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诸天》 第一章 死而复生 泰安府东去五十里,有山名曰平山。 此山约几百丈高,远远看去,纤丽奇峭,石骨嶙峋,晴雪洗后,若螺髻斜插,明媚可爱。更有道观,佛寺立于此山,香火鼎盛,远近不知多少香客慕名而来。 此时正值仲春,冰皮始解,晚梅未谢,浮香氤氲。 猿啼,鹤唳,鹿呦,熏熏然若画。 每到这季节,就有三五成群的士子书生,携美姬醇酒,集于山中,吟诗作对,行古人之流觞曲水,正是难得的雅事。 暮晚,夕阳照山,晚烟袅袅。 “咦,李兄怎么没来?他平时不是最好踏春么?”一名头戴纶巾,文质彬彬的青年疑惑道。 “别提了,李兄最近可是忙得很啊。”另一名身材修长,细目薄唇的青年打开手上的折扇,笑着说道。 “为何?上个月我们几个还一起赏雪,怎么这次他?”另一个穿着华贵丝绸,腰佩美玉的青年追问。 “嘿嘿,我告诉你啊,上个月,李兄新纳了一房小妾。现在他可正是春宵苦短,红袖添香啊。”那名手持折扇的青年脸上浮过一丝揶揄和玩味。 他又笼着扇子,轻声道:“我之前见过那个小娘子,那可真是媚骨天生,姿态妖娆,此等美人,真是难得,也不是李兄从哪买的。”他眼中闪过一丝**之色,笑意莫名。 在场的几位青年扇着折扇,纷纷大笑不已。 读书人,哪个不是家财殷实,在座者,都是青楼楚馆的常客。年轻人,气血旺盛,有些风流韵事再正常不过。 “哦?还有此事,下次见到李兄,我可要好好笑话他。”之前那名文质彬彬的青年心中了然,随后笑道。 “哈哈,同去,同去,我看那李道真为了美人而将我们这些朋友撇到一旁,下次再见,可要重重的罚他几杯。” ······ 泰安城,李府。 夜色深沉,而这里却是灯火阑珊,朱兰玉刻,草树葱郁。隐隐可见松叶苍翠,叠阁重楼,水榭亭台。 此宅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此刻,豪华的宅院却传来阵阵哭声,使得春光明媚的宅院也多了几分凄冷之色,之所以发生如此景象,是因为李老爷的长子李道真死了。 “呜,呜,真儿,你走了,这可让为娘怎么活啊······” 耳畔断断续续传来阵阵哭声,声音驱散了李道真的睡意,随之而来的是不断涌现的疑问,“这是哪?谁走了?” 沉重的眼皮耷拉着,他费力的睁开一道缝隙,眼睛不断转动,但他只觉得眼睛干涩,想要转动都是前所未有的困难,就好像是有千斤重一样。 正在迷乱之际,李道真的脑海当中,一缕思维似闪电破开混沌,却又莫名的断断续续,朦胧不清,只觉脑仁儿阵痛昏沉,整个身体似有若无。 “夫人,少爷醒了!”突然,尖细的惊叫声响彻庭院,一个穿着淡黄色长裙,梳着小辫子的丫鬟眼睛睁的老大,死死的看着床上,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床上,躺着一个青年,此刻他正双眼无神的望着帐闱,对外界的一切都不为所动。 他,李道真,一个社会好青年,怎么就穿越了?之前公司年会喝酒,说是有活动,老板为了活跃气氛,专门叫了几个漂亮小妞过来助兴。 他们一个个喝的天花乱坠,老板搂着美艳风骚的秘书先走了,剩下的总监,经理也是搂着一个个小妞开房去了,他无视了漂亮美眉抛来的眉眼,趁着最后的清明,开了间房······ 然后,他就到这里了。 谁能告诉他,这是哪?穿越怎么不告诉他一声,让他好提前把家里的二哈送走,两天没回去,估计家都没了。 不过幸运的是,他穿越后的家好像挺有钱的,看着在眼前晃悠的人,他心中叹了口气,回去肯定是回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儿啊,你怎么样了?”一个雍容大方的中年美妇抹着眼泪,坐在床头,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 “真儿,你还好吗?”在她身边,一个身着黑色袍服,脸色阴沉似水,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同时开口。 突然,李道真愣了愣神,他怎么没有知觉?,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好像全身都被麻痹了一样。 他脑子一冲,拼命的想要 随后,他眼前一黑,再度昏厥过去。 “真儿,真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透着迷茫和慌乱。 下一瞬,无数以他为主角的画面自李道真脑海深处蜂拥涌现,似乎是过往的记忆,令他还未理顺的思维重归混乱,随之脑仁儿又一跳一跳的闷痛起来…… 他闷哼一声,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脑袋。 恍惚间,一团神光闪烁的事物撞进了他的脑海深处,下一瞬却消失不见。 现在,他的思绪和记忆仍是一团浆糊,只觉得那些事情似乎无比遥远,就像那是另一个人,而不是自己。 记忆的最后刹那,他只看到,一张妖艳秀丽的脸蛋,娇柔温热的身躯上下摇晃······ 真是日了鬼了,这就挂了? 半响过后,李道真渐渐清醒,身躯似乎终于有了感觉,麻木的身躯传来了阵阵暖意。 “这件事,老夫希望你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知道。”一道威严霸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明白,这件事老朽绝不外传。”另一道苍老的声音答道。 “好,那就多谢许大夫了。对了,我儿现在没事吧?还有多久能醒?” “令郎再过半刻钟就会清醒,而且,醒来后,切记不要用大补之药,他的身子亏空的太厉害,得慢慢调养。切记,修养期间不要让令郎行房事,否则便有脱阳之危,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老夫记下了,多谢许大夫,这是本人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不不,哪里要这么多,李老爷客气了······” “你这说的哪里话,您救了我儿子,这是应该的。” “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着房间里的谈话,李道真渐渐恢复了意识,努力的动了动手指,似乎背负一座数十斤的石头,不过好歹是终于动了。 “来人······”干涩的声音自他喉间响起。 不一会儿,屋内再次挤满了人。 “儿啊,你可担心死为娘了。”一名中年美妇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抹泪。 站在她身边的中年人眼中也满是激动,脸上带着轻松之色,在一旁的服侍的丫鬟也是满面喜色。 “这就是我的爹娘?”李道真回过神,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的讯息。 第二章 聊斋的世界 “我,我没事了,咳咳······”看着他们担忧的神色,李道真出声安抚道。 但喉间干涩无比,使得他咳嗽不已。 “来人,把药端上来。”中年人对门外轻喝道。 随后,便有娇俏的小丫鬟端上一碗药,那中年美妇接过药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口气,闪烁的卡姿兰大眼睛里满是温柔之色。 李道真本想自己喝药,奈何他四肢无力,手脚发软,腰子还隐隐作痛。 艹,这家伙是干了什么! 于是,他只能含泪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喝着药,那中年美妇动作极其温柔,生怕把他烫伤了。 看得出来,前身很得家里宠爱。 李道真心中一叹,算了,以后我就是他了。 “娘,孩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不得不说,这药还真是管用,刚下肚,他就恢复了点力气,肚子里暖洋洋的,身体也有了知觉。 用完药,阵阵疲惫之感涌上心头······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再度醒来,床头趴着一个娇俏的侍女,房间淡淡的檀香气息,掩盖了残留的药味。 他慢慢的支撑着坐起身子,靠在床头,就是这简单的动作也让他难以为继,李道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口的喘着粗气,周身冷汗不断流淌而出。 沉! 死气沉沉的沉! 他整个人就像是背负了一个百斤的石头,一举一动都似乎要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李道真捂着胸膛,暗暗皱眉,这身体,也太虚了吧。 一旁的侍女也被惊醒,瞪着满是水汽的小眼睛,迷迷糊糊的样子,“少爷,您醒了。” “嗯,我爹呢?”这么脆弱的身体,他可没有什么调戏小侍女的想法,虽说粉嫩诱人,但这才刚来,窝边草还是等以后吧。 要是按照原身的做法,起床肯定是要先逗逗她,吃点胭脂什么的。 “老爷和夫人守了一宿了,今早才去歇息。”小侍女怯生生的,顶着个熊猫眼,疲惫的回道。 听到她的话,李道真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他借体重生,但这陌生的亲情也让他感到畏惧和向往,前世的他,从未享受过这样的亲情。 好在,以后会慢慢适应。 “去给我弄点吃的,要清淡口味。” 随着侍女关上门扉,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李道真稍稍闭眼,再度睁开时,已有了几分苦涩。 “这个世界真有意思。”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若有所思。他所在的地方正是江南道泰安府,类似于历史上的明朝,却又不尽相同。 在蒙元中期,历史拐了个弯。 南宋灭亡后,蒙元占据神州,然,蒙元帝国杀戮过重,便有屠龙术士刘伯温斩尽蒙元龙脉,断其气运。 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偌大的帝国崩溃,大周太祖李定安提三尺剑,聚义军,完成由南统北的大业,光复汉家山河。 传至现在,已有两百多年了。 现如今在位的皇帝是启明帝,启明帝年少继位,御极四十载,使得天下安定,海晏河清。 但是,跟历代雄主相似,他晚年宠幸佞臣,追求长生大道,致使超纲败坏,百姓民不聊生。若仅仅是如此,李道真并不觉得有什么。 十年前,启明帝召天下佛道高人入京,求仙问道,不理朝政,最重要的是,朝廷还没有立太子。 这个世界,有真正的修仙之人,也有妖魔存世,神灵城隍,更有天庭地府,六道轮回。 曾经有深山小庙,穷书生邂逅善解人意的女鬼,红袖添香,其乐融融。有荒郊野外,少年郎初见狐女,两情相悦,海誓山盟,永不分离。有大泽江湖,有缘人或能遇仙,进入龙宫,水底一日,世上百年。有郡县城府,孝子夜入城隍庙,据理力争,替父申冤,感动天地。 总之,这个世界上,神灵显化,妖孽丛生,仙神横行世间,鬼怪显于世,大儒镇压当世。人道昌盛,王朝大一统。 这个世界,很危险! 李道真的原身就是遇鬼了,不过他不是穷书生,家财丰厚,也是泰安府有名的士绅。而他本人,正是家里的独子,前几年刚刚考过秀才,有功名在身。 按理说,有功名的读书人,一般不会为鬼神所害,除非他自己心术不正。害死李道真的这个鬼,是他自己招惹上的。 前段时间,与朋友外出赏雪,归途碰到这个女鬼,他一时色心大起,就收留了她,回家之后,更是将她纳为小妾。 那女鬼虽说是鬼但也并非想害人性命,只可惜,人鬼殊途这个道理,无论是人,还是鬼,即使是知道,也不会遵守。 那女鬼更是日日夜夜缠着他共度春宵,一家子人,没人看出来这是个女鬼。 前两天,他和女鬼玩嗨了,一泻千里,连带着小命都丢了。 李道真不断地翻看他的记忆,别说,这女鬼长得还行,身材也不错,呦呵,女上位······ 呸,我在想什么。 嘶! 什么? 我会来找你的。 女鬼走之前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女鬼也太过分了吧,活着不放过也就罢了,死了也不想放过他。 李道真心中危机之感升腾,本来以为穿越到古代能做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潇洒一生。没想到居然穿越到了聊斋,更没想到的是,还被一个女鬼给盯上了。 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而且,在他刚刚苏醒之际,脑海里那团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都说穿越者有金手指,这是他的金手指吗? 系统? 喂,喂? 心里呼唤了半天,可什么动静都没有。 唉~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道真就躺在床上静养,融入现在的生活。反正回也回不去了,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再做其他打算。 这女鬼把他整死了,肯定要躲一段时间。 但在一个月当中,他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自家小侍女看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虽然依旧很体贴,但纯净的眸子仿佛蕴含着强烈的炽热,带着几分疯狂的意味。 他记得之前这丫头不是这样的啊。 这丫头叫翠柳,年幼就被卖到他家了,跟了他也有好几年了,以前的李道真也挺俊秀,生的一副好皮囊,不然,怎么勾引来的女鬼啊。 看着眼前赖在他身边不愿意离开的丫鬟,李道真有些头疼,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侍女,也不能就这么把人家撵走。 不过根据翠柳所讲,那一夜,他死后,他新纳的小妾,不对,那女鬼就消失了。 想到这,李道真有些怅然,好歹也在一起睡了半个月了,这就逃之夭夭,一点情谊都没有。 不过,一想到女鬼,他便皱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可不简单啊。 在翠柳的嘴里,他知晓了很多事。 前些年,有书生柳毅传书搭救洞庭龙女,后与其结为夫妻,传为美谈。 太原王生,娶美妾,却不料那是画皮的女鬼,被发现后将王生的心吃了,其妻子历经艰辛,得高人出手,王生死而复生。 在泰安府隔壁就是金华府,那里有个郭北县,那附近有个兰若寺,是出了名的禁地。 这,这不就是聊斋么? 狐仙女鬼,城隍龙宫,天庭地府,这正是聊斋的世界。 一时间,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聊斋,对普通人太不友好了。尤其是对于书生来说,不是遇到女鬼,就是狐妖。 不过,许多书生遇到这些鬼怪,不是撞大运,就是发财,要么就是白捡一个媳妇,日子过得舒爽无比。极少数运气不好,遇到恶鬼,被弄得家破人亡,惨不忍睹。 第三章 诸天宝鉴 正是因为有王朝气运鼎盛,天子龙气镇压,所以妖魔鬼怪在平时才不敢露面。 只是当今启明帝昏庸,追求长生之道,导致民不聊生,超纲败坏,王朝气运流失,这才让妖孽,鬼怪现于人间。 所以说,现在很危险!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横生! 在这个世界,文人可以养浩然之气,大儒虽身体衰弱,精神意志却阳刚浩大,鬼神避退。大周朝现任国子监祭酒就是一位大儒,曾经有厉鬼入城,惊扰百姓,被他一吼震得魂飞魄散。 对于书生来讲,可以通过读书,领悟圣贤道理,文思泉涌之后才能获得文气,以文气则可以养浩然之气,鬼神辟易。 但很抱歉,他虽然是秀才,从来都没有获得过文气,甚至于偌大的泰安府也没有几个。 大周朝两京十八省,亿兆子民,能拥有文气的文人不过万千之数,而养成浩然之气的大儒,也只有一掌之数而已。 文气,缥缈无存,只能看个人的天赋与机缘,至于浩然之气,很多读书人也许一辈子都没有见识过。 要是他能开悟文气,说不定女鬼就拿让他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李道真眼睛一亮,诗词,前世有那么多诗词,也许他能借来用用,万一开悟文气,他岂不是撞大运? 说干就干! “翠柳,把少爷的笔墨纸砚拿过来。” 此时,翠柳正蹲在床头给他按腿,少女柔嫩的素手按在腿上,酥酥麻麻的,舒坦! 一缕青丝在白嫩的鼻翼间摇摆,平滑的额头上点点汗渍,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房间弥漫。 他明明记得这房间里好像没点松香啊,这香味是哪来的? 李道真摇摇头,心中暗叹不已,他本来是个社会好青年,可穿越没几天就被这古代的封建习俗给腐蚀了。 我也不想的,可家里实在是太有钱了,侍女太可爱了,比起前世的社畜生活,过着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香么? “是,少爷。”翠柳转过身子,唇瓣粉嫩鲜红,琼鼻翘挺,纯净的眼眸中满是炽热的迷恋,有些病态,好像要将他独占,据为己有。 李道真眼皮一跳,有些吃惊,什么情况?他记得刚穿越来的时候,翠柳也没这样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又变帅了? 不一会儿,翠柳扭着小蛮腰跨进了房间,手上端着笔墨纸砚,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极度热切。 他皱皱眉,看着翠柳把纸摊开,在压上镇纸。 没问题啊,也不像是妖怪上身,问题出在哪呢? 李道真摇摇头,他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很难受。 他静静坐在书桌前思索了一炷香时间,这才拿起摆在书桌上的毛笔。然后又往砚台中倒了些清水,用墨条慢慢研起来。 一圈,又一圈······要想让墨汁均匀粘稠,研墨就不能马虎。虽然有小侍女可以帮忙,但磨墨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才好。 现在随着墨条在砚台内一圈圈滑动,他躁动的心绪变得心平气和。 最后深吸一口气,提起毛笔蘸墨,手腕轻动,上好的紫毫笔半蘸浓墨,在徽州宣纸行云流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端凝沉雄的小楷瞬间跃然纸上,一气呵成。 “少爷好棒!”翠柳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写的到底有多好,但她还是睁大美眸 前身可是考上了秀才的,练了十多年,写的一笔好字。要说开悟文气,各种千奇百怪的事都发生过,文气开悟没有规律,一切都是看机缘。 开悟的时候,有写诗的、有作画的、有睡觉的、有写颜色小说的、还有行夫妻之礼的······反正这事太靠机缘了。 只可惜,字是好字,词是好词。 但没有任何反应。什么天花乱坠,百圣齐鸣,神灵降世,都没有。半晌之后,李道真自嘲般的笑了笑,吩咐翠柳收起那副字,找人裱好,挂在书房当中。 好歹也是个穿越者,起码个穿越大礼包或者金手指吧? 这聊斋世界,真是太危险了! 更何况,正值多事之秋,他必须设法寻求自保才能活下去! 有时候祸从天降,阎王上门,谁也说不准。 前身碰见女鬼,所以他被吸死了,如果她要是再来找自己,到时候真是跑都跑不掉。 这个世界,有佛道修士,游戏人间。只不过,那样的人物,遁迹红尘,笑看人世,可遇不可求。 文气不可捉摸,修仙没有机缘,所以,他只有练武了。 想到这里,李道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照照镜子。镜面上清晰的映照着他的面貌,俊朗非凡,剑眉星目,貌比潘安,只可惜却有些苍白,带着几分虚弱。 淦! 被女鬼吸干了,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 练武之人,艺高胆大,心气足,就算是遇到鬼怪,也能有所依凭,不至于引颈待戮。况且,这个世界不只有女鬼,狐妖。 更有各种精怪,妖鬼,而且,大周朝纲败坏,气运流失,已经无法镇压天下,在泰安府内还好,有城池保全,尚有法度存在。 可若是在荒郊野外,最危险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 毕竟,人家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杀了人,抢了钱,找个地一埋,自己再躲上一阵子,谁知道是你干的? 听说平山上的佛寺道观挺灵验的,等身体彻底恢复,他打算约几个好友去看看。不管有用没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其实,他们李家也不是寻常士绅,按照他们的家谱,其实他们这一脉和大周皇室有那么一丢丢的血缘关系。 即使是有关系,又能如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大周皇室宗亲在各地开枝散叶,他们这一脉早就分出去数代了,就算是去宗人府认亲,别人未必会搭理。 想跟皇室攀亲戚的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他已经有了秀才功名,想要考中举人,还得看三年后的府试,这三年内他倒是有足够的时间来习武。 现在这世道,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有些事情,还是要早做准备。 在百姓眼中,死而复生是喜闻乐见的事,甚至在泰安府就出现过好几次,但在李道真看来,却又十分诡异。 生死之事,本该由阴间掌管,有生死簿评定,而那些和尚道士,动不动就帮人还魂,这不是扰乱阴阳两界的秩序么? 他摇摇头,将驳杂的思绪放开,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但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不过普通人不够资格知道而已。 就在他遐想之际,脑海里闪过一阵声音。 “诸天宝鉴启动,查询宿主信息。” 宿主:李道真 性别:男 爱好:女 目前状态:肾亏 修为:无 体质:富江体质(残) 综合评价:混吃等死的废柴,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能量收集完成,即将投影试炼。 注意:在试炼世界中的实力在回归之后可被本体完全继承。 投影开始! ps:新书发布,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章 熟人来访 翌日,天朗气清,阳光高照。 李道真缓缓睁眼,从榻上起身,翠柳帮他穿好衣物,青色士子服上绣着细密的柳叶,颇有几分文雅,长发如浓墨一般披在脑后,头顶用紫木簪子绾了一个发髻, 他推开窗,就见大日出山,远山之上,紫气东来,金芒游走,重重叠叠的山峰上氤氲金色,赤光摇晃,霞气冲霄。 温暖而富有生机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俊美无暇的面容在光芒照耀下熠熠生辉。在他身后,翠柳闪烁明亮的大眼睛好像要冒出一团火,要把他融化掉,但被阳光一照,微微晃神,却又恢复如常。 但细细看去,在她眼底深处好似有火光闪烁,原本纯净的眸子也不复之前的灵动。 这些细节,李道真自然是注意不到,今日阳光正好,让他沉重的心绪也轻松几分。他准备向父母请安过后,再和那些同窗好友去踏青。 在这小院修养一个月了,也该出去活动一下了。 大厅之内,已经摆上了各类菜肴,一个穿着深蓝色袍服,颚下三寸长须,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正端坐上位,在他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美妇,皮肤白净,身材纤细,画着淡妆,雍容大度。 他们,便是李道真此世的生身父母。他父亲名叫李云山。母亲赵氏,娘家亦是泰安府内的大户人家。 “父亲,母亲。”走进大厅,李道真便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濡慕之态。这一个月来,父母嘘寒问暖,每天晚上都要来查探一番。 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亲情,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有着原身的记忆,他知道,父母很疼他。 当然,现在也很疼他。 “来了,坐。”李云山打量了一番,见他无恙,便招呼他入座。 李家虽是书香世家,但因为人丁单薄,没有那么多规矩。 母亲赵氏则是紧紧盯着他,上前拉着他的手,一双美眸满是关心之色,虽然都过去一个月了,但她还是很担心,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真儿,你终于康复了,真让娘担心。”她拍着胸脯,紧张的神色终于放下。 “母亲,我都修养一个月了,您就别担心了,难道大夫还能骗您不成?”李道真淡淡一笑,轻声回道。 “来,这都是你爱吃的。”说完,她便夹了几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细细的看着他用餐,一脸慈祥之态。 “谢谢娘,我自己来。”他看着碗里快要堆满的菜肴,没有任何不耐烦之色,在前世,这种感情极为奢侈,谁让他是一个出身于起点孤儿院的孤儿呢。 餐桌上,一片和谐之色,李云山只是动了几筷子就放下,赵氏同样如此,用完餐,他们都静静的看着李道真吃饭,时不时给他夹菜。 见他胃口极好,两人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就在这时,下人又端上来一盅汤,一盅不一样的汤。 刚入口,他就觉得很怪,原本在病中,他用枸杞,人参缓缓滋补,药性稳重,一个月来,身子也渐渐恢复,可还是有点弱不禁风。 这盅汤一入口,便好似有一股股暖流滋润着他的肾脏,原本有空虚的肾部好像有什么被填满了一样。 “爹,这是?”李道真看着父亲李云山,询问道。 “虎鞭汤,你娘特意吩咐后厨为你做的,赶快趁热喝了吧。”李云山脸上不由得露出慈祥的笑容,很温暖。 李道真听到这话,嘴角一抽,还真是,怪不得用了这么多大料都没压住腥味,原来是虎鞭。 好在腥味并不大,汤也不难喝,他三两口就喝光了。 漱口之后,便有吓人撤去饭席,娇俏的侍女奉上香茶。 啧啧,士绅家族就是安逸,他要是重生到乡下农村,说不定还在哪个地里刨食呢,古代的农村,能勉强填饱肚子已是邀天之幸。 “真儿,这次你算是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以后,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都要小心谨慎,这世道,不比以前了。”说完,父亲李云山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些疲惫之色。 “儿子明白。”李道真面色一肃,沉声道。 难道外面又出了什么事?看着他的神色,李道真心头一滞,要知道,他们可不是普通人家,在古代,能在府城做士绅的,都不是普通人家。 像他们家,就是皇族的远亲,又以诗书传家,在泰安府扎根一百多年,方才有了现在的基业。 “你先下去歇息吧。”不等他追问,李云山便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李道真行了一礼之后,就缓缓退下。然而,大厅之上,赵氏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一双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有光亮充斥其间。 “你有没有发现,真儿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好像比之前更俊俏了,我看翠柳眼睛都一直长在他身上,这几天其他服侍的丫鬟也都有些不对劲。” 李云山盯着赵氏好一阵子,她才收回目光,冷不丁一转头,心底一惊,连忙开口道。 “他现在身体还需要静养,你吩咐下去,除了他的贴身丫鬟,其余的一律换成粗使婆子,可再不能坏了身体。”李云山微微沉吟,便吩咐下去。 “要不要把翠柳也调走?”赵氏仿佛想到了什么,追问道。 “不必,那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跟他了这么久了,他应该有分寸。”李云山摇摇头,把其他的换了是给他一个警示,翠柳是贴身侍女,调走了不方便。 “也好。”赵氏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李云山笃定的样子,只能放弃。 ······ 黄昏将近,天空泛着暮色,微凉。 “少爷,王家和张家的公子到访。” 李道真刚踏进小院,便收到家丁来信。 “把他们带到我书房好生伺候,不得失礼。”李道真想了想,吩咐下去。 刚刚吃了饭,不可能就这样子去见客人,人家可是来拜访他的,更何况,这两人的身份都不简单,一个叫张怀庆,是同知的儿子。另一个叫王元宝,是泰安府的首富之子,他家里是江南道数一数二的米商,势力遍布南北,黑白通吃,也是朝廷的八大皇商之一。 他回到房间,让翠柳帮着换了身衣服,便朝书房走去。 随着房门开启,两个青年踏进李道真的书房,随后便有小厮递上茶水。他们眼睛扫了一圈后,却同时被一件东西吸引住。 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秀的青年正盯着墙上的一幅字,眼中满是惊讶之色,他就是张怀庆。 而另一个青年穿着蓝色绸缎,头戴玉簪,腰间系着美玉,一脸富态,笑嘻嘻的,使得他原本就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就是王元宝,浑身都弥漫着豪横的气息。 “哎呀,本以为李兄在家是温软玉香,好不快活,没想到暗地里却在发愤读书,真是让本公子汗颜。” “嘿嘿,我更感兴趣的是,这幅字要是拿去卖,能卖多少钱。”王元宝“唰”的一声将折扇打开,脸上笑意更浓。 “真是有辱斯文!”张怀庆见他如此,瞅瞅他扇面上写的“财高八斗”四个字,冷哼道。 王元宝不仅身上穿的价值不菲,连他手上的扇子也不是凡品,扇骨用紫檀木雕琢,绢面是市面上最贵的一等,扇坠也是一方古玉,就连那题字也是名家手笔。 “算了,不跟你扯了,我要好好观摩一番。”张怀庆摇摇头,显然是拿他没辙。 ps:新书发布,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章 偶遇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张怀庆念了一遍,顿觉回味无穷。这首词就算是不懂写词的人看了,也会觉得是一首好词。因为词中上半阙接连运?杜甫的“不尽?江滚滚来”和苏轼的“?江东去,浪淘尽、千古?流?物”,取其意境,抒发胸臆。 李杜诗篇万口传,这可不是吹得,几百年来传唱不绝,在滚滚历史?河中,多少英雄?物早已被这时光的?河冲洗干净。 词中下阙更是意境升华,充斥着看淡历史兴衰的洒脱。 “张兄,王兄,久违了。”李道真一进门就看到两人站在那里,盯着墙上的一幅字。 “李兄,两个月不见,原来你不仅金屋藏娇,还红袖添香,真是羡煞我等啊。”张怀庆见到李道真,面色一滞,随即不动声色的拱手道。 “金屋藏娇没有,秉烛夜读倒是经常,张兄倒是神采飞扬,莫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和我分享?”李道真瞟了一眼墙面,原来前两天写的词已经裱起来了。怪不得让他们如此惊讶,这首词即使放在文风鼎盛的宋代,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今天我们到此,是想和诸位同窗一起春游赏玩,不知李兄意下如何?”张怀庆笑着说道。 “没问题,在家待了两个月,确实骨头都要生锈了。咦,王兄,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李道真对一旁盯着那首词不放的王元宝说道。 “李兄,这副词你送我吧,我拿手上的扇子跟你换!,小弟最好古诗词,你这首词颇有古之意蕴,气象万千,近两年,江南道可没有比这更好的词作。”王元宝一把抱住他,脸上肥肉抖动,硕大的头颅挂在他的肩膀上,颇有他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意思。 一旁的张怀庆则是站在一旁看着王元宝打闹,在泰安府诸多士子同窗之中,他们三人算是一个小团体。 我艹! 李道真浑身一颤,被他一个熊抱,自己连挣都挣不开,尝试两下后他就放弃了,“王兄,君子不夺人所好,这首词我可是读了一个月的史书,这才有感而发,岂能轻易送人?不过······” 他推着王元宝的脸,无不嫌弃的说道。 “不过什么?” “原稿当然不行,我可以再写一副送你,”费了老大劲,终于把他的脸推开,李道真长出一口气说道。 “好,那就多谢李兄了。”王元宝这才放开他,整了整衣服,笑眯眯的说道。 “对了,这把扇子我就送你了,礼尚往来,你也不吃亏,今晚天香阁,我请客!”旋即,他大手一挥,无不豪横的说道。 天香阁是泰安府最奢华青楼楚馆,有名的销金库。 在这里消费,不仅要有钱,还要有身份,进去啥都不干,都需要先花一百两。在寻常百姓眼中,那里就是人间天堂。 “你们啊······”张怀庆听到王元宝的话,摇摇头,一脸无奈。 不多时,李道真将这首词挥笔写就,送给了王元宝。 “走,今晚上玩个痛快!” ······ 泰安府,城东。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这里到处是茶肆酒楼,旗帜招展,有清乐茶坊、四方茶坊、八仙茶坊,还有观月楼,春梦楼,醉仙楼,等等等等,皆是靓女迎门,巧笑争妍,鬓角插花,暗香浮动。 软语轻声,朝歌暮弦,摇荡心目。 李道真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有一种熟悉的繁华,好像回到上一世似的。 好在原身在这里也是常客,再加上有张怀远,王元宝在,也不算是陌生。 突然,在这个时候,一声高喝响起。 “大人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铜锣开道,一队人马涌出,高举肃静、回避等等牌子,雄赳赳,气昂昂,好不神气! “咣!”铜锣一响,声传四方。 府城的人见惯了官员出行,很娴熟地进行规避。 李道真随着人流闪到一旁,抬眼看去,就见正中央八抬大轿珠帘半卷,里面坐着一个双鬓微霜的中年人,目光深沉,不见底色。 不知道为何,随着他越来越靠近,李道真心中越来越感觉压抑,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在他心头。 八抬大轿中坐的稳稳当当的中年人似是不经意间朝他这个方位看了一眼,淡淡一道目光,宛若神电,一种实质般的压力落下,巍巍然若山岳。 好在也只是一刹那,他便收回了目光。 “呼!” 等一行人渐渐离开,李道真才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那是官威? 他在前世也不是没有和高级官员打过交道,但那些人虽然自有一番威严,却也没这么厉害,仅凭一道目光就能让他战栗。 此人定非寻常官员,出行能用八抬大轿,肯定手握重权。 当他转过头,却发现一旁的张怀庆愣在原地,神情沮丧,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怎么了?”王元宝搭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样子。 “刚刚,那是我爹。”张怀庆苦着脸说道。 “什么!” 李道真和王元宝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 出来喝花酒被他老爹看到了? 这地方可是泰安府的娱乐一条街,来这地方的人肯定不只是喝茶听曲的。 街道两旁的妹子们挥舞着手帕,穿着花花绿绿的纱衣在门口吆喝,路过的行人走过这条街都得提着胆子,嘴里干的要命,唯恐被这些妖精缠上。 “行了,看见了又怎样?你玩你的,他玩他的,怕什么!”一个厚实的巴掌拍在张怀庆肩上,把他吓了一跳。 事已至此,张怀庆也只能点点头。他们家可是官宦世家,家教严格,虽说年少风流,倚红偎翠是常有之事,但出去耍被老爹看到了,后果······ 这可不像是后世父子俩能在一个洗浴中心碰见,还能相安无事。 等他回去,肯定得挨罚! 原来是同知大人,怪不得有这么强的气势。 李道真心中了然,同知,就相当于泰安府的二把手,地位仅在知府之下。放在后世,也是一方要员。 ps:建了个书友群,691995201,有兴趣的书友可以一起进来探讨剧情。 第六章 天香楼 “张兄,既来之则安之,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读书也要劳逸结合,想必令尊大人会理解的。”李道真笑着说道。 张怀庆脸色稍虞,缓缓点头。 现在已经来了,不玩白不玩。反正已经被老爹看到了,就算现在回去,晚上肯定也要挨骂,还不如及时行乐。 “对了,今晚就我们三个?”张怀庆似是想起了什么,疑问道。 “就我们三个多没意思,今晚还有文世轩,马开明几人,他们早就到了,现在就等我们了。”王元宝奸笑不已,这几人都是他们的同窗,曾经一起在城中明心书院念过书,一起考过秀才。 “走吧。”张怀庆已经恢复如常,折扇一开,轻声道。 此刻,正是日晚时分。 丹霞满天,晕光生辉。 李道真三人乘着小舟顺流而下,不多时,就见水中桃花盛开,枝枝临水,疏影横斜之间,金鳞出没,鸥鸟凫水。 再仔细看,层层叠叠的桃花中央,隐约可见丹楼翠阁,粉墙碧瓦,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传来,香气浮动,氤氲醉人。 “水深鱼极乐,云在意俱迟。” 李道真赞叹一声,吩咐船家将船划过去,穿过丛丛的桃花林,很快来到潇湘馆。 “不愧是府城第一销金窟,江南烟雨,别有一番风味。” 沿着小径往里走,四下打量,只见绿柳红花之间,各有楼台螺亭,木榻横放,帷帐高挂,珠帘垂下,粉香弥漫,偶尔传出软酥的女子娇笑声。 或是轻舟泛波于红莲之间,上有荷叶若绿云覆盖,鼻间嗅着莲香阵阵,男女挤在小小的空间里,饮酒作乐,肆意欢闹。 他们继续往里走,又行了数十步,前面出现浮水云台,架红栏为钓桥,几座屏风,幡幢伞盖,正中央是悬空玉楼,高有三层,天光照在上面,流彩如凝脂。 迎宾的女子时妆美服,容颜清秀,声音若出谷黄鹂,很是动听。 王元宝是这里的常客,他径直带着李道真两人被迎宾的侍女引进了天香楼。跟在他们后面一起来的士子跟在他们后面,见到他们直接进去,以为他们浑水摸鱼,想效仿一二。 结果,还没等踏进门就被迎宾的侍女拦下了。 “这位客官,进门先交一百两的入门费,这是天香楼的规矩。”见到他们径直往里窗,迎宾的侍女没有呵斥,只是拦住他们,眸光泛着水波,笑意盈盈的说道。 娇媚的声音,瞬间让这几个士子的骨头都轻了几两。他们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侍女真漂亮,多少钱一晚? “那前面那三个人也没交钱,为什么他们就能直接进去?你们天香楼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有士子对于迎宾侍女的笑并不在意,反而喝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刚才进去的,都是天香楼的贵宾,他们在这天香楼交了年费,天香楼一年的年费是三千两银子。只要成为年费会员,在天香楼里,若想和姑娘们一度春宵,无论何时都不需要预约,也不需要缴纳入门费用,也有一定优先选择权。”迎宾侍女笑容收敛,淡淡的瞥了那士子一眼,接着说道。 “刚刚进门的三位贵宾,是我们天香阁的五年以上的老会员,属于最尊贵的客人。” 一年三千两,五年就是一万五千两,还不算他们在楼中听曲和寻花问柳的花销。 钱是英雄胆! 听到这话,几人看了看,纷纷偃旗息鼓,别说年费会员了,就算是入门费,他们都有些捉襟见肘,囊中羞涩。 “王兄到了,还有张兄,李兄!好久不见,坐!”他们进门后,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青年看到李道真他们到来,笑呵呵地迎上去。 王元宝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来的不算晚吧。” “不晚不晚,时间刚刚好。”青年也不嫌弃,一把搂住王元宝,似是极为亲密。这个人叫文世轩,也是泰安府中的世家大族,跟王家在生意上有些来往。 李道真扫视周遭,有些惊讶,“今天来了这么多人?” 云台上十几个少年人或坐或立,再见还有庭阁门户紧闭而小窗透出灯光,张怀庆也是不由得一惊道,“这是什么日子?” 今天来的人比平常多太多了,平常里,天香楼也就只开一楼,今晚上,好像所有的楼层都开启了。 不多时,他们一行五六个人被侍女引领着上了三楼。 三楼比起一楼更加精致典雅,一应布局都颇有章法,十分讲究。 一行五六人中,除了王元宝姿色平平,其他的无不是浊世公子,俊朗不凡。尤其李道真,更是可以称得上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们这几人,要是放在后世,绝对可以男团出道。 堂内许多侍女都纷纷侧目,但几人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场面,所以在二楼单独宴会。 若是在一楼,估计所有的女人都得围着他们转,别人连喝口汤都难。 李道真扫视一圈之后,就把目光投向身边的王元宝,他现在已是搂抱着一名妙龄少女上下其手。 李道真暗叹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司机啊。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身边都有美人在侧,只不过都有些收敛,不像王元宝那样直接上手了。 他身边也坐了一个美人,芳容韶齿,云鬓雪肤,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了。 而在一旁伺候的侍女,也是娇俏可人,比起他们身边坐的,自然是差了一截。 幸亏这是古代,美女还是纯天然的,没有经过美颜和化妆品的熏陶,能够从七十分优化一下到八十多分,甚至是九十多分。 不知不觉,已经华灯初上。 窗户不知在何时已经打开,露出楼外的夜景。 水面之上,莲花小灯上千盏,浮满水面,和天上群星璀璨辉映。 淡淡的光晕中,云台上,流苏帐暖,铜鼎烟腾,烟光变幻之间,似幻似真,难以捉摸。 这个时候,天香楼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听不清楚歌词,但请清脆脆的声音回荡,似山涧清泉流过白沙,如新月朦胧照在绿水,像松涛竹海敲在窗弦,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千变万化,音出自然。 歌声一起,整个云台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醉在这美妙的天音中,好似得到某种传说中的灵魂洗涤,整个人没了负担,轻松自在。 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正招展着曼妙的身姿,尤其是那一绺靓丽的秀发微微飞舞,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简直会说话一样。 突然,黑暗中一道阴影一闪即逝。 只是不知道为何?自己总是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极为的压抑,犹如黑暗中有着某种东西,正在窥视着李道真。 但转瞬间,这种感觉又消失不见, 不会是鬼吧? 李道真仔细观摩四方,并未发现不对,旋即把此想法压制下去,也许是自己多疑了,哪来那么多女鬼? ps:建了个书友群,691995201,有兴趣的书友可以一起进来探讨剧情。 第七章 左拥右抱 在场的众人都舒服地眯起眼,情不自禁地打着拍子,连身旁的美人都有些索然无味。整座天香楼,乃至于整个潇湘馆在瞬间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当中,无法自拔。 “真是厉害,” “这样的乐曲,罕见啊。” ······ 良久之后,众人才清醒,纷纷赞不绝口。 李道真眸子有神,在后世文化大爆炸,他听过不少曲子,但没有一首歌曲能比得上今晚这首。因为这已经脱离了乐曲的范畴,而近乎于道。 “这天香楼不简单啊。” 李道真垂下眼睑,念头一个接一个浮现,而那股令他无比压抑的预感也消失不见。。 歌声袅袅,在云台上浮动,余音回响,久久不绝。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王元宝好似饮了一杯千年仙酿,齿间留香,摇头摆尾,满脸沉醉。其他的公子哥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不断赞叹,有听此佳曲三月不识肉味的样子。 李道真摇摇头,将心中疑窦挥散,他是富江体质,又不是招鬼体质,哪来的那么多的鬼? 想到自己的体质,李道真也有些奇怪,富江体质就算了,为什么还是残缺的?然而,还不等他想通,他的两条胳膊已经陷入了一片酥软之中,同时,淡淡的桃花和兰花香气涌入他的鼻尖。 他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已经又多了个美人,现在他被两人夹在中间。 一个穿着杏黄色长裙,约莫二八年华,一双丹凤眼,泛着水光,妩媚漂亮,容颜精致,一点朱唇似血。身材丰满,柳腰纤细,怀中正搂着他的手臂。 另一个美人身上罩着轻纱,依稀可见粉色的肚兜,脸颊微红,眉如远山,娇艳迷人,修长的雪颈有如天鹅,饱满的胸怀将衣服前襟撑得鼓鼓囊囊。 饶是李道真经历过无数岛国老师的教导,面对此场景,也不由得内心一荡,开始口干舌燥,动也不敢动。 王元宝和其他几人则是一脸艳羡,眼中带着几分调笑之意。青楼楚馆,各凭手段,他们可不会在这里争风吃醋,除非遇到对头。 “每次和李兄一起来天香楼,我等瞬间就泯然于众人,真是让人难过。”穿着紫色绸服,腰系美玉的文世轩故作深沉,开玩笑道。 在场的谁不羡慕李道真?只不过碍于自己魅力不够,只能看着了。 天香楼的美人想陪哪个客人就陪哪个,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但如果能讨得姑娘欢心或是有钞能力,倒也能春宵一度。 文世轩虽也是仪表堂堂,器宇不凡,但比起李道真还是差了不少。 “唉,像我王元宝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人,怎么就无法得到姑娘的青睐呢,真是世道不公啊。”王元宝折扇一扬,仰头四十五度朝天,面色悲戚。 只是他这样子,怎么也跟玉树临风沾不上边,反倒是有些滑稽,在场的其他人都纷纷笑起来,场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好在李道真也是夜场老司机,片刻间就反应过来,将埋在她们怀里的手抽回来,过程中还无意间碰到温热的软肉,惹得两位美人嗔目含羞。 而王元宝他们身侧的美人也是时不时偷看李道真一眼,一双眼睛都想长在他身上,同时也恨不得将他身边的两女拉下去,自己再贴上来。 “唉,文公子,你以为我想?都怪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竟惹得如此美人垂青,我也很无奈啊。”说完,李道真饮下一杯酒,似是有些落寞。 听到他的话,马开明等人脸色极其古怪,瞅了瞅文世轩,似是憋着笑。 文世轩则脸色一僵,随后无奈的说道:“你们想笑就笑吧,李兄,你变了,你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李兄了。我们都是在一家书院读书,为何你如此优秀?” 话音落下,其他人再度开怀大笑,怀中揽着美人,饮着美酒,好不畅快! 而唯有李道真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文世轩。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话说,今晚楼上的大家,有谁认识吗?”张怀庆心思倒不在这里,对桌上陪酒的美人问道。 他问的,就是刚刚在楼上一展歌喉的女子,如此美妙的歌声,饶是在潇湘馆,也不多见。 “张郎,人家要是告诉你了,有什么奖励呢?”他身边的女子缓缓靠近,吐气如兰。张怀庆脸色微红,连忙喝口酒才镇住内心的燥热。 “你尽管讲,咱们给你作证,他不敢赖皮的。”王元宝唯恐天下不乱,笑呵呵的起哄,其他人也是一脸调笑的看着张怀庆。 张怀庆瞪了他一眼,看着身旁的女子,这女子美则美矣,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文静秀美,但在张怀庆看来,这份气质却是太过虚浮。 但楼上那名女子的声音却好像还在他脑海中萦绕,使得他欲罢不能,难以忘怀。“美娘,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定然为你办到。”张怀庆举起美酒,一饮而尽。 那个被他叫美娘的女子微微一愣,她原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居然被当真了,她轻轻一笑,“呵呵,公子说笑了,奴家别无他求,只想和你喝一杯交杯酒,如何?” 此刻,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流泪,在那一刹那,她想让张公子为她赎身,但最终还是放弃。 也只有在这天香楼,她才能和张郎在一起。 人贵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身份是绝对进不了张家大门的,离开了天香楼,她还能去哪?当然,在场之中除了张怀庆,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看出了点什么。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可她眼中的爱意却是真真切切,绝不像在逢场作戏。 怀抱两个美人的李道真看到这一幕也只是心中感慨颇多,那女人绝对是动了真情,在前世他好歹也是个“夜店小王子”,不可能连这都看不出来。但是他无法插手,也不能可怜美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人管不了。 好在,张怀庆也没多想,美娘亲自为他们满上酒,酒杯一碰,胳膊相交,一饮而尽。 “那位大家是天香楼新出的花魁娘子。”美娘看了一眼张怀庆,笑着说道。 “天香楼出花魁了?”王元宝瞪着小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ps:站短已来,求收藏,求推荐! 第八章 苏如是 天香楼的花魁很少,三年只出一位,要知道,前两代的花魁直到现在都还是天香楼炙手可热的名妓,有无数人追捧。 天香楼的花魁与别处的不一样,即使她们年老色衰,也不会沦落为娼妇,更不是一般人能够见到的。 上一任花魁名为“浮香”,身有异香,倾国倾城,弹得一手好琴,被诸多府上士子追捧,甚至有人出银万两,只为听她一曲。 “你们叫什么?”李道真搂着美娇娘问道。 “公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就是奴家服侍你的,您可要记好了,奴家青萝。”她无视李道真在她腰间不断作弄的大手,佯作嗔怒,娇媚的横了她一眼。 “呦,还是熟人?”李道真邪邪一笑,青萝只感到一只大手顺着腰肢向下,带着炽热的温度不断揉捏,一阵阵电流直击她的内心,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传出酥麻的气息,更使得她的羞处都有些湿热。 “你呢?”李道真看向另一个美人,问道。 “奴家雨荷,公子下次来可不要忘了奴家啊。”两人目光相接,她微微低头,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就连白皙,修长的脖颈也染上了绯色的红晕。 李道真目瞪口呆,不是,还真有纯情少女版的?随后他摇摇头,做梦呢,这里怎么可能有纯情少女,纯情处男还差不多。 “青萝,雨荷。”李道真重复一句,突然在她们娇嫩的脸蛋上各香了一口。 “公子!”两人捂着被亲的地方,一声娇嗔轻语,就如同奶猫似的小爪子,在人的心上轻轻挠动。 “李兄,对于这个花魁,你就不好奇吗?”文世轩有些疑惑,这不像是李兄的风格啊。 “(ˉ▽ ̄~)切~~”李道真摇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天香楼新出了花魁,肯定是要选个黄道吉日,邀请四方贵宾,然后才会让花魁登台献艺,好奇有什么用,反正又吃不到,还不如珍惜眼前人。”说完,他又亲了雨荷一口,惹得美人报以粉拳。 “李兄此言差矣,那照你这样说,那为何今晚那花魁娘子一展歌喉,这天香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一旁久久不发言的马开明终于开口了。他平时本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不过为人倒是挺仗义的。 “难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造势吗?”李道真将青萝喂到嘴边的酒水饮尽,接着说道,“我们能知晓这花魁娘子的消息,别人难道就不知道?口口相传,明天这泰安府的大街小巷想必都会知道天香楼又出了一个花魁。” “不错,李兄说得有理,难道你们忘了前两代花魁是怎样梳拢出台的吗?”王元宝眼中的火热消散,说道。 男人的冲动,也就那么一下子,过了就会清醒,甚至会悔恨不已。 “公子,想知道这花魁的芳名吗?”在他身侧,雨荷湿热芳香的气息扑在他的耳朵上,酥酥麻麻。 “哦?你知道?”李道真眼睛一亮,追问道。 “想知道?”雨荷痴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他看着眼前粉嫩的唇瓣,毫不犹豫的轻轻一点,一触即分。 “哼,讨厌!”雨荷眼中闪着媚笑,一拳垂在他胸口,顺势倒在他怀里,轻轻说道:“她叫苏如是。” ······ 然而,在夜色当中,一道斑驳的影子混入了天香楼,无声无息,那些孔武有力的护院根本无从察觉。 它在楼中不断移动,依附在别人的影子当中,不多时,楼中所有人的影子都被它附身过。最后,它进了潇湘馆中的一个小巷。 凌乱的小巷,似乎从未有人踏足。在巷子的尽头,有一座雕像,红红绿绿的漆衣,精巧的头颅上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剑,剑身穿过眼珠子,使得雕像上布满了裂纹。 那道影子在小巷中如鱼得水,嗖的一下飞进了雕像。原本寂静无声的巷子在瞬间就刮起了风,凄厉的风犹如鬼怪在咆哮,远远传出,回音不绝。 一道拉长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斑驳的花纹交织,如同半睁半闭的眸子,阴森森吓人。 “哼,没想到那些人身上居然都有护身符,更可恨的是,一个上佳的炉鼎,居然被别人留下了印记,好在那里人气鼎盛,阳气逸散让我恢复了不少。”一道阴森的声音凭空出现。 “这样恢复太慢了,我要血,滚烫的鲜血!”另一道扭曲可怖的声音接踵而来。 “闭嘴!找死吗?”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随后,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在空气中凝聚,溃散,或是怨恨,或是咒骂,或是贪婪,或是嫉妒。 到最后,巷子里只传出了一个声音,“我要血!” ······ 与此同时,楼下的河道中央,停着一艘花船,花船上挂满了红灯笼。 远远望去,雕栏朱窗,金钉玉户,笙歌细细,烟云缭绕,奢华无比。 隐隐之间,麝兰之气,浮光晕水,光轮大小,斑斓迷离。 一个绝代佳人慵懒地躺在榻上,纤纤玉足露在蚕丝被外,声音柔媚到骨子里,道,“玉兰,今晚来了哪些人?”声音清脆,吐字如玉,好似生出百花的香气,缠绕连绵,让人如痴如醉。 在床榻一侧,站着一个芳容韶齿,神情活泼的丫鬟,一双大眼睛轱辘轱辘乱转,在高高耸立的蚕丝被上瞧了一眼,再看看自己,不禁有些泄气。 “小姐,今晚来了有明德书院的教习赵先生,衙门的主簿周大人,还有王家,李家,马家和城内各大家族的公子,都是天香楼的常客,还有不少人正朝天香楼赶来。” “小姐,我们要不要乔装打扮,过去看看?”小丫鬟眼中满是好奇,怂恿道。 “算了,那些人都不过如此,没一个能看的顺眼,去了有什么意思。今晚要是出去了,说不得还惹得一身骚。” 苏如是坐起身,云鬓雪肤,容颜照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媚态十足,勾人魂魄,笑吟吟地道,“没有必要,到了那一天,自然能见到是何模样。” “小姐,我们今晚出来,会不会惹嬷嬷生气?”小丫鬟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又不是像那些小浪蹄子一样任人拿捏,她还管不到我!”苏如是秀眉一挑,自有一番颜色。 ······ ps:求收藏,求推荐! 第九章 负心薄幸 白河之畔,月上梢头。 一个穿着粉色纱衣,面容娇美的女子正含情脉脉的拉着身前的男子,即使浓厚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疲惫之态。 “赶紧给我!”然而,男子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 女子明亮的眼睛瞬间变得暗淡,随后就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极为传神。 还未等女子说什么,男子就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包碎散的银子,加起来约莫有四五十两。“怎么才这么点?这么点钱,我怎么做生意?怎么赚大钱给你赎身?”男子看都没看女子一眼,看了一眼,便铺头盖面的责问道。 “张郎,我······,咳咳······”女子刚想说什么,惨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红晕,眉宇间浮现出痛苦之色,咳的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明天再来看你。”男子把钱包好,一把揣进怀里,说了一句就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拉扯的感觉。 他回头却发现女子正拉着他的衣襟,泪眼朦胧,似是想说什么。 “有什么话,你赶紧说,我还有事要办!” 呵斥的声音吓得女子赶紧放开了他的衣襟,她看着心上人,怯懦的说了一句,“张郎,珍重。”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男子闻言,眉头一皱,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下女子站在河畔,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 ······ “李兄,近日泰安府有些不太平,你可要多加小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开明似是无意间说了一句。 “多谢马兄提醒。”李道真诚恳的回了一句,脸色有些凝重,难道泰安府出了什么事? 虽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但都默契的没有追问。 马开明的父亲是地方参将,掌一府守备,他说的话,肯定不是无故放矢,可能要出事了。一时间,这里的气氛便没有刚才那么活跃。 虽然坐在一旁陪酒伺候的美女一直努力活跃气氛,但众人心思各异,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踏出天香楼,一阵清风吹过,将众人微醺的酒意吹散,天上一轮圆月高悬,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 不多时,他们三三两两,乘着马车从天香楼离开。 ······ 接到哪小巷,一个男子拎着酒壶,无精打采的迈步走着,“该死的,居然又输了,今儿手气不行。” “那个臭娘们居然才给我五十两,还不够老子去天香楼快活一次,哼!”他喝了口酒,扯着嗓子不满的怒骂道。 “咦,这儿怎么有顶轿子?” 走着走着,就发现巷子里出现了一顶轿子,十分突兀。这条路他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也没见过这顶轿子。 难道我眼睛看花了?他揉了揉眼睛,那轿子还是停在原地,样式古朴,帘子为大红色,轿顶四角垂落着朱缨流苏,四脚上挂着银色铃铛,就像是姑娘出嫁的小轿子一样。 微风吹拂,摇曳作响。 “叮当,叮当······” 清脆的声音好似充满了魔力,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铃铛声响彻不断。刹那间,他双目微睁,满是迷离之色,脚步也逐渐变得凝滞。 这时,轿子帘布被微微掀开一个角,一只白皙如玉,指若削葱的素手伸出来,朝他招了招,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呼唤道:“公子,公子······” 声音缥缈无痕,空灵婉转,极具诱惑魅力。 此刻,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以为轿内无人,没想到居然能有一场艳遇,柔媚似水的声音令他口干舌燥,身上燥热难当。 “公子,来,快过来······”娇媚的声音犹如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此刻,他不会去思考为什么行人来往不断的小巷只剩下他一个人,也不会去想为什么这顶轿子出现在这里。 现在的他,只想释放,尽情的释放! “啪!”酒壶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要是以往,最喜欢喝的酒掉了,他肯定会捡起来,因为他并不是多么富裕的人。 他家里自有妻室,不过成亲二十多年了,本就长相马虎的老婆早成了不堪入眼的黄脸婆,他本身只考得个秀才,不富不贵。后来,他和同窗一起去喝花酒,在河边花舫结识了一位刚刚沦落青楼的少女。 少女无知,一心想脱离苦海,想让人帮她赎身,只可惜,一直都没有遇到。 和同窗一起喝酒的他见猎心喜酒后戏言,夸下海口要为她赎身,虽然只是一时玩笑,可少女当真了。 只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说要为她赎身的人。 后来,他就成了她的恩客,每次去,她都细心侍奉,还把自己赚的积蓄交给他,期盼着有一天,他能为她赎身。 只可惜,负心总是薄幸郎,一颗真心喂了狗! 此刻,他脑海里只有眼前的佳人,什么少女,妻子统统都被他抛到脑后,他迈步过去,到了轿前,也顾不上斯文举动,一把掀开帘子,却不料被那葱葱玉手一把拉住,就扯进了轿子里头。 轿内颇为昏暗,难以视物,他些晕。倒在一团柔软的身躯上,温香软玉,淡淡的甜香气息弥漫,手感有点凉,大手不断摸索。感觉到确确实实是肌肤细腻光滑,身材风韵,细腰肥臀。 嗡的! 他脑海轰然炸响,血脉喷涨,体内就像是有一头被激发的野兽,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宽衣解带,搂着对方便勇猛地征伐起来。 小轿子开始摇晃,像是一艘在湖面上荡漾的小船。 约莫过了半刻钟功夫,风雨才渐渐平息。 “啊!” 在发出一声犹如野兽般的低吼后,他终于一泻千里,全副身心都松弛了下来,啪的,瘫倒在地上。 不知何时,轿子,已不见了。 巷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经过,四周寂静无声。 乌云消散,月光从天上洒落,照进小巷当中,他就这般睡在略显不平的泥地上,脸上还带着一种极度欢愉过后的满足笑容,眼睛睁着,可早失去了任何神采。 清风吹拂,他身上的血肉迅速干枯,只剩下一个骨架,披着一张人皮。 ps:求收藏,求推荐!合同已发,可以投资了。 第十章 鬼影迷踪 翌日,天朗气清,云开日明。 李道真早早的起床,在娇俏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出去一趟,他的气色反而比之前更好了,说是喝花酒,其实也没人真的喝醉,更不会夜不归家。 向父母请安过后,李道真用过早餐就回到自己的小院。 碧池小沼,澄清照人,金水晕辉,绿竹倒影,日光照耀,清清亮亮的光华交织,翠鸟栖于枝头,鸣声长短。 还有郁郁青竹,绿染骨冷,毛叶展履,春风一起,和鸟鸣呼应。 他练完字之后,便让下人搬来躺椅,一边看书一边晒太阳。春日的太阳,暖洋洋的,微风吹拂,倒是只觉得心神平静,自然安宁。 很容易就让人犯困,伴随着鸟鸣和树叶沙沙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中,他的耳畔之侧听到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什么悄悄话。随后,他就醒了。 醒来,身上盖着毯子,翠柳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轻轻走出庭院,却见门外三三两两的仆人正聚成一团,不断嘀咕着什么,连他靠近都没察觉到。 “你们听说了没?昨晚死人了!”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衣裳,瘦的跟竹竿一样的家伙轻声道。 “哎?我怎么听说死了好几个人啊。”有人诧异道。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有个秀才撞鬼,被吃的只剩骨头了。”更有人反驳道。 李道真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的回到院子当中。仆人们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昨晚马开明刚提醒他们要小心,当晚就死了人,看来,这泰安府真的不太平了。 如果是正常的凶杀案,绝对不会传得到处都是,应该是鬼怪所为,否则,不应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晚,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几天夜里,不断有男子惨死在路边,河岸,以及家中。 死者的死相极其凄惨,身上的血肉仿佛被什么吸干一样,只剩一张皮挂在骨架上。但更令人惊讶的是,所有死者的脸上都挂着诡异,满足的笑容。 官府已经盖棺定论,这是鬼魅所为,并张贴榜文,安抚民心。 外面时不时传来消息,李道真也派小厮打探消息,好在,他那些好友并不在此列,都安然无恙。 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了剧烈的危机感,他准备找找门路,看能否拜入门派,以保全己身。他刚刚痊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危险了,面对鬼魅,常人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可不会忘记,那个女鬼曾经说要来找他。 他不想有一天被那女鬼找上门,也是同样的下场。 然而,泰安府出了这样的事,使得百姓人心惶惶,官府很快就派人封锁现场,同时惩治了几个到处传播流言的地痞。 但出了人命,而且还是好十几条人命,死状极其惨烈,怎么可能瞒得住!很快,此事就闹得满城风雨。 这件事,让泰安府的知府,同知以及参将压力都非常大,是夜,泰安府就进行了全城封锁。 这几天城内已经戒严,实行宵禁,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皆有士兵在城内巡逻。 然而宵禁之后,那只鬼怪也销声匿迹,怎么也查不到。 没有命案再出现,城内百姓也逐渐安心。但城内各级官员却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可他们还查不出头绪,连鬼魅的影子都找不到,此事如果上面插手了,一旦追责下来,他们全都得遭殃。 全城封锁虽然可以让鬼魅忌惮,无法下手,但封锁并不能长久,时间长了,城内的运转,百姓的民生都要出问题。 不过,那些官员也快压不住了,如果没有在限定期限内破案,此事就再也压不住,会直接传到江南道那里,到时候上司责问下来,他们都得挨板子。 一队队浑身杀气的士兵日夜巡逻,若有炼气者,可看到泰安府上空有道道精气狼烟冲霄而起,杀意森然。 近些日子,城内有些萧条的意味,大街小巷,以及商铺门店,都不再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般人家没什么事就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游荡。 尤其是在入夜,许多人家连灯都不敢开,城内青楼楚馆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不过在这之中,天香楼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半夜,天无纤云。 冷光若倒囊入水,落在庭院中,和竹影松荫交晕,积下空明,风吹来,摇曳生姿,美丽精致若诗句,飞上苔衣。 在亭亭如盖的树荫下,放置有一短榻,高有一尺,长有四尺,后面是镂空花纹,绘有山雨空山,浣纱少女。 再前面,摆着一方香案,若仔细一瞧,却是由紫檀雕琢而成,十分罕见,单单就这张案牍,也是价值千金。 香案上面有一鹤嘴铜炉,烧着奇异的香,袅袅溢出。香气弥漫,若片片烟云,嗅到口鼻中,让人精神一震,所有杂念一洗而空。 这短榻四方,围坐着四道模糊的人影,时隐时现,好似投影一样。 北方坐着一个穿着蓝色道袍,头顶云冠,面容清逸的道人,在他身后,仿佛有万千星辰,与天上星光照应,流光闪烁,神华内敛。 西方,一个老僧,神色悲苦,手上盘着一串念珠,头顶戒疤,脑后仿佛有一尊金色的佛陀盘坐,双手合十,若有若无的诵经之声传荡开来。 南方跪坐着一个妩媚动人,倾国倾城的少女,眸子清明,隐隐有桃花盛开,落英缤纷之景。 东方之列,坐着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人,在他头顶之上,光华氤氲,麒麟吐书,圣贤道理,字字光明,正气浩然。 “三天了,要是还找不到那个恶鬼,上面就要亲自派人来了。”坐在主位的中年人率先开口,面色冷峻的说道。 “这是你们官府的事,与我等方外人士何干?”道人眉眼一抬,淡淡回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周疆域,没有方外人士,也没有世外桃源。如果上面来人,可就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人言之有理,泰安府人心惶惶,时间长了,绝非好事。若官府有命,我等自然会出手。”老僧见两人似是又要争吵,赶忙说道。 “知府大人有令,限我等三日内找出恶鬼,并绳之以法。”淡淡的看了道人一眼,中年儒生方才下令道。 第十一章 女鬼到来 “要让我们出手也不是不行,但我们能得到什么?”少女把玩着胸前的青丝,似笑非笑的说道。 “哼,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中年儒生眉头皱起,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但他也知道,现在朝廷的状况是压不住这些修仙门派的,只能虚与委蛇,转为合作的关系。 不仅仅是泰安府,很多府城皆是如此,若单单凭借大周的势力来镇压天下,守护百姓,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且,比起启明帝一口气册封了佛道两位国师,这只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仙霞派只需要一个能在泰安府正大光明行走的身份。”女子妩媚一笑,眼波流转,娇声细语。 “可以。”听到她的话,中年儒生暗暗点头,也不算太过分。在大周朝世祖皇帝之后,修仙势力是不允许大规模在天下传道,而且不能人前显圣,无法收割信仰。各门派在许多地方都有驻地,只不过只能是在暗下,作为联络之用,不能正大光明的行走。 “贫道欲在此地传下一脉道统,作为交换,贫道可坐镇泰安府五年。”道人长眉翕动,不紧不慢的说道。 “道长说的是真的?”中年儒生皱着眉头,似是有些为难。 “贫道从不妄言。” “五年不够,十年!”中年儒生摇摇头,一脸正色。 “八年,最后的期限。”道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背后星光坠落,熠熠生辉。 “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苦心大师,你呢?”有两方出手,这件事已经差不多要解决了。 “老僧别无他求,届时自然会出手。”老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多谢大师。”中年儒生心知,这次算是欠下了一个人情,但,只要自己位置保下,一个人情又算得了什么。 “在下尚有公务在身,告辞!”谈好之后,中年儒生便没有留在这里的心思,随即转身离去。 待到中年儒生离去,此地景象瞬间大变,香案,短塌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座凉亭矗立。 夜空,圆月高悬,而在这平山之上,烟云如水,星辰腾空,金光四散,三人眼神犀利,神光流转,气势掀涛而起,俨然成三方角逐之势。 “哼!” “阿弥陀佛!” ······ 半晌过后,一切景象都烟消云散,道人身后异象收敛,踩着飞剑离开了。老僧迎着月光,步伐稳健,朝着山上走去,他的寺庙就在这平山上。 最后留下的少女,看着两人离去,若有所思,最后也化为一道霞光投入泰安城内。 这一场较量,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 夜色深沉,虫鸣蛙声不断,圆月高悬。 房间内燃着烛火,映照如白昼,窗边兽首金香炉青烟缭绕,淡淡的香气在屋内逸散,令人心旷神怡。 李道真从木榻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取过案上的砚台和毛笔,推门出去。 外面有片池塘,大有半亩,今夜,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遍大地,与水光和成一色,清风吹拂之下,依然是晕光生彩,生机郁郁。 李道真蹲下身,开始洗砚,池水半温,触手不冷,随着砚台中的宿墨洗去,很快就露出砚台的本色,石色碧绿,雅丽珍奇,质坚而细,晶莹如玉。 用手摸上去,纹路细腻,抚之若肌,温温润润的凉意在指尖流转,隐隐之间,仿佛听到飘渺清音。 如果有识货的人就可以看出,这砚台就是名传天下的洮河砚,而且还是一方古砚台,石色浸润,隐隐有宝光逸散,不知被多少文豪名儒使用过。 仅仅就这一方砚台,就价值千金! 若是被人知道李道真拥有一方洮河砚,不知会让多少读书人疯狂,因为这是可以当作传家宝传承。 足足用了半刻钟,他把砚台洗干净,然后又开始洗笔。 比起小心翼翼地洗砚,洗笔则是要轻松的多,他手上的笔也是上好的紫毫湖笔,随着他轻轻一挥,饱满的墨汁在水中展开,如同一朵朵的墨色莲花,幽幽深深。 不知何时,月色已经隐去,院子内虫鸣蛙声不再,好似陷入了沉寂。 洗好毛笔和砚台,李道真回到屋里,坐在案边。 “少爷,取水来了。”翠柳端过青天白瓷碗,里面的泉水清冽,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嗯。”他点点头,接过碗,将少许泉水倒入砚台砚面中,再放上墨块。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开始磨墨。 正所谓,磨墨如病。 磨墨的时候,力量要均匀,速度要慢,如若不然,墨出则成色不好,影响书画。 翠柳在一边地看着,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炽热,痴缠之色,作为侍女丫鬟,她也没少磨墨,可是现在看自家少爷,静坐室中,身姿如松,磨墨如病,细润无声。 砚台,墨香,少年,从容,整个画面就如同淡色的山水画,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在浮动。 此景让原本就迷恋自家少爷的翠柳更是陷入痴缠中,无法自拔。 正堂之中,弥漫淡淡的墨香。 不多时,墨色如沉,细细看去,墨汁在砚台之中,乌黑无光,晕开偏暖,若有若无的香气氤氲,不是花香,胜似花香。 李道真铺开白纸,拿过毛笔,用笔尖沾了沾墨汁,略一沉吟,落笔成字,一笔一划,一勾一捺,写的极为缓慢,好似笔尖上悬有大石一般。 “呼~” 此时,一阵恶风呼啸而来,如同雨打芭蕉,凌乱飞扬,将院子里的柳枝吹得劈啪作响。 点点黑雾从地上喷涌而出,如潮水般将一切都吞噬,整座宅院都被黑雾笼罩,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知不觉中,屋内明亮的烛火逐渐变得黯淡,散发出森白的冷光,让人内心生惧。 “少爷,啊!”翠柳仿佛看到了什么,瘦削的身子不断颤抖,用手捂住嘴,忍着没发出声,眼睛睁得老大,满是惊恐,最后发出一声尖叫后就昏倒在地。 李道真眉头皱起,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笔尖轻颤。随后他凝神静气,不断运笔。 “平生读书为谁事,临难何忧复何惧。” 笔墨挥毫,尽显豪迈姿态,随着最后一笔运收,李道真将紫毫置于笔架上,眸光冷厉,面色淡淡,“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第十二章 两鬼争夫 李道真转过身,房间内的烛火更加黯淡,他周身的一切光亮仿佛都被吞噬一样,仅仅只有点点清香缭绕鼻翼,使得他谨守心中清明,没有慌乱。 黑雾不断翻涌,犹如潮水席卷,波涛浪滚之中,一个美丽的少女款款走出,千娇百媚,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清纯中带着妩媚,冰洁中有着轻熟。 这幅样子,哪还有半点女鬼的模样。不像那些影视剧中的鬼怪,出场就阴风阵阵,不是鲜血就是嘶吼,怪不得那么多人栽在她身下,李道真暗叹道。 同时,他心中的恐惧也消散大半,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 有些东西充满诱惑,美丽妖娆,却带着致命的危险,令人防不胜防。 少女踏着黑雾走来,缓缓靠近他,吐气如兰道,“良辰美景,郎君何必在此枯坐,不如我们共赴巫山?” “如何?” 话语间,美目流转,说不出的勾人魂魄。 “我知道你要来,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李道真长叹一声,有些感慨,没想到他的身子刚刚养好,这女鬼就来找他了。 现在,他屏风是挂着的八卦镜,房梁上贴的符纸,在女鬼到来的一刻,全都失去了效用,也许他们买到的本就是赝品。 “这几日,奴家在城内东躲西藏,没想到竟然能再次遇到郎君,我们真是有缘呢。”少女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分外妖娆。 “我不明白,你之前明明差点就将我吸干,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李道真对她的诱惑视而不见,反而疑惑的问道。 “哦?郎君怕是误会奴家了,呵呵······”少女捂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什么意思?”李道真有些不解,他哪里说错了? “我和郎君可是从未相识,第一次见到郎君,还是在天香楼呢,那一次,若不是郎君身上有别人的印记,说不得奴家就直接下手了。” 天香楼?这么久以来他就躲在家里修养,只出去一次,就被这女鬼盯上了?此刻,他甚至有些绝望,这世界真的是太危险了! “不过,郎君放心,等一会儿,你的一切都会变成我的,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会和我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看到他的神色,那女鬼轻轻一笑。 “这一次,不会有人来救你,她的印记也阻挡不了我。”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波流转,一副吃定他的样子。 然而,她的话就如同惊雷般在李道真的心底炸响, 印记?什么印记? “我身上有什么印记?” “就是你口中那位差点将你吸干的鬼留下的啊,公子,难道你不知道么?”她缓缓靠近,贴到他身上,挺翘的鼻尖微微翕动,随后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郎君,奴家有些等不及要吃了你呢?泰安府数十万人,没有一个比你更可口,你身上,唔······”随后,她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像遇到猫薄荷的小猫咪一样。 只不过,这条猫咪有点不一样。 “你的血液里,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好香啊。” “奴家等不及了!”话音落下,她一边娇笑,一边褪去自己的衣裳。 面对如此美景,李道真却是看都不看,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惨笑,自嘲般摇摇头,“以前看杂书传记,总会看到书生月下读书,会有美人投怀送抱,想不到我第一次遇到,竟然就要命丧于此。” 现在,他的内心一片平静,无悲无喜,这女鬼话里话外都是非杀他不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的金手指居然没有一点动静,仿佛死了一样。 “嘻嘻,” 少女软语轻声,柔若无骨似地缠上来,用甜美的声音道,“你等了这么久,不就等到奴家了,而且,和奴家融为一体,不好么?” 少女嘤咛一声,双颊火红如霞,弯下腰,伸出纤纤玉手,去解他的衣衫。随着他衣衫尽落,灯光下露出他健壮的身躯。 然而,就在她修长的手指不断在他身上摩挲时,猛然触碰到了他的禁忌。 刹那间,漆黑如墨的鬼气不断喷涌而出,一股凉意升腾,刹那间从那处地带蔓延至全身,这一刻,他原本红润健康的俊脸失去了光泽,变得惨白,整个人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丢到雪地里一样。 随后,一张鬼脸在房间上空凝聚成形,妖艳惨白的面孔,猩红似血的眼眸却蕴含着无边的怒色,漆黑如墨的长发在空中舞动,犹如一条条择人欲噬的毒蛇,散发着诡异不详的气息。 “贱人!居然敢动我的郎君!”霸道的声音,仿佛在宣誓主权,随着话音落下,房间内的浓雾散去大半,连森白的烛火也重新变得明亮,好似恢复了生机。 与此同时,离泰安府千里之外的深山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盘坐,周身散发出强大而又诡异的气息,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双冷厉的眸子瞬间睁开,俏脸满是冰冷,“找死!” 滚滚声浪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荡开来,山林中沉眠的野兽,鸟雀······只要是有生命的生灵都纷纷苏醒,还未有所动作便爆体而亡,化为一滩血泥。 瞬间,整座山林都失去了声音,化为一片死寂。 李府。 见到她的脸,李道真的脸色更加惨白,颤颤巍巍的指着那张脸:“是你?咳咳。”同时,内心在不断的咆哮,怎么又被吸干了!我才刚养好身子啊! 不错,那女鬼正是把李道真全身的精元吸收了大半才得以显形。 “若是你真身在此,说不得我还要顾忌一二,但你只是一道印记,居然还敢跟我抢男人!”少女脸色笑意不再,一双眸子化为漆黑之色,仿佛孕育着无尽深渊。 “贱人!”女鬼眼神更冷,发出一声尖啸,无尽的鬼气升腾,化为一只手掌,径直朝着少女拍去。 “啪!” 少女根本没想到有这样的变故,身子直接被抽飞,脸颊红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ps:求收藏,求月票,推荐票啊,明天恢复两更状态,兄弟们,别让我死在新书期啊。 第十三章 穿越(求收藏,求票,求推荐!) “啊!你居然敢对我出手!今天,谁也抢不走他,他只能是我的!”少女捂着红肿的面颊,美眸中早没了刚才的媚态,只剩下森然的杀意,神色间满是杀意。 倏然间,她头上发髻散开,一缕缕垂到额前,十分疯狂,两只修长的手掌大开大合,十指之上,血红色的指甲疯长,如刀剑一般,发出轻鸣。 “死!” 少女合身一扑,如一道轻烟,只是眨眼间就扑到女鬼前面,十指伸开,狞笑着向着那张脸蛋插去,好像要将那张脸插烂一样。 “找死!”那只手掌再动,迅速膨胀,化为一只鬼爪,鬼气森森,朝着少女狠狠一抓! “啊!”少女的爪子还未刺到她身上,就被女鬼的长发缠住,连同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鬼爪抓了个通透。 瞬间,她的半边身子都直接被撕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半边身子被鬼爪狠狠一握,化为森森然的鬼气。 逃! 赶紧逃! 少女只有这一个想打,她不再想着和她争男人,只是一道印记,居然都差点杀了她! 她现在,只想活命! 于是,她当机立断,漆黑的眸子闪过一道狠色,我得不到他,你也休想!被女鬼抓住的半边身子迅速膨胀,庭院内翻涌的黑雾在瞬间被她吸纳一空。 她俨然是要自爆! “不!”看到她要自爆,那女鬼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躺在地上的李道真。他身体的元精被吸收了大半,正是体虚的时候,若是再经过鬼气冲击,绝对是活不成了。 她迅速放开少女,浮在空中的躯体化为一道黑雾冲进了李道真的身躯。 轰! 以李府所在的地界产生一道道无形的冲击波,整个泰安府的地面都被这自爆震动,夜色中,有人迷迷糊糊,以为是在做梦。 还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以为是地龙翻身。 无数崩裂的鬼气四射,李道真的庭院内瞬间寸草不生,所有的植株早被在这一刻化作了齑粉,池塘也在瞬间被爆炸的鬼气波及化为废墟。 在爆炸发生的刹那,一道漆黑略带红色的灵光从李府逃出,消失在夜色当中。借助自爆,她终于逃脱。 当然,这一次的自爆让她元气大伤,想要恢复,又得花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活命,她或许会离开泰安府。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李道真却是安然无事,他安静的躺在地上,脸色是如此安详,损失了大半精元的他已经昏迷过去。 同时,在他身体表面一道灰色的屏障正牢牢护住他的身躯,两股鬼气不断碰撞,消弭,随后爆炸的鬼气被消耗一空,他身前灰色的屏障也消失不见,在空中凝聚成女鬼的虚影。 那女鬼此刻反倒是变得文静,看向他的目光也带着迷恋,心疼,她伸出手,抚着他惨白脸庞,柔声说道!“李郎,我会再来找你的。”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留恋,随后便化为一道青烟,冲进他的身躯。 同时,一道纹身在他的胸膛悄然浮现,那模样,赫然是女鬼的样子,这一切,他都不得而知。 在这场大战当中,他的房间自然也无法避免,变成了废墟。而除了他这座小院,整个李府也受到不少损失,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李道真虽然陷入昏迷,可他识海当中,一道玄妙的光华不断闪烁,庭院四周残余的鬼气不断涌入他的身躯,被那道光华吸收。 “诸天宝鉴启动,查询宿主信息。” 宿主:李道真 性别:男 目前状态:重度肾亏,体虚 修为:无 体质:富江体质(变异) 注意:在试炼世界中的实力在回归之后可被本体完全继承。 能量收集完成,即将进入投影试炼。 投影开始! ······ 大清,宣统三年。 天上风雪正大,漫天飞雪好似飘絮,铺天盖地,“咵啦!”夜色里一声脆响,兴许是大雪压断了树枝。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天地间一片雪白,一片寂寞,落得个白茫茫真干净。 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 骤雪不散,连降数日,外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天津城内的人家都关门闭户,缩在屋子里。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凄神寒骨,冻得人只打颤。 大街小巷,除了官府的衙役清理积雪的身影,“介天嘛四要冻西人,呼~”大街上,一队队的衙役正在清理街道上的积雪。 他们捂着手,呼出长长的白雾,连口齿都有些不清晰了。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可在这地带,下雪冷,化雪更冷! 几个人戴着毡帽,穿着破皮毛衣,还有个青年,他拿着铲子和扫帚,随身还带着个口袋,在房子墙角屋檐下,戳戳捡捡。 “嘿,你干哈呢?”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拍了拍蹲下收捡的身影,笑眯眯的问道。 “叔,你看,介玩意儿扔了浪费,咱整回去,捯饬捯饬。”说着,青年打开口袋,里面是小半袋麻雀。 一连下了几天的雪,屋檐下歇满了被冻死的麻雀。 青年穿着破棉袄,小脸方正,漆黑的眼珠子里有透着股灵气,五官还未长开,看上去有些青涩,那中年汉子瞅了瞅袋子,眼里一笑,“你忒会来事儿,介是好玩意儿,就是太瘦了,没二两肉。” 李道真闻言,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没办法,自从来到这,他都没吃过几次饱饭。 原身在大雪夜冻死了,他的意识正好投影到这里。结果,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好在有个衙役的身份,再加上那些叔伯的接济,勉强饿不死。 有时候他真的想,干脆自己饿死就能回去了,但一想到他那被女鬼掏空的身体,就有些忧伤。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投影试炼的机会很珍贵,下一次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他得把握住机会,回到主世界,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这次被女鬼救了,下次,下下次呢,不可能指望那女鬼一直贴身保护他吧。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人,总要自强自立。所以,他尽可能的活着,尽力融入这个世界,毕竟,他还年轻,还有时间。 投影世界不管过去多久,现实世界也只是一瞬间。 不一会儿,几个人抬的抬,铲的铲,就清出不少空地。这次的雪下的很大,积的很多,为了清理街道,城东城北的衙役都都动了,还有城南紫竹林的租界巡捕都一齐出动。 “有人!!”李道真挥舞着铲子,一铲下去,却卡住了,硬邦邦的。他刨了几下,积雪被清理掉,露出下面的真面目,看到那东西,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那扒开的雪里,居然躺着几个冻硬的冰疙瘩,他们三三两两,凑成一团儿,仔细一瞧,那分明是一个个蜷缩起来的人,他们脸色惨白,身上包着冰霜,有人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冻死了,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一旁的几个汉子闻言,立马跑过来,看到地上的死尸,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第十四章 活着(求收藏,求推荐,求票!) 李道真猛然一惊,退了两步,神色有些凝重。 对于死人,他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仅仅是一场大雪,就冻死了这么多人,这场大雪又何止覆盖了天津城一个地方,整个京畿重地都被这大雪笼罩。 “铁柱,别怕,有叔呢。”之前的中年汉子拍拍他的肩膀,眼里的光也黯淡了不少,这世道,谁也不比谁活得轻松。 李道真深吸一口气,狠狠点头,“叔,我不怕。”要不是叔伯接济,刚穿过来那会儿,他就挂了。 这世道,什么都缺,独独不缺死人,灾祸连年,病死的、饿死的、再有这冻死的,都数不清了。 好在,几十个人收拾了一天才勉强把街道上的死尸处理干净,天津城是没有城墙的,当年八国联军的时候,被逼的把城门拆了,勉强只留了一个瓮城,外面用栅栏围着,防备那些野兽。 几个人推着推板车,上面堆满了死人,都是在这场大雪里冻死的。 城外,乱葬岗。 到处都是土坑,漆黑的土地带着点暗红,谁也不知道这小小的一片土地下究竟埋了多少尸骨,能埋在这的,不是穷人就是举目无亲的人,尸体一背,遇到心善的兴许还能得张草席裹了残身。 “嘎吱,嘎吱。”他们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尸体可不能就放在城里,春天就要到了,冻死这么多人,要是尸体腐烂,滋生瘟疫,还不指定要死多少人。 他们挖了个大坑,一具具尸体就直接扔进坑,然后填平,其实等不到化成白骨,他们就会被那些野狗刨出来啃干净,但他们能做的,也有这些。 “啪!”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冷不丁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埋进雪地里了。后面的人一把把他拉起来,脸上带着坏笑,“老张,是不是昨晚在你家婆娘身上把力气都用完了,怎么腿都软了,哈哈。” 那摔倒的汉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没好气的骂道:“天天就知道白乎蛋,吃饱撑着了。”说完似乎还不解气,对着旁边的雪地就是一个滑铲。 “嘭!”结果从里面飞出来一个东西在天上提溜提溜两圈掉进雪堆。众人面面相觑,走过去一瞧。 原来是一个骷髅头,盯着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子,咧着嘴,牙都被踢掉了几颗。 “晦气!”张姓汉子嘴角一扯,冷哼一句。 后面的李道真看到这一幕,缩了缩脑袋,也没多嘴。 回到城内已经是夜深了,冷风又开始刮起来,李道真忙活了一天,破袄子里面的衣服都已经汗湿了,冷风一吹,冻得他浑身一哆嗦。 “叔,我先回去了。”临到家门口,李道真摆摆手,向他们告别。 “行,铁柱,赶紧回去吧,晚上有点不太平,记得把门窗关好。”几个汉子笑着回了一句,便扛着铲子回了衙门,等交了任务领了工钱才回去。 李道真也没法跟着去,他的钱就让他们带着了,若是他自己去,说不定管事的看他脸嫩,直接给他黑了。 大晚上的,街口还有不少小店都开着。 李道真也没多看,背着那小半袋麻雀直接回了家。 一扇破破烂烂的门,连个锁都没有,当然,就这屋子里的东西,连小偷都看不上。 “哐当!”他一把推开门,只见到一个灶台,一张破床,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桌,房间里满是霉味。 一个字,穷。 “呼。”一进门,他才松了口气,外面很冷,屋子里虽然是家徒四壁,但好歹能遮风避雨,他笼着袖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身子上才有了点暖气儿。 床上也不是什么棉被,而是细细碎碎的棉絮,还带着股子骚臭味,都是被老鼠咬烂了,也取不了暖。 “咕~”这时,他的肚子突然响了,中午只啃了两个窝窝头,早就饿了,只不过饿狠了,就不觉得饿了。 他站起身,扫视一眼就见墙角有两个大缸,上面盖着木盖。揭开盖儿,一个缸里装了半缸水,还是他在前两天弄得积雪化的。 另一个是米缸,缸里早就空了,连老鼠都懒得往里钻。 李道真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幸亏今天得了小半袋麻雀,不然今晚只能喝水饱肚子了。 北方又干又冷,很多人家屋子里都烧着土炕,他家自然是没有的,还是穷,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就着破棉絮,他生了一堆火,把半袋麻雀倒出小半,剩下的明天再吃,烧些热水,拔毛,破肚,清洗。 啧,也是饿死的。 李道真摇摇头,一连开膛破肚好几个,那些麻雀的食囊都是干瘪瘪的,只有碎石粒。还没开春,万物凋敝,这些禽鸟也没吃的,只能饿死了。 好在这玩意儿全国到处都是,也死不完,繁衍又快,一茬接一茬。 清洗干净就找两个铁丝一串放在火堆上烤,没有油盐,就这么烤,直到表面烤的有些焦黑,才算好。 他也没多嫌弃,直接抱着啃,一只麻雀两口就没了,他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 房间里传出“咯嘣嘎嘣的”脆响,就好像是在吃爆米花一样,肉有些焦糊,也没啥味,一点油水都没有。 吃了两串,才感觉到饿意,明显是没吃饱,这才哪到哪? 李道真肚子又开始叫唤,最后他把目光转向桌子上剩下的那小半袋。 最后,他还是转过头,没再看,今天吃完了,明天就没得吃了。 摇摇头,他又把灶火点燃,烧了一锅热水,一半下了肚,一半擦了身子。 随后,他就过着羊皮袄子,就着些热气靠在草堆上睡觉。 一转身,肚子里竟是水声,咕噜噜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意袭来,他才从睡梦中惊醒,灶里的火早就熄了,一点热气儿都无。 他就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睡不着,饿得。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聊斋的世界,在李府,有温暖的床榻,有娇俏的侍女,和蔼的双亲,在这儿,什么都没有。 他回想着过去,才恍然发现,蓝星上的记忆已经逐渐开始模糊,原来,他已经渐渐融入这个时代。 聊斋当中,即使是锦衣玉食,他也忘不了前世。可在这大清朝,才过几天?他就无比怀念聊斋了,还把前尘都忘得差不多了。 要不是识海里有一团金光,他甚至都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人,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ps:感谢奇士哈哈哈的两千赏,南笙浅梦兮的千赏,无欲神皇的五百赏,云梦逸尘的百赏,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第十五章 民国元年(求推荐,求收藏,求票!) 李道真就这样坐在草堆里,一夜到天明。 一大清早,街面上就热闹了起来,整座城市好像在一夜间就活过来一样。 外面天气还是冷,一出门就冻得直哆嗦。 房间内,李道真裹着破棉袄,又升起火,才有了点暖和气儿,烧了点热水,将剩余的麻雀洗净,煮了锅汤。 连肉带骨,一整锅全都下了肚,他才满意的拍拍肚子,把破羊皮衣穿上穿上,踏出家门。走过一条小巷,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主街上。 “卖冰糖葫芦喽!” “包子呦,新出笼的狗不理包子喽!” “糖人嘞!” …… 市集上小贩的吆喝四起,香气飘满大街,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琳琅满目。李道真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发愣。 他看到,街上的行人大多都是蓬头垢面,人来人往,面黄肌瘦,眼中带着焦急和迷茫之色,笼着袖口,行色匆匆。 世道难,活的自然也难。 街道两旁不仅有商贩,还有有不少人背着背篓,里面趴着个还不会走路的娃娃,领口上再插着一截干草,木然的扫视着过往的来人。 插标卖首,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愿意把自家的孩子卖掉,若是被大户人家看上,兴许还能活下去,若卖不出去,这些个娃娃也会被饿死。 或许,不等到饿死,就会被吃掉。 街边还有人跪着呢,只见个衣裳单薄的小姑娘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面前则是裹着一张草席,草席里还露出了一双惨白的人脚。 卖身葬父,戏文里脍炙人口的戏码在他眼前活生生的上演,却没有荡气回肠,豪气冲天。 要是她没把自己卖出去,也是个死,这残酷的世道,不允许弱者存活。 来往的百姓漠然以待,习以为常,早就司空见惯,马车一过,蹚土乱飞,又是鸡飞狗跳。除了头顶阳光能见点色彩,这座城早已随着大清朝的日暮西山而失了色彩,带着一股没落破败的腐朽气息。 李道真愣了半晌,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最后,他选择了跟路人一样的漠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又如何管其他人? 他笼着袖子,低着头,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叔,我来了。”他来到隔壁不远的巷子,来到一户人家前敲门。 “门没拴,进来吧。”门内传出一声粗昂的声音,李道真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进去。 院子虽然不大,但却很干净,整整齐齐的摆着些物件,一个是昨天的张叔,一个是他的妻子,身材有些发福,头上有粗布包着,看起来跟平常逛街的大妈没什么两样,李道真叫她婶子。 “还没吃吧,来,吃点。”一进门,坐在庭院的张叔就唤了一声,转头对一旁的妻子吆喝:“孩儿他娘,再整副碗筷去。” “行了,咱又不聋,声音小点,孩子们还在睡觉。”她锤了他一拳,掀开帘子进屋拿碗筷去了。 李道真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就在桌子边坐上了,“叔,今儿不去点卯?” 他瞅着桌子上的几样小菜,咽了咽口水,不是他馋,实在是好久没见过油盐了,嘴里都淡出鸟了。 “咋不去?今天衙门里又抓了一批人,不得我们去伺候?”他一边说,一边啃一口洋葱,嗦了口面。 “啥?又抓人?”李道真接过婶子递过来碗筷,道了声谢。 “听说,是南边的革命党跑到天津来了,直接被逮个正着。”他放下碗筷,抹了抹嘴。 “哦。”李道真没说啥,盛了碗饭继续干,桌上就摆着阉白菜,腌萝卜,自家做的酱。不得不说,就这腌菜,他干了三碗才放下。 不是吃不下了,而是不好意思再吃了。 “对了,昨天的工钱还没给你,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扔过来。 李道真连忙接住,数了数,十一个铜板,圆形方孔,四个大字,光绪通宝。 “行了,我们走吧。” “孩儿他娘,咱走了哈。”他朝里屋喊了一声,就推开门和李道真一齐走了。 路上,李道真问了许多事。 这才知道,原来,今年是宣统三年,也就是满清最后一位皇帝退位的一年,在历史上这一年发生了许多大事。但这都与他无关,接下来他只想赚钱,填饱肚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天津城的衙门也就是一片低矮的平房,门口挂着歪歪扭扭的匾额,上面还有利刃砍过的痕迹。鸣冤鼓早就不知道被谁偷走,只留个架子。 衙门里,三三两两的衙役聚在一起,这时已经来了大半。衙役领头的,是一个罩着官服的胖子,一身粗布官服,上面满是破洞,盯着歪歪斜斜的帽子,有气无力的吆喝几声,就算是点卯了。 衙役,在这个时代是没什么用的,尤其是满清的衙役。这天津城大街小巷都不归他们管,这边有大大小小的帮派,西边有租界巡捕房,也就搭个名头而已。 要是指望官府的俸禄,他们早就饿死了。不过是顶着一身皮,使得帮派不会去欺负他们,更别说剥削了,平时能出去干点活,勉强饿不死。 “铁柱,送饭去。”张叔拎着两个桶走过来喊道。 “来喽。”他接过一个桶,跟在他屁股后面。 门口一个大铁门,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伙守着门,盯了他们瞅了一阵,给看了腰牌才让进。漆黑的屋子,不见天日。 还没走进去,大老远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呻吟,肮脏污秽,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粪便和腐味混合的恶臭。 走两步,李道真差点没吐出来。 “叔,外面那些家伙怎么都瞅着往这钻?”李道真小跑着靠近,仔细一瞧,才发现,他鼻子里早就塞了破布,脸上还挂着坏笑,原来他早就知道。 李道真说了一句就不说了,实在是太臭,捂着鼻子都没用。 “嘿,多少人向进来都没门呢,你这就不懂了吧。”他拍着李道真的肩膀,一脸玩味。 “告诉你哈,在这里边儿当狱卒,那真是给个县老爷都不换。” 李道真闻言,睁大眼睛,满是不解之色。 “这里面关的人,能出去的只有两种,有钱的走出去,没钱的被抬出去。就算是死人,那帮家伙也能给你刮出一层皮来,这小日子,过的能不滋润嘛。”张叔羡慕的说道。 听到他的话,李道真神色有些复杂,这个世道,真黑啊。 一路走着,就到了,这里面的味道更难闻,到最后,他都感觉自己的鼻子都没了知觉,脑瓜子嗡嗡的。 就着火把的微光,不难看见牢门后面那一张张面孔,睁着空洞灰黯的眸子,还有人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傻了,瞧着被新关进来的犯人嘿嘿傻笑,然后又嚎啕大哭,疯疯癫癫。 角落里,还有不动弹的,都臭了。 第十六章 黑暗中的蜕变(求推荐,求收藏,求票!) 他和张叔拎着个桶,从栅栏缝里把东西扔进去。 也没啥好东西,黑乎乎的馍馍,也不能称之为馍馍,比窝窝头还不如,因为这是粗糠再加点陈面粉做的,黑乎乎,啃一口咽下去,喉咙的都有些生疼。 牢里的人,有的见了窝窝头,三两口就吞下肚,唯恐被人抢去了,也有的,躺在角落,无动于衷,若不是听到些许鼾声,李道真都差点以为那是死了。 “差爷,冤枉,冤枉!”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 不少人喊得喉咙都嘶哑,牢房里只余下空荡荡的回音,像是恶鬼的嘶吼,一有动静,他们就把胳膊伸出去想拉住来往的狱卒,乞求他们。 但凡有这样举动的,早就挨了鞭子,一鞭子下去,他们就结结实实的躺在地上,身上皮肉绽开,疼痛入髓。 李道真在前面放窝窝头,后面张叔拎着桶给他们舀汤,说是汤,不过是飘着几条烂菜叶的开水,还带着股馊味。 就着昏暗的灯光,李道真才看到他们的真面目,许多人都瘦成皮包骨头,眼眶深凹,脸色灰白,眼里满是死寂的色彩,靠在墙角一动不动,像个鬼一样。 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到他们的样子,李道真的拳头紧握,心头更堵了,他们并非是真的犯了罪,只是被人以各种各样的名头抓进来,进了这里,跟死也就没什么分别了。 有钱有势的人,衙门不敢抓,地方帮派恶霸,衙门也不敢抓,他们抓的就是那些微弱小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过活,却也敌不过当官的一句话。 这世道,真的很残酷。 黑暗中,李道真闭上眼睛,随后蓦然睁开,一双眸子散发出了不一样的神采,曾经的茫然,恐惧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狠厉。 在这里,没有谁能够护着他,想要在这世上活下去,唯有自强。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如何才能活下去。 上一世,平平淡淡,安稳的社畜,无用的屁民。 在聊斋当中,他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不愁吃喝,无忧无虑。 可现在,他再无可依靠的存在,只有他自己了。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的心更冷了,曾经的道德规范和人格底线在这一刻崩塌。 也许,他现在看到的,才是真实的世界。 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才会看到真实的世界,美,不过是瞬间的感觉,而真实,绝对不会美。 顺着甬道前行,里面的温度越来越冷,而这里的人也是越来越少,但毫无例外,他们对外界的事物早已是漠不关心,连丢过来的窝窝头都懒得看一眼。 有些牢房,里面都传出腐臭的气息,连这寒冷的冬天都保不住他的尸身,可见,这人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李道真冷冷的看着牢房中的一切,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如果继续浑浑噩噩,终日只求三餐饱肚,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是活不长的。 现在是宣统三年,明年就是民国元年。 短短的时间内,一个腐朽的帝国轰然倒塌。以往,他只是在史书上面见到过,可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当中,才会发现,每一片壮阔史诗的背后,都是由无数的鲜血和牺牲者组成的。 而他,想活下去,不想成为那个被牺牲的人。 送完一圈,他们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急切,略带沉闷的声音从靠门的牢房传出来,“小兄弟,帮忙传个话,等我出去了,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李道真偏过头,一看,漆黑的牢房里,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墙角,衣衫整齐,略有些脏乱,不是像他们这样蓬头垢面,而是整齐的板寸头,看上去干净利落。 见到他转头,那人连忙扑到栅栏前,伸着手,“小兄弟,求你了,带个话就行。” 然而,李道真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毫不犹豫的离开,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 “小兄弟,别走啊!别走啊!”他眼中的光逐渐黯淡,身上蹭了不少灰尘,最后,他靠在栅栏,有些失神落魄。 “嗤!来了这,你还想走?”隔壁有人看到这一幕,毫不留情的冷笑道。 那人也没理他,只是抱着头,目光呆滞,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想出去,我想出去······”牢房里的声音又渐渐停息。 “我还以为你小子会忍不住答应他呢。”张叔走到他身边,忍不住说道。 “瞧您说的,我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您不是说了嘛,有钱的走出去,没钱的被抬出去,他现在还在这里,肯定不是什么有钱人,再说呢,这里可是别人的地盘,我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好了。”李道真嘿然一笑。 “你小子,还真是······”张叔指着他,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话是这样说,但,这么久,他们都没能从那人身上榨出油来,只得关着,其实你帮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这帮人是会帮出麻烦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就是南边过来的革命党,我大清对于这些革命党真的是深恶痛绝啊。”张叔摇摇头,似是在叹气。 李道真闻言,眼神一阵闪烁,“革命党?难道说?” “那人估计也活不长了,牢里的人都懒得理他了,这事,你还是别馋和,万一被人知道了,会有麻烦的。”他似是还不放心,叮嘱道。 “叔,我晓得好歹,你放心好了。”李道真自然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事实上,现在的满清已是气数尽了,对地方的掌控真的是如同筛子一样,若不是这里是直隶管,还有洋人的租界,估计连衙门都不会存在。 饶是如此,他们也只属于打酱油,干杂活的一类。 但这次,李道真并不想袖手旁观,他的身份,注定自己接触不到别的圈子,但这一次,他准备赌一次,南边过几个月就要举事,而且会成功。 所谓大清王朝,不过只剩下一层皮,他们轻轻一推,这只纸老虎就倒了。而满清内部也有人与南边达成了协议。 李道真猜想,这也是牢里的革命党还没死的原因,一切都不过是做做样子,给那些人看的而已。 大清,就要亡了。 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看了看身后的牢房,眼中逐渐有了斗志。 人,总要搏一次! 第十七章 帮忙救人 (求收藏,求推荐,求票!)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没有什么波澜,每天按时去衙门,时不时跟着那些叔伯们上街搜刮点油水,占点便宜。 偶尔去街边小摊吃些霸王餐,那些商贩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这片地都是他们罩着在,没了衙役,他们肯定更惨,这些小贩的生意,那些武馆帮派也没看不上,所以不就便宜了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都欠了好久的俸禄,而他们这些衙役还在任上的原因,脱了这身皮,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人吃人的世界,一级一级的剥削,没有谁活的简单。就连那些官老爷,军老爷,一个不好就是脑袋搬家,岂是凶险二字可以言表? 那些酒楼,饭馆都不是他们能染指的,官府也管不了,连民脂民膏都没法搜刮,这大清朝,果真是无可救药。 天津城这一亩三分地,毗邻京城,藏龙卧虎,指不定从哪冒出来个狠茬子。 但在这天津城,要讲规矩的,外头人来这里,不能捞过界了。 要问什么是规矩,这里头可有讲究了。 民国有两大武术之乡,南佛山,北沧州,又有两大武术之都,南广城,北天津。在这块土地,规矩就是拳头。 好在,在街边吃饭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消息灵通,天南地北的来客,坐街头,胡吃海喝,什么都往外头倒。 这不,前不久,天津来了位狠茬子,比过江猛龙还要厉害。 为什么呢?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可他倒好,直接把天津的武馆帮派打了个遍,没人是他的对手。 那些帮派,也不敢下黑手。 人家可不是一穷二白,背后可是有身份的,据说人家开过镖局,当过把总,还参加过义和团,那些武馆敢对这样的人下手? 对有身份有势力有实力的人,他们才会讲规矩。对于没有势力的人,那不好意思,别怪他们不讲武德,这年头,功夫再高,敌得过一颗子弹么? 就算是敌得过一颗子弹,敌得过十几颗子弹么? 究其原因,还是要有能从虎口夺食的资本,空有武力,没有势力,不过只是个莽夫而已。 这些日子,李道真每天就在街边溜达,听着南来北往的商客侃大山,也得了不少消息,像什么慈禧老妖婆的总管李莲英死了,南边革命党起义,死了不少人,清华学堂成立······ 各种各样的消息接踵而来,天津毕竟算是京畿重地,四通八达,还是个通商口岸,自然不同。 平时,也能听到一些鬼异志怪,像什么黄皮子讨封,过世的老王回来带走了隔壁的媳妇····,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帮帮忙,兄弟·······”牢房里又响起阵阵有气无力的声音,一个多月里,每到送饭的时候,那个人都会吆喝两声,这期间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但他始终都想出去。 这天,李道真又跟着张叔来送饭了,漆黑的牢房,在这里,他见证了真实社会的一角,底层大众的惨状。 “官爷,冤枉啊!” “放我出去!” ······ 这声音比上次来,少了许多,有的人已经出去了,不过是被抬出去的,丢在城外的乱葬岗,被野狗分食,没人知道他们曾经来到过世上,因为,家人差不多都死绝了,谁又能记得呢。 来了几次,李道真也看清楚那革命党的样子,年纪不大,也就三十来岁,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鼻梁上的眼镜瞎了一只,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不见半点斯文模样。 李道真一如既往,送了吃的就走。 回到家,他先拎着一包鸡蛋去了张叔家。 “咳咳······”屋里传出一声声沉闷的咳嗽,原本整洁的院子也有些脏乱,张婶生病了,感染了风寒,城里老中医抓了药,可身子还是不见好。 “铁柱,来了?”张叔见到他,眼睛在他手上拎着的东西看了一眼,招呼道,“来就来,拿什么东西啊。”疲惫的眼里带着几分责备。 只是一场风寒,就让这个家庭蒙上了一层阴霾,往日里那个干净利落,脸上带着淳朴的汉子也升起了愁绪。 李道真叹了一口气,把鸡蛋放到桌子上,“叔,别担心,婶子肯定会好起来的。”张婶他见过几次,是个勤劳利索的妇人,平时也是缝缝补补,也干洗衣服的活。 也正是因为洗衣服,天气还未转暖,又生了风寒。 “行了,你小子就别操心了,你忙你的吧,我再去给你婶子抓副药去。”张叔脸上故作轻松,拍拍他的肩膀,又转回里屋。 李道真叹了口气,关上院门,转身离开。 这一个月以来,天津的局势越来越杂,天南地北的人涌进这里,为的就是以天津为跳板去京城 晚上,他没有回家,而是趁着夜色,来到城北。城北地带这里比城东干净多了,住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体面人。 转过巷子,来到一处小院前,他掏出身上的纸条,上面写的就是这个地址。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在夜色中传出,随后远处响起几声狗叫,不一会儿便停息了。李道真停顿少许,再敲了两声,慢悠悠的。 “嘎吱。”院门露出一条缝儿,一个穿着粗衫汉子露出头来,一双眼睛,明亮而璀璨,满是警惕,带着戒备。 然而,当他出现的刹那,李道真内心一颤,浑身汗毛竖起一股凉气自脚底升腾,那感觉就好像被猛兽盯住了一样,他强忍着想要逃跑的想法,拱手说道:“你好,我是来找叶先生的。” 听到叶先生三个字,那汉子眉头一皱,“这里没有叶先生,你到别处去!” 李道真从袖口摸出一个纸条,递给他,“这是有人让我转交给叶先生的,若是想好了,就到城东衙门来救人,告辞!”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离去,然而,还不等他走,肩膀上就多出一直大手,让他动弹不得。 “我让你走了吗!”粗犷的声音带着霸道和不容反驳,那汉子正紧紧地盯着他,一脸审视。 李道真心中咯噔一跳,难道找错人了? 第十八章 叶云表 (求票,求收藏,求推荐) “什么意思?还不让我走了?”他的心开始扑通乱跳,今夜他到这里来,可是谁都没说,这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万一他真的要动手,今天就只能交代在这了,李道真咬紧牙关,赌了! “那人是个戴眼镜的读书人,刚来到天津就被衙门弄到牢房,听说是与南方的革命党有关系,你们莫非就是南方的革命党?”他没有挣扎,反而靠近那人近悄悄说完这句话便紧紧地盯着那汉子,不敢放松。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救那个人,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哈哈,小子,你有种!”那大汉发出爽朗的笑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拉进院门。 “在这等着,我去找老板汇报!” 李道真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宅院,灰墙青瓦,外面像是四合院的样式,等到进门,他才发现这里是别有洞天。 虽然院子里点着灯火,但光线还是有些微弱,一阵潺潺的流水声,很静,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却听得分外清晰。 里面环环绕绕,并不是中央天井的制式。 “你跟我来,我家老板要见你!”正当他遐思之际,那汉子不知从哪走出来,一脸严肃的说道。 李道真没说话,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转过走廊,穿过一片花园,就到了后院。 厅堂内,一道身影正坐在椅子上,手拿一卷书,颇有几分儒雅的风范。 “小兄弟,坐。”见到李道真,他抬了抬眼眉,伸手道。 在李道真的感觉里,那人坐在那里,就给他一种极其平和的感觉,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心也逐渐放松。 听到他的话,李道真很自然的就坐下,仿佛是理所应当一下。 然而,当他的屁股挨到冰凉的椅子的时候,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三分,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人。 怎么回事?难道他会控制人? 在他眼中,这人看起来和蔼可亲,干净清澈,身上弥漫着书卷气息,犹如一个饱读诗书的学者。 “不用惊讶,我不会对你怎么样。”那人把目光从书卷上挪开,对他笑道。 这时,李道真才看清楚他的全貌,脸上白净,浓眉大眼,五官棱正,国字脸,看上去十分威严,可他身上却充斥着书卷的气息,将其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李道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见见你罢了,没想到这天津的衙门当中还有你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他眼里带着笑,干净而富有感染力。 “先介绍一下,我叫叶云表,小兄弟,你呢?” 李道真的精神也彻底放松,想了一下,说道,“叶先生好,在下李道真,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原身确实是姓李,不过只有小名,叫铁柱,真实的名字连他自己都忘了,从小到大,街坊领居都那样喊,但出门在外,名称可不能弱了。 “李道真?有意思,真有意思,怪不得我在天津城都找不到人,原来是被你们抓进衙门了。”似是对他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他笑了笑。 “小兄弟,明知道他是革命党,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此话一出,李道真才明白,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叶云表看上去是谦谦君子,颇有名士风度,但实际上却谨慎至极。 “小子不过是一介草民,在大清治下,生长在天津城,但却亲眼目睹了这十几年的惨状,天津城的变迁,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洋人都明目张胆的打上门了,官府却与其苟合,和那些洋人一起来剥削我们,就像是他们的狗一样。如果我没猜错,叶先生想必也是革命党的一员。” “我等小民,求的不过就是个安稳日子,能够活下去便已足够。可这世道,不让人活啊,我从未进过牢狱,前不久在衙门里进了牢狱,那里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这朝廷就是这世间最大的鬼,还是一只欺软怕硬,苟延残喘的鬼!从那时起,我就在想,要是有一天,我也成了他们那个样子,会怎么样? 洋人迟早有一天会打进来,可官府已经靠不住了。所以,我才真正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下定决心,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命运,可这命运却掌握在别人手上。 在我看来,革命,为的就是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被别人左右,我想要真正的自由。”在这厅堂当中,李道真言辞凿凿,掷地有声。 在另一侧,叶云表眼中却是有些震撼,在他看来,这小子跟那些狱卒一样,不过是想要拿点钱罢了。 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言论,若是这世上的民众能够像他一样觉醒,从此站起来,何愁满清之势,何愁列强窥测。 “好!小兄弟,没想到你竟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不简单啊。”这样的言论,饶是叶云表接受了西洋文化的熏陶,也从未听说过。 “叶先生,我想要参加革命,请你们收下我!”这时,李道真趁热打铁,站起身,诚恳的说道。 “你很有想法,古语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等华夏之人,自然要自立自强。可满清却甘为列强走狗,出卖国家利益,不配当这片土地的主人。” “我们革命党,就是要打破笼罩在我们头顶上的牢笼,再造一片青天,为百姓,为苍生谋福祉。”叶云表此刻也有些激动,言语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平淡,反而充满了感情。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满清的探子,也不是西洋的走狗,他是真正有思想觉悟,有独立人格的人。 此刻,他才真正的将其视为平等的存在。 “小兄弟,我们革命党做事凭的可不仅是一腔热血,你现在年龄还小,也帮不上什么忙。”虽然说他有想法,有抱负,叶云表尊重他的想法,但也不会上来就委以重任。 革命,是有风险的,就目前而言,时机还未到,想要在天津城起事,绝对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算是参加了革命党,也难有他的用武之地。 “这样,你就做我们革命党在天津的地下联络人罢,现在时机未到,我们还需要忍耐。今晚,你就先在这里住下,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思前想后,叶云表终于想到了一个去处。 第十九章 李存义 (求收藏,求推荐,求票!) “好多谢叶先生,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道真躬身行了一礼,诚恳的说道。 “不妨事,梁先生说得好啊,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我华夏的命运不在于我们这些老骨头身上,而在于天下千千万万的少年人心中。我们能做的,只不过是为后来者铺路罢了。云生,你先带他先去休息吧。”叶云表感慨过后,便让身边的汉子安排他住宿。 “跟我来。” ······ 夜晚,李道真躺在床上,心中感慨万千。这么久以来,他为的不就是今天这一刻么?他为的,并不是革命,而是练武。 起初,他是想接触那些革命人士,以其作为跳板,去认识那些民间江湖人士。如果是以他衙役的身份,就算是知道那些练武的名家在哪,也没法得到真传。 这年头,各门各派可是门规森严,对传人要求很高,少数名家宗师心胸宽广,愿意把自家绝技教授他人的,也得是那个人有天赋,有能力。 而他,什么都没有,连一点基础都没有,贸然上门,绝对是落不到好。 叶云表和他身边的人无疑都是江湖高手,武者的精气神饱满,宏大是骗不了人的。 他猜想,叶云表如果不是安排他去念书就是安排他去练武,如果是练武,他便不用多费周折。如果是念书,他也有了正儿八经的身份,在这个年代,学生的身份还是不低的,起码比他这个满清衙役走狗的名头要强得多。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了。 洗漱之后,和叶云表他们一起用过早餐,他就带着自己来到另一处别院。 那个叫云生的大汉去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打开门,“你们是?”一个眼露精光,身形魁梧的汉子走出来,问道。 “这位兄弟,请你代为同传一下,就说是河北叶剑星拜见李存义老前辈。”叶云表站在门口,拱手说道。 “你们要见我师傅?稍等。”那汉子摸了摸脑袋,又转回院子里。 而此时,李道真已经无暇顾及他们说什么了,脑海不断重复着三个字,李存义。 民国是一段特殊的时期,在这段时期当中,涌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人物。大人物与小人物的争锋,龙蛇起陆。 而在武术界,最有名的便是八卦董川海、神枪李书文、太极杨露禅、大刀王五,形意李存义等人。 其实就武力而言,后世那位名传深远的霍元甲在武术境界上还相差甚远,远远称不上是宗师两个字,不过是他的故事更具有悲剧色彩,也因为悲剧色彩才被人流传开来。 而李存义,便是民国武道的一座丰碑。 李存义少时家贫,以帮人赶车为生,及长习长短拳技并周游各地。中年师从形意拳名家刘奇兰学艺,后至京与程廷华等为友,并兼从董海川习八卦掌,其八卦掌技艺多为程廷华所授。曾任两江总督督标把总,后至保定开设万通镖局,兼收徒授艺。 一九零零年,李先生以五十三岁之龄,毅然投身义和团,手持单刀上阵,奋起抗击外敌,一时间,“单刀李“之名不胫而走。晚年弃镖行,专志授徒。 宣统三年,与叶云表在津创办中华武士会。后任教上海精武体育会、南洋公学院(交通大学前身)等地。李存义生前,于北方武术界威望甚高,堪称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 关于李存义,还有一则故事,一年夏天,李存义坐大车从外地回家,在武强县遇上一伙歹人行劫。 他手摇一把纸扇,说:“要银子有的是,请你们自己上车拿吧。”一个歹人跳上车,他将纸扇轻轻一抖,即把歹人打下车去。又一人跳上车,存义一挥手,这人又趴在车上。领头的认出是“单刀李”,赶紧上前赔礼认错。 以一人之身,震慑黑白两道,可见其声名之广。 李道真脑海里闪过关于他的讯息,激动地心情也逐渐平息。在他身前,叶云表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李存义虽然很少来天津,但他的名头却是传遍大江南北,这孩子知道他的名字和故事,叶云表并不觉得意外。 不一会儿,院门大开,两名壮汉出门,躬身行礼道,“叶先生,我师傅正在后院,您请。” “好,多谢了。”叶云表还了一礼,便迈步进去庭院。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形的小池塘,前池浸绿,紫水横斜,鸟去花香。 池塘用白色卵石垒砌,碧水荡漾,其中一金一红两条大鲤鱼在池塘游戈,日光下彻,影布石上,那两尾大鲤鱼身形摇曳,鱼唇边上有着长长的胡须,摇摆之间,看起来就像龙须一样。 然而,在李道真的眼中,这两条鱼简直不像是两条鱼,而是两条“龙”,充满了灵性。 “好两条黄河大鲤鱼,不愧是龙种之属。”叶云表看了一眼,便道出了池中鲤鱼的跟脚,黄河鲤鱼,自古以来便有鲤跃龙门之说,而黄河鲤鱼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单是这一个池塘,就占据了院子接近一半的面积,而剩下的地方,种着许多盆景树,这些树都不高,但却枝干蜿蜒,像是一个个龙爪,苍劲有力。 树木阴翳,这些树木之间,还存在着三块假山,这三块假山并不是寻常的石头,而是赫赫有名的泰山石,此石半经风化,半经名家雕琢之后,方才成形。 假山横卧在地,就好似大半埋在土里,露出在外面的一部分,就像是蜿蜒的山脉。 李道真一走进这个院子,便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暖意,这种暖并不是身体上的暖,而是一种心灵上的感触。 叶云表扫视一周,眼里满是惊奇之色,“好一处养人的风水格局,不愧是李先生,果真非同凡响。” 很明显,这是一种奇异的风水布局,风水之道,并不是迷信,而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大到天地日月,山川河流,小到一室之间,可谓是有着无限的奥妙。 就像在自然的世界里,山谷幽冷,常有大风,沙漠燥热,少有云雨,这是自然的大的结构,所带来的特性,而这些东西若是放在一室之间,却是也能将一间宅子分出阴阳来。 说个直观的,很多古宅有些地方哪怕是炎炎夏日,依然是阴凉一片,这就是风水一道的一种应用了。 风水局重在养字,调和阴阳,凝成磁场,日积月累之下,福寿连绵,但是对于未来的无穷变化,却是无能为力。 原因很简单,风水格局化形小天地,但还得需要有人镇压,天地人合一,才是大圆满。 只有人才可以根据未来的变化而调整,人出了问题,再好的风水格局都是死物。很显然,这里的风水格局之所以会形成如此强大的功效,关键还在于人。 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穿过前院,再过走廊,就到了后院,一阵阵撞击拍打的声音传荡四周。李道真不由得露出惊奇之色,这么大的声音,这么近的距离,他在前院却是一点都没听到,这手段,简直是非人。 后院当中,十几个精壮的汉子,赤着上身,浑汗如雨,有的在互相搏击磨炼,有的在打木人桩,还有的在蹲马步。 虽然每个人练的都不一样,但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的精神状态都十分饱满,斗志昂扬,眼里好像有一种不一样的光。 这一幕给李道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虽然是四月了,可这北方的气温还是很低,他现在还穿着袄子,这些人就这样赤着身体,在院子里锻炼,不怕染上风寒? 就算是练武,这体魄也太强了吧。后世不是没有健身的人,但他们都是在室内中,空调一开,就算一身汗也不怕出事。 但是跟这些人一比,简直是差远了。 “李前辈,好久不见。”这时,叶云表开口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背负双手的身影,他的背挺直,就像是一根大枪,笔直锋锐。 然而,等他转过身来,除了叶云表,李道真和云生都不禁擦了擦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那人站在那里,气息却空空渺渺,让人什么都感觉不到,但用眼睛却能清晰的看到,就给人一种十分虚幻的感觉,仿佛他跟自己不在同一个空间当中。 好在这种感觉只是维持了几息,等到那人转过身,他们才见到此人的真面目。 他的身躯干瘪,瘦的如铁,发须皆白,面色红润,额头一点皱纹也无。虽然五官很普通,但却是眸光璀璨。 给人一种就像是太阳都不及他双眼明亮的感觉,所有人在看到的眼睛的那一刹那就不由自主的避开,就连叶云表也是微微侧目,无人敢和他对视。 此人,就是身兼形意,八卦两大拳术的当代宗师,李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