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飘零》 (一) 岛城的春天向来如此,一副不理不睬,慵慵懒懒的倦态,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向你悄悄走来,它走的时候也不会跟你提前打声招呼,一切都是那样静悄悄地,随着时日的消磨而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初来乍到的人们或许还疑惑的摩挲摩挲自己的腮骨朵:咦?靠南靠北的mm早都秀出迷你裙、吊带衫了,这青岛的小曼儿咋也不急,还长袖、长裤的紧裹玲珑曼妙之躯?慢条斯理的春天不愠不火地挽着着寒冬与酷暑,像个妩媚而又多情的少妇一边用温润的双唇融化冬日的寒冰,一边用微凉的双手抚弄烈日的光辉,左看看,右瞧瞧,泪眼含情,哪一个都舍不得放走!这样的阻隔,害的四季都脱了节拍,慢了,慢了。等过几个年头,就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兴致的考量青岛的春天在哪里,夏天在哪里,秋天呢,还有冬天呢……享受这生活的安乐就足够了。 有人说青岛是块镶着金边的抹布,金边,有的,至于抹布,恐怕是嫉妒心作祟,怎么着也得打击打击这天时地利人和、命运之神眷顾之地的士气,否则可不世间的好事全都让这地儿给摊上了。红瓦、绿树、碧海、蓝天,这是怎样一处天地和谐的景致。凭这资质,配上金边,无需一针一线,它嫣然是一副巧夺天工的绝世刺绣了。 文化底蕴的肤浅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有了抹布一说,然而,青岛自有它深藏不露的积累,青岛人也自有他独特而绝妙的生活见地。大裤衩、白背心、人字拖、塑料袋、散青啤、烤肉串,不乏大都市的繁华,但终究想来忙碌是他们的,与我何干?生活节奏的温和造就了散漫而笃行的岛城人民,在这座散发着海腥味、弥漫着啤酒芳香的都市里,有克勤克俭、为着人生机遇的转变奋发图强的人们,而更多的人则会选择一种自得其乐、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 凌飘飘,这个刚刚从重点高中毕业的白净小曼儿,以绝对高分的优势考取了岛城唯一一所985、211国家重点大学­;——国立海洋大学,成为法学院一届七十多人中的一名。不过令人郁闷的是,她所在的法学院在整体实力上,恐怕要排在海大各专业之尾。没有办法,有得有失,她受不了喧嚣和污秽的城市,更或者说是她受不了任何沾染上这样情境的生活环境,在她的心目中或许高处不胜寒的青藏高原,以及临近南极冰大陆的新西兰草原才是她一心想往的地方。 这是她大一的下半学年。挨着,挨着,又来了岛城的春天。 (二) 飘飘会读法律完全是受到表哥丁羽的影响,他是岛城一家最受业内人士青睐的律所合法人之一,岛城几家大型企业争相成为该所的顾问单位也是冲着丁羽的名气来的。北大研究生毕业以后,他放弃了留在京城的绝好机遇,甚至包括了艳遇(飘飘听姨妈说起一位京城军长的千金女恋上了表哥),荣归故里,于此,他只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天地。丁羽的人生轨迹给了飘飘这样一个基本的认知:优异聪明的人永远都是触类旁通的天才,只要时机恰当,又配合了当事者的努力,成功只是个早晚的事儿,即便有过失败,但能者的可怕潜能正在于从失败的教训中数倍的讨回他所失却的。 飘飘还是个顶小丫头的时候,表哥就经常带着长发飘逸的高中、大学女同学和着飘飘一起去游山玩水,踩马路,似懂非懂的飘飘看到一对大青年开始动作暧昧的时候便乖巧的跑到边上抓蝴蝶了,老妈说过小孩子看大人亲热鼻子会冒血。后来飘飘长大了,最疼爱她的姨妈经常采飘飘的小辫子:小娃娃,不懂事,人家谈恋爱,非要跟着一起去。这话说的飘飘百口莫辩,哪有非要去啦,是表哥还有他的女伴邀请才去的嘛。想想,人家可能只是觉得粉嘟嘟一只小蛾子不会碍事,难道对这么一位还需客套之语?即便是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功,任何人也会对丁羽的回归在利益的取舍上心存疑惑。但是,渐渐长成的飘飘慢慢开始触摸到男人们的心思。 一年的秋季,扫不尽的一地黄叶覆盖住了整个岛城,丁羽着一身黑色西装,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酷似希腊雅典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据外婆说,她的母亲确曾带有意大利人血统,飘飘捧着一束鲜花,他们驱车到了城郊的陵园,这儿不远处有一片花圃,再越过这片花圃,老远处阳面的山腰上是半自然半人工的梅园,说它是半人工的,因为山坡上的梅正是龚自珍《病梅馆记》中所描述的曲、欹、疏梅,说它是半自然,毕竟这梅园是在露天的环境下,还算是汲取天地之精华雨露,而不是靠着温室大棚长成。转过这个山坡下去,被五座山头环绕,唯留一狭小入口——给阳光还有行人备用——的小片盆地上座落着一所道庵,名曰:泰若庵。要说一般的寺庙、庵子会选址半山腰,这泰若庵择盆里庵可是有说道的,据说当年王母下凡,观五山连绕,恰似莲花初绽,一湾碧波盈盈风动,不觉掷仙衣释发而沐浴其中,待毕,着衣,束发,单单少了一枚簪子,徒留一缕青丝难掩,左观右瞧也没发现这枚簪子,身为天庭王母衣着头饰不整乃命犯天条,无奈之下拨出另一钗饰,一道下去,豁开了这连绕之山峦,碧波荡尽,终寻得命簪,于是就有了这盆地,有了这出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更何况王母可是道教教母,择此建庵,再好不过。环绕庵周的可不只是梅花,还有桃树、梨树、杏树、樱桃树、苹果树,郁郁葱葱的果树梨花,一年四季掩映在庵子的四周,春天浓花稠叠,夏天枝繁叶茂,秋天果实累累,冬天雪压枝低,不用说大老远的,就是近了,也只能瞅见庵子若隐若现延伸出的一勾一角。 他们在一处墓碑前停下,墓碑上的人名表明九泉之下的是位女子,而墓碑上长发飘飘的影像勾起了飘飘幼时的记忆,那是怎样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欢声笑语的神情似乎还在眼前闪过…… “哥!……这,怎么可能……?”飘飘的心底唰的一下,溢满了难以名状的苦闷,如此风华正茂的女子! 乍寒的秋风,嗖嗖煽动额前的发,让人眼也朦胧,硬生生地,吹的飘飘松垮的校服呼喇呼喇的打在了尚未成型的身躯,四周尚未燃尽的祭拜纸钱被刮得四散逃窜。花季少女特质的白皙面庞,即便是一筹莫展的神情也不含有哪怕一丝成年女子夜夜惊心的皱纹。尽管凝重,但湮没不了从微微上翘的嘴角中流露出的那一抹俏皮。 “飘飘。”丁羽看着飘飘把花束放到碑前,没有走上去的意思。 看不到丁羽眼里的神情,飘飘看到碑文,意识到今天是她的周年祭。 “飘飘,走吧。”丁羽拉起飘飘的手,大踏步的走出了陵园。 飘飘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谷歌上搜索了“洪艳”这个名字,数以百计的网页链接出现在电脑上,飘飘又打上“青岛”,链接减少了,她急速的浏览,忽然出现了两个惊心动魄的字眼“失恋”、“自杀”,飘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揉双眼,轻轻的点击了这个链接,心跳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该页显示:青岛港新闻网2003年10月21日某记者报道称,岛城凤凰机场,某空姐,某某豪门女,毕业于某某名牌大学,年薪几十万等等,竟不堪失恋痛楚,沉海身亡,年仅27岁。 飘飘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失落,丁羽!一定是这个花心男爱上了别人,天啊,他还要怎样的女人?除了一副可以忍受的皮囊之外,简直就是不名一文,不可思议的男人。 这事儿成了飘飘的一个心结,她无法理解。终于在表哥的一次同学聚会上,飘飘发现了事实的真相,然而这事实对她而言是多么的轻薄,轻薄的让人难以承受——人生不堪承受的非生命之重,而在于生命之轻。 丁羽感情婚姻与事业成就的立场为,男人当顶天立地,白手起家,他不会接受任何天外恩赐,他不愿平民老百姓迎娶豪门千金,他看得出她的执拗与隐藏在温和性情之下的霸道,说白了他生就不是、不愿、也不能被看成是吃软饭的!他有白手起家、自辟天地的豪气和魄力,更有这样的精力和能力,他必须用自身的成功来实现他的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唯如此,他才会觉得作为一个男人,首先承担起了自己,然后才是婚姻、家庭。 从海大毕业后的丁羽,凭着自己企业管理学与法学双专业的优势和足够精明的头脑以及似火的工作热情,成了岛城某企业集团紧密层子公司的决策高层——观海购物广场总经理,时任老总的霍董一看到丁羽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眼下公司正面临产权改制,他认为把丁羽这样一位“青年才俊”推上风口浪尖,是他作为前辈所能提供给丁羽的最好机遇。成则皆大欢喜,败则分道扬镳,霍董换张桌椅还是他霍董,丁羽断掉的则不只是两只臂膀,还有更为严峻的审查和职业上的限制,这个烫手的山芋霍老总是一定要掷,掷出去也一定要有人接。时势可以成就人,当然也可以彻底的粉碎人,丁羽算是赶上了。初来乍道的他,虽然深谙于法律与理论操作,可这世道又何其凶险,零和博弈的结果就是一方吃掉另一方,最终验证了那句话——国企改革,实质上就是国有资产的流失。初出茅庐,尽管他忍受了的折筋断骨的压力,但最终他能耐不了谁,整个大的集团全部面临改制,又如何兼顾的了子公司的利益,更何况这其中充斥的既得利益集团,为着私欲无不是在推波助澜、兴风作浪、中饱私囊,作为一家省政府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之一的龙头企业,丁羽被盯上了,盯上他的可不是大姑娘,而是国资委手中鞭鞭入骨的藤条。领导人员高频次的轮换,不但没能保证企业制度的连续性,使得仅存的国资也一再蒸发,国企改革面临的也不再是产权的归属,而是企业的破产停业。丁羽成了员工眼中始作俑者的罪魁祸首,尽管更大程度上他只是一个决策的执行者,然而上千人的员工,即便是唾沫也足够淹死几条他这样的人命。如果没有注资,丁羽面临的更大困境将是陷千万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罪孽,他担不起这不仁不义的名声,然而当年的他,除了他自己,就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与诸子所共有了。 每个人在一生中都会面临低谷,甚至是他有生之年所能体会到的最低谷。然而作为男人,一切的苦楚与压力他都愿意自己背负,越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刻,越能激发他韧度的极限。那时的飘飘正在念中学,她是个绝对边玩边学鬼灵精怪的学生,叛逆、灵便、搞怪,但是因为成绩好就好比人女人白一样,一白遮百丑了,女班主任被气哭的现象时有发生。男哥们儿一票人,还要分出等级来,最铁的就在前面加个t字,t大,t二,t三。课间更是打闹成性,有一次因为招惹了高出飘飘三四个头的体委,被追的满走廊抱头鼠窜,结果一个猛冲,以导弹冲天的速度和力量冲到了副校长瘦弱而温柔的怀里,害的他老人家当场口冒鲜血。她当然不知道整个家族面临何等的困境,比起同龄的每一个女孩子而言,她活的更无忧,活的最自在。即便是难得的见到丁羽,他还是会像往常那样问问她的读书笔记、看看她的毛笔字、水墨画。渐渐的,飘飘看到丁羽这两年的无趣,毕竟很小的时候他就曾经这样跟少不更事的飘飘对谈过:女孩子,有着漂亮的面孔,是她先天的资本,可惜很快就被看穿了,想要更耐看啊,就必须不断为自己的魅力大厦奠好基,读书可是增长个人才识的最佳途径,腹有诗书气自华,我建议你多读书,看书的时候不需要筛选,什么书都能看,什么书都可以看,即便是在别人看来最糜烂,最低俗的书也不必避之不及,因为最重要的是看你从中读出了什么,假如你能从众人的眼中读出不一样的东西,你就是最棒的了。不知忧也不知喜,不但飘飘的读书品类的确没有受到父母的严格管制,她的整个成长过程也更多体现为一种自我调教。但她绝非纵横跋扈,骄奢淫逸之流,因为她懂得一个基本的道理——不是每个父母都会对子女如此信任的。父亲作为一名转业军人,其对女儿的严格管教更体现在对飘飘意志力的磨砺上。而母亲作为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除了关心她的吃喝穿也就很少花心思去管教她了,看得出跟她的父亲一样的倔强和正义,过多的干预只能事倍功半。她在书中读出了快乐,读出了别人的心声,也渐渐萌生了她自有的心声,没有爷奶隔辈亲的庇护与闹腾,她从小是作为丁羽的跟屁虫而过早的体验到一种小大人的独立精神。 丁羽在交代了他的工作以后,怀着一腔沉闷,就读于北大法律系经济法研究生。并非对学历太大的崇尚或者追捧,也不是出于对做学问的热爱,他需要静心,他需要一段思考的时间,他要在人文思想最为发达先进的大学校园里寻求各类没有经济利害关系的思想刺激。站在他的角度上,免不了的或多或少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情愫。远离了曾经的生活重心区,来到了一所人人向往而又陌生的城市。他沉寂了三个年头。 (三) 洪艳是丁羽中学时代的同学,后来凭着175mm的个头,还有时任日本最大的零售业风田株式会社华北地区总代理的老爹大把大把银子的铺垫,她逐渐爱上了排球,并对排球有着超凡的天赋,她最终成了一名排球运动员,打的是二传手,是省大学生排球队的绝对主力,曾经代表国家大学生运动员队打遍了几乎整个亚洲,但是由于身高不够而未能入主国家队。除了一手好球,她也是省队公认的美女,她的美不是比之其他队员,而是比之整个的岛城小曼儿,所以她的美是绝对的,而不是相对的,正因如此,她才得了机会竞选千禧之年的啤酒女神,凭着绝美的外型和超佳的气质,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但以微票败给一位中德混血的女孩儿,实质上作为当时评委会所作出的这样一种抉择,人们也是抱有一种理解的态度。 像大多数豆蔻年华的少女一样,洪艳也在中学时就早早的喜欢上了同班男同学,也就是飘飘意向中的花心男丁羽。不过可不像一般女生那样的含蓄,她的爱泼辣而胆大,一向的主动与露骨。对于丁羽而言被女生追求不是什么难以应付的场面,毕竟明的暗的,来者居多,要是没个一招半式的防身术,可不早给裂开分了。当然,丁羽在处理男女同学关系上,并非多么技高一筹的玩弄心思,他只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已经足够的让众mm望而却步了,只是唯独,拿少小惊艳而胆大的洪艳,他似乎表现的并没有那么坚决。反而愈是被削弱了他回绝的力度,愈是激发了他不可消融的恼怒,而当这恼怒也渐渐成为一种面对洪艳的恒温时,也宣示了他对于生命中那个所谓的“克星”的力不从心。如果哪天没有了这种面对特定对象——洪艳——恼怒的释放,他将会六神无主。是冤家对头还是缘分天定?于年少懵懂而扑朔迷离的萌芽式爱情里,这似是而非的感觉谁不曾有过? 进了大学以后,洪艳作为高水平运动员要预备一年,这一年是在林林总总的比赛与训练中度过,正式而相对正常的大学生活是从次年开始的,以后的年岁里,只是间或的参加比赛。所以他们的步伐节奏再也没有那么一致了。丁羽,则更多的投身到了忙碌的学习、学生活动和助教兼职之中。他们,情侣?是。郎才女貌,青梅竹马,这样顺乎情理的搭配在外人的眼里可不是天和之作?可明显的,两人毕竟走着不同的路。一个是学生组织社团的积极分子,大众眼中的情人,一个是三天两头不着校舍、以消费为己任的时髦女郎,她在的时候,肯定是她觉得该是两人团聚的时候。丁羽似乎也安于现状,没有试图改观的意思,说不清是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对出于自己对情侣关系的淡然,更或者是因为他深刻的意识到有太多东西需要在大学这所迈上大社会的小社会里实现其必要的积累,甚至是切身体验,所以就舍下了。她忙,他也忙,他比她忙。 丁羽早先一年毕业,怀揣勃勃雄心,踌躇满志,迈上了职场打拼的生涯。洪艳则逛着各国的街读完了大学,毕业后通过先天优势和后天资源成了凤凰机场的一名空姐,她可是凤凰机场的凤凰花。人言:有个成功的老爹,女孩子一出生,人生就成功了一半。 两个年头之后的丁羽已经晋升为公司总经理,然而执行决策的失败引发了正如霍董所早已预料到的。哪里来得及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丁羽只是一个新人。对他而言,这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个开端。 生于豪门之内,从未对生活、对未来担忧的洪艳在丁羽深陷困境的时候,只能由一开始的茫然和漠然,到继而的束手无策,最终转向了她的神通老爹,在她心目中没有什么事情是老爹摆不平的。只是她在老爹面前的撒嗲和乞求,先被老爹斩钉截铁的定格为胡闹,接着闹腾大了,寻死觅活,洪伯也只好给她一个不明不白的答复,算是缓兵之计。收购濒临倒闭的观海广场,毕竟还要事先经日本总部董事会的最终拍板。洪艳使出浑身解数,为的是父亲能帮助丁羽更为妥善的解决好观海危机,从而了了心爱之人的心结,终于有机会能为他做点什么,对她而言只能是难言的幸福与甜蜜。只是她不知道,洪伯为了提供给日本董事会方面的收购信息、同业资讯、具体实施方案包括员工续聘和预期规划等等事宜以说服日方注资,花掉了多少心血,白天奔波,深夜煎熬。洪伯母也重操旧业,一日三餐亲手为洪伯熬汤、煮粥,即便家里有两个保姆,她还是放心不下,她认为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丈夫的脾胃。她更不知道的是,那颗被过于关护的的大男的心也正逐渐的欲从这个强大的庇护势力之下游离开来。 他不是不知感恩,不是一味的为保持自我而拒绝善意的性情中人,更不是置他人生存安危于不顾、坐观其变的混筋蛋,所以他感激洪艳,感激洪伯,也感激无论天塌下来也会为他打气、以他为傲的飘飘的姨妈——他的母亲——一个天主教的忠实信徒。但丁羽毕竟是丁羽,他拒绝不了别人为自己打圆场,收拾摊子,因为这牵扯到了很多人的生计,但他绝对有权拒绝自己给自己安设台阶。他谢绝了洪伯的挽留,实质上是拒绝了自己人生奔向前程的笔直大道,而颠上了一条显然更为曲折的泥淖蹊径。 看着洪艳披头散发的冲到衣柜前,开始了她惯性的大刀阔斧的裁剪运动,西服、衬衣、领带,全是名牌,都是她每次出国、出境打比赛为丁羽精心挑选的。 “洪艳,你可不可以冷静,我只是想暂离一段时间。”继而无语的对视着眼前凌乱破碎的场景,剪刀似乎不是游走在布料上,而是撕裂着他的心肺,绞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碎碎的,叠压着,浸着脏片的一肚子的血清血水正欲喷薄而出…… 他再也抵抗不住心痛的感觉,那长期压抑着的坚韧背后专属男人独自窥视的脆弱,以及对眼前人即将展开的恋恋不舍和离愁别绪。 洪艳操着剪刀的手停止了旋转,刚一松开,那裁缝手中的精灵便沉沉的滑落了,幸好跌落在了衣饰之上,无声也无息……她也抵抗不住,一个男人的身躯慢慢转移给她的身体之重…… 两个月,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重操旧业,备战北大法学研究生入学考试。四个月后他以初试成绩最差,复试成绩最优,总成绩名列前茅的结果拿到了那张相当多人艳羡的就读通行证。 安抚必然有的,但你永远别指望这样的安抚能让讪讪的离开给女人以多么持久的支撑。不是不够爱,是面对的诱惑不够火候。 (四) 06年的春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学生活也似这岛城的春天,没有给飘飘特别的感触,可能大的生活环境如故,没有一种如外地生那样的好奇心,还有隐隐的陌生感,所以大学里,学生社团组织里的同学基本上以外地生为主力,他们需要在各样的环境和情境中,找到一种认同感,一种归属感,而不是被排斥,被忽视,尽管这或者只是源于他们自有的心境。岛城的学子,作为倦倦的岛城人们,对于学生社团,也是倦倦的,不屑?不知。当然学生会里偶尔的也会有几个来自岛城的学生,那无疑他们肯定是“领导阶层”。瞧,这都有了地方保护的嫌疑了,原本整个世界都很小,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岛城,人脉打几个折线就通上了。大学里,学生干部要和老师搞好关系,还是挺有讲究的。 半年的大学生活,对飘飘而言总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无滋淡味的感觉,有些彷徨,有些迷茫,但这样的彷徨和迷茫还是要让位于些许期待的心情,期待着该发生的,或者不该发生但发生了的。 岛城的春天较为干燥,偶见的丝丝缕缕的白云就像用手扯下的一缕麻花糖,轻盈而闲散的徜徉在高远的蓝天的穹顶,像薄薄的轻纱披肩轻柔的贴住蓝色的外衣,神秘而令人心驰神往,接着慢慢地,慢慢地,像稀释了还是被蒸发了,越来越薄,越来越轻,一缕白云就这么淡化下去,就像是甩到汪汪清水中的一滴墨,让看云的人很难追寻到它的影子,于是不得不收回你的思绪,换个视角,寻找新的那一片云。当然了紫外线的辐射也很叫人担忧,涂防晒,打阳伞,可不是为了时髦,没事谁会去负个累赘,所以伞商们就动了心计,想方设法的把阳伞制造的更为时尚美观,竟然阳伞也成了女士小姐们整体搭配的一个不容忽视的部分。 飘飘信步走进图书馆,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这个时候可真够艰难的,度过了黑色的六月,高中三年没留过长发的女生们早就期待那白马王子梦中长发飘飘的情人形象了,像被解除了魔法禁锢,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女孩儿们大部都在蓄发。无事可做,又不钟情于寝室姐妹七嘴八舌的八卦,不似一般的岛城学子,飘飘自始保持了一种更为积极的学习态度,单就她泡泡图书馆这一点而言。在书的海洋里,像一只五彩的鱼,她越游越带劲。对于专业课的考试,每一个法学院的学生谁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个真理就是平时不必当盘菜,临时抱佛脚的效果更为显著。飘飘对于法律专业的研习也没有显示出太多的兴趣和天赋,学科考试对她而言就更是轻而易举如拾草芥般的事情,有那闲情逸致看法律还不如多多的提高一下自己的英语呢,高中三年的三个英语老师,一个也没有她喜欢的,浑浑噩噩的上完课,或者睡完觉,便开始她的诗歌创作,她戏谑地言说希望自己成为中国第一位诺贝尔诗歌创作奖的获得者。是该好好的提高一下自己的英语水平了。 一本《囚徒困境》看的她稀里糊涂,搞不懂这些顶尖的制度经济学家一天到晚吃饱了暗算个什么。小灵通识时务的震动起来,短信言:飘飘,今晚七点青大剧院有西北师范大学的交响乐演出,偶有两张票可去听。飘飘巴不得有点色彩的事情出场呢。“好的,谢谢师兄啦!那六点半西门不见不散。”发送键一按,看看时间已经是五点零七分了,到了该去吃晚饭的时间。 整晚的交响乐演奏让飘飘的心一度的飞扬起来,台上演出的人全是西北师范的大学生、研究生,不仅从他们指间流出的音乐美的让人唏嘘赞叹,不仅他们作为同台演出的一个整体气势磅礴美的让人震撼,隔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都散发出一种令人陶醉的美,或者这就是叫做所谓气质的东西吧。台下的人们,不管是衣着打扮入时如艺术学院的女生们,还是清纯朴素如飘飘之类的纯女们,自觉而不自觉的有了一种丑小鸭的自卑情绪,深深遏制了每个人平时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心境,攀比之下自认输了输了。但这悲怆的情绪在走出剧院之后的一两天便烟消云散啦,因为不必天天面对震撼的场面。何况虽身为同龄人,但人跟人之间毕竟有着天壤之别的成长路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专长,可是我的专长又在哪里呢——还是废除不了那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感慨和对自我价值认同的怀疑。 年幼时,父母也曾试着培养和发掘一下飘飘的潜能,无奈教习音乐的老师说这孩子五音不全,而且嗓子已经受损。回想一下,飘飘刚出生的时候,她和老妈作为随军家属住在天高皇帝远的边远山区,交通极为不便,连个普通的商品小卖部都要到20多公里之外的镇上才有,老妈没有奶水,只能喂饼干奶粉,奈何这东西在她胃里跟糟糠一样没有什么营养,不顶事儿,就饿的天天哭,老妈那时候又年轻,外婆和姨妈也不在身边,她哪里懂得怎么照顾好孩子,后来哭声越来越大,不像个丫头到像是个小子,隔壁旧有新来的阿姨们还凑过来要争相看看凌家的小伙子。看来嗓子的受损可真是老伤了啊。唱歌不行再说这跳舞,外行人一看,细腿细胳膊的肯定能行,老师试了试说,这孩子挺好,就是骨头硬,掰不动。能不硬么,没有母乳吃的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孩儿。飘飘四五岁以后,父亲转业了,他觉得和平年代持久的呆在部队里,不仅是对国家有限资源的浪费,也是对他年轻时日的消耗,趁年轻还是转了吧。到地方以后,他就进入了刑警队,十几个年头后他已经是区分局分管刑警支队的副局了。飘飘也因此得了更大的实惠,外公家里养了几头奶牛,小时候经常的住外婆家,记得外公天天大清早的就骑一三轮小车送鲜奶,无论三九严寒还是三伏酷暑,有时她也跟上,冬天外公就把她紧紧的裹在棉衣里,再让老婆子把祖孙两个用一根小绳缠起来,飘飘就紧紧的抱住外公温暖而宽阔的胸膛,边骑车边让外公讲那过去的事情,偶尔的她会伸出烫烫的小手摸摸外公的脸,说:“姥爷,给你化化脸上的冰哦”。她小孩子也是达这会儿起成了奶牛妈妈的孩子,外婆天天给她煮一大罐稠稠的鲜奶,喂的她每天都挺个圆滚滚的小肚子,她壮实的真如一头雄健的小牛了。多少年了她还这么跟外婆、妈妈说:“我的亲妈是老牛妈妈。”只是很快到了入学的年龄,她离开了外婆家,不久就变成了一个精瘦的孩子。 交响乐之夜回来的路上,飘飘和她的师兄名曰­;江若者边走边聊,沉浸在一种深深的感动中,偶然迎面走来两个女生,跟江若打招呼:“嘿!江若!”语气和眼神荡漾着满满当当的调侃,显得很是诡异。大学里,一对男女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尚不为大众所知晓,也就是所谓的关系不透明,而徒增几分神秘色彩时,一旦独处被逮,就被人们冠之以暧昧的情愫,这是难免的,讨论、猜测,甚至造谣生事,更或者以讹传讹同学之间、学弟妹之间、师兄姐之间,及其相互之间,乃至于老师之间、师生之间恋爱以及婚姻等林林总总的关系,在大学生活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屡见不鲜,其甚至成了夜间卧谈长盛不衰的主导话题。当然了一旦人们了解到了事实的真相之后,一直惦记这事的人也就该心安的心安,该理得的理得,该死心的死心,该灰心的灰心了;没惦记的人则早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对它淡然了。原本就该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是作为散播八卦新闻的好事者引人注目、招摇过市的锣鼓,该不着谁的事,爱咋地咋地。 飘飘看到那两个女生的表情心里闷闷的,毕竟她们都是大三的学长了,对于男女生之间的关系,退一步讲假如她跟江若真的有什么,也应当能够用一种更为成熟和善解人意的态度来面对之,正常的男女谁不交往?交往又怎么了?她们完全可以用一种近乎礼节性的客套寒暄来完成彼此的相遇。偏偏她们用那样一种令人相当不自在的神情瞄着飘飘,搞的她冷不丁一阵蔑视:我不会记得这两位家常便饭的前辈的模样。于是飘飘在江若面前显得更坦然了许多,别人怎么想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当事者之间必须处理好其间尚存微妙可能的关系。 飘飘跟江若是在学生网站处认识的,江若是海之子网站的站长,飘飘过去也是在同学的鼎力鼓动和推荐下去的,想来也挺好,闲暇时候过去帮忙打理打理网站帖子,顺便的给自己浇浇水,她的诗歌版面的确博得了好多志同非志同人士的青睐。这种幕后操作的感觉,诱发了爽朗豪气的她一种婉约隐秘之情,再怎么豪气冲云天的女生,都并不妨碍时时被触动那颗娇柔的女儿心。就江若而言,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了,虽然与女朋友相隔异地,但他们两个,飘飘都认识,一个被当面喊作江若师兄,一个被称为苗毳姐姐,不过她在跟别人介绍的时候,江若是被冠之以篮球王子的,她跟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况且他俩对她隐约之中有种照顾的韵味,毕竟飘飘小孩子嘛。彼此三人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认同和信赖,假如,只是假如,江若移情别恋,喜新厌旧,对飘飘日久生情,并以任何方式追求飘飘,飘飘会斩钉截铁的断绝跟他的来往,她认为他是苗毳的命,她会鄙视这种没有定力的男人。而再假如,还仅仅是假如,飘飘情窦初开,爱上了才情帅哥江若,她知道,不管通过何种方式,他会最终地疏远她,她将永远的失去两位好朋友,能够照顾到她的好前辈。这样假设的结果,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所以没有人去做傻事,他们之间,江若和飘飘,不是爱情。而她之所以能在他面前做到坦然和无话不谈的交心,其实也正是得了他有家室了这一保障。她信赖他是因为他有了家室,不管你怎么理解,事实就是这个样子,因为她对他所寄予的更多的是尊敬,是标榜,是欣赏,而不是爱恋。爱恋这东西,有时还真是一闪忽的事情,来了就来了,难怪人们也通常将这种现象称之为:来电!没来的话,像飘飘这么风华正茂的年纪,她会去等待,去找寻。对于江若,甚至她也坚信,江若之于她,都仅仅将对方当成是好朋友,不是比恋人少一点比朋友多一点的暧昧,世间本来就存在一种缘分是因为:情投意合。他们是情投意合的朋友,至少在某些人生态度和观点上。因此,她不免对交响乐之夜的两位自作聪明的家常女反了个小胃。 青大一条街上的夜市正当生意火爆时,江若请吃了烤肉串,俩人美美的大餐了一顿,各回寝室。 (五) 回到寝室,都快12点了,看到这时辰,飘飘有丝丝的惊讶,舒适的日子还真是不趟混,听外公说那吃糠咽菜的年代天天度日如年,可还是紧巴紧慢的到了年关。 “哪儿去了?”“教授的女儿”瞧都不瞧她,专心对付眼前的电脑,却一副一眼就能看穿别人心思行踪的强调,两颊凹陷的瘦长脸上异军突起的颧骨只有手法夸张乖戾而变态的梵高方能忍心将其刻画在纸面上,军训都半年前的事儿了,还是一张黑灿灿的脸。手指尖急速的敲击着键盘,随着回车键啪啪啪的键入,时时传来吱吱的qq信息声,有时是二重,有时是三重,有时又吓死人的沉寂,接着又是吱吱的响声,激发了她噼里啪啦的一阵热气腾腾的回复。平时经常神经性夸张乖戾的大笑,或者自觉不自觉的傻笑,有时又自言自语地念道出一堆不为人知的男人的名字“小样,死样,傻样”,不知道是说给电脑里的人听,还是说给电脑外的人听,要不然就撩起自己的睡衣,捏把捏把自己的微颤颤的一点小胸脯,做几个自以为性感实则超级白痴的动作,自认为:“我这块应该都是肌肉,像我这么瘦。”飘飘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有全是由肌肉而不是脂肪组成的乳房,那么类似于心肌、腹肌,这块该叫乳肌了,不过到时候可苦了孩子,哪来的劲吸,恐怕真得拼上吃奶的劲儿喽。因为爹爹确实是生科院教授,院系正职领导,校长助理,所以被誉为“教授的女儿”, 她叫罗姁,一个言行举止充满了矛盾、个体之内自我斗争相当激烈的人;一个满脑子神经细胞过度分裂的人;一个金钱富足品味叫人不敢苟同的人;一个令人避之不及但逼的哑巴开口的人;一个盛着芹菜叶、土豆芽、大蒜皮、苹果核、鸡蛋壳、鱼下水,然后浇上刷锅水、痰盂物的抽奖桶,大条横幅美其名曰:伸手就摸,一摸必中!而之所以被称为“教授的女儿”,实在是大家高涨的期待落空以后对先入为主认识事物方式的一种否定和引以为戒,不见得作为教授的女儿就真的能够素质超群,举止高贵。“响车不满,满车不响”,在刚开始凭着人们对彼此情况的陌生而大张旗鼓地哗众取宠博得众人眼球的人,未必有维持人们视线聚焦自身的真正魅力,往往很快的就让人们大跌眼镜了。 飘飘倒是觉得,那些罗姁的先前崇拜者们更令人作呕,七天之前说我迷上你了,可以为你看孩子做饭洗衣服,一周之后,曾经那么下贱地对人表白、示爱过的堂堂大男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放厥词,述说自己先前看上的女人如何如何的烂人一个,先不说爱与不爱,对一个人的感觉在一周之内就能来个180度的平角转弯,除了说明这样的男人对自己的感觉,对自己的言行不负责任之外,更是对那个女人最严厉、最深刻的伤害,不管她做了什么,不管她最终怎样显露了狐狸的尾巴,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女人天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她有她成长的环境和经历,她有她不得人心的难处和焦躁,先前没有人逼你去认可她,只是,认识的时间太短,大家真的不能够相互了解而已,所以要想长长久久的相处,乃至最终的相知相爱是需要时间的,请你冷静。飘飘真的不屑于去干涉这些事情,更不会对其中涉及的任何人评判个什么,从她得知这些垃圾信息的时间上考量,她往往是最后一个得知者,而且是作为罗姁的舍友,迫于居住环境的限制而最终成为一个“知情者”。 飘飘上铺洪雯的被褥摆放整齐,床依旧空着,罗姁上铺的于燕则正折起小腿,搓着两只脚丫子,卧在床上,靠着床头的台灯,津津有味的阅读着她的言情小说,一头如瀑长发洒落下来,顺势叠在衣被上,映在墙上的那个影子,像极了画皮。飘飘端起自己的洗漱用品,挤眉弄眼的说:“幽会去了!”然后半阴不阳的一笑,扭扭小腰去盥洗室。 “噗!”的一声,衔接着的是勉强的咳嗽声,趁飘飘还没跨完另一条腿,“教授的女儿”夸张的做出恶心状,她见不得别人开心。反过来,要是听说是被拦路抢劫或者更悲惨的事情——发生,或许比较中她的意。有人说,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就会做这样两件事:你顺了,他妒忌你;你载了,他笑话你。然而类似情境之下你还能装作没听见,不理她,总是?是挺烦,可是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有时把她当成那么一个客观的存在就行了,好比说,寝室外正在施工,噪音忒大,你能怎么样,让工人轻点?或者别干了?既然改变不了外界的干扰,那就只好调整自己的心态。世界这么大,各色人等应有尽有,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是作为一个活人,你能慢慢做到让周围的人提起你就体会到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不堪,也实在是做到了极致。 大致,对于边缘人,其怪异的思想和行为,人们时时抱有一种疑虑和观望的态度,只要不逾越道德的界限,不侵害到个体的私利,普通民众尚能容忍其存在,即便有情绪也仅仅限于私底下无足轻重的讥讽和谩骂。但并非言行异常者都是远离世俗社会,清高自傲,为了主张自己的思想和认知而不惜放任生命之鲜血染红正统护卫军之屠刀,以至于成为千百年后为人们所怀念和追悼的伟大预言家,往往大多市民社会里的标新立异者乃一副自以为是、居高自傲的嘴脸,作为富二代,似乎爹娘披星露、斩荆棘所争取的尺寸之地成了他们安乐的温床,有甚多者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不会体恤他人的难处,没有值得信赖的资质,他们践踏着和平年代先占的资源误入自私自利的迷途,越走越远。没有朋友,少有亲情,即便是亲爹亲妈也成了满足他们私欲的奴才——他们夸大了自身存在的重要性,却只懂得索取而不知道回馈。他们,实际上是没有用心生活的人,是从一出生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自身价值取向的人。他们,需要历经生活的磨砺,逐步认清自己,继而尊重自我,尊重他人,学着懂得爱人爱己。 这段平常的宿舍插曲,在飘飘看来实在是无趣的很,女人的心思也许永远也逃不开这样的小鸡肚肠和没有烟火的进攻与反扑。但这样的情绪烟雾缭绕的一直萦绕在你的周身就会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她除了午休晚睡已经尽可能的避开这样的环境,她从来都是一个擅长自找乐子的人。当然,回家住倒是不错的选择,可她初次住校、离开父母庇护的雀跃情绪尚未殆尽,也不想让人视她为不够独立的乖乖女,她还是认为住校才能更充分和全面的体会大学生活,否则,大学跟中学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大学课程还是比较密集的,学院不定时的会有些意外的安排,脱离这个生活圈将带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飘飘爸爸经常这么教导飘飘的:做什么事情都得带点架子。没错,也就是做什么像什么,就好比吃东西,喝粥就是喝粥,你不能放上花椒大料,红烧茄子就是红烧茄子,你不能倒醋不放酱油。可能人们会觉得生活该是充满创意的,这样中统而中规中矩的生活态度是不是对有生之年的一种加速侵蚀?作为军人出身的凌爸爸对飘飘生活习性潜移默化的影响乃至耳提面命的训导,成就了一个比较中他意愿的坚硬、独立的小钢镚,而天生鬼灵精怪,冰雪聪明的飘飘又不失天真烂漫的一面,她是个讨人喜欢也会讨人喜欢的小丫头。年幼时,被惹哭的女老师实际上也实在是看飘飘捣了鬼,两眼还直勾勾的盯着老师看一阵,脸上微微红热的毛细血管把脸蛋蛋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忽闪忽闪睫毛,一点惭愧和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打不得又骂不得,只好自己愤懑的掉掉眼泪吓唬吓唬她罢了,过后飘飘还能有胆量给女老师作幅相当卡哇伊的挂着金豆子的素描…… 洗刷完毕的飘飘,端着自己刚刚清洗完毕的内衣内裤走向阳台。夜幕深沉,镶嵌其中的点点霓虹疲倦了似的渐次的没落下去,唯有星星越闪越光鲜。扑面而来丝丝清冷的岛城的风,这加速了飘飘的动作,她此刻那么期待温暖的而柔软的被窝了。 (六) 整个晚上辗转反侧,梦境中忽隐忽现了一个又一个噪杂的场面,交响乐、大三女、烤肉串、手指、键盘、台灯、魔幻的人影,飘飘嘴里抑制不住的发出了呢喃之声。半睡半醒中她感觉到于燕床头的灯还亮着,间隔着会有翻页纸张发出的嗤嗤声,伴着少女的声声叹息。飘飘想说什么,努力的睁眼,可脑子沉重的像被灌了铅,抬不动,嘴巴、眼睑也不听使唤,就这样她一次又一次的感觉着现实,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又徒劳的放弃,沉沉的睡过去。 早上一觉醒来已经是8点多了,于燕的灯终于熄灭了。飘飘看到手机显示的时间,心着实噗通了好一阵子,仔细弄清楚了今天是周六才又把头踏踏实实的落回到枕窝里。这是怎么了,一晚沉闷劳苦的休眠,始终还是觉得有些困乏,四肢软绵绵的,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干涩。 不知道上天在造就男人和女人的时候,是否就已经赋予了他们各自体会自身变化的灵气,飘飘显然觉得不能再躺下去了——她觉得越来越不得劲。令人惊讶而兴奋的,她来例假了,也就是说,她已经是个大人、一个女人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蓝色窗帘的缝隙,慢慢洒落在这间足有20个平方的小鸽笼里,她抑制住了内心的激动,顾不得衣服被子被沾染,自我多情的刷红了脸,扯开一端被角轻轻安放在小腹上,浮想联翩地展开了她的思绪之旅——可怎么把卫生巾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大老远的超市带回来啊,天哪,我要背上那个又大又黑的米奇包包;哎呀,以后洗澡可要注意了,唉!女人真麻烦;这事要告诉老妈,嘿嘿,她肯定认为我搞不定、完蛋了,哈哈,才不会呢;哦,对对对,还要准备几条黑色的裤子,以防万一,大家都这么说的。哎呀,最近比较烦,比较烦,飘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沉浸在清晨专属她自己的淡淡又稀薄的兴奋之中。 正当她筹划着特大购物计划的时候,小灵通急促的响起了被呼叫时的音乐,她赶忙起身,抬手转开阳台的隔门把手,抽身出去,又稳稳的闭紧了门。 “喂,洪雯,怎么了?” “飘飘,”是洪雯,听得出来很兴奋的,“快来日光百货三楼女装部,我在挑衣服,有个重要的场合要出席。不多说了,你先过来再细说。” “喂,大姐,我……” “什么时候跟个女人似的磨磨叽叽的了,快点啊,难得的相中你。” “天儿,我是男人,所以能像个女。那你等等,我可没那么快噢。”飘飘为自己的购物计划打起了鼓,她还不知道那个洪雯简直就是个逛神,不把腿脚抽筋了她是不会罢休的,当然是为她逛才会那么卖命,给别人逛,怎么着也是早早的忽悠人家行啦行啦,就这件,挺好看的。 “好啦,好啦,挂了啊,待会儿见。”洪雯挂断了电话。 飘飘退回到寝室,罗姁烦躁不安的发出叹息和埋怨之声,怪人扰了她的好梦。飘飘很拽气的拾掇自己,心想:大家都是男生的话,早他妈打一仗了。 伴着11路公交车稀里哗啦的门窗玻璃声,坐过五六站,飘飘到了香港东路的商业街。日光购物广场?我的天,当时还真是没反应过来呢,这是啥地方啊,随便拿起件最低价位的衣服都好几千,连过过眼瘾的时候,发现除了屈臣氏家的东西,就没有能负担得起的。洪雯啊洪雯,你是不是在忽悠我呢,这个死丫头。 飘飘穿了双酷毙运动鞋,一条合身发白牛仔裤,外套一件短版黄色薄羽绒服,斜跨着她又大又黑的米奇包包,怎么看都与这消费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日光百货流畅而雄伟的电梯上稀落的点缀着几个一看就似贵宾模样的顾客,可用一个词来形容眼上眼下的这些人——精致。 三楼女装部的主体风格更为时尚与淑女,比较适合年轻富贵mm的消费水准和偏好。柔和而充满浪漫情调的灯光沐浴着每一个角落,低声吟唱的音乐像脉动一样,仔细辨别、静静聆听才能抓住它跳跃的旋律。商场导购们侧身迎接每一位光顾的来宾。此情此景比起对面大众消费场合的家乐福、佳世客更能让顾客感觉到一种尊贵,不自觉的像占了商家的便宜似的,为了平衡自己多得的益处,她们抄起自己的借记卡、信用卡乃至日光百货的金卡走向了收银台。 飘飘随着商场整体缓慢的节奏,探寻洪雯的下落,与每一个品牌专柜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激发导购们热情的招呼,尽管她们已经尽量展现出了自己的友好和善意,但在飘飘看来正因如此而不能无辜浪费她们的感情和表情,也不忍心诱发她们因期待落空而产生的失落。 飘飘的胳膊一下被扯住了,回头一看是洪雯。 “诶,曼儿,你瞎瞅啥呢,来了打电话我找你啊,岂不是更节省时间。”洪雯身上穿了一件不知哪家的衣服,吊牌还支隆在脖子后面,七出八拐的。 “我以为你还在激烈的逛着呢,不想打断你的进程,能碰上最好呗,碰不上再打也不迟。诶,你这衣服哪家的。”两人边说着,洪雯把飘飘拥促着拐进一家店面。 是一家来自台湾的品牌,整体风格时尚、大方而不失精巧和富足女人味。洪雯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套装,把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的尤为干练、稳重。“怎么样,知道你还有点墨。”洪雯一边照镜子一边摆动身体。 说的没错,飘飘进行过专业美术设计训练,她尤为钟情服饰搭配,把自己的房间贴的跟一张大大的拼图格子似的。什么巴黎时装展啊,米兰时装周啊,美国国际时装节啊,有几个零花钱就奔向街头小亭抱回厚实而质感十足的相关杂志。电视一直播或转播t台走秀那肯定要把两只眼睛钉上。当然了各种大型颁奖典礼诸如每届奥斯卡重量级人物的衣着服饰肯定也是很入眼的。最能表征她该方面天赋的一次实战是在高三十校元旦联欢晚会上的时装走秀节目,她主持并设计了该次走秀的主体服装及其搭配,该此走秀赢得了一致的好评,将整台晚会一次又一次推向了高潮。尽管比起armani 、canali、chanel等等殿堂级名牌,像飘飘这样的毛丫头也敢大言不惭说什么服装设计,搞什么剪裁,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祸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让国家提倡素质教育呢,既然有胆量和勇气并有机会崭露头角,何乐不为。 “你穿这干嘛?”一盆子冷水浇灌下来,让人顿时感觉恶语伤人六月寒的凄冷和脊背嗖嗖透心凉的郁闷。 “很难看啊?我转了一早上就觉这还中意。”洪雯边说边朝试衣间走。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不信你试试,不管她今天怎么穿的,跟昨天一样还是有了新的造型,不管你到底看了她一眼还是压根就没弄清她穿啥,也不管你的语气是中肯的还是打趣的,在她刚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只要你夸她一句,就一句,她一整天都会感觉走路都跟跳舞一样,美死了,整个的心情那叫一个开拓,那叫一个情不自禁的亮畅。反之,要是你没鼻子没眼、劈头盖脸的来句“你最近是不是胖了,怎么上身紧绷绷的”,得,不仅她一天的心情坏极了,自始至终惦记着快点回家换下这造孽的上衣,一个月之内,她都不会再考虑这衣服还能不能穿了。 “你不是说有场子要赶么,啥子?”洪雯换回原来的衣服,飘飘忙边逛边搭讪着,看洪雯小脸一股子的怒气。 “下周次本年度的东亚法研究会不又开会了么,我被叫去担任翻译了。” “哦,就那个中日韩三国法学界瞎倒腾的那个狗屁鬼东西啊,嘿,挺会的哈,那就你一个人全场同声传译喽?真是能者多劳啊,有没有高薪啊,听说要每小时8千算呢,请客吧。”这个飘飘简直就是本性难移,往往喜欢用几句戏弄的话语把事情的本质掉个个来对待,严肃的被调侃了,还一连串的歪理,明明气的人目瞪口呆还一脸的无辜,一脸的理直气壮。 “请你个大头鬼,死丫头。”洪雯恶狠狠的掐了掐飘飘的脖子。 “注意公众形象,大,大,大姐。”飘飘心里也不仅起了疑惑,这个洪雯,人长的标志,还忒有才,竟然小小年纪就懂四国语言,英语倒没怎么出格的好,日语、韩语说的呱呱叫,不简单。不过还从来没跟她八卦过,仅仅知道一年前她是从日本回来的。达出生就长在日本,怎么想的呢,回来读大学,还是法律,海大的。边说边聊,她们走进了“my teno”家。 在飘飘看来,文艺复兴、足球、法拉利、匹萨、地中海风情、威尼斯水城,还有那里的面具狂欢节,出自黑手党老窝的意大利型男……这些固然值得意大利人骄傲,固然值得外人眼羡,但假如没有上个世纪80年代以后自成一体的以讲究精美质感与简单线条,其款式单纯但能雕塑出性感曲线,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气质的意大利风格服装,这个国度将深陷自我挖苦的境地不能自拔:“意大利女人若要达到高贵的巅峰,必须翻过阿尔卑斯山(法国),或越过大西洋(美国)。”女人素质是反照民族素质的镜子,而女人服饰则最直接体现女人韵味,长的是民族的脸面与自信。当然,除此之外,飘飘对意大利文化的关注和热爱还来自于一点私心——她自身的血统。 飘飘的手顺过一排一排的衣饰,终于从中剥离出一件针织面料带有银线的宝蓝色上衣,个性突出、热情奔放之余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含蓄之美,很矛盾,很冲突。无需穿上,放在洪雯的胸前一比量就非常显脸,像她那么类似西方人式高高的骨架,穿套装简直就是扼杀她的身材优势和潇洒的个性。显然,该衣在服装设计和生产理念上,商家嵌入了符合中国文化和符合中国女性独具的体质特征之相关因素。 “就这件啦。”这么容易就打动了她,真是难得。看来光长副衣架子身子骨还不行,还要会琢磨挂什么衣服。 “这上衣可以百搭的,你想穿裙子呢还是裤子?”飘飘还是一竿子到底给她了结了吧。最终她们选了一款同一品牌的黑色九分裤,另外去一层找了双线条相对简单有点复古色彩同时柔和了现代时尚元素的平跟aee鞋。 “奢华……”飘飘连连啧叹,“你砸银行了?” “诶,丫头,那身套装我真觉得还行,价位也比这便宜多了,你怎么就那么拽,非得按着你的偏好来。让你来可不全是为了给看衣服,主要的还为这么高的价位准备了一肚子的情理试图说服你呢,让我心里也好受点,你可到好,吃错药了吧,被大抠门忽悠的我严重超支。”洪雯跟飘飘买齐了行头,到负一层的餐厅预备满足一下胃口,顺便着歇歇脚。 “哎,我说呢,费力不讨好的可怜人,天底下最冤屈的人,吃了苏三的苦,还要受窦娥的冤。诶,你干嘛点两份冰激凌啊,哈根达斯!!”飘飘故作激动又痛苦的表情。 “呦,不是经常吵么,姐今天豁出去了,宝贝你一次。”洪雯长发一甩,为自己阔绰的举止自我陶醉着。 “我的命好苦啊,不跟你说了,上个厕所,先。”飘飘这才想起熬到十二点多了,都没顾得上去个厕所。果然,后果很严重。 回到座位上,飘飘一脸的沮丧和疲倦。 “诶,小曼儿,你不舒服呢吧。” “不是,是那个。” “啥?” “我大姨妈来了。” 洪雯听了这话,顿时的没了话语,半张着嘴巴,接着强忍着强忍着还是笑出来:“苍天有眼哪,真替你担心再不来可就别指望能生出个孩儿来了,哈哈……” “小声点,你看看你,人说姐妹同心呢,居然耻笑我。我妈也二十多才来的好不好,遗传!” “只准你成天小嘴吧啦吧啦的笑话别人,那,看来我要独享冰激凌喽?” “你成心的,我不管,那请我去吃日本料理,一碗面就好。” “我最近也挺惦记着呢,好久没吃了,走?” 飘飘喜滋滋的跟着洪雯屁颠屁颠的出了日光百货,马路对面可不就是那家响当当的日本料理店。 “话说那身台湾套装,”飘飘听到有好吃的那叫一个来了精神头,沮丧与倦意顿时一扫而光,打开了话匣子,“老大,你这身板儿哪适合那风格的啊,台湾女个个小巧精灵的,人家能用面皮来衬托传统,您就不穿衣服也是一派海岸浪漫风情,谁说去跟那些老朽一起坐场就要穿的体统了,你跟他们本来就要泾渭分明的,这样才体现你一枝独秀的宗旨嘛。弄不好梁慧新老爷爷看好你了直接让你读博呢。或者哪个年轻有为的法学天才看好你了,也演绎一场龙追凤的法学界美谈。” “你干脆把我包装包装,嗯,卖个好价钱然后拼命的吃吃吃吧。” 两人噼里啪啦的吃完乌冬面,着实有些饿的感觉了。饿,有时候真是必要的,人要每时每刻都饱食终日的度过,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好期待和为之奋斗的动力,恐怕连喘气都觉得多余而不情愿了。 “下午有事没?跟我看看咱爸咱妈?”洪雯眼里的神情一会儿显得飘渺,一会儿又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飘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哇不会吧,半个多学期了,你什么时候舍得邀请过你亲爱的同学去过啊?”飘飘还是有种很强烈的欲望进一步认识这个精通多语的洪雯,这,倒不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少废话了,知道你野人似的回去也没什么好地方呆。大不了的成天跟那些一身汗臭的男生鬼魂?还什么篮球王子、乒乓王子,你妈成天叨念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子了没?今天倒是打不成了吧,哈哈,诶什么时候你无故缺席了人家还以为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你去参军了呢。” 出了料理店,洪雯一招手叫了的士,拎上她的大包小包,她们奔向了一座于繁华地段却充斥着深邃、安宁与神秘的大房子——一所典雅古朴的日建德式别墅豪宅。 (七) 来的路上,途径奥运村,主体工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约莫十多分钟,车拐进大学路麦香村一条阴湿的小巷子里,两旁墙内墙外的乔木、灌木、藤类,地上的杂草、野花,墙皮墙缝上的蕨类、苔藓,借着回暖的气温,凿开了坚硬厚实的老树皮、青石基,争相抽芽、绽叶,稀稀落落的遮掩着路中的行人车辆,落下斑驳的影子。古老而质朴的鹅卵石路基,颠簸着车轮,不待车上的人们刚一放松咬紧的牙关盼着些许的安顿又给人以不大不小的一颠,让人一次次警惕,一次次放松,最终一次也没逃脱被颠的厄运。 沿着坡缓缓爬上去,路面顿时宽阔了起来,鹅卵石们蔓延着,多侵蚀了偌大一块扇形,要不是三两层青石台阶的阻隔,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呢。飘飘不禁想起了古人言下的曲径通幽,原来这狭窄过尽别有一番洞天。车停了,不久便调了头,沿着来路,还是那样晃晃悠悠的寻找着归去的路途。铁栅门苍劲有力的阻隔着内外两个世界,两旁安置铁门的两座厚墩墩的长方体糙面花岗岩石墩,伴着岁月的流逝,几近苍白,由几大块中间凸起、两头凹陷的石头组合而成。石墩煞是威严的力挺着,似乎在无言的宣示:来吧,上一个档一个,来两个档一双。左手边的石墩上在齐眉处有a4纸那么大一块面积是被刨光了的,上面刻了几行鎏金汉字,言简意赅的介绍了整座房屋的承建者和落成年代,及其初始名称:大兴会馆。日本人就是这样,不知是出于一种掩饰自卑的变态心理,还是天生的自大,总是自吹自擂的喜欢把所涉名称冠之以“大”字,“大和民族”、“大东亚共荣圈”、“大日本帝国”、“大日本天皇”——“大兴会馆”。当然尘埃落定的今天,历史无论被曾经的先人们怎样谱写和缔造,鲜血究竟多少次染红了胶州湾,终究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罪孽,正随着中日经济文化交流的不断加深而被暂且搁置,像纳尼亚传奇中的那个冰雪女王一样被冰冻了起来。不要去过问太多的为什么,不计前嫌的实现着各自的需求,这才是当务之急。可人们会说忘记过去就是背叛,而仅仅沉浸和揉搓在对历史罪孽的仇恨与痛苦中,一个民族难保不会失去新时代背景下发展的先机,并一直的迷失下去,直到新一轮的利益分割开始,它又担当了那个怨妇。 门铃滋滋如蝉的叫声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一位利索的小姑娘出来开门。 “雯雯姐回来了。”开门的是洪雯家请的一位小保姆,专职伺候身体欠佳的洪伯母。 “诶,小樱,这是我们班同学,赶忙给冲杯茶吧,渴呀。” “嗯,好的。”小樱把门关上,快速走向一个偏门。 中间长长的又是一段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前面那所德式主建筑的正门前。铁栅门内侧、鹅卵石道两旁很长一段距离的土地是两块花圃,但除了靠墙根的地方挨字排开、长了几棵圆滚滚的墨绿色冬青之外,各色奇花异草均为盆栽的,借着高矮不同的座基,显得层层叠叠,春天一到,这些盆栽才从屋内转移到了露天。在铁门与正门之间正中间的位置,花圃被人为的打断了,是一大圈由个头、形状和色泽相近的微红小鹅卵石朝着圆心顺头顺脑发射出来组成的圆面,中间圆心的位置原本是一个高高的旗杆,不用说,肯定是以前小鬼子用来挂膏药旗的,如今旗杆早已被拆除,尚隐约可见旗杆残留的根基和因锈渍侵蚀的一小片鹅卵石。放眼整个四方形的院子,正好是与这个大圈成比例的日本国旗的旗身。这些微妙的设计,格外引起了飘飘的注意,从她面前出现这所巴洛克式房子的时候,她就打定了主意要跟探险似的时时留心、事事留心。 客随主,跟着洪雯的脚步,飘飘跨进了眼前这扇有着拱顶的正门,整座建筑里里外外都散发着典雅华贵的古典主义风韵,这门面的东西其华贵与典雅之气自不必多说。进了这门,虽然客厅周身安置的是高高吊起、瘦长而讲究对称的拱顶窗,墙身也足够厚实,飘飘还是感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清冷之气,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蓝色? 什么时候,开始钟情起蓝色? 黑蓝、深蓝、藏蓝、天蓝、湖蓝、浅蓝…… 听说的,蓝色能够给人带来好运? 没有刻意的挑选,淘回衣的却是一致的——蓝色。 蓝色是大海的基因, 是晴天的宠妃, 是永恒的象征。 怀着对辽阔与博大的深深崇拜, 我把自己装扮成茫茫人海中的一点蓝。 偶知,蓝色是最冷的色彩, 表征了沉稳与理智, 却也代表了——忧郁。 这是类似前世今生的预言么? 我不知道…… 今早的雨, 被洗涤的纯净的天——还是那样的蓝, 那样的幽邃,深不可测。 而我的世界里, 早已替老天下了几场孤星雨。 ——燕子 无孔不入的春风抖动瑟瑟簌簌的窗帘,明媚的阳光,迷惑着蓝天与屋内的色彩,那蔚蓝色的纱帐也按捺不住历经寒冬久久束缚而雀跃的心情,一开春,一开窗,便借着风劲翩翩起舞了。蓝的墙壁,蓝的瓷砖,蓝的吊灯,青花茶具,蓝的毛毯和它覆盖的正沉浸在蓝色梦乡的人,还有一张蓝色底片中触目惊心的那个初秋城郊陵园墓碑上长发飘飘的影像…… 刹那便从那蓝色的梦境中回来,洪伯母微微张开了双眼,一时无法收回渺茫的眼神,但很快,她显然试图着给陌生的来宾以友好而善意的表示,微笑着,再看看洪雯。 洪雯大步跨过去坐到洪伯母身边,伸手到毛毯底下,又撤出了手。 “妈,这是我同学,叫凌飘飘。好点儿么?” “飘飘啊,快坐吧,你们吃饭了没有,小樱呢?”话音未落,小樱就用透明而高挑的玻璃杯端来了两杯绿茶,飘飘接过来表示过她的感激和谢意。 “阿姨您好,您躺着就行,我们小孩子自顾自就可以,午饭我们吃过了。”飘飘见洪伯母挣扎着要起身的样子,忙说,声音如珠玑般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当当敲响整座古老而神秘的城堡。顺势轻轻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啜了一小口茶水,又放到茶几上,只觉得一股豌豆的清香浸润了整个喉咙,的确有些口渴了,哦,还有,这顶尖的崂山毛尖,酷毙了。 “哎呀,这个孩子,怎么一见你就有股很亲的感觉呢。”洪伯母慈祥的笑笑。飘飘乐的别人夸她呢,从来不知道收敛着被夸后的愉悦,满脸绽放的跟朵花似的。 “阿姨,你再喝点汤吧,中午又没吃多少饭。”小樱见洪雯回来,似乎有了底气一样,有点责备的语气。 “小樱热好了就端过来,我看妈今天气色不错。”洪雯用一种鼓励连带着和稀泥的口吻。她向来如此,飘飘之所以喜欢跟她一起也是觉得洪雯有种把什么都看透了但却又事事替他人考虑的巨大亲和力,如今更增添飘飘对洪雯所施与的亲近倍感难能可贵的是——她的真是身份可是洪家二千金。 “哎呀,孩子,我不想进东西,老有种想吐的感觉,”洪伯母略显气息不足,一听到要吃东西,一副很愁苦的表情,“雯雯你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带飘飘看看吧,不用顾及我。” “诶,那你好好歇着。”洪雯提起新购的衣饰袋子,示意飘飘往楼梯口走去,飘飘起身向洪伯母点点头表示离开,很跳索的跟上了洪雯。 洪雯的卧室在二楼右拐第四个房间,也是最后一间,房间的布置除了跟整个房子统一的悬挂蓝窗帘、装潢蓝墙壁之外,多了些别的色彩,粉的到不少,粉色的床单被褥,粉色的考拉熊、流氓鼠、大猪头,竟然连她的青蛙枕头也是粉色的。这个洪雯还自以为是个纯纯小女生,装纯纯的家伙,飘飘这么慢慢的看着,想着。床头书柜上多了些飘飘看不懂的日文韩文书籍,还有一排一排的磁带。虽然房间里杂乱了些,但这杂乱滋生出了满满的生气在里头。 “坐呗。”趁着飘飘体味这房间的功夫,洪雯端上了两杯茶水,刚才的,还热着。 飘飘的手正握住了一张镜框,里面的照片是身着球衣莞尔一笑的洪艳拦着尚年幼的洪雯以富士山为背景拍摄的,其实两张脸从轮廓到神情,并无多少相似之处,现在看来,个头倒是都蛮高的。听到背后的声音,飘飘的手抖了一下。对于几年前心中的那段迷惑,她怎能抑制住那股探明真相的欲望,毕竟,这也牵涉到她的表哥丁羽,她不明白他怎么就能忍心洪艳永远的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而这也是洪雯所不能够触摸到的飘飘的心理。 “哦,谢谢,”飘飘小心翼翼的放下镜框,“洪雯,很抱歉,我……”伶牙俐齿的飘飘语塞了,慌张的神情可想而知。 “没关系,都过去的事情了。再说,照片放这儿就是让人看的啊,谁说要怪你了。”洪雯打趣着,以消除飘飘的尴尬。飘飘依然不能释怀的样子,别人还以为她是为自己唐突的举动自责呢。 “哎呦,怎么反倒你怜惜起来了,倒也是,这么优秀,她以前是省排球队的主力,经常代表中国大学生去各国打比赛,那张照片是一次她去日本打比赛的时候跟我合的。”洪雯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在里头,看来时间真是削减人类苦痛的一剂良药。飘飘静静的坐到床边。 停了停,洪雯在抽屉里边翻找着什么边接着说:“飘飘,从下车到进来你就跟跑了魂儿似的,包括你,咱们班的人都很好奇我怎么能说流三国语言了吧?”洪雯一语中的,再次验证了飘飘对洪雯心有城府而低调为人处事的风格。 递给飘飘一本相册,洪雯继续说:“我跟洪艳不是一个妈。我亲妈在日本生的我呢,她是朝鲜族的,但是会日语,就跟了我和洪艳的爸爸十多年,一直都是他在日本生意上的得力助手,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了我,大家都知道呢,洪艳妈妈也都清楚的。所以,我一出生就被三种语言搅和着呢。”洪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许她觉得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神秘进行到底。 飘飘翻开相册,出现了一张张身着各色不同服饰的女人,笑靥如花,难怪呢,洪雯妈妈年轻时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美人胚子,高挑而妩媚。相比之下,仅有的几张该是洪雯和洪艳爸爸照片上的那个洪伯伯显得不是那么高大、那么伟岸。优良的洪妈妈们为洪伯伯生就了这样美丽而动人的一双女儿。 “15岁的时候我妈乳腺癌晚期,没得治了。说来真是,人呐……,”洪雯顿了顿,“你看洪艳妈妈,刚刚出院,是子宫瘤,动了个小手术。” “哦,那你从15岁到回中国上大学好几年呢,一个人啊?干嘛回来上啊?还有你国籍是?”飘飘虽然怯怯的,不过还真是够刨根问底儿的。 “我是中国国籍啊,无非就是华侨身份而已啦。有个姑姑在日本,她倒是加入日本国籍了,一直照顾我们,后来就干脆把我接过去啦。我只是在日本读完了高中,至于回国上大学么,中国对华侨考生这么优惠为啥拒绝,而且读法律根本就不需要基础的,你知道。”洪雯一只手撑在叠着的被褥上,一边静静的述说着,平静得很。 飘飘这下可真是被这一家子人复杂而离奇的家庭纠葛给雷到了。甚至在外人看来如此令人难以接受的母女关系,洪雯和洪伯母却能够如此相安,但和谐归和谐,不难看出她们彼此之间的一种客套。 “华侨?”飘飘实质上是对华侨和华人的概念尚不太明晰,只是这么轻声的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而已。 “哦,我爷爷是老华侨,听说以前在东南亚有块大的橡胶园,跟日本人做生意,后来爸爸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日本读书了。这房子好像也是在三十年代买下的吧,在土改的时候被代管了,80年代又明晰了产权,归还了,所以虽然爸爸现在在中国,依然算是华侨身份呢 ,就这样我也是喽。”洪雯误以为飘飘不解的是洪伯伯身在中国何来华侨身份一说。 “诶,别瞎想啊,我爷爷可是爱国华侨,抗战的时候,他联合了在东南亚的华侨给日本人断了很大一批货源,还给国内捐了好多的银子呢。”看来洪雯蛮顾及爷爷的名声,忙不迭的跟飘飘解释着。 “好神奇啊,洪雯,你可以以你们家祖孙三代的成长发展史为素材写部不错的小说了。”飘飘托着腮帮子蹲在床边上。 “光顾着聊天了,女人啊女人,要不怎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呢,两个女人是唱不成的,光顾着拉家常了。走走走参观参观我们家。” “报告!上个厕所,先。在哪里?”飘飘心理打着鼓,完了完了,又过了这么长时间。 “楼梯口左手边第一间。”洪雯收拾着相册,正打开的一页是洪艳参加千年啤酒女神竞赛现场被拍下的一些照片。 飘飘随着洪雯饱览了一番这座城堡式的建筑,心中不禁啧啧称叹,小日本虽然以抄袭他人为活命的根本,不过不能不承认他们实打实的做事风格,房子历经百年竟能如此牢固而坚挺,即便是楼梯的扶手,都能让人感到木材由内而外依旧坚实的木质很鲜的感觉。抄袭和模仿也许并不可怕,也不可耻,关键的还在于抄袭者对待别人文化艺术的态度。小小的日本国能够在二战结束后迅速崛起,除了美元的支持,更在于其国民对待本国现实的清晰认识和艰苦耐劳的奋斗精神。 “洪雯,”飘飘倒不是想显摆什么,作为一个有着爱心和有心的人,她只是想如果自己的建议能给别人带来益处,这比什么都重要,“我觉得,既然洪伯母身体不大好,为什么家里一色的蓝呢?这色调太冷了,对她的心情不好。” “哦,她是觉得洪艳比较偏爱这色彩吧,其实跟洪艳姐有限的几次接触,感觉她是挺热情奔放的一个人,虽然她大我整整10岁,不过到不觉得她比我更老成。有个姐姐本来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我们却彼此不相处。”洪雯说着,似乎记起了什么。 “她日记里有篇小小的文字,是写她对于蓝色的印象,好像有呢。我刚过来的时候还翻翻她的东西。只是觉得难以触摸到她的心思,也是很矛盾的一个人。她失恋过?”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飘飘心不禁被触动了,“失恋”、“自杀”、她的手心有些粘粘的汗水滋生。 “你可以试着跟洪伯母商量一下,换换这颜色。”飘飘本想着转换个话题。 “她不会……唉,我可不指望能把她从洪艳那儿拽回来。” “因为你根本就没试嘛。你很棒的,洪雯,真的,我越来越被你征服了。”飘飘意味深长地。 “去你的,什么呀。哎呀放心啦,我还不至于是个自私的家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着两个人到了客厅,没开灯,这才发现夜色快要降临了,洪伯母安详的躺着,一下午,她就那么躺着? 轻轻地:“哎呀,洪雯,你看我都探了一个下午的险了呢,要回了,不要吵醒她。”飘飘朝洪伯母努努嘴。 上楼背上背包,简单的跟洪雯告别一下:“没能拜见过伯父,代我向他问好吧。” “没问题,以后去日光百货买衣服,倒是可以求他给你打个贵宾折扣。”洪雯诡异的笑笑,洪伯伯他是日光百货的……哦,原来的观海广场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日光百货,还好,飘飘抑制住了百感交集的心情。 一再谢绝了洪雯的晚餐挽留,飘飘匆匆离开了这座城堡,恍如隔世的感觉袭上心头:真的?假的?洪雯,洪艳,丁羽,凌飘飘,观海广场,日光百货,洪雯,洪艳,丁羽,凌飘飘……天呐! (八) 回来的路上,正好途经大福源,好一家牛肉粉的商标标示凸显在一层的拐角处,飘飘下车去大福源买了些急用物品,接着在好一家连汤带水的吃了整整一大碗的鸡蛋牛肉粉,肚子没有那么空涨了。头却有些晕乎乎的,痛的慌,不敢使劲摆头,生怕一使劲脖子断了不说,真能把脑浆达七窍里晃荡出来,胃口却还惊人的好。听到餐厅里噪杂的人声,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大脑更像是蒙上了一层蜡纸,还被雨水嘣咚嘣咚地敲了个畅快,闷响闷响的。顿来的困倦席卷全身,真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对面桌上,一对学生模样的小情人你喂我一口我吃你一勺的分享着碗里的美味,看来女孩没有飘飘现在这么痛苦,她乐的把头摇来摇去,撒着娇儿,两串耳环欢快的摆动,撒着欢儿,要是女人的腰肢,恐怕早该扭断了。 跌跌撞撞的回到寝室,什么都不干了,也干不了了,心急火燎的换上睡衣,上床睡觉,从此要为女人的特质多爱惜自己才是。越是困乏,越是脑涨,越是想睡睡不着,起也起不动,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安顿了下来。睡眠,可以暂时的遗忘人们现时的苦恼和对于未来未知世界的迷惑,但人即便是睡着也是活生生的睡着,该面对的总是逃不掉的。飘飘不知道的,不光是作为一个在生理上刚刚成熟的女人所要遭遇的种种困顿和无奈,更多的将是她所必须要面对的情感与理性纠葛的纷扰和张弛。 半夜醒来,靛蓝色的电脑光照在罗姁的脸上,眼镜上,龇出的牙齿上,眼镜片又把这鬼魅的光反照出去。从电脑q聊中得到的快乐真的就可以填补现实的空虚而得到真正的快乐么? 边收拾着自己,飘飘发现于燕的台灯出奇的没开,看看她的睡衣还完好的挂在床头,肯定是去读书俱乐部夜读未归。奇怪的女生,从来都是黑白颠倒的过活,夜里怕鬼竟然通宵达旦的读小说,白天除了有课偶尔的去听听,就一直地睡到日落时分,吃一顿足够丰盛的晚餐,继续她的言情小说之旅。一人一个活法,要么随大流,要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安静的于燕,心事重重的于燕,困顿不堪的于燕,她到底是在追求怎样的一种人生,还是希望不食人间烟火就能得到超度,没有人了解,更没有人理解,她是一只于被动中期待爱情的画皮,否则就不会把言情读穿,把理想悬挂并寄托于凭空捏造的虚无世界之中!飘飘担心着于燕,一直都是,但她尊重她自为自有的世界,任何人都不得将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凌驾于或安设于他人之上,这是不合适的。飘飘所能做的,仅仅是用一种尽可能包容和宽厚的心来对待她。 上完了洗手间,开开机,有几个灵通秘书转存的未接来电,全是飘飘爸爸的手机号,啥事啊,老爹。 飘飘拨通了爸爸的手机,久久未接,都这时辰了。 “喂,飘,这么早关机?”语调怪怪的,似乎尚未完全从睡梦中将意识拉回来。 “老凌,杨姐睡了么?什么事情可以为您效劳?”飘飘是在跟爸爸讲话。 “你明天学校里有事情没,这今明两天公检法部门的春季运动会啊,我那个女同事,对对,就你成天喊他汪汪姐的那个,报了个3000米,明天跑不了,你得给我去替她。” “老凌,您这是明目张胆的作弊。鄙视!”飘飘边躺上床,边跟老爹瞎侃。 “你懂个屁,”被女儿这般小觑,威严何在,废话少说,老子跟小子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明天早上8:00准时的,市体育馆,到了给我打电话,挂了啊。” “诶!等等等等,您别忘了,汪汪是女人,我也是!噷!我来例假了!” “诶,死丫头,那,你妈在这儿。”凌爸爸话还没说完,赶忙的把电话堵到凌妈妈耳朵上,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还咕哝了些啥。 罗姁张了张嘴巴,泛着蓝光的镜片超飘飘瞄了瞄。 “喂,飘飘啊,听到了没?哎呀你个孩子,肚子痛没痛啊,怎么不趁着周末回家一趟……”飘飘想真是的,每次杨姐都这么大惊小怪,管那么多干嘛。每天除了睡觉睡到10点开外,就是把西瓜皮、黄瓜片、淘米水、白菜汁,反正能贴的,都往脸上贴了。四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的少妇,搞的人家当飘飘娘俩是姐俩,真是过分。还唠叨着别动凉水啊,别洗头啊,别吃冰冷食品啊。 “好吧,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了,没事,我都大学生了你以为我才四年级呢。”飘飘忍不住想偷笑,想想中学生物课上,老师讲习生理卫生的时候,让男生女生分别打开各自性别所属的部分进行阅读,并分批次进行讨论,飘飘心急火燎的看完了女性部分,又鬼使神差的对男性部分进行了详尽而强效的阅读。关键的,她还记得,一次生物月底考试中,同位小强还偷偷地小声问她:“飘飘,这个空怎么填,第一大题的第三道填空题?”飘飘一看,该问题为:胎儿经由女性的(——)产出。飘飘心里对答案当然清楚的很,可她还是没说出口,就伪装抱歉地说:“不知道啊。”结果倒好,小强隔着走廊问了问平行座排的男同学,终于知道了答案,很高兴地:“诶,飘飘,那个空应该填‘阴道’。”小强啊小强,还好没毕业就跟着父母迁出青岛了,不然,飘飘现在逮着他非结他一顿不可,少说也十四五的人了,一点男女话题回避的意识都没有。 跟爸妈通完了电话,飘飘心理着实的轻松了许多,有些事情,虽然该是自己担当的,但假如掺进了亲友的关心和问候,会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所以人们需要亲情和友情,也唯此人才觉得活在这世上不孤单,不寂寞。 “哼,哼,哼……”罗姁终于按捺不住了,轻轻低吟,生硬的很,总归别人把自己客观化也就罢了,自己得有点主动的意识,任何时候,境况如何的坏透,也必须力争在是是非非上横插一杠子,即便是别人纯粹的私聊,纯粹的私事,只要有了显示自身渊博和超能力的机会就要狠狠的逮住。 “哎呦呦,真是大器晚成啊。”停止了哼哼,尽管作为对话的铺垫和过渡,哼哼的让人顿生鸡皮疙瘩,但总算是开场了。 “罗姁,于燕说她去哪里的没有,给她打个电话吧,已经太晚了。”飘飘尽量公事公办的跟她接触,而且这样的话题也比较的适合罗姁的胃口,她可是班委,班委可是要替同学多操心的,万一于燕失踪了,她又是第一个发现的这晴天霹雳的人,那可不就有她张罗的了。 “管她呢,真是让人操心……”但还是拿起电话,“停机,诶呀,真是都1点了呢。我看还是跟王老师说一下吧,要不万一真出了事,可就完蛋了。”罗姁铁青着脸,很操心的样子,不知道所担心是真出了事后谁完蛋。 “还是不要惊动她的好,而且这么晚了,她孩子又小,我们跟男生那边联系吧。”飘飘当然不愿让于燕再次成为辅导员的焦点,本来就很受够了她。刚入学军训,因于燕多次偷懒逃避,被时任指导员的王老师在军训阶段性总结大会上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还让她当着全连人的面作了检讨,连小教官都从此畏惧起了当年的——指导员。她俩,李莫愁遇上了小龙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还好可爱的兄弟们都很男人很负责的去了海大读书俱乐部,寻觅隐藏已久的于燕,没有寻到。 “哦,那我跟青大的哥儿们联系一下,我好像听于燕说最近海大的小说都被她读完了,要准备进军青大的。”飘飘拨通了张凯的电话。 “张凯啊,替我去你们西区的读书俱乐部看看有没有这么个女生,头发齐腰长,亚麻色,大波浪卷的,个子比我矮半个头,瘦瘦小小的,还有就是眼睛很大个的,成天的装着泪似的,会说话似的,那个,脸皮很白……”飘飘有些激动了,也确实的有些心急了,后头罗姁非张罗着报警。 “我靠,‘似的’个鬼啊,她叫什么名字。”男生跟女生的思维,区别就是这么明显。 “于燕,于燕,你快点哈,有消息了给我打电话。”总算是暂时安抚了众人,大家坐在男女宿舍楼之间的草坪上,几个男生还拿着手电筒,开开关关,晃得人心里更烦乱不安,也不知道哪来的那玩意儿。 “飘飘,以后给于燕身上安个跟踪器,以免发生类似事件。”男生中有人自以为很有幽默感。 “怎么不给你安个啊。”飘飘很不服气很不计较,也很不客气的说,总归跟男生谈话不必那么迂回,当然了小心眼的男生也不值当的跟他啰嗦。 “可以啊,那你来监听?”真是涎皮赖脸了。 “去去去,好恶,非教唆你小媳妇打你。”大家都知道他女朋友是中文系的,一个小个子、大眼镜框女生,不过吃起东西来相当带劲,边走路边大口大口的吞咽。 “晕,你说‘好恶’好恶啊。”对于飘飘“好恶”的口头禅,大家总是致以无情的打击。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闲聊,有些男生夸张的平躺在草坪上,估计玩cs有些过了。 飘飘的来电显示是张凯。 “喂,怎么样?找到了?” “没有,我去的时候人家正关门呢。你给她打电话呀,笨死了。” “哎呀,她停机了。那可怎么办?”飘飘已经有些慌张了。 “大仙,估计她成仙了。先别急嘛,你现在在哪里,别一个人出去了,跟你们班委商量一下,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候着。”张凯一个清清爽爽的大男生,看起来很是不屑像飘飘这样小有才气的女生,他比较的喜欢无知少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毕业典礼示爱失败后遭遇了打击,跟飘飘讲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冲的慌,可免不了的显露着关怀。 “好吧,好吧。我跟我们班的人一起呢。再想别的办法,你安吧。”飘飘心情顿时的低沉: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看看吧,谁知道她成天干嘛,再不报警的话,真出事,谁负的起责?”有罗姁的地方就有关乎“责任”的地方。责任?谁又是谁的主宰?口头的责任,推卸的责任,但总强于无动于衷的冷漠。 大家真的报警了…… 只是明天一大早的,于燕就一身冷雾的回来了,安安静静的躺上了自己的小床。 李莫愁要是让小龙女写检讨的话,小龙女是很不情愿的,但谁让人家是师姐,还武功高强呢,小龙女的日子并不会好过,不过她既然有了杨过就把什么都视为无足轻重了,伦理都可以置之不顾——一个外柔内刚,心里头绝对有想法的女孩儿。 接连的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于燕依然我行我素,晚出,早归,符合她以往的生物钟,还有一连三天,每天所收到的九十九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束,横亘在她们共用的电脑桌上。不过再也没有人去报警了,倒不是因为她开机了,而是因为她兼职了——wander国际影城的前台服务女生。 (九) 四月中旬正值岛城樱花烂漫的时节,而最先沉不住气的当然是单瓣儿的啦。它们给人的总体感觉正应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看看吧,它们可够闹腾的,像被蒸腾了似的,满树不留一个实心的骨朵,全部的裂开了,像少女的粉裙在不同的方位旋转,转啊转啊,就晕了,就醉了,云蒸霞蔚的漫天散布,如同新娘靓丽动人的凤冠霞帔。而绿色,则没有,毕竟有了绿色就太生活化了,就好像即便是粉丹丹的新娘也该下厨做饭似的,而这该失掉多少妩媚,多了多少俗气。然而,很快的,春风如同执掌生杀予夺的天王,继续着它的脚步,按部就班地谱写属于它的系列杰作,一层层的刮掉花裙,催生着叶子的诞生。单薄的朵儿怎耐得住这般铺天盖地的蹂躏,像天使般忿忿断掉了羽翼,甚至头饰贴黄也不要了,于是落英缤纷,英英飒飒,浩浩汤汤。一地的粉瓣儿,打着卷继续旋转,轻盈地来来去去,是春风始乱终弃难以磨灭的伤魂,是历经繁华终是虚空的一场误会……误会?你见过的那一地残花是我留给你唯一的因为心碎而永恒的——我的记忆。 片面恋爱 有你, 做不到我自己, 哪来这么多可耻的雕饰, 还有娓娓道来的故事,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个足够直白的白痴。 不懂爱,却先学会了放弃, 看你也足够矜持, 还有什么令我痴迷, 如果爱,我可以裸奔到南极, 即便嗅不到你的呼吸, …… 可惜, 当忧伤也成了一种奢侈。 也曾发自心底的歇斯底里, 只要一句:喜欢你! 就可一生一世, 怀揣这份爱的真谛, 做你天上的虹, 我不介意, 因为泪雨之后, 可以若隐若现在你的世界里。 做足了傻b, 请怜惜自己。 爱情的柏拉图式, 你都甘愿不排斥, 有没有彼此又有何干系。 爱你,你却迷失在烟涛微茫里, 爱你,放开手,要你默默走, 爱你,在心底。 关闭你的心扉, 收起你的心事, 还有你的泪,一文不值, 小傻,为你片面的恋爱, 颜面扫地? 兄弟,我不是你, 委屈你当我的了色桶,盛垃圾, 对不起。 还是把悲伤留给自己, 噤若寒蝉,从此, 踏上征程,继续寻觅。 …… 一天风带给我信息, 说有人一直在等你。 五百年前的遭际, 他说过,要“比我幸福”。 我随手丢下,放飞在风里, 风,你有本事让自己静止? 谎言, 忘记和麻痹是你流动的宗旨, 带上它,一刻别歇息, 我只想唱完这首歌, 演完这出独角戏。 ——看你,视线朦胧,我却不敢眨眼,因为你就在我的眼里。 ——但我如何受得住被你亲吻脸颊的诱惑,你轻轻滑落,被我丢进无边的沙漠,五百年,你竟化为璀璨的琥珀。 ——你的名字我已忘却,只知道,你是琥珀。 一场贵如油的春雨,不管是粘了呱唧连连绵绵的牛毛细雨,还是春雷送来的瓢泼大雨,把岛城整个的给里外翻新了一遍。谁说人间四月芳菲尽?青岛的芳菲四月,才有单瓣儿的樱花开了个头,尽管它已零落成泥碾作尘,瞧着吧,好戏在后头。 今年的公检法春季运动会选在了中旬,也是明智之举,本来都是跟海大一个时间开的,因为今年可是海大的80校庆,借着校运会正好搞搞排场,政府部门的主要领导还是要去坐席一番,捧捧场,教育部部长,省委、市委书记都来了,还差部门领导?如同往年,海大校运会安排在了四月底,这样运动会一结束,大家接着过五一,好好的休养生息一番。 飘飘没能为老爹出把汗,觉得怪对不住老凌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飘飘打上一年级起就被老爹训着跑操,天天跑,年年跑,就算是下雨天,只要不是赖了吧唧的下就要跑。飘飘还清晰记得小时候,家附近有很多平房还没拆迁改造,跑步必须要经过一大截的土路,一下雨简直就是泥泞不堪,之后才上了铺有水泥的国道。而令人揪心的是冬眠醒来或者刚刚退掉尾巴的青蛙们不知好歹的跳出小水沟,呱呱叫着上了这路面,为正在紧张施工而运输建材的一汽大卡车们呼啸而来长啸而去,不知道压死了多少青蛙,简直可以说是生灵涂炭。她甚至有一次目睹过一只青蛙是怎样从口里喷出自己内脏的全过程,那个最主要的镜头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天气转好,那具青蛙的尸体还在那里,经过多次的碾辗和太阳的蒸发,徒留了一张皮而已,甚至可能只是一点色素,但飘飘还是一眼就能将其辨别出来,这让她尤为揪心,其实她并不想遭遇那张皮,这让她联想到很多不愉快的镜头:要是自己是一只青蛙并被卡车碾过去,是不是也会那么干脆的吐出自己的五脏六腑?于是有一阵子,她试着转路跑步。这也导致她以后见了青蛙都会滋生出一股怜悯之情。中学生物课上的搔八反射试验,需要处理掉青蛙的大脑,工具有剪刀和探针,她对这两把家伙那是望而却步,她似乎总是觉得,她已经很对不起青蛙了,又怎么会忍心再去伤害它们? 飘飘还是去为老爹鼓掌呐喊了一番。看到竞技场上那些多数是已婚育的女运动员,飘飘不仅陷入了沉思:她们无论如何都跑不出小曼儿矫健的步态和姿态来,看来老爹是对的,珍惜这年轻的时光,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悔的余地。不过,不能否认,人一旦上了竞技场,斗志可以掩盖一切的缺陷,你会对他们拼搏的精神肃然起敬,深深陶醉,自觉不自觉地为他们鼓掌喝彩,这些不再年轻的前辈们,而曾经,他们也有过青春年少时。 坐在露天的阶梯之上,蓝天白云掩映着各色拉拉队,老爹参加了好几个项目,根本就没机会坐下,飘飘顺势拿起一叠报纸挡挡紫外线,精彩赛事一过还可读读。 嗯?五一长假期间,会展中心搞房展,百瑞公司作为组委会要招收20名在校大学生作为现场指导,还有小小的勤工俭学性质,由宝厦地产投资有限公司赞助,报名截止日到四月十七日,明天!不错,不错,正筹划五一怎么过呢,回头组织一干人等去见识见识地产商们,飘飘赶紧的用老爹的手机给组委会发了邮件报名。 飘飘一行八人四月二十日那天去了百瑞公司面试,悉数通过,幸亏报名早,后面还有好几拨人已经没有面试的机会了。 月底,隆重的80校庆和着运动会一起举办,热闹非凡。最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山大年轻而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校长,文采相当了得,人也蛮俊朗,找老公就该按这标准。 兴奋了两天,足够让人脱水的,回寝室好好的睡一觉吧,明天还要去会展中心,会怎样呢?不知道,那是明天的事情了。 (十) 世界很大,我们在此相遇相知;世界很小,我们却相逢不相识。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谁人不曾怀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适当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谁不曾有过这样的期待。看四面桃花,浓浓绽放,是为你我相遇而泼洒雕琢的风景;观五月花海,争奇斗艳,又预示了难以避免的驻足流连?何处找寻,生命中的奇葩,只为你,可以耗尽我毕生的心血。女人如花,单为你绽放,在最美的季节。 说起这五一劳动节,本来是世界劳动人民在上上个世纪因争取休息权而由政府依法设定的假日,不过现在看来,人们在这几天里是很难找处安静的环境尽情享受休息的好时光了,而岛城的人们尤为如此,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车马人群。换个视角看,人们无非是从紧闭的写字楼里、生产间里跳出来,换掉了该死的工作装,走上了街头小巷,奔向了有海的地方、有花的地方、可以让人忘情呐喊的地方,打乱了通常的次序,人们在不同的环境中重新组合了一下而已。假期里,休闲娱乐必不可少的,然而总有些人限于平时的忙碌,未能妥善解决生活中必须要面对的衣食住行问题,所以,越是在节假日里,商场超市的折扣打得越是够狠,而足够庞大的消费群体和足够高强的消费频次,可以足足地赚回薄利的花销。哪个厂家敢叫嚣说我不在乎这么三五天?竞争激烈的市场经济条件下,没有准备好足够强大的智囊就别学着做生意。去年雨季,适逢周末的开发区佳士客地下超市进水,两天就给对面的瑞泰广场增收了两千万。就是要看看谁狠谁更狠,做人做生意要能进能退。 飘飘一大早的起床洗刷梳洗打扮完毕,穿上组委会统一发放的绿色t恤,和着隔壁的几个姐妹儿,对面楼上的几个哥们儿,绿野仙踪一样,高高兴兴一路有说有笑地乘车去会展。一路上可够堵得慌,还真是提心吊胆了一番,要是万一第一天上岗就来迟了……一个足够隆重的日子,听说凌峰、宋佳要过来剪裁,多咋个年代都足够时尚的老男人和女人。只可惜,飘飘他们只在两位明星进出场的时候掠到了人家的一个背影而已,啥看头,也就平常人嘛! 一大早,广大房奴及凑热闹人群尚未蜂拥而至,这时组委会办公室的小薛主任给飘飘打了个电话,说是宝厦地产公司临时要求这些受赞助学生批带一下宣传彩带,行头已经送到了组委会在会展中心的办公区,要飘飘赶紧的拿出去给大家挂巴上。作为岛城地产界一二号种子选手的城建、海尔地产公司哪里要的上这些花架子,不过拿人钱手短,吃人饭嘴软嘛,挂就挂呗,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迎宾小姐、先生的。等挂上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觉得蛮咯痒的慌,大红大绿的,谁出的这馊主意,宝厦,宝个大头鬼,好恶!好恶!好好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宝厦出了血,又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又怎么说的过去。这样想,心里边儿平衡多了。大家男女搭配两个一对两个一对的站在各个门口迎接着八方来客。人还真多,闲人,有钱人。 飘飘带着一对老姐妹去看伯爵乐园在会展中心的摊位。 “诶,这栋还不错啊?”一个老阿姨指着环岛路边的一栋别墅。 “也就500万。”另一个老阿姨嘴角向上一撇,嗤之以鼻地。飘飘都不知道该怎么想这些人了,即便很有钱,即便称几个500万,那也不用这样儿啊,唉。 大家很热情的为来者服务,做好登记,给他们提供必要的引导和咨询。忙忙碌碌的一个大上午就这么没觉着没觉着过去了。 “宝厦投资方好像不是我们岛城的吧。”午餐休息的期间,飘飘的同学刘冰说。 “对啊,是上海宝殿全资子公司,才安扎岛城没几年,不过已经有好几期工程了。奥运村的承建者之一哦。”这位同学,来自黑土故乡,“我家住在松花江上”,看来对地产开发相当有研究,大家都亲切地叫他二子。 “已经小有名气了嘛。”飘飘对这些相当实力、捞不着也可过过眼瘾的地产知识所知甚少,看来也没什么潜力。 “是相当有名气了,”二子纠正了飘飘不够成熟的观点,“他们有的是资金,现在就是要在岛城立稳脚跟,你们看啊,崂山区基本尚未开发,城阳、李村、四方旧房、危房比比皆是要重建,胶州湾西侧的黄岛开发区、胶南、胶州更是有着强大的潜在开发市场,但岛城内地产商资金方面出现严重缺口,不然城建、海尔面对这样的巨大利益能无动于衷?它要跟城建海尔对抗那根本不在话下。”喝了一口紫菜蛋花汤接着说。 “人家宝殿有三方强有力的资金来源啊,宝钢就不用说了,香港嘉城集团,日本风田公司,怎么样?可全是实力派。”松花江上的,渊博!人民崇拜您。 “啊,宝钢地产属三资非独资的?”来自重庆直辖市,声音非常独特,像银铃一般,说起话来总是抑扬顿挫的黄娜说。 “改呗,国企改革嘛,没听说过。”二子大男子主义倾向相当严重,要是说起话来不要总是很呛的慌,到还算是个值得信赖的很有安全感的彪型男。 “哪,哪个‘feng田’?”飘飘很惊讶于她说听到的。 “以零售起家的日企风田株式会社啊。‘风’雨的‘风’。”二子如是说,其实他的真名叫李二男,初闻他名字的人,一个不落的都问他是不是因为他还有哥哥,所以叫二男,他就不厌其烦的告诉大家:银家是独生子。 “它?不是搞零售业的么?进军房地产了?”飘飘被震惊了,觉得很要命。 “我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不,真女银,赚钱还要分哈子来路?集团够强势么,随便的横纵分割点资金出来按察上个名堂,切,赚钱呗。”二子越说越带劲,找着感觉了,估计。 “不……哎呀,啧啧……”飘飘不禁连连发出了感叹。 “哇,明摆着的大蛋糕,政府也不实行地方保护?”黄娜对自己的观点和见解还是满有自信,并不失时机的表达出来。 “给谁都一样,自己还能多分杯羹,岂不是双赢。所以嘛,人家宝殿在岛城设立全资子公司,把自己的儿子给你干着,还一声一声的喊爹。你说,这世上的银都是被吓怕了的?只有被敬怕了的。”让人感觉,二子跟飘飘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心理上的成熟度直接可以飙升当国务院总理啦。二子话还没说完,兴还没全尽,就忙不迭的接电话去了,大家瞅着他,见他远远的徘徊在一棵青松树底下,一脸的讪笑和和气,真是的,既然对方又看不见他,就是跟天王老子打电话也无需这般的神情。 等他回来,大家又是一个劲的捉弄他,哎呀不到五分钟就被查一次岗啊,二子大男子主义的神情全无,一脸的傻笑:“呵呵,女银嘛,真烦银……”幸福的曙光荡漾在每一颗细胞的细胞质里,甜蜜的很。 最能侃掰的飘飘到是一时的深陷了孤寂,没了话语。两个人的生活,这么美好,不然二子怎么会那么开心,即便不在身边,也要让对方时时感到你的存在,感受你的生活,体味你的喜怒哀乐。这种感觉,未曾有过的,会是怎么样呢? “飘飘,你怎么不说话了呢,诶,是不是看上咱们二子啦,人家可是有主了,死了这条心,我怎么样?”这个刘冰,怎么说他好呢,有时觉得他很可亲,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有时又觉得他太没男人味,忒能拿姑娘们开涮了。 “可以啊,给个名分?”飘飘也觉得自己很恶心,这话虽然没有一个脏字,可字字标显的都是霉烂霉烂的腐败气息。当然了,她这么说可是最能把自己的心思保护回来,忽悠众人,不让自己受困的最佳途径。对于二子那边,任何可能的小心思,也不言自明的切断了。她可是向来的排斥给自己制造任何不必要的桃色新闻,即便是个小小的玩笑。玩笑,她会开,幽默,她操练的比谁都游刃有余。她的心,只有她自己才可以操持,唯此,辅助了她历经孤独,满足形单,惯于影只。不是没有期盼,而是因为她跟自己也较真,对于生命中的那位,显然她注入了诸多偏离现实主义的色彩——仅仅因为她那颗孤芳自赏的心。 哇,不会吧,飘飘很赶时的接了个电话:“老哥!我在打工路上呢!”飘飘还是很感激丁羽能在百忙之中找她聊聊。而且,她觉得兄妹俩之间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像以前那么亲热了,总觉的是人为的隔上了一堵墙,她也不好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很令人忧心,伤神。 “嗯?打什么工,姨妈让你独立,不给钱花费了?”哇,更难得,他还能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是不是真的,晕,飘飘禁不住很开心起来。 “哦,那才好呢,我就沿路乞讨,天天到文建律所门口等你,‘大哥,可怜可怜,给口饭吃吧’。”说着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行啦,你姨妈说你最近都没去呢,提醒你可别让人以为你女大不中留。”丁羽看来心情的确不错,估计也是因为长假可以暂放手头上的工作。 “上周跟爸妈去姥姥家了,没得空。你还说我,姥姥可是最亲你的呢,又说她小羽很久没去看看她了。”飘飘很有一种妒忌的口吻,总归他是令家人刮目相看的兄长,妒忌他也是应该的。 “今天晚上的飞机去厦门……行,再说。去看看你姨妈啊。” 当然去了,那是你妈嘛。飘飘刚才还够沉闷的心情被丁羽的电话一扫而光,她还是比较看重丁羽对这个小表妹的态度。 第一次名正言顺地为别人服务,第一次吃工作餐,第一次和同学盘腿坐在草地上共享阳光和这午餐,飘飘对这一切都感到那么的新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刚会下地走路的孩子。刚刚从枯草丛中钻出的新芽,软弱的支持着百来斤的重量,它们宁曲不折的寻找着活路,一旦没了这重量便嗖的反弹,召唤着阳光:快快的赐给我力量,让我长成参天大树吧!青草轻轻,花香浮动,鸟语呢喃,难怪吴越君王深情叮嘱“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可缓缓归,可缓缓归,想那王妃一袭素纱,款款而行,心漫思恋,逶迤在这青草之上:王,就一眼,快了,快了。 五天半的展期终于接近尾声,实际上最后的半天是用来收拾场合的,展商们纷纷撤出了会展,通过这样一次面对面的交锋,大家更加看清了彼此,认清了形式,誓死为尊严而战! 飘飘作为几个同学中的负责人,忙于频频向组委会递交着整理的材料和反馈有关的信息,等到收拾停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同学离去了,估计二子已经万分火急的奔向了女友,所剩下的也就飘飘、黄娜、刘冰还有另外三个女同学。真是天随人愿啊,飘飘心里那个畅快呀,要不是另外四个家伙先走一步,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请大家大宴一顿,毕竟砍掉谁都不好。是这么一回事,飘飘一早带上了仅有的麒麟假日的六张自助餐券,想着大家完工以后疯狂的吃一顿,这么大好的时机不狠狠的给胃里赛点东西会憋出病来。感谢那些自觉退出的人们! 大家一听这茬儿还不疯了,赶紧的,麒麟就在会展上一站,鉴于路途迫近,时间尚早,可缓缓行。最好边走边蹦跶几下子,把肚子全部腾空,能相互搀扶着或者扶着墙进最好,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这人均128元的餐位啊。 (十一) 几个绿色的小点点,徐徐蠕动着,朝向那座期待已久的五星级大酒店。绿t恤用来做纪念了,彩带则被回收了。路上,飘飘越想越不对头,天啊,这么几位,平时吃饭跟喵喵一样,不划算,实在不划算,早知道该把全班最能吃的阿三阿四带上,绝对保证店家一辈子记住这茬儿。可事已至此,算了。 电梯缓缓上升,脚下的毛毛地毯像踩着金沙滩软绵绵的沙子,让人顿生一屁股坐下懒惰下来的冲动,要不是受制于狭小的空间限制,还真想顺便的伸展伸展四肢。锃亮的四壁完全可以反照出忠于原型的人影,大家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和同伴,话音不觉低落了下来——有点打怵。 旋转餐厅被安放在了13楼,虽说“13”这个数字在西方人的眼里不算什么吉利,但这并不能否认13层的优势,这优势当然是取决于来自于视野的开拓:暂时消停尚留硬件设施的青岛啤酒城、海丽风游乐园、极地海洋世界、会展中心、风格煞是奇特的崂山区法院、石老人海域观光旅游区,尽收眼底,这也得益于环绕麒麟四周的低层建筑。 电梯停在了13楼,飘飘和她亲爱的同学们像六只绿豆沙雪糕一样齐刷刷的从电梯中闪出来,周身还冒着白色的冷气,亮相在迎宾小姐的面前。 “欢迎光临!麒麟祝您用餐愉快。”两位秀色可餐、身着裁剪精良旗袍的美女对着几个不伦不类的家伙热情相迎,她们恰当的言行举止稍稍打消了人们心中略存的疑虑,倘若她们上来就问:请出示票证,闲人免入!这样总归给人以貌取人的印象,人们对五星级酒店的整体素质评价恐怕也免不了的骂骂咧咧。 当然票证还是要出示的,在跟你客套完了以后,还不得和声细语的问问你是现金呢还是抵用券?飘飘取出一叠的餐券,不禁想起孔乙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扣在酒柜上买酒和茴香豆。 大餐,我来了…… 既然先来的人们已经在享受这美食了,那也没什么好说好客气的,大家随便托起锃明瓦亮的盘子碟子直奔吃食。 人还真是多啊,都在积极的捕猎着美食,也难怪,会展一结束估计大家都会趁此消停下,也好平静平静动荡起伏了一个礼拜的心跳。除麒麟外附近还真是少见饭店、酒店之类。麒麟老板真是独具慧眼啊,平常了,有崂山区法院、检察院、公安局的重头高端堕落消费体群;会展中心定期不定期举行的各类会展,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富商们;周围以日企韩企为主的工业群,有极其注重餐饮文化和品味的日韩小鬼子们;拉开一点,环绕几大风景旅游区的游客,既然奔着海来的就不得不尝尝这海鲜;每年一度的青岛啤酒节,不愿意或者无福消受啤酒烧烤的装b、傻b的人们,趔趄而至……所以,总体而言这是一个合适开高级酒店的地段,远见,眼光! 飘飘端了几样色拉、糕点之类,先垫垫肚子,一大早上就喝了杯椰汁调蜂蜜,到现在饿得眼都绿了:咦?还真是奇了怪了,刚进来的时候位子还觉空得慌,一会儿就一个个的给填上了吃客,速度真快!大多数的人们忙于刀叉碗筷的叮当进食,同来的几个家伙已经把一整张圆桌给摆的满满当当了,再加一张盘子看来是不太合适,飘飘正站在餐厅中心张望着空位,外环的旋转地带正转出一个空位,只是对面已经有人了,飘飘刚想转移视线重新打量空位,不巧地,目光被狠狠的截住了——一扫先前沉定忧郁的神情,俏皮而善意地朝向飘飘笑笑,晕,算是邀请么?干嘛一副玩世的嘴脸,个老神经!飘飘不由的心里有点窝火。位置已经转至在飘飘正对面了。 “诶,小女孩,你再不坐下就要碰上后面的咖啡厅了。”说完便低头剥扇贝,肥硕的扇贝肉撑得一侧腮帮子鼓鼓囊囊。 小女孩?多大呢你?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人,或者确切地说存在一种男人,让人见了就窝火,一说话就让人火冒三丈,只让人觉得该抽他大嘴巴,打到他满地找牙、口冒鲜血、皮开肉绽,还有要一把大鼻涕一把大鼻涕地跪地求饶。又不是你家,管我呢,觉得自己很帅呢吧,看看那股唇红齿白的奶油气,真是……这辈子最讨厌年纪轻轻的男人还抿个大背头,以为自己周润发呢,哎呀,无语啊。 飘飘恼怒未定,哦,不过后面拐出来的一角咖啡厅还真是转过来了呢。窝心归窝心,先坐定再说,腿早都软了,大脑也开始短路,有些迷糊,早饭没吃,跑了一上午,又徒步走了大站的路。当然别担心这种坐定会影响到飘飘的食欲,要是她的食欲来了,那叫一个饭桶无敌啊。 刚一坐定,鼻子有些异样的感觉,顿觉神清气爽,看来真是累彪了,连坐下来都能产生这么大的精神改观。 歘歘歘,三下五除二的,盘子里的吃食很快就被掏光了,刀叉不需要,筷子也不够速度,干脆就下手抓吧,黑猫白猫吃到肚里就是好猫,哈哈。不过心理素质再好的人也抵不住一双时不时溜来溜去的眼睛瞧着你,西——这家伙,太没礼貌了。 飘飘跟同学做好了“吃”久战的准备——吃吃歇歇,歇歇吃吃。既然胃里有底了就干脆坐直了消停一下,堂堂正正地瞧瞧对面那人,顺手拽开餐帕擦擦嘴巴。光明磊落是飘飘爸爸教导女儿的最经常用语,尽管自己也会干出运动会找替身的下三烂活计,不过那也只能说明他争抢好斗的心灵尚未泯灭,年轻,是件好事。除此,据飘飘所知,击退对方非善意观摩的最强有力武器就是一双眼加上由此发射出的万丈光芒,要是再用上自己五成修炼了多年的功力,就能将这万丈光芒变成利如锋芒的刀枪。 刚一打算打量这人,这人却超服务生打了个响指,面带着微笑,双手扶住椅子撤了撤,按住领带小心起身转向后头。恩,蛮修长的身材呢,飘飘很傻彪彪的瞅着离去的背影,很奇怪顿觉有些失落,还没等她实施完她的粉碎战略,怎么就让对方逃掉了。万丈光芒看来是要浪费了。 服务生已经走过来,端起对面盛着几片零落贝壳的盘子。 飘飘也端起自己的盘子准备送往回收车。发现自己的米奇背包还挂斜挂在身上,何不摘下来占个座,省的被占了位子。 “哦,小姐,不好意思,我们收就可以了,不好意思。”服务生彬彬有礼的接过盘子,让飘飘有种vip的感觉,有些飘飘然起来。 又搜索了大盘的美食,最最令人陶醉的鱼子寿司沾满芥末糊糊,立感眼泪沿着泪腺唰唰往眼眶拥挤几欲喷薄而出,正当飘飘享受着寿司顾不上眼泪鼻涕一起吞咽的时候,模糊的视线里又浮现出了那个修长而挺拔的影像。 飘飘此时对自己狼狈的吃相难免有些情不自禁的难为情起来,真是衣食足而知荣辱啊。这种现象和反应恐怕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如果对面来的是同性尽管她多么的美丽优雅,飘飘也难得有这微妙的心理反应,而一旦来的是异性,尽管他多么的长相惨烈,飘飘也难免赧颜,更何况这位还小有“姿色”。 “小女孩,苏门答腊岛的,味道不错哦。”背头端起面前一杯正冒着香气的咖啡放在嘴上抿了抿。略带磁性的男低音,伴着喉结的跳跃从一张性感有致的嘴巴里发出,眼睛示意飘飘尝试另一杯。 飘飘垫着手帕揉了揉被芥末辣透了的鼻子,并顺势的挤了挤泪汪汪的双眼。端起了咖啡。如丝般顺滑的感觉沁入心脾,虽然不谙咖啡之品类,但好坏还是分得出的,跟平常考试抱佛脚时为了抵抗困倦而冲泡的速溶咖啡确有天壤之别。柔柔稠稠的液体让飘飘的精神为之一振!刚才因吃芥末而那么呛的感觉也好多了。 “谢谢。”飘飘大方的朝背头笑笑,对于背头这种无私的行为是该说声谢谢。鼻子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现出一阵,似曾相识,但很快被咖啡浓浓的香气覆盖住,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是谢你才请你喝咖啡的。”莫名其妙的对答。“啊?”飘飘摸不着头脑,什么请么,还不都是餐厅提供的消费范围内的,端一下也算账。“为什么反倒谢我啦?” “看你给公司造宣传蛮卖力的嘛,”背头微笑着,“自我介绍一下,吴霄,口天‘吴’,云霄的‘霄’,宝殿公司项目拓展部实习生,同济结构工程系研究生二年级。正好赶上宝厦参展,就被派遣过来进行项目进一步拓展计划的调研。名片。” “哦,原来你也是学生啊。”飘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老成的一个家伙怎么看都更像挣扎打拼过后个小有成就的白领人士。不过心里到更舒坦了些,毕竟谁不知道谁啊,真造作,忒假了,有些拿捏的姿态也顺势地放了下来。据说上海男人心细,没有山东男人那般啼里啪啦的豪迈,不假。 “呵呵,对啊,小女孩你呢……” “啊,我,凌飘飘,海大法学一年级。差16天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所以其实不小了。名片,没有。”飘飘字斟句酌的说出这些话,像是故意在调皮吴霄对某些发音还有些咬不准,典型的南方人发音模式。同时也着重的强调自己可不是个小姑娘了,总归有些黄毛丫头的味道在里面。说完,垂睑接着对付面前的吃食。 “啊,海大的高材生呢,‘飘飘’,很有诗意的名字。”被人夸总归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不过“高材生“?似乎还盖不过他的。飘飘时不时的抿几口,咖啡已经被抿的差不多了,被嘴唇覆盖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清晰的弧形咖啡印记。 “嗨,你个家伙,怎么不过去我们一起坐啊,找你半天了,”银铃一般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黄娜端一盘海鲜沙拉,看来吃的蛮开心,“咦?这位不是宝厦的……” “哦,你好,吴霄。今早忘记说声谢谢了。” “黄娜,跟飘飘是同班同学。”黄娜很大方的腾出一只手跟吴霄握了握,一副“天下熟”的姿态,“哈哈,没什么的,还是谢谢飘飘吧,主要是她收集和整理的调查表。那,你们聊,我先过去了。” “哦,我马上过去。我以为没有空位子。”飘飘把头转向大老远处同学么围坐的方向,几双眼睛正齐刷刷的盯着她呢。脑袋扭回来,又转过去。本来没什么的,刚刚被黄娜直接面对的场景,让飘飘莫名的感到一阵羞涩。可怜的是,她那么白生生的脸蛋根本就掩藏不住内心哪怕一丁点的悸动,唰的羞红了脸。所以她不住的调整着自己的视线和别人的视线,生怕被人看穿了心思。 “你随便喽。”黄娜阴阳怪气的走掉了,还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眨眼,只对飘飘。等黄娜刚一坐定,那张圆桌之上讨论得就更加热火朝天了,一双双幽灵鬼魅般的眼神时不时地射向飘飘和对面那块面积,让她更加局促不安,她不知道这是怎么搞的。但可想而知,那边总归是脱离不了的八卦和忽悠。 “你同学叫你呢,你不过去么?不用陪我的。”吴霄一本正经的说着,低头抿一口咖啡,没有了方才玩世的神情,抬头看看飘飘,很无辜的样子,湖底般幽静但略带忧郁的目光,。 飘飘哑然了!我什么时候陪你了?只是顺便的坐在这儿,聊了一下,也是你主动聊的吧……哎呀,自恋狂啊。慌了神的飘飘无言以对,好像我赖这儿一样。不过脸上很不争气,如旺火在哔哔啵啵的燃烧。大脑语言中枢神经短路一样,连基本的反击能力都没有了——刑诉模拟法庭上震撼全级的最佳辩护人! “那吴霄同学再见了。”忿忿的,用餐帕拾掇着自己的嘴巴,算是找到了语句,但依然没能和颜悦色地正视对方的眼睛,但隐隐感觉,自身已被刺穿了般,她已经急于逃离这令人心潮跌宕厉害的小桌凳了。 刚要端起餐具,“小女……啊,飘飘同学,名片请收好了,”顿了顿,“哦对,下午可以call我一下么,或者现在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 “对不起,没有手机,所以不是手机号。”总算拒绝了他一下,很快意,眼睛瞅了下下,但留下的话茬很明显还是想让对方继续追问:那是什么‘号’?她意欲说自己用的是小灵通,但却怎么也勉强不过去,显得自己很愿意给他留下什么似的? “哦,那总有电话吧?”总还算差强人意。 “84176281,小灵通。”飘飘僵直地转动脖颈,看见他迅速的点击手机键,然后啪的合上了,真装模作样。 “拜拜,谢谢你‘端’的咖啡。”飘飘背上了米奇包包,已经冷却下来的头脑克制着,让自己尽量自然些。 “嗯,拜拜。”煞是令人心悸的目光投射过来。 飘飘麻利的闪进另一区域,她想她今天该是着了魔了吧,脊背一阵冷飕飕的又一阵汗滋滋的。 (十二) 耳畔回响着同学们嬉笑调侃的种种,躺在床上,身体困乏急了,但无论如何依旧难以入眠,飘飘脑海中克制不住地一遍遍滚动播出与那人有关的任何情节。 …… “哎呀,早上我正拿着回收的一叠空白调查表去找你呢,竟被一大帅哥给截住,问我借来翻看一下,我告诉他是空白的,填好的在你手里呢,但估计你已经送去组委会了,他就转向组委会那边去了。”黄娜甚是兴奋地,似乎被帅哥截住确实足够无上光荣和幸福。“诶,难道你们都没注意到么,长的太像韩国的赵寅成了,就扮演《巴厘岛的故事》里的郑二少啊。又高,又帅,还有那电死人的眼神……”无论对于韩国影视,还是演员,飘飘都没多大兴趣,来来去去就是不平等阶层之间人们的爱情、穷人的奋斗,将中国八九十年代的影视主题换上韩国人的面孔,死去活来的折腾,不乏造作、吹嘘,平常人谁会那么去爱、去挣扎。 …… “飘飘,看你这么傻高的,我觉得就该找个185以上的哈?”听了姗姗越来越离谱的忽悠,飘飘有些耐不住了,都哪跟哪儿啊。 “谁说高的就该找高的,矮的就该找矮的,那我们这些矮男再找个矮女,下代还是矮男矮女,还没完没了呢。”刘冰很不服气的插了一杠子,与众女嘁嘁喳喳中嚷开,憋得脸通红。虽然单枪匹马,冒着舌战群女的危险,也还是要为自身合法正当的权益争取一番! “刘冰你其实算不上矮,在南方,正常很。”黄娜看见刘冰急了,忍不住安慰他一把。 不过姗姗的话无不让人倍感受用,想象一下阿……嗯,会比较体面,飘飘这么偷偷地、卑微地幸福一下。 …… “哇噻,同济结构建筑系,研究生啊,好帅,帅呆了。”其实,还好吧。 …… “上海的青年,青岛的曼儿啊……” …… “喂,飘飘,别装了,看你今天六神无主、笨手笨脚的。”哪有啊,这些家伙。“没有?怎么你刚一过来人家走了后,你脸整个的刷下来,就没见你笑?”这帮人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飘飘,你们留联系方式了没有啊,诶,这也算是一次艳遇啊……”恶心不恶心啊。 “名片都留了还不承认?”黄娜不失时机的助纣为虐。 …… 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却思想的兴奋,当意识到自己思索时是嘴角上扬的,她想她不会就这么一见钟情了吧?原来自己也是个自作多情的家伙,羞。 无奈那挺拔的身躯,有致的面庞,磁性的桑音,略显自负的神情,零星片段的忧郁,还有他身上奇异的味道翻滚而至。哦,对了,丁羽身上也有这般味道的。 正乱七八糟的思索着,黑白颠倒过活的于燕起床上厕所了,丝质的睡衣松垮的套住凹凸有致的身体,两朵翘翘的乳尖轻挑睡衣,巍巍颤颤的抖动着,蓬蓬的乱发半遮半掩娇小的面孔,更显得媚惑动人,最近为何都少了一束玫瑰? 于燕上完厕所并未接着躺回床上,而是蹑手蹑脚的冲上了泡面。 “没事,我没睡着,饿了呀。你这样肯定不行,有一顿没一顿的吃会把胃搞坏了的。”飘飘的饮食习惯是老妈一手调教的,反正老妈除了对付飘飘爷俩确实也闲得慌。飘飘也一贯发扬广大自己优良的习惯,对于于燕这么飘忽而足够令人怜惜的小女孩,飘飘不时的显露出关怀之情。 “嗯……我打算把那份工作辞了。”于燕把两旁散落的头发全部塞到耳后,这才发现两只眼睛红肿着,跟什么似的。 “才多久呢,为什么呀?不好么?怎么又哭过?”顿了顿,“辞就辞吧。”唉,辞掉工作,尽着她,又该陷落到那个角落里啊。飘飘尽量试着接近她,可她总是把自己蜷缩在自有的世界里。 “有天晚上你还没回来,我来例假了就请假没去上班,罗姁以为我不在呢,竟然跟502的一女生讨论,说我天天晚上不回来,还有人经常的送玫瑰,肯定早就不是处女了。”于燕气呼呼的说着,知道她气性有多大,那些闷闷的人一般是相当有气性的。 “管她何事,真有意思,难道是不是处女会危及到她的处女身份?自己两个星期换一个男朋友怎么不说说呢,八卦也有点价值好不好。”飘飘抑制不住的气愤,腾的坐起来,开始为于燕打抱不平。“你就让她在那儿瞎掰呢,干嘛不起来狠狠的跟她干一场,以为自己多自爱呢。”罗姁啊罗姁,一个让人怠于关注却总不懈怠八婆的无聊女,一个自身没有规则却处处以规则规制别人的无赖女。说起她就让人想起她的绝望,无论是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来到海大,她都不该。 “我就坐起来了……” 飘飘也无语了,要脸面的人恐怕都无法面对这场面吧。罗姁时时处处评说他人长短,自己呢,可是想到这儿又觉得自己比她还无聊了,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和希望再去要求她能去体恤他人了,同性面前的张牙舞爪,异性面前的扭捏造作。 “管别人干嘛,她说你不自爱就不自爱了?我看她是嫉妒,有本事也天天捧束玫瑰。真是过分!”飘飘看一看悠悠的于燕,鼓励她要坚强面对一些恶毒的攻击。又躺回去了。 “你怎么一直都不问谁送的玫瑰呢?”于燕坐到凳子上,隔开飘飘一段距离。 “唉,”飘飘感叹一声,“我要是男人,我也送啊,还用问么,哪个男人受得了你。wander 什么地方,小资情调的人出没的场所啊,估计哪个无聊老男看上你了,对不对?”飘飘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对这样腼腆的女生,她还是很少用这么有些戏谑的口吻讲话的,不过她知道,于燕是不会介意的,因为她只信任她。 “也没有了,那个人说自己是香格里拉的部门经理,对外经贸大学毕业的。还说自己26呢,我刚开始不想理他,他就天天的送花,还要主动送我下班。有一次我顺手看了看他的驾照,他都32了。”悠悠地。 “好恶啊!别理他了,很明显他想着别的事儿呢。”飘飘很斩钉截铁地说。 “他亲过我了……”悠悠地,像个幽灵。 “噷?你还真敢啊,这还叫不想理呢。”瞠目结舌,飘飘觉得自己真是瞎忙活,想着嘱咐她别吃亏,只好连连啧叹。 “我已经不打算去了,不想陷得太深。”估计泡面泡大了,她开始哧溜哧溜的吃起来。 “这有什么好深的啊,还真是幻想主义,他都那把年纪了,肯定老婆孩子都有了。还有,香格里拉的经理,估计情人无数,你就一小毛孩,陷,有什么好陷的,难道你明明知道是火坑还准备去跳跳试试啊。我说你怎么想的呢。”一股无名烈火燃上心头,又气又急,这个死丫头,又不傻,这事还值得纠结么?她无法理解,她当然无法理解。 电话响起,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哪位?!”气的语气都换不回来了。 “嗯?对不么。”电话那头还真是不识好歹,问找哪位,这样回答当然答非所问。 “你打错电话了。”飘飘说出这话时猛然记起吴霄,他说过下午要找她的……本来顺势该挂断电话的,但她没有。 “凌飘飘,84176281不对么?你在吵架么?哈哈,看看电话上的火苗烧到头发了没有。”是他,是他。“打算去你们本部观摩一下,不会不欢迎吧。人家都说青岛姑娘大方、开朗、热情……不过看来火气也蛮大的么。” 何须如此,何必如此。 “知道怎么走么,从麒麟坐324可直达,到大学路下车。”飘飘想当然的改换话题,语气中不乏废话少说的意味。 “太不惜时了,这都3点了,我人都过来了,现正在王蒙的题词处观摩呢。” “哦,那你接着观摩,稍等。”飘飘迟钝了一会儿,总觉得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微笑。但很快的收拾了一番,换上牛仔裙,帮个马尾,踏上板鞋,噔噔的盘旋着下了楼梯。 等她赶到大门的时候,令人迷惑而郁闷的是,于茫茫众生中没有发现吴霄! “敢放我鸽子,臭小子。”飘飘不舍的张望着,心情顿时的混沌起来,觉得自己这么心急火燎的赶过来真是没趣的很,真是好不害羞。直到她把瞳孔由小变大,眼前的这人正举着相机笑呵呵的偷拍呢。他的背头已被蓬松而清爽的发型所替代,图案乖戾的黑t恤恰如其分的贴住上身,慵懒拖沓的牛仔裤松垮的挂在胯上,肩上很随意的挂着背包。 “学生公寓离这儿不是蛮远的么,跑的还真快。”吴霄说着也不看飘飘,径自摆着pose俯身拍摄地上的花丛。猛一抬身:“好了,带我去看看美丽的十大校园之一。” 当,一个未经爱情磨砺的小女孩儿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也许,她会就此失去了睿智和伶俐,尽是些妥协和忍让的东西。嘴上的便宜全让人占尽了也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女人的可爱若没有了言辞的输出表达,男人又是怎么认定这个女孩足够可爱,可以让他不顾一切地去放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甘愿踏遍千山万水,投落在冰山的一角,用微微颤动的火唇融化整个格陵兰岛的冰库,呵护着他怀揣着的稚嫩小芽,眼睁睁看见它抽蕾,绽放,结果,以至凋零。 飘飘显然有些傻傻的了,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回想起同学们那些“大跃进”式的言辞,让人而红面赤。而如今她却真的和他并肩走在这美丽的校园中了,这算什么,总不会就这么开始一段故事了吧,她甩甩马尾,嘲笑了下自己,原来女人确实很好色。 地上铺满了单瓣的樱花花瓣,于是一地有点粉的白。而复层的樱花刚刚盛开,拥拥簇簇,像朵朵低垂下挂在枝头上的迷你水莲,粉嘟嘟的等你一亲芳泽。 “站住了,别动。”不过是地质学院门前,德式风格的主建筑,两旁尽是红紫红紫、大朵大朵蓬勃绽放的玉兰花,觉得这某人的欣赏水平不过如此,清纯如泉水般的飘飘跟这媚俗的玉兰如何搭界?飘飘很是不屑的对着镜头。 “你,会笑么?”快门干脆别按了,吴霄很不以为然的说。 “哈哈,嗯,这样可以了么?”飘飘夸张的笑了两声,其实她确实也有些憋不住了,不会笑?笑话,你哪里了解我的风格呢。 “我给你拍张吧,你比我个高胳膊长,最好能把这棵树头环绕过来。”飘飘走上去,欲要接过相机。 “我不上相,我从来都不照相的。”吴霄躲开了。 “嗯?哦,真是浪费资源了。”飘飘咕哝着。 “啥?”吴霄只顾摆弄手中的玩意儿,没明白飘飘言下之意。不过他这一“啥”着实让飘飘吃惊不小,原来南方人也习惯说“啥”,好玩,而且这字音发的出其的“正”。 “走啊,不然转不完的。”飘飘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斜视着吴霄,等他忙活着。 边行边拍,飘飘一会儿手插裙兜,一会儿指指点点,给南来的客人尽责地介绍着原本在她看来都很习以为常的景观。学校面积不大,原本一千八百亩的占地被逐渐蚕食到700多亩,好在这剩下的更加精华,国家级保护建筑及林木占据了整个岛城的绝对多数。很快地他们转到了学子餐厅附近,熙熙攘攘的人们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着餐厅。 “告诉你啊,我们学校有一条秘密通道通向栈桥的,是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我校地下党组织秘密脱逃的路径。可惜现在不对外开放,也就教职工可凭教师证进去参观一下。”虽然令人遗憾的是飘飘不能带吴霄进到革命先烈亲临过的充满神奇色彩的那条通道,但她还是乐于尽可能的给吴霄灌输有关信息,以加强其对母校的深刻印象。 “是么?”吴霄没有表示出迫切的兴趣,这让飘飘总归有些失落。“你也不行?求他们呢?给他们撒娇呢?” “干嘛我就行,哭也没用的。”飘飘不禁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有些贫。 吴霄定定的看着飘飘,到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随后扳过手腕一看时间:“飘飘同学,谢谢你的无偿导游,我们差不多该返航了。寝室就在附近吧?” “嗯?”飘飘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哦,这,这么赶?”飘飘不知该如何表达顿时失落的心情,但又觉得自己真是奇怪,本来他就只是个观光客,该来来,该去去,而她顶多也只是个被相中了的临时观光陪伴。 “走吧,时间紧迫,不过来得及完璧归赵。”来不及拒绝,便被拥簇着迈开了步伐。路上深情相依的恋人勾起了飘飘的丝丝的伤怀,人还真是充满了欲望的物种啊。 从甬道一侧抽出的一条铺着卵石的小道弯弯曲曲的引向层林密处,不久出现了一大节台阶示意人们要憋足一口气才能爬上去。 飘飘看看吴霄:“好了,你还上来么,差不多到了。”台阶之上正经过三五成群的学生。吴霄截住一个敦实可爱的女生交代了一番,便跑过来和飘飘背对着台阶并行站着,一时找不到感觉似的,拢拢头发,拽拽背包,扯开了墨镜。 “诶,帅哥,您能不能主动点……”小敦夸张的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通过镜头看到不够亲密而欲待合照的两人。 “哦,还没来得及。”吴霄笑笑,咕哝着,看看飘飘,又转头看着镜头,一只大手试探着揽住飘飘的臂膀,觉得没有什么反抗的意思,便稍稍的用了些力。像被钳住了一般,飘飘不自觉的随着他的姿势侧了侧身,挪了挪步。 “看这里,一、二、三,田七……”小敦很专业的喊着号子,估计经常被来此的游客拎着拍照。 不等小敦按部就班的按下快门,飘飘和吴霄的身后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吴霄条件反射般地抱紧了飘飘一个轻盈的华尔兹舞步便转到了路侧的草皮上。飘飘来不及意识到十指已紧紧扣入吴霄的脊背,胸前挤压着对方宽阔的胸膛,惊魂未定便扭头看身后的事故。原来是一女生屐着拖鞋,打了饭准备往台阶上爬时,一不留神脚底打滑了。饭倒了一地不说,女生痛苦的坐落在卵道上,一边“哎呦,哎呦”地叫唤个不停。接着很多人便围了上去。 飘飘刚想松口气,奈何被紧紧箍住的身体,胸腔、腹腔早已没了换气的余地,这才意识到两个人怎么就贴在一起了。于是便放开了手劲,突突搏动呼之欲出的内心祈求上天给她一把斧子吧,否则为何任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这紧箍? 无需斧头,身体就被忽的放开了,飘飘一个趔趄,又被吴霄扳正过来。吴霄大踏步的走过去,拨开人群。只见女生已被同道的两个同学搀扶着单脚站起来了,翘起的脚上脚边擦伤了些许,但紫黑紫黑的厉害,胀鼓鼓的,估计是崴脚了,于是也不敢去屐拖鞋了。一只拖鞋只好被另外的一个女生捡起来,大家准备去就近的医疗室护理一下。吴霄诚恳地表示需不需要将女生背送过去,但女生很激烈地不断摆手说“没事,没事,哎呦——”,吴霄也就没有冒失蛮缠。 临目送她们离开的时候,听见一个搀扶在左的女生嘶叫着:“走路不看路,看别人干嘛,也不怕脖子扭断了,没见过照相的?活该!” 搀扶在右的:“没见过那么帅的啊,让你草痴,活该!” “就没见过!我都这样了,还……哎呦——” 渐渐地,她们的身影被树丛湮没在枝繁叶茂中。 “那我上去了,88。”想想飘飘还需要什么?她需要喘气,猛命的喘气,大口大口的呼吸! 吴霄一扫脸上经常在飘飘面前浮现出来的玩世神情,沉沉的转到飘飘面前,还是那么定定的看着她:“你没事就好,穿裙子要小心,腿会被伤到的。”是这腿更令人怜惜?“88。”温情的叮嘱也许再多也不嫌多,而这简短的告别话语却让人有股撕心裂肺之痛,这痛无法自救,难怪离别的恋人激情吻别,会顿时的麻醉,是在减轻彼此的痛吧。 飘飘透过模糊的泪层,预感将要倾注的麻醉,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饮鸩止渴!坚决的抽身,嗅不到他的气息,反而怀疑起了自己的预感,真是个幻想家!幻觉,幻觉吧。 怔怔的吴霄。 “帅哥,给,相机。”小敦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都看见什么了,但估计都看见了吧,调皮的向吴霄展示着相机。 面部还原的吴霄,向小敦做出一个big smile:“谢谢。”拎起相机大步走向了公寓附近的出口,很快地,一辆疾驰的桑塔纳将他送上赶往凤凰机场的路。 (十三) 失魂落魄的飘飘。 如烟如虹,吴霄来了,又飞了,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几句不可复制、再也捉摸不到的对白,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霸道点甚至也可以咬定他根本就未曾与谁谋面过。可谁能否认他又明明地留下了什么,或者说他已经带走了什么呢? 谁来拯救这个已经身不由己的女孩儿?而这又是多么近乎荒唐可笑的苛求啊,总共相加不到三个五个小时的相处,哪里来的这么彻底的倾心。但泪水却不自觉地肆意漫延,是真的失落?是另一种形式的感叹吧!此类相聚导致的没有开始更没有结局的不能称之为爱情的恋恋不舍之情! 期待,人世间如果没有了期待,便再也看不到痴男怨女的肝肠寸断,那些唯美的爱情故事也将无处找寻。守候,它专属于那些执拗并能忍受寂寞的人们,为了对方的一句承诺,一个亲吻,一个拥抱,一个眼神,甚至为了没有可以为之依附的存在,他或她就如此的禁锢在自我给定的陋室里,他们是精神的驾驭者,有着不可磨灭的幻想和意志。时间蹉跎,岁月流逝,红颜未老时,他们并不服输,他们信誓旦旦要为自己谱写不可战胜的神话。但终有一天,韶华殆尽,青春遗失,连自己都忙不迭悔过时,他们是真的败下了阵。 这段故事该到此结束吧,否则无论如何,指望此间还能衍生出精彩后续的人们,都必将被冠之以杜撰的天才!须知有一种“逢”叫——萍水相逢,有一种“缘”叫——一面之缘,有一种“份”叫——有缘无份。如果你非得把它们注入某种天意之类的神秘色彩,这要么说明你尚年轻,青春的幻想尚未泯灭;要么说明你从来就是个充满了幻想的完美主义者,对人对己都足够的苛刻!而当你遇上另一个人,幸福而甜美,也许你会对曾经耿耿于怀的那个纠结,感到莫名的释怀和坦然,尽管或者心存些许的遗憾,甚至你也会把它当成了一段可供回味品鉴的青涩记忆,深深地埋入心底,闲暇之余把玩一番,阳光明媚拿来晒晒。若你没有遇上一个可以带给你满足的人,你向现实低头——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你想要的!于是你将不再希冀于未知的某人,只能缠绵在自怨自艾的苦痛中,你大概会因绝望而把自己抛弃在无爱的惆怅里吧。有情何需终老,暗香浮动恰好,无情也未必就是决绝,只要记着初见时你的摸样:人生若只如初见,只留下初见时的惊艳、倾情。忘却也许有过的背叛、伤怀、无奈和悲痛。这是何等美妙的人生境界!大体,爱与不爱,说到底,更多地是一个人在面对现实时的一种心态罢了。如果你坚定自己对爱执着的信念,认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怎么说成了对现实的妥协了——什么狗屁的心态!!!我明明只对某人感觉热烈,对他人则无,难道自己还欺骗了自己不成?别迷惑了,好好调节调节荷尔蒙吧。 夜幕将至,什么都想不动了,贪念的人会被欲火焚身的。顿时的空虚和无力覆盖住一切,大脑如果还想运转的话就请放慢节奏,轻轻避开那些能够引起纷乱和骚动的情境吧。 飘飘病了,病的不轻,突发的高烧不退,汗珠一个劲的崩落,没食欲,没精神,行尸走肉般死气沉沉地堆躺在床上。她内疚起来,又错过了去看看姨妈的闲暇。不过奇怪的是,在她落难正需要关注的时候竟然一个关怀的声音都没有,不过也好,要是让老爸老妈知道了,会相当伤害他们的信心——他们全力全方位打造的不可战胜的精品女战神也会垮下来!她没有去校医院,一着感冒发烧就去挂点滴容易形成对药物依赖性,当然她也没有力气去迈开步伐了。或者她是太累了,之前一直紧绷的神经和强效的免疫系统终于松懈了下来,反而承受不住这安顿,被病毒钻空子了。好好睡一觉,就会没事了……浓浓的黑夜劈头盖脸地袭来,很快把她仅存的一点意识也带走,只剩打着得瑟蜷缩成一团的病体。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加上自己的,身上竟搭了三条被子!大汗淋漓过后便冷却下来,给全身涂了一层相当黏稠并散发着酸涩气味的无色油漆。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凉凉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脸面,但看手从眼前撩过,感觉晃晃悠悠的,正如蹲下又猛的站起来时导致短促的大脑低血糖反应一样。 “于燕,于燕?”飘飘反正也不会想到是什么别人给她加的被子。 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有限的空间里回荡。于燕,不在。 奇怪了呢,吉人自有天相吧!叫了两声,反倒把自己给叫清醒了许多,揉巴揉巴可怜的肚皮,从昨夜起就没进食了。本该梳洗下去找饭吃的,可一想浑身的汗臭味如何踏出这门去。冲冲澡吧,于是飘飘缓缓的揭开了一层层的被子,另两条都是上铺洪雯的,一薄,一厚,没有于燕的。可那个家伙哪会知道我发烧了还特意到寝室给我加被子啊,谁啊?谁!谁!谁。 等把被褥收拾停妥,小灵通随着枕巾被抽出默不作声的翻了个跟头,很无辜地倒在床上。“我怎么把它放到头上了,完了完了,脑细胞肯定被辐射死了好多。”抓起小灵通,飘飘叹一口气,直挺挺的趟回叠起的被褥上,一晚上都关着机,因为她怕。她怕家人知道她病倒了,她怕老是经不住亲情的诱惑把自己的困境转嫁给爸妈,她要独立、自强,她在乎这样的任何一次机会,她必须试着自己去面对逆境。而昨晚,她更怕的是开着小灵通就无法入眠,她会神经质的牵挂着小灵通的每一次动静,她怕一次次的期待终成泡影伴着一次次可怕的失落,如今还有什么更能提起她的精神头呢?她举起小灵通,放在眼前晃一晃,昨夜今早,到底储存下了什么样的新鲜内容呢?想想自己还真是个矛盾到一塌糊涂的人,不管为何,几条信息,几个未接电话,就把她给提心吊胆成这个样子,逞什么英雄。她颤抖着终于按住了红钮…… 没有期盼是假的。有了期待所以哭了…… 眼泪如拥挤到屏幕的频频短信一般又是一股脑的涌将上来…… “丫头,本人呢已经安然降落了。” “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哈哈,某人我爱死那个小胖墩了,她竟然给我们完整的录了一段。” “哦,关机了。+_+” …… 还有灵通秘书转存的丁羽打来的未接电话,洪雯的未接电话,两条系统信息。 揩干眼泪,她像头斗志昂扬的公鸡,踌躇满志地想:“既来之,则安之”,吴霄,你个臭小子,自找的,别不认账就好! 瞬间的幸福和愉悦不免让飘飘又是声声的叹息,她紧张,好紧张,她也犹豫,很犹豫,幸福来得太容易,凭什么? 她不是怀疑自己的条件,而是怀疑这种评价认定的过程,凭什么? “丫头,你终于开机了啊,在干嘛?”她正思忖着如何恰当回复吴霄的短信,即表示出她没有怠慢他的意思,也不能显露出见到他短信后很热烈的感情,又是飞来的一条满是“爱,爱,爱”的字符。 刚刚编写的几行字已经没有了意义,白白地挖空了心思:“要准备洗澡,昨晚没电了,所以关机,你咋知道我啥时候开机啊,如行走江湖的大仙般掐指一算?呵呵。”飘飘一直是个能贫的孩子,只是昨天她也承认自己着魔了,所以发挥不出来了。 “手机提示啊,短信发送成功!吃饭了么,不然洗澡会头晕,晕倒的。”飘飘的小灵通估计足够落伍,根本想不到手机会有短信发送成功与否的提示功能。 “还没。哦,是么。”飘飘觉得脸上有些热辣的感觉,该是红了吧?她竟跟一个心存爱恋的男人说出了“洗澡”的字眼,她当然不是不知道避讳。别说这没什么,联想是人的天赋。 “那去吃饭吧,88。” 昨天的飘飘她是真不想说“88”,因为对她而言一切一切飘忽不定的美丽将可能伴着那句“88”而走向坟墓,如今她却是满溢着幸福的因子,带着灿烂的微笑回复了。 “哦,88。” “哦”真是一个奇异而富有魔力的精灵!女孩儿们在不同的场合恰当地用上这字,简直可以让她的可爱与聪颖发挥到淋漓尽致!“哦”,潜台词——我会听话的;“哦”,潜台词——都知道了啦;“哦”,潜台词——我会乖乖的……名正言顺的恋人之间也许就无需顾及随便说了去,若非,而直接用了这潜台词,不仅将女孩儿们那股矜持含蓄的朦胧之美给瞬间搅碎,还大有造作、发嗲、自恋甚至某种层面上的轻佻之嫌。别忘了,他俩还谁也不是谁的谁。而若省却了“哦”,效果当然大为不同,干涩干巴的很,拽个什么劲呢! 飘飘真的顶着一身臭汗出去吃饭了,还胃口大得很。竟忘记了回复她相当重视的丁羽表哥的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