阿君初到此处,人生地不熟,有我在身边,定能护她周全,你不是不知,朝中,觊觎阿君的人,不在少数。” 此话一出,罗枫的表情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这小丫头居然知道这些事情,看来不简单,不妨便让她跟着,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招。 “好,便依你,三日后,准你一同入宫。” 第79章 星楼的幻境(2) 成宿寿宴当天。 一身丫鬟装扮的星楼出现在楚若君与罗枫的轿辇旁,她的双手交握放于身前,进入宫内的那一刻她呼吸一紧,若算上此次,这是她的二次来皇宫,第一次,也是当年唯一一次陪楚若君进宫,就在那天,她命陨莲花池。 星楼侧眸看着桥帘后的人儿,楚若君并未注意到她娇羞地看了娇羞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这个男人前世连保护你都做不到,不过……星楼转念一想,今世的他,做得还是不错的。 转眼间轿辇停在了朝阳殿前,星楼拉着楚若君说道:“若是发生了突发情况,一定要听我的,知道吗?” 虽然不知为何星楼这样担忧,但楚若君还是点头答应。 大殿上人头攒动,星楼的目光急速地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据说当日是一个叫做徐航的文臣提议让楚若君一舞以表对国主的祝贺,才间接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很快,她将目光锁定在一个极其瘦弱,丹凤眼,眼下有一颗痣的男人身上。 他便是徐航! “阿君,告诉罗枫,坐的离徐航远一些!”星楼小声地在楚若君耳边说道。 “徐航是谁啊?为何,要离他远一些?”楚若君不解地问道。 “你去告诉罗枫便好。” 楚若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正在与他人寒暄的罗枫被楚若君拉到一旁,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只见罗枫听完后眉头一皱,同样对星楼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星楼瞪了他一眼,暗暗挥了挥拳,罗枫白了她一眼,选了一个离徐航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坐了下来。 满意地点了点头,星楼对罗枫投去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国主驾到!” 星楼一直低头玩着手指,听到一句大喊声,她不经意的抬头,险些灵魂出窍。 成宿顶着一张叶平修的脸款款而来,一脸深不可测的笑容。 继寒忘舒版的罗枫出现后,叶平修版的成宿又给了她一记暴击。 好嘛,第一世的楚若君就是被他弄死,现在这一世的连璇泺也险些栽在他手里。 这个扫把星! 感觉到某一处投来的一道炽热的目光,成宿环顾四周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人。 该不会又是那个小宫女爱慕他,偷偷躲在角落里窥伺着他吧? 这么想着,成宿已经来到了宝座前。 “恭迎国主,祝国主万寿无疆,与天同寿!” “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国主!” 到了众人献礼的环节,星楼百无聊赖地盯着脚尖,等待着这场无聊宴席的结束。 正当她以为快要到达尾声时,人群中一个瘦弱的身影站了起来。 “国主,听说罗将军的夫人在大漠边境长大,有着一身与生俱来的舞姿,胜过我们金焱所有的舞姬,不知今日在国主的寿宴上,可否有幸一见啊?”说话的正是徐航。 该死的!座位离他十万八千里,他甚至都没有看到楚若君,居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星楼在心里咒骂道。 听闻此话,罗枫意识到徐航此举的意图,也明白了星楼之前的举动。 他起身,抱拳对成宿说道:“国主,话虽如此,但是夫人她今日身体实属不适,恐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污了大家的眼睛。” “罗将军这话,是不打算让国主高兴一下喽?” 罗风华一向讨厌这些文臣,空有一张嘴皮子,上下一碰便能左右国主的心思。 “罗某不是此意。” “那罗将军是何意啊?我看夫人的状态不像是身体不适,难不成,是罗将军故意阻拦?” 面对徐航的阴阳怪气,罗枫的暴脾气哪里忍得,他刚想发火,便被楚若君拦下。 “国主莫怪,妾身今日确实是不适,可若是能让国主高兴,那妾身愿意一舞。” 星楼睁大双眼,看着楚若君的背影,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无法将楚若君带走,她早就将她拉出去臭骂一顿了! “好,那既然罗夫人说可以,本王,定会好好欣赏。” 看着楚若君抬脚即将走到大殿中央,星楼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石子,对准楚若君的脚底,铆足了力气使劲一弹。 阿君,对不住了!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楚若君像是一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而去。 “君儿!” 罗枫一个箭步向前而去,稳稳地接住了楚若君。 趴在罗枫的怀中,楚若君吃痛的轻呼了一声。 “还好吗?”罗枫问道。 “我,我的脚……” 将楚若君扶起,他起身查看楚若君的脚踝,发现脚腕处肿得很高,触碰一下,楚若君便会冷颤一下。 罗枫抱起楚若君,对成宿说道:“国主,还请恕罪,君儿脚踝扭伤,臣先将她带回,择日,再来向国主请罪!” 本以为成宿会就此发飙,惩戒罗枫,没想到他居然说道:“爱卿言重了,此都不是什么大事,快些带着夫人回去瞧一瞧吧,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多谢国主!” 罗枫转身,斜了一眼星楼,快步离开。 星楼撇了撇嘴,立刻跟了上去。 将军府中,主屋内时不时地传出楚若君杀猪般的叫声。 “哎呀,大夫您轻一些啊!疼,疼啊!!!” “夫人啊,您就稍微忍耐一下吧,一下就好了!” 大夫额头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时不时地用袖子轻擦着。 “君儿乖,忍一下便好。”一旁的罗枫握住了她的手。 只闻一阵“咔嚓”之声和一阵哀嚎的声音中,大夫起身,敲了敲老腰,说道:“现下应是没有大碍了,接下来只需好生养着便可,切勿乱走动。” “多谢大夫。” 将大夫送走后,罗枫忽然怒气冲冲地看着星楼。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若不这样做,怕是你们今日都无法出宫了。” “你害得君儿险些断了脚踝!” 楚若君拉着他的手,制止道:“子适哥,不要这样,我明白星楼的用意!” 罗枫叹了口气,不再说些什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是如何得知,今日会有人在宴席上要求君儿跳舞的?”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星楼的举动怪怪的,让他捉摸不透。 “这件事情你就莫要再去深究了,反正记住我说的话,让阿君离那个成宿远一些。” 楚若君笑着对星楼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后说道:“我相信星楼,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她是不会害我的。” 看着她诚挚的眼神,星楼又红了眼眶。 阿君,上一世我保护不了你,哪怕这次只是一个幻境,我也会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护你周全! 第80章 寒忘舒的幻境 周围空气凝固,星楼疑惑的看着周围所有人,伸手在楚若君的面前晃了晃,她却毫无反应。 “阿君?”星楼试着唤了她一声,仍旧如此。 她走出屋子,发现周围的景象也仿佛时空静止般。 这是什么情况? 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空中赫然出现一行字。 你可否要留在此处? 她回头看了一眼楚若君,笑着说道:“不了,我要回去。” 虽然在这里她可以完成未完成的夙愿,但是在现实中,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能够再次见到她,在这幻境中能够救她于水火,她已知足。 只希望,楚若君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当星楼再次回过神来,她已经回到了树林中。 不远处站着的连骏南看到她快步走了过来。 “星楼?” 看到他比自己先回来,星楼很是惊讶。 “你居然是第一个回来的?” 听她不可置信的口气,连骏南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怎么,我不可以最先出来吗?” 狠狠剜了她一眼,连骏南又问道:“你如何出来的?婆弥象让你杀人了?” 星楼眉头一皱,反问道:“杀人?为何让我杀人?” 转念一想,星楼忽然大喊道:“莫非你杀人了?!” 连骏南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你可别喊了,我没杀人!” 拉开他的手,星楼斜了他一眼。 “那你为何这样问我?” “我在幻境中居然遇到了我娘亲,出来之前,天空中出现了几行字,它告诉我想要走出幻境,需要我亲手杀了我娘!” “什么?” 星楼不禁咂舌道:“这婆弥象倒是狠,若不是托你娘的魂魄的福,怕是你早就成了它的食物了。” 原是这婆弥象可以窥探人心,是恨还是愧疚它都一清二楚,对于心底有恨之人,它便会想办法让对方在它布下的幻境中出手杀人,若心底无恨反而是有愧之人,它便会将对方带去他心底执念最深的地方。 自从乔曦月死后,连骏南心底便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而星楼不同,星楼最深的执念,便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救下楚若君。 连骏南点了点头,释然道:“原来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几人为何还不回来?” 此时的寒忘舒看着眼前的一幕,身子僵硬,脚下仿佛千斤重,一步也动弹不得。 他与连骏南来的是同一个地方,只不过,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是魔族宫殿内。 此时的魔尊正坐在高座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寒忘舒。 “好久不见,紫月仙尊。” 寒忘舒皱眉,这幻境未免太逼真了些。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死了,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她站起身,缓缓向着寒忘舒走来。 “你是人是鬼?” 战逍灵轻轻一笑,她丝毫未变,还是和十四年前一模一样,连身上的衣着,发上的饰品,都丝毫未变。 “我是你心里的心魔。” 她指了指寒忘舒的心口,语气暧昧。 寒忘舒向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她。 “呵……” 战逍灵绕到他的身后,摸着墙壁,纤长的手指一点点的划过,语气有些感概道:“这么多年了,寒忘舒,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未变。” 她又走了一圈,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似乎是在怀念,但她眼底却有着丝丝恨意。 “她还好吗?”战逍灵开口问道。 明知道她问的是谁,寒忘舒却假装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你明明知道。” 战逍灵走到寒忘舒面前,神情悲凉。 “你们这些自称为名门正派的无耻之徒,害我母女二人分离,紫月仙尊,当初的事情,你很清楚不是吗?谁是谁非,如今终是无法考究。” 寒忘舒沉默了,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当年仙魔大战,蹊跷得很。 魔族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那些年也算安分守己,可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整个修仙界所管辖的村子,镇子乃至城池中,死伤无数,每个人身上皆留下了魔族印记。 一时间,修仙众士们愤慨不已,极力主张讨伐魔族。 当时寒忘舒提出异议,却没有抵过各门派的强烈要求。 最终的结果,便是五大派联手,剿灭了魔族,没有听战逍灵的一句辩解,大敌来临,让战逍灵措手不及。 因为生了女儿的缘故,战逍灵元气大伤,魔族女人生子需五年方可恢复气力,当时的她,就宛如一个普通妇女,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年过去,寒忘舒,你有想过为我们魔族伸冤吗?怎么,你们修仙之人就品洁高亮,我们生来便是该死的低人一等吗?我就不明白,你们何来的这些优越感?!” 战逍灵越说越激动,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向后退了几步,背对着寒忘舒,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不过,我能知道,你心里是有着愧疚的,不然如今我也不可能出现,与你再次面对面。” 寒忘舒问道:“你,你便是我心底的执念?” 这怎么可能?她已死去多年,怎会成为他心底的执念? 战逍灵摇了摇头,说道:“你心底的执念不是我,而是她。” 他回过神来,瞬间明白了她所指何人。 “她只是我的徒弟罢了。”寒忘舒解释道。 “不,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你害怕,你愧疚,你怕万一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你二人无法自处,也害怕她会因此走上不归路。” 战逍灵重新坐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色鲛人泪珠,而后又说道:“寒忘舒,实话告诉你,你们终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那怕是她的师尊,可你别忘了,你也是她的仇人,灭族仇人,你们没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相爱。” 不,她只是自己的徒弟,仅此而已! “我对她从未有非分之想!她只是……” “只是你的徒弟而已?” 战逍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男人们都如此自以为是,从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心里明明心悦她,爱慕她,却不敢承认。” 她忽然又像松了一口气般说道:“不过也罢,你们这些神啊仙啊的,都是一个样子,唯唯诺诺,不像个男人。” 战逍灵解下手腕上的红色鲛人泪,走到寒忘舒面前,塞到了他的手中。 第81章 鬼集市 “这是?” 他看着手中的手串问道。 “鲛人泪珠,只此一颗,世间再无,我本想等颜儿大一些了再送给她,没成想都没有这个机会。” 战逍灵自嘲道。 寒忘舒回想当初的那一幕,心中不禁一阵抽痛。 他自诩这辈子未做过对不起任何人之事,可唯独仙魔大战一事,他心中至今无法释怀。 战逍灵毫无抵抗的死在了眼前的这个宝座上,整个魔族弥漫着浓浓的的血腥味,尸体遍布,堆砌成山。 看着她这样安然赴死,寒忘舒瞬间就明白,魔族伤人事件,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在世人心里,魔族便是恶贯满盈之徒,他们就算做再令人发指的行为都不足为奇。 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早已无法改变。 哪怕是魔族,也并非人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为何,无人听他们辩解呢? “我自认为我在位期间并未做伤害他人之举,可最终还是得不到善果,罢了,生为魔族人,可能这便是我们的宿命吧。” 战逍灵苦笑着,目光放在了寒忘舒的手上。 “拜托你,一定要将此物交给她。” 寒忘舒点点头,说道:“我会的。”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战逍灵身子有些许泛着透明。 “我虽恨,但也感激,感激你们救了颜儿,让她成为了一个有着正义感,嫉恶如仇的人,若是可以,我真想让她永远不要记起这一切,或许她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寒忘舒感觉有些莫名的心慌。 难道,终究是逃不过吗? “你心知肚明,又何须我说的如此直白呢?我好心奉劝你,有些事情早说为好,切莫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她的身子愈发变得透明,最后留给寒忘舒的,是一个释怀的笑容。 “去吧,趁着她如今还清醒,告诉她你心里的话。” 话音刚落,战逍灵消失了,随之周围的一切恢复了原貌,寒忘舒回到了树林中。 “竹眠长老!” 连骏南一眼便看到了寒忘舒,他兴奋的向着他挥手,小步向他跑来。 “都没事吧?”寒忘舒关切道。 星楼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只是,阿芜和泺儿还未回来。” 寒忘舒心头一紧,想起战逍灵的话不觉担忧道:“我们得尽快找到她们。” 正在此时,一声“轰隆隆”得巨响从左前方传来,冥府门大开,婆弥象灯灭。 “走!” 最先进去的是寒忘舒,星楼与连骏南紧跟其后。 本以为冥府都是些恶鬼,谁先到这里居然是一个繁华的街市? “我们不会是进错了吧?”连骏南忍不住退出去看了看,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这种开门方式,怕是只有冥府了,可是为何这里面的人都…… “没有进错,这些,都不是‘人’。” 星楼定睛看到,这里每一个“人”的脖子后面都印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图腾。 “那些印记,是冥府等待轮回的魂魄专属印记。” 连骏南一马当先冲到了集市上,这里有买水果,蔬菜,糕点的摊子,还有铃医,算命的,卖字画的,更加离奇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家青楼! “难不成,鬼也需要消遣?”连骏南走到寒忘舒身边,默默说道。 “唉?这个字画甚是不错。” 星楼走到卖字画的摊子前,拿起了一副画着荼蘼花的画,连连称赞道:“真是不错啊,甚好,甚好!” 画摊老板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子,他头顶上有一个醒目的大窟窿,时不时的还冒着血。 看到摊子上来了人,老头子急忙迎了上来。 “呦,姑娘好眼光,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啊,这牡丹,栩栩如生,将它挂在床头,白日啊,蝴蝶都会飞进你家呢!” 牡……牡丹? 星楼轻轻的将画放下,尴尬的对他笑了笑。 “话说老伯,您这脑袋……”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黑牙。 “你说这个啊,唉,别提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青楼,小声说道:“那家青楼看到了吧?都是她们害得,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惹了一堆小混混,对方成群结伴的来打砸,我可倒霉了,被楼上扔下来的花盆砸中,才来的这里,她们呢?被一把火烧成了灰,这不,连带着青楼一起来了,真是作孽啊!” 老头子愤恨道。 “你说说,我是招谁惹谁了,只是想好好的挣个钱罢了,就摊上这么个事儿!” 说着,他便抹起了眼泪。 星楼最看不得别人哭了,急忙安慰道:“老伯,您的字画这么好,定会在这里大放异彩,很快就会卖光的!”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老头子哭的更厉害了。 “姑娘啊,你是不知道,我太难了,来了这里近一个月,一幅字画都没卖出去呢!” 他擦了擦眼泪,身子摇摇晃晃的。 “唉,您,您别哭,这样,这个!” 星楼指了指刚刚的“牡丹”画说道:“这幅画我喜欢,我买了。” “哎呦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 老头子瞬间心情明朗了起来,嘴上说着怎么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下来过。 他将画递到星楼面前,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星楼急忙从腰间掏出了钱袋,从里面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老头子眉头一皱,将银子扔在了她的身上。 “你这个姑娘,你不买画就不买,耍我这个老头子有意思吗?”他气呼呼的说道。 星楼一脸懵,正要说什么,被连骏南一把拉到一旁。 “你傻啊?他们什么人?他们是死人啊!你给他们银子让他们去哪儿花啊?你见过中元节有人烧银票和银子的吗?” 连骏南一脸嫌弃道。 星楼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 她再一次走到摊子前,这回老头子可是不理她了,气呼呼的坐在一旁。 “老伯,您告诉我您的名字,我回头啊,烧给您,好不好?” 一听这话,老头子改了态度,笑脸盈盈的问道:“真的吗?小姑娘说话可要算数啊!” “算数,自然是算数的!” 寒忘舒无奈的看着他们在此胡闹,自己向前走去,他总觉得这里有一丝怪异。 他们都是正常的活人,为何这些魂魄见到他们都不觉得奇怪呢? 第82章 带血的事实 青楼上有一个姑娘看到寒忘舒孤零零的自己走着,轻轻一笑,径直走下楼。 “公子,何故自己一个人啊?” 女子扭着腰,围着寒忘舒绕了一圈。 “滚开。” 寒忘舒不近美色天下人皆知,这女鬼生前怕是也略有耳闻,怎的成了鬼变肆无忌惮起来。 “好大的脾气啊~” 她走到寒忘舒身后,眼神像是要吃掉他一般。 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寒忘舒回头,见连璇泺拍了拍双手,叉腰道:“敢打我师尊的主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这句话,她歪了一下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那女鬼魂捂着半边脸,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声音委屈道:“我,我只是看他好看而已,怎么,长得好看还不许让人家看嘛?再说了,堂堂紫月,来我们这鬼集市做什么?” 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连璇泺弯下腰,贴近了一些,问道:“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有说……”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一溜烟地跑回了楼内。 “哼,调戏人跑得比谁都快,一……” 她突然停止了呼吸,一旁的星楼与连骏南双双张大嘴,下巴险些掉下来。 只见寒忘舒一把从连璇泺的身后搂住了她,感受着耳旁的呼吸声,连璇泺的心漏了一拍,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脸已经红透,火辣辣的。 只不过一瞬间,寒忘舒便放开了她,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面对着他。 “可有受伤?” 连璇泺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周围嘈杂的声音他根本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从哪里进来的?” 看到她眼神呆滞,寒忘舒提高了声音。 “泺儿?!” “啊!” 连璇泺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回答道:“额,我,我从,我从那个,那边,那边来的……” 她以为自己会进入婆弥象制造的幻境,没想到一阵迷雾散去后,冥府的入口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与寒忘舒说得并不一样啊。 她犹豫了一阵后,走了进去,没走多远,她便遇见了寒忘舒等人。 “你没有进入幻境,直接进来了?”连骏南疑惑道。 连璇泺点了点头,她扫视一圈之后,问道:“阿芜呢?” “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心头闪过一丝不安,随后几人分头寻找。 此时的阿芜,正站在冥王殿内,与殿上的女人对视着。 “你还是不信我?” 风纤纤低头抚摸着自己的指甲,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她。 “你让我如何信?” 这件事情对于阿芜来说无异于是个晴天霹雳,她只知道自己从小便是个孤儿,养父母将她养到七岁,便将她丢在了玉门山山门口。 “你是否从未流过血?”风纤纤问道。 阿芜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为何知道。” 她一向小心翼翼,作为一个医者,自然要先保护好自己才可以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什刹罗一族最纯正的血脉,血液是蓝色的,我虽然也是什刹罗,但我一般血脉是人,继承了人的红色血液,若你想证明我说的是真是假,喏。” 她将一把匕首扔在了阿芜脚边,说道:“划自己一刀,便可知晓。” 阿芜看着地上的匕首,胸膛起伏逐渐加快,其实在她迟疑的那一刻起,风纤纤已经知道她相信了,不然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生吞一只兔子。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阿芜弯腰捡起匕首,毫不犹豫地便在手心划下一刀。 一股蓝色的血液顺着她的小手臂流下,几滴滴落在她脚边。 风纤纤走到她面前,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伤口很快愈合,她拿着一块手帕,轻轻替她擦拭着血液。 “如何,这下肯相信我说的了?”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风纤纤忽然有些心疼,虽然是想利用她对付修仙门派,可毕竟她,是什刹罗一族唯一纯正的血脉,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阿芜,你要记住,我们落得如今这种地步,都是那群自以为正道的修仙之人害的,若不是他们,我们怎会流离失所,你又怎么失去父母?” 收起手帕,轻轻将她拥在怀中。 “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给我们什刹罗一族的机会。” 风纤纤在阿芜耳边轻轻说着。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会让你看到事情的真相。” 说罢,她的右手在阿芜耳边打了一个响指,随即阿芜陷入了昏迷。 那是一个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的世外仙境。 当年什刹罗一族便生活于此,他们与世隔绝,从不与外人接触。 自己养兔子,养猪,养牛羊,他们虽然从未踏出过这里半步,却过得也是逍遥自在。 直到有一天,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听说书先生讲述外面的故事,心之向往,居然半夜偷偷逃了出去,待他再回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随之带来的,是一群修仙世家的修士们。 据听说,他看到了一只鸟儿,那鸟儿羽毛色泽鲜艳,他未忍住,居然一口吞了它,被主人抓住狠狠打了一顿,受了伤,蓝色的血液渗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此事很快传开,各大修仙世家派人前往剿灭什刹罗一族。 其中,就包括寒忘舒在内。 阿芜惊醒,她大口地喘息着,出了不少冷汗。 “看到了吗?” 风纤纤一直坐在她的床边,等着她醒来。 “我们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那孩子不过是吃了一只鸟儿,便被乱棍打死,扔了回来,他们视我们就如粪土,我们在他们眼中就不该活着,阿芜,你有想过吗?若是连璇泺得知了你的身份,她还会像现在这般对你好吗?寒忘舒他会放过你吗?” 阿芜沉默不语,她的脑子很乱,根本无法思考。 “你,让我自己静一静,我现在很乱……” 风纤纤轻抚了她的发丝,语气温柔道:“好,我给你时间,你先好好休息。” 她关上偏殿的门,转头对一旁的鬼司说道:“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是!” 殿内,阿芜蜷缩在床的一角,她紧紧抱着自己。 伸出手,她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方才的伤痕已经没有了痕迹,蓝色的血液也被擦拭干净,她好像是做了一场梦,这场梦,居然这么的不真实。 她居然是什刹罗,居然是被人人喊打的什刹罗! 一时间她仿佛从神坛跌入地狱,这种真相,她宁愿不知道,宁愿一辈子不知道。 阿芜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双肩轻颤。 第83章 冥府大门 这条鬼集市长的得很,他们走了足足快一个时辰才走出来。 据连璇泺打听道,这里的鬼集市从冥府建成以来便存在了,现在算算,最少也有上万年了。 这里虽然地处冥府,但是却在冥府之外,除了普通老百姓无法进入,但凡有些法力,手上拥有婆弥象且可以顺利走过幻境之人,皆可来此消遣游玩,这里的卖的东西也全部是可以带回阳间的物品。 除了些日常的普通玩意儿,鬼集市上最受欢迎的便是仙丹妙药。 冥府有一处灵草堂,里面珍藏着三界,包括三界以外世人从未见过的仙草灵芝,极其稀有,那些死去的制丹人便会来此处用自己家人们烧给自己的钱财换仙草,制成仙丹再拿去售卖,一颗丹药价格番乐乐不止十倍,甚至有些翻了百倍都不止。 他们便用收回来的钱,换自己一个好的投胎位,有的人选择皇家,有的人选择修仙世家,有的人则选择买卖大户,总之,为的就是让自己下辈子吃穿不愁,活得自在。 “投胎位居然是花钱买的?”冥府的制度让连骏南不禁咂舌道。 “怎么,你也想死了之后攒钱给自己买一个?”星楼调侃道。 “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连骏南四下望了望,又看了看身旁的几个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缓缓说道:“大家不觉得,我们好像少了一个人吗?” 连璇泺看了一眼大家,说道:“没有吧,除了阿芜,大家都在了啊,星楼,师尊,你,我,还有……” 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忽然停下了动作。 “莫,莫剑……” 莫剑不见了! 被众人遗忘的莫剑此时手脚被捆,关在一个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内,口中塞着一块布子,眼睛也被黑布蒙着。 他的后脑隐隐作痛,想努力挣开绳子,却发现越挣扎绳子反而越来越紧。 他只记得当时迷雾忽然散开,身后传来了窸窣窣的声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后脑便挨了一棍,再次醒来,已经被绑在这里。 “吱吖~” 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感觉有人走了进来,莫剑开口问道:“你是谁?”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坐在了床边。 一双细腻光滑的手抚上了他的手腕,惹得莫剑一身鸡皮疙瘩,不禁往后缩了缩。 “你到底是谁?!”莫剑提高了嗓音,继续问道。 一阵属于女子的轻笑声传入耳中,他只感觉这个声音,好生熟悉。 “你,是我认识的人?” 女子不说话,抬手轻轻摘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 屋内点着几只蜡烛,没有窗户,昏暗的灯光下,莫剑看到了一直坐在床边的女子,他忽然大惊失色道:“风纤纤?!” 她没死? 那在莫灵山庄,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因为他看到,此时的风纤纤已与之前完全不同,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黑金宽袍包裹住她瘦弱的身躯,眉间一点红色的彼岸花图案暴露了她的身份。 “你是……冥王?” 早听传言说如今的冥王是个女人,心狠手辣,眉间生来的彼岸花印记早已奠定了她冥界之主的身份。 此前她告知阿芜自己只有什刹罗一半的血脉,她的另一半血脉,正是来自冥府。 她的母亲是什刹罗最美的女人,与冥王,诞下了风纤纤。 当年什刹罗一族被灭时,她因为身处冥界所幸逃过一劫。 当时的冥王只有她一个女儿,可若想日后继承冥王之位,需到凡间经历七情六欲之苦,方可传位于她。 “怎么,我还活着,你很失望?”风纤纤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将他看穿。 莫剑眉头轻蹙,不言语。 “没想到,你居然连话都不愿意再与我多说。” 自嘲一笑,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随后送到了他的唇边。 “放心,没有毒的。” 莫剑将头扭向一边,留下风纤纤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罢了,风纤纤将水杯放在床头,起身,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你将我关在这里想做什么?我妹妹的两魄在哪里?”莫剑有些恼怒的吼道。 他原本对风纤纤还心存愧疚,如今,怕是只剩下厌恶了。 风纤纤侧眸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待事情结束,我自会放你出去。” “什么事情?你要干什么?!” 她玉手一挥,屋内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透过明亮的光线,风纤纤红色的瞳孔映入他的眼帘。 她本就极其美丽,如今一双赤瞳更是趁得她有一种不言而喻的神秘感。 “你好生待着,我会吩咐下去,每日给你送来吃食,你若安安分分,莫云的两魄自然会安然无恙,你若是不安分,那万事可就说不准了。” 留下这一句话,风纤纤抚袍而去,留下莫剑一人,无论他怎么呼喊风纤纤,她都没有再回来过。 “该死……” 莫剑看着紧紧缠在手腕上以及脚踝上的绳索,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床上的被子。 风纤纤站在门前,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说道:“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不要伤害他。” 长陌从暗处走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说道:“本就不关他的事,只要他不淌这趟浑水,我自会护他安全。” “你打算如何做?”风纤纤问道。 “自是除了那个绊脚石,他不也正是你的仇人吗?” 他口中的绊脚石,说的正是寒忘舒。 “既然我们二人有着共同的敌人,那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不是么?” 长陌对风纤纤伸出手,风纤纤看了他一眼,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从腰间掏出了前尘万往事镜,长陌说道:“他们快到了。” 寒忘舒,今日定会让你有去无回! 几人躲在一个巨大的石碑后,看着一个类似府门的上方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冥府入口。 “原来这才是冥府大门,方才那个,只是鬼集市的入口罢了。”连骏南悻悻地说道。 寒忘舒仔细地盯着那些拿着类似一本文书之类的魂魄,经过入口时,都会停下来交给看守的鬼司们查验一番,方可通行。 他看到了那本文书上写着的三个字:往生簿。 所有魂魄想要进入冥府,首先要前往往生大厅办理“往生簿”,所谓“往生簿”,便是记载自己的生平,做过的善事,恶事,死亡原因,甚至连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会有记载,有些魂魄皆是在死后才知道自己的祖上是谁,都有些谁。 普通魂魄便会直接放行,而作恶多端的恶霸,或者是罪孽深重的修士,都会被送入“净身池”,洗去一身罪孽,方可等待投胎轮回,若进入“净身池”还是无法洗净一身戾气,便会被直接打下第十八层地狱,毅力坚韧的魂魄会逐渐闯过每一层地狱,再一次进入“净身池”,便可以获得轮回的机会。 “净身池?”见到连骏南吃惊的表情,星楼便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 第84章 往生簿 “你想什么呢?!”星楼飞去一个白眼。 连骏南心虚地闭上了嘴,随后想了想,又说道:“可我们都是活人啊,若是去往生殿,岂不是露馅了?” 这时,连璇泺忽然从身后拿出了四本簿子,上面分别写着他们四人的名字。 “哇,你从哪儿弄来的?” 连璇泺回过头,只见一个摆着各色书籍的摊子旁站着一个约摸十几岁的少年,看到连璇泺在看他,对着她眨了眨眼。 连骏南拿过那本写着他名字的往生簿,翻开第一页,细细看着。 脸色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合上往生簿,扔在了连璇泺怀中。 “怎么了?”连璇泺满是疑惑地问道。 “你自己看,写的什么东西!” 她翻开第一页,见上面写道:连骏南,男,二十岁,好吃懒做闲人一个,因嗜赌成性,将家中唯一一个间茅草屋抵了出去,流落街头,看到红杏楼的姑娘貌美如花,心生歹念,欲轻薄之,后被发现,情急之下破窗而逃…… “却不知自己身处三楼,跳窗摔死了?” 连璇泺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也太笨了吧!哈哈哈!” 在她的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连骏南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还笑!” “好了。” 寒忘舒从她手中拿过自己的那一本,说道:“上面写什么无所谓,只要能进去便好。”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翻开了自己的,看着看着,他露出了和连骏南一样的表情。 连璇泺向前一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簿子中写道:长期被妻子家暴而死…… 连璇泺:“……” 她咽了一口唾沫,嘿嘿一笑:“额,那个,师尊,管他些什么呢,我们能进去就好了呀~” 话虽这么说,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寒忘舒,见他也在盯着自己,急忙说道:“我们快走吧,也不知道阿芜和莫剑他们在不在里面……” 突然想到了什么,连骏南又说道:“往生簿虽然有了,但是我们可是活人啊,鬼司一闻便可知。” 连璇泺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说道:“把这个吃了,便可掩盖活人气息。” “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连骏南奇怪道。 见她又指了指那个卖书的铺子,连骏南问道:“你确定这东西靠谱吗?万一被诓了怎么办?” “不会的,方才我已经吃了一枚,在鬼集市上转了好几圈,他们都说闻不到气息了。” 接过药丸,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寒忘舒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又放在鼻前闻了闻,说道:“无碍,可以吃。” 几人吃下药丸,随后走向冥府入口,见守在入口的鬼司没有丝毫察觉,心底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鬼司翻阅着寒忘舒的往生簿,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眼他,再看一眼往生簿,然后再看一眼寒忘舒。 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疼,便问道:“鬼司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鬼司“啧啧”两声,说道:“看你这样子不像是被媳妇儿家暴的啊?怎么混得这么惨?” 寒忘舒低头不语,悄悄看一眼连璇泺。 连璇泺抿了抿嘴,小声和鬼司说道:“鬼司大人,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您别看他人模人样的,这可是个怕老婆的主啊,不过啊,说来也是可怜,让媳妇儿给打死了,唉……” 边说着,她还边摇着头,一副可惜的表情。 寒忘舒刚想发飙,就听见鬼司说道:“是啊,也是怪可怜的,行了,进去吧。” 顺利地进入冥府后,连璇泺走到寒忘舒身边,悄声说道:“师尊,刚刚那些话你可莫要放在心上啊,我是为了让他快些放行……” “离开了玉门山,你真是越发的会调侃自己的师尊了。”寒忘舒边说道边环顾四周。 眼神一直在寒忘舒身上,连璇泺未注意到前方从一片曼珠沙华中伸出了一只手。 “小心!” 寒忘舒拉着连璇泺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一个一脸淫笑,身子软趴趴的男人从花丛中探出了半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连璇泺。 被看得一阵恶寒,连璇泺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寒忘舒的身后。 “美人儿,你来自何处啊?”那人开口道,声音软绵绵的,让人听了想吐。 星楼一挥手,他向后翻了几个滚,他们才看清楚,这个人没有腿,准确地说,是没有下半身,截至腰部。 “他只有半个身子?”此等场景连骏南第一次见,只觉得汗毛直立。 。“这是在冥府犯了大错的人,被砍下半身,永生永世守护曼珠沙华,不得投胎转世。”星楼幽幽道来。 连骏南不禁感叹道:“太惨了。” “这有何惨的?在冥府都能犯事,那是活该。”星楼愤恨地说道。 那人被星楼扇翻后悄悄地躲在花丛后面,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们一眼,而后又将头埋了下去。 “小心一些。”寒忘舒依旧紧紧拉着连璇泺的手,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 她轻轻将手抽了出来,感觉手心中空落落的,寒忘舒低头,又看了一眼脸色有些潮红的连璇泺,垂了垂眸。 “北宸大人?”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娃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两个朝天揪,眼睛大大,脸颊上有两个红色原点的小女娃屁颠屁颠地向他们而来。 “北宸大人,你回来了?” 她兴奋地叫着,双手边拍边绕着寒忘舒转了两圈。 但是看到寒忘舒并未理她,她的两个朝天揪忽然耷拉了下来,她委屈巴巴地问道:“北宸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 寒忘舒说道:“我不叫北宸。” 小女娃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左看右看,她忽然上前抓住寒忘舒的右手,仔细看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应该是找到了正确答案,她的朝天揪几乎已经万千耷拉了下来,垂在左右两侧。 “你果然不是他……” 听到“北宸大人”几个字,星楼若有所思道:“小妹妹,你说的北宸大人,可是北宸歌啊?” 小女娃听到这个名字,朝天揪忽然竖了起来,她兴奋地拉着星楼的手,问道:“你认识北宸大人?” 星楼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娃,说道:“北宸歌已经转世了,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你忘记了吗?” “对哦……我忘记了……”朝天揪再次耷拉了下来,她抬眼看了一眼寒忘舒,说道:“这个人冷冰冰的,都不会笑的,甚是无趣,果然不是我的北宸大人!” 被一个小女鬼娃嘲笑无趣,寒忘舒看了连璇泺一眼,见她努力憋着笑,不由得扯出一丝难看笑意,对小女娃说道:“小妹妹,你是谁啊?” 第85章 天舞阵 “我叫姜姜,是藏书阁的守护人。” 藏书阁?冥府居然也有藏书阁? “你们都拿到了阴符令吧?” 阴符令,是往生簿交换来的冥府通行令,有了它,所有魂魄皆可出入任何场所。 “有了阴符令,你们就可以来藏书阁了,这里很安静,都是些文鬼,不像那些赌场,尽是赌鬼。” 姜姜的目光仍旧停在寒忘舒身上,她不死心地继续问道:“他为何会有着和北宸大人一样的脸?难道,他是北宸大人的转世?” 连璇泺也蹲下身,问道:“姜姜,北宸大人是谁啊?” “他是藏书阁的创始人,这里,都是他的心血,我以为他会一直在,没想到他却转世了。”姜姜失望地低下了头。 星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连璇泺。 她似乎,应该是明白了些什么,虽然还不太确定,但也猜到了七八分。 姜姜再次抬起头,盯着寒忘舒。 寒忘舒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感情:“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几人准备离去,连璇泺有些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姜姜无精打采地走到藏书阁门前,在台阶上坐下,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地画着圈,神情落寞。 “师尊,她好可怜啊。” 面对连璇泺泛滥的圣母心,寒忘舒说道:“世上可怜的人不计其数,你可怜的过来吗?” 连璇泺撇了撇嘴,紧紧跟在寒忘舒身后。 他们似乎迷路了,在原地转了至少十圈,最后又回到了藏书阁前。 “你们怎么又回来啦?”姜姜有些喜出望外,她在冥府近几百年,自从北宸大人走后,她从未笑过,但是看到她们,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不自觉地便挂在了唇边。 她走到连璇泺身边,小小的身子只到她的大腿,胖乎乎的小手软软的,轻轻捏住了连璇泺的衣角。 感觉到身下的动作,连璇泺低下头,看到姜姜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 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连璇泺问道:“小妹妹,你几岁啦?” 姜姜认真地数着手指,随后笑着说道:“我今年五百二十六岁啦!” 连璇泺:“……” 五百二十六岁…… 当她没有问吧。 什么小妹妹,这分明是个老祖宗! 见他们一直在此处徘徊,姜姜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话说,你们是得罪什么人了吗?怎会惹得对方开启了天舞阵?” “何为天舞阵?”连骏南问道。 所谓天舞阵,是一个死循环的法阵,身在阵中之人无论走去哪里,最后都会回到原地,绕着法阵十圈之后,便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天坑,将阵中之人全部吸入一个无底洞,被吸进去之人会在洞中被风撕碎,直至消失不见,阵法便会自动停止。 “你们已经转了几圈了?” 连璇泺低着头细细回想了一下,虽然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一般。 “这是第十圈了!” 话音刚落,他们的脚下忽然变得十分柔软,只见地面出现一个小坑,随后越来越大,向着他们扩散开来。 “御剑!” 寒忘舒大喊道。 他拉着连璇泺飞到半空中,脚下的地面已经全部被漩涡侵袭,不远处的星楼紧紧抱着连骏南的腰,险些勒的他喘不过气。 “喂,你可不可以松一松,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力气这么大,你快要勒死我了!”连骏南大口地喘着气,可星楼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我不抱紧你,万一我掉下去怎么办啊?!” 二人依旧在半空中吵闹着,寒忘舒不想去理他们,正想仔细观察一下脚下的漩涡,忽然感觉到青渊剑向下一沉。 寒忘舒回头,那个梳着两个朝天揪,双颊红彤彤,已经五百二十六岁的小祖宗正趴在连璇泺的肩头,对上他的目光,姜姜龇牙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她怎么上来了?” “师尊,下面太危险了。”说完这话,连璇泺还不忘嘱咐身后的小祖宗不要松手。 五百二十六岁居然还长着一个娃娃脸,这个姜姜定有大问题! “师尊,我们这下该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站在剑上吧?”身后的连璇泺问道。 寒忘舒并未回答,他还在找着破解这个阵法的方式。 “每个阵法都有它最薄弱的地方,这天舞阵也不例外,只要找到它最薄弱的一处,自然迎刃而解。”身后的姜姜奶声奶气地说道。 寒忘舒四处观察着,他突然发现,整个阵法呈现为一个巨大筒状,越是接近漩涡处,漩涡散发出的雾便越浓,而越向上,雾气也变得更加稀薄,视野也清透了起来。 “阿南!往上飞,不要回头!”听到寒忘舒的声音,连骏南立刻照做。 “臭丫头,抓紧了!” 他对身后的星楼说道。 “你喊谁臭丫头啊!”嘴上不依不饶,可手上却死死的搂着连骏南的腰,将脸埋进了连骏南宽实的后背。 不知飞了多久,连骏南的眼前一片明亮,他居然飞出来了?! 稳稳的落地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色且巨大类似龙卷风一般的风筒,等了半晌,还未见寒忘舒与连璇泺出来,他不由得着急地大喊道:“泺儿!竹眠长老!” 星楼想靠近这个风筒,没想到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弹了回去。 连骏南接住向后退去的星楼,嘱咐道:“小心!别靠近它!” “这是谁的力量?如此哀怨……” 那股黑色的雾气不是别的,正是强大的怨气聚集而成。 如今在这冥府内能够聚集起如此多的怨气,怕是只有冥王可以做到了。 冥王殿内,风纤纤坐在高座上,她闭着眼睛,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放在座椅扶手上,手心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怨气在向外散发着,连接着此时的黑色风筒。 这些怨气都是从十八层地狱汇集而成,她缓缓睁开眼,默默说道:“寒忘舒,若你有本事,那便冲破这层怨气,来到我面前吧。” 她微笑着,赤色的眸子愈加变得血红。 寒忘舒御剑向上飞行着,可却感觉怎么也飞不到尽头,脚下有着一股奇怪的阻力,他感觉越发的吃力。 一股股怨气形成一条条细线缠绕住了青渊剑的剑身,向下拉着,撕扯着。 甚至有一股怨气已经缠住了连璇泺的双足,想要将她拽下去。 连璇泺身子摇摇晃晃,脚下一滑,从青渊上跌落。 “泺儿!!!” 第86章 寒忘舒,我要你 在寒忘舒的惊呼声中,连璇泺趴在一只巨大的貔貅背上,她紧紧抓着貔貅身上的铃铛,时不时地向下望去。 眼看着貔貅带着连璇泺飞出了漩涡,寒忘舒手心中窜出一道三昧真火,逼退了邪气,他紧随其后。 待出了法阵,寒忘舒四下看了看,哪里还有什么貔貅,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方才的貔貅神兽呢?”寒忘舒问道。 连骏南与星楼的视线向下,正好落到了连璇泺的身后,而连璇泺则是低头,向自己的身后看去。 姜姜从连璇泺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笑容人畜无害。 寒忘舒不确定的问道:“难不成,那个貔貅神兽是她?” 听闻这话,姜姜原本就红彤彤的脸颊更加地发红。 果真,就是她。 她居然是貔貅神兽,不过按她的年纪算,确实是还小。 姜姜突然掩去笑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指甲般大小的貔貅,藏进了连璇泺的发丝中。 一个金丝黑袍裹身,黑纱遮面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带这些玩味的笑意,开口说道:“居然破了我的阵,也算我没有小瞧你们。” 她将遮在面上的黑纱取下,连璇泺吃惊地喊道:“风纤纤?你没死?” 风纤纤收起面纱,看了一眼藏在连璇泺发丝中只露出一个小角的姜姜,说:“居然连我的貔貅神兽也收服了,我是小看你了,连璇泺。” 连璇泺轻皱眉头,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便是冥王。”姜姜小声地在连璇泺耳边说道。 “你是冥王?”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她居然骗了自己,亏自己一路将她带到莫灵山庄,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罢了。 一个绿色的瓶子出现在风纤纤手中,她不断的摩挲着,里面有两枚类似萤火虫的东西在四处碰撞着,仿佛想要冲破这一层束缚。 “这是莫云的两魄!”寒忘舒一眼便认出,那是莫云被夺走的两魄。 如今看到它们仍旧力量不凡,可想而知这些年风纤纤将它们保存得很好。 风纤纤举着瓶子,对寒忘舒说道:“是,这便是你们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将它交给你,不过……” 她停顿了一番,继而说道:“我要你。” 另一只手举起,她指着寒忘舒。 连璇泺只感觉头皮发麻,她走近寒忘舒,看着风纤纤说道:“你要我师尊做什么?”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们是否要救莫云,那就要看你们是否舍得用寒忘舒进行交换了。” 连璇泺紧紧握拳,她自是不乐意的,这可是她的师尊啊,世上独一无二的师尊,那莫云,可是想做她师娘的人,她的选择可想而知。 可是…… “我和你走,但你要先将莫云的两魄给我。”寒忘舒说道。 “这怎么行?你们修仙之人最擅长的便是骗人了,我如何能相信你们?”风纤纤紧紧握着瓶子,又给了另一个方案。 “我可以先给你们一个,剩下的,待你和我走了,我自会命人双手奉上!” 说着,风纤纤打开盖子,其中一魄缓缓飞了出来,随即进入了寒忘舒的聚灵囊中。 将聚灵囊交到连璇泺手中,寒忘舒嘱咐道:“一定要收好。” 连璇泺拽着寒忘舒的衣袖,摇着头,眼泪即将决堤。 “乖。”寒忘舒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安慰道。 “长老,不能去啊,风纤纤诡计多端,此去必是凶险万分!”连骏南一脸担忧。 谁都不知道风纤纤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她突然而来的冥王身份,让众人不安。 “你别忘了,她是什刹罗。”一旁的星楼提醒道。 什刹罗一族当初被灭,寒忘舒功不可没,如今她们卷土重来,要对付的必将先是修仙之人。 寒忘舒冷笑一声,说道:“无须担心,她奈何不了我。” 虽说什刹罗再次归来,可寒忘舒也不是曾经的寒忘舒了,如今他是紫月仙尊,再多个什刹罗,都奈何不了他。 见连璇泺眉头拧成一团,寒忘舒忽然将她拥入怀中,他抚摸着连璇泺的后脑,惹得躲在她发丝当中的姜姜立刻捂住了眼。 “放心,保护好自己,找到阿芜与莫剑,知道了吗?” 连璇泺忍住泪水,吸了吸鼻子说道:“好,师尊,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等我找到他们,我便来救你!” 听她这么说,寒忘舒轻轻一笑。 他又想起战逍灵在幻境中对他说的话。 果真,这个小丫头在他心中,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眼看着寒忘舒跟着风纤纤消失在他们面前,连璇泺紧紧地握着聚灵囊,咬着下唇。 “泺儿,放心吧,长老他法力高深莫测,区区一个风纤纤伤害不了他。” 连骏南安慰着她,话虽这么说,但是连璇泺的心里始终感觉隐隐不安。 冥王宫偏殿内。 阿芜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觉得外面无人之后,她轻轻拉开门,一个带着鬼面具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阿芜姑娘,您有什么事情吗?” 被他吓得一个激灵,阿芜磕磕巴巴道:“没,没事,我只是想透透气而已。” 随后她关上了门,轻拍着自己的胸脯。 她又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窗户,四周围的全是鬼司,她根本无法逃脱。 风纤纤走后,她想了很多,还是决定回去,回到玉门山。 哪怕最后玉门山容不下她,就算玉门山要杀她,她也要回去,回到师傅身边,回到连璇泺身边。 她靠在窗边,思索着该如何出去,抬头之间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糕点,她随即从腰间掏出一个琥珀色的小药瓶,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了糕点上。 “哎呦,来人啊~” 阿芜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呼喊着。 果不其然,门外的鬼司听到声音很快便跑了进来。 “阿芜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指着桌子上的糕点说道:“这糕点有问题,你们,为何要害我啊!” 听到这话,鬼司立刻慌了神,他们都知道这阿芜姑娘是冥王最重要的人,容不得半点闪失,如今她吃坏了东西,若是冥王怪罪下来,等着他的便是第十八层地狱的摧残。 “不会啊,这糕点都是精心打点过得,怎么会有问题呢?” “你,你不信,你吃一块试试啊!” 说着,芜眼疾手快地将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虽然鬼司戴着面具,但是正好留下了可以容纳一块糕点的空隙。 鬼司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口糕点,他居然细细咀嚼着,还说道:“没问题啊,阿芜姑娘,这糕点,很好吃啊……” 话未说完,鬼司一头栽倒在地。 阿芜走到门前,探头看了看外面,确认无人后,她轻轻将门关上。 第87章 密室 阿芜将鬼司的衣服扒了下来,将面具戴上后,她小心翼翼地将晕倒的鬼司拖到床下,又将自己的衣服放在床上,造成自己正在休息的假象。 整理完毕后,她开门,走了出去。 “里面怎么了?” 大约是听到了阿芜之前的呼喊声,另一个鬼司前来,刚好看到阿芜从殿内出来,便问道。 心仿佛快要从嗓中跳出,她故作镇定,将嗓音压低一些,回答道:“里面没事,阿芜姑娘嫌弃难吃,我又送了一些进去,现下她已经歇息了。” 听她这么说,身后的鬼司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过是仗着王护着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根葱了。” 阿芜向后翻了一个白眼,那鬼司自然是没有看到。 “你好生守着,若是她跑了,我们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是!” 将他糊弄走之后,阿芜再次确认周围无人,压了压面具,走了出去。 冥王宫很大,阿芜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出口,这里大大小小的暗室不少,鬼司估摸着大约也有上万人。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前,上面赫然印着两个红色的大字:密室。 墙壁上是一幅看不太清楚的石壁画,隐隐约约,上面似乎画着花草,牛羊,兔子,还有一些模糊的人影,阿芜不由得伸手去触碰,不小心被壁画上锋利的倒刺划破手指,蓝色的血液沾了上去。 虽然已经看到过自己的血的颜色,但是再次看到它从指尖流下,阿芜还是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石门忽然打开,而不远处传来了鬼司巡查组的声音。 “近日冥府不安生,都好生查一查,别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了进来!” “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阿芜情急之下走进了密室,在她进去后,石门竟然缓缓地关上了。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阿芜想要出去,却发现这根本没有出去的机关。 密室内灯光昏暗,这里像是一个画室,墙壁上挂着不计其数的画像,似乎,全部都是人的画像。 她走近一幅画细细看着,在昏暗灯光的照印下,她看清楚了画像上的人。 是风纤纤。 画中的她虽然还是孩童模样,但是她一眼便辨认了出来。 什刹罗一族天生生的好皮囊,阿芜自小便受玉门山所有人的喜爱,她长得白白净净,又听话好学,所有长老都在夸她,却没想到,竟是有一半沾了自己是什刹罗一族的光。 这么想着,捏着画角的手指不禁用力了几分,待她回过神来,画角已经微微发皱。 石门方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们停在石门前,不知说了什么,石门缓缓启动。 有人来了! 阿芜急忙找了一个藏身之处,好在自己身子娇小,不易被发觉。 石门打开,为首的正是风纤纤,而她身后,是寒忘舒。 竹眠长老? 阿芜心下一惊,他怎么在这里?难不成他也是被抓来的?那泺儿和阿南,他们还好吗? 她担忧地想着。 密室内的灯光忽然全部亮了起来,这时,阿芜才看清这些挂在墙上的画。 男女老少皆有,她竟然还在众多的画中,看到了自己! 这莫非,是什刹罗一族的族人画像? 她心中笼罩了一层深深的恐惧感。 若是寒忘舒看到了她的画像,会怎么想? “这些,是我族人的画像,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死在你的手上!”风纤纤说着,走到画像前,转身看着寒忘舒,用手指指着他。 寒忘舒扫视了一圈,说道:“没错,你想如何呢?” 风纤纤走近寒忘舒,看着他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绝美的脸庞瞬间变得扭曲。 她忽然抬手抓着寒忘舒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辩解的机会便痛下杀手!?” 什刹罗一族的事情和当年魔族的事情,简直如出一辙,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自什刹罗一族被灭后,又发生了魔族的事情,寒忘舒心中一直有一股谜团,挥散不去。 他一直觉得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可当时他人微言轻,谁又会听他的一面之词? 风纤纤的眼眶泛红,她松开寒忘舒,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不由分说地便冲进来,毁我家园,残害我族人,若不是当日我被父王接到冥府,怕是今日无法站在你面前,我们为了不给任何人制造危害,主动避世,只想寻一片安静的净土好好生活下去,你们非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风纤纤摩挲着她娘亲的画像,脑中净是当初母亲与她坐秋千的画面。 “可什刹罗伤人是真,你又何从辩解?”耳边传来了寒忘舒清冷的声音。 “伤人?”风纤纤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 “不过是吃了一只鸟儿罢了,何来伤人?!” 寒忘舒皱眉,原来这些,她竟不知道? 当日确实,那名什刹罗少年是吃了一只鸟儿,他被鸟主人险些打死,可鸟主人最后也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少年初尝人血的美味,竟然一发不可控制,伤人无数,连孩童都不放过。 此事引起了修仙界的关注,什刹罗早在他们的印象当中抹去,可突如其来的伤人事件让他们不得不防,一个人竟可以造成数十人乃至上百人的伤亡,那几百名甚至上千名什刹罗,岂不是要到了毁城的境地? 什刹罗一族,不得不除。 此时的风纤纤脑中一片空白,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不,她不相信! “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风纤纤怒吼道。 “我是否是在为自己开脱,你心里自有定数,但是事实便是如此,我又何须去骗你。” 风纤纤手中忽现一把带着电的剑,她今日,定要寒忘舒血债血偿! 本要刺向寒忘舒的剑却剑锋一偏,转向了阿芜所在的方向。 阿芜打了一个滚滚到了边上,面具也掉落。 看到阿芜的脸,风纤纤手腕一转,剑直直的刺进了墙壁中。 “阿芜?”寒忘舒看到阿芜,立即上前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寒忘舒问道。 阿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风纤纤。 “你……”风纤纤看到她,震惊外加难过。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们吗? 第88章 连璇泺,我要你 风纤纤眯着眼睛,盯着阿芜,她坚定的眼神让风纤纤心中一紧。 心痛,还是心痛,本以为她会与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可她还是抛弃了自己,又要剩下她一个人了吗?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放她出去。”寒忘舒抬手护着阿芜。 “哈哈。” 风纤纤大笑着,说道:“怎么,紫月仙尊心仪的不是你那个小徒弟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阿芜脸一红,反驳道:“你莫要瞎说!” 只见风纤纤举起剑,对着寒忘舒。 “我给你一个选择,你的小徒弟,和她,你选谁?” 她的话明显有着另一层意思,寒忘舒皱眉问道:“你这是何意?” “你说,你的小徒弟,现在在哪儿?又在干些什么呢?” ————————————— 自寒忘舒走后,挂在连璇泺腰间的聚灵囊忽然躁动了起来。 她将袋子打开,莫云的一魄飞出,落在了她的掌心内。 连璇泺看着手中不断跳动的圆点,不解地问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似乎很急迫的想要去哪里,向前飞了一阵又折返回来,随后开始在连璇泺的手心中止不住的跳动,暴躁得很。 “她似乎想要到我们去什么地方。”星楼若有所思道。 能让莫云这么着急的事情,怕是只有…… 莫剑! 她这是要带她们去找莫剑! “你是要带我们去找莫剑吗?”连璇泺试探性地问道。 只见她停顿了一小会儿,忽然腾空飞起,在她们上方绕了几圈,又回到了连璇泺手中。 “你既然知道他在哪儿,前面带路!” 跟着莫云,她们穿过了鬼司最多的路,进入了一条蜿蜒隐蔽的小路。 “她好厉害,居然记得路!”连骏南不禁感叹道。 想必是救哥哥心切,有几次她险些甩开连璇泺几人。 她在一个石壁前停下,不停地打着圈圈,连璇泺向前看去,那是一道木门,门上至少上了三把锁,门外有四名鬼司看守着。 这里应该就是关押莫剑的地方了。 “我们要怎么进去啊?”连骏南问道。 星楼看了一眼他,小声说道:“自然是将他们引出来喽~” 几乎是全程目瞪口呆,他们眼看着星楼光明正大地走了过去,然后在他们面前顺势晕倒,娇滴滴地说道:“各位大哥,我初到冥府,不识路,不小心迷了路,能否劳烦各位大哥,送我一程呢?” 好家伙,美人计这一招无论到哪里,都是个非常好用的手段啊。 被星楼支走了两个鬼司,剩下两个,对于连璇泺来说,那就好办多了。 “剩下两个,要不要我去?”身旁的连骏南忽然说道。 “你去什么?” “星楼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啊?”连骏南眨了眨眼,一脸认真地问道。 “你是认真的?”连璇泺不禁疑问道。 连璇泺发现,自打从玉门山出来,连骏南的智商便直线下滑。 躲在连璇泺发丝中的姜姜探出脑袋,捂着嘴笑道:“星楼姐姐使得是美人计,你的叫什么呀?美男计吗?” 连骏南脸一红,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他俩交给我,我去打晕带走!” 真是不知道这群姑娘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似乎是他们交谈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守在门前的两个鬼司向着他们的方向喊道:“谁在哪里!?” 说着,两人向这边慢慢靠近。 “哎呀!” “哎呦!” 连璇泺手中已经微微泛着银光,正要将星月剑召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两声哀嚎,是方才被星楼支走的两个鬼司的声音。 “什么声音?”其中一个鬼司说道。 “走,去看看!” 鬼司渐渐走远,连璇泺吊着的心也渐渐落地。 莫云的一魄飞到门前,努力的撞击着门,可也只是以卵击石罢了。 星月剑召出,连璇泺一剑砍断了拴在门上的铁链,推门而入。 屋内灯光昏暗,隐隐约约中,连璇泺能够看到前方的床上坐着一个人,他看到有人进来,起身动了动。 “连姑娘?” 是莫剑的声音。 “莫庄主!” 连璇泺走近,见他双手双脚均被绑上了绳子,她小心翼翼地用星月剑将绳子挑断。 莫剑转了转手腕,因被长时间捆住,他的手腕已经轻微泛红。 一个黄色闪着光的小点一直在莫剑头顶上方徘徊,莫剑不解地问道:“这是……” “这是莫姑娘其中的一魄。” 莫剑伸出手,那黄色的小点轻轻地落在他的手心中,不在跳动。 “不是说丢失了两魄,那另一魄?” “另一魄还在风纤纤手中。” 听到这个名字,他看了看手中莫云的一魄,随即将她紧紧握在手中。 连骏南在门后拉开了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只怕不一会儿,看守的鬼司便会回来了。 确认四下无人,连骏南将门轻轻拉开,却在踏出去的那一刻一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嘶……那个不长眼的……” 看清楚来人,连骏南向后退了一步,他脖颈上的黑色纹理让连骏南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连璇泺定睛一看,出现在门口的人,正是长陌。 “你为何在此?” 看到连璇泺的一瞬间,长陌的眼神骤然变化,万般柔情似水。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长陌死死盯着连璇泺,眼神炙热,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与风纤纤是一伙儿的?”连璇泺质问道。 “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罢了,她要寒忘舒,而我,要你。” 连骏南护到连璇泺身前,说道:“有我在,你休想动泺儿一根汗毛!” 长陌不屑一笑,神情瞬间充满杀气。 “就凭你?我杀你便如碾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连璇泺抓住连骏南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 虽然她至今不明白为何长陌会一直紧追着她不放,但是现下之际,怕是只有自己留下,才可以保他们安全出去。 “我和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将他们安全地送出去,若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受了一丝伤,我绝不会放过你!” “泺儿!” 听她这么说,连骏南急忙阻止,眼前的男人极度危险,他不敢想将连璇泺一个人独自留下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阿芜下落不明,寒忘舒也不知生死,他绝不可能再让连璇泺陷入到危险之中。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连璇泺握着他手臂的手紧了紧,她转头对莫剑说道:“莫庄主,拜托。” 莫剑看着连璇泺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泺儿!你不能……” 连骏南话未说完,长陌抬手一挥,他与莫剑像是进到了一个屏障中,随后便消失不见。 第89章 什么是事实 眼前的景象已经回到了他们进入冥府前的树林中,连骏南四处看着,哪里还有什么入口,剩下的只是密密麻麻将近一人高的草丛。 “该死!” 连骏南一边咒骂着,一边疯狂地扒拉着身旁的草丛,他要找到入口,将他们四个人安全的带回来! “连公子,入口已经消失,你这样是找不到的。” 莫剑在一旁劝阻道,谁知连骏南不但不听,还将莫剑臭骂了一顿。 “若不是为了你们,我们怎会来这种地方?如今你一句不痛不痒的找不到就不找了吗?!” 说罢,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莫剑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与他一起寻找的时候,看到了从远处奔跑而来的一个身影。 “连公子,连公子!” “干什么?!”连骏南不耐烦地说道。 “你看那是谁?” 顺着莫剑的目光看去,他紧紧盯着向他们跑来的人。 “连骏南!” 是星楼的声音,她浑身都是泥点,脸上也脏兮兮的。 “星楼!”连骏南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你,你没事吧?我以为,以为你还在下面。” 星楼越过连骏南看到身后的莫剑尴尬地将头扭到别处,她轻轻拍了拍连骏南的背,说道:“我没事我没事,放心放心。” 连骏南轻轻放开她,确认她身上没有伤口,又看了看她衣裙的上泥污,问道:“你这一身怎么搞的?” 星楼擦了擦脸,声音略带着怒气。 原来她将鬼司引开之后,将他二人绑在了混蛇台上,引得后来两个鬼司的注意,正当她想下杀手时,眼前一花,她居然离开了冥府,跌进了一个泥潭当中。 她记得这个泥潭在他们进入冥府前曾经过,便顺着之前的路,找到了连骏南。 “泺儿呢?” 向星楼说明了原委,她脸色巨变,急忙说道:“那我们赶快回去啊!” 连骏南面露难色,说道:“入口不见了。” 紧接着莫剑说道:“若是想再次进入冥府,怕是还需借用婆弥象。” 婆弥象在寒忘舒手中,如今寒忘舒被风纤纤带走不知人在何处,还到哪里去找什么婆弥象。 连骏南无精打采地靠在一棵树上。 空中的一轮明月高高的悬在头顶,连骏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泺儿,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啊。 连璇泺与长陌面对而立,她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 “你为何一直紧追着我不放?” 长陌向前走了几步,连璇泺便向后退了几步。 “你怕我?” “你是魔族。” 他的眼神暗淡下来,他无数次想告诉她事实,但是如今时机未到,他只能瞒着。 “我是魔族又何妨?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 连璇泺眉头一皱,他喜欢自己?开什么玩笑! “你若是再胡说,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长陌将屋内的灯光全部点燃,这一刻,连璇泺才清清楚楚地看清楚长陌究竟是何样貌。 她有一丝恍惚,因为长陌的眼神,她心中竟然闪过一丝疼痛。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受伤,一丝欣喜,一丝嫉恨,一丝无奈,看他样子也不过二十左右,但却有着不属于他的神态,像是经历了无数风霜,才造就了如今的他。 “我虽是魔族,但我们从小便相识,你忘记了吗?”长陌的眼中隐隐有一丝泪光。 “你休要胡说,我从未见过你!” “你忘记了之前的事情,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要去寻找那些记忆吗?” 连璇泺沉默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 似乎她小时候的事情,无人知晓,就连义父也一直说她是捡来的,发了一场烧,生了一场大病,她便忘记了所有。 “我不想,即便之前发生过什么,那也只是曾经的事情,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 “是因为寒忘舒吗?你心里有他?”长陌忽然说道。 她突然想起寒忘舒被风纤纤带走,不知现在如何。 “你知道我师尊在哪里吗?” 长陌忽然一笑,说道:“我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你心里,是否有他?” 一时间,连璇泺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在自己心里,难道只是师尊这么简单吗? 可是,那是她的师尊啊,她怎么可以对师尊有非分之想呢? 她忍不住地摇了摇头,这一切都被长陌看在眼里,果然,这个答案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与师尊之间只有师徒之情,你莫要辱了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一直在不停地羞辱寒忘舒,这让连璇泺很是气愤。 长陌在不停地走近她,直到将她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做他的徒弟有何好的?他整日冷冰冰的对你有过几句好言语?我知道,你心里是心悦他的,可他并不是!泺儿,你信我,我不会害你!”说着,长陌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之大她甚至无法挣脱。 “我为何要信你?魔族自古以来便与修仙界水火不容,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你若是伤人继续做伤天害理之事,当年魔族是何下场,你如今便是何下场!” 听着她此番言语,长陌温柔的目光忽然变了颜色,他死死握着连璇泺的双肩,几乎是怒吼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当年的真相吗?在你心里,难道魔族就该死,天生该死吗?!” 连璇泺刚想要说什么反驳,却看到两行清泪从长陌眼眶中流下。 “你知道些什么……若不是那群修仙之人的自以为是,我们又怎会失了家园,又怎么家破人亡?连璇泺,你如今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吗?”长陌摇晃着连璇泺的肩膀,尽管她想努力挣开,可长陌终是不放手。 这股低气压似乎影响到了她,她看着长陌的泪水,语气变得弱了些。 “若不是当年魔族作乱,大家怎会容不下他们?凡事有因便有果,既然种下了因,那便要承担这个因带来的后果,无论好坏。” “呵……” 长陌看着她的眼睛,想起了儿时与她荡秋千的情景,那时的他们,是长陌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你若真的这么想,那便去查一下当年的真相,看看究竟是我冤了你们修仙之人,还是你们因为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尊严,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 他就距离自己一指之宽,火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颊上。 难道,当年的事情,真的另有内幕? 这么想着,连璇泺张口刚说出一个“我”字,便看到门口闪现一个人影。 “放开她!” 第90章 不同的路 “师尊!” 寒忘舒出现在门前,看到连璇泺被长陌逼到墙角,二人如此亲密,一层乌云早已袭上的他的眉头。 想要挣脱开他,没想到长陌居然将她完全禁锢在怀中,连璇泺手指刚刚聚集了一点法力,十指便被长陌全部紧紧攥在手中。 指尖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消失,连璇泺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他居然只凭触碰便可击退她的内力。 从后向前紧紧环着连璇泺,长陌看着站在门前脸色有些白的病态的寒忘舒,说道:“哦?你受伤了?” 看来是方才与风纤纤大战一场,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恐怕风纤纤已经败下阵来。 算了,毕竟紫月仙尊是仙界第一战神,风纤纤不敌他,也没什么奇怪的。 “师尊!你怎么样?”连璇泺看到他脸色白的吓人,这才发现他的左手上正在缓缓流着血。 “在我面前这么关心别的男人,可不太好哦。” 说着,长陌的手指划过连璇泺的脸颊,双唇险些要触碰到她,寒忘舒双眼眼眶一红,高声喝止道:“你离她远点!” 一道闪着银光的飞镖从寒忘舒袖中飞出,直指长陌的眉心。 长陌迅速躲避,带着连璇泺向右前方滚了一个圈。 哪怕是这样,长陌还是死死的抱着连璇泺不肯松手。 今日的寒忘舒有些奇怪,他眼神犀利,带着杀气,眼神仿佛要撕碎长陌一般。 左肩被锋利的飞镖不小心擦到,长陌侧头瞟了一眼伤口,说道:“寒忘舒,她不过只是你的徒弟罢了,你犯得着吗?还是说,她在你心里,远不止是一个徒弟这么简单?” “你放开我!你若是再这样胡说下去,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连璇泺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下去,留下了两排深深的印痕。 长陌吃痛的皱眉,抬手在连璇泺的后脖颈上砍了下去。 连璇泺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他看着自己手臂上渐渐渗血的伤口,好气又好笑。 这个家伙,还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爱张口咬人。 “泺儿!” 青渊剑召出,剑光闪过长陌的脸,他一个侧身躲开了攻击。 寒忘舒将连璇泺扶起,轻拍着她的脸。 “泺儿,泺儿!”连璇泺双目紧闭,轻轻靠在他的怀中。 “紫月仙尊,我真是不明白你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的。”长陌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 寒忘舒正在流血的左手,也被他看在眼里。 “灭了魔族,却留下了魔族之后,你们修仙界,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长陌原地踱步,目光一直停留在寒忘舒身上,观察着他的表情。 “魔族余孽,休要多言。” “魔族余孽?仙尊莫非是忘记了她的身份了?” 寒忘舒低头看着她,将她搂得愈发紧了些。 “仙尊,不如你将她还给我吧,我将她的记忆抹除,你们就当没有相识过,否则若是她知道了真相,你想,她会不会想杀了你?” 寒忘舒的注意力被完全的分散,根本没有注意到长陌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 “我的提议,仙尊可要考虑一下?” “休想!” 当长陌的剑距离寒忘舒后背仅半指宽时,寒忘舒眼睛向后轻轻一瞟,左手虽然受了伤,但还是抱着连璇泺躲开了他的袭击。 两剑相撞,火花四溢。 狭小的空间里,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长陌的每一击都攻向寒忘舒受伤的手臂。 他忽然佯装刺向昏厥的连璇泺,寒忘舒急速转动手腕,可没想到长陌居然从身后扔出一把短匕首,直直的插进了寒忘舒的伤口上。 青渊剑支撑着他的身体没有倒下去,额头豆大的汗珠流下,他眼看着长陌将连璇泺打横抱起。 “人我就带走了,仙尊你便好自为之吧。” 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寒忘舒皱着眉,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 黑色的额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匕首上有毒。 “卑鄙!” 长陌爽朗一笑,说道:“比起仙尊当年的所作所为,我这点算什么?” 他低头看着连璇泺,说道:“我们回家。” 当他仅差一步便要踏出这个屋子时,怀中的连璇泺忽然睁开双眼,环在长陌脖间的手突然转动,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深深地指痕。 眼前一阵缭乱,还未等长陌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脚踹到了墙上,口吐鲜血,一时无法起身。 连璇泺的耳后闪着的光芒刺痛了寒忘舒的眼。 “泺儿……” 他吃力的喊着她的名字,努力唤回她的意识。 “泺儿!!!”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他的声音传入了连璇泺的耳中,她耳后的光逐渐消失,眼眸也渐渐恢复清晰。 “噗!” 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寒忘舒眼前渐渐变得黑暗,最后一刻,他看到连璇泺的身影向他飞奔而来。 “师尊!!!” 冥王殿内,风纤纤捂着心口跌坐在地,她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有气无力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阿芜。 阿芜眼内满是哀愁,她缓缓说道:“莫云姑娘的一魄,请你给我吧。” “你还是要与他们一同,弃我而去吗?”风纤纤一阵剧烈的咳嗽,嗓中一阵腥甜。 “我在玉门山生长,吃玉门山粮食长大,受师傅掌门教诲,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我也不想去记得,我只知道现在,泺儿待我很好如同亲姐妹,掌门也视我如己出般,我不会背叛他们,也断然不会做出伤害玉门山的事情,所以,希望你死了这条心,我们今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阿芜说出这些话时,不敢去看风纤纤的眼睛,她低头看着地面,直到风纤纤将莫云的一魄送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是妥协,也不是放弃复仇,你不想与我一起,我理解,可是阿芜,无论你是否愿意,你总归是流着什刹罗一族的血液,这一点,你不能忘!” 风纤纤强忍住嗓中的不适,她盯着阿芜,再次说道:“修仙之人不可信,他们最会背信弃义颠倒黑白,若是有一天他们为难与你,你定要来找我!” 她将一把拢雾铁扇放到阿芜手中。 “这把扇子可以带你找到来冥府的路,我在这里随时等着你。” 轻轻接过扇子,阿芜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转身离去。 与寒忘舒一战,她虽然伤了寒忘舒,可自己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元气大伤,若不是寒忘舒着急去找连璇泺,怕是自己早已命丧他手。 一口血喷涌而出,风纤纤应声倒地。 第91章 发烧的师尊 连璇泺背着寒忘舒找到了冥府的出口,变成貔貅模样的姜姜一蹦一蹦地跟在她身后。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却怎么也迈不出这最后一步了。 她已经筋疲力尽,好像再走一步便会晕倒。 身子摇摇欲坠,她感觉到寒忘舒的身子在渐渐下滑,自己却没了力气。 “师尊……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连璇泺咬着牙,艰难的迈开最后一步。 走出冥府的出口,她终于坚持不住,与寒忘舒双双跌倒在地。 一直守在周边的连骏南等人听到声响,宛如惊弓之鸟般,顺着声音,他们找到了大口喘息着的连璇泺与昏迷的寒忘舒。 “泺儿!” 看到连骏南的身影,连璇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同一个方向,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阿芜费力的拨开那一人高的草,脸上有丝丝灰迹。 “阿南!” 看到他们,阿芜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吸了吸鼻子,随后眼神一撇看到了地上的两个身影。 “泺儿!” 急忙上前查看,明明当时寒忘舒离开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变成了这般模样。 “快,快走!” 寒忘舒体内的毒已经开始蔓延,从他的手指开始,已经逐渐变黑。 看到他手指的状态,阿芜立即制止连骏南挪动寒忘舒。 “等一下!” 这种毒素越是剧烈运动,便会蔓延得更快。 阿芜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分别扎在了寒忘舒头顶的几处穴位当中。 “哇。” 看到阿芜手上的银针,星楼不禁发出感叹。 “你这是什么语气?”连骏南嫌弃道。 “我这是佩服好吗?阿芜姑娘随身携带银针也不怕扎着自己。” “阿芜可是医者,银针就好比是她的武器,自然随身都要带着,谁像你一样,栽进泥塘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简直是笨蛋一个。”连骏南虽然话里满是嫌弃,但还是充满着宠溺。 听着他们在身后打情骂俏般的对话,阿芜竟一时失了神,险些将针扎错穴位。 “你们安静一些吧。”阿芜不满地说道。 大约一刻钟过后,阿芜长出一口气,说道:“我已经暂时阻止毒素蔓延,但还是要尽快为竹眠长老解毒才是。” 很快,几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寻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客栈,这里少有人住店,不会有人太打扰他们。 “客栈我包了,请掌柜的多烧些热水,在准备几套干净的衣物。” 莫剑将一锭金子放到了客栈掌柜的手心里。 掌柜的眼冒金星,连连答应道:“没问题没问题,客官您安心,放心,肯定安排妥当!” “莫庄主破费了。”阿芜客气的道谢。 “阿芜姑娘客气,大家都是为了帮我才这么狼狈,莫某心里过意不去,还请姑娘若是有任何需求,尽管开口,莫某一定在所不辞!”对着他们几人行礼作揖,莫剑深深埋下了头。 阿芜轻轻一笑,从袖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 “这是令妹的另一魄。” 莫剑先是一愣,随后颤巍巍的接了过来,一时之间难以言表,再次深深地向着他们鞠了一躬。 寒忘舒发了高烧,但身子却在一直发抖,嘴里时不时地喊着“冷”。 连璇泺在一旁只能干着急,她一直盯着阿芜的手,不停地在为他施针,用内力将他体内的毒一点一点地逼出来。 几乎三天两夜,阿芜与连璇泺一直守在寒忘舒的身边,一刻也不敢离去。 直到他退了烧,恢复了平静。 “阿芜,师尊他怎么样?”连璇泺担忧地问道。 “放心吧,毒已经基本清了出来,没有大碍了,只是长老可能会昏睡几日,等他醒来,一切便都好了。” 连璇泺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连璇泺流下了泪水。 阿芜抬手为她擦去泪,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你我之间无须说这些,竹眠长老待我也不薄,我自是会用尽全力救他,好了,这几日你辛苦了,早点歇息,不然等长老醒了看到你这么憔悴的样子,不得责怪我么?” “我想再待一会儿,你先去休息吧。” 阿芜点了点头,嘱咐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开。 连璇泺为寒忘舒理了理被角,她忽然摸到了被子下面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掀开被子,原是寒忘舒袖袋里的东西。 她解开寒忘舒的袖袋,里面放着的是一个锦囊,锦囊里面装着的,是几块用牛皮纸包起来的糖块。 这不是,那时她送给寒忘舒的糖吗? 过了这么久,她以为寒忘舒早已吃完了,没想到却还带在身边。 她细细数了数,除了那次她亲手喂给他一块之后,再也没有动过。 糖块保存得很完好,锦囊也异常的干净,看来它的主人,很是爱惜它。 床上的寒忘舒双目紧闭,眉头轻轻蹙起,她想抬手为他抚平眉头,可还未触碰到他,手腕便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抓住。 “师尊你醒了?!”连璇泺惊喜地喊道。 阿芜说他会昏睡几日,竟没想到他居然醒得这么快。 “怎么,见为师不能反抗,你这是要骑到为师的头上了?”寒忘舒的声音略微沙哑,但是却让连璇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徒儿不敢,徒儿只是想看看师尊退烧没有。” “你这个样子做,如何能知道?” 连璇泺还未反应过来,寒忘舒的手揽过她的后脑,将她的额头对准了他的。 “这样,才能感觉出来,知道了吗?” 寒忘舒的鼻息滚烫,喷在连璇泺的脸颊上,她只感觉不仅仅是脸上,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她都感觉像火烧一般。 她似乎,要融化了! 甚至是忘了呼吸,她在快要憋死之前猛地坐起了身。 “师尊,你,你……我……”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一阵粗重的呼吸声传来,寒忘舒居然又睡着了!?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尴尬地起身,手忙脚乱的将锦囊放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水,她在自己的衣裙上擦了擦,慢慢退出了房间。 靠在门上,她时不时地向里望去,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你这是动心了吧?” 谁?谁在说话!? 连璇泺四处看着,周围空无一人。 “是我啦!” 小貔貅姜姜从她的发丝中探出脑袋,落在了她的肩头。 第92章 针锋相对 姜姜在她的肩头跳着脚,兴奋地说道:“你这是动心啦!” “你胡说什么啊?” 连璇泺怒斥道。 那可是师尊,喜欢自己师尊这种事情,那可是欺师灭祖的! “我没有胡说,你明明就是!不然你为脸红心跳,浑身冒虚汗啊?” “我,我这是累的,回去睡一觉便好了!”连璇泺解释道。 “你还不承认……” “好了!” 连璇泺手一挥,将姜姜扇进了发丝中。 “你若是再胡说,小心我把你扔去喂鱼!” 姜姜慌乱的躲进连璇泺的发丝中间,还扯断了她几根头发。 脑子里满是方才与寒忘舒额头对额头的画面,她忽然间又想起来前段时日在“千娇百媚阁”中看到的画面,不由得脸更加的红了。 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她打了一盆冷水,刺骨的冷水,一头将脸埋了进去。 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喂!你干什么?这点小事情不至于要自杀吧!” 姜姜跳到了面盆的边缘,四只小脚不停地来回踱步。 连璇泺“哗”的一声起身,溅了姜姜一身的水。 这时她才想起来,为何姜姜会跟着她从冥府出来?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啊?你就这么出来,不怕风纤纤来找你麻烦吗?”连璇泺的发丝上挂着水珠,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 姜姜绕着连璇泺飞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会在意我的,我只是个小小的神兽而已,况且冥府每日那么多事务,她无暇顾及我的。” “你不去守护你的北宸大人所建立的藏书阁了吗?” 姜姜这么喜欢她口中的北宸大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离开那个地方呢? 只闻姜姜一笑,她说道:“放心啦,自有人会替我好好看守的!” 此时的冥府藏书阁— “你们小心一些,这些书都很宝贵的!” “哎!这里有书签,你折书做什么?!” “门前有书类摆放告示,你去看明白了再来,再这么乱翻书我可要禁止你入内了!” 阁内乱糟糟的,书籍被随意摆放着,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倚靠在门前,手里捧着一把瓜子,悠闲地磕着。 这时有个书生模样的魂魄走来,问道:“敢问阁下,姜姜姑娘去了何处?为何今日会是你在这里呢?” 男子瞥了他一眼,边嗑瓜子边说道:“你是来看书的还是来看她的?看书,里面请,看人,出门左拐左拐再左拐,鬼集市那边有个地方,人多得很!” 书生皱眉嫌弃的看可他一眼,嘴里喃喃自语道:“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说着,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切!”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姜姜你个大貔貅,若是让我再见到你,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阿嚏!” 姜姜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连璇泺,嘿嘿一笑。 “你为何一直是这个状态?莫不是,变不回人形了?” 在空中又转了几圈,姜姜落在了桌子上,她像小狗一般抬起后脚挠了挠脖子,随后说道:“我因为太久没有来到阳间,所以一时不习惯,暂时恢复不了人身,不过过段时间待我吸够阳气之后,便可以真身人身随意切换啦!” 连璇泺满是嫌弃地看着她,她第一次见一只貔貅居然和狗一样。 “对了,话说那个男人是谁啊?你的追求者吗?” 突然想到了什么,连璇泺问道:“我记得你一直在我头发里,那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你有听到吗?” 姜姜不好意思的用前脚挠了挠脑袋,说道:“我当时被甩出去,撞到墙上,也晕了,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翻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连璇泺摇了摇头,她真的是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自打从冥府出来后,长陌的心口一直隐隐作痛,有时还会觉得呼吸不畅快,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自嘲道:“我居然会被她一脚踢出内伤。” 真不知道是自己太弱了,还是她的杀伤力太强了。 回到上陌殿,听到下人来报,他才知道苏雪逃了。 他想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 离开冥府前,他去见了风纤纤,没想到风纤纤居然比他伤的还要眼严重。 风纤纤满脸不屑,语气中带着嘲讽。 “魔族也不过如此,看来你也只是个假把式而已。” “彼此彼此,冥王和我半斤八两罢了。”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风纤纤先开口道:“寒忘舒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仅凭我们两个,根本取不了他的性命!” 若不是阿芜拦着,她又怎么会手下留情,被寒忘舒所伤。 所以说,人,不能被感情所牵绊,就好比长陌。 “我们还有很多机会,来日方长。” 长陌来到丹药房,寻了治疗内伤的药,服了下去,为自己顺了顺气。 “公子,真的不用将苏小姐捉回来吗?听说,乐安阁曾经来过,之后,苏小姐便不见了。”身旁的随侍提醒道。 果然又是这个乐正殇,他就没有消停过一刻。 “走,随我去见见他。” 乐正殇刚从魔尊处出来,便看到了长陌,他的笑容很快便挂在了脸上,迎了上去。 “陌公子啊,好久不见啊,您近日真是贵人事多,好久都没有看到您了呢。” 看到他一副谄媚的表情,长陌便有种作呕的感觉。 “安阁别来无恙,我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一下安阁。” “哦?不知公子是要问些什么?”乐正殇眨着他的大眼睛问道。 不想去看他,长陌将头扭向一旁。 “敢问安阁,前些时日是否去见了苏雪?” 乐正殇想了想,说道:“哦~没错,我是去见了苏小姐,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又是一副无辜的表情,乐正殇不明所以地问道:“这苏小姐的去向,我怎会知道啊?莫不是,苏小姐失踪了?”乐正殇佯装惊讶道。 “乐安阁,当真不知?” 一如既往的笑容,乐正殇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说道:“瞧公子这话说得,我是去看过她,不过是怜惜这么一个美人儿被你关了起来,想去看看她罢了,可如今人在上陌殿不见了,公子反而来质问我,是不是不合情理呢?” 长陌看着他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对立着,谁也不甘示弱。 “安阁误会了。”长陌忽然轻轻一笑。 “我只是问一问而已,绝没有说苏雪的失踪和安阁有关,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安阁了,告辞。” 长陌抱歉对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待看不到长陌的身影之后,乐正殇敛去笑容,眼中透露着几分不屑的恨意。 他抬起手,将手放在一旁的近侍手中,懒洋洋地说道:“走吧。” 长陌啊长陌,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将之后带回来的头功,一定会是我的! 第93章 善恶台 这几日寒忘舒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有时喝着水也会突然睡着,这不,现在正吃着饭,他又倒在了地上。 连璇泺几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姜姜跳到了寒忘舒身上,在他胸口不停地跺着脚丫子。 “哎呀,你们都不管他的吗?” 连璇泺一口吞下一个包子,说道:“等我们吃完饭,再把师尊搬到床上去好了。” 寒忘舒靠在床头,揉着自己的肩膀,喃喃道:“是这几日睡得多了些吗?总觉得身上疼痛不已。” 端着药碗的连璇泺刚踏进屋子,就听到寒忘舒的抱怨。 她忍住笑意,小心翼翼地来到床边,搅着碗中的药,说道:“定是睡得多了些,才感觉身上疼痛,来,师尊,把药喝了,喝了药好得快,身上自然而然便不疼了。” 汤药苦涩的味道传来,寒忘舒不禁皱眉。 “你不要像哄孩子般的语气哄我。”连璇泺好似将他当成了一个孩童,让他浑身不自在。 看了一眼碗中发黑的液体,寒忘舒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说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喝这些了。” “这可不行,阿芜说了,你体内的毒素必须完全清出去,否则会留下病根。”说着便将碗又向前了一些。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这些药苦的简直让人难以容忍,他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师尊,你不会是怕苦吧?” 连璇泺眼中满是笑意,天不怕地不怕的紫月仙尊居然怕苦吗? “我并不是怕苦,只是……” “那就喝药!” 寒忘舒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舒展下去。 罢了,拗不过这个丫头。 他屏住呼吸,一口气将药喝下,苦涩从舌尖直达肺腑,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师尊!” 寒忘舒睁开眼,一块温热的糖块进入到他口中,掩盖了那股苦涩。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一直被他保存得很好的牛乳糖。 “这下派上用场啦!” 连璇泺的眼睛因为笑意变成了月牙,她从不施脂粉,说不上是什么倾城的美人,但也算佳人一枚。 不禁看得出了神,被寒忘舒火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连璇泺说道:“师,师尊,那我先走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她端着空碗快步离开。 觉察到自己似乎失了态,寒忘舒抬手捂脸,轻轻叹了口气。 诛邪大会终于在坎坷中结束,魁首竟是任何人都未曾想到的简少。 简少站在台上,一脸骄傲地看着下方众人。 不过此次诛邪大会的奖励并没有以往丰盛,寒忘舒倒是未曾在意,只有连璇泺在不停地抱怨。 “就差十个啊,就差十个此次大会魁首便又是咱们玉门山的了!”连璇泺愤愤道。 都怪那些半路冒出来的人,害他们错失魁首。 “好啦!下次再努力不就好了么。”阿芜在一旁安慰她。 让连璇泺无语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当初她取了钟元昊魂识的事情不知被谁知晓,传到了各家耳中。 一向以匡扶正义为己任的卷云谷第一个站了出来,要求玉门山给大家一个解释。 周泽吾捋着自己的胡子,道貌岸然地说道:“修仙界千年万年以来并未出现过修仙者残害百姓之事,如今玉门山弟子犯下如此罪过,难道不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吗?况且,犯事之人还是紫月仙尊的徒弟,不知是否是仙尊教徒不严的过!” “臭老头!你说我就说我,少污蔑我师尊!”连璇泺忍不住想上前拔了那老头的胡子。 “你你你……”周泽吾颤抖着指着连璇泺。 他堂堂卷云谷谷主居然当众被一小女娃怼,这让他颜面何在!岂不是让他在众多弟子面前失了面子! “好啊,连掌门,你们玉门山就是这教化弟子的吗?”见说不过连璇泺,周泽吾又将矛头指向了连起遂。 连起遂看了一眼连璇泺,赔着笑脸说道:“哎呀,小女娃不懂事,不懂事,冲撞了周谷主,连某在此给你道歉了,周谷主大人有大量,别和晚辈一般见识!” “干爹……”连璇泺还想说什么,被寒忘舒的一个眼神劝退。 周泽吾怎么说也是一派之首,当众被小辈怼的无言以对,实属不妥。 寒忘舒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周谷主莫要动气,是在下未将徒儿教好,回去定会狠狠罚她!” 听寒忘舒这么说,周泽吾稍稍消了些气,继续捋着胡子说道:“此事也不是你们说教徒无方便可糊弄过去的,那钟家已经找上门来,若是你们不能给个交代,那就将她送去善恶台,交给善恶使者去评判!” 那善恶台是什么地方?是将犯了错的修士送去,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刑具的折磨,若是熬了过去,便洗脱罪名,若熬不过去,便死在里面,有些人为了不受此折磨,便直接认了罪,可真正被冤枉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认罪,可当进去之后,屈打成招的,也不在少数。 那些未熬过刑具的人,认罪后,便被扔回了门派,由善恶台昭告修仙界,即便是门派有意要保,也要碍于悠悠之口,将徒儿逐出师门。 “这周谷主未免太狠了一些!”一向柔弱的阿芜也不免有些生气。 “周老儿欺人太甚!爹,就这样看他欺负泺儿吗?”连骏南在连起遂身后说道。 这句“爹”让连起遂愣了愣神,但很快他恢复平静。 “你们莫要插嘴。” 连起遂向前一步,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周谷主,这件事情还未查明真相,再说了,泺儿一个姑娘家,送去善恶台,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周谷主可莫要在气头上说了气话啊。” “哼。” 周泽吾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这时,不破宫简少忽然说道:“这连姑娘看似任性了些,但毕竟是紫月仙尊之徒,做事不至于这么不计后果,况且她又是连掌门的义女,再怎么样,也不会拿门派的名声开玩笑的。” 他这话虽然是在为玉门山解围,但是连璇泺却听出了两层意思。 她若是承认杀了人,那便是玉门山的耻辱,说明寒忘舒有眼无珠,认错了徒弟,毁了他一世英名,连起遂也会被世人诟病。 她若是不承认杀人,面对钟家人,她进入善恶台是早晚的事情,若是她挺了过去,那大家便相安无事,若是她没有挺过去,最后的结果,还是会和第一层的结果一样。 进了善恶台还有转圜的余地,不就是七七四十九道刑具吗?她可以挺过去! xs7.com 第94章 善恶使者 连璇泺正想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寒忘舒抢先说道:“此事乃意外,钟元昊的死确和我们有些关系,但并非我们直接造成,若是各位想要个交代,那么便由我前往善恶台。” 她拉着寒忘舒的衣袖,小声说道:“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寒忘舒眼神坚定地看着周泽吾,让他感到有些许压力。 正想说什么,不远处一直坐着喝茶,时不时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的马金兰突然说道:“近日听说魔族现世,外面动荡不安,如今又出了这事,不知,这连姑娘,可认识魔族之人啊?毕竟这取人魂识之事,我们这些人,可着实不敢啊。” 连璇泺翻给她一个白眼,说道:“我与魔族没有关系,也不认识魔族之人,马当家可别乱给我扣屎盆子!” “是吗?” 马金兰换了一个姿势,将手中的茶微微吹凉后,轻抿了一口,随后说道:“可我听说连姑娘似乎和一个叫长陌的魔族之人关系甚密啊,若是我没记错,这人,便是当初被紫月仙尊所捉,又被连姑娘放走的那一个吧?” 当日玉门山擒到长陌之事,连起遂已下令保密,这女人是如何得知的? “听说听说,不知马大当家是听谁所说?”寒忘舒问道。 他周身冰冷异常,连璇泺触碰到他的手时都感觉一阵恶寒。 “这仙尊就莫要管了,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被寒忘舒看得一阵哆嗦,急忙喝了一口茶,却被烫的一个激灵。 躲在一个巨大桩子后面的星空踮着脚向连璇泺这边望来,她努力向前,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样?听到什么了吗?” 姜姜趴在星楼的肩什么问道。 “太远了,听不到,但是似乎,是吵起来了?”星楼看到连璇泺的表情不太对,不对,是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对。 到底发生了何事? “原来马当家将道听途说闲话当作是陈述事实?”简少摇着他手中的折扇说道。 马金兰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的指甲,说道:“你们也无须这么针对我,若不是连姑娘干了什么事情,便不会有什么所谓的道听途说,所以呀,人还是不要做让人诟病的事,留下了把柄,可不好呢。” “要我说,紫月仙尊您也不用袒护着她,就让她去一趟善恶台,真相自会见分晓。”周泽吾说道。 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连骏南上前一步吼道:“说得好听!那善恶台是什么地方?她一姑娘家,有命进去怕是都没有命出来,就算见了分晓又如何?人都没了!” “南儿!”连起遂呵斥道。 “不可无礼!退下!” 周泽吾再次冷哼一声。 “连掌门,不是我说你,你这门下一个一个的弟子竟都如此不知礼数,少主亦如是,别怪周某多嘴,是该还好清肃清肃了!” 连起遂收去了笑容,看着周泽吾。 “原来周谷主也深知是自己多嘴。” 他一直秉承着和气生财,修仙门派之间不该有嫌隙,始终都是好言相商,笑脸相迎,没想到有些人竟然得寸进尺。 “你……”被气得说不出话,周泽吾将话语权转到了一直未发言的解忧大师身上。 “大师,您最公正,您说说,此事该如何?” 解忧大师原本一直闭目,听到周泽吾在唤自己,缓缓睁开了眼。 “阿弥陀佛。” 她看了一眼连璇泺,忽然皱眉,说道:“连姑娘天生自带煞气,贫僧以为,如今善恶台是她最好的去处,若是能顺利出来,倒也不失为是个洗去煞气的好方法。” 呸!什么解忧大师,专来给人添堵的吧? 连璇泺心里想着,这一关怕是逃不掉了,若这就是她的宿命,她认,虽然她很不想死,虽然她很怕疼。 “好,我去!” 寒忘舒猛地转头看她,眼神示意让她闭嘴。 紧紧握着他衣袖的手已经渗出了汗,连璇泺投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 “若我过了善恶台,便能让所有人不再质疑玉门山,不再质疑师尊你,那我便去。” 况且,她当初是真的存了杀心的,取魂识的确实是她,可她是在钟元昊自己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倒折颈而亡后,才取走了他的魂识。 这一点,她并未告诉寒忘舒。 钟元昊是在看到自己之后发疯才会摔倒,才会死,所以这对连璇泺来说,与是否是她亲手所杀,并无两样。 “你进去会死,你不明白那里是个怎样的地方!”寒忘舒红了眼眶,他现在十分想将她打晕扛回去。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不会死,绝不会!” 善恶台行刑,会在一天内完成所有刑罚,生死,就在这十二个时辰! 连璇泺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善恶使者,她是个绝美的女人,能够成为善恶使者之人,必然没有七情六欲,可当她一出现,连璇泺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着寒忘舒的眼神,不一般。 “紫月仙尊。” 全场各门派领袖都在,她独独只和寒忘舒行礼。 寒忘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看她。 善恶使者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被连璇泺一眼捕捉到。 她该不会是对师尊有意思吧? 莫云不足挂齿,小姑娘一个罢了,这善恶使者可不是普通人,她的美貌竟将修仙界第一美人阿芜都险些比了下去。 净诗茵看着连璇泺说道:“连姑娘,多有得罪了。” 表面上似乎很平静,可大概只有阿芜知道她内心有多恐慌。 阿芜拉着她的手,泪水已经挂满了脸颊。 “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连璇泺暗暗说道。 “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泺儿,你这一去,万一,万一……”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连璇泺明白她的话,万一自己死了,没熬过去,岂不是丢脸! 她可是寒忘舒的徒弟! “死不了,放心吧。” 别看净诗茵表面人畜无害,她的手段经历过的人便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哪怕她美若天仙。 “紫月仙尊,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她看着寒忘舒,眼神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寒忘舒并未搭茬,而是走到连璇泺身边,将一颗小药丸暗暗塞到了她的手中。 “吃了它,能保命。” 手被寒忘舒握得有些痛,连璇泺抬眸,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不明白,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似乎是看到寒忘舒对待连璇泺的不同,净诗茵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不耐烦道:“连姑娘,我们该走了。” 躲在柱子后面的星楼看到净诗茵的到来,又看到连璇泺跟在她身后离去,暗暗惊呼。 “不好,出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姜姜焦急地跺着她的四只蹄子。 星楼悄悄在姜姜耳边说了什么,姜姜点点头,随即向着连璇泺离开的方向飞去。 第95章 狩猎门 想要登上善恶台,须徒步走上总共五千三百二十八个台阶, 连璇泺自下而上的望着高耸入云的善恶台,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走上去,她还有命熬得过七七四十九道刑具吗? “连姑娘,请吧。” 一旁的善恶台仙使彬彬有礼地请她上去。 “你们无须这么客气。” 小仙使笑着说道:“我们大人吩咐了,对待连姑娘,切莫像对待其他人那般。” 她应该猜到的,净诗茵喜欢寒忘舒,所以她才没有像其他上善恶台的人一般被捆住双手,双脚上锁链。 什么没有七情六欲,不过都是用来诓骗世人的说辞罢了。 “去告诉你们的净大人,对我不需要特殊照顾,不要因为我的师尊是紫月仙尊就坏了你们的规矩,那我可就太折寿了。”说罢,连璇泺微微提起裙角,走了上去。 “哦?”善恶台寝殿内,净诗茵听仙使来报,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她真的这么说的?”她反复确认道。 “是的,一字不差。” 净诗茵走到窗前,向下望去,那长长的走廊无边无际,仿佛看不到尽头,一抹小小的身影在上面缓步前行着。 她总觉得自己给了她一个便利,她定会捉住机会不放,甚至是会求她手下留情,没想到,她竟然想错了,这个丫头,还是个硬骨头。 “大人您何须对她宽容,她如此不知好歹,定要给她点苦头尝尝。” 净诗茵转动着右手食指上的善恶戒指,又想起了寒忘舒在莫灵山庄看她的眼神与众不同,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对一旁的仙使说道:“去吧,准备开启狩猎门。” 仙使的神情一惊,随后笑着应道:“是!” 腿上像绑了很重的沙袋一般,连璇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回头向下望去,已是看不到第一阶台阶了。 她口干舌燥,嗓子像是要喷火一般的疼痛,连咳嗽都已不能。 衣衫因为汗水的缘故黏在了身上,她此时还在想着,等出了善恶台,她一定要回去好好泡一个热水澡。 “泺儿泺儿。” 身旁好像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是她走得太久产生幻听了吗? “泺儿泺儿!” 声音再次响起。 好熟悉! 连璇泺停下脚步,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四下查看着。 只见姜姜左摇右摆地向她飞来。 “姜姜?” 稳稳地落在连璇泺的肩头,姜姜一脸痛苦的样子说道:“这台阶也太长了吧?我都快要飞不动了。” “你怎么来了?”连璇泺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 “星楼姐姐担心你,要我来陪着。” “胡闹!”连璇泺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斥责道:“善恶台是什么地方,若是被发现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姜甩了甩头,说道:“我不怕,我自有办法让她们看不到我,你就放心吧。” 此时,头顶上方传来了仙使若有若无的声音。 “连姑娘,请您加快您的步伐。” 她向上面翻了一个白眼,对姜姜说道:“你千万藏好,不然到时我可顾及不到你!” “放心放心!” 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连璇泺终于来到了善恶台的顶端,她眼花缭乱,耳朵嗡嗡作响,双腿酸软。 她只看到仙使的嘴巴在动,却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祝连姑娘好运。” 祝好运?她为什么要祝自己好运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面巨大的镜子赫然出现在她面前,只感觉身后被人轻轻一推,她便一头栽进了镜子中。 “啊!” 眼前一片白茫茫,这里下着雪,少有的几棵不知名的大树也被雪掩盖着。 这里是哪里啊? 她坐起身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双腿,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就连她被推进来的镜子入口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鬼地方?” 姜姜探出脑袋,扫视一圈后,突然颤颤巍巍地躲到了连璇泺的发丝中。 “你怎么了?”连璇泺问道。 “前面,前面有一只大老虎!” 老虎? 顺着姜姜的指引看去,连璇泺睁大双眼,这哪里是什么老虎,这分明是一只凶兽! 老虎的头,麒麟的身子,满口獠牙,口水黏糊糊地滴在地上。 完了完了,难道这下,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莫灵山庄内。 连骏南不停地来回踱步,看得连起遂头晕。 “你先坐下。” “我怎么坐得下?泺儿现在不知生死,我们要想办法救她啊!”连骏南着急地说道。 “进了善恶台,除非她熬了过来自己出来,否则任何人都无法将她带回来。” 一旁的莫剑说道。 寒忘舒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现在无人敢再去招惹他,他的周围像是形成了一个屏障,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双手在衣袖下紧紧握成拳头,寒忘舒在忍着,极力的忍着。 “怎么会这样,泺儿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她平常虽然跋扈了些,可说她杀人,我绝对不相信!”说着,连骏南红了眼眶。 众人陷入了沉默。 “不好了!”星楼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 “怎么了?”连骏南上前一步,让她平稳了气息后,慢慢说来。 原是她与姜姜二人身上施了传音术,哪怕距离再远两人都可以无障碍交流,她方才收到姜姜的传音,说连璇泺被推进了一个大雪纷飞,杳无人烟的地方,还出现了一只虎头麒麟身的凶兽。 听闻此话,寒忘舒拍案而起。 “狩猎门?” 众人皆惊呼。 狩猎门,是善恶台惩治十恶不赦,戾气极重的重刑犯的地方,其中分为三个地域,极寒北地,赤焰山丘以及汹涛瀑布,每个地域都会镇守着一只凶兽。 自善恶台创建狩猎门以来,无一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更准确地说,是没有一个人能完完整整地活着走出来。 凶兽吃人,那些进去的人无一幸免,全部被吃掉。 “净诗茵欺人太甚!她凭什么将泺儿私自关进狩猎门!” “我们玉门山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置泺儿于死地啊!?”阿芜带着哭腔。 “阿芜!”寒忘舒忽然唤她的名字。 “带上你的药箱,随我去善恶台!” 阿芜慌乱地点了点头,急忙去寻找自己的药箱。 “竹眠,你这是要做什么?”连起遂心中不安,他这是要去善恶台将人抢回来吗? “自然是去将她带回来。” “我也去!”连骏南站到了寒忘舒身后。 “还有我!”星楼也说道。 “我们也去!” “对,我们也去!” 声音来自玉门山的各个弟子,带头则是阿哲。 连起遂看着他们,暗暗叹了一口气。 “罢了,竹眠,你一定要将泺儿平安的带回来!” 这么做定是要得罪善恶台以及其他修仙门派,可若是代价是牺牲连璇泺,那么他宁愿将他们得罪个够! 第96章 冰火两重天 眼看着虎头麒麟身的凶兽一步步向连璇泺走来,她坐在地上向后挪动着,本就酸软的双腿如今更是无法站立。 该死的净诗茵,蛇蝎美人! “这是祥御兽,是善恶台专门用来对付煞气重的重刑犯的!”姜姜在她耳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是星楼姐姐传音给我的!” 连璇泺吃惊地看着姜姜。 难道净诗茵是因为解忧大师的一句话才将自己关在这个地方的? 正当她想着,姜姜一声怒吼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心!” 祥御兽忽然一声低吼,加快脚步向连璇泺的方向而来。 它的爪子足足有百年参天大树般巨大,身子有十余米之高,连璇泺在它面前就如同一个小蝼蚁,还是一脚就会被踩扁的那种。 她的双腿瞬间有了力气,支撑着她向一旁过去,躲开了祥御兽的进攻。 祥御兽每走一步,地面都会颤三颤,它的眼睛泛着红光,近乎贪婪地看着连璇泺。 连璇泺起身,召出星月剑,这在片偌大的空地上想要躲它,根本是天方夜谭,如今之计,只能与它正面对决。 “姜姜,你躲好了,千万别过来!”连璇泺伸手将姜姜从发丝中捉住,使劲将她扔了出去。 “哎!你干嘛扔我啊~” 姜姜的声音越来越远,确认她离自己有一定的距离之后,连璇泺紧握星月剑,死死盯着祥御兽。 祥御兽一脸蒙圈的看着她,脚步也停滞不前,肉肉的前蹄好像是猫咪肉垫的放大版,说实话,还是有些可爱的。 连璇泺摇了摇头,想什么呢,它可是想吃自己,怎么能觉得它可爱呢!? “想吃我?下辈子吧!” 语毕,星月剑光乍现,一剑刺进了祥御兽的前蹄中。 祥御兽一声哀嚎,连璇泺来不及收回剑,它将蹄子高高抬起,将连璇泺带到半空中,要知道,连璇泺最怕的便是高! 她紧闭双眼,感觉耳边的风在呼啸,鹅毛大的雪花打在她的脸上。 狠狠一甩,连璇泺连同星月剑被祥御兽甩到了不远处的大树树干上。 腰部猛烈的撞击在树上,连璇泺一时间趴在地上无法起身。 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 它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随后露出獠牙仰头怒吼。 善恶台实属不地道,将刑具换成凶兽也不会提前告知! 连璇泺艰难地爬起身,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支撑着树干慢慢起身。 祥御兽被惹怒了,它加快了能够撼天动地的步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连璇泺,眼看就要扑到她身上,忽然从右侧窜出一只貔貅,将祥御兽一脚踹倒在地。 是姜姜! 她恢复了真身! “姜姜!” 听到她的声音,姜姜急速转弯,来到了连璇泺面前,她叼住连璇泺的后领子,向上一抛,将她扔到了自己的背上。 “抓紧了!” 连璇泺死死地抱住姜姜的脖子,她将自己带到了祥御兽身边,趁它还未起身,连璇泺找准时机跳到了它的脖子上。 左手紧紧抓住祥御兽的皮毛,右手握着星月剑,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人,祥御兽起身,猛烈的甩着自己的脑袋,想将脖子上的人甩下来。 被摇得晕头转向,连璇泺抓着它的皮毛,又向上攀爬的一段距离之后,趁其不备,将星月剑刺进了祥御兽的左眼。 一声震天的哀嚎,就连身处在狩猎门外面的净诗茵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祥御兽发出如此的哀嚎声。 “里面发生了什么?” 若是按照以往的进度,此时的连璇泺应该早已进了祥御兽的肚子里。 能够与它纠缠这么久,看来她是小看了寒忘舒的这个徒弟。 “大人……”仙使在她身侧欲言又止。 “说!” “极寒北地……已经关闭了。” “什么?” 极寒北地关闭,意味着镇守的凶兽死亡。 她居然杀了祥御兽? 狩猎门建立几百年来,没人能够闯得过极寒北地这一关,居然被这个小小的女子毁了她们百年来的心血! 净诗茵强装镇定,说道:“无碍,还有神获鸟,我就不信,她还能闯的过去!” 连璇泺看着脖子仍旧在流着血的祥御兽,惊魂未定。 她刺瞎了祥御兽的眼睛,不小心撞在了树上,连璇泺眼疾手快的将星月剑划过了它的脖颈。 “它,它死了吗?” 连璇泺战战兢兢的问道。 此时的姜姜又恢复了袖珍的样子,她趴在地上,抬眼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祥御兽,有气无力的说道:“死了,放心吧。”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璇泺向后倒去,躺在雪地里。 她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身上的衣衫也有大大小小的破洞,她抬起胳膊,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姜姜?” 她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应答。 起身,她看到姜姜已经在雪地中睡着。 她说过,在阳间吸了足够的阳气,才可以恢复人形,如今才回来不久,她能够变回原形已是耗尽了巨大的体力。 小心翼翼地将她捧起,放进了自己的袖袋中,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连璇泺忍着腰痛站起身,她看到不远处有一道蓝色的光,类似一道门的形状。 她慢慢走过去,快要走到那道光面前时,她感觉有一道巨大的吸力,将她吸了进去。 一道热浪扑面而来,连璇泺被击的连连后退。 她靠在一面墙上,双手一不小心触碰墙面,居然被灼伤。 眼前是一片山丘,每个山丘上都燃着熊熊烈火,滚烫的热浪让连璇泺难以呼吸。 远处传来了一声鸟的啼叫声,声音震耳欲聋,连璇泺紧紧地捂住双耳。 那是一只巨大的金翅鸟,它的头顶有一簇类似火焰的红色羽毛,浑身金色的羽毛闪闪发光,喙足足有两尺长。 被热气熏得眼睛无法睁开,连璇泺几乎是流着泪,一边咳嗽着。 “好热啊……” 姜姜从连璇泺的袖袋中探出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刚刚才经历了冰,现在又要经历火了吗?”她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听到鸟叫声,她忽然来了精神,从袖袋中飞了出来。 “是神获鸟!” 连璇泺看着姜姜,还真是没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啊。 经她提醒,连璇泺大概明白了,这鸟会喷火,它不像祥御兽在地上好追捕,它基本在天上从不落地,而连璇泺,是最怕高的! 第97章 神获鸟 “大人!” 仙使匆匆忙忙来报。 “什么事,这么慌张?”净诗茵皱眉道。 “紫月仙尊带着几个玉门山的弟子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 转念一想,十有八九就是为连璇泺的事情而来。 “走,随我去见他们。” 远远地便看到寒忘舒带领着四个人站在前楼门前,阵仗还不小。 “紫月仙尊,不知您此时来,是有何事吩咐吗?” 净诗茵脸上依旧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 “泺儿呢?”寒忘舒开门见山的问道。 果然。 “仙尊不是明知故问吗?连姑娘自然是在我善恶台接受惩戒了。” “人在哪里?” 他的语气生硬,不带丝毫感情。 “仙尊这是来要人的吗?我记得之前,您可不是这种态度啊,况且进了我善恶台的人,就没有中途出去过得,善恶台,没有这个先例!” “那我便开了这个先例!” 青渊剑已经抵到净诗茵的喉咙处,一旁的仙使被吓得不敢随意动弹。 “紫月仙尊,你这要让所有修仙世家与你为敌吗?而且连姑娘来这里,可是经过你的同意的!”仙使的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 “你们也并未告知便将泺儿推进了狩猎门!我完全可以认为你们善恶台这是在草菅人命!”连骏南上前一步,指着净诗茵的鼻子说道。 净诗茵轻轻一笑,说道:“原是为了这件事情,那你们可就错怪我了。” “何来错怪一说!?” 她看着寒忘舒,试探地问道:“不知仙尊可否将剑收起来,再容我解释?” 寒忘舒缓缓将剑放下。 净诗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不紧不慢地说道:“紫月仙尊的徒弟自然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区区普通刑具用在连姑娘身上怕是有辱了她仙尊徒弟的名号,这狩猎门是我善恶台百年间创造的荣光,若是连姑娘能一一闯过,那么那些谣言不就不攻而破了?” “我呸!你这是什么谬论!?刑具是检验真假话的,狩猎门呢?是让人去送死的!”连骏南怒了,他忍不住怒吼道。 “这少主可就说错了,镇守狩猎门的三大凶兽可是上古神兽,面对说谎不承认自己所犯罪行之人,他们会激发出无限的力量,那种力量可是毁天灭地的,若是能连闯三关还能活着出来,那便证明并未激发出凶兽的力量,也就证明对方说的是真话。” “可是……”星楼刚想说话,便听到一声巨大的鸟叫声音。 “这是……”阿芜不解地问道。 “哦,忘记告诉你们了,连姑娘已经过了第一关,杀了祥御兽,你们听到的这个声音,是神获鸟的叫声。” 净诗茵故作轻松地说道,此刻的她不知道有多么想让连璇泺死在神获鸟的利爪下,若是她真的闯过所有关卡,她们善恶台的狩猎门,便会毁于一旦。 她突然有些后悔将连璇泺推进去了。 此时的赤焰山丘中,连璇泺满头大汗,带着咸味的汗渍流过方才在极寒北地受的伤,惹得她一阵皱眉。 太疼了! 好像是将盐撒在了伤口处一般。 “泺儿,御剑啊,御剑与它平行,不然你只会被它当做是食物,不断的玩弄!” 姜姜手上不知何时从哪里弄来一把扇子,边扇着风边说道。 “你从哪里来的扇子?” 这扇子小巧精美,正好适合她小小的身子。 “你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你快御剑啊!”她的小蹄子扇的正起劲。 说得轻巧,以往御剑都是寒忘舒带着她,如今让她自己来,她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 “我,我不行啊,我怕高!” 正说着,神获鸟向着连璇泺的方向飞来,它的尖喙直戳戳地刺穿了连璇泺的右胸口,插进了后方的墙中。 “泺儿!” 姜姜惊得吓掉了扇子,可她又不敢上前,她现在的体型,帮不上忙就算了,还会给她添乱。 吃痛的皱眉,连璇泺的双手紧紧的握住神获鸟的喙。 血染红了她半边衣衫,红的骇人,姜姜急得一直在原地打转,忽然想起自己与星楼都下了传音符,急忙问道。 “你们来了吗?泺儿要坚持不住了!!!” 星楼被拦在外面已是万分焦急,听到姜姜传来的话,更是急火攻心。 “泺儿要坚持不住了!你给我让开!” 她聚集内力一掌劈向净诗茵,被一旁的仙使挡下。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对我们大人不敬,找死!” 正要回击,连骏南一把抓住仙使的手,将她向后一推。 “你敢动她试试!” 几人就这样僵持着,仙使撇了撇嘴,嘟嘟囔囔道:“玉门山果然都是一群无耻之徒,莽夫!” “湘儿!”净诗茵低吼道。 被唤作湘儿的仙使竟还不满的再次说道:“大人,我没有说错,他们本来就……” 但是看到寒忘舒的眼神,她的话立刻咽进了肚子里。 她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净诗茵的身后,她不敢再去看寒忘舒的眼睛,再看一眼,似乎就要被他千刀万剐了。 “使者当真不让我们进去?”寒忘舒再次问道。 “不是我诚心不放你们,是这狩猎门一旦关上了,仅凭外力是无法打开的,除非里面的人死了,或者是三大凶兽全部死了,方可再次打开,我就算让你们进去了,也无济于事。” 这话净诗茵倒是没有撒谎,他们现在,只能坐等连璇泺出来,再无他法。 又是一阵神获鸟的叫声,这次比上一次更加的惨烈,寒忘舒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无助到险些崩溃。 泺儿,我在外面等你,你一定要出来!不求你能毫发无损地出来,只求你能活着出来! “泺儿,星楼姐姐她们就在外面等着你出去,紫月仙尊也来了!你要撑住啊!” 师尊在外面? 握着神获鸟喙的手更加用力了,她觉得自己用力一分,血就会加速地从体内多流失一分,她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再耗下去,她就要成了神获鸟的食物了! 师尊,师尊还在外面等着她,她不能这样死了! 腾出一只手,星月剑就在不远处,听到主人在召唤,瞬间飞回到了连璇泺的手中。 用尽全部力气,她挥剑向下,神获鸟的喙应声而断。 它的声音快要刺破连璇泺的耳膜,忍痛将留在自己体内的一半喙拔了出来。 “星月!御剑!” 星月剑逐渐变大,她颤颤巍巍地站在剑上,眼看着剑越升越高,她只觉得越发的眩晕。 脑中出现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第98章 汹涛瀑布的鲛人 那是一个悬崖,上方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她一直在向后退着,眼看着就要跌落悬崖,不远处跑来一个男孩,想要伸手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女孩儿掉了下去,悬崖很深,很黑。 连璇泺不禁皱眉,这是谁的记忆? “泺儿,你在干什么呀?!” 看到她愣在了上方,姜姜急忙喊道。 此时的神获鸟已经恼羞成怒地向她撞来,连璇泺身子向后一靠,轻松地躲开。 大概是因为嘴巴掉了一半的原因,神获鸟已经神志不清了,它现在犹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随处乱撞,竟一不小心又将自己剩下的喙撞到了墙中。 这神获鸟确定是上古神兽吗?脑子何在啊!? “趁现在!”姜姜在下方不住地提醒道。 连璇泺踮起脚尖,星月剑缩小回到了她的手中,她对准神获鸟的头顶,一剑而下,刺入了它的脑中。 又是一阵惊天地的叫声,神获鸟就这样插在墙上,没了动静。 “好耶!” 姜姜蹦蹦跳跳地从石块后跑了出来,飞到了连璇泺的肩膀上。 她浑身滚烫滚烫的,胸口处还在流着血,姜姜忽然说道:“对了,仙尊之前是否给了你一颗药丸?” 若不是姜姜提到,连璇泺早已把这件事情忘在了九霄云外。 从腰间将药丸取出,连璇泺不假思索地一口吞下,她顿时觉得身子轻盈了许多,胸口的血渐渐止住,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这下,咱们应该可以出去了吧?” 连璇泺不确定地说道。 又是一道蓝色的光,是门的形状。 她带着姜姜走了过去。 “这是出口吗?”姜姜问道。 “我不确定,但是现在除了这个,我们别无去处了。” 不能一直在这里用火烤着吧。 连璇泺屏息,一脚踏了进去。 前楼门前,又一个仙使前来急报。 湘儿听完她的话,脸色巨变,她走到净诗茵身边,小声地说道:“大人,赤焰山丘……也关闭了。” 这话被星楼听了去,她兴奋地说道:“泺儿杀了神获鸟!” 寒忘舒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已然落下,只剩下最后一关了,她一定可以的。 阿哲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是看到星楼这么开心,寒忘舒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一些,他明白连璇泺已经快要出来了。 对比之下,净诗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没想到居然连神获鸟都死在了连璇泺手中,这个女人,是个厉害的角色! 连璇泺被上方突然倾泻而下的瀑布浇个正着,她瞬间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这里是一个洞穴,她们进来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瀑布。 在洞穴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深不见底。 不会吧,还来啊? 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连璇泺不敢上前,因为除了怕高,她还不会水。 “你也太废物了吧?”姜姜忽然嘲笑道。 连璇泺尴尬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罢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圣人,自然不是什么都会。” 湖泊底部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来者何人啊?” 这个凶兽居然会说话? 连璇泺探了探脑袋,并未看到什么,她向后退了几步,说道:“在下玉门山紫月仙尊座下弟子,敢问阁下是?” “你闯进了我的地盘,还敢问我是谁?不怕我吃了你吗?” 声音撞在墙壁上产生回音。 连璇泺又说道:“在下不是故意闯进来的,还请阁下给指一条明路,如何才能走出这里?” 她等了等,这次却没了声音。 她又向前探了探脑袋,却看到能让她睡觉惊醒的恐怖画面。 只见一个男人披散着头发,面容煞白地出现在水里,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连璇泺将姜姜举到面前,闭着眼睛,不敢抬头。 “喂,你害怕也不用拿我做挡箭牌吧?”姜姜奋力地挣扎着,连璇泺小声地说道:“好姜姜,你帮我挡一下,等回了玉门山,我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听到美食,姜姜放弃了挣扎,反正在冥府她什么样恐怖的魂魄没有见过,还会怕这个不成。 “你说的哦。” 连璇泺点点头,眼睛依旧紧闭着。 她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缠着她,她轻轻睁开眼,一条类似海带一般的东西紧紧缠住了她的脚腕,未等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被拉入了水中。 急忙把姜姜扔了出去,她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你怎么又扔我啊!” 湖水冰冷刺骨,眼前的男人死死盯着连璇泺,绕着她转了几圈,脚腕上缠着的海带来到了她的脖子上。 “泺儿!” 姜姜在岸上着急得直跳脚,她恨死自己现在是个没用的废物了! 渐渐窒息,她的双手撕扯着,却无济于事。 连璇泺看清楚了水下这个男人,他有着一条极其美丽的鱼尾巴,绝美的脸上带着的是冰冷的表情,他冷冷地看着连璇泺,丝毫没有想要救她的意思。 他是个鲛人。 就在连璇泺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的时候,鲛人忽然神情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急忙将连璇泺拖到了岸边。 “咳咳……” 连璇泺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时不时地向后看去。 那鲛人就在湖中心,目不斜视地盯着她。 “泺儿!”姜姜哭唧唧地躲在了连璇泺的怀中。 “我以为你要死了。” 她轻轻用手指摸了摸姜姜的小脑袋,挤出一丝笑容。 “你是谁?”鲛人忽然开口道。 她又将自己方才来的时候那一套说辞重复了一遍。 鲛人摇了摇头,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连璇泺满是疑问。 “我叫连璇泺,是玉门山的弟子,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用的几乎是她最后的力气了,腰部的疼痛,胸口的疼痛,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能够看到她的胸口有一个巨大血洞,连璇泺自己都觉得她能够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一颗红色的光点从鲛人的眉心间而出,幽幽地飞到了连璇泺的胸口处,缓缓地与她的身子融为一体。 伤口在慢慢的愈合,连璇泺不敢相信,他这是在救自己? 可方才明明他想杀自己啊? “你为何要救我?” 鲛人想了想,说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故人。” 就这? 连璇泺不想去提醒他,他是否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了。 如今能活着,她便已经要烧高香了。 第99章 大劫过后 “你可以走了。” 鲛人大手一挥,眼前的瀑布变成了一道门,临走前,鲛人提醒她,这里距离善恶台有一段距离,若是可以,建议她御剑回去。 连璇泺站在星月剑上,看着下方的一切,在此之前,她连御剑都不敢,如今都可以自己飞行了,不知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般,这么不真实。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了寒忘舒,看到了阿芜,星楼,连骏南还有阿哲,她想要开口喊他们的名字,却发现怎么也叫不出口。 阿哲的目光瞟到了远方御剑而来的人,他仔细定睛一看,大声呼叫道:“璇泺师姐,是璇泺师姐!” 顺着阿哲的指引,寒忘舒看到了连璇泺。 她浑身是血,衣衫破烂不堪,寒忘舒眉头紧蹙,觉察到不对劲,急忙御剑迎了上去。 看到寒忘舒向自己而来,连璇泺微微一笑。 “师尊……” 连璇泺眼前一黑,从星月剑上掉了下去。 “泺儿!” 她倒在了寒忘舒的怀里。 寒忘舒看着弱小破碎的她,红了眼眶,心里忍住想踏平善恶台的念头。 阿芜急忙上前查看,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对寒忘舒说道:“竹眠长老,她暂且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先回去,先离开这里!”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净诗茵不以为然地看着她们,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寒忘舒轻轻瞟了一眼她,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一些。 看着他们离去,净诗茵收起了笑容,随之取代的,是难过,愤恨。 “大人,我们的狩猎门……” “你看到了吗?”净诗茵忽然问道。 湘儿云里雾里,问道:“看到什么?” “他的眼神,若不是碍于身份,怕是他现在已经杀了我了。” 她的心一沉,眼神暗淡下去,寒忘舒,难道之前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莫灵山庄。 连璇泺被寒忘舒抱回来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各家都开始议论纷纷。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师徒之间如此亲密接触,也不嫌害臊!” “我就说他们之间有问题,你还不信!” 闲话越传越多,星楼一巴掌拍在桌上,恨不得去撕了那些人的嘴! “迂腐,顽固,你们修仙之人难道都是这副德行吗?” 话锋忽然转到了连骏南身上,他急忙说道:“哎,你可别一棒子打死所有人,他们是那样,我们可不是!” 连骏南也未曾料想到,居然会传出这种闲话来。 连起遂喝着热茶,听着辟谷长老与三清长老在耳边碎碎念。 “外面那些流言你们听到了吧?实属过分!”辟谷长老忍不住敲打着桌子。 “这些人,怎会迂腐到如此境界!?”一向好脾气的三清长老也忍不住发怒道。 “好了。” 连起遂放下茶杯,说道:“二位也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这些总归是谣言,要说,便让他们说去吧。” 辟谷长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道:“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深藏不露,杀了祥御兽与神获鸟,要知道,这可是上古遗留的两大凶兽啊,天资聪颖,是个修仙的绝好苗子!” 从未夸奖过连璇泺的辟谷长老如今嘴像开了光一般,看着连璇泺,哪儿哪儿都顺眼。 “怎么,后悔当初没有收她为徒了?”三清长老开玩笑道。 “也是竹眠教得好,我可没这个能力。”辟谷长老轻抿一口茶。 连起遂看似在喝着茶,可他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安。 阿芜为连璇泺检查了身体,身体各处深浅不一的划伤,手上的烫伤,可最让她奇怪的便是她胸口上的伤痕。 按照衣衫上血流的程度,伤口应不止这一点点,她转头屋内问向一旁的姜姜。 姜姜正吃着点心,她含含糊糊地告诉了阿芜她们遇到鲛人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小心翼翼地为连璇泺换下了衣衫,看着衣衫上的血迹,阿芜忽然眼前一晕,那种嗜血的渴望又逐渐袭上心头。 她急忙将衣衫放到篮子里,盖上了盖子。 看到她神情不太对,姜姜问道:“你怎么了吗?” 阿芜摇摇头,笑了笑,说道:“没事。” 并未想太多,姜姜又转身投入到了那一盘子的糕点当中。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是寒忘舒的声音。 “竹眠长老,可以进了。” 阿芜起身说道:“我去为泺儿熬药,这里,就劳烦长老了。” 寒忘舒轻轻点了点头。 捉起桌子上的姜姜,阿芜便往外走去。 “哎,干什么呀,我的糕点!”姜姜挥舞着四只蹄子,不满的叫嚷道。 “我去给你做些别的好吃的,比这个好吃百倍呢!” “真的吗?那我要好多好多!” 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寒忘舒坐在床边,轻轻为连璇泺理了理被角。 听到声响,连璇泺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尊……” 她声音虚弱,嗓子干哑。 “要喝水吗?” 寒忘舒的声音低沉且温柔,听得连璇泺一时晃神,不由得点了点头。 看着他起身为自己倒水的背影,连璇泺的眼眶逐渐湿润。 轻轻将她扶起,靠在床头,连璇泺手中握着水杯,看着杯中的水出了神。 “想什么呢,水要冷了,快喝。” 连璇泺埋下头,一口将水喝下,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 看到她的泪水,寒忘舒微怔,抬手为她轻轻拭去。 “是伤口还疼吗?”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连璇泺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摇了摇头,准备将杯子放在床头,却被寒忘舒接了过去。 所有的动作都是这么一气呵成,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寒忘舒问道。 连璇泺使劲摇着头,她说道:“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师尊,不会再见到大家了。” 听她委屈的语气,寒忘舒不禁笑出了声。 “你做的很好。” 得到寒忘舒的夸奖,连璇泺的眼睛又重新染上了光芒。 “多亏了师尊给的药丸,我才能撑到现在。” 寒忘舒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日后,你若是在不听为师的,我可就不要你这个徒弟了。” 连璇泺一时激动地起身,说道:“不会了不会了,有这一次便够了,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次记忆,足够让连璇泺终生难忘! 第100章 归山 连璇泺坐马车坐得头疼。 若不是寒忘舒硬性要求,她早就骑着马和连骏南肆意驰骋了。 她单手托腮,看着外面缓缓而过的景色。 寒忘舒就在不远处,连璇泺歪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 “看什么呢?” 星楼坐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呦,看你师尊呢?” 连璇泺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她,说道:“语气怪怪的,你别瞎想,我,我看阿南呢!” 一旁的阿芜偷偷笑着。 “你笑什么啊?你可别和她学那些不好的。” 这几日流传在莫灵山庄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离开的前一天莫云居然来找她质问她。 “你和紫月仙尊到底是何关系?”莫云自从身体好了之后性子变得愈发跋扈。 “他是我师尊,你说我们是何关系?”连璇泺收拾着行囊,不想去理会她。 “你今日不解释清楚,我不许你走!” 莫云一把将连璇泺收拾好的衣衫扔到地上,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轻叹一声,连璇泺心里居然有一丝后悔去冥府帮她拿回了两魄。 之前见她还是很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现在变得如同市井泼妇一般。 “解释什么?”连璇泺干脆将衣服一扔,走到莫云面前,看着她。 连璇泺向前走一步,莫云便向后退一步,直到无路可退,背靠门楣。 “解释我师尊为何因为我受伤了将我抱回来?还是解释我为何受伤?你想听那种?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 莫云眨眨眼,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手向后抓住了门框。 “你……你……” 见她磕磕巴巴的,连璇泺继续说道:“不然你坐下来,我给你倒杯茶,慢慢说来啊?” “不用了!” 莫云大喊一声,灰溜溜的小跑离开。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连璇泺拍拍手,对着她离去的方向皱了皱鼻子。 转身走到被她扔在地上的衣服前,蹲下身整理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影子倒映在她身上。 连璇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有完没完啊?” 她抬起头,看到寒忘舒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负手而立。 “师尊?!” 寒忘舒随即蹲下身来,帮她将衣衫一件一件地收起,放在了床上。 “师尊。” 连璇泺试探性地问道:“这些时日给你带来了不少困扰吧?” “你指什么?” “就……就那些流言啊,有些话说得很难听的。” “无须理会。”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一直未停止。 直到将她的所以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他才抬头,看着连璇泺的眼睛。 “你很在意他们的想法?” 她轻轻摇摇头,说不在意,那是假话,外面都谣传紫月仙尊与自己的徒弟行苟且之事,有悖伦理纲常。 她倒是无所谓,无论外人怎么说自己她毫不在乎,可是师尊不同,他受万人景仰,是世人眼中的救世主,这样干净的人,怎么能因为她让人在身后诟病呢? “你是在意他们说我,对么?” 连璇泺愣在了原地,她呆呆地看着寒忘舒,此刻的他,好像与平常有些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见她没有说话,寒忘舒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满是宠溺。 “我不在乎,就像你不在乎他们说你,是一样的。” 思绪回到马车上,连璇泺轻轻掀开帘子,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寒忘舒。 星楼撇了撇嘴,坐到了阿芜身旁。 一阵细微的呼噜声传到她耳中,星楼环顾四周,看到姜姜躲在角落里睡得正香,她四脚朝天,时不时鼻子还冒出几个小泡泡。 “这家伙,除了吃就是睡得。”星楼无比嫌弃道。 阿芜笑着看了她一眼。 这时,从马车外传来了连骏南的声音。 “阿芜?” 她撩起帘子,看到连骏南手中拿着一袋吃食,表情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们饿了吧?这是我走的时候去酒楼顺道买的,给你们!” 阿芜接过来,将袋子打开,里面装的是红豆糕,玉米酥还有桂花藕。 “哎?桂花藕?你还真的买了?”星楼惊喜地说道。 “我只是顺路买的!正好看到有而已。” 连璇泺瞥了一眼装吃食的袋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四香楼可和我们是反方向啊,这家的桂花藕,可是一绝啊,阿南,有心了。” 连骏南脸一红,驾马急忙向前走去。 阿芜拿着袋子地手指不禁用力了些,她将袋子放到一旁,扭头看向外面。 “你不吃吗?”星楼问道。 “我还不算饿。” 她看了一眼连骏南,见他向后看了一眼,看到阿芜在看他,投给她一个微笑。 这种微笑没有男女之情,没有一丝暧昧。 “看什么呢?”星楼顺着阿芜的目光望去。 连骏南看到星楼口中叼着一枚桂花藕,暗暗笑了笑。 阿芜愣住了,果然,她的猜想是对的。 心一下沉入谷底,阿芜只想快一些回到玉门山。 玉门山山脚下。 连璇泺舒展双臂,呼吸着这久违的味道。 “还是家里好啊。” 星楼看到高耸入云的玉门山,不禁惊叹道:“好美啊。” “上了山更美,走,我御剑带你上去。” 连骏南踏上叱云剑,对星楼伸出了手。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我要……” 她转头看了一眼连璇泺,又看了一眼寒忘舒,改口说道:“算了,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坐你的剑上去。” 看着他们亲密的举动,阿芜转过身,尽量不去看。 他们回来这天,是除夕前一天,此时的梦兰镇热闹非凡。 醉香楼推出了新菜品,食客接踵而至,小二与厨子忙得晕头转向,掌柜的因为腰包快要撑破了脸上满是笑意。 这一切都是这么熟悉,亲切。 走了不过两月,却像离开一年之久,连璇泺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走之前燃了一半的安神香,渐渐闭上了眼。 晚饭时间。 阿哲拉着连璇泺,说什么都要去醉香楼大吃一顿,她想着,正好带着星楼,好好逛逛。 她去找了寒忘舒,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居然毫不犹豫。 “你慢点儿!” 下了玉门山,星楼像一只撒了欢的兔子,一不留神便被人群挤散。 连骏南只得紧紧跟着她,恨不得将她拴在自己的腰上。 阿芜倒是兴致不高,转了没多久,就找了个借口回去了,她只是不想看到了星楼与连骏南打闹的场面罢了。 排了很久,他们终于进了醉香楼,在一处角落里坐下。 阿哲两眼放光,恨不得将所有没吃过的菜通通点一遍。 连璇泺苦笑,这小子,和当初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不远处传来爆竹的声音,孩童的嬉闹声,摊贩的吆喝声,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第101章 烟花甚美 晚饭过后,他们赶上了烟花表演。 “哇!好美啊!” 姜姜坐在星楼的肩头,揉着自己鼓鼓的肚皮,抬头仰看天空。 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人占据,连璇泺几人只能站在最后,虽然可以清楚地看到烟花,体验感却不怎么好。 “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看烟花,要去吗?”寒忘舒忽然在她身后说道。 连璇泺回过头,看到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宽厚的胸膛,可想而知,他究竟距离自己有多么的近。 没敢抬头去看,连璇泺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她便腾空而起。 由于站在最后排,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烟花上,根本无人顾及他们。 寒忘舒带她来到了梦兰镇最高的看台,这里看烟花,仿佛触手可及。 看台下方的人宛如蚂蚁般大小,她向下望去,远远的,看到了连骏南几人。 “师尊,我看到阿南他们了!” 连璇泺转头,见寒忘舒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 “你不怕高了?”寒忘舒忽然问道。 连璇泺轻笑着,回答道:“嗯,其实我还要感谢净诗茵,若不是她将我推进了狩猎门,我的恐高,怕是这辈子都无法治愈。” 她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寒忘舒明白,她一人独自在那个地方,有多么的无助。 “对不起。”寒忘舒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连璇泺愣了愣,说道:“师尊为何要和我道歉啊?” 烟花的光亮打在寒忘舒身上,一时间,连璇泺觉得他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一般,那么不真实。 寒忘舒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烟花,说道:“没有保护好你。” 连璇泺“噗嗤”一笑,说道:“师尊不必因为这个和我道歉,再说……” 她敛去了笑容。 “这是我应得的教训,师尊说得对,无论他人如何,我们都无权剥夺他们的生命,更何况我作为修仙之人,作为紫月仙尊的徒弟,所以,我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 她默默低下头,无奈地撇了撇嘴。 寒忘舒侧头看她,微微一笑随后故作轻松地说道:“小丫头长大啦!” “我不是小丫头!”连璇泺反驳道。 是啊,她已经不是小丫头了。 “师尊。”连璇泺忽然唤他。 “嗯?” “这是你我第一次单独这样坐在一起聊天,我觉得很欢喜。” 寒忘舒侧颜看着她,而她抬着头,看着烟花。 “这趟出门,虽然我们错失了诛邪大会的魁首,但是我收获了很多,收获了星楼和姜姜,但是收获最大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转头看向寒忘舒。 “是什么?”寒忘舒接话道。 “是师尊你,改口唤我泺儿了!” 在连璇泺心中,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唤她泺儿。 寒忘舒愣了一下,他竟没有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改了口。 “在世人心里师尊都是很高冷的,你知道吗?”连璇泺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知道。” 他平日冷冰冰的,几乎没有表情,整日一副面瘫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敢靠近他的女子,除了莫云,怕是也别无他人。 她突然开始佩服起莫云,敢于去追求自己喜欢的。 “但我觉得师尊你虽然整日板着脸,但你的内心是热的,我的师尊啊,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 连璇泺笑容明媚,寒忘舒一时看得出了神,他忽然想起幻境中战逍灵和他说过的话。 “切莫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他思索半天,开口道:“泺儿……” 话还未说出口,一朵巨大的烟花炸开,连璇泺忽然兴奋地抓着他的手腕,边摇晃边高兴地大声说道:“师尊你快看!好漂亮!” 看着她因为笑意而弯了的眉眼,还是将话咽进了肚中。 算了,若是吓到她,便不好了。 连璇泺忽然感觉手腕处一阵冰凉,她抬起手,一串鲜红的手串映入她的眼帘。 她疑惑地看向寒忘舒。 “师尊,这是?” “这是鲛人泪珠,偶然得到的,戴上它有平心静气的功效,很适合你。” 他这是在变相地说自己太浮躁了吗? 不过…… 她将珠子放到眼前。 红色的鲛人泪珠,世间罕见,如此绝美! “哎?泺儿呢?” 星楼再次回头时,已经看不见连璇泺的身影。 “竹眠长老也不见了!” 连骏南嘟囔道:“这两人不会去偷吃好吃的了吧?” 星楼瞪了他一眼,不解风情的男人。 “你还饿吗?要不要再吃些宵夜?”连骏南问道。 “我不吃,我又不是猪!” “我吃我吃!吃什么呀?”坐在星楼肩头的姜姜接话。 这次换连骏南没有说话,专心地看着烟花。 “哼!” 姜姜的不满地哼了一声。 “星楼姐姐吃你就给买,我吃你就不给买,难道,你喜欢星楼姐姐不成?” 她气鼓鼓地说道。 “你别胡说!” 连骏南挥了挥拳头,脸红地说道:“谁会喜欢她,一副男人婆样子。” 星楼瞪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那你脸红什么?!”姜姜跳到了连骏南的身上,指着他的脸说道。 “我,我这是冻的,冻的!” 看着他们前面嬉笑打闹,阿哲失落地低下头,今日本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看来只能择日了,不过,璇泺师姐此时是和竹眠长老在一起吗? 在热闹的另一边,苏雪看着坐在高台上的二人,眼睛微微眯起。 她戴着面纱,头上有一个巨大的斗笠,过往的人无一不对她投去异样的目光。 她来梦兰镇已经七日有余,今日终于等到他们回来。 连璇泺,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夜晚,连璇泺躺在床上,伸出手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串娇艳欲滴仿佛要滴出血一般的鲛人泪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将手腕放在心口处,连璇泺紧紧捂住手腕,像是捂住一件绝世珍宝一般。 她今日甚是激动,直到寅时,才缓缓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公鸡刚刚打鸣,她便被星楼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起来。 如今已进入冬季,清晨的玉门山极为寒冷,她被冻得一下子清醒,急忙推开星楼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地问道:“一大早的何事啊?昨夜我将近寅时才睡,这才几个时辰啊,有事等我睡醒再说也不迟啊……” 说着便要倒头就睡。 她再一次被星楼拉了起来。 “你还睡什么啊?玉门山现在乱套了,门口全是来说亲的媒婆,你的师弟们要挡不住了!” “媒婆?说亲是好事啊,干嘛要拦着啊……” 星楼随后的一句话硬是让连璇泺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憋了回去。 “你知道她们是来给谁说亲么?给你的师尊,紫月仙尊!” “什么?!” 第102章 媒婆踏破玉门山 连璇泺急忙穿好衣衫,草草洗漱一番便跑出了屋门,头发凌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打理。 远远的她便看到玉门山门前围着差不多十几人,她们人手十几幅画像抱在怀中,不停地在向里张望着,守门的弟子被她们围在中间,进退两难。 “小仙君啊,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是啊是啊,我们来可都是好事情!” 小师弟面露难色,连连摆手道:“你们请回吧,我们竹眠长老暂时不打算娶妻,你们何必白跑一趟呢?” “小仙君如何得知仙尊不想娶妻呢?你们玉门山多是修炼之人,寻常女子甚少,我们带来的呀,都是山下最优质的女子们,你就让我们进去,哪怕让仙尊看一眼也好啊!” “你们回去吧,可别为难我了!”小师弟在她们的包围中都快哭了。 连璇泺理了理自己糟乱的头发,向山门走去。 有眼尖的看到她从高处的台阶上走下,急忙说道:“连姑娘来了!” “这连姑娘也是美人胚子一个啊!”有个媒婆已经将主意打到了连璇泺身上。 连璇泺将门拉开一个缝隙,探出头去,说道:“你们,有何贵干啊?” “连姑娘!您让我们进去,我们来有很重要的事情!” “是啊连姑娘!” 一个身形彪悍的媒婆一把推开了门,将连璇泺撞开几米之远。 “哎哟,连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粗人一个,没伤着您吧?”媒婆想上前查看一下自己是否伤到了她,连璇泺却向后退了几步,说道:“没事,没事……” 她似乎被这阵仗吓到了,呆呆地看着她们,一时语塞。 “连姑娘,我们知道仙尊忙,不然,您先帮忙且看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对啊对啊,连姑娘,您先过目!” 连璇泺皱了皱眉,问道:“你们如何认得我?” 昨日下山还未有人认得她,怎的今日一下子连媒婆都脸熟她了? “连姑娘的事迹在梦兰镇可传遍了,您徒手杀了上古两大凶兽,今日一早说书的全部都在讲您的故事,现在梦兰镇人人都知道您这位侠女呢!” 媒婆们现在全部围在了连璇泺身侧,有的展开画卷让她挑选,有的则是在问她喜欢何种男子。 被她们烦得头疼,幸亏几位长老还未起来,若是让他们看到这种场面,岂不是要气吐血了。 “大家莫要在此吵闹,一会儿玉门山的弟子们便要开始晨练,我带你们去偏房,咱们细细说来,可好?” 看着阵仗怕是糊弄不走她们,干脆看一看,也不费什么时间,差不多打发走便可以了。 寒忘舒听到风声赶来,却看到连璇泺被一群媒婆簇拥着往偏房走去。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他心头袭上一丝不安。 面前的画像摆满一桌,连璇泺粗略地数了数,大约有三十余幅。 放眼望去,这些画像上的姑娘们都生得极其水灵,浓眉大眼,樱桃小嘴,标准的大家闺秀。 媒婆们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所负责的姑娘,她一句也未听清楚。 “停!” 连璇泺大喊道。 无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坐在桌前,扫了一眼这些画像,说道:“你们一起说我谁的也听不见,这样,我指哪个画像,你们便说哪个,可好?” 大家纷纷点头道好。 “这个!这个看起来还不错。” 连璇泺拿起一幅画像,画像中的姑娘眉眼如星,笑得很含蓄,不像其他的要不便是笑容太大,口中几颗牙都能看清楚,要不就是板着脸,仿佛谁欠她几百银钱似的。 “连姑娘好眼光!” 一个瘦瘦的媒婆上前,手中拿着一块黄色的丝帕上下挥动着,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胭脂香,惹得连璇泺皱鼻。 “这位啊,是梦兰镇首富桑家嫡女,桑申申,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小便精度女戒,论语,简史都看得七七八八了,是名副其实的才女!” 连璇泺点点头,用手摸着下巴,说道:“嗯,还不错,先留下!” 她将画像卷起,交给了一直站在一旁的星楼手中。 再次扫过这一片画像,她又指向另一幅。 “这个,这个看起来也不错!” 画上的姑娘看起来很伶俐,应是活泼调皮那一类的。 这次站出来的是一巴掌将连璇泺拍出几米远的那个媒婆。 “连姑娘,这是梦兰镇镇长的女儿,颜家女儿颜素,她是个活泼的姑娘,古灵精怪的,从小便深受大人们的喜爱,这姑娘嘴甜,又会来事儿,肯定能博得仙尊的喜爱!” 说起寒忘舒,连璇泺愣了一下,不知道若是师尊知道自己在此处为他挑选未来娘子,会是何表情。 其实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师娘,真的想都未想过。 “这是商布坊的大小姐蒋柳儿……” “这是玉器世家的二小姐郑玉……” “这是乐器世家的大小姐岑音音……” 留下了大约十几幅画像,连璇泺起身对她们说道:“这些小姐们我都看过了,觉得不错的我也都留下了,这样,我会将这些画像交予我师尊一一过目,若是他有喜欢的,我会通知各位,届时,还请劳烦将对方约出来,与我师尊见一面可好?” “好好好!那我们,便静待姑娘佳音!” 连璇泺微微一笑,给了星楼一个眼神。 星楼立刻将她们全部送了出去。 瘫坐在椅子上,她拿起其中一幅画像,看了一眼,随意地扔在了桌子上。 不知为何,她一点也不开心,竟还觉得有些失落。 “怎么样,好玩儿吗?” 寒忘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连璇泺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胡乱地将画像收了起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甚至有些阴郁。 “师,师尊,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打发她们走,并不是真的想给您物色一个娘子的……” 寒忘舒沉着脸走进来,瞟了一眼桌子上凌乱的画像,拎起其中一幅,看了看画上的人,又看了看她,说道:“你眼光确实不错,选的都比较出挑。” 连璇泺略微震惊地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师尊……你……” 她的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未听出来。 “我的徒弟这么为我着想,我又岂能辜负了你?” 寒忘舒将画像扔在桌上,没有看她,转过身说道:“你选的这些姑娘,安排一个时间,我全部都见,一个都不要落下!” 说罢,他大步离去,只留下连璇泺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将媒婆送走的星楼回到偏房,正巧看到寒忘舒从屋内走出,脸色极其的难看。 她刚踏进屋内,就看到连璇泺眼眶红红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泺儿,我方才看到仙尊出去,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连璇泺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我好像,又闯祸了……” 第103章 送自己一个师娘 xs7.com 寒忘舒回到竹夜晚林,将门重重地关上。 今日是除夕,连璇泺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一想到连璇泺给他“选妃”选得乐不思蜀的样子,他简直要气炸了。 他坐在茶台前,伸手去拿桌上的白瓷杯,才发现里面并无茶水。 狠狠地将杯子砸在桌上,寒忘舒深吸了一口气。 他到底在生气些什么? 生气连璇泺不经他同意给他选妻? 还是生气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寒忘舒自嘲一笑,掩面嗤笑。 玉门山试炼场。 连璇泺单手托腮,坐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的师弟们进行着日常操练,默默叹了口气。 “还在担心啊?”星楼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说道。 寒忘舒走之前神情让她愈发觉得不安。 “你就不要担心了,说不准,仙尊他是真的想成亲了呢?”话虽这么说,但是星楼真的想不到世间何种女子可以与寒忘舒相匹配。 听到这话,连璇泺更加无精打采,干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今日是除夕,你这样唉声叹气的,来年是要走霉运的!” 霉运?还能比现在更要倒霉吗? “我现在就已经很倒霉了,难道还会比现在更加糟糕吗?” 星楼将一瓣橘子塞进了她的口中,连璇泺眉头一皱,酸橘子让她瞬间精神了不少。 “仙尊整日不近女色,他约是不知该如何去开口,正巧出现了这个契机,可他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欣喜,否则有失他的身份,所以语气稍稍差了些,毕竟他最后说了让你将所有小姐约个时间,他要一一见过的吗?”星楼分析得头头是道。 连璇泺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我虽然不能完全猜到,但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星楼坚定的点点头,将最后一瓣橘子塞入口中。 “过了今夜便是新的一年了,你不如送他个礼物?” 连璇泺问道:“什么礼物啊?师尊喜欢的东西好像不多……” “笨啊!送他个媳妇啊!” 连璇泺一愣,脑子一片空白。 媳……媳妇吗? 送他个媳妇,不就相当于送了自己一个师娘? 星楼拉过连璇泺,在她耳边窸窸窣窣地说了些什么。 接近傍晚时分,寒忘舒忽然接到了连璇泺的一封信,信上说她甚觉今日行为鲁莽,未考虑到师尊的感受,特邀请他前往茗素楼吃茶,结尾处还特意加粗写了几个字:师尊,一定要来哦~ 寒忘舒微微眯起眼,这丫头又搞什么鬼? 些许是早上他的语气差了些,她真的知道错了? 将信收起来,寒忘舒披上白狐裘斗篷,走出竹叶晚林时,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他伸出手,雪花落到他手中便立即融化。 他记得,那年连璇泺初到玉门山时,便是下着鹅毛大雪,她被冻得瑟瑟发抖,高烧不退,病中一直喊着娘亲两个字,他一度以为,她会活不过那个冬季,可如今,那个病恹恹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 他将帽檐向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此时的连璇泺正在茗素楼翻看着花名册,她翻到一半忽然将册子一扔,愁眉苦脸地问身边的星楼。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总觉得心慌慌的?” 星楼正在和各家的小姐们说着该注意何事,听到连璇泺的话,转头问道:“现在只能顺其自然了,你再叹气也无济于事了!” 连璇泺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坑里,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回头。 她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看时间,师尊应该也快到了。 正想着,她忽然看到人群中出现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 他一袭银白色的狐裘斗篷遮身,大大的帽遮住他大半张脸,下颚若隐若现,轮廓分明。 是寒忘舒。 他总是人群中格外夺目的那个人。 连璇泺不禁看呆了眼,意识到他已经来到楼下,急忙起身对星楼说道:“星楼!师尊来了!” 寒忘舒出现在茗素楼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他与生俱来的读题气息便足以让人驻足观望。 带着他上楼的小二都忍不住向后多看了他几眼。 “客官,就在这里了。” 寒忘舒点头致谢。 他抖了抖肩上落的雪,推门而入。 连璇泺正襟危坐,表情极其不自然。 寒忘舒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是何表情?” 她咧嘴笑了笑,说道:“没有啊,我自只是高兴,高兴而已。” 寒忘舒脱下斗篷,连璇泺起身接过,挂在了架子上。 看着连璇泺献殷勤的样子,寒忘舒满心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连璇泺面对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茗素楼独一无二的特制梨花苦酿茶,放在了他的手边。 “师尊,今夜是除夕,徒儿有个礼物想送给您,也是为早上的鲁莽和您道歉。” 说起生气,其实寒忘舒早已消了气,他明白连璇泺的好心,只不过,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罢了,又怎么能去责怪她呢? “什么礼物?”寒忘舒满心期待地问道。 连璇泺拍了拍手,他只听到身后一阵帘子的声音,会回头看去,笑容僵在了脸上。 只见帘子后面站着约十几位女子,寒忘舒很快便想到有几位是他今日看到的画像。 “师尊,这些都是梦兰镇各家的姑娘小姐,你早上说让我安排个时间将她们全部聚在一起,我想着当中肯定有你比较满意和中意的,所以我忙活了一下午,你看看,有……” 本以为寒忘舒会欣然接受,但是在看到他表情的那一刹那,连璇泺后悔了。 寒忘舒黑着脸,扫视了一圈之后,对着帘子最后面说道:“出来。” 星楼悄悄探出脑袋,尴尬地笑了笑,小跑着躲在了连璇泺身后。 “连璇泺。” 他突然喊了自己的大名,连璇泺才意识到,大祸临头了。 “师……师尊……” 寒忘舒看着连璇泺,脸色铁青,双手紧握,一拳砸在了桌上。 被吓得身子猛然一震,连璇泺颤颤巍巍地说道:“师尊,我,我立刻让她们走。” 她推着身后的星楼,小声说道:“赶紧让她们走!” 星楼正要动身,被寒忘舒拦下。 “不必了,这是泺儿的心意,我又怎能辜负?” 第104章 喜欢却不自知 连璇泺靠在门上,时不时地向里望去,可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被寒忘舒赶出来了,现如今屋内,只留着他和那些女子们。 脚下在不停地画着圈,她有些急躁,恨不得现在立刻进去,将那些女子赶走,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今天请他来的目的吗?给自己找一个师娘,给师尊找一个伴侣。 连璇泺的脑子很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自己心口闷闷的,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都怪我,早知道不出这个馊主意了,害得你被仙尊凶。” 星楼轻轻挽住连璇泺的手臂,轻声说道。 连璇泺摇了摇头,说道:“不怪你。” 看她情绪低沉,星楼刚想到一笑话准备逗她开心,却发现她湿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泺儿。” 她难道因为被寒忘舒赶了出来,所以才伤心落泪? 可在星楼的印象里,她不是这么爱掉眼泪的人。 “你怎么了?” 泪水滴在地板上,连璇泺声音闷闷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是,就是感觉有什么压在我的心口处,让我喘不过气来。” 将她拉到一旁的角落里,星楼思索半天,终于开口问道:“是因为紫月仙尊吗?” 连璇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星楼的关切全部写在眼中,她就这么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后,她开口道:“我其实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多一个师娘,今早我不过是想将她们都打发走了而已,我并不想让她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做我的师娘!”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可我又觉得师尊始终不能一直是一个人,他需要有人照顾他,有人陪伴他,星楼。” 连璇泺拉住她的手,问道:“我是不是病了啊?我是不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我心里这么想着,可又不希望师尊身边出现别的女子,我,我不知道我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星楼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喜欢?” 星楼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所以看不得他身边出现其他女子,但是又希望有人能够照顾他,你把其他女子推到他身边,但事实上你根本不愿意,你看到他和别的女子亲密你便难受,可你不知道为何难受,泺儿,你喜欢他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啊。” 她喜欢师尊? “是,我是喜欢他,可他是我师尊,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不一样的。” 星楼感叹,这个傻姑娘,身陷情网自己却不自知。 “你看到他会否会脸红心跳?” 连璇泺垂眸想了想,想起那次在千娇百媚阁,想起那次在相思镇陷入迷阵,想起在冥府时发生的一切,想起在莫灵山庄,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脑中不断地浮现着。 这难道就是喜欢?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此时的她心跳得厉害,她能够清楚地听到“砰砰”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我,喜欢师尊?” “对,你喜欢他!” 星楼将她拉到门前,门里面便是寒忘舒,还有那些女子。 “喜欢他就赶快进去阻止,若是晚了一步,你这辈子就后悔去吧!” 连璇泺盯着这扇紧闭的门,犹豫地抬起手,放在门上,却始终不敢推开。 若是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女子,若是他被自己吓到,若是…… 若是自己不进去,是否会后悔一辈子呢? 见她的手伸出去又伸回来,伸出去又伸回来,星楼狠狠地叹了口气。 “再不进去,你的师尊就是别人的了!” 说完,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哎!” 连璇泺踉踉跄跄地站定,她回头,见星楼快速地将门关上。 蹑手蹑脚地向里面走出,随后的画面险些让她惊掉了下巴。 那些女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寒忘舒,早已不见了身影。 只有窗户大敞着,雪花顺着寒风飘到屋内。 外面的雪很大,只一会儿的工夫街上的人便被雪掩盖。 一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向着玉门山的方向而去。 是寒忘舒。 她从屋内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街上的人驻足观望,以为茗素楼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两个地不走大门偏偏要跳窗。 紧随着那抹身影而去,连璇泺追了几条街,奈何寒忘舒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些,她气喘吁吁地弯下腰,那抹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她额头冒着汗珠,休息片刻后她起身,擦了擦汗,想寻一条更加快捷的路提前回到玉门山,可没走几步便被几个醉酒的混混围在了一起。 街市上人声鼎沸,因正值除夕夜,家家户户都会出来逛庙市,连璇泺不敢轻易施法,这里孩童众多,若是误伤了,她非被门里的长老们扒了皮不可。 “让开。” 连璇泺好声好气地和他们说道,谁知其中一个醉得比较厉害的汉子上来便抓住连璇泺的手腕,摇摇晃晃地说道:“姑娘,生得甚美啊,怎么,怎么大,大除夕夜的,自己在,街上乱跑啊……嗝……不如,我们哥几个,陪你过个,除夕……夜啊……” 好不容易忍住的脾气在他满是酒气的口臭中逐渐爆发。 正打算狠狠扇他一巴掌时,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连璇泺抬头,白色的帽檐下,是寒忘舒那张清冷的脸。 “哎呦,哎呦,仙,仙君,我错了,我错了!” 醉汉连连求饶,寒忘舒手腕向后一推,醉汉一屁股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停下。 “滚!”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寒忘舒爆粗口。 几人连滚带爬地离去,这段小骚动算是告一段落。 寒忘舒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去,感到手腕处被她抓住,他立在原地,低头看着她的手,由抓着他的手腕,渐渐改成了紧捏着他斗篷的一角。 “师尊,我有话和你讲。” “有话便在此处说吧。” 捏着他斗篷的手轻轻松开,连璇泺低头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他们站在一个巷子口,身边人来人往,连璇泺看着周围人嬉笑的画面,忽然鼻头一酸。 “说完了?” 寒忘舒问道。 见她一直未说话,再次说道:“说完了,便回去吧。” 抬脚便要离开。 “师尊!” 连璇泺在他身后忽然喊道。 “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第105章 你的糖,很甜 寒忘舒背对着她,并未回头,只是安静地听着她自言自语道:“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连璇泺的声音有些哽咽。 “有人告诉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自己却不知道。” 她这是想告诉自己什么?想告诉自己,她有心仪的人了?还是说,想让自己放她走?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预想不到她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便在玉门山长大,得干爹教诲,得师尊庇佑,我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自何处,但是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我很庆幸,能够遇到师尊,这辈子能够做你的徒弟,我足矣。” 连璇泺停了下来,像是鼓足了勇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哪怕以后无法再做你的徒弟,我也不后悔。” 寒忘舒苦笑,这一天终是要来了吗? 他转过身,看着连璇泺,问道:“你心中那个人是谁?阿南?还是阿哲?为师会……” 连璇泺忽然扑进他的怀中,紧紧的环住他的腰。 狐裘斗篷下的他很温暖,带着淡淡的百合花香,连璇泺缓缓闭上眼,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你这是,在和为师道别?”寒忘舒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双手僵硬的垂在两侧。 他的声音也如他的双臂一般僵硬,生冷,毫无感情。 在他心里在,这个拥抱代表着离别,代表着连璇泺要离他而去,奔向她心中喜欢的那个人,难道是这样,她才会急于为自己找一个女子,便是为了要替代她吗? “泺儿会一直记得师尊对我的恩情。” 寒忘舒的心沉了下去。 “虽然我知道,喜欢上自己的师尊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是欺师灭祖,有违纲常的事情,但是我已经做好了被逐出师门的准备。” 寒忘舒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周围嘈杂的声音他已经完全听不到,脑中一直回响的便是那句“喜欢上自己的师尊”。 喜欢上自己的师尊? 她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尊? 连璇泺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尊? 他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直到天空中一声烟花爆炸开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连璇泺轻轻放开了他,始终低着头,不敢抬起。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比百宴堂里的婆娑果还要红。 像是火烧一般,火辣辣的。 她,没脸见人了。 不,应该是没脸再见寒忘舒。 她转过身,背对着寒忘舒,磕磕巴巴地说道:“师尊,我哪个去买些糖葫芦阿哲他说要吃还有干爹也说……” 身子突然踉跄地向前绊了几步,她被寒忘舒紧紧地揽在怀中,他滚烫的呼吸打在连璇泺的耳垂上方,她瞬间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一个度。 “你去买糖葫芦,不把为师也算上吗?” 二人站在糖葫芦摊位前,连璇泺很认真的在挑选着,这里的糖葫芦种类繁多,有山楂,草莓,葡萄,红枣,山药,居然还有苹果,连璇泺挑花了眼。 寒忘舒将一锭银子放在了老板手中,说道:“这些,我都要了。” 整整一草桩的糖葫芦,全被寒忘舒买了下来。 “师尊,这个太多了,我们……” 刚想说吃不完的时候,她便看到寒忘舒向她投来一道炙热的目光。 “玉门山弟子多,拿回去大家一起吃。” 她急忙闭嘴,看了一眼糖葫芦,随手拿下来一根,默默地填入口中,将头扭向一边。 雪势小了一些,脚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并肩走在雪地上,场面好不美丽。 寒忘舒扛着一草桩的糖葫芦,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连璇泺刚咬下一颗山楂,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看到她口中露出的半颗山楂,寒忘舒忽然低下头,轻轻从她口中咬下了另一半。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寒忘舒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又突然离开,口中的山楂也少了一半,方才那柔软的触感宛如蜻蜓点水一般。 “嗯,很甜。” 寒忘舒认真地品尝着,给出了一个认真的评价。 连璇泺眨了眨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口中叼着那半颗山楂,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怎么,你嘴里的那半颗,难道也想给为师?” 说着,寒忘舒又要低头,连璇泺急忙将口中的山楂咬碎吞下。 寒忘舒开怀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们走到了玉门山脚下,再往上,便是山门。 “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寒忘舒将她拉到一处偏僻的树林中,月光洒在地面上,异常明亮。 草桩被插在泥土中,安静地立在一旁。 连璇泺手心已经出了汗,她忍不住在自己的衣衫上抹了两把,缓缓说道:“在,在莫灵山庄?” 寒忘舒歪了一下脑袋。 “你在问我?” 连璇泺抿嘴一笑,又说道:“在冥府……在相思镇……在……” 她思索半天,忽然一笑。 “你笑什么?” 连璇泺收起笑容,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大概,便是在那时,师尊你给了我一块糖的时候吧。” 那不就是在十四年前? “为何是那时?” 陷入回忆的连璇泺神情变得很温柔,像是在回忆一件无比美好,温馨的事情。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最甜的一次。” 寒忘舒低下头,轻轻一笑,随后问道:“还想吃吗?” “什么?” 他从自己的袖袋中拿出那枚精致的锦囊,掏出了一块牛乳糖,举到她面前。 “这个。” 连璇泺点了点头,眼眶变得酸酸的。 撕掉牛皮纸,他将糖放到连璇泺唇边,她一口吃下,丝丝牛乳香划过口腔,那个老大娘果然没有骗她,确实很好吃。 “我也要吃。”寒忘舒突然说道。 连璇泺没有多想,想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锦囊,为他也剥一颗糖,却没想到寒忘舒居然低下头,摄住了她的唇。 他的手悄悄抚上连璇泺的腰肢,将她向前一揽,更加地靠近自己。 连璇泺脑中一片空白,任由寒忘舒在她唇上嘶磨着。 寒忘舒的斗篷大到可以将连璇泺整个人包裹进来,她投身到一个更加温暖的拥抱中。 轻轻闭上眼,连璇泺笨拙地回应着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衫。 “你给的糖,确实很甜。” 连璇泺的心脏快要爆炸,她竟然才知道,一直以来不近女色的师尊,居然如此会撩! 第106章 百宴堂的除夕夜 二人回到玉门山时,正赶上百宴堂最忙碌的时候,今日是除夕夜,也是玉门山一年当中最最热闹的时刻。 每逢此时,大家便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今日的玉门山,不禁酒。 刚踏进百宴堂,连璇泺就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梨花酿的酒香,她眼睛一亮,奔着那坛子酒而去。 寒忘舒只感觉身边一阵风掠过,她便不见了踪影。 “竹眠!你这小子今日跑哪儿去了?” 连起遂看到他出现在门前,肩上还扛着一大串糖葫芦,不禁摸了摸下巴,说道:“你这身装扮……该不会去洗劫了……” 知道他口中说不出什么好话,寒忘舒干脆将草桩向他怀里一扔,说道:“给大家分了吧。” 连起遂急忙接过,看着他款款入座,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糖葫芦,对大家说道:“来来来,竹眠长老请大家吃糖葫芦!” 连璇泺就坐在离寒忘舒不远的位子上,她身边是阿芜,星楼,以及连骏南。 品阶高的长老一般都会落座最前方,其次便会根据弟子的长幼排序。 寒忘舒自然是与连起遂同排而坐,他们两侧,是其他三位长老。 三清长老正在调试他的药酒,虽然难喝,但是千杯不醉且不伤身体,连璇泺曾说过,喝酒不喝醉,宛如在喝水,可三清长老却摇了摇头,喝酒喝的是一种意境,若是喝醉耍酒疯,岂不是伤了大雅。 连璇泺不解,直到有一天三清长老拉着她非要让她品尝一番,她才知道他说的意境是何意境。 酒中不知混合了多少种药材,一杯下肚,瞬间提神醒脑,清凉的感觉直冲天灵盖,虽然带着些丝丝酒香,那也完全被药材的苦涩味道所遮掩,仅此一次,连璇泺再未尝过三清长老的药酒,倒是阿芜,喜欢得很,不止一次夸赞她师傅的药酒养身且有助修为。 此时在阿芜的面前,正放着一杯药酒,看到连璇泺时不时地向她面前瞟来,她以为连璇泺想要,便将酒杯推了过去。 “泺儿,给。” 连璇泺被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将酒杯又推了回去。 “不不不,我不要,这酒,还是阿芜喝最合适。” 阿芜低头偷笑,将酒杯又接了过来。 在她正对面坐着的,正是前段时日因为她的缘故被长陌所伤的师弟,林乔。 此时的林乔看起来已经无恙,他生龙活虎,看起来精神很好。 看到连璇泺在看着他,林乔投去一个微笑,随即身子向前俯去,小声地问她:“璇泺师姐,你当真徒手杀了上古两大凶兽?” 连璇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随即尴尬一笑,说道:“你莫要听他们瞎传,那可是凶兽啊,怎么可能徒手呢?我也是运气好罢了,正巧他们好几日未进食,身子虚弱,我才有机可乘。” “那师姐是怎么杀的他们啊?”林乔未能参加此次诛邪大会,害得师傅也未能去成,他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很久之前他便一直期望自己能够在诛邪大会上取得一点小小的成就,可以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只可惜,都怪自己没用,如今听到连璇泺以一己之力诛杀了上古两大凶兽,立刻激起了他的求知欲。 看着周围小师弟们纷纷探过脑袋,满脸好奇的表情,连璇泺一时语塞。 目光瞥向不远处的寒忘舒,只见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笑,低头饮酒,丝毫没有想为她解围的意思。 直到上菜的妈妈们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才就此告一段落。 连起遂喝的有些醉,他摇晃着酒杯,口齿已经开始不清楚。 “今日,大家高兴!畅快喝,放开了喝!明日是初一,给大家放一天的假,不用操练,尽管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弟子们听闻此话,纷纷高兴的呐喊,一时间,吵闹不已。 阿哲在这片吵闹声中慢慢靠近连璇泺,轻拍了拍她的背。 “璇泺师姐?” 她扭头,看到阿哲一脸潮红的看着她,看这样子想必是喝多了。 “我有话和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连璇泺起身,随着阿哲走出百宴堂。 寒忘舒看向门外,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师姐!” 阿哲有些摇摇晃晃的,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一些。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他突然握住了连璇泺的双手,说道:“师姐,我,我憋了很久了,今日,一定要说与你!” 想将手抽出来,却发现醉酒的阿哲居然力气大得惊人,她抽了两次都未将手抽出来。 “师姐,我,我喜欢你!” 连璇泺震惊的睁大双眼,原来今日收到惊喜最多的人,是她! 努力的将手从他手中抽出,连璇泺看着阿哲,对他说道:“阿哲,我们不可能的,你好好修炼,莫要把心思放在这些东西上面。” 听她这么说,阿哲向前一步,连璇泺顺势向后退了几步。 “为何?师姐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了寒忘舒的脸,脸上一闪而过的红被阿哲看在眼里。 “果然……师姐,你心里那个人是谁?莫非,是,是阿南师兄?” 连璇泺立刻朝着他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说道:“胡说什么?这种话你可莫要再说,若是被人误会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回去!” 阿哲走后,连璇泺站在外面,长长地舒一口气。 今日发生的事情,她还需要再自己慢慢消化一下。 她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身后是热闹非凡的百宴堂,空中是五彩绚丽的烟花,今日没有风,虽然下着雪,但是她觉得心中格外的温暖。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寒忘舒居然也喜欢她,在她心里,能够配得上他的人必是这世间最干净,最出尘的女子,绝非是她这个样子的。 她现在感觉仿佛还在梦境中,这个讯息,她应该是要消化很久。 突然想起那日在莫灵山庄的流言,自古以来,师尊与徒弟的结合,都会被挂上欺师灭祖,有违纲常的词语,这些是上不了台面,是耻辱的。 若是有一日,因为此事而连累了寒忘舒,她又该如何? 心里忽然乱糟糟的。 连骏南走出百宴堂,看到她站在不远处发呆,上前一把将她的脖子搂住,说道:“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走,喝酒去!” “哎呀,你放开我!” 被他扼住脖子险些喘不过气,他们二人踏进百宴堂时,被寒忘舒捕捉到,此时的他,脸色比方才更加阴沉。 第107章 师尊的小傲娇 连璇泺喝的有些眩晕,她左手托腮撑在桌子上,右手扒拉着面前的熏鸡。 严格来说只剩下一个鸡架子了。 她将筷子放下,托腮的手换成了右手,瞄向寒忘舒的方向,他的位子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遭了,该不会是看到她单独和阿哲出去,又被连骏南架着脖子进来的画面,生气了吧? 她想起身,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脑子一晕,险些栽倒在地。 “你没事吧?”星楼起身及时扶住了她。 连璇泺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出去清醒一下。” 松开星楼,她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百宴堂。 竹夜晚林。 寒忘舒拿着醒酒药正准备折返百宴堂,刚打开竹夜晚林的门,便看到连璇泺靠着墙壁,蹲坐在门前,身上已经落了雪,怕是已经来了有一阵了。 “泺儿?” 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缓缓睁开眼,连璇泺看到寒忘舒的那一刻,忽然咧嘴笑了,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 满身酒气扑鼻而来,寒忘舒皱眉,他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竟能喝的不省人事了。 一边责怪着,一边将她抱在怀中,走进了竹夜晚林。 连璇泺紧紧搂着寒忘舒的脖子不肯放开,将她放在床上的那一刻她居然跳了起来,跳到了他的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 若是连璇泺现在清醒着,一定能看到寒忘舒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的脸。 “泺儿?泺儿?” 他轻声唤着,可连璇泺却越抱越紧,没有丝毫要下来的迹象。 寒忘舒叹了口气,找了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地方坐下,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晚。 说实话,寒忘舒从未见过睡相如此难看的人,流口水,说梦话,应该是梦到了在吃东西,还吧唧嘴。 寒忘舒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无奈的笑了笑。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神经大条的姑娘。 清晨,雪停了,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厚厚的积雪堆积在屋檐上,因是太阳照射的缘故,一大片积雪从屋檐掉落,“啪”的一声落在门前。 连璇泺被惊醒,她睁开眼,感觉头痛欲裂,她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这里,不是她的寝屋,好熟悉…… 身下软软的,是什么东西? 耳边痒痒的,谁在她耳边吹气? 她低下头,看到的是一个肩膀…… 这白色的衣衫,怎么那么像师尊昨日穿的那件? 师尊…… “你醒了?” 寒忘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连璇泺猛地向后一倒,寒忘舒急忙揽住她的腰,将她拽了回来。 二人鼻尖对鼻尖,连璇泺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的眼睛。 寒忘舒的瞳孔漆黑深幽,睫毛纤长,居然比自己的还要长,他盯着她的眸,带一丝笑意。 这时连璇泺才发现他们此时此刻是个怎样的姿势。 她跨在寒忘舒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而寒忘舒则是环着她的腰。 连璇泺低声惊呼,这是什么羞耻的姿势! 她急忙起身,却被寒忘舒一把再次拉回怀中。 寒忘舒抬手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问道:“饿了吗?” 连璇泺摇了摇头,开口道:“师尊,我昨晚......” “知道你昨晚没有睡好,今日给你放假,回去好好休息。” “我的意思是,我昨晚,一直是这样睡的吗?” 寒忘舒轻轻点了点头。 连璇泺的脸更加的红了,她低下头,将整个脸埋进了寒忘舒的怀中。 “泺儿,新年快乐。” 她的耳边传来了寒忘舒的声音,很轻,轻的像羽毛一般。 新年快乐,这一年,有你,便足矣。 连璇泺从他怀中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松动的发髻,说道:“师尊,我给你梳头发吧?” 寒忘舒坐在镜前,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连璇泺眉头紧蹙,一手握着头发,一手拿着发带的其中一边,另一边则是叼在口中。 似乎是试了很多遍,她都没有成功的将他的发挽起。 “泺儿,还是我自己来吧。”寒忘舒说道。 若是按照她的速度,怕是到夜晚,他依旧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口中的发带掉落,连璇泺坚决的说道:“马上就好,师尊你再等一下下。” 说罢,她又开始了无止境的挽发之路。 半晌过后。 连璇泺拍了拍手,双手叉腰,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语气中略带骄傲的说道:“好了,师尊,你看一下,是不是很完美。” 镜子中的连璇泺一脸骄傲,对着他的发髻左瞧右瞧,甚是满意,只有寒忘舒知道,他一动,这个发髻便会脱落。 不忍心看她失望,寒忘舒嘴上说着满意,却一动不敢动。 “师尊,你怎么一动不动啊?是时间太长,坐的不舒服了吗?”连璇泺弯下腰,靠近他的脸说道。 寒忘舒看着镜子中的她,忽然起身,将她欺身压在身下。 他起身的瞬间,发上的发带脱落,连璇泺抬手握住了发带,下一秒,她半个身子眼看就要倒在梳妆台上,她急忙用手向后撑着。 寒忘舒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撑在桌子上,静静的看着她。 发丝如瀑布般散落,连璇泺举了举手上的发带,说道:“师尊,我,再帮你绑一下吧。” 寒忘舒距离她更近了一些,说道:“看来泺儿的手法,还需要多加练习一下,以后……”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发带,随后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继续说道:“每日清晨,来竹夜晚林,给为师束发。” “啊?” 每日清晨? 那岂不是,每日都会见到师尊? 连璇泺憋着笑说道:“好,只要师尊不嫌弃我手笨,那我便日日来。” 语毕,寒忘舒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带着丝丝百合香。 只是很轻柔的触碰,没有深入。 最后的最后,还是寒忘舒自己,将头发束了起来。 玉门山的清晨冷的很,寒忘舒本想让她就睡在这里,但是连璇泺却想要避嫌。 “避嫌?你都在我这里一宿了,居然还想着避嫌?”寒忘舒挑眉看着她。 “昨夜,昨夜是喝多了,师尊让我宿在这里情有可原,但是如今酒醒了,若还是一直赖在这里,免不得要被说闲话。”连璇泺手指上缠着自己的衣带,语气有些低落。 “这里是玉门山,不是莫灵山庄,再说了……你若懂得避嫌,为何昨日还和阿南拉拉扯扯?” 果真,他是在意的。 “我和阿南一起长大,宛如兄弟,这大家都是知道的,自是不会瞎想,但是师尊就……” “怎么?阿南可以我便不行?” 寒忘舒有些生气的甩了甩衣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积雪,语气带着些傲娇道:“也罢,你迟早都是我的,区区一个连骏南而已,构不成威胁。” 呦,我的师尊可够傲娇的啊! 此时的连骏南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是谁大早上的就在说他坏话?被他知道了,定要打断他的腿! 第108章 身份暴露 “可是,你为何会想着要避嫌?” 冷静下来之后,寒忘舒转身问着她。 “你在怕?” 连璇泺神情黯淡了下来。 是啊,怎么能不怕呢。 她前脚还张罗那些媒婆要给寒忘舒相亲,后脚便被自己给端走了,她怕那些媒婆来找她秋后算账。 喜欢寒忘舒的姑娘可以从玉门山排到山脚下的梦兰镇,她怕那些姑娘们的唾骂,因为她们一口唾沫便能淹死自己。 自己天生便是个爱惹祸的体质,门里的长老们有的是不喜欢她的人在,她怕长老们若是得知她将自己的师尊给嚯嚯了,来给她定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让她飞灰湮灭了。 她最怕的,便是坏了寒忘舒的名声,怕世人说他居然连自己的徒弟也不放过。 但是随后一想,世人应该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不解,连璇泺有何魅力,居然撩走了万年冰山紫月仙尊。 “师尊,你不怕吗?之前在莫灵山庄的那些流言,已经对你造成困扰了不是么?” 寒忘舒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连璇泺身前,双手握着她的双肩。 “我不在意,任由他们去说,这些陈旧古板的思想早就不该存在。” 连璇泺看着他的眼睛,深情且真挚。 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寒忘舒抚摸着她的发丝,说道:“泺儿,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一直在吗?” 以一个更加深入的拥抱去回应他,连璇泺点了点头,回答道:“会的,这辈子,我都会一直在师尊身边。” 心里一股暖流而过,寒忘舒将头搁在她的头顶上方,久久都不肯松开她。 竹夜晚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竹眠长老,长老你在吗?” 连璇泺急匆匆地跑去开门,门口是阿哲,他跑得满头大汗,看到开门的人是连璇泺,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急匆匆地说道:“师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是,是星楼姑娘,不知绝世长老从哪里听来她是妖,现在正在惩戒堂大院,要用碎妖鞭一试!” 坏了! 连璇泺来不及告知寒忘舒,风风火火地便向着惩戒堂而去。 寒忘舒看到她匆忙而去的背影,心里感知定是发生了事情,披上外衣也随之而去。 惩戒堂大院内。 众弟子交头接耳,对着站在人群中央的星楼指指点点,当初几个与他们一起回来的弟子也试图为星楼辩解,却始终无法说服绝世长老。 连骏南护在星楼身前,对绝世长老说道:“长老,您不能听风便是雨,这些都是空穴来风的谣言,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打人呢?” 绝世长老手中的碎妖鞭闪着丝丝电光,道行不深的小妖一鞭便能毙命,道行深的,五鞭便可打回原形。 星楼看着他手中的碎妖鞭,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但是她必须要镇定,若是她露出了马脚,定会连累连璇泺等人。 可是她没有了妖丹,定挨不住这五鞭,只怕是两鞭便会让她丧命。 到底是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若无风,哪儿来的雨?是不是空穴来风,一试便知!阿南,你躲开,若是伤了你,可别怪我!” 碎妖鞭上的闪电渐渐变成了深蓝色,绝世长老在向其中注入灵力。 “臭老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有什么资格用碎妖鞭打我?” 星楼怒声说道。 “就凭这里是玉门山!我是玉门山长老,我便有资格肃清任何一个对我们玉门山有危害的人,哪怕你是那连丫头带回来的人都不行!连骏南,你若是在不走开,我便连你一起打!”说着,绝世长老大手一挥,碎妖鞭抽打在地面上,地面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阿南,你走开。”星楼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我不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打!你没有错,何须要受这种耻辱?该打的,是那个背后乱嚼舌根的人,若是被我知道他是谁,我定亲手打断他的腿!”连骏南愤恨地说道。 站在绝世长老身后的阿芜身子忽然一震,眼神飘忽,不敢看向连骏南。 阿芜的不正常被星楼看在眼里,她微微眯起眼,难道,是她? “连骏南,你确定不闪开是吗?”绝世长老已经生气了,在玉门山还没有人敢忤逆他,当然,除了寒忘舒与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他要在他们二人赶到之前,打完这五鞭。 “我不!”连骏南双臂展开,护在星楼面前,决不离开。 “好!” 绝世长老紧紧握着碎妖鞭,对身边的徒弟说道:“来人!给我把少主拉开!” 他身后的弟子均面面相觑,这可是少主啊,谁敢动他? 见身后没有动静,绝世长老回头,看着几个犹豫不前的弟子,再次下命令。 “将少主拉开!若是不听令,逐出师门!” 听到“逐出师门”几个字,弟子们慌了,纷纷上前拉着连骏南,硬是将他带到一旁。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阿芜走到连骏南身边,拉住他的胳膊,说道:“阿南,你不要任性,若星楼不是妖,那么这碎妖鞭对她来说只是会受些皮肉之苦,我会治好她!” “可她不是妖!”连骏南对阿芜吼道,为何连她都会这样说? 连璇泺呢?她平时不是跑得最快吗?为何这种时候她却不在? 被连骏南的吼声吓到呆滞,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话这么大声,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阿芜的心沉了下去。 “若她是妖呢?你要如何?”阿芜问道。 她不相信,连骏南知道她是妖,还会喜欢她! 连骏南沉默了,他看向星楼,星楼也在看着他。 他看着星楼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就算她是妖,也无所谓!” 仿若一个晴天霹雳,阿芜向后稍稍退了一步,她微微红了眼眶,忍住泪水,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星楼。 她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她半路出现的一只妖,凭什么占据了连骏南的内心? 恨意渐渐充满整个胸腔,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妖与人不可能在一起,妖,生来便是要死的。” 语气满是恨意,连骏南不可思议地看向阿芜,她怎么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星楼此时已经确定到底是谁告的密,这个女人,想要她死! “来人,将她给我捆起来!” 连起遂匆匆忙忙赶来,弟子来报时他还在做着梦,此时他的眼睛还是红肿不堪。 “爹!” 看到连起遂赶来,连骏南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声爹叫的连起遂很是欣喜,他摆摆手,示意一切有他。 “绝世啊,这大初一的,你这是何意啊?” “除孽障!” 看着被绑起来的星楼,连起遂皱眉。 “这是泺儿的客人,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妥当!?” 绝世长老向来我行我素,连他这个掌门甚至都不放在眼里。 “妖孽混入我玉门山,你作为掌门不清理,我代为之,有何不妥?” 碎妖鞭再次腾空而起,绝世长老一把推开连起遂。 “众弟子躲开!小心误伤!” 第109章 碎妖鞭之刑 当连璇泺赶到惩戒堂时,正巧看到碎妖鞭已经抽打在星楼身上,她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一鞭下去,她已经口吐鲜血。 “星楼!” 星月剑出,为她挡下了第二鞭。 被剑气震得连连后退,绝世长老一脸怒火地看着前来的连璇泺。 “连璇泺!你好大的……” 看到她身后的寒忘舒,绝世长老未将话说完。 “星楼。” 连璇泺擦去星楼嘴角的血迹,双手捧着她的脸。 对她投去一个微笑,星楼费力地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 “没事。” 看到连骏南被师弟们束缚住双手,想必他也是想为星楼出头。 连璇泺的到来,让连骏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下来。 “绝世长老您这是何意?” “哼。” 绝世长老冷哼一声。 “你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你,何故带回来一只妖?你是想要我们整个玉门山毁在这只妖手上吗?” 连璇泺皱眉,她问道:“敢问长老,是谁告知您星楼是妖的?” 这不应该啊,星楼是妖的事情,只有他与寒忘舒知道,其他人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你无须知道,待我这碎妖鞭打完,一切便可知晓!” 寒忘舒走到星楼面前,看了一眼她的伤口,随后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星楼抬眼看着他,寒忘舒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将连璇泺拉开。 “师尊?!” 连璇泺不解地看着寒忘舒,只见他向自己投来一个眼神。 这是,让自己不要多管的意思吗? “即有人告发,那便证明不是空穴来风,便让长老用碎妖鞭一试,便可真相大白。” 寒忘舒平静地说道,语气听不出一丝的感情。 连骏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对着连璇泺说道:“连璇泺!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对星楼吗?” 她想再次上前,却被寒忘舒抓住手腕。 收回了已经向前跨出的脚步,连璇泺看着连骏南,缓缓摇了摇头。 “你……” 连骏南不解,为何她会选择袖手旁观?她们不是最要好的吗? 绝世长老手中的碎妖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他卯足了力气,第二鞭准确无误地抽打在星楼身上。 眼前一眩晕,若不是被绑在架上,星楼现在怕是早已倒地不起。 双腿瘫软,但她还是努力站起来,盯着绝世长老。 被她的眼神震慑到,他心里暗暗嘀咕道:两鞭还未有任何反应,莫非这是个法力高深的妖物? 连璇泺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寒忘舒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悄悄在身下握住她的手,她在轻微的颤抖,极力地隐忍着。 第三鞭,血迹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各弟子不忍心去看,纷纷将头扭向一边。 第四鞭,连骏南的泪水夺眶而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在等着,等着最后一鞭。 第五鞭,原本拉着连骏南的弟子们纷纷放手,他踉踉跄跄地奔到星楼身边,为她解开绳子。 星楼瘫软地靠在连骏南怀中,她气息微弱,身子开始逐渐变得冰凉。 “星楼!” 连璇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被连骏南一把推开。 “你走开!” 寒忘舒见状,立即对连骏南说道:“带她去竹夜晚林,快!” 没有过多的思考,连骏南抱起星楼,直奔竹夜晚林。 绝世长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碎妖鞭,他从未有过失误,为何这次没有将她的原型逼出来? “一定有问题,我的碎妖鞭是不会出现失误的!” “够了!绝世!” 寒忘舒喝止道。 “你说了,你的碎妖鞭不会出现失误,那么便证明,星楼她不是妖,这场闹剧,该收一收了。” 看了一眼处在震惊中无法回过神来的绝世,寒忘舒留下这一句话,扬长而去。 绝世随后看向阿芜,眼神中带着质问。 阿芜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皮,不敢去与绝世长老对视。 这是怎么一回事?星楼她明明是妖,为何碎妖鞭会打不出来? 莫非,莫非是寒忘舒! 她清楚地看到,寒忘舒来时触碰了星楼的肩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绝世长老的寝殿内。 阿芜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绝世长老正坐在她面前,轻抚着自己的碎妖鞭。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是什么情况吗?”绝世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碎妖鞭。 “长老,我……” “我是相信你,才会义无反顾地将星楼捆起来,你信誓旦旦地说着她就是妖,可如今呢?阿芜,你这个玩笑开得未免太荒谬了些!” 绝世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阿芜立刻跪下,说道:“长老,是阿芜失察,阿芜知错了!” 一声叹息声传来,绝世长老说道:“罢了,出去吧。” 连璇泺退出屋子,转身离开。 她眼底的恨意渐浓,星楼,总有一天,大家会知道你的真面目,到时候,我看谁还能袒护你! 竹夜晚林。 屋内弥漫着阵阵血腥味,星楼半睁着眼,看着连骏南在床前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放。 “星楼,我,我喜欢你!” 昨日雪夜里,连骏南趁着月色,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为何说是艰难,他足足憋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里他喝了将近三壶梨花酿。 “你别再喝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把我叫出来只为了吹冷风吗?” 星楼将他的酒壶抢了过来,不满地盯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刚要说话,却又憋了回去。 “你有病啊!” 星楼缩了缩脖子,被冻得瑟瑟发抖,正准备回去,连骏南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星楼,我,我喜欢你!” 脑子“嗡”的一声,星楼回头,看到他的脸已经红的不像样子,她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很搞笑吗?” “怎么今日都是示爱的?” 连骏南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都是示爱的?莫非……”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握住星楼的双肩,说道:“莫非还有别人也喜欢你?” 星楼无奈一下笑。 “除了你,还会有谁啊!” 连骏南放心地说了一句“那就好”,随后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她看着连骏南的表情,犹豫了。 这个家伙,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就胆敢喜欢她? 她在犹豫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会不会吓到他。 “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我想要告诉你了,到时,你便知晓我的决定了。” 星楼转身离去,留下一脸疑惑的连骏南在雪中凌乱。 那她这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啊? 第110章 莫名地变化 寒忘舒来到床前,拍了拍连骏南的肩,说道:“我且为她疗伤,先出去吧。” 连骏南抹了抹泪水,抬手为她捋了捋凌乱的发丝,最后停在她的脸庞,柔声说道:“我就在外面。” 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星楼看着连骏南离开,随后将目光转移到寒忘舒身上。 “仙尊,多谢。” “不必多言,你闭目好生歇息。” 星楼缓缓闭上双目,感受着寒忘舒向她体内传输着真气,渐渐进入睡梦之中。 看到连骏南从屋内走出,连璇泺急忙起身,想到方才在惩戒堂他将自己推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好。 “对不起。” 连骏南坐在连璇泺身边,先开口道。 连璇泺也坐下,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不怪你,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你没有做错,那种情形之下,你的选择是对的,不然现在,也会连累你百口莫辩。” 她扭头看着连骏南,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连骏南因为一个姑娘露出如此神情。 “你喜欢她?” 这次连骏南没有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连璇泺想了想,问道:“若是,我是说若是星楼真的是妖,你该如何?” 他转头,看着连璇泺说道:“你和阿芜问了我一样的问题。” 连骏南继而抬头看着天空,继续说道:“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无所谓,就算她是妖,也是一个好妖,善良的妖。” 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连璇泺抿了抿嘴,再未说话。 “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长老面前说那些鬼话,若是被我找到,我定不会饶了他!” 这也是连璇泺奇怪的点,知道星楼身份的人并不多,寒忘舒不可能对长老说这些,姜姜前些日子回了冥府,说是要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完毕,她便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留在阳间,留在连璇泺身边了。 到底是谁…… 此时竹夜晚林的门忽然打开,寒忘舒从屋内走出。 “竹眠长老!” 连骏南急忙上前问道:“她怎么样?” “暂无大碍,好生调息便好。” 话音刚落,连骏南便冲了进去。 “怎么了?”看到连璇泺愁眉苦脸的,寒忘舒不禁问道。 “师尊,你说,到底是谁?” 寒忘舒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我会查清楚,你就不要多想了。” 屋内,星楼虚弱的看着床上的纱幔,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抬手轻轻撩开纱幔,看到了连骏南。 他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上前。 “阿南。” 听到星楼唤她的名字,他缓步上前。 “我好多了,你不用这样。” 连骏南忽然单手遮面,肩膀轻轻颤抖着。 他哭了,星楼有些不知所措,想起身安慰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嘶……” 听到她的呼声,连骏南急忙上前扶住她,让她轻轻躺下。 “你起来做什么!” “那你不要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星楼斥责道。 他这么个大个子站在她面前啜泣着,星楼便忍不住想笑。 连骏南吸了吸鼻子,将泪水擦拭干净。 星楼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有些难过,若是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他会是何反应。 今日若不是寒忘舒在她身上施了法,她绝对躲不过这一劫。 “阿南,等我好些了,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连骏南不解地问道。 “要说的很多,我现在不能一口气说完,所以……” “好,都听你的。” 连骏南一口答应道。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整个玉门山的气氛都很低下,连起遂揉了揉快要炸裂的脑袋,狠狠叹了口气。 今儿可是初一啊,本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何故会弄成这个样子! 绝世老儿的脾气万年都是如此,听风便是雨,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真是让人不省心! 不过,他今日在惩戒堂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寒忘舒和连璇泺舒手拉着手? 莫非是他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倒了一杯茶,一饮而下,随后躺在床上,又准备睡个回笼觉。 阿芜来到了玉门山后山,她的发被风吹起,在空中肆意飞舞。 她忽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哪里变了,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错的不是你们,而是他们。” 阿芜回头,一个戴着斗笠的紫衣女人站在她身后。 “你是谁?” 这里是玉门山后山,除了本门派的人,其他人根本走不上来。 “我自然是来帮助你的人。” 苏雪摘下斗笠,脖子上黑色的纹理清晰可见,这是魔族专属的印记。 “魔族?” 阿芜立刻警戒起来。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相反,我是来帮助你的。” 苏雪与她并肩而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说道:“多好的地方啊,多美的景色啊,生活在这里,一定很幸福吧?” “你想说什么?”阿芜皱着眉头,下意识离得她远了一些。 “你现在应该过得很辛苦吧?什刹罗一族,要定期补充鲜血才可以保持现在的样貌,你这些时日,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阿芜震惊,她怎么会知道? 看得出来她心中的疑问,苏雪继续说道:“你想一直生活在这里,但是你的身份迟早会暴露,你觉得,你有信心可以一直瞒下去吗?” “瞒不下去又如何?我自小在玉门山长大,玉门山不可能放弃我,我也不可能背弃玉门山!” “你是这么想的,那么你敢肯定,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吗?比如,连璇泺?” 苏雪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泺儿定不会背弃我!她连一个妖都能容忍,我自小与她一起长大!” “那你可知,星楼为救她没了妖丹,而且,她们已经相识了快三世了,你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她这么说,阿芜摇着头,向后退着,她不信,她自小与连璇泺要好,怎么会因为一个星楼便心生嫌隙! 不会的…… “她现在不也刚抢走了你喜欢的人吗?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她渐渐向后退着,全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 脚下踩空,阿芜的身子飘在空中,苏雪的脸渐渐变得渺小,直至不见。 “啊!” 阿芜从床上惊醒,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正是在自己的屋内,难道刚才都是梦吗? 她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脚踝处肿得很高,上面缠着绷带。 “你醒了?” 连璇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看着自己的脚踝,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你从山上摔了下来,幸亏有勤奋的师弟上山准备去采药,发现了你。” 连璇泺端着一碗药,放在了她手中。 “这是三清长老交代的药,快些喝了吧。” 她看着碗中的汤药,微微出神。 原来方才的事情,不是做梦。 第111章 病娇的真面目 将药喝下,阿芜问道:“泺儿,星楼她,还好吗?” 连璇泺坐在床边,拿过她手中的空碗,说道:“她没事了,只是需要多加调养,很快便会好的。” “那便好,我还答应阿南会治好她,却没想到自己先倒下了。” 连璇泺轻轻笑了笑,说道:“你先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所以,你是为了星楼才去的后山吗?” 玉门山的后山多是珍稀草药,她这一摔,让连璇泺以为她是为了星楼才会上山去采药。 顺着她的话,阿芜应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到了饭点我会给你送饭过来,这几日你便少下床走动,知道了吗?” 想起苏雪说的话,阿芜眼眶有些湿润,她拉住连璇泺衣袖的一角,问道:“泺儿,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听她这么说,连璇泺原本要起身离开,又坐下了下来。 “发生何事了吗?”连璇泺有些担忧,这几天她能看出来,阿芜的状态很是不好。 阿芜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你待我,不也正是如此吗?” 听到连璇泺地回答,阿芜才算是放下心。 连璇泺走后,阿芜坐在床上发呆,她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星楼。 拄着拐杖,阿芜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星楼的住处,她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把着拐杖,动静稍微大了些,一直在照看着星楼的连骏南听到声音,急忙迎了出来。 “阿芜?听说你受伤了,怎么出来了?” 原来他知道自己受伤,却没有来看自己,而是一直在星楼这里照顾她。 她佯装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没大碍的,小伤而已,而且我不是答应你了,要让星楼安然无恙吗?虽然竹眠长老已经医治过,但是作为朋友,我理应来看看的。” 边说着,连骏南边接过她的药箱,扶着她慢慢走进屋内。 星楼比前几日好了些,如今已经可以坐着了。 看到来人,她的表情先是一僵,随后将笑容挂在脸上。 “阿芜,听说你受伤了,还好吗?” 阿芜坐下,将拐杖靠着桌边放下,回答道:“没有大事,扭伤了而已。” 接过药箱,阿芜从里面拿出了一副药,交给了连骏南。 “这是补气血的良药,你先去煎了吧。” “好,那你们先聊。” 拿着药的连骏南走出屋子后,屋内寂静如死水一般。 阿芜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边喝边说道:“你也算幸运了,换作一般人,接了绝世长老五记碎妖鞭,不死也是半残,像你这样还能坐着说话的人,真是少见呢。” 连骏南不在,阿芜也不想勉强自己装着笑容。 “托你的福,不仅没死,身子好像比以前要更加好了呢。” 经过这一次她才发现,体内的妖丹正在慢慢凝结,怕是不久之后,她便会重新拥有一枚妖丹了。 阿芜放下杯子,从药箱又拿出一个绿色的瓷瓶,放到了桌上。 “这个是可以提升灵力的仙丹,你此次损耗严重,还需得好好补补才是。” “那就多谢你了。” 星楼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阿芜,你说,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在绝世长老耳边吹风,要害我呢?” 指尖一僵,阿芜轻轻一笑。 “这个怕是要问你自己了,最近有得罪谁吗?” “我怕是最近得罪人,现在正在面前悠闲地喝着茶呢。” 阿芜摩挲着茶杯边缘,既然不想装了,那便开门见山地说清楚比较好。 “你,这是何意啊?”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是何意?何故要害我?”星楼现在无法起身,若是她可以走动,必然让她口中无一句假话! “害你?怕是你隐瞒身份,就是为了勾引阿南的吧?谁害谁还未可知呢!” 星楼看着阿芜此时的嘴脸,完全与之前温柔贤淑的阿芜判若两人。 “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水杯被狠狠地摔在桌上,阿芜面目狰狞地说道:“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算什么?抢走了泺儿不够还来抢阿南?” 星楼试探性地问道:“你,喜欢阿南?” 阿芜拿起拐杖,慢慢站了起来,她走到星楼的床边,语气满是厌恶。 “我自小和阿南一起长大,大家都认为我长大便会嫁给他,我自小也这么认为,可直到你的出现,他变了,换做以前,他从不会对我大声说话,知道我受伤了也会第一时间来看我,可现在呢?他不仅吼我凶我,连我受伤了都不放在心上……凭什么?凭什么你来了一切都变了!?” 她有些暴躁的一瘸一拐的来回踱步,根本毫不在意自己行动不便。 “还有泺儿,她以前待我最好的,你来了她便把爱分给你了一半还要多!我才是她的好姐妹,你算什么?!你为何当初不随着万花城一起消失!” 星楼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看着现在她面前这个近乎病态的阿芜。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你怎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呵呵……” 阿芜走到她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如今连竹眠长老也要站在你这一边,替你隐瞒你是妖的事实,若不是他,你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你这样的想法,泺儿她们知道吗?” “不需要她们知道,泺儿说了,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她都会原谅我。” 星楼被她病娇的样子吓到,向后退了退,说道:“你真的是丧心病狂!” 收起笑容,阿芜面无表情的挨再次说道:“你是妖的身份,怕是还没有和阿南说吧?你猜一下,若是他知道了,会是一副什么样子的表情?惊讶?痛苦?还是恐惧?毕竟你不是人啊!” 星楼深知自己这样子的状态无法与她硬碰硬。 “滚,你滚出去!” “这就恼羞成怒了?你也不过如此。” 重新坐回桌前,她算了算时间,连骏南也该回来了。 一阵开门声传来,连骏南端着药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将药放在了床头上。 “有些热,稍微凉一些再喝。” 连骏南出现后,阿芜又是一副人畜无害,柔弱的模样。 她收拾好药箱,起身说道:“我该回去了,你好生照顾星楼,有任何事情去找我便可。” “我送你……” 连骏南起身想要送她回去,却被阿芜拒绝了。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很近的。” 她将目光转移到星楼身上,嘴角带着笑意,说道:“星楼,那我便回去了,我今日和你说的,你要牢记在心里,可别忘了,一定要注意身体,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星楼看着她的笑容,此刻只觉得恐怖,汗毛倒立。 第112章 姜姜归来 星楼脸色很不好,连骏南却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询问了一番后,星楼突然问道:“阿南,阿芜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说阿芜啊?她人美心善,就是性子柔弱了一些,从不敢与人大声地说话。” 她只觉得很可笑。 人美心善? 不敢与人大声说话? “怎么了?突然问起阿芜做什么?” 看到星楼表情不太对,连骏南坐下有些担忧地问道。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再说什么。 阿芜的话让她感到有些错愕,她一直与连璇泺要好这是众人皆知的,但是她却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觉得身边的人都只能属于她一个。 心里有些慌乱,她总觉得,阿芜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此时的玉门山门前,恢复了人形的姜姜被两个弟子拦下,说破了脑袋也不让她踏进这里一步。 应是被上次那群媒婆吓破了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随意放人进去。 “你当我们玉门山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的吗?” 姜姜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们。 “你去将连璇泺叫出来,自然知道我是谁了!” “璇泺师姐也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吗?赶紧走开!” “什么事情这么吵啊?”阿芜拄着拐杖走出来,看到姜姜先是一愣,随后说道:“是你啊。” “阿芜阿芜!” 看到阿芜的姜姜仿佛看到了亲人一般,她急忙说道:“他们不让我进去,你快让我进去吧,我想死泺儿了!” 阿芜对守门的两个弟子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 姜姜蹦蹦跳跳地走进玉门山,进去之前还对拦着她的两个弟子做了个鬼脸才肯离去。 “还好有你,不然我今日肯定是进不来了。” 她拎着阿芜的药箱,紧紧跟在她的身侧。 “他们也是坚守本分罢了,你别怪他们。” 阿芜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你的脚怎么了?” “哦,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不知为何,姜姜觉得阿芜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但是还是和之前有些不同,她的眼睛里,没有感情了。 “阿芜!” 远远的,连璇泺便看到阿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样子。 她快步向这里走来,走近了,才发现姜姜居然也在。 “姜姜?你回来了!” 一头栽进连璇泺的怀中,姜姜在她胸口蹭来蹭去。 摸了摸她的头顶,连璇泺问道:“事情解决好了?” “嗯!”姜姜兴奋地说道:“都解决好了,以后,便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啦!” 阿芜看着她二人如此亲密的样子,眼中的不甘与落寞一闪而过。 放下姜姜,连璇泺走到阿芜身侧抬手扶着她,语气中满是职责:“不是告诉你不要下床走动的吗?” “我不放心星楼,便去看了一眼,没关系的。” 听到星楼的名字,姜姜立刻跳脚问道:“星楼她怎么了?她受伤了吗?” 简单说了几句星楼的情况,姜姜立刻向着星楼的住所跑去,向前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手中的药箱塞到了连璇泺的手中,随即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连璇泺好笑的摇了摇头。 阿芜看着她满脸高兴的样子,问道:“泺儿,你很喜欢姜姜吗?” “是啊,她很可爱,没有心机,一开始本是冲着师尊的,没想到最后却黏上了我。” “那你不怕她是为了接近竹眠长老,才会亲近你的吗?” 连璇泺看了一眼阿芜,说道:“不会的,她要是想接近师尊,有的是机会。” “你就这么相信她?”阿芜再一次追问道。 “阿芜,你今日是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阿芜如此模样,多疑多虑。 意识到自己失态,阿芜急忙笑着说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既然你相信她,那便是我多虑了。” 一个星楼还没解决,又来一个姜姜,难道她和连璇泺只之间,就不能干干净净的吗? “星楼姐姐!” 姜姜带着小哭腔跑进星楼屋内,刚进去便看见连骏南坐在床边,正在喂星楼喝药。 “嗯?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姜姜,星楼的心情瞬间变得晴朗起来。 “姜姜!?” 连骏南放下药碗,对她说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连骏南,趴在星楼床边,看着星楼。 “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还好吗?” 姜姜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连骏南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说道:“你这是这么表情?受伤的人又不是你。” 摸了摸被连骏南触碰的地方,姜姜翻给他一个白眼。 “我只是担心星楼姐姐而已,怎么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和阿芜都受伤了。” “你见到她了?” 姜姜点了点头。 “嗯,门口的弟子们不让我进,还好阿芜及时出现。” 星楼摸了摸姜姜的脑袋,对连骏南说道:“阿南,我先吃些水果,你帮我拿一些来好不好?” “好!” 连骏南不假思索地便答应。 看到他走后,姜姜坐在床边,问道:“星楼姐姐,你将他支走,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她很聪明,一眼便能看出来她想做些什么。 “姜姜,你尽量离阿芜远一些,知道吗?” 姜姜皱着眉头,很不理解。 “为何啊?她是泺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啊,为何要离她远一些呢?” 说她聪明,她有时是真的很聪慧,但是说她傻,她真的是有时不开窍。 “你听我的就好,记住了吗?” 姜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活了几百年,但是关于人情世故这方面她终是不能太理解,不过,星楼的话肯定是对的! 连璇泺一脸倦容地瘫坐在椅子上,寒忘舒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怎么?很累吗?” 她看了看他,起身坐到他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不舒服又顺势躺在了他的腿上。 看着寒忘舒的下颚,连璇泺缓缓说道:“师尊,我今日觉得阿芜怪怪的。” 寒忘舒低下头,手指绕上她的发丝,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并未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但是我总觉得,阿芜她心里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她的直觉告诉她,阿芜定有事情,只是她藏在心中,不愿说出来。 “可能,她只是摔伤了,心情有所郁结,你得空了好好找她聊聊。” 连璇泺点了点头,随后又听寒忘舒说道:“你搬来竹夜晚林吧。” 下意识地再次点点头,连璇泺愣了一下,他方才说什么? 搬到竹夜晚林? 第113章 坦白 连璇泺迅速起身,大眼睛眨巴的看着寒忘舒。 “搬来竹夜晚林?这……” “方便给为师梳头。” ? 这是什么奇葩的理由。 虽说在玉门山没有规定师傅与徒弟不许住在一处,但是…… “你不乐意?” 连璇泺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只说了一个字。 “好。” ___________________ 阿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里是一个人间仙境,绿草成茵。 她坐在秋千上,身后一个女人推着她,满脸慈爱。 忽然梦境一转,漫天火光,孩子的尖叫声,女子的哭喊声络绎不绝。 她缓缓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浸湿了枕。 “你醒了?” 苏雪坐在桌边,一手喝着茶,一手拿着暖炉,火光映衬着她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正值深夜,玉门山弟子虽偶有犯困,但还不至于能让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明目张胆地走进来。 “放心,只是打晕,抹了他们看到我的记忆罢了,明日醒来,还是你的小师弟。” 她将茶杯放下,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 “你这里的茶,入口涩,真是下等品。” 苏雪起身,在她的屋子里转了几圈,停在了一幅画前。 “你这整个屋子内,也就这幅画能看得过去了。” 阿芜常年与草药为伴,屋内除了药材便是药罐子,方才她喝的那杯根本不是茶,而是日常阿芜用来补气的汤药而已。 “深夜到访,你就是来赏画的?” 阿芜披上外衣,将屋内的蜡烛吹灭了一盏。 苏雪瞟了一眼那根还冒着烟的烛台,轻笑一声。 “用不着这么小心,你我之间的事情,不会有人发现的。” 阿芜有些恼怒地说道:“我和你有什么事情,你莫要乱说。” 苏雪重新坐到桌前,把玩着手中的暖炉。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我并未答应与你合作。” 没有抬眼,苏雪抚摸着手炉,淡淡地说道:“你说,若是连璇泺得知是你在绝世老儿面前乱嚼舌根,她会待你如何?还有,连骏南……” “你想要我做什么?” 阿芜没想到她会威胁自己,她不敢想,若是连璇泺知道了此事,会对她如何。 不能。 她不能让连璇泺知道,绝对不能! “过段时日便是连起遂的寿辰,我要你,将这个,混入连璇泺的食物中。” 她放在桌上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阿芜眉头紧锁,问道:“你要做什么?我是不会做伤害泺儿的事情的!” “放心,这个对她身体没有伤害,事成之后,星楼的事情,交给我,保证你没有后顾之忧。” 她看着桌上的盒子,再次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只要你照办便好,阿芜,只要你好好听话,连璇泺与连骏南算什么,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走到她的身边,苏雪抬手,纤细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什刹罗一族果然不同凡响,真是美得摄人心魄,我若是男子,定会忍不住爱上你。” 阿芜身子轻轻颤抖。 “这个东西,当真对泺儿没有伤害?” “当然,我自不会骗你。” 说罢,苏雪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那我便回去等你好消息了。” 苏雪离开,关门的一瞬间,冷风穿过阿芜的身子,她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走到桌前,她拿起桌上的小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颗黑色的药丸,很小。 她握着药盒的手指渐渐泛白。 还有半月便是连起遂的五十大寿了,玉门山从此刻开始便忙碌了起来。 连骏南负责拟邀前来参加寿辰的宾客名单,其中包括其他门派的掌门人。 今日阳光甚好,连璇泺请了梦兰镇的制衣世家前来为连起遂订制过寿所穿的衣衫。 “何必如此麻烦呢?” 连起遂举着胳膊,任由制衣师傅为他量着尺寸。 连璇泺站在一旁笑脸盈盈。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干爹过大寿,定要风风光光的。” 制衣师傅很快量好了尺寸,告知连璇泺只需五日,衣衫便可完成。 “有劳了。” 将师傅送走,连璇泺与连起遂闲聊着。 “干爹,最近见阿南和您的关系似乎是缓和了一些。” 连璇泺剥了一个桔子,放到了连起遂的手边。 说起这个,连起遂眉开眼笑地说道:“是啊,自从他娘亲走了之后,他便和我生疏了,有时说不上几句话便会吵起来,自从诛邪大会结束以后,他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也是让我很欣慰。” 连骏南的娘亲死于十四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中,她身陨的地方,距离连起遂不过百米。 在他心里,是爹眼睁睁看着娘亲死去,未施以援手。 故这些年,只要见到连起遂,连骏南便会想到他死去的母亲。 二人横眉冷对多年。 如今看着他们关系缓和,连璇泺更是开心。 吃着橘子的连起遂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和竹眠……” 剥着橘子的手指忽然一顿,连璇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 “我和师尊?我和师尊怎么了?” “你这丫头明知故问。” 将橘子塞进口空,连璇泺忽然皱起眉头。 好酸! “我都看见了,你连干爹都要瞒吗?” 连起遂声音很小,生怕有第三个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干爹你,都看到什么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心虚。 “那日在惩戒堂,他暗中牵着你的手,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了,我眼神好着呢!” 眼见瞒不过去了,连璇泺忽然跪在连起遂面前。 “干爹,是我大逆不道,是我欺师灭祖,这一切不关师尊的事情,是我,是我……” “哎呦,我的祖宗,你这是干什么?” 被她忽然的下跪惊吓到,连起遂急忙将她扶起。 “我又不会像外面的人那么迂腐,你和竹眠若真的能够在一起,那便是个天大的好事,干爹怎么会怨你呢?” 听到连起遂这么说,连璇泺有些不敢相信。 “干爹,真的吗?” 连起遂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 “竹眠那个万年不开窍的脑子终于开窍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泺儿,你们若是想要在一起,前路必定会不顺遂,你真的能坚持住吗?” “我能!” 连璇泺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答应过寒忘舒,要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无论前路有多艰难,她也不会轻易松手。 连起遂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桔子下肚,连起遂忽然说道:“怪不得前些日子你搬去了竹夜晚林。” 差点被噎到,连璇泺急忙辩解道:“不是的,干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好了,干爹懂,不必再说了。” 他拍了拍连璇泺的手,一脸隐晦的笑容。 不是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第114章 寿宴前夕(1) 最近几日阳光好得很,连璇泺说什么都要亲自置办连起遂过寿用的所有物品。 寒忘舒跟在她身后,陪她一家商铺一家商铺选购着。 “这个不好,颜色太艳。” “这个也不好,颜色不正。” “这个太便宜了,不行。” “这个太贵了,料子不值这些钱。” 等等。 寒忘舒揉了揉眉心,他第一次陪姑娘逛街,竟比每日看着弟子们操练还要累。 “泺儿,一个挂在门口的绸子而已,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子的?”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自然是要实惠,料好,颜色正的啊。” 连璇泺自顾自地看着眼前的绸缎,丝毫没有看到身后寒忘舒的一脸无奈。 足足陪她从早晨逛到傍晚,买完所有东西,天已经黑了。 小师弟们负责将东西全部送回玉门山,而他们二人,又在夜晚的集市上逛了起来。 “师尊,你不累吗?怎么还肯陪我逛夜市啊?”连璇泺轻轻拉着寒忘舒的手说道。 “陪你,自然是不累的。” 他们的衣袖宽厚,正好遮挡住了他们紧牵着的双手。 “呦,小娘子真好看,来看看这些首饰,定有适合小娘子的!” 一个首饰摊的大娘看到连璇泺,热情地招呼着。 她本想拒绝走开,却被寒忘舒拉到了摊位前。 他细细地挑选半天,选了一支比较素,但是很精致的簪子,抬手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哎呀,郎君可真是好眼光,这支簪子素雅,正配你的娘子呢。” 听到“娘子”二字,连璇泺急忙摆手道:“我们不是……” “就这个了。” 寒忘舒没有否认,直接将银钱放在了大娘的手心里。 看到连璇泺还愣在原地,寒忘舒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走吧,娘子。” 连璇泺脸一红,甩开了他的手。 “你说什么呢……” 转身小跑着离开,寒忘舒看着她的背影,温柔一笑。 “泺儿!” 寒忘舒在身后唤她,可连璇泺此时的脸宛如刚熟透的苹果,而且还是被阳光照射,愈发滚烫的那种。 “泺儿!” 连璇泺停下脚步,转身,一个半人高的孔明灯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 “我们去放灯,可好?” 寒忘舒从孔明灯后探出半个脑袋。 他们找了一片空地,这里少有人来。 寒忘舒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根碳笔,放在了连璇泺的手上。 “有什么愿望,写在上面便好。” 连璇泺思索半天,提笔写下几个字。 愿此生,与师尊,不离不弃,白首相依。 望泺儿,此生无忧,平安顺遂。 连璇泺探过脑袋,看到他写的那句话,心中一股暖流而过,轻轻一笑。 孔明灯缓缓上升,连璇泺的目光追随着天空中那一抹光亮,而寒忘舒的目光,则是一直在她身上。 轻柔地将她揽到自己身前,寒忘舒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远处,长陌看着前方相依偎的二人,双手紧紧握拳。 没关系,她,迟早是自己的,现在不过是便宜了寒忘舒而已! 他追随着苏雪的踪迹来到梦兰镇,得知她前些时日夜潜玉门山,不知去见了谁,但是他能隐隐感觉到,会有大事发生。 正巧过几日便是那连起遂五十大寿,届时各门派都会派人前来,阵仗堪比诛邪大会。 他必须要阻止苏雪,切莫让她坏了自己的计划。 各门派已经陆陆续续到达玉门山,接待的工作,自然落在了连璇泺的身上。 “哎呦,这不是马大当家吗?多日不见,您又年轻了不少啊。” 连璇泺先见到的是马金兰,她笑脸相迎惹得马金兰不免尴尬。 连璇泺安全地从善恶台走出来已是尽人皆知的事情,马金兰尴尬地捋了捋自己的发,客气地说道:“连姑娘客气了,上次的事情,着实不好意思,实属迫于当日的情形,还望连姑娘莫要往心上去。” “马大当家这是哪里话,我自是理解的,您不必挂怀,请把。” 哼,若不是你添油加醋,我岂会去那种鬼地方。 连璇泺在心里狠狠唾弃了她一回。 接下来到达的是不破宫的简少,他的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些,手中仍旧拿着他那把折扇,可真是一年四季不离手啊。 “连姑娘近来可安好?”简少虽然身子弱了些,但是底气十足,他人还未踏进玉门山,声音先进来。 “托宫主的福,好的不得了。”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诛邪大会夺魁的缘故,他今日的穿着不知比上次要奢华多少。 “之前一直未有机会亲自对宫主道声感谢,多谢您借我们引魂灯。” “嗨,这点小事儿,不足挂齿!” 简少摆了摆手,投去一个爽朗的笑容。 相比起其他三派的掌门人,简少性子是少有的爽朗。 “连姑娘!” 是莫剑的声音。 莫云跟在他身边,依旧是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丝毫不见那日她离开莫灵山庄前来质问她的影子。 “好久不见。” 莫剑对着她伸出手。 连璇泺稍稍愣了愣,随后反握住他的手。 身旁的莫云眼神心不在焉地瞟向别处,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连璇泺一眼。 见莫云未说过一句话,莫剑有些恼怒地说道:“云儿!” 莫云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连姑娘”后,眼神又瞟向别处,不知在找着什么。 “莫姑娘别找了,我师尊今早接到山下百姓的临时求助,下山除祟去了,怕是要等到晚宴开始才能回来。” 听她这么说,莫云收回眼神,看着连璇泺的眼神带着些怒火。 这丫头怕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恼怒,若是让她得知她敬爱的紫月仙尊被自己给拱了去,不得上来划花她的脸? 莫家兄妹二人进去后,连璇泺回到内堂倒了杯水,剩下的宾客怕是要晌午前才会到达。 今日一早,寒忘舒便接到山下百姓的求助信,说是在一处山头出现了邪祟,已经伤了好几人,连璇泺本想前往,可奈何对方指名点姓的要求寒忘舒亲自前区,她只好留下招待宾客了。 “泺儿。” 阿芜面带笑容走近她,看到她一脸倦容,问道:“累了吧?反正你也不是很想见到周谷主他们,一会儿便让我来吧,你且先回去歇息会儿。” 连璇泺挽住阿芜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撒娇地说道:“阿芜,还好你在,你最好了!” 看着连璇泺对着她撒娇,阿芜很是开心,她多么希望,与她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这么想着,她内心对于星楼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第115章 寿宴前夕(2) 星楼与姜姜此时正在后厨帮忙。 姜姜时不时地偷吃一嘴,正被连骏南追着满厨房地打。 “菜都要被你吃光了!你再偷吃,我把你嘴缝上!”连骏南一个桔子皮丢了过去。 姜姜顺势躲开,躲到了星楼身后,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好了。” 星楼斥责道。 “你们两个若是再打打闹闹,就给我出去!” 连璇泺走进后厨,看到连骏南一脸怒火,星楼一脸嫌弃,姜姜一脸委屈,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走到已经准备好的吃食面前,细细查看着。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星楼拍着胸脯说道。 她忽然看到连璇泺发髻上的簪子,走到她身边小声地问道:“这个簪子,好像从未见你戴过,是谁送的啊?” 连璇泺推了推她,说道:“我,我只是很久没戴好吗?早以前便有了。” “是吗?” 星楼半信半疑地说道:“昨夜和紫月仙尊回来那么晚,两人干什么去了?” “你别胡说!” 连璇泺白了她一眼,离开了后厨。 “你们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连骏南凑了过来。 “干你的活,不该问的话少问!” 连骏南悻悻地离开。 直至晌午,周泽吾与解忧大师才匆匆赶到。 看到连璇泺的那一刻,周泽吾不免有些尴尬,倒是解忧大师,落落大方,似乎那件事没有发生一般。 “解忧大师。” 连璇泺规规矩矩的行礼,周泽吾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 这么个大男人,真的是小心眼。 “连姑娘,别来无恙啊。” 解忧大师一手拿着拂尘,一手立于胸前。 “劳烦解忧大师记挂。” 寥寥几语之后,几人纷纷落座。 午饭倒是安安静静的过去,并未出现什么意外之事,连璇泺安排众人前往厢房休息,自己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也不知道,师尊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寒忘舒来到梦兰镇的逍齐山,这里一夜之间竟然涌入了上百只邪祟,他们攻入百姓家中伤人,抢夺食物,弄的人心惶惶。 可奇怪的是,他们并不会真的杀人,仿佛只是来此作乱而已。 梦兰镇一向戒备森严有他的结界相护,绝无可能出现如此多的邪祟。 除非…… 果然如他所料,梦兰镇结界破了一个洞。 修补好结界,解决完所有邪祟,已经快要到傍晚,连起遂的寿辰晚宴应该还赶得上。 正当他想要动身回玉门山时,一个女子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仙尊大人,别来无恙啊。” 苏雪透过斗笠的黑纱,看着眼前的寒忘舒。 “是你?” 她怎会来梦兰镇? “怎么,仙尊大人不想看到我吗?” “这些邪祟,是你所放?” 苏雪掩面轻笑道:“仙尊果然是仙尊,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事情?你们若是安安静静地躲在一处默默生活,我便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可你们三番五次地挑衅修仙界,就别怪我对你们无情了! “仙尊大人何时对我们有过情啊?” 苏雪稍稍停顿一下,随后说道:“不对,你有情,只不过是对我们那位遗落的公主有情罢了,仙尊大人,我不明白,你对魔族赶尽杀绝,但是独独将魔族公主留在身边将养长大,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啊?” 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寒忘舒心中一紧,他们,知道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苏雪来回踱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紧紧盯着他。 “仙尊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了,我们屡次接近连璇泺,你难道心里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想要她回来,重振魔族。” 寒忘舒的手在轻轻颤抖。 “休想。” 天已渐渐黑了下来,苏雪的面容让人更加的看不清楚。 夜色里,只见那面纱下忽然闪着一道蓝色的光芒,是苏雪的瞳。 魔族专属,冰蓝色的瞳孔,黑色的盘枝纹理。 “这件事情,怕是仙尊也没有办法阻止了。” 苏雪伸出右手,她的箜篌凭空乍现。 一道琴光从弦上射出,直逼寒忘舒的喉咙。 青渊剑应召而出,将苏雪的琴光打散。 一剑一箜篌,原本已经暗下来的逍齐山突然变得异常明亮。 不远处的百姓误以为要打雷下雨,急忙将晾着的衣物收了回来。 寒忘舒深觉不对劲,想摆脱她回到玉门山,但苏雪却紧追不舍。 “仙尊这是要去哪里啊?我们还没打完呢!” 将青渊剑收回,天衍琴赫然出现在寒忘舒的手中。 一道不知比箜篌灵力强几千倍的琴音向着苏雪而去,她的箜篌根本无法抵御天衍琴的强势进攻,琴光被震碎,也几乎震碎了苏雪的内脏。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寒忘舒此刻很想杀了她,但是玉门山的事情刻不容缓。 若是泺儿出了什么事情,我定不会饶了你! 说罢,他踏上青渊剑,御剑而去。 苏雪瘫坐在地上,想为自己运功疗伤,怎奈伤势过重,导致真气逆转,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 身后被人点了穴位,苏雪才感觉到真气缓缓在体内散开,恢复了正常。 她回头,长陌清冷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长陌……” “你做了什么?” 看到寒忘舒急匆匆的向着玉门山方向而去,长陌觉察到异样。 见苏雪不说话,他再次吼道:“说!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将她带回去而已,有什么错!?” 为何都在埋怨她?她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她不杀连璇泺,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我说了不让你擅自行动!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撂下这一句话,长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逍齐山再次恢复黑暗,苏雪呆呆地坐了很久,很久。 有风吹过,苏雪只感觉脸上像是刀子划过,她缓缓起身,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就算你们现在赶回去,也为时已晚。 寿宴即将开始,连璇泺站在门前,向着山脚下望去。 按理来说,寒忘舒此时应该快回来了,为何还不见人影呢? 阿芜走到她身边,手中端了一碗芋圆甜汤。 “还在等竹眠长老吗?” 连璇泺点了点头。 “师尊说他会在宴席开始之前回来,都这个时辰了,不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耽搁了。” 阿芜笑了笑,说道:“不必担心了,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来,这是我从后厨偷偷给你盛得一碗甜汤,快趁热喝了。” 连璇泺接过碗,笑着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转而仰头,很快一碗甜汤便见了底。 阿芜接过空碗的手有着一丝轻颤。 泺儿,对不起了。 第116章 魔族余孽 寿宴正式开始,所有人全部落座,姜姜坐在连璇泺身边,看着桌上的珍馐一直在吞咽口水。 连璇泺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说道:“你注意点儿。” 姜姜撇了撇嘴,靠在椅子上,离那些美味稍微远了一些。 阿芜一直在观察着连璇泺的神情,见她与平常无异,心里渐渐平息了一些。 连起遂端起酒杯,对着众人说道:“感激诸位不远万里前来参加连某的寿宴,连某在此敬大家一杯!” “连掌门客气了!” “恭祝连掌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饮酒毕,马金兰忽然问道:“对了,今日怎么不见紫月仙尊啊?” “我师尊今早接到委托书,下山除祟去了,估摸着时间,大约也该回来了。”连璇泺接话道。 马金兰挑了挑眉,将酒杯放下。 “听说连姑娘击杀了上古两大凶兽,正所谓后生可畏啊!”长生崖二当家忽然说道。 连璇泺只是笑了笑,说道:“不敢当。” “不过,这也多亏了周谷主,若当日不是周谷主极力让连姑娘前往善恶台,咱们也不知道连姑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啊。”简少轻轻扇着扇子,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周泽吾的脸青一块红一块,端起酒杯,佯装饮着酒。 连璇泺不想再去计较,并未加入他们的谈话行列。 没吃几口菜,她便觉得嗓子疼痛难忍,急忙喝了几口茶,稍稍好了些。 一旁的星楼见她状态不好,问道:“怎么了?是有哪儿不舒服吗?” 连璇泺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应是呛着了。” 席间,长生崖二当家端着酒杯来到连璇泺身边,他微微有些醉意,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满脸猥琐的笑意。 “不知连姑娘,可有婚配啊?” 连璇泺夹了一口糖藕,塞入口中。 见她未说话,二当家有些许恼怒,他将酒杯举动连璇泺面前,说道:“连姑娘,女中豪杰,我敬你!” 连璇泺端起酒杯并未与他相碰。 “多谢二当家。” 说罢,仰头将酒一饮而下。 二当家看着连璇泺,咬了咬牙,将酒喝下之后便离开了她身边。 回到自己的位置,马金兰问道:“怎么?碰壁了?” 二当家将酒杯摔在桌上,恶狠狠地说道:“这小妮子目中无人,甚是气人。” 马金兰为他斟满酒,说道:“你不就是喜欢这种性子刚烈的女子吗?不正合你的胃口?” 她说得没错,自己就是喜欢连璇泺这种性格的女子,桀骜不驯,真性情,比他床上那几个会阿谀奉承的女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等着,我定会收服她!” 与马金兰举杯相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笑。 感觉到二当家向她这边投来的炙热目光,连璇泺自顾自地吃着,不去理会。 星楼看着他恶心的眼神,瞬间没有了食欲。 “长生崖那二当家什么眼神,看得我直瘆得慌。” “不用去理会。” 不过话说为何这么晚了,师尊还未回来,她有些放心不下,打算去山门口看看。 见连璇泺起身离去,长生崖二当家一抹嘴,也起身,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 此时连骏南正在登记各门派送来的贺礼,根本无暇顾及此处。 眼见连璇泺走了出去,阿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紧张的神情被坐在对面的星楼尽收眼里。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阿芜只能尽力装作冷静。 还未走到山门口,连璇泺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到二当家踉踉跄跄地向她走来,眼神迷离,满身酒气。 “连,连姑娘。” “你要干什么?” 他步步逼近,脸上逐渐浮现出恶心的笑容。 “男欢女爱,你说,你说呢!” 说着,他便向连璇泺扑来。 连璇泺身子一侧,躲开了他,二当家一个脚下不稳,脸朝下摔倒在地。 他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脸,恶狠狠地看着连璇泺。 “臭娘儿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连璇泺眼前一花,觉得体内有一股火在燃烧,让她无法控制。 二当家正想再次扑过来,但是却停在了脚步,反而连连向后退着。 他看着连璇泺蓝色的瞳孔,结结巴巴地说道:“魔,魔……” 他话还未说完,连璇泺的手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 “尔等宵小,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惊恐地看着连璇泺脖颈上逐渐浮现的黑色纹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啊!来,来人啊,来人啊……” 出来方便的其他门派弟子路过,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叫声引来了内堂人的注意。 “外面发生了什么?” 待到众人出现,看到眼前的一幕,均大惊失色。 阿芜看着满手是血,瞳孔变成蓝色的连璇泺,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她,她怎么会是…… “魔族!她是魔族!” 有人看到她脖颈上的黑色纹理,惊恐地喊道。 连璇泺近乎贪婪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液,用幽蓝色的瞳孔看着所有人。 “泺儿!” 星楼喊着她的名字,缓步向前走着。 “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星楼啊。” “星楼姑娘,莫要过去啊!” 周泽吾看着前方的连璇泺,又恢复了以往的语气:“我之前便说过,她定与魔族有关,不然又怎会安然无恙地走出狩猎门?果真,她居然是个魔族的余孽!连掌门,今日是你大寿本不该如此对你讲话,但是此事,你们玉门山定要给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他周泽吾老儿为何天天要交代! “你给老娘闭嘴!” 星楼忍不住回头吼道。 “你……” 被她的眼神震慑道,周泽吾悻悻的闭上了嘴。 “二当家的!” 看到二当家的尸首,马金兰虽然人不敢上前,嘴倒是没有闲着。 “连璇泺,我长生崖二当家到底哪里惹了你!你要杀他不可!” “鼠辈而已,我杀了便杀了,还要和你交代吗?” 说着,连璇泺的手放在了二当家的头颅上,手腕一转,尸首分离。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连骏南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到失了声音。 “泺儿!” 连璇泺看着星楼,眼神渐渐变得柔弱起来,她忽然皱起眉头,表情痛苦。 “星楼……星楼……” 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迹,还有跌落在她脚边的头颅,连璇泺像是受到惊吓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上前一步,却发现所有人用惊恐,仇视的目光看着她。 只有连起遂,满脸心痛。 “这是发生了什么?我……” “好你个魔族余孽,我长生崖与你不共戴天!众弟子听令!” 魔族?谁是魔族? “击杀魔族余孽连璇泺!” “是!” 第117章 觉醒 魔族余孽? 他们难道是在说她? 耳后一阵强烈的刺痛感,让她感觉天旋地转,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被长生崖的人所包围。 “马当家,还请有话好好说,此事,定有蹊跷啊!” 连起遂急忙站了出来,想保住连璇泺。 “连掌门,今日怕是要得罪了,且不论你与这魔族是何关系,被诓骗也好,还是肆意隐瞒也罢,今日,我定是要为我长生崖讨回一个公道!” 连璇泺摇着头,手指不禁抚上耳后那片刺痛的地方。 那抹闪烁着的红光被解忧大师看在眼中。 “这,这是之后的印记!她是魔尊战逍灵的女儿!” 众人哗然,早听说战逍灵的女儿在仙魔大战当日便掉下悬崖身死,虽然未见到尸骨,但是那处悬崖连成人掉下去也是毫无生还的机会,更别说她当时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所有人进入警戒状态,之后,毁天灭地! 他们在说什么? 连璇泺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此事定有隐情,还需查明……” “还查明什么?”马金兰打断星楼的话。 “她杀了我长生崖的人,大家有目共睹,还需查明什么?!” 马金兰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吼道。 “今日,连璇泺,必死!” “有我在,我看谁敢!” 寒忘舒御着青渊剑而来,他缓缓落在连璇泺身前,青渊剑变回原貌,回到寒忘舒的手中, 他护在连璇泺身前,与马金兰对立而站。 “紫月仙尊,你这是何意?” “她是我的徒弟,自然由我来处理,你无权干预。” “她杀了我长生崖的人!” “这件事,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马金兰紧握双拳,眼睛猩红。 “寒忘舒!她可是魔尊余孽!你这样袒护她,难道你一早便知她的身份,故意与她勾结,你意欲何为?!” 马金兰的剑直指寒忘舒。 他未接话,只是转身,看着连璇泺。 连璇泺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她看着自己手上还未干涸的鲜血,又看了一眼就在脚边不远处的二当家的尸身。 她双眼满是泪水,看着寒忘舒。 “师尊,我……我不是,我,我不知道……” 泪水夺眶而出,她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泺儿,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下来。” 连璇泺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她依旧沉浸在恐惧,怀疑中。 “我没有,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是……” “泺儿!” 寒忘舒想要靠近她,却发现她的瞳孔再一次变成蓝色。 星月剑忽现,寒忘舒来不及反应,肩膀被一剑刺穿。 “竹眠!” “竹眠长老!” 鲜血顺着他洁白的衣衫流下,染红了大片。 连璇泺看着他的双眼,启唇说道:“我们的仇,是该算一算了。” 寒忘舒抬手握住星月剑,试图唤醒连璇泺。 “泺儿,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谁!” “哼。” 只听到她冷哼一声。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你杀我族人,害我娘亲,这个仇,我自然记得!” 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泺儿……” “我叫战,颜。” 脑子里一声巨响,插进他肩膀的剑又深了几寸。 寒忘舒未还手,任由鲜血不断地流着。 “竹眠长老!” “别过来……” 连璇泺将剑狠狠拔出,她看着剑上的血迹,露出一丝笑容。 “泺儿……” “你别叫我泺儿,你怎么好意思?一边杀了我的族人,一边做我的师尊?你可好生要脸啊!” 此时的连璇泺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感情,满眼恨意的样子。 她走到寒忘舒面前,看着他逐渐变得惨白的脸,抬起手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 “你当真,以为这辈子我不会想起那些事情吗?” “还废什么话!大家一起上,杀了她!” 身后一个长生崖的弟子突然开口,说着便要一剑向连璇泺砍去。 连璇泺抬起手,他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到了连璇泺的手中。 紧紧握着他的脖子,连璇泺看着他,说道:“想杀我?就凭你?” 手指轻轻用力,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这名弟子应声倒地。 恢复了魂识的她,竟强到如此可怕。 “泺儿……” 星楼的声音传来,越过寒忘舒的肩膀,她看到了一脸惊恐的星楼。 “莫怕,我的仇人是他们所有修仙之人,与你无关,我不会伤你,你和姜姜若是愿意,可以随我一同。” 长陌正站在玉门山外的一棵百年大树上,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发生的任何事情。 当看到连璇泺蓝色的瞳孔时,他似乎也惊了一下。 果然,这一切,都是苏雪搞的鬼。 周泽吾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连璇泺身后,正打算一击致命。 长陌将一颗琉璃弹丢过去,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现场烟雾缭绕,趁乱,长陌翻墙,带走了连璇泺。 烟雾散去,待众人回过神来,连璇泺已经消失。 寒忘舒站在原地,他像是一个即将要破碎的瓷娃娃,仿佛一触碰,他便会支离破碎。 “竹眠!” 连起遂急忙上前,在寒忘舒倒地之前扶住了他。 寿宴不欢而散,大家依旧沉浸在恐惧当中。 玉门山,首当其冲,成了第一罪人。 “为何会这样?” 姜姜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星楼不相信,前一秒还满脸笑容的人,后一秒怎么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更何况,那可是寒忘舒啊,她伤谁,都不会去伤害他! 星楼看向一直未说话的连骏南,问道:“你呢?你难道也是这么认为的?” 连骏南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现在到底该相信谁……”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想到那年连起遂将浑身是血的连璇泺带回来时,他便问过,只是连起遂告诉他,是仙魔大战中无辜受牵连的百姓而已。 他半信半疑。 或许,连起遂他知道些什么。 “我去找我爹!” 连骏南离开后,只剩下姜姜和星楼坐在门前,久久未曾离去。 阿芜的住所。 她回到屋内,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你是在找这个吗?” 身后传来苏雪的声音。 苏雪双唇泛白,阿芜看着她,问道:“你受伤了?” 她不屑地一笑:“没想到你居然先关心我,而不是去问连璇泺的情况。” “我正要问你,你给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泺儿会变成那样?你不是说,这个东西对身体没有一丝伤害吗?” 苏雪坐在床上,轻轻闭上眼睛。 “她本就是魔族,这个东西,只不过是唤醒她体内的魂识罢了。” “你……你利用我!” 她居然做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利刃,还不自知! 第118章 忆往昔 竹夜晚林内。 连起遂为寒忘舒渡着真气,看着他紧闭的双眸,连起遂此时内心复杂。 “爹!” 连骏南走进了竹夜晚林,连起遂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出去。 待寒忘舒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连起遂轻轻将他放倒,为他盖好了被子。 走出竹夜晚林,连起遂看到连骏南正站在门前,靠着墙壁,抬头望着天空。 他的神情带着丝忧虑,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阿南。” 听到连起遂的声音,连骏南回过头,走向他。 “爹,竹眠长老怎么样?” “暂时没有大碍。” 之后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连骏南咬了咬牙,还是决定问清楚。 “爹,我想……” “你是想问泺儿的事情吧?” 瞒了这么多年,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了。 “她是魔族,我一开始便知晓。” 直到今日,连骏南才知道连璇泺到底是如何来到的玉门山。 连起遂与战逍灵原本是旧相识,战逍灵虽然是魔族,但是她本性纯良,从无害人之心。 他们的相识源自一场夜猎。 那时的战逍灵还不是魔尊,她只是魔族的一个小公主,天性爱玩,偷偷从魔界跑了出来。 连起遂那时不过二十出头,每日最开心的时刻便是上山夜猎。 他看到一脸鬼鬼祟祟的战逍灵躲在一棵大树后,向前张望着什么。 此时正值傍晚,天已经暗了下来,若不是刻意搜查,根本无人能看到她躲在哪里。 不远处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快速的疾驰而过,见他们走远,战逍灵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转身,她看到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连起遂,被吓得一个激灵,随后开口骂道:“你有病啊!站在别人身后一言不发!” 连起遂呆呆地眨了眨眼,结结巴巴额说道:“我,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看着他的穿着,战逍灵上前,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后,问道:“修仙的?” 连起遂点了点头。 “你在此作甚?” “夜猎。” “夜猎?”战逍灵默默地念了几遍这两个字。 她忽然想起来,父王曾经提起过,修仙者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夜猎。 “此时还未到晚上,你夜什么猎啊?” 连起遂居然很认真的在回答她的问题。 “有些妖邪,正巧就在落日时分出现。” 战逍灵转了转眼珠子,对他说道:“你夜猎,可不可以带上我?” “带上你?” 连起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我为何要带上你,时间不早了,我还有要事,告辞了。” 说着,连起遂对着战逍灵抱拳,转身准备离开。 连起遂走一步,战逍灵便跟一步,他退一步,她亦向后挪一步。 轻轻叹了一口气,连起遂转身,无奈地说道:“不许打扰我,也不许干预我。” “好!” 战逍灵喜笑颜开的跟在连起遂身后。 走了不知多久,战逍灵忽然蹲下揉着自己的小腿,噘着嘴不满的嘟囔道:“这是要去哪里啊?走了半天连个妖邪的毛都没有看到!” 转过身正想和她说什么,连起遂忽然感到周边一阵异动,他示意战逍灵闭嘴。 “什么?你在说什……” 连起遂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二人的距离仅仅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闭嘴!” 连起遂环顾周围,只见不远处的一处草丛传来一阵骚动。 他向着那不断左右摇摆的草丛飞出一支银镖。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传来。 放开捂住战逍灵嘴的手,连起遂上前查看,是一只小的七角玲珑兽。 “哇,它好好看。” 战逍灵看到忍不住夸赞道,正想去触摸它,被连起遂一巴掌将手打开。 “你不要命了吗?” “怎么啦!” 她捂着自己被拍得有些红的手背,气鼓鼓地看着连起遂。 “这家伙看起来长得很可爱,你一旦被它盯上了,便会成为它腹中的食物!” 听到这些,战逍灵急忙躲在连起遂身后。 将七角玲珑兽收进自己的捕猎袋中,连起遂转身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啊?” 战逍灵看了他一眼,眼神瞟向别处,说道:“我是谁,和你夜猎有关系吗?” “那你便不要跟着我。” 说罢,连起遂绕过她,大步向前走去。 依旧在跟着他,只不过这次战逍灵只是远远地跟着他。 身后一个女子一直跟着他,连起遂也无心再夜猎了。 他若是回到玉门山,她总不至于再跟着他了吧? 谁成想,战逍灵跟着他居然来到了玉门山的大门前。 “你怎么还跟着我,你没有家吗?” 连起遂奇怪地问道。 战逍灵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没有去处。 今日出门定是没有看黄历,连起遂捂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给她在山脚下安排了一处住的地方,连起遂临走前,战逍灵拉着他的衣角问他:“你明天,还去夜猎吗?” 连起遂蹙起眉头,一脸不解。 随后的几日,连起遂每每去夜猎的时候,身旁便多了一女子。 这种日子,持续了差不多半月有余,直到一日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找到战逍灵,要将她带走,连起遂才得知她是魔族的公主。 “以后若是还有机会,我还能和你一起夜猎吗?” 离开前夕,战逍灵这样问道。 “好。” 连起遂不假思索地便答应道。 世人都说魔族残暴,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可连起遂不这么认为,起码魔族的公主,是善良,毫无心机的。 战逍灵走后,她们再次见面时,便是仙魔大战了。 那时他已经坐上了玉门山掌门的位子,却无法阻止这场本可以不发生的惨剧。 “连大哥,我的女儿,请你一定要保住她!” 这是战逍灵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得知她的女儿掉下悬崖生死未卜后,连起遂掩去失去爱妻的痛苦,第一时间下到悬崖下,找到了浑身是血的小姑娘,也便是现在的连璇泺。 将她带回玉门山,谎称她是路边捡来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草草隐瞒了过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连璇泺回来之后便生了一场大病,病好过后,便失去了此前所有的记忆。 寒忘舒原本是反对将她带回来的,但是连起遂执拗,寒忘舒那时虽然已经成了剿灭魔族的头等功臣,但还是尊重连起遂的,对于他的决定,他也尊重,以至于后来收连璇泺为徒,大部分意见,寒忘舒都是听了他的。 在连起遂心中认为,只有寒忘舒,最适合教化连璇泺。 可不知为何,事情竟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连璇泺不知所踪,寒忘舒也身受重伤,明日还要面对所有修仙门派的质问。 连起遂顿时觉得头痛难忍。 第119章 对峙 “阿南,你会怨我将泺儿带回来吗?” 连起遂看着他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不会!” 连骏南很坚决地回答道。 “泺儿在我心里,便如同战逍灵在您心中是一样的,她生性纯良,不是那种恶毒之人,今晚的事情,必有蹊跷。” 看到连骏南此时的模样,连起遂很是欣慰。 他渐渐地有了自己当年的模样。 “明天定会是一场恶战,你有心理准备吗?” “嗯!我早就准备好了!” 连骏南点着头。 就让他们放马过来便好! 第二日一早,玉门山议事堂内,各门派掌门人早早地便等候在此,等着连起遂给他们一个交代。 马金兰一大早便怒气冲天,看她的发髻不稳,双眼下有着深深的黑色印记,便能得知她几乎是一夜未睡。 她坐在桌前,一连喝了三四杯茶水。 “连起遂把我们当什么了?发生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他也能睡得着吗?” 她忍不住高声呵斥道。 “马当家睡不着并不代表别人也一定要同你一样睡不着,我昨日,便睡得很好。” 简少把玩着手里的扇子说道。 “简少的心未免太大了一些,觉醒,你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周泽吾愤愤不平道。 “我倒是觉得连姑娘心性甚好,若不是昨日有人做了过分之举,她又何故杀人,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马金兰拍案而起。 “你这话是何意?!” 简少单手倚在桌上,扇子在手中不停地转着。 “我可是听说昨日是二当家出言不逊,还做了越矩之事,才招来杀身之祸,若他安分一些,又何故如此。” “你!” 马金兰颤抖着手指着他,质问道:“简少,你多次为连璇泺说话,莫非,你早已与魔族勾结?”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简少。 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若是早已与魔族勾结,你们几个还会好端端地坐在此处?” 马金兰的话刚到嘴边,连起遂便走了进来,身旁跟着连骏南。 他坐在高座上,看着下方众人。 “连掌门,你好大的架子啊,让这么多人在此等你一人!” 连起遂并未理会马金兰,知道她此时还处在气头上,不想与她多做争辩。 “连掌门,昨日之事,你是否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周泽吾捋着他的山羊胡说道。 思虑半晌,连起遂说道:“泺儿之事,是我思虑不周,未告知大家,可也是念在她当年是个孩子,罪不殃及子女,况且,当年的魔族一事,事有蹊跷,所以此番我决定,要彻查当年魔族之事!” 众人哗然。 魔族当年被围剿的原因便是一夜之间,各个地界均有人死亡,且身上都有魔族印记,人们自然而然的想到是魔族所为。 莫剑也有些错愕地看着连起遂。 当年参加仙魔大战的莫老庄主与不破宫前任宫主均已驾鹤西去,莫剑与同样未曾参加过的简少只是面面相觑,没有发言的资格。 “开玩笑!你居然想替魔族伸冤?连起遂,你脑子是被门挤了吧!” 马金兰出言不逊,连骏南上前一步制止她。 “马当家,请您注意言辞!” 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适,马金兰默默地闭上了嘴,拂袖坐下。 “连掌门,若是贵派不想承担责任,我们可以好商量,但是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周泽吾看着连起遂,心里暗暗想着:这老头莫不是疯了! 连起遂看着下方众人,缓缓开口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今日,便是想和各位说,有谁,是愿意与我一同调查当年的真相,还事情一个清白的?” 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这件事情,大家不会轻易出头,若是答应了,那么便是变相地承认了当年是他们修仙者冤枉了魔族,害得魔族覆灭。 这种事情,会丢人丢到天帝那边去,他们是断不会做这种打脸的事情。 “我愿意。” 莫剑起身,走到中间,对着连起遂行了一个礼。 “连掌门,莫灵山庄愿意与您一同调查当年之事。” 这家伙还算够义气。 连骏南对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莫庄主,你可知你这样做,你父亲在天之灵是会不安息的!”周泽吾指着莫剑,声音没由来的激动起来。 “您又不是我父亲,又岂会知我父亲的在天之灵是否安息?”莫剑侧颜,对他说道。 连骏南不禁在心中给他鼓掌,好,怼得好! 像是被一口水呛住,周泽吾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憋得通红,身侧的家仆扶他坐下,又重新倒了一杯水,为他顺气,好半天,周泽吾才缓过劲来。 连起遂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 一直未说话的简少起身,走到莫剑身边。 “连掌门,不破宫也愿助您一臂之力!” 一直悬在他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些,只不过…… 他看向马金兰,周泽吾和解忧大师,前两者自然不用说,是不会与他们站在一起的,只是这解忧大师…… 似乎看出了连起遂的意图,解忧大师起身。 “阿弥陀佛,连掌门,此事,白庙仙寺不宜插手,但若是连掌门执意如此,我们也不会阻拦。” 百庙仙寺保持了中立了态度,也算是意料之内。 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马金兰垂死挣扎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们长生崖管不着!但是,我们二当家死在你们玉门山,连掌门,你难道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连起遂起身,说道:“我自会给马当家一个说法,我已经=决定,先将连璇泺逐出玉门山,她,再不是我玉门山的弟子!” “呵。” 马金兰冷哼一声。 “将她逐出师门,不再是玉门山的弟子,这样你们好推脱责任是吗?” “慢着!” 寒忘舒忽然出现在门口,他踏着阳光走进来,停在了马金兰面前。 “我不会将连璇泺逐出师门,她这辈子,都是寒忘舒唯一的徒弟!” 看着寒忘舒的眼睛,马金兰竟不敢直视。 她避开他的眼神,对着连起遂说道:“连掌门,你们这么一唱一和的有意思吗?” “马金兰!” 寒忘舒忽然唤了她的全名,顿时让马金兰感到一丝恶寒。 “你的二当家昨日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应当清楚,敢在我们玉门山撒野的人,还从未有活着出去的,所以,在他有了那种龌龊的想法之后你没有及时阻止反而放纵,那么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会发生的!泺儿不杀他,我也会亲自送他去见阎王。” 马金兰没了底气,面对寒忘舒,她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默默地坐在位子上,马金兰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第120章 逐出师门 周泽吾反倒不愿意了,他就差指着寒忘舒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仙尊这意思倒是成了我们的错了?你们玉门山收一个魔族为徒,养虎为患,现如今不寻求解决之法,莫不成是想看她屠尽仙门百家吗?” 寒忘舒轻蔑一笑。说道:“若仙门这么无用,被一小小女子说屠尽便屠尽,那么屠尽就屠尽了,留着又有何用?” “你!” 在场的人听闻此话,无一不交头接耳,一些新入门的弟子虽只是从书上看到过魔族的身影,并未有过过多的了解,但是经过狩猎门一事,纷纷将连璇泺当做了自己崇拜的对象,如今虽得知她是魔族,但她从未做过伤害仙门的事情,若是被一小女子说灭就灭,倒是也证明了仙门的无用。 听见大家的议论,周泽吾转身面对所有人,再次说道:“大家应该听说过,觉醒,毁天灭地,原以为十四年前她已经死了,没想到却被玉门山救了回来,莫不是你们,想借助之力,坐上仙门百家之首?” “周谷主,请您慎言!”连骏南忍不住上前说道。 这个周泽吾,没什么本事,空长了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 “若我们想,你觉得以你们的实力,谁能阻拦?”寒忘舒紧盯着周泽吾,今日的他,浑身戾气,似是要把在场的人统统得罪个够! “竹眠!莫要再说了!” 连起遂急忙阻止他。 此时这种情况,不必要再与他们产生不必要的纷争。 “此事先按我说得办,连璇泺,逐出师门,若她安分守己,那便最好,若……她要兴风作浪,我玉门山,第一个不答应!”连起遂看着寒忘舒,似乎这些话,只是说给他一个人听得。 寒忘舒刚想开口,连起遂轻轻皱眉,示意他莫要再说下去了。 此事结束得很不愉快,马金兰给二当家收了尸,一刻也没有多停留,匆匆离去。 周泽吾虽然很不甘心,但却也无法阻止玉门山与其他两派联手调查当年魔族一事,他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玉门山的大门,转身离去。 晌午过后,解忧大师也带着弟子下山,如今山上,只剩不破宫和莫灵山庄。 “为何?”寒忘舒看着坐在高座之上一言不发的连起遂,问道。 连起遂默默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竹眠,若想保全泺儿,我们先得保全自己啊。” “我可以保全她!” “可你能保全这玉门山上下吗?”连起遂抬起头,看着他。 今日的寒忘舒极其的不理智,她如今的心思,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能找到连璇泺,消了她的心魔。 “玉门山上下千人,如今出了这事,我们被仙门百家讨伐都不为过,可若是开战了,弟子们怎么办,山下的百姓怎么办?竹眠,我并非真心想将泺儿逐出师门,可若还保留着她玉门山弟子的头衔,他日若是泺儿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各家第一个便会找到玉门山,届时,我们自身难保,如何再保泺儿!?” 寒忘舒沉默了,他今日太过于冲动。 “我知道你在泺儿的事情上没法理智思考,但是现在是敏感时期,莫要再生事了。” 一阵沉寂之后,寒忘舒站在门前,他看着刺眼的阳光,缓缓闭上了眼。 泺儿,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上陌殿内。 连璇泺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她抱着自己,眼神呆滞。 长陌守了她一天一夜,生怕他一睁眼,连璇泺便从他眼前消失。 他倒了一杯水,走到连璇泺面前蹲下。 “渴了吗?来,喝点水吧。” 一把将水杯打翻,连璇泺根本不去看他。 “离我远点。” 声音毫无感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恨意。 “颜儿……” “我不叫什么颜儿!”她抬眸看着他。 脑中忽然涌现出一堆不属于她的记忆,魔族宫殿,火焰,悬崖,她看到梦中的女孩儿从悬崖上跌落,曾经看不到的脸,她如今却看得愈发清晰。 那是自己,这段记忆中的女孩,是她自己! 她努力想要忘记,却发现越想忘记,记忆涌现的越多。 她已经要崩溃了。 现在,连璇泺只想回到玉门山,回到寒忘舒的身边。 “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何还如此待我?你忘记了,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的情景了吗?” 长陌心痛地说道。 连璇泺摇头,她不想记得,也不愿记得,不愿承认自己是魔族的身份,不愿承认,自己居然刺伤了寒忘舒。 “你放我走吧,我师尊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刺伤了他,我……” 长陌眼中的落寞,受伤,全部被她看在眼里。 “我不会放你走的,死都不会!” 十四年了,他好不容易才与她重逢,又怎么如此轻易的便将她放走? “来人!给我看好她,若是让她逃走,提头来见我!” “是!” 长陌摸了摸她的发丝,宠溺地说道:“我去为你准备吃食,都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你等我。” “长陌!” 连璇泺起身,追着他到门前,却被拦了下来。 “颜儿,若是不想因为你的缘故再害了几条性命,那你便好生待着,等我回来。” 她看了看守在殿前的几人,双手握拳,折返回屋内。 前去内厨堂的路上,苏雪迎面而来。 长陌未搭理她,绕过她,径直离开。 “长陌!” 苏雪叫住他,来到了他身边。 “你大可不必这样对我,如今她回来了,不正和你意吗?” 本不想理她,可听她这么说,长陌的火气“噌”的一下涌上心头。 “我告诉过你,你若是敢对她下手,我不会放过你!我自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和我回来,而不是用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心甘情愿?” 走到他的面前,苏雪看着他的眼睛。 “你所谓的心甘情愿便是看着她和寒忘舒你侬我侬吗?这么长时间,你除了会跟在她身后窥伺她,你还做了什么?是,我承认我不想让她回来,我甚至想杀她,但是为了你,我没有再这样做,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长陌只是淡淡一笑。 “我们从无可能,即便没有她。” 说罢,长陌绕开她离去。 苏雪笑着笑着便流下了泪水,她总以为自己帮助他让连璇泺回来,恢复记忆,他便会对自己好一些,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长陌心中的地位。 第121章 重回梦兰镇 “放我出去!开门!” 连璇泺敲打着门,这四周都被长陌施了法术,她根本无法出去。 上陌殿很大,比玉门山的校场还要大上一圈。 殿内很干净,大部分都是纯白色的,没有多余的金器瓷瓶,甚至这里看起来有些光秃秃的。 没有瓷瓶…… 为了防止她逃跑,她被长陌封了经脉,现在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 她翻遍了整个上陌殿,终于在长陌的寝殿床头发现了一个玉骨白瓷瓶,瓷瓶很素雅,能够放在床头,看起来长陌平常很是爱惜。 她一只手拿起瓷瓶,狠狠地砸在地上,听到声音的殿卫面面相觑。 “里面怎么了?”其中一个殿卫趴在门上向内张望着。 “要不要进去看看?公子封了她的经脉,若是她出了事,咱们怎么交代?” “可是……” “还是命重要啊,她的命没了,咱们两个还能有命吗?” 被他说服,殿卫向后退了几步,大手一挥,结界解封。 他们在内殿发现了右手手臂上满是鲜血的连璇泺。 她用瓷瓶碎片割破了手臂,伤口很深,满地的鲜血让两个殿卫瞬间慌了神。 “快,快去叫巫医来!不然咱们两个必得人头落地!” 其中一个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另一个则是对连璇泺说道:“连姑娘,你还好吗?” 连璇泺佯装虚弱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我有话想对长陌说,你,能帮我转达吗?” 殿卫立刻点点头,将耳朵凑近。 她撒出早已准备在手中的迷魂粉,殿卫忽然变得摇摇晃晃,随后倒在她身边。 这是阿芜很早之前给她的迷魂粉,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 将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她踉踉跄跄地跑出上陌殿。 玉门山。 净诗茵站在门前,她双手抱着一个暖炉,在寒风中似乎是等了很久,鼻头已经微微泛红。 湘儿跺了跺脚,将双手放在嘴上哈了哈气。 “大人,他们玉门山欺人太甚!”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净诗茵说道:“看来他还是在生我的气,今日见不到他,我便一直等下去。” “大人!” 湘儿眉头紧皱,见她不再说话,转头对守在门前的弟子说道:“可否劳烦你们再去通秉?我们已经等快一个时辰了,再怎么说我家大人也是善恶使者,换作别人早就迎进去了,怎轮得到你们这么羞辱?” 一个小弟子看了一眼湘儿,翻了个白眼。 虽然现在连璇泺身份暴露且下落不明,但是在他们心里,她永远都是自己的师姐。 善恶台曾经差点害死连璇泺,他们见到净诗茵定没有好脸色。 另一个小弟子还算识大体,双手抱拳作揖对湘儿说道:“仙使还请见谅,紫月仙尊说了,您若是要等,便等着就好,现在他在忙,待忙完了,自会出来见您。” “那也要将我们放进去啊!一直等在这里算什么?!” 湘儿简直火冒三丈,她刚要发火,却被净诗茵拦了下来。 “湘儿,退下。” 湘儿的身子已经有些颤抖,她都已经被冻得浑身发颤,更不要说她家大人了。 门忽然被拉开了一条缝隙,净诗茵看着那条门缝渐渐被拉大,寒忘舒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看了看净诗茵通红的脸颊和鼻头,说道:“进来吧。” 竹夜晚林内,寒忘舒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净诗茵手边。 “你来有何事?” 寒忘舒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 净诗茵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的味道还是没变。” “你若是来叙旧的,那抱歉,我没有时间,还请使者请回吧。”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家大人等了你一个时辰,在外冻了一个时辰,你怎么可以……” “湘儿,不得对仙尊无礼!退下!” 湘儿看了一眼净诗茵,又看了一眼寒忘舒,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净诗茵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连姑娘的事情我听说了,想必你也是被蒙在鼓里……” “我一开始便知晓。” 净诗茵皱眉,将茶杯放下时茶水不小心洒出,弄湿了手指。 “你知晓?那为何?一开始就应该杀了她!” 寒忘舒忽然抬眸,目光凛冽,仿佛净诗茵再多说一句话她便会尸骨无存。 “我只想知道为何。”净诗茵不死心,再次问道。 寒忘舒沉默了,为何? 他似乎自己都忘了,当初为何会答应留下连璇泺,为何会收她为徒。 大约是,她经常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抱了一把小木剑,呆呆地看着他;大约是,自己在练剑时,她偷偷地躲在大树下,看着自己的剑式,回去练到半夜;大约是,她从小到大从未喊过一个疼字,哪怕练剑不小心将自己的脸划破。 “没什么原因,只是我愿意罢了。” 对,就是他愿意。 看着寒忘舒渐渐变得温柔的眸子,净诗茵的心跌入谷底,果然,是喜欢她的吧。 “竹眠长老!” 门外忽然有一个弟子急匆匆的来报。 “在梦兰镇,发,发现了璇泺师姐的踪迹。” 听到“璇泺师姐”四个字,寒忘舒立刻从座子上弹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向着梦兰镇而去,而净诗茵则是紧随他,一起下了山。 连璇泺站在梦兰镇的告示栏前,看着那则刺目的告示。 因本门弟子连璇泺屡犯门规,现将此人逐出师门,自此,连璇泺与玉门山再无瓜葛。 逐出师门吗? 她的脸被斗笠上黑纱遮住,周围地看着这则告示议论纷纷。 “这不是紫月仙尊的徒弟吗?犯了何时居然被逐出师门?” “看来这修仙世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表面风光罢了。” 地面上零零洒洒地滴落几滴血,连璇泺将自己依旧在渗血的手臂藏在宽大的衣袖下。 她死死盯着那四个刺眼的字。 逐出师门…… 为何?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份? 师尊,你便这样放弃我了吗? 连璇泺失魂落魄地向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一个富家弟子。 “你没长眼睛啊!” 破口大骂之后,他才发现对方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娘子。 “哟,是个小娘子啊~” 说着,那不安分的手便向连璇泺的脸摸去。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抓住了男人的手。 “滚!” 寒忘舒清冷的声音传来。 顺着那只修长的手,连璇泺看到了一双满是情愫,担忧,惊喜的眸子。 第122章 我后悔了 富家子弟看到寒忘舒便落荒而逃。 连璇泺就这么呆呆地看了他一刻钟,才开口问道:“你的伤……” “已无大碍,泺儿,你这几日都在哪里?” 她忽然看到了款款而来的净诗茵。 她为何会在此? 又再一次看向寒忘舒,连璇泺向后退了几步。 寒忘舒原本想拉住她的手,却因她向后几步而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顺着她的目光,寒忘舒看到了紧随他而来的净诗茵。 “你来做什么?”他质问道。 “忘舒,她如今身份已与我们不同,你不可与她走的过于亲近。” 忘舒?几日不见,竟叫得如此亲密了? 这次回来,她的师尊可是给了她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连璇泺穿过拥挤的人群,想逃离这里。 “泺儿!” 寒忘舒着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好巧不巧的握住了她受伤的地方。 吃痛的轻声惊呼,连璇泺倒吸了一口冷气,因她身着黑衣,无法辨清血迹,寒忘舒只觉得手上黏糊糊的。 抬手一看,手心内竟是鲜红一片。 “你受伤了?” 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连璇泺冷冷地说道:“和你没有干系。” 寒忘舒有些恼怒,他压住自己的火气,对着身后的净诗茵说道:“使者若是无事便可以回去了,恕在下不奉陪了!” 说罢,他拉着连璇泺未受伤的手疾步离去。 净诗茵上前一步想再跟上去,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停下了脚步。 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她握着暖炉的手轻轻颤抖。 “你放开我!” 连璇泺忽然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寒忘舒定住脚步,看着黑纱下面那张泛白的脸。 血还在滴滴答答,寒忘舒再次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语气强硬。 “你若是再敢甩开,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任由他拉着自己进了一家医馆,寒忘舒将一颗琉璃净夜珠扔在了店家的怀中。 “给我止血的药以及纱布,要快。” 说着便拉着她向后屋走去。 医馆掌柜的哪里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着一颗琉璃净夜珠能够抵得上他两年的收入,这客官,真是大手笔啊。 很快,包扎需要的物品被店家一件不落的送来,他嘱咐了几句之后,店家轻轻将后屋的门带上。 “你对这里很轻车熟路?” “每家医馆都有专属的内屋,是你自己孤陋寡闻。” 寒忘舒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未停过。 轻轻掀开她的衣袖,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赫然入眼,寒忘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幸亏此时正值冬季,若是夏季,怕是早就感染。 将药粉轻轻洒在她的伤口上,一阵刺痛直穿心扉。 忍住不吭声,她看着寒忘舒用带有酒的药水将伤口周边擦拭干净,又将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随后用纱布将伤口包扎。 她忍着疼痛一言不发,寒忘舒心中疼得很,她这几日到底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 将衣袖放下,连璇泺突然拿起放在桌上的斗笠起身便想离开,寒忘舒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甚至不肯与我独处一室吗?” 握着斗笠的手使了使劲,连璇泺的声音中有一丝颤抖。 “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不是么,紫月仙尊。” 寒忘舒想起方才她正是站在告示栏前,想必是看到了玉门山发出的告示。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你难道想说将我逐出师门,是为了我好吗?” 连璇泺低头,看着寒忘舒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他没有去看连璇泺,他握着连璇泺冰凉的手,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她在颤抖,或许在她心里认为,是自己抛弃了她。 “我要保护你,若是日后……” “若是日后我做了危害苍生的事情,不再顶着玉门山弟子的头衔,那所有人,都不会针对玉门山,要杀我,便有了更加名正言顺的借口。” “不是的!” 连璇泺苦笑着摇了摇头。 “师尊,你果然是不信我的,是么?在你心里,我即便被你教化这么多年,也无法摆脱魔族的身份,魔族的心性。” 她低头,看着寒忘舒,眸子里尽是冷漠。 寒忘舒的心一沉。 “泺儿,若果真如此,玉门山需保住自己,方可有能力再去保你!” 他起身,绕到连璇泺身前,双手握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 “逐你出师门并未我意,可是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你你明白吗?你信我!” “那师尊你有信过我吗?你敢笃定,我一定会成为他们口中人神共愤的妖魔吗?” 眼中泛着泪花,连璇泺盯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敢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便被她捕捉到。 “我信你。” 若是换做之前,她可能还会相信他的话,只是如今…… “师尊今日与净诗茵相会,想必也是商讨该如何对付我吧?” 推开他的手,连璇泺看着眼前的寒忘舒,竟多了几分陌生。 “我与她并未有任何事情。” “罢了。” 连璇泺抬眸,眨了几下眼睛将泪水咽了下去。 “如今你我再也不是师徒,你与任何人交好与我有何关系,我要回去了,还请紫月仙尊,给我让一下路。” 她将斗笠戴好,与寒忘舒对立着。 “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 如今的玉门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她不惜伤了自己也要回到玉门山,本以为寒忘舒会信她,会等她,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被逐出师门。 这么多年的信仰轰然间崩塌,干爹,阿南,阿芜…… 他们莫不是也是这么想的,那晚看到阿芜与连骏南露出惊恐的表情,她应该就明白,他们之间,永远也回不去了。 寒忘舒深吸了一口气,他内心此时无比的慌乱,他甚至觉得,他似乎抓不住连璇泺了。 “泺儿,我知道你现在一时难以接受,可是你只需要记住,我从未放弃过你!从未!我会找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你等我。” 连璇泺微微一笑,说道:“师尊,你可有后悔过收我为徒?” 他语气坚定且没有犹豫。 “我从未后悔过。” “可是……” 黑纱下的一双眸子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我后悔了。” 第123章 替身傀儡 寒忘舒愣住了。 她说什么? 她说自己后悔了。 后悔做自己的徒弟了吗? “泺儿……你这话是何意?”寒忘舒不确定的问道。 他不相信,连璇泺能说出这样的话。 “后悔了,听不懂吗?” 连璇泺掀开斗笠上的黑纱,直视着他的眼睛。 “意思就是,我后悔拜你为师,做你的徒弟了。” 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寒忘舒脑子已经无法思考。 “泺儿,你……” 将黑纱放下,连璇泺忍着泪水,说道:“你我师徒缘分既已尽,日后,若是偶然相见,便是陌生人。” 连璇泺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了医馆。 寒忘舒站在原地许久,待他回过神来,屋内早已空无一人,属于连璇泺的最后一丝气息也已经消失殆尽。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曾想过许多结果,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连璇泺居然会说她后悔做自己的徒弟? 泺儿,为师从未后悔收你为徒,从未! 右眼的一颗泪珠顺着寒忘舒的脸颊流下。 走出后屋,来到医馆前厅,连璇泺看到了坐在厅内的净诗茵。 净诗茵看到连璇泺出来,便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连姑娘的伤,可包扎好了?”她嘘寒问暖道。 “有劳使者挂念,好得很。” 她正想离去,净诗茵却又拦住了她。 “连姑娘,你与忘舒既已是不同路的人,还望你日后离他远一些,毕竟不是谁,都想与魔族扯上干系的。” 说到后面的一句话时,净诗茵特意走得近了些,声音大小只够她们二人能听清。 连璇泺轻笑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与她说话。 “我奉劝使者,该管的事情管,不该管的事情莫要将手伸得太长,否则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连璇泺将斗笠向下拉了拉,离开时肩膀与净诗茵相撞。 净诗茵后退了几步,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连璇泺的背影,直到她离去。 之前在她面前她还会装作温顺,如今身份暴露了,既是装都懒得装了吗? 这几日梦兰镇一直在下雪,雪花如鹅毛般大小。 连璇泺走在街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峰的玉门山。 那是一片洁白的圣地,像她这样不受世人所容,身份不干净的人,已经再无资格踏入。 此时的玉门山弟子正在清扫积雪,她忽然想起去年的现在,她也是其中的一员,因为和连骏南打雪仗不小心将碗大的雪球砸到了绝世长老的脸上,绝世长老因此鼻血直流。 她与连骏南被一起罚跪惩戒堂,阿芜偷偷为他们送饭。 真是恍如隔世般。 前方忽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连璇泺抬头,看到一脸无奈的长陌。 他先是拉开她的衣袖查看了一番伤口,确认没有大碍后,说道:“如今肯和我回去了?” 连璇泺将手从他手中抽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你除了这里,还能去哪儿?” 她透过斗笠上的黑纱看着长陌,说道:“我要见魔尊。” 魔族隐居地。 此时的乐正殇与苏雪正在殿前。 “魔尊,此次还要多亏了乐安阁的蚀骨百恨香,才将公主顺利的带了回来。” 魔族的手在座椅把手上敲打着。 厚重的面具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面具下方传来。 “好,做得不错,有赏!” 乐正殇立刻下跪作揖。 “多谢尊主,此次还是多亏了苏小姐的相助。” 说到苏雪,魔尊却沉默了许久。 “雪儿此次是立了大功,但是本尊似乎听说,你好几次对颜儿痛下杀手?” 苏雪大惊,立即跪下请罪。 “是,是雪儿一时糊涂,还望尊主责罚!” “你的罚,待长陌回来,自行去他那里领便好。” 苏雪颤抖着身子应道:“是。” 话音刚落,长陌带着连璇泺便走进了大殿。 看到黑面具遮面的魔尊,连璇泺仙先是皱眉,随后说道:“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乐正殇看到连璇泺对魔尊如此大不敬,斥责道:“虽然你是公主殿下,但是这毕竟是魔尊,你是否有些太不知礼数?!” 连璇泺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乐正殇,随后目光转向同样跪着的苏雪。 万花城的事情,她一直都记得,星楼的仇,需要她自己来报! 魔尊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了连璇泺面前,随后,他抬手摘下了面具。 乐正殇大为吃惊,他跟随魔尊这些年,魔尊从未摘下过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如今连璇泺一句话他便摘面具了? 黑色的面具跌落在地,连璇泺看着他的脸,又皱眉看向身边的长陌。 “这是何意?” 只见长陌的右手摊开,魔尊瞬间幻化成一缕缕黑色的烟,被长陌尽数吸入掌心中。 连璇泺后退几步,看到他的眉心中出现了一个火焰形状的红色印记。 “你,你……” 乐正殇跌坐在地,向后退了几步,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恐慌。 “你到底是谁?” 长陌吸收完几缕黑烟之后,露出一丝舒适的表情,他转动了几下脖子,开口说道:“怎么,你曾经那么攀附本尊,如今,连本尊都不认得了?” “你,你是魔尊?!那,那那个……”乐正殇磕磕巴巴地说道。 “那个魔尊,是你的替身?”这次换做连璇泺回答道。 长陌看着她的脸温柔一笑。 “没错,还是我的烟颜儿聪慧。” 苏雪早已失去了语言功能,她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口中一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这么多年,他居然连自己都瞒着! 当年魔尊出现的时候,她曾质疑过他的来历,可只是因为长陌的一句“他是魔尊,毋庸置疑”,她便信了他。 可他却从未信过自己,十四年了,她陪在他身边十四年,他的心中向来只有一个连璇泺,哪怕自己为他付出再多,他都无所谓。 苏雪忽然笑了,她笑得很大声,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这么多年,长陌,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你对我有过半丝的信任吗?” 长陌看着她的脸,浮上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来,苏雪如今是魔族之中血统最纯正的一个。 “乐正殇。” 他忽然叫乐正殇的名字,乐正殇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赎罪,你可愿意?” 乐正殇的鬼心思长陌都知道,他此次可不敢在他面前邀功,长陌没有杀了他就已经很便宜他了。 “魔,魔尊请讲,我一定,会办妥帖。” 长陌满意地笑了笑,将目光再次转移到苏雪身上。 第124章 死牢的女人 连璇泺没有想到,长陌居然下令将苏雪打入死牢,由乐正殇看守,终生不得出。 跟了他十几年,如今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也是可怜,但是她一旦想到万花城的那些百姓,心中对她的同情便烟消云散。 也不知星楼与姜姜现在如何,她们在玉门山想必也不好过吧。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连璇泺看着长陌,开口道。 自此连璇泺走后,星楼有好几次想离开玉门山,却都被连骏南拦下。 今日,星楼再一次收拾行囊,这次,她说什么也要离开玉门山。 虽然她不知道连璇泺现在在哪里,但是三生三世她都等过来了,寻找她的这些日子,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只手忽然出现,将她的行囊全部打乱。 星楼看着一脸怒气的连骏南,从床上起身一把将他推开。 “你有完没完?!” “我说了,我不许你走!” “你算什么?”星楼靠近他。 “你,你说什么?” 连骏南有些吃惊,他以为经历了这些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与之前不同。 “我说你算什么?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星楼,我喜欢你,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星楼一时无语,她内心是欢喜的,可是,自己是妖的事情,一直还未告诉他,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妖,还会像现在这般待她吗? “你若是担心我爹不同意的话,我会去想办法,我会……” “不用了。” 她转身,回到床榻上继续收拾着行囊。 “为什么?” 连骏南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为何你不同意?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已经……” 停下手中的动作,星楼问道:“已经什么?已经默认了?连骏南,你未免有些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仿佛一记晴天霹雳般劈下,看着连骏南受伤的表情,星楼低下头,匆匆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你是喜欢我的,你为何不承认!?” 像是下定了决心,星楼忽然起身,一个转身,她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脚下是树根紧紧吸附在地面上,双腿变成了十几根粗壮的藤条,她的手也变成细藤,藤上开着数朵蓝色的荼蘼花。 变回真身的星楼居高临下地看着连骏南。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我的区别。” 连骏南受到了惊吓,他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树形人身的星楼。 再次恢复人形,星楼背上自己的行囊,看着惊魂未定的连骏南,说道:“我是妖,你是人,自古人妖殊途,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撂下这一句话,星楼夺门而出。 直至走到玉门山门前,她回头望去,连骏南并未追来。 呵,果然…… 姜姜躲在星楼的行囊中,探出一个脑袋,看着渐行渐远的玉门山,闷闷不乐地说道:“我们要去哪里呀?” 星楼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玉门山,对姜姜说道:“我们要去找泺儿呀。” “可是你知道泺儿在哪儿吗?” 她吸了吸有些冻得通红的鼻子,说道:“总会找到的。” 出了梦兰镇,她们向南而下,还未走出玉门山的地界,迎面被几个黑衣男子打晕,带走。 他们的速度极快,星楼甚至都未看清楚他们是何人便没有了意识。 感觉到她们可能是遇到了危险,姜姜躲在行囊中,打算见机行事。 时间没过多久,姜姜便感觉星楼被扔在了地上。 周围很暖和,很显然她们现在身处室内。 “我只是说将她们带来,并未让你打晕她!” 这个声音…… 好熟悉!这是…… “泺儿!” 姜姜急忙从行囊中爬了出来,飞到了连璇泺的怀中。 “泺儿泺儿,我想死你了!” 连璇泺抚摸着姜姜的脑袋,对她说道:“这些时日,你们还好吗?” 从她怀中抬起脑袋,姜姜泪眼婆娑地说道:“很不好,这段时间玉门山的氛围很是不好,好久没有吃到一顿正经饭了。” 连璇泺笑了,这才是她所认识的姜姜,不管什么时候,吃都是第一位的。 放开姜姜,连璇泺急忙扶起倒在地上的星楼,拍着她的脸。 “星楼?星楼?” 星楼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她先是一愣,有些不敢认,待完全清醒后,她忽然抱住连璇泺。 “泺儿!” 拍着她的背,连璇泺的笑意更浓。 扶着自己的后脖颈,星楼自言自语道:“好痛啊。” 连璇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长陌,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看着现在的连璇泺,星楼有些不敢相认,如今的她,额头上的火焰印记已经初步显露,只不过因为体内的魔灵丹还未完全形成,所以她现在的功力只恢复了四成。 待到十成功力完全恢复,那才是真正的觉醒。 连璇泺一身黑红相间的裙衫,眉眼之间更加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泺儿,你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握住了星楼的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转眼间过了两日,连璇泺居然对玉门山的事情闭口不提,怕是还在对玉门山将她逐出师门的事情耿耿于怀。 “泺儿,紫月仙尊他这段日子状态很不好。” 午饭期间,星楼试探性地提起了寒忘舒,想看一下她到底还在不在乎他。 她的手只是稍稍顿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 “嗯。” 她虽然只回答了一个字,但是星楼能够看出来,她还是在乎的。 “泺儿,那个……” “星楼。” 连璇泺打断了她的话。 “吃过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姜姜正夹着眼前的藕花糕,听到她们饭后要出去,兴奋地说道:“你们要去哪里呀?我可以跟着吗?” 星楼拍了拍姜姜的头顶,说道:“你呢,就乖乖待在这里,我已经命人去内厨堂给你准备了一些你从未吃过的糕点,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们回来,知道了吗?” 听到有好吃的,而且是从未吃过的,这可比要出门有诱惑多了! 解决了姜姜这个小跟屁虫,连璇泺带着星楼来到了死牢。 死牢阴暗潮湿,台阶上布满着红色的苔藓,这些苔藓全部都是靠血养成,故为红色。 牢内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还夹带着丝丝腐臭的味道。 牢壁上湿滑不堪,上面都是一些黏腻的透明液体,让人看了心生恶心。 星楼不禁捂住鼻子,问道:“泺儿,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连璇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味道,没有多大的反应。 “快到了,到了你便知晓了。” 说着,连璇泺带着她来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牢前。 “到了。” 星楼看了一下四周,在昏暗烛火的映衬下,她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牢内的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身着紫衣,但是已经被鲜血几乎浸透,她能够看出是紫衣,只因为她的衣角只有仅剩的一块紫色。 她的双手被比她小臂还要粗的铁链锁着,女人奄奄一息,粗重的喘着气。 头发凌乱不堪,几缕头发因为粘着血液而变得干涸,七零八碎地遮在眼前。 虽然她狼狈不堪,但星楼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她?!” 第125章 阶下囚 往日的画面重新浮现脑海,怀中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断的求饶声,房屋倒塌声,满城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些人是如何死的。 内心涌上一阵恶心,星楼极力隐忍着想吐的感觉,她浑身僵硬颤抖,恨不得立刻进去将苏雪撕碎。 连璇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牢内狼狈不堪的苏雪。 长陌将苏雪交给乐正殇看守,可并未说该如何看守,或许是想博得长陌的欢心,他私自对苏雪用了刑。 “我将她交给你,随你处置。” 星楼的指尖深深地陷入手心中。 她走进牢内,脚下踏着湿乎乎的血水,甚至有些粘腻的感觉。 苏雪的双手被铁链拴着,软弱无力地耷拉在半空中。 几乎是冲到她的面前,星楼捏着她的脸颊,逼她看着自己。 “我寻了你很久,你可还记得,万花城所有的人?!” 苏雪艰难地抬起眸子,她此时完全是吊着一口气,身上伤痕累累,双腿无法站立,只得跪在这冰冷的地面上。 地上的血正是来自她的腿上,伤口周遭已经有结痂的地方,但是血却是在不断的流着,一点一点,正在慢慢耗尽她。 看到眼前的人,苏雪轻轻一笑。 “怎么……你,想为他们,报仇?” 苏雪的声音很轻,轻到如羽毛一般。 “他们都是一些无辜之人!你为何非要下死手!?” 星楼的泪如断了线的琉璃珠,一点一滴的滴在了地上,混合着苏雪的血,消失不见。 “呵……” 苏雪用余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连璇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挣脱了星楼钳着她脸的手,想要扑向连璇泺,却因为铁链的束缚,再一次跌坐在地。 “你!都是因为你!你不该出现,你不该出现!早在十四年前,你就应该去死!你就应该去死!” 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牢房内。 “你为何如此恨我?” 连璇泺不解。 苏雪的笑声很无力,她的双眼透过凌乱的发丝,眼中满是怒火,似乎想要将眼前的女人千刀万剐。 “就因为你是公主……我便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曾经是,现在也如是……” 儿时娘亲告诫她,要保护公主,即便自己受伤,也不允许公主有一丝闪失。 她做到了,她日日跟在公主身后。 爹保护魔尊,那她就保护魔尊的女儿。 公主小时候贪玩,最爱的便是爬到景泗花园中那棵最大,最高的梨花树上。 终有一日,公主从树上摔了下来,然而受罚的,却是苏雪。 鞭子一鞭一鞭的抽打在她后背,她跪在殿前,看着殿门紧闭,不敢有一声怨言。 魔尊并未罚她,只是娘亲觉得,她该罚而已。 被打的遍体鳞伤,她当时也不过六岁左右,她不明白,为何魔尊如此心疼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娘亲却对自己如此心狠。 “我们受恩于尊主,我们的命,便是尊主的。” 这是娘亲为她擦拭后背上的伤口时,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没有心疼,没有歉意。 在这偌大的魔界之中,她虽然顶着将军之女的名衔,却过得很凄凉。 她的娘亲,不过是一个低等的魔仆罢了,哪怕父亲是魔族将军,也无法抬高她们娘俩的身份。 魔尊是待她们好,可别的人,却视他们如粪土。 当时苏雪的娘亲与乐正殇的娘亲交好,两人曾约定孩子长大了便结为亲家,但是随着苏雪与乐正殇的一次打架斗殴而不了了之。 “凭什么?我为何要活在你的身后……凭什么!” “这是你屠尽万花城,次次要杀我的理由吗?” 连璇泺的声音很平静。 “是。” 她看着连璇泺眉心的印记,心一沉。 “我就是要让你身边的人,都痛苦……只可惜,未能杀了寒忘舒。” 听到寒忘舒的名字,连璇泺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公主啊公主,你认自己的仇人做师尊十多年,你说,若是魔尊她在天有灵,会否原谅你呢?” 苏雪哈哈大笑,几乎是病态的笑容。 “星楼,交给你了,随意处置。” 连璇泺转身,正打算离开时,便见到乐正殇匆匆忙忙赶来。 “参加公主殿下!” 他的眼神瞟向了身后的星楼,随即立刻说道:“公主殿下,苏雪她,现在还不能死。” “为何?” 连璇泺皱眉。 “尊主方才召我前去,他告知属下,苏雪留着,暂时还有用,若是公主殿下想处置,待尊主事成之后,便将她交于您。” 听到此话,连璇泺回头看了一眼星楼。 长陌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去找他。” 大殿中,长陌看着眼前闪闪发光,时不时泛出丝丝电光,一颗比手掌大一圈的白色雾珠发呆。 雾珠内部一颗红色的光点在闪烁着,时亮时灭。 长陌的眉头从方才乐正殇走后便一直皱着,从未舒展开。 “长陌!” 连璇泺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他将雾珠收起,装作无事发生,眉心也舒展开,俨然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颜儿,你怎么来了?” 他想顺势握住连璇泺的手,却被她躲开。 一丝尴尬闪过,长陌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你为何要留下苏雪?” 长陌拂袖,走到前尘往事镜前,用手轻轻摩挲着镜边上的纹理。 镜中的人正是苏雪,她的一举一动,全部被长陌看在眼里。 “颜儿,留下她,我自有我的用处。” “她屠尽万花城一城的百姓,这种罪孽深重的人,你留着何用?” 长陌转身,看着她眉心中依旧颜色淡淡的印记,缓缓开口:“我从不留无用之人,只是此时,苏雪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我答应你,一旦我的事情办完,我自会将她交由你处置,绝不食言。” 他的表情满是诚恳。 罢了,便让苏雪再多活几日。 “你来的正巧,我正想去找你,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长陌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满眼的宠溺。 “和我来便知。” 跟随着长陌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连璇泺才发现,这处隐秘之地比玉门山要大上几近两倍。 这里四面环山,尽是蜿蜒曲折的分叉路,若不熟悉此地之人,恐走上一段路便会迷失。 他们停在了一处石门前,长陌将手放在了石门中央,随着一声巨石移动的声音,石门缓缓而来。 石门里面是一个冰洞走廊,连璇泺已经向里走了一段路,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这里是万年石冰洞,我专门打造的,石冰材质特殊,所以你不会感觉到寒冷。” 不知走了多久,走廊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一个巨大的冰潭映入眼帘。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长陌未出声,他抬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冰潭上一层薄薄的冰忽然裂开,从潭底缓缓升上一个形状类似于棺材的物体。 这是? 待棺材渐渐落地,连璇泺只听到长陌说:“这是魔尊的棺椁。” 魔尊? 已死的魔尊…… 难道是…… 她的娘亲? 第126章 魔族往事 这是一个冰棺,冰棺中躺着一个红衣女人,她像是安静的睡着一般,纤长的睫毛乌黑浓密,薄唇还带着血色。 连璇泺将手搭在冰棺的一侧,静静地看着她。 没错,这就是一直出现在她梦中,泣着血泪,告诉她犯了大错的女人。 “为何,她会在这里?” 当年魔族覆灭,魔尊战逍灵身死,她的尸身不知所踪。 原来,是在此处。 战逍灵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生下连璇泺后,身子虚弱至极,之力消耗了她几乎全部的灵力。 仙魔大战之前,她便将自己的后事,交给了当时才十岁的长陌。 连璇泺回头看了一眼长陌,内心五味杂陈。 都说她是之后,战逍灵是魔,那位神,又是何人? “我的父亲,是谁?” 沉默了良久之后。 “神界,火神。” 之后多余的话,连璇泺并未再问。 她静静地看着冰棺中的人,沉默许久。 她很美,美的动人心魄,相传当年三界第一美人便是战逍灵,包括凡人都会觊觎她的美貌。 若是她还活着…… 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何时?” 身后传来了长陌的一声叹息。 带她回到了大殿,长陌站在前尘往事镜中,以自身灵气开启镜面。 “你一看便知。” 镜中,是一个漆黑的夜,一个魔族打扮的人出现在画面中,他身着一件极为宽大的斗篷,几乎将他的脸全部遮住。 一个胡同内,他与另一个戴面具的黑衣男子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点了点头,便离去。 连璇泺皱眉,她总觉得这个戴面具的男子似曾相识,他的身影,无比的熟悉,可她一时竟想不起来那是谁。 镜中画面一转,天未亮,城中忽然传来数十人的惨叫声,这种画面,仿佛是当日的万花城。 城中老弱妇孺,青壮年无一幸免,血流成河,火光冲天。 所有死者身上均出现了魔族印记,而魔族,自然而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自从战逍灵继位,魔族安分守己,几乎无人再去随意作乱,可不知为何,事出突然,待魔族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六大修仙门派包围。 画面再次一转,来到了仙魔大战当日。 镜中出现的,是当时十三岁的寒忘舒。 他的脸还略显稚嫩,但是眼神却坚定,冷漠。 他与战逍灵对立而战,还未听到战逍灵说一句话,青渊剑已经刺进了她的心口。 “魔族妖孽,死不足惜。” 心像是揪起来一般。 连璇泺眉头不禁紧紧皱在一起,亲耳听到寒忘舒说出这句话,她只觉得如万箭穿心一般。 前尘往事镜随着战逍灵的身死,而灭。 画面断断续续,但是她也能够清楚地知道,事情的真相。 “为何不将这些给各大修仙门派看,这样岂不是能证明当年之事魔族是被陷害的?” 连璇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前尘往事镜乃是魔族圣物,用自家的东西证明自家的清白,你觉得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之人会相信吗?” 她看着漆黑一片的镜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她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呼吸有些急促,右手不自然的开始颤抖,她用左手狠狠地攥着。 见到她的模样,长陌将她的身子扳正,面对着自己。 “我寻了你十四年,颜儿,我明白,相比起魔族,那些修仙世家更加喜吸引你,但是,无论你去到哪里,和谁在一起,你身上流着的始终都是魔族的血液,这辈子都无法改变。寒忘舒是你的仇人,是我们魔族的仇人,哪怕他教化你十四年,哪怕你与他……” 长陌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你也不能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忘记,魔族不能白白覆灭,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集结当年有幸逃走的族人,他们都在等着你回来,回来带着他们重新建造家园,光复魔族!” 抬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长陌心痛地闭上了眼。 这些话深深地刺痛了连璇泺,她现在脑子已经无法思考。 她甚至想过,想过为魔族翻案,可还没等到她告知寒忘舒自己的想法,她的身份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见她久久发呆,长陌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魔尊之位本就是为你而留,如今你回来了,待我寻个日子,便将位子传与你。” 这是他日思夜盼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可连璇泺却摇了摇头,拒绝了长陌的提议。 “我要查明真相,还魔族一个公道,等一切事情真相大白了,这件事情,我们再议也不迟。” 长陌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连璇泺坚定的眼神,也只好作罢。 连璇泺被封为魔族圣女的事情很快便传开,如今的魔族,再也不是之前躲躲藏藏,生怕被人发现的过街老鼠。 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连起遂看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不语。 杯中的茶水早已泛凉,三大长老围坐在一起,也是无言以对。 过了许久,向来脾气暴躁的绝世长老忽然拍案而起。 “我早就说过,那个丫头迟早会惹出大麻烦!你们偏偏不听,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将她救回来!” “如今再这样说也已无济于事,现下我们该想办法如何应对。”辟谷长老幽幽说道。 几人再次陷入沉默。 “连丫头心性纯良,加上有竹眠这么久以来的教化,该是不至于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三清长老一直对连璇泺印象良好。 “这可说不准,魔族毕竟是魔族,再如何教化,身上也还是流着魔族的血。” “好了!都别再说了!” 连起遂忽然恼怒地吼道。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男人在一起也如此不安宁。 他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寒忘舒了,想必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是最大的。 寒忘舒站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一幅画发呆。 画中人正是连璇泺,她笑颜明媚。 伸手触碰画中人的脸,寒忘舒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氤氲。 魔族圣女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也从侧面打听到她正在追查当年魔族事件的真相。 将画卷起,他像是收起一件绝世珍宝一般将画放在了书架的隔层上。 近日修仙界都极为安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如今他与连璇泺有着同样的目的,或许,是时候该见一面了。 第127章 茗素楼。 距离上次从这里离开,已经过去半年有余。 连璇泺站在门前,厚厚的黑色狐裘斗篷紧紧的包裹住她。 她的眸子漆黑深邃,竟多了一丝寒气。 今日又是一个雪天。 抬眸,目光对上了正站在窗前的寒忘舒,他一如既往的素雅,淡然。 看到连璇泺漆黑如潭的眸子,寒忘舒微微一惊,但只是一瞬间,他恢复如常。 时隔半年,他还是如曾经那般,可是自己,早已与往日不同。 进入一个比较偏僻的包厢,连璇泺摘下帽檐,看到寒忘舒表情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怎么,几月不见,仙尊竟不认识我了?” 连璇泺唤他仙尊,他竟如此的不适应。 “仙尊今日约我出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坐在寒忘舒对面,她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吹着热气。 “你在追查当年的事情?” 寒忘舒看着她眉心愈发深红的印记,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仙尊莫非要助我?” “你大可无须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连璇泺嗤笑。 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如今变得形同陌路,乃至仇视,她笑自己,笑自己仿若一个傻瓜一般。 “我不喜欢绕弯子,想必你也知道,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放下手中的茶杯,连璇泺抬眸,盯着他的眼睛。 “若我说我助你……” 话未说完,连璇泺突然一笑。 “还真让我猜对了?仙尊你要助我找寻当年的真相?” “不仅仅是你,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璇泺不解,明明是他带着仙门去屠尽魔族,明明是他不分清明皂白便将她的母亲置于死地,明明是他颠倒黑白,不听一句辩解便痛下杀手,他如今怎么还能顶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这里告诉她,他想知道真相? “仙尊大人,你这样做,可否是承认你当年错了?” 她起身,走到寒忘舒面前。 她想看看,好好看看这个她叫了十四年的师尊,是如何鬼话连篇的! “我只是想查明真相,还魔族一个真相。” 若不是看到前尘往事镜中的一切,她差点儿就相信了。 差点儿相信他的正义,差点儿相信他的大义凛然。 “那为何当年不查明?如今倒是想起来。” 连璇泺的眸子深不见底,寒忘舒突然觉得,她变了,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连璇泺了。 “泺儿……” 轻轻闭了闭眼,连璇泺微微吐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她重新坐回桌前,拿起已经微凉的茶杯。 “这是我们魔族的事情,就不劳仙尊费心了。” 喝完一杯凉茶,连璇泺起身,正要将檐帽带上,寒忘舒忽然在她身后开口。 “你在恨我吗?” 抚在斗篷上的手微微一顿,连璇泺侧了侧头,但并未回身去看他。 “我恨你什么?恨你杀我母亲,屠我族人?还是恨你将我收留,拜入你门下做仇人的徒弟?” 寒忘舒站在原地,他的双脚仿佛绑满沙袋一般,无法动弹,他想走到连璇泺身边,却发现怎么也迈不出第一步。 “我曾经是说过,我不后悔做你的徒弟。” 她停顿住,缓缓转身。 “是我食言,你怨也好恨也罢,对我来说说已经无所谓,我今日来赴你的约,是最后一点情分,今日过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道不同不相为谋,好自为之。” 说罢,连璇泺转身,她走到门前伸手去推门,却发现怎么推,两扇门都丝毫不动。 她意识到什么,再次转身时,一个高大的影子已经欺身压了上来。 寒忘舒将她抵在门上,鼻尖已经蹭到了她的额头。 “你,你干什么!” 伸手去推他,却被寒忘舒一把抓住,按在门上不得动弹。 “怎么?堂堂紫月仙尊恼羞成怒竟想轻薄于我?” “你学会梳头了吗?” 寒忘舒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一时语塞。 见她不回答,寒忘舒忽然自嘲一笑。 “原是我想得太好,自始至终,这都不过是一场幻境罢了。” 他松开连璇泺,像之前一般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泺儿……对不起。” 心跳仿佛停止一般,连璇泺微微抬眸,对上了寒忘舒的眸。 受伤,心痛,不知所措,无助,她真的忍不住,忍不住想去抱抱他。 手心里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清醒,她不可以对他心软,不可以! 她推门而去,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寒忘舒才走到窗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发呆。 像是树木失去了土地,河流干涸不已,寒忘舒的心正在慢慢萎缩。 雪花打在连璇泺的脸上,她微微将眼眯起,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座已经渐行渐远的茶楼。 那抹白色的影子似乎还屹立在窗边,孤傲,清冷。 寒忘舒,我们回不去了,这辈子,永远也回不去了。 大殿上,长陌看着手中的雾珠,中间那抹红色的光点已经从最初的指甲盖大小涨到了苹果般大小。 他本满脸的满意之色,可是却发现光点忽明忽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 顺手拿起手边一个透明的琉璃瓶,瓶中装着半瓶鲜红色的液体,他缓缓将液体倒入雾珠中,雾珠瞬间散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长陌闭上眼睛,待光芒消失,他睁眼,看着空空如也的瓶子,对身旁的魔仆说道:“去吧。” 将瓶子交给他,魔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了大殿。 死牢内,乐正殇收到了长陌派人送来的琉璃瓶,他看了一眼牢中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苏雪,对着魔仆挥了挥手。 牢门开启的声音已经成了苏雪的噩梦,每每听到此声,她便蜷缩着向墙角退去,奈何她双手被铁链所牵制,根本退不了多远。 她颤抖地看着乐正殇手中的琉璃瓶,声音几乎是恳求。 “求,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一下长陌,求求你……” 乐正殇摇了摇头,他很唏嘘,谁能想到当初风头无两的苏大小姐,如今却变成这一副鬼样子。 “魔尊他不想见你,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少说一个字,便能节省一些体力。” 将琉璃瓶的盖子打开,苏雪将头几乎缩进自己的前胸中。 “不要,求你了,不要……” 这半年以来,长陌每两日便将琉璃瓶送来,乐正殇则会负责取苏雪身上的血,用来浇灌雾珠,增加连璇泺体内的魔性。 雾珠中的红色光点便是连璇泺的之力,之力一旦到达一定的程度,便会进入宿主体内,而想要之力快速达成,则需要最纯正的魔族血统,日日浇灌,苏雪自然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娘亲虽是魔仆,但却是魔仆中血统最纯正的。 在苏雪痛苦地哀嚎当中,琉璃瓶被灌满。 她眼窝深陷,眼珠突出,张着大口久久不能合闭。 乐正殇摇了摇头,走出了死牢。 第128章 夜潜魔族 连璇泺回到大殿,便看到了一直在等待她的长陌。 看到她的第一眼,长陌便投来一个微笑。 似乎,他从未与自己发过火,哪怕这次她一意孤行的要去见寒忘舒。 这段时间听他说了不少儿时的事情,虽然她的记忆还是时有时无,但长陌仍旧不厌其烦的为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 长陌抚着她的发丝,声音轻柔。 “怎么了?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 连璇泺有些尴尬的躲开了他的手。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那晚......我离开玉门山的那晚,为何我缺失了一段记忆?” 长陌将手放下,背在了身后。 “什么记忆?” 他明知故问道。 看着长陌深不可测的眸子,连璇泺将接下来想问的话全部咽回肚中。 她只记得当时被所有人围在中央,寒忘舒在她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再回过神来,星月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她只隐隐约约的记得,寒忘舒受伤的眸子。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报!” 一个魔司走进大殿,跪在大殿中央。 “何事?” “禀魔尊,卷云谷的人已经潜入。” 长陌只是微微一笑,对他挥了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待魔司退下,连璇泺问道:“卷云谷潜入,你为何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 长陌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语气风轻云淡。 “你说的不错,我是早已知晓,颜儿,你便等着好戏开场吧。” 看着长陌意味深长的笑容,连璇泺觉得身后一阵寒风袭过。 夜晚,周泽吾带着卷云谷弟子夜探殿,他们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进入了魔界之地,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只是觉得魔族之人疏于防守,才让他们有机可趁。 夜晚的魔界漆黑一片,周泽吾凭借着烛夜蝶的指引,找到了连璇泺的寝殿。 “这魔族也不过如此么?” 周泽吾洋洋得意。 长生崖那娘们贪生怕死,不肯与他一起潜入魔界杀了连璇泺,女人就是女人,永远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周泽吾轻蔑的一笑。 “你们几个,去前面探探。” 他指挥着身后的几个弟子,自己却躲在人群中间。 见前方毫无动静,其中一个弟子在身后说道:“师傅,这里如此寂静,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能有什么陷阱?” 周泽吾用一副似乎很了解魔族秉性的口吻说道。 “你以为他们魔族都是什么大智若愚的人吗?若是如此,当初又怎么会灭族?” 身后忽然没了声音,周泽吾却还在一脸兴致勃勃的讲着当年的“壮举”。 “当年的魔尊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她懂得什么?魔族之女生子第四年也是最薄弱的一年,如此好的机会我们又怎么会放弃?还是要多亏了玉门山,否则仅凭我们,也是无法将魔族尽数毁灭的。” 身旁寂静的可怕,周泽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转身,长陌幽冷的眸子出现在他眼前。 “是么?” 声音好似万丈冰窖般寒冷,周泽吾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废物。” 踹了他一脚,长陌对着暗处说道:“怎么样,都听到了吧?” 连璇泺的脸的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她盯着地上的周泽吾,恨不得将他立刻大卸八块,挂在墙头,风干七天七夜。 “像这种草包,不知如何当上的一派之主。” 命人将他拖了下去,又将周围的卷云谷弟子打扫干净,长陌走到连璇泺身边。 “当年魔尊本无心争斗,可他们修仙之人却打着为世人除害的名义,犯我家园,害你我流离失所,你可知,那场仙魔大战中,死了多少手无寸铁的孩童?” 连璇泺脑子忽然闪过一幕幕破碎的画面。 她头痛欲裂,双手抵在脑前,不住的摇着头。 见她如此模样,长陌内心充斥着一股喜悦之情。 快了,就快了! 他等了十四年,盼了十四年,如今离他所想所愿,只差一步! 大殿中,那颗红色的雾珠越发的红亮,它闪着刺眼的光芒,似是要冲破最后的束缚。 死牢内。 连璇泺盯着周泽吾那一脸因为惊恐有些褶皱的皮囊,走进他身边,用手中的短刀抬起了他的下巴。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划过。 “你,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很能耐吗?当初送我去善恶台的时候,不是很巧言善辩吗?怎么如今怕成这幅鬼样子?” 周泽吾的双腿止不住的颤抖,他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盯着连璇泺的眸。 感觉要被她的眼神撕碎. “你,你知不知道你此举,便是,便是与修仙界为敌!你,你若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好一个既往不咎! “若是周谷主放了我,我岂不是要向你磕一个大响头,感谢您的不杀之恩不可?” 短刀的尖刃已经抵在了周泽吾的喉咙上,再深一分,便会刺进他的皮肉中。 连璇泺的眼神有些许慵懒,可她内心却是极度的兴奋,是一种病态的兴奋,莫名的兴奋。 她想要将刀刺进周泽吾的喉咙内,想挑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想废了他的武功,甚至于,想将他做成人彘! 她恨,恨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渣,恨这些伪装成圣人的刽子手! 她居然还在修仙界生活了那么久,居然还拜入自己仇人的门下,做了他十四年的弟子,喊了他十四年的师尊! 往日的一幕幕重现心头。 战逍灵死在寒忘舒的青渊剑下,她被长陌死死的拉住,捂着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家园变成一片灰烬。 她远远的便听到了那群人的欢呼声,像是取得了一场胜利一般。 刺眼的笑容,永远刺痛着她。 她想起来了,想起自己被追杀,想起与长陌分开,想起小小的自己被周泽吾以及赶来的其他修仙弟子围在悬崖边,想起了自己一脚踩空,跌入深渊。 她坠落的的那一刻,甚至还能听到周泽吾在大喊着。 “找到她,绝对不能让她活着!” 如今,看着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的周泽吾,连璇泺大感痛快。 “周谷主,我如今不想放了你呢,我还想略施小惩罚,让其他修仙门派看一看,如今敢动我魔族人的一根手指头,是何下场,我很需要周谷主,配合我完成这场表演呢。” 连璇泺的笑容异常渗人,周泽吾磕磕巴巴的,终是再未说出过一句话。 走出死牢,星楼坐在一旁的石桌前,看到连璇泺沾满鲜血的双手,她愣了愣,随后急忙上前。 “你没事吧?” 她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确认连璇泺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连璇泺表情阴郁,在看到星楼的那一刻,才稍稍变了变模样。 “我没事,你怎么还在此处?” “我只是担心你......” 本能的想去用拉她的手,却在看到自己的满手鲜红的那一刻,连璇泺缓缓将手放下。 “没事了,回去吧。” 她声音很轻,很轻。 轻到风一吹,便没了声响。 第129章 归还周泽吾 后来才知道,当时连璇泺手上的血迹,来自于周泽吾。 而周泽吾,则被做成了人彘。 是她亲手砍了对方的胳膊腿,场面血腥,连牢内的魔仆都没忍住,趴在墙角边呕吐了起来。 星楼呆滞的坐在床上,想起那日看到连璇泺手上的血迹,她也忍不住干呕。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衣衫在星楼手中逐渐变得褶皱不堪,她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衣物,快步离开。 看到星楼的那一刻,寒忘舒是有些吃惊的,不过转念一想,她来找自己,定是连璇泺出了什么事情。 “泺儿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残暴,心狠手辣,若是放在之前,她定不会做出这么狠毒的事情。” 听到周泽吾被做成人彘的事情,寒忘舒紧紧咬着牙,他一直相信连璇泺虽然有着魔族的血统,但是她心性纯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 “仙尊,现在可能只有你,能帮她了,我不想她一步一步的越陷越深。” 星楼语气带着一丝恳求,她的感觉告诉她,若是不能将连璇泺拉回来,日后,定会发生更加可怕的事情。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这时,姜姜忽然飞了进来。 她身子变小,既没人拦她也不会有人发现她。 “姜姜?你怎么来了?” 姜姜气喘吁吁的落在了星楼的肩头。 “不好了,泺儿将周泽吾挂在了梦兰镇的城墙上了!” ?! 寒忘舒大惊,她这样做,必然会引起整个修仙界的恐慌,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此时的梦兰镇,早已乱作一团,有胆子大的,就站在离城墙不远处,好奇的看着被挂在上面的周泽吾。 胆子小的,则是躲在屋内,不敢出来。 “娘,那是什么呀?” 稚嫩的孩童指着城墙上的坛子问道。 妇人捂住孩童的眼睛,急忙走远。 “小孩子不该看的别看,小心晚上做噩梦!”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城墙上站着的黑衣女人。 “那个人,好生眼熟,怎么那么像玉门山的连姑娘?” “啊?不会吧!” 看着城墙下议论纷纷的百姓们,连璇泺坐在城墙边上,百无聊赖的向下看着坛中的周泽吾。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远远的她便看到了御剑而来的寒忘舒,身边居然还跟着星楼。 连璇泺皱眉,她怎么在这儿? 再向后望去,大批的修仙者缓缓而来。 “泺儿!你......” 星楼欲言欲止,但是看到连璇泺的表情她却无法开口。 连璇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对她说了几个字。 “我们回去再说。” 看着被挂在城墙上奄奄一息的周泽吾,众人大惊失色,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周泽吾眼睛血肉模糊,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他张着大口,却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是已经没有了舌头。 被做成人彘,挖眼拔舌,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寒忘舒看到连璇泺一脸的风轻云淡,忍不住质问。 “你为何如此残忍?!” “我残忍?” 连璇泺望着身下的周泽吾,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你们当年屠尽我魔族的时候,就没觉得太过残忍吗?这个老家伙半夜潜入我寝殿,想杀我,试问我做了何等事情要你们这么费尽心思想我死?” 她的眸子微微泛红,星楼咬住下唇,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趁着我母亲产后最虚弱的一年攻进魔族,杀我族人,孩童都不放过!寒忘舒,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如今落得如此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 连璇泺站起身,几乎与寒忘舒平视。 “我能留他一条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三番五次想我死,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紫月仙尊,你很清楚不是么?今日我将他还回来,是给你们一个警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若你们再无事找事,我不介意将当年的仙魔大战,再重新上演一次,届时看一看男,是你们毁我,还是我毁你们。” 说罢,连璇泺看着站在城墙下的星楼,一句话未说,拂袖踏剑而去。 星楼暗自捏了一把汗,现在的她,已经开始有些惧怕连璇泺了。 “怎么办啊,我好害怕......” 姜姜躲在星楼的怀中,有些瑟瑟发抖,不仅仅是星楼,就连平常大大咧咧,只会吃喝的姜姜都感受到了连璇泺的巨大变化。 她到底该怎么做...... 看着她远去,寒忘舒身体僵硬,他仿佛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魔界大殿中。 星楼紧随连璇泺而归,她站在大殿中央,双手有些紧张的交叠在一起。 “为何?” 连璇泺转过身,看着星楼的眼睛。 “为何你要背着我去找寒忘舒?你和他说了什么?” 星楼眨着双眼,底气不足。 她明白,现在连璇泺与修仙界的关系如履薄冰,她背着连璇泺去找了寒忘舒,对她来说,就相当于与背叛无异。 “我......” 星楼欲言又止。 “你找他,是想让他来劝我,不要行恶事,不要伤害那些人是吗?” “不是的,泺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呢?” “什么样子?” 连璇泺一步一步的逼近星楼,逼得她不得不向后退去。 “我变成什么样子?以前的我任由他们欺负,将我推入狩猎门我都不能反驳,若不是我命大,早已命丧黄泉!星楼,你不是没有看到他们对我是一幅怎样的嘴脸,你怎么能说我变了呢?” 连璇泺很是心痛,她将星楼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不能将阿芜带在身边已经是遗憾至极!,如今连她都要背叛自己吗? “泺儿,你这样做矛盾只会越来越深!” 她想唤醒连璇泺,唤醒她的良知。 “现在对我来说他们的想法已经无所谓,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便是他们不犯我,我绝不会去招惹他们,至于他们......若是还想来,那我便奉陪到底!” 连璇泺眸底中的恨意越来越深,星楼的心一沉。 她缓缓闭上眼,泪水划过她的脸颊。 “此事便作罢了,星楼,日后,要远离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白了吗?” 星楼点了点头,再次看向连璇泺的那深不可测的眸子。 xs7.com 周泽吾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修仙界,尤其是卷云谷,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们现在群龙无首,只剩下几个资历还算不错的弟子在撑着。 被做成人彘的周泽吾已经被安顿在了他自己的屋子内,无人敢靠近。 卷云谷议事厅内,众弟子面面相觑,神色皆透露着恐惧,师傅已然是个废人了,现在能仰仗的,也只有他们的三师兄了。 大弟子与二弟子皆在此次偷袭魔族的行动中殒命,剩下的三弟子资历平平,平常尚且说不上一句话吗,更别说现在处在这种关键时期。 现在唯一能主事的便是老四贺乘,他站在曾经周泽吾所站的位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师弟师妹们。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若是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得到一丝颤抖。 “师傅如今遭奸人所害,我们师兄弟们要团结一心,切不要离了心才好!” 人群中一个小师妹颤颤巍巍的说道:“师,师兄,如今我们,该,该怎办啊?” 此话一出,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如今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卷云谷已经算是彻底废了,虽然还位列六大门派,但是气数已尽。 贺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或许......” 一旁的老三乔辛忽然说道。 “我们可以去投奔玉门山,这是我觉得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虽然大家都觉得乔辛软弱不堪没有骨气,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办法,是现在卷云谷唯一的出路了。 看着眼前乌泱泱将近有几百人的庞大队伍,连起遂揉了揉眉心,对身旁的连骏南说道:“阿南,你先去安排了吧。” 连骏南却是不肯。 他们玉门山又不是难民营,任谁来都收吗? “爹,我们玉门山又不是收留那种难民的地方,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这分明就是不留不罢休的态度,你真的要?”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连起遂制止。 “如今卷云谷遇到如此大的变故,我们同为修仙者,必是要互相扶持,再者说,这是泺儿做下的事情,身为她的家人,我们总该做些什么才对。” 连骏南沉默半晌,微微点了点头,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安顿好了所有人。 而周泽吾,早已经在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卷云谷内,断了气。 一时间,曾经风光无两的卷云谷,随着弟子的相继离去,成为了一座废谷。 大殿内,连璇泺半坐在椅上,神情慵懒的看着面前正在吃果子的姜姜。 她看着姜姜满嘴的狼狈,忽然失笑。 被她的笑容吓得一个激灵,原本已经塞进口中的果子忽然掉了下来。 连璇泺有些失神的看着姜姜。 “现在的我,很可怕吗?”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无形中透露着一丝威慑力。 姜姜磕磕巴巴的话,已经告诉了她的=答案。 现在的自己,很可怕。 从前姜姜最爱粘着自己,可现在呢,她似乎,更喜欢星楼一些。 说起星楼,自从那日她们不欢而散之后,她们已经五日未曾见面了。 默默叹了一口气,这样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自己主动去找她吧。 这么想着,连璇泺已经来到了星楼的寝宫前。 她站在这扇大门前,久久未动。 姜姜趴在她的肩头上,不解地问道:“泺儿,为何不进去呢?” 进去之后,又该说些什么呢? “星楼姐姐这几日的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问过她好几次,她都只是说没有大碍。” 耳边传来了姜姜略带担忧的声音。 谁料到姜姜的话音刚落,她们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星楼的声音。 倒地声,还有轻微的呢喃声。 连璇泺推门而入,发现星楼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右手紧紧捂着心口,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领。 “星楼!” 感觉到她体内的真气乱窜,连璇泺急忙将她扶正,就地而坐,为她梳理真气。 姜姜则是落在了星楼的怀中,担忧的看着她。 体内瞬间舒服了许多,星楼缓缓睁开眼,看到姜姜躲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她挤出一个微笑,轻抚了下她的头顶。 “没事了。”星楼的声音虚弱,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连璇泺。 真气归位,连璇泺将她扶起,坐在床榻边上。 “是妖丹凝结出了问题?” 星楼点了点头,但很快说道:“没事的,可能是妖丹离体太久的缘故,过段时间便会好了。” 连璇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坐到了星楼身边。 “你身子不舒服,为何不告诉我?你妖丹损失,皆是因为我,你让我......” 内心的愧疚一涌而上。 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变化有多大,她有时也想去控制自己,但是去无济于事。 难不成真的因为自己的是魔族血统,所以才会在之力显现之后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看出来她心里的不安与自责,星楼握住了她的手。 “你无须自责,我也实属不该,既然你已经与修仙界划清界限,我自然该是与你站在一条线上。” 连璇泺眼眶泛红,将头靠在了星楼的肩头上。 另一边,长陌看到雾珠的红光再次忽明忽灭,他眉头紧蹙,将雾珠收起,快步走去了死牢。 他看着已经濒死的苏雪,毫无表情,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与他毫无相关的人。 他们一起走过了十多年,苏雪看着曾经让她感觉到无比心安的脸,自嘲的笑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取我的命的吗?” 苏雪面容消瘦,只剩下皮包骨。 她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呼吸微弱,声音极其缥缈。 “留着你还有用,我怎么舍得让你死的这么早呢?” “呵......” 苏雪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这个男人,可怕的很。 她的大腿还在缓缓地流着血,长陌半蹲下,雾珠浮现在他的手掌心中,缓缓地转着圈。 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竟然飘在了半空中,全部被雾珠吸走。 原来长陌隔三差五派人来取她的血,便是用来将养这颗雾珠。 “这,这是什么?” 长陌心满意足地看着渐渐恢复正常光亮的雾珠,竟然对苏雪如实相告, “既是用的你的血,那我便告诉你,这是雾珠,颜儿此时的之力还未完全激发,需用雾珠来加持,而纯正魔族之血,会加速雾珠的力量,这样,颜儿的之力便可以加速激发,我们魔族问鼎仙界,便指日可待!” 他居然将自己当成是一个工具! 在得知他骗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能够想到! 第131章 投奔 玉门山。 夜晚,阿哲悄悄的来到竹夜晚林,他确认四下无人之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幅画像,展开,放在了寒忘舒面前。 “确定是他?” 寒忘舒皱眉,看着画中满脸疤痕,表情狰狞的男人。 “没有错了,就是他,他这些年隐藏的很好,不断的换地方隐居,这次大约是听说了卷云谷的事情,想来查探一番,才留下了蛛丝马迹。” 阿哲跟了此人七日,他很狡猾,有几次险些差点跟丢,也不知道是不是卷云谷的事情对他影响颇大,他露出了许多马脚。 寒忘舒看着画像中的人,眸子中透出一丝寒意。 就是此人,当初置魔族陷入险境,依照阿哲的说法,当初魔族的事情,很有可能与卷云谷有关,但是现在周泽吾已死,暂时无法考究。 他躲藏这么多年,看来是很想活着,寒忘舒暗暗吩咐阿哲,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带回玉门山。 袋阿哲离开竹夜晚林,寒忘舒站在窗前,看着天上月亮,脑中浮现着连璇泺的脸,久久不能忘怀。 再等我一下,一下便好,我定会让整件事情,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三日后,当初叛逃出魔族的人,被阿哲秘密带到了玉门山。 他畏畏缩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袋上包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坐在他面前的寒忘舒。 “你,你们是谁?要,要做什么?”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态,语气也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寒忘舒很难将他与当年屠遍修仙界百姓的人联想在一起。 “你可还记得你当年所做之事?” 寒忘舒的声音刚一落地,他的身子便颤抖起来,似乎是很害怕有人提到这段往事。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头上蒙着的布险些掉落,他慌慌张张的急忙又将自己遮的更严实了一些。 这时,竹夜晚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寒忘舒示意阿哲前去开门,不一会儿的功夫,简少与莫剑前后脚走了进来。 “便是他?” 看到此人的第一眼,莫剑也和寒忘舒是一样的想法,无论怎么看,他这股畏畏缩缩的样子吗,都不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 简少围着他走了一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雷木,十四年前,曾是魔尊战逍灵手下最为信任的副将之一,在那场仙魔大战之中凭空消失,若是我们没有猜错,你便是那个导致魔族灭族的罪魁祸首吧?” 简少摇着手中的扇子幽幽地说道。 雷木一惊,他忽然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是的,当年,当年并非我有意为之!” 在众人的逼问下,雷木才缓缓道出当年的实情。 他虽是战逍灵手下的副将,但是怎么也比不过长陌的父亲,他本就心胸狭隘,每日想着如何能替代他,就这样,他陷入了周泽吾的圈套。 周泽吾假意告知他若是他能在战逍灵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定会获得她的青睐,就这样,鬼使神差,他杀了修仙界的百姓,本想着好好在战逍灵面前表现一番,却没想到引来了仙魔大战。 他落荒而逃,在逃跑当中,不小心被烧伤了脸。 魔族已毁,他无处可去,本想着去找周泽吾,哪成想周泽吾翻脸不认人,后来他才知,这一切都是周泽吾想要勾起仙魔大战而设下的圈套。 “除了他,还有谁?” 寒忘舒忍着怒火,死死地盯着他。 “还,还有长,长生崖......” 一阵扇子合并的声音传来,简少不禁感叹道:“周谷主真是好心机啊。” “可是,周泽吾为何想要置魔族于死地,我记得,他们似乎并无交集才对。” 莫剑提出了疑问。 寒忘舒久久未说话,他看了一眼雷木,才缓缓开口。 “这一切,怕不是为了泺儿体内的之力。” 简少与莫剑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泽吾野心勃勃,想要得到之力统一修仙界与魔魔族,岂料连璇泺被人带走,杳无音讯,他的计划落了空。 最后,他还是死在了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上。 “我需要你,随我去一趟魔界,将当年的事情全部讲清楚。” 雷木震惊地看着寒忘舒。 “公,公主真的回来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痛苦中,他害的自己没有了家,害的自己的族人惨死,害的公主下落不明,他依稀还记得,公主出生的时候,他还抱过她。 若是能在公主面前谢罪,也算是偿还了自己的一些罪过。 雷木缓缓点了点头。 寒忘舒的手紧紧握拳,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竹夜晚林彻夜灯火明亮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悄悄下了山。 大殿内。 连璇泺一脸愁容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她近日愈发地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乱窜,难受的很。 手下的魔仆来报,有一个修仙打扮的女子,想要见她。 修仙打扮的女子? 这么晚了,会是谁? 看到来人之后,连璇泺先是一惊,随后笑意浮上眉梢。 “泺儿!” 阿芜看到她,急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阿芜?你怎么来了?” 将近一年的时间未见,连璇泺现在的身份特殊,想要见她一面,还着实有些不方便,没想到,她居然自己找上门了。 “泺儿,你可好?”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连璇泺,见她此时的表情,连璇泺一眼便能感觉出来她在玉门山,似乎不太好。 “阿芜,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拉着阿芜来到寝殿,坐下与她慢慢细谈。 “泺儿,你能不能,也收留我?我不想,在在玉门山待下去了。” 连璇泺皱眉。 “到底发生了何事?” 自从连璇泺走后,星楼也随之消失,她与连骏南的关系进入了冰点。 前段时日,她趁着连骏南醉酒,向他告白,没想到连骏南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 自此之后,她与连骏南便再未说过话。 她每日在玉门山内心煎熬,今日,终是没忍住,才来找了连璇泺。 “星楼她,是不是在你这里?” 连璇泺点了点头。 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是星楼未曾告知她自己与她之间发生过得事情。 “阿芜,你若是在玉门山待的不痛快,尽管来我这里,我永远会欢迎你。” 听她这么说,阿芜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第132章 决裂 星楼坐在饭桌上,看着多出的一个人,毫无胃口。 这是她和阿芜自上次对峙后第一次见面。 她很好奇,两人上次有过那么不愉快的经历,面对星楼,她居然还能吃得下饭,而且吃的很香,她似乎胃口大开。 “以后阿芜便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消息,星楼先是一愣,随后问道:“那玉门山那边......” “不需要去考虑他们,阿芜与我自小一起长大,她既然想随我,那我自然不会有拒绝的道理,至于那边......” 连璇泺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我们与他们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阿芜垂眸,随后看了一眼星楼,眼中满是挑衅的神色,但是在连璇泺看向她的一瞬间,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去唱戏可惜了! 星楼心中暗暗想着。 饭后,星楼本想先回去休息,可没想到被阿芜懒拦住了去路。 “你做什么?” 阿芜绕着她转了一圈,脸上似笑非笑。 “怎么,我们好久未见,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罢了。” “我与你没什么旧好叙的。” 想绕开她,没想到阿芜却一个健步再次挡在她面前。 “你到底要做什么?” 星楼有些恼怒。 “这些日子你霸着泺儿已经很久了,既然我来了,便不想看见你,我希望,你可以离开。” 星楼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如此之大?她以为曾经是以为连骏南,所以她才离开玉门山,可没想到她到了魔族,阿芜居然也不放过她。 “你做梦,我是泺儿亲自找人带回来的,你呢?自己恬不知耻的跑来也就罢了,你是以何身份来对我如此说话的?” “我与泺儿一同长大!” 星楼的话有些刺痛她,不错,这些日子以来,连璇泺根本没有主动去找过她,以至于她刚到这里的时候看到星楼,甚至有些愤怒。 “那又如何,我等了她三世,好不容易这一世她安然无恙,我绝对会守在她身边,我哪儿也不会去!” 阿芜忽然抬起手,当巴掌快要落在星楼脸上的时候,一股灵力乍现,阿芜被击退几米之远。 “谁?” 一道熟悉地身影从暗处走来。 “叶平修?” 星楼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抛来一个眉眼,叶平修走到星楼身边,看着一脸惨白的阿芜。 “哪里来的?敢在魔界地盘撒野?!” 男人周身散发的强大气息让阿芜后退几步,见此时不宜再生事,便拂袖离去。 “你为何在此处?” 星楼眉头紧蹙。 “好久不见啊,小花妖。” 叶平修居然将手放在了星楼的头顶上,有些宠溺地揉着她的发丝, 将头一侧,躲开了他的触碰。 只见叶平修屈身上前,嗅了嗅。 “妖丹新结?” 星楼向后退了几步。 她的动作搞得叶平修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我不会再要你的妖丹了,再说一颗新结的妖丹,对我而言没有用处。” 警惕地看着他,星楼再次问道。 “你到底为何会在此处?” 叶平修耸了耸肩,将双手背在身后,边踱步边说道:“你不必纠结这个问题,你只要知道,我与你们是一样的,便好。” “平修。” 长陌忽然出现在暗处,唤着叶平修的名字。 原来,是他的朋友。 “我就不奉陪了,日后,我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再见,小花妖。” 说罢,叶平修与长陌并肩而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星楼微微眯起双眼。 “果然,我就说她不是普通人。” 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红色雾珠,叶平修饶有趣味地说着。 “什么时候开始?”他又看了一眼长陌。 “很快,不急。” 长陌轻抿了一口茶,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快,整个修仙界,便都是他们的了。 几日过后。 连璇泺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中提及,寒忘舒等人已经找到了当年背叛魔族之人,如今正押在玉门山。 握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她将信放在了烛火上,看着火焰一点一点的将信吞噬。 玉门山前,连璇泺看着曾经长大的地方,一丝哀伤涌上心头,但是很快变消失。 守门的弟子看到连璇泺,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说道:“师姐!你回来了?” 但是看到连璇泺的一身打扮,以及她额间的印记,心中的热情被浇灭了半分。 “紫月仙尊呢?我要见他。” 小师弟面面相觑,随后恭敬地说道:“师姐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 听到连璇泺的到来,寒忘舒立刻出门相迎。 “泺儿!”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连璇泺面不改色,只是平静地问道:“听说仙尊捉到了当年背叛魔族之人,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原来她知道了。 “我正想去找你说明这件事情,他现在在玉门山的牢内,有人看管,很安全。” “带我去。”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个人,亲口问问他,到底为何这样做! 带着她来到牢内,他们才发现,雷木早已身亡,连看管他的弟子们,都无一幸免。 寒忘舒大惊,他昨日还来过,人分明好好地! 连璇泺急忙上前查看,雷木的身子早已僵硬凉透。 “寒忘舒......这就是你所说的很安全?!” 寒忘舒上前查看一番,发现他身上并无外伤,但是他的皮肤干瘪,眼睛凹陷,一副惊恐的样子。 “他是被吸取精血而亡,玉门山,没有人会这种功法。” 会这种功法的人,只有魔族。 “你什么意思?人在你玉门山死了,如今还要推在我魔族头上吗?” 连璇泺有些怒火,星月剑乍然出现,抵在了寒忘舒的脖子上。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连璇泺眼眶泛红,她心中的恨意已经越来越浓,虽然对寒忘舒还有感情,但是她现在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她第一次离真相如此之近,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泺儿,这之间定有隐情,你待我......” 寒忘舒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刺进体内的星月剑,眉头紧蹙,看着连璇泺。 她的眼中毫无感情,满是恨意。 “泺儿......”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剑又深了几寸。 “寒忘舒,你杀我母亲害我族人,如今唯一的证人也死在玉门山,你告诉我,有何隐情?你杀我母亲毁我家园,又有何隐情!?” 第133章 此时的玉门山,早已经乱作一团。 当寒忘舒捂着伤口与连璇泺从牢内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长陌与叶平修双双而立,站在玉门山门前,而在他们面前,之前守门的两个弟子,也早已倒在了血泊当中。 连璇泺的脑子“嗡”地一响,她张口想要说什么,便看到寒忘舒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与我在牢内拖延时间,便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 他的伤口痛,可是现在更痛的,是他的心。 连璇泺摇着头。 “不是的,不是......” 她从未想过要做对玉门山不利地事情。 门内的长老皆聚集,准备应对这场大战。 看到连璇泺的那一刻,绝世长老再次恶狠狠地说道:“这个丫头,早就该一刀砍了她,也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看到了连璇泺的那一刻,连起遂一脸心痛的表情,难道他玉门山,终是要毁在他的手里吗? “颜儿,过来。” 长陌伸出手,连璇泺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空洞,向着他缓缓走去。 “泺儿......” 寒忘舒看着连璇泺走到长陌身边,他忍不住对着长陌喊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长陌的手拂过连璇泺的发丝,将她的发丝夹在手指间,轻嗅着。 “寒忘舒,就算你当年杀尽魔族又何妨,现在还不是落在我们手上?今日,我便让你死在你最爱的徒弟手中!” 雾珠忽然出现在长陌手中,他绕到连璇泺的身后,将雾珠缓缓推进了她的体内。 连璇泺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痛苦,她的眸子一瞬间变成了红色,眼底的恨意渐浓。 附在她的耳边,长陌轻声地说道:“你的仇人就在眼前,杀了他,便能报仇,杀了他,你的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去吧,颜儿......” 连璇泺手中的星月剑逐渐泛出红色的光芒。 “泺儿!” 他试图想唤醒连璇泺的意识,但是毫无成效。 魔族大部队已经全部攻了进来。 寒忘舒看着一脸骄傲的长陌,天衍琴应召而出,琴声中混杂着琴弦,向着长陌而去。 一阵琴弦与剑的撞击声传来,只见连璇泺上前,为长陌挡住了天衍琴的攻击。 “颜儿,杀了他。” 听闻此话,连璇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寒忘舒,忽然,她一个飞跃,冲到了寒忘舒的面前,不由分说地便拿剑刺向他。 星月剑上,还沾染着寒忘舒的血迹。 星楼急匆匆地赶来,看到玉门山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心里一紧,毫不犹豫地跑了上去。 连骏南脸上沾染着几滴血迹,他眼睛有些泛红,竟未注意到身后一个敌人的偷袭。 “阿南小心!” 星楼体内的妖丹还未完全凝结,功力在连骏南之下,她眼见魔军的剑就要刺进连骏南的身体,一个健步上前,挡在了连骏南身后。 血肉模糊的声音传来,连骏南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闷哼声。 他回头,看到一支利剑刺穿星楼的心口。 “星楼!” 连璇泺忽然睁开眼睛,她呆呆地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思绪还停留在不久前,她看到星楼尸身的那一刻。 一行泪水流下,打湿了枕。 她艰难地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距离此次大战已经过去了将近半月有余,星楼为了救连骏南,死在了他的怀里。 尸身被连骏南带走,不知去了何处。 连璇泺靠在床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顾不上穿鞋便跑了出去。 寒潭洞中,寒忘舒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棺之中,那么淡然。 赤裸着脚,连璇泺跪在冰棺旁,伸手去触摸他那张冰冷的脸。 “师尊......” 她忍住泪水,继续说道:“师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寒忘舒紧闭的双眸在告诉她,他已经死了。 那日,长陌的剑狠狠地刺进了寒忘舒的心口,灵力消散,天衍断裂。 最后一刻,连璇泺恢复了神志,可是见到的,却是寒忘舒与星楼的尸身。 长陌为了控制她,居然让自己成为了害死寒忘舒的帮凶。 回来的这半个月,连璇泺与他一面都未曾见过。 他心狠,冷漠,他装作对自己深情款款,却控制自己让她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长陌的心里始终只有他自己,与他那颗想一统天下的心。 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忽然想起自己在藏书阁内偶尔翻到的一本书,上面写道:魔族魔灵珠,可救已死之人。 但是代价,便是自己永堕地狱,无**回。 “魔灵珠......” 连璇泺擦了擦眼泪,起身,站在冰棺前,低头凝视着寒忘舒。 “师尊,你放心,我定会救你回来。” 她将双手放在胸前,心口处一道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直至它全部从连璇泺的心口出来。 连璇泺微微睁眼,心下一横,双手用力,整个魔灵珠碎成无数片,一一被寒忘舒吸收进体内。 “颜儿!” 在她倒地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寒忘舒的睫毛轻颤,也听到了长陌焦急中带着震惊地呼喊声。 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眼前一片光亮,连璇泺皱眉,她睁开双眼,双手挡在眼前,这耀眼的光芒,让她一时无法完全睁开眼睛。 “你醒了?” 身边传来一阵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待眼睛适应了周围,连璇泺才看清楚坐在她身边的人。 “你是谁?” 眼前的男人一身白衣,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人,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连璇泺。 “我是火神。” 火神? 他...... “我怎么会在这里?” “孩子,你命中有一劫,就在此时,作为......” 男人忽然停下,随后又说道: “我不忍心看到你永堕地狱,想助你一臂之力。”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才明白了为何当时母亲会倾心于他。 他干净的不染一丝凡尘,他若是天上皎洁的月亮,那自己便是低微到泥土里的尘埃,这样子的人,这样子的神,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呢? “我已然铸成大错,如何能渡?” 她垂下眼皮,看着自己泛白的手指,缓缓说道:“我这种人,本该死的,那年仙魔大战,我就不该活下来。” 若是她没有被救,那么她便不会来到玉门山,不会成为寒忘舒的徒弟,不会害的玉门山血流成河,更不会害死寒忘舒,也不会害死星楼。 她就是一个不祥之人,天煞孤星。 “不,我既说可以渡,那便可以。” 连璇泺抬头看着他,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她不想去问自己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也不想去问当年为何他会抛弃战逍灵,如今,她只想将寒忘舒救活,弥补自己的罪过。 “你与寒忘舒经历过三生三世,每一世你都为他而死,所以这一世的罪,足以抵消。” “三生......三世?” 连璇泺不解。 火神从身后拿出一面镜子,放在了她的手中。 “这面镜子可以让你看到前世。” 她低下头,看到镜子中逐渐出现了自己的面容。 第134章 前世今生(1) 楚安边境。 这里常年干旱,一望无际的沙漠看不到尽头。 楚若君坐在营帐内,低头抚摸着腰间的银匕首,她眼神落寞,似乎带着些许泪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直站在一旁的冷凝看到自家公主如此模样,不禁心疼。 “公主,过几日便要去和亲了,你为何不在宫内多陪陪王上王后呢?” 楚若君轻笑一声。 “我自小在阿娘阿爹身边走长大,陪伴阿翁的日子很少,正是因为要走了,我才想来大帐陪陪他老人家,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够回来。” 她腰间的匕首,便是阿翁在她出生时便送与她的,如今,也跟了自己十来年了。 “公主......” 冷凝忽然发出一阵哭腔。 “这好好的,为何金焱国突然前来求亲?指明要嫡亲公主才可!” 虽然她阿爹妾室众多,但是整个楚安,只有她一位嫡亲公主。 此次金焱突然提出和亲,怕是边境出了什么问题。 楚若君虽然从小生活在大漠,性子野,习惯了无拘无束,再加上阿爹阿娘从小溺爱,放眼整个楚安边境,没有几个人敢招惹她。 但是她也明白,身为皇室的子女,婚姻大事,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若是楚安需要她,她定会奋不顾身地守护! “好了,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哭起来了!” 楚若君给了冷凝一个大白眼。 冷凝吸了吸鼻子,抹了抹泪水。 “哭什么!?” 这时,帐外传来了一个铿锵有力地声音。 楚若君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阿翁!” 老人面容慈祥,却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威严。 他铁铠在身,手上持着一支长矛。 “阿君!” 抬手抚了抚楚若君的头顶,一脸宠溺。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马上就要嫁做人妇,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 “阿翁,您去哪儿了?” 将手中的长矛放下,楚若君帮他脱下铠甲。 “这不是听说你要来,特意去给你打了一只兔子,晚上,陪阿翁好好喝一杯!” “阿翁!” 楚若君有些责备的看着他。 这几年,阿翁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不能再像曾经那样上战场领兵作战了。 他一生戎马,让他就这样安于现在的生活,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乎,阿翁每每去打猎,便会带上他的战衣。 “您身体不好,少饮些酒,这日后我不在了......” 说着,楚若君停顿了一下。 “这日后我若不在了,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楚若君的眼眶渐渐湿润。 若是知道自己这么快便会嫁出去,她定要来多多陪陪阿翁才是。 “乖孩子,坐。” 阿翁拉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君,去了金焱国,人生地不熟的,你凡事要多加小心,切莫再像现在这么任性。” 他国规矩甚多,阿翁担心,她去了不仅不能适应,还会受欺负。 他们从小到大捧在手心中的公主,如何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阿君明白,金焱国自是与我楚安不同,我去到哪那里,会格外注意的。” 阿翁点了点头,看向冷凝。 “好在还有冷凝陪着你,我也会放心一些。” 听到这话,冷凝宛如小兔子般耷拉着耳朵,瞬间精神了起来。 “大王放心!我定会好好看顾公主!”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楚若君,看到阿翁神情中的担忧,忽然说道“阿翁,若是可以,我......”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能不能便不嫁?” 这是实话,楚若君真的不想嫁,若是可以,她愿意一辈子待在楚安,哪里也不去。 听闻此话,阿翁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阿君,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 此次金焱国提出和亲,也让他震惊不已。 这便是生在皇家的命运,她无法改变,阿翁也如是。 “好了,兔子应该已经烤好了,走,今日,陪阿翁好好喝一杯!” “好!” 事实既已不能改变,那么,她就珍惜这段与阿翁的独处时间。 十日后,和亲队伍出发。 从楚安边境到金焱国,需要半个月的路程,护送和亲队伍的出发的都是楚安最骁勇的战士。 楚若君坐在马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大漠,不禁神伤。 听说此次,金焱国皇帝许诺,可以让楚安公主在皇室随意挑选夫婿,无论是皇子,王公大臣的公子们,还是将军,均可。 这一点,倒是让楚若君不是那么的讨厌。起码,可以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顺眼的人生活在一起。 不知走了多久,楚若君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轻轻掀开帘子,对轿子外的冷凝说道:“冷凝,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 “公主,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距离金焱国,还早的呢。” 她泄气地将帘子放下,随即动了动胳膊。 这时,只听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鸟叫声。 一阵狂风呼啸,和亲的队伍被风迷了眼,纷纷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 楚若君探出脑袋,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鸟从他们的头顶上方掠过。 “什么东西?” 此鸟浑身黑黢黢的,白色的嘴巴边缘有些泛黄,似乎是在追逐着什么东西。 她急匆匆地下轿,踮起脚尖向大鸟远去的方向不住地张望着。 “公主,您还是赶紧回轿子里,我们抓紧赶路吧,这大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着什么急,待我前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楚若君拎起裙角便追了过去。 “公主!” 冷凝跟在身后,一边跑一边唤着她。 “公主你回来啊!” 大约跑了一刻钟左右,冷凝气喘吁吁地看着前方驻足的楚若君。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躺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她身上有明显的伤痕,看样子是被方才的大鸟所伤。 “公主!” 见楚若君一直在向前走着,冷凝阻止她。 “公主莫要过去,次女来历不明,不能贸然查看,万一......” 楚若君打断她的话。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看着她死在这里吗?” 阿翁从小便教导她,做人当君子,不能见死不救。 她上前蹲下,细细查看着。 女子脸上都是土,显得脏脏的,她伤的最重的便是肩膀处,被爪子撕开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楚若君撕下自己裙子的一角,对着冷凝说道:“将她扶起来。” 冷凝乖乖照办,她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若是不听她的,她怕是会被楚若君扔在此处了。 为她简单包扎好伤口,冷凝问道:“公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找一家最近的客栈歇息一下吧,她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找大夫为她医治。” “可是......” 冷凝未说出口的半句话被楚若君的一个眼神吓退。 第135章 前世今生(2) 在客栈耽误了将近三日,被楚若君救回来的女子才慢慢苏醒。 “你醒了?” 女子显然有些怕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谁?” 楚若君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手中。 “我叫楚若君,你呢?” 女子轻抿了一口水,回答道:“我,我叫星楼。” 就这样,星楼被楚若君带去了金焱国,一路上,她们成为了好姐妹,无话不说,这倒是让一直陪在楚若君身边的冷凝有些不乐意了。 明明她陪伴公主的日子最久,怎么这个星楼来了,倒取代了她的位置? 慢慢接触下来,冷凝才知道,为何楚若君会如此喜欢星楼。 “冷凝姐姐,你看这个!” 一日,她们在距离金焱国还有三日路程的一个小镇歇下,做最后的休整,听说金焱国派来的接亲的使者会在傍晚到达。 楚若君闲来无事,便拉着星楼与冷凝上了街。 这里虽然是个小镇子,但却热闹非凡,这里有许多楚若君从未见过的玩意儿,也有许多她未曾吃过的点心小吃。 星楼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袋,丛里面拿出了一块荷花酥,递到了冷凝面前。 “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 看着星楼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冷凝咽了咽口水,佯装不在意,却接过了她的糕点。 几日下来,她发现,星楼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她曾经问过星楼,她来自何处,但总是被她嘻嘻哈哈打马虎眼糊弄过关。 除了这一点,实话来讲,星楼,是个好人,是个好姑娘。 傍晚,迎亲的队伍到达。 为首的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看起来威风凛凛。 “臣,参见公主。” 他走下马,来到楚若君面前。 “敢问你是......” “在下金焱国将军,罗枫。” 对眼前这个有一丝神秘的男人感兴趣,楚若君上前一步,微微弯腰,眼睛对上他的。 “你为何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罗枫虽然戴着面具,但是楚若君能够此他的眼神中看到,他很不愿意来接自己! “你既然不愿意来,又为何要勉强自己?” 听她这么说,罗枫向后一步,直起腰,说道:“这是圣上给臣的任务,臣务必会办好,所以请公主今日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 一点情趣都没有! 楚若君转身,气呼呼地回了房间。 在罗枫的护送下,他们很快便到了金焱国。 星楼不知有何事,在刚到金焱国后便与她们分开,但是承诺会在楚若君大婚的时候回来。 这一日面圣,圣上看到楚若君时眼前一亮,但是很快便恢复正常。 他答应了楚安,会让公主自行选婿,自己不会干预。 一般来说,在这整个大殿上,是个女人都会选择坐在最高位子上的那个男人,可没想到这楚若君,最后竟然选择了,罗枫! 罗枫大惊,急忙上前阻止道:“圣上请收回成命,臣何德何能能够娶公主?臣......” “你为何不能?圣上说了,可在王公大臣和将军当中选择,你既是将军,我为何不能选你?莫非......” 楚若君看了一眼高座上的男人,问道:“圣上的话,你敢不遵?你是想让圣上说话不算?” 小丫头够伶俐! 这样一来,罗枫想再拒绝,怕是也不能够了。 就这样,罗枫与楚若君的婚期定了下来,就在两个月后。 “你为何会选我?” 某一日,罗枫忽然问道。 楚若君已经搬进了将军府,她看着池中的荷花,说道:“没有为何,就是看你顺眼罢了。” 罗枫:“......” 只见楚若君微微一笑。 “你是我来到金焱国见到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亲自将我迎来的男人,我熟悉你,我也觉得你是个好人,怎么,我选你,你就这么不乐意吗?” 楚若君站在罗枫面前,看着他的银色面具,她突然抬起手,触碰到了他冰冷的面具。 “你为何一直戴着它?来了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你的模样呢?不打算,摘下来让我看看吗?” 罗枫沉默一阵,抬起手,将面具炸摘了下来。 此刻,楚若君才知道,他为何会一直面具不离身。 这个样子出去,不得让整个金焱国的女人为止疯狂吗? 她噗嗤一声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很明朗。 “你笑什么?我......” 罗枫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很丑吗?” 楚若君不解,他是怎么才能说出这种话啊!? 这是楚若君见到的,最好看,最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之一。 “你很好看,我突然觉得,是我赚到了!” 二人彼此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自此,罗枫便再没有戴过面具。 两个月很快便到了,星楼一直未回来,楚若君暗暗发誓,待星楼回来,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只是她没有想到,上次一别,居然成了永别。 婚后的第三个月,是金焱国国主的生辰,楚若君精心地挑选了一件贺礼,满心欢喜地跟着罗枫进了宫。 寿宴上,众人起哄,要求楚安公主一舞为大家贺寿,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舞,变成了杀死她,和她最爱的人的一把利器。 不久,罗枫被诬陷通敌卖国,入了狱。 楚若君绝对不会相信他做出这种背叛国家的事情! 于是她进了宫,找到了成宿,为罗枫求情。 “寡人也确实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成宿的语气怪异,楚若君是个聪明人,很快便知晓了他的心思。 原是一切都因为她。 那支寿宴上的舞蹈,成功让自己进了成宿的心里,但是自己嫁于罗枫,圣上抢臣子的妻,这件事情一旦穿了出去,有损他的颜面。 “所以,你便陷害自己的臣子?” 成宿看着手中的奏折,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想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楚若君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要如何做?” 这时,成宿才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 委身于成宿,是楚若君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但是想到能够救罗枫的命,她忍了。 回去的路上,她失魂落魄,走到清水池上方的拱桥上,她听到过路的下人们谈论道:“你听说了吗?罗枫将军死在狱中了,死的很惨,被剔了骨。” “啊?真的吗?想当初这罗枫将军也是一代英豪,怎的就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通敌卖国之事呢?” “唉,谁说不是呢,真是可惜了。” 声音渐行渐远,楚若君站在拱桥边缘,忽然笑了,笑的很大声。 引来了周围下人的驻足,他们谈论着,站在拱桥上的女人是谁。 有人认出了她。 “那个不是,罗枫将军的妻子,楚安国的公主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间,便见楚若君纵身一跃,投进了清水池。 同一天,他与她,相约在了奈何桥。 xs7.com 第136章 前世今生(3) 连璇泺看着镜中发生的一切,看着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火神。 “这是什么?” 自己莫非真的与寒忘舒有着三世情缘? “你的前世,准确来说,应该是你与寒忘舒的前世。” 连璇泺摇着头,质问道:“我如何相信这是真是假?” “这是天界的往事镜,它所映出的画面,不会是假。” 火神看着她,心疼的想抚摸她的发丝,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你为何,会将我带到此处,给我看这些东西?” 连璇泺忍不住问出口。 近二十年未见过面的父亲,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孩子,事情变成这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想尽我的力量,帮你减轻一些戾气,你如今没有了魔灵珠,留在魔界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寒忘舒已经没了大碍,现下已经回到了玉门山处理后事去了。” 提起玉门山,连璇泺心里一阵刺痛。 “我,能看看吗?” 火神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大手一挥,镜子中出现了寒忘舒的身影。 他穿梭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中的玉门山,满脸的憔悴。 而连起遂,正坐在一处角落里,愣愣地出神。 “竹眠,你说,我们的玉门山,是不是毁了。” 寒忘舒在他身旁坐下,沉默不语。 “门内死了多少弟子?” “一半。”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连璇泺心口一阵绞痛。 她曾经长大的地方,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就这样让自己亲手毁了。 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看着镜中的寒忘舒,连璇泺的手覆了上去,冰冷的镜面,一滴泪水滴落。 “你为何要救我呢?像我这种人,就该死掉,这才是我的命!” 火神心疼不已,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没有人生来便是该死的,有些事情虽然做错了,但是可以去弥补。” 弥补?事已至此,要如何去弥补呢?要如何去弥补,才能换回来同门师兄弟的命,换回来星楼的命! 原来,早在第一世,她便已经认识了星楼,何止是寒忘舒,她与星楼,也是三生三世的缘分,只不过,全部让自己毁了。 镜中的画面一转,来到了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一个女将军骑着马,奔驰在战火缭绕的战场上。 她肩上的披肩已经烧的些许狼狈,高高的马尾衬得她非常干练,她的脸上沾染着尘土,眼神坚定地看着远处。 手握长矛,她对着身后士兵高声喊道:“战士们!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随我一起,歼灭敌军!” “杀!!!” 高昂激愤的声音传来,震天地的马蹄声,身后的百万大军跟着她,一起冲向敌人。 这是第二世,这个领着将士们冲锋杀敌的女人,是赤贤王朝的女将军,江离。 赤贤王朝建朝三年以来,每年都会受到外敌的侵扰,前朝余孽在城中隐匿藏身,现在的赤贤王朝,腹背受敌。 打斗中,江离被敌军刺伤了肩膀,昏死在众多尸体中。 乘人不备,一个黑色身影混进尸堆中,将江离救走。 阳光刺眼,照射在江离的脸上,她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抵挡阳光,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你醒了?不要乱动!” 身旁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很好听,如沐春风。 江离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皮肤有些黝黑,但是带这些病态的男子,与她年纪大约相仿。 “你是谁?” 她的口气不太好。 自小在军营长大,她学不会其他女子那般的柔情似水,就连平常说话,都带着一丝要吵架的架势。 “我救了你。” 男子说道。 看着自己肩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江离脸色一边,顺手拿起了身侧的长矛,不顾肩上的疼痛,硬是将矛头对准了男子的喉咙。 “你做什么?我救了你,你便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 他回头,看到了江离因为窘迫而变得红晕的脸颊,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要多想,你的衣服,我是拜托隔壁大声大婶帮你换的。” 正说着,隔壁的大婶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走了进来。 看到二人只见尴尬的氛围,大娘放下汤药,立刻走了过来。 “哎呦,姑娘,你才醒,何故动这么大气啊?” 看到江离的长矛,对准了他的喉咙,大娘使劲一拍,男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说你小子,如果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人家姑娘刚醒便被你气成这样,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大婶将他赶走,端起药对着江离说道:“姑娘,趁热将药喝了吧。” 大婶慈眉善目,可比那个黑脸的男人要强的多。 “多谢。” 看着她将药喝光,大婶满足一笑,随后对她说道:“这小子不会说话,姑娘莫往心里去,看姑娘的装扮,是朝廷的人吧,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江离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的男人。 “在下江离。” 大婶笑着说道:“你就叫我张婶便可以,至于他呀,你便叫他阿宸就好。” 阿宸? 居然与前朝太子装了名讳。 现下城内还有许多前朝余孽未清理,她不能在此耽搁太长的时间,要尽快回去复命。 见江离要走,张婶将她拦下。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伤还未好,先休息几天再走吧。” “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江离没齿难忘,只不过实在是有命在身,不敢在此多逗留。” 她起身,看着站在一旁依旧一言未发的阿宸,她说道:“阿宸公子看样子是个习武之才,如实你有意向想参军,尽管去军营找我。” 留下这句话,江离带着她的长矛离开了木屋。 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阿宸露出了一副恨意。 “便是她,杀我全族。” 张婶站在他身边,说道:“这个女人不是好惹的,我们一定要小心,如今她开口让你去参军,这便是个绝佳的好机会,我们切莫错过。” 被唤作阿宸地方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137章 前世今生(4) 江离回到城内,发现大街小巷满是通缉她的告示。 弃军队不顾,自己逃命,枉为将军! 这是告示内的大致内容,其余的江离已经无法再去细看。 从脚底传来的寒意直冲天灵盖。 她是城里唯一的女将军,本就不被看好,那些固执的人没有一个看她顺眼的,这么多年来,她取得当今陛下的信任,好不容易成为了驰骋沙场,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如今却被如此污蔑! 她在前方厮杀的时候,这些文官在做什么?!在弹劾她,在污蔑她! 江离浑身发抖,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执意要进宫面圣讨个说法。 却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被一只手拉进了巷子中。 “是你?” 看清楚来人,江离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还是身体僵硬,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跟踪我?” 她的语气很不好,甚至有些不耐烦,但是看在这个男人救过她的份上,她不会对他怎么样。 “我看你状态不好,担心你出事。” 阿宸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我与你没有关系,你大可不必担心我。” 说罢,她抬脚想要离开,却再次被阿宸拦下。 “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离忍不住吼道。 “我要帮你!” 看着阿宸十分真诚的眸子,江离慢慢平息下来,她看了一眼围在告示前的众人,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 “没想到这江离居然是这种人!” “谁说不是呢,居然当逃兵,简直是个叛徒!” “皇上就不应该让这种人做什么将军,女人始终是靠不住的!” “没错!女人啊,还是该老老实实地在家看孩子,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 江离双手紧紧握成拳。 她脑子嗡嗡作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甘心,她明明在前线保家卫国,为何这些人要如此说她?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上战场,女人就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女人就不能保卫自己的国家吗? 泪水夺眶而出。 泛红的眼眶刺痛了阿宸,他的眸子微微暗了下来。 想当初,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他收起了自己的怜悯之心,深吸一口气,看着江离。 “我如果说我可以帮你呢?” 吸了吸鼻子,江离将泪水擦拭干净,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有些瘦弱,眼窝深陷,眼眶周围有一圈黑,应该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他的眸子深邃且黝黑,让人捉摸不透。 “怎么帮?” 阿宸满意一笑,大鱼,上钩了! 几日后,原本要被宣判死亡的江离回来了,还带着敌国首领的首级。 皇上大喜,撤了满大街的告示,为江离洗清了冤屈,一并晋升。 至于阿宸,在江离的引荐下,他顺利进入了军营。 时间飞逝,两年后。 皇上忽然得了一种怪病,遍寻名医不得,试了各种法子都不见好,愁坏了太医与各宫的娘娘。 眼见皇上的病不大好了,有些娘娘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她们不是在哭皇上,而是在哭自己,哭自己的富贵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哭自己竟然要落得个殉葬的下场。 “皇上的病实属来的蹊跷,我觉得此事肯定有鬼。” 江离看着太医给皇上开得药方,左不过都是些提神吊气的药罢了。 “都是一群废物!” 将药方狠狠地扔在地上,江离转身要走,却被阿宸拦了下来。 “你要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为皇上找方子。” 阿宸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样盲目地去找,怕是还没找到,皇上便已经不行了。” 听他这样说,江离沉默了。 她有些心急了,但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皇上就这样一直病下去。 “我之前游历南北,结识过不少苗疆土医,他们治疗疑难杂症,很是有一手,给我两天时间,我将他们带来,或许可行。” 江离的眸子不禁亮了起来,她抓住阿宸的手臂,有些激动道:“真的吗?那阿宸,便有劳你了!” 阿宸摇了摇头,垂眸看着她紧握着自己的手臂的手。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江离将手拿下,不好意思地一笑。 “等我好消息。” “好。” 看着阿宸离去的方向,江离心中燃起一股不知名的火焰,久久未能平息。 城外。 阿宸看着手中的紫色瓷瓶,对着大娘说道:“等了两年,我终于等到了!” 大娘眼中浸满泪水,她颤颤巍巍地说道:“殿下,这两年委屈你了,成败在此一举,你可要万事小心啊!” 阿宸点了点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北宸歌,前朝太子。 他是前朝皇室留下的唯一血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大娘,是他的乳母。 前朝皇帝死在现任皇帝的手中,若不是乳母将他冒死带出,恐怕他也早已变成一缕幽魂。 他接近江离,为的便是能够混进宫中,可以亲手手刃他的仇人。 如今正是个天赐的绝好时机! 只不过,他要对不起江离了。 说实话,这两年江离对他很是好,教他军中的规矩,还帮他解围,出头。 可是,他们始终要做对立之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江离,莫要怨我,要怨,就怨你们心目中的好皇帝吧! 他弑兄篡位,人人得而诛之! 皇宫内。 江离看着太医将苗医带来的药喂入皇上口中,眼见皇上的气色好了起来,却没想到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皇上便没了气息。 “阿宸!” 江离怒目圆睁,他究竟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 北宸歌仰天大笑,他双眼猩红,看着已经没了气的皇上,说道:“你弑兄篡位,终归是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在场的有人认出了他,大喊道:“是,是北宸歌!他是北宸歌!” 江离大惊失色,北宸...... 他是前朝太子! 很快,官兵包围了他。 此时的他一副赴死的表情,大仇得报,他也该去见父皇母后了。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皇后在一旁大喊道。 她泪眼婆娑,抱着皇上的尸身不肯撒手,恶狠狠地盯着北宸歌。 只见北宸歌闭上眼睛,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命运。 一阵血肉模糊的声音,北宸歌并未感觉到身体那一处传来疼痛感,他缓缓睁开眼,仿佛空气凝结,他失去了呼吸。 利剑刺穿江离的身体,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着满眼震惊的北宸歌。 “你这是做什么!?” 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江离气若游丝地说道:“是,是我的错,是,是我害了皇上,我,引狼入室......” 江离忽然一笑,她仿佛回到了二人刚刚见面的那天,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138章 前世今生(5) 江离死了,死在了北宸歌怀中。 随着江离的死,北宸歌也不见了踪影,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连璇泺有些呼吸困难,她将镜子扔在一旁,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大口地喘着气。 “你怎么了?” 火神坐在连璇泺的身旁,递了一杯水给她。 颤颤巍巍地将水喝完,连璇泺才逐渐平息下来。 为何结局都如此凄惨?我们终究没有个好结果吗? 火神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接下来的,你还要看吗?” 连璇泺思虑半晌,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想,我想下去一趟,想去玉门山,看看。”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火神有些心疼地说道:“好,这镜子我给你,若是那天你想看了,随时可以看,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通过这面镜子,也可以找到我。” 看着他慈祥的面容,连璇泺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玉门山。 寒忘舒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丝哀伤浮现在他眉间。 “泺儿,你到底,在哪里......” 那日他醒来,便看到连璇泺晕倒在地,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便消失不见,留在地上的,只有那支玉笛。 他将玉笛紧紧握在手中,等着连璇泺回来,亲自交还给她。 可是已经过去半年,依旧是没有她的消息。 魔界不见了,随着长陌的消失,叶修平,也随之消失不见。 星楼死了,连骏南备受打击,这半年多的日子里,他像是一个废人一般,之前还有阿芜陪着他,怎料阿芜的什刹罗身份曝光,她也不知所踪。 如今的玉门山,已经大不如前,想要恢复往日的景象,怕是难上加难了。 寒忘舒叹了一口气,他将玉笛小心翼翼地收起,正要关窗,却发现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闪现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泺儿......” 他没有多想便冲了出去。 待他走到树旁,哪里还有什么影子,只有阵阵徐凤罢了。 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过,原本已经暗淡下来的眸子瞬间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泺儿!泺儿是你吗?” 寒忘舒不停地呼喊着,他想要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想要见到那个熟悉的人。 “泺儿,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好不好!?” 半晌过去,依旧无人说话。 原来,只是他的幻境罢了。 正当他拖着失落的步伐想要回去时,听到了从角落里传来的阵阵抽泣声。 他能够很清晰地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泺儿!” 顺着声音的来源,寒忘舒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独自哭泣的连璇泺。 寒忘舒松了一口气,他的鼻子酸酸的,来不及多想,他一个大跨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连璇泺。 “泺儿,泺儿真的是你吗?” 闻着他身上的百合香,连璇泺的神志有些出窍,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与其说见不到他,不如说自己没有脸来见他。 “你还好吗?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见连璇泺不说话,寒忘舒轻轻松开她,鼻尖对鼻尖。 看着他的眸,连璇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来。 “对不起,对不起!师尊,我,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师兄弟们,对不起长老们,对不起阿南,对不起干爹,对不起星楼......” 越说她哭得越凶,直到她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泺儿!” 连璇泺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人都在,星楼,姜姜,阿南,阿芜,干爹,玉门山的长老们,还有,寒忘舒。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她多想,能够这样一直下去,与大家永远地在一起,永远地这么开心。 画风一转,星楼哭着看着连璇泺,她声音悲戚,让连璇泺的心刺骨地疼。 “泺儿,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随后,星楼的眼睛忽然流出两行血泪。 “啊!” 连璇泺惊醒,她看着守在一旁的寒忘舒,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 “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我看到了星楼,她,她和我说,她不想死......” 寒忘舒眉头紧蹙,他紧紧抱着连璇泺,安慰道:“没事,没事的,星楼她不会怪你的。” 待心绪稍微平静一些后,连璇泺从他怀中缓缓抬起头。 “师尊,星楼呢?她去了哪里......” 连璇泺红着眼眶,盯着寒忘舒,希望能够从他口中听到星楼还活着的消息。 “她......已经让阿南火化了。” 终归,不是她愿意听到的。 人啊,就是这么自欺欺人,她明知道真相,却还是希望能够从他人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她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相信星楼真的死了,不愿意去相信星楼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那些血一般的事实,对她来说,就是锥心的毒药,下一秒,便能够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连璇泺在发呆,寒忘舒叹了一口气。 “这半年,你去了哪里?” 大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寒忘舒柔声地问道。 “我......” 她能告诉寒忘舒,自己这大半年来,都躲在梦兰镇上,日日观望着玉门山吗? 这里被自己害成如此境地,她又有何脸面。 见她欲言又止,寒忘舒不再追问,她只要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 “泺儿,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连璇泺抬眸,直视着他吗,问道:“师尊,为何你当初,不直接杀了我呢?你早知道我的身份,对吗?” 寒忘舒一愣,静默半晌。 “是。”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 他会告诉她,自己曾经这么想过吗? 寒忘舒始终坚信,魔族终是魔族,哪怕被净化了心灵,她仍旧是魔族的人,身上流着的是魔族的血,生来的天性,又如何能够改变呢? 不得不说,寒忘舒内心是存着侥幸心理的。 这些话,他自然没有与连璇泺说,而是埋在心里,且要埋一辈子。 “泺儿,过去的事情,我们不再提了,好吗?” 连璇泺摇着头,自言自语道:“若是你当初杀了我,便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师兄弟们便不会死,心里也不会死,玉门山还是从前的玉门山,大家还是从前的大家......都是因为我......” 寒忘舒心疼,他不知道这些日子连璇泺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也不知道当初她消失之后去了哪里,他不想去问了,也不想去知道了,如今的他,只想带着连璇泺一走了之,再也不问世事。 “泺儿,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离开,能去哪里?她一个魔族余孽,还能去哪里? “师尊,你杀了我吧。” “你说什么?” 寒忘舒皱眉,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泺儿,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之后再说,好吗?” 将她按在床上,强行让她闭眼休息,可当连璇泺闭上眼睛的时候,一行清泪落下,打湿了枕。 寒忘舒不知该怎么办,他现在能做的,只是陪伴,陪着连璇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第139章 前世今生(6) xs7.com 天上的乌云黑压压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阵响雷将连璇泺吵醒,她看着站在窗前,一脸凝重的寒忘舒,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回头,见连璇泺苏醒,投给她一个微笑。 “没什么,外面要下雨了。” 狂风将门窗吹开,寒忘舒的发丝在风中凌乱,他微微眯眼,看着远处的乌云越来越黑,压得越来越低。 这不是普通的乌云,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梦兰镇,百姓们无一不在收着衣物,将摆在外面的东西拿进屋内,大家都在抱怨着,方才还好好地,怎么瞬间便变了天。 “阿娘,这天不对劲!” 一个小女孩指着天上的乌云说道。 “你瞎说什么!还不赶快进去,淋湿了又要感风寒了!” 这种天象,梦兰镇百年难得遇见一次,上次一天生异象,便是那年的仙魔大战前夕。 寒忘舒心中浮上一丝不安。 “是长陌。” 连璇泺出现在寒忘舒身后,她看着天空上的乌云,缓缓说道。 她了解长陌,这说明,长陌要有大动作了。 “师尊,这次,我绝对不会再逃了!” 正如连璇泺所猜的没错,正是长陌。 他站在乌云的最上方,身旁则是跟着叶修平。 “颜儿?!” 看到连璇泺的那一刻,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冲到她面前。 叶修平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说道:“莫要忘记了正事,她与你已经不是一条心,你要看明白!” 眼神一直停在连璇泺的身上未曾移开过,长陌沉默一阵后,苦笑一声。 “原来这么长时间我找不到她,她是一直与寒忘舒在一起。” 战颜啊战颜,你果真是在修仙界呆的时间太长了吗? 忘了自己的仇人是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只要我们灭了玉门山,她便可以回到你身边,你就再也不用这样忐忑不安了。” 平一直在他耳边说着,长陌看着下方的连璇泺,紧握双拳。 “寒忘舒,我要他死!” 连璇泺站在云层下方,看着上方的二人。 风很大,迷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长陌,你要干什么?!” 连璇泺抬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看着上面那个一脸阴沉的男人。 “颜儿,你消失了半年,就是在此处吗?”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包括眼神。 “你忘记了你身边的男人是谁吗?你忘记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你居然......” 连璇泺放下手,看着长陌。 “我想放下了,我不想背着仇恨活着,长陌,收手吧!” “呵。” 只见他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连璇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温柔。 “我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你知道吗?颜儿,你可以不报仇,我不怨你,但是,你还不能阻止我,你身旁的男人,我今天,杀定了!” 寒忘舒护在连璇泺身前,仰头看着长陌。 “我奉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看着他们二人如此亲密,长陌的心一沉,手中的剑若隐若现。 天空的云压得更低了,连璇泺只觉得一阵胸闷。 长陌手中的剑显现,一阵剑风随着长陌的身影逼近寒忘舒。 他侧头对着连璇泺说道:“你进去,不要出来!” “师尊!?” 连璇泺震惊地看着他,难不成他这是想一个人对付长陌? “听我的话,快进去!” “我不!” 她大声的回应道。 她怎么可能扔下寒忘舒一个人,自己躲在他的身后呢?他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 之前她差点毁了玉门山,如今,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好好守护玉门山,绝对不会再让长陌有伤害它的机会! 远处,连起遂与其他长老匆匆赶来,看到连璇泺的那一刻,绝世长老的鞭子险些抽到了连璇泺身上。 “你这个害人精,怎么还有脸回来?!” “绝世!”连起遂拦住他,看着连璇泺。 那是担忧,开心,悲伤的眼神,但就是没有责怪。 发生这么多事情,连起遂没有怪过她,从来都没有。 “干爹......” 连璇泺刚想上前,但是却看到长陌已经逼近。 此刻的长陌周身散发着黑色的气息,不知道他练了什么功法,居然在百米之外便能让人感受到他强大的内力。 “小心!” 那股黑色的气息四散,直逼众人。 连璇泺护在寒忘舒身前,被其中一股气息击中。 真气四散,连璇泺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她紧紧扶着寒忘舒的手臂,勉强将身子站直。 长陌微微蹙眉,他上前一步,但又立刻停下了脚步。 “长陌,若是用我的命可以换回大家的命,我愿意,放弃一切!” 长陌紧握手中的剑,无奈一笑。 “颜儿,我坚持这么多年,为的都是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能够回来,我们魔族可以振兴,你如今告诉我,你为了这群道貌岸然的修仙之人,可以放弃你的性命?” 长陌眼睛猩红,泪水在他的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连璇泺,丝毫不顾身旁的叶修平拦他。 “收手吧,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当我死了,死在了当年的仙魔大战中。” 这话说得可真轻巧啊,当她死了? 他寻找了这么多年,算什么? 他煞费苦心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如此轻描淡写?战颜,你记住,你姓战!你不姓连!你的母亲是魔界之主战逍灵!她是死在寒忘舒的手里!他是你的杀母仇人!” 几乎是喊着,长陌已经失去了大半;理智。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璇泺施展开一个结界,将她与长陌包围在结界之中,任何人不得靠近。 “泺儿!” 寒忘舒想解开结界,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泺儿!你出来!” 他使劲敲打着结界,急的泪水快要溢出。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隔着结界,连璇泺对着寒忘舒微微一笑。 “师尊,对不起,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泺儿,你出来,你要干什么!?” 他急了,他不能失去她了! 再没有理会结界外的寒忘舒,连璇泺面对着长陌,看着他的眸子。 “你想和我同归尽?” 看出了她的企图,长陌有些意外般的平静。 “我只是想让你停手,放了大家。” 心脏处传来一阵疼痛,连璇泺眉头一皱,看着长陌。 邪气入体,已经侵入了她的心脏。 “你现在,应该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了。” 第140章 前世今生(7) “没有了魔灵珠,你居然还敢随意乱用灵力?” 长陌走上前,将大手覆在连璇泺的脸上,深情款款。 “你不要碰她!” 任凭寒忘舒在结界外如何敲打,结界都纹丝不动。 只见寒忘舒用的力气越大,连璇泺的脸色便愈发地差。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越是如此,她便死的更加快一些。” 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寒忘舒看着连璇泺的脸色,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结界宛如是她的命,结界在,人在,结界碎,人死。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连璇泺微微一笑,很是淡然。 她看着寒忘舒,眼中满是不舍。 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她本该死在那场仙魔大战中的。 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谁也不怨,谁也不恨。 “长陌,这些年,你活的快乐吗?” 连璇泺靠在结界上,气息有些微弱地问道。 快乐? 他早就忘记了快乐二字怎么写了。 “大仇未报,如何能开心的起来?颜儿,我寻了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长陌不解,她身上流着的是魔族的血,只不过是在修仙界生活了十多年,怎么可以忘记仇恨,站在仇人的一边,与自己为敌呢? “我累了,我不想你继续活在仇恨中,你如今这样做,只会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苦的都是百姓们,伤的都是无辜的人!” 果然,在修仙界待的久了,整个人也变得圣母了起来。 “他们在杀我们族人的时候可有想过?那么多的妇孺孩子,死了多少,魔界血流成河,颜儿,你就这样忘记了吗?” 长陌抓着连璇泺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她,希望可以将她摇醒。 “长陌!你放开她!” 寒忘舒站在结界之外束手无策,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若是有罪,让我一人来承担吧,我不想让修仙界,变成第二个魔界。” 说罢,连璇泺缓缓推开长陌,努力地直起身子。 “结束吧,我真的累了......” 数道光芒从连璇泺的体内散发而出,让周围所有人睁不开眼。 寒忘舒抬手遮挡住眼睛,待光芒消失不见后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哪里还有连璇泺的身影,她随着长陌,一起消失在了玉门山。 “泺儿!” 他大喊着,空旷的玉门山久久回荡着他的声音,可是却再无连璇泺。 地上,一个不起眼的铜镜静静地躺在泥土中。 寒忘舒上前,蹲下身子,捡起了铜镜,轻轻地粘在上面的泥土擦拭干净。 这是什么东西? 铜镜中忽然闪出一丝光芒,居然将寒忘舒吸进了镜中! 镜中一片白茫茫,他不知方向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他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身,看到寒忘舒先是一笑,随后说道:“好久不见。” 听着他寒暄的口吻,寒忘舒仔细回想着,却始终没有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属于他的名字。 他周身仙气飘飘,一看便是天宫之人。 “你与颜儿有三世的情缘,每一世你们都爱而不自知,而爱不得,这一世,我不想再让你们受尽苦难却不能在一起了,有些东西,我想给你看看。” 说着,寒忘舒眼前一黑,他来到了一棵梨花树前。 这又是什么地方? 梨花树的不远处,是一个圆形的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白玉茶具。 还放着一盘子糕点,寒忘舒看了一眼开得正盛的梨花树,正疑惑这里是何地方,便看到不远处一个粉色的身影款款而来。 定睛一看,寒忘舒几乎全身的血液凝固。 她的笑容,寒忘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泺儿......” 随后寒忘舒摇了摇头。 不,这不是泺儿,她虽然与连璇泺有着一样的容貌,但是她绝对不是连璇泺! 女子抱着一壶酒,兴致冲冲地走到梨花树前,仰头看着它。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颜。 “你看这是什么?” 她晃了晃手中的白瓷瓶酒壶,坐在了石桌前。 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放在鼻前仔细闻了闻。 “这梨花酿我可是酿了好久的,多亏了你的花瓣!” 一人在此自言自语,女子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将双手撑在桌上,她看着梨花树,缓缓说道:“若是你能说话该有多好。” 寒忘舒在她面前晃了晃,发现她并未发现自己。 原来她看不到自己。 坐在女子的面前,她看着和连璇泺一样的脸,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 女子仰头将酒一饮而下,随后看着梨花树,笑了笑。 画面一转,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宫殿,寒忘舒看到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好奇心驱使他跟在了女子的身后。 她似乎是有些紧张,险些碰倒好几个玉瓷瓶。 走到一个黑色的匣子面前,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动作轻柔地从匣子中取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抱在一个丝绸手帕中,她放在自己的袖袋中,按照原路悄悄地溜了出去。 画面再次一转,又是那颗梨花树下,女子将偷来的药丸放在手心中,兴高采烈地对梨花树说道:“你看!我将什么拿来了?有了它,你便可以化作人形了!” 这是......朝元丹? 据说天帝的朝元丹可以使小仙修为大增,精怪成人型。 这丫头偷朝元丹,便是想让这梨花树快些炼成人型? 虽然梨花树不能说话,但是他洒下的梨花花瓣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在感谢她。 画面再次一转,女子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诛仙台。 她窃取天帝朝元丹的事情败露,但是她没有说出为何窃取,而是告诉天帝朝元丹是被自己吃了,如若不这样,那么梨花树便会被砍,被天界销毁。 眼看着女子被推下诛仙台,寒忘舒却无能为力。 最后一刻,寒忘舒居然看到了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向此处跑来。 看到他腰间别着的梨花,他明白了。 他的前身便是这棵梨花树,而连璇泺,则是那个因为偷窃朝元丹而被推下诛仙台的小仙娥。 原来,这便是他们前世的羁绊,前世的缘? 第141章 寻觅之路 寒忘舒回到了那位仙人面前,他向对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果然,得到了他的证实。 空中忽然飘起了片片梨花花瓣,寒忘舒伸出手,花瓣安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还记得,连璇泺最爱喝梨花酿,有一次因为喝多了,打翻了绝世长老的补药盅,还被罚跪了三个时辰。 他心里一阵刺痛,询问道:“您能告诉我,泺儿现在在哪里吗?” 仙人微微一笑,声音沉稳有力。 “她就在你身边,只不过需要你去慢慢寻觅,她可能在你心中,可能在你看不到的空气中,也可能在山川,在大海中。” 寒忘舒有些不解地皱着眉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仙人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看着寒忘舒离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宽心地一笑。 他亏欠自己的女儿十几年,如今能够看到有个真心对待她的人,也算是个安慰了。 玉门山。 寒忘舒告别了各位长老,踏上了寻觅之路。 那位仙人告诉他,连璇泺可能在他身边,在他心里,在山川,在大海,他想走遍这些地方,走过每一寸山川大海,也许,真的会找到她。 走了不知道多久,寒忘舒路过一个镇子,打算歇歇脚。 这里异常安静,不似其他镇子一般烟火缭绕,甚至有些冷清。 杂乱的摊子,零零散散的行人,大门紧闭的店铺,统统告诉着寒忘舒,这里有多么的凄凉。 走了很久,他才找到一家还在迎客的客栈。 刚踏进这里,他便觉得哪里不对,一股浓烈的阴气传来,惹得他有些不适。 环顾四周,这里客人只有三两个,全部都是普通人。 这阴气是哪里传来的? 寒忘舒找了一处角落坐下,只是点了一盘素菜一碗米。 他看着眼前的菜,并没有动筷子。 放在一旁的青渊剑有丝异常,寒忘舒将手放在剑上,感受着它的波动。 忽然,从窗外飞进来一个白色的影子,它直冲冲地向着寒忘舒而去。 青渊剑弹起,自动出鞘。 那抹白色的影子和青渊剑纠缠着,发出刀剑碰撞的声音。 寒忘舒就这样坐在位子上,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前的青菜,又喝了一口茶,安然自得。 不知过了多久,青渊剑没了声响,静静地立在空中,寒忘舒侧眸,看到空中那抹白色的影子渐渐显现,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她胸膛起伏剧烈,大口地喘着气,一脸恼怒地看着青渊剑,有些不悦地说道:“让一个破剑和我打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自己亲自来!” 寒忘舒只是想歇歇脚,并不想图惹是非。 “你连我的剑都打不过,你觉得你能打的过我吗?” 他轻抿一口茶水,将筷子放下。 “你!不试过,你怎么知道我赢不了你!?” 寒忘舒起身,静静地打量着眼前姑娘。 准确来说,她并不是什么姑娘,只不过......是一个修为比较高深的鬼魂罢了。 她可以在白日里四处走动,不怕阳光照射,与常人无异,这样的鬼魂,除了无法投胎,在人世间,可以存活上百,甚至上千年。 没有搭理她,寒忘舒收起青渊剑,准备离开。 这里不是个适合歇息的地方,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站住!” 眼看他要走,女鬼瞬间飞到了他的面前。 “我的地盘,且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她双手叉腰,一脸神气地看着寒忘舒。 他突然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这个女鬼,与连璇泺有着几分相似。 可能是他太过于思念连璇泺,以至于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想怎样?”寒忘舒问道。 听他这么说,女鬼大大的眼睛滴溜一转。 “打败我,我便放你走!” 寒忘舒摇了摇头,绕过他。 身后忽然一股强烈的阴风吹来,寒忘舒眉头一皱,身形一闪,躲开了女鬼的攻击。 青渊剑就在此时再次出鞘。 “等一下!” 女鬼伸出手,挡在自己的面前。 这把剑她实在是怕了,猛烈得剑气让她有些无法招架。 在人间待了将近三百年,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剑气如此强大的配剑。 能够拥有这种神器的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这样不公平,我手无寸铁,你欺负人!” “我从未说过要与你比试。” 寒忘舒撂下这句话,抬脚便要离开。 女鬼急了,她急忙上前,当在了寒忘舒的身前。 被她缠的有些不耐烦,寒忘舒说道:“我还有事,请你让开。” 看到女鬼眼睛里闪烁着的泪光,寒忘舒愣了愣。 连璇泺哭泣的画面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 思索了半晌,他闷闷地说道:“你想怎么比试?” 见寒忘舒答应下来,女鬼的泪水瞬间不见,她兴奋地在他身侧绕了一圈。 终于有人陪她啦! 深知自己中了女鬼的圈套,寒忘舒后悔不已。 自己居然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罢了...... 看这女鬼,虽然修为高深,但也只是会些皮毛,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还是快些速战速决吧。 “你的剑。” 女鬼伸出手,居然要他的青渊剑。 “你要做什么?” 见寒忘舒紧握青渊剑不松手,女鬼努了努嘴,将手放下。 “不给我也罢,但是你要将此剑封上,我们比试的途中,这把剑不许掺和,否则就算你输!” 寒忘舒摇了摇头。 将青渊剑封住,放在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推车上。 看着被放在车上的青渊剑,女鬼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下可以了?” 寒忘舒问道。 女鬼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我可就不客气起了!” 话音刚落,女鬼的身影便变成了一缕白色的烟,随着风消失不见。 小把戏。 寒忘舒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衣角轻轻飘起,寒忘舒将眼睛慢慢闭上。 周围有风,很轻,伴随着一两只乌鸦的低鸣,还有几只小狗相依偎着走过。 不远处的人家里,有人正在切着菜,有人正在洗着碗。 有孩子的嬉闹声与哭泣声,还有夫妻吵架摔碗的声音。 突然,寒忘舒的手向身后伸去,一把握住了女鬼纤细的脖子。 她大惊失色,本就苍白的脸上现在更加的惨白。 “你......” 女鬼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输了。” 放开她,寒忘舒想去拿青渊剑,却没想到被女鬼捷足先登。 “喂,你这个女鬼......” 听到这个称呼,女鬼眉头一皱,用责问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女鬼!?我有名字,我叫青鄢!” 第142章 相随 青鄢细细端详着手中的青渊剑。 果真是把好剑!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见她眼中有一丝惊讶,能够看得出来,她不是什么恶鬼,只是个贪玩的小女鬼罢了。 “青渊。” “青渊?” 她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居然和我只差一个字?” 还真是有缘分啊。 “这把剑不错,借我玩玩儿!” 说着,她拿着青渊剑消失在了小镇的街道上。 “把剑还我!” 寒忘舒喊着,可这时哪里还有青鄢的身影。 心里怒骂。 他从腰间掏出一个白符咒,用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 “追!” 符咒一路向前,寒忘舒紧随其后。 日落西山,林中的树木密密麻麻,青鄢边走边摩挲着手中的青渊剑。 “哼,你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中。” 青渊剑微微颤抖着,它很想从剑鞘中出来,但奈何被寒忘舒封印,它的剑身只能轻轻地颤抖着。 “怎么?还不服气啊?” 青鄢对着青渊剑做了个鬼脸,继续向前走去。 一股邪风吹过。 青鄢站定身形,她的瞳孔渐渐放大,看着眼前一只发光的鹿。 是食魇兽! 它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的青鄢,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紧紧抱着怀中的青渊剑,青鄢向后退着,口中不住地对青渊剑说道:“你,你快点出来啊,我,我不和你的主人比试了,你,你只要出来,我,我完好无损地将你送回去,可好?” 只见方才还蠢蠢欲动的青渊剑,此时却没了动静。 “喂!你,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我只是喜欢你才把你抢过来的!你以为我稀罕你啊!” 青渊剑哪管这些,它现在高兴地很。 眼见食魇兽慢慢逼近。 这种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食魇兽不仅仅以吞噬人的梦境为生,而且它最爱吃的,便是已经修成人形,与常人无异的魂魄。 这种魂魄,食起来,对它们来说,那便是最上等的美味。 “你,你不要过来!” 食魇兽忽然仰天长啸,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宛如一支唢呐般。 青鄢抱着青渊剑蹲在地上,她的脑袋快要缩在胸前,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只不过,她等了好久,周围寂静一片。 缓缓抬头,她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食魇兽,还有站在食魇兽身边的寒忘舒。 是他? 寒忘舒转身,看着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青鄢。 走到她面前,寒忘舒对着她伸出了手。 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还未触碰到他的手,青鄢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要的,是自己的剑。 将剑交到了他的手中,她依旧蹲在地上没有起身。 寒忘舒拿到青渊剑便转身,在他还未走几步的时候,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你跟着我做什么?” 青鄢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脚在地上画着圈。 “顺路,不行么?” 寒忘舒看着她,摇了摇头。 跟了他一路,寒忘舒向着镇子相反的方向走去,青鄢一直在他身后,虽然与他有些距离,但也是跟的寸步不离。 天已经全黑,现在想要找到了一个栖身之地怕是不太可能了,他只能在树林中将就一晚。 找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寒忘舒点了一推柴火,在不远处的树上摘了些无花果,用树枝穿起来,就当做是晚上的夜宵了。 青鄢站在不远处,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望着寒忘舒,看到他手中的无花果,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过来吧。” 寒忘舒忽然开口道。 她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只有他们二人之后,慢慢从树后走出。 小步走到他身边,她蹲下身子,看着烤的有些焦脆的无花果。 “这,是什么啊?” “无花果。” “好吃吗?” “嗯。” 他还真是惜字如金。 寒忘舒将一支烤好的无花果递到了她的面前。 实在是饿得不行,青鄢迫不及待地便上了手。 “小心烫......” 青鄢看着寒忘舒,吃着冒着热气的无花果,问道:“不烫啊。” 寒忘舒忘记了,鬼虽然有味觉,但是他们没有感觉,他们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冷热。 就当自己没有说过这话吧。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青鄢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地看着剩下的无花果。 看出了她的意图,寒忘舒将剩下的全部给了她。 “你,不吃吗?” “我不饿。” 这三个字刚说出口,寒忘舒手中的无花果便没有踪影。 直到青鄢将所有的无花果全部吃下,她依旧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 看着面前的点点火光,青鄢问道:“你是修仙之人?” 寒忘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是散仙?” 寒忘舒靠在树上,看着夜空。 “不是。” “那你为何会来此处?我记得这里离修仙界远得很。” 青鄢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扒拉着面前的火堆。 这个丫头真是聒噪地很。 寒忘舒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谁知道她反而来了兴致,坐在了寒忘舒的身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你一个人来这么远,是犯了什么事情被赶出来了吗?还是你此次是来游历人间的?你都去过哪里呀?我听说修仙界到这里有一条必经之路,那条路上有四季常开不败的花,你看到了吗?是不是很漂亮?” 寒忘舒听得头疼,他一把捂住这小女子的嘴,让她无法再开口。 唇上传来温热的感觉,青鄢睁大眼睛看着寒忘舒,只见他依旧闭着眼睛,靠在树上,捂着她嘴的手没有放下去。 她细细地看着这个男人,高挺地鼻梁,薄唇,眉眼如星,身材匀称,有着一股不怒自威地气势,可惜她是个鬼,无法与人在一起,不然,这么好看的男人,她怎么会放过?! “你看够了吗?” 寒忘舒放下手,看着她。 青鄢的脸上一阵滚烫,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你的问题太多了,太吵了。” 他有些疲惫,眼睛微眯,轻轻叹了口气。 看着他一脸忧伤,青鄢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否则为何独身一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因为此时的寒忘舒,已经进入了梦乡。 第143章 旧识 翌日。 寒忘舒醒来时,已经没有了青鄢的身影,地上的火堆已经凉透,青渊剑也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向着自己跑来。 那是一种错觉,他仿佛看到了连璇泺,看到了连璇泺的笑脸。 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在看到来人时,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青鄢怀中抱着一堆果子,笑脸盈盈地向着寒忘舒跑来,她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看,都是新鲜的果子,还带着露水呢!” 她身上有几丝划痕,看样子像是被树枝所伤。 这丫头说是鬼,但是她甚至比常人还要柔弱,她的修为,怕是只够支撑她白日里正常活动吧。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青鄢噘了噘嘴,看着怀中她辛苦摘来的果子,有些失望。 “你昨天晚上将果子都给我了,一口没吃,怎么能不饿呢?这些都是新鲜的,保证好吃。”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一只细白的手从她怀中拿走一枚果子。 心中暗暗窃喜,青鄢急忙问道:“好吃吗?” 寒忘舒嚼了几口,轻轻点了点头。 一颗果子下肚,寒忘舒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回去吧。” 青鄢愣了一下,继而说道:“你要去哪儿啊?” 看了一眼远处,寒忘舒回答道:“千山万水,哪里都好。” 千山万水,万水千山,泺儿,我总会找到你的。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青鄢邹了邹眉头,什么都没有啊,他在看什么? 待她回过神来,寒忘舒早已走远,她将怀中的果子扔掉,急忙地跟了上去。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没有去处,你就带着我吧,好吗?” 寒忘舒斜了她一眼。 “你不是说那个镇子是你的地盘么?怎么,这么一会儿便无处可去了?” 青鄢抿了抿嘴,说道:“我自从修炼成功后,便一直没有出过那个镇子,最远也就是昨日遇到食魇兽的那个树林,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山河,你知道,我修炼这么久,除了会消匿身形,我什么都不会,你这么厉害,跟着你,一定没有危险的!” “我不想带着别人。” 寒忘舒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感情。 心里有一丝失落,但是青鄢没有放弃。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带着我好不好,我保证!” 青鄢伸出手,举过头顶,是发誓的模样。 看着她一脸的真诚,寒忘舒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她想跟,便跟着吧。 “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若是惹事,立马走人。” 听他这意思,是答应自己了? 青鄢激动的快要蹦起来,她忍住兴奋的心情,笑容明朗地说道:“好!” 就这样,寒忘舒的寻人之路,又多了一个人。 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他们走遍了北面的山川,来到了南面的大河。 青鄢手中拿着一只鸡腿,啃得津津有味。 “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她看着脚下的河流,有些迷茫。 她这一跟,便跟了寒忘舒五年,这五年里,他们走遍了山川,也没有找到寒忘舒要找的那个姑娘。 走了五年,她好奇了五年,这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她只在寒忘舒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过,她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子,敢爱敢恨,为了天下苍生宁愿牺牲自己,是个心中有大爱的女子。 她很想见一见,这个一直留在寒忘舒心中的女子,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先找一个客栈歇歇脚吧。” 他们地处于江南水乡,这里的每个镇子仿佛都生长在水面上一般,青鄢很是喜欢。 客栈就在一条湖边上,一开窗子便能看到,还有一股清新的柳枝味道。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船,不由得十分欣喜。 “我可以去坐坐那个吗?” 青鄢指着湖面上的一只船问道。 寒忘舒低头向下看去,随后点了点头。 “不要跑得太远了。” “好!” 看着青鄢孩子般的笑容,寒忘舒有些愣神。 若是连璇泺也在,会不会也如她一般开心呢? 泺儿,五年过去了,你到底在哪里...... 正当寒忘舒在出神时,他听到了楼下一阵人群的惊呼声。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只是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寒忘舒急忙地从窗户一跃而下。 那抹白色的身影在水中不停地挣扎着,看到有人救她,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拽住那人的领子,不肯松开。 好在是夏季,他们上岸之后回到客栈换了一身衣衫,寒忘舒坐在桌前,喝了一口凉茶。 青鄢有些丧气地低着头,衣衫虽已换,但是她的发丝还在滴着水珠。 “快去擦一擦吧。” 她看着寒忘舒,小声说道:“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青鄢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随后一头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 方才下水没来得及将身上的东西除去,寒忘舒看着已经湿透了的荷包,手指节微微泛白。 这是连璇泺送他的,里面是他一直舍不得吃的牛乳糖。 还有那支玉笛,也已经进了水。 这是他身上唯一与连璇泺有关系的东西了。 他叹了口气,用帕子轻轻擦拭着。 “卖糖喽,好吃的牛乳糖!” 牛乳糖? 寒忘舒走到窗前,看到下方一个老婆婆推着有些破破烂烂的小车,上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牛乳糖,看起来十分诱人。 鬼使神差地,寒忘舒走到了楼下,来到了摊位面前。 “小公子,卖糖吗?这是我亲手做的,要尝尝吗?” 老婆婆递给寒忘舒一块乳白色的糖果,他含在口中,那种熟悉的味道从舌尖传来,他不禁问道:“这糖......” “好吃吧?这糖啊,当初在修仙界很是受欢迎呢。” 修仙界? “老婆婆说的,可是玉门山山脚下的梦兰镇?” 老婆婆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地说道:“呦,公子莫非也去过哪里?” 寒忘舒轻轻一笑:“在下便是从哪里来的。” 他突然想起,拿出身上装着的荷包,问道:“敢问,这个,是您卖的吗?” 老婆婆上了年纪眼神有些不好,但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手上的荷包。 “正是,正是,你别看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我记性可好着呢,这应该是我七年前在梦兰镇的乞巧节上卖的,当时呀,有不少姑娘来买呢,我还记得,这当中有一个修仙的姑娘,买走以后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看来是给很重要的人的。” 果然,真的是你...... 第144章 分道扬镳 “小公子,这糖,你还要吗?” 老婆婆推着车子,似乎要走了。 “要,我要!” 寒忘舒从钱袋掏出银子,放在了老婆婆的手中。 青鄢趴在窗边,绕有兴趣地看着下方正在买糖的男人。 他原来爱吃糖? 手指搭在窗边轻轻敲打着。 待寒忘舒回来,青鄢出现在他门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袋子,打开袋子将糖块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速度之快让寒忘舒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飘向了何处。 看到手中的荷包被抢,寒忘舒心里一空,想要再去拿回来,却看到糖早已被青鄢吞进肚中。 青鄢眉头一皱,当着寒忘舒的面也不好意思将糖吐出,只能硬着头皮咽下。 随后她吐着舌头,不满地对着寒忘舒说道:“这是什么啊?这么难吃,放了好几百年了吧,这种东西居然还敢拿出来卖?” 寒忘舒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一把夺过荷包,翻着,里面哪里还有糖块。 看到他手中拎着的新糖,青鄢暗暗感觉自己好像闯了大祸。 “这个......” 她这才想起来,这个荷包,她经常在深夜看到寒忘舒偷偷看着,一看便是很久很久。 看着寒忘舒铁青的脸色,青鄢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却被他一把甩开。 “滚。” 青鄢脸色一僵,有些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赔你......” “滚!” 这是寒忘舒第一次对她发如此大的火。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松深吸了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紧紧关上。 听到隔壁屋子门响,青鄢轻轻地将自己的门打开,走了出去。 她趴在寒忘舒的门上,偷偷戳开了一个小洞,向里面看去。 只见寒忘舒双眼无神地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手中的荷包,时不时地摩挲一番。 他的样子颓废极了,这是青鄢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寒忘舒,不免有些心疼。 都怪她,若不是她嘴馋,也不会这样! 屋内的寒忘舒,看着空空的荷包,心里也如此时的荷包一般,空空如也。 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落到了荷包上。 表面有些发黄,这荷包寒忘舒贴身带了将近七年,从连璇泺送给他的那一刻开始,便再也没有离过身。 他还记得,那个下午,连璇泺第一次将糖塞到他口中的那个微笑。 看向窗外,天上的月亮藏在云后,只露出一个角。 寒忘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荷包收起,将泪水抹干净。 青鄢看到他拭泪的动作,怒了努嘴,眼眶红红的。 她真的想给自己一巴掌。 回到屋内,她无精打采地坐在窗前,不知何时居然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 当青鄢醒来时,看到身上披着寒忘舒的衣衫,她来到隔壁,寒忘舒的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她有些慌了,抱着寒忘舒的衣衫急忙找到店家。 “请问,你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男子,他去哪儿了吗?” 店家老板一边敲着算盘,一边看着青鄢。 “哦?你说昨日和你一起的公子是么?我一早便看到他出去了。” 出去了?莫不是他生自己的气,把自己抛下走了? “姑娘,吵架了?” 老板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没有搭理他,青鄢跑到门前,四下看了看,她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着,却始终没有看到寒忘舒的身影。 她的心一沉,看样子,他是真的走了。 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还未走到的房前,她便看到自己的屋门大开着。 不是吧,她都被抛弃了,居然还有贼人光明正大的来偷她的东西? “好大胆的贼人!居然敢......” 她大喊着,在看到屋内的人后,她愣住了。 只见寒忘舒站在桌前,摆弄着手中的吃食。 抬眸看到青鄢站在门前不进来,他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吃早饭吧。” 一早上的委屈全部爆发,青鄢忽然上前,一头载进了寒忘舒的怀中。 “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早上,我以为,我以为......” 寒忘舒的身子极其僵硬,他慢慢将青鄢推开,将她按在凳子上。 “吃吧。” 抱着他衣衫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寒忘舒瞥了一眼,伸出了手。 “给我吧。” 乖巧地将衣衫还给寒忘舒,青鄢埋头开始吃饭。 “你为何会出去买吃食啊?这店里没有吗?” “早上店家说厨房漏水,所以便出去买了。” 青鄢点了点头,继续吃着。 跑了一早上,她的肚子早就抗议了,还好回来便看到了寒忘舒,她这才放宽心。 可接下来寒忘舒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没有了食欲。 “我们就此分开吧。” 手中夹着的丸子忽然掉在桌上,她转头看着寒忘舒,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就在此处分开吧,你一直跟着我也不是个办法,接下来的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将筷子啪的一声扔在桌上,青鄢拉着寒忘舒的衣袖,语气几乎是恳求道:“我不在乎的,我,我和你分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你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青鄢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看着自己有些皱皱巴巴的衣袖,寒忘舒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我......” “我知道!” 青鄢有些着急,说话越发的磕巴。 “你在找她,我都知道,我可以帮你的,你让我跟着你吧,好吗?” 寒忘舒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将包子换了个位置,放在了她的面前。 “快吃吧,凉了。” 她的心一沉,看来,寒忘舒是铁了心不要她了。 身旁的男人起身,她没有去看,筷子一直紧紧地捏在手中。 直到屋里再没了声响。 她看到自己的泪水跌落在碗中。 寒忘舒早已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临走前,他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门,没有一丝留恋。 窗前,青鄢看着寒忘舒远去的背影,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很久很久。 手指紧紧捏着窗子的边缘,她的手指尖渐渐泛白。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青鄢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