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好遇见你》 第1页 因为刚好遇见你 作者：ta不想说话 文案 睡前小故事 甜 无逻辑 内容标籤：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很多 ┃ 配角：很多 ┃ 其它：耽美 吃糖少年 太阳太大，连夏蝉都有气无力地干嚎，可怜兮兮地让人有些同情。 亓叶不热，甚至18度的空调风吹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坐在教室中间第三排，直坐着正对上数学老师的视线。精神亢奋的中年男人有一双锐利的眼，钢针般在整个教室梭了一遍，而后满意地继续喷洒知识的甘霖。 他转过身往黑板上写字的时候，亓叶飞快地从桌底下捡了一颗糖压在舌头底下，柠檬味的。他幸福地忍不住抿嘴笑，一双润润的眼弯弯，像是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无比快乐。 数学老师一眼就看到了，没发现什么不对，甚至在心里想，不愧是年级第一，听个课这么入迷，他受到了鼓舞，声音更加有力。 一节课下来，亓叶吃了七颗糖，柠檬味的苹果味的还有薄荷味的。 他的同桌是个个头不高的女生，娃娃脸，叫秦蓁。等老师一出门就忍不住说：“班长你……你的糖分我一个呗。” 她也喜欢甜的，但不像亓叶那样，有空就吃。 刚开始她看到亓叶疯狂吃糖的样子还很害怕，后来习惯了，也没看到亓叶不舒服，情不自禁加入了吃糖大军。 亓叶把抽屉里的玻璃罐拿出来，十分慷慨：“随便拿。” 透明的玻璃罐里是白色半透明的糖果，稍稍露出五彩的硬体，阳光下漂亮得很。 秦蓁捡了个橙色的：“橘子味的！” 糖纸叠成四方块还给亓叶，眼睁睁看着他放在抽屉的另一个样式差不多的玻璃罐里。 亓叶与有荣焉：“薄荷味的也很好吃。” 在他眼里大概是没有不好吃的糖的，深深知道这一点，秦蓁笑嘻嘻地说：“班长你知道吗？有个新学生要转来我们班哦！” 初三上半学期开学一个月，还有人转来？ 虽然有些奇怪，但消息应该是真的。 秦蓁的姑父是教导主任，她嘴里的消息基本上没有出错过。 小女孩兴奋地说：“不知道会不会是个大帅哥。” 一看就是深受漫画小说和偶像剧的毒害。 同桌一年，亓叶已经知道怎么接话了：“估计是个成绩逆天颜值爆表性格冷淡脖子以下全是腿的小哥哥。” 秦蓁小小地惊唿一声，幸福地冒泡：“我的天！要是真这样我一定要死皮赖脸黏上去开展一段倾城之恋！” 亓叶翻过手底下的练习册随口答道：“完全可以起名为冰山王子和他的小甜心。” 秦蓁捂住脸：“讨厌～” 这句娇嗔让亓叶情不自禁颤了又颤。 下午的时候，转学生站在台上，好看的薄唇轻启：“季延。请多指教。” 台下的学生们倒吸一口冷气，激动的尖叫在班主任警告的眼神下卡在喉咙里。 秦蓁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看起来不长的指甲掐得亓叶同样嘶嘶吸气：“我是不是在做梦？？？世上居然有如此美貌之人！” 尖锐的疼痛让亓叶差点双目含泪，他掰开力大无穷的手指：“痛痛痛。” 用美貌不太贴切，转学生身高一米七几，皮肤白的晃眼，衬得黑色短髮和同色的眼睛明显深邃，鼻樑高挺，轮廓分明，神色冷漠，已经初具成人的锋利。 最重要的是腿长，很长。 还有些熟悉，像在哪见过，亓叶在心里补充。 班主任让新同学季延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咳了咳：“大家要和新同学友好相处。”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就开始讲物理。 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亓叶有些迷惑。班主任是个工作五六年的女人，姓李，性格和善，对待工作充满热情，对比这次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反常。 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临近毕业，复习的进度一直在往前赶，各科老师每节课能讲三四张卷子，稍不留意就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了。 瞅着空隙，亓叶剥了糖塞进嘴里，是葡萄味的。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亓叶习惯性地把讲过的卷子夹进文件夹，桌子被人敲了敲。 他抬头一看，是班主任，怪不得秦蓁没有第一时间拉着他讨论季延，反而老老实实地整理做题思路。 班主任：“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亓叶眨眨眼：“好的。” 难道是吃东西被发现了？他有些惴惴。 但是老师并没有说这件事：“亓叶，你是班长，帮老师多照顾一下新来的同学。” 亓叶认真地点点头：“好的，李老师。” 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和他，一旦没人说话就十分寂静。 李老师没有让他回去，思索了一会，迟疑地开口：“亓叶你……你多用点心。季延他……” “他有脸盲症。” 脸盲症，亓叶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也挺喜欢看书的。 一句话概括就是记不住人。 回去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有人站在季延的桌前搭话。 女孩不算很漂亮，但是性格落落大方，人缘好，在班里吃得开。她笑眼弯弯，不知道在说什么，季延半天都没有接话，沉默地在纸上写东西。 亓叶挺好奇的，坐在位上转过头看了一会，女孩又站了一会，实在待不下去了才离开，自始至终，季延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哎，真的很高冷啊，”秦蓁感慨，“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一样！” 亓叶纳闷：“你怎么不去熟悉一下？说好的倾城之恋呢？” “别说别说！”秦蓁脸腾地红了，“我就是随口那么一扯。”末了又遗憾地接道：“现实和偶像剧我还是分得清的。男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她这点就比没头没脑的花痴好太多了，亓叶一笑，伴着上课铃转头。 亓叶的家离学校不远，所以选择了走读，放学了就去三班门口等池辨弁。他俩是邻居，差不多一块长大，但池辨弁对学习不感兴趣，几次分班从一般掉到三班。v城中学每次开学都要分一次班，按成绩决定学生的位置，很现实很有用。 一般初三能待在一班的，都能上重点高中。 池辨弁的班主任喜欢拖堂，殚精竭虑想让自己班的成绩好看点。 亓叶趴栏杆上等着他，随手往嘴里塞了一个奶糖，无聊地左右扫视。 没过一会，一班门口走出来一个引人注目的傢伙，顺着走廊过来。 是季延。 亓叶犹豫了一下，在人经过的时候拉了他一下：“哎，等一下。” 他转到前面，直视季延的眼睛：“你好，我是亓叶，一班的班长。”
第2页 季延迟缓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亓叶想起班主任的叮嘱，用慈爱的目光看回去：“有什么事不好意思找班主任的话，可以找我。”右手拽着人的书包，左手从兜里分出一颗红色袋子的奶糖递给他。 季延没有目标的视线定在牛奶糖上，缓缓说了一句：“不用。” 这种人亓叶见多啦，秦蓁一开始也不要不要的，现在不也主动开口要。 他抿出小酒窝：“很好吃的，你尝尝。” 右手换了目标，去拉季延的左手，把大小相似的同类展开，将牛奶糖放上去。 这次季延没有再说话，握紧手心走了。 亓叶舒了口气。 一路同行到楼底下，池辨弁才停下滔滔不绝的讲述，有些期待：“小叶子，一会上我家写作业呗。” 亓叶无情地拒绝了他：“不要，作业不给你抄的。”学校发的卷子倒是一视同仁，各班一样。 他心里明白，池辨弁不是不会，只是有了捷径就忍不住想走，最好的方法就是掐了歪道，他自己就会认命地好好走。 池辨弁不肯放弃：“那你过来给我讲讲题呗。” 亓叶想了想：“那我先把作业写完了过来给你讲。” 池辨弁惨叫，他晓得按亓叶的性子一定会每一题都翻来覆去彻彻底底讲明白，一时难以自控抖了抖：“不不不，我想了想你还是写完作业早点睡吧，毕竟明天还要面对惨烈的学习。” 视若洪水的态度让亓叶哈哈大笑。 家里没人，亓叶自己简单弄了一点东西解决晚餐。他爸爸是个刑警，在他小时候出任务牺牲了 ，妈妈是个生物学家，最近有个项目跟进，早就跟他说了要一段时间不回家。 天色渐暗，亓叶打开灯，开始做作业。 一共带回来五张卷子，明天有三张要讲。大部分题很基础，他飞快运算，觉得累的时候第三张做了大半。他正想含颗糖歇一歇，发现自己的盘子空了。 站起身往放糖的地方看了又看，一颗都没瞅到。 说起来也神奇，按他这个吃糖的数量，居然对他的身体一点影响都没有。亓妈妈刚开始还控制着数量，后来被亓叶磨得没办法，加上身体检查也没有什么不对，就放开了。 亓叶吃下去的糖，好像没有到达他的胃，中途去了异空间。 没有糖这个认知让亓叶坐立难安，根本写不下去作业，他拿了钥匙下楼去买糖。 拎着一兜各式各样的糖，亓叶心满意足地坐电梯，没想到刚上楼就碰到了季延。 季延站在他家对面，沉默地看着锁，不知道等多久了，书包还没去下来。 真没想到，季延居然住在他家对面。 亓叶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没带钥匙吗？家里也没人？” 被拍到的人转过头，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恢復平静，黝黑的眼珠子十分漠然。 亓叶忽然想到什么，自我介绍：“我是亓叶，跟你一个班的。” 季延顿了顿，点点头。 桀骜的身姿令人意外的乖顺。 亓叶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露出深深的酒窝：“来我家坐一会吧，就在对面。” 等了大约一分钟，季延又点了点头。 回家之后，亓叶让人坐到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倒了一杯果汁，拿了一点饼干，摆在季延面前的茶几上。 他坐在旁边：“看电视吗？” 季延摇了摇头。 他接着说：“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来？” 季延眼帘低垂：“我自己住。”他的声音和人很配，低沉清冷，让人一听酥酥麻麻的。 这就有些糟糕了，亓叶问：“那你要和家里人打电话吗？我这里有固定电话。”他还没有自己的手机。 季延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说：“记不住。” 完整的意思应该是没记住号码，这可就非常糟了。 亓叶安慰他：“没事，可以先住在我家。你晚饭吃了吗？”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季延却很长时间没有开口，等的亓叶都有些困惑了，他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亓叶赶忙往他嘴角递了一块饼干：“你先吃着垫垫，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饼干被人叼住之后，亓叶窜到厨房找食物。 然而并没有什么能吃的，他开火煎了一个鸡蛋，加热了仅剩的三片面包和一盒牛奶。 端出来的时候颇有些愁眉苦脸，不过看见季延之后就忍不住笑了笑：“家里没余粮啦，你吃吗？不行的话多吃点饼干。” 桌上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一样，亓叶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你不喜欢吃饼干吗？” 季延伸手拿了一块，手指纤长：“喜欢。” 亓叶松了一口气。 饼干和亓叶简单制作的东西被人吃的一干二净。 亓叶这时候对季延被动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推着人上楼写作业。 他把糖倒在盘子里，边吃边写，不一会就写完了第三、四张，而后才记起来往旁边看看季延的进度。 没想到季延的字有力清隽，而且第三张都要翻面了。 亓叶惊嘆：“好快。” 季延看着卷子，睫毛轻颤：“简单。” 亓叶两眼弯弯，拿起第五张语文卷子。 作文没有让写，他简单描述了框架就停笔，去看季延。 季延看了看自己的卷子，又往他这边瞅了瞅，主动说：“作文……？” “不用写。”亓叶解释。 时候不早了，他已经有些困，边打哈欠边站起来：“你睡觉的时候穿睡衣吗？” 两人都是男的，亓叶也不好意思去睡妈妈那屋，正好他的床不小，索性安排两人一起睡。 季延呆呆地问：“睡衣？” 亓叶把空调调高，定时：“哈哈，我不习惯穿睡衣，你要是习惯的话我给你找个大点的t恤。” 他说着转过身，笑意盈盈，让季延有些不适地挪开目光。 季延：“不。” 洗完冷水澡，亓叶坐在床边擦头髮，没过几分钟季延也出来了，线条流畅的躯体上还有明显的几块腹肌，底下的那一团也挺大。 他目瞪口呆地数了数，腹肌有六块呢。 季延拿起毛巾，抹了抹滴答的水珠，遮住了风景。 亓叶遗憾地收回目光：“你居然有腹肌，怎么练的？！” 这个问题让季延难以回答，他慢腾腾擦遍全身，才说：“多吃肉多运动。” 亓叶被他逗笑：“太官方了吧。来来来，让我观赏观赏。”父亲早逝，母亲常年不在身边，导致他比较想得开，渐渐养成了开朗的性格。 但是这么快就和人亲密起来，也是第一次发生的事。 季延听话地坐过来，把毛巾盖在头髮上。 他的身体完全不像穿着衣服时那样单薄，反而充满了力量感，肌肉均匀地附在骨骼上，尤其是块块分明的腹肌，好看到让人垂涎。
第3页 亓叶捏了捏自己的肚皮，没有肥肉，但是同样没有腹肌，他忍不住有些挫败：“你以后运动一定要带上我！” 季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在意，接着打了个哈欠：“啊～困死了，关灯了。”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夏凉被。 黑暗里，季延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唿吸，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失忆少年 季延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交上朋友。 一阵失神之后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一掌大的记事本，上面简略地写着他的个人信息，视线移到最下方，是新增的笔记，一笔一划的：朋友，亓叶。 亓叶？ 他闭上眼，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完全想像不出来那人是什么样子。 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眼镜：“……作文要开篇点题，每一段第一句写成中心句，开头和结尾写的好看一点，多用点修辞手法，分数就不会低。想找范文的话，下课了去班长那看看他的。” 随着她的话音，班级众人的视线聚集在第三排一个坐得端正的男孩身上。 季延推测出这人就是班长。 他无心听课，索性直接盯着班长看。 男孩身量单薄，嵴背却很直，墨色短髮盖住一部分脖颈，十分认真的样子。 下课之后，季延伏在桌子上，想睡一会。 过了一会模煳的桌椅拉动和人的交谈声吵醒了他，季延揉揉眼，猜测是不是放学了。他一抬头发现自己旁边的桌子坐着个人，正在写卷子，俊朗的五官让人看了很舒心，写着写着他往自己的嘴里扔了一颗糖。 季延认出他是班长，一个模煳的猜测在心底形成，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亓叶？” 班长抬起头看他一眼：“你醒了？昨晚熬夜了吗？不是说今天放学和我一起去美食街吗？” 他就是亓叶。 季延的心在这一刻居然有些安定：“对不起。” 亓叶笑起来，眉眼夺目：“只是说一句，不是真的在怪你。” 世界静音，暗香浮动，季延怔怔地看着他，心蓬松柔软地如同一块棉花糖。 他知道世界最高的山，最大的湖，最深的沟，可他记不住妈妈是谁，爸爸是谁，自己是谁。他没有规律、不定期的记忆丧失不会抹去使用电磁炉这类的体验，但是会覆盖他和其他人相处的所有记忆。 偌大尘世，他时刻会变成一个毫无牵挂的人。 亓叶很喜欢吃糖。 去美食街的路上他看着亓叶一会儿塞一个一会儿塞一个，眉毛情不自禁地皱起来。亓叶看到了，伸手递给他一个：“想吃就直说嘛，我还有很多。” 他接过来攥在手心里，低低地说：“吃太多不好。” 亓叶噗嗤一笑：“哈哈哈，跟你说好几遍了，没关系的，我的体质跟别人不太一样的。” 这点要记下来，季延心想。 他点点头，一边扶着公交车的拉环，一边单手解糖纸，动作十分笨拙。 亓叶哎了一声，伸过来一只手，一捻一捋把糖露出来，递到他嘴边。 季延噙进去，刷新了自己对糖的认知，好甜，齁甜齁甜，让人幸福得软乎乎。他用舌头翻来覆去搅弄小小的硬块，把那种甜度均匀铺满整个口腔。 亓叶应该对美食街嚮往已久，看到什么都想买，觉得好吃的不行就举起来分享一下。季延毫无心理障碍，就着亓叶咬过的地方直接吃。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心里暖暖涨涨的。 原来这就是有朋友的感觉。 真好。 一路吃到尾，亓叶毫不意外地撑了，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嗝，我，嗝，我……”他不敢说话了，小心翼翼拍着胸膛。 季延把书包拉链拉开，找到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一口分十次咽下。” 亓叶听话地鼓着腮帮子喝水，那样子让季延想伸手去戳。喝了几口，亓叶舒口气：“还好有你。这里果然名不虚传，都超好吃的！下个星期五还来！季延你都没吃多少，是不喜欢吗？” 季延摇了摇头：“喜欢。” 亓叶很信任他说的话，没多想：“那你今晚还要回家吃饭吗？” 家在哪估计还要翻翻记事本，季延迟疑着没有回答。 亓叶想了想说：“在外面直接吃好了，我妈出国了，又要好一阵不回来。你今晚干脆来我家住，明天咱俩一块学习。对了我还约了辫辫。” 季延不知道辫辫是谁，但他想去亓叶家住，于是他严肃地点点头。 亓叶去厨房拿东西的时候，季延飞快翻了一下记事本，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在亓叶家对面。此外他还记了一条注意事项。 他想了想把东西放在床头。 亓叶上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床头柜上繫着蓝色蝴蝶结的袋子。红白色的袋子很漂亮，有两个手掌那么大。 他认识季延快三个月了，直接问道：“那个袋子是你的吗？” 季延看着他：“送你。” 像好不容易养熟的猫咪给自己送了礼物，感动的心情简直决堤，亓叶：“哇！好漂亮！喜欢。”说着就拿起来拆开看。 里面是包装精美的糖果！ 亓叶小心地捡了一颗，剥开放到嘴里：“等会再刷一遍牙。”然后显出快乐的神情：“好好次。” 一眨不眨注视他的季延忽略心底的微酸，嘴角忍不住稍稍上翘。 虽然是病情没发作的季延给的礼物，也算他送的。 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撑着脑袋，旁边有人在说话，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眼下是字迹舒缓的笔记本，鼻端萦绕着洗衣液的淡香，身上穿的是白色长袖。 他下意识想去翻记事本，却顿住了。 身边的男孩在问：“季延？季延？你怎么了？头痛吗？” 原来自己叫季延。 季延清了清嗓子：“我想喝水。” 眉目俊朗的男孩拧着眉头，关切地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等一下，我去倒，还好，温度不高。” 趁着男孩离开，他在黑色裤子口袋里翻出记事本，匆匆扫了一遍。 等人端着水上来的时候，他小小地叫了一声：“亓叶……” 亓叶应了一声：“来，慢点喝。” 之后他把空杯子还回去：“……几点了？” 亓叶看了看手錶：“六点四十八。你还好吗？” 季延摇了摇头：“没事。” 听到这话亓叶吊着的心神忽的松懈下来：“你刚刚吓死我了。脸色突然白得跟纸一样。还是抽空去检查一下比较好，知道吗？” 这个陌生人说着熟络的话，暖意从面上一路钻进心里，季延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还没有和眼前人说清自己的病情，他点了点头。 亓叶重新回到凳子上，翻阅自己的书本，半晌突然来了一句：“马上要中招了。”
第4页 季延扭头，看到凌乱的黑髮，半掩的耳朵和好看的侧脸。 没等多久，那人也转过头，神色期待：“季延咱俩都考一高呗。” 季延想都没想：“好。” 然后他才想起来，不该答应的。他也许会忘记。 亓叶心满意足地继续学习，从盘子里抓了一颗糖。 坐立不安的季延在心里重复“和亓叶考一个高中”，想过一会记在本子上。 直到表滴答滴答响起来，亓叶才伸了个懒腰，把剩的不大的糖块咽下：“唔，该睡啦。” 他没看到季延低垂着的脸上的茫然。 亓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时间不早了，快点收拾一下，不然明天上课的时候你就要困了。” 季延嗯了一声，把本子和书叠在一起，然后说了一句：“我去卫生间。” 亓叶失笑：“直接去就行了。” 关上门，季延从裤子口袋掏出巴掌大的记事本。三分钟后，他走出来，神色不像之前一样紧绷着。 亓叶已经整好床铺，抱着被子埋头吸了一口：“阳光的味道！”他的神色十分满足，倘若有耳朵一定软趴趴地放松垂下来。 季延情不自禁笑了笑。 关掉灯，亓叶认真地说：“你今天答应的一定要记住。” 黑暗里季延攥紧手心，半晌低低应了一声。 第二天，季延一整天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答应过亓叶什么？ 视线忍不住描摹中间第三排的人的背影，画在纸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轮廓。亓叶上课坐的端正，趁老师不注意就会飞快塞一颗糖，下课了偶尔会和同桌说些话，也会扭过头对他粲然一笑。 季延把头埋进胳膊，怨恨起自己破烂的记忆力。 他不想错过亓叶的一举一动，只颓唐了几秒，抬头牢牢锁定亓叶的背影。下节课上课的时候，他的手有自我意识般自动在记事本的后面写道：好…… 第二个字只写了一个头，他突然回神，不难看出是个喜。 季延定定地盯了一会，撕下这一页，迟疑着没有撕碎，团起来扔进桌兜。没想到里面垃圾不少，移动的时候，他的手碰到好几个东西。 几乎是颤抖着，他把十几个样式一致的纸团掏出来，一个一个展开。 熟悉的字迹沿着视网膜扎进大脑。 好……好喜欢……好喜……亓叶……喜欢亓叶……好喜欢亓…… 全都是未写完的表白，停在蓦然惊醒的笔锋处。 季延下唇咬出铁锈的味道。他把纸团团好，塞回原处。 无法落脚的视线四处漫射。 他看到黑板上方硕大的标语：离中考还有13天。 放学的时候，他和亓叶站在一起等池辨弁下课，天气热起来，额上出了细密的汗珠。 亓叶拿出卷子扇风：“热死了。季延你离我近点。”纸扇的方向偏着季延。 他忽然轻盈起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几乎震碎耳膜：“……亓叶，我要和你考一个高中。” 亓叶不明所以看着他，舌底蜜桃味的糖果几乎化完：“昨天不是约定过了吗？” 季延不再掩饰自己的笑意，冰冷的唇角融化：“我想再说一遍。”不仅是高中，以后上了大学，出来工作，他也要和亓叶一起。 被他的笑容所摄，亓叶的表情有些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笑起来也太好看了！” 然后他也笑起来，酒窝欢喜鼓舞：“好。” 众生皆甜 七点二十五，林路精准地停下手中的笔，瞥了一眼手錶确定时间，然后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今天是周一，上午第一节下午第一节和晚上有课。他从图书馆后面的花园穿过，熟络地选择了最省时省力的路买了三份饭。 清晨的校园很安静，穿梭的人影不是急匆匆的，就是成双成对你侬我侬。林路不自觉把微妙的视线投向了并没有粉色氛围的一对情侣。 男的身材高大，长得不错，女的小巧玲珑，长发及肩，依偎的身影亲昵甜蜜。 林路嘆了口气，把视线移开，继续走自己的。路不长，不多时就到了寝室楼下，他看了看表，七点三十六。然后在短短四分钟的时间，静悄悄的街道就热了锅，扑棱扑棱滑下满屏的大学生。 他跺了跺脚，对着满眼的糖果色微笑。就在置身甜蜜之中的时候，突然飘过来另一个十分刺激的味道，林路一个激灵，看了过去。 这种感觉……果然是芥末啊！ 他情不自禁感慨。 从小到大，他都能看到每个人身上不一样的颜色，伴随着颜色，能感知到这个人是什么味的。目前为止，绝大多数人都是甜味加点其他的，只有一个人，是芥末味的。 这个人叫李彦一，和他一个院一个小学一个中学，现在一个大学。 浑身缠绕着鲜绿雾气的李彦一推开玻璃门，夹杂在发各样颜色的行走“糖果”间格外醒目。林路目不转睛地送这个突出芥末离开自己的视线。 七点四十一，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嘻嘻哈哈地跑过来，香甜的味道直冲林路脑门，他柔软地笑起来。 这节课是公修课，除了他们班，还有别的班一起上。乌泱泱的人落座在阶梯教室里，蔚为壮观。林路十分自然地往前面去，他的室友们脸色一苦，还是跟着他坐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去后面坐。” 酸甜口味的老大捏了一下他的脸：“说啥呢，一个寝室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嘛。” 老二打了个寒颤：“这话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已经拿出漫画书看起来的老四接了句：“原话是，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老大和老二还在打趣，林路摊开笔记，回忆上节课的内容。 他们坐在第四排，不多时有人进来，坐在第三排。 橙色和蓝色的组合很耀眼，让人精神一振的清甜也很夺目。 最最让林路放松的是蔓延很远的粉色。 恋爱中的人会发生化学反应，落在他眼里就会有很明显的粉色，不同的情侣有不一样的粉色，但是一方对另一方不忠或没感觉，就不会有粉色。 这一对叫亓叶和季延，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颜色最好看的粉色，像远山的流岚，铺天的淡樱。不过他们好像还没有公开，林路视线发散，不然就是还没有说开的双向暗恋？ 老师已经进来，他收起了漫无边际的联想。 老大和老二要回寝室补觉，老四陪林路去图书馆，顺便找点别的书来看。 马上十二月末，一月底就要期末考，林路知道自己的情况，早就开始复习了。相处一年多，他知道其他人习惯考前一天突击，说了几次，见他们不以为意就没有再说。反正他们哭天喊地的，也没有挂过。 一阵寒风，他拽了拽帽子，老四哆哆嗦嗦抱怨：“这什么鬼天气。”
第5页 他忍不住：“你怎么不多穿点？” 老四身上薄薄的一层，他看着都冷。 老四瞪大眼睛：“穿那么多多臃肿啊，我花美男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林路：“……” 不过真的有人穿很少也不冷的。 比如李彦一。 刚想到，好像又感觉到那种刺激的味道。 转过书架，李彦一的身影醒目地杵在视网膜上。 老四不知道窜哪了，林路有些不自在，拿到看中的书，迟疑地想要不要打个招唿。 虽然差不多一个地方长大，但两个人是真的不熟，打过的招唿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想了想，他冲着那人投来的视线摆了摆手，算打招唿——不管有没有回应礼节还是要做到位的。李彦一染成栗色的短髮服帖地垂在耳侧，黑褐色的眼睛淡淡地回望，下巴微点当做回应。 镇定地转身离开，林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他给人的印象……和味道很不一样。 一旦开始学习，林路就会进入勿扰模式，他脑子不算聪明，从小到大一路苦读才考上这个理想的学府，很珍惜在这里学习的机会。他向来佩服那些脑子转的快的，即使起点糟糕，然而一旦认真起来世界都为他们让路，大概有生之年他没法体会到那种感觉了。 下午是专业课，但非本专业的也可以来听课，林路一眼就注意到李彦一了。 没办法，甜品中夹着一个调料品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在意。 李彦一坐在靠后的窗边，往外看，阳光照在侧脸上，很惬意的感觉。 老大睡眠不足地打着哈欠，老二顺着他的目光好奇地看了一眼：“看美女呢？” 林路羞腼：“不是，一个认识的人。” 老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容贱贱的，他这样引得不少目光关注过来。林路没好气地把头埋在书里，错开李彦一的视线。 周一的课很磨人，空闲时间零碎，搞得不想逃课被抓又不想好好听讲的人萎靡不振，例如老大和老二。林路习以为常地伴着幽怨二重奏学习。课间他不经意抬头，发现李彦一拿着水杯出门接水。 说起来，经常看到李彦一随身携带水杯，不时喝上几口，真是男生中罕见的健康人士。 林路晚上会去操场锻鍊，但是今晚志愿协会要开会，所以不得不暂停了。志愿协会是他唯一一个参加的组织，具体工作就是哪里需要去哪里。当初学生会的招新他记错了时间，不过目击了学生会成员忙成狗的模式，他觉得真是记得太对了。 没什么大事，毕竟要期末了，只是这周末要打扫一下学校卫生，为阿姨们分担一下工作。唯一让人为难的就是早班是早上7:30开始，天这么冷，喜欢睡懒觉的几个女生已经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林路觉得还行，报了早班，算是为人民服务。 他的书包被老大拎回去了，看看手錶才九点半，林路觉得有时间去操场跑一会。 操场是开放式的，不少大爷大妈也在活动，林路踌躇了一下，离开去了篮球场，他也有段时间没打了，毕竟体育课只抢到了太极拳。篮球场上不少人，林路辨认了一会，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没想太多，跑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是李彦一。 跑到一半窜鼻的味道提醒他这人的身份。 黑色完美掩盖了所有颜色，所以他一开始没认出来。 这时候再改道就太尴尬了。 迎着李彦一的目光，他认真地想。 这天晚上到底还是跟着李彦一他们打了一场。 毕竟都是男生，很快就小有交情，林路喘着粗气退下来观战，觉得喉咙里有一把火。很快火上浇油的李彦一走过来，林路觉得自己马上要泪流满面。 往这边走的人一怔，很快弯腰捡了个柱状体，跑过来递给他：“水。” 林路想哭，生理性的泪水盈眶，不顾主人意愿蠢蠢欲动，他狼狈地稍稍错开，赶紧接过来。 李彦一眉头微拧，不知道他怎么了，迟疑着问：“撞到了？” “没没没，”灌了一口水，林路找了个藉口：“太冷了，风一激就这样了。”然后将水杯还回去。 李彦一不知道信了没，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林路只好飞快穿上大衣，同时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的汗珠顺着鬓角留下来，在冷风里好像变成了一个冰球，又辣又冷，有那么一瞬间真想跳开八百米，不过他忍住了。 李彦一转身跟朋友说了几句，又回过来：“我们先走。” 我们？林路差点崩溃，强忍着走在后面，像一颗脱水的蔫白菜。 走着走着李彦一突然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林路赶紧否认：“没有。”只是真的承受不住这种味道。他的嗅觉已经快麻木了，现在反而比刚开始好受些。 李彦一：“你的手机号。” 林路瞪大眼睛：“啊？” 前方又传来李彦一没什么波动的声音：“不讨厌我，就做朋友，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互相的印象也只是片面的剪影，林路和他差不多高，有一秒钟想转过去看看这人是什么表情，不过很快放弃了。 “15*******10.” 唇齿间溢出的气息幻化成白色，消失在冬日的夜空。 周末的时候林路按时起床，刚走到一楼的拐角就瞅到了绿色的雾气，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交换过手机号码，又自然地加了w信，突然就和李彦一熟悉起来。每天早上出楼的时候，都能碰上他，于是又一起吃早饭，然后李彦一表示自己没什么安排想跟着他一起去自习。也许是想找一个一辈子的好友吧，林路猜想，毕竟自己和他是一个地方的，前提条件充足。 李彦一果然倚在门口的柱子上，眼帘微合，像晒暖的猫，身后有尾巴一甩一甩。被自己的比喻逗笑，林路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他和李彦一併肩而行：“我跟你发的信息没收到吗？”上面说了自己今天要去做志愿。 “看到了，”李彦一微顿：“反正没什么事做，我正好奉献一下爱心。” 想起李彦一以前的传闻，林路眼神飘忽了一下，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可是校园小霸王，没少跟老师对着干，也是高三突然发奋，脚踩分数线进来的，励志经歷还在母校流传甚广。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李彦一眉毛一挑：“不相信？”说着就要凑过来。 林路慌忙让了一步：“信。”他不是讨厌肢体接触，只是那个味道……唉，说多了都是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后的一路，李彦一嘴唇微抿，有点不高兴。 众生皆苦 ，而你是草莓味的。 这句情话几乎很快传播开来，但说话的那个人估计没想过，对于某些或是某个人而言，这句话不只是情到深处的蜜语甜言。 李彦一就是某些或某个中的一个。 从记事起，他就能感知到身边一米之内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像是顺着每一个毛孔，鲜明地烙在大脑皮层。后来他才知道，别人是感觉不到的。
第6页 不同的人气味当然不一样，触动嗅觉变成了不一的味道。稍大一些，他明白了那些味道拥有一个相同的基调——相当令人不舒服的苦。 所以中二期他的性格极其恶劣，实在是对无处不在的苦味厌烦透顶。 中二的他没想到有个人居然是不一样的。 高二下半学期刚开学，他逃课在操场上睡觉，直睡得昏天黑地，不知身在何方。迷迷瞪瞪的时候，一个球状体骨碌碌滚过来，正好滚到他身边，从手上碾过去，卡在身侧。李彦一彻底清醒了，疼倒是不疼，但他性子上来，逮着人就想发火。 追着球过来的人慌慌张张弯腰伸手，声音倒是很稳：“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 说不出什么感觉的气味如同暴雨亦或无法阻抑的洪流，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浇得李彦一晕头转向不知所以。 那人迟疑了一下，抱着球期期艾艾：“你，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李彦一眼珠一定，认出这人是林路，一个经常出现在公告栏的好学生。又及，和自己一个院一个小学一个初中的熟悉的陌生人。 他咽了咽口水，摇头。 林路好像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又道了歉，然后跑远了。 他的味道也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用了差不多一学期，他偶然吃到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才打通任督二脉灵光乍现悟了。 林路这个人，不苦，他是草莓味的。 多珍贵的草莓味啊！ 李彦一琢磨许久，没想出来怎么再闻一次。很简单，林路和他之间有一道天然鸿沟，简称为学霸不和渣渣玩。李彦一奇妙地感到一种羞愧，继而是一种掩盖自尊被刺伤的不屑。他心道，他不想和我玩我也不稀罕和他玩。 但没办法，那种诱人的甜味太醒目了。他的目光无法自控地追逐着林路的身影，幻觉般伴着草莓味产出唾液。等离他一米多远的小弟委婉地表示已经很多天没搞事的时候，他心里居然不耐烦地想搞丫的搞别碍着我看草莓！！！ 于是一代恶霸沉迷撸莓金盆洗手。 一个月后看着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李彦一，江湖疯传李老大鬼迷心窍误入歧途（？）。 李彦一没想那么多，只是听人说林路要考z大。作为花国顶尖学府之一，z大拥有和自身名气相符的高考分数线。为了以后也能过上撸莓的日子，李彦一头悬樑锥刺股学到差点肾虚，才脚踩分数线滑进z大。 在一众小弟的嚎啕大哭中，他淡然转身，挥一挥衣袖，不留下只言片语，绷着高深莫测的表情去了z大。从分分钟打爆你狗头的不耐烦表情，转变为没看到没听到没错就是不想理你的佛系表情，李彦一表示并没有什么困难。 然而在同一所大学并不意味着两个人关系就能变好。 偷窥了一年都没有找到搭话的时机，李彦一忍无可忍……还是没敢动。 他发誓不是怂！只是找不到机会！！ 最后还是林路先凑过来，虽然觉得他那晚的神色有些奇怪，李彦一还是顺理成章地和他亲近起来。 醉醺醺闻了一个月草莓之后，李彦一对着日历勐然惊醒，居然已经到了该回家过节的时候。想起这件事他就烦的想撞墙，不过人长大了，也不好意思真撞。为了抓紧时间和林路多呆一会，他委婉暗示林路和他订一班火车。 其他人急着回家，李彦一却不急，火车票尽量往后订，又粘着林路在学校好好玩了几天。这天他俩去图书馆看书。李彦一接完热水，回来看林路在专心看书，忍不住就想凑近了闻闻，还没等贴上去，林路坐立难安似的移开了。 他第n次阴沉下脸。 可能是关系不够好，林路还是不适应近距离接触。 李彦一深唿吸深唿吸深唿吸，没忍住：“躲什么？” 林路左右看看，比了嘴型：“图、书、馆、不、要、大、声、喧、哗。” 其实没几个人，角落里还有一对情侣黏黏煳煳窃窃私语。李彦一的火气却跟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淌下来：“行，你躲什么？”声音压低。 这次换林路茫然：“你坐好呗，靠这么近干什么？” 李彦一：“跟你坐近点心静，看得进去书。” 这什么逻辑？？？林路无语，要不是芥末马上逼得他眼泪要出来，他也不是非要计较这种事，就这几天的功夫他偷偷擦眼泪的纸垒起来有一个人那么高了。只好开口：“你自己坐好，不要过来。” 李彦一：“我想跟你坐一起。” 林路：“旁边就是你的位置啊！” 李彦一：“想靠着你。” 林路：“为什么？” 李彦一：“静心。” 林路：“不不不，靠太近不舒服。” 李彦一：“你又没试过。” 林路心道根本不用试好吗，但是他不想对小伙伴甩脸色，毕竟估计全世界只有他能感觉到沖鼻的芥末味，长长地嘆口气。 最终他还是包容了这种近乎蛮不讲理的任性。 林路：“行吧行吧。” 李彦一满意地把头压在林路颈窝。 很好，又甜，又香。 林路眨眨眼把生理性的不适逼回去。 不好，又辣，又呛。 再浪得飞起，最终还是要结束的。 一想到回家之后可能会面临的种种场面，李彦一深深觉得他还不如留校。而且火车还晚点！在各种气味混杂的候车厅里，他忍不住想自己怎么就没买再晚点的车次呢？ 座位本来就少，人又多，他看见林路要给一个气喘吁吁的老人让座，先一步站起来。他只带了一个箱子，林路亦然，连款式都十分相似，只是一个蓝色一个黄色，靠在一起赏心悦目。李彦一站在箱子旁，一米八几的身高把箱子衬得娇小玲珑。 林路沉默地看着鲜绿的雾气，怎么也说不出要不咱俩挤挤的话。 大冷天的，两个人穿的都不薄，座位又窄，真挤不下来，林路为自己开脱。 三秒后他在李彦一晶晶亮亮的小眼神中羞愧退败，站起来：“你坐会儿。” 李彦一併不是想让他给自己让座，但是想了想自己坐下，又一把把人拉到自个腿上侧坐：“来，一起坐。” 要不是身处大庭广众之下，林路一定打得李彦一叫爸爸，他扭头直视李彦一，屏着唿吸：“哪有人这样坐的？？？” 李彦一茫然地指指前面同样姿势抱小孩的妇女。 林路忍无可忍，没有丝毫预兆突然伸手把眼前的无辜脸拉成jb状：“呵呵。” 你为我所求 提起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父母。 到达之后林路就去了卫生间。他站在镜子前就着凉水洗手，目光专注得就像身边正在说话的人不存在。 “……假期在哪里过？”表情严肃的男人以疑问结尾，眉头微皱。 实在没法装不存在，林路按下水龙头，抬头看着另一个自己：“回去过。”
第7页 “你……”男人踌躇了一下，好容易组织了语言：“你妈……” “林先生！”林路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成年了。” 男人呆了一下，刻板的面容显出不知所措来：“哦。” 林路努力笑了一下：“朋友还在外面等着，我先走了。” 男人点头：“再见。” 林路：“再见。” 父母是什么人？谓之血亲。可林路很早就知道，血亲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的父母是大学同学，师兄妹，后来年龄到了凑合着过日子。他们性格相似，冷淡自持，都喜欢搞学术，按部就班结了婚，生了孩子，只是走一个人生的流程。 不过人生总有偏差。 爸爸遇到了真爱，妈妈也遇到了让她神魂颠倒的人，放学回家的林路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被大人普及了离婚是什么意思。 年幼的他拽着肩带，木木地想，原来是这样，那以后爸爸妈妈和我，就不是一家人了。 李彦一就在不远处的通道口等候，拉着行李，眼睛四处张望，看见他的瞬间沾了水般展开柔嫩的叶子，兴高采烈得难以忽视。 等林路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眼前的人皱了一下鼻子：“你怎么了？” 林路：“？” 李彦一思索了一下，严肃地说：“在厕所里滑倒了？没事，我不会笑话你的。” 林路：谢谢你哦，作为回报打爆你的狗头可以吗？ 走着走着，李彦一突然说：“有一个病人，去医院看病，护士扎针的时候笑个不停，护士问他笑什么，他说……” 林路侧头看他，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他说，我笑点滴（低）。”李彦一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说完了自己的话，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三秒钟后他失去了控制，在人群里哈哈哈哈哈笑起来。 林路低下头。 自个儿笑了一阵，李彦一才反应过来：“呃，不好笑吗？我还有一个笑话……” “好笑，”林路抬起头，眼角发红，嘴角恨不得上扬九十度：“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李彦一矜持了一下，骄傲地说：“是吧，每次想起来我都能笑半天！” 轮子骨碌碌转动，出口处吹来寒冷干燥的风，带走沸水样的人声，身边人的一举一动格外清晰。林路仔细听着，在心里想要是能养一个芥末味的大狗该多好啊，日子好的时候和它在草地上打滚，日子不好的时候和它在家里互相依偎，他会一直陪着它，生老病死。 纵然是芥末味的，又何妨。 林路心情不好，李彦一意识到这点之后立马拉响了警钟。 因为林路心情不好的时候，散发的味道也不只是清新的甜香，而是微微混着涩。为了拯救林路的口感，他大义凛然分享了自己珍藏的快乐秘方，虽然过程一如既往地不理想，不过结局却相反。 深深嗅一口让人心都飞起来的美好气味，李彦一真挚地想，毕业以后开个草莓店好了，聘请林路做自己的下属。不不不，这样下班之后更空虚了！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在家里养一个小林路，出去的时候装在口袋里…… 看看林路毫无所觉的侧脸，李彦一咽了咽口水。 这几年城市发展迅速，房子推倒了重建，早就不是当初推开家门就能看到邻居的小院子了。 父母都有各自的新生活，林路也不想强行跟着，自己住在原来的地方。早在他出生的时候，父母就周密地存了一笔能让他从小长到大的钱，也正因此，分开的时候，林路攥着那张卡，拒绝了两个人的邀请，独自生活。 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在他出世之前就不在了，也许是这个原因，他父母才能干脆利落地说分就分。林路心道，不该怨恨的，毕竟能被生出来，衣食无忧长这么大，已经足够幸运。 可是但这样想就已经在怨了，说这种话不过是在告诫自己，不要继续钻牛角尖。 人真是贪婪，总想得到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自己过并没有特别难熬。父母没离婚的时候总是忙于工作，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分给他的也只有偶尔的一两句关怀，他慢慢学会了做饭，照顾自己，后来只是更加熟练，做得更好。他没有继承父母的天资，只好拿勤奋补足，十几年，从不敢松懈。 所以一个人过春节……也不会难过吧？ 看到门外的李彦一的时候，他恍然想，这是我订的狗狗到货了？ 即便知道父母的性格，即便已经失望透顶，李彦一敲门后看到陌生的面孔，得知上一户人家早就搬家了的时候，还是差点失控，连一点联繫他们的欲望都没有。 他的父母也是为爱结婚，不过几年间，激情退却，过的日子比怨偶更糟，却仍撑着不肯离异，想着孩子得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李彦一对此嗤之以鼻，要是没日没夜的争吵指责，也算是健全家庭的一部分，还不如不要。 小时候的幸福记忆，愈加凸显了后来的可憎。 他徘徊着，最后往林路家走去。 就这样林路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李彦一。对于李彦一的父母，他是知道一点的，初时恩爱，后来反目，也曾是张扬的粉色，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他自己几乎没有过年少叛逆，因为成长来得太快太自然，等他意识到，自己就几乎长成了和父母差不多的大人模样。 李彦一却不一样，卯足了劲想要大人多看顾他几眼，享受过的幸福多美好，对悲伤结局就多么难以接受，直到现在，他还未长大。 这样没什么不好，林路提着买来的零食和食材，边走边想，说来说去还是……想养一个…… ！ 差点撞上玻璃门，林路连忙回神。难道路线改了？他记得上次回来这里还什么都没有。眼前是一间普通的小商铺，他往牌匾看，只看见一个线条流畅优美的奇异文字。就在这时，门开了，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应该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也许门只是开了，并没有奇怪的东西出来，林路这样想，却没有动。 门没有关，仿佛一个怪兽大张的口。他被莫名的情绪控制，迟疑地往前踏了一步，进去了。 确实是一个普通的商店，他正要看看都售卖些什么，有人从玻璃柜檯上抬起头，表情慵懒陶醉：“欢迎光临～” 映入林路眼底的是一团金色，说是色彩不确切，更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带着灼伤人双目的力量！他不敢直视，低下头：“你是？” 金焰温声：“我是这家店的店主。请问您愿意让我品尝一下您的感情吗？” 他在说什么？林路瞠目结舌，先前的种种疑惑都不如现在来得震撼。 店主继续说：“作为交换，可以实现您心底的愿望哦。” 顾不得灼目，林路努力去看他，只见到金色的光里有一个模煳的人影，眼泪簌簌而下，他只好稍稍移开，这才发现柜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只幼小的动物，白色的小狗斜卧，闭着眼漫不经心摇着尾巴，黑色的小猫则瞪着圆熘熘的异色眼热切看着他，伸出粉色的小舌头。
第8页 这都是什么？猫一样的狗，狗一样的猫？ 店主静静坐着，等待林路的回答。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林路听见自己梦游般的声音：“我愿意。” 睡醒之后已经十点了，李彦一揉着脑袋缓了一会。 林路的手机被留下充电，只有一张字条说他去xx商场买东西。 他看了看表决定出去找人。 离大年初一还有十几天，街上的人寥寥，大部分是本地人，一眼扫去有好几个眼熟的。李彦一懒得跟人嘻嘻哈哈地瞎扯，低着头装作没看到。 但老天总不随人愿的。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老大老大！” 眼瞅加快的步伐没法摆脱追着他跑的人，李彦一停下来，转身呲牙看着来人。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有些眼熟，长的普普通通，脸上挂着的傻笑十分刺眼。 李彦一眯眼：“……红毛？” 红毛悲愤：“老大我叫厉康！我已经把头髮染回来了！” 李彦一无所谓地哦了一声，红毛厉康是他读高中的小弟之一，当年跟他说好久没搞事的就是厉康，后来还跟着他努力学习了一段时间。 厉康记得老大不喜欢人离他太近，保持距离：“老大我们去那边聊聊呗。” 李彦一：并不想。 然而他还是跟着厉康去了旁边的一家拉面馆。 眼见厉康还要点餐长聊，李彦一连忙开口：“我还有事，快说。” 厉康只好点了两瓶啤酒。 专注养生的李彦一：“大冬天的，你自己喝。” 厉康被嫌弃了三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玻璃心，吸着鼻子：“老大……” 李彦一还能怎么办，还不是选择忍受他：“我喝水。” 在拉面馆喝白开水？厉康心道果然还是不走寻常路的老大。 李彦一尽量温和地问：“找我什么事？” 厉康有些不好意思。 李彦一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想一巴掌拍上去。 好在忍耐力达到极限之前，厉康开口了：“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谢谢你。” 李彦一：“不用谢。” 厉康：“不不不，要谢的！要不是因为你，我连个二本都考不上。” 李彦一没想那么多：“是你自己努力。跟我没什么关系。” 厉康摇头，提了另一件事：“高考完……我妈才跟我说我爸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的声音虽然很稳，但李彦一不自觉坐直了身体，默不作声。 厉康带着淡淡的惆怅：“要说不难受是假的，不就一个考试，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要瞒着我？大人总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替我们做决定……” “后来才想明白一点……只有一点。” “我爸是知道我被录取之后是笑着离开的。” “老大，这杯敬你。我一直很崇拜你，要不是追随你的脚步，我根本坚持不下来。” “也许他们想看见的，不是我的成绩，而是我全力以赴坚持的样子……” 和厉康分别之前，李彦一打破沉默：“你已经是你想成为的模样了。” 听到这话的年轻人有些羞腼，不过腰板挺得很直：“向老大学习，为人民服务！” 李彦一想笑。 怕跟人错开，李彦一只好先回去了一趟，果然林路已经先回来了，正在整理採买的东西，他下意识就想走过去。出乎他意料，林路这次没有什么排斥的举动，只是慢吞吞拿眼珠子瞥他一眼。 李彦一在心里耶了一下，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都买了什么？” 大约有三四秒，林路微微偏头：“嗯，牛奶，柚子，话梅，牛肉……”他唇瓣一张一合，细小的纹路格外清晰，还有一些翘起的干皮。 李彦一舔了一下嘴唇，根本没仔细听内容，胡乱地点头：“好的，一会吃牛奶炒牛肉。” 又是微小的沉默，林路眨眨眼：“牛奶炒牛肉？不会做。” 草莓的味道很淡，另一种感觉却越来越清晰，绕得李彦一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一片混沌之中他说：“你脸怎么红了？让我看看……” 从那家店出来之后，林路确实有点昏昏沉沉，好像身体被掏走了一部分。不过他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暖气开得太足了？” 李彦一视线在他脸上游弋，不敢落脚：“不是。”他唿哧唿哧往前一凑，抵上林路的额头。 没有草莓味，林路的唿吸打在他的脸上，沉缓炽热，温度透过肌肤传过来，烧得他同样不得安宁。 李彦一：“你发烧了！” 林路思索了三秒，认同了这个观点，因为他现在根本不能思考，脑子乱成一团浆煳，李彦一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脱了外套在床上躺好，又被人盖紧了被子，林路只露出一个脑袋，黑黝黝的眼珠子跟着李彦一的身影来迴转动。在他的世界里，李彦一身上原本的鲜绿色慢慢消退，完全消失的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点不同的色彩，但是太快了，他又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李彦一餵他喝药，他才真正确认了，芥末味没有了。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幅表情被人误解，李彦一认真地哄他：“来，吃完咱们含个糖就不苦了。” 林路沉默，胶囊药丸是真的不苦，但他没有说什么，一口咽下，眨巴着眼睛等糖。 李彦一摸遍全身，双手一摊：“忘了，没糖来着。” 林路：差评！ 药效很快上来，林路困顿之中，看见李彦一摸了摸他的额头。 果然还是好想养一个…… 这是他睡着之前诚挚的想法。 那天中午当然没有牛奶炒牛肉啦。 李彦一比着b度做了一下午的粥，最后才呈上了最好的作品。 林路嘴里发苦，根本尝不出李彦一的努力，不过很给面子喝光了。 李彦一因此认定自己是个天才厨师，包办了两人的三餐。 等林路病好，他已经从掌勺的位置退下来了！ 他心道，不得了不得了，居然被笨狗篡位了。 病好之后，不仅李彦一的味道不见了，其他人也同样如此，林路想到店主的话语，情不自禁想，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愿望？ 不过没什么不好。 难得阳光灿烂，林路坐在阳台的长椅上听英语录音，手指在黑色的发间抚摸，枕在他腿上的人睡的正香。 连养一个李彦一的愿望都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 心里想 要勤奋要日更 结果游戏太好玩了 林路和李彦一完结啦，我只负责童话向，现实向留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