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天使在飞》 第一章 我一直相信，每个人都是一个天使，都渴望着拥有快乐幸福的生活。但是每个天使都有着不同的追求和渴望，于是有的天使就慢慢的由白色变成了黑色。传说中，白色的天使可以在温暖的阳光中飞舞，而黑色的天使只能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爬行…… 我想我就是一个黑色的天使，在我三年级那年遇到乔恩的时候，我就开始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天使。我远远的看着她，穿着白色的公主裙站在校门口欢天喜地的扑进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是她的爸爸，我想也应该是我的爸爸。妈妈没有告诉我，我还有个爸爸，虽然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爸爸的记忆，但是我知道我是有爸爸的，只是他和妈妈分开了。当然妈妈也没有告诉我，我还有个双胞胎姐妹，我分不清乔恩应该是我的姐姐还是妹妹，但是我讨厌当妹妹，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姐姐，我是比她强大的姐姐。 每一次在校门口看到乔恩和爸爸欢快的样子，我的心都会出奇的难过，我也是他的女儿啊，我也应该是公主的啊！可她却生活在天堂，而我却只能在地狱中挣扎。乔恩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头上的发饰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就像公主头上带着王冠一样耀眼夺目。每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把它们从乔恩的头上扯下来。终于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在乔恩站在门口等爸爸的时候冲了上去。我的突然出现，让乔恩显得不知所措，而我气势汹汹的样子更是让乔恩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那些漂亮的发饰终于被我从她的头上扯了下来，摔在地上，成了粉碎。看着乔恩惶恐的眼睛，更觉得一种从来没有的快感。正当我为自己的初次胜利开心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把我拉开来。我转头，是爸爸。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我的爸爸。他是那多么的英俊啊！浓浓的眉毛，明亮的眼睛，宽广的胸膛。我多么的想要冲到他的怀里，甜甜的叫一声“爸爸”，然后学着乔恩的样子，捧起他的脸，美美的亲一口。然而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我的脸上已经有了剧烈的疼痛，耳朵也嗡嗡的响起来。我的爸爸，我深爱的爸爸居然打了我。我扬起脸看着他，那天使般的脸顿时变成了一个红头的魔鬼，鼻子里冒着粗气，那一开一合的嘴巴像是要把我吸进去。“爸爸，是我，我是你的乔安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在心里极力的喊着。可是我的爸爸早已经收起了他的阳光，给我的只有冰雪般的冷酷。我眼巴巴的爸爸，泪流满面。我的温暖的爸爸就在这一刻变成了灰烬，我开始知道即使我和乔恩有着相同的脸，流着相同的血，我都不可能得到同样的爸爸。我低头看见胸口那个红色的东西瞬间变成碎片。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很伤心，在走到弄堂的转角处的时候，终于哭出声来。我蹲在墙角把我所有的悲怨都掺进了我的眼泪。眼泪好苦啊，但是我觉得我的心更苦。“乔恩为什么可以穿着最漂亮的裙子，永远都那么开心的笑，而我却只能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妈妈或许是个让人温暖的词，但是对我来说，却只有憎恨。她是个穷人，虽然，每天起早贪黑的做事，却还是不能让我过上富足的日子。破烂的房子，破烂的家具，破烂的床，永远破烂的一切。我讨厌这样的生活，更讨厌让我过上这种生活的妈妈。”我把所有的罪都归咎到了妈妈的身上，如果她能富裕一点，或许我就不会羡慕乔恩，或许我就不会想要有个爸爸，或许我就可以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当眼泪流干，我起身回家，却发现一个黑黑的小东西正好奇的看着我。哦，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它好小啊，很小很小，跟我一样的小。我想要蹲下来去抚摩它的头，却发现这只小猫的有着一只蓝色的眼睛。 “啊！”我叫了一声，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害怕。 那只蓝色的眼睛仿佛把我的心都要看透。我用脚踢了一下小猫，想让它离我远一点。小猫被重重的摔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 “乔安！” 一个男生窜了出来，原来是我家隔壁的杜小山。 “哇，一只小猫！”杜小山看到小猫异常的兴奋，蹲下来把猫抱进怀里，轻轻的抚摩起来。 “还是黑色的，真酷！”小猫在他的怀里喵喵的叫着，仿佛在哭诉我刚刚的恶行。 我害怕了，转身想逃。 杜小山抱着小猫追了上来，“乔安，我们一起养这只小猫吧！你看它多可怜哪！肯定是被父母遗弃了，我们就收留它吧！” 我加快了脚步，不说话，只想逃离。 “乔安！乔安！”杜小山抱着小猫追不上我的脚步，被我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我怎么能养那只小猫呢，它是那么的可怕，我不要！” 回到家，妈妈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还是炒青菜，我扔了筷子，开始叫起来：“这个菜，我们已经吃了一个星期了！” 妈妈看我的样子有些内疚：“乔安，对不起！”妈妈的话说得有些哽咽。 “为什么不让我到爸爸那去？我要到爸爸那去！” 我跑下桌，跳上床去收拾我的东西。 妈妈跑过来从后背紧紧的抱住我：“乔安！乔安！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跟着妈妈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我奋力挣扎，可妈妈的手像戈壁里荆棘的根牢牢抓住地面一样抱住我，让我动弹不得，于是我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对妈妈又抓又踢“我要到爸爸那去，我要到爸爸那去！” “乔安！乔安！” 妈妈用尽全身力气叫我的名字，我被一向软弱的妈妈突如其来的力气吓住了，安静了下来。妈妈松开来，让我面对着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乔安，你的爸爸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妈妈泪如雨下，伤心欲绝。 “你骗我！你又在骗我！我的爸爸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着，我已经见过他了。” 我推开妈妈，跳下床，跑到桌边，极力的分辨着。妈妈一脸的惊愕，泪水僵在脸上。妈妈冲过来再次抓住我：“乔安，你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妈妈的指甲仿佛要嵌进我的胳膊。我有些自豪的想妈妈宣布：“我的爸爸根本就没有死，他好好的活着，那个乔恩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听完话的妈妈表情有些吃惊，有些绝望，腿一软便摊坐在地上，掩面哭起来。“他说好不和你见面的，他说好不会把你也抢走的……乔安，他不是你的爸爸，他不是你的爸爸！”“他是！他是！他就是！”我哭喊着冲出门去，一个趔趄撞在一个人身上。又是杜小山，还有他的那只该死的黑猫。“乔安，你也哭了？”杜小山抱着小猫，脸上还挂着泪珠。我没有回答，推开他，跑了。 我们家住的地方在一个小弄堂里，弄堂口的左边有一间破败的院子。听大人们说，那间院子曾经是一个老地主的，后来老地主死了，院子就空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院子早已经破败不堪了。大人说院子里很危险，所以总不让我们到这里来玩。但是对我来说，大人的阻挠更为这间院子平添了一份神秘。这个地方不仅是我的乐园，还是我的秘密基地。我把我所有的悲伤与快乐都拿出来和它一起分享。它就像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永远都对我忠诚的朋友。 我跑进院子，在东南面的墙角蹲了下来。这个地方埋着我的一个秘密。我找来木条开始挖起来。很快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被挖了出来。这个盒子是我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捡到的。我想它应该是一个糖盒，因为在打开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甜蜜。于是我很放心的把我的秘密放了进去，埋了起来。而现在这个盒子，早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模样，除了浑身都沾满黑色的又脏又粘的泥土之外，美丽和香甜都早已不复存在。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开盖子，盒子里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有爸爸，有妈妈，还有还是婴儿的乔恩和我。那时的我们真好啊，幸福堆得满脸都是，而如今……我的泪又下来了。那就是我的家呀，我梦想中的幸福！或许正因为曾经尝到过幸福的味道，失去之后才会如此的向往。我轻轻的抚摩着爸爸的脸：“是他，就是他！乔恩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可是爸爸呀，为什么你认不出我，为什么要打我呢，我就是你的怀里的乔安呀！”我把照片贴在胸口上，哭出声来。 “那是你的爸爸吗？”又是杜小山，还有他的黑猫。他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我。我转身想要发火，却看到杜小山满脸的泪水和小猫楚楚可怜的眼睛。我擦了擦眼睛问：“你哭什么？”杜小山一脸委屈：“我的妈妈不准我养小猫，她说黑猫不吉利。”说着又开是抽泣起来，小猫也顺势凄惨的叫了两声。杜小山走过来蹲在我的身边，指着我手里的照片说：“原来你真的有爸爸！”“我当然有！”我以一边骄傲的回答，一边重新把照片放进盒子，埋起来。“这是我的秘密，你不准告诉其他人！”掩好土，我还用脚使劲的又踩了踩，再扯了些野草盖在上面，这样我的秘密就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了。“乔安，和我一起养这只小猫吧！求你了！”杜小山居然开始用女生的口气来求我。“不！”我简洁果断的回答。杜小山见哀求不成，直接转为威胁：“我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我生气的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指着他的脸狠狠的说：“你要敢说出去，我就把你的黑猫杀掉！”杜小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我们走着瞧！”说完就带着他的黑猫跑出了院子。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夜色下的院子变得有些阴森恐怖，风吹得野草簌簌的哭。我蹲在墙角，有些冷。“乔安！乔安！”隐隐约约的，像是妈妈的声音，我站起来，在夜风中搜寻这个声音。“我要不要回家呢！要不要回家呢！”我的犹豫起来。扬起头，星星已经撒满了整个夜空。星星也是有家的吧，太阳是爸爸，月亮是妈妈。为什么连小小的星星都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而我却没有。“乔安！乔安！”妈妈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乔安的脚开始不听使唤的向院子门口走去，终于在门口遇到了焦急中的妈妈。“乔安！”妈妈走上来一把抱住我“乔安，对不起，原谅妈妈好吗？”在妈妈怀里的时候，我听到了眼泪的声音。“为什么每个人都有幸福的家，而我却没有？”我的泪又下来了。妈妈叹了一口气：“好吧，等乔安长大到可以明白的时候，妈妈就全部告诉你。”“真的吗？”妈妈用手擦干我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好吧，我等着，等有某一天，我会其他人一样，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第二天，我很早的就去了学校。在学校门口我又看到了送乔恩上学的爸爸。我想象着，总有一天，从那辆黑色轿车中走出来的，还有穿着漂亮公主裙的我。那一天应该不会很远了吧！ 还没有走进教室，远远的我就看到了杜小山和我们班的那一群孩子围在一起议论。孩子们争着抢着在一起说着什么。我一进教室，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杜小山就跑了过来，把一张已经弄得很脏的照片扔到我的课桌上。我一看，居然是我最珍惜的全家福。其他的孩子也一下子围了过来，用着嘲笑的口气说：“哈哈，乔安原来是个被爸爸抛弃的孩子！”“我不是！我不是！我的爸爸没有抛弃我，我不是个被抛弃了的孩子！”“你是，你就是！乔安没有爸爸！乔安没有爸爸！”孩子们的声音像是一根根的针刺在我的心上。顿时，我感到我的心中的那团火瞬间就燃烧了起来。我拨开人群冲到杜小山的面前，一个巴掌给杜小山甩到脸上。马上的，杜小山的鼻血就像两条红色的蚯蚓冲出了鼻子，绕过嘴唇，滴在胸口上。没等其他的孩子反反应过来，我已经转身抓起椅子上的书包，冲出了教室。 是否所有的幸福总是这样的短暂，在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的品尝它的味道，它就消失了。就像那颗划破天际的流星，只有那么一刹那的光芒，那个用整个生命换来的美丽啊，在眼睛还没来得及记住的时候就已经变回了无尽的黑。 “乔安是个被爸爸抛弃的孩子！乔安是个被爸爸抛弃的孩子！”我感觉着有千万条蛇缠绕在我的身上，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我不是被抛弃的孩子！我不是！”我盘旋在崩溃的边缘，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可是所有的人都排斥着我，挤兑着我。“我该怎么办！” “猫！都是那只该死的黑猫，一切都是它的错！”冲出教室的我，心里只剩下恨了。“那只猫现在应该在哪里呢？杜小山不敢把它带回家，只有把那只猫藏在院子里！”我冲进院子，远远的就看见了在墙角的草丛里玩着我的铁皮盒的黑猫。“你这该死的东西！”我顺手捡起半块从围墙上脱落下来的青砖向黑猫砸了过去。黑猫面对突如其来的砖头吓呆了，一动不动的，只等砖头不偏不倚的落在它的背上。“喵~！”黑猫凄惨的叫了一声，那只蓝色的眼睛射出一股凶狠的眼光。我跑过去，一把提起它的尾巴。黑猫的四条腿开始在空中乱蹬，似乎想要挣脱。但是当它还没有来得及从刚刚的恐惧中醒过来，又被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喵~！”黑猫的嘴里已经开始泛血了。可是这一切都不能解除我心里的恨，若不是它，我的秘密就不可能被别人知道，若不是它，我就不会被别人嘲笑。黑猫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叫了，只剩声音在喉咙里咕咕的。我再一次的提起黑猫的尾巴，拖着出了院子。“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原谅它了！”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正好开过来，我抬手一扔，黑猫重重的被我扔到了路中间。车开过去，只剩下一堆血糊糊的东西。 第二章 我木然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把那个破口大骂的司机甩在身后。那只小猫最后的一眼和那蓝色眼睛里流露的悲哀像钉子一样深深的嵌进了我的心里。我只感觉背梁上传来阵阵冰冷。 “我是个坏孩子了吗？” 我一次又一次的问着自己。“一个好孩子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一个生命消失的！”想到这，泪水夺眶而出。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逼杀人的刽子手，看到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只剩下颤抖和恐惧。 我失魂落魄的走着，回家的路突然变得无比的漫长。那些熟悉的景色突然之间全都变得无比的陌生，所有的人，动物，甚至连路边的那些杂草都像是在嘲笑。如果是乔恩她会怎么样呢，她会好好的照顾着小猫，像对待自己的朋友一样吗？ 绕过杜小山家的院子就可以到家了，可是回到家又该怎么对妈妈说呢？妈妈一定又会哭，又会伤心。虽然我讨厌这个女人，但是我知道我不该再让她伤心了。她应该是个比我更可怜的人。杜小山的妈妈在院子边上剥花生，一边剥一边往嘴里塞。她一个抬头，就看到了正想偷偷溜过她家院门口的我。 “乔安！你们家来贵人了，快回家看看吧，真是想不到你们家也认识有钱的人啊！”她一边叫住我一边走过来想要摸我的头。我把头一歪，她的手就从我的肩上滑了下去。平时她从来不会这么好语气的对我说话，一看到我家来了“有钱人”，就想来讨好。“虚伪！”我轻轻的嘟哝着，然后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杜小山的妈妈的脸顿时就变得难堪极了。我心里有些得意，然后拔腿就跑了。 家门口，一架黑色的小汽车把本来就小得可怜得院子挤得满满的。一看到黑色的小汽车，我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我盯着车，觉得越看越像。“这车不就是轧死小猫的那辆吗？为什么它会在我们家。难道它知道是我扔的小猫，现在就要把我抓起来！”我感到全身的血液就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不！不要！不要把我抓起来，我不是个坏孩子！”我害怕极了，脸被吓得煞白煞白的。 我转身又要跑，却一下子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望，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轧死小猫后站在街上破口大骂的那个司机。“原来是你这个小鬼！”那人抓住我细细的胳膊，拉着我就往家里走。“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对着司机又抓又踢，越是挣扎，司机的手就握得越紧。“妈妈！妈妈，救我！”我见挣脱不了，就哭着往家里喊。妈妈赶紧跑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那不是乔恩的父亲，我的爸爸吗？！”我惊讶得忘记了哭。“快放开她！”爸爸低低的说，司机一下子就把手松开来。妈妈扑过来抱住我，一边帮我擦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到：“乔安乖，不要怕！”我止住泪，却不能控制的小声的抽泣。“爸爸！我的爸爸，他终于来找我来了！” 进了屋，桌子上摆着好多的东西。除了水果和营养品，还有一床的毛绒玩具。爸爸拉住我的手，亲切的问到：“原来你就是和我们家乔恩一起的那个乔安啊，你们两姐妹长得真像！”我泪眼汪汪得看着面前得这个男人。这是我第二次观察这个爸爸。还是浓浓得眉毛，高挺得鼻子，性感得嘴唇。甚至连说话时那一上一下得喉结，我都觉得长得好漂亮。“上次，爸爸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所以打了你。乔安，你能原谅爸爸吗？你看，床上我给你买了好多你喜欢的玩具，看在它们的份上，原谅爸爸好吗？”我觉得自己快要醉了，爸爸的声音那么好听，那么温暖，比水果糖的味道还甜。我抬起右手来，想要摸一摸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可是又怕这一切都是梦，一碰就全碎了，就像每天晚上的那些有爸爸的梦一样。爸爸握住我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我是爸爸，乔安的爸爸！”我一听，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下来了。我扑进爸爸的怀里，一把抱住：“爸爸…爸爸…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找我…爸爸…” “乔安不要哭，爸爸再也不会丢下你了！”爸爸的声音也开始有点哽咽了。坐在一旁的妈妈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是她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孩子被这个男人就这样再一次的带走。妈妈扑过来把乔安和爸爸分开，咆哮的说：“我不会再把乔安给你的！她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爸爸面色有点难堪，但是仅仅只刹那的时间：“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好好补偿乔安，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爸爸的声音那么温柔，语气近乎乞求。就在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真像一个公主般拥有父亲无限的宠爱。我就知道我的爸爸还是爱我的，他并不是故意要离开我的。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接我的。我把妈妈推开，重新回到爸爸的怀抱，这个温暖的地方，我再也不想失去了。“乔安！乔安！不，不要，不要丢下妈妈！不要丢下妈妈！”妈妈又扑了过来，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不，不，我要到爸爸那去，我要和我的爸爸在一起！”我狠狠的说，妈妈的泪一下子就滂沱了。或许她一直不相信，这个和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居然会在关键的时候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妈妈一下子摊倒在地上，一边捶着地面，一边绝望的说：“乔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而此刻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父爱中的我面对着这个脆弱无奈的女人，眼神里流露的并不是对母亲深深的眷念，却是一种深深的厌恶。“爸爸，我们走吧！”我说着就跑出了屋子。爸爸也站起了身，想要扶起地上的妈妈，但却有点力不从心，最后只好作罢。爸爸离开之前，对妈妈说：“乔安，我就接到我那边去住几天。你要是想她你也可以过来。”爸爸一上了车，司机就开始发动车子。一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妈妈发了疯似的从屋子里冲出来，死死的抓住车门，不让我们离开。看着妈妈憔悴的脸我觉得难看极了。我拉上车窗，把妈妈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离车门。车子终于决尘而去，我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然而一滴泪却悄悄掉了下来。我赶紧转过头迅速的把它擦干，然后微笑着依偎在爸爸的怀里。我想我的心里是不应该有难过和不舍的，但是为什么泪却掉下来了，或许这只是我挥别的一种方式吧！ 过了一会儿，车子就在一幢漂亮的别墅前停了下来。乔恩和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口等着我们。那个女人应该是乔恩的妈妈吧！女人穿着红色的上衣，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的刺眼。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她比我妈妈好看很多，但是那又怎样，我还是不可能对她有一丁点的好感。如果她是来分享我的爸爸的，那她就是我的敌人。爸爸把我从车里抱了出来，指着女人和乔恩说：“乔安，这个是素琴阿姨，这个是乔恩。”我望了女人一眼，并没有喊她，女人显得一脸不悦，过来挽着爸爸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倒是乔恩一见我就显得特别的高兴，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说：“爸爸说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原来是真的。”“一模一样！”我心里重复着这个词。我们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乔恩完全就是一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公主，而我则是连同学也会歧视的灰姑娘。想到这，我就能感到心里的那一丝悲伤和一丝自卑。在乔恩的面前，我的心不自觉的就会自卑。突然我又有点害怕，她难道没有认出我来，我就是那个在学校门口一把把她头上发饰扯下来的人，是她忘记了还是故意不说。我像是个考试作弊怕被老师逮住的孩子，全身心都处在高度的紧张和恐惧中。但乔恩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她一边拉着我往屋里走，一边还兴奋的告诉我，她和我是一对双胞胎，她比我晚出来三分钟。“原来我的感觉没有错，我真的是姐姐，比她强大的姐姐。” 进了门，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客厅。我想它的面积应该是我们家院子的几倍，它好大呀，我开始怀疑我说话的时候是否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客厅中间摆着麦子成熟时候才有的那种颜色的沙发，雍容华贵的样子，摸上去像雪一样的柔软。我快速的脱掉鞋子冲上沙发，像跳弹簧床那样的，从这一座沙发跳到那一座沙发，快乐得像一只奔跑中的鹿子。素琴一见我在沙发上乱跳就转身对爸爸嚷嚷：“这丫头怎么这么没教养，她妈没教她吗？！”爸爸脸一沉，素琴就闭了嘴。“哼！我的爸爸他这么爱我，他才不会骂我！”见素琴在爸爸那里吃了个哑巴亏，我更高兴了，在沙发上也跳得也更欢了。乔恩见我无拘无束的样子，也蠢蠢欲动了。最后终于忍不住，也冲到沙发上跳了起来。素琴见了，尖起嗓子吼到：“乔恩，怎么也跟着这么没规矩，还不给我下来！”乔恩悻悻的下了沙发，显得有些惭愧，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眼里的羡慕。 跳累了，我倒在沙发上歇气。爸爸端了一杯果汁过来，一边整理我额前的乱发，一边温柔的问：“开心吗？” 我大口大口的喝完果汁，使劲的点了点头：“开心，只要有爸爸的地方，我就好开心！”爸爸被我的话逗乐了，爽朗的笑出声来。我抬眼，看到了挨着窗户的地方还放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于是我又兴奋了起来。“钢琴！那是钢琴！”我指着钢琴，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钢琴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也许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连温饱都还没有完全解决的孩子会对这样一件奢侈的东西魂牵梦绕。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总是梦想着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可以弹奏出世界上最优美动人的曲子。我冲到钢琴前，小心翼翼的敲下一个琴键。“哆~！”清亮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屋子的沉寂，就像一颗石头被重重的扔进平静的湖中。余音就像那湖中慢慢散开的氤氲，一层一层的将我包围起来。这一刻，我明显的感到，我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张开来，似乎想要把这优美的声音全都吸进身体里来。 钢琴上有一个琴架，架子上放着的琴谱被从窗户里溜进来的风吹得散落在地上。我蹲下去，一张一张捡起来，一看：“这是什么东西！”琴谱上居然满是一根根的线条和一个个貌似蝌蚪的奇怪符号。乔恩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琴谱，理了理，重新放回到琴架上。然后坐下来，对着琴谱一边弹一边向我解释：“这个叫做五线谱，是和我们音乐书上不一样的另外一种琴谱。”我惊讶的看着她，乔恩弹得可真好听，那流畅的旋律，魔术般的从她的指间里流了出来，缠绕着，飞舞着，盘旋在我的头顶。这首曲子我是听过的。有一回看电视，节目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弹的这首曲子。那个女子幽雅而高贵的样子，像出水芙蓉般的洁净和高雅。似乎我也就是在那一刻开始梦想着自己也能和她一样，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而此时此刻的乔恩更像一只张开翅膀在天空飞舞的天使，洁白的翅膀，洁白的笑容，甚至连每一寸的皮肤都白得晶莹。我看着乔恩的侧脸，阳光和微风就在她的睫毛上舞蹈。我觉得自己有点微熏，她慢慢的坐到乔恩的身边，轻轻的把头依偎在乔恩的肩膀上，这一刻，我感到原来在生命中拥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在幸福里，我只需要闭着眼睛，跟着旋律轻轻的哼唱，温暖就可以在这一刻渗进来，充满整个心房。 突然，音乐嘎然而止。世界又回到起初的安静。我睁开眼，发现琴键上居然出现了几滴鲜红的血。我转头去看乔恩，乔恩正用有捂着鼻子，血透过指缝滴在胸口上。“啊！”我尖叫着跳起来。乔恩微笑着朝它摇头，示意我不要害怕。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在这一刻，我眼里看到的竟然是那只被车轧死的黑猫。我害怕极了，身体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爸爸闻声冲了过来，一看到满身是血的乔恩，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素琴急忙到厨房里找来冰块给乔恩进行冰敷，爸爸也拿了湿毛巾，帮乔恩把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擦去。可是鼻血并没有要停的意思，还是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关不住。“快！给陈医生打电话！”爸爸用命令的口吻吼到，可怕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那次在学校门口爸爸打我一巴掌的情景。素琴赶忙把冰块交给我，而她则去打电话。在等待医生的时间里，乔恩一直微笑着，而我却一直颤抖着。两个人的心境似乎被某个人玩笑似的换了过来。乔恩应该颤抖的，因为她应该感到害怕，而我是应该微笑的，因为我应该给乔恩勇气。或许命运本来就是一个很爱开玩笑的人。 陈医生在电话后不久就到了。这时的乔恩已经被爸爸抱到的床上，被血弄脏的裙子也被素琴换了下来。但是鼻血不一会儿把被子也染红了一大片。陈医生见状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赶忙给乔恩止血。或许因为血已经流了太多，乔恩看起来显得特别憔悴，脸白得像一张纸。我拉起乔恩的手说：“你不会有事的！”乔恩还是微笑着：“我好累，好想睡觉！”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爸爸把陈医生拉到门外，紧张的询问着乔恩的病情。陈医生紧琐的眉头让躲在门后偷听的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乔先生，乔恩的病已经开始恶化了，最好还是尽快到医院里进行医治。上次我说的那个关于换骨髓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后面的话，我开始听不懂了，只是看到爸爸的表情显得非常的悲伤，像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那般。“她们两个不能匹配的几率大吗？……那好吧，我会尽快带乔恩去医院的！” 第三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家里的空气非常的沉重，大家都像被捂在了被子里，喘不过气来。倒是乔恩却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因为生病，乔恩可以不用到学校里上课，而我也因此找到不去学校的借口。这时的爸爸或许根本没有心思来管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去学校，他现在最担心的只有乔恩。这虽然让我心里有些吃醋，可是为可以不用再见到杜小山而偷偷的开心。 乔恩的书房里收藏着很多的书，很多的书我连名字也没有听过。于是书房便成了我除了客厅之外最爱呆的地方。书房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落地窗，窗上还挂着很漂亮的白色窗帘。阳光透过玻璃，把窗帘染成浅金色，好看极了。在窗户的边上，放着一排矮矮的乳白色柜子。躲在窗帘后面，斜依着柜子，然后把头靠在玻璃上看书，就成了我的另一种乐趣。 那一天，我从书架上抱了很多书到柜子上，一边看书，一边哼着歌。乔恩就轻轻的走进来，突然拉开窗帘。因为乔恩的出现，我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一下子就滑落了下来。乔恩一边因为吓到我而得意的大笑，一边弯腰捡起我的书：“《科学探密》！你也喜欢看这本书！”我有点茫然，这本书只是我随意在书架上找到的，我胡乱的翻着书，甚至连书名也没有在意。乔恩高兴的也学着我的样子爬上了柜子，盘着腿坐在我的面前，兴奋的说：“我最喜欢看这本书了，特别是里面讲的那些关于外星人的故事。我觉得那些外星人应该就是故事里的天使。他们都长在白色的大翅膀，穿着白色的长裙子，飞起来就像仙女那样好看。他们在阳光下采集花粉和露水做食物，然后把友爱和和平送给我们。”乔恩说得慷慨激昂，就像是一个传道士，努力把误入歧途我拉回来。“哪有什么天使！这些不过都是童话书上的谎言而已！”我不屑一顾的反驳到。“真的有天使的，我保证！”乔恩严肃而又认真的向我保证，满脸涨得通红。“没有，没有！你不要这么天真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无缘无故的我居然会很生气，在乔恩的面前我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感到一阵的自卑。她在我眼中，天真烂漫，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我就是讨厌这样的她。她永远都不会理解，和她拥有同样年龄的我所经历的一切。她不会知道我在没有爸爸的那些日子里过着怎样的生活，每天都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和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甚至还要被自己的同学嘲笑和歧视。这些她永远都不知道，所以在我的心里，在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个和我长着同一张脸，留着同样血液的她存在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憎恨起她了。每天早上起床，看着镜子里的脸，我都会有种错觉，那跟本就不是我，那是和我拥有同一张脸的乔恩。“为什么你就可以当公主，而我却只能生活得这么凄惨。我讨厌你，憎恨你，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要回来。” “不，一定有。不信我们就去问爸爸！”见我还是不相信，乔恩就拉出爸爸来。“爸爸！在我们的面前，他的眼里又怎么会有我呢！爸爸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乔恩的那一边。”我想着一把拉住想要跳下矮柜的乔恩。可是一把没有拉住，乔恩就从矮柜上滑了下去，“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我吓到了，赶紧也跟着跳下来，伸手去拉她。但当我拉起乔恩的时候，我才发现乔恩在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鼻子，脆弱的鼻子马上就流出了血。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乔恩的身体会这么的脆弱，她就像有个搪瓷的娃娃，虽然可爱，但是却一碰就碎。第二次看到乔恩流血，我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吃惊了。甚至已经可以做到沉着冷静的对待了。我想起在书上看到的话：“生命就应该是棵杂草，如果能力改变，就只得接受！”或许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一棵杂草，所以对于我周围的一切，好的或坏的，我都能很快的去接受。我把乔恩扶起来，先让她斜倚着矮柜，把头仰起来，这样血就可以流得少一点，然后跑下楼去端来冰水帮她擦拭。 乔恩睁大眼睛看着我轻轻的擦着她的脸，然后对我说了声谢谢。突然的谢谢让我慌了神，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乔恩会对我说谢谢。刚刚我们还激烈的争吵着，然而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异见都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一个生病的妹妹和一个悉心照顾妹妹的姐姐。 我发誓，在这一刻，我的心里真的很纯净，没有半点恨在里面。我想的只是让乔恩慢慢的好起来，哪怕是以后她还会继续和我分享爸爸的爱，可是这一刻，我想要她好起来。可是上帝似乎并没有相信我心里的祷告，所以乔恩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鼻子里的血因为头扬着流不出来，就堵在喉咙里，乔恩觉得很难受，甚至连脸也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起来。乔恩想要叫我的名字，可血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声。 “求求你，让我可以帮到你！”突然的我就慌神，我的冷静和理智一瞬间全被抽离出我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美妙的门铃像希望一样在耳边响起。“一定爸爸回来了！”我兴奋的跑下楼去开门。门开了，却不是爸爸。 “乔恩！我的孩子！”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狠狠的抱在了怀里。是妈妈，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来干什么？我厌恶的推开她，“你来干什么？”妈妈欣喜的看着我的脸，理我的头发，恨不得把我的样子完全的刻进心里。“乔恩，我的乔恩，让妈妈好好的看看你。你胖了，漂亮了。这衣服是爸爸给你买的吗？真好看。素琴她对你好吗？她有没有骂你，有没有打你？乔安呢？她跟你合得来吗？我在家的时候老是担心你会被她欺负，所以就过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妈妈像梦呓一般，不管我问什么，只管自顾自的说着。“我过得很好。”我冷冷的说。我实在不是个好孩子，看到妈妈担心的样子，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感动。只会想，好不容易跟过去可以告别了，没有想到，过去却像膏药一般又粘过来。“你快回去吧，等下爸爸就要回来了。”我开始把妈妈往外推，不想让她跟爸爸见面，不想让她再把我带回去。不想，不想。“让我见见乔安吧！”妈妈的语气居然近似企求。“乔安！”一听到乔安的名字，我才记起生病的乔安。“她，她生病了，流了好多的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到乔安的样子，我的样子终于变回到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害怕和无助。 “怎么会这样？她现在在哪？”妈妈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急了，“快，快带我去看看。” 我看到妈妈见到乔安的时候，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我这才突然记起，原来乔安也是她的孩子。妈妈一把抱起地上的乔安就往外冲。这才是一个妈妈的样子，真的。虽然上次素琴在乔安生病的时候也很紧张，但是有一种光，只能从妈妈的眼里散发出来，而那种光，素琴的眼里是没有的。 我跟在妈妈的身后，一路小跑。出了门，却拦不到出租车，妈妈一边流着泪，一边鼓励怀里的乔安要坚强。有种感觉从心底冒出来，妈妈的样子突然就变得高大起来。都说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书上这么说，老师也这么说。可是以前的我从不这么想。特别是一想到在菜市场里卑贱的活着的妈妈，我就怎么也不能让她和伟大联系在一起。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突然就这么想了。妈妈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的时候，总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坚强和勇敢。妈妈是一个坚强的人！ 乔安的样子已经越来越不好，堵在喉咙的血越来越多，乔安已经呼吸不上来了。可这个时候，车又等不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个时候，妈妈突然把乔安放下来，把她平躺在路边，然后俯下身去，用嘴把乔安嘴里的血吸出来。站在一旁的我惊呆了，妈妈怎么可以用自己的嘴去吸，那被吸出来的血是那么的脏，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更不用是用嘴去吸了。“妈妈！”我想要去阻止，却发现我根本就阻止不了。 “妈妈，车来了！”在我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了过来。妈妈连嘴都没有顾上擦，就抱起乔安上了车。于是，很快的，我们就到了医院。一下车，我就看到正和陈医生交谈的爸爸和素琴。 “爸爸……”还没有等我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妈妈已经抱着乔安来到他们面前。“医生，快救救我的孩子！”陈医生一见乔安，神情马上严肃起来，转身对护士说：“快，准备手术！” 于是很快的，乔恩就被一大群人包围起来，爸爸、妈妈、医生、护士像极了围绕在太阳身边那些的小行星。我站在走廊上，并没有跟着这群人的脚步，我仿佛是一个完成了任务的战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终于把乔恩完整还给爸爸了！” “哼！”素琴突然的一声冷笑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小孩子始终只是个小孩子！”说完就追着众人的脚步跟了上去。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想不明白，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乔恩生病不是一个大家都清楚的事实吗？“我就知道素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爱乔恩，她只不过是在做给爸爸看，这个讨厌的女人！” 手术过后的乔恩睡了很久，我想大概是因为麻醉药的缘故。躺在病床上的乔恩显得无比的虚弱，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天使，再也没有了飞翔的力量。大人们都守在她的床头，期待她能快一点醒过来。妈妈拽着乔恩的手泪流不止，她不曾想过，两母女多年后的再次重逢，居然是在女儿生病的时候。“孩子，你一定要坚强，无论怎样，妈妈都会保护你的！”妈妈一边流着泪，一边轻声的说到。正在这个时候，素琴的手机突然铃声大躁。素琴赶紧退到门口，接了电话。过了一会，素琴满面春风的走进来大声说到：“谦回来了！” “谦！那是谁？看素琴那得意的样子，一定是个跟她有着亲密关系的人。”我想。 “乔梵，我等不及要见谦了，现在你是不是要跟我回去？”素琴收拾好东西，甩出难题要爸爸选择。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自己的妻子，我也在等选择的结果。 爸爸迟疑了一下，转头问床边的妈妈：“你要留下来照顾乔恩？”妈妈轻轻的点了点头，并不回答。“这样的话，那我就回去了。……乔安，你呢？留下来还是跟我回去？”我以为爸爸会问也不问的就直接带我离开的，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一起走。然而当爸爸突然询问我的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我居然哽着说不出话来。“我……我想我……”话还没说出口，爸爸就掐断了我的话：“那好，你就跟你妈妈留下来照顾乔恩！”“可是，可是我……”可是我想说的是不要丢下我，我要跟你一起回去，为什么爸爸就不能明白。 素琴满意的挽着爸爸的胳膊离开，那高跟鞋发出的尖锐的嗒嗒声，仿佛在向我炫耀，在我们的第一场战争中，她毫无吹灰之力的就将我打败。 病房里一下子变安静了，安静得连滴管里点滴一滴滴滴落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乔恩还是没有醒过来，麻醉药的剂量是否用得多了一些。 “乔安，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恨妈妈？”妈妈帮乔恩盖了盖被子，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说。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妈妈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给我说话，而我的秘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次你跟你爸爸走后，我一直都很伤心，想为什么你会这样义无反顾的跟爸爸走。但是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直到那天小山来找我，他给了我一张照片，他说那是你的宝贝！”妈妈转过身来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很犀利，仿佛看穿了我的所有心思。“我一直在找那张照片，没有想到是被你拿了！看到照片我突然就明白了，你还是不肯原谅妈妈不曾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对吗？” 我的泪水为什么会流下来，我不知道，但是它就这样流了下来。我很伤心的抽泣着，仿佛这么多年自己苦恼和纠结的事情终于被人理解了。 “乔安，每个人都是有爸爸和妈妈的，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个美好的家的。你可以说这样不公平，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它不可能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就像妈妈到现在也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辛苦撑起的家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样！既然改变不了所以只有接受，接受照片中的那个场景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乔安，请不要恨妈妈，虽然妈妈也很自责，但是这个愿望妈妈永远都不能帮你实现了！” “为什么妈妈就不能和爸爸在一起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同时拥有爸爸和妈妈呢？为什么我们四个人就不能开心的一起生活呢？”我还是不明白，是否真的是大人的世界小孩子永远都不能明白。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就像童话故事里，有公主王子，也会有灰姑娘和小乞丐一样。但是不是说，善良的人就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吗？不是说，只要努力就可以让美梦成真吗？我一直都在为能变成那样的人而努力，但是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我想要的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孩子，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感情，有亲情，有友情，还有一种叫爱情。在这些情感里面，爱情是最美好的。它总能带给人很多很多的美好记忆。但是爱情也是这三种情感里面最容易改变的。爱与不爱，只要一瞬间。曾经那些幸福的美好记忆，也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变成一把伤人的利剑。爸爸和妈妈就是这样。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我们就好好享受，当它离开，我们就要放手。两个人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我知道，现在给你说这些，你还不能明白，等你长大之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妈妈今天说的话了。所以不要怪爸爸妈妈不能在一起。” 妈妈在说这话的时候又转身去看窗外，太阳已经下山了，只剩下一点点余光在挣扎。那点点浑浊的光让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的单薄和悲伤。我想，或许妈妈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毫不留恋的把爱情放开，她还一定还在等待，等待有一天她可以完成我的心愿。 第四章 在爸爸和素琴回家不久，我也离开了病房。我不知道是否我还是没有原谅妈妈，但是这一刻，我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只想离开。离开？可我又能去哪呢？站在医院门口，我突然很想念那个只属于我的老院子，不知道在分开的这么多天里，它有没有挂念着我。 顺着那无比熟悉的街道，我很快的就走到了院子面前。几天不见，院子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破败了，像极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不知道是谁在大门上写着一个大大“拆”字，那白色的字像是一张病危通知单一样让人感到绝望。我轻轻的走上去，摸了摸已经生锈的门锁和已经腐朽了的门框，突然泪就下来了。就是这里，就在这个地方，那么多的悲伤和快乐，那么多的年少轻狂，那么多的青春年华，就在这一刻像电影胶片一样在眼前掠过。还有我的那个秘密，让我在想念的时候有了一个依靠。然而不久之后，这里就要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我好舍不得！ “乔安！”有人在叫，用很惊喜的语气。 我赶紧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居然是杜小山。“你妈妈说你到你爸爸那里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杜小山问我的时候，我的眼睛正盯着他怀里的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用手指着他的怀里“黑乎乎的，什么怪物？” “它不是怪物，是我的小黑豆，是我养的一只黑色的小猫！”杜小山很得意的告诉我，并走上前来，要给我炫耀。“黑猫，怎么又是黑猫！”一听到黑猫，我浑身就开始战栗起来。是的，也是在这个地方，我杀死了杜小山的黑猫，或许现在这只黑猫的灵魂还在这里飘荡。 “不准过来~！”我尖叫着对杜小山吼到。杜小山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诧异，以为我怕猫，忙说：“它很温顺的，不会咬人，你不要怕，不信你摸摸看，它真的很乖的！”说着又继续走向前来。 “不要，不要！”我撒腿就跑。那只猫最后绝望的眼神和死后血淋淋的样子，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我是个坏孩子，这一辈子，我都是坏孩子了！ “乔安！它真的很乖的，你不要怕！”杜小山似乎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怕黑猫，因为他永远都想不到，黑猫在我心里就是一道永远抹不开的黑色伤疤，一辈子，它都在那里了！ 我努力的往前跑着，不知道方向的往前跑着。我害怕，真的好害怕，仿佛那只死去的黑猫的灵魂就在我的身后，一直跟着我，如影随形。那蓝色的眼睛，那黑色的身躯，那令人发悚的叫声~我觉得自己要疯了~ 我要跑，我只有跑！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跑到了什么地方。当我停在路中间意识到自己已经迷路的时候，我才觉得原来自己已经跑了很远了。周围的房子，周围的树，周围的路灯，周围的车……车！当我发现那辆车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我只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在要靠近我身体的那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让我的身体像一只小鸟般高高的跃起。是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轻得像天上的一朵云，一切都轻飘飘的，只要一阵小微风，就可以让我到处漂泊。飘起来的时候，世界是倒着的，原来倒着的世界也是一幅美丽的画。正当我享受着这一切美好的感觉，突然有另外一个强大的力量把我从高空中又拉了回来，重重把我甩在地上。痛？不，当时是不痛的。只是觉得胸口很闷很闷，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那辆车在冲过我身体之后撞向路边的电线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被车撞了。我想要试着站起来，但是四肢早已经不听我使唤了，于是我只好躺着等待，等待有人可以来帮帮我！但是我好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了太久的缘故，我觉得自己好累，好累。我等不及有人来帮我了，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在闭上眼睛那一刻，我感到好安心！ 有一道白色的光 ，非常强烈的光 ，猛的打在我的眼睛上。“好刺眼！”我赶紧用手捂住双眼，但是那光还是 像针一样刺进我的眼里，生疼生疼的！“乔安！”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转过身到处寻找，茫茫白色里，远远的有个黑色的小点，然后，黑点一点一点的变大，变清晰。“那……那是 ……”我惊讶的看着黑点慢慢的变成一只黑猫站在我的面前。“你 ……你……”我被吓得说不出来话来，因为我又看到了那只蓝色的眼睛。正当我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是好 ，一辆黑色的轿车，迎着我们撞了过来。黑猫和我都被重重的 冲了出去，沉沉的甩在地上。痛！撕心裂肺的痛，像电流一般在我身体里流窜。血，汩汩的向外冒着，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瞬间就染红了整个白色的世界。我吃力的转过头，看着躺在我身边的黑猫，已经断了气。血肉模糊的样子跟被我扔到路中间时被车碾死的样子一样，还有那蓝色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绝望神情，让我浑身都颤抖起来！轿车停下来，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过来 ，蹲在我的旁边，摸着我的脸，感觉很悲伤。“他是谁？”我想要看清这个人的脸，但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看不清楚，既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原谅我 ，你一定要原谅我！”男人梦呓般的说着，声音听上去非常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是谁的。“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用尽全身力气叫着，但是怎么也发不声音。“你是谁，到底是谁？是谁……是谁……” “醒了，醒了。”有人在我耳边说着。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光！又是光，很刺眼的光。还是白色的世界，只是这次多了几个人。 “乔安，你醒了！”是爸爸，这么温柔，一定是爸爸。 “爸爸！”我叫了一声，泪就流了出来。“爸爸，我痛，我好痛啊！” 爸爸一把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转头向身后站着的陈医生说：“快，快来看看！” 陈医生绕到床头，看了看我身上的伤口，得出结论：手术很成功，各个伤口也缝合得很好。“我的腿，我的腿！”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发现我的腿怎么也动弹不得，像已经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乔安，你不要动，你的腿受伤了，不能动！”这时我才发现妈妈站在床的另一边，哭得像个泪人。床尾除了素琴，还站着两个陌生的人。一大一小，样子像是父子。我看着他们，眼神惊异。 “那个男孩子，很熟悉！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我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他的记忆。 那是什么时候呢，记忆里的我的似乎还很小，识字不多的我还不知道张贴在墙上的那张白纸上写着什么。妈妈看了看，告诉我说：有个小朋友不见了，爸爸妈妈正在着急的寻找。白纸上还贴着一张小男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眼神却看其来那么的胆怯。“他心里一定很害怕很害怕吧！”那时的我这么想。 爸爸似乎读懂了我的眼神，然后说：“他是乔谦，是你的哥哥。”哦，原来他就是那个可以让素琴激动不已的谦。我抬眼看了看乔谦，他带着一顶深色的鸭舌帽，帽檐故意压得很低，以至于我完全看不到他的眼睛。谦低着头，并不关心我们的谈话。 “好痛，我好痛！”我的身体在麻药失去作用之后传来阵阵剧痛。“我怎么了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是的，虽然我是当事人，可是我完全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了。 一听到我叫痛，妈妈像记起什么，扑到站在床尾的那个男人身上，哭着喊着：“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女儿变成这样，赔我女儿，赔我女儿！呜呜……” 素琴一把拉住妈妈，态度强硬的说：“这不完全都是任丘的错，是乔安突然跑出来的，她也有责任！”妈妈一听这话就火了起来，调转矛头，扑向素琴，又打又抓：“这是人说的话吗？！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我跟你拼了！”当然素琴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一副要跟妈妈拼了样子，两个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好了，闹够了没有，这是医院！”爸爸一把素琴拉到自己身后，黑着脸对妈妈吼道。 “这是我无理取闹吗？你听听那个女人说的话，这是一个当长辈的该说的话吗？乔梵，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躺着床上痛苦的那个不是别人，是你的亲身女儿！”妈妈样子委屈极了。 “我不想跟你吵架，要吵回家慢慢吵！” 爸爸对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样子像一头忍着怒火的狮子。爸爸停了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语调和缓的对其他人说：“我们过去再看看乔恩！”说完便出了病房。素琴、乔谦和撞伤我的肇事者任丘也随即跟着走了出去。剩下目睹整个事件的陈医生一脸尴尬，也赶紧找了个借口出了病房。 大家都离开的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妈妈，妈妈的样子悲伤极了，她的样子就像一个受了满腹委屈的孩子，眼神显得那么的绝望。我突然好想找点什么来安慰安慰她，但是却讲不出一个字。 妈妈很快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努力对我笑了笑说：“还痛吗？要不妈妈给你削个苹果？” “不想吃，我好累，我想睡一会！”说完，我就闭了眼睛。 可是我又怎么睡得着呢，刚才的那一幕那么那么的深刻，闭上眼睛都还能看到那些场景。 为什么爸爸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仅又一次的丢下我离开，甚至走之前连安慰我的话都没有。他看到素琴欺负我，却不为我说一句话，还以沉默来纵容她对我的无理！爸爸，这就是我热爱的爸爸吗？那个温文尔雅、对我疼爱有加的爸爸都到哪里去了？我真的很失望，很失望。眼角泪又流了下来，我怕被妈妈看到，赶紧缩回被子里，把它们都擦掉。 我睡得很浅，双腿传来的阵痛让我无法睡得安宁。于是我只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把很多的片段连接起来一次给我看个够，仿佛在告诉我，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不一定是对的！ “阿姨好！我拿了些书给乔安，给她打发时间……还有那件事情希望你们不要怪我爸爸！” 我听到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话音很小，像是故意不想吵醒我。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的看来人是谁。 “居然是他！”居然是乔谦，我没有想到他会返回来。 “好了你快走吧，书我帮乔安收下了。其他的事情都是大人会处理，你们小孩子就不要管了！”妈妈收下了书，然后急着想把乔谦赶走。 乔谦不再说话了，对着妈妈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出去。 妈妈看着乔谦的背影感叹了一句：“当长辈的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 “爸爸？”我有些纳闷，他说的爸爸到底是指谁呢？难道素琴维护的那个任丘是他的爸爸？不对啊，爸爸说他是我哥哥，那他说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呀？爸爸做了什么事情要让妈妈原谅？还有那素琴为什么这么维护那个任丘呢？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看来妈妈说得是对的，其他的事情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这么复杂的关系，我们小孩子根本就不能明白。 第五章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我的腿已经好了很多了。用陈医生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小孩子的生命力很强啊！在这一个多月里，爸爸也又来看我，还买来一些玩具和水果之类的东西，但是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在乔恩的病房里呆着。我知道，和乔恩比起来，我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他的一个才相认不久的女儿，而乔恩却一直都是他最心爱的小公主。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又开始不平衡起来，嫉妒之火腾腾的就在心里燃烧起来。相对于爸爸的冷淡，妈妈却一开始就寸步不离陪在我的身边。喂我吃饭吃药，背我上厕所，给我讲故事，陪我打发无聊的时间。陈医生说我长期躺在床上容易得被褥疮，所以妈妈还要经常用水来擦身体。有时候看到她劳累的样子我也会感到一阵的内疚，怎么以前我就没有看到妈妈为我无私奉献的这一切呢？但是“爸爸”这两个字对我的吸引力还是这么的强烈。书上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因为抑制不住心中的想念，所以这辈子也追了过来。 我深深的相信着这样的话，和爸爸前世今生有着这样深厚的情分，对我来说就像一份珍贵的礼物，我是不会轻易的放手的！ 关于乔恩的病情我也不得不用悲伤的语调来叙述，她的病似乎并没有因为住院而得到很好的减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妈妈说化疗可以有效的杀死并控制癌细胞，对她的身体又好处。可是我却并没有看到化疗在乔恩身上体现出了怎样神奇的效果，反而我却看到乔恩的头发掉的越来越厉害了，最后不得不剃成了一个小光头。我努力的回想着那个在学校门口我看到的满头带着漂亮发饰的乔恩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更像一个至高无上、让人疼爱的公主。“真好，终于有一天我比乔恩漂亮了！”可是每一次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却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快乐。看着她头光光的样子，我心里更多的是难过。 正当我在为了乔恩变成光头而难过的时候，乔恩却来我的病房找我。她和一样穿着粉红色竖条纹的住院服，只不过她还戴了一个用白色棉布做成的渔夫帽。 “姐姐，你的腿好些了吗？”乔恩坐在我的床边亲切的说，脸上露着明亮的微笑。 “我好多了，现在已经可以坐轮椅到处走走了！”我指着床边不远处的轮椅。乔恩顺着我的指向扭头看轮椅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光光的后脑勺，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我好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吧！”乔恩轻轻的说。 她的的微笑还是原来那么甜美，可是微笑也掩饰不住心里藏着的悲伤。我们是双胞胎，我相信自己的感受。 于是我挣扎着下了床，坐到了轮椅上。乔恩推着我慢慢的走了出去。 很久没有出来散步了，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收敛起平时的锋芒，变得很温柔。 乔恩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停了下来，然后她也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我旁边的草地上。 “乔安！”乔恩叫我，这一次，她并没有叫我姐姐。 我扭头看着她，“嗯？” 乔恩这次回避了我的眼神，看着远方说：“你是不是一直很讨厌我？” “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乔恩居然这么问我，而且这么直接。我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脑子高速的转动，收集所有的词语来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可是我该怎么回答呢，我最后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只好用沉默代替回答。 “哈哈哈……看把你吓得！”乔恩见我紧张的样子居然开心的笑起来，她这一笑，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其实从第一次你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就是那个在学校门口扯我头发的人了！”乔恩继续说道。 我努力回想当天的情景，当我还在为乔恩没有认出我而暗自窃喜的时候，她却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乔恩看着我微微笑了笑，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漂亮的粉色小水晶皇冠戴在我头上说：“这个，我现在不能戴了，就送给你吧！……嗯，真好看！” 乔恩把皇冠戴在我的头上，然后很满足的赞美着。 “你的头发还会长出来的，乔恩，你不要伤心！”戴着皇冠的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公主，反而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乔恩的寄托，很重，很重。 乔恩一下子沉默了，低着头不再说话，然后轻轻地抽泣起来。看到乔恩的泪，我突然手足无措起来。我轻轻的拍着她的头，想要告诉她不要哭。乔恩一下子扑在我的身上狠狠的哭起来。好吧，就这样哭吧，把心里的伤心都哭出来，然后什么就都好了~ 乔恩并没有哭很长时间，然后擦了擦眼泪，抬头对我微笑，虽然很勉强，但是看出她也在努力。 “任谦哥哥！”乔恩远远的看到有人朝我们这边走过来，然后很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任谦？又是谁？”我随着她的声音望去，“那不是乔谦吗？为什么乔恩却叫他任谦？” 乔谦走过来，对我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书递给我，说：“这些书给你的！”我一看，全都是关于童话的书籍，我随手翻了翻，递给了乔恩，“这些书比较适合你。”果然，乔恩拿到这些书显得非常的高兴，王子公主的故事比起我更适合乔恩，这个他还不知道。 “那给你这一本！”说着，乔谦又从背包里取出另外一本书递给我。 “《小王子》！”我看了书名，“我想你还不了解我，我其实比较喜欢看……” “这不是普通的童话，你看了就会知道了。”乔谦任然坚持。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突然找不到反驳他的话。 “好吧，我试着去看看！”我收下书，有种被迫的感觉。 “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故事的。”乔谦突然变得自信满满，一点不像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头低低的，不让我们看到他眼睛的人。 “任谦哥哥，我好想吃冰淇淋，你去买给我吧！”乔恩从草地上站起来，走到乔谦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撒娇。 “我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我学着上课回答问题的样子，把手举得老高。 “说吧，满足你的好奇心。”乔谦看着我滑稽的样子，居然笑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虽然只是嘴巴稍微的咧了一下，但是他笑的时候很好看。 “为什么乔恩叫你任谦呢，你不是应该姓乔吗？”提完问题，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任丘！莫非他们真的是父子？” “乔谦？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叫任谦！”乔谦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刺，显得非常的不高兴。 乔恩赶紧向我眨眨眼，示意我不要再问下去了。 “我去给你们买冰淇淋。”乔谦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我。 乔恩见乔谦走远了，忙对我说：“以后都不要问这个问题了，他很讨厌别人叫他乔谦。” “可是，爸爸不是说他是我们的哥哥吗？那他不是应该叫乔谦的吗？！”我想不明白，脑子被弄糊涂了。 “他是素琴阿姨带过来的孩子。阿姨和爸爸结婚以后，阿姨就要他改姓乔，可他一直都不肯。为了这个事情他还和阿姨吵过几次，但最后还是被逼改了名字。自从改了名字，他一听到别人叫他的乔谦，他就会很不高兴。所以，在没有大人的时候，我都叫他任谦。”乔恩又坐到草地上，把原因详细的说给我听。 “他的爸爸就是那个任丘？”我听完，接着又问。 “嗯，就是那个撞伤你的人。其实，那次出事的时候，任叔叔和任谦哥哥刚从一个画廊里回来，因为买到了任谦哥哥最喜欢的那幅画，所以两个人很高兴，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你，然后就这么出了事。” “乔谦会画画？”我又继续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起的架势。“嗯，他的素描很好的。就是前段时间，任叔叔还带他到a城最有名的画家那里去拜师，这才回来不久。” “哦，原来是这样。”我仿佛终于找到了答案，有种释重的感觉。 刚聊完，乔谦就买了冰淇淋回来了。这时的他脸色已经好多了，不像刚刚那么难看了。 “任谦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乔恩一见到买回来的冰淇淋，兴奋得不得了。 “冰淇淋是给乔安的。喏，这瓶水才是给你的。”乔谦把水递给乔恩，然后把冰淇淋给了我。 “不公平，我也要吃冰淇淋！”乔恩开始闹起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手中的冰淇淋。 “不行，你不能吃冰的，对你的身体不好。”乔谦俨然一副哥哥教训妹妹的样子。 “不管，我不管，我要吃冰淇淋。”乔恩拉着乔谦的手，撒娇。 “不行，不行。”乔谦很坚定，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任谦哥哥真偏心，有了乔安，就不疼乔恩了。”乔恩嘟着个嘴，满脸不高兴。 “乔恩乖，只要你快快的把身体养好，哥哥就给你买很多很多的冰淇淋，好不好？”乔谦见硬的不行，就用软的。在一旁的我忍不住偷笑。 “你说的，不许骗我。我们拉钩！”乔恩伸出小手指，要乔谦跟他拉钩。 乔谦无可奈何，只得跟他拉钩。 看着他们两兄妹亲切的样子，我突然心生羡慕。为什么乔恩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疼爱她的人，不仅爸爸对他呵护备至，连外姓的乔谦也对他疼爱有加。她真的是一个公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永远都是大家心中的小公主，而我即使是戴着小皇冠，也还是一个可怜的灰姑娘。趁他们说话，我把乔恩别在我头上的小皇冠取了下来，它突然让我觉得自己在哗众取宠。 我回到病房，把《小王子》塞进了枕头。童话，这个词语实在是不适合我。我的世界里又怎么会有童话呢？那些美好的幸福的东西都不属于我，属于我的总是与幸福快乐无关。猛然我又想起乔谦坚定的眼神，“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故事的。”他说我一定会喜欢，他凭什么这么肯定？！他们根本就不会了解，为什么在所有孩子都爱童话的小小年龄里，我却这么反感童话故事。好吧，让我来告诉你，当一个孩子发现现实中的一切都和童话故事里完全不一样的时候，她会有多么的失望？童话的结局永远都只有那一句：“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幸福的生活！笑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幸福的生活中，难道也包括王子和公主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而吵架分开吗？！童话永远都用那些哄小孩子的话结尾，然后让所有的人沉浸在一个乌托邦的世界中~但是现实就是现实，王子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而移情别恋，然后公主在等待与焦虑中变苍老变得絮絮叨叨，变成和所有妇女一样的中年女人。小气、猜疑……一切中年女人能做的都做了。时间老是这个样子，总是在不禁意间在所有人的脸上刻下深深刀痕，在所有人的头上洒下雪花。当日子变得苍白无力，生活也跟着变得平淡无奇起来。那些曾经年轻的心，那些本该成熟的心突然变得骚动起来。爱情，早就变成了泛黄的照片，藏在箱子的最底层，余下的只有一丁点的不愿意承认的不安分。于是当王子背弃了婚礼上的承诺，背弃了无名指上的坚贞。开始玩火，开始和其他的女人调情。公主以泪洗面，却也无可奈何~这就是那个所谓的幸福的生活，幸福的happy ending吗？笑话，这些难道不是笑话吗？！！ 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所期盼的完整家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近似笑话的童话。如果没有了爱情，如果没有了信任，那所谓的幸福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突然记起了夕阳下窗前妈妈的那个背影，那个不是留恋和期望，那个是伤心和绝望！我想我开始理解了，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拒绝看童话的原因了！ “你没有看？”乔谦几天之后又来看望我，无意间从枕头下面摸出《小王子》，诧异而又生气的问我。 “我不想去了解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幸福生活。”我把头转向另一边，我不想看到他的眼睛，或者说我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脸。 “我说过，它跟其他的童话不一样！它们不是一类的！”乔谦生气了，语气里我听出来了。 “不，一样，所有的童话都是一样的。那些没有价值的句子我根本不想了解。”童话，之所以叫做童话，我想都是因为所有的故事都会又一个快乐结局吧，但是生活又怎能够是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呢？！ “你跟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子不一样，这样的话不该从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口中说出来！”乔谦摇摇头，有点伤感的给我一个认识总结。 “不要装作很了解我，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也生气了，很生气。我心里的那些苦，多少人能了解呢，爸爸一个完全的爱情背叛者，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舍弃了自己的孩子，舍弃了自己的妻子，舍弃了自己的家庭，舍弃了自己的幸福生活。而这一切代表的痛苦全部都压在了我的肩膀之上。是的，我想要一个爸爸，想要一份完美的父爱，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但是最后我又得到了什么呢，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爸爸，一个伤心欲绝的妈妈，还有一个残缺不全的家。 “你以为受伤的只有你一个人吗？那我呢，那我的家，那我的所以幸福生活呢？我曾经也是那样快乐的生活着，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的爸爸要来招惹我们呢？！”乔谦也生气了，和我一样的生气。 “不！没有，你乱说，你乱说！明明就是你的妈妈勾引了我的爸爸，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有错在先！”我叫嚣着，扑向乔谦，然后拼了命的挣扎着，反驳着。乔谦也没有安静的任凭我的厮打，也积极的反击。于是我们像发了疯一样，扭打成一团，想要用拳头去维护各自心中坚定的信念。 但是我们不知道，我们想要维护的东西，在那些大人眼里不过是一些幼稚得可怜的东西。谁和谁要在一起，谁和谁要离婚，谁为了什么要舍弃什么，那些关于得到和舍弃的等等等等，根本就不是两个无知小孩靠打架能争辩得了的。 妈妈刚从医生那里询问完我的病情回来，一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我们吵闹的声音，于是赶紧推门跑了进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怎么打了起来？”妈妈分开我两，然后诧异的问：“你们不是一直都还好好的吗？” 乔谦用手理了理头发和衣角，对妈妈说：“阿姨，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我本来想给乔安开个玩笑的，但是我的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火了。不关乔安的事情，真的，只是我的错。” 这些话，傻瓜都不会相信。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这样的事情，一定不可能只又一个人的责任。“你这个孩子这么懂事，一定不是你的错。”妈妈不是傻瓜，所以她肯定不会相信这些话的。她了解乔谦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但她也知道我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于是妈妈转头责备我的时候，语气一点也不严厉。 这个事情，我已经不想再说其他的了，更何况那些话，仿佛就是在把妈妈本来已经结疤的伤口再次掀开来。我才不会这么残忍，虽然我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可我也不是一个坏孩子吧，我想。特别是我又在看到妈妈有的时候看到爸爸以后，不自然的露出一种满足的表情，她也许觉得，爱一个人，只要可以远远的看着他，也是一种幸福。我不想在妈妈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和她谈论那些让她瞬间掉进噩梦里的话题。我想对于那种自我编织的幸福，我也没有勇气去打破。 乔谦趁我走神的时候偷偷的溜走了，他知道，再呆下来并没有什么意义。其实我不恨乔谦的，甚至我觉得他的话就是事实。但是我又怎么能承认这样的事实呢。我不能承认，我不愿意承认。我宁愿欺骗自己，哪怕知道自己相信的就是一个谎言。我想我就是鸵鸟一样的人吧，自欺欺人的把头埋进沙堆里就以为可以远离恐惧，其实，恐惧一直都在我的心里。 第六章 妈妈把我搀着躺到床上，她没有再问其他的了，只是沉默。过了好久她才说：“你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生日？！”好陌生的词语呀，9年了，我都不曾记得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还有个日子是只属于我的。不，现在，那个日子不仅仅只属于我了，还有乔恩。原来，她不仅分享了我的爸爸，还和我一起分享着那个不一样的日子。 “我想要跟你和爸爸，还有生病的乔恩一起去游乐场玩。”这便是我的心愿，一直以后来的心愿。每次听到班上的同学兴高采烈的讲述他们一见人在游乐场的快乐经历的时候，我总是羡慕不已，想着总有一天，沃野可以这样。可是，我的这个生日愿望又怎么能够实得现呢。就像对着流星许出的那些美丽的愿望，真正实现的有吗？ “我没有什么愿望。”我低着头，轻描淡写的对妈妈说，就像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一样，但是还是又一种悲伤通过我的眼睛流了出来。 “真的没有吗？你再好好的想想？”妈妈其实根本就知道我心里想要的，只是想要我说出来。这个愿望似乎并不完全只是我的，或许妈妈也有个这样的愿望吧。 “没有。没有。”我还是没有说出来，我说不出来。既然不能实现，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妈妈不再问我，她了解我，很多事情，就算是痛苦，我也会装作很坚强。 “可是我有愿望！”是乔安的声音。 我寻声望去，乔安正站在门口，样子高兴得很。 “妈妈，我有个愿望，我希望在生日那天，我们可以一家人到游乐场去玩。”乔安走到我们的面前，对着妈妈说出了她心中的愿望。 这一刻，我终于相信，原来双胞胎之间真的有一种叫做“心灵感应”的东西存在着。不然，她又怎么会刚好就把我心里想要的东西说了出来呢！ 妈妈吃惊的看着乔安，看着这个她的这个孩子勇敢的说出了她心里最想听到也是最难以实现的生日愿望。 见妈妈吃惊的表情，乔安接着问：“妈妈，这个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妈妈回过神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能马上的回答乔安，因为这个愿望不仅仅需要她的配合，更需要的是爸爸的配合。爸爸还愿意跟她一起吗？这个问题太复杂，不是一个小孩子一句话就可以解决得了的。 “妈妈，你一定不会拒绝我吧！”见妈妈还是不回答，乔安又继续问到。 “这个……我……”妈妈开始说话，但是结结巴巴的说不明白。 “好，那我就当妈妈答应了。爸爸那边，我会去说的。我一定会说通爸爸的。妈妈，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乔安不等妈妈把话说完就掐断了她的话，然后转身就跑出了病房。 只有我知道，她这样武断的原因。其实她怕听到让她失望的答案，所以才这样的。我知道，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因为我们有心灵感应，因为我们不用说都能明白对方的心。 乔安走后，妈妈问我：“爸爸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望着她，看到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期望和害怕，她还爱着他，一定是这样的。有些东西可以改变，但是有的东西不管经历了多少年，不管领阅了多少人，它还是在那里，不曾有一点点的改变。如果非要说有改变的话，那就是等待的人的心智已经越来越成熟了，她已经不会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冲动或者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或许现在的妈妈，正在思考，是不是她的这个愿望又会是一次不切实际的妄想！ “爸爸说什么也不去！”第二天，乔安借着和我一起出去晒太阳的机会，悲伤的对我说。 我一点都不吃惊，真的，我想我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我一脸平静，平静得像是一个连风都吹不起半点涟漪的深潭。 “我以为我可以说动爸爸的，我以为他会因为我而同意我的建议。但是他却没有给我半点回旋的余地，不容我多说一句。我想这件事情已经回天无力了。我不甘心哪！真的好不甘心哪！” 这是第二次看到乔安流泪，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悲伤和妈妈的好像。甚至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那双眼睛是妈妈的。 “你不要伤心了，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小孩子可以左右得了的。爸爸和妈妈之间一定发生了很多我们还不能明白的事情。或许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可以了解他们了。”我安慰着乔安，也像在安慰自己。 “这是我们该怎样去告诉妈妈呢？她一定会很失望的。”乔安抽泣着问我。 “就照直说吧。”我答道。 “可是，那妈妈会受得了这个打击吗？”乔安疑惑着。 “这个对她来说已经算不上打击了，因为最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她早已经经历过了。”我想我能相信她，她一定会坚强的撑下去的。 “可是……”乔安还想说点什么，可我马上打断她的话：“我们应该相信她，不是吗？！” 是的，我要相信她，我一定要相信她，这个打击她一定可以撑得住。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当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只是苦笑了一声，说：“这个结果我早就猜到了。按照他的性格，他是一定不会去的。只能说他还是我了解的那个人。” 于是生日那天，本来计划全家四人的家族活动，变成了我和乔安两个人的活动。 生日，就是我和乔恩出生的日子。那天之前的我们，相拥挤在一个黑暗狭小又潮湿的地方。维系我们生长的是一根叫做脐带的东西。这个东西不仅把我们和妈妈联系在一起，也给我们带来成长必须的养分。那时候的我们就像两颗埋在地下的种子，一点点的吮吸着渗透进地层的水分，然后一点点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有一天，我们长大到那个地方再也容不下我们的时候，我们就用疼痛告诉妈妈我们需要换一个更大的空间继续成长。接着，我们就会一个一个的通过一条狭窄的通道。之后，我们会用我们嘹亮的哭声告诉这个世界，我们来了！而这个世界也因为我们的哭声得知，又有新的生命诞生了！ 如果说我们的诞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的话，那最高兴的应该是妈妈。记得小时候外婆还活着的时候，她就老爱给我说：“你妈妈呀，一直就希望有个女儿。这下可好，一下子有了两个，她乐坏了哟！”外婆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只占有很小的部分。她不经常来看我们的，记忆中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在我们出生一年之后，第二次是在我和乔恩满三岁的那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感觉的出来，外婆也是非常的疼爱妈妈的，但是我们却不能理解为什么外婆每次到我们家来的时候只能呆很短的时间。第一次只呆了一天，第二次也只呆了三天。都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妈妈才得知，外婆已经去世了。当时妈妈哭了整整一天，她一直重复着要外婆原谅她的话。后来我一直在猜想，到底妈妈做了什么事情外婆是不能原谅的。可是以我的人生经历来说，这个事情我一直都还没有想明白。 我试着把我知道的关于外婆的记忆说给乔恩听。乔恩安静的听我说着那些过去，然后在脑子里努力勾画出外婆的样子。 “哦，那个有着银色头发的老婆婆就是我们的外婆呀。我好像还记得她！”乔恩想了很久之后才依稀想起外婆的样子。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外婆每次到我们家来只呆很短时间的原因。”想起外婆的样子的乔恩似乎也想起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记得那天我和你从幼稚园放学回来之后，你又跑出去玩，我让你带我出去，可你却不理我，一个独自就跑了。后来我就非常伤心，便跑到衣柜里去躲着偷偷的哭。不知道哭了多久，总之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直到后来，我听到了外婆和妈妈的声音。我就悄悄的把衣柜的门开了一条小缝，然后就看到妈妈正跪在外婆的面前哭着要外婆原谅她。说什么和爸爸跑出来也是出于无奈，要外公原谅她的话。接着外婆也使劲的哭，哭着骂妈妈，打妈妈，说她为什么做这些外公不能容忍的事情，搞得自己有家不能回。” 听完乔恩说完这些话之后，我开始打从心眼里的佩服起她的记忆力来，这么久的事情了她都还能记得，真是太神奇了。 “你的意思说，妈妈和爸爸结婚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外婆和外公不允许的？他们违背了大人的意思私自的跑出来，结婚。后来又生下了我们，所以妈妈要外婆原谅她？”我顺着乔恩的话开始分析起来，似乎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 “妈妈真是可怜！为了爸爸连外公和外婆都不要了。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谁知道，后来连爸爸和我也离开了她，妈妈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呀！”乔恩眼眶湿润的感叹道。 听了乔恩的话，我突然默不做声了。我不敢再说任何的句子，因为我突然的开始恨起自己来。为什么我这个一直呆在她身边的人都没有体会她内心的痛苦呢。从小到大，我只想要得到，只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却没有想到，原来她能给我这些已经是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了。我突然开始感到一阵强烈的自责，原来我一直错怪了她。 我的生日原来是我的反省日！ 在去游乐场的路上，我和乔恩坐在公交车上讨论着关于爸爸妈妈之前的前尘往事。那些久远的记忆，那些大人们之间深奥的问题，我们一起回忆，一起讨论。这个样子真好，至少，我可以不用一个人面对那些难解的问题了。 游乐场在我们还没有回忆完过去的时候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还没有走近，我们就感受到了一股名叫“快乐”的浪潮迎面扑来，我们躲闪不及，只得随波逐流了。 游乐场的大门是灿烂的明黄色，看着就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更好听的还是那个名字：童年！ 我及其热烈的喜爱着这个名字。记得曾经在书上说：“游乐场带给孩子的是一个童年的快乐，带给大人的却是一个童年的回忆。”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我好想看看这个我生活了九年的地方。”我仰着头，看着一个高大又有着绚烂颜色的摩天轮耸立在我的面前。 售票员说，摩天轮旋转一周是四分零三十五秒。好吧，就让我在这个短短的不足五分钟的时间里，好好的看看这个充满着悲伤和快乐的城市。 坐在摩天轮里的时候，我想起了语文书里学的那首古诗里的句子：“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当我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在意的那些东西其实在有的时候也并不是那么重要。没有爸爸的妈妈也可以很坚强的带给我温暖的生活，离开妈妈的爸爸也并不是生活得我想象中的那样随心所欲，被我嫉妒的双胞胎妹妹也并是我想象中的无忧无虑，至少现在的我拥有着她羡慕不已的健康的身体。而我，这个从小就生活在嫉妒、羡慕、焦躁不安中的人，现在对生活也有了自己的认识。这个充满着诱惑的城市，每一个人都可以在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何守住自己的东西，似乎比得到想要的东西更加的重要！ “那里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我指着城北方向一排黑色的小房子对乔恩说：“虽然那里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有些肮脏。可是在我的眼里，那里却是我的乐园，我一辈子想要记住的地方。特别是我的那个院子，她知道我所有的回忆，高兴的和悲伤的。” 乔恩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眼神里透露出无比的向往。 “我好羡慕你那段和妈妈一起度过的时光！” 一定是我听错了吧！公主告诉灰姑娘，她说她好羡慕她！ “真的，我好羡慕你，你的所有成长足迹里都有妈妈的关怀！……乔安，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羡慕你有一个无比疼爱你的妈妈！记得那一次，我们放学的时候，天下了很大的雪。很多同学都因为没有雨具而被滞留在了校门口。但是没过多会儿，同学们还是被及时赶来的家长陆陆续续的接走了。恰好那天爸爸却打电话给我是说他有事不能来接我，要我自己打车回家。当时的雪越下越大，大家都争着抢着叫出租车。我站在校门口都快急哭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直站在校门口等着接你回家的妈妈。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等了你很久，因为雪已经积了一身。可是让我好奇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她手里明明就有一把雨伞，却并不用。于是便开始和她一起等，我等着看这个妈妈所要接的是那个幸福的孩子到底是谁。不一会，你就出来了。妈妈一见你出来，很是高兴，赶紧打开雨伞要给你撑。你却一脸埋怨的推开她生气的走了。这个时候我才看到，原来那把她一直握在手里的伞是一把已经坏掉的伞。不仅半边的伞骨早已垮掉了，而且伞面上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洞。我想你们家一定不富裕吧，不然为什么这么破的伞你们都还舍不得扔呢！可是为什么，在你眼里给你带来耻辱的破伞，在我眼里却是母爱的象征。于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悄悄的注意起你来。你和我是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虽然我们学校三年级有十多个班，可是我还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你。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发觉原来我们的样子越来越相像。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后来我真的觉得或许我们就是一对双胞胎。每当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我都感到非常的高兴。因为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的话，那就证明了你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也就是说我将会有一个无比爱我的妈妈。正当我为想法感到无比幸福和兴奋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然后一把扯了我的头发，我想大概是你发现了我经常偷偷注意你的事情了吧！真的，在爸爸告诉我，我有个双胞胎姐姐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呢，我突然找不到方向了，乔恩说了那么多的话，其实是在说她非常的嫉妒我吗？！是这样吧？可是为什么这些话却让我有种措手不及的味道呢！ 第七章 从摩天轮里下来，我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于是我决定做点什么来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 “我们去买冰激凌吧！”我看到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卖部，还有一群孩子围在它的周围。 “好啊，我们可以一边吃冰激凌，一边坐旋转木马！”乔恩指着粉红色的旋转木马幸福的说。 “好，你去买票，我去买冰激凌！我们三分钟之后见。” 任务分工明确，然后大家马上行动。 “你想要吃什么口味的呢？”当卖冰激凌的姐姐微笑着询问我的时候，我又迷糊了。 “对啊，我都没有问乔恩喜欢什么口味的。” “你有哪些口味的呢？”我一边往冰柜里张望，一边寻思着，可是好像每一种都很好吃的样子。 “每一个味道我都要一种……绿色的那个，还要粉红色的那个……还要还要那个紫色的……我要两份！”我想大概只有很少的人在买冰激凌的时候才会像我这样把每一个口味一次性尝遍吧，而我也相信，乔恩也一定会喜欢这样独特的冰激凌的。 我买完冰激凌，转身看到一个可爱的“米奇”正在向路过的小孩子派发彩色气球。于是我赶忙跑过去，我也要气球，要两个，要一个粉红色的，还要一个粉蓝色的。不要说我是一个贪心的人，因为从某一个时候起，我的生命里已经出现了一个长得跟我一样的妹妹。就算以前我们之间有过很多的误会，但是，现在，今天，我们的生日这天，我什么都不想，我们就是一对最亲密的双胞胎。 我完成任务，然后高兴跑到旋转木马那里，乔恩刚买好了票。 “给你世界上最独特的冰激凌，还有好看的气球！粉红色的给你，蓝色的给我。”我兴高采烈的把东西递给乔恩。 “不，我要蓝色的，粉红色的给你！”乔恩抢我我手里蓝色气球，然后高兴的把它栓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以为，公主都是喜欢粉红色的，就像芭比娃娃一样，粉嘟嘟的，可爱极了。可是，现在公主告诉我，并不是每一个公主都中意粉红色，有的公主更喜欢粉蓝色。我想我和乔恩之前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彼此各自的喜恶。 正当我想得入神，乔恩看着我的脸哈哈的笑了起来。我惊愕的望着她，一片茫然。 “你看你的样子呀，嘴巴上全是冰激凌。”乔恩一边笑我，一边用手背帮我擦嘴巴。 “你这个样子刻一点都不像一个姐姐啊。”乔恩看着我，手指轻轻的划过我的脸颊。 好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冰激凌的缘故，我甚至打了一个冷颤。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活到冬天，我好想跟你一起堆一个可爱的雪人。”乔恩情绪一下子掉下来，转变的速度让我有点适应不了，刚刚不是还在笑话我吗，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悲伤起来了。难道得病的人都有传说中的忧郁症吗？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赶忙呵呵的笑了几声说：“小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才多大呀，就开始说这样沉重的话了。你当然可以活到冬天了啊，我们还要一起堆雪人呢，堆一对双胞胎的雪人，就跟我们一样！” 还好，在旋转木马前排队等待的人不多，很快的就轮到了我们。我挑了一匹俊美的白马，而乔恩选了一个粉色的马车。木马开始旋转起来，我突然想起有一个人唱过的一首歌。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 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奔驰的木马让你忘了伤 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 看着他们的羡慕眼光 不需放我在心上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 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 我也只能这样……” 我也希望，这匹木马能够让我们忘记所有的悲伤，哪怕只是短暂的。或许那句话是对的，每个人都是靠着谎言才可以幸福的生活。我转过头，看着身后跟我一起飞翔的 乔恩，这个失去了自己美丽长发，只能戴着一顶帽子的公主正侧着头，幸福的看着身边那些站在木马围栏外面的人，享受着那些人眼神里透出来的羡慕眼光。公主，希望飞翔起来的你可以像一个天使一样快乐！我把手围成一个相机，然后咔嚓的一声按下了快门。这张照片的名字叫做“有一个天使在飞”，我会把它一直保存在我的脑海里，一直一直的保存着这份幸福。 或许是谁规定了的，每个人的幸福和快乐都是有一定定数的，不能一次性的享受太多。于是幸福就在乔恩的跌掉里转瞬即逝。 音乐停止，木马也跟着停了下来，我们的飞翔之旅也随之结束。乔恩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有些摇晃，走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我吓住了，赶紧跑过去把她扶起来。乔恩笑了笑，告诉我说可能是木马旋得太厉害了，把她的头也旋晕了。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鼻血就流了出来。 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乔恩的鼻血，鲜红色液体带着身体的温度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不再显得惊慌失措，而是赶紧开始搜索乔恩的衣服口袋，找出陈医生在我们出来之前交给我们的药丸。医生就是医生，权威就是权威呀，什么事情都能早先预料，他早就料到乔恩的鼻血还会不切时机的跑出来，陈医生说，只要及时的吃下那个药丸就可以止住血。 我拿出药丸让乔恩赶紧吃下，然后掏出卫生纸把她身上的血渍擦干净。 “你不要担心，我没有事的，这些我早就习惯了！”乔恩见我眉头紧皱，连忙安慰我。 “你不再说话，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我止住乔恩的话，然后把她扶到木马的外场，靠在栏杆上。 新的一轮飞翔又开始了，笑声伴随着女孩子的黑头发又旋转起来，飘扬起来。欢笑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地上、身上满满都是，却并不管路过的人是快不快乐。有人说过，快乐就是一颗种子，无论飘扬到什么地方，它都可以很快的生根发芽，然后开出美丽的花。如果这朵花可以一直都这样绚烂着，那该有多好！ 十分钟之后，乔恩的鼻血止住了。我再一次佩服起陈医生来。 “你长大了想当什么？钢琴家？”我转头问乔恩，虽然鼻血已经止住，但是她看起来还是有一点憔悴。 “钢琴？那并不是我所喜欢的。只不过爸爸说，女孩子应该学一点有涵养的东西，我才去学的。其实我更想成为一个像安徒生一样的人，写很多很多美丽的童话，然后把我心里的快乐传递给每一个读我故事的人。”乔恩仰起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美丽动人。 不错，很适合她！美丽的城堡，美丽的公主，英俊的王子，还有幸福的生活，这些都是她的童话里应该有的。她所幻想的世界应该就是和童话一样美好吧！ “你呢？你的梦想呢？”乔恩问我。 我？我的梦想？我有梦想吗？ 有，我想我是有梦想的，比起乔恩美丽的梦想来说，我的梦想似乎更加真实一点。我就是梦想着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温柔的妈妈，明理的爸爸，可爱的妹妹，还有懂事的我。就这些，我的梦想就这些。可是这些看似真实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显得比童话还要遥远和虚无。乔恩的梦想只要通过努力，都有实现的可能，可是我的梦想呢，就算努力了，会实现吗？会吗？！ “怎么不回答？”乔恩见我一直沉默，又继续问。 我笑了笑说：“我哪有什么梦想啊，好好的长大，就是我的梦想了！” “没关系，那以后我们都一起努力，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奋斗！”乔恩说的慷慨激昂，似乎全身一下子充满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好啊，加油！我们一起加油！”我也被带动起来了，也跟着一起喊起来。结果惹来路过的人频频向我们张望。 呵呵，真开心！ “你看，那边是什么！”透过吵杂的人声，我们听到一阵欢快的水声！ “是喷泉！”乔恩一把拖住我，然后我们一起朝喷泉跑去。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一个喷泉，不过是一个点缀着几跟水柱的水池。水池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但却很是漂亮。水池的中间是用白色石头雕刻而成的一条美人鱼，美人鱼的肩头扛着一个罐子，水就从罐子口里倾泻下来。美人鱼的周围还围绕着几根不断变换的银色的水柱，水的温柔与美人鱼的娇媚契合得天衣无缝，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油画。 “我们许个愿吧！”乔恩拉着的手说。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许愿池啊！”清澈见底的水池里并没有能够证明它是一个许愿池的特征。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心诚，哪管它是不是许愿池！”乔恩一边说，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块一元钱的硬币，然后递了一个给我。 “这……”我面露难色，很想告诉她，这样做感觉怪怪的，有点神经质。可我一转头已经看见乔恩握着硬币，眯着眼睛，一脸诚恳的行动了，只好硬生生的把后面半句话给吞了下去。 我不知道乔恩说了些什么，总之她想了很久才很郑重的丢出那块硬币。“噗通！”硬币掉进水里，溅出美丽的水花。 于是我只好跟着她的样子，把硬币攥在手里，然后在心里默念出自己的心愿之后，我也勇敢的扔出了我的硬币。“噗通！”硬币掉进水里，溅出美丽的水花。 我们的愿望会实现吧，一定会实现吧！我很想这样坚定的告诉自己，但是看着那不平静的水面，心里却掠过一丝不安。 “你许了什么心愿？”乔恩好奇的问我。 我看着她，抿着嘴笑了起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我跟它的约定！” “什么嘛，搞得这么神秘！“乔恩撇了撇嘴巴，假装在生气。 呵呵，我开心的笑起来。真的，有时候，有个妹妹真的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 第八章 离开我们的许愿池，我们又继续我们的游乐场之旅。“激流勇进”、“冲上云霄”、“挑战者之旅”、“海盗船”……我们几乎玩遍了所有惊险刺激的游戏。虽然我们被吓得心跳加速、脸色惨白，可是，快乐还是胜过了所有的害怕，勇气还是一刹那注满全身。 “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今天就好了！”离开游乐场的时候，乔恩显得恋恋不舍。 “这个嘛，很简单啊！我可以做到！”看着乔恩不舍的样子，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实现她的这个愿望。 “我们去买一个漂亮的日记本吧，然后用笔把今天所有发生的全都写下来。这样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们都还可以无所顾忌的回到今天！”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绝妙的方法，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激动。 于是我们又去了文具店，买了一样的日记本。 那是一个有着粉红色的封面，画着两个可爱的小孩子手牵着手高兴的看流星的本子。白色的纸张，飘着一股陌生而又熟悉香味。于是我们约定，无论以后的我们变成什么样，我们都要把每天的日子写下来。疼的时候我们就写痛，开心的时候我们就写快乐，总之，无论酸甜苦辣，我们都保证要好好去收藏。等到我们老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回味，一起翻阅过去的日子，那将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啊~！ “可是，现在的我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吗？”乔恩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就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当然可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支持着你，守护着你，不抛弃也不放弃！”我开始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乔恩，似乎并不是要说给她听，而是说给自己听。有人说，谎言只要说上一百遍就可以成为事实。我想，如果这个谎言真的变成了现实，那么乔恩就再也不必担心会等不到明天了吧！ 是的，有的时候我也开始变得矛盾起来。我真的喜欢乔恩，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自己长着相同面孔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我怀念起以前的自己来，那个时候的我，爱恨分明，喜欢和讨厌之间有那么明显的一条界限，从来不会担心会因为什么而怀疑自己的想法。而如今的自己，爱不成其为爱，恨不成其为恨。爱里总是掺着恨的味道，恨里又拌着爱的气息。我知道，恨和爱一样，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然而，在爱与恨之间的人举棋不定的人似乎才是最痛苦的，就像现在的我。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九岁的生日就变成了一个过去式。我也就这样矛盾着踏进了人生里的第九年。只是年幼的我还不知道，在每个人年龄进十的那一年都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生日过后的没几天，我就出院了。可是我该回哪里呢，我又开始矛盾起来。妈妈只是默默的帮我收拾东西，不说一句话，或许她也在等待我做出的这个选择。 “这本书，是你的吗？”妈妈从枕头底下翻出《小王子》那本书。 我把自己从挣扎中抽离出来，回头看到妈妈手里的书。 “哦，那是前段时间乔谦让我读的书，他说我一定会喜欢的，可是过了这么久，我连一页都还没有读过。”看着书名，我想起了关于它引发的那一系列的事情。 “乔安，这本书你带走吗？”妈妈见我不回答，又问了一次。 “哦，那本书……带走吧！”我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妈妈收拾完东西，坐在床边，默不做声。我知道，她在等我的那一句话。 就在这个时候，爸爸和陈医生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我心一紧，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乔安！”爸爸轻轻的叫我的名字。 “爸爸！”我甜甜的叫了一声，然后飞奔到他的怀里。可是这些我原本非常熟悉的动作，今天我做起来却显得非常的生疏和别扭。我想了很久都找不到原因，最后是我只得承认，原来我已经开始在乎妈妈的感受了。 “你今天出院，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爸爸看了看我，然后朝妈妈望了望。 “基本上都收拾好了，陈医生在我的出院手续上签字了。”我朝陈医生笑了笑，轻快地说到。 “乔安……我想……”陈医生听了我的话，脸色并没有因此舒展开来。 我望了望爸爸，一脸疑惑。 “乔安，在你出院之前，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爸爸的口气里，透露出一点祈求的味道。 怎么了，今天的大人们都怎么了？反常的气息弥漫在每个人的胸口。 “爸爸，你有什么事情吗？”我眨着眼睛，一脸迷惑。 “是关于乔恩的！你作为姐姐，我想你有权知道这个事情。”爸爸声音有点颤抖，好像要宣布一个重大的事情。 我转头看了看妈妈，仿佛是想得到她的允许。 妈妈看着我，然后神情凝重的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大人们的态度真的太反常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 这是我第一次和爸爸以这样的方式聊天，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想要做的事情。就这样，两个人安静的坐在一张白色的长椅上，然后说着一些温暖人心的话。 “腿还疼吗？”爸爸用手摸了摸我的膝盖，眼神很温柔。 “不疼了，你看已经好了！”我迅速站起来，然后高兴的跳起来，用行动证明我的腿真的已经痊愈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快坐下来！”爸爸微微笑，然后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坐好。 “爸爸，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看着爸爸紧锁的眉头，不言不语的样子，我等待着那个消息的来临。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爸爸顿了顿，好像在重整句子。 “嗯！”我认真的听着。 “乔恩越来越不好了。陈医生说在这样下去，就会出大问题了。”从爸爸的声音里我听到了悲伤。我知道，对于乔恩，她是他的全部。 “那……那怎么办？我答应乔恩，我们还要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恋爱，一起工作，老了以后还要一起回忆！”我语气激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乔安，你不要太绝望，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这一定要你帮忙。”爸爸安慰我到。 消息终于掀开了它的面纱，原来…… “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乔恩得的是白血病了，只是我还一直抱有一种侥幸，以为只要我请了最好的血液病医生就可以治好她。可是后来我发现原来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乔恩的病并没有好起来，而是越来越严重了。我感到绝望极了。我想起陈医生曾经给我说过，如果想要完全的根治乔恩的病，最好的办法就是骨髓移植。而亲人的骨髓配对成功的几率是最大的，于是我就去做了骨髓配对。但化验的结果是我不行……乔恩是我的全部，我怎么可以看到自己的孩子这么年轻就离开我呢……于是我又想到了你，想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你们是双胞胎，或许你的骨髓可以救乔恩。于是我又到处托人找你们，幸运的是，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你们。” 爸爸终于把整个事情全盘托出了，原来爸爸找我，并不是因为他想我了，而是要我去救她的女儿。 我看着这个眼眶红红的男人，突然觉得他离我好遥远。爸爸，一个多么美好的词语啊，有孩子最想依靠的坚实臂膀，有孩子最想拥抱的温暖胸膛，还有孩子最想紧握的宽厚手掌。他可以是孩子成长中最好的那个老师，可以是孩子烦恼时最优秀的那个听众，可是是孩子成功路上最伟大的那块踏脚石。可是，那些，我最期望得到的那些东西，现在仅仅只属于乔恩一个人。爸爸，我也是你的女儿，不是吗？我的身上也流着和你一样滚烫鲜红的血液，我也是那个可以让你骄傲的在人前夸耀的女儿呀！ 爸爸见我不回答，又继续说道：“你放心，只要一点点骨髓，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生命危险？我想我的生命就在一刻已经结束了。我不再是我，不再是那个叫做乔安的女孩子，我只是一个躯壳，一个长着一张和这个世界上某一个人相同脸蛋的的“替代品”，一个有可能成为某个男人全部生命的救命稻草的“救世主”。原来，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就只有这样而已。 “爸爸，你爱我吗？”沉默了很久，我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我想要知道答案，虽然我知道真相永远那么残酷，但是我还是做好准备去接受一切。 对于我的突然提问，而且还是这么尖锐一个问题，爸爸的脸色和神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你也是我听话又可爱的女儿！”爸爸终于在找到了他觉得可以不伤害我的答案。 “可是你一点也不爱我！”我站起来，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骨髓的事情，我还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因为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妈妈。” 是的，我早就不是一个人了，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的生命里就多出了一个叫做妈妈的人。小时候，妈妈用身体来表达她对我的爱，长大之后，她用她的双手表达她对我的爱。只要我同意，她将会一辈子毫无怨言的留在我的身边，用身体和双手为我挡风遮雨。以前的我不懂得，以为她只是把我当成她的私有物品，所以我总是找出很多很多借口去伤害她，报复她。而今，我突然明白，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回到病房，妈妈还在，她安静坐在病床边等待着我，见我回来，赶紧起身站起来。 “爸爸和你谈了什么？你回哪里？”从妈妈的眼睛里我回过身来，原来妈妈一直担心爸爸要求我留下来，而我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妈妈，我好想回家！”一见妈妈，一种无所释从的委屈突然窜了出来。我一把抱住妈妈，然后哇哇的哭了出来。 “孩子，你怎么了？到底爸爸给你说了什么？”妈妈见我伤心的哭着，竟然手忙脚乱起来。 我不回答，只是继续伤心的哭着。有人说：妈妈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和最安全的地方。呆在这里，我能不仅能感受到妈妈的体温，甚至连妈妈呼吸时候胸口的起伏我都觉得好踏实。 “妈妈，答应我，无论怎样，你都不要不要我！”我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妈妈的脸。那是一张天使的脸，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妈妈头上正闪着一圈只有天使才有的美丽的光环。 “傻孩子，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你是妈妈的孩子呀，是妈妈身体的一部分，妈妈怎么舍得不要呢！”妈妈笑了笑，然后用手帮我擦去脸上的泪珠。 “妈妈，我们回家吧，我想马上就走！”外表平静下来的我，心里似乎还是平静不下来。这个地方，我突然憎恨起来，我要离开，马上离开。 “好！”妈妈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边背起我的行李袋，一边给我讲述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家周围又有了哪些新变化。 “李奶奶前一阵子已经去世了，记得小时候她老爱给你买花生糖吃，而你呢，也最喜欢趴在她跟前听她讲故事。你走了之后，李奶奶还经常念叨你，说你是几个孩子中最听话，最讨人喜欢的。唉，本还打算要好好的庆祝老人家的80岁大寿的呢……喏，这家的小刚前段时间也拿到了省中的录取通知书，他妈妈高兴坏了，一见人说这事，天天笑得嘴都合不拢。记得你一年级那会儿，他就老爱欺负你，每次你放学回家路过他家门口，他就站在路口，不把你打哭还不罢休。那时候的你说也奇怪，无论他怎么起欺负你，你还真就没有哭。后来有一回，你又满身是伤的回来，我以为你又被他打了，正要拉你去找他妈妈理论理论。结果你却说，今天你带着隔壁的杜小山把他给打了。呵呵，那个时候的你啊，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呀……哦，说到杜小山，前几天还经常到家里来找你呢，你们两从小长到大，老爱在一起玩，关系好得很呢，怎么最近一直都没有听你提起他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莫名的好。妈妈继续高兴的回忆着我小时候的那些事情，那些模糊地记忆在妈妈的诉说之下又逐渐清晰起来。看着熟悉的路口，熟悉的家门，我才明白，原来这里才是我的天堂，也只有这里才能让我回到那个只属于九岁孩子的纯真和朴实的世界里。 转过杜小山的家，就是我们家的院子了。杜小山正无聊的蹲在院子里逗猫。一见我，马上站起来，高兴的喊着：“嘿，乔安！你回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 “太好了，以后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我没有想到，原来在朋友的心中，原来我也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好啊，我们还可以一起养猫。”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居然有一天我会说我想要去养一只猫。 “真的吗？太好了，乔安，你太好了！”杜小山仿佛得到我的恩赐一般，高兴得跳个不停。 走过杜小山家的院子就是我们家了。熟悉的感觉就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紧紧的把我包围在里面。我束手就擒，心甘情愿的成为它的俘虏。 “乔安，今天你想吃点什么呢？妈妈给你包你最喜欢吃的饺子吧！”妈妈一放下行李，变开始张罗起来。 妈妈的水饺，独特的味道里满溢爱的芳香。 面粉和水，一对可爱的老搭档。虽然它们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化学变化，可是，它们却能从此紧紧的黏在一起，不离不弃。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馅儿。妈妈的水饺最特别的味道就来自饺子馅儿。妈妈说她的馅儿里除去鲜嫩的韭菜之外，还加了一种特别的东西。以前妈妈总是热衷于在我吃饺子叫我猜她的馅儿里又加了些什么新玩意儿。每次我都很不耐烦，觉得她真的很幼稚。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那种特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让这么平常的一个东西充满了妈妈的味道。 “呵呵，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些豆芽而已。在做饺子馅儿的时候我会剁一点豆芽在里面。豆芽里面有很丰富的水分，这样做出来的饺子馅儿吃起来就会很鲜嫩了。”妈妈一边往肉馅儿里加一些豆芽，一边向我解释道。 我想不仅仅只有豆芽在里面吧，还有妈妈满满的爱在里面。只有用爱做成的食物才会让人觉得无比的鲜美和独特。 “妈妈，你教我包饺子吧！”我挽起袖子，跃跃欲试，急着想要一展身手。 “呵呵，好啊！那你先去洗手。” 妈妈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真美。我知道这次，她是真的很高兴。 刚走到门口，我看到乔谦正站在院子门口往里张望，一见我，忙高兴地给我打招呼。 “嘿，乔安！” 我实在猜不到他怎么会跑到我家来的，他想要怎样？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本来打算在你出院的时候送给你的，但是当我拿着它到医院的时候，乔恩说你已经出院了，所以我就……”乔谦急着解释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的笨拙。 “进来吧，我们正在做饺子，中午一起吃吧。”我开了院门，让他进来。 “给你的！”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 “是什么？”我接过来，“又是童话？” “不……不是，是我的画。我……我想要送给你的是我的画。”乔谦又开始结巴起来，连脸也红了起来，他在紧张什么。 我打开画册，黑色铅笔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女孩，侧脸，正脸和背影，每一面都是那样的完美。 “你笔下的乔恩真美！”是的，我肯定的告诉自己，这个美丽的像天使的女孩就是乔恩。 “不是乔恩！”乔谦把头低下去，声音很小声。而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我也知道了答案，因为有一张“乔恩”的侧脸，我看到了她耳垂上的那一颗黑痣。我顺势摸了摸我的耳垂，是的，那颗痣就能证明这个画中的女孩是谁。 “呵呵！”我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思想仿佛就在那一刻停顿下来，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我想要弄明白。 “乔安，在干什么呢？”妈妈见我洗手洗了很长时间都还没有回去，便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哦，妈妈，乔谦来了！”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糟了，我又叫他乔谦了，我该叫他任谦才对。 我一脸歉意的看着乔谦，生怕他又像上次一样，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可是这次，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他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很开心的往里屋走去。 妈妈一向很喜欢乔谦的，这次他的登门拜访，更是增添了妈妈对他的喜爱。 他是一个能干的男生，不仅画的一手好画，而且还包的一手好饺子，可怜的我无论妈妈怎样耐心的传授，我还是没有成功的包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饺子，直到最后，在饺子下锅之前，我才勉强的做了一个丑陋不堪的丢进锅里。 吃完饺子，妈妈收拾碗筷，而我和乔谦便搬了躺椅到院子里坐坐。 画册放在我的腿上，我继续翻阅。画中的我真美，美得就像一个天使。 “你把我画得太好看了，再看下去，我想我会变成一个自恋狂的！”我合上画册，然后递给乔谦。 乔谦并没有接，只是微微笑，翘起的嘴角有点好看。 “如果是彩色的话那肯定就更好了！”我以为我又说了一句赞美的话，可是乔谦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 乔谦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像三月的天空，说变就变。 沉默了很久，乔谦终于艰难的说了一句：“其实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黑白，也就是大家说的色盲。” “啊！”我张开嘴巴，惊得合不拢嘴。 不可能吧！我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这么多绚烂的颜色，在乔谦的眼里只是完全的黑与白。这对于一个热爱绘画的人来说不是太残酷了吗？ 我想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找一点什么话来安慰一下他，至少不能让他对自己感到绝望。可是有的时候语言在现实面前，只会显得苍白无力，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我走了！”乔谦站起身来，轻描淡写的说到。 “哦！”我拿着画册，仿佛拿着一个男孩子的全部的世界。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乔谦也是一个热爱童话的人。因为只有在童话世界里，所有的故事都会朝着人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善良的人总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邪恶的人总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乔谦像是一个被巫婆施了魔咒王子，正等待这一个公主去破除魔法，只要公主一到，整个世界就变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可是，乔谦似乎还是不明白，童话和现实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有联系，王子可能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青蛙，灰姑娘可能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邋遢的女孩。那些美好的情节，只有在梦里了。 我转身回到里屋，开始收拾行李。妈妈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微笑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没有转头，但是我还是能感受那种炙热的眼神。 “妈妈！”我停下来，轻轻的叫了一声。 “嗯！”妈妈也轻轻的答道。 我把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温柔而又厚实。 “妈妈！”靠在妈妈的耳边，我又叫了一声。 “嗯？”妈妈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 “妈妈……妈妈……妈妈”我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就像在细细品尝一块美味的巧克力。 妈妈用她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她哄我睡觉的时候那样：“调皮鬼！” “妈妈，给我讲讲你和爸爸的故事吧，我想知道。” 妈妈顿了顿，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很远很远以前…… 第九章 那是一个打击资本主义，强调共产主义的年代，在“人多力量大”的指引下，每家每户都有着一大堆的嘴巴需要填满。乔梵的家也和其他农村家庭一样，家里除了他，还有四个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兄弟。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总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甚至是过年的时候，都吃不上一顿饱饭。 乔梵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下午，他和大哥从几十里山路外的县城里回来，在山头停下来歇脚的时候，大哥因为实在太饿，忍不住就偷了生产队里一根只有三根指头宽的红薯吃。结果被队里的人发现后打得个半死。从那一刻起，乔梵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走出这个穷地方，一定要过上富裕的生活。而就在那样一个崇尚劳动，鄙视知识的年代里，读书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仅要面对来自国家政策的压力，还要面对来自家庭和生存的压力。然而乔梵却清楚的知道，想要改变现状只有靠自己的脑袋和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知识。于是无论多么困难，乔梵还是咬着牙挺了过来。当乔梵拿到中专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于是爱情也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乔梵的身边。素琴是班上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活泼开朗又大方。黑溜溜的大眼睛和晶莹透亮的白皮肤正是小说中女主角的样子。乔梵坐在素琴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胸口那个地方，总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于是，在一个拥有美丽阳光的夏日下午，乔梵对素琴表白了自己的爱情。素琴莞尔一笑，然后点了点头。于是就这样，一对年轻的青年男女，在一个花样的年华里开始他们初恋。 爱情就是这样，美好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的，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看书，一起吃饭。女生寝室楼口的路灯下，一对年轻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可是美好并不代表着永远，就如同鲁迅先生的那个悲剧的定义一样。越是美好的东西，破碎起来越是让人心痛。就在毕业前夕，素琴突然告诉乔梵，她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正当乔梵想要去问个清楚明白的时候，却传来素琴和一个叫做任丘的人结婚的消息。不明究竟的分手和爱情的苦涩顿时涌上心头，让乔梵悲痛欲绝，痛不欲生，夜夜以泪洗面，借酒消愁。于是，毕业之后，大家都找到了称心的工作，而乔梵却仍然如水中浮漂，找不到归宿。最后的最后，迫于无奈，只得到了一个很是偏远的地方，当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工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年，当乔梵觉得自己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准备从新开始生活的时候，他遇到了人生中另一个重要的女子——安凝。安凝是当地村长的大女儿，虽然只是个初中毕业，却是众人口中的能干人。不仅能说会道，更重要的是还打得一手好算盘，年纪轻轻就可以独立核算村里扎花厂里十几万的账目。当然，这一切，乔梵都觉得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虽然到这个地方也有好几年了，可是他却从未有过想要扎根在此的念头。可是，有一天，当厂里一个中年大姐以玩笑的形式告诉乔梵安凝这个人的时候，乔梵还是一下子被她吸引了。乔梵说不上来到底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想找个人来打发这个枯燥无味的生活。反正，就这样，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安凝的确是一个好女孩，有时候安静得像一只小猫，有时候活泼得像一只小鹿。看着安凝黑色的眸子和微微翘起的嘴角，乔梵居然找到了素琴的样子。就这样鬼使神差的，乔梵夺走了安凝的第一次。没过多久，安凝的家里人便知道了这个事情，当时安父就暴跳如雷。虽说安家也不是一个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外地来的、没有丝毫积蓄而且还比她年长十岁的男人的。安凝第一次反抗起家里人，并以绝食作为反抗的武器。当然安父也并没有因此而妥协。他甚至还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要赶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然而，越是激烈的反对，越是激励起乔梵心中的那个不屈服的念头。如果说一开始并不是真的为了爱情的话，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束手就擒。就这样，乔梵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一心爱着他的安凝私奔了。 十个月后，安凝产下一对双胞胎，取名叫乔安和乔恩，意喻乔梵和安凝永远恩爱。可是人生哪会因为走的人已经疲惫不堪了而减少途中的坎坷的。就在乔梵想要真心去接受安凝，并下定决心要给她们三母女一个温馨快乐的家的时候，素琴出现了。 一看到素琴的脸，乔梵心中的悲伤和遗憾又冒了出来。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心并没有彻底的整理掉这段感情，而是把它放到了心的最底层，然后假装自己已经忘记，假装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其实，那份遗憾一直一直都在那里，没有改变。可是，怎么办呢，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随心所欲了。他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个体了，而是一个肩负着责任的有妇之夫。一边是自己爱到海枯石烂却因为某种原因而离开自己的初恋女友，一边是爱自己爱到不顾家里反对而毅然决然的和自己私奔出来的妻子。一边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遗憾，一边是一辈子都推不了的责任。乔梵痛苦不堪，像一个迷途的苍蝇，在这两者之间痛苦里徘徊、挣扎。 如果要男人和女人来一场关于第六感的比赛的话，女人可以当仁不让的成为冠军。又特别人是对自己深爱的人来说，女人身上的第六感就会变得超乎寻常的犀利。安凝在乔梵终日紧皱的眉头里感到了不寻常，而又在乔梵偷偷藏于书柜的日记本里找到了答案。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的男人正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而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安凝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反复考虑了好几个晚上，终于鼓起勇气告诉她深爱的男人说，不要担心，去把你的遗憾弥补起来吧！如果你的心都不在了，那我要个空壳又有什么用呢！ 就这样，乔梵和安凝平静的分了手，双胞胎姐妹也因此分开，变成了一对陌生人…… 妈妈始终用最平静的语调讲完了整个故事，乔安却听得满眼泪光。 妈妈，这个伟大的女人，不仅用了自己全部的爱去爱那个心里一直藏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还用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去爱那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留下来的孩子。 “妈妈，对不起！”我紧紧的抱着妈妈的双肩，泪雨滂沱。 妈妈还是平静着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什么也不说。那种安静里却灌满了浓浓的悲伤！ 晚上，我躺在妈妈的怀里，还想着乔梵和安凝的那个故事。或许书上说的话是对的，在爱情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公平的衡量标准。爱与不爱，不是简单的几个字就可以说清楚明白的。如果仅仅的拽着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你的人，痛苦的不仅仅只有那个人，还有你自己。道理总是这样如此的浅显明了，可是又有多少人可以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心呢，哪怕已经不爱了，也要苦苦的守着自己的回忆，不让自己从谎言中清醒过来。安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又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她的这个做法呢！乔安撑起身来看着已经熟睡的妈妈，眼角的泪又掉了下来。这么多年，她到底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在生活呢？ 窗外的那轮明月把它那清凉的月色洒满整个床头，于是我失眠了。 我再一次的回忆了在出院时爸爸给我说出真相时候的表情。那些被我忽略了的眼神，心突然有一种抽搐的 疼痛！好吧，就这样吧！我长吁一口气，坚定了信心。然后猫一样的钻进被窝，把头紧紧的靠在了妈妈的胸口。 第十章 回家的日子真是快乐，至少不用再去想那些本该属于大人的事情。我早早的起床，告诉妈妈我要去上学，自从那次离开之后，我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学生，需要学校教育这个事情。可是妈妈却哈哈大笑，告诉我，现在已经是暑假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念我的学校，真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想念那个地方。仿佛世界上，也只有在学校里你才可以理所当然的做一个无知的、幼稚的、单纯的人。于是吃过早饭，我便匆匆的去了杜小山家。 “杜小山！杜小山！”我站在院子里，大声的喊着。 杜小山和他的猫一起出来，手里拿着筷子，嘴角上还粘着几颗饭粒子。 “我今天想要去学校，你陪我一起去吧！”我拉了拉双肩上的书包带。 “已经放暑假了，学校里已经没有人了！”杜小山不解的看着我，一个不爱学习的人居然说要去学校。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在外边等你，吃快一点！”我一边说，一边往院子外走。 “等等我呀，我马上就吃完了！”杜小山见我往外走，着急的朝我喊。 说完转身跑进门里，然后放下筷子，抓起背包就跑了出来。 杜小山的妈妈忙喊：“还有一个蛋呢！” 走到弄堂口的左边，我停了下来。这个地方，我的老院子，已经不见了。 “院子呢？”我焦急的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 “哦，已经拆了。听说有个公司已经把这块地皮买了下来，准备修一个豪华的公寓群。还有我们家这块地，好像也在说拆迁的事情。”杜小山一边对我说，一边张望他的猫有没有跟上来。 我呆呆的站在那个曾经的老院子门口，这个地方，我的童年乐园，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往事蜂拥而至，化成悲伤，从眼里流了出来。 “给你说件事情。”远远的看着杜小山的猫跟了过来，我转身对杜小山说。 “什么事？”杜小山把猫抱在手里，然后快乐的逗着。 “你的猫，是被我杀死的！”我平静的说着，脑子里却想象着杜小山知道真相后吃惊和愤怒的表情。 可是，他却并不吃惊，还是继续的逗着他的猫：“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换做是我的吃惊。 “因为你说过，如果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你就会杀了我的猫。开始我不相信，可是当我看到你从教室里冲出去时候的表情时，我知道这次你一定会说到做到了。于是我就紧紧的跟着你，看着你去了院子，不一会儿你就提着猫尾巴出来了，然后把猫扔在了路上，然后车就开过来。”杜小山说的时候很平静，就像是一个目击者。 “你看到了！”我问。 “我就躲在那根电线杆后面。”杜小山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根光秃秃的电线杆。 当时的心情，我说不上来，像是一种做贼被当场抓住的羞愧感，又像是吐出心中秘密后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所以说当你告诉我你要和我一起养黑豆的时候，我很吃惊！”杜小山看着他怀里的小猫继续说到。 “人是会变的。”我把收插进裤兜里，然后往弄堂外走去。 是的，每个人都是会变的，只要你在长大…… 143路公交车，花一块钱，在第七个站台下车，然后再等313路车，花5角钱，在第四个站台下车，再向左走到第一个路，然后直走大概一分钟，就到了实验小学---我的学校。这似乎是一个很复杂的路线，在我的脑海里却是那么的熟悉又简单。因为这一条路，我已经走了三年。 看到学校大门口那几个鎏金的大字，我突然感到一阵的害怕，腿里仿佛顿时被注满了铅，好重好重。 “进去吧！”杜小山站在我的身边说到。 我站着不动，甚至感到一阵的迷茫。学校里面的那个快乐、单纯、幼稚的乔安是我吗，或者说现在站在这里的才是真正的我。 我好想变回那个只有九岁的乔安，简单快乐，世界里没有复杂，只有属于小孩的简单游戏和美丽童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把里面的我做成标本，一辈子都攥在手里。 “进去吧！”杜小山再次说到，然后拉起我的手，走了进去。 这一次，我没有反抗，只是安静的跟着他，就像他的那只猫。 三年级二班，第三组第三桌，那是我的位置。 隔着木格窗户，我看到一个认真听课的自己。语文老师说：“母爱永远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无论你在哪里，妈妈的怀抱永远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妈妈把一辈子的青春都无怨无悔的奉献给了孩子！面对着对妈妈这一份沉甸甸的爱，我们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她，所以，今天我们就用手中的笔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妈妈。” 老师说完便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作文题目：妈妈，我想对您说…… “妈妈，我想对您说，我讨厌你，非常非常的讨厌你！ 因为你，我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因为你，我失去了我的爸爸；因为你，我像一个被赶出城堡的公主，不仅失去华丽的公主裙和漂亮的水晶鞋，还要承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因为你，我不得不承受生活给我的所有苦难，跌倒的时候，没有拉我站起来的大手；疼痛的时候，没有让我可以依靠的肩膀；害怕的时候，没有可以让我镇静的怀抱……”记得，那次我的作文就是这样的写的。老师在我的作文后面写了很长很长的批语，而我连看都没有看就用改正液把它们全部都涂去了。我的世界，我不要任何人插手，哪怕是我的老师！ 那个时候的我是一个固执的人吧，固执的认为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妈妈给予的。其实，我所承受的只不过是人生中一点小小的苦难。而一直守在我身边的守护天使，不仅要承受来自外世界的压力，还要承受她那个不懂事的孩子所给予的压力。 “放完暑假，我们就是四年级的学生了。真想快快长大，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杜小山看着教室，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 “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选择永远长不大！”我在心里说到，但是我也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长大，总有一天我会融进大人的世界，总有一天我会明白关于爱情的所有。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你会想念我吗？”我喃喃的说着，仿若梦呓一般。 “说什么傻话呢？如果我想见你，就会去找你呀！”杜小山不解的说。 我知道，他不会了解我心里的那种感受的。 “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记住我！”我坚定的说。 我想，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小的尘埃，那么他的存在和消失，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可是怎样才能证明你曾经属于这个世界呢，就算你什么也没有留下，如果在某个人的回忆里还有你的样子，我想那样也算是证明了吧！ “乔安，我怎么觉得这次你回来之后，变了很多呢？”杜小山的眼神更加迷惑了。 “呵呵，因为我长大了呀！”我突然笑了起来，半真半玩笑的说。 人，一旦经历了一些事情就一定会长大的。或许现在的杜小山还不知道这个道理。 从学校回来，我坐在院子里沉默了很久，一直在想爸爸的话。我可以原谅他吗？可以把他的那些话当做是父爱的体现吗？因为我们从小就分开了，所以他对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也似乎是无可厚非的啊！若是换做其他的人，或许也会这样选择吧！况且只是捐献骨髓，又不要我的命！可我为什么还是这么生气呢？因为，从小就渴望父爱的我，面对失而复得的父爱，一直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如果说我生气其实是因为我幻想的破灭，也许更为贴切吧！无论怎样，他都是我的爸爸，无论怎样，他都给了我一次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即使他不爱我，我似乎都没有理由恨他吧！ 好了，现在终于想通了，终于把自己从自己编织的网中解脱出来了。心里感到一阵轻松，我想其实我早已经习惯了没有爸爸的生活，独立的处理自己生活中的一切事情。在生活的困境中，让自己越来越坚强，越来越独立。那么这样看来，没有爸爸的日子也并不是很糟糕！而在爸爸庇护下成长的乔恩，或许永远都学不到我这样的能力吧！呵呵，这样看来，坚强的灰姑娘再一次的打败了娇生惯养的公主了。 要到中午了，可是妈妈还没有回来。在妈妈回来之前，我决定要给她一个惊喜----我要给妈妈做一顿可以让她回味一辈子的午饭！ 一想到这个主意，我就呵呵的笑起来！妈妈一定会夸我的。 于是我开始回忆妈妈在厨房里的样子。米饭很简单，这个我知道。只要把米和水放在电饭煲里煮就好了。平时，妈妈因为比较累要吃一大碗饭，于是我先舀了一大碗米。接着是我的饭，我吃得少一些，于是我又舀了半碗米，这下米就够了！接下来就是加水了。记得妈妈曾经水不能太多，只要比米高一个指节就好了！可是妈妈没有告诉我，这个指节应该是大拇指的还是食指的，再或者应该是中指的。管他的，随便哪个指节吧！ 米饭好了，接下来就是炒菜了！我看了看案板上的菜，很好，今天有我最喜欢吃的青椒。那就做个青椒炒肉吧！这个更加简单了。不用妈妈教我，我都知道！首先把肉切称肉丝，接着是青椒切丝，然后把油倒进锅里，再把肉和青椒丝一起放进锅里，然后再加盐，味精。翻炒到成熟，就可以起锅啦！哈哈，看起来真不错，红红绿绿的，可爱极了！ 时间正好，菜刚端上桌子，妈妈就回来！ “妈妈，你看，我做的！”我站在桌子旁边，兴奋的说到，等着被妈妈表扬。 “嗯，看起来不错！”妈妈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桌子边“闻起来，也不错！” “呵呵！”听了妈妈的表扬，我高兴极了“等等，我马上把饭端出来。” “好！”妈妈一边应着，一边坐下来。 我小跑到厨房，把电饭煲端到了桌子上。 “让我看看你的饭！”妈妈高兴的打开盖子。 一阵热雾过后，我看到了我的饭：满满的一锅，足够四个人的饭！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只舀了两碗米！”我吃惊的看着锅里饭。 “什么，你舀了两碗米！！哈哈哈！”妈妈吃惊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吗？你一碗，我一碗。刚刚好啊！”我还是不明白。 “孩子，米放多了！我们两个人吃，只要一碗米就够了。米煮熟了之后是会涨的。”妈妈笑着说。 “那怎么办啊，做了这么多！”我有些懊丧。 “没关系，晚上妈妈给你做蛋炒饭！”妈妈拿起饭铲子开始帮我盛饭。 “好的。妈妈，你再试试这个青椒肉丝，你看这个样子看上去还不错吧！”懊丧完了米饭，我希望能从我的菜里找回点自信。 于是妈妈又拿起筷子尝了尝，面无表情。 “怎么样？好吃吗？”我紧张到不行。 妈妈还是不说话，我手心开始冒汗。 又过了三秒，妈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告诉我：“味道怪怪的！” “怎么肯能？你看，这个样子红红绿绿的多可爱啊，味道怎么可能怪呢！”我不信，赶紧拿筷子夹了一块。 这个味道，真的怪怪的。青椒是脆的，而肉又嚼不烂。这个都还不是重点，仿佛还有点腥味？ 我嚼了嚼，然后吐了出来，太难吃了，我实在吞不下去。 “怎么会这样的！”我懊丧到了极点，本来打算要做很好吃的饭菜给妈妈吃的，结果……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后悔自己不该自作聪明，不仅弄糟了一顿饭，还让妈妈饿了肚子。 结果妈妈却笑了，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谢谢你，乔安。你的那份心意，妈妈看到了。所以这顿饭我觉得很幸福！” “真的吗？”我两眼闪着泪光。 妈妈坚定的点了点头，幸福的表情像花儿一样绽放在脸上。 看着妈妈幸福的样子，我的懊丧一扫而光，我想要的得到了。 “妈妈，我想好了。我要捐骨髓给乔恩！”我想这个时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最佳时机。 笑容就在这一刹那僵在妈妈的脸上，幸福像秋天落叶，被风吹得楚楚可怜。 妈妈木木的站起来，然后转身进了里屋，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妈妈舍不得让我受苦，我知道妈妈很担心我，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可是乔恩也是她的女儿啊，也是她十月怀胎艰难生出来的女儿。她实在找不到理由阻止我！ 我跟着走进里屋，抱着妈妈轻轻的说：“妈妈，不要担心。只要一点点骨髓，我和乔恩都不会有事的！” 妈妈的泪一下子出来，掉在我的肩膀上。 我轻轻的拍着妈妈的背，就像她安慰我那样。 于是就这样，我又再次的回到了医院，再次见到了爸爸，见到了乔恩，还有乔谦。 “你想好了？”乔谦问我。 “嗯！”我点了点头。 乔谦看着我，眼神安静。 然后一把把我抱住。 我像只受惊的小鸟，胆颤的颤抖。 “你一定要好好的！”乔谦轻轻的说，嘴气在我的耳边温热。 “嗯！”我又点了点头。 乔谦放开我，头埋得很低，可我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一抹粉红。 “哥，我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我微笑着说。 乔谦抬起头来，我看到了他眼睛里那个小小的我，正坚强的微笑着。 是的，我会一直一直都这么坚强的活下去的！ 为了那些可爱的天使们，我一定会的！ 第十一章 “乔安！”有人在叫我，那个声音正是乔恩。 “有什么事？”我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微笑，可是看到的确实满脸泪水的乔恩。 乔恩向我跑过来，扑在我的身上：“谢谢你！谢谢你！” 对她过分的热情，我非常不习惯。 “到底怎么了？”我迷惑的问道。 “爸爸说，你要把你的骨髓给我！”乔恩哭着说。 “哦，原来是这个事情！”我故作轻松：“不是大事情啊，你不用这样！我只给一点点骨髓，不多。剩下的还要靠你努力才行呢！” 我轻轻的拍着乔恩的背，像一个真正的姐姐那样安慰到。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骨髓可以配对成功吗？虽然说有血缘关系的人配对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可是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可最后却不得不在绝望中放弃。所以你知道吗，这个骨髓对我的意义不仅仅是一点点骨髓而已，它是一份天使的礼物。书上说：每个人的一生里总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有的人或许会因为这些困难而变得坚强，有的人或许会因为这些困难而变得软弱。但是不管怎样，上帝总会给我们每一个人准备好一份天使的礼物，然后让天使悄悄的送到我们的身边。就因为这些礼物的存在，我们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世界也因为这样才会变得越加的亲切。”乔恩紧紧的抱着我，一边幸福的哭着，一边感谢上苍。 “你还记得我们生日那天的约定吗？我们说好要一起长大，一起变老。老了之后还要在一起看我们的日记，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我这样做只是不让你找借口做一个不守信用的人而已！”我鼻子一酸，也想要哭出来，但是我忍住了。 “姐姐……姐姐！”乔恩叫着我，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佯装坚强，可是泪还是掉了下来，我赶紧擦去，却被一直站在一旁的乔谦看在了眼里。我努力的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可泪水却又掉了下来。 我想我是被感动了吧！被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感动着。乔恩说的对，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应该有一份天使的礼物。乔恩是爸爸的礼物，而我就是妈妈的礼物。或许每一个人都应该是一个天使！ “准备好了吗？”陈医生站在我的床边，微笑着看着我。 “嗯！”我坚定的答道。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我转头看着躺在我身边不远处的乔恩。因为麻醉剂的缘故，她已经沉沉的睡去了。看着她嘴角清浅的微笑，我握了握在我手心里的她的手。“乔恩，我们一起努力！” 我站在许愿池旁边，看着乔恩安静而又认真祈祷的侧脸。 “上帝，如果我的心愿你能够听到，那么请你仔细的听听我心里的声音----我不要乔安离开！ 虽然我一直很厌恶自己有个妹妹，可是你知道吗，她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善良，虽然稚嫩却总是带给周围的人快乐和幸福。求求你收回那些降临在她身上的病魔吧！如果可以，我愿意和她一起努力，一起努力坚强的活下去！” 硬币被我重重的抛进水里，“噗通”一声，溅起美丽的水花。 手术室的灯“啪”的一声亮了起来。 走廊里，妈妈和爸爸，还有乔谦正安静的等待着。 于是时间就在他们身边悄悄的流逝，爸爸坐到妈妈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妈妈的肩头。 “不要担心，她们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嗯！一定会没事的。”妈妈轻轻却又坚定的答道。 妈妈把手插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份温暖，那是一颗心，一颗女儿对妈妈炽热的心…… “亲爱的妈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乔恩躺在了手术台上。或许现在的你正和爸爸焦急的等着我们出来，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就像当年你相信爸爸一样。 妈妈，我一直在想，当年你决定要放开爸爸的时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爸爸可是你最爱的人啊，你怎么就舍得让他离开你呢？那个时候的你心里一定很苦吧，离开了最爱的人，还要独自一个人照顾年幼的我，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以前的我总是很羡慕其他的孩子，总觉得有爸爸的家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家。所以，偏激的我便把对别人的那种羡慕变成对你的一种抵触。记得有一回，老师叫我们写一篇关于妈妈的作文。那一次的作文我得了很高的分数，可是在那里面我却写了很多恶毒的话。我写我恨我的妈妈，恨她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不能给我一份公主般的生活；写我每次看到其他同学和他们的爸爸妈妈走在一起的时候，都觉得好羡慕。我真的好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完整又幸福的家。可是在我的身边，却只有一个每天只能靠起早贪黑才能勉强让我们两人维持生计的妈妈。 七岁那年，我无意中在家里的旧衣柜里翻到那张我们一家人唯一的合照。我还记得我当时的心情，我欣喜若狂的把照片抱在怀里，就像怀里抱着的是我的幸福。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我不仅有一个英俊的爸爸，还有一个与我流着同样的血和长着同一张脸的妹妹。于是，那天起，我便爱上了照镜子。镜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只要站在镜子前，我就可以和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妹妹见面。 我以为我会一直保持着那种幸福的心情等待乔恩的出现，可是当我在校门口发现那个虽然长相和我一样却有着和我完全不同的生活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变得不平衡了。原本的那种幸福的心一瞬间就变成了恨。我恨她，恨她为什么不仅可以拥有爸爸，还可以拥有公主一样的生活。而我就只能和你过着清贫的生活。于是那个时候的我就想着要是有一天我可以离开你，我一定会很坚决！ 就这样怀着这种坚决的心情我等到了爸爸的车，当我义无反顾的坐上爸爸的车要离开你的时候，我居然哭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泪水会掉下来，但我的心里真的好酸。看着你哭泣的样子，看着你绝望的眼神，我觉得自己好坏。可是，我承受不住爸爸对我的吸引啊！我等待了这么久，眼看幸福生活已经来了，我又怎么可能放弃呢！妈妈啊，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自私，你一定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可是，亲爱的妈妈，你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了我。当我看到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时候，我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踏实。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宝贝，不管孩子变成什么样，妈妈永远都会站在孩子的身边，支持着他，给他力量和鼓励。妈妈啊，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你的爱总是这么无私呢？你给我的不仅仅是生命，还让我知道怎样才可以写出生命最美的华章。 其实，要下决心把骨髓捐给乔恩，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初我并不喜欢乔恩，她已经得到了那么的东西，凭什么还要求我也为她奉献。我觉得不公平，于是曾经的我甚至还为她得了这样的病而暗自高兴。可是，乔恩那么善良，她总是那么乐观的对待生活中所有的事情。她像一个天使般，把快乐和幸福分享给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于是当我某一天发现自己居然为了有她这样一个妹妹而隐隐高兴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我，曾经那个自私、悲观的乔安已经不见了。我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开始为自己原来的自私和偏激感到惭愧。特别是我一想到那次你为乔恩吸出堵在喉咙离得血块的时候，我更是觉得无地自容。当我知道我的骨髓可以换乔恩的生命的时候，我是那么的高兴。仿佛自己终于可以从自责中解脱出来！ 妈妈，我知道你一定会站在我身边给我支持，对吗？ 妈妈，等我出来吧，以后的我一定会好好的孝顺你的！ 妈妈，一定要等我哦……爱你的女儿：乔恩” 时间艰涩的流动着，像倒置的沙漏滴进妈妈忐忑不安的心中。 “上帝啊，求求你，一定要保佑我的孩子们。她们都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可爱啊……”妈妈闭着眼睛默默的祈祷着。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滴在心口上。 当泪还挂在妈妈的脸上，手术室的等熄了，门打开，一对天使从里面飞了出来…… 你知道吗，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美丽的天使。从我们呱呱坠地那一刻起，她就跟随在我们的身边，为我们披荆斩棘，为我们遮风挡雨。 或许她并没有甘甜的乳汁，但是她却可以用她的血喂养我们长大；或许她并没有坚实的臂膀，但是她却愿意为我们撑起生活的天空；或许她并没有伟岸的身躯，但是她却能用她最温暖的怀抱帮我们驱走寒冷。 她用她的爱默默的守护着我们，给我们生命，给我们力量，教会我们什么叫付出，却从没想过回报，教会我们什么叫无私，却从未想要得到。 当岁月在她头上洒下银色的月辉，当时间在她眼角割出深深的沟壑，她只要看着我们微笑的脸，便看到了人生的温度…… 妈妈啊，请你告诉我，我该用什么来报答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