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依旧》 第一回 穷途末路马平山城当棒棒 柳暗花明大宇人海逢老乡 代序 只要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还得不到解决;只要在某些地区还可能发生社会的毒害,换句话说同时也是从更广的意义上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愚昧和困苦,那末,和本书同一性质的作品都不会无用。 ──维克多。雨果 1862年1月于奥特维别馆 ************* 今天的运气真坏!马平拿着棒棒在街上转悠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业务。马平进城当棒棒军已经半年多了。他本来不是来当棒棒的,高中毕业后,妈妈让他进城找南岸皮鞋厂的表哥找个工作,没想到表哥不但下了岗,离了婚,还跑到深圳去了。马平在一幢未完工的楼房下住了三夜:回去吧?他实在不愿看到妈妈那失望的眼神;不回去又怎么办呢?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无意中,马平在一家大酒楼门外看见一群棒棒狂奔过来抢业务的情景,马平大受启发。 棒棒就是山城人对进城用一根楠竹棒棒,一条绳子打工,帮助城里人搬运物品的农民的一个通俗称呼。也是山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于是,三天之后,马平也成了山城棒棒军中的一员。 渐渐的,马平与一帮棒棒混熟了。他知道了,不仅电影电视中的黑社会有划地盘的习惯,就连当棒棒也有各自的势力范围。马平的老家在川北,而这里的棒棒大都是山城周围区县的农民,要在棒棒中找到一个家乡人还很不容易。当然这又是马平的优势,他可以和哪一个地方来的棒棒都打得拢堆,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地方后盾。 马平与几个合川的棒棒在嘉陵江边的吊脚楼房子里合租了一间房子。每个月的租金是一百元。每天早上,天刚亮,马平就起来,在门外王老太婆的包子摊上吃两个包子,一碗豆浆,然后就提起那根楠竹棒棒,哼几句流行歌曲,来到上半城的七星岗一带找业务。晚上天黑尽了以后,又到豆花店要上二两江津“老白干”酒。这是当棒棒的习惯,白天肩挑背扛的累了一整天,腰酸腿疼,喝点酒可以舒筋活络,缓解疲劳。 马平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他认为这样很有规律。他说:“累了我就睡,醒了我就起;我不欠人家的,人家也不欠我的;想早点就起早点,想晚点就晚点起;高兴就多干点,不高兴就睡个日落西山;没有人说我偷懒,也不怕生意亏,这个活路儿还可以,好!好!就这样过一辈子满足了!”这是马平那天晚上多喝了一两老白干酒后说的话。这当然也是马平的心里话,酒后吐真言嘛!如果不是几天后的一件事,马平也许真会从小棒棒当到老棒棒,直到扛不动棒棒才罢休的。马平有没有不喝酒的时候呢?没有的!马平说:“当棒棒不喝酒,除非——这一天挂了白牌,那就是不该喝酒了。” 但是,今天马平就遇上了。从早上等到中午,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中年妇女买电冰箱,马平三步并做两步跑去,还没和妇女说好价格,傍边却又有另一个棒棒插进来,硬是抢了这个业务,马平恨得两眼冒火,却又没有办法,那是个本地棒棒,比马平壮实得多不谈,身后还站着三个同伙。马平敢怒不敢言地退了下来。 天黑得很早,转眼就是下午五点多钟了。“今天晚上喝不成酒了。”马平在想:“自从当棒棒以来,这是第一次吧?” 马平在这条街上左等右等,上等下等,还是没有业务。街上的路灯早就不知趣地亮起来了。要是往常,马平已经在端起酒碗了,但今天:空手回去吧?心有不甘;不回吧?都这阵子了,怕也没什么业务了。马平犹豫不决地抱着那根摩娑得油黑光亮的楠竹棒棒,蹲下来,靠着一根电线杆子,想着等着,居然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马平耳朵里听到有人在喊:“棒棒!棒棒!”这几个字声音不大,但在马平耳朵里却不亚于夏日里的霹雳。因为有人喊棒棒,就意味着业务来了。有业务就有钱,有了钱就有饭吃,有衣穿,还能养家等等。别人听到这几个字也许是带有低人一等的意味。但马平认为,钱在人人面前都是平等的。只要有钱,就算人家叫“狗屎”也是无关紧要的。 再说马平听到有人叫棒棒,霍地站起来,一看,是公路对面有人站着,身边放着一个大彩电,正在向自己招手哩。马平此时的兴奋状态一下子提高到难以形容的地步。他顾不得公路上车来人往,一连串的惊险动作冲过公路,走到那人面前。只见那人四十岁上下,国字脸形,浓眉之下有一双不大但颇有精神的眼睛。从外表上看得出,是个有点文化的能干人。 “大哥,东西送到哪里?”马平按行规先开了口。 “就送到后面坡上的平房,你看要多少钱?”那人接过了话头,又反问道。 “五块,不会多吧?”马平今天是从早上冷落到现在,本来想开个大口,多要几块钱,但转念一想,别把业务吓跑了。别看这会儿天黑了好久了,但街上等业务的可并不止他马平一人呀?说不定就在旁边就还有棒棒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哩! “好,就是五块,走路时小心点,不要把东西摔坏就是了。”没想到那人是个耿直人,一句话就定下来了。 马平在这一带当了半年的棒棒,地形已经相当熟悉了。几个小巷子一钻,很快就到了那人说的平房。 那是个两室一厨的老式住宅,房子虽旧,布置却很整洁大方,家里除了女主人外,还有一个十来岁的,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儿在里屋做作业。马平很利索地把电视机放到靠墙角的柜子上。主人家端来一杯白开水,又把钱递到马平手上。 马平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喝水。这会儿,马平倒真的感觉到渴了。从下午到现在,还没喝过一口水。马平几大口就把一杯水喝光了,主人又倒来一杯,马平正要说不用,主人已经把水递到手上了。 “这家人真客气!”马平这样想。同时,马平注意到主人似乎几次注视着自己。 马平喝完第二杯开水,正要告辞离开。主人家开了口:“小伙子,听你口音,是川北巴中县那边的人吧?” “是的。”马平这时才想起,主人家的口音也像那一带的人,便顺口地问道:“大哥你也是巴中县的人?” “你是不是姓马?”男主人没有正面回答,却又继续发问:“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马平吃了一惊:“我父亲叫马正道,你是……” “不,我认识的那个人叫马正德。” “啊!那是我的小叔叔,他当兵回来一直在煤矿上班。”马平越听越诧异,心想:今天在山城这个人如海洋的城市里居然遇到了长辈的朋友了。于是,忍不住再次发问:“你是?” “你肯定还没有吃饭吧?”男主人一把扯住马平的手臂,不由分说往外就拉:“走,就到下面饭馆喝几两酒,慢慢聊。” 坐到酒桌傍的马平还没弄懂为什么的时候,桌上已经端上来几个小碟子的卤菜了。三杯酒下肚,男主人的话逐渐多起来。这时马平才知道:男主人叫王大宇,是小叔叔小学时的同学,读了中专,分到山城的一家工厂当技术员。前几年下了岗,在社会上混了几年,去年投靠到一家名叫南山物业开发公司的门下。老板杨南山颇器重他,让他当了物业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今天是家里电视机出了毛病,拿去维修了一下,回去正巧遇到马平。听到马平是家乡口音,又看马平着实像他的一个儿时的朋友,开口一问:果然不错。 乡中之水,故乡之人,且是故人之子,当然格外亲切,两人一直聊到晚上十一点钟。两人已经各自喝下六瓶啤酒,王大宇还要来两瓶,只听见酒馆门外有人大喝一声:“王大宇,你玩得好高兴啊!” 这一声喊叫,把王大宇惊得虚汗直冒:这深更半夜,是谁这么惊炸炸地叫我?不知有何急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农家乐周末垂钓,此钓即彼钓 白云庵开门迎客,这客非那客 却说王大宇与故乡朋友的侄儿马平正喝得高兴,只听有人大叫一声“王大宇”,把他着实吓了一跳,忙定睛看时,却是公司里的业务员陈天军。王大宇忙把陈天军拉过来坐下,满满地倒上一大杯啤酒:“来,喝了再说话,什么事这么晚了还惊动你小陈的大驾。”陈天军不到三十岁,王大宇所以叫他小陈。 陈天军也不客气,站着把啤酒喝了,喘了一口大气,才说:“王主任,你今天把老板气得火气大!给你传呼都打烂了,你都不回;老板没有法子,来传呼把我叫来找你,找到你家里也没有人;没想到还在这里喝得愉快,你瞧着办吧?明天老板要炒你的鱿鱼了!” 这时,王大宇才想起,今晚上出来喝酒时,顺手把传呼丢在厨房的碗柜上了。急问道:“小陈,你说,你快说,到底有什么急事?”又赶紧倒了满满一杯啤酒递给陈天军,硬把他按在凳子上坐下来。 陈天军一张口把第二杯啤酒喝下去,说道:“老板约了税务所的孙所长和小李他们几个人明天去‘农家乐’钓鱼,这是大事,老板亲自出动,想找你商议,谁知你连传呼都不回——” “哦,你不用说了。”王大宇松了一口气:“这个事,老板前几天就说过,我已经做过了安排,只是没想到老板把时间提前了。但是,我还是赶快去跟老板回个电话。”又转过头对马平说:“你看看,今天真是不凑巧;酒,就只好喝到这里了,小兄弟,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有事就直接来找我;你这么小就出来闯荡江湖,江湖险恶呀!不过,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事时,我会尽力帮助的。”说罢,大家各自散了。 话说第二天,天还没亮,王大宇就把公司的那辆三菱小客车开到税务所的家属大院对面的公路边等着。一直等到七点左右,孙所长和小李带着三、四个人才从里面慢吞吞走出来。王大宇一见,立刻紧走几步,迎上前去,先把孙所长手中的钓鱼杆接过来,又把小李的肩膀一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瞧,今天是老板亲自出面,这个可是只有你和孙所长才享受得到的待遇啊。” 王大宇说的倒是实话,杨老板平时主要是协调一些上层关系和重大业务;他也确实很忙,常常是下午还在公司,晚上又飞到深圳洽谈业务去了;一个星期之内三下广东都是常事,今天能挤出时间来陪孙所长去农家乐,已经是相当大的面子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孙所长的面子。”小李报之一笑。小李和王大宇很熟悉了,平时小李来公司,都是王大宇接待并陪同在公司斜对面的雅园酒楼喝上两瓶啤酒,吃个工作餐,当然这都是由王大宇代表公司付的钱。 说笑之间,杨老板也走了出来,和孙所长、小李等人握了手。然后大家坐到车上,车就发动了。在公司里,王大宇和老板都会开车,但这会儿是王大宇在开。 往农家乐去的二十来公里车路状况很好,车走得也很平稳。这一路上,山高树低,花红草绿,看不尽的旖旎春光。杨老板和孙所长聊得正欢,不时孙所长还插进一个荤故事来,笑得大家都人仰马翻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就到了农家乐的地方。这里依山傍水,过去是一个农场,背后有满山的森林和果树,山下一千来亩水面分布在大大小小的十来个水库里。这些年来经济发展,周围的人就把这些果树和水面承包下来,又修建了像模像样的楼台馆舍,在里面配备了吃喝玩乐一整套设施,取名为农家乐。 城里的人,紧张工作之余,来欢度个周末,放松放松;天气热了,来消个暑热,悠闲悠闲。何况,这里山青水秀,无边风月,抬起头,可以欣赏大自然的不尽美景;坐下来,也可以在水边品味垂钓的闲情雅致。至于你的兴趣不在山间的绿树,也不在水中之游鱼,那也是不要紧的,娱乐室里的麻将、金花同样是颇有刺激性的活动;当然,也还有“湖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服务小姐可以伴你歌,伴你舞…… 朋友,你要体验一下“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的感觉么?那就请来这里的农家乐吧! 上午的活动是在水库边垂钓。王大宇把孙所长和杨老板他们安顿好之后,就去找农家乐的主人安排中午的伙食,然后,又回到水边,在小李的旁边找了个空位子坐下。今天风和日丽,是垂钓的好天气,除了王大宇他们这一伙人,对面岸上已经至少也有十来个人在水边架起了钓鱼杆。 王大宇不喜欢钓鱼,据他自己说,是小时候钓鱼钓腻了。他说他的家是在一条小河旁,他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就开始钓鱼,而且就像如今有的人搓麻将有瘾子一样,只要看见有水有鱼的地方,手里就发痒。结果学习的成绩是越来越差,王大宇的父亲恨铁不成钢,把他捆起来,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母亲则守着他哭了一个通宵。王大宇是个孝子,在父母刚柔相济的教育方法下,终于下定决心,改过自新,居然也考了一个中专的学校。只是这以后,王大宇真的不喜欢钓鱼了。 不过,今天这类场合不同,钓鱼也是工作嘛!这里的鱼儿好像也认得人,王大宇的心刚静下来,鱼儿就来咬他的钩了。他顺手习惯性地把钓鱼杆往上一拉──好沉!凭感觉,这条鱼不轻于两公斤。王大宇试着把鱼顺到岸边,小李早就把网兜取来,帮着把鱼网了起来。 小李一边放鱼,一边对王大宇笑道:“老王,高手!你看杨老板和孙所长他们坐了好久,只钓到几个小的,你一来,就是一条大鱼。” 王大宇侧过头去望了望装鱼的那个网箱,果然没有比得上刚才这一条的。王大宇心想:我这样钓鱼,可不是好事;今天的主角是孙所长,当然也包括杨老板,我照现在这样钓下去,岂不成了喧宾夺主么?可是人这个东西,有时候也真是:杨老板常说,当初从机关里被撵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要当大老板,要发个什么财?只想有饭吃有衣穿,不比在机关时差就行了。后来,“富贵逼人不自由”,生意做到这个份上,不干还不行哩。 王大宇这会儿也有点“鱼儿逼人不自由”的模样,还没等他清醒过来,鱼儿又在咬钩了。“这可不行,我今天的任务虽然是钓鱼,更重要的是把孙所长和小李等人陪高兴……”王大宇想到这里,心里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小李也钓上两条有份量的鱼了。而王大宇这里却清静得很,一条鱼也没来。不过,这只有王大宇自己心里才明白,刚才那条大鱼钓起来之后,他的钩上根本就没有放钓饵。不用钓饵能钓鱼起来的,古往今来,恐怕只有在渭河边那位姜太公了,而王大宇是没有姜太公那个本领的,也就再没有鱼来上钩了。 王大宇实实在在地闲了一阵子后,又想:尽管杨老板打了招呼,今天只叙友谊,不谈工作。但是,完全不谈工作也是不行的,要不然,今天兴师动众的来干什么?今天来农家乐是为了增进友谊,友谊增进了也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嘛!因此,点到为止还是必要的。 他这样一想,便转过头向小李招了一下手:“小李,那个缓税的事,有点眉目了吧?” “瞧你的,老王,你看今天孙所长能跟着出来,就已经说明问题了,你知道,孙所长是很不容易出来的。”小李靠近王大宇几步,悄悄地说道:“不过,这事要最后落实,还得看你们老总的哟!” 转眼,中午时候到了。王大宇把孙所长和杨老板等人安排到客厅喝了一会儿茶。餐厅的服务生就来说:午餐已经摆上了。大家走到餐桌旁一看,主菜就是几个盘子的凉菜和一大盘香喷喷的腊肉,再就是几个时鲜的蔬菜。简单却又显得很精致。 王大宇又让主人家取过来两瓶“五粮液”酒,放到餐桌上。孙所长一看,连忙谦虚道:“不要拿这个酒了,就是江津老白干,既实惠,又过瘾;而且,喝好酒呀──现在是假货多得很,反不如喝老白干安全。”“孙所长,”王大宇没等孙所长说完,就截住话头:“这个你就放心了,他们这一处农家乐,你可以一百个放心。这里县政府的人下来视察工作,都是他们接待,你不信可以问服务生。还有呢?大家辛苦了,今天的菜弄得简单,酒嘛?质量高一点,才对得起大家,再说,这个酒也比老白干温和一点。” 这时,杨老板也插话了:“孙所长,我们今天就不必操心了,让老王去安排,我们老王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个人才哩。”说着,向王大宇摆了一下手:“老王,还有些什么?我们这就开始了。” “好的,你们开始,这里还有一个汤,叫做‘大战海陆空’,马上就来了。我再去厨房看看。”王大宇说着就往厨房里走。这边杨老板与孙所长、小李诸人钓了一上午鱼,也真的有些饿了。一听到开始,立即投入到餐桌上的战斗中去了。 王大宇在厨房外和两个服务生聊了几句,“大战海陆空”的汤就已经炖好了。原来这锅汤是用水里的乌龟,地上的蛇,空中能飞的野鸡,以文武火慢慢炖出来的,味道既鲜不可言,且滋阴壮阳,大补特补,是这一处农家乐的保留菜谱,王大宇特意安排了这个菜。 两瓶五粮液下去之后,大家都有几分酒意了。孙所长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接过王大宇递过去的一支“中华烟”,又让王大宇点上,然后说:“这一处好风景你们是几时发现的?而且离城区这么近?我都还是第一次来;值得!值得!”孙所长仰起头来,喷了一个相当漂亮的烟圈,又问王大宇:“不知道这周围还有没有值得游览的地方?” “这周围?”王大宇也一下子被问住了:“除了山脚下有个白云庵,其它就是山上的森林和果树,哪里还有什么可以游览之处?再说,那个白云庵是个很不出名的小庙,只有两个老尼姑,也不值得看。” “不!今天下午我们就到白云庵去看一看。”孙所长眼睛一亮,把头转向杨老板,换了一个征询意见的口气:“钓了一上午鱼,瘾子也过得差不多了,至于搓麻将么?晚上也可以。你看呢?杨总──” 不知杨总怎样回答?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孙所长妄谈佛学 老尼姑妙解命理1 上回说到孙所长听说这里有个白云庵,立即兴致大发,征求杨总的意见。这边杨老板正和小李说话,听到孙所长的问话,便笑起来:“哈哈!我这个人呢?是相信孔夫子的,他老人家向来是‘敬鬼神而远之’的,但是──”杨老板又把话头转过弯来:“来都来到这里了,孙所长既然有这个雅兴,大家不妨去看一看,烧几炷香,求求菩萨保佑,说不定真能让我们大家都大发一下哩!还有,孔夫子也有‘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的教诲嘛。”“好!好!孙所长的雅兴,杨总的高见,我第一个拥护。小李,你们呢?”王大宇明知孙所长表了态,小李不会再说什么,但为了表示对小李的尊重,还是特意问了一下。因为好多具体的工作还是得小李来做,把小李得罪了可不行,小李在孙所长面前的话是有份量的呀! 于是,一行人也不坐车,顺着水库的堤坝缓缓行来。这正是暮春三月天气,古诗写得好: 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 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 只见沿岸杨柳嫩芽初吐,垂下郁郁葱葱的万缕千丝;远处烟笼雾罩的树丛中,微风又时时送来数声鸟儿们宛转的啼叫,让人好不心旷神怡! 刚才品尝了农家乐鱼肉好酒的小李,这会儿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也来了谈兴:“孙所长,早就听所里的几个同志说,你对佛学很有研究,今天大家难得有闲,你就给我们开个普及知识讲座,怎么样?” “好呀!”王大宇马上赞同道:“对这些玄学,我们平日里也东听几句,西听几句,有时候也真想了解了解。唉!平生难得几日闲,今天大家有此缘分相聚一起,孙所长,你可不能谦虚呀!”王大宇知道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要陪孙所长玩好;同时他也知道,每个人总有些表现欲的,孙所长应该不会例外。 杨老板也插进来说话了:“这个佛学真的是有名堂,别说我们这些人,听说唐朝的大诗人白居易白乐天就是个信佛深得很的人,他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白香山。” 其实杨老板的历史知识并不丰富,他对白居易信佛的了解只不过是从《二刻拍案惊奇》有一则故事叫“进香客莽看金刚经,出狱僧巧完法会分”里知道的。在这方面,王大宇自认为比杨总当然要丰富得多,但这会儿他知道,不是卖弄的时候,也便附和着杨老板的话头笑道:“不但是白大诗人相信,我最近看到一本书,说我们的开国领袖毛老人家晚年也研究这个哩!但是──”王大宇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孙所长,我们现在还是来听你的。” “这个,这个。”孙所长讲话时总有这个口头禅:“你们可知道什么叫因果循环?”见大家都回答不出来,孙所长脸上更现出三分得意:“就是大家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嘛;中国人还有一句古话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也是这个道理。” 孙所长见大家听得很认真,又说道:“据说古代印度有个王子,他看到人世间的生老病死等诸多苦难,便想寻找一条解脱之路。后来,他在雪山顶上修炼多年,终于摸到了这样一条规律,他后来也成了人们崇拜的如来佛祖。” 孙所长讲的这些,王大宇也早从书上看到过,但他却记不清孙所长讲的是否确切,不过,茶余饭后,信口开河,何必太认真! 王大宇还在想着,一行人已经到白云庵的山门脚下了。大家抬头看时,果然是个秀珍的玲珑小庙:里外一共只有三间小屋,正中是大殿,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左边是一间客厅兼饭堂,右边一间是老尼的住房。只有山门上那一副用唐人钱起的一句诗做成的对联,不但字体颇好,内容用得也恰到好处,那对联是: “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音”。 从山门往外看,那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水库极为开阔,远远望去,晨钟暮鼓,波光连天,好一处祥和的佛门之地! 山门里早走出一位七十开外,满面红光,慈眉善眼的老尼姑来。老尼姑双手合十,打了个问讯,说道:“各位施主,请里面随喜。”一行人也不知是否听懂“随喜”是个什么意思?已经跟着老尼姑进到山门里了。 这小庙红砖碧瓦,看得出很有些年头了。老尼姑说话稍慢,却也是个健谈的老人。老尼姑介绍,这座小庙始建于明朝末年,曾经毁于兵火,清末又重建起来的。于是大家对小庙又增添了三分崇敬的心情。 首先进入正殿,这里只供奉了一尊垂珠璎珞、宝相庄严的观世音菩萨。那菩萨一手托净瓶,一手拈柳枝,现的是杨柳观音之相。菩萨的莲台前面还供奉着善男信女们送来的十来尊小的佛像。正殿前的香炉里,上好的印度香缓缓地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浓烈香味,给人一种庄严肃穆,而又超凡脱俗的感觉。 “观音菩萨和我们中国人最有缘。”老尼姑见几位来客都衣冠楚楚,显然是知书识礼的人,便越加卖力地介绍起来:“这尊菩萨又是极有灵验的,你有什么困难?只要你虔诚地称颂菩萨名号,保证你有求必应。” “那么,我心里想的事,菩萨也会知道么?”小李有些不解地发问。 “知道,知道,菩萨之所以是菩萨嘛。你心里有什么请求,只要你在菩萨面前默默地想一下就行了,菩萨就会保佑你的。”老尼姑耐心地解释。 “我还是不懂,我不说出来,菩萨怎么会知道呢?”小李还在自言自语。 “小李,你对传统文化看来了解不多呀!”王大宇见小李还没有转过弯子,便拍了一下小李的肩膀,笑道:“有句古话叫:心动神知。意思就是你有什么念头,神灵马上就会知道,更何况你在菩萨面前虔诚地请求,菩萨哪有不知道的?小李,最近又看上了哪位姑娘?待会儿可得好好求求菩萨了。”王大宇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又朝着孙所长问道:“我说的对不?” 这时,孙所长和杨老板正在功德箱前。杨老板取出两百元钱,先让老尼姑为自己捐献了一百元,又要为孙所长捐功德,被孙所长一把拦住:“杨总,那可不行!其他的事你都可以替我,但这个功德必须由我亲自来,要不然,菩萨会责怪我心不诚。”说着,便从自己衣袋里取出二百元写了功德簿。 杨老板也不再勉强,把手里剩下那一百元也捐给了庙里。接着又和孙所长到菩萨面前毕恭毕敬地添上了一炷香。王大宇等人见状,也分别捐献了几十元数量不等的功德。 这一回,把老尼姑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把几位客人请到旁边的客堂里坐下,给每人捧出一杯清茶──这茶好香! “听说你老人家不但佛学高深,而且还有一手算命的绝技,不知可以替我算一算么?”这是王大宇刚才在农家乐里听到一个服务生说的,这会儿想起,便站了起来,学着老尼姑那样双手合十,很有礼貌地恳求道。 “算什么哟?年青人,算不算都要从那里走过去的。”老尼姑把王大宇称为年青人,倒也让王大宇心头特别舒服。这几年来漂泊不定的生活,使人扎扎实实地老了一头,今天听到老尼姑这样说,才想起自己确实还不算老。更有趣的是,老尼姑的话咋听起来普普通通;细思一下,包含颇深的哲理,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不过,”老尼姑注视了王大宇一眼,又接着说道:“我还是送一首古诗给这位施主,也算结个善缘。你听着: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哦!原来是一首唐诗。文字是极明白的。” “施主,”王大宇正要道谢,却听见老尼姑叫住他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故事,当年我佛如来在神通中得知他的大弟子目犍连因为热心宣传佛教,遭到邪魔外道的嫉妒,他们要制造机会暗杀目犍连。这个目犍连是个孝子,曾经多次下地狱救他堕落成为饿鬼的母亲,对老师也是最尊敬的。这时佛祖已经年老体衰,而目犍连又是他最喜欢的弟子之一,可是我佛如来知道这是劫数,没有办法改变,也没有办法挽救!那一天早上,我佛如来眼睁睁地望着目犍连像往常那样走出门去。他知道,就在今天,邪魔外道将在一座山上堆起成千上万块石头,目犍连将经过那座山下,那时,乱石就会像雨点一般打来,而目犍连就会被乱石砸成肉酱!但是我佛如来什么也没有说,他的眼泪流在心里,他的万般无奈和悲痛欲绝都化为沉默,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最喜爱的弟子出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老尼姑后来还讲了些什么,王大宇竟然没有听清楚。这首诗和这个故事他早就知道,但这里是不是还预兆了什么呢?这位老尼姑是世外高人,她的话里往往还有弦外之音。他想多问几句,但嘴唇都动了几下还是停住了,他知道,高人不愿回答的事,只消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可以让你问了等于没问。 这时,孙所长又与老尼姑谈起了禅门机锋中的什么“荆棘丛中下脚易,月明帘下转身难”的话头,其余人等甚觉无趣,喝了几口茶后,便站到客堂外闲看远处风光。孙所长见状,不好再多聊,就与老尼姑告了辞,与大家一道走出庙门。 第三回 孙所长妄谈佛学 老尼姑妙解命理2 这一行人又从另一条堤坝路绕回农家乐,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大家也走得累了,便在农家乐门外的水榭亭里坐了一会儿,便吃晚饭。自然又免不了猜上几拳,行点酒令。因为中午大家都还有几分酒意未醒,晚上连酒量最豪的小李也只是饮了数杯,并代孙所长喝了几杯猜拳输了的“罚酒”。而后,大家便喝汤。 这时,杨老板用牙签剔了几下牙齿后,扭头望着孙所长,征询意见地说:“今晚上我想这样安排,看孙所长和大家的意见如何?” “喂,莫这样说了。”孙所长连忙谦虚道:“俗话说,客听主安排。杨总今天怎么说都行的。” “那就这样吧,”杨老板见孙所长表了态,便微笑道:“大家先到三楼的卡拉ok厅去唱唱歌,醒醒酒,帮助一下消化,然后,就在娱乐室里搓麻将。” 杨老板见大家对这个安排都点头赞许,又提高声音道:“我还提议,今天大家要玩个通宵,人生难得几回乐嘛!”在大家的一片掌声中,杨老板朝着王大宇点了点下头,说:“下面就听老王具体安排了。” 这边,王大宇把早已准备好的几个信封递到小李和各位手上,当然最厚实的那个信封是递给孙所长的。王大宇一边递,一边解释道:“这是给大家准备的一点麻将钱。大家出来玩,身上又没有多带钱,待会儿搓麻将时输了怎么办?” 既然主人家诚心待客,孙所长和小李等略略推辞之后便都笑纳了。然后,王大宇带领着大家来到三楼的卡厅里,这里的大堂经理李小姐早就微笑着站在门口迎接:“你好,王主任;你们好,欢迎大家!” “这个李小姐煞是会讲话,一开口就把全体来宾都关照到了;谁都不遗漏,每个人听起来都很舒服。”王大宇心里这样想着。其实,他也只是第二次见到这位李小姐。 紧接着,李小姐领着一行人来到一个叫“夜巴黎”的小厅,介绍说:“小厅里清静一些。”便安排大家坐下,杨老板自然是挨着孙所长了。 服务生很快就送上茶水和瓜子之类的拼盘。另一个服务生随即也领来五、六个浓妆艳抹的姑娘过来。王大宇看了看,虽然都很年青,人才却很平常。便把李小姐往后一拉,小声说道:“这边坐的是我们杨总,靠傍边的那位是杨总的贵客,你要特别关照一下。”王大宇知道孙所长在这种场合下,是不愿意张扬的;所以没有介绍孙所长的姓名和官衔。 李小姐立即会意,也压低声音道:“他们喜欢哪种类型的?”大约是怕王大宇没听懂,又补充道:“比如,年青的?成熟的?窈窕的?丰满的……” 王大宇不想听她罗嗦,便打断她的话道:“你只管找人才好一点的;还有,得有些文化修养,你瞧刚才那几个,一看就知道是专县出来的农家妞,说个话都土里土气,把客人得罪了谁负得起责?”他心里明白,好不容易把孙所长请来,哪一个环节都是很重要的,弄得不好,就可能功亏一篑! 果然,几分钟后,李小姐亲自带来两个姑娘,满脸堆笑地介绍说:“这两位都是城里的大学生,她们只是周末和假期才出来勤工俭学的。” 王大宇一看,与刚才来的那几个姑娘大不相同,果然是: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尽管除眼眶和嘴唇上着了一层淡妆之外,服装也很随和。但顾盼之间,别是一番情调,站在那里竟然有如鹤立鸡群。 王大宇便和李小姐把两个姑娘带到杨老板和孙所长身边坐下。几分钟后,王大宇见杨老板和孙所长和自己身边的姑娘都谈得很投机,就放下了心。这边,李小姐见安顿完毕,便略略欠身,做了一个很洒脱的告辞手势,微笑着说:“各位,今天玩好!待会儿大家要单独聊一聊的,或者想休息一下的,四楼上有包房──我那边还有事,这就先告退了。”最后,特别向王大宇点点头,送来一个媚眼,转身出了小厅。 李小姐走后,小厅里立即活跃起来。王大宇先是给孙所长推荐了一首“迟来的爱”,又向杨老板建议了一首“男儿的本性”。至于小李么?他的保留歌曲多得数不清,用不着王大宇来提示。但是,今天的主要客人是孙所长,小李显然是知道的,所以,小李唱了一首雄壮的“霸王别姬”,赢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后,就以喉咙有点痛为由,和坐在身傍的那个县区姑娘到楼上包房单独聊天去了。 大伙儿又唱了一阵子歌曲之后,杨老板和孙所长等也都带着自己身边的姑娘到四楼的包房休息去了。这时,小厅里只剩下王大宇和身边那个陪同他的自称姓陈的姑娘。他这才拿起话筒,认认真真地唱了几首已经过时的怀旧歌曲。王大宇虽然唱得不算好,大约是曾经多少学过点乐器的缘故,唱起来的节奏自然比刚才几位要准,以致陈小姐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又唱了几首之后,陈小姐把头靠在王大宇肩上,悄悄地说:“王哥,你不想上包房去坐一坐?” “我今天是来陪客人的,等会儿还有事要办哩。”王大宇没有正面回答陈小姐的话。 “王哥──”陈小姐娇笑起来,也很动人:“你是骗我的?大家都玩去了,你还有什么事呀?你们男人不是经常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走吧?”陈小姐大约认为王大宇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把颇有性感的两条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柔柔地摇了几下,摇得王大宇真有些心神俱荡! 但立即,王大宇又定下心来。他将陈小姐搂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条手臂轻轻地推开,微笑着说道:“我们就坐在这里唱唱歌,聊聊天,不也是很好么?”他见陈小姐不说话,又委婉地补充道:“你知道不?我家里还有老婆哩。”当然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小姐认钱不认人,我没有钱,你也会这么主动么?” “唉!”陈小姐见王大宇这样固执,不禁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像你这样保守的人是不多了。”说着,仍然把头软软地靠在王大宇的肩上:“我倒真有点喜欢你了。” 王大宇也不再退避,又点了一首俄罗斯民歌来唱,然后就和陈小姐聊起家常来。从闲聊中得知,陈小姐叫陈鹂,家是贵州山区的农村,父亲是老病号,长期要吃药,一个弟弟在读初中,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条件极差。十六岁那年,她谈了一个比她大两岁,长得很帅的男朋友,不到一个月就住到男家里。谁知,半年后,帅哥把她玩腻了,又换了新人。她只得回到娘家,又被忿怒的父母臭骂了一顿。一气之下,就跟着别人来山城打工,后来,在姐妹伙的劝导下,又当起了坐台小姐。现在,收入虽然比一般工作高得多,她却不敢像大部分小姐那样“来得轻松,去得容易”,她的收入,除了必要的衣物化妆品和药物之外,就是寄给家里和自己存起来。陈小姐说:一下子还不能给家里寄得太多,因为家里人只知道她是在当餐饮行业的服务员,寄多了,家里人会怀疑的。 正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比喻的那样,在姑娘身边的时间过得最快!今天同样不例外,转眼已经是午夜之后,孙所长他们也陆陆续续地从四楼的包房里下来了。然后,大家又各自唱了几首歌曲,喝了几瓶啤酒。王大宇便站起来建议:大家今天的歌也唱够了,不如再去搓一搓麻将。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于是,大家都来到隔壁的娱乐室。这时,除了陪同孙所长和杨老板的两位姑娘以外,其余的姑娘都因为夜深了,都有些疲倦而休息去了。 大家自由地组合成几桌。杨老板不用说是陪同孙所长,加上两位姑娘恰好就是一桌。很快大家就摆开了战场,不一会儿,人们各自都进入了角色。除了孙所长的荤故事仍然时时逗得全体笑口大开,就只有哗啦直响的麻将声了。 光阴似箭,不一时就已天蒙蒙亮了。大家也都感觉到有些疲倦了,便各自到早已安排好的四楼住宿部休息。杨老板和孙所长则各自安住在王大宇特意安排的标准间,因为两位都是肩负重任的人,如果睡不好觉,难免会影响工作,这一点大家都明白,谁也不会提出不同意见的。 至于这一夜麻将战场的战果么?不用说朋友们都可以猜得出来的,小李赢了一千五百块;孙所长大获全胜,赢了三千块!那两位姑娘虽然不输不赢,但孙所长和杨老板已经分别有了丰厚的表示,所以,麻将战斗尽管结束了,她们仍兴犹未尽地陪着孙所长和杨老板到标准间继续聊天。 这一觉都睡得很香!下午一点多钟,大家才纷纷起来,梳洗完毕,就到餐厅用餐。这一回的菜除了几个凉菜外都是极为可口的时鲜蔬菜,尽管半夜时吃过几个点心,这阵子也都饿坏了。各人喝了两瓶啤酒后便吃饭。席间,孙所长说:这两天玩得很高兴,却也有点累了,下午就早点回去,休整一下,明天又要上班了。杨老板见孙所长说得有理,也不再挽留。 下午四点钟,一行人又在欢歌笑语声中踏上了归程。一路顺利自不必说。很快,王大宇开车先把孙所长一行人送到税务所家属大院门外,又把杨老板送到家门口,就准备把车开回公司停放。车巳启动,猛听到杨老板又在喊他──不知还有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侃小姐刘总发酸论 聊世情伍青叹炎凉1 却说王大宇的车子已经启动,忽又听到杨老板叫他。连忙熄了发动机,几步跑到杨老板的楼房门口。杨老板见王大宇过来,便开口道:“老王,我想把公司二楼那些空房子搞个饮食娱乐项目。”王大宇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听了这个话,先是一怔,随即问道:“我们公司搞这个玩意儿?” “是的。”杨老板肯定地说:“我已经决定了,过几天找你们再具体商量。其他没事了,你回去吧。” 十多分钟后,王大宇把三菱车开回公司车库停放完毕,就站到公路外来等电车回家。正在这时,传呼机又响了。王大宇一看,号码是江北那边的。估计是老朋友伍青的。等到电话中一问,果然是他。 伍青是江北那边一家建材公司业务员。多年前曾和王大宇一个工厂里工作。因为出了几次不小的差错,都是王大宇帮助解决的;而伍青也有个为了朋友敢说敢做的性格,所以两人就成了莫逆之交的“血旺兄弟”。 伍青在电话中也是那样急躁,一经确认是王大宇的声音,就喊道:“王兄,快点过来喝啤酒!就在夫妻火锅楼,我这边的一个老板请客,你来做陪。”说话的口气不由分说,简直就像命令,还没等王大宇完全表态,伍青就挂上了电话。 王大宇知道这个朋友的脾气,也不去计较,立即又乘客车直奔江北。只消半个小时,王大宇就到夫妻火锅楼了。山城是火锅的故乡,哪怕是汗流浃背的三伏天,照样有人围着火锅吃得热闹。这个火锅楼是这里的中等档次,采取的是按每个客人收三十五元,随客人自由挑选菜肴的自助方式,据说开业以来一直生意火爆。 王大宇还是第一次到这家火锅楼来,一进门,就看见大厅里醒目地挂着几幅名人书画的匾额,猜想得出店主与本地文化名人颇有些交往。当然,文人们吃人口软,酒足饭饱之后,信笔挥来,让生意人去装点门面,招揽顾客的事古已有之,在当今这个金钱唯重的社会里,更是在所难免。 店堂里有三十来个桌位,这会儿还早,只坐了一半。王大宇抬眼一看,伍青和三个人坐在厅堂靠左侧的一个小桌上,正在朝自己招手。王大宇走到桌边,几个人都站起来让座。王大宇谦虚了一下便在靠窗口的位置上坐下。伍青不等王大宇开口,就快人快语道:“王兄,知道你今天才从外面忙了业务回来,还没回家看嫂子,又把你扯过来了;晚上嫂子那边要怪罪,都推到兄弟我身上,让她背后骂我好了。”说得几个人都大笑起来。接着,伍青一转话题:“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飞电器公司的刘总。” 桌上一位四十来岁,颇为发福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和王大宇握了手。伍青又转向刘总身边那位二十来岁,模样儿精精干干的女子介绍说:“这位是刘总的秘书,姓田,田小姐。待会儿你们多亲近亲近啊。”不知是不是看武侠小说太多了的缘故,伍青把那些江湖语言信口就用上了,居然还恰到好处。 王大宇向田小姐点点头,表示认识了。正要坐下,伍青又特别补充一句:“田小姐可是好酒量呀,刘总出门在外,如果不是田小姐每次在傍保驾护航,刘总恐怕总是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哟!”逗得满桌子又是一阵笑声。 伍青不停嘴地介绍了一阵之后,正要端起酒杯给各位斟酒,刘总把手一拦:“伍兄,还有一位,你可忘了给王兄介绍一下啊?” “哦!大家瞧这个刘老板,说他酒量小,今天可清醒得很哩!”伍青随即把身边坐着那位姑娘拉了拉,说:“刚才忘了,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小黄,请多多关照。” 其实,王大宇一进门就看到这位姑娘了。大眼睛,高挑身段,顶多二十岁,只是面色有些憔悴,且一直低着头。这会儿,伍青介绍了,王大宇也照样礼貌地点点头,说道:“你好!”又下意识地赞美了一句:“你真年青哩!” 那边,小黄见说,也微微站了站,很低声地回答道:“谢谢。”然后朝着王大宇浅浅地笑了一下,便又坐下低着头,用手里的筷子拨弄着碗里的一片鳝鱼。 接着,大家便喝啤酒。然后便是感叹生意难做,刘总端起一大杯啤酒满满地喝了下去,议论道:“现在是哪一行生意都不好做,你们听到这样一段顺口溜吧?‘炒股的炒成股东,搓麻将搓成相公(输得没有本钱了,只好观望),做房地产做成房东,玩小姐的玩成老公’,你们看,这个说得怎么样?” “说得好!现在是做什么,什么就被‘套牢’。”伍青说得激动了,把筷子一放,端起酒杯,朝着刘老板叫道:“来,为刘总下一次多被几个小姐套成老公干杯!”一桌人又是一阵大笑。 “说到小姐,我也听到一则顺口溜,你们听听,说得是否有道理?”王大宇几杯啤酒下肚,话也多起来了:“玩小姐(价)太贵,泡情人太累,不如找个下岗妹,最来得实惠。” “听我说!大家听我说!”伍青总是这个急性子,也不管王大宇的话还没说完,就用筷子敲着酒杯嚷道:“前几天我听到税务所的朋友一种说法更有趣:”老婆是定额税,情人是调节税,小姐是偷税漏税。‘“ 伍青说完就自己先笑了一回,见大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便又解释道:“你收入每个月必须固定上缴到老婆那里,所以是定额税;你身上没有钱,怎么去养情人?所以是调节税;至于去玩小姐,那当然是偷税漏税了。” 刘老板因为刚才那段顺口溜引起大家的一连串话题,虽有些自鸣得意,却也觉得极端了一些,便把话又挽回来,笑道:“你们只说小姐太贵,说小姐偷税漏税;其实,现在当小姐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了,昨天我就遇见一个卖服装的朋友,他告诉我,过去往往是当小姐的出得起价,几百块钱的衣服,价都不还,拿了就走;这段时间不行了,一件八十块的衣服,还非跟他砍了二十块才买了下来。” 大约是刘老板的话低沉了些,竟然让一桌人沉默了半晌,这时王大宇注意到,小黄本来低着的头好像更低了一些,而且还略略点了一下头。 王大宇正想换个话题,还没开口,伍青又端起酒杯抢着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去管小姐的是与非。来!大家都满满地干一杯!”说完自己就带头喝了下去。 刘老板让秘书小田代他喝下了这杯啤酒后,正要接着说话,突然,他的传呼机响起来了。刘老板便到火锅楼的窗口边用手机回传呼,看样子是有急事,刘老板在手机里还发了脾气,足足说了十分钟才余怒未息地回到桌边, 因觉得有点失态,就连连向大家道了几个“对不起”。 王大宇见状,想到这会儿也不早了,就笑着举起酒杯,先饮了一杯,说道:“各位朋友,我先罚了自己一杯,然后也要向大家说个对不起,伍兄是知道的,我出来都两天了,今天要是不早些回家,真要被老婆骂了。所以,我建议今天就喝到这里了,大家以为如何?”说完,又跟大家面前的杯子都倒满了啤酒,然后挨个儿喝了一圈。 其实这会儿,刘老板已经坐不住了,见王大宇这么一说,乐得顺水推舟,便让秘书田小姐与大家喝了个团圆酒,随即结了帐匆匆而去。 第四回 侃小姐刘总发酸论 聊世情伍青叹炎凉2 出了火锅楼大门,王大宇正要与伍青告辞。却被伍青一把扯住,硬要拉去他家喝茶。王大宇见伍青今晚总有七分的醉意了,也不好推托。正好借此机会送他回家,免得路上摔着了。 伍青的家就在观桥的坡上不远。王大宇一路上用手轻轻地扶着伍青的腰背,聊了些近日里生意上的事。不消二十分钟,早到了伍青家的那个旧楼房。伍青开了门,把王大宇让进门去,又叫一道跟着来的小黄进到屋里坐下。这是一幢七十年代修建的房屋,但屋里简单装修过,显得还不算过时,唯一不足的是没有卫生间。王大宇和伍青是多年的朋友,这里是早就来过的了。看到小黄东张西望那种好奇的眼神,猜测她来这里的次数一定不多。 大家坐下后,伍青就去厨房烧水泡茶,屋里就只有王大宇和小黄两个人,因为伍青早就介绍过,大家也算认识的了,所以,王大宇又向小黄点头微笑了一下,表示问好。小黄也轻轻地点点头,然后微微地一笑,当作回答了。王大宇又随口问了几句:家是在哪儿住?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上班多久了?等等,小黄都回答得含糊其辞,好在王大宇这会儿也并不是要查户口,找个话题聊聊,只是为了避免两人这么干坐着的尴尬。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几句之后,伍青已经冲了一杯绿茶进来。伍青对喝茶还有些讲究,所以这茶喝起来滋味很深,远远不是火锅楼的花茶可以相比的,王大宇只认真地喝了几口,就感觉到刚才的酒意消了大半,竟然情不自禁地叫道:“好茶!” 大家又喝了一开茶,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后,伍青就站起来对王大宇说:“老哥,我跟小黄到隔壁去说一个事情,你就在这里喝茶,看一会儿电视吧?”说着就把小黄一拉,到隔壁去了。 这会儿电视台的电影频道正在播放一部外国侦探片,这很合乎王大宇的口味。他常说,他喜欢看外国的电影片,倒并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因为国内的电影电视片粗制滥造的太多,而国外引进的总是人家选了又选,所以精品多些而巳。 屋里这时只剩下王大宇一个人。他看了一会儿电视,然而今天的这部电视剧却并不是想像的那样精彩。顺手在书架上取下一本名叫《月亮宝石》的小说来翻看。转眼半小时已经过去了,伍青他们还没过来。王大宇心想,既然他们要避开自己单独去谈话,去催得太急当然不好,只好关了电视继续看书,又浓浓的喝了几口茶。 人就是这样,心一静,耳朵就特别灵敏。这会儿王大宇便听到隔壁传来一阵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床在摇晃所发出的,而且还隐隐听到轻微的呻吟…… “这个伍青,他跟小黄原来是这样谈话!”王大宇心里直嘀咕。他知道:伍青的家其实不在这里。伍青的老婆是一个国营大企业的销售部门负责人,是个典型的山城女人性格:在家里非要把男人踩在脚下的。据伍青讲,这几年,老婆赚了不少钱,财大气粗之后,更不把伍青当家里的男主人看待!虽说伍青也承认他老婆对家里大人小孩确是一片良苦用心,遇上伍青也是个急性子,终于相处不下去,前几年就分居了。 恰巧伍青的母亲病故,留下这个旧住宅,也无兄弟姊妹来争,伍青就住到这个房子来了。这一住就是三年多了。据熟人说,他跟老婆已经办了离婚手续。但王大宇没有正式问过,他是这样想的,人家不愉快的事,尽量不要多提,反正他判断,伍青两口子合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而且王大宇知道,伍青去年谈了一个对象,三十来岁,有一个小男孩,自己做了点小生意,人才也不错的。那个对象也常来看望伍青,来了就住在这里,王大宇都是见过的,他对这个女子的评价较好…… 王大宇正想着,伍青和小黄从隔壁过来了。伍青满面带笑地向王大宇表示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多聊了一会儿,让你老哥久等了。”说着,递过一支香烟,给王大宇点上。 “没关系的。”王大宇吸了一口香烟,微笑着回答道:“伍兄聊累了,喝点茶。还有小黄,也喝点水吧?”边说边把茶递给伍青。 伍青知道王大宇是个忠厚人,这话并没有幽默的意思,却让小黄脸上飞红。王大宇似乎也觉察到了。便缓和道:“你这本小说很精彩,刚才开了个头,我想借回去看看可以吗?”不等伍青答话,又说道:“我出来都两天了,想先走一步,你和小黄都不远,再聊一会儿吧?”说着便要起身。 “老兄,你现在就要走么?那不行!是不是刚才让你一个人坐了冷板凳?”伍青一手硬将王大宇按在凳子上坐下,急道:“如果不是刚才得罪了的话,你就跟我多坐一会儿,我也有好久没和你聊了。小黄马上就要走的,你千万别担心我和小黄没有时间聊,我们隔得很近。你再等我两分钟,我送小黄到大门口。” 这时,小黄已经站到门外了,又回过头来朝着王大宇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告辞。伍青也便随小黄紧走几步,跟出了房门。 这一次,伍青没有像刚才那样让人久等。王大宇刚喝第二口茶时,伍青就回到房里了,速度之快让王大宇吃了一惊。伍青坐下来就开始聊股票的起落。他知道王大宇只有几千块钱的股票在玩,对这些潮起潮落是不感兴趣的。于是又换了一个话题,笑道:“老兄,刚才的事不用说你都是知道的了,我也没打算瞒你老兄。你看这个小黄模样儿咋样呢?” “当然不错哟。伍兄,我也真佩服你的本领!这么年青的小妞你也泡上了,我猜她还不到二十岁吧?”王大宇一个人等了一个多小时,毕竟心里不舒服,说话当中难免带了几分调侃,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感觉怎么样呀?可是,我却只担心她能不能和你一起白头到老哩。” “啊呀!你王兄也笑话我了。”伍青一边说话,一边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挂在那个旧衣厨里,接着又自己点上一支烟,语调突然低沉了下来:“我哪有这个福份哟?你瞧,她这么年青的小妞,真会看得上我这个中年人么?她是逢场做戏,认钱不认人;我呢,也是百无聊赖中找点消遣。阿庆嫂说得好,当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了!哪里敢想和她白头到老哟!” 伍青也不等王大宇回答,又继续说道:“你想,我们也是这个年纪的人了,岂不知道‘自古嫦娥爱少年’的道理,就像我们自己也是一样,让你去陪个六十岁的老太太,你心里的滋味会如何,不是一样的么?嘿嘿!”伍青说到这里干笑了两声,又接着说下去:“你说怪不怪?往来也有好几次了,我见她的脸上从来都是愁云笼罩。今天看到王兄和她打招呼,居然还朝着你笑了两次。王兄,我看小黄也许有点喜欢你哩。” “你爬开吧!老朋友。”王大宇见伍青说话又走调了,赶紧打断道:“别说我没这个艳福,就算她真的对我有好感,那也是‘朋友妻,不相戏’嘛!” “唉!什么妻哟?有钱的时候是妻,没钱时就是人家的妻。谁知道她这会儿又在做哪个人的妻了?”伍青说到这里,脸上竟然有几分凄楚。 王大宇见伍青这个状态,连忙递了一支香烟给伍青,岔开话题问道:“伍兄,我们那位准弟媳妇呢?经常来吗?” “没有。”伍青摇了摇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答道:“她前几个月生了一场病,住了半个月的医院,还算她有点生意积蓄,她的家里也挪了些,说是这样就花了二万块!” “你去看过她了吗?”王大宇毕竟与这位准弟妹见过几次面,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去了的。”伍青的眉头皱得更紧,答道:“买了些药,没怎么就花了两千多块钱,不过,总是夫妻一场呀,钱的事就不去说它了。” “全好了吧?”王大宇见状,又问道。 “虽说是基本上痊愈了,但──”伍青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我却不得不考虑一下是不是和她往来下去的问题了。王兄,我有多大的能耐,你都是知道的,如果她今后这个病复发,或者她的身体一直这样下去,我这个条件能承受得了么?大家都说结婚以前应该睁大眼睛看对方,结婚以后么?那是不得已的事。” “哦”王大宇听着也叹了一口气:“难怪哟。”于是,两人就这么坐着喝茶,这样过了足足五分钟,大家都不说话,还是伍青递了一支烟缓和了气氛。 “这样,我就不得不考虑是否继续和她往来的事了。” “但是”王大宇抽了一口烟,欲言又止。 “哎!”伍青把端在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放:“王兄,你这个人真是的!”不知伍青又要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做好事罗大姐虚牵红线 入江湖陈小西暗吸花粉1 再说伍青见王大宇只说半句话,便又急躁起来,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为我担心,你觉得像她这样不错的女子并不是很多的,对吧?好了,今天我们就不谈这个话题了,让我有空再想想。现在不早了,走——我们再去喝瓶夜啤酒。”“不了,伍兄”王大宇连忙推辞道:“我出来都两天了,本来该早些回去的,你看,现在已经半夜了;何况,我刚才的酒也喝多了,再喝,非趴下不可了。”王大宇心里知道,伍青今天的酒才多喝了点,但是,喝醉酒的人往往自己是不肯承认的,所以,他转了个弯,说成是自己喝多了。说着,连忙站起身来。 伍青没再挽留,陪着王大宇走出楼区大门,看着王大宇上了回城里的客车,然后自回宿舍休息不题。 次日,伍青比平时晚起来一个小时,他知道是昨晚的酒喝得过量的缘故。于是,草草地梳洗了一下,吃了一碗担担面就急着往南岸去,因为今上午至少还得将南岸的两处业务落实下来。 还好,这些都是熟人,当面大家将价格说好,也就定了板,又将合同签了。下午,伍青回到办公室。刚进门,隔壁办公室的罗大姐就喊道:“你哟你!我有急事跟你说,可这几天都找不着你,不知道你忙到哪儿去了?” 伍青见状,忙把罗大姐拉到门外,低声问道:“什么事情这样急?你怎么不跟我打传呼呢?” “电话上讲不清楚嘛,又想到你经常都要到办公室来”罗大姐说着,露出一副神秘的微笑:“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对象,是我一个朋友的侄女儿,三十多岁,人才好,现在自己开了一个店,生意做得不错,算是个老板了,我把你的情况告诉了对方,答应见面,这个机会你千万不能错过哟。” 罗大姐是个热心人,见伍青还在犹豫,又鼓劲道:“你呀!也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拖得起时间,你是过一天就老一天的!这么好个机会,你还等什么?你莫非还想找个十七、八岁黄花闺女么?别说不好找,就是找到了,以后你也要被人嫌弃的;你这个人呀,不论满意不满意,去看一看有什么打紧的?这样,我跟你定了,就是明天晚上,你在下街的狗肉汤锅店安排几个位子,我和老头子作陪,然后就在隔壁的夜来香卡厅喝一会儿茶;至于以后嘛,就看你们自己了。” 罗大姐走出了好几步,不放心,又回过头来招呼道:“说定了呵!我到时就把人叫来了。” 罗大姐的热情让伍青实在无法推托。第二天傍晚,他提前来到狗肉店。胡老板是老熟人,一见面就喊道:“伍兄,好久不来!这阵子又去照顾哪儿的生意了?” “你妈!”伍青笑骂了一句:“上个星期我才带运输公司的小赵来花了一百多块,只差点没把你的狗肉店包下来了。”说着就在窗户边的一个桌子傍拉个靠背椅坐下。 “来来来!先栽起。”胡老板一边说话,一边赶紧掏出一根香烟,插在伍青的口中,又笑眯眯地给点上,才问道:“今晚是谁请客呀?” “谁请客?我请客!”伍青一把扯住胡老板的胖手臂,把嘴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道:“这个爱管闲事的罗大姐,我推都无法推,硬要帮我做个好事。” “啊?好事,真是好事!那──”胡老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重重地拍了伍青一掌:“那今天晚上我就不叫小三妹来陪你喝酒了?”小三妹是狗肉店的服务员中长得最乖的那个,是个成都姑娘。伍青每次来这儿吃饭总是要叫小三妹来陪着喝酒,时间长了,便成了习惯,不论忙与不忙,只要伍青来,胡老板就会安排小三妹去陪伍青坐一回。今天是伍青的好事,自然不能像平常那样,所以胡老板有此一问。 又等了一阵。便见罗大姐和老伴进来了,身后带跟着一个中等个子的女子,短发,大约三十五、六岁。 伍青急忙迎到门口,将罗大姐三人请到那个早已安排好的桌边坐下。自然伍青坐最靠里边的主位,罗大姐坐在右边,那女子坐在左边,罗大姐的老伴吴师傅则坐到伍青的对面。待大家坐定,伍青掏出香烟给吴师傅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然后扭头对一直侍立在傍的服务小姐小廖喊道:“去把狗肉端上来!”小廖应声去了。 这里的狗肉汤锅别具特色:一口圆径一尺的不锈钢锅里是早就熬好的狗肉汤,汤色雪白;里边又点缀上些许如红枣狗杞黄芪之类的滋补药物,而狗肉也是先就煮熟捞起切成几个大盘盛着,单等客人坐下,再将狗肉倒进汤锅,片刻即可食用。还摆着辣椒粉、味精、蒜泥、葱花、香菜等十来种调味佳品,随客人口味爱好选用。 这时,罗大姐见吴师傅正要开口说话,忙用手推了一下,道:“老头子,就你的话多,等一会儿讲,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销售科的小伍。” 伍青连忙欠身点点头,心里一阵高兴,暗想:早年才十来岁时,被叫做小伍,心里不服,总想人家叫自己老伍,表示成熟,这些年,外面熟人见了面,不经意之间,都叫自己老伍了,今天陡然听到介绍是小伍,高兴之余,又有一点淡淡的心酸。又想,罗大姐也真是个有心人,明明平常都叫自己伍青,今天特意改了称呼,无非是先给女方一个自己还比较年轻的印象而已。且不说伍青这里心绪浩茫连绵,又听见罗大姐介绍女方:“这是我朋友的侄女儿赵佳,当然也是我的侄女儿了……” 其实这些情况,罗大姐早就单独跟伍青说过了,这时在桌面上的介绍,只是一种必经的程序而已。而这时,伍青也才正式地,认真地注视了赵佳一眼:瓜子脸,高鼻梁,看得出是经过修整的细眉毛,还有一双具有山城女子特色的稍圆的大眼睛,配上略加点染的短发,如果早在十来年前,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即使是半老徐娘的现在,也颇能引人注目。 桌上的菜已陆续上来,伍青端起酒杯,先给吴师傅和罗大姐各敬上一杯啤酒,以示尊敬,然后又给赵佳满满地斟上了一杯,伍青心里想,赵佳可能会推辞,因为习惯上女子总是不饮酒或者少饮酒的。但赵佳毕竟也是在生意场上颇有些年头的人,端起酒杯略谦让了一下便和伍青碰了个满上。特别是赵佳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时,用她那双大眼睛斜斜地睨了伍青一眼,使伍青猛然间想起像一个电影明星,却又一下子想不起名字来? 接着大家又聊了一会儿生意场上的事,话题又转到当今山城的姑娘越来越漂亮上来了。罗大姐更引用了一句流行话来说明,说的是“在京城嫌官小,在广州嫌钱少,到了山城嫌结婚太早。”然后罗大姐解释道:“在京城里到处都是大官,你一个省长市长到那里都不起眼,而在广州,发了财的人遍地都是,那里的消费一掷千金,所以要嫌钱太少,而在我们山城,你到解放碑去看,漂亮的姑娘一个赛似一个,让人目不暇给,所以外地人来了就感叹,不该太早了就结婚,不然可以娶一个漂亮的山城姑娘回去。” “老太婆,”吴师傅似乎对罗大姐的说法不太赞同,喝了一口酒,笑着插话道:“结婚太早怎么样了,只要有钱,离了婚重新找一个不就行了?” “咦!死老头子,看不出你思想还有这么进步?”;罗大姐颇不满意吴师傅的抬杠:“那你明天就搬出去,你就到解放碑去找一个十八岁的妹儿,我看你有多少钱来养她?”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五回 做好事罗大姐虚牵红线 入江湖陈小西暗吸花粉2 看来老俩口平时就抬杠惯了,吴师傅也并不在意,转了个角度,笑道:“你们说山城妹儿漂亮,我不这样认为,说这个话的人可能走的地方不多,早些年我到过苏杭,那是自古以来大家公认的出美人的地方,那里的妹儿才真叫漂亮,皮肤白嫩得像纸,一戳就破似的,那脸庞儿白里还透着红,才不像山城妹儿一个个黄得都像得了肝病,还有山城妹儿的腿都粗得跟大象腿一般,不成线条,只有眼睛还长得不错。”“那吴师傅,”伍青给吴师傅夹了几块狗肉后,便打趣地问:“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带一个苏州妹儿回来?” “哈哈哈”吴师傅和大家又笑了一回:“这个你得问你罗大姐,那时我都结婚几年了,哪还敢去找苏州妹儿呀?说实话,连正眼都没有敢多看过。” 吴师傅虽然自诩为是说了实话,可是谁也没当真话听,还是赵佳认真,向吴师傅问道:“你说你没正眼看过,又怎么证实苏州妹儿就漂亮呢?”问得大家又笑了一回。 说到妹儿,伍青也不甘寂寞,提高声音道:“刚才说到广州人有钱,说起来气死人了,在广州,你到街上去打望,街上漂亮的妞儿,大多是山城人,唉!我就在感叹,只有山城男人最没志气了,这么多漂亮妹儿留不住,却让高颧骨、塌鼻子的广东佬去享用……”伍青嘴里本来还有几句不太雅的话,两眼一瞧桌上的罗大姐和赵佳,赶紧吞了回来。 罗大姐见两个男人喝了些酒,说起姑娘就眉飞色舞,越说越远,又见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提议找个地方喝点茶。于是大家一起来到百十米开外的夜来香卡厅,这当然是根据罗大姐的意见,伍青早就安排好的。 伍青要了几杯好茶,点了两盘瓜子果品,刚坐下,卡厅老板就走来递了烟,寒喧了几句,然后伍青就邀请赵佳跳舞。伍青的舞步本来就普通得很,这会儿大概是喝了几瓶啤酒的缘故吧?步子越加不稳,竟然踩了两次赵佳的脚,虽然赵佳连说没什么,毕竟伍青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便坐下来与吴师傅和赵佳闲聊。 闲聊中得知,吴师傅以前在企业里是个七级车工,这几年企业跨了,就在一个搞摩托车配件的私人企业里打工,搞点技术指导。吴师傅说,这几年摩配行业火得出奇,如果自己有钱,弄几台车床来做,绝对要发。说得伍青心里一动。 晚上十一点多钟,罗大姐说家中还有事要先走一步,让伍青陪赵佳再玩一会儿。赵佳也说明天一早就要去进一批货,干脆都早点回去。伍青不便过多挽留,便喊来一辆出租车,并坚持把车费付了,送赵佳上了车。然后跟罗大姐老俩口道别。临了,罗大姐问:“伍青,你没意见吧?我看你俩还说得来,隔几天我再问小赵那边的想法,如果能成,你可要好好谢我呀!” 送走了罗大姐,伍青一人顺着街往回走,今晚的酒其实不多,因为有罗大姐在傍保驾,吴师傅肯定不敢多喝,伍青当然也不好多劝;又因为今天是和赵佳见面,伍青也不愿意第一次见面就给人留下一个酒罐子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这不像谈业务时,非要自己带头,把客人的酒陪好,业务的成功才有了起码几分的希望。总之一句话,伍青的大脑还清醒得很。 街灯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铺得街道一片银白,路两傍的商场店面还丝毫没有关门休息的意向。毕竟生物钟的控制,让有事无事在街上打晃,浏览市容美景的人渐渐稀少。 走完一条街,居然还没见到一个认识的人。伍青边走边想着,正要跨过人行横道,却被人拦住,一看,是黄泥沟那边的小混混陈三。这个陈三,正名叫陈小西,十来岁就流入社会,开始时搞点小偷小摸,被父母撵出家门。后来傍上了一个大哥,平日里跟着大哥鞍前马后,吆喝吆喝,管一管社会上的不平事,干点讨债生意,调解点地方纠纷等等,据说近来社会上有了点脸面。因为伍青有几个公安的朋友,所以陈三常常和伍青套近乎,在一起喝过两次夜啤酒。只是听说最近还在吸“花粉”。 看官!何为花粉?如果大家误认为这是现在而今眼目下的新时尚,也就是那种服食以后可以延年益寿,女人还能够青春长驻的植物花粉,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里说的吸花粉,是小量的、间断的吸食海洛因等毒品的一种方法。吸食的人以为这样既可以享受毒品的快感,却不致于上瘾不能自拔。 “伍哥,今天这么高兴,是又做成了几笔生意?”陈三见伍青似乎不想停下,便递上一支玉溪香烟,陪笑道:“来!抽支烟嘛。” 伍青接过香烟点上抽了几口,觉得口味不同,又对着光看了看,问道:“陈三,最近忙些什么?你抽烟的级别都提高了。”说着便想走。 “什么哟?伍哥,你也来挖苦我了,今天帮朋友一点小忙,递了一包烟。”陈三吐了一口烟圈,拉住伍青还要说话:“伍哥,哪天有闲?我们喝一回夜啤酒,好好聊聊,好些事情还得你伍哥关照哩!” 伍青知道他这几年在社会上混,总有些事是不干不净的,也不想多理睬他,便揶揄道:“你那个大哥八面威风,吃的喝的样样都有,还需要我关照?” 陈三见伍青如此说,忙又递上一支烟,点头哈腰道:“伍哥,点上点上,话莫这样说,在大哥那里,只是混口饭吃,但那口饭毕竟比不得伍哥,正正当当地做生意,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难免哪天不会有个三短两长,那时还得你伍哥伸出手来拉兄弟一把哟。” 伍青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和他多纠缠,用手在陈三肩膀上一拍,连道:“好说,好说。”说着往前走出几步,又补充一句:“你呀,平常多规矩点,莫多惹事,比谁来关照都强!” 伍青离开陈三后,又走过几条街,便回到了自己那个房子。正准备打开房门,隔壁的汪老太婆过来说道:“伍青,今晚你到哪儿玩到这时候才回来?有个年青姑娘来找你哩。” ──哈哈!那边刚送走了赵佳,这边又有姑娘找上门来,莫非今天走了桃花运?但不知来的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伊人去,小鹂蒙错爱 故友来,舒生巧帮忙1 话说伍青从狗肉汤锅店回来,隔壁老太婆说天刚黑时有个年青姑娘来找他,且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打了传呼,好像有什么急事,后来就走了。 伍青急问来人的身材打扮和相貌,知道准是小黄。但小黄这么晚了来找,是有什么事?虽然小黄来过这里几次了,却都是先联系好,跟伍青一道,从来没有直接来找过。伍青又看了一下传呼,电池没电了,难怪晚上一个传呼都没收到。虽然今晚即使收到传呼也没空离开,至少可以在电话上问一下,也免得小黄等几个小时。伍青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个名堂:她也不会有什么急事的,就算有事明后天都可以打传呼来。心里这么一宽,也就不再去费心思量了,反而在想,如果今晚小黄在这里,一定是很快活的…… 过后的半个来月,伍青都很忙,还到川北的几个县去了一次,却一直没有收到小黄的传呼,况且在川北也收不到传呼。天天在外忙于应酬,无非是酒肉穿肠过,生意心中留。伍青也没太在意,只以为那天小黄是偶然路过,顺便来看望自己。 这天下午,伍青到松树湾那边送一车货,下午五点左右就完成任务,便想去看看小黄。小黄是在松树湾的一家小酒楼当服务员,住的地方也就在附近的一个租赁房里,小黄曾经指给伍青看过。伍青上了一大串石梯坎,又下了一大串石梯坎,又问了两次,终于找到小黄的宿舍了。 这是一幢七十年代的老式楼房,尽管外墙壁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瓷砖,却像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太太穿上少女的时装,显得不伦不类。在二楼中间的一个房子,伍青听见里面有姑娘哼着流行歌曲在走动的声音,便敲了门。 “你找谁?”开门的是一个瘦高个儿,圆脸圆眼睛,扎着翘发辫的姑娘。那姑娘注视了伍青两三秒钟,好像记起了什么,脸上灿烂地一笑,便把门让开:“你是找小黄,快,进来坐,进房里来坐。” 房子里只有十来个平方米,里边本来还应该有一间,也许是房东为了便于使用,用砖隔开了。房子里除了两张小床,还摆有一个小课桌,算是梳妆台之外,连凳子都没有。伍青在靠门这边的空床上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叫伍青,是小黄的朋友。”又问:“小黄在吗?是上班去了吗?” “哦,是伍哥,我叫小鹂,和小黄在一个酒楼上班。”那个叫小鹂的姑娘给伍青倒了半杯白开水,也在对面那张床上坐下,用手拢了一下头发,没有直接回答伍青的问话,却说道:“我见过你的。那是去年你和生意朋友来吃饭,你那些朋友喝酒才叫厉害呀,最后居然一个都没有醉!” 见伍青坐立不安的样子,小鹂的话总算切入正题:“你找小黄,你怎么才来呢?她走了,回老家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回事?”伍青急问。 “她家乡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子看上她了,要她马上回去结婚,还跟她安排了工作。她家里来了人接她,那天她说晚上还要去找一个朋友有事,我知道她是来找你,后来小黄很晚才回来,说是没找着,第二天,她家里人就催着她回老家去了。” “啊!”伍青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天自己明明知道小黄没事不会主动来宿舍的,可为什么就没有多想一下?为什么第二天没有挤时间过来一趟呀? 小黄的老家是在三峡边的贫困地区,家里父母身体不好,十六岁就跟着本村一些先出来的打工姐到山城城里打工,后来就到了现在这家小酒楼当服务员。 认识小黄总该有半年多了吧?伍青随即又在想:小黄的温柔包括床上的温柔自不必说了;小黄和自己相差二十多岁,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只是一种不可能的关系,但小黄从来没有对自己提过分的要求,而那些歌厅、发廊里的小姐除了赤裸裸的人,便是赤裸裸的要钱。小黄过来的时间并不多,每个月只有一、二次,过来一次,总是要帮自己整理屋子,有时还将换下的衬衣等搓洗了。伍青心里偶尔也想,如果没有年龄差距,小黄倒也是娶老婆的一个好人选。但现在,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了,想到这里,不禁满腹惆怅,却又说不出来。愣了好一阵子,伍青才想起没有问小黄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不知道,小黄也没说。”小鹂回答道。想了一下,又补充说:“小黄好像说过想给家里买点东西,去找老板把这个月的工资提前开了,但老板说才上半个月的班,没有同意,不知是不是想找你借点钱?” “那后来呢?”伍青问道。 “后来小黄也没说什么,第二天就随她家里人走了。”屋子里一阵沉默,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良久,伍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站起身来告辞。 “伍哥,多坐一会儿吧?”小鹂忽然一把拉住伍青的手,轻声请求道:“这里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今天晚上又不上班,好寂寞的。”说着又深深地看了伍青一眼。 “可……”伍青本想推说还有事要办,看着小鹂充满恳求的眼睛,便说不出口了,更何况自己今天确实也没事,无非是回到自己那个旧楼房,孤独地守着那台旧电视而已。这时,伍青也注意到,小鹂和小黄居然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高挑的个儿,圆圆的大眼睛,还有长长的眼睫毛,只是小黄的神态里总是带着忧郁。 犹豫了一回后,伍青终于重新坐下。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伍青便与小鹂到外面小食店炒了一份鱼香肉丝,几个小菜,又要了一瓶啤酒。小鹂是在酒楼上班的,对饮食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伍青自斟自饮,和小鹂天南海北地谈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明星等。小店的生意萧条,二十来个平方米的店堂,只有两个桌子上有客人,饭店老板和跑堂的都坐在门口打望,直到天黑尽,伍青和小鹂才回到那个小屋。 第六回 伊人去,小鹂蒙错爱 故友来,舒生巧帮忙2 ……好长时间的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两个人都有些累了,伍青便听小鹂讲小时候的故事。小鹂家其实就在城郊的小镇上,父母都是工厂里的工人,厂里不景气,实际上也等于下了岗。家里父母经常为了钱吵架,甚至发展到打架。一次,小鹂闹着要吃肉,父亲翻箱倒柜凑到四元多钱,到肉店买一斤肉。卖肉的刀法不精,多割了一两,而父亲身上多一角钱都拿不出来,卖肉的本来见到这个只卖一斤的小家子气顾客,心里就不高兴,谁知还这么穷酸罗嗦,便冷言冷语地“洗涮”了父亲一顿。父亲有气没地方出,回到家里就摔盆打碗,借题挥发,结果全家都不高兴,弄得小鹂连连肉味都没有吃出来。 小鹂懂事很早,但就是读书不行,父母为此责罚过,自己也曾狠狠地努力过,始终见不到效果。到初中时,看见一起的女同学穿起漂亮的衣服,心里既羡慕又嫉妒,便暗暗想,以后一定找个能挣到很多钱的工作,为父母,也为自己。可是等到初中毕业,小鹂连个职业高中都没考上。既没有知识,又没有技术,哪来的工作?在家里呆着又妨碍父母的眼睛,成天挨骂,于是就跟几个姐妹伙约出去到网吧上网。钱由姐妹伙出。又因为与姐妹伙去两河口见男网友,在网友家过了两夜,回来被父母揍了一顿,再不准出门。 这样过了几个月,父母认为毕竟不是办法,又想方设法托人让小鹂去帮一个卖服装的远房亲戚站柜守摊,每个月工资二百元,从早上八点站到晚上九点半,答应一年之后工资增加为三百元。小鹂嘴巴甜,很快适应了这个工作。不想还不到一年,因为丢失了一件价值一千多元的皮衣,老板非要按进价扣回,每个月扣一百元,这样扣了三个月,小鹂终于忍不住,和老板吵了一架,不干了。之后,小鹂还在几处商店站过柜台,不是自己不干,就是老板生意垮了,最后,经人介绍到现在这家小酒楼当服务员。 听了小鹂的故事,伍青感叹了好久,因问道:“你在这里上班,一定接触了不少男人,而且你这样年青漂亮,也一定有不少男人喜欢你,但你爱过谁没有?” “不!”小鹂摇了摇头,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了:“我谁也不爱,我上班是为了钱,我陪他们也是为了钱,他们只是我的客人,他们给了我钱,我会让他们尽情地享受,享受从来没有过的愉悦,就像我上班时必须微笑着面对每一个顾客一样!但我不会爱他们,” 伍青笑了笑,问道:“那我们今天也是这样的了?”见小鹂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小鹂,你直接回答我,我也不会介意的,你已经让我度过了一个销魂之夜,我从心里好感谢你的。如果不遇见你,我在家里只好让电视机陪我,漫漫长夜,孤独寂寞,并不好过的。” 说到这里,伍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听小鹂问:“伍哥,你喜欢小黄么?”也不等伍青回答,又用有些悲凉的语调说道:“也许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了。”隔了好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女人,如果是那样,我就干脆坐台去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但我上班一个月才三百多元,而陪他们一次就等于我上半个多月班了。小黄也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她只和你一个人有往来,,她真的还很喜欢你,只可惜你没那个福气了。” 小鹂见伍青没有说话,便把头往伍青身边靠了靠,柔声问道:“伍哥,你这会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一个朋友。”是的,伍青是想到了王大宇,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系了,不知道他又在忙些什么? 其实,这会儿王大宇正在高寿县的富丽皇大酒楼陪信用社的陈主任、薛主任和信贷员小杨等人吃饭。前不久,公司老总杨南山决定利用二楼那几百平方米的空闲房子搞个饮食娱乐的项目。杨老板的意思是,公司的业务往来多,这几年花在接待这方面的费用已经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数字,不如自己搞一个饮食娱乐的项目,既可以节约开支,肥水少往外流;同时又方便了自己,应该是个两全其美的事。王大宇找人摸底做了预算,杨老板又跟财务运筹了一下资金,除了公司目前能够挪出来的,即使按最节省的方案,也还得借八十万元。 这几年房地产行业竞争大,好些房屋没有售出,几家大银行都不肯再增加贷款。杨老板琢磨了几天,想到高寿县里一个叫舒生的朋友在建委工作,那个朋友说过,跟那里信用社的薛主任很熟。于是,杨老板先跟舒生去了电话,然后安排王大宇带财务部的翠翠去高寿。 翠翠姓吴,今年刚二十岁,在职业高中学的财会专业。翠翠父亲的一个朋友跟杨老板曾经是同事,经介绍后,杨老板把翠翠安排在财务部。翠翠天生一副模特儿的身段,随时都保持着微笑,最特别是脸蛋上那两个诱人的酒窝儿,让看到她的男人常常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想狠狠地啃那酒窝儿一口的冲动。翠翠颇善言谈,说起话来不仅落落大方,还给人一种亲近感,很快就被大家视为公司里的公关小姐。如此优秀的人才,当然地得到杨老板较多的关照,翠翠的父亲原是在一家集体企业上班,早已停产多年,也因杨老板的爱屋及乌,安排到南山公司跑材料。据说为了翠翠在工作中的卓越表现,杨老板正准备破格地给她买一套住宅以资鼓励。自然而然,公司里都把翠翠看作是杨老板的人了。 到高寿县的当晚,王大宇和翠翠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舒生的家里。 舒生的家就在县建委大楼后面的家属大院,这是个七十来平方的老式住宅,安排得倒也简洁明快。因为是杨老板安排来的,舒生很热情地接待。泡上茶,又削了几个水果。而翠翠的丰彩也确实吸引人的眼球,舒生在叙了一番当年与杨总的友谊之后,又恰到好处地称赞了一番翠翠的漂亮和能干,说杨总在电话中专门打了招呼,要好好关照,等等。 然后,翠翠代表杨老板送上了两件小礼品:给舒生爱人的一人精致的小盒,里面是一个十克的金戒指;另一件是两瓶茅台酒。舒生一再谦让,最后是翠翠拉住舒生的手臂,撒娇道:“舒老师,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给个面子吧,要不,以后我们还怎么敢来麻烦你呀?” 不得已,舒生才回过头去看了妻子一眼,嘴里嘟哝着:“这个老杨,老朋友了,还搞这些程序。”一边让妻子把东西收了起来。又约了一下第二天的见面时间,随后王大宇二人便告辞出来。 第二天上午,王大宇二人按时到了信用社。信用社就在城中心的金转盘傍边,二人在大厅里的凳子上坐着等候。眼看过了半个小时,舒生还没有到。 “不守时,这个舒生,真正军人的不是!”王大宇联想到一部老电影中的台词。然而,又过了半个小时,舒生还是没到,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拒红包好男儿正气 说毒品俏佳人惊心1 上回说到王大宇和翠翠二人在信用社大厅里等候舒生来引见薛主任。谁知左等右等,都不见舒生的身影。给舒生打手机也不通,正在着急之时,见舒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一见面,舒生连说了几个“对不起”,又解释道:“我早上还没出门,就接到电话,单位上有点急事非要我去处理不可。一去就走不开,一直忙到现在,连抽空打个传呼给你们的时间都没有,让你们久等了吧?”随即,舒生就带着王大宇二人上到信用社三楼的一间办公室,见到了薛主任。舒生果然跟薛主任很熟,一见面就开了好几句半雅半俗的玩笑。 坐定之后,王大宇说明来意,又给薛主任点上了一支香烟。 “老舒呀,”薛主任亲自给几位冲了茶端上,然后有意识地坐到舒生的身边那个沙发上,既是对舒生,又是对王大宇二人说道:“如果是去年你们来,这个事情就容易处理了,但今年,上面新派了陈主任来当家──难办了。老舒,这可不是我不给面子哟!” “这样吧,”薛主任好像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宛转了回来:“我带你们去信贷员小杨那里,让小杨先审查一下有关情况和资料,然后再带你们去和陈主任见个面,下来再具体商量,老舒,你看呢?” 舒生转过头来看了王大宇二人,点点头,意思是也只有这么办 。 信贷员小杨是个年青小伙子,不到三十岁,白皙的皮肤,高高的个儿。见是薛主任亲自带过办公室来的客人,自然格外客气。小杨细细地看了南山公司的法人营业执照、财务报表等等有关资料后,便爽快地答道:“王主任,从你们公司的实力和基本情况看,还是有条件的,但有两个问题:一是借款不搞空头担保,要实在的物资作抵押,这是陈主任来了之后的规定,所以你们提供的那个公司只盖个公章担保恐怕通不过,二是最近借款到县外相当审慎。” “那──”王大宇见说,便问道:“我们用最近新建成的住宅和商场来作抵押好么?”王大宇指的是下半城新建的那片楼群还有几套住宅和二楼商场没有卖出去。 “办了房产证没有?”看到翠翠摇头,小杨便道:“没有办房产证的房产作抵押,具体操作可能就难些,我也不敢做答复,待请示过两位主任再说吧?”大约是翠翠太光彩夺目了,自从一行人进到信贷办公室,小杨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过翠翠。 这时,舒生起身去洗衣间,翠翠忙取出一个信封,塞进小杨的抽屉,笑道:“小杨,一点小意思,还请多多关照。” 小杨正想谦虚一番,见舒生从洗手间回来,但改口道:“王主任,舒老师,我们先去跟陈主任见个面。” 陈主任的办公室在四楼。小杨带着王大宇等人刚走到陈主任办公室门口,见陈主任和两个企业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从里往外走。小杨忙拦住陈主任介绍道:“这是南山物业公司的王主任和吴小姐,他们来申请借款,想趁这会儿给陈主任你当面汇报。” 陈主任只有三十来岁,微胖,尽管身上穿着一套得体的黑色西装,但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坐机关的。陈主任满脸堆笑地跟王大宇等人握手点头后,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了!今天实在不巧,你瞧,我马上要出去,怎么办?”又叫小杨:“你先跟他们谈一下,明天我全天都在办公室,再细谈。”说着,就和那两个人下楼去了。 王大宇等人又回到小杨的办公室,舒生给大家散了一圈香烟,又自己点燃抽了一口,有些不解地问道:“小杨,陈主任是从哪里调来的,怎么我都还没见过?” “舒老师,我们这里的事,几句话也说不清。”经过这几番的交谈,大家的感情加深了许多,小杨说话也更坦率一些:“老主任退休后的一年多,一直是薛主任主持工作,按说薛主任德高望重,补正是顺理成章的事。谁知上面却派了陈主任来当正职,薛主任仍然是老副职。原因么?有的说是上面认为薛主任已经五十多岁,年龄大了,也有一种说法是部分群众有意见。” “陈主任这么年轻,也许上面根基很厚吧?”王大宇见说,心里也替薛主任不平,不经意地插了一句。 “这个,”小杨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这个没听说过,只知道陈主任是上面派下来的,为人正派,也较随和,但业务不熟,还有些谨小慎微,业务方面主要还是听薛主任的。” “小杨,我想我们到陈主任的家里拜访拜访,你觉得怎么样?”一直微笑着没有说话的翠翠突然建议道。 “可以去一去。”小杨的答话显然不够积极,连王大宇都看得出来,小杨如此委婉地回答,更多的因素应该是为了让翠翠脸上那两个诱人的酒窝不致因为听到扫兴的话语而失去应有的光彩。 但王大宇心里却赞同翠翠的意见,毕竟在办公室里,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无形中有一种距离感,而在家里谈话气氛容易融洽起来。于是便向小杨问了陈主任的住址。 转眼就是中午,王大宇邀小杨出去吃个便餐,小杨说家里正好有客人,改天吧。然后,王大宇二人在舒生的指引下,来到饮食一条街的小店里点了几个高寿特色小菜,边吃边商议晚上去陈主任家的事。舒生说今晚上已经安排了朋友聚会,不好再改,再说,陈主任那里他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他就不陪同了。末了,舒生又提醒道:“老王,今晚去陈主任那里,主要是加深印象,其他的事不要太急。” 第七回 拒红包好男儿正气 说毒品俏佳人惊心2 晚上,王大宇和翠翠到水果店买了十来斤上好的水果,无非是美国的提子、泰国的榴莲、马来西亚的芒果之类。大约八点多钟,预计陈主任家里已经吃过晚饭了,王大宇二人敲开了陈主任的家门。 “陈主任,真不好意思,打扰你的休息了。我们是──”王大宇见陈主任有些疑惑的面部表情,知道仅仅凭上午在信用社里转眼间的见面,陈主任可能记不住,便要自我介绍。 “别忙,先让我想想,你们是──”陈主任一边把王大宇二人让进客厅,一边在大脑里搜索道:“哦!你们南山公司的老王,王主任和吴小姐,没有记错吧?” “完全正确!”翠翠惊讶之余,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陈主任真是好记性!” “陈主任,看得出──”王大宇坐下,眼光在客厅里一扫,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奔马图,画得出神入化,即便不是徐悲鸿的真迹也绝非庸手所为。侧墙一幅用颜体写的“正气歌”书法,颜体字的浑厚凝重,“正气歌”的磅礴气势,两者结合地一起,使人心神一振! “陈主任一定是知识分子世家出身。”翠翠一口接过王大宇的话头,看来她也有同感。 “应该算是吧。”陈主任的目光在翠翠的酒窝儿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即收回,很谦虚地说道:“我父亲是城里一所大学的老师,我也是城里的人,后来学校毕业分到这里的。” “我说么?果然不错!还有,陈主任那幅字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手迹?给你的客厅增色不少。”王大宇虽然自己的字写得不好,对书法还是有几分鉴赏能力的。 “哪是什么名家?那是我自己学着写的。”陈主任见客人这样称赞,也颇高兴,笑答道:“我父亲是搞美术的,那幅画就是他的作品。我呢?小时候对书法特别钟爱,下过一些功夫,什么楷书行书草书,颜体柳体赵体,都弄过几下子,我最喜欢的还是颜体。” 陈主任见翠翠那双美丽的眼睛充满问号,又解释道:“唐朝有个叫颜真卿的大官,史书上说他刚直有礼,立朝正言,一直做到太子太师的官位,年近八十,安史之乱中,因坚决不投降,被叛贼杀害。他的书法在历史上很有名,也和他人格一样,刚劲有力,凝重大方,他写的那种字体就是现在的颜体。” 一席话说得客人连连点头。又闲聊了一阵,王大宇把话切入正题。 “这样吧,我今天也不能给你们表态,你们大概也知道,我从机关到信用社时间不长,业务还不熟,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待明天我和薛主任,小杨他们研究后再联系,好么?”陈主任等王大宇说来意后这样答道。很明显,陈主任要送客了。 “陈主任,”翠翠见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又见王大宇看了她一眼,便从那个漂亮的坤包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按到陈主任手上,很得体地笑着说道:“这是我们杨总为你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陈主任多多关照。”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陈主任的手像触电般抖了一下,手中的信封“叭”地掉在地上,又赶紧蹲下去拾起,站起身来,见翠翠已经退到一边,又不便去拉翠翠的手,只好一把扯住王大宇,将信封硬塞进王大宇的西装衣袋里。 “陈主任,请你一百个放心。”王大宇把陈主任的失态理解为刚从机关下来,胆子小,怕出事,又保证道:“我们在手续上完全按规定办,绝不会让陈主任为难,这只是一点小意思,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别再推辞了。”说着,王大宇把信封取出来,放在茶几上便要告辞。 “老王,你听我再说几句,”陈主任现在情绪已经稍微平稳,说话的语气也因此平和而坚决:“你们带来的水果我收了,也算领了你二位的情。至于这个东西我是绝不会收的!你就算丢下就走,我也会通过邮局给你们寄回来!企业要借款,只要符合规定,我肯定会支持,不过,完全没必要这样来,你们这样做实际上是要害我。要是真的感谢,待以后事情办妥了,你们按时付息还款,那才是真正的感谢我。” 王大宇二人怏怏地走出陈主任的家门。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好一段路,终于翠翠忍不住抬起头来,问道:“陈主任坚决不收,怎么办?下一步还进行得下去么?” 其实王大宇心里也没底,只是不想自己涣散军心,便鼓劲道:“我看希望很大,陈主任不收红包,恰好说明他比较正直,只要我们条件可以,他就不会故意刁难,而我们公司的条件事实上相当不错,上午小杨说到空头担保不行,我就想过了,二楼那几百平方米闲散商场,另外下半城那几套住宅,都是一百来万的价值,都可以用来抵押,只是没办房产证,到房交所登记还会有一番周折。”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翠翠听了直点头,笑道:“你真有一套,难怪杨总离不开你。” “才不是的。”王大宇随口也开起玩笑:“杨总更离不开的是你!” “去──”翠翠脸上一红,狠狠地推了王大宇一把。 第七回 拒红包好男儿正气 说毒品俏佳人惊心3 第二天,王大宇跟舒生通了电话,舒生说:“不要紧,这边还有薛主任哩!”舒生告诉王大宇,他已经跟薛主任联系了,今天中午一点钟薛主任在家等着。 于是王大宇二人早早地到建委办公室门外等到了舒生,一起在桥头米线馆各吃了一碗云南过桥米线。王大宇本来提议喝一瓶啤酒,舒生推辞了,说:“待会儿到薛主任家里,喝得满嘴酒气不太礼貌,再说下午我还有事情,也不宜喝酒。” 王大宇也就没再劝,笑道:“等事情办成后,我要代表杨总好好地陪你喝几瓶。” 又歇了半小时许,一行三人缓步来到薛主任在天堂花园的住宅。这里是高寿县开发最早的商品房住宅群,如果早在五年前,应该是档次较高的,而现在,显得有些跟不上形势了。 穿过一段浓密的林荫小道,来到一幢六层的楼房前,舒生往上一指:“到了,薛主任就住三楼。”随即,大家跟着舒生走到三楼靠里一个单元的防盗门前停下。王大宇正准备按门铃,突然听到门内有人争吵的声音,不由得怔了一下。但是,已到薛主任门前,且已经约好,不可能不进去。便还是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薛主任:“啊!是你们几位到了,请进──”尽管薛主任脸上带着笑容,仍可以看出笑得颇有些勉强。 因为昨天在薛主任办公室已经见过面了,也就用不着舒生专门介绍。薛主任安排大家坐下,就进入正题:“你们那个借款的事,小杨把情况跟我作了汇报,资料也给我看了,条件不错,但是……” 王大宇三人都聚精会神听得很郑重,见薛主任突然停顿,心也跟着紧了起来。还是舒生毕竟与薛主任很熟悉,把身体往薛主任那边挪了挪,说道:“薛主任,还有哪些问题?你尽管说,老王他们公司的实力,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其实,就是小杨已经说过的那两个问题,我跟陈主任也碰了头,他也是这个意见。” “薛主任,”王大宇见说,也立即搭上话头,“我们公司的情况你通过报表资料已经有个初步印象了,那我想请两位主任和小杨近几天先去我们公司考察,同时也把我跟小杨说过的几处抵押房子实地看看,其他下一步都容易商量。” 翠翠见沉思中的薛主任微微点了两下头,便抢着说道:“薛主任,你点头了,是不?那就这样定下来了?”又转身对王大宇说道:“我们下午就给公司联系,等薛主任的具体时间确定了,我们就派车来接,你说呢?” “翠翠安排了当然就算数了。”王大宇也笑着幽了一默。 随后,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各行业如今都不景气等。忽然翠翠开口向薛主任问道:“你这冰箱电视都太落后了,怎么不换一下呢?” 其实刚进门,王大宇就注意到了,薛主任家里的布置和设施显得与信用社主任的身份太不相称了:冰箱是八十年代末期的长庆牌子,一台二十寸的电视机大约也有十年了,几个沙发不仅是假皮而且早就破得见海棉。联系到在门口听到的争吵,王大宇也里就在想,或者是老俩口关系不好,懒得添置家具,或者就是不愿意冒富。这会儿见翠翠这样问话,担心薛主任不好回答,便笑道:“人家薛主任是清政廉洁,一心为公嘛!” “哪里哪里,”薛主任面色立刻黯淡下来,还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叹道:“唉!都是家门不幸哟,”说着又指一下舒生道:“老舒多少也知道一些吧?我那不肖之子,害死人了!” 舒生点点头,答道:“是听说那孩子有些不懂事。” “岂止是不懂事?简直就是我们家的讨债鬼!”薛主任说得痛心疾首:“现在的家庭都只有一个儿女,谁都爱得如掌上明珠。我们也一样,小时候迁就他,养成了好吃懒做的坏习惯,长大以后更加不听话。我们管不住他,后来就好歹给他在一家大企业找了个工作。他嫌工资低,工作苦,自己就不干了。在家里闲着无事就去和社会上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平时我们也管不住他,只是见他经常白天在家睡大觉,晚上深夜不归,常常精神恍惚,脾气越来越怪,烟瘾也越来越大,我们还以为是他心情不好所致。” “后来,发现他要的钱越来越多,还有两次,家里的几千块钱不翼而飞,问他,坚决不认。因他从小没有乱拿家里钱的坏习惯,我们也没再追问。” “再后来,他妈注意到他一进厕所总是要蹲半个小时,便有些怀疑了。终于有一次,他进厕所忘了扣门栓,我也碰巧进厕所,一拉开门,发现他在里面用香烟盒里的铝箔和一根纸卷儿正在吸毒!” “我气得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直到这时,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偷偷地吸毒半年多了。他说,早先是社会朋友说那个东西吸了以后舒服得很,轻飘飘的,快活得像神仙,叫他试一试。第一次吸的时候也没什么舒服,还呕吐。过后便上了瘾,每天一到时间,就全身发冷,发痛,眼泪鼻涕一起来,比大病还难受。” 薛主任边说边摇头,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对于毒品,在座的几人包括王大宇,都只是从书本上看到的,一八四0年鸦片战争林则徐禁毒,已经是遥远的事情了,全国解放,共产党坐了天下,雷厉风行,禁绝了毒品,于是毒品二字便成了人们的记忆。这些年尽管电视上、报纸上也宣传毒品的危害,宣传禁毒,多数人仍然认为那只是天方的夜谭,没想到今天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了! 翠翠更是听得目瞪口呆,花容失色,因问道:“薛主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他戒掉呢?” “戒?谈何容易呀!吸毒的人有一句行话,叫‘一朝吸毒,终身戒毒’,当初发现后,我们就立即要求他戒,把他关在屋里,他妈妈请了假守着,好不容易第一天熬过去了,到第二天,痛得他在地上打滚,汗水湿透了衣裤,说是全身都痛,骨节里都有刀子在搅,又用牙咬自己的手臂……,他妈怕他痛死了,只好让他出去,为此我跟他妈还吵了一架。” “不久,我们听说戒毒医院可以住院治疗,并且有药,戒起来不会这样痛苦,便把他送去戒毒医院,先不说那个费用之高,住一次院就是我几个月的工资,但为了让他戒掉,也不管这些了。十天下来,说是戒掉了,我们去接他,医院说打了尿板,身上的毒已经清除干净了。” “什么叫尿板?”翠翠又在好奇地问。 “医生说是检查病人身上是否还有毒素的一种检验方法。” “后来呢?”王大宇也很关切。 “说起来叫人难以想象,回来只过了一天,又吸上了。不仅是吸,还变本加厉,发展到用针注射肌肉,注射血管。我们不给他钱,就趁我们不在家时把家里的电视机、冰箱等值钱的东西偷弄出去卖。据他自己说,最初每天只要几十元的毒资就够了,过后每天几百元的毒品用了都没感觉。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只好又花钱把他送到医院,就这样反反复复,前后已经进医院戒过十次了!把我们的积蓄用光了,身体拖垮了,毒瘾还是没有戒掉。医生说这叫心瘾,还说‘毒容易戒,心瘾难戒’。直到前不久,他在外面跟人一起混,被公安抓了个现行,送到了强制戒毒所。虽然我们当父母的眼不见心不烦,眼前清净了些,费用仍然要出,可不?今天又来通知要交两千块钱去,你们进门之前就是为这事和他妈在争吵。唉,天下父母之心哟!” 走出薛主任的家门很长一段路,王大宇和舒生三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心里都异常沉重。王大宇本来想安慰薛主任几句,可想来想去,竟然想不出该说点什么好,只是默默地让翠翠把那个最厚实的信封悄悄地放在了薛主任坐的那个沙发上──为了业务上的事,王大宇也送过不少次红包了,只有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同! 过后的事,都是基本上按王大宇他们的设想,进展顺利。公司派车接两位主任和小杨经过实地考察和核实抵押物,条件不错。陈主任又接到县里某领导让关照的电话,资金不能外出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这边,饮食娱乐城的装修已经完成,只等开业,按说王大宇也该缓和几天了。 这天,王大宇正在办公室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忽然门卫打电话来说:“楼下有人找你,说是有急事,快点下来──”咦!这正是,人不找事事找人,不知又有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水码头边,寂寞少年空寂寞温柔乡中,无赖小子真无赖1 词曰:“年年社日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 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 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看官!你道我为何忽然有此闲情,把这宋朝无名氏写的“青玉案”一词细细吟来?原来,这春花秋月,燕子双飞,本是大自然的规律,古人身在乱山深处尚且如此,何况马平正值青春之年,却孤身一人,离乡背井,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地方打工,岂无寂寞之感? 你瞧,这会儿马平站在下半城水码头边的一家小酒店门外正出神。这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酒店的生意已经过去,还有一桌人猜拳行令闹得颇欢。桌边放着的两箱啤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桌上四个男人两个年青姑娘,其中一个身着杏黄衣衫的姑娘恰好坐在马平对面。这姑娘的拳猜得极好,一圈下来,桌上四个男人各自都被灌了三个大杯的啤酒。赢得满桌的欢笑之声。 马平这边见了,暗暗称奇。这马平是县区来的人,不知山城男子虽远不及北方猛男的高大英俊,却个个都有怜香惜玉,礼让女士的好习惯,还以为如此秀丽的姑娘竟然也是酒中豪杰,不由得多看了那姑娘几眼。 那马平不看则已,这一看差点把魂给揪了过去。看官!假如哪位朋友当时在现场,提个醒,或者立即把马平叫走,事后马平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绝对会请你喝一回夜啤酒!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出现,只有马平依然呆呆地望着那个杏黄衣衫的姑娘。 只见那姑娘面似桃花,眼若秋水,眉如青黛,再加上樱桃小口,俨然一个古典美人,却又活脱脱地坐地这现代繁华大都市中。马平看着看着,恍忽之间,觉得那姑娘哪一个地方都生得恰到好处,简直无一处不可入画!不由得又想起在家乡的有一年春节,去亲戚家回来,途中遇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背上背着很大的包,两个手也吃力地提着东西,而马平则两手空空,连蹦带跳,走得欢快。 那是乡间小道,那姑娘听到马平快步走来的声音,忙回过头看了马平一眼,便停下侧身让路。马平已经走出几步了,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觉得人家姑娘有困难,不帮助还算男人么?便说:“我家就在前面,我帮你拿一下吧?”那姑娘迟疑了一下,也没说话,便顺从地让马平把手中的两个包接过去。两人一前一后,静静地走着,直到一个岔路口,姑娘停下,说:“我该走这边了,我家就在前边不远。”马平把东西交还给姑娘,姑娘接过东西,又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你。”然后含情脉脉地看了马平一眼。那时马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便飞快地往自己家这边去了,走出好远,马平回过头,看见姑娘还在望着自己。第二年春节,马平又到亲戚家去,在那个岔路口,回想往事,马平站了好久,然而,人面不知何处去,只剩桃花笑春风了。而那个姑娘的眼神,依稀便和对面酒桌上的杏黄衣衫姑娘有几分相似…… “傻棒棒!你眼睛盯着看什么?”突然马平听见一声吼叫,面前已经站着一个身穿体恤衫,横眉竖眼,满嘴酒气的男子。 “我,我……”马平还没回过神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龟儿棒棒,还知道打望呀?”酒桌上一个头发染着颜色的男子挖苦道。接着便是一阵哄笑声。 “哈!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了!”另一个梳着分头的更尖刻地说道。桌上又是一阵嘲笑。 “打他!x傻棒棒,看他还敢不敢盯着妹儿不转眼看。”桌上不知谁这么一喊,立刻得到满桌的赞同声。 “叭!”马平刚刚明白是自己眼睛惹了祸时,脸上已经重重地领教了一巴掌。打人的是体恤衫。体恤衫在姑娘面前表现足了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后,又回过头去,用那只刚打了马平的手,向桌上的姑娘送去一个漂亮的飞吻。 马平没提防体恤衫会真的动手打人,一个站立不稳,失去重心,便向后倒,谁知后面又听见“哗啦啦”一声轰响,原来马平背后是酒店老板放着的几箱空啤酒瓶子,被马平后退时撞倒,啤酒瓶滚了一地。马平被啤酒箱一绊,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手里的楠竹棒棒也摔出老远,桌上的人笑得前仰后翻。 此时马平本已摔得恼羞成怒,见体恤衫还洋洋得意地站着欣赏自己倒地的丑态,更上怒上心来,也顾不得考虑后果,冲上前去对着体恤衫当胸就是一拳,打得体恤衫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酒店柜台边才站住脚。桌上的人见马平还敢还手,全体义愤填膺,梳分头的,染头发的等一齐上前,拳脚就如倾盆大雨般泻到马平身上。此时的马平像条被打疯了的狗,完全没有了打架的规矩,用头顶,用手抓,用嘴咬,不顾一切往前扑…… 等到马平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自己那个租赁房里,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特别呼吸时感到右胸肋处剧烈疼痛。一问,早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同住的合川棒棒老徐说,中午他和几个棒棒正在水码头那一带找业务,听到说有个棒棒被几个喝醉酒的打昏了,赶过去一看,结果是你。酒店老板正愁丢不脱手,顺水推舟地找了一个三轮车,让我把你送回来。老徐问了几句打架的事,又劝了马平“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的话。此时马平也后悔不迭,可也没办法,只好想:吃一次亏,长一次见识。 第二天,老徐又陪马平去医院看病,照了片,医生说其他的都是皮肉伤不要紧,但右胸有两根肋骨骨折,马平吸气呼气都疼便是这骨折引起的,让预交一千元住院。但马平舍不得钱,也没有这样多钱,便请医生开了点药回去先服用看看。临走,医生又再三叮嘱要卧床休息。 因为不能走得太快,也不敢大口呼吸,马平和老徐边歇边走,中午才回到家。这时门外坐着一个穿警服的和两个便装的男子,那三个人见马平和老徐正开门要进屋,便走上前问:“你们哪个叫马平?” 马平点点头,那个穿警服的晃了一下手中的一个纸片说道:“那你跟我们去派出所,你昨天打架打伤人了!”说着,那两个穿便装的上前各抓住马平的一只胳膊,推着就走。 “是他们把我打伤了!”马平想挣扎,无奈一动右胸就痛得如针刺,只好把手里的药举着给三人看,老徐也在一边帮着解释。 “我们不管这些,你要讲到派出所去再讲!”两个便衣不由分说。 “老徐,你到南山公司找我王叔!”马平回过头喊道。 第八回 水码头边寂寞少年空寂寞;温柔乡中无赖小子真无赖2 老徐讲话毫无逻辑,王大宇好容易听完,又问了好些问题,总算知道马平打架受了伤,现在已被派出所关了几天了,而且老徐也是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里来的。 为了感谢老徐,王大宇留他在外面小店吃了豆花饭,少不得喝几两老白干。 第二天中午,王大宇挤出时间去派出所,门口接待室一个姓王的联防队员很严肃地坐着。王大宇递上一支香烟,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后问:“家门,我那侄儿到底怎么样?多久才能出来?”家门是本地对同姓人的一种套近乎的称呼,王大宇这会儿有求于人,又把香烟像下雨般地给屋里闲坐着的联防挨个洒了个遍! “哥子,你既然叫我一声家门,我也不得不把实话告诉你,”姓王的联防到底是抽了王大宇的香烟,口气也柔和了许多:“你那侄儿恐怕出不来了。” “啊!那是怎么回事?”王大宇大吃一惊,他知道出不来就意味着可能被判刑。 “怎么回事呀?”王联防有板有眼地说道:“你那当棒棒的侄儿调戏小妹儿,还拿起棒棒往人家脑袋上乱敲,敲冒烟了!”见王大宇似乎对冒烟二字不甚理解,又补充道:“他一棒就把人家打成脑震荡,人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你那侄儿呀?搞不好三、五年都出不来。” 王大宇还想说几句,见又有人来找王联防,只好退出。本想还去找办案警官,听说都出去了。往回走的一路上,王大宇心情格外烦躁,几次差点撞着对面走来的行人。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侄儿,其实只是朋友的哥哥的儿子,和自己隔了好多层的关系,也没有很深的感情,本犯不着这么操心,但奇怪的是那天见面后总是还惦念着,如果不是这两个月太忙,至少去看望过一次了。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亲不亲,故乡人”的缘故,虽则离家二十多年了,故乡之情毕竟难以忘怀,所以见到故乡之人,故人之子就格外牵挂了。 但现在怎么办?王大宇又想,马平在这里只是个出卖体力的棒棒,除了自己之外,完全是举目无亲。自己应该是责无旁贷。难办的是马平打伤了人,把人打成了脑震荡,终究是法律无情啦! 请律师?王大宇首先想到这一点,不过那是下一步,而且费用不菲。按说,王大宇又在想,以马平的性格,不应该是抡起棒棒敲人家脑袋的人,那个棒棒老徐昨天也只是说马平被四个人围着打,被打昏在地,肋骨还断了两根。如果是这样,马平应该是正当防卫了。正当防卫即使超过界限,处理也应当是大不相同。 应该设法把具体情况弄清。王大宇心里这样决定后,又返回派出所,问了受伤者的名字和住的医院等等情况。赓即,王大宇到水果店去买了一大袋水果,来到医院。 外科病房就在三楼。“我想问一下,有个叫肖天霸的病人住在哪个病房?”王大宇微笑着向迎面过来的一位漂亮小护士打听。 “你是来看望病人的?”小护士见王大宇手里提着大袋水果这样发问,也没等王大宇回答,又很热情地说:“他住十三号病房,我带你去,但今天他不在呀!” “哦。那也不要紧的,我就坐一会儿,改天再来看也行的。”其实王大宇心里很高兴,病人不在,正好有机会问一下病情。于是先称赞了几句小护士的服务态度,然后又真心赞美了几句小护士的年青美丽。见小护士笑得很甜也很开心,又装做漫不经心地问起病情来。 “哇!他送进来时好恐怖呵!满脸是血,左额上一条大口子。”小护士用手比划着,讲得绘声绘色:“听送来的人说,是跟棒棒打架,踩到啤酒瓶,摔倒在地,额头又撞在啤酒瓶底的棱上。” “不是听说被棒棒打了一棒么?”王大宇故意问道。 “那我不知道,反正那天送病人来医院的几个都是说摔在啤酒瓶上,来的那几个人都还满嘴酒味,肯定喝了不少酒。” “那么,伤得厉害么?有内伤么?”王大宇又问道。 “伤口缝了几针,只是听说有轻微脑震荡,也不碍事,他住了两天就出去了,这几天一直没来医院,也没办出院手续。” “谢谢你,漂亮的小护士,我是肖天霸的表哥,我改天再来看他,这点水果麻烦你转交给他,谢谢了。”王大宇心里一高兴,满脸堆满了灿烂的笑容,跟小护士告辞。 现在王大宇已经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基本正确:马平不是抡起棒棒乱敲脑袋的人。不过,还应该更全面些。 转了两次客车,王大宇来到下半城水码头的那家小酒店,只见店门的招牌上写着“醉安逸”三个字。王大宇一看心里就直乐:取这名字的人一定费了一番心思。安逸是南方土话,舒服的意思,妙就妙在用的这个“醉”字,既表达这里的酒好人好服务态度好,能让人不醉不归;还含着“最”字的谐音,暗示你到这里能享受到最舒服,舒服之极的服务。王大宇想,这个招牌远比什么小洞天,老四川之类的名字响亮,如果是哪个大酒楼用上这个招牌,说不定生意会更红火! 这时才上午十一点钟,酒店里很清闲,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收银台里算账,还有两个年青姑娘坐在门口聊悄悄话。店里五、六张桌子排得整整齐齐,地面的瓷砖擦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在准备迎接中午这一遭的生意高潮,丝毫看不出前几天马平打架留下的痕迹。 “请里边坐。”一个姑娘见业务来了,立即微笑着把王大宇迎进靠墙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又热情地冲上一杯苦丁茶,把菜单递上来。王大宇点了一个荤菜两个小菜,又要了两瓶啤酒。不一会儿菜就陆续上来了,王大宇把啤酒倒了两杯,然后,对着收银台叫了一声:“老板!” 收银台里那个男子正在算账,大约认为来的客人只有一个,有服务员接待,用不着兴师动众地非要老板上场。这时听见客人呼喊,便立即放下手中的计算器,走到王大宇上桌边,问道:“大哥,有什么事还需要招呼?” “来,老板,坐下坐下!”王大宇掏出口袋里刚买的软包装“玉溪”香烟,给老板递上一支,点上了。 老板有些受宠若惊,一时又想不起是哪路熟人?便笑问道:“今天是一个人来?” “老板,来,喝一杯!”王大宇端起酒杯先干了。老板心里大惑不解,却又不好推辞,也把啤酒喝了。接着王大宇又跟老板闲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便转过话头,问道:“老板,听说前些天你这个店里打架了?” “是呀!”老板点点头,但不想多谈打架的事:“过都过去了,还提他干什么?” “说是肖天霸被一个棒棒打了?”王大宇直接问道。 “那是谁说的呀?”老板一直还不知道王大宇的身份,又见他把打架这事弄得似乎很清楚,心里很诧异。 王大宇看出老板有些顾虑,便从衣袋里扯出一张红色大钞票,往桌上一放,朗声道:“兄弟!这一张就是今天的饭钱,你也不补了,只请你把那天打架的事说个实话。” “你是?”老板见到这一大张钞票,显然有些动心。 “我姓王,那个棒棒是我的侄儿。”王大宇给老板又递上一支香烟。 “王兄,刚才不是我推辞,那肖天霸几个在这一带可是有名的天棒娃儿呵!社会上三教九流,红道白道黑道都吃得开,我们惹不起呀!不过看得出你王兄是个耿直人,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那天你那个亲戚就站在这个店外等业务,肖天霸他们带两个小妹儿在这里喝酒,喝了一箱多啤酒还要喝,后来就说你那个侄儿盯着看了他们当中的一个妹儿,便冲上去按住你侄儿在地上暴打,后来你侄儿在地上爬不起来,还是我找了个三轮车送回去的。” “那肖天霸又是怎么受伤了呢?”王大宇提出关键性的问题。 “肖天霸他们几个本来都已醉得七歪八倒了,前面三个按住你侄儿在地上打时,肖天霸最后站起来,也要冲上去,结果一脚踩到地上的啤酒瓶,一个狗扑屎摔出去,脑壳恰好碰在地上的另一个啤酒瓶上,当时就把额头磕出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那些人才赶紧住手,把肖天霸送去医院;要不是这样,你侄儿说不定那天要被打死在这里,我还脱不了干系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山珍宴众人瞎编荤段子 娱乐城李雪闲聊往日情1 话说王大宇那日从医院和醉安逸酒店回来,第二天就跟伍青通了电话,把马平挨打又被关押的事前后述说了一遍,求伍青无论如何找公安的朋友帮个忙,伍青满口答应。果然,隔了几天,伍青就来电话说“王兄,你托我的那个事办了,他们已经跟派出所打了招呼,下一步就看你怎么办了?” 王大宇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又隔了两天,王大宇把派出所办理马平这个案子的小林和联防老王、小蔡请出来交换意见,联络感情。把伍青也拉过来作陪。地点就在公司才开业的新感觉美食娱乐城。 因为有人打了招呼,派出所的小林等都很客气地接受了邀请。晚上六点多钟,大家都按时到了。王大宇把大家安排在一个叫做“花满楼”的小雅间,又向大家推荐这里的山珍是特色,据说有好几十种菇类,好几十种吃法。 “好!就吃这个。”小林首先表态赞同:“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的饮食文化是越吃花样越多,过去的人只知道大块的肉,顶多就是鸡鸭鱼。后来又时兴吃火锅,什么毛肚、鸭肠、黄喉等等闻所未闻都是过去大家认为不能吃的,成了俏货,火锅吃了好些年,弊病也出来了,口干舌燥肚子痛,又没有营养,我是一直不感兴趣的;听说近年来又时兴吃野味、野菜,当然也包括菇类,说是营养特别丰富,还含有什么?什么……” “含有多种蛋白质,多种维生素”联防老王见小林说不下去,便接过话头说道:“还听说吃了可以防癌,软化血管,对心脏也有好处。” “好!好!”大家也不管联防老王说的是真是假,都一齐附和。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无非是肉丝金针菇、白菜烧香菇、青鸽马勃菌、鲜肚烧山菇、鸡丝熘平菇、鱼香鲜蘑菇、白菜烧香菇、青椒拌冬笋、鸡棕鱿鱼汤、腰花竹荪汤、酸菜蕨粉汤等等不消细说。 “小林,今天喝点什么酒?”王大宇征求意见。 “客听主安排,我们听你的。”小林也是个爽快人。 “那我们先喝两瓶白酒,然后大家有兴趣的话,再喝点啤酒。”说着王大宇就叫服务小姐拿过两瓶泸州特曲酒来开了,又叫小姐把小号酒杯换成一两装的中号酒杯。 “给大家添麻烦了。”王大宇是主人,在同饮一杯之后,又给小林、联防老王和小蔡各敬了两杯,与伍青也碰了一杯。 伍青以陪客的身份也跟小林等人各喝了两杯。然后就猜拳,伍青建议来个南北大战,自己和王大宇为一方,小林与联防老王等三人为一方。没想到今天是酒逢对手,旗鼓相当,不大会儿,两瓶白酒喝下去,居然没有分出高下。伍青的兴致忒高,又喊了几瓶啤酒以个人身份跟大伙儿猜了一圈后,还要跟小林单独挑战六拳。小林连连推辞道:“伍兄,酒不要太急了,太急要伤身体,你们没听见有这样一句话么?出门在外,少喝酒多吃菜,记住老婆的爱。”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小蔡也来了劲头,拿过酒瓶给每个人斟上一杯啤酒,开口说道:“我最近听了一个笑话,讲出来给大家助酒兴,如果大家认为值得一笑,就满饮了此杯!” “好!好!”全体一致鼓掌通过。 “有个男人发了财,他到医院去,看到年青的女护士穿着超短裙,修长匀称的大腿又白又嫩,心里直滴口水,便说:”你若把裙子拉高些,我就给你一百块。‘女护士将裙子拉高了一寸,并得到一百块钱。男人又说:“你再把裙子拉高些,我再给你一百块。’这样三番四次,最后女护士撒娇道:”这样太麻烦了,不如你一次给五百块,我让你看女人生孩子的地方。‘男人觉得正合心意,急忙递给女护士五百块,于是女护士走到门口,指着对面说:“就是那里。’只见一个招牌,写着‘妇产科’三个大字。” “哈哈哈!”全体大笑,都满饮了一杯。 联防老王也来了灵感,笑道:“小蔡,在座的只有你还没结过婚,我告诉你,以后找老婆要注意,有五种女人不能找,你听着:首先是护士,她开口就说,‘把裤子脱下来!’其次是客车售票员,她的口头禅是,‘进去一点,再进去一点,里面还空得很!’再次就是当老师的,动辄就说,‘做好点,做不好罚做一百遍!’还有就是女导演也不能找,关键时刻她就喊,‘停!重来一次!’第五是网吧服务员,她最爱说,‘你上不上呀?后面还有等着的!’” “哈哈哈!”众人又笑了一回之后,小林把小蔡肩膀拍了拍,打趣地问道:“有女朋友了吗?小蔡,看来今天你又学到不少经验了。” “我还有一个笑话!我还有一个笑话!”急性子的伍青没等小蔡回答,便喊了起来。也不管大家是否愿意,又给每人斟上一杯啤酒,便讲道:“南方有个城市搞选美活动,最后胜出的有三位美女,身段儿、模样儿、文化修养、艺术细胞都是第一流的。主持人简直无法分出高下,但总得有个第一第二第三名呀!便一致决议,把这个难题交给市里分管这次选美的某位领导。这位领导在宾馆里接见三位美女,出了一个题目:叫大家各自打个最形象的比方,来形容女人。” “第一位美女抢着讲道:女人是冰箱,但又有区别,冰箱是把软的肉品装进去,取出来时成了硬的;而女人是硬梆梆的东西进去,出来却变成了软的。” “第二位美女也跟上说道:女人就像自行车,自行车是打足了气才能骑上去,而女人是骑上去再打气。” “第三位美女却说:我把女人比做暖水瓶,暖水瓶是灌满了水再盖瓶塞子,而女人是先盖上了塞子再灌水。” “哈哈哈!”没等伍青讲完,众人已经笑得东歪西倒。王大宇也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问道:“那最后哪位是第一名呢?” “这还用问,准保是三个并列第一嘛!”联防老王笑着代答道。 “看来”小林归纳道:“今天的笑话还是伍兄功力最深哟!” 大家笑够了之后,又喝了一杯团结酒,就到隔壁的卡拉ok厅唱歌。 第九回 山珍宴众人瞎编荤段子 娱乐城李雪闲聊往日情2 领班见是王大宇领来的客人,特别热情,安排到最吉利的十八号桌位坐下。然后又把王大宇拉到一旁表示歉意道:“今晚客人来得多,只剩下四个小姐了,怎么办?要不要我马上打电话到外面再找个串台的小姐来?” 王大宇一听,这岂不正合我意!今天是私人请客,少一个小姐少一份费用,何况我今天是主人,又不是来找小姐玩的。便连忙阻拦道:“不用了!有四个就够了。” 不一会儿,领班的就叫来了四个姑娘。王大宇又给她们打了招呼:一定要把客人陪好。然后就给大家点歌曲。又跟小林小声聊了几句马平被关押的事。小林说:“下来我再去调查一次,只要肖天霸不是被马平打伤,这事就好办。”又要求:医药费的事,既然双方都受了伤,就不要多纠缠,这样更容易处理。 大家唱了半个来小时的歌,便各自带着身边的姑娘到雅间单独聊天去了。王大宇便点了几首喜欢的歌曲来唱,倒也赢得满厅客人的掌声。邻桌的一个姑娘还给王大宇送上来一束花,乐得王大宇连声道谢。 回到座位上刚刚坐定,领班带着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过来问道:“王主任,刚才又来了一位小姐,她只坐素台,你看,需要留下来么?” 王大宇正要推辞,伍青从雅间出来,见状一把便将白衣姑娘扯到沙发上坐下,硬做主道:“王兄,你不要推了!刚才你说小姐不够,那就算了,这会儿既然有了,你怎么也不能再推!如果是怕今天钱不够,小姐的费用由我来付。” 王大宇知道这位朋友的急性子脾气,这会儿喝了酒更不由人分说,只好在白衣姑娘身边坐下。王大宇给白衣姑娘递过一支香烟,见她摇头,就自己点上,又问道:“小姐贵姓?” “我叫李雪。”白衣姑娘答道。 “哦,是李小姐。”王大宇见说,心里想:这个李小姐的衣着与她的名字也许有些联系,名字叫李雪,穿一身雪白的连衣裙,有趣!便说:“我们去唱一首歌吧?你喜欢唱什么?”见李雪点头后,王大宇翻了几首歌曲,李雪都说不会唱。王大宇知道自己喜欢的多是过时的老歌,现在的年青人喜欢跟潮流,便把歌本递过去让李雪来选。果然李雪点了一首“爱如潮水”,这首歌王大宇多少能哼出调子,便和李雪走到大屏幕前唱了起来。 李雪唱歌也如同卡厅所有的小姐一样,唱得很平常。王大宇勉强跟着哼了一曲,就回到座位上闲聊。李雪说:她家就在江南岸的市郊,父亲是小学教师,三十来岁才结婚生了她。母亲文化很低,没有工作,除了家务事就是在路边摆个小烟摊去混时间。父亲很喜欢李雪,从小就跟她讲故事,教她认字,而母亲性格则很坏,经常跟父亲吵架,后来老俩口干脆分开床住,成了名存实亡的夫妻。母亲对李雪也不太好,常常和父亲吵了架就把李雪当出气筒,丁点儿小事就可以扯起喉咙把李雪骂上两个小时。 家里经济不宽,也管得很严,从来没有给李雪零花钱的习惯。小学的时候,看见同学买棒棒糖吃,馋得流口水,有的同学看见她这样,越更拿着糖在她面前逗引,跟她要好的同学便给她舔一口。所以后来她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几十支棒棒糖,吃得满嘴都成了苦味!但那时却绝对不敢求父母给买一支来吃。 李雪和所有女孩儿一样都爱美。同学们一个个穿着花蝴蝶似的漂亮衣服,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父母给她买的永远都是灰色蓝色,样式之过时,甚至连农村同学都不如。一次跟父母说起班里某个女同学的发夹好看,父亲就教育她:“做什么都要靠自己,你以后有了工作有了钱,要买什么,要穿什么就随你了。” 还记得有一次,班级里组织春游活动到城里公园玩。同学们在游乐场里玩碰碰车,坐小飞机,转翻山车,还有划船,打游戏机,看各种展览,全都兴高采烈!而李雪身上只有五块钱,父母亲规定是中午一顿饭再买一根冰棍的花费,因为车费和公园门票已经先就预交了。李雪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高兴得发狂,自己却一项游戏都不敢去玩,只好一个人躲到角落悄悄地哭泣。 后来读到初中,成绩跟不上,上课听不懂,就跟几个年龄大些的女生逃课出去玩。开始无非是街上闲逛,逛得无聊了,年龄大的女生就带着去舞厅学跳舞。舞厅里总是男人多女人少,女人少了就吸引不了顾客,因此舞厅一般都不收女生的门票。乐得大家进出舞厅像自己的家门那样方便。 在舞厅里认识了几个在社会上混得有点名气的小伙子,跳完舞以后,小伙子就请她们出去吃小火锅,喝夜啤酒。小伙子大都是风月场中摔打过的,对这几个小女生的心性了如指掌:说好听的,买好吃的,玩刺激的,千方百计讨好等,几次下来,几个小女生就晕头转向,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特别是李雪,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对自己这么顺从过,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简直认为这几个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只要他们乐意,为报答他们,无论做什么,甚至献出自己的一切都在所不惜!于是还在读初中的李雪就和其中一个名叫唐昆的玩起了恋爱。 然而,没多久,逃课还进舞厅的事被同学传到老师,又由老师反映到家长那里,这次父亲震怒了,从来没有打过李雪的父亲把她关在家里,用竹条子狠狠地揍了一顿,把她锁在屋里不让出门,准备把她转到外地读书。本来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的李雪已经有了几分改过之心,无奈母亲一有空就骂她,而且还专捡最难听、最刻薄的话来骂。一边是社会朋友的温情,一边却是父母的打骂,在李雪心里形成鲜明的对比,于是,李雪找机会逃出家门,住进了男友唐昆的家。 唐昆已经二十多岁了,一开始,对天真烂熳的李雪倒是百依百顺,关怀备至。但唐昆的父母一直反对,唐昆本来在家里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做事的,现在对李雪照顾有加,连帮李雪洗脚都愿意,父母看见心里就不舒服,认为儿子你现在还谈恋爱时就这样,以后你怎么办?岂不一辈子都是当老婆的佣人,当“妻管严”。唐昆父母找媳妇的标准是有固定工作,能做家务事,又有孝心,而李雪住进来后,不做家务,也不会对长辈说好听的,只是个好看的花瓶。 父母的反对理所当然地要影响唐昆的情绪。谈女朋友对唐昆来说,李雪不知是第多少任了?只不过李雪的纯真和漂亮确实让唐昆真心实意爱过一阵子。但半年过去,对李雪的新鲜感也过去了。唐昆经常借父母之口指责李雪,然后就吵架,最后,唐昆以父母反对为由与李雪分了手。过后李雪又谈了几个男友,几乎都是与唐昆那次恋爱一样的过程和结局。过后李雪还是不愿意回家,她从心底里讨厌家里那种环境,就住在姐妹伙的租赁房里。那些姐妹伙就拉她去卡拉ok厅上班。在卡厅里坐荤台可以多挣些钱,但她觉得坐素台挣的钱已经足够用了,所以,无论客人怎么要求,用大价钱来引诱,她都不愿跨过那个界限。 听了李雪的叙述,王大宇嘘唏良久,也借着灯光打量了李雪一番,果然是: 一副瓜子脸儿,鼻似琼瑶,耳如缀玉,齿若编贝,唇似涂朱,两道柳眉儿如望远山,一双美目明若朗星,睫毛长有二分,越显出一泓秋水,光彩照人。 特别李雪的侧影,酷似读中专时的一个女同学,应该说那是王大宇的第一个恋人,当时双方都不好意思说破,毕业后就各奔东西,再也没见过面。王大宇心里想,今天一见到李雪就有些不同的感觉,原因就在这里吧? 这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去雅间聊天的各位早就出来了,又跳了一会儿舞,喝了几瓶啤酒,小林等人便要告辞。王大宇把他们送出大门,招来一辆的士,付了车费,正要还叫一辆,却听见伍青在身后说:“王兄,他们先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哩!” ──不知伍青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谋生路伍哥独闯石牛河 拓业务药娃改行药生意1 话说王大宇刚把派出所小林等三人送上车,又听见伍青叫他,说有事情要讲,心想今天玩了一个晚上你都没说有事,这会儿才想起,会有什么急事?但转念一想,这个急性子人,今天又喝了不少酒,不听一听他会不高兴。忙问:“什么事啊?非要今天说么?” “我有个想法,想你帮我参考参考。”伍青把王大宇拉到公路边花坛傍,递了一支香烟,突然提高声音,十分气愤地说道:“*!我们那边这几个月都没生意,看来垮定了!” 伍青那边公司最近的业务一直不好,这是王大宇知道的,所以也没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伍青往下讲。 “单位里的头儿们假公济私,只知道自己搞钱!亏了几百万不说,还被人骗了不少,打官司又输了。这个月只发了二百块的生活费!”伍青肚子里的气看来是憋了一个晚上了,刚才因为陪小林他们喝酒,所以一直没有发泄出来。 “这样下去只有死路,我得另打主意了。”伍青忿忿地说了一通,这才说到正题上:“我想弄几台车床来,搞个摩托车配件加工厂。” “你要搞这个?”王大宇吃了一惊,开始他还以为伍青只是想跳槽另谋高就,谁知竟异想天开地想搞个厂子,便问道:“有那么容易么?资金?车床?场地?还有业务呢?” “听说摩配行业生意红火得很,还有,我过去当过车工,对车床还不算生疏,不过,我还在考虑阶段,还得考察一下。” “好呀!你老兄如果定下来,就告诉我,需要帮忙也说一声啊。”王大宇知道伍青虽是个急性子,办事还稳当的,见路边一辆中巴客车正在拉客,便说:“好了伍兄,今天晚了,等你有个眉目后我们再商量吧。” 伍青不愧是个急性子,第二天他就找到吴师傅,就是罗大姐的爱人。吴师傅还在那个摩托车配件厂上班,一听说伍青要搞摩配加工,立刻双手赞同,说起话来也眉飞色舞:“伍青,你肯定搞得起来,技术上的问题有我,我可以跟你打包票,还有业务,我虽然没有联系外面的上家,但我那个厂里现在是业务做不完,我跟老板商量,拿些业务给你做,等你做熟悉了,周围的关系搭上了,那时就直接跟上家联系,这样少一个环节,利润更大。伍青,你先把摊子铺起,到适当时候我干脆直接到你那里来!” 吴师傅一席话说得伍青的心越加蠢蠢欲动。又过了几天,伍青就到袁家岗一带的旧设备市场去看车床。照伍青的本意,买新设备最好,能保证质量,又好使用。不过资金太紧,既便把投在股票上那些钱都挪出来,也买不到几台,如果全部投到设备上,流动资金没有了也不行,用设备去抵押借款么?那一套程序和摸不清的关系实在叫人够呛!所以伍青只得打旧设备的主意。 他到袁家岗周围转了一整天,看上了两处,跟老板砍了几个回合价格,有个意向性之后,伍青就打算落实场地的事。在街上绝对不行,商业区不允许办厂不说,费用也高得吓人。经熟人介绍到周围镇上联系了几处,不是面积大小不恰当,就是没有动力电,或者就是租金太高,前后半个月,累得伍青一回到家连电视都不想看。 这天,伍青听到朋友说石牛河那边有个原来的集体企业停产多年,厂房都空闲着,交通也方便等。清晨,伍青就起来,在街上转了一圈后就往石牛河赶去。那企业就在公路边不远,没费多大周折就找到了地方,只见那个企业座落在一个小山坡下面,厂背后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树和竹丛,厂前面是一大片开阔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顺着厂区的围墙流向远处,小溪里流水潺潺,清澈见底,时不时还可以看见几尾小鱼儿在溪水里不知忧愁地嬉戏着。走近一看,厂区的大铁栅栏门紧锁着,围墙上爬满了早已枯萎了的长青藤,厂区里布满了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落红满地,杂草丛生。厂门里面,厂房墙壁的表面脱落破败得斑斑驳驳,其荒凉的景象令人惨不忍睹! 伍青在门外喊了几声,一个五十来岁,门卫模样的男子答应着出来,隔着铁门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伍青说明来意,并把身份证给那个男子看过后,便被很热情地从大门中的小门让了进去,又在门卫室里抽了一张椅子让伍青坐下。 “你这个事要找厂长才行,厂长平常都要来厂里走一走,但今天还没来过。”守门的男子告诉说。 “老师傅,那就麻烦你给厂长打个电话,联系一下。”伍青建议道,又递了一支香烟给男子点上。 “厂长没有手机,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试试。”守门的一边解释,一边拨厂长电话,拨了好几遍都没人接,门卫说:“那就先坐坐,等一会儿我再打,厂长一般中午时候肯定在家。”便和伍青闲聊起来。 那男子介绍,这个工厂以前是做饮料的,曾经也红火过几年,后来在竞争中日渐衰退,终于因产品无人要,外面的钱收不回,银行又不再贷款,本来还想引入资金,与人合办等都没成功,最后只剩停产一条路。现在厂里只留了几个人守着厂房这个摊子,其余的人都自谋生路去了…… 伍青听着,心里一阵阵感慨:古话常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又说,成败兴衰转头空。联想自己,从以前工作的那个工厂出来到了建材公司,那几年业务好做,处处顺利,谁知转瞬之间,公司面临倒闭,不得不重新创业,而现在的激烈竞争,虽然不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是商场如战场,你死我活,前景还不知如何哩! 两人闲聊了一回。伍青又让门卫带着去厂里各处看了看,厂里有四个生产车间,现在都是空荡荡的,伍青顶多只要一个就够了,也就不用每处都去仔细查看,然后,又回到门卫室。这时已近中午,门卫又给厂长打了个电话,这回通了,厂长回话说这会儿走不开,让伍青下午两点到厂里面谈。 第十回 谋生路伍哥独闯石牛河 拓业务药娃改行药生意2 于是伍青跟门卫告辞出来,走到傍边小镇上,准备找个小店吃碗豆花饭,歇息一会儿再去找厂长。忽然看见陈三站在对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跟一个单瘦男子说话,那瘦男子边说话边东张西望,望见伍青这边正好瞧着他,便立即转过身去,把背对着伍青。 伍青本不想多事,回头要走,却听见陈三跑过来了,边跑边喊:“伍哥!伍哥!” 伍青只好站下,朝陈三点了头,调侃道:“天下这么大,怎么总是碰见你?” “嘿嘿!”陈三边笑边给伍青递上一支香烟:“说明我跟伍哥有缘嘛,”又问:“今天伍哥的业务做到这里来了?” “你陈三不也来到这里发展业务了?”伍青向来不愿跟这个陈三多打交道,说话也就大一句小一句,随便得很。 “伍哥,”陈三也不计较伍青的话里还有什么含义,依旧嘻皮笑脸地说:“择日子不如撞日子,好难得今天在这里见到伍哥,现在是中午了,兄弟我做个小小的东道,请伍哥喝两瓶啤酒。”说着硬把伍青拉进一家小酒店。 小酒店的动作很快,菜跟着就上来了。陈三叫了两瓶啤酒,给伍青满满地倒上了一杯,又叫了一瓶可乐,给自己倒上,端起杯子要敬伍青。 伍青好不奇怪,忙伸手拦住陈三的杯子,问道:“陈三,你今天是怎么啦?我们一起喝过几次了,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么?好歹也有个三瓶啤酒的量,现在居然用饮料来搪塞么?” “伍哥,先说声对不起,再听我细说,”陈三把伍青的手轻轻拨开:“我的身体不好,这好几月,身上痒,起疙瘩,医生说绝对不能再喝酒,所以只好戒了。” “陈三你小子,你道我信你的么?你干脆下一步把饭都戒了,我就相信你!”伍青笑着硬给陈三斟满一个大杯,说:“我不管你什么病,今天是你说请我喝啤酒,我就来了,面子也给了,你怎么说也把这一杯喝了,就算是真病,我看你喝下去,会不会英勇牺牲?” “好!伍哥耿直,但说好后面我就以饮料代酒了呵!”陈三把那杯啤酒跟伍青碰了杯。然后,两人点上香烟,就聊些江湖上的事情。伍青也不再勉强陈三喝酒,一个人喝了几杯后,话开始多起来,便问道:“你大哥的地盘是不是又扩展了?这里是城郊,都归你大哥管辖了?” 看官!前回说过,陈三的大哥,其实就是那一带地皮上的人,因在上下左右各方面都有些关系,手下也有十来个像陈三这样的弟兄,所以人们让他三分,他就在地方上管点闲事,收点小费,调解点社会纠纷,还帮人收点债务等等,当然既有人恨,又有人怕,也有人离不开。但是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各有各的地盘,河水不犯井水,以此求得平衡,伍青今天见陈三到大老远的石牛河来,所以有此一问。 “伍哥,你说哪里的话?”陈三递过一支香烟,自己也点上:“我跟大哥还是在街上那一带混,今天是过这里来找一个朋友有点小事,没想到伍哥你也到这边来了,你说巧不巧?” “小事?陈三你娃儿莫哄我,我知道你的名堂多,看你神秘兮兮的样子,是不是做起药生意来了?”伍青这里说的药,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毒品,行道上的人忌讳那个“毒”字,就说成是药,推而广之,吸毒用毒叫做用药,吸毒的朋友叫做药友,药友们在一起用药叫药会,毒贩子的下家统称为药队,因为本地人把“药”字和音乐的“乐”字都读成一个音,是字不同音同,所以,外行人也可以理解成是“乐队”。 “伍哥,千万不要乱说!”陈三急忙声明道:“那都是违法的事,抓住了轻则蹲鸡圈,重则掉脑袋,我可还想多活几天哩!” “哎呀呀!陈三你是不是跟我搞笑哟!”伍青听见陈三说是不愿做违法的事,禁不住大笑了起来,随后又压低声音揭底道:“陈三你跟你大哥鞍前马后那些事,有几桩不是违法的呢?” 伍青见陈三不好回答,又笑道:“好了,我不逗你了,我晓得你也是混口饭吃,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不过不要弄得太过分。”又问道:“陈三,你把酒都戒了,但我看你的烟瘾怎么越来越大了?今天一支接一支,很抽了不少。” 陈三正要答话,却听见手机响了,连忙拿出手机到店门外去接电话。只听见陈三说:“一百块!一分不能少……你在哪里?……好,我马上过来!”然后回到座位上,又递给伍青一支香烟,开口道:“伍哥,你看,我有点急事,这怎么好呢?” “行了陈三,”伍青打断陈三的话头:“你有事你去,我下午也还有事,今天的酒就告谢了!”说着,陈三买了单就匆匆而去。 伍青在小镇上转了转,又回到饮料厂,门卫说厂长已经来了,并把伍青带到满是灰尘的厂长办公室。 厂长姓周,中年男子,很健谈。伍青和厂长随便谈了一阵这些年企业难搞的话题后,转入正题。周厂长很干脆,厂里的几个车间由伍青挑,用水用电一应齐全,租金的事好商量,厂长说,我一贯主张不要拿起大棒,吓得人家都不敢来,这些车间有人使用,人气旺,还不容易坏。这几年停产空着,墙壁上的石灰都掉了好多。 伍青的性格跟周厂长倒也对得上路,几下子就谈成了初步意见。周厂长又亲自带着伍青到厂区里查看了一番,约定待伍青那边的事确定之后再洽谈一次,便签订租赁合同。 半下午时,伍青从饮料厂出来,乘车往回走,见上车的人很多,便从后门上去,刚站稳当,就看见靠客车前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那背影很眼熟──不知伍青又遇见谁了?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情妹妹情邀情哥哥 好叔叔好送好侄儿1 话说伍青到石牛河那边的饮料厂联系厂房后,下午往回赶,在客车上看见前排坐着一个女子,那背影很是眼熟。伍青脑子转了几圈,啊!是她──赵佳。怎么今天尽遇见熟人? 自从那次罗大姐牵红线,在狗肉店见面之后,又是几个月了。那次见面之后没多久,罗大姐就回伍青,说是赵佳想多考虑一下。 “这明是推口的话,三十多岁的人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还有什么慢慢考虑的?”罗大姐颇不满意地说:“后来我反复追问了,才知道那天晚上老头子跟你一口一个女人,说得唾沫子翻飞,把印象弄坏了。嗨!都是我的错,不该先说起山城妹儿长得乖……” 伍青对这事并不在意,反正单身汉已当了几年了,不在乎再多几年,何况人家不愿意的事也是勉强不成的,再说就算大家都同意互相接触了解,也未必就能成功。可没想到今天在车上碰见了。是过去打招呼呢还是假装不认识?伍青想了一回:对!应该去打个招呼,男子汉大丈夫,别小家子气,恋爱谈不成总是社会朋友嘛。 “你好!赵佳,还记得我么?”伍青挤到客车前门,笑着向赵佳招呼。 “呀!”赵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叫起来:“是你,伍青!” “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吧?”伍青脸上堆满了笑,又问:“今天是到哪里去了呀?” “伍青,──这话该我来问你才对,我那个店面就在前面车站不远,怎么样?今天还早,去看看吧?顺便给我指点指点。”赵佳邀请道。 “啊哟!说什么指点的话?去学习我倒是蛮愿意的,不过,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意?”伍青有些心动。 “不会,”赵佳笑道:“你瞧,我今天全在外面忙,这阵子才去看一看。”正说着,客车到站,伍青便跟着赵佳下了车,穿过几条街,走不多远,就到了赵佳的那个店面。 这是一条商业街,以卖服装为主。虽然不算黄金地带,却也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赵佳的店面就在靠进口处十来家,招牌上打的是“佳佳服装城”,不用说,这是把赵佳名字中的一个字加进去作为字号,这也是不少生意人给店面取名的习惯用法。只是这个店面总共才四十来个平方米,叫做服装城,似乎也太冒大了。不过,伍青心里想,如今名不符实的也见惯不惊了,特别是搞房地产的,花园里没有花影,广场上却见高楼林立,跟他们相比,只怕小巫都算不上! 赵佳的服装城──虽然是个小店面,既然主人家取了名字,我们姑且还是叫它服装城──是以名牌服装为主,只有两个年青的姑娘在守店,进出的顾客并不多。赵佳介绍说:“我这里的特点是光顾的人多,动真格买的人少,这些都是牌子货,价格高,顾客要下决心买一件不容易,但是,卖掉一件利润也相当可观。” 两人聊了几句,就有顾客进来,赵佳赶紧过去陪着,来的人是个中年妇女,看样子早就看上了一件套装,始终犹豫不决,今天又来了。 赵佳不愧是生意人的嘴,不紧不慢,娓娓动听地向那位中年妇女推荐穿起来如何合身,如何有气质,包括哪一点是不足,穿起来怎样来避免等等,说得顾客连连点头,终于掏出钱包买下来了。赵佳又亲自包装好,直到把那位顾客送出店门外。 这边伍青瞧赵佳忙着陪顾客,在一旁抽了两支香烟,又和一个服务员说了几句服装怎样搭配穿起来好看的话头,见赵佳送完顾客进来,便要告辞。 “忙什么?伍青,不会是另外还有人等着你吧?”赵佳听伍青说要走,连忙走过来拦住道:“你看,我只顾了生意这边,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话哩!”又说:“店里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不如到旁边找个安静处坐一坐,你反正也没事了,上次你请我吃狗肉汤锅,那是我们中国传统的吃法,今天我来请客,请你品尝西方的吃法,走!就到对面的肯特鸡店去。”说着就往外走。 伍青本想说我们中国人的习惯是男人请女人,今天哪能让你来请客?话到嘴边,觉得赵佳既然真心邀请,自己还谦虚反倒显得虚伪了,便笑了笑,不客气地跟着赵佳出来。 肯特鸡店在街对面一个二楼上,店堂宽大而装修豪华,各种颜色的彩灯配上柔和的轻音乐,给人一种幽雅而又温馨的感觉。赵佳和伍青选了一个远离吧台的条桌坐下。 服务小姐过来,赵佳点了两份套餐和饮料,又要了一瓶红葡萄酒。伍青虽然长期在外面跑业务,酒楼饭店的场面也见得多了,但大家总脱离不了喜欢吃中餐的习惯,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来,眼睛四处打量后连连点头,对赵佳选的这个环境很是满意,又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单看看价格,差点吓了一跳,没想到赵佳刚才点的那几样东西便是一百好几十块!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赵佳说道:“说好今天听我的,其他你就别管了,那瓶酒是给你点的,我喝一小杯,算是陪你。”又笑问道:“伍青,你看这环境不错吧?” “好!很好!”伍青端起酒杯跟赵佳碰了一下,又发议论道:“女人嘛,在审美观上生来就比男人强,你瞧,那大街上哪个女人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有你们街那一排排的服装店,大都是女人的服饰。” “伍青,我不赞同呵!你看动物呢?雄鸵鸟花花绿绿,雌鸵鸟一身灰色,还有公鸡身披五彩,母鸡朴实无华等等,就可以证明雄性的审美观和爱美心比雌性更胜一筹了。” “你这样说,赵佳,就是抬杠的说法了。”伍青本也是个爱抬杠的人,这会儿见赵佳转换概念,用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来跟人的审美爱美观念相比,便笑道:“人和动物不能对等,要不然人怎么会是动物还要加个‘高级’来限制呢?” “但是,男人和女人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呀!”赵佳思维敏捷,话题又一下子走开了:“比如社会上有种说法,女人是为爱情活着,男人则是为了工作和事业活着,这就说明男人和女人的生活目的都不同。” “哈哈!赵佳,你呀你是女人才不知道男人呢?其实男人也是为了爱情而活着!”伍青见赵佳如此说,立即笑着反驳道:“你想男人如果没有事业能有爱情么?古人早就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说明男人最终还是希望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有一句现代的话也是这样说,男人是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他可以心甘情愿地养女人一辈子。但女人养男人行不行?可能除了极少数吃软饭的之外,女人绝不会养男人一辈子的,包括社会都不允许,所以男人只好通过工作和事业来获取爱情嘛!” “伍青,你这话虽然是诡辩,但也不无道理。”赵佳点头笑了起来。 第十一回 情妹妹情邀情哥哥 好叔叔好送好侄儿2 伍青见赵佳认同自己的话,又笑道:“说到男人女人,上次见面我和吴师傅开口就是女人,让你们插不上话,今天我们只讨论男人,你说好么?”也不待赵佳颔首,便引出话题道:“赵佳,你是女人,从你的角度来看,中国男人是进化还是退化了?” “退化了!”赵佳毫不犹豫地答道:“几千年来男人都是田里的劳动力,男人在外挣钱,养家糊口,现在的男人只是越来越会享受,烟酒茶全被男人占了,还有卡拉ok厅、发廊、茶楼、夜总会、洗脚城、桑拿浴等差不多全是供男人消遣娱乐,可以这样说吧?社会进步了,男人则退化了。” “我也是这样看,”伍青马上附和,这却是赵佳没有料想到的:“现在男人不仅是不能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在越来越多的家庭里,男人挣的钱不如女人,所以妻管严也就越来越多,过去是大男子主义,现在连小男子主义都说不上了。”伍青这回没有抬杠,是因为他想起自己前几年的家庭情况。 “妻管严是男人的说法。”赵佳纠正道:“男人在外面承担不起责任,回到家里还是腿一翘,不是拿张报纸就是看电视,你说这样的男人该不该管严?” “是呀!中国男人确实是退化了,这实在也是女人的一种悲哀,你看现在的歌星影星甚至运动员,好多都以嫁给外国人为荣。”伍青本来还想说:现在满街都是猛哥、伟哥、炮哥、大哥大之类的广告,连男人的性能力都退化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笑道:“不过男人的退化意味着女人的进步,赵佳,就像你,看不出你生意还做得很有名堂,你也是个女强人了。” “名堂?就守着这么个小摊子,前几年还好,现在只算凑合着过吧。”赵佳谦虚了几句,又转过话题问道:“伍青,闲扯了这么多,还没问你今天怎么会有空到石牛河那些地方去逛?那边也有你的业务?” “哪来的业务?公司都垮了!”伍青说起公司就有气,赶紧端起杯子喝了半杯葡萄酒,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怨气,然后把准备搞摩配件加工的想法粗略地叙说了一番。 “伍青,你也尝到单位垮掉的滋味了?”赵佳并不知道伍青曾经在工厂干过的那段历史,以为伍青才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再说,伍青原来那个厂不死不活了几年,伍青还没等到工厂彻底垮掉,就经朋友帮忙到了现在的公司,且一直较好,所以那段经历连自己都已经渐渐淡漠了。 “我可是早就体验过下岗了,”赵佳继续说道:“前几年我那个单位垮掉,恰巧家庭又闹起了战争,内忧外患,我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最后走投无路,才自己做起了生意。但是伍青,你刚才说只买几台旧设备?” 赵佳见伍青点头后又说道:“我这边也有朋友在搞机械加工,他们都说用旧设备质量上不去,最终是害了自己,建议你还是买几台新设备好些吧?” 伍青心想,我在工厂混过,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眼前资金缺口大,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便把资金安排不过来的情况重说了一遍。 “你可以找银行或者信用社借呀?还可以找朋友之间借一点。”赵佳热心地为伍青筹划着,又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这里正好还有三万元闲着,本想再进些货,又一直没有合适的,隔几天你就来拿去,算我入股或者算借给你都可以。” “那……那怎么好呢?”伍青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晚上伍青回到家,又给王大宇打了几个传呼,一是想把办厂的准备情况告诉他,二是还想问马平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结果一个电话都没回。“这个王大宇,不知又在忙什么?”伍青心里想。 王大宇确实很忙,这几天传呼又坏了,还没修好。自从那天跟派出所小林等人交换意见之后,小林果然重新做了调查,证明肖天霸的伤不是马平所致,何况马平还被打伤。通过调解,双方的医药费都自己认了,小林将双方都教育了一通,并当时就把马平放了。 王大宇把马平接出派出所后,又陪着去医院开了些药,又做了几次理疗。马平毕竟年纪轻,恢复快,没多久就基本上行动自如了。但医生要求,起码半年之内不能挑抬重物,否则将留下终生残疾。可是,马平当棒棒的半年不挑不抬,靠什么挣生活?把马平和王大宇都难住了,商量了两回后,觉得还是让马平回老家去住一段时间再下来好。王大宇又给马平一百元做路费等,马平推辞了几下还是接下了,说再过几天就回去。 晚上,王大宇叫上马平就在马平住的租赁房旁的小酒店,炒了几个菜,还要了一瓶老白干酒。王大宇说:“我这段时间都很忙,你过几天回老家我就不来送你了,今天喝几两酒算是给你饯行。” 马平感动得流了眼泪。他这个王叔叔,仅仅是父亲的弟弟的朋友这种隔了好多重的关系,又只是那个偶然的机会下见了一面,没想到自己遇到大麻烦时,却全力以赴,帮助自己。如果不是王叔花钱疏通关系,弄清事实,替自己洗去冤曲,自己现在还在鸡圈里蹲着,说不定真会像派出所说的那样被关上几年!从派出所出来后,王叔几次带着他去医院治疗,费用也是王叔付的。 马平很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又觉得怎样说都表达不了自己的心情,只是心里暗暗想:如果以后王叔需要我帮助的话,再难的事都绝不推辞!隔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出一句:“王叔,我这一辈子都会记住你的!”说完便端起手里的大半碗白酒猛地一口喝了下去。 王大宇见马平动了感情,担心他喝醉了伤身体,不让他再喝,又安慰了一番,劝他吃了些菜,就把马平送回到租赁房。 回家的路上,王大宇想起白天买了点东西还放在办公室,便在公司门外下了车,正要往里走,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回头一看,却是公司那个卡厅的承包人老文──不知老文叫他又有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娱乐城中娱乐几许 红袖阁里红袖添香1 上回说到王大宇在小酒店炒了几个菜给马平饯行,天黑尽了才往回走,又想起还有点东西忘在办公室,要先回办公室一趟,却听见公司那个卡拉ok厅的承包人老文在背后喊他,心中一动,便热情地迎上去招呼道:“文老板,这些天生意可好?” “托你王主任的福,托大家的关照,还过得去。”老文说的倒是实话,公司这个美食娱乐城的生意相当一部分都来自公司的业务往来单位,没有各方面的关照自然不行,说着给王大宇递上一支香烟,又问道:“都下班了还回公司有事?” “我白天买了点东西忘在办公室了,刚才从朋友处回来,顺便去拿一下。”王大宇回答,又笑问道:“文老板,我看你里面除了小姐外,只有你两三个人,业务多了恐怕忙不过来吧?” “可不是么?还缺个服务生,现在这些端茶送水照应客人的事都是领班在做;本来找过几个,有的嫌上班时间太长累不下来,有的认为每月工资三百元太低不愿干……” “呀你瞧!恰巧我有个侄儿正闲着,能吃苦,外表也不错。文老板,哪天我领来你看看,如果看得顺眼,就让他跟你跑腿打杂怎么样?”王大宇不失时机地把话递给老文。 “王主任推荐的人还会有错?明天你就带来上班。”老文很爽快,一口就答应下来,又问:“以前做过这个没有?没做过也不要紧,慢慢学就是了。”说着又邀请王大宇道:“走!今天还早,进去喝茶,唱几首歌再回去。” “文老板,这就不进去了,改天再来照顾你的生意。”王大宇连忙推辞。末了,又补上一句:“今天的事就拜托了。”说着径往办公室那边走去。 第二天,王大宇就到马平那里,马平正在收拾行装,准备明天去买车票。王大宇把当服务生的事说了一遍,征求马平的意见。马平一听,正求之不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马平说:“这次受了伤干不得重活儿,回老家是不得已的事,不能挣一分钱,还让父母养着,比什么都难受的。” 王大宇交待了些注意事项,下午又把马平带到自己家里,找了一套半新旧的西装让马平穿上,又让马平理了个发,再一看,小伙子浓眉大眼高鼻梁,果然伸伸展展不让城里人,哪里还看得出是个干粗活儿下苦力的棒棒?难怪人们常说:“佛要金妆,人靠衣裳。” 傍晚,王大宇把马平领到卡厅。老文先就到了,王大宇引见之后,老文很满意,又强调了一番每个月三百元,每天中午上班到晚上二点,晚上有一顿免费的工作餐等,然后又叫领班把马平带去安排具体工作。 正说着时,门外进来一拨客人,老文忙着去接待。王大宇就坐在一旁点了一支香烟,慢慢喝茶。准备再坐一会儿等老文忙过以后就告辞。 这时旁边的小屋里传来几个姑娘的说笑声,王大宇扭头一看,是小姐们等候业务的房间,因为灯光太暗看不清里面坐的人的模样儿。正巧里边一个白衣姑娘端着杯子出来冲开水,走到王大宇面前时便停了一下。 “是你,李雪。”王大宇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尽管看不很清楚那姑娘的眉眼儿,但那似曾相识的身形和醒目的白衣却让王大宇不能忘怀。 “啊!是王哥?今天一个人来玩?”其实李雪刚出门就看见王大宇了,但又不愿主动打招呼,于是在经过王大宇面前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按说她这里每天迎来送往的客人实在太多,对一个仅仅见过一次的中年人不应有更深的印象,但是,平日里来往的客人不是硬缠着唱歌跳舞,便是死皮赖脸地提这样要求提那样要求,以为手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把宇宙都买下来似的!而王大宇那天和她聊了一个晚上不仅没有提任何要求,甚至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一下。李雪向来认为男人好色如同女人爱美一样是天性,不好色的男人只有太监。如果说还有的话那也是因为某种因素不敢而并不等于不好色,但好色应该有个限度,所以尽管只见过王大宇一次仍然留下较深的记忆。 “不!我来办点事情。”王大宇不想说得太细,又反问道:“今天没业务么?坐一会儿吧?”随手扯来一把椅子放在身旁。 “现在还早,客人来玩都是吃了晚饭,猜拳行令总要闹到九点以后才慢慢来。”李雪说着在椅子上坐下。又问王大宇:“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你呢?”王大宇心里倒是愿意和李雪聊天,也就无话找话。 “王哥,如果我说没有吃饭,你会请我么?”李雪将了王大宇一军。 “哈哈!李雪你很会说话。”王大宇笑了起来:“但如果你已经吃过饭了,我再请你,岂不浪费了么?” 李雪也笑了起来:“好呵王哥!记住了,这次我是吃过了,下次见面你可得请我,我的要求不高,吃串串香。”串串香是一种简易的火锅,就是把各种菜肴用竹签子串起来,放到火锅汤中烫熟食用的一种吃法。 “没问题,能请小妹儿陪着吃饭也是一种享受呀!”王大宇笑道,又看见李雪嘴里在嚼着什么,想起那次她讲过儿时吃糖的故事,便问道:“又在吃棒棒糖吧?” “早没有了,今天我吃的糖叫——”李雪把纤手伸开,露出一个小卷筒状的糖果,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尔卑斯!”又问:“这回没听说过了吧?” “果然没有,我只知道阿尔卑斯是一座山,结果现在变成了糖,沧海桑田,变化得真让人搞不懂。”王大宇说过之后见李雪似乎没有反应,立刻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这些文绉绉话的地方,又改口问道:“这糖好吃吗?” “味道好极了!”李雪学着电视广告中的腔调调皮地说道,又剥开一颗糖按进王大宇的嘴里,娇声道:“王哥,今天你还没请我,我可先请你了呵!” 王大宇早就过了爱吃零食的年龄,这会儿见李雪递过糖来,本能地想伸手阻拦,却没拦住,进到口里也觉得很有特色。便笑道:“李雪你聪明得很,你请我吃一颗糖,我下回得请你一顿饭,你的生意也做得很精哩。算啦!我今天也请你吃糖,我们就两不欠了。”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拾圆卷,递给李雪,让她自己去买糖吃。李雪拿着钱高兴地跑出门去了。 这时老文那边安顿了客人,又过来递给王大宇一支香烟,说了几句闲话,王大宇就告辞而去。 第十二回 娱乐城中娱乐几许 红袖阁里红袖添香2 再说马平到新感觉卡厅当服务生,感觉也焕然一新。尽管卡拉ok这种自娱自乐,自得其乐的方法从国外传到中国也很有些年头了,一段时间里简直如雨后春笋,城市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卡拉ok厅,在马平眼里只知道那是高级别的娱乐,高档次的消费。马平一个当棒棒军的,对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奢侈的,更别说到里面去寻找感觉。而今天,山没转水也没转,自己却转到这里面来了。虽然只是个服务生,倒也如同皇帝身边的太监跟大臣们的跟班相比,同是奴才感觉却要高一等。马平这会儿便是这种自得其乐的心情。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卡厅里的灯光显得暗了一点,不过多呆一会儿反觉得柔和得可爱。每个桌位上都插着一枝塑料的玫瑰花,初看不怎么样,当你点燃那盏红蜡烛时,玫瑰花在灯光的摇曳下,便格外出落得妖艳欲滴! 马平始终弄不懂的是,客人要点的歌,只消把点歌的纸片儿递给音控室,一会儿就播了相应的音乐。马平想问,但又怕人家说他太土,不如等以后熟悉了慢慢再问。 还有那些姑娘们的身段儿、脸庞儿无一不让人回首不已,好像漂亮的姑娘都集中到这一处来了似的。在这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温柔地微笑着,全不像平日里见着的那些妹儿们眼睛瞪得滚圆,三句话不对就骂人,再美丽的脸蛋儿转眼就成了夜叉! 来这里的客人也个个都有使不完的钱,卡厅里的酒水饮料价格比外面高出几倍,但客人们招呼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马平的工作也很简单,客人来了和老板一道迎接,送上瓜子果品,随时冲茶取饮料,帮助客人把点歌单送去音控室,晚上关门后打扫清洁。时间虽然长了一点,但工作轻不费多少体力,马平还是满意的。 转眼就是一个月了。马平腿脚快嘴巴甜,客人反映好,老板还夸奖了几回。这期间,王叔来看过他,见他适应得快,也很放心。 这天傍晚,马平又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吃过晚饭,坐在卡厅的大堂里听音乐。来这里上班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歌曲,要说收获,这是最大的收获。 以前马平也有哼几句流行歌曲的习惯,但常常是牛屁股扯到马胯,没有一首能唱个完整的。现在的他与过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可以不假思索地数出从四大天王到张信哲任贤齐王菲叶倩文的主打歌曲,对内地的实力派歌手刘欢那英田震景岗山解晓东都有几首能唱得上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在醉安逸酒店多看了几眼黄衣衫妹儿,结果差点惹出大祸的原因?他最爱唱的还是那首“月亮惹的祸”。 偶尔卡厅没有客人时,他拿话筒唱过几回,连文老板都称赞他声音亮嗓子好,如果当初有老师指点,说不定也会成为一个歌星。不过马平倒也没有陶醉,他知道卡厅里是出不了歌星的,再说按照母亲的说法,马家的祖坟埋得不好,马家的后代都是劳碌命,只有靠踏踏实实地做事,辛辛苦苦地挣钱。 这会儿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马平听了一阵音乐,见大屏幕上在放张雨生唱的“我的未来不是梦”,有所触动,不由得拿起话筒唱了起来: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追求一种你想不到的温柔;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好!唱得好!”马平的背后传来陌生男子的喝彩声。马平回过头看,是两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人和两个年青小伙子进来,喝彩的是肚子大一些的那个中年男人。 马平见是客人来了,急忙放下话筒迎接客人。只听那大肚子客人说道:“小伙子,安排个小间,把茶水送来,就不要来打扰了!” 这时文老板还没到,马平就把客人安排到一个叫红袖阁的小间坐下,问道:“先生,安排小姐来么?” “先不忙。”还是大肚子客人回答,说着又把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人谦让到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那两个年青人则坐到靠门口的沙发上自己点起香烟抽了起来。 马平给客人把茶水冲上,又端来几盘瓜子水果,还想问客人是否要几瓶啤酒之类的饮料,正要开口,只见那个没说话的中年人似乎很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坐在门口的一个年青人立刻站起,冲着马平大声呵斥道:“好了!你走吧!不要再罗嗦,不叫你就不要来了!” 马平见状,知道这几个客人是要谈生意,不愿旁人去打扰,赶紧知趣地退出门外,只听里面“咔嚓”一声扣上了门栓。 马平回到大厅坐着继续欣赏音乐,今晚的业务并不太好,除了有几位来找小姐玩的单个客人,就只有一对恋人模样的男女坐在大厅的角落卿卿我我,呢喃着私语。马平甚觉无聊,便想起进城这一年多的事,先是当棒棒,又到这里当服务生,也算是个城里人了。当服务生后更是接触了不少各式各样的客人,无一不是财大气粗,挥金如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好像只要有了钱便能有了一切,便能左右一切!然而这些人的金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像自己这样当棒棒,当服务生辛辛苦苦地工作的收入,只能糊口,永远都不能叫“有钱”!可自己除了当棒棒,当服务生又能做什么呢?想到这些,马平心里阵阵迷惘。 却说马平正在出神之际,红袖阁雅间的房门打开了。马平以为客人要走,正准备去招呼客人买单,却见那个不说话的客人跟大肚子在门口握手后带着一个年青人匆匆而去。那个大肚子又跟身旁的年青人说了句什么,年青人便走到马平面前,大大趔趔地说道:“喂!服务生——”不知大肚子又有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拾巨金服务生不昧初心 游故地多情汉怜香惜玉1 上回说到大肚子送走客人,又对身边的年青人说了句什么,年青人就过来喊道:“喂!叫两个小姐来看看!” 马平见说知道准是大肚子还要留下继续玩一会儿,立即到小姐休息的那个房间叫了两个姑娘进到红袖阁。谁知大肚子对马平安排给他的那位姑娘只瞟了一眼就摇头。年青人见状还没等大肚子说话,马上过来气势汹汹地逼着马平换一个姑娘。 马平来这里一个多月了,凡客人找小姐陪伴,惯例都是由卡厅根据姑娘们来上班时间先后秩序安排,还没有见过客人拒绝的。此时见到大肚子要求调换,一时不知该怎么才好? 正在马平尴尬之时,文老板来了,问明情况,一边向大肚子表示谦意,一边立即叫马平另换一个姑娘来,如是三番,直到马平带来一个白衣姑娘,大肚子才满意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马平心情实在不好。好不容易熬到深夜二时多,客人们陆续散去,马平开始打扫清洁。不料又碰坏一只杯子,幸好文老板只说了句“以后注意些”就没有再责怪,也没说要扣马平工资之类的话。马平这时反倒清醒了些,他来到红袖阁推开门准备打扫卫生,忽然听见屋里传出一阵很轻微的音乐声,马平吃了一惊,客人早走了,电视机也关了,哪来的音乐?马平正要再听时,音乐声又没有了。马平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也不再多想,只管打扫清洁。收拾到大肚子坐的那个沙发时,一眼看见沙发旁的地上横着一个黑色的皮包。马平将包拎起来细瞧:做工很精致而且是蛇皮,尽管马平也看不懂是什么名牌,凭他的感觉,这皮包起码也值好几百元! 马平又把拉链扯开,更是吓呆了:一个香烟盒大小的手机,还有五扎崭新的百元卷钞票!马平这时心情复杂极了,开天辟地以来,他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他一个月工资才三百元,而包里这五扎钞票就相当于自己干十多年!现在夜深人静,又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事,丢包的人未必能肯定就是在卡厅里丢失的,如果自己留下,也许真的是神知鬼不觉,即使失主找上门来,也可以来个耍赖皮,一问三不知。反正不是自己偷的,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拾到了皮包。 再说来卡厅消费的人大多是有钱人,丢失点钱也是活该!而且来卡厅的人无名无姓,也没地方去找失主。但是马平又一转念,父母从小教育要老老实实做人,不贪不义之财,将心比己,失主丢失了这么多东西,肯定心急如焚。那么,这个皮包是留还是不留?马平心里问了自己好几遍,最后干脆在沙发上坐下来想,还是不得要领。就在马平犹豫不决时,音乐声又响起来了。马平这才明白刚才听到的是手机的铃声。马平把手机盖翻开,立刻传来男人急促的声音:“喂!喂!”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马平习惯性地发问,这是当服务生后,文老板要求马平接电话时的礼貌用语。 “喂!我不找谁!我问你是哪一个?”电话中的声音更加急躁起来。 嘿嘿!马平暗笑:你打电话来既然不找人,反倒问我是哪一个?真是岂有此理!马平正要反唇相讥,猛然想起这是别人的手机,一定是失主打来的电话,立即改口道:“我是新感觉卡厅,请问你是谁?” “哦——”电话中的声音马上缓和下来:“我是刘铁岭,今晚到过你们卡厅,你们看见我丢失的一个黑皮包吗?” 铁岭?这名字好怪!马平心想,高山峻岭还有铁做的?显然马平还不知道北方有个叫铁岭的城市,也不知道古诗词里“雨后青山铁铸成”的典故,更不知道这个刘铁岭将是他人生转折点上的又一个重要人物,如果说当年对韩信一生最有影响的是“生死两妇人”的话,那么我们对马平也应该将这个话改为“生死两男人”。但此时马平还远远无法预见到这些,只是就事论事地说道:“见过,你里面放有什么东西?”马平为了证实对方是否真是失主,这样问道。 “有一个手机,还有五万块钱。”电话里回答。 这就对了,马平证实电话中那个叫刘铁岭的人确实是失主后,随即约定第二天下午,对方到卡厅来取皮包。刘铁岭又说这几天很忙走不开,叫一个叫陈小西的年青人拿身份证来取,还说要感谢马平等。 果然第二天下午,一个二十来岁的瘦个儿男子找到马平,并自我介绍道:“我叫陈小西,人家都叫我陈三,是刘老板叫来取皮包。” 马平核对身份证后,把皮包交给了陈三,陈三又取出五张大钞递给马平,说是刘老板的一点小意思。马平谦虚了一番后便收下了,因为对马平来讲,这五百元毕竟是太诱人了,况且这是人家真心的谢意。陈三还要邀请马平去外面吃饭,马平以上班走不开为由推辞了。 马平送走了陈小西,给王叔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想将这事告诉王叔,还想请王叔找个时间好好聊聊。王叔帮助自己实在太多了,能找个机会请王叔喝一回酒也算是个心意。不料办公室接电话的说王大宇最近又出去了,起码得一个星期才回来,马平只好把这事搁下不题。 第十三回 拾巨金服务生不昧初心 游故地多情汉怜香惜玉2 再说伍青从石牛河找办厂场地回来,遇到赵佳聊到很晚才回。赵佳关于设备影响质量的话对伍青触动很大,伍青终究是在工厂做过多年,质量第一,质量取胜这些话在大脑中总是根深蒂固的,原先准备买旧设备的想法主要是从资金不足上来考虑的。回来反复斟酌了一番,又跟吴师傅商量了几次,最后下决心还是买几台新设备。资金的问题伍青重新计算过,自己从股市上挪出来的之外,赵佳借了三万,吴师傅也筹了一万元算是入股,又找了几个生意朋友以高息借了几万,最后经王大宇介绍,以自己母亲留下的住房为抵押,向信用社借了几万元。然后就是买设备,办执照,招工人等等,又是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伍青到松树湾那边办事,路过小黄和小鹂上班那家小酒楼,睹物思人,难免又浮想联翩。小黄回老家总有半年了吧?她家里急着催她回去嫁人,说不定早就和那个有钱人的儿子结婚了。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甚至连那人是瞎子跛子聋子都不知道,却要和他结婚共同生活,未必会很幸福吧?但转念一想,小黄嫁的是有钱人,有钱总比无钱好,古人都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如今这个金钱社会更是如此,自己的担心岂不是有点杞人忧天? 又想到与小黄同住一间屋的小鹂,那次见面之后就没有再来过,小鹂的那番陪客人就是为了钱,让客人愉悦却不会爱上任何人的话语依然历历在耳,记忆犹新。伍青想,小鹂的话倒也是实话实说。他想起古代的一则笑话,说的是三个秀才见到地上有一文钱,都想得到它,正在争执不下之时,县官乘轿子经过,三个秀才便请县官评理。县官让三个秀才各做诗一首,说明谁是最困难的,就让谁得到这钱。秀才们摇头晃脑地酸了一阵,不外乎是上无片瓦之遮,下无立锥之地,中无隔夜之粮等等。最后县官也吟诗一首道: 千里迢迢来做官,为的就是吃和穿; 要钱不要脸,我要这文钱! 县官吟完诗,取了地上的钱,扬长而去。 伍青想,其实即使是夫妻,又何曾不是经济实力决定在家庭中的政治地位,作为一个男人更是如此,没有经济收入就无法养家,在老婆面前直不起腰,甚至连正常的夫妻私生活都会受到影响。小鹂把与男人的交往跟工作上的起码职业道德联系在一起,也是很不容易的了。但不知小鹂还在酒楼上班没有? 下午事情办完之后,伍青特意在松树湾那家小酒楼傍的车站下了车。走不几分钟就到了酒楼,前几年伍青在这边跑业务,在这家小酒楼招待过几次客人,与小黄的相识也是在这里,所以这里对伍青来说,是轻车熟路,也是故地重游。不过,今天来这里,多少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时才下午四、五点钟,酒楼里没有业务,为了节约费用,只有一盏小灯亮着,显得黯淡无光,只有酒楼左边大玻璃橱窗上那两行招揽顾客的大字依然鲜红醒目: 第一次不来是你的错! 第二次不来是我的错! 伍青走到酒楼门口,只见一个服务生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问道:“先生,请问你找谁?”这阵子还不是吃饭时候,所以服务生问找谁而不是迎进去问吃什么?足见服务生挺会说话是经过培训的。 伍青向服务生点点头,递上一支香烟,然后问道:“小鹂来上班了吗?” “没有,她今天上早班,刚走了一会儿,你到她住那个房子去找,她一般不会走多远的。”服务生抽了伍青的烟,很热情地介绍,还给伍青指了小鹂那个房子的具体路径。 伍青见说,便答道:“算了,我只是来看看她在不在?没什么事的。”谢了服务生转身便要离开,无意间又见酒楼门口右边的玻璃橱窗上贴着一张转让启事,也没心思去细看。 伍青走到车站,连等了两班车都很拥挤,又动了去小鹂宿舍一趟的念头。 第十三回 拾巨金服务生不昧初心 游故地多情汉怜香惜玉3 不一时便到了小鹂的那个宿舍。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伍青敲了门,没有一点声音,会不会不在?伍青心里闪了一下。等了两分钟,伍青又敲了一次,才听见里面有人问道:“找谁呀?” “我是伍青,小鹂在吗?”伍青隔着门答道。说着门就开了,开门的正是小鹂,穿着宽松的睡衣,蓬松着头发,睡眼惺忪。 “啊!是伍哥,快进来。”小鹂满脸惊喜,立即把伍青迎进屋里,随手又把房门关上,这才拉住伍青的手臂撒娇道:“伍哥,好久没见了,你怎么还舍得过来玩?早把我忘掉了吧?” “怎么会呢?你瞧我这不就来看你了。”伍青笑答道,又打量了一下房子,还是那个老样子,两张小床,一个老式衣柜,还有一个小课桌,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唯一不同的是,那张上次空着的小床上已搁置了一些零碎杂物。 “伍哥,你坐着,等我梳一下头发。”小鹂一边把伍青让在她那张床上坐下,一边对着镜子里的伍青笑了一个,又表示谦意道:“昨天我上了夜班,今天接着又上早班,下午回来就睡下了,睡得正香,连你敲门都没听见,让你等久了吧?” “没有,”伍青好久没这么近距离看着姑娘梳头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鹂把翘着的发辫解开,一头长发便像瀑布泻下一般,披在肩上,心里想,其实小鹂梳披肩发也许更美,见小鹂问话,急忙回答,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又无话找话地问:“还是你一个人住么?” “是呀!房东前两个月说过要住一个人进来,不知怎么的,后来又没来了,大概是价格没说好吧?”小鹂梳好头发,又按原样扎成翘辫,然后又取出眉笔口红之类细细地对着镜子化妆,继续对着镜子里伍青说道:“一个人住着方便些,不过有时候又觉得太寂寞了,真想有个人陪着,可伍哥你这么久了都不来看我。” 伍青暗想,我就不信你会寂寞,说不定经常都有人陪着你。但又不愿说这些伤姑娘自尊心的话。他虽然是个急性子人,说话也常常直来直去,却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懂得怜香惜玉,便用很温柔的语调说道:“我怎么不想来呢?除非我不是男人,可这半年公司垮了,连生活都没着落,我总不能空着两只手来看你吧?” “怎么?记得小黄说过,你们那里生意很好呀!”小鹂吃惊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到公司的事,伍青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前些时候一说起公司,伍青就想骂人,而现在事情都成了过去,何况这些年来,企业谁不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今天还烈火干柴,明天就烟消云散,见多了,见惯了,本不值得激动,只是落到自己身上,毕竟是切肤之痛!激动之后,还得自己找出路,骂爸骂娘除了伤自己身体,于事情是一点无补的。 “伍哥,那你现在又在哪儿发财呢?”小鹂关切地问。这时小鹂梳妆已毕,嘴唇淡淡地抹了一层口红,涂了眼影的大眼睛明亮有神,弯而细长的眉毛如望远山,比起伍青刚进屋时更显得妩媚动人。 “嘿嘿!说什么发财哟?”伍青干笑了两声道:“不过,活着总得吃饭,没办法,只好准备自己搞个小摊子混混。”伍青没有说得太细,又转过话头问道:“你呢小鹂?酒楼生意好吗?” “不好!”小鹂坐到伍青身边,把那双软软的细手放在伍青的手里,任伍青抚弄着,幽幽地说道:“伍哥,下一次你来就见不着我了。”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伍青惊问道。 “我们酒楼亏本,生意做不下去,老板要关门了。”小鹂皱着眉头回答。 “啊?”伍青这才想起刚才没在意看的那则“转让启事”,不由得摇了摇头,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小鹂才好。便问道:“你以后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小鹂一脸茫然,停了好一会儿又伤感地说道:“伍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我只好又回到家里去,可回到家里又能怎么办呢?” 第十三回 拾巨金服务生不昧初心 游故地多情汉怜香惜玉4 “小……”伍青嘴唇动了几下,也说不下去了,让小鹂把头靠在自己肩上,这样沉默了足足十分钟,忽然说道:“小鹂,你到我那里来,来帮我搞个库管的事。” “伍哥,我到你那里来?”小鹂迷惑不解。 伍青知道,刚才说得太简单,小鹂肯定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提纲挈领地把正在筹办摩配件加工厂的事说了一遍。伍青的想法是厂里反正需要人,除了找一些技术工人之外,也还需要辅助人员,小鹂尽管不懂车工钳工技术,毕竟也算自己的一个朋友了,管理物资材料等应该有个比较信得过的人最好,小鹂显然是个人选,所以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后,便把想法告诉了小鹂。 “伍哥,那太谢谢你了。”小鹂一阵激动,两臂紧紧地搂住伍青的脖子直摇晃。人是一种社会动物,人之所以组成这个社会,正是为了适应自然界,人们在困难时最希望能得到帮助,当他在最需要的时候得到一只援助的手,甚至仅仅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安慰,他会因此铭刻在心,直到终身。人们对锦上添花并不十分赞赏,而对雪里送炭却推崇备至,其原因就在于此。此时小鹂的心情便是这样。 这一夜伍青没有回家。第二天清晨,伍青起得很早,因为小鹂要上早班,他也还要去城里一趟,王大宇答应私人帮他筹一万元,借给他作流动资金。他先给王大宇去了电话,王大宇说在办公室等他。让伍青进到城里再打个电话,然后两人到银行汇合,王大宇的钱还存在储蓄卡上。 进城的公路堵车就如抽一支香烟那样正常。据说交通堵塞是世界上现代化城市的通病。看来我们这个城市也越来越现代了,乘着如同老牛拉破车般的速度时停时走的大客车,伍青不断地这样安慰自己。 上午十一点钟,总算进到城里。伍青一下车就给王大宇去了电话,然后就到约定的银行等着。王大宇是个很讲信用,也很守时的人,不到一刻钟,王大宇就到了,扼要地问了几句伍青办厂的进展情况,便到储蓄柜台前将钱取出交给伍青,又留伍青吃过饭再回去。 伍青说身上带着现款,还是早些回去为好,还有他知道王大宇这段时间特别忙,老婆正在住医院,初步诊断可能是癌症,又不敢告诉老婆,担心老婆知道了实情更不利于治疗。除了公司的工作,晚上回家还得忙家务,里里外外都偷不了懒。 王大宇见伍青坚持要走,觉得伍青身上带着现款,早些回去也对,便不再挽留。 送走了伍青,王大宇独自一个人顺着街道慢慢地往回走。刚才出来时担心伍青久等,走得很急,这会儿松了一口气,便用不着急行军似的往回赶了。他一边走一边想些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司大楼所在的那条街,看见路边的饭店里都坐满了吃饭的人,一看手表,难怪!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他原本还想回办公室处理些事务,这段时间家中有事耽搁大,好些事只能平时抓紧些,现在看来只好在外面随便吃点东西再回去了。 王大宇这么一想,便抬脚往路边的一家面食店走去。看官!面食本是北方人的专利,但北方人粗犷的性格也影响到饮食的粗糙,所以真正的品尝面食还得到南方,特别是山城的面食,仅面条一个类型就可以数得出几十种,最常见的如麻辣小面、苕子面、牛肉面、肥肠面、鸡蛋面、肉丝面、碗豆面、酸菜面……,任选一家小店,那面条都是碗碗鲜香可口,包让你垂涎不已! 王大宇找了一家客人不多的小店坐下。按习惯说,一般去饭店都到人多的店而不愿去人少的店,因为从一个地区来说,食客们对饮食的味道质量都有共同的审美观,你那个店味道好,人们自然愿意去第二次;味道不好,去了一次就不愿再去了,所以冷冷清清的店难免确有不足。店家们因此也很看重回头客。但王大宇现在只想着吃过饭还去处理些事务,偏偏挑了一个客人清淡的小店。刚坐下,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呀!是她? ——不知王大宇又遇见何人?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避纠缠美眉走广东 两为难靓崽染小恙1 话说王大宇那天送走伍青,又住回走。见已是中午时分,便在路边找了一个客人少的小面店,正准备吃点东西后到办公室处理些事情。刚坐下,背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呀!是她。” ——正是李雪,穿着白色风衣,站在身后,还是那副顽皮的神态,正瞧着他笑:“王哥,是我!没想到会在这儿见面吧?”李雪见王大宇回过头来,又笑道:“这么久不见,想我了么?” “是呀!好久都没见到你,不过,可没想你呵!”王大宇笑着否认道。 “啊?难怪你一次也不来看我,”李雪娇笑道:“王哥,原来你早把我忘掉了!还有,你答应请我吃串串香的事也忘了吧?” “李雪”王大宇拉过一张凳子让李雪坐在身傍,故意逗笑道:“这事我可没忘呵!那天我请你吃阿尔卑斯糖就说好扯平了的。” “好哇!男子汉大丈夫的,说话不算数?那天我也请你吃了糖的哩!”李雪耍赖道。 “哈哈!没办法。”王大宇装出无奈的样子:“看来跟小妹儿打交道怎么也占不了便宜,这样了,今天我还有事,不能多陪你,先请你吃红烧牛肉面,下回有空时我再请你吃串串香。” “王哥,你不请就算了,已经没有下回了。”李雪把头一歪,用手撑着两腮,斜看着王大宇,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雪,你还年青得很,就说没有下回了?”王大宇以为是在开玩笑,依然用调侃的口吻笑道:“李雪,我可要教育你了,小妹儿是刚开的花朵,可不能随便说这些话,说这些话很不吉利,要是我爸当年听到这些话是要骂人的哟!” “真的,王哥,我要到广东去了,车票都买好了。”李雪认真地说。这时王大宇要的两大碗红烧牛肉面上来了,李雪说自己吃不了这么多,又夹了些面条和牛肉到王大宇这一碗里。 “李雪,这儿你不是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远走他乡去呢?”王大宇还是不信地问道。 “我的一个姐妹伙要去,她说有个朋友在那边开了个夜总会,在那里上班一天可以找两、三千块钱,那里的广东人都富得流油,最穷酸的给小费也是五、六百块!”李雪说着,那表情好像已经看到了遍地铺满黄金的广东:“还有,我从小都没有远离过家门,也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直没机会,这次那个姐妹伙答应带我出去,我反正是一个人,说走就走,就定下来了。” 说到广东人有钱,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在广东容易挣钱,却也未必,王大宇刚下岗时也做过到广东去的淘金梦,结果是失望而归。王大宇心想,好梦由来容易醒,梦断广东的恐怕不是少数人?却又不愿直接扫李雪的兴,再说,李雪是姑娘,而且是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从事的又是那种特别的行业,应该会例外吧?便又开玩笑道:“李雪,现在我相信了,但愿你去那里好好干几年,当一个腰缠几千万的富妹儿再回来;而且,广东佬都喜欢山城妹儿,说不定哪天有个广东香港的大老板看上你了,把你包下来,吃喝玩乐,一辈子都享福不尽了。只是我替我们内地男人可惜哟,好的妹儿都让给广东人去了。” “人家跟你正正经经说话,你可总是笑话我。”李雪做出受了委曲的样子,又低声说道:“王哥,如果我真的发了财,也不会忘记你的。” 王大宇心里想,你真的发了财,我到哪儿来找你?就算你傍上了大老板,钱也是别人的,你还能帮得上我多少?口里却笑着答道:“好啦!李雪,你真的发了财,我也不要你怎么不忘记我,只要我在最困难的时候找你借钱,你别说不认识就算朋友一场了。” “不会的,王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好人总是会得到好报的。”李雪抬起头,望着王大宇真诚地说道。 第十四回 避纠缠美眉走广东 两为难靓崽染小恙2 “算了吧,李雪,你也别当面抬举我了。”王大宇微笑道:“我也不算什么好人,我只是希望对每个人都能以心换心。如果说我是个好人的话,我就还要劝你,有点钱以后,也认真学点东西,你的文化太少了,这个社会以后是越来越需要知识的。还有,我还要劝你,有点钱以后就不要再做这个业务了,你这种吃青春饭的行业不可能干一辈子,以后应该好好的找个正当的工作做,做个堂堂正正的好姑娘。” “谢谢你,王哥,谢谢你,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李雪似乎很受感动,她好多年都没有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话了:“王哥,我很想你多陪我坐一会儿,真的,王哥,如果你经常来看我,我也许用不着去广东了。” 看官!假如王大宇当时真正听懂了李雪这话的含义,他会竭尽全力劝阻李雪,李雪也许会是另外一种命运!可是,王大宇毕竟只是凡胎浊骨,既没有慧眼来看到以后的运程,也无法未来先知,此时此刻,他只能就事论事的说道:“李雪,你也别这样说了,既然确定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要说我来看你,心里倒是想的,陪小妹儿聊天,对任何男人都是一件愉快的事,不过,我只是帮老板跑腿,一个月就那么几百块钱,还有老婆儿子,你那里是高消费的地方,来看你一次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况,你是上班挣钱,也不能就白白地来看你呀!” 王大宇见李雪听得很认真,又继续说道:“到外面去特别要自己会照顾自己,最近我看到报纸上讲,有些人认为当小姐的有钱,专门抢劫小姐,有的是用麻醉药麻翻了抢钱,有的是把小姐约到外面出台,事情做过之后不但不给钱,还把小姐身上的钱抢了,把人也杀了。有个出租司机一年之内就这样杀了五个,全部是高档宾馆的高级小姐,他还把小姐的肉弄来吃了,被抓之后他交待说,那些小姐睡一夜就是两千块,他累死累活开车一个月还挣不到这些钱,他心里就不平衡,就专门杀小姐。” “王哥,你快别讲这些”李雪听得紧张起来:“都吓死人了!” 王大宇看看手表:“好了,李雪,我不讲了,我还有事,我该走了。”又把面店老板叫来买了单,见门外一个中年妇女在卖腊梅花,便叫来问了价,买了两束,递一束给李雪,说道:“你要出远门了,这一束腊梅花就算给你送行吧!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鲜花?你不知道,我是很喜欢鲜花的,小时候我老家门前的山坡上,每到春天,桃花李花开得漫山遍野,好美好美的。”又笑道:“李雪,另一束呢?我就插在办公室,看到花也许我就会想起你这个远在异乡的小妹儿,还有,如果明年能见到你,我会再送你一束桃花,怎么样?” 王大宇见李雪没有说话,又补充道:“李雪,你读过唐诗么?关于桃花,还有一则很动人的故事,可惜只有以后才能给你讲了。” 李雪把那束腊梅花捧在手里,看了好久,说道:“谢谢你,王哥……”李雪说得有些动情,竟有些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答应我,王哥,即使我没有回来,明年也一定为我买一束桃花,我虽然看不到,但我心里会记着,那是王哥送我的花,是王哥专门为我买的……” 第十四回 避纠缠美眉走广东 两为难靓崽染小恙3 王大宇离开小面店后,回办公室处理了些事务,半下午时又准备到医院。刚走到办公室的大楼下面,见到马平和一个单瘦青年男子站在路边说话。王大宇也好久没见到马平了。 王大宇经常到外面忙公事,这两个月因老婆生病,一有空就到医院,在办公室的时间更少,而马平从中午上班要上到深夜过后,上午一般就在家里睡觉,所以尽管马平与王大宇都在一幢大楼里上班,并不常见面。这会儿马平和那个年青人正说得起劲,由于是背对着这边,并没有看见王大宇出来。王大宇喊了一声:“马平!” 马平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回过头一看:“啊!是王叔。”立刻满脸笑容迎上前来,把那个瘦个青年撇在一傍。那年青人见马平这边遇到熟人,说了一声“马平,我走了,有空再聊。”径自去了。 “王叔,最近忙么?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王婶生病了,有这回事吗?”马平到卡厅上班后,接触的人比以前多了,也远比以前会说话了。 “是的。”王大宇点点头,又问马平道:“你呢?很习惯了吧?” “已经习惯了。只是每天晚上都要到深夜三、四点钟才能休息,上午又睡不着,成天都想打瞌睡,结果把烟瘾养大了,现在是每天一包烟。”马平说着,给王大宇递上一支香烟,又关切地问:“王叔,王婶患的是什么病?严重吗?” 王大宇不愿意别人为自己担心,便故做轻松地答道:“现在还没有确诊,我想不会太严重的。”又岔开话题问道:“最近卡厅的生意好么?” “还可以,除了工资之外,这几个月都还有几十块钱的奖金,就是各方面突如其来的检查太多,很影响生意。”马平说这话时连连摇头,好像他自己就是老板,生意兴衰与自己休戚相关似的。 “哈哈!”王大宇不由得笑起来:“这是娱乐行业的通病,上面不能让你太搞得过分,经常得敲打敲打,不然这个社会就乱套了,还叫社会主义国家么?”见马平点头,又议论道:“马平,你进步快呵!关心老板的生意了。干了这么久,一定知道不少了吧?当老板很难呀!这些社会关系处理得不好,几次罚款就把你罚垮了,如果要面面俱到呢?喂不饱的大嘴老鸹又多的是,常常是左右为难哩!” “王叔,这些我都知道的。”马平转过话头又问:“王婶住在哪个医院?我想挤个时间去看望她。” “不用了。马平你这里时间太紧,有空应该多休息一下,病人的事傍人帮不了多少忙,有医生就足够了。”王大宇连忙阻拦。他说的是心里话,家中有个病人,本来已经是不得已的事了,没有必要再让亲戚朋友分心。 “那——王叔,你等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说着也不等王大宇答话,便往街对面的超市门市部跑去,等到王大宇明白过来时,马平已经提着一大包水果及滋补食品回来了。 但是,马平这些天心情并不好。先是家里来信说父亲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坏了腿,花了一千多块钱,不见好转,可能会留下残疾。马平赶紧寄了五百块钱回去。并回信叫家里到正规医院去治疗,不要去找那些江湖游医。 马平知道老家那些地方的习惯,生了病,特别是跌打损伤这类病,总是到场镇上找那些草药医生开几副药了事。看官!那些人大都是嘴皮子医生,一副药包医百病:“老年人吃了眼睛明亮,年青人吃了肝精火旺,女人吃了治月经不调,小孩吃了还可以治流屎流尿!” 如果是感冒咳嗽流鼻涕,吃两副这种药倒也不伤大体,反正农村人身体好,熬也熬得过去,一遇上伤筋动骨的大伤大病千万别信他们那包药! 隔了半个月,家里又来信说去县里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已经基本好转,医生让回家调养。马平想再寄点钱回去,可是手边没有了,正巧那天一个年青朋友来卡厅玩,聊到此事,那朋友隔了两天就送来三百元,说是借给马平,并表示,不用急着还,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都不要紧。马平很是感谢,心里又在想,进城后居然总是遇到好人。 马平心里烦恼的还有一件事情,家里说跟他找了个对象,是邻村一个村干部的女儿,年龄跟马平差不多,曾经是一个学校的同学,读完高中后就在乡镇企业里上班,家庭条件好,去年又建了新房子,女方的父母对马平也满意。只有一个要求,马平入赘过去。但马平心里不满意,那个姑娘既然是马平的同学,马平早就见过的:高高的额头宽宽的脸儿,矮矮的个子黄桶般的腰!属于既不丑也不漂亮,见过以后留不下印象的那个类型,在学校时,马平甚至根本没有正眼看过那姑娘。虽然姑娘们是“女大十八变”,马平想,怎么变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第十四回 避纠缠美眉走广东 两为难靓崽染小恙4 然而马平是个孝子,从小到大对父母的要求,没有哪件事情违拗过。而且父母说他们已经答应对方了,要马平工作不忙时回去一趟,双方就把这门亲事正式确定下来。这就让马平两头为难,答应这事么?实在是心底里不愿;不答应么?让父母为难,也不是自己的一贯性格。 马平心里有事放不下,难免走路在想,吃饭也在想,到了晚上一人躺在床上更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如此接连几天,白天就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做起事情也恍恍忽忽,常常出差错。文老板见到后问马平是不是生病了?又用手摸了马平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烧。难怪!不知不觉中,感冒找上来了。文老板很关心地放了马平一天假,让他去看病拿药,别把小病拖成大病。 这天下午,马平迷迷糊糊睡到两点多钟才起床。在外面小店胡乱吃了一盒打工饭,又坐着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两眼望着公路上的车辆穿梭般往来不息,公路两傍的行人熙熙攘攘,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马平好久没有这样这样清闲过了!以往总是紧紧张张地吃过午饭,匆匆忙忙地赶去上班,等到深夜下班,往往是疲惫不堪,只想赶回家睡觉。其实在卡厅上班有时也并不忙,碰上没有客人来,一、两个小时闲着也是常有的,但那毕竟是上班,哪怕闲着,你也得守在岗位上。 马平就这样坐着足足过了一刻钟,又开始想下午应该去哪儿看病的事。去药店买点药来服用?这是马平的第一方案,但立刻又否定了。马平正值青春年少,身体壮实,除了那次打架胸部受伤之外,从小到现在,吃药的次数在记忆中是屈指可数。所以自己患的什么病?该买什么药才有效是一无所知。虽然马平还没有想到对症下药这个成语,却记得长辈们常说的一句俗话:“吃药不对方,哪怕用船装!” 去医院看病?这是马平转念之间又想到的,但费用太高,几块钱的挂号费不说,医生们总是跟你往好药新药的方子上开,尽管医院还是常讲救死扶伤之类的话,更多的却是做生意。毫无疑问,医院本身也是一种企业,也要考虑到经济效益,而这和一般的商家企业平等做生意还不同,因为人吃了五谷就会生百病,病人总是迫不及待地希望减少痛苦,早日痊愈,对医生的话奉若神明,医生开药,病人用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哪怕是很昂贵的药,病人也只好咬牙接受,这就是一种事实上的不平等生意。不过,不少人也看到了这种事实上的不平等,于是药店和私人小诊所也就应运而生。 去诊所看病?这便是马平想到的第三个方案。对!上面那条小街上有两个诊所,马平常从那一带路过,记得其中一个诊所的字号叫“陈扁鹊”。谁都知道扁鹊是古代名医,既然敢以扁鹊自称,多少有些手段可以自恃。马平这样决定后,便抬脚往那条小街走去。 不过十来分钟时间,马平就来到了陈扁鹊诊所的门前。这里果然是个像模像样的诊所,门外那块大招牌是用厚实的楠木做成,黑漆底板,“陈扁鹊”三个红漆大字用行书镌刻而成,醒目且有立体感,搭配上两扇古朴的雕花窗户,与周围的现代化建筑相比之下,越发显得古色古香。 诊所共有三间,进门的左边是医生的诊病室,右边是药房,最里边是摆了两张床位的治疗室。马平在诊所门口略站了一下,便走进左边的诊病室。里边一位头发花白红光满面的老医生正在给病人把脉,见马平进来,知道是来看病的,便向马平点点头,示意马平在旁边的凳子上休息一会儿。 前面的病人是位中年妇女,药方开好后还不停地问这问那,老医生不厌其烦地解答,让马平足足等了二十分钟。 终于轮到马平看病了。老医生先让马平伸出手来,将几个指头轻轻地搭在马平的手腕上,又让马平伸出舌胎看了看,问了马平生病的基本情况,又给马平测了体温,听了胸音等。告诉马平没什么大病,主要是感冒发烧,且没休息好。又问了马平有没有地方熬药?马平说没有。老医生便开了些西药和中成药,让马平坚持服上几天,再休息两天。马平向老医生道了谢,拿着处方笺到药房取药。 刚走出诊病室,诊所的治疗室里面走出一位高挑身段儿的姑娘,已经站在药房窗口前面了,马平只好站在姑娘身后一米多远的地方等候。因为药房里找不开零钞,又足足等了五分钟,前面的姑娘才将药取好,转身向诊所外匆匆而去。 马平等姑娘走开后,便站到药房窗口前将处方笺递进去。突然,发现窗口傍还放着一个塑料口袋装着的药。肯定是刚才那姑娘拿丢了!马平心里这么一想,立即快步走出诊所,朝着已经走到街对面的姑娘急喊道:“喂!喂!你的药拿掉了!”接连喊了几遍,又是招手,那姑娘才回过头来,可马平一看,惊呆了! 咦!不知马平见到谁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恩怨情仇,相逢是何滋味;烈火鲜花,好景能有几时1 上回说到马平去陈扁鹊诊所看病取药,见一个高挑身段儿的姑娘从药房取了药匆匆而去,却拿掉了一袋在窗台上。马平急忙追出去,那姑姑走得很急,已经走到街对面了。马平连喊数声,那姑娘终于听到了,回过身向马平走过来。待那姑娘走近,马平却惊呆了! 看官!你道那姑娘是何人?为何让马平如此吃惊?各位一定记得马平在当棒棒时,有一次在下半城水码头边的醉安逸酒店等候业务,无意间看见酒店中猜拳喝酒的人中有一个身穿杏黄衣衫的姑娘,拳猜得极好,顾盼之间,那神态又有些像少年时代见过的一位姑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结果让马平挨了揍伤了肋骨还被关了几天! 如此深刻的印象,怎么能让马平不记忆犹新呢?那天马平被打昏在地,后来的事自然也不知道了,至于那姑娘是谁?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到哪里去了?在山城这个人如海洋的大城市,马平无从知道,也无法知道。 挨打的事是因那姑娘引起,然而却又不是姑娘所为,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马平的心里极为复杂,是恩是怨?是情是仇?或者什么都不是!一时之间,马平思绪纷纭,理不清,道不明,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了!直到那姑娘走到面前,很有礼貌地问道:“是你刚才叫我么?”马平才如梦初醒,赶紧答道:“是的,是你的药拿掉了吗?”说着,把手里装药的塑料口袋递给姑娘。 那姑娘接过口袋,注视了马平一眼。显然,那姑娘并没有认出眼前站着的这个小伙子就是曾经因她而备受委屈的人。姑娘看了一下口袋里面的药,向马平点头谢道:“哦,果然是我的药,谢谢你。”说着又向马平嫣然一笑。 看官!话说这女人一笑的魅力,古往今来,书之不尽。外国有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中国历史上有褒姒的千金一笑,还有杨贵妃的回眸一笑,汉朝乐师李延年形容其妹妹李夫人的笑更是了不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倾国倾城的成语大约便是由此而来。 此刻,那姑娘的一笑也是如此地迷人,以致于在这一瞬间,马平觉得那次挨打的事已经恍若隔世,过去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随着这浅浅的一笑抛到爪洼国去了。当然,这一切都是马平的心理活动,傍人是不知道的,在傍人看来,马平只是痴痴地站着,这个一向善于言谈的小伙子这会儿简直呆如木鸡!终于,马平回过神来,口吃地回答道:“不……不用谢了。” “那我走了呵?”姑娘再次谢过马平,转身而去。 姑娘走出很远了,马平还在呆呆地站在诊所门口,怅然若失。这一晚,马平依然没有睡好,感冒反而加重了。 第十五回 恩怨情仇,相逢是何滋味;烈火鲜花,好景能有几时2 现在我们的笔也该回来叙叙伍青的摩托车配件厂办得如何了? 话说伍青经过几个月的奔走,摩配厂的事总算落实了。十多台崭新的车床早就安装调试完毕,工人的培训早就进行过了。通过近一个月的试生产,完全正常。吴师傅建议借春节临近之机,请一下各方面的朋友,疏通渠道,融洽关系。 伍青也觉得有道理,便以青发摩配厂正式生产为名,搞了个开业座谈会,邀请了当地的工商所长、税务所长、银行信贷员、镇里分管企业的副镇长、附近的友邻和协作单位等等,其他的如饮料厂的周厂长、赵佳、还有几个借钱的朋友,厂里的几个管理人员如吴师傅、会计出纳、搞库管的小鹂等约三十来人。只有伍青的好朋友王大宇因为老婆生病住院不能来。 座谈会的地点就在饮料厂的小会议室。会议的准备是前几天就开始了,饮料厂的周厂长早被伍青聘来做了兼职顾问。因为这里是周厂长的地盘,厂里的好多事如水电交通等有了周厂长协调,就少些扯皮的事,另一方面,周厂长在行政管理上的经验可以发挥起来,真是两全其美。这个座谈会的好些准备工作都是周厂长在操作。 饮料厂好些年没有这样喜气洋洋了。厂门外插上了二十来面五颜六色的彩旗,工厂大门用油漆重新刷过,厂门上方挂了几个红色灯笼,厂门两边贴上了吉庆春联。厂区里车间和小会议室这几段道路进行了清理和修补,铲除了杂草,显得整整洁洁。 小会议室门口安置了十来个花篮,每个都有一米多高,插满了鲜花。花篮外飘舞的红纸条上写着祝贺单位的名称。这是镇里企业公司的点子,他们先跟祝贺单位联系征得同意后,周厂长出面到镇上花店预订的。 小会议室里边也着意布置了一番。主席台上方横挂着一条大红条幅,条幅上用新魏体写着:“青发摩配厂开业暨新春座谈会”。主席台的前方设了三张铺了彩色桌布的办公桌,是专为前来光临的镇领导等设的领导席位。台下的来宾席位尽管都是些旧式木靠椅,但经这几天安排工人擦洗得一尘不染。伍青看了一下,感觉跟而今现在那些高档办公室里的高档沙发相比,虽然没有那份豪华气派,却也多出一份古朴端庄! 座谈会预定下午三点钟开始。这会儿还早,伍青先到车间去看了一趟,又由周厂长和吴师傅陪同各处走了一圈,伍青对周厂长的这些安排布置实在是很满意。三人在厂大门口停下,伍青给周厂长和吴师傅各递上一支香烟点上,笑道:“周厂长,这回真是全靠你撑起了。” 周厂长听到夸奖,颇有几分得意,也笑着答道:“伍总——”各位记住,伍青自从摩配厂筹建以来,除了几个很熟的朋友之外,大家都已经改口叫他“伍总”。中国人习惯称呼官衔,就连当年的土匪座山雕让杨子荣当威虎山老九之后,还又补充了一句:“咱们是国军,总得有个官衔。”于是委任杨子荣当了个上校团副。 “伍总”周厂长笑道:“我过去读大学时是学的经济地理,可毕业后专业一天也没用过,这几十年东干几年,西干几年,其他没做好,就这些行政事务却是轻车熟路了。伍总,别说今天这样的小活动,以后伍总企业搞大了,搞个几百人、上千人的大场合,我准保照样跟你弄得稳稳妥妥。” 伍青听着也有些飘飘然,笑道:“好啊!周厂长,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伍青也一定是‘苟富贵,勿相忘’呵!”伍青虽然历史知识未必丰富,但熟悉的东西,引经据典还往往恰到好处。 第十五回 恩怨情仇,相逢是何滋味;烈火鲜花,好景能有几时3 几个人说笑了一番,又来到小会议室。小鹂迎上前来,问道:“伍总,客人怎么还一个都没到呀?”小鹂是伍青特意安排来为今天的座谈会做接待工作,今天的客人尽管不多,但端水倒茶,迎来送往,总得有个人负责。小鹂年青漂亮,过去在酒楼里做过迎宾小姐,来负责接待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小鹂今天穿的是嫩绿色的羽绒服搭配深色的牛崽裤,修长的身材再加上长长的披肩发,在这个男人成堆的企业里格外醒目,连吴师傅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小鹂几眼。 伍青正要答话,周厂长笑着插进来道:“小鹂,你别急嘛!待一会儿有你忙的。”又转过头对伍青说道:“伍总,你以前在企业呆过,你是知道的,这类会议向来都是这样。过去有句顺口溜讲:”九点钟开会十点报到,十一点钟才开始作报告‘,我们中国人的时间观念就是太差!你们瞧,现在是两点钟,我估计,来得最早的也得四点钟才到,你们信不信?“ 周厂长果然有先见之明,众人又闲聊了一阵,直到近四点钟,才见到有客人进来,大家一看,是镇里企业公司的老陈。伍青快步迎出去,叫道:“老陈,你早呀!” 老陈一边把一块镜框似的匾额递给周厂长,一边和伍青握手祝贺道:“伍总,生意兴隆,恭喜发财!”看了看会议室,笑道:“我可是来得最早的呀!” “不早不早,来得正是时候!”伍青笑着给老陈递上一支香烟,又问:“张镇长呢?怎么没跟你一道来?今天的会议他还要讲话呢!” “啊?张镇长,他要晚一点来。”老陈接过小鹂递上来的一杯茶水,向小鹂点头表示谢意之后,又解释道:“伍总,你没想想这几天是什么时候?年终工作本来就忙,他又是分管企业的领导,全镇几十个企业开总结会都要他参加,他一天起码要去三、四个地方,从早到晚都没闲过。伍总你这儿他今天要来晚一点,但他安排的时间最多,他说还要跟你好好聊聊呢!” “哈哈!那我可真要感谢张镇长了!”伍青把老陈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很亲切地把手臂搭在老陈的肩膀上,笑道:“还有,也要感谢你老陈,张镇长是总的领导,具体事情还得你老陈多多关照呀!” “好说好说,”老陈受宠若惊:“伍总你放心,在这块地盘上办企业,别的不说,遇到扯皮撩筋的事,你只管找我行了,包你满意!” “哈哈哈!”众人笑了一回。这边周厂长把老陈送来的匾额包装打开,大家眼睛又是一亮:原来是块制作很考究的工艺画框,画面上一只巨大的雄鹰凌空展翅,越飞越高,很有象征意义,大家又是一阵叫好。 正说笑着,赵佳带领两个棒棒抬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青瓷花瓶进来了,还没等伍青说话,赵佳就喊道:“伍青,我今天给你送的这个东西你看怎么样?放在你的老总办公室绝对有气派!” “好呵,就按你说的办!”伍青立即迎上去,指挥两个棒棒把青瓷花瓶抬到主席台一侧的显眼处,小心翼翼地放置好,又对赵佳笑道:“你瞧你瞧!你今天能来就已经是给足了我的面子,何必还破费去买这些东西。这玩意儿我见过,少不了千儿八百吧?” 赵佳将两个棒棒打发出去,又回过头对伍青说道:“喂!伍青,只要你不嫌弃,不要问多少钱的事。”又笑道:“你别看这玩意儿,还真让我动了一番脑筋,前好些天我就在想,你开业我该送个什么给你?现在大家都习惯性送什么牌匾、字画之类的,太滥了!直到上个星期六我去一家大公司老总那里,看到他的办公桌背后是一张大屏风,然后就摆了一个青瓷花瓶,简直是画龙点睛,当即我就决定了:送这个!” 第十五回 恩怨情仇,相逢是何滋味;烈火鲜花,好景能有几时4 正说着,小鹂给赵佳端来一杯茶水,请赵佳坐下休息。等小鹂走开后,赵佳把伍青一拉,悄声问道:“你今天是从哪儿请了这么个美女模特儿来跟你搞接待呀?” 伍青一听,心里暗笑:女人就是女人,看到比自己年青漂亮的就免不了心生妒忌。便打趣道:“什么美女呀?哪个美女能比得过你这个美女加老板?她是我们这里的库管员,今天人来客往的,把她叫来招呼招呼客人,岂不比找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好些么?” “你呀伍青,别言不由衷了!我都半老太婆了,哪能跟这些小妹妹相比?”赵佳因笑道:“人倒是真的很漂亮,但不知道会不会是中看不中用哩。”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的侄女儿,原来在酒楼上班,酒楼垮了,朋友硬要我帮忙找个工作,我想她没技术,就让搞个库管,算是托不过情吧。”伍青编了个理由解释道。 “搞库管?好哇!”赵佳笑了笑,又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伍青,到时候可别把你这个老总一并管起来了呵?” 伍青假装没听见,又把赵佳介绍给镇企业公司的老陈,正寒暄间,门外工商所的齐所长、税务所的刘所长、银行信贷科的小宋,以及支持伍青办厂的几个朋友,邀请的友邻单位等都陆续来了。伍青迎到门外,挨个儿给各位握手打招呼递香烟,又让周厂长把各位送来的礼品接下来放置在主席台傍的一个礼品台上,并安排各位在会议室里坐下,吴师傅则帮着小鹂端茶送水,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座谈会将近五点才正式开起来。会议是周厂长主持,先把参加会议的来宾和客人相互介绍了一番,然后又向大家一拱手,开口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天我受伍总的委托,主持这个座谈会,首先我代表伍总给大家拜个早年!我们这个企业筹建以来,得到各方面和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今天借开业和新春佳节的机会,请各位来座谈座谈,一是对大家过去的支持和帮助,以及今天以挤出时间光临指导表示衷心的感谢!二是还要请大家给企业今后的发展多提宝贵意见!” 周厂长知道伍青在这种场合下难免讲不到点子上,所以开宗明义便将会议主题点出来,可见周厂长的良苦用心。周厂长简单介绍了生产情况后,又特别强调了发展前景,最后还说明镇里分管企业的张镇长也要来参加会议等。 接下来便是大家发言。工商所的齐所长、税务所的刘所长、银行小宋,还有赵佳等分别作了发言。近六时,镇里张镇长赶来了。 张镇长个头儿很高,国字脸大眼睛,皮肤稍黑,不到四十岁,深色西装配上一条米黄色的宽式领带,很是精神。张镇长在小鹂的带领下,一进会议室,就满面春风地朝着伍青和来参加座谈会的人喊道:“伍总,给你拜年!各位朋友,拜年拜年!” 伍青急忙迎上去,跟张镇长握手,把张镇长安排到主席台上坐下。小鹂又赶紧给张镇长端上茶来。参加会议的大多和张镇长认识,也纷纷站起来与张镇长打招呼。 张镇长坐定之后,点燃一支伍青刚递过来的香烟,又欠身向大家歉意道:“各位,对不起!来晚了。今天下午已经去了两个企业,实在忙不过来,那边还非要留着吃饭,我说不行了,伍总那里是约好了的,他们还说我不公平,问我是不是那边的酒要好些?” “哈哈哈!”台上台下笑了一回,张镇长又掉头向伍青说道:“伍总,你们按会议正常程序开,不要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大家的发言。” 第十五回 恩怨情仇,相逢是何滋味;烈火鲜花,好景能有几时5 接下来是伍青讲话。正如周厂长所了解的,伍青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讲这种官话,一时竟不知道从哪儿讲起?本来拟了一个稿子,他读过几遍,嫌拗口,干脆没带在身上。平常给工人们交待些具体问题,那都是就事论事,想到什么事、看到什么问题,直截了当就讲出来了。而现在台下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该怎样讲呢? 伍青踌躇了至少一分钟,直到台下第二次响起催促的掌声,才站起身来,向大家一点头,亮出嗓子道:“喂!各位朋友,这个企业承蒙各方面的关心,总算搞起来了。下一步怎么搞?我心里还没底,还要请大家帮帮我。唉!我这个人呀,站到台上就讲不出话来。这样吧?我就讲两句:一是感谢领导和各位朋友对我的支持帮助,二是借此机会给大家拜个早年,其他的话嘛?待会儿在酒桌上再讲吧。好了!下面我们还是请张镇长讲话,大家欢迎!”台上台下又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好紧张!”伍青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茶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这样想。抬头看看坐在台下第二排的赵佳,正微笑着向自己点头,又看见站在会议室最后的小鹂也正朝着自己笑,一种成就感油然而起,暗想:当老板的感觉真的不错!看来下一步企业还得大大地发展一回。 这边张镇长正在侃侃而谈:从国际谈到国内,从本地谈到本镇,形势一片大好,越来越好。又给青发摩配厂的发展提了很多好的建议。张镇长的讲话赢得了台上台下阵阵掌声。最后张镇长说:“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就讲到这里。总之,希望我们伍总的企业在明年更上一层楼!也祝愿在座的朋友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座谈会结束后,周厂长和小鹂、吴师傅等便领着大家到厂门外乘坐专门请来接送的大客车去镇上红楼大酒家进餐,伍青则陪着张镇长一边聊,一边等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才跟着走出门来。张镇长今天是乘坐的镇里的豪华桑塔纳轿车来的,张镇长兴致极高,非要拉着伍青乘他的专车。伍青谦虚了一回,还是坐上了张镇长的车。 这里离镇上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一会儿就到了。红楼大酒家是镇上最高档的酒店,集饮食、娱乐和住宿于一体,仅餐饮部就有好几百平方米,装修相当豪华,只见: 厅内厅外,小溪流水,长桥卧波;左右两侧,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眼前耳后,歌台暖响,春光融融;两棵巨大的仿真榕树掩荫其中,曲径通幽,如入仙境;其感觉不亚于城里的大酒楼。 据说镇里面稍有档次的迎来送往一般都安排在这里。伍青搞企业以来,也已经在这里招待过几次客人了。春节前夕,正是饮食行业的黄金时段,今天也不例外,酒店里几乎桌桌客满。伍青对这倒并不担心,桌位是前两天周厂长就预订了的。周厂长不愧是老做行政工作的,尽管一个小小的座谈会,却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极为周详。 伍青陪着张镇长等人刚走到餐厅大门,酒店的徐老板早撇开两位标致的迎宾小姐,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了:“张镇长,伍总,欢迎欢迎,快里边请!”头发梳得溜光,皮鞋擦得倍亮,西装熨得笔挺的徐老板跟张镇长和伍青握过手后,又掏出“中华牌”香烟,给二人点上,然后带着大家往里走。伍青跟这个徐老板今天才见第二次面,在客来客往的生意场中,是绝对不会把伍青记得这么清楚的,这都是张镇长的面子,伍青心里想。 徐老板很快就把伍青一行人带到厅堂靠里侧的小厅。伍青正要进去,突然背后被一个人拉住大叫:“伍老兄——”,不知伍青又遇见何人?又有何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红楼酒家伍总喜宴宾客;新春之际王哥痛失爱妻1 上回说到伍青一行人陪着张镇长在红楼酒家的徐老板亲自带领下,正准备步入小厅,却听见背后有人大声嚷道:“伍老兄!你今天好热闹哟!” 伍青回头一看,原来是新飞电器公司的刘总。这刘总满脸通红,一只手还举着酒杯,看来已经喝了些酒了。伍青见是老熟人,不得不停下来打招呼:“你好哇刘总,今天怎么舍得到这边远地区来视察工作呀?”又笑问道:“刘总,你的田秘书田小姐呢?今天跟你一道来了么?” “哈!你伍老兄真会开玩笑,那都是哪阵子的事了?你记性还这么好!”刘总把伍青硬拉到自己坐的那张餐桌傍,满满地斟上一杯酒:“来,伍兄,早就听说你自己拉起山头,当老板了,还没来得及向你祝贺,没想到今天遇上了。”又问道:“那里边今天是你主持活动吧?但无论如何我敬的这杯酒你是要喝的,一是祝愿新年万事如意,二是来年生意大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伍青免不得跟刘总碰了杯,一仰头把那杯酒喝了。 伍青喝完酒便要告辞,偏偏刘总还拉着不放手,又给伍青倒满一杯酒后,向桌上的几个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伍青伍老兄,现在是老板了,今天有缘跟各位朋友见面。不过大家要原谅,他今天在里边还要主持工作,所以我们大家就一起敬他一杯!” 不得已,伍青又喝了一杯,笑道:“你刘总呀真是会劝酒,你瞧着,等下回有空我跟你单挑,非把你喝趴下,让你的秘书背你回去才算数。”说着便要往小厅里走。 “啊!伍兄,今天还有一杯酒你非得喝不可呢!”刘总一边斟酒,一边把身傍一位身着淡蓝色短大衣,面容姣好的年青姑娘扯住介绍道:“这位是小白,是我的公关部主任,今后还要请多多关照。”刘总拉起伍青和小白碰了一杯,又想起什么来:“哦!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也没有在原来那个公司干了。唉!辛辛苦苦搞了好些年,结果单位里还有人东去告状西去告状,说我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一气之下,干脆自己出来了。好了!今天你忙去,下回再聊。” 伍青如释重负,赶紧往小厅走去。小厅里客人已经到齐,正等着伍青进来落坐。里边正好四张大圆桌,这看来是徐老板专门安排的。徐老板见伍青进来,打了招呼,又把服务小姐叫来交待几句就离去了。 这边周厂长,吴师傅和小鹂便忙着把客人安排到各桌坐下。周厂长把伍青与张镇长、工商齐所长、税务刘所长、银行小宋等人特意安排在一桌,以便进一步交流感情,自己和吴师傅则分别坐到其他桌位上陪同客人。 大家坐定之后,服务小姐开始上菜。伍青看了一回,又硬把赵佳拉来,挨着自己坐下。把小鹂叫来坐在张镇长身旁,并叮嘱小鹂一定要照顾张镇长把酒喝好。伍青知道小鹂的酒量虽然并不好,但她在酒楼上过班,劝酒的事终究是很在行,而且姑娘们的劝酒,让男人们更不好意思拒绝的。 “各位领导,各位朋友!”伍青见服务小姐给大家的面前都斟满了酒,便站起身来,开始了他的祝酒辞:“借今天的酒,感谢各位的光临指导!感谢各位对我的支持和帮助!还借这个酒给大家拜年,祝大家合家欢乐,万事如意——,让我们大家满饮了此杯!” 第十六回 红楼酒家伍总喜宴宾客;新春之际王哥痛失爱妻2 “好!好!也祝伍总生意兴隆,来年大发!”众人一起举杯,齐声发喊。一时桌上觥筹交错,箸筷齐下,祝酒拜年之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接着,伍青坐下来跟张镇长单独喝了两个双杯,以示敬意。然后又跟工商齐所长、税务刘所长、银行小宋等挨个儿都敬了酒,正要停下来吃菜,只见周厂长过来小声问道:“伍总你看,那边几桌的朋友你也过去走一走么?” “对!周厂长你说的对,我们一道去。”说着,伍青就端起酒杯,把周厂长拉着到旁边三桌的业务单位朋友那里走了一圈。 回到桌位上,伍青见赵佳面前的酒杯还空着,立即叫来服务小姐斟上,把自己这个酒杯也满上了,笑道:“赵佳,我就不说那些感谢之类的虚伪话了,但我们还是要单独干一杯!” “伍青,”赵佳把伍青伸来碰杯的手一拦,关切道:“我看你今天的酒喝得够多了,我们熟人就免了这套,你还是坐下多吃点菜吧,酒喝多了伤身体。” “不行不行!这一杯酒赵老板非得喝!”伍青正要说话,满脸通红的张镇长插进来道:“伍总你不知道,刚才你到那几桌去敬酒,这边赵老板已经代表你又跟大家喝了两圈了,赵老板好酒量,你一定要亲自敬她一杯!” “好!好!”桌上的人也都笑着起哄。张镇长看着伍青跟赵佳碰了杯后又笑道:“伍总,你今天真是好安排呀!你那边是赵老板帮你当了半个主人家劝大家喝酒;我这边这位小鹂小妹儿更是‘狡猾’,她自己不喝酒,劝酒硬是有一套,你瞧,她只喝了一杯,却已经劝我喝了五、六杯!” 众人又笑了一回后,张镇长也拿起酒杯,放到伍青面前道:“伍总,我还得敬你一杯,喝了这杯酒后,我还有话要说。” 伍青以为寻常劝酒之辞,连忙推让道:“张镇长,还是跟大家一起喝。” “那不行!”张镇长端起酒杯,寸步不让道:“伍总,这杯酒只有你才能喝!” “好!既然张镇长这样说了,我没有理由不喝。”伍青一仰头喝了下去。 “伍总,干脆!”张镇长也一口把自己那杯酒喝了,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有个想法,伍总,镇里有个纺织厂,条件不错,但一直亏损,等下一步,你去看看,如果能行,你就把它接下来。” 张镇长见伍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眼神,又鼓励道:“伍总,我看得出,你是个有魄力的人,企业要发展,发展才是硬道理!这事今天就先说到这里。来!为你下一步的发展再干一杯!” 这一晚,伍青自己也记不得喝了多少酒,总之,酩酊大醉。最后不得不在酒楼住宿部开了房,把小鹂留下来照料,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伍青最好的朋友王大宇却没有来凑这个热闹,他这些天实在过得很艰难。公司这边的生意在滑坡,杨总为了打开局面,又在外地买了几块地准备开发,还在山东河北都洽谈了合作项目,除了杨总在大的方面决策之外,许多具体工作都是王大宇在操作。 然而,最放不下的却是家中的病人。他老婆自从确诊为癌症,并在医院做了手术后又是几个月了,尽管按医生的要求一直在做化疗,但病情丝毫不见好转,人也日渐消瘦。特别是化疗对病人的折磨:茶饭不思,天天呕吐,头发脱落,王大宇恨不能以身相代。他老婆原先是在一家商业单位上班,虽然相貌平平常常,却也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型女子,温柔贤慧而又能干大方,跟王大宇结婚十来年,俩口子很少红过脸。这些年王大宇在外面的时间多,家中的大部分家务都是老婆承担。现在,老婆生病住院,里里外外都得王大宇来做,忙碌之状可想而知。 第十六回 红楼酒家伍总喜宴宾客;新春之际王哥痛失爱妻3 老婆的病情发展之快也让人出乎意料。医院确诊时,老婆除了病灶的反应,看起来还是健康人,但很快就走路都吃力,最近连站立都困难,只好躺在床上。这期间王大宇翻了不少书,对癌症的说法总体还是绝症,一旦无误地确诊为中晚期,不论怎样治疗,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终究是要死人的。据国外的资料统计,经治疗后能坚持到五年以上的病例微乎其微。 医院的那位主治医师陈主任在与王大宇闲聊时打了个比方说:“其实癌症就是人自己身体里异化了的细胞,它的生命力极强,自我复制极快。它的生长需要吸收大量的养分,就像稻田里长的稗子跟水稻争抢肥料,水稻总是抢不过稗子。癌细胞也是一样,正常细胞根本抢不过它。到后来,人吸收的全部养分还满足不了它的需求,其它正常细胞就无法新陈代谢,这时人就越来越瘦,直到瘦成皮包骨头,这就是绝大部分癌症病人去世时都很瘦的原因。” 但是,王大宇实在不甘心看着老婆受病痛折磨,听人说有些单方验方可以治大病,便到向来看不上眼的中草药摊打听。一个星期下来,倒也搜集到好些个方子,凡是办得到的,王大宇都去找来试过了,仍然是水泊梁山的军师——吴(无)用。一天他又听到熟人讲,鸭子溪那边有位老中医开的诊所专治癌症,并且治好了不少人。王大宇第二天就赶了去,好不容易在一个小巷子找到了那位跟古代名医孙思邈同姓的老中医。 那个诊所也就是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中间隔了幅屏风,里面大约是住家的卧室。外面墙壁上挂满了病人送的锦旗,从锦旗上什么“妙手回春”、“华佗再世”一类溢美之辞看得出这位老中医以往一定治好过不少病人。但这些锦旗真的全部都是病人送的吗?王大宇心里一闪念。 老中医鹤发童颜,长髯飘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老中医问明病情后介绍说:“我这里用的药是祖传秘方,价格稍贵一点,每副药二百元,一般吃一个疗程三副药就足够了。看你家里病人的情况,我给你加倍,开两个疗程六副药,绝对见效,如果没有效果你来找我退钱!” 到这个时候,王大宇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心想,假如这一千多块钱能把老婆的病治好也值了,便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还差两百来元,赶紧跑到车站附近一个熟人那里借了钱一并交给老中医。老中医收了钱后,亲自配药。不一时将各种树皮草根之类的药装了一大口袋。末了,又从一个保险柜里诚惶诚恐地取出一块骨头模样的东西,切下蚕豆大小一块,用锉刀研成碎末,告诉王大宇在病人每次服药时掺上一点。 看到王大宇惊奇的目光,老中医解释道:“这是犀角,就是犀牛的角,从非洲进来,极其珍贵,要六百块钱一克!”于是王大宇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不过,半个月下来,老婆的病情仍在恶化,加进了犀牛角的药并没有老中医说的那种神效,王大宇几乎绝望了。 偶然,他想起白云庵那位老尼姑讲的故事,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朝黄泉路一步一步地走去么? 第十六回 红楼酒家伍总喜宴宾客;新春之际王哥痛失爱妻4 毕竟王大宇不是圣者贤人,也不能像我佛如来那样心静如止水。他想,即使如释迦牟尼佛祖,明知他的弟子大目健连惨死是劫数难逃,没有办法挽救,仍然有流在心里的眼泪! 这天,他又看到电视上的一则广告,讲的是有一种神奇灵芝,是治癌症的特效药。灵芝?王大宇心里一亮!古书上说灵芝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效,是一种神药,凡尘世间是很难见着的。传说中关于灵芝的故事在所不少,最有名的要算《白蛇传》故事。白娘子和许仙相亲相爱,过端阳节那天,二人同饮雄黄酒,谁知白娘子抗不住雄黄的药性,现出白蛇的原形,吓死了许仙。为了救活丈夫,白娘子与小青勇闯昆仑山盗灵芝草,引发了与守护灵芝的白鹤童子一场恶斗。最后颇有人情味的南极仙翁同情白娘子的一片真情,让她们取回灵芝,救活了许仙。 难道真有灵芝这种神药?王大宇立即赶到广告说的那个医院。一位身着白大褂,自称是某研究所研究人员的中年男子接待了他。那个男子说:“灵芝尽管不是传说中的那样神秘,但确实有延年益寿,治疗多种疾病的奇效。” “灵芝也并不是如《白蛇传》中所说只生于昆仑山,它是我国南方原始森林中的一种特别的菌类植物。” “我们所使用的灵芝胞子粉,就是灵芝最精华的部份,用于治疗疾病,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在各地治愈的癌症病人不计其数,我们对使用这种药的病人还专门登记建档,定时跟踪查访,近期效果和远期效果都是相当好的。” 王大宇又问到价格,那个中年男子说:“不算很贵,两千元一盒,每盒可以吃一个疗程,只消两个疗程就可以见到效果。” 四千元买两盒药还不算贵?把王大宇吓了一跳。这半年来老婆住院已经花了好几万元了,虽然说起来老婆单位那边还有公费医疗,能报销相当部份,由于生意不好,职工的医疗费已经好几年没有报销过了,全都是自己垫着。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报销?恐怕谁都说不清楚。 王大宇犹豫了一阵,还是下决心买了两盒。老婆的病到如今,尽管连医生都早就束手无策,建议他:病人想吃什么就尽量满足,让病人在最后的时间里有个好的心情。医生给病人用的也只是一些维持生命多延续些日子的药品了。但王大宇觉得,哪怕是还有半线希望,如果没有尽力,自己的良心也会终生受到谴责。 然而,神奇灵芝也没有效果,就在春节那几天,万家团圆,热闹非凡的时候,老婆开始进入半昏迷状态,时常出现幻觉,医生提醒王大宇,病人可能就只有这几天的时间了。 王大宇把小孩送到外婆家去后,便白天晚上都守候在病床边。这天晚上,老婆一直昏迷不醒,呼吸时还出现一种不曾有过的喉音。王大宇急忙找来值班医生,医生一看,立即使用急救药控制,忙碌了半夜。到第二天中午,病人喉咙里连续几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老婆病逝之后,王大宇悲痛欲绝。古人说:少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乃人生之三大不幸。现在自己遇上了,急切之间转不过弯子,朋友同事轮番的宽慰,道理是谁都懂得的,但自己身受的感觉终究不同,心灵的创痕看来并非短时间能抚平。 王大宇本想还多休息几天,顺便处理些遗留事情,无奈公司来电话,说杨总有急事找他。王大宇心里真不是滋味,但又不得不匆匆赶去公司。 ——不知公司里又有何急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游凌云寺王大宇信口开河;逛乌尤山罗小姐胡诌因果1 话说王大宇老婆病逝,处理完丧事后,本想多休息几天,无奈办公室来了几个电话说杨总有急事找他,不得不匆匆赶到公司。 杨总一见到王大宇,便开口道:“老王,你家中不幸,我们都为你难过。我也想让你还歇几天,但实在忙不过来,山东那边合作项目的钱老总过来考察我们公司,都来两三天了。他们是第一次来,想顺便去看几处名胜古迹,我跟他们商量了,就送他们去乐山峨嵋走一走。在四川,这两处最有名历史最悠久,费的时间也不多,三五天就够了。可这几天还有事非得我去,就只好辛苦你来陪他们了。你看呢?老王。” 杨总递了一支烟给王大宇,不待他答话,又继续说道:“老王哟,这段时间你家里不顺利,我们关心不够。这回呢?到那些风景秀丽的绿水青山中吸点新鲜空气,换个环境,调整一下心情,是很有好处哩!另外——” 杨总见王大宇听得很专注,又笑着交待道:“翠翠说她还没去过那些地方,我想就让她跟你们一道,多一个人多个照应;再说钱老总他们来的三个都是男同志,有个姑娘陪着,气氛也活跃一些。你就把公司那个三菱车开着,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中午,王大宇把车开到钱老总等人下榻的宾馆,钱老总等人早已收拾好行装。只见:钱老总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一口浓重山东味的普通话。随行的是总会计师老楚,跟钱老总年龄差不多,五十来岁,从前额上那几道刀刻似的皱纹看得出经历过不少风霜。还有一位小欧,不到三十岁,是钱老总带的工程技术人员,也许因为是知识分子的缘故,偌大个山东汉子,却有几分南方人的秀气。 昨晚杨总的饯行晚宴上,王大宇跟他们见过面,大家互相敬过酒,已经比较熟悉。大家寒喧了几句,翠翠也到了。于是一同上到王大宇的车上,又把钱老总几位的行李安顿到车后的行李箱里便出发了。 王大宇开着公司的三菱小客车由陈家坪上高速公路,经成都直往乐山赶。按钱老总的安排,去乐山和峨嵋后,就由成都直接回山东,所以在成都就没有休息。这一路顺利,不消细述。当晚就在乐山大佛傍的一家宾馆住下来了。王大宇建议,大家坐了大半天车也累了,明天还要去看大佛,早点休息,大家都认为有道理,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各自安歇。 次日,大家一早就出发,老远便看见那石窟式的山门巍然屹立于凌云山的茂林浓荫与丹崖翠壁之间。山门上有“乐山大佛”四个大字,字体气势磅礴,遒劲有力,显赫夺目。 “这几个字和里边的一副‘佛法西来,大江东去’的对联都是当代名人郭沫若郭老先生亲笔所题”王大宇介绍道。由于郭沫若是中国妇孺皆知的大文人,这里又是郭老的故乡,大家的崇敬之心油然生起。 进入山门就是一大坡石阶梯。顺着石梯往上走,俯瞰青衣江、岷江、大渡河的交汇处,江水滔滔,云雾茫茫,让游人顿时心旷神怡。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坐着则凉爽,稍微走动就发热的天气。爬上了这一坡,不消说翠翠早已是香汗微冒,娇喘吁吁,连几位山东大汉也直出大气。 第十七回 游凌云寺王大宇信口开河;逛乌尤山罗小姐胡诌因果2 王大宇见状,便建议大家坐在路边的休闲石椅子上歇息,又跟大家作景点介绍道:“这个乐山是个很有名的古城,过去的名字叫嘉州,唐代大诗人岑参做过这里的地方长官,所以他有个别号就叫‘岑嘉州’。他的有名诗句如‘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吹,千树万树梨花开’,‘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等等,大家都一定知道了吧?” 王大宇一口气把岑参的名句差不多都列举一通,见大家听得还算认真,又一转折道:“但他还有一首也许大家都还没有读过的诗叫《登嘉州凌云寺》,就是游览了这里后有感而作的。诗中有‘回风吹虎穴,安雨当龙湫’,‘寺出飞鸟外,青峰载朱楼’的句子,便是描写的这个山上的虎穴、龙湫和凌云寺等景点。” 钱老总和翠翠几人都是第一次来,只有王大宇是早年曾来过,这次又是专程陪同钱老总游览,便成了当仁不让的导游先生。 “什么龙湫虎穴?王主任,你再给我们讲讲。”听了王大宇口若悬河似的一番介绍,小欧好奇地发问。 “好啊!”王大宇难得有机会卖弄一回自己的旅游知识,不过除了那次留下的模糊印象外,更多的还是这次临出门前,在家里找了一本旅游景点介绍的书翻了两个小时后了解到的:“据说乐山大佛所在的这个凌云山在古代经常有猛虎出没,而山下的三江汇合之处又常有蛟龙翻腾,过往的船只经过这里,往往弄得船毁人亡,后来受佛法的感召,化为了石龙石虎。这个景点就在山的北门,至今仍可见到一条青龙蜿蜒于江边,龙头伸出地面,喷洒着珍珠般的清泉。” “我不信佛法真有那么神?”因为穿了一双半高跟鞋,刚才上坡还让小欧拉着走了好一段路的翠翠这会儿喘息初定,半信半疑地问道:“王主任,你再给我们讲一下乐山大佛是怎么修起来的呢?” 王大宇正要回答,却见山门下迤迤逦逦地走来一大队戴着旅行帽的游人,队伍前面是一位很年青的导游小姐,手里举着一面小旗,一边招呼着队伍的人,一边在讲解,便笑道:“快!大家跟上他们,先听一听正宗导游的,待会儿再来听我这个假打导游的介绍。”说着带头跟了上去。 钱老总等人见说也都跟了上来。只听那位导游小姐有声有色地讲道:“……乐山大佛建造于唐朝唐玄宗开元年间,身高七十余米,头高十四米,比例适度,巨细和谐,在一千多年以前,古代劳动人民就有如此巨作,堪称奇迹!大佛开凿的发起人是海通和尚。海通和尚是贵州人,少年时就离乡别家,到这个凌云山来当和尚。我们都看到了,凌云山下是三江汇合之处,每当汛期,山洪暴发,洪水便似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毁坏农田,倾复舟楫。” “为了制服江水,海通和尚立誓要开凿一尊大佛来镇住水妖。他四处化缘,筹集资金,积少成多,经过数年的努力,终于解决了资金问题。但是当地的贪官污吏见钱眼红,以收取建造和保护费为名,趁机刁难。” 第十七回 游凌云寺王大宇信口开河;逛乌尤山罗小姐胡诌因果3 “海通和尚十分气愤,他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可以拿走我的眼珠,但不能拿走佛财!‘面对海通和尚的一身正气,贪官污吏嘲弄说:“你要真的给我们眼珠,我们就不要你的佛财。’海通和尚拿出尖刀,自剜其目,用盘接住,捧到官吏面前。吓得贪官污吏们屁滚尿流,再也不敢阻挠。前后经过九十年的努力,乐山大佛终于耸立在岷江、大渡河、青衣江汇流之处……” 不多时,王大宇几人跟着旅游团的队伍到了大佛傍。只见大佛雍容大度,肃穆慈祥,气魄雄伟。大佛的周围早已游人如织,那些照相店的摄影师们穿梭般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招揽业务。王大宇也把从公司带来的照相机取出来,给钱老总几人拍了几张照片,又找个游人帮大家照了张合影,便领着大家到凌云寺,清音亭等景点游览,见大家有些累了,就到东坡楼下的茶园要了几杯好茶,坐下慢慢品味,只有翠翠嚷着还要多拍几张照片。 王大宇知道,姑娘们大多喜欢照相,特别是模样儿标致一些的姑娘更希望能通过照相多留下一些自己的青春和风采,嘴上却笑道:“翠翠,急什么呀?好的景色还在后面,尽够你拍。这会儿我得陪钱老总他们喝茶,可不跟你拍了呵!” 翠翠把嘴一撅,正要答话,钱老总笑着接过话头道:“翠翠,王主任不去,我叫个人跟你去怎么样?我们小欧拍的照片报刊上都登出过,也算得上专业水平了,你看不出来吧?”又笑对王大宇说:“王主任,年青人闲不住,可不比我们,让他们去吧,待会儿约个地方等他们就是了。” “是呀是呀!钱总这样安排我双手赞成。”王大宇笑道:“既然小欧是摄影高手,那以后几天拍照的任务,特别是给翠翠拍照的任务就由小欧承包了,小欧你没意见吧?” 这一路来,小欧跟翠翠说话最多。不用说,翠翠脸上那对诱人的酒窝儿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眼球,更何况是青年男子。此时小欧见钱老总这样提议,正合心意,立即要过王大宇手中的照相机,跟着翠翠找景点拍照去了。 这边王大宇和钱老总、老楚细细品茶,闲聊了一阵山东那边的风土人情,又到东坡楼里的展览厅参观。因见楼堂正中塑着那尊气宇轩昂的苏东坡坐像,钱老总感叹道:“四川这个地方出文人,苏东坡父子三人,当代大文豪郭沫若,还有,李白好像也是四川人?” “李白是不是四川人?”王大宇一怔,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忙答道:“李白是在四川省江油长大的,那里现在还有李白的纪念馆,这倒是事实。但曾经又听说李白是在新疆那边出生的,具体应该算哪儿的人?我实在说不清楚了。”又笑道:“要说四川,确实出了不少文人,除了苏东坡父子三人,郭沫若之外,汉朝有写《子虚赋》,《上林赋》的司马相如,唐朝初年写《登幽州台歌》的陈子昂,明朝有杨慎杨升庵,清朝有李调元等等,还有前人郑庆的诗‘小桃花绕薛涛坟’,讲的就是女诗人叫薛涛。你们大概知道吧?当时她就住在成都城外的望江楼,等过几天,钱总你们路过成都可以去看看,不过现在那里面却是栽满了竹子。虽然没有桃花,但水碧山清,风景却是极为秀丽。” 第十七回 游凌云寺王大宇信口开河;逛乌尤山罗小姐胡诌因果4 “王主任,我们山东的蒲松龄也是个大文人呢!”老楚见王大宇说起四川的文人,夸夸其谈,如数家珍,心里却是不服。 “哦,是写《聊斋》的蒲松龄,对吧?”不等老楚点头,王大宇又问道:“《聊斋》里写了那么多狐狸精的故事,是不是北方的狐狸特别多?” “这个我不知道了。”老楚没料到王大宇一转弯问出这么个古怪问题,一时竟然答不出来,因笑道:“我从小在城里长大,城里除了动物园,哪里有什么狐狸?钱总老家是乡下的,看钱总怎么说?” 此时钱老总正在观赏东坡楼前的洗墨池,相传那是苏东坡读书时洗笔的地方,见老楚让问他,便回头答道:“北方确实狐狸多,俗话有‘离了狐狸不成村’的说法,不过嘛,现在也很难看到了。” 三人离开东坡楼,顺着大路到载酒亭,逗留一阵,便缓缓地来到山半坡的旅游餐厅,这是王大宇跟小欧他们约好等候的地方。 年青人的兴致果然不同,直到午后一点多,小欧和翠翠才出现在王大宇等人的眼帘之中。两个人边走边说笑,看样子还兴犹未尽。 王大宇待二人落座,笑问道:“翠翠,今天照得满意么?还有小欧,饿了没有?” 没等翠翠答话,小欧就抢着说道:“不饿!翠翠还想照哩!是我怕你们久等,硬把她拉过来了。” “小欧呀,我就知道你不饿!”平常不爱说话的老楚站起来拍着小欧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古人早就说过,秀色可餐。今天中午小欧可以不用吃饭了,是吧?” “哈哈哈!”老楚的幽默逗得众人开怀大笑。钱老总也关切地问翠翠道:“今天小欧的服务态度还好吧?要不要提出来批评一下呀?” “哎呀!钱总你千万别这么说了。”翠翠不待钱老总说完,便笑道:“小欧刚才一直没歇过,除了我替他在凌云寺照了一张之外,全是他在替我拍照,可把他辛苦了。” 翠翠说话时那双扑闪的大眼睛一直望着小欧。小欧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借交还照相机之机,坐到王大宇身傍笑道:“只要翠翠你快乐,我们就高兴!男士嘛,天生就愿意为姑娘们效劳的。”又引得大家笑了一回。 王大宇也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年青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快乐!” “王主任,你今天也很高兴呀!我都有好久没看见你笑了?”翠翠跟王大宇虽然不在一个办公室,在公司里总是常见面的,这半年多来,王大宇的老婆生病,心情不好,脸上自然难见笑容。 “翠翠,那你就要多让王主任笑笑啊!”钱老总显然已经知道王大宇家中的事了,才说出这样的话。 大家说笑之间,服务员早把饭菜摆到桌上了。主菜是这里最有名的岷江河鱼——江团和细嫩鲜美的西坝豆腐。因为钱老总等人不习惯麻辣味的缘故,王大宇点的都是几样清淡的菜肴,大家吃得很满意。 席间,大家听王大宇介绍了江团和西坝豆腐的特点和做法之后,又商量起下午的安排。王大宇建议道:“大佛对面还有一座乌尤山,又叫离堆,两千多年前的蜀太守李冰在这里治过水,山上还有青衣神庙、乌尤寺等游览景点,很值得一游。那年我到乐山,因为时间太紧,没有去乌尤山,让我遗憾了好久。” 第十七回 游凌云寺王大宇信口开河;逛乌尤山罗小姐胡诌因果5 “啊?王主任,下午就算了吧。”翠翠首先反对道:“我的脚都走痛了。” 钱老总和老楚也觉得旅游景点到处都差不多,看一看主要的就行了,别弄得太累。小欧开始对乌尤山挺有兴趣,听到翠翠说不去,也改口说不去了。 “我看这样好了,”最后钱老总折衷道:“待会儿王主任去乌尤山,我们这里四个人呢?正好凑成一桌,就在茶园喝茶搓麻将,等着王主任过来我们一道再回,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中午大家确实也饿了,兼之没有劝酒之类的客套,不多时大家都吃好了。王大宇到茶园租了一副麻将,把钱老总等人安顿好,便告辞出来,顺着大路往乌尤山走去。 再说这乌尤山原本与大佛寺这边的凌云山和马鞍山连在一起。相传当年李冰治水,为了分洪,减煞水势,就在凌云山与乌尤山相接处开凿了一条水道,引部份江水绕乌尤山而下,使乌尤山成为水中孤岛。乌尤山古木森森,竹树茂盛,四面环水,空气清新,尤其是春夏之交,三江水涨,烟雨春波,极富有诗情画意。清人张船山有诗为证: 凌云西岸古嘉州,江水潺潺绕郭流; 绿影一堆漂不去,推船三面看乌尤。 不过,王大宇独自要去乌尤山真正的想法,既非因为乌尤山的景色幽美,也不是为了弥补早年到了这里而未曾去游览的遗憾。刚才吃饭时,翠翠的一句玩笑话,又触到了他心中的痛楚。老婆病逝一个月了,自己虽然尽量克制,避免去想那些往事,但夜深人静之时,往事常常不由自主地涌上心来挥之不去,还好几次梦见老婆的哭诉。他也明白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 另一方面,中国几千年传统观念习惯总是要影响到人的思想,过去老人们说,名山大川,深山古庙,总有神佛主持,或许真有其事?那么在这些地方烧几炷香,求求神佛,保佑老婆一路走好,保佑老婆在另一个世界顺利平安,也是一种安慰吧?上午在凌云寺游览,王大宇心里曾闪过这个念头,因为大家都在一起,要跟钱老总等人照相,更不想让人认为自己是个迷信脑袋,也就罢了。下午见大家都想歇息,反倒加强了他的这个想法。 再说王大宇沿路经麻浩东汉古墓,过了虹桥,顺着石阶,拾级而上。这一路上花红草绿,槐荫葱茂,游人稀少,与凌云山那边相比,别是一番景致,倒也乐得一个人慢慢欣赏。 走了一程,远远地望见半山腰有个凉亭掩映于树丛深处,便想进去坐着抽支烟。走近一看,凉亭栏杆里还站着一位绿衿翠袖,齐耳短发,姿态横流,容光肆映的年青姑娘也正注视着自己。王大宇心道:难得也有和自己一样喜欢独自走一走的游客,打消了进凉亭休息的念头,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忽然听见姑娘开口道:“先生你好!” 王大宇回过头左右看了一回,别无他人,那姑娘除了跟自己打招呼,还有谁呢?便微笑着点头道:“你好,是你叫我吗?” “是的,”那姑娘微笑着点头,又问道:“先生是一个人来游览?需要导游么?” “为我一个人导游?你是——”王大宇有些疑惑。 第十七回 游凌云寺王大宇信口开河;逛乌尤山罗小姐胡诌因果6 “我是这里旅游景区的个体导游。”姑娘手上亮出一个塑封的硬纸片,自我介绍道:“我姓罗,叫罗晚秋,这是我的导游证,是在景区登记注册了的。” “哇噻!”王大宇心里暗暗惊奇,改革开放,百业俱兴,连导游也有个体的?待我先问一问看,便微笑道:“罗小姐,怎么个收费法呢” 王大宇问过之后,马上又后悔起来,心想今天本来就是打算一个人来看乌尤山,没料到遇上了个体导游,现在开口问了价,待会儿如果不请人家,总是有些过意不去,或许遇上乱敲竹杠更是吃亏了。又一想,问个价有什么了不起的,做生意也讲两厢情愿,顶多来个高低不认,赖着脸说身上没钱不就行了? 罗小姐似乎猜到了王大宇的心思,开导道:“这们这里收费是上面规定的,不会乱来。下午我陪同你游览乌尤山这一片区收费是二十元钱,时间不限制,总之在景区关门以前。先生,这个价不会贵吧?” 见王大宇还在沉吟不语,又笑道:“还有,这乌尤山景点众多,历史悠久,每一处都有它的来历与典故,我呢?是旅游学校毕业,又在这里工作,毕竟了解多一些,让我为你介绍讲解,不仅使你的旅行多一份情趣,也增加了知识。再说,乌尤山这么美的自然风光,先生你一个人独自游览,就像《儒林外史》中马二先生游西湖,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不有些美中不足?说不定今后想起来还是一种遗憾呢?” “也许——”罗小姐进一步鼓动道:“先生你一个人出来,是想安静一会儿,那也不矛盾,你想单独办什么事时,我一定不会影响你。先生你总不会担心我一个年青姑娘会吃了你,会抢了你吧?” 罗小姐一席话说得王大宇哈哈大笑起来:“罗小姐,你真不愧是导游小姐的嘴,说出话来条条有理,泥人儿都被你说活了。”又笑道:“我也不是一个人出来,那边还有几个朋友上午玩累了不肯走,我觉得到了乌尤山门口不来看看怪可惜的,便一个人过来了。好了!你是导游,你就带路吧。” 这乌尤山面积着实不小,值得一游的地方更是数不胜数,但不知是因为凌云山那边名气太大,游人们到了大佛寺就满足了呢?还是像翠翠那样上午走得太累不想再走了?总之偌大个乌尤山景区,路途中遇到的不过有几对恋人模样的人坐在林荫间的椅子上嘻戏笑闹。只有一个穿休闲服的男子在王大宇二人后面时隐时现,每个景点倒也细细观赏。 罗小姐显然对乌尤山熟悉得很,领着王大宇一边说笑介绍,一边游览景点,不知不觉间就顺着几条小路到旷怡亭,尔雅亭,景云亭,结茅亭,青衣精舍,轮珠台等名胜古迹都看了一遍。然后,罗小姐说:“现在我们该到乌尤寺了,这是乌尤山最后一个景点,也是最值得观赏的地方,据说寺中曾有唐代铸造的一尊乌尤大士的铜像。” “乌尤大士,没听说过呀?”王大宇插话道。 “是的,这是乌尤山独有的。”罗小姐解释道:“大士又叫开士,就是人们常说的菩萨。人们平常知道的有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音菩萨、地藏王菩萨、大势至菩萨等等,这个乌尤大士就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人们都知道观音菩萨救苦救难,亿万化身,传说观音菩萨曾经在乌尤山显过灵,后来人们按照显灵的样子铸成铜像,就称为乌尤大士。本地人都说乌尤寺里的菩萨灵验得很呢。先生,你等会儿一定会烧一炷香,求菩萨保佑你和家人生意兴隆,平安顺利吧?” 且不说罗小姐侃侃而谈,二人早已走到乌尤寺的大门。王大宇在寺里的商店买了一套香烛,进到大殿。那大殿香烟缭绕,正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佛祖,慈眉善眼,悲天悯人地看着红尘世界,左右两侧站立着的是他的弟子阿难和迦叶,总是微笑着,仿佛给人以希望。罗小姐见王大宇进到大殿,一改刚才微笑的面容,变得肃穆而深沉起来,估计他心中有事,便知趣地坐到一旁等候。 第十七回 游凌云寺王大宇信口开河;逛乌尤山罗小姐胡诌因果7 王大宇本想学善男信女们那样叩拜一番,以表虔诚,又想,心诚则灵,何必拘泥于形式?立时静下心来,站在佛像前默默地祈祷,足足站立了五分钟,才抬起头来。见大殿的一侧坐着一位老和尚,正在喃喃地念经,踌躇了一下,拿出五十元钱,走上前去问道:“老师父,我想捐点功德,就交到你这里吧?” “对!对!”老和尚立即拿出一本功德簿,写明金额,让王大宇写上名字,说是要在寺里镌刻留名。王大宇倒不在乎这些,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大宇”的字样,就要走开。 “这位施主,”老和尚忽然叫住王大宇:“请等一下。” 王大宇心中一动,忙问道:“老师父有何教诲?” “施主近来有些不顺吧?”老和尚目光深邃,似乎能洞察一切。 “唉!”王大宇犹豫了片时,还是说了:“中年丧妻呀!” “哦!”老和尚沉吟之后,平静地说:“人生如苦海,万事随缘吧。” “…………”王大宇不知道该说什么。 “施主,我再送你一本小书,你多读一读,会有好处的。”老和尚说着,从抽屉取出一本名叫《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的佛经书。 王大宇谢过老和尚后,与罗小姐走出大殿,没心情再去其它地方游览,就和罗小姐走到寺里的茶园要了两杯茶,坐下来休息。罗小姐见王大宇从大殿出来一直沉默不语,便主动找话道:“刚才那位老和尚送了一本书给你,能让我看看吗?” “是一本经书。”王大宇说着把书递过去。 罗小姐接过书,略略翻了几页,又递还给王大宇,问道:“你以前看过这本书吗?”见王大宇摇头,又开口道:“这本经书很有名呀!这个《普门品》是出自《妙法莲花经》,原书内容很多,这是其中的一段,就是讲只要你念‘观音菩萨’的名号,观音菩萨就会在冥冥之中解救你的各种苦难,很灵验哦!有本叫《太平广记》的古书里就记载了好多观音救苦救难的故事。如晋朝有个叫窦傅的人,在并州刺史高昌那里做个小官。那时军阀混战,他被冀州刺史的军队抓获,与同伴六人在一起,脚镣手铐,锁械甚严,只在近日就要被杀。一个曾经认识的叫支道林的和尚来看望他,窦傅向支道林求救,和尚告诉他:”只要你一心一意地念观音菩萨,必定会有感应的。‘窦傅此时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专心属念,昼夜不停,一连三天,忽然发现镣铐松动,稍微推荡,镣铐就解开了。于是他悄悄的开门而去,那些守卫的也好像不知道似的。终于让他逃了出来。“ 罗小姐见王大宇听得很入神,又介绍道:“佛教又讲三世因果,一个人现在的享受和苦难都是过去或者前世造成的,前世行善,现在你就得到善报,前世做了坏事,现在就得恶报。同样的,现在多做好事,以后或者后世就得善报。夫妻两口子也是一样呢,刚才你在大殿里说到爱人去世,心里一定很难受吧?但她跟你只有这么一段缘份,是前世里就注定了她不能陪你白头偕老呀。” “罗小姐,没想到你对佛教还了解这么多。”王大宇终于忍不住夸奖道。 “我是学旅游的,旅游嘛,就是什么都要懂一点。”罗小姐得意道:“再说,乐山峨嵋都是佛教圣地,不多知道一些怎么当导游啊?” “怎么?你还常去峨嵋山导游?”王大宇接过话头。 “是呀!不过这一年来去得很少了。”罗小姐总归是当导游的,马上又揽起业务来:“你到了乐山,一定还去峨嵋吧?就请我跟你当导游怎么样?我会让你玩得很满意的。” “让我满意?”王大宇看着星眸斜睇,杏靥微红的罗小姐,不由得笑起来:“我想的事,你也能让我满意?” “当然,”罗小姐也笑了,笑得很甜,“也许我们前世就有过一段缘份呢!” “但愿如此吧。”王大宇心想,有这个年青美貌,颇善言谈的解语花陪着去峨嵋山游览,绝对是一种享受,嘴里却推托道:“不过这回不行了。我还有几个朋友一道,如果真的有缘,总还会相逢的,对吧?” 正说话间,王大宇见到一个穿休闲服的男子出现在茶园外。这一路来,那个男子不即不离,总是远远地走在后面,现在又在茶园见到,能有这么巧?王大宇警觉起来,见罗小姐也好像注意到了,遂低声问:“外面有个男子一直跟着我们,该不会是坏人吧?” “啊?”罗小姐一听,脸刷地一下子红了。不知罗小姐说出什么话来?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青衣江畔,小欧乱谈名酒;峨嵋山下,翠翠误品野味1 话说王大宇在导游罗晚秋小姐陪同下游览乌尤山,一路上总见到一个穿休闲服的男子时隐时现地跟在后面,怀疑是不怀好意的人,随口把看法告诉了罗小姐。没想到罗小姐脸一下子红了,支吾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说道:“对不起,那不是坏人,他是我的男朋友。” “哦!”王大宇一听就明白了。 “他就在城里的企业上班,知道我这个工作成天都跟外面的客人打交道,他放心不下,不上班时就悄悄地跟着我,我说过多次了,他还是这样。” 这也难怪,青春年少的姑娘当导游,陪着个单身男子游览观光,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出现。作为罗小姐的男友,肯定不愿意发生这种可能。 不过——,王大宇心里想,他还是应该做得回避些好。遂安慰道:“罗小姐,你不用说了。在当今社会,找个工作难,要多挣钱更难,我理解他,也理解你。” “真的不好意思了,”罗小姐再次谦意道:“影响你今天游览的心情了吧?” “没关系的,”王大宇看看时间不早,便站起身,从衣袋里取出一张五十元钞票递给罗小姐道:“我该回去了,感谢你今天的服务,这钱你就不用找了,算是我给的小费吧。” “谢谢你,谢谢,那让我陪你下山?”罗小姐甚为过意不去。 “不用了,留点缘份以后有机会见面吧。”说得二人都笑了起来。 王大宇别过罗小姐,一路下山,不多时就来到钱老总等人休息的茶园。几个人在麻将桌上正鏖战激烈,见王大宇到了,老楚首先把面前的麻将一推,笑道:“终于解脱了!王主任再不回来,我连衣服都得输出去。” 小欧却恋恋不舍地看着眼前的牌说道:“今下午我一直都在送钱出去,只有刚才这副牌还有点转机。” “哈哈!都输了?总不会让我赢了吧?”王大宇笑问。 “不说话的自然是赢家了。”老楚早站到茶园外面去了。 用不着再说,王大宇已经猜到钱老总和翠翠两人是胜利者。说了几句笑话,又问道:“大家是继续玩几把呢?还是慢慢往回走?”见大家都说回去,又建议到乐山城里去吃晚饭。王大宇说:“大家都是在大城市里见过世面的,乐山是个小城,去不去看本无所谓,不过,既然来了,去浏览一回市容夜景,也还是值得的。” 于是,王大宇把车开进城,在城区里缓缓地转了几圈,找了个环境整洁舒适的酒楼安排好住宿,又到餐厅吃饭。晚上不用开车了,王大宇主动陪着钱老总等人喝了两瓶当地的名酒——乐山特曲,大伙儿都说好喝。 王大宇平常也能喝几两酒,不过那都是在“你哥子我兄弟,你不喝醉我呕气”之类的猜拳过程中喝下去的。他多少也算个猜拳高手,常日里总是赢拳的时候多,赢酒的时候少,所以朋友们都说他很能饮酒。但今天不同,钱老总等人按北方人的习惯,不猜拳不行令,端起杯子一杯一杯硬喝,王大宇就受不住了,不多一会儿,脸红了,话多了,把酒杯一放,发议论道:“中国的酒喝不完,中国的酒文化也说不完。据说我国刚解放时曾评过一次全国的十大名酒,你们知道是哪十大名酒么?” “茅台酒肯定榜上有名。” 钱老总笑道,想了想又说:“汾酒大概应该算吧?” “还有孔府宴酒!”小欧冒冒失失地补充,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引得众人大笑不止。 老楚见小欧信口开河,笑道:“小欧,你是在搞幽默吧?人家王主任在谈几十年前评出的名酒,你却把这几年出现的酒拉扯进来,”又道:“我看还是老王讲出来,让大家增加见识。” “其实我也记不完全,”王大宇反而谦虚道:“那是学校毕业时一个家住宜宾的同学介绍的。据说贵州有董酒习酒茅台酒,四川有特曲郎酒五粮液,至于北方么?好像就只有西凤汾酒竹叶青,其中西南地区就占了大半。” 第十八回 青衣江畔,小欧乱谈名酒;峨嵋山下,翠翠误品野味2 “王主任,名酒好酒和一般的酒究竟有什么不同,你说一下呢?我喝起来都是辣的苦的,感觉不出来什么区别?”这是翠翠在发言,她今天晚上也被小欧以走路累了为由劝着喝了两个小杯,这会儿脸蛋红得可爱极了。 王大宇又有机会表现了:“好啊!我这里不说那些专业的标准,就说一个大家都容易掌握的方法,就是从香型、口感、对人身体的不良影响来判断。先说香型吧?比如四川的名酒五粮液和泸州特曲,喝起来感觉都差不多,但五粮液一喝进口就闻到香味,而泸州特曲则要喝下去后才感觉得到,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进口香’和‘喷口香’,这两种酒的差距就在这里了。再就是口感,这不消多解释,名酒好酒入口甘醇,芳腾齿颊,香冽可口;一般的酒喝起来是苦的,从舌头到喉咙都让人难受。最后是对人身体的影响,名酒好酒即使喝醉了,也只是当时脑袋晕乎乎的,过一会儿就清醒了。而不好的酒可以让人头痛好几天。” “王主任对酒文化果然了解很深啊!”小欧佩服道,又问:“我们那里这些年也有好些名酒,王主任也知道吧?” “哈哈”王大宇一听就笑了:“那几种在电视上天天打广告的酒,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么?不过,我可听过一则笑话,说是你们那里每天都从四川拉过去几个火车厢的老白干酒,然后勾兑一下,就成了山东名酒,不知是也不是?” “哈哈哈!”大家笑了一回,钱老总发话道:“老王这个笑话打击面宽了!太宽了!这种事尽管可能发生过,终究只是个别现象,假冒伪劣哪儿都有嘛。” 王大宇也自觉失言,在几位山东人的面前说山东的坏话,岂非有些当着和尚骂贼秃之嫌?忙改口道:“那是自然。瞧!我今天喝多了,还是钱总的话讲得全面。” 翠翠对男人们喝了酒的胡吹乱侃不感兴趣,早就坐不住了,趁机打圆场道:“看来大家都差不多了,明天还赶路,今天就到这里了吧?”大家都赞同,便结了帐各自回宿舍休息不题。 第二天一早,王大宇等人又驱车经峨嵋县直往报国寺,游览了一番之后,不知不觉就是中午时分,一行人在报国寺的香积厨吃了一餐素宴。虽则这素宴只是些竹荪、山菇、木耳、黄花、鲜笋、面筋、南粉之类,却因这里是峨嵋山最大的寺院,庙里餐厅烹调技艺果然别具特色,大家都赞不绝口。小欧甚至说,如果每天都能有这种级别的素宴,不吃鸡鸭鱼肉也罢了。 稍稍休息,一行人又随车沿着环山的公路盘旋而上。峨嵋山连绵数十公里,峰峦如聚,奇峰叠出,千姿百态,争奇斗艳。公路两侧丛林蔽日,古木参天,苍翠碧绿,宁静清幽,把峨嵋山的一个“秀”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也让钱老总等人看得如痴如醉。 半下午时,一行人来到洗象池。相传古时释迦牟尼佛祖的大弟子普贤菩萨每次路过这里,必在池中洗象。峨嵋山十大胜景之一的“象池夜月”,即是这里的著名景色,入夜时分,皓月当空,月光映入池中,水天一色,景色优美,使人有如入仙境之感。 大家照例走马看花地浏览一回,又乘索道直上峨嵋山金顶。因为早就听游人说过,看峨嵋山佛光的最佳时间是下午四点左右,一行人下了索道也顾不得歇息,径往睹光台冲去。可惜的是山顶上昨日才大雪初停,天空还雾蒙蒙的。没有太阳,自然就看不到佛光。大家只得叹息与此无缘,又遥看舍身崖下,茫茫白云,接连天际,如波涛翻滚,气势极为壮观,总算是弥补了未能亲眼目睹神奇佛光的遗憾。 当晚一行人就在金顶住下,一宿无话。次日绝早,大家起身去看了峨嵋山的日出,便原路下山,走万年寺,看白龙洞,游清音阁,中午就在山谷外的一户农家乐就餐。 看官!这农家乐乃是川渝地区的一大特产,写书的在本书第二回“农家乐周末垂钓,此钓即彼钓;白云庵开门迎客,这客非那客”中略有介绍。这些年来,旅游业兴旺,游人激增,于是,在旅游景区,当地人或外来生意人发挥自己的特长,背靠旅游的优势,建造一些楼台馆舍,通称为农家乐,既满足了游人食宿的需求,又填补了旅游景区正规服务设施不足的缺陷。不过一些弊病也难免发生。这回就让王大宇一行人遇上了。 第十八回 青衣江畔,小欧乱谈名酒;峨嵋山下,翠翠误品野味3 中午,大家来到一户叫做“好又来”的农家乐。老远就见到一幢红砖碧瓦的小楼房,背后紧靠着一座长满松树的丘岭,门前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山溪。溪上横着水泥铺设的桥 面,桥旁竖着“好又来”农家乐的广告。刚走过小桥,一位身着红色旗袍的圆脸姑娘迎上前来,问明是吃饭后,便热情地将大家领到餐厅。服务生立即安排桌位递过菜单,并问是否需要雅间? 王大宇正要答话,钱老总把手一挥:“老王,大家都有些累了,简单来几样菜,也不用什么雅间了。” 王大宇看了菜单,密密麻麻的好几页,心想旅游景区里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就按钱老总的意思点了几碟凉菜;还点了峨嵋山的腊肉,鱼香肉丝,木耳肉片等几样荤菜及一盆酸萝卜炖老鸭汤。 服务生又问还要什么素菜?上午走得很累的翠翠不耐烦道:“随便弄几个时鲜素菜就行了!” 此时正是中午时间,在厅堂里吃饭的人并不多。王大宇向整个大厅扫了一眼,除了自己这桌之外,也就还有零零落落的几拨客人,总共也不过三、二十个人。不过,有几个掩着门的雅间亮着灯光,估计有人正在进餐。 不大会儿,菜就陆续上来,王大宇又给钱老总老楚等人各点了一瓶啤酒,自己因为开车,只倒了一杯作陪,算是意思意思。大家走了一个上午的路,早就饿了,等菜一上来,全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尽管只是家常菜,大家都觉得很合胃口。服务生安排的炝炒窝笋、干煸豆角等素菜里还有些许瘦肉丁儿模样的点缀,味道颇为别致,小欧还笑道:“大概这里的素菜都是这样配料的吧?” 不多时,大家都吃好了。王大宇把翠翠叫住一道去柜台买单,柜台里的收银员是个年青姑娘,问清桌号后拿起一份结账食单,用计算器按了几下,开口道:“共计九百八十元。” “啊?”王大宇和翠翠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就这么几个家常菜肴,照王大宇的心里想的,即便是旅游景区的价格高,也多不过二三百元,谁知竟要收九百多的天价!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正待再问,翠翠已经说话了:“小姐,你再说一遍,究竟是多少?” “九百八十元,请你们付钱吧。”收银姑娘脸不变色心不跳,回答得很平静。 “不对不对!你重算一下,肯定错了!”翠翠和王大宇都要求道,“或者,是你拿错了结账单,把人家的帐算到我们头上了。”王大宇还补充了一句。 “既然有钱出来旅游,吃个饭还这样计较。”收银姑娘鄙视地斜了二人一眼,嘴里叽叽咕咕。 “你说什么?”翠翠远没有王大宇的好涵养,听到收银姑娘的讽刺,提高声音回敬道:“有钱也不是偷来的,干嘛要不明不白的拿出去!”翠翠还想尖刻几句,被不愿在外面惹事的王大宇拦住了。 女收银员重新算了一遍后,立刻理直气壮:“还是九百八,你们是十三号桌,这菜单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自己看吧!”说着把菜单“啪”地摔到王大宇二人面前。 “不可能的!”翠翠忙拿起菜单,随即尖叫道:“怎么回事?我们哪里吃过豪猪和狸子肉?” “咦!什么时候吃过这些野味?”王大宇一听也奇怪了,赶紧抓过菜单来看,果然有豪猪肉三百八十元,狸子肉二百八十元的菜肴。 “不行!我们不能付钱,这简直是坑人!”翠翠激动得满脸通红。 “不付钱?那你们今天就甭想走路!”一个虎背熊腰,满面络腮子的男子怪叫道。不知什么时候,王大宇二人身边已经站了五、六个牛高马大的汉子。 王大宇见状,心里一紧:“糟了!今天遇到了黑店,这几个人一望就是店里的打手,看来这一竹杠被敲定了。” 第十八回 青衣江畔,小欧乱谈名酒;峨嵋山下,翠翠误品野味4 “你们要做什么?太平世界,荡荡乾坤,你们想抢人不成!”小欧和老楚见柜台这边争吵,也站过来了,说话的正是小欧。小欧尽管文质彬彬,终究一米八几的山东大个儿,站出来便像一尊铁塔,马上把人们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吃了东西就要给钱,莫非还想吃白食?”还是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看样子他还不知道小欧就是与王大宇一桌吃饭的人,一伸手戳在小欧的鼻子上,恶声道:“你是哪一路的?来管这闲事!” “滚开些,关你屁事!”其他几个汉子狐假虎威地跟着一阵乱吼。 “干什么!”小欧怒极,大喝一声,猛地把络腮胡子指在自己脸上的手挡开:“我就是他们一起的,你们想打架呀?”小欧纹丝不动,络腮胡子却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 “打架又怎么了?”络腮胡子把衣袖一挽,声色俱厉地叫道,却又慑于小欧的大块头,不敢贸然冲上去。几个打手早把小欧团团围住,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王大宇看到这架式,一个箭步站到中间,朗声道:“各位!冷静些,大家都冷静些!道理讲得明嘛!” 见气势稍有缓和,又趁热打铁道:“我们是出门来旅游,今天到贵店照顾生意,也算是有缘。大家过去无冤,近日无仇,何必生这么大的气?现在是法制国家,不是靠打架过得去的,打伤了你我,身体吃亏不说,法律也不容许!”又向络腮胡子打个拱手道:“这位大哥,可不可以把你们老板请来,有话摆到桌面上讲。” “老板……不在。”络腮胡子嘴里支支吾吾,眼睛却望着收银柜傍跟女收银员站在一起的瘦高个中年男人。王大宇马上就明白了。 王大宇把翠翠一拉,走到老板面前,递了一支香烟,平息了一下情绪道:“我们今天只点了几个家常菜,可菜单上说我们吃了野味,麻烦老板你给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都问了,确实给你们上了两道野味。”瘦高个老板胸有成竹。 “可我们根本就没有吃过你们上的那两道菜呀!不信老板你亲自去看,桌子上杯盘碗盏现在还摆着呢。” “用不着,”老板摇头道:“你们问服务生好了,是他给你们上的菜。”说着朝人圈子之外一招手,那个点菜送菜的服务生立即来到柜台傍。 “就是我最后送上来的两道菜。”不等王大宇问话,服务生主动解释道。 “哦,”王大宇想起来了,服务生最后送来的两道素菜中确实有丁点儿精瘦肉模样的东西,“但是——” “啊哟!”翠翠也醒悟过来,喊道:“那几点肉就值几百元啦?再说我们根本就没叫过你们上什么豪猪狸子肉!” 服务生似乎对翠翠那两个诱人的酒窝儿印象也很深,盯着翠翠道:“是小姐你说随便点几样呀!” 翠翠见对方把责任全推到自己头上,一时气极:“我只是说随便上几样素菜,你们却自作主张上些什么野味,这能怪我么?” “好!”瘦高个老板见翠翠认可上了野味,更得意道:“不管怎样,我们用了那个菜料,你们也吃了,至于这两道菜的价格,你们也知道,野味自然就不是鸡鸭鱼肉相比的。” “不对!老板。”王大宇立即反驳道:“就算你们用了那两种菜料,收费也不可能有这样高!你们在两个菜里仅仅几点野味,总共能有多少?算二两吧!你们的菜料进价是多少?有没有原始依据?是不是经过物价部门核定?你们可以拿出来大家看!还有——” 王大宇自认为说得理直气壮,更提高声音道:“我们点的是素菜,你们怎么也只能按素菜的前提来做,素菜的价格用不着我来说了,而现在你们擅自加进一些所谓的豪猪狸子肉,这是谁的错?难道这都要我们来承担?” “那……”瘦高个老板的话软了些:“你们付九百元,零头我就不收了。” “不行!”翠翠见老板仍坚持收高价,气愤不已:“这明明是你们的错,还硬要乱收费,我们不付!” “不付?”老板冷笑一声:“我可不管了呵!就看你们能不能走出这个店堂?”说着就要转身。 “不付就休想走路!”、“把小妹儿留下来抵债!”络腮胡子一伙人跟着一阵怪叫,趁势把王大宇二人围在柜台边,摩拳擦掌,摆出一副又要打架的阵势,眼看情势急转直下! 正在这时,王大宇忽然觉得背后的衣服被人扯了一下,忙回头看—— 咦!要知王大宇又遇见何人?这一行人又是如何脱离困境?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罗小姐解围农家乐;王大宇遐思桃花山1 上回说到王大宇一行人游览峨嵋山,这天中午在山谷外的“好又来”农家乐午餐,因为餐厅擅自上了两道野味菜肴,还要天价收费而发生争执,被店里雇养的一群大汉围住,正在相持不下之时,忽然背后有人扯了一下衣服,忙回过头看,原来是在乌尤山遇到的导游罗晚秋罗小姐,心里一阵惊喜:“怎么你也在这里?” “你们的事情我都看见了,”罗小姐并不直接回答,却说道:“你别急,我请他们帮忙劝解劝解。” 这时,王大宇才注意到,罗小姐身后还站着两位穿西装的年青男子。只见罗小姐回转身对两个男子微笑道:“这是我的一位外地朋友,麻烦你们出个面吧?” 那两个男子点点头,便走到农家乐的瘦高个老板面前,其中一位开口道:“刚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是非曲直也不用再说,我们来帮大家磨合一下怎么样?” 瘦高个老板见有人来抱不平,颇不高兴,拉长了脸问道:“你们是?” “我们?”年青男子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证模样的小本本,递到老板手里。 瘦高个老板拿着小本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终于“哦”了一声,连忙掏出香烟给二人点上,说话也客气了:“你们说怎么办才好呢?” “老板,人家点的素菜,你们却自作主张上了野味,这肯定是你们的过错,你们到哪里都说不走理!不过,你们上的菜他们也吃了,也应该适当付一点。我提个意见,就收五百算了。” “可是”老板的嘴里嘟哝着,脸上的表情却已经默认。 “几个家常菜收这么多,也太亏我们了。”翠翠还不服气,被王大宇用眼神制止了。 年青人见双方不再说话,果断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就这样办了!” 在离开“好又来”农家乐的路上,王大宇一再感谢罗小姐和两位年青人,并把自己很少使用的名片送了一张给罗小姐,还请她有机会到山城来玩,那时一定亲自给她当导游。 经罗小姐介绍,也知道两位年青人是去年才从学校分配到这里工商部门工作的。因为老家在外地,过去没有到过峨嵋山,这次利用工休的时间,相约游览,请了罗小姐做导游。今天中午正好在里面的雅间午餐,听到外面闹轰轰的争吵,出来看热闹。罗小姐一眼便认出是王大宇,于是就请两位出面解了这个围。 走到三岔口,罗小姐等人要往山里走,而王大宇一行人准备出山,晚上还往成都赶路,大家握手告辞。罗小姐又推荐说,出去不远有座桃花山,上千亩的桃花开得正艳,很值得一看。钱老总等人都很赞同。 两下告别后,王大宇等人顺着大路往桃花山而去。一路上,钱老总等人说起旅游景点的坏风气无不十分气愤,议论了好久。翠翠又极力称赞小欧的耿直仗义,说要是真的动手打架,凭小欧这个块头,一个人就可以弄翻那几个打手,说得小欧有些得意,就把自己曾经练过武术,三五个人靠不近身的历史炫耀了出来。 老楚却不以为然,说是山东男人有谁不练几下子?就连我们钱老总年青时也算个武林高手。要说当年山东闹义和团打洋鬼子,刀枪不入的都还有,你那几招算什么?说得大家都笑了。 第十九回 罗小姐解围农家乐;王大宇遐思桃花山2 说到山东人的练武,倒也真不含糊,有的绝招硬是让人不可思议。王大宇插话道:“刀枪不入我是不信。不过,早些年我可亲眼见过一个跑江湖的山东人,那个本事说出来让人难以置信。他在城里一条小巷子摆个地摊卖缝衣针,每包一毛钱,你只要买他一包针,他就可以为你露一手真功夫。” “什么功夫?”好奇的小欧耐不住王大宇那些罗嗦的开场白,急于知道下文。 “那个山东人在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竖块厚木板,长有二尺多,宽约五六寸。山东人从针包里拈出五根钢针,然后随手一掷,‘嗖’地飞出去,整整齐齐一横排钉进足有半个厘米深!他要这样一直掷到那块木板从上到下都被钢针钉满为止。我把这事告诉几个朋友,他们不信,我就带他们去每人买一包针,看山东人表演几番。结果大家佩服得舌头都缩不回来。他们最后说,要是有人跟他打架,他把这钢针往人眼珠子上一掷,你说那眼睛还有么?” “哇噻!”全体叹服不已,连一直没有发言的钱老总也笑道:“我还见过用缝衣针掷出去,洞穿玻璃的功夫哩!” 几个男人又瞎侃起了中国功夫。小欧兴致极高,还要王大宇讲峨嵋山的剑仙侠客故事,却被翠翠打断道:“王主任,别吹你们那些牛皮功夫了吧!不管你多好的功夫,一颗炮弹让你哪样功夫都没用了。” “哎哟,你们瞧!”王大宇笑道:“大家只顾聊功夫,我们的小姐不满意了吧?”又问:“换个话题怎么样?那翠翠你出个题目。” “我说呀?”翠翠也被逗笑了:“如果不是那位罗小姐,今天恐怕大家搞得还要不愉快。罗小姐真是帮了个大忙!王主任,你说一说是怎么跟罗小姐认识的?” “对呀!老王,”平时不苟言笑的老楚也笑道:“你可要老实告诉大家呵,这个罗小姐不但人漂亮,看得出,对我们老王还有些情义呢!” 小欧更凑趣道:“是看乐山大佛那天认识的吧?我说嘛!难怪那天下午王主任回来满脸都是笑,晚上还多喝了几杯,原来有这样一番艳遇。” “哈哈!你们拿我来开起玩笑了。”王大宇笑道,却也只得把那天游乌尤山请罗小姐导游的事如此这般地细述了一回,逗得小欧直后悔没一道去。 大家说笑之间,早来到桃花山脚下,远远只见上千亩的山头上,漫山遍野的桃树,繁花满枝,五色缤纷,桃瓣簌簌,花雨飘飘,引得众人交口赞叹。 看官!既说到桃花,写书的在此不得不多饶舌几句。自古以来,人们大多爱桃花,文人墨客写桃花,信手拈来,比比皆是:见诸文字最早的恐怕是《诗经》中的“桃夭”了吧?诗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贲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晋人陶渊明有“桃花源记”,清人孔尚任有“桃花扇”。 把桃花与爱情联系起来的,如宋人陆游因与表妹唐婉的爱情被拆散,写出了的“钗头凤”中: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这样读之让人肝肠寸断的句子。 民间流传有桃花女与周公的爱情故事。写得最好,最让人回味无穷的则应该是崔护“题都城南庄”的那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灵云和尚从桃花中勘破情关,大悟禅理,有诗为证: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达赖六世虽说跳出红尘,见到桃花,也作起了情诗: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 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你尚多情。 诗人刘禹锡一辈子颠沛流离,几起几落,由桃花联想到宦海沉浮,人情世故,他在“玄都观桃花”一诗中写道: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诗圣杜甫忧国忧民,所以他对桃花颇有微词: 肠断春江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 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而在《红楼梦》中,诸美人结桃花社,林黛玉伤感于自己的身世,在“桃花诗”中写道: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人们又常把桃花与女性联系起来,形容姑娘的面庞漂亮的如:艳若桃花、杏眼桃腮等;说某个男子得到众多女性的喜欢,那是走了“桃花运”…… 桃花虽美艳,却又转瞬即逝,所以有人写了副对联道:三月桃花满树红,一场风雨尽成空! 好了好了,闲话休讲,书归正传! 第十九回 罗小姐解围农家乐;王大宇遐思桃花山3 却说王大宇等人一路漫步来到桃花山大门前,买了门票,跟着游人往里走。没料到这里游人奇多,桃林间的几条石板路上游客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大家跟着游人在花丛中饱览了一番桃花风采,来到半坡一个简易茶园,钱老总和老楚便不想再走。王大宇见翠翠拉着小欧还在各处找风景,摆姿势,兴致忒高,便说让小欧和翠翠继续照相去,又把钱老总和老楚安排在茶园,要了三杯清茶,几包瓜子,坐下来与茶园的一个长得很水灵的服务小姐闲聊。 原来这一带都是荒山,十来年前种上了桃树。后来每到春江水暖之时,桃花盛开,蓝天白云的峨嵋山之下,被镶嵌上这一片耀人眼目的缤纷桃花,好不美哉!这里又是进出峨嵋的主要道路之一,理所当然地引来了游人。当初的种桃人怎么也没想到“有心插柳柳不发,无心种花花满山”,于是不久,这里也收起了门票,成了本地的一个新开发的旅游景点。而且,这里和峨嵋山还有不同,峨嵋山风光对本地人来说并不稀罕,年年月月都摆在那里,想什么时候去看都行。桃花一年的花期极短,只有十来天的时间,错过了,就要等到第二年。因此,每到阳春三月,人们往往倾巢出动,蜂拥而至,游人如织,成了当地的一大景观。 且不管王大宇和钱老总等三人在茶园品清茶,看桃花,与服务小姐侃天侃地,谈今论古。那边翠翠和小欧沿途到各处选了几个地点,终究是游人太多,干扰太大,常常是翠翠摆个姿式好久都照不了相。小欧便提议,再往前多走一段路,找个游人稀少的地方去,马上得到翠翠的赞同。 二人随便找了条小路,顺山而去,只见:几叠翠山一抹腰,几株碧树万叶娇!而且越往里走,游人越少而景致越好。小路的一面是背阴之处,一树树桃花茂密,含苞吐蕊,小路的下边,一条无名的山涧在怪石嶙峋之间淙淙流出,流水碧蓝,一溪花瓣,香气飘拂。 这数日来,大家都是集体活动,聊的只能是云淡风清的闲话,这会儿让两个青年男女出来,一时高兴,边走边聊边笑,特别开心,竟连照相的事都搁置在一旁了。再说,花是爱情的天使,那桃花灿烂处,不时出现三三两两的情侣花前偎依,看得二人心摇目眩。 突然,翠翠道:“小欧,我问你一句,你可得实话实说呵!” “你问呀?”小欧笑道。 “你觉得山城的姑娘比你们山东的姑娘如何?” “啊!这哪儿可比呀?”小欧惊讶道:“山城的姑娘一个个都是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还有温柔多情的性格,娉娉婷婷的身段儿,真是人见人爱,特别是翠翠你——” “我?”翠翠心里很高兴,嘴上却笑着道:“比不上你在山东的女朋友吧?” “算了吧,”说到女友,小欧却有些沮丧:“她能比得上你一半,我睡着了都会笑醒的。” “你说哪里的话?”翠翠故意道:“你这会儿说得好听,说不定还没有回到山东,就把我忘掉了。” “不会的,真的不会,我这一辈子都记得你!”小欧发誓般地说。 “我不信!”翠翠梨靥添涡,风韵嫣然。 “不信?那你要怎样才会相信呢?”小欧猛地一把拉过翠翠,一阵狂吻…… 第十九回 罗小姐解围农家乐;王大宇遐思桃花山4 再说王大宇与钱老总三人在茶园品茶聊天嗑瓜子,一转眼,小欧二人已经去了两个多小时。钱老总有些担心,向王大宇道:“瞧两个照相的,可别是找不着回来的路了吧?” “嗨!先抽支烟。”王大宇给钱老总和老楚递上香烟,笑着道:“我常说,年青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快乐!玩得忘了时间也是有的。” “我说呀,”老楚又幽默道:“我们的小欧怕是不想回山东了吧?” “还说笑话?”钱老总吩咐道:“老楚,你给小欧打个电话催一催。” 老楚取出手机还没开始拨号,就见小欧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进茶园,翠翠手里还拿着一束桃花,一进门就喊道:“好累好累!”抓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狠狠地喝了几口。 小欧也笑道:“走了几个山头,我都累了。” 王大宇正要说话,老楚抢在前面开口道:“小欧,只要心不累就行了。” 小欧看了看表,知道大家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去管老楚那些阴里阳气的话,表示谦意道:“让大家久等了吧?” “等一会儿倒没什么,只以为你们两个大活人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呢?”钱老总委婉地批评道。 王大宇心里明白,两个年青人这些天都在一起,明天就要分别,难得有此机会单独出去,多玩了一会儿,也是人之常情,不想让二人被逗得太尴尬。又见翠翠手里那束桃花,心中一动,便故意岔开话题道:“好哇!翠翠,你到哪里去偷折了人家的桃花?不怕被人罚款吗?” “才不是呢!刚才在茶园外的大路边买的,还花了三块钱。”翠翠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又补充道:“不信你问小欧?” “是么?小欧,”王大宇站起身把小欧一拉:“走,你带路,我也去买一束,拿回去插在办公室里,假装我们也有爱美的细胞呀!”说得大家都笑了。 “好咧!”小欧立即跟着走出茶园。果然就在前面数十米外的路边,一位当地农民模样的老人正守着只大筐,筐里都是一束一束用绳子扎好的桃花。王大宇讲好价格后,小欧便帮着挑选了一束粉红色的桃花,王大宇看了很满意,让小欧帮拿着,又在筐里选了一束枝干虬劲,苞蕾特多的桃花。 小欧见王大宇一下子就买了两束,有些奇怪:“王主任,你买这多是要带回去送给谁呀?” “哈哈!”王大宇笑道:“宝剑赠英雄,鲜花送美人嘛!”又转话头逗笑道:“小欧,你老实说呵,刚才翠翠那束漂亮的桃花一定是你买来送给她的吧?” 小欧脸上一红,低声道:“王主任你真会说笑话。” “好啦。”王大宇把小欧肩膀一拍:“不笑话你了,我呢?也真想送美人,可没地方送呀!” “怎么会没地方送呢?”小欧不解其故地问。 ——王大宇没有回答,他这个时候是想到了李雪。他答应过李雪,送她一束桃花,这个承诺在他心里一直没忘记。在傍人看来,这也许只是一句话,说过了就化了的玩笑话,但王大宇却看得很认真。首先当然是王大宇很看重的“男人一诺千金”的性格。王大宇拿着桃花,心里又在想,她现在在哪儿呢?李雪说她到的是广东,但现在还在那里吗?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呢?或者真的傍上了“大款”,找到了一个广东香港的大老板,那当然是她的福份。不过,有钱的大老板虽然有钱,但有钱不等于有情,能真心爱一个人的又有多少呢?更何况李雪只是一个在娱乐行业上班的姑娘,那些大老板就算当时垂涎你的青春年少、天真烂漫和如花容貌,也不过是一时兴奋,过些时候厌倦了,还不是弃之如敞屣。而这也许还算好处想的,李雪尽管进入社会很早,毕竟涉世不深,如果遇上坏人,上当受骗,流落异乡,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又有谁来帮她呢? 这几个月来,家中不顺,工作也忙,但心里也时常想到这个小朋友,有时在大街上看见与李雪长得相像的姑娘,明明知道不是她,却忍不住要回过头多看一眼。要说这些年见过的姑娘也不少,却从来没有一个像李雪这样,让自己放在心上,甚至牵挂不已的。自己心里有时也想,与李雪的见面不过就这么不经意之间的几次,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李雪太像自己初恋的情人?还是因为李雪调皮的神态?或者是因为李雪那么年幼就进入社会,让人同情怜悯的身世? 或者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普通人说的缘通常是关于男女方面的,即姻缘。人们说的“百年修来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还有如“有缘千里来相遇,无缘对面不相识”等。其实,古人说相逢就是缘!则是指产生关联的一种原因。因为有了这种原因,便可能会出现结果。这样说来,即使冤家对头的狭路相逢也应该是一种缘,不过那是恶缘孽缘罢了。那么,认识李雪这个小妹妹又该是个什么缘呢? 第十九回 罗小姐解围农家乐;王大宇遐思桃花山5 如果说真的有缘份这个事,在山城这个人海茫茫的大城市里,一个偶然的瞬间,遇到故人之子马平,那也应该算一种缘。王大宇又想到了马平。马平从小在乡下长大,接触社会消极东西很少,是一个很纯朴很懂事的年青人,在娱乐城当服务生能吃苦,又听话,干得不错。然而当服务生学不到知识,也无技术,何况当服务生更不可能干一辈子,马平能想得到这么深吗? 其实,马平也在想。上次家里来信说过邻村那个姑娘的事,家里说,只要马平回去,跟姑娘订亲后,姑娘家里保证让马平进乡镇企业去上班。这本来是个极有诱惑力的条件,在马平家乡那一带,乡镇企业少得可怜,能到乡镇企业上班,是人们羡慕得不得了的事。因为每个月有两三百现当当的“大洋”,那可是真正的钱啊!要知道,人们平时守着那块地刨出来的只是庄稼,庄稼是不能当钱用的,人们日常生活的钱只有靠卖点蔬菜和鸡鸭蛋换来。农民们自己是用不着来买这些东西的,买这些东西的只有城里人,而那里城里人口少,这些东西卖不起价的。不得已的人们也有一些不得已的挣钱方式。 马平老家傍有小煤窑,马平曾经进去过,几公里长的坑道就如传说中的黑暗地狱,煤洞只有一米左右高,不要说成人在里面直不起腰,连小孩进去都抬不起头,工人们的进出,是推着一只竹篓,竹篓下面钉上两根木条子,顺着煤洞挖出的滑道,几乎是趴在地上钻进爬出。工人们挖煤的作业区更是窄得只有二、三十厘米高,工人们斜躺在那个窄缝里,用短铁镐一点一点往外掏,除了两个手臂能活动外,身子完全无法转动,天长日久,工人们的两个手臂都变成了畸形,其状况跟一百年前左拉在《萌芽》一书中描写的法国煤矿几乎没有差别! 工人们说这还算好的,遇上煤窑里常见的安全事故,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丢了性命。本地人说起下煤窑子干活儿比方为:“埋了没有死”。尽管如此,能进煤窑做工还竞争激烈,因为每个月能有几十元的收入!然而就为了那每个月的几十元,马平已经看见过好几个因此而终身残废的人了。 不得已的挣钱方式层出不穷,还有马平闻所未闻的。那是在一年多之前那次下城里找表哥的路上,那天马平住在一家小旅馆,因为图价格便宜,每晚五元,条件是用不着说的那样差了。天黑时,来了几个又黑又瘦,说是四十岁,看起来起码有六十岁的中年人,干脆就住在走道上搭的每晚三元钱床铺,他们住下后就掏出冷馒头,弄了点白开水当晚饭。见他们费用这样节约,马平以为他们是从城里打工回去的。后来大家一聊,才得知他们竟然是进城去卖了血! 在马平心目中,血应当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商品,常言就有“血的代价”的说法,至少血应该有很高的价格。见那几个人卖了血还这么节约,有些想不通。一问,才知道即使卖血是已经无奈之极的办法,但这点钱挣来也不容易。从上面到城里几天的车船费不说,因为身体不好,血的质量不高,得想很多办法才能过关,还有,卖血的人多,好多天都轮不上,还得花钱打点血头,等等,一个来回,少说也得十来天,除去车船食宿费用,走一趟能有个百十元的收获就是很不错的了。听了卖血人的话,马平叹息了好久好久。 第十九回 罗小姐解围农家乐;王大宇遐思桃花山6 尽管如此,马平对父母介绍的那个女友家里提出的优厚条件却并未动心。首先是因为马平进城后见多识广了。此时的马平已经不是父母记忆中的那个马平,他现在是个城里人了,虽然只是个在娱乐厅里打工的服务生。既然是城里人,那么对自己的过去,也可以说是对乡下人就有了一种俯视的目光。这一俯视的结果,便有了差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应该是自然规律,现在让马平到了高处却还要回到低处,显然不是马平的内心所愿。从另外一方面看,由于马平已经在娱乐厅上班,每个月三百块钱的收入跟那些蓝领、白领、金领的阶层虽然望尘莫及,无法相比,但跟家乡的乡镇企业工人却已经可以彼此彼此了。不过,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那个姑娘是马平一个学校的同学,过去就认识的。模样儿是:高高的额头宽宽的脸,矮矮的个儿黄桶般的腰,实在是太平常了。连让人多回过头去看一眼的欲望都激发不起来。 马平为此事很是烦恼,家里来信催过几次让马平回去一趟,马平在回信中不是避而不谈,就是以娱乐厅人手少走不开为由推托。当然,娱乐厅里人手少倒也是事实,以前那个领班几个月前跳槽另谋高就去了。另外还有一个服务生小郭是个新手,动作慢,说话不得体,经常得罪客人,许多事都由马平顶起来,成了文老板离不开的得力助手。 娱乐厅的业务照例是时好时坏。今天是周末,本来生意应该好,但下午却出奇地清淡,来了一拨人问了几句却因其中一位说音响效果不好,便把几个人都带走了。娱乐厅的几个小姐见没有业务也早早地逛街去了。马平一个人守在大厅里几乎是打了一个下午的瞌睡。 因为没有业务,马平也早早地吃了晚饭,买了一包香烟又回到娱乐厅里听音乐。也许是老天爷对下午生意不好的补偿吧?马平还没坐上半个小时,业务就来了。马平赶紧安排座位,送上茶水瓜子,递交点歌单,安排陪伴的小姐。 第一批客人刚安顿好,又接二连三的来了几拨,其中有一拨客人多达七、八个。文老板还没有来,马平一会儿招呼这边,一会儿又招呼那边,把他忙了个不亦乐乎。就在这时,娱乐厅里的小姐没有了。 按说,平常娱乐厅里总有十来个长期在这里上班的小姐。本地的习惯,娱乐厅里的小姐并不是固定的工作人员,小姐们来这里上班,陪伴客人的台费由老板和小姐按比例分成,至于客人给的小费则归小姐自己。台费分成只有很少的一点,小姐们的收入主要靠客人给的小费。小姐们根据自己的住所及人际关系等可以固定在某个地方上班,业务不好时也可以到其他地方串台。某个地方业务兴旺时也可以到其他地方调剂。 今天,由于来的客人多,原来常在这里上班的小姐不够了,马平见状立即跟附近几家娱乐厅打电话联系。不多一会儿,就陆续来了十多个。马平赶紧把这些小姐分别安顿下去。这时,文老板也到了,见生意如此红火,很是高兴,又见马平把这些姑娘安排得妥妥贴贴,着实夸奖了几句。然后又看了吧台上的物品,啤酒饮料之类东西所剩不多,就叫马平到大楼对面的超市批发几箱过来。马平答应着出去了。 等到马平叫了两个棒棒把啤酒饮料送回到娱乐厅时,文老板说又来了些客人,幸好马平联系的串台小姐也来了好几个,没把客人放走。文老板少有这样的好心情,又递了一支烟给马平,坐下来歇息。又聊了一阵闲话。 晚上半夜过后,客人们慢慢散去。马平也开始打扫清理房间。突然,听见靠里的一间包房里传出激烈争吵的声音,正要细听,却见一个姑娘惊惶失措地跑来喊道:“快!快!打架了!” 第二十回 折柳摧花,美眉饮泣好望角;暴喝啤酒,猛男虚惊娱乐厅1 话说新感觉娱乐厅这天晚上生意出奇地好,大厅小间都爆满,文老板和马平都暗暗高兴。谁知深夜散场时,突然听见一个姑娘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来吧台喊道:“打架了!” 马平急忙跑过去,只见最靠里边的好望角小雅间里,一个胖男人与一个外来串台的小姐扭成一团,听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声像是为小费的事。那个胖子的白衬衫已被撕开一道口子,而那姑娘披头散发,死死地抓住胖子不放。 马平当机立断,硬将两人分开。这时文老板也进来了,两人先询问胖子,胖子硬梆梆地抛下一句:“小姐服务不到位!”就不再说话。 文老板与马平又把那个姑娘叫到雅间门外问话。那姑娘低着头只是哭,文老板耐心地问了好一会儿,那姑娘才恨恨地说:“想些花样折磨人!不给小费,还打人!” 然而,就在姑娘抬起头说话时,马平眼睛一亮:这个姑娘好面熟! 虽然姑娘今天穿的是一身乳白色的休闲服,脸庞上化着的浓妆被泪痕破坏得面目全非,但马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马平那次在水码头醉安逸酒店见到的杏黄衣衫姑娘!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那次是马平在她面前被人打昏在地,而今天,她也在马平眼前被人欺侮,莫非这也是冥冥之中的一报还一报! 看官!那时节容不得马平思绪翩然,文老板已经很快问清了姑娘与胖子抓扯的缘由。让姑娘先在隔壁等一会儿,叫了马平又到雅间里找到那个胖子。 原来,那胖子是个心理变态,一些儿不懂怜香惜玉,却只顾着自己想方设法折柳摧花!姑娘开始时还忍气吞声,顺从客人。后来见实在过分,稍稍提出意见,胖子便恶言相向,还以不给小费相威胁,最后终于争吵抓打起来。冲突之下,姑娘扯坏了胖子的衬衫,胖子也重重地煽了姑娘一记耳光! 雅间里,胖子还没有平静下来。 “这位兄弟”文老板递上一支香烟给胖子:“刚才的事我都问清楚了,小姐服务不周到,是我的错。这个小姐是外面过来串台的,不懂规矩,我已经教育过了,还有……” “老板,我的衣服被撕烂了,这该怎么说?”胖子气呼呼打断文老板的话。 “衣服的事”文老板连忙陪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兄弟,看得出你也是生意场上走动的人,生意做得好,又何在乎这一件衣服?再说,你刚才也动了手,人家姑娘脸上现在还有几道手指印,至少几天都无法上班,即使到外面你这个事也说不走理。” “至于小费”文老板见胖子不再吭声,又继续说道:“兄弟你事情也做过了,这次玩得不愉快,我再说声对不起嘛,你大哥我是这里的老板,下次来玩,我跟你另找一个,包你满意,你看怎么样啊?今天呢,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给了算了。” 文老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一番说辞,让胖子沉默了半晌,心里还有气,嘴上又说不出来,很不情愿地从衣袋里扯出一张大钞票,往宽沙发上一扔,又横了文老板一眼,道:“算了吧,今天就看你面子!”说着忿忿而去。 这边文老板与马平又回到隔壁,见那姑娘已止住哭泣,正梳理刚才被扯乱了的秀发,尽管脸庞上那几道手指印依然明显,眼角边珠莹粉睫,泪痕犹存,却如带雨梨花,一种天姿;玉蕊琼英,未能方喻,把马平又看呆了! 第二十回 折柳摧花,美眉饮泣好望角;暴喝啤酒,猛男虚惊娱乐厅2 却说文老板正要开口,吧台那边来叫,说是收费的事要文老板亲自去:准是有熟客要收费打折,吧台无法做主,要请文老板来处理。文老板答应着,又跟马平交待道:“你跟她说几句,叫她多等一会儿再离开。” 马平立即醒悟,文老板是担心胖子客人尚未走远,姑娘这会儿走出去,如果正巧碰见,难保不会又起纠纷。马平把文老板的意思跟姑娘讲过,又解释了几句,并说你等一会儿,我去把清洁打扫了,送你一段路。 姑娘点头应允了,说:刚才拉扯中脚踝扭伤了,也想再歇一会儿。 马平出去不多时,便把各处收拾完毕,又对文老板说顺便送姑娘几步,文老板笑一笑也没说什么。 马平回到姑娘坐着等候的那个雅间。姑娘见马平来了,便站起身,谁知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扑到马平身上:“哎哟!怎么会越来越疼了?” 马平顺势扶住姑娘的手臂,让她重新坐下,安慰道:“快别走动!我帮你推拿推拿,舒筯顺气,几下就没关系了。”马平嘴上这么说,其实根本不懂什么推拿按摩,只是记得儿时见乡下人手脚扭了气,便是拉一拉,扯一扯,过后也真的轻松很多。 马平让姑娘靠在沙发上,自己蹲下身子,姑娘将裤管拉上一些,露出洁白的玉腿,只见姑娘两腿匀称似嫩藕,皮肤细腻如凝脂。马平生平第一次跟姑娘离这么近,只觉得姑娘吐气如兰,香风馥馥,差点忘了自己是在做什么了,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又好像飘浮在空中,然后又是一阵紧张,捏着姑娘脚跟的两只手竟然在颤抖。 姑娘也注意到了,轻声问道:“是不是蹲着很费力?你也坐到沙发上吧?” “不,不是的。”姑娘的话反倒使马平立即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为别人治疗扭伤,便重新收摄心神,在姑娘脚踝上下左右,拉扯搓揉起来。 马平尽量回忆过去看见别人用过的动作,依样画着葫芦。马平当然还不懂得这类轻微扭伤,不外乎“舒筯活血”四个字,本来并无大碍,拉扯一番,就绝不至于发生红肿溃烂之事。但马平这回恰巧歪打正着了。几分钟后,马平请姑娘站起来试走几步,果然轻松了许多。 “看不出,你还真行!”姑娘报之以动人的一笑。 “哪里?我也还是第一次这样。”马平被夸得不好意思,又问:“还有些疼吧?过几天就会全好的。” 姑娘点头又道:“那我们走吧?” 马平见姑娘基本上能自己行走,也就陪着姑娘走了出来。因为刚才马平说过要送姑娘一程,所以二人很自然地走在一起。出了大楼,还得走过一条街才到车站,夜已经很深,街道上行人极少,夜风凉凉地吹来,一直处在娱乐厅里那种污浊空气的环境中的马平现在觉得好爽好爽,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不送了吧?我只有一个站的车路。”姑娘见马平已经走了好一段路,车站就在前面了。 “不要紧的,我也要乘车,我住在下半城,也不远。”马平解释道。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呵!”姑娘真诚地说道。 “没关系。”马平忙谦虚道,又问:“你过去没来过我们这个娱乐厅吧?” “没有。我还在读书,平常没空的,只有周末才出来上班。” “那你下个周末还来我们这里么?”马平情有不舍地问。 “说不一定的。”姑娘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叫柳眉儿,我留个传呼给你吧?你有事可以呼我。” “谢谢你!我叫马平,我没有传呼,但只要是上班时间,你来电话都能找到我的。” 第二十回 折柳摧花,美眉饮泣好望角;暴喝啤酒,猛男虚惊娱乐厅3 过后的一个星期马平都是在一种莫名其妙,躁动不安的心情中度过的。他心里也隐隐约约地感到,这都是因为遇见柳眉儿的缘故。他好几次想给柳眉儿打传呼,电话筒拿起了,却又搁下。呼人家总得有个理由呀!非亲非故,萍水相逢,莫非一句“想你”就是理由?当然,“想你”确实是一个好理由,然而马平你又凭什么去想人家呢? 娱乐厅里小姐来串台是常有的事,马平过去也是见惯不惊的,而现在却不同,每来一个串台的,特别是身段高挑的小姐,马平便会投去一个认真的“注目礼”。尽管马平清清楚楚地听柳眉儿讲过,只有周末才会出来上班,可是往往又情不自禁,竟然还出了个小小的笑话:那是好不容易盼来的周末,一个串台的小姐来晚了一些,客人等不及就到其他地方玩去了。 那小姐想,既然来了,也就歇一会儿,说不定还会有业务。偏巧那小姐也跟柳眉儿一样的窈窕身段儿,也穿一身休闲装,也是一头长发用绒花束在后脑勺。这时,那个小姐站在一根房柱子后面露着半个身子和另一个小姐聊天。娱乐厅里灯光本来就很暗,那小姐又正好站在背光处。马平看不太清,又多注视了那小姐几眼。那个小姐虽然正在讲话,却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这边马平注视着自己,也以为是熟人,便向马平点了点头。 却说马平因看那个春山半露的小姐,越看越像柳眉儿,又见那小姐向自己点头,便真把她当成柳眉儿了,心中一阵惊喜,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笑着招呼道:“你好,柳眉儿!”待走近时立即知道认错人了,急忙连声谦意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太像柳眉儿了。” “没关系的,你也很像我的一位朋友。”那小姐落落大方,应答得体,半点没让马平尴尬,倒是马平特别过意不去:“影响了你们谈话,不好意思了呵。”说着又讪讪地退回到吧台傍坐着。 娱乐厅里的生意当然容不得马平胡思乱想,业务即使不是每天都好,事情总是做不完的。这边马平刚坐下不到五分钟,就有客人叫去递点歌单。这里的雅间里早就安装了自动点歌的装置,客人只消按照歌本目录上的号码,在遥控板上揿按钮,电视里就会播出相应的歌曲,方便极了。而大厅里却还得由音控室按照客人递上的点歌单依次播放。 看官!既如此说来,客人都应该到雅间去,而大厅里岂不会空荡荡的了么?但话却不能这样来说,大厅的消费费用比雅间低些之外,氛围还是重要因素。新感觉娱乐厅既然是以卡拉ok为主要娱乐方式,那么来娱乐的客人大多还是要放歌几句的。那些喜欢引吭高歌的客人总希望听众多一些吧?总希望自己的歌喉得到大家的肯定吧?总希望一曲高歌之后得到的是众多鼓励的喝采和掌声吧?雅间里固然适宜卿卿我我,切切私语,但只有或朋友或情人或陪伴小姐寂寥的赞许,毕竟缺少点什么呢! 马平来回地递了好几趟点歌单,又有客人提出意见了,说是自己点的歌好久都还未播出一首。马平又急忙到音控师那里询问:原来今晚大厅里这几拨客人都唱出了感觉,一点就是十来首。音控师虽然按规矩每拨客人递的歌单轮流播放,无奈其中一拨客人中有个女子因为要提前走,所以让人督着音控师先把她点的那些歌曲播了,结果其他的客人便不满意了。马平只好找到那个女子,先告了对不起,又请她谅解客人都想先唱为快的心情,让她先选几首最拿手的,其他的稍往后推迟一下。那女子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马平还没坐下,又听见文老板叫他。急忙过去一问,是雅间的一位客人要买中华香烟,吧台上恰好缺货而客人坚持一定要这种牌子。文老板只好让马平赶紧到街上跑一趟。 马平接过钱忙匆匆地往外就走,刚跨出娱乐厅大门,一个单瘦男子迎面走来,差点没与马平撞个满怀。马平定睛一看,原来是陈三! “马平,这么慌张,急着要到哪里去?”陈三一把扯住马平问道。 “哎!大厅里本来正忙,偏有个客人指定要买中华香烟,吧台上没货只好外面去了。”马平忍不住埋怨道。 “原来这点小事,我帮你去买。”陈三自告奋勇,接过钱就下楼去了。 第二十回 折柳摧花,美眉饮泣好望角;暴喝啤酒,猛男虚惊娱乐厅4 “这个陈三,倒也真够朋友!”马平边往回走边这样想。马平与陈三是那次拾到钱包交还失主而认识的。过后,陈三就常来娱乐厅,有时是找马平闲聊,有时跟等候业务的小姐们搓麻将压金花斗地主,与其他客人不同的是,找个小姐到包房里娱乐一番的时候极少。虽然这样,好些小姐都还跟陈三嘻嘻哈哈,粘乎得很,有几个小姐还经常跟陈三打传呼,好像离不开似的。 马平隐约听人说过,陈三在做药生意——也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毒品。不过马平不想去关心这些:首先是因为在马平眼里,陈三对人耿直讲义气够朋友,上次家里父亲生病住院,马平还没开口,陈三就主动借了三百元,并表示什么时候有了钱什么时候再还都是可以的,让马平好生感激。之后等马平攒足了钱要还时,陈三谦让了很久,才勉强收下了一百元。说“出门在外大家都是弟兄,你的长辈就是我长辈,既然你有困难,当弟兄的哪能不出点力!”让马平又感动了一回。马平不想关心的原因之二是,跟毒品沾着就是违法,这个道理人所皆知,假如陈三真有此事,一定不会愿意别人知道,即使问到也不会随便承认,人之常情嘛,谁会主动讲自己在做违法的事? 再说陈三出去不一会儿就拿着香烟进来了,速度之快,马平猜想一定是一路小跑去的。马平道谢之后,又与陈三闲聊了几句,便有客人叫冲茶水,陈三见状就到那间小姐等候业务的房间厮混去了。 马平忙乎一阵后又闲了下来。大厅里的几拨客人唱歌的激情发挥得也差不多了,其中两拨因为有女宾一道,在这个灯光昏暗,酒味烟味还有难闻的腋臭味混杂充斥,空气极为污浊的环境下实在受不了吵闹着离开了,剩下的则在进行喝啤酒的比赛。有个平头客人自己连喝下五瓶之后又硬要身边那位理个男孩似头发的陪坐小姐喝,还抽出一叠钞票摆着,说是小姐只要每喝下一瓶就奖给额外的小费五十元。 看得出,那位小姐并不善于饮酒,平头开始劝酒时,她只喝了一小杯就皱紧了眉头。后来平头拿出钞票让喝,也许是重奖的诱惑吧?她喝了一瓶又一瓶,一连喝下了四瓶!然而就在那小姐喝下最后一口,平头将两张崭新的一百元大钞放到她手中时,只见她两眼翻了几下,一头便栽倒在沙发上。 平头慌了,赶紧叫服务生。正在一傍打扫清洁的马平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事,他知道那小姐喝得太急,身体承受不住,便喊住平头一道,扶着那个小姐到洗手间,又弄开她的嘴,伸出手指头在小姐靠喉咙的舌根处轻轻抚动了几下,让小姐“哇哇”地吐了一番。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姐才睁开眼睛,仍站立不稳,马平和平头只好把她扶到沙发上躺着歇息。马平又委婉地批评了平头几句,平头也知道玩过分了一点,除了另给小姐加了一百元小费外,又抽出两张拾圆卷的钞票硬按在马平手上,连说:“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这个客人还很懂事。”马平心中暗暗对平头有好感,这不仅仅是平头给了他二十元小费,因为以前也有过让小姐喝醉了的事,客人嫌小姐醉了不能单独到小间愉悦,不但不给小费,还要娱乐厅另换小姐来陪伴。 “不过,那个小姐也真是的,”马平心里又有些嗔怪这些小姐来,能喝多少酒,自己还不知道?虽说现在钱不好挣,也犯不着这样去拼呀!搞得不好,喝酒醉出人命的事也不是没有。小时候马平跟父亲去吃亲戚家的结婚喜酒,农村人坐到一起喜欢猜拳赌酒,其中有个身体看起来蛮好的中年汉子,因为与桌上几个酒友互不服气,就倒了一大海碗白酒猜拳决斗,谁知仍然输了,不得不将那酒全喝了下去,结果也是当场倒地。人们以为只是一般的醉了酒,把他拖去找个地方睡下,还继续酒宴。没料到第二天早上天大亮了,那人还不起床,去看时已经死去多时了。喜事变成了丧事,尽管都是亲戚朋友,死者家里也知道他本来内脏有病,经调解劝说,没有闹出更大纠纷,到底赔了些丧葬费用。 “如果刚才那四瓶啤酒让自己来喝了绝对没事。”马平又想道,当棒棒军的那些时候,每晚都要喝二两老白干,与王叔认识那次,连喝了六瓶啤酒也不过有点头晕而已。 “只是这个社会实在不公平,”马平继续浮想联翩,男人女人都是人,姑娘陪坐费了时间费了精力,收点小费本无话说,但为什么动辄就是几十元,几百元的收入?连姑娘陪酒也有人愿意出钱!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三百元,真想自己也能变成个女的。然而这可能么?虽然这年月也常听说变性人的故事,但马平认为那都是天方夜谭,照农村人的说法,下辈子重新投胎吧! “马平!”大脑里思绪还在纵横驰骋的马平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瞧:哇!是她—— 第二十一回 叙往事马平情邀柳眉儿;惜同类伍青闲话摩托帮1 上回说到在新感觉娱乐厅当服务生的马平因为那位理着男孩儿头发的陪坐小姐连喝四瓶啤酒,虽然呕吐得一塌糊涂,却得了三百元小费的事,引起一连串的跳跃性思维。 马平正在想得入神之际,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忙回头一看时,简直欣喜若狂。看官!你道是谁?原来是这一个星期来让马平心绪不宁,甚至魂牵梦萦的柳眉儿。 只见柳眉儿依旧身着乳白色的休闲装,长长的披肩发配上前额微微的一绺刘海,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叫你都不理,还以为你认不得我了呢?” “怎么会呢?刚才还想着你。”马平一时兴奋,便把心里的话无遮盖地说了出来,随即脸上一红,又改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看见你?” “谁知道你做什么去了,我也没看见你呀?”柳眉儿又笑问:“忙完了没有,我们一道走吧?” “我……我?那你稍等片刻。”马平见柳眉儿主动邀请自己,受宠若惊,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 马平赶紧把大厅里草草收拾了一下,又跟另一个服务生小郭交待了几句。其他地方的清洁是客人边离开就边打扫了的,所以,十来分钟后,马平就和柳眉儿并排走在大街上了。 这时早已是午夜过后,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路上的行人却已经很少,只有远处几条专卖饮食的小街小巷里,摆得密密实实的夜啤酒摊还方兴未艾。马平和柳眉儿走了一段路,又聊了几句闲话,心情逐渐平静,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见柳眉儿饶有兴趣地望着靠街边上几个脱光了膀子喝雉呼卢地猜拳的汉子,便提议道:“我们也去喝瓶啤酒来点小吃怎么样?我请客!” “好啊!”柳眉儿马上响应:“这回是你请客,下回就算我的!” 马平心里又是一乐,他并不在乎柳眉儿说的下回由她请客这句话本身,他知道,国人的习惯,小伙子与姑娘在一起,怎么也是男人买单,让马平高兴的是柳眉儿愿意来新感觉娱乐城,这样他就可以常见到柳眉儿了。马平心里想,本来柳眉儿自有上班的地方,并且只有周末才能出来,只是由于那次偶然的机会被叫来这里串台,没想到这个周末她却自己来了,是因为这里业务好,还是因为上次问她还来不来的那句话呢?马平不好意思问,只是想,但愿她每个周末都能来这里,自己能见上她一面心里就很满足了。 马平二人正说着便走进夜啤酒一条街了。沿街两边的摊位老板立即热情招呼起来。不过这里的规矩很好,只有当客人走到自己的摊位前,这家的老板才能喊客,一旦客人跨过地界,就该另一家招呼了,刚才的这一家就不能再吭声。马平在这里上班一年多了,这条饮食街也来过几次,算是轻车熟路,径自把柳眉儿带到一个撑有大红伞的夜啤酒摊前。现在是深夜,没有太阳可遮,大红伞只是个吸引顾客的标记和装饰,夜幕之下,大红伞与摊位的灯光相互映衬,越发显得红琅琅的格外醒目。 大红伞的老板是个略显发福的中年妇女,口齿伶俐也还算眉清目秀,想象得出当年应当有些风采的。 第二十一回 叙往事马平情邀柳眉儿;惜同类伍青闲话摩托帮2 也不知是生意人的口头禅还是真的还记得马平曾经来照顾过她的生意?一见面就热情地喊道:“你看!都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也不来坐一坐?”一抬头看见马平身后的柳眉儿,又夸张道:“啊哟!好漂亮的妹儿,是第一回到我这个小摊吧?快!快来坐下!”说着就像久别重逢的那股亲热劲把柳眉儿和马平二人引到一张小桌傍,又取出菜单递给柳眉儿道:“小妹儿,今天吃点什么?我这里的泡椒田螺可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小吃,来一盘吧?”见柳眉儿点头又接二连三地报上了十来种菜名,弄得柳眉儿不知该再点什么才好? 最后是马平来选定了正宗麻辣羊毛肚,五香盐焗牛肉片,凉拌野菜马齿苋,再加上一盆酸菜粉丝鸭血汤。末了,见柳眉儿好奇地看着旁边一对男女桌上那碟金黄金黄的节节香,也就是腊猪尾根儿,知道姑娘们都喜欢这类耐咀嚼、满口香的小吃,也点了一碟。 不多时,菜就上来了。马平又要了两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柳眉儿斟了一杯。柳眉儿推说不要这么多。马平笑道:“都说女人生来就自带三两酒,这一瓶啤酒只相当一两白酒,你还怕喝不下去么?”说得柳眉儿笑了起来,承认自己曾经一次喝过两瓶啤酒,只是喝了以后满脸绯红,不好意思见人。 “今天你就放心喝吧,这夜深了,也不要你见谁了。”马平用牙签理了几串田螺肉放到柳眉儿碗中,又笑道:“看来你还得锻炼,刚才在娱乐厅里有个小姐连喝下四瓶啤酒,得了三百元小费,让人羡慕。” “一定喝醉了吧?”柳眉儿有些不屑道:“这种伤身体的事,值不得!”又问马平:“你能喝多少呢?” “喝过六瓶,不过平常也很少喝。”马平边说边给柳眉儿夹了几片五香盐焗牛肉。 柳眉儿连连道谢后说:“马平,你平时肯定很讨姑娘喜欢吧?” “才不是的。”马平脸上又是一红:“我都这么大年龄了,今天才是第一次单独和姑娘坐一起,不过呢,讨好姑娘也许是男人天生的本领吧?”说得柳眉儿抿嘴连笑。 “马平,看不出你说话还很幽默。”柳眉儿笑过之后又问:“你一直在这里上班么?” “有一年多了吧,”马平端起酒杯跟柳眉儿碰了一下,又注视柳眉儿良久,忽然说道:“我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面的?” “不会吧?”柳眉儿摇了摇头,又回忆道:“虽然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很眼熟,但总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你家是在下半城的水码头边吗?”马平提醒似的问道。 “不是,我家在河对岸。”柳眉儿想了想,“下半城我确实去过,都好久前的事了,那是我上班结识的一个姊妹伙,她说有个社会朋友在下半城那一带混得很不错,约她去玩,她就硬拉我去作陪。” 马平见柳眉儿越说越近,插话道:“她的朋友当中有姓肖的吧?” “对呀!她的朋友就叫肖天霸,你怎么知道的?”柳眉儿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那天我就在你们旁边。”马平很不平静,想起那段往事,似乎感觉到被打伤的右肋仍隐隐作疼。人生真是不可预料,那天仅仅因为多看了柳眉儿几眼,被打伤还被关押了好几天,没想到今天柳眉儿却又和自己坐在一起开怀喝酒亲切交谈。 第二十一回 叙往事马平情邀柳眉儿;惜同类伍青闲话摩托帮3 “哦,那天肖天霸他们几个喝醉了,看见饭店门口有个棒棒,就说人家盯着我们看,冲上去打架,结果肖天霸摔到啤酒瓶上,听说还住了医院。”柳眉儿努力回忆后又问道:“你那时候在那个酒店当服务生么?” “没有,”马平答道:“我就是那个被打的棒棒。” “啊!怎么会是你?”柳眉儿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既有同情怜悯,也有惭愧内疚:“那天真的对不起呵!” “事情都过去了,再说这都不是你的错。”马平其实心里早就原谅柳眉儿了,特别是现在能像这样单独和柳眉儿坐到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满足的呢? “但是马平,那天你怎么会恰巧也在那里呢?”柳眉儿还在过意不去。 “那时我还在当棒棒,也就住在下半城的一个租赁房里,平时也常在那一带做业务。那天中午走到酒店门口,你们正好也在酒店里吃饭,我看见你长得很像我小时候在老家见过的一个人,无意之间多看了几眼,谁知——” “你老家是哪里的?”柳眉儿若有所思。 “巴中县,”马平照实回答,“你去过吗?” “去过,我外婆家就是巴中县,外婆在世的时候,我妈带我去过好几次,后来我读中学了都还去过一次。” “难道?难道真的是你?难道真的有这样的巧事?”这回该马平惊讶得睁大眼睛了。接着,马平把在老家时,那年春节去走亲戚,遇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和自己走了一段路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是的,是我。”柳眉儿也想起来了:“那年我妈走不开,叫我一个人去看望外婆,我妈给外婆买了很多东西,让我带去。下车后要走一段农村小路,走得我好吃力,正在这时,你来了,你说帮我拿一段路,我高兴极了。也顾不得我妈临出发前一再嘱咐的”外面坏人多,不要轻易相信人“的话,就让你帮忙了。” “那天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抢你的东西了?”马平逗趣道。 “我看你不像坏人,”柳眉儿笑了:“当时你从后面快步走来时,我也有些害怕,因为路上毕竟只有我们两个人,后来见你跟我年龄差不多大,还有,说话很真诚的样子,也就相信你了。” “以后你还去过外婆家么?”马平想起第二年又到亲戚家,却再没有遇见柳眉儿的情形。 “后来我外婆病逝,我就再没去过了。”柳眉儿又陷入沉思:“那天走到路口,你从另一条路走了,走了好远,我才想起,你帮助了我可我连你姓什么?住哪儿?什么都不知道,我想,也许我们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相见了,心里若有所失了好久。” “但是,我好像还见过你一次。”柳眉儿忽然又道:“大概是半年多以前吧?我到一家诊所去拿药,谁知忘了一袋,已经走出老远了,有人叫住了我,当时我印象不深,但现在回想起来,很像是你。” “哈哈!柳眉儿你终于想起来了。”马平轻松地一笑:“其实我那天一眼就认出了你,可是太突然了!突然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结果什么也没有说,就看着你离去了。不过,现在我们又见面了,想起来有趣得很,好像这个世界并不大似的。” 第二十一回 叙往事马平情邀柳眉儿;惜同类伍青闲话摩托帮4 柳眉儿很赞同地点头道:“对呀!这也许就叫有缘吧?不是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么?”说到这里,柳眉儿大约意识到这话的引申是男女婚姻方面的意思,不禁有些羞涩,忙改口道:“真没想到不经意之间的一次见面,都会有这么多的前因后果!” 听了柳眉儿的话,马平想想这许多的曲折,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想到终于认识柳眉儿,又喜形于色,端起酒杯道:“来!柳眉儿,为我们今后能常常见面干杯!” 柳眉儿见说,斜睨了马平一眼,笑着端起酒杯,嘴上却故意道:“谁希罕跟你见面呀?”又问道:“马平,你家大老远的,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跟你有缘呗。”马平笑道,然后便把高中毕业后下城里找表哥,表哥下岗离婚又到深圳去了,无奈之下当了棒棒军,后来遇到王叔,介绍到新感觉美食娱乐城来当服务生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又问柳眉儿道:“你呢?读书不是好好的吗,干嘛要来这些地方上班呢?” “哎!一言难尽。”提起往事,柳眉儿连连摇头。原来柳眉儿的家在河对岸,父亲在一家私人公司搞装饰工程,母亲下岗后在一个姓庞的企业老总家当家佣,日子还过得去。那年,柳眉儿刚考上大学,到母亲上班的庞家去玩过几次。庞家有个儿子叫庞文敏,是在企业做电脑设计,被柳眉儿的美貌迷住了,千方百计追求她,帮柳眉儿缴学费,为柳眉儿买衣服等,没多久就住到了一起。 但庞家父母坚决反对儿子找一个小市民家庭的女儿为对象。恰巧不久,柳眉儿的父亲生重病住院,母亲不得已辞去家佣工作专门照顾病人。失去了母亲与庞家这一层联系,兼之庞文敏当初尽管痴迷于柳眉儿的容貌,久而久之却也习以为常,终于为小事争吵了几次后分了手。 过后,柳眉儿的父亲医治无效而去世,家里的积蓄因此消耗得干干净净。母亲虽然在街边摆了个小副食摊,远远不能维持柳眉儿读书的费用,生活过得极为艰难。然而,姑娘的爱美之心总是挡不住的,一次在服装店看中了一件暑天穿的体恤衫,样式好价格也不贵,便买了下来,谁知在付钱时才发现身上的钱怎么也凑不齐。正在尴尬之时,遇到高中时的女同学晓鸣,晓鸣慷慨地帮柳眉儿把钱补上,买下了衣服,还大方地邀请柳眉儿在一家德克士西餐馆吃饭。 过去,晓鸣家境也并不好,在柳眉儿的印象中,高中几年没见她穿过一件新衣服,而现在的晓鸣打扮得花枝招展,连用的化妆品也是有档次的外国货。柳眉儿羡慕过后,就问晓鸣在哪儿上班?见晓鸣回答得含含糊糊,便笑晓鸣是不是傍上了大款? 晓鸣神秘地一笑也不置可否。等听到柳眉儿讲起家里这些年的变故和状况时,晓鸣才说了,她高中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在社会上晃荡。因为吃闲饭,跟家里经常闹矛盾,一气之下就跟熟人到城里的一家卡拉ok厅当了坐台小姐。 晓鸣说,这几年娱乐行业即便不如过去兴旺,由于这是吃青春饭,并非每个人都能行的,所以远比一般工作收入高得多,上班才一年多,已经有点小的积蓄了。晓鸣准备趁着年青干上几年,攒上一笔钱以后自己做个正当生意,再嫁个老实的老公就过这一辈子了。 柳眉儿担心地问:“在卡厅上班名声不好,会被人看不起?” 第二十一回 叙往事马平情邀柳眉儿;惜同类伍青闲话摩托帮5 晓鸣说:“如今这个社会,钱就是唯一的,名声值几个钱?名声再好却顿顿吃咸菜又有什么好呢?再说,去娱乐行业上班的人都是取的假名字,多数都不在本地上班,有谁知道你是哪一个?退一步,有人知道了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现在在这个城市里当小姐的何止几千几万,大家都见惯不惊了,只要我自己过得实惠一些,管得别人怎么说呢?” 晓鸣一席话说得柳眉儿心动了。想想自己,父亲死后的艰难日子真的是顿顿吃咸菜,还有,新的学年到了,几千元的学费还八字没有一撇,母亲的副食摊卖掉也值不了几千元,怎么办?全家都为这事着急,如果因为无钱而被迫退学,实在太可惜了。想到这里,柳眉儿便央求晓鸣介绍自己也去卡拉ok厅上班。 晓鸣爽快地答应了,说柳眉儿你这么漂亮的身段和脸庞儿,去了绝对受欢迎。 柳眉儿又说自己平时上学走不出来,只能在周末去上班,还要晓鸣为自己保密,连母亲都不能让知道,她知道母亲是个很守旧的人,知道了要骂人也会很伤心的。这些晓鸣都说没问题。 过后,晓鸣果然带柳眉儿去了城里,还帮找了一个姊妹伙的租赁房,夜里下班晚了就住在那里…… 看官!山城这个城市确实是世界少有,中国无二:两江之间夹一城,山高路不平;城似一座山,山是一个城;车在房顶开,人在车下行。独特的地形地貌当然就有独特的风景线,遍地都是棒棒军可以算一道,大眼睛的靓妹儿让人目不暇给也应当算一道,不过,还有一道风景线除非本地人是肯定不知道的,那就是“摩的”格外受欢迎! 何为“摩的”?就如京城之人叫面包小客车为“面的”一样,“摩的”就是摩托车。山城这个地方得益于前些年几家大型企业转向生产摩托车。近水楼台必然是要先得月的,多则一万把,少则千来元就可以牵回一台,骑上崭新的摩托车在宽阔的公路上飞驰,既威风也兜风,好不惬意! 然而本地人买摩托车的多数却并非为了兜风和威风,他们把它用来营运载客,成了谋生的一种工具。至于摩托车载客的积极方面和消极方面,用不着写书的在此多嘴,反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关部门常常也为制止“摩的”营运,追得“摩的”鸡飞狗跳。“摩的”为求生存,也和有关部门打起一场“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有声有色的游击战。 不过,由于“摩的”爬坡上坎,走街串巷,自有其灵活方便的优势,价格也适合普通老百姓的消费水平,所以不但屡禁不止,还有如雨后春笋之旺盛。特别是那些城郊结合地区,哪个路口都有“摩的”排成的阵势在等候业务。你瞧!这会儿青发摩配厂门外远处的公路口就停着十来台“摩的”。 伍青向来不喜欢乘“摩的”,他的理由是安全系数低。据说他亲自见到过“摩的”带着一个姑娘钻进了大卡车的肚子下面,顷刻之间,一个千娇百媚的美眉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惨不忍睹之余,更让伍青惋惜了好些天,逢人就讲:“那姑娘太可惜了,说不定还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生活呢!” 但是今天情况不同,镇企业公司的老陈来电话说,镇里分管企业的张镇长有急事找他,并说张镇长上午十一时还要外出,要伍青务必在十点钟前赶到镇里。 伍青这几天都住在厂里。最近一段时间业务很好,要货的主厂催得急如火燎,偏偏加工出来的产品质量总还不甚过关。伍青就和吴师傅蹲在厂里解决,这几天都忙到深夜过后,尽管多数工作并不要他亲自动手,但毕竟牵肠挂肚,让人心累!好在善解人意的小鹂时常陪在身边,每每宽慰一番,使得伍青的急性子少发了许多脾气。 第二十一回 叙往事马平情邀柳眉儿;惜同类伍青闲话摩托帮6 伍青晚上就睡在厂里的值班室,早晨醒来已经是九点多钟了。赶紧喝下一碗豆浆,穿上西装,抓了一个面包在手里就往外走。走到门外,看看时间,乘客车绕来绕去,肯定来不及了。犹豫片刻,便转身朝停满“摩的”的那个公路口走去。 路口旁边,等候业务的十来辆“摩的”一字形排得整整齐齐。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排列在最左边的“摩的”司机立即开口喊道:“大姐,坐不坐摩托?”见那妇女摇头,便苦笑一下住了口。 紧挨着的另一辆“摩的”司机见伍青走过来,一边对同伴打个响指道:“你喊过了,这回该我喊了呵!”一边又赶紧望着伍青喊:“大哥,来坐摩托?” 伍青正在考虑该乘哪一辆“摩的”,看到这架式,暗暗好笑:这些摩托帮们为了业务竞争,居然还有如此互相约束的规矩,心里却也决定乘第一个喊业务那辆“摩的”。伍青知道,跑“摩的”的大部份都是些下岗人员,没有了单位,没有了工作,也没有多的本钱,不得已才买辆摩托车来做营运业务,维持生计。先喊业务的那个“摩的”司机又黑又瘦,至少有四十来岁了,一看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当家人,驾驶的那辆“摩的”成色很旧,说不定是没有钱买新家伙,只好弄一辆便宜的“二手货”来挣钱。想想自己,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加上朋友们帮忙,恐怕早已成为摩托帮中的一员,于是,同情之心陡增,径自走到那个黑瘦“摩的”司机面前道:“师傅,走一趟镇政府。” “好咧!”黑瘦司机见伍青选了他的“摩的”,喜出望外,“啪”的一脚踩燃了发动机,气得旁边那个年青同伴直翻白眼。 “师傅,生意可好?”伍青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无事就和“摩的”司机闲聊。 “好什么呀?今天早上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跑了两块钱的业务。”黑瘦司机愤愤地说:“那些贪官污吏动辄几百万几千万,我们却连稀饭都喝不起了。” 现在哪一行都不好做,人们心里难免有些怨气,伍青不想听这些,转移话题道:“听说前段时间到处逮”摩的“,这会儿好些了吧?” “还不是一样!逮住了轻则罚款几百元,重则收摩托,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谁来干这个冒险的事哟!”黑瘦司机说得很激动。 “其实,有”摩的“存在,确实方便得多,那些城里小巷子,农村机耕道,只有”摩的“才能进去。只是我认为”摩的“还是应该整顿一下,最主要的是安全问题。” “对了,你这个同志讲话很客观,如果你来当上面的领导就好了,说实在的,我也赞同整顿,但方法应该是重点考核驾驶技术,合格的发证通行,不合格的坚决淘汰,还可以适当收一点费用,严格加强管理都行。现在来个一概不准,真的让人无法接受,结果还不是东躲西藏,悄悄拉客。只是我们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放得松些而已。” “但是,”伍青想了想,又问道:“你们这么多跑”摩的''的,为什么不向上面反映反映呢?“ “反映给谁?谁又听你的呀?”黑瘦司机说着又激动了:“市里下来是区里接待,区里下来是镇里接待,吃了喝了,然后就走了,汇报工作都是形势一片大好,他们听得到下面最基层的声音么?” “唉!”伍青也只得摇头叹息,见前面公路上有个大坑,黑瘦司机一转弯很平稳地绕了过去,便又表扬道:“师傅你开”摩的“很有几年了吧?技术很不错哩!” “三年!不过以前在厂里开汽车足有二十年的驾龄了。”黑瘦司机说起过去倒有几分得意,“后来工厂垮了,在家里闲了两三年,想做点生意又没本钱,就买了台旧摩托车跑起这个业务来,这都是最穷途末路的办法了。家里老婆早就下岗,托熟人在医院里找了个打扫清洁的差事,每个月三百元,有一个小孩去年上大学,每年的学费住宿生活费却要一万多,到处都借得有债。你说这个社会怎么变得像这样了呢?” 伍青正要答话,看看已经到了镇政府大楼前面,便叫:“到了,就是这里了。”说着下了“摩的”,掏出一张拾圆的钞票,递给黑瘦司机道:“你不用找了。” 黑瘦司机再三地道谢着离去了。伍青抬脚正要往镇政府里边走,忽然听见有人叫:“伍总——” 咦!不知何人在叫伍青?又要发生何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求发展,伍总谋接纺织厂;寻业务,白鹭巧设美人计1 上回说到青发摩配厂的老总伍青接到镇企业公司老陈电话,说张镇长有急事找他,便搭乘摩托车急匆匆地赶往镇政府。 其实,老陈说的急事,伍青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就是春节座谈会上张镇长说过的那件事。原来,镇里有个名叫团结纺织厂的乡镇企业,有百十台纺织机,一度是镇里有影响的企业。 这个企业名为团结,但好多年以来总是闹不团结。企业的几个管理人员拉帮结伙,各谋私利,曾经有几年光景还过得去;遇上这些年原材料棉纱大涨价,而销出去的货却收不回现钱;再因为嫌贫爱富的银行见企业经营不良,到期利息都不能支付,坚决不再增加贷款,最后没有了流动资金被迫停产。 镇里分管企业的副镇长张涛是个新上任的领导,有魄力也想有一番作为。看到团结纺织厂停产一年了,那些纺织机搁置着就如同一堆废铁,很是痛心疾首。张镇长多次要求企业公司救活这个厂,他自己也亲自多方联系,一直没有落实。 青发摩配厂春节座谈会晚宴上,张镇长尽管喝了不少酒,心里却是极明白的,跟伍青谈过纺织厂的事,始终没有忘记,过后,让老陈去跟伍青又探讨过几次。 伍青的心情很复杂:自己这个摩配厂刚刚走上正轨,如何稳定和发展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要现在又分出精力去接手一个烂摊子企业,费力也许不讨好。从经济实力来讲,尽管镇里有不少优惠条件,如答应提供担保帮助解决部份贷款等。即使如此,毕竟只能算是个垫底资金,企业真正运作起来,不可知因素还多,如果从摩配厂这边抽调,势必又影响已经正常的生产。另一方面,伍青却又不甘于目前的配件加工这个小摊子,企业要赚钱,规模效应是必须的进程,在强烈的市场竞争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个规律,不形成一定的规模,最终会被吃掉。 还有,摩配厂搞起来以后,人们“伍总”前“伍总”后的称呼,当然也让伍青有一种飘飘然的满足感,看到好多企业老总出门时前呼后拥,高级轿车,自己除了羡慕,也希望有一天发展上一个档次。 伍青先后找过几个朋友出主意。王大宇说:搞企业与平时办事一样,做自己熟悉的,驾轻就熟,少走弯路。这意思很明确,纺织行业跟机械加工隔行如隔山,不宜贸然进入。 伍青抬杠道:“哪个人天生来就是熟手?还不都是后来学慢慢学边干边学;再说我只当老板管理企业,又不是管生产的技术人员,用得着懂那么多具体的?” 王大宇很了解这位老朋友的性格,说话尽管如此,真正做事时还是三思而行的,便不再多说了。 伍青问小鹂。小鹂只是笑:“我觉得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伍青为此事专门找过赵佳。伍青讲明来意后,赵佳便埋怨伍青,这么点小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非要亲自来一趟? 伍青笑着答道:“好些日子没和你见面,想你──,想看到你呀!” “呸!你说些什么哟?”赵佳脸上略微一红,斜了伍青一眼,道:“我以为你成天被那个小妖精缠着,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呢?不过,总算你还记得起我这个人。” 第二十二回 求发展,伍总谋接纺织厂;寻业务,白鹭巧设美人计2 伍青知道赵佳说的小妖精就是小鹂,心里暗道,女人呀怎么也是女人,人家小鹂好好的,又没在哪里得罪过你?有必要这样吃醋么?却又微笑着说:“瞧你赵佳,我可是真心来向你请教的呵!” “向我请教?”赵佳心里的气还没有出完,“你跟小妖精早就商量过了吧?她的高见呢?” “哎呀赵佳,你说到哪里去了?”伍青虽然是急性子,但在女人面前的耐心是很足够的,依然很绅士般微笑道:“人与人不同,她怎么能和你相比?她不过是帮我管管库房材料,而你至少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板了,这些大事不找你找谁?也只有你才能说得出个条条道道。” “你尽会说好听的。”赵佳说够几句幽默话之后,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侃侃而谈起来:“做生意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厚利促销,一种是薄利多销。我这个摊子你是知道的,卖的是高档服装,随便一件都是几百几千,许多人都消费不起,这一条街也就只有我这一家。虽然买的人少,但利润厚,一天下来,卖掉一两件就够本了,而旁边那些店,几十元十几元钱的货,卖出去一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利润,别看他们门庭若市,未必比我生意好。” “但是──,”伍青想说企业与纯商业终究是两回事,却被赵佳打断了。 “对了!你是摩配件加工,你想想,从主厂家到分厂再到你那里有多少个中间环节?经过这层层盘剥,加工一个小配件,不过就是一毛把几分的利润,再兼之你还有一个货款拖欠的致命问题,没有规模,你能熬得下去吗?” “他们要我接的是纺织企业。”伍青强调道。 “是的,我知道。我说的也包含这层意思,俗话有”人无百年好,花无千日红“的说法,哪个行业都有兴旺和衰败的时候,你别看摩配业这会儿红火得欢,说不定哪天饱和了你就得打烂仗,如果你在纺织方面也闯出点名堂,不也多一条出路么?” 赵佳的能说会道不能不让伍青从心底佩服,赵佳讲的道理也让伍青考虑接下纺织厂的想法在心里占了上风。 现在,让我们的视线再回过头来跟着伍青一道行进。伍青乘摩托车到镇政府门口,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叫他,定睛一看,是个年青姑娘正朝着自己微笑。只见那姑娘生得: 唇绽樱颗,榴齿含香,蛾眉颦笑,楚楚纤腰;仿佛兮若轻烟之蔽月,袅袅兮若秋菊之被霜。 伍青在大脑里把自己这段时间来认识的年青姑娘都搜索了一遍,一时竟然想不起那姑娘是谁?见那姑娘这么热情地向自己打招呼,并且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便含糊地答应道:“你好!今天怎么舍得到这里来呢?” “伍总,你记不得我了吧?难怪人们都说贵人多忘事呢!”那姑娘说着又是嫣然一笑,笑得极为动人,让伍青那一霎间都神魂颠倒了。 “你是……李小姐吧?”伍青很快镇定下来,信口胡诌了一个姓氏。 “啊?伍总你认识的小姐一定很多吧?还有你说的那位李小姐一定很漂亮吧?但我可不是姓李。”那姑娘秋波频顾,爽朗大方,开起玩笑却一点不饶人。 那姑娘看到伍青有些茫然的样子,又笑了,“伍总,你想不起来了吧?我叫白鹭,春节那一次你请客,我还跟你敬过酒哩!” “哦──,你是白小姐!我们刘总的秘书。”伍青终于醒悟,一拍自己的脑袋,大笑道:“你瞧!你瞧我这记性。来!白小姐,我们握个手,表示歉意,等下回有空时,我请你和刘总好好喝一回酒。” 第二十二回 求发展,伍总谋接纺织厂;寻业务,白鹭巧设美人计3 白小姐很优雅地伸出纤手跟伍青握过之后,又笑问:“伍总,瞧着你满面红光,春风得意,最近生意一定很兴隆吧?” “托你和刘总的福,还马马虎虎。”伍青本来对生意场上的那些社会语言不感兴趣,这会儿见白小姐言谈之间用得一套又一套,也即兴发挥两句。又问:“刘总呢?生意好吧?今天怎么没把白小姐你带着一道呢?” “他呀?哪像你伍总人多枪多,手下有一大帮子队伍,他是事事处处都得亲自去办。”白小姐说着又是春梅绽雪般一笑,“刘总都说过好几次了,要请你吃饭,还有些事要你帮忙呢!” “好说!刘总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我伍青帮得上忙的,一句话就行了!”伍青满口答应,心想:这会儿说的话,不过是一句话,过了就化了,能不能帮得上忙,到时候再说。何况,在靓妹儿面前总得像个男子汉,有几句好听的才行。 “说定了呵!”白小姐步步紧跟,又笑着给伍青抛来一个媚眼,“相信我们的伍总一诺千金!” 伍青还没答话,却见镇企业公司的老陈站在办公楼门口招手喊道:“伍总,原来你已经到了!张镇长正着急,叫我打电话到你厂里,还以为你忘了呢?” “你老陈的召唤,我哪里敢忘呀?”伍青赶紧向老陈答应着,又跟白小姐点头告别,然后快步走到老陈面前,递上一支玉溪香烟,“这几天忙得天昏地暗,要不是张镇长和你老陈有指示,我还走不出来!” “忙好!”老陈边说边走,把伍青往楼上张镇长办公室领,“忙,说明你伍总业务好,业务好就意味着有效益,这年月怕就怕闲,闲得无事干。” 二人说着已来到张镇长的办公室。原来张镇长的办公室就在老陈的企业公司楼上一层。这间办公室刚装修过不久,很宽敞,足有五十多个平方米:雪白的墙壁上明显贴了墙纸,办公室的正面挂了两幅带镜框的名家字画,靠里摆着一排崭新的墙式书柜,最醒目的是那台跟得上潮流,三米来长的核桃木大办公桌,右边放了一台电脑,左边是插着两面国旗的小装饰品。办公桌的一侧整齐地搁置着十来盆伍青叫不出名字的漂亮花卉,另一侧是两条松鼠皮沙发配上一个豪华的雕花玻璃茶几。总之,整个房间的布置让人感觉庄重大气而又典雅。 伍青刚走到张镇长办公室门口,张镇长便站出来迎接道:“伍总,听说你最近生意很忙,真不好意思把你请来!” “再忙也没有你张镇长忙呢!”伍青与张镇长握过手后,急忙递上香烟,满脸堆笑恭维道:“张镇长你日理千机,还经常关心我们这个小摊子,太让人感动了。”伍青把“日理万机”这个过去人们形容高层人物忙碌的成语略加改变,是认为张镇长终究也只是一个镇的级别。 “伍总,前几次老陈给你说过的团结纺织厂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张镇长叫老陈给伍青泡上茶,又把伍青拉到沙发上与自己并肩坐下,便开门见山道。 “张镇长,承蒙你看得起我,但你给的这个题目还真把我难住了。”伍青没有直接回答:“我这里才刚刚起步,精力也有限,再说我过去没搞过企业,现在也是边干边学,我很担心弄不好会辜负了张镇长你的期望。” 第二十二回 求发展,伍总谋接纺织厂;寻业务,白鹭巧设美人计4 “哈哈!”张镇长见伍青还在犹豫不决,正面鼓劲道:“过去有句领袖语录叫做”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游泳中学习游泳“,你伍总过去没搞过企业,我看你的摩配厂就进行很顺利嘛!我也是一样,过去没当过镇长,现在不也照样当吗?” “还有,”张镇长见伍青点头,又启发道:“做生意的希望赚钱,办企业的希望发展,这是个普遍的道理,你伍总莫非这一辈子就只想守着这个小摊子?莫非就不愿意象城里几家超级大企业那样大干一番?” “企业要发展,最基本的就是要上规模,有规模才有效益,有效益又反过来促发展,这就叫良性循环。伍总你是个能干人,我们大家都很看重你,团结纺织厂这事是个机会,镇里把这个极好的机会首先考虑到了你,还给予了相当优惠的条件,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的,就看你伍总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张镇长不愧是领导,善于做思想工作,句句都说到伍青的心坎上,特别是最后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不由得伍青不点头。 正在这时,张镇长的电话铃响了。接过电话之后,张镇长歉意道:“伍总你看,电话催我了,城里有个引进项目的谈判,是早就约好的,我就不能多陪你了。纺织厂这个事,我看原则上就这样定了,具体问题待会儿老陈再跟你细谈。”又向老陈交待道:“老陈,中午你就在红楼酒家安排一下,好好跟伍总聊一聊呵!” 张镇长说着站起身,跟伍青握过手后,叫上一直等候在隔壁的轿车驾驶员匆匆而去。 这边,老陈又把伍青领到自己的那个办公室,重新给伍青泡上茶,商量有关细节问题。老陈一再强调了镇里的优惠条件,老陈说,这个事是张镇长亲自抓,亲自定板。企业公司专题研究了几次,除了由镇里出面争取税收减免之外,管理费三年不缴,还由镇里企业公司担保,向银行借款三十万元给伍青垫底等。老陈还讲,纺织行业最近正在回升,早一天接过去,就早一天赚钱,说得伍青越加动心。 不一时就是中午,老陈硬把伍青拉到镇上的红楼大酒家便餐,说这也是张镇长布置的工作,这个任务完成不好,是要挨批评的。又叫上企业公司的几个工作人员作陪。老陈安排了菜品之外,要了两瓶有级别的白酒,说下午大家都还有事,只适当喝几杯表示心情。席间,大家轮流给伍青敬酒,天南海北乱侃之余,便是称赞伍青是个搞企业的人才,等伍青大发之后,大家都还想沾点光呢!伍青听了极为受用。 老陈有任务在身,免不了再次提醒伍青尽快最后确定下来,以便签订协议,办理交接手续。伍青虽然喝了不少酒,还是表态让老陈多给几天时间,想还找朋友们斟酌一下。 伍青是想再听一回王大宇的意见。他给王大宇去了几个传呼都没回,第二天他又去了一趟王大宇的公司,才知道王大宇为打官司的事出差去了。 原来王大宇所在的南山物业开发公司资金周转一直困难,近年来拖欠的工程款已上百万,尽管协调过多次,终于还是有一家外地建筑商告上了法院。 在公司里,这类事情一般都是王大宇作为杨总的代理人出面。王大宇先是去找那家建筑商再次商谈,希望能在付一些款的前提下由对方撤诉,大家都少些麻烦。无奈对方要求太高,对方认为南山公司的话已经不可信赖,过去订的计划等于一纸空文,现在如果不能一次性付清,就只好让法院来硬的。 第二十二回 求发展,伍总谋接纺织厂;寻业务,白鹭巧设美人计5 王大宇当然也明白,这家建筑商与南山公司已有两年没有业务往来,既然不打算再做南山公司的业务,抓破脸皮在法庭上见也就毫不奇怪了。 那边的路走不通,王大宇又到法院疏通关系。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官司也肯定要输,但是能争取在利息费用等认定上给予变通,特别是避免法院采取极端的措施,还是很有必要的。王大宇给杨总汇报时,杨总开始有些急躁,生气说:“怕什么?反正都是还钱,打官司也要等到有了钱才还!” 王大宇耐心地向杨总分析了情况,提醒杨总,如果法院将公司那些房产查封,引起其他债权人的恐慌,极有可能形成连锁反应,那种后果不堪设想。 杨总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道:“老王,那就按你的想法安排吧。” 杨总点头之后一个星期,王大宇接连走了两趟法院,与承办本案的刘法官和书记员小万见了面。王大宇将答辩状交给刘法官又诚恳地邀请二位到公司看看。刘法官爽快地答应了,说是正好有些资料数据需要核实,便约定下个星期二过去。 到了约定的时间,王大宇把车开去法院等候,只见刘法官正忙着开庭,小万出来解释道:“最近案子多,临时增加了安排,刘法官下午才有空,王主任,你看怎么办呢?” “没关系,那就下午吧,下午两点钟我准时把车开来接你们。”王大宇连忙答应道。 下午,王大宇又把车开到法院,只等了几分钟,刘法官和小万就到了,大家寒暄了几句就上车跟着王大宇到了南山公司。 在公司的小会议室,王大宇叫翠翠把资料调出来,不消半个小时,事情就办妥了。见时间还早,大家抽了一支烟,王大宇建议道:“反正事情也办完了,干脆大家轻松一下,晚上吃了饭我再把大家送回去。” 刘法官本来说办公室还有事想回去处理,禁不住翠翠软缠硬磨,王大宇也帮衬道:“工作上的事情不是一天能办完的,今天办了明天还有,何必忙在这一时半会儿呢?再说,今天休息一下,精神好了,明天办起事情效率更高些,大家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于是,四人就在小会议室摆开了麻将战场。当然,如今现在的这类娱乐活动,必须是有物质刺激的,这一回也不会例外,只是刘法官和小万的财运极好,而王大宇和翠翠却屡战屡败,到下午六时许,王大宇二人合计输出去接近五位数了。不过,王大宇二人并不气馁,心情反而高兴得很,因为这是为工作而搓麻将。既然是工作麻将,那么其成本,公司里是不会让王大宇和翠翠个人来承担的。看看天色不早,王大宇二人便领着刘法官等到楼下的美食娱乐城的餐饮部就餐。不可避免的要来两瓶好酒。翠翠的酒量不好,劝酒却是绝对的高手。再说,男子汉大丈夫的,一般都不好意思过分拒绝姑娘们,特别是漂亮姑娘的劝酒,不大一会儿,两瓶白酒就喝下去了。王大宇叫来几瓶啤酒,大家又畅饮了一番。到后来,王大宇见小万走路都有些“晃”了,便建议大家到隔壁的娱乐厅去喝茶唱歌,清醒清醒,刘法官和小万都欣然愿往。 刚走出门口,翠翠的传呼响了,回过电话之后,说是杨总还有急事要她去办,委托王主任把大家陪好,翠翠十分地歉意道:“下回一定要好好的跟两位法官跳几曲舞。”说罢告辞而去。 这时已是晚上九点多,娱乐厅里有几拨客人了。文老板见是王大宇带领来的客人,知道一定是公司里的贵客,格外热情,亲自把王大宇等人安排到最里侧的那个小厅,说是这个小厅音响效果最好,没有来往的人员打扰,更重要的是小厅里还附有两个布置得极为温馨整洁的小包房,客人们唱累了可以在里边单独聊天。文老板让服务生送来茶水及瓜果小吃,安顿好座位,又专请王大宇一道去挑选几个陪伴的姑娘。文老板的意思:既然是公司里的贵客,服务一定要面面俱到,质量最好。 第二十二回 求发展,伍总谋接纺织厂;寻业务,白鹭巧设美人计6 王大宇向刘法官二人招呼了一声便跟着文老板到姑娘们等候业务的那个房间。只见那是个十来平方米的小屋,中间摆个小方桌,几个姑娘正在搓麻将,旁边是两个长条形竹木沙发,也有几个姑娘闲得无聊,正在对着小镜子画眉理妆。 房里的姑娘见文老板亲自带着客人,全都抬起头来,一齐向王大宇投来奇怪和期盼的目光。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姑娘还站起身,向王大宇送来秋波道:“大哥,好久都没见你来玩了,今天让我来陪你吧?” 王大宇一笑,心想:这姑娘还真会说话,娱乐厅开业以来一年多,自己来里面玩的时候不过是屈指可数的几次。而且,除了那次因为马平打架的事,请派出所的朋友唱歌,请了李雪陪伴之外,其余的几次由于有女客人一道,自己都没有让姑娘陪伴,而是陪着女客人唱歌跳舞和闲聊。这位大眼睛姑娘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可听她说话口气,好像跟自己很熟悉,有很深的关系似的,真真有趣得很!嘴上却随口应道:“忙什么忙?我那里还有两位客人呢!”说着往那大眼睛姑娘瞧时,倒吃了一惊:高挑身段,长发飘逸,身着白色绒衣,依稀就是另一个李雪!只是眉眼之间比李雪少了一点什么? 至于具体少了点什么呢?王大宇却又说不清楚,也许是不如李雪漂亮?或许少了一点天真烂漫? 想到李雪,王大宇又思绪纷飞起来。转眼一年了,这个小妹妹现在在哪儿呢?还会在广东吗?在广东那里还生活得顺利吗?继而又想,如果不顺利,早就该回到山城了吧?至今没有回来,说明她在广东过得还不错。 但是,也不能这样来设想。首先是李雪除了知道自己姓王之外,通讯地址联络方式全然不知,甚至连自己的传呼号也未告诉过她,她怎么可能告诉自己情况呢?其次,李雪与自己无非是邂逅相遇之间的几次,她生活得顺不顺利,回不回山城,她凭什么非要告诉你王大宇呢? 想想觉得自己荒唐可笑,但可笑的事又偏偏常有:那次陪山东钱老总等人游桃花山,自己专门为李雪买了一束艳艳的桃花,小心翼翼地从几百公里外带回来,特意买了一个花瓶,把那桃花养在办公室里,每天按时换水,照料得细心备至,这仅仅是因为那一句承诺么? 后来,桃花的花骨朵全开了,艳艳的,美得如天边的云霞。每每独自在办公室时,便静静地看着那桃花,默默地为远方那个人祝福,虔诚得如同与美人相对。不久,桃花慢慢地枯萎了,一朵朵一瓣瓣地飘落下来,这时,自己便怅然若失,仿佛整个身心都跟着那谢去的花瓣去了。 那束桃花的花瓣掉落完了,只剩下虬劲夭矫的枝杆,自己还依然如此。直到有一天,杨总来办公室,说:“老王呵,你这花都没了,还插着干嘛?岂不影响观瞻影响办公室的整洁?”不得已之下,只好处理,但自己还认为不能如寻常废物一般弃之垃圾桶了事,那样便太亵渎了桃花。为此,专程到朝天门的江边,将那花枝轻轻地放入江水,望着它顺水而去…… 且说文老板见王大宇注目那个大眼睛姑娘,便叫她到门外等着;又见王大宇迟迟没有说话,提醒道:“王主任,这边几个姑娘是才来上班不久的,都很温柔,你看哪两位恰当些啊?” 文老板的话把王大宇从沉思中拉扯回来,因觉得有些失态,掩饰道:“对不起,刚才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了。”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到文老板介绍的那几位姑娘面前,果然一个个姣若春花,媚如秋月,环肥燕瘦,各具风姿,却又不了解今天这两位朋友喜欢哪种类型,一时无法取舍,又犹豫起来。 还是文老板见多识广,理解王大宇此时的心情,把一个叫小吴,另一个叫邱秋,整体更线条的姑娘叫到王大宇面前,见王大宇点头,就定了下来。 王大宇跟文老板招呼了一声,便领着三位姑娘往小厅里边走。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喊道:“好哇!怎么会是你?”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娇妹妹无可奈何回故乡;莽哥哥情非得已遇药娃1 话说南山公司因为拖欠工程款被一家建筑商告上法院,杨总委托王大宇奔波此事。王大宇与原告方协商不成,退而到法院勾兑,力图大事化小,处理得缓和一些。那天,王大宇邀请承办该案的刘法官和小万来公司搓了半下午的工作麻将,晚上又喝了两瓶好酒,然后到娱乐厅唱歌。 王大宇把客人安顿坐下,又在文老板的带领下,亲自到吧台去选了三位陪伴姑娘,刚往回走出几步,却听见身后有个姑娘在喊他,急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在心里惦念着,远在广东的那个小妹妹李雪! 只见李雪还是身着那套白色风衣,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依然那副调皮的神态,尽管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一点,却犹如春水桃花,态浓意远;芍药蔷薇,更显窈窕;只是脸色黑了些,大约是广东那些地方太阳晒得多一点吧?王大宇心里想。 王大宇正要开口说话,李雪已经快步走到面前,拉住他的手臂道:“王哥,没想到是我吧?” 王大宇真的没有想到会突然见到李雪,一时之间又惊又喜,却又不愿露于形色,微笑问道:“回来多久了?一直没看见你呢?” “王哥──,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呢?”李雪把脸一侧,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就来看你了。” “明明是来娱乐厅上班,却说是来看我。连我自己都是今天才决定来娱乐厅,你这个小妹妹莫非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王大宇心里想,娱乐行业的姑娘天生就会说动听的话,也不去揭穿,依然绅士般微笑道:“那就太感谢你了。”又道:“李雪,今晚我正好有两个朋友来唱歌,你就去陪他们吧?” “我不!王哥,我就要陪你。”李雪也不管身边还站着三位姑娘,旁若无人地撒娇道:“王哥,都一年了,你知道我在那边怎么过的么?我天天想着你!” “哈哈!你这个李雪真是──”王大宇笑着摇了摇头,也只好把站在身旁那个叫小吴的姑娘退了回去。 王大宇领着李雪等三位姑娘来到小厅,让邱秋和那个大眼睛姑娘分别陪伴刘法官和小万,自己则坐在李雪旁边。因为有姑娘在一起,大家的情绪都格外高涨。王大宇又叫来几瓶啤酒助兴,三杯下肚后,小万第一个展开歌喉,唱了一首叫“情网”的歌,虽然唱得不算好,但在娱乐厅里也已经够水平了,刘法官还打趣道:“这个情网可是网住了好多人的,小万,今天会不会被网住呢?” 大家笑过之后,刘法官也连唱了几曲俄罗斯民歌。刘法官中气充沛,音色浑厚,唱得十分投入,赢得大家阵阵掌声。大家又唱了几首歌,跳了几曲舞,都有些累了,又坐下来喝了几瓶啤酒,然后刘法官和小万二人便和各自身边的姑娘到包房里单独聊天去了。这时,王大宇才静下心来跟李雪闲聊。 “李雪,这么久了,在外地过得怎么样?我都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王大宇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也给李雪斟了小半杯,递给李雪道:“来,为你顺利平安地回到家乡,我们单独干一杯!” 第二十三回 娇妹妹无可奈何回故乡;莽哥哥情非得已遇药娃2 李雪接过酒杯,斜了一眼王大宇,怨道:“王哥,你这么说是咒我回不来,也不想我回来了吧?”又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在那边天天都想你,只想你一个人,连我父母都不想。” “谢谢你,李雪,谢谢你能想到我。”王大宇想,要说李雪不想父母亲,这会让人相信,她正是因为跟父母隔阂太深,才宁愿常年在外面鬼混都不肯回家。但如果说天天想到我王大宇,却是未必,娱乐行业的姑娘们成天都是跟男人打交道,天下好男人多的是,要她们的心只系在一个男子身上,恐怕很难。不过,王大宇还是安慰道:“我也经常想到你这个小妹妹,见你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只以为你在那边过得顺利,也就替你高兴了。” “王哥,”李雪把头靠在王大宇肩上,停了好久,才低声地说道:“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也会想我的。你知道么?我一直都不习惯,一直都想回来,好长一段时间,一到晚上我就一个人悄悄地哭,总是要哭到半夜,都哭累了,才睡下去。” 一个姑娘,小小年纪便远离家乡,到几千里之外,人地两生的广东,为了生活,忍受孤独寂寞,还有屈辱,强作欢颜……。这一切,王大宇都是理解的,想想也很伤感。因不愿气氛这样低沉下去,改换话题道:“李雪,都说广东那里好挣钱,这回应该是满载而归吧?” “啊?王哥,你也这样认为?”李雪抬起头,睁大眼睛,一脸迷惘地望着王大宇,“王哥,我错了,我原来也以为广东好挣钱,到了那里才知道我完全错了!广东人虽然富,却个个都是小气鬼吝啬鬼,财迷心窍,钱在他们手里都捏得出油,说好的小费绝对不会多给一分钱。”李雪恨恨地说了一大通广东人的坏话,好像这样才出了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 “这么久的时间,我只遇到两个慷慨的。一次是个港商,三十多岁,很小的个头,高颧骨,塌鼻梁,一副广东人的丑八怪模样,我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他说喜欢我,要把我包下来,我不肯。我知道他在香港有老婆,在广东有好几个情人,生意也并不好。但他还是给了我一千块钱,是挣小费最多的一次。” “还有一次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他自己说是退休的大学教授,老婆死了多年,儿女都没住在一起。他说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在娱乐厅上班的湖南姑娘,那姑娘只有二十多岁,身世很可怜。他想帮她,让她住在自己家里,帮她找了个正当工作,还把钥匙都交给她,让她帮管理家务。谁知后来那姑娘却和一个小白脸合谋偷走了他的二十多万元存款。” “他说他气愤之下,到公安报了案。不久公安就抓住了那姑娘,追回了存款,还要从重处罚。这时他又不忍心了,又通过关系,把那姑娘放了,并给了那姑娘一万块钱,叫她好好做人,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但是,他说他后来便再不敢相信姑娘们的甜言蜜语了。” “他对我还是不错的。他说他很同情我,说我这么小的年龄,还是个孩子,应该是在家里好好读书的。他劝我回到家里,不要再做这个业务了。” 第二十三回 娇妹妹无可奈何回故乡;莽哥哥情非得已遇药娃3 “他还说他到过不少地方,各地的姑娘都见过,只有山城的姑娘最讨人喜欢。他问我,是不是山城的姑娘都长得像我这样漂亮?”李雪说到这里,眼睛很亮,显然对自己的长相有些得意,“他叫我去陪他过了一夜,给了我八百元的小费,还给我买了一条两百多的裙子,可惜才穿了几次就被人偷了。” 王大宇静静地听着,很少插话。他知道李雪在那举目无亲的地方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有很多话是要找个人倾诉的。而自己同样很想和这个小妹妹多坐一会儿,也想听一听那些新鲜事情。不过,听李雪说到陪那个老头过夜,心里却又酸溜溜的。他记得李雪过去一直坚持坐素台,即使有人出高价也不肯越过那个界限。而现在──,可见广东那里是个大染缸。 “但是王哥,”李雪好像看出王大宇的心思:“你一定在想,我以前都只坐素台,为什么现在却是这样了呢?” “不,不……”王大宇的心理活动被人猜中,不禁有些慌乱,却又一时想不出恰当的话来掩饰。 “王哥,你别不承认了吧?对男人我还是了解的。”李雪听到对面包房里似乎传出阵阵急促的喘息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轻轻地闭合下来,长长的眼睫毛愈加显得浓密而漆黑。又变换了一下身体的姿式,依旧把头靠在王大宇肩上,继续说道:“王哥,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但你终究是个男人,你说对不对?”李雪把“男人”二字的语气加得很重。 “可我,可我也是──”李雪欲言又止,见王大宇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又改口道:“女人嘛总是女人,不论迟早,总是要给男人的。虽然大家都说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才能得到最愉悦和满足,不过,现今这个社会,谁又顾得了这么多。趁着自己还年青,唉!” 李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停了一分钟没有说话,因有些口干,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又突然道:“王哥,今天一定要多陪我坐一会儿呵?还有,你答应过,要请我吃串串香,还没忘记吧?” 王大宇正出神,忙应道:“当然没忘记,但恐怕要改天才行,今晚我陪朋友有正事,待会儿还得送他们回去。” “不!王哥你说话不算数,我不依!”李雪拉住王大宇的手臂直摇晃,见里边包房的门已经打开,便把手松开道:“我想王哥也肯定愿意和我多坐一会儿的,是吧?你有事你先去办,我会一直等着你,一直等到你回来!” 王大宇想想,反正没更多的事了,便点了点头表示答应。又见包房里的两位朋友与陪伴的姑娘已陆续出来,忙叫服务生重新冲上茶,大家闲聊了一阵天上地下的趣事。王大宇还要劝大家喝几杯啤酒,刘法官等二人都婉言谢绝,说想早些回去,说着就站起身跟身边的姑娘告别。 王大宇看时间不早,也就没有多挽留,跟李雪招呼了一声就陪着两位朋友下楼,然后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停在路边。等大家坐到车上,王大宇又说了几句“今天时间太短,玩得不好,下次约个周末,请大家过来,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娱乐一下”之类的客套话,就开车了。 一路无话。只消半个来小时,王大宇就把二位朋友分别送到各自家门口。王大宇刚要开车往回走,又被一个生意朋友硬缠住说话。那个朋友喝了酒,格外罗嗦,抽了两支烟还不肯放手,只好胡编了个理由,半推半拉地脱了身。王大宇因想到李雪还在等着,不敢耽搁,径自把车开回公司,就立即赶到约定的那个路口。 李雪已经站在那里了。远远只见李雪四处张望,一种焦急的神态,估计等了一段时间了。心里也暗暗埋怨自己,刚才应该将时间说确切些,免得让李雪久等着急。按照国人的习俗,男女之间约会,总是应当男人先到,没想到自己堂堂男子汉,却让一个姑娘在寒风中急切盼望,等候自己,怜香惜玉之心未免太少了。想到这里,王大宇加快脚步走过去。 第二十三回 娇妹妹无可奈何回故乡;莽哥哥情非得已遇药娃4 再说李雪在路口等了半个多小时了。这时突然见到王大宇快步走来,大喜过望,连连招手喊道:“王哥!王哥──” 王大宇到了李雪面前,真心地歉意道:“李雪,让你等着急了吧?对不起呵!” “王哥,是我自己来早了。”李雪一点不在意,“你来了我就好高兴了!” “李雪,你担没担心我不会来了呢?” “王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李雪很肯定地回答。 李雪的话让王大宇心里很舒服。他自认为,守信是自己做人的原则,古人讲:人无信而无行。信就是信用和信誉。工作上如此,生活中如此,对朋友亦应该如此,更别说这是一个深讨自己喜欢眷恋的姑娘了。但是,王大宇不愿显露在外面,他觉得,自己早已经过了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喜大悲的年龄。他微笑了一下,便道:“我们走吧,到对面的‘饮食一条街’去。” 王大宇在这里上班,对这一带熟悉得再熟悉不过了,但他到饮食街去就餐的时候并不多。这条街多是火锅和夜啤酒摊,王大宇尽管可以算做道地的本地人了,却始终对麻辣烫为特色的火锅感不起兴趣。以前,他除了陪客人,大多是回到家里吃饭,即使是陪客人非要吃火锅之类的东西,他也只是应酬而已,别人大烫毛肚鸭肠,他是猛吞糕点小吃。老婆去世后,因经常外出,小孩放到外婆家,他一个人懒得做饭,便常在外面吃盒饭,却也极少转到饮食街去。 这会儿,王大宇领着李雪顺着饮食街连走了几家,都是人满为患。最后走过一条小巷子,看到一家叫“黄二娃串串香”的小店,倒也店面整洁,食客不多,最让王大宇二人都满意的是安安静静,没有那种扯开喉咙猜拳行令的客人,很适宜边吃东西边聊天。王大宇按李雪的意思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小桌位坐下,服务小姐就推来活动菜柜,让客人自己挑选。李雪每样都挑了几串,见王大宇随手捡了几串荤菜就停了下来,问道:“王哥,你怎么不选了?喜欢吃什么?我来帮你。” “你先选了来,姑娘优先嘛!”王大宇不想说出自己不喜欢吃麻辣烫食品的话来扫李雪的兴,又笑道:“再说,我吃东西很随便,你喜欢吃的我也喜欢。” “好哇!王哥,你也会讲好听的话。”李雪笑了,一边依次把已选好的食品一串串放到火锅汤料里煮着,又道:“我有一年没吃麻辣烫的东西了,虽然广东那些地方也有开火锅的,可听人说根本就不是正宗的味儿。也就没心情去品尝了。” “李雪,这你就不懂了。”说到饮食,王大宇自有一套理论,道是:“你把辣得死人的山城正宗火锅照样搬到外地,外地人谁吃得下?如果没有人来吃,那老板们的生意还做不做?还赚不赚钱?何况外地人吃的只是名气,并非真的要吃那原汁原味。所以呀,你真要吃什么地方特色小吃,非得到原产地去。” 说话之间,锅里的菜肴已经烫熟了。王大宇给李雪喊了一瓶饮料后,给自己叫来一瓶啤酒,也给李雪倒了半杯,举杯笑道:“本来刚才在娱乐厅让你喝过了,但我还是要再给你倒半杯,回想那次答应请你吃串串香,转眼就是一年了,你千里万里之外都走了一遭回来,我还是在这里。”因感叹道:“你说什么在变?什么没变呢?” “王哥,我不喜欢你说那些怪怪的话,叫人听不懂。”李雪拿过王大宇身边的啤酒瓶,给自己那个杯子满满地冲上,说道:“我不想管什么变什么没变?只觉得今天心情特别好,想陪王哥醉一回!”说着一仰头把那杯啤酒喝了下去。 第二十三回 娇妹妹无可奈何回故乡;莽哥哥情非得已遇药娃5 王大宇见李雪喝了酒,脸庞儿马上就红润润的,犹如灯前月下的牡丹,娇艳异常,丰韵百倍;又因在娱乐厅里大家喝啤酒时,李雪几乎都没喝,可见她并非那种有酒量的姑娘,不愿她真的喝醉,关切道:“快别这么喝了,你是姑娘,别和我们男人相比。”又从火锅里挑选了几串煮好的羊肉串递到李雪手中,给李雪倒了一杯饮料,安排道:“待会儿你就以饮料代酒了,怎么样?” “我不!王哥,你不让我喝酒,你是怕我醉了要麻烦你送我回去,是吧?”李雪让服务小姐另取来一个杯子,给王大宇和自己都满满地倒上啤酒,叫道:“我偏不依!我给自己今天定量是喝三杯:第一杯是王哥你敬我的,因为我从外地平安归来;第二杯算我敬你,感谢王哥请我吃串串香;第三杯呢?我们共饮,也是祝愿我们都能发财!” 王大宇笑一笑,心道:跟这个有些任性的小妹妹在一起倒也好玩,想想自从老婆去世后,还很少这么高兴过。再说这很长时间以来,公司业务一直不见转机,上自杨总,下至员工,大家都颇觉沉闷和压抑,就算有时陪生意朋友喝酒,那都是工作应酬。大家互相敬酒,猜拳行令,表面上欢声笑语,热闹异常;私底下却为着各自利益,勾心斗角,心怀鬼胎。那样的场合,即便再高档的酒水,再丰盛的宴席,吃起来难免有几分苦味,怎么也没法与这会儿的无拘无束,心情舒畅相比。不禁情绪高涨,端起酒杯,朗声道:“好!就依你的,为你平安归来,为我们将来都发大财,干杯!” 二人碰了杯一饮而下,又吃了一会儿菜,说了几句笑话,却见李雪侧过头屡屡注目于对面不远的那桌客人。王大宇顺着李雪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桌有二男二女共四个客人。两个姑娘穿着入时,却算不上漂亮;那两个男人三十岁上下,说话粗鲁,感觉是在地皮上混的杂痞。这四人并未喝酒,各自拿着一瓶饮料,倒是烟头丢满了一地。 王大宇看不出这几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以为其中有李雪过去认识的社会朋友,正要开口发问,李雪回头向王大宇使了一个眼色,把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意思是叫他暂时不要说话。 王大宇见李雪表情如此神秘,虽有些好奇,却也果真没有再问。李雪这时也转过身来,让王大宇帮挑了两串鱼片煮上,又跟王大宇碰了一杯啤酒,直到对面那桌客人离去,才小声向王大宇道:“王哥,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王大宇不解地问:“刚才对面那桌客人?” “嗯,”李雪注视着王大宇的眼睛,“那两个男的肯定是药娃。” “啊?你认识他们?”王大宇知道李雪在这里说的药娃就是吸毒的人。 “不!不认识,但我看得出来!”李雪回答得自信而有十分把握。 “哦,可是……”王大宇是想问你凭什么看出那两个男人便是吸毒的。 “你注意到了吧?那两个男人都很瘦,满脸黑气,用药时间长了都是这样。” “有这回事?”王大宇想起过去本地人形容某些人又黑又瘦,而精神萎靡的一句话“象个烟灰”。那个“烟”,当然不是指一般香烟,而是指鸦片烟大烟土。细想刚才那两个男人果然有些相像,不觉暗暗点头。 “还有,他们没喝酒,香烟却抽了一地。”李雪进一步道:“长期用药的人,一般都不敢喝酒,据说酒和毒品相排斥,喝了酒会血管爆裂而死。” “是的,当真是如此。”王大宇想,山城男人吃火锅,哪能一点不喝酒?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可见李雪很细心,笑着夸奖道:“李雪,凭你的观察判断能力,你可以当侦探了。” 李雪却没有笑,只是说了一句:“那是因为我见过听过,”没等王大宇说话,却又道:“王哥,天很晚了,你明天还上班,我们也走了吧?” 王大宇想问广东那边莫非也有吸毒的人?见李雪这样说,就没有再问,便答道:“好吧,今天能见到你,我心里很高兴了,等有时间我们再聊。”又道:“李雪,你喝了好几杯酒,让我送你回去吧?” “王哥,”李雪拿过那瓶饮料,最后跟王大宇碰了一杯,笑着道:“我可没说过要你送我,是你自己愿意的呵!”说着将那个小坤包挎到肩上,正要起身,突然想起道:“王哥,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啊?瞧你李雪,咋咋呼呼的。”王大宇接过话头,打趣说:“难道你还有涉及国计民生的大事?” “不是,”李雪拉开挎包,从里边取出一小串黑得发亮的香檀木佛珠,认真道:“王哥,我在广东专门为你买的小礼物,这每颗佛珠上都刻有一个菩萨,人家说,带上它可以保佑你祛病消灾,顺利平安。” “谢谢你,李雪,我会把它随时放在身边,看见它就像看见你一样的。”王大宇见李雪从大老远的广东给他带回的礼品,虽则只是一小串佛珠,却也够真心诚意了,郑重地接过来,放在西装的贴胸口袋里,因问道:“李雪,你也相信佛菩萨这一套,怎么过去没听你说过呢?” “不全信。”李雪两眼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山城夜空,若有所思,“我的命不好,算命先生说是前世造了孽,这一世是来还债的。也许,只有佛菩萨才能帮我,保佑我……” 对于佛菩萨这类宗教的东西,王大宇的观点与现代有文化的中青年人相同。宗教流传数千年不衰,必然有它自己的一套道理,如生死轮回、因果报应这些说法,比世俗的种种理论都更容易解释人生那多舛的命运。而那冥冥之中的神佛,缥缥缈缈的来世,让人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又道不明,却是在人们心灵面前现出的一线渺渺茫茫的希望──尽管更多的是失望。 不过,王大宇这会儿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二人面前了。 第二十三回 娇妹妹无可奈何回故乡;莽哥哥情非得已遇药娃6 李雪的租赁房就在琵琶山的坡顶上。这一坡一岭都是些矮小楼房和旧式平房,丝毫看不出是在大城市的中央。二人下了出租车,走不几分钟石阶梯路就到了。在一排青砖平房前,李雪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个两小间的套房,约有二十多个平方米。除了每间房摆一个小床,还有就是外间放置了一个旧衣柜,一条破了好几处的人造革沙发,墙角处还搁着一个只有十四英吋的小电视机。房里凌乱地挂着几件姑娘的衣物,地上到处丢着烟头,一看就是好些天没有打扫过清洁的样子。李雪把王大宇让进屋后,便关上门,又把他领到里面那个只摆放了一张木板床的小间,一边自言自语道:“她今天又不会回来了。” 王大宇知道李雪说的一定是同住一起的那个姑娘,没有答话,随手扯过一个小凳子坐下,笑道:“李雪,瞧你们这房间搞得乱糟糟的,看来现在的姑娘比男人还懒了。” 李雪回头环视了房间一眼,也笑道:“我昨天才回来,那个姊妹伙经常都不回家,大家都懒得收拾。”说着脱下那件白色风衣,露出紧身的红毛衣,灯光映衬之下,只见李雪双瞳剪水,两颊晕红;愈加显得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丰姿绰约,窈窕轻盈。 李雪把风衣挂到床边的衣架上,又在枕头下取了些什么,对王大宇道:“王哥,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坐一会儿呵!” 王大宇原本是打算把李雪送到家就告辞,等到了李雪家门口,心想已经到了这里不进去坐几分钟好像不太礼貌,便跟着李雪进了屋。而现在,当然只好再坐一会儿了。 王大宇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地抽:这山坡上的房间远离公路,很安静。习惯了在汽车的轰鸣声,生意人的吆喝声,电视节目的吵闹声中生活的王大宇难得这样静静地坐着,甚至觉得是一种享受。 又回想李雪刚才脱去风衣那一瞬间,王大宇的目光下意识地触到李雪丰满挺拔的胸部,心里竟然剧烈地一阵颤抖,好久没有出现这种感觉了!王大宇知道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心理生理对异性的需求跟别人不会有两样,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令自己深心喜欢的,且又青春勃发妩媚动人的姑娘。不过,王大宇还是强摄心神,移开了目光。 王大宇喜欢一句名言:“适度的克制,往往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效应。”这时,他正是想到了这句话。 李雪在洗手间里足足呆了二十分钟,直到王大宇抽完第三支烟时才出来,道:“王哥,不好意思,肚子不舒服,让你等久了。”见王大宇丢在地上的烟头,又笑道:“王哥,你抽烟好厉害呀!怎么不请我抽一支呢?”便从床头边取出一包“茶花”香烟,递过一支给王大宇,“来,我请你抽一支女人烟。” 王大宇接过香烟,奇怪道:“李雪,过去你不抽烟呀?刚才在娱乐厅和串串香店里那么长的时间也没见你抽?” “王哥,过去不抽不等于现在不抽,此一时彼一时嘛。”李雪让王大宇给自己点上香烟,使劲地吸了几口,然后道:“刚才在外面没有抽,是因为姑娘呢?总不能像男人一样走到哪儿都在嘴上叼支香烟,毕竟有损形象了。” “好个李雪!”王大宇笑了笑:“你这一趟走广东,学到的东西还不少呢。” “也许吧?”李雪坐到床边,取出小镜子对着脸庞端详了片刻,又道:“也许王哥以后会知道的。” “不过李雪,”王大宇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可不喜欢你学这些呵。”王大宇这里指的是抽烟,他向来认为男人女人应该有区别,比如古人说“男主外,女主内”,尽管时过境迁,不能再以“主内主外”这种严格意义上的说法来限制,终究男人为阳刚之躯,女子是阴柔之体,男女两性应该互为两极,互相填补,成为一个完美和谐的整体。如果女人学得像男人,男人又媚得像姑娘,那造物主又何必制造出个什么雌雄男女呢? 王大宇见李雪痴痴地注视着自己,似笑非笑地点头,又道:“李雪,你也该休息了,我明天要上班,也该回去了。”说着站起身,顺手将那个小凳子挪到墙边不挡路之处。 “王哥,你不走了吧。”李雪忽然一把拉住王大宇的手臂,幽幽道:“今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我想你,我想你多陪我一会儿。我知道,你也一定想我的,王哥,是吧?” “可这……”王大宇想说的是“可这样不太好吧?”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马平无心卡厅遇胡姐;慈父有意千里探爱子1 再说马平自从遇见柳眉儿,而且柳眉儿答应每个周末到新感觉娱乐厅上班,马平觉得自己的生活变了一个大样。他的生活充实了,在他的眼里到处都是阳光灿烂。服务生小郭年龄跟他差不多,做事动作慢,说话喜欢带刺,经常得罪客人,往往为丁点儿小事跟马平争执,马平顶看不惯了。而现在,他觉得小郭还是不错的。不再跟小郭为事情该谁多做谁少做而斤斤计较。马平感到最幸福的就是等到周末能够看到柳眉儿,然后,等着下班后,与柳眉儿到夜啤酒摊喝上一瓶啤酒,慢慢地聊天,再然后把柳眉儿送到她住的那个租赁房,再自己回去。 但是,最近两个周末,柳眉儿都没有来上班。开始马平猜测,她是回家看望母亲了。然而第二个周末仍然没有来,马平心里就急了,尽是胡思乱想:或许是到其他地方上班去了?或许是自己在哪儿说话伤了她? 日有所思,也就夜有所梦。有一天,马平就梦见柳眉儿了。梦是恍恍惚惚的,马平仿佛记得自己还在当棒棒军,手里还是提着那根摩娑得油黑光亮的楠竹棒棒,正在一条小巷子的路口寻找业务。远远只见柳眉儿还是身穿那件杏黄色的衣衫,和几个男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马平开口打招呼,嘴里却就是说不出话。又向柳眉儿使劲挥手,谁知柳眉儿只是朝他看了一眼,就如同从来不认识他一样,照样走自己的路,照样与那几个男子有说有笑地去了。 过后的几天,马平都六神无主,做什么事情都静不下心来,柳眉儿的名字和她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好多次都想给柳眉儿发传呼,他想,就算在哪儿惹她生气了,也应该让自己有个解释的机会。甚至想,不论她还来不来这里上班,只要能听到她的声音就够了。不过,他总是拿起话筒又制止了自己。热恋中的男人女人,往往都为对方考虑得更多,他知道,柳眉儿在学校读书,上课时不能开传呼机;即使没有上课,校园里电话机少,回电话也很不方便。当然,进一步想,如果柳眉儿不愿来这里上班了,去传呼又有什么意义呢? 娱乐厅里的工作总是千篇一律:客人来了,热情接待,安排桌位,安排陪伴小姐,安排瓜果小吃,端茶倒水,递送点歌单。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又赶紧打扫清洁,收拾房间。娱乐厅里生意时好时坏。清闲时,整个娱乐厅空空荡荡,服务生便坐着打瞌睡。繁忙时却又忙得手忙脚乱,客人们各处都在叫服务生,谁都想一喊就到,动作稍慢了,急性子的客人就会发脾气,动辄就嚷嚷:“怎么叫了半天都没个人答应?走了走了!” 客人因为服务不周到而离开,既影响娱乐厅的声誉,更收不到服务费,这当然是文老板不允许发生的,于是,服务生便赶紧陪笑道歉,设法弥补,直到客人情绪平息为止。今天由于马平心神不定,至少遇到两次这样的事了。先是一个雅间的客人向服务生小郭要了几瓶啤酒,嫌迟迟没有送去,正好马平从旁路过,客人便把马平叫住,臭骂了足足十分钟。连文老板都惊动了,好不容易才让客人安静下来。 接着,又是大厅里一拨客人说,他们点的歌被音控师播放错了,又发起了脾气。马平一边认错,一边又许诺让音控师连着播放两首这拨客人点的歌曲,才勉强让客人满意。 第二十四回 马平无心卡厅遇胡姐;慈父有意千里探爱子2 马平到音控师那里,刚刚交待完毕,见又来了一拨客人。便立刻迎上前去招呼着。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着名牌时装,很有派头的中年女子。那女子对身旁两个略微年轻些的男人颐指气使,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根据客人的意思,马平把三位客人安排在大厅的68号桌位。看官!你切莫以为新感觉娱乐厅的大厅里真的有这么多的桌位?如今时下的人们出门在外,说话办事,什么都喜欢图个吉利发财。在这里,“6”是顺溜的意思,“8”是发财的谐音,自然是人们喜欢的数字,所以,生意人在编排桌位号码时,也就动了一下这方面的脑筋,把每个桌位都安排为吉利发财的号码。当然也避免了如14号这类谐音为“要死”的地方,谁都不愿意去的尴尬。 马平给客人送上茶水瓜果,等大家坐定后,又给两位男客人安排了两个陪伴姑娘来,然后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其中一个高颧骨的男子说道:“胡姐,我们有姑娘陪着唱歌跳舞,你却一个人坐着,这怎么好呢?叫个服务生来陪你坐一坐吧?”说着便向马平喊道:“服务生——” “还有什么事?先生。”马平急忙回头,躬身问道。 “去叫个服务生来,陪我们这位胡姐跳几曲舞。”高颧骨男子吩咐道。 “可是……”马平有些为难。自打新感觉娱乐厅开业以来,从来都是男客人找个姑娘陪伴。尽管也常有女客人来消费,基本上都是自己带有男伴,还从来没有女客人找个服务生来陪伴的先例。更何况娱乐厅里除了文老板和那个四十来岁的音控师,还有一个晚上散场后守夜的周老头子,服务生就只有小郭和马平二人。 “我不管你这么多?不然,叫你们老板来!”高颧骨男子不想听马平的解释,提高声音喊道。 “胡姐,”坐在对面那个扁脑袋男客人盯住马平看了一回,转头向女客人谄笑道:“我看这小伙子还不错,干脆——,就叫他来陪胡姐你。” 那个被叫做胡姐的女客人抬起头来,只见得这小伙子:一米七五左右的中等个子,不胖不瘦,身材匀称;虽然皮肤黑了些,但长发遮盖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胡姐把马平打量了一番后,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就是你!”扁脑袋见状,站起身走到马平面前,把马平的肩膀一拍道:“小伙子,胡姐看中你,是你的福气,只要你今天把胡姐陪好,到时不会亏待你!” “这个……这个?”马平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只好搪塞道:“先生,这个恐怕得我们老板同意才行,不然,我要挨骂的。”“什么什么?给你面子你不要?我看你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高颧骨见马平吞吞吐吐,还在推托,两眼一瞪,便高声吼叫起来。 再说文老板听见大厅里有人大声喧哗,赶紧走来,见是客人在发脾气,忙问马平:“出什么事了?” 马平把客人要让他陪伴的事叙说了一遍,文老板当即点头应允道:“你去陪客人,记住,一定要让客人玩好!这边的事情,我会安排。”说着又向几位客人陪笑道:“我们的服务生不懂事,还请几位多多关照。” 既然文老板已经发了话,马平便在女客人胡姐身边坐下。只是马平还从来没有陪伴过客人,他在娱乐厅上班这么长时间,那些姑娘们陪客人的事,天天日日都见着,本来不用学都知道该怎么办?但心里还是很紧张,特别是坐在胡姐对面那个高颧骨男子,刚才瞪眼睛时,简直就像个要吃人的凶神,如果不是文老板及时过来解围,马平担心他会给自己一拳揍过来。不过,好在这会儿高颧骨已经消了气,还给马平递过来一支香烟,道:“小伙子,这是胡姐,好好把胡姐陪高兴。” 第二十四回 马平无心卡厅遇胡姐;慈父有意千里探爱子3 “胡姐你好!我叫马平,感谢你来照顾我们的生意。”马平接过香烟,没有立即点上,侧身向胡姐打了招呼。见胡姐点头后又问:“胡姐,我们先跳一曲舞吧?” 这时大厅里正在播放一首名叫“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的歌曲,旋律很优美,但唱歌的那一对男女却唱得不怎么样,马平想,也许只有我跳舞的这种水平。马平的歌唱得不错,这是大家公认的。他在娱乐厅里上班,成天都在音乐的熏陶中,没有业务的时候,特别是刚进娱乐厅那段时间,有空就拿着话筒唱歌。实践的机会多,自然进步也就很大。而跳舞却不同,还得有个伴才行。娱乐厅里虽然有那么多的姑娘,但她们跳舞是陪客人做业务,马平不可能找她们做舞伴,所以马平始终也就只有踏步走的能耐。 果然,跳过几个节奏之后,胡姐就看出马平的跳舞水平了。本来应该是马平作为男子带女子跳,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转换了角色,完全成了胡姐带着马平跳舞了。马平甚感过意不去,向胡姐微笑道:“我跳得不好,对不起了呵!” “还不错,节奏踩得很准的。”胡姐笑吟吟地鼓励道。 “胡姐”马平一边跳舞一边陪着胡姐聊天,他本想说的是“胡姐你是在哪儿发财?”但马上想到文老板经常要求那些陪坐姑娘的规矩,不得随意打听客人的姓名住址电话之类的东西,除非客人自己愿意告诉你。于是便改口道:“胡姐是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玩吧?” “是的,过去只知道这个娱乐厅的名字,今天是第一次来。”胡姐犹豫了一下道:“这些供男人玩的地方,来得少些好,今天是陪几个生意朋友吃了饭,想找个地方喝茶休息一会儿。” “胡姐,这里也常有女客人来,附近的卡拉ok厅数我们这家的音响效果最好,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马平王婆卖瓜自己夸道。 “那你们平时的生意一定很好了?”这时一曲终了,马平和胡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与胡姐一道的两位男客人早已与身边的陪伴姑娘单独聊天去了。 “总体还不错,但也时好时坏。”马平点头道。经过刚才与胡姐跳舞的近距离接触,现在胡姐又正好坐在烛光映照的一面,马平这才认真地观察了一回:四十来岁年纪,算得上窈窕的身段,配合着瓜子脸大眼睛与高鼻梁,略有些卷曲的头发向后梳着,用彩色绒线挽了一个漂亮的髻;眉毛很美,但细看能够知道是精心修剪并经过纹眉处理的;只有那遮不住的富贵下巴将岁月的沧桑毫不留情地写上了面孔——胡姐笑着的时候像自己的母亲,马平这样在想。 “马平,你当服务生,每个月老板给你多少工资?”胡姐的话打断了马平的思绪。 “不好意思,只有三百元。”马平说着,真的觉得惭愧了。 “哦!那是太低了。”胡姐点点头,让马平帮她另换了一杯柠檬茶后又问:“你没打算另外找个工作?” “我年纪轻,没文凭没技术,又没经验,到哪儿去找更好的工作呀?”马平忽然之间灵光一现道:“也许胡姐以后能够帮小兄弟一把哩。” “马平,你很聪明呀!”胡姐笑一笑,却没有做任何承诺,只是问:“你当服务生以前在做什么事?” 第二十四回 马平无心卡厅遇胡姐;慈父有意千里探爱子4 “我家在川北的农村,高中毕业后搞了两年农业劳动,后来到城里,经我的一个叔叔介绍,就来这里当了服务生。”因为与胡姐终究是初次见面,马平不想讲得太细;还有,他把当棒棒军那段经历也略去了,毕竟那不算什么光荣历史。 “马平,看得出你还是不错的,慢慢来,慢慢会好的。”听了马平的话,胡姐这样安慰道。 二人正说着话,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首名叫“同桌的你”的歌曲,这是胡姐让马平帮点的。马平见胡姐还没反应过来,便用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胡姐的手臂提醒道:“快去,正在播放你点的歌。” 胡姐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忙道:“马平,我们一块儿唱,一人一段。”说着便把马平拉到前台。 马平这还是第一次在众多的客人面前唱歌,很有些紧张,但一曲下来,居然还赢得了台下客人们热烈的掌声。 二人唱完歌曲,回到桌位前,马平见胡姐嘴里还轻轻地哼着歌里的歌词,仿佛一直沉浸在那首歌的意境中,因笑道:“胡姐,你很喜欢这首歌吧?是不是曾经也有过一个”同桌的你“呢?” “也许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胡姐注视了马平一眼,并不想深谈下去,却转移话题夸奖马平道:“马平,看不出你唱歌的水平比跳舞强得多。” “哪里呀?在娱乐厅里上班,听得多就熟悉了。”马平谦虚道:“也许就像胡姐你当老板做生意,不也是熟能生巧么?” “当老板?生意场上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话说得清楚。”胡姐摇了摇头,好像有不少苦衷似的,“还是当打工崽好呵!收入低点,却少操了很多心哩。” 对于胡姐的这种感叹,马平并非没有一点体会。各方面经常到娱乐行业突如其来的检查,弄得文老板费尽心思;常常生意不好,承包费的缴纳公司里一分钱不少照收不误,让文老板叫苦连天,这些都是马平亲眼目睹的。 不过,马平心里还是认为当老板比当打工崽好,因为老板最终是赚钱的时候多,而且可以对打工崽指手划脚,不高兴了还可以扯开喉咙骂人。所以马平只是笑了笑,对胡姐的话不置可否。 这时,高颧骨和扁脑袋两位男客人已经与各自的陪伴姑娘单独聊天后出来了。两个男客人心情很好,叫马平去要了几瓶啤酒,大家喝了一回,马平借着啤酒,也敬了胡姐两杯,说了些祝愿生意兴隆,青春长驻之类的客套话,胡姐听了很高兴,嘴上却笑道:“都老太婆了,还能跟你们年青人讲青春?” 扁脑袋见说,趁机恭维道:“胡姐,快莫这样说!要不是我们都了解你,如果只看面容,顶多只有三十来岁。”说得大家都笑了。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胡姐因觉得有些疲倦,便向高颧骨二人挥一挥手道:“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该走了吧?”也不等两人回答,就站起身来。又从坤包里摸出三张大钞票,递给马平道:“小伙子,今天让你陪我这么久,这是给你的小费。” 马平接过小费,连声道谢,并请胡姐有空还来这里休息娱乐,又一直陪送胡姐等人走出大门口,才又回到娱乐厅。 第二十四回 马平无心卡厅遇胡姐;慈父有意千里探爱子5 马平难得这会儿的好心情。这两个多星期,柳眉儿没有来新感觉娱乐厅上班,使得马平牵牵挂挂,心绪不宁,往常那职业性的微笑在脸上总是挂不住。开始,那个扁脑袋男人要他陪胡姐聊天,他有一百个不愿意。后来,文老板安排了,他也只打算应付一下。在他心目中,这个叫胡姐的富婆一定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谁知胡姐虽然对那两个随从式的男客人直是命令口吻讲话,对他马平却自始至终都很温和。最后胡姐一下子就给了他三百元的小费,更是让他出乎意料,感到受宠若惊。这三百元,相当于他这一个月的工资了,而今天仅仅陪胡姐聊天跳舞,不过两个来小时,就得了这么多的小费,而且,马平他也知道,那些陪伴姑娘如果坐素台,一个晚上也就只有几十元的收入。 马平一边打扫清洁收拾各个房间,还悄悄地将三张大钞票掏出来看了又看,绝不是假钞!自从进城以来,除了那次因为拾到皮包交还人家,被奖励了五百元之外,马平还从来没有额外收入过这么多的钱。 马平轻轻地抚摸着这晃动起来能发出清脆响声的大钞票,两只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想,这应该是一个好的兆头,也许自己终归会有不当打工崽出人头地的一天,也能像在娱乐厅经常看到的那些大把大把地花钱的人一样,做个有钱人。然而,马平永远也不可能想到,这已经是他走向悲惨的不归之路的第一步! 拿着这三张大钞票,让马平格外高兴的还有另外一层因素。前几天收到家里的来信,说父亲这几天要到山城来看他。自己进城这么久以来,还没有回过一次家,尽管经常给家里写信也寄过好几次钱,天下父母担心儿女之心,是人之常情,马平也很想看到父亲了。父亲过去还没有到过山城,除了挤时间陪他老人家各处看一看,总还得多花一些钱,这三百元小费的收获就显得太是时候了。 果然,过后第三天的下午,马平正在娱乐厅上班,就接到父亲在长途客车站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山城,让马平立即去车站接他。马平赶紧向文老板请假,文老板听说是马平的父亲从老家来看他,表示理解,说:“这样吧,这几天白天就放你的假,你好好陪你父亲玩,晚上比较忙,你还是要来上班;如果业务不好呢?你就早一些离开也是可以的。” 马平点头答应了,又说了几句感谢文老板的话,便赶到长途车站去。 马平对这一带并不太熟悉,先是在车站里到处都找了一遍,车站很大,来来往往上车下车的旅客多得数不清。马平东张西望地寻了十来分钟,也没看到父亲。又才想起父亲说在车站等他,也包括车站门口之外,父亲是第一次到山城,人生地不熟,无法说出确切的地点,但他一定会站在显眼之处。 于是,马平又回身走出车站,在门口左右都走了一圈,还是没有,这就让马平着急了。刚才明明父亲说在车站等他,怎么又不见人?会不会是到父亲等不及先走了?但马平马上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父亲只知道马平在市中区的娱乐厅上班,根本不知道具体地点。再说,刚才电话中马平也是说好到车站来接他的。 马平在车站左思右想了好久,不得要领,眼看天要黑下来了,那时就更加不好找人。但是父亲到哪儿去了呢?马平更加着急,越急越想不出个所以然,难道……,马平不愿意往坏处想。 第二十四回 马平无心卡厅遇胡姐;慈父有意千里探爱子6 正在这时,身边不远处有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妇女突然喊道:“哎哟!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我都等你老半天了。”马平回头一看,中年妇女是在招呼另一个中年男子,只听那男子答应道:“怪谁呀?我一直在那边门口等你,谁知你却在这个门口。” “啊!”马平猛地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车站还有一个门口。“*真笨!”马平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地骂了一句,急忙快步跑到另一个门口:父亲马正道果然站在一个电话亭边,身旁的地上放着两个大提包,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爸——”马一平上前一把拉住父亲的手:“我是马平,我接你来了。” “呵!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了。”父亲紧紧地攥着马平的手不肯松开,仿佛马平会突然消失掉似的,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两眼久久地看着马平。 确实,父亲差点认不出马平了。在父亲眼里,马平变了,变得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的乡下小伙子:个头儿长高了,皮肤变白了,还胖了一点,头发梳成了分头,脚下是皮鞋,身上穿的那件西装很挺,估计要几百元——不过,这一回父亲却没有看准,这件西装是马平在旧货市场买的,只花了五十元——住在城里就有这个好处,钱多钱少你都可以穿名牌服装,钱多的到正规百货商场去买,钱少的就到旧货市场去选。至于有人说旧货市场上的服装是从外国死人身上脱下来的——马平不管这些,他认为即使真是死人穿过的又有什么不行?在农村长辈们死了,那衣服晚辈们还不是照样穿得好好的。 而在马平眼里,父亲却没有多大变化。父亲长年生活在农村,艰苦的生活条件,繁重的农业劳动,使父亲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许多。父亲穿的是一件蓝色毕叽中山装,脚下是一双解放鞋。在家乡那一带,平常走的都是乡间小路,四川这个地方阴雨天气多,又多是“天晴一把刀,下雨一包糟”的黄泥地,只有解放鞋最适应这种环境,马平儿时也几乎都是穿这种鞋长大的,直到进娱乐厅上班,马平才第一次买了皮鞋,但这会儿,马平却看起来有些刺眼了。 这时,一辆在路边拉客的中巴客车停在马平父子身边按喇叭,马平立即叫上父亲,又帮父亲把那两个大提包拎上,坐上了客车。不多时,二人就到了马平在下半城嘉陵江边的那个租赁房子。 马平把父亲带来的行李安置下来后,又跟父亲一道到外面的小店点了几个菜,陪父亲边吃边聊。父亲讲了些家乡这两年来的事情,又讲了上次腿伤,幸亏马平寄了钱回去才解了燃眉之急,言谈之间对马平能在城里挣钱很是满意。 马平也讲了自己上班的情况,告诉父亲,准备陪父亲在城里各处都去看看,开开眼界。还让父亲一定要去看望小叔叔的朋友王大宇。马平说,进城后王叔帮助自己很多,顺便把那次打架被关押的事讲述了一回,只是把自己与柳眉儿因此而相识的故事略去只字没提。 父亲说,这次从老家带了些腊肉沙参之类的土特产来,王大宇的事早就从马平的信中知道了,所以也特意给准备了一份。父亲还告诉马平,小魏也进城看望她表叔来了,这几天就住在江北她表叔家,还留了电话号码,要马平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次。 “哪个小魏?”马平一时想不起来。 “小魏就是魏琴,你的中学同学。”父亲对马平的健忘有些不满,“我们在信中给你说过的呀?” “哦!”马平想起来了,就是家里几次来信要自己回去见面的那个姑娘。她父亲是邻村的村长,答应过只要与小魏确定恋爱关系,就把马平弄进乡镇企业去上班,却被马平以娱乐厅生意忙,走不开为借口推托了。没想到小魏这次竟然到城里来了。可见父亲这次大老远的来到山城并非仅仅是为了看望马平,说不定父亲与小魏家里早就商量过什么呢? 要在这会儿让马平去见小魏,马平心里很是不愿意!这几个星期的周末,柳眉儿都没来上班,音讯全无。马平一直心烦意乱,哪有情绪去见另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姑娘。然而,马平是个孝顺的儿子,从小都没有对父母的要求违拗过,怎么也说不出“坚决不去”的话,只好虚应道:“爸,过几天再说吧,反正小魏来城里一趟不容易,不会马上就走的。” 父亲似乎看出了马平的心思,便絮絮叨叨地讲起了小魏家庭条件如何优越,小魏本人如何懂事,还有小魏的父亲如何帮马家的忙。特别反复讲了那次腿摔伤了,是小魏的父亲找车送到县城医院,在医院里又是小魏的父亲托熟人找医生,不但得到精心治疗,还少花了好几百元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马平此时根本没有听进去父亲讲的什么,他整个脑子里只有“柳眉儿”三个字,满眼前只有柳眉儿那靥笑桃花,黛色凝香的倩影。但是柳眉儿现在在哪儿呢?为什么再没有来上班了呢? 这一夜,旅途劳累的父亲睡得很香很甜,而马平却几乎是迷迷糊糊中过来的。 第二十四回 马平无心卡厅遇胡姐;慈父有意千里探爱子7 第二天马平起来得很早,当然是因为几十年都早起惯了的父亲,天刚亮就起了床。马平尽管还很困,也还是跟着父亲起来,洗漱之后,在外面小店吃了馒头豆浆的早餐,然后跟王大宇办公室打电话,准备陪父亲去看望王叔。 接电话的是王大宇,说刚刚走到办公室上班,就听到电话铃声了。听到马平讲父亲从家乡来了,高兴得连声说好。叫马平马上就和父亲到他办公室去,中午要请他们父子吃饭。正好他今天没有其他安排,可以好好地陪他们聊一聊。 马平搁下电话就领着父亲乘车往南山公司大楼的上半城去。这两年来,马平虽然没有当棒棒军,但一直还住在下半城嘉陵江边的那个吊脚楼租赁房子,每天上下班都要乘一段路的车,不过像今天这样早早地出门还是第一次。 马平这会儿心情又好起来了,昨天晚上父亲说到要去看望小魏,又联想到柳眉儿,不愉快的愁云笼罩了他一个夜晚,直到给王叔打电话时还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是王叔的情绪感染了他。王叔家乡已经没有亲人,因此有好些年都没回去过了。客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嘛!王大宇的高兴是情理之中的。 天气很好,马平一路上不停嘴地给父亲介绍沿途的商场街道,不用多时便到了王大宇的办公室。王大宇已经泡好茶等着了。王大宇跟马平的父亲其实过去并不熟悉,但因为有了马平这一层关系,自然一见如故。王大宇兴致勃勃地听马正道讲了些家乡这些年的情况,少不了感叹一番。 大家喝了半个来小时的茶,王大宇提议,既然马大哥是第一次来,干脆到街上走一走,顺便多看看山城新面貌,大家都赞同。 王大宇跟隔壁办公室的打了个招呼,就领着马平父子到山城的解放碑周围慢慢地闲逛了一圈,又顺着大街到朝天门码头远眺了一回两江交汇处的雄浑景观,转眼已是中午时分,王大宇找了个整洁的小酒楼,炒了几个有本地特色的菜,要了一瓶诗仙太白酒,边吃边聊,一直吃到下午快三点。王大宇兴致很高,也知道马平酒量不错,又要了两瓶啤酒来,随口又问了些娱乐厅上班的事情。正在这时,办公室来传呼,说杨总从外地回来了,有事要与他商量。 王大宇本想下午还陪马平父子各处走一下,见是杨总的事情,只好跟马平父子告辞,让马平这几天多陪父亲玩玩,说父亲要回老家之前一定要告诉一声,还要安排时间见个面等。 王大宇走后,马平陪着父亲沿江边到几个古码头旧城门走了一阵子,因文老板要求晚上还要去上班,就把父亲送回宿舍,父亲玩得很高兴,但中午喝了酒,想休息一下,马平便让父亲去睡了,自己稍坐一会儿,就又赶往娱乐厅去了。 这之后的几天,马平陪着父亲游览了附近的几处公园名胜园林古迹,父亲这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这次到大城市,有马平陪着这么悠闲地玩耍,心情极好。而马平尽管来城里两年了,除了上班,同样外出得很少,这次借陪父亲的机会,也算是大大地开了一番眼界。 但父亲毕竟是父亲,看到马平白天要陪自己,晚上还要去娱乐厅忙到后半夜,休息的时间很少,担心马平累坏了身体,又想着农忙时节就要到了,也想早些回家。让父亲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有就是要在回家之前一定要马平与他去看望一趟小魏。父亲念叨了好几次之后,马平实在没有理由再推辞了,答应第二天就去江北。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小魏正言指斥陪伴妹;父亲苦口婉劝痴情男1 上回说到马平的父亲马正道从川北的老家到山城玩了几天后,见马平太忙便要回家,临走前一定要马平跟他去江北看望小魏,而马平这些天心里一直牵挂着柳眉儿,压根儿就没心思去见另一个姑娘。无奈马平从小就顺从父亲惯了,这次也不愿让父亲为此生气,便答应第二天随父亲一道去。 第二天,马平与父亲都起了个大早。马平知道,从城里到江北的路程虽不远,但交通堵塞却很让人厌恶。最讨厌的是过江的大桥两端,车辆在那一段路就如同蜗牛在行走。“听说以后还要建一座复线桥,到那时大概不会再堵车了。”马平心里这样想,好在我很难得走一趟这条路,真不知道家住江北的人清早进城来上班该有多烦? 马平父子吃罢早饭,特别记住将父亲的那个提包拎上,那是父亲给小魏的表叔带来的家乡土特产沙参。果不出马平预料,客车走走停停,快十一点钟才到了江北。下车后,马平就领着父亲根据小魏留下的地址穿过几条街,找到了小魏的表叔家。 由于头天下午就打电话联系过,所以小魏在家专候。因为是星期日,小魏的表叔两口子也都在家。小魏将马平父子迎进屋里,给表叔表嬸作了介绍,然后就坐下聊家常,小魏泡了茶,又削了两个苹果递给马平父子。 马平在娱乐厅上班一年多了,说起来每天都跟陌生的客人打交道,但到别人家里做客还是第一遭,坐在沙发上手脚无措,听着父亲和小魏的表叔他们讲话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咧开嘴傻笑,接着就一个劲地喝茶——这茶味道很深远,完全不像娱乐厅里的花茶那样只有一股子令人不舒服的闷香。 小魏的表叔是在街道上工作,表嬸也是当会计的,对人都很客气。表嬸看见马平坐在一旁局蹐不安的样子,笑道:“年青人对我们聊的话题不感兴趣,我看让他们单独去坐吧?”便叫:“小魏,你带马平到里边那间小屋,边看电视边聊。” “好咧!”小魏答应着站起身来,向马平点头笑了一下,先进了里屋。 里间是个卧室兼书房,放着一架小床一台电视机和一个写字台,还有两个靠背椅子。小魏把电视机打开后,招呼马平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到床沿上,看得出,小魏到表叔家的这些天,住的就是这间屋子。 “小魏,几年没见你,都差点认不得了。”马平想自己毕竟是男人,先开了口。从踏进门口到现在,马平才算认真地注意了小魏一眼:比原来长高了也长白了,模样儿整体没变却清秀了许多,怪不得人们常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你说的?”小魏终归是第一次跟马平离得这样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道:“你跟在学校那时一点都没变。” “是吗?”马平想起读书那时的自己,永远穿的都是父亲的旧衣服,头发从没用过梳子,早上起床就用五个指头抓一抓,看起来就像个乱鸡窝,想想真好笑。却又笑道:“那时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讲过话呢!” “你呀马平,你那时会跟我们讲话么?”小魏抬起头注视了一眼马平的头发,笑道:“你眼睛只会盯着那些靓妹儿吧?” 第二十五回 小魏正言指斥陪伴妹;父亲苦口婉劝痴情男2 “哪个靓妹儿?她们才不会看得起我。”马平连忙否认。不过,这倒使马平想起小魏她们班级里当时有个女生人漂亮,身段好,特喜欢舞蹈,学校里的文娱节目经常都有她的身影,走到哪里,男生们的眼球就被牵引到哪里。有一次,那个女生到马平的班里找另一个女生借东西,没找着人便问了马平一句。当时马平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肯跟自己讲话,紧张得不知所措,连她问的什么都没听清,结果张了几下嘴,一句话也没回答出来。不过,这之后却让马平兴奋了好些天。 想到这里,马平问道:“你们班里那个爱上台演节目的女生,现在到哪儿去了呢?” “你瞧!才说不看靓妹儿,马上就关心起来了吧?”小魏说得二人都笑了。笑过之后又道:“她呀?早就用不着你来关心了,她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了陪伴小姐,听说后来在广东被一个有钱人包下来当了二奶,这样的人亏你还记着她呢!”小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不屑和鄙夷。 “陪伴小姐倒并不都是坏人,也许人家也有难处。”马平不以为然道。 “你们这些男人呀,只要一看到漂亮的脸蛋儿就什么都忘了。”小魏反驳道:“什么难处?又有谁没有难处?我看就是好吃懒做,贪图享乐,想吃好穿好,又不想老老实实做事,这些人根本就没一个好东西!” “可……”马平没往下说,他不想跟小魏争辩。他想,我在娱乐厅上班这么久,天天都跟那些陪伴小姐接触,还是有发言权的。他承认,陪伴小姐中的许多确有恶习,也是冲着娱乐厅挣钱容易来的。但这些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姑娘,要说她们都不是好东西,也未必然。也有不少是不得已,就像柳眉儿,如果不是父亲死了,如果不是母亲下岗,如果不是母亲摆的那个小摊无法供养她读书,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维持,她会去当陪伴小姐么? 不过,假如不是这样,也就不会有醉安逸酒店的相遇,也就不会有后来在娱乐厅的相识,更不会有现在的意乱情迷。可见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一环紧扣一环,丝毫不会差错,就连今天与小魏见面,也不知是怎样一个环节的开始哩! 中午吃过饭,马平父子就要告辞,小魏她表叔坚持要留他们吃过晚饭再走。还说街上有个新建成不久的魔幻乐园,里边有逼真的阴曹地府妖魔鬼怪,很刺激很吓人也很值得一游,就由小魏陪你们去玩吧。 小魏来这里已经好些天,便成了当然的导游。三人先是沿着主要街道逛了半个来小时,然后就来到魔幻乐园。这是一座很庞大的仿古建筑物,据说是香港老板投资搞的,开业以来生意不错。在魔幻乐园门前,马平正要抢先去买门票,突然看见大街对面的商场门边有两个姑娘站着讲话。其中一个服装背影发型无一不像柳眉儿——马平一下子就呆了!他想看清楚些,因为与父亲小魏在一起,实在不能丢下他们独自走开,只好痴痴地注视着街对面,直到那两个姑娘走进了商场。 这边小魏就在马平愣着时已经买好门票,问道:“马平,我们进去吧?” 马平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答道:“别急,我去买票。” “你买?人家小魏早买好了。”父亲不满意道:“你刚才看到什么稀奇事了这等专注?” 马平尴尬地笑一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更不能回答。还是小魏宽厚地笑道:“马叔,谁买不都一样嘛!” 第二十五回 小魏正言指斥陪伴妹;父亲苦口婉劝痴情男3 马平对小魏的解围报之以感激的注目。这时小魏正看着马平,见状便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道:“走吧?我们跟着前面那拨人一道,里边还有节目呢,要凑齐人数才开演。” 魔幻乐园果然如小魏的表叔所说,恐怖而又刺激。整个乐园犹如一个巨大的中世纪城堡,通过声光电的布置和控制,时而古木森森,阴风惨惨;时而鬼哭狼嚎,幽灵漂浮。既有中国式的鬼蜮世界,也有西方传说中的冥河炼狱。游客们明知是假的却吓得尖叫连声,小魏也一样紧紧抓住马平的手臂不敢松开。魔幻乐园最后的所谓节目却不过是些光学折射之类的游戏,无甚新意,只是逗得游人嘻嘻哈哈,缓和前面紧张气氛而已。 出了魔幻乐园,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也有些累了,见前面街边有个小吃店,马平提议去吃点酸辣粉豆腐脑,权当休息一会儿,大家都赞同。这回马平没让父亲提醒,便先去柜台上买了单然后端着几碗酸辣粉过来,找个小圆桌坐下。山城的小吃别具一格,三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小吃店生意兴隆,客人们进进出出。这时一个姑娘从小圆桌旁边走过,马平与小魏说着话,也没在意,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地叫了一声:“马平!” 马平没想到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陡然一惊,回头看时:原来正是朝思暮想的柳眉儿!马平心中狂喜,顾不得父亲和小魏就在身傍,站起身道:“是你?柳眉儿,怎么在这儿见到你?” “我家就在这里呀!”柳眉儿微笑道:“有个女同学去买衣服,要我陪她去逛了一趟商场,这会儿才把她送走。” “哦!”马平马上就明白了,刚才在魔幻乐园街对面见到的果真是柳眉儿,不由得心中一阵激动。他开口想问柳眉儿这段时间怎么没来上班呢?却见父亲和小魏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着柳眉儿,知道他们好奇的心理,便改口介绍道:“这是在我们那里上班的柳眉儿。”又给柳眉儿解释说:“我父亲还有我表妹从老家来玩,我陪他们刚去看了魔幻乐园出来。”马平有意把小魏说成表妹是不想让柳眉儿产生误解。 柳眉儿向马平父亲和小魏这边看了一眼,平静地点点头,道:“那——你们慢慢玩,我走了呵?” 马平心里有很多话却说不出来。柳眉儿转身走出好远,他突然又想起什么,急忙喊道:“柳眉儿!”大步追了上去。 柳眉儿回过身,站住,立在原地。 “柳眉儿,”马平又是一阵激动,等了好几秒钟,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还来上班么?” “来呀!”柳眉儿见马平匆匆喊住她,只是为了这个事,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病了没全好,可能下个星期会来,见面再说,好吗?” 第二天中午,宿舍里只有马平父子二人。父亲叫住马平:“我明天就回去了,但那件事让我放心不下。” 马平知道父亲说的是与小魏的事,点点头听着。 “你是个大人了,好些事不得不考虑。”父亲望着马平,慈祥的目光中透露着威严,就像跟小时候的马平谈话一样。 “是的,爸。”马平在父亲面前从来都是这样顺从。 父亲不想听马平的这种回答,单刀直入道:“可是,你说心里话,你觉得小魏怎么样?” “很好啊!”马平讲的是心里话,但他觉得,小魏的这种很好,不是他心目中希望的那种很好。 第二十五回 小魏正言指斥陪伴妹;父亲苦口婉劝痴情男4 “你昨天对小魏其实很冷淡,我看得出来。”父亲严肃得没有一丝笑意。 “我……”马平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父亲。如果说对小魏冷淡,马平并不这样认为,他总是尽可能在主动找小魏说话;如果要说热情,马平却怎么也热情不起来,犹如在冬天让他站在寒风里吃冰淇淋。 “你很喜欢那个叫柳,柳什么的姑娘?”父亲目光如炬,仿佛洞察到马平的内心深处。 马平两眼望着房顶,答非所问:“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 “她比小魏漂亮,作为男人,你的眼光没错,但她不适合你。”父亲接过马平递来的香烟,抽了两口,气氛丝毫没有缓和,“她在你们里面上班,你更了解她,我不想多说那些难听的。” “可是,爸,我真的喜欢她!”马平鼓足勇气,说出了久久地憋在心里的这句话。 “不!”父亲终于震怒了:“你究竟是要找一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老婆,还是找一个光好看,不中用的花瓶?而且还是个当陪伴小姐的——你知道我们农村人是怎样说她们?你让我们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我就先跟你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媳妇进我们马家的门!” 马平低着头不说话,屋子里充满了沉闷的空气。 父亲站起身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这样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又重新坐下,大约意识到刚才太激动了,喝了一口水,调整了一下情绪,语调也温和下来:“当父亲的并不反对你喜欢一个人,但是你想想,那个姓柳的姑娘是个城里人,她会真心喜欢你一个农村进城的打工崽吗?即使她喜欢你,她能适应你的生活方式能真心跟你过一辈子吗?还有,凭你每个月这点工钱能养得起她吗?难道说结婚以后你照样让她去当陪伴小姐……” 父亲又劝诫了很久,马平一直沉默着。他并不认为父亲的话没有道理,虽然父亲讲的都是关于久远以后的问题他马平从来没有考虑过,毕竟却是客观现实。但是在他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柳眉儿,即使父亲有一千条理由,喜欢一个人有时根本不需要理由! 父亲回老家去了,马平的生活又回复了原样。每天中午吃过饭便匆匆赶到娱乐厅上班,深夜过后才疲倦地回到宿舍休息。 父亲那天尽管发了很大的火,之后却也没再硬性要求马平表态。父亲是过来人,知道爱一个人和娶老婆并不完全是一回事,为马平的操心和担心无非是天下父母之心罢了。 父亲也看到,现在的马平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绝对服从于父母的小孩子,他是大人了,有自己的看法和主见,即使父母明知道他的不对,却也无法强加于他,无力改变他的决定。父亲感到了悲哀,只要求马平:小魏过几天到城里来玩时,一定要热情些——这是那天在小魏她表叔家,小魏说过:临回老家前还想到城里买点东西,希望马平能陪她逛一趟解放碑。马平答应了。 没过几天,小魏来电话了,约好第二天上午在解放碑旁边的百货商场门口见面。马平按时去了,见小魏已经等候在那里,小魏说:担心路上堵车,所以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在周围转了几圈。 马平连忙道歉。小魏微笑道:“谁要你说对不起?是我自己要早来的。”然后就由马平领着在解放碑四周各大商场慢慢游览,马平知道姑娘们最有兴趣的还是服装,在几个服装市场特意停留多一些时间。让小魏细细地欣赏。在一个柜台前,小魏看上一套米色裙装,热情的服务小姐立即就请小魏试一试。马平看着小魏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心里就在想,如果今天是柳眉儿跟自己一道来逛商场该有多好?柳眉儿那模特般的身段儿本来就养人眼目,这套服装穿上一定似荷袂蹁跹,羽衣飘舞,才叫漂亮呢! 第二十五回 小魏正言指斥陪伴妹;父亲苦口婉劝痴情男5 小魏逛商场的积极性如同绝大部分姑娘一样,不会感到累的。而马平呢?因为有父亲的招呼在先,又想到人家从川北来山城一趟不容易,暂且把不情愿的心情丢在一边,耐心地陪着小魏。直到午后一时多,二人才到巴山路一带找个小店吃了午餐。 看看时间还早,马平又陪小魏在大街上荡了一圈。路边有家电影院正在循环放映一部立体电影,小魏好奇地指着宣传广告问马平是怎么回事?马平虽然听说过但没看过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想起那天去魔幻乐园却让小魏买单请客的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借此机会弥补一下,便向小魏提议道:“我们不如进去看一场?”见小魏笑着点头,就站到售票窗前买了门票。 二人进到电影厅不几分钟就开始了。这部电影是以游人乘坐在一辆极富有实感的观光车角度,加上环形的电影屏幕给人以逼真的身临其境的感觉,虽然不过半个小时,却让马平和小魏都狠狠地过了一把瘾! 从电影院出来,马平送小魏到车站。小魏恋恋不舍地望着马平,道:“要给我写信呵?” 马平犹豫片刻后点了头。他毕竟有些感动,小魏从川北老家千里迢迢来山城玩,可以说主要是为了自己,难得人家一片真心,自己却仅仅只陪了两个半天,连一句热情的话都没有说,想想真的有些对不起人。 马平又想到了柳眉儿。从中学时候在家乡小路上那不经意间的一瞥,柳眉儿注定了就是马平心中的月亮。命运似乎是不可改变的,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以后,那么马平就不会有醉安逸酒店的注目,不会有陈扁鹊诊所的巧遇,更不会有娱乐厅里的相识,当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烦恼。然而这一切又确确实实在发生着,一根无形的扯不断理还乱的红丝线,紧紧地拴住了马平的心。诚然,小魏除了模样儿之外,应该也很不错,却因为有了柳眉儿,马平的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其他姑娘了——今天又是周末!马平想到这里,加快了往娱乐厅走的脚步。 娱乐厅下午的业务通常都很冷清。马平赶到时,文老板没在,下午他一般不是必来的。小郭已经在打扫清洁了,马平帮着收拾了一番,二人就去吃晚饭。晚饭很简单,就是一个盒饭。没事就和小郭闲聊,小郭新近谈了女朋友,据说是在一家商场站柜台当售货员。马平还没有见到过,只是从小郭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看得出一定很满足。小郭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为此文老板批评过,说小郭工作不专心,还花了电话费。小郭当面不敢顶撞,背后就发牢骚,认为文老板太抠太小气。 马平心里不以为然嘴上便不置可否地一笑了之。马平想,你和女朋友差不多每天都在见面,还用得着电话来电话去的么? 小郭见马平不肯附和他,只以为是农村人胆子小怕得罪文老板被炒鱿鱼,也笑一笑转换话题道:“马平,听说你老爸下城里跟你找了个女朋友,怎么不带过来看看呢?” 马平心道,这个小郭消息好快!准是前两天小魏来电话时,他在一旁听到了什么便胡乱猜测,也不去正面否认,却反问道:“你不也没有带过来?” 小郭不肯回答马平的问话,却做出个神乎其神的表情道:“马平,还有那个跟你一起吃过饭的姑娘,最近没看见来了呢?” “这小子真他*可以做侦探了!”马平暗暗骂了一句。心想,人家来不来关你什么事?却又不无好奇地问道:“你从哪儿看见了?” 小郭故意卖关子道:“天上的麻雀飞过也有个影儿,别说你两个大活人的事?” 马平不再追问,却想:“那条夜啤酒街经常都有娱乐厅玩晚了的客人领着陪伴姑娘去吃夜宵,说不定是哪天有人看见了嚼舌头传到小郭耳朵里;反正不是做坏事,你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马平的见怪不惊和不屑一顾倒让小郭感到没趣,便自己讲了出来。 第二十五回 小魏正言指斥陪伴妹;父亲苦口婉劝痴情男6 原来小郭那晚有事多耽搁了,顺便从夜啤酒街走过,也想去吃点东西,远远望见马平与一个来串台的姑娘坐在一块儿。本想打个招呼,却见马平跟那姑娘正说得兴高采烈,就从旁边绕了过去。这事过后也就忘了,今天闲聊又想起来,因笑道:“马平,那姑娘真漂亮,你很有眼光哩!”见马平一脸茫然,又问道:“是人家不理你了吧?瞧你这段时间失魂落魄的样子。” 马平还没来得及答话,吧台上的电话铃响了。小郭把饭盒随手一扔,一个箭步如兔子般地冲了过去!马平很少有电话,也便冷眼相看。谁知才几分钟之后,小郭便奄答答懒洋洋地走过来,满面都是失望的表情:“文老板来的电话,今晚有检查。” “检查?”马平吃了一惊,心中暗急,“怎么偏偏今天晚上?”还不放心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老板还说了什么?” “还用得着说什么吗?”小郭一脸幸灾乐祸,“今晚又轻松了。” 有关部门对娱乐行业经常性的检查,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文老板从“内部关系”那里得到信息,只消打个招呼,马平和小郭都知道该怎么办——无非是叫陪伴姑娘们各自回家休息! 没有陪伴姑娘,免得惹事。但没有了陪伴姑娘,来休闲的客人情趣大减,也就生意萧条。客人少了,对服务生而言,不用说就轻松了。 不过,马平并不想轻松。马平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劳动模范,也不是傻瓜,轻松一些岂不是好事?如果在平时,马平尽管不会有小郭那样兴奋,也绝对不会如今天这般在乎。检查太多,影响娱乐厅的业务,顶多那几十元的奖金拿不到,少抽几包香烟而已,毕竟还少不了三百元的基本工资。可今天是周末!柳眉儿说过,等她病好了,周末有可能来上班。好不容易盼来了,却又遇上这讨厌的检查。周末呵周末,你怎么如此地让人欢喜又让人忧? 马平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越想越不是味儿,突然把两臂往上一伸,猛地一声大喊:“检查,检他——”见小郭被吓得连退了两三步,硬生生地把后半句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终究是乡旮旯的农民,贱骨头,让他玩还不高兴!”小郭暗骂了一句,不再理睬马平,因想到文老板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便到吧台煲他的电话粥去了。 马平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无聊,就去拿起话筒唱歌,谁知心绪不佳,唱了几句便唱不下去。过了一阵子总算来了两拨客人,但听说没有陪伴姑娘,都摇着头离去了。 送走客人,马平又坐下来打瞌睡——在优雅的音乐伴奏下,本来就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恍惚中的马平又看见柳眉儿了:这一次是在陈扁鹊诊所,柳眉儿就走在前面,他的两只脚却像被人拖住一样,怎么也赶不上,眼看着柳眉儿就走不见了,马平急得满身大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平突然听见吧台上小郭好像在跟人说话。 “有客人来了!”马平猛地惊醒,准备站出去迎接。等马平竖起耳朵听时,却只听小郭说道:“文老板通知今晚有检查,叫你们今天都不来上班,她们那些早来的都已经回去了。” “原来是上班来晚了的陪伴小姐。”马平心头一松,刚要重新坐下,却又听到有姑娘失望的声音:“有这么巧?一个多月没来了,今天走来就遇到检查。” “啊!是柳眉儿来了!”马平欣喜若狂,快步冲向吧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做大做强伍哥凭空决策;稳扎稳打赵姐生日设宴1 再说青发摩配厂老总伍青在张镇长的鼓励下,终于下决心将团结纺织厂接下来,紧接着就是一些实质性的操作。 伍青亲自到现场实地察看了两次:满是绣迹癍癍的机器还缺胳膊少腿儿;几幢小青瓦砖木结构的老式民房改建而成的车间,房顶到处可见漏洞。看守厂房的说是小孩子淘气丢石头砸坏的,伍青冷冷一笑,心里根本不信。 乡镇企业跟周围农民的矛盾,在在处处皆有。企业兴旺时,年年都要花些钱财与精力来笼络民心。处理得不好时,农民便明里暗里跟你斗法寻你的晦气,让企业防不胜防。对这些伍青倒是见惯不惊,心痛的却是要多花不少维修的资金。 伍青又找纺织厂的管理人员来交谈了几次。知道厂里的产品主要是销售到外省少数民族地区。这种布料在内地已经没有市场,但那些少数民族却很喜欢。他们拿去用古老的方法染色加工,然后做成具有民族特色的服饰等物赚钱。 厂里管生产和销售的副厂长老水讲,销路不成问题,但价格低利润薄,且收款是个大难题,货发出去拖上一年半载收不回现款是常事。还有,厂里的设备都是早年国有大企业淘汰的窄幅织机,现在同行的企业大都使用了宽幅织机,如不及时更换,质量跟不上,在市场上没有竞争力,势必被挤垮。尽管纺织厂的状况不容人乐观也不尽如人意,伍青还是信心十足,他认为,怎么也比开办摩配厂那会儿白手起家条件好得多了。 伍青又与镇企业公司商量了几个回合,最后签订了协议。签字仪式那天,伍青着实又风光了一回。首先,那套有档次的皮尔卡丹西装熨得笔挺,配上大红色的领带,使本来貌不出众的他一下子就变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小鹂甜蜜蜜笑嘻嘻地看着他评价说:“至少年轻了十岁!” 企业公司老陈把他请到主席台上就坐,这就足以让他受宠若惊了,而张镇长就坐在他的身旁,更让他诚惶诚恐。在单位工作时,他只是个平头百姓,从来都是在台下望着领导,如同仰望九天的月亮。与领导平起平坐可以说是他过去的几十年想都没敢想过的。 张镇长在讲话中一再肯定他有胆识有魄力,敢于把企业做大做强。那些参加签字仪式的老板们朋友们嘴巴都像抹了蜜,一口一个“伍总”,把他叫得还没喝酒就已经感觉如坐上了飞机云里雾里了。 签字仪式后,当然少不了到红楼酒家欢宴一下。伍青上红楼酒家可谓是轻车熟路了。俗话说得好:“客走旺家门”,企业生意顺利,经常就有迎来送往。业务客户们的生意洽谈,各个部门的轮番检查与关心来访更是络绎不绝,稍有身份的客人都被安排在这里。伍总的热情和红楼酒家的全方位服务,每次都必使大家乘兴而来兴尽方归。唯一让伍青遗憾的是费用直线上升,会计提醒过多次了。伍青也知道,机械加工行业是微利,不压缩费用,根本就谈不上利润。所以每次会计提醒时伍青都显得很无奈,两手一摊,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客人要来,我不接待行么?特别是那些有关部门的,得罪了后患无穷呢!” 第二十六回 做大做强伍哥凭空决策;稳扎稳打赵姐生日设宴2 但今天的酒宴无须伍青费心,企业公司老陈早就安排了,而且级别很正规也很高档,菜肴中因为带了螃蟹大虾团鱼等名色,就让客人们不得不刮目相看。其实在伍青的感觉里,螃蟹大虾还不如红烧猪肉合乎口味。伍青闲聊时也问过几个朋友,看法竟然都与他相同。国人往往重形式而轻内涵,不少人即便明知这个弊病却也无法改变大家的意识,正所谓“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是在很多情况下你一个人“独醒”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独醒”还不如大家都醉,于是伍青便开怀畅饮。待他频频举杯感谢各方面的支持帮助之后,镇企业公司的人员与各位老板朋友一齐围上,轮番把盏,或真心或假意,总之一句话,祝愿伍总的企业发展生意兴旺,大发大发再大发!而作为镇领导的张镇长更是亲自单独与他喝了六个大杯的白酒,体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这一次欢聚,伍青又免不了酩酊大醉,最后由老陈电话把小鹂从厂里叫来照料,并在红楼酒家安排房间休息了一宿不题。 看官!伍青虽则酒醉,心中却是极明白的:平白无故地捡了个大便宜——天下绝无此理!伍青接下来遇到的有喜有乐有悲有欢的所有事情,无不从前从后从左从右证明着这一点。要知端的,请让写书的慢慢道来。 伍青当了几十年普通老百姓,过去都是当官的怎么说他就怎么办?他偶尔也会有个小调皮的事,整体却是个遵纪守法的规矩人,正因为如此,便有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性格,遇到事情脑子里便一片空白,自己拿不出招来,在青发摩配厂那边,有吴师傅与他的兼职顾问周厂长做左右手。吴师傅在技术过得硬是绝对没说的,周厂长搞了几十年的行政工作,管理这一套熟得不能再熟了。他经办的事怎么都是井井有条一丝不紊,伍青尽管头脑简单,却并不等于没有头脑,自己的主意少他却倾听别人的意见,于是他跟吴师傅周厂长这两位助手倒是如鱼得水,建厂以来一直顺利得很。 至于团结纺织厂这边呢?伍青将过去的管理班子留了两人。一个是成东,原来的厂长,五十岁上下,大家都叫他老成,技术上有一套,却又有些倔,伍青让他管理生产。另一个就是原来管生产销售的副厂长老水,五官端正身材挺拔,伍青见到他的第一印象就不错,也很倚重他,让他担任分管销售的副厂长。不过,小鹂告诉说,听到厂里有人背后给老水起的绰号是“水大棒”,问伍青知道“水大棒”的意思么? 伍青笑一笑,说:“我是本地人,当然知道。”原来本地所说的“水大棒”,是指淹死的人被水浸泡后又肿又胀的尸体,后来引申附加为某个人“说话水分多,办事不牢靠”的贬义。 “不过,”伍青却不以为然道:“老水这个人口才好,办法多,走南闯北,见过世面,里里外外都是难得的人才,那些人跟他取这个绰号恐怕是因为他那个古怪的姓氏,人家顺口叫出来的吧?” 第二十六回 做大做强伍哥凭空决策;稳扎稳打赵姐生日设宴3 小鹂见伍青如此说,便一笑了之。小鹂的温柔往往也体现在这些地方,凡事伍青怎么说都是对的,偶尔小鹂看到问题提出来,只要伍青否定了,小鹂也就绝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按说,以小鹂与伍青这种大家都知道的关系,虽然只是厂里的库管员,在很多方面还是有参与权的,但她却从来不在这上面显示自己。而伍青喜欢小鹂,除了小鹂的年青漂亮之外,其温柔顺从的性格大概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吧。 从进一步说,伍青也确实不喜欢女人太强太能干太张扬。伍青喜欢说:“女人就是女人,只会叽叽喳喳,三个女人可以吵遍一条街,办起正事来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又说:“女人当政就办不了好事!你看历史上,吕后专权能干的就是杀人,搞内部争斗;清朝的慈禧太后更不值一提,崇洋媚外,差点把国家都断送给外国人了;还有江青,同样没做过什么好事!” 如果这时有人提醒说:“伍青,你觉得英国的铁娘子撒切尔夫人怎么样呢?” 伍青马上就会反驳道:“那是外国人,也只有这么一个!” 细细分析伍青的思想根蒂,恐怕还是源于他那个女强人式的老婆。他老婆是八十年代初期的大学生,又是一家国营大企业的销售负责人,当初下嫁他的原因一方面是长辈们的撮合,另一方面因为老婆的模样儿本来很普通,高不成低不就之间又蹉跎了岁月,再蹉跎下去难免会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老婆与伍青成为一家人后,政治上经济上地位的差异,理所当然地使他处处要低半个头。老婆白天在单位上指手画脚惯了,晚上回到家里也习惯性地对伍青颐指气使。伍青心有不甘却又毫无办法来改变现状,剩下的只有当“忠实的仆人”的份了。天长日久,被压抑的那部分情绪总是要找个宣泄的机会,这便是吵架。吵架多了,最后就只好走分手这一条路了。 不过,这一切都成了过去。现在而今眼目下,从个人情感生活上,小鹂的温柔让他满意还要加上个“很”字;在工作方面呢?纺织厂的这个老水除了口才好点子多,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善于领会和理解老板的意图。伍青喜欢这样的助手:那就是老板想到的,他应该想到;老板还没有想到的,他已经替老板想到;更重要的是老板的意见或决定,他不仅要双手赞同,还要善于从各个角度找出理论上的及实践上的依据来阐述证明这个意见或决定的合理性。老水恰恰就是这样的人才。 伍青把团结纺织厂接下来,处理了一些场面上的事情后,便立即投入生产,同时又准备买进一批宽幅织机。但马上就遭到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老成的反对。老成说:“宽幅织机固然需要,却不是眼前的最急,现今窄幅布料还有相当市场,一两年之内也未必卖不出去;厂里刚恢复生产,各方面都要钱,而最迫切的是流动资金,原材料价格又不断上涨,棉纱买不回来,你就得停产。” 第二十六回 做大做强伍哥凭空决策;稳扎稳打赵姐生日设宴4 老水则站出来说:“我完全拥护伍总的决策。说到钱,你们各处去看看,哪一个企业有闲钱等着来用?时间是挤出来的,钱也是挤出来的,就像牛奶需要挤一样!现在不早作准备,非要等到窄幅布卖不出去了,那时宽幅布的市场也被人家占满了,你的产品往哪里销?还有,企业不扩大生产,你就说不上发展;没有发展,永远就只能停留在小敲小打的低档次上,最终要被别人吃掉。纺织厂过去那些年的经历不就是个极好的教训么?伍总能做这样的决策,说明伍总有魄力,站得比我们高,看得比我们远,只有这样,企业才能一步一步做大做强!” 说到团结纺织厂的过去,曾经是法人厂长的老成多少有些抬不起头,虽然嘴巴上还要倔几句,已经理不直气不壮了。 听了老水的话,伍青却频频点头,心里很舒服。特别是关于企业做大做强的那一席话,说到伍青的心坎上了。如果说伍青在建材公司当业务员时,除了把业务做好多拿些奖金之外,心里想的就只是经常有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喝夜啤酒,喝到大家都东歪西倒了,就胡编乱编荤故事来取乐,然后大家扯开嘴巴畅畅快快地笑上一回。偶尔业务单位请客,大家兴趣来了,便到卡拉ok厅去唱几首歌,放松放松;或者请个陪伴姑娘来跳几曲舞,愉悦愉悦。这种生活让伍青觉得很满足。 不过,这种生活却随着单位垮掉变成一场无可奈何的春梦。不得已之下,伍青开始筹建摩配厂,这时,伍青更多的也只是想有个摊子立足,并在竞争中让这个摊子生存下去。 然而,摩配厂一步步顺利进展,做大做强的念头逐渐融进了伍青的思维。那些大企业老板们前呼后拥、指挥如意的气势和高级轿车、高档消费的派头,让伍青羡慕不已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与他们看齐。他认为,大家都是人,他们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能呢?分管企业的张镇长的鼓励无疑强化了他的想法并落实到了行动上。因此,增加宽幅织机便是他进入团结纺织厂后采取的第一个大的动作。 要买宽幅织机,首先要解决资金问题。过后的一段时间,伍青便带着老水到银行申请办理贷款。贷款是件很复杂的事,就只说银行部门所要求的那一大套资料手续就让人烦得够呛!恰恰伍青就最怕这类细心的活儿,而老水确实是个人才,那些资料不论是从文字整理到具体的跑腿办理,只要是银行需要的,老水总是能够想方设法弄得妥妥贴贴。伍青只消动动嘴,在银行内部再做一些人际方面的工作就行了。 贷款进行得还算顺利。这是因为,首先有镇领导的协调和镇企业公司的担保,这是镇里早就承诺过的。其次,银行部门虽然对镇企业公司的空头担保颇不满意,但想到纺织厂过去本来就有一大屁股债务,与其长期停产别说利息,连本金都收不到,还不如顺势再给点钱让企业搞活起来,正常生产了,银行总还有个收回借款的希望。 尽管如此,各种程序还是必须的。伍青分头请银行领导和信贷科的同志在红楼大酒家做了深层次的“工作研究”,并和老水一道跟大家搓了几次高级别的“工作麻将”,使大家都非常满意。 第二十六回 做大做强伍哥凭空决策;稳扎稳打赵姐生日设宴5 贷款基本落实后,伍青就请老水去外地联系购买宽幅织机的事。老水过去就一直分管销售,长期在外面走动,出一趟远差完全是小菜一碟,伍青也没什么可交待的。 接下来,伍青准备安排几天时间回摩配厂去处理些事务。 谁知刚回到摩配厂半天,就接到佳佳服装城老板赵佳的电话。赵佳等到听清楚是伍青的声音后便开门见山道:“今晚过来吃饭,我请客。” 这倒很出乎伍青的意料,忙问:“什么事非要今天晚上哦?” “你来不来?”电话另一头赵佳赌气道:“不来就算了!” “不!不!”伍青连忙笑着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这个时候离春节还早,国庆节才刚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该不会是你有什么喜事吧?” “呸!你乱说些什么哟?”赵佳大概是把伍青所说的喜事误解了,急道:“今天是我生日,几个朋友非要来凑热闹,我只好安排一下了。” “哎呀赵佳,”伍青兴奋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早通知我,让我也有个思想准备。” “你看你,倒赖起我来了!”赵佳叫道:“半个月前我就打过电话来找你,传呼给你打烂了都不回,谁知道你死到哪里去了?连鬼影子都见不着。” “哦!”伍青这才想起纺织厂那里一条老山沟,两边山很高,是个传呼的盲区。这些天忙着恢复生产和办理贷款,兼之纺织厂里有部电话,联络还是挺方便,对于收不到传呼的事竟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伍青接连道了几个“对不起!”,又笑道:“赵佳,都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没想到问一下这边厂里办公室,让他们告诉你纺织厂的电话不就可以找到我了?” “算了吧伍青,还说你的办公室呢?经常都是那个小妖精接电话,我再问多了,把她的醋坛子打翻了怎么办?” 伍青知道赵佳讲的小妖精就是小鹂,笑一笑没有吱声,听着赵佳继续讲下去:“伍青我劝你,现在是当老板了,那个传呼机也该趁早扔了,买个手机来用,人家找你联系业务也方便些……” 说到手机,伍青也真动心了。前几年看见业务单位的老板们拿着砖头似的“大哥大”手机随时随地在“喂!喂!”,而自己那个传呼机经常为有急事找不到地方回电话气得要死的时候便有过这想法。只是那一万多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高昂的电话费也让他接受不了,所以只能在心里一闪念而已。 这一年来自己搞企业,买个手机的钱不成问题了,砖头“大哥大”手机也降了几次价,伍青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因为砖头手机太沉太粗夯太落伍,又是逐渐淘汰的产品;至于那些巴掌大小的新玩意儿,价格仍居高不下,怎么也得一万多。企业的钱并不宽裕,不少应收款是摆在账面上,看得见摸不着,所以一直没有下这个决心。看来确实应该有个手机了。 伍青这样想着,又给周厂长招呼了一声,准备早些到赵佳那里,可以顺便和赵佳聊一聊。赵佳毕竟在困难时候帮过自己,赵佳的那几万元钱不多,却无异于雪中送碳,对自己应该算个有情有义的红颜知己。何况赵佳在生意场上闯荡多年,生意上的事有她独到的见解,听听她的看法是很有好处的。还有,这几个月忙着团结纺织厂的事,连电话都没有给赵佳去一个,也真的想见到她了。 第二十六回 做大做强伍哥凭空决策;稳扎稳打赵姐生日设宴6 伍青正要出门,却又见外面下起雨来,便到库房去找小鹂拿伞。库房这时只有小鹂一个人,很安静。小鹂见伍青要出门,两只大眼睛幽幽地望着他,半晌才低声埋怨道:“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吧?刚回来又要走?” 伍青颇有些歉意,上前用两手轻轻将小鹂的脸庞儿捧住,温存地一笑,“事情太多,实在没办法;今天是一个好朋友的生日,好歹都得去一趟,晚上就回来了。” “是那个姓赵的女老板吧?”小鹂把嘴一撅,不高兴道:“来过好几次电话了,只说找你,问她有什么事就‘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我想她是有神经病吧?” “你哟小鹂,说得这么酸溜溜的,多难听!建厂时人家支持过我,今天去应酬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伍青微笑着又安慰道:“纺织厂那边事情已经忙过了,这次我会多呆几天,好好陪你,好了吧?” “谁要你多陪我?”小鹂被说得笑了,“去忙你的吧,只是要注意身体,酒别喝得太多。” 小鹂的关切之情让伍青心里一热,忙点头答应,又深深地凝视了小鹂一眼,便往外走去。 走出厂门不到一百步,却听见身后周厂长在高声叫:“伍总!伍总──” 伍青只得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周厂长,有什么急事吗?” 周厂长冒着雨快步走到伍青面前,出了一口大气,道:“刚才镇里来电话通知,消防部门下午来我们厂检查防火安全,马上就要到了,知道伍总你在厂里,非要你亲自参加。” “防火?我看今天这么大的雨应该要防水才对了。”伍青说起有关方面的这样检查那样检查就一肚子不痛快,却又不敢得罪,只好跟周厂长回到办公室等着。 果然,半个小时后,镇企业公司管理安全生产的小胡就领着消防部门的人到了。伍青赶紧把小鹂叫来安排茶水接待,自己和周厂长便汇报情况;然后又带领大家到厂区各处查看有无安全隐患;再然后大家又坐回办公室,由消防部门的同志针对看到的问题提出限期整改意见;最后,少不了还有个便餐一下的程序。 伍青与周厂长商量了几句,确定便餐的级别档次要适当高一些,让大家有个好心情留个好印象,许多事情下一步也有个通融的余地;不然的话,严格按人家提出的要求去整改,恐怕几万块钱投进去连水泡都见不着一个。 看看检查的事进行得差不多了,伍青和周厂长请大家一道去镇上红楼大酒家便餐,大家都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因为来检查的消防部门有车跟着,伍青和周厂长不消另外找车,也随车同往。不一时,到了镇上,伍青把大家领进红楼大酒家的一个小雅间安顿坐下。周厂长叫来服务小姐安排菜肴。 正在这时,伍青接到了赵佳的传呼,问他怎么还没赶到?伍青这才猛然想起晚上还答应了去赵佳那边,急忙解释了几句消防部门来检查的话,说马上就到了。 伍青把周厂长悄悄拉到一旁,讲了赵佳生日约会的事。说这边陪同消防部门吃饭就请周厂长你多担待点。 周厂长连说没问题,只是这个时候了,伍总你至少要跟大家敬几杯酒再走。 伍青说这个不消讲都知道。 第二十六回 做大做强伍哥凭空决策;稳扎稳打赵姐生日设宴7 酒楼的动作很快,一会儿酒菜就陆续上来了。伍青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先跟大家共饮了一杯,然后又跟桌上的客人分别都敬了两杯,便把赵佳那边过生日还得赶去的话说了一遍,又一再告了“对不起”。周厂长也在一旁帮着证实。 听了伍青的话,大家都表示理解。虽然也有劝伍青说“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如留下来跟我们好好乐一乐!”的,但多数还是赞同伍青“既然答应了,那就赶快去,不可因为我们坏了那边朋友的感情”等。 伍青见说,向大家拱拱手便起身离去。走出酒楼门外,才发现外面的雨果然下得很大居然一点看不出要歇气的兆头。好在趁着这个天气招揽业务的出租车比平常还多,伍青随便喊了一辆,不过二十来分钟就来到赵佳约定的那家餐厅楼前。 伍青付了车费,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赵佳说的那个包间,推门一看:一张大圆桌上酒菜已经摆好,连赵佳在内有十一、二个客人,有的正在搓麻将,有的坐在沙发上或闲聊或看电视,显然大家为他一个人已经等很长时间了。 赵佳把他看得这么重!伍青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好你个伍青!看看你的手表,都几点钟了?你比省长市长还忙些了吧?”赵佳见伍青推门,没等他开口,就迎上前埋怨道。 伍青用不着看表都已经知道是晚上八点差五分了,这是刚才在出租车上就看到的。 “来了就好!大家都知道你伍哥那边有客人,天又这么大的雨,以为你来不了呢?可赵姐说你绝对会来,瞧!还是赵姐了解你。”打圆场的是赵佳的远房表妹秦娟,三十岁上下,伍青曾经见过一次,听说也是在做服装生意。 “对不起!对不起!让这么多人坐着等我一个,实在不好意思了。”伍青一边跟各位点头示意,一边向赵佳笑道:“待会儿先罚我三杯,然后我再多敬你几杯,表示我诚挚的心情。赵佳你看,虽然我迟到了,态度还是相当端正的呵!” “我才不要你敬我!”赵佳也笑了,“今天你只消帮我把几位朋友的酒陪好,就算你的真心了。” 说笑之间,大家都坐上了酒席。赵佳先把伍青介绍给大家:“伍青,我的好朋友,现在是两个企业的老板,业务做大了,事情也多了,当然──”赵佳瞟了伍青一眼,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当然架子也更大了,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请来。”说得大家都笑了一回。 接着,赵佳又挨个儿把桌上的客人都介绍了一遍,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伍青都笑着点了头。大家相互认识之后便共同举杯为赵佳的生日赵佳的生意干了一杯。 因为都有些饿了,赵佳叫大家先吃一会儿菜,顺便就说起为何今天请大家吃饭的事。原来,赵佳最近做了两笔批发生意,赚了不少利润,恰巧正碰着生日到来,几个朋友要凑热闹,便有了今天这个聚会。按赵佳的习惯,还从来没搞过什么生日庆祝之类的活动,这次也不想太费精力操办,所以也就只邀请了几位生意上有联系又相当要好的朋友。 席间,大家又聊起了各自的生意。在桌上的大多是商贸圈子的朋友,个个都有一张能说会道,树上的麻雀都能哄下来的嘴巴,说起话来没个停。秦娟尤其如此,叽叽呱呱地讲了好一通生意经,见伍青的话不多,便一挥手打断大家的发言道:“伍哥,尽是我们在夸夸其谈,你也介绍一下呀!赵姐只要一提到你就赞不绝口,说你搞企业有一套,等哪天有机会我们还想到你的企业来参观学习一回呢!” “欢迎欢迎!”伍青忙笑着答道:“有你秦老板亲自光临指导,肯定让我们的企业蓬筚生辉,就怕你那高贵的脚不肯踏进我们的穷山沟。”刚才大家聊的多是商贸业务,伍青过去尽管在建材公司做过业务员,终究不很在行,插不上嘴,便静静地坐着听,这会儿见秦娟点名要他说话,免不得把摩配厂及新接下来的纺织厂情况略讲了一番。 赵佳听得格外专注,听到伍青说要买宽幅织机时,突然插话道:“伍青,我还跟你推荐一个业务,据我了解,棉纱在织布之前都要先浆一次,你们旁边县里的小纺织厂多如牛毛,你去买一台浆纱机,说起来几十万的价格,只要有业务,顶多两年就赚回来了。” 赵佳的话让伍青眼前又是一亮! 第二十六回 做大做强伍哥凭空决策;稳扎稳打赵姐生日设宴8 大家一边吃着菜又闲聊了一会儿,便进入敬酒的阶段。桌上的人不用说都一致推让伍青先跟赵佳敬酒,伍青笑一笑也没再谦虚,端起酒杯说了些祝愿生日快乐生意兴隆的吉祥话,与赵佳满满地喝了一杯。 赵佳刚要坐下,却被伍青拦住道:“赵佳,这可不行,好事要成双呢,怎么也得让我再敬一杯!” 赵佳还没来得及推辞,桌上的人也都笑着起哄道:“对!对!好事成双,好事就是要成双!” 有的更干脆喊道:“建议伍总跟赵佳今天就喝个交杯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伍青打趣道:“大家看着的,我是想喝交杯酒,可赵佳不愿意,这不能怪我了呵!”说得大家又笑了一回。 “怕什么?喝就喝!”赵佳被大家闹得不好意思,端起酒杯狠狠地瞪了伍青一眼,果真做了个喝交杯酒的架式,又满满地喝了一杯。接着,其他的人也轮流给赵佳敬酒。赵佳平时能喝几两,又想着今天喝的是低度酒,不会碍事,也就认认真真跟大家每人一杯地喝了个大团圆。等到这一圈下来,只见赵佳两颊微红,风采焕映,秋水澄澄,意态媚绝,把伍青看呆了! 外面的雨还在欢快地下着,但生意人总是难得有闲的。这时已是晚上十点多,桌上各位朋友的传呼机手机铃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来。赵佳见众人都有告辞的意向,便再次跟大家团结了一杯,然后就站起身来欢送大家。 就在赵佳站起身之际,却将背后的椅子碰了个趔趄,大家没在意。等赵佳把大家送到包房门口时又踢着门槛,幸亏伍青在身旁一把扶住,总算没摔跤。伍青正想笑话她:“这是怎么啦?这么大的人走路还磕磕拌拌。”马上想起她一定是酒喝得多了头晕的缘故,忙改口道:“赵佳,我去送他们,你先歇一会儿。”见赵佳点头后又叫秦娟道:“你陪着她,我马上就回来。” 客人们见状也都纷纷叫伍青留步,不要再送出去了。赵佳虽则有些醉酒,心里却极明白,还朝秦娟二人笑道:“不好意思,看我出洋相了。” 秦娟连忙陪笑:“赵姐,今晚大家都高兴,难得一回。”又跟伍青商量道:“我们送赵姐一趟吧?”然后便由秦娟挽住赵佳的手臂,慢慢走出酒楼。伍青赶在前面去叫了一辆出租车,没多一会儿就到了赵佳的宿舍。 赵佳的房子就在小镇街边的一片楼区里。秦娟与伍青把赵佳送进屋后,为赵佳冲了一杯茶,秦娟便以家里还有事为由,叫伍青:“伍哥,你再陪赵姐坐坐,我先走了呵!” 伍青本想将赵佳送到家就告辞,见秦娟这样说,明知道她是故意离开让自己跟赵佳好单独说话,又见赵佳坐到沙发上就闭上眼睛好像睡着的样子,只好再多坐一会儿了。 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两眼四处看了看,只见两室一厅也算宽敞,整个布置温馨而雅致,完全不是伍青在观桥那两间小屋所能比拟的。毕竟是女人住的地方,伍青心里这样想。又站起来看看窗外,雨还在起劲地下着,丝毫没有打算休息。 “该回去了?”伍青想把赵佳叫醒又不忍心,他知道被酒的人不多歇会儿会很难受。他静下心来坐了大约一个小时,才见赵佳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赶紧坐到赵佳身旁,把茶递到嘴边让她喝了几口。 “赵佳,好些了么?”伍青关切地问。 “好多了,刚才头太昏,麻烦你们把我送回来。” “那我……我……”伍青想说告辞,见赵佳还未完全恢复有些说不出口,不禁期期艾艾起来。 赵佳抓住伍青的手臂,眉稍眼角都是淡淡的幽怨:“难道,难道你今天非要回去么?” “……” ──不知伍青是否留下来照料赵佳,后事又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遇暴雨伍青重建厂房;话机关老陈别有高论1 话说那天赵佳生日聚会,邀请了伍青及商贸圈子的几个朋友吃饭,大家聊得高兴,多喝了几杯酒。等到送客时才发现头重脚轻,站立不稳。赵佳的表妹秦娟把伍青拉住一道,找了个出租车将赵佳送回宿舍。 到宿舍后,秦娟说家中有事要先离去,有意将伍青留下来单独陪伴赵佳。直等到半夜过后,赵佳的酒才醒。伍青本想告辞,经不住赵佳深情挽留,又见外面的雨仍下得很大,便留下来了。 第二天,伍青很早就醒来,正与赵佳切切私语,却听见自己的传呼机响了。伍青心道:“是谁这么不懂事,大清早就打传呼来?”因传呼机放在床对面的写字台上,便要起身去看。 “一定是那个小妖精见你昨晚没回去,来传呼找你了。”赵佳拉住伍青星眼微扬,秋波斜睨,“我偏不让你去回,让她急死!” 伍青笑一笑,心里倒很明白,小鹂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传呼,却又想不出会有其他什么人:“大约是传呼台的小姐早晨还没睡清醒,把传呼传错了。”伍青这么一想,便放下心来,就势一把搂住赵佳,纠缠谑浪,极情尽致…… 谁知没过多一会儿,传呼机又接二连三地响起。伍青只得起身去看时,大吃了一惊:全是纺织厂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虽然才离开了两天,清晨就连着来传呼,莫非有什么急事?”伍青赶紧给赵佳招呼了一声,便用赵佳宿舍的座机回电话。 “伍总,总算把你找到了!”电话那边是纺织厂门卫老董急促的声音,“昨晚上的大雨把办公室浇垮了,一车间背墙也坍了!” 伍青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老董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清。昨天那场雨实在太大,下午消防部门来检查防火安全,自己发牢骚时就有预感,可怎么也料到“防水”的话应到纺织厂来了。伍青拿着话筒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来,问道:“伤着人没有?”马上又想起这几天因为原材料还没回来,只开了白班,晚上车间不会有人,改口问道:“成厂长知道了么?” “他已经到厂里来了。”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伍青放下电话,见赵佳坐起身来,正关切地望着他。他不想赵佳为他过多担心,强笑道:“还好,没什么大事,昨晚的雨把纺织厂车间的墙弄坏了一些。” “别骗我了吧?伍青,不是大事,谅他们也不敢这么早就来惊动你伍总的大驾。”赵佳把伍青拉到身边坐下,轻声道:“我不留你了,快些把衣服穿上,早点赶回去。记住!要给我来电话,有空时来看我──不要见了小妖精就什么都忘了呵。” 伍青点点头,心里一阵感动。 伍青赶回团结纺织厂已经是半上午时分,雨早就停了。副厂长老成正指挥着工人收拾车间和垮掉的办公室。受灾的状况比伍青预想的还要严重。 原来一车间的厂房与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厂房背后是座小山,平常下雨时,山上冲下来的雨水都是从排水沟流走。而这回的雨又大又急,比平日里大出几倍的山水灌下来,再加上排水沟长时间没有疏浚,到处都有堵塞,结果,排水沟里的水就直接往厂房的墙基上冲。厂房墙体尽管是砖木结构,但原本是民房改造而成,地基肤浅而松软,经大半夜的山水冲刷浸润,终于坍塌了。 第二十七回 遇暴雨伍青重建厂房;话机关老陈别有高论2 好在山水总的是往办公室这边倾泻,所以一车间只是背墙冲坏了一部分,而办公室几乎三面环水,受害最重的一侧墙体全垮了,瓦房的屋梁没有了支撑,折断在地,瓦片如天女散花一般洒得满地。庆幸的只是车间晚上没人上班,也就无人受伤;办公室里除了几个旧办公桌之外别无他物,直接的物资损失不大。 伍青看着这一片烂摊子,心里就有气,却找不到地方出。这场雨是老天爷下的,总不可能捡块石头去砸天吧?而且排水沟的问题老成前些时候曾跟自己讲过,当时想,下大雨的季节都过了;同时厂里都是些女工,不是干这种活儿的材料,另外找人来收拾,又是一件麻烦事,也就没把老成的话放在心上。到现在,再责怪老成怎么也没理由。终于,伍青看到一个机修工身着白衬衫,清理垃圾的动作就跟姑娘们绣花一样慢条斯理,还比不上周围的几个纺织女工风风火火地干得起劲。伍青把那小伙子叫出来狠狠地臭骂了一顿,然后宣布扣他半个月的奖金,总算感觉出了心里那口恶气。 伍青又把老成找来商量了一回,车间那堵墙必须立即找人来砌好,办公室暂时安置到财务室。财务室是在库房里用墙隔了半间,只有十来个平方米,不是长远之计。老成的想法是将就原地址重建,省钱又省事。 伍青想来想去,决定在厂区里边那块空地另建。伍青的理由是,原地址背后的那股山水无法根本解决,再遇上大雨终究是个威胁;又紧挨着车间,噪声干扰大,说个话都得提高音量,讨论工作就像在吵架。还有,厂里的迎来送往,客人来了连个接待的地方都没有,让人进到厂里就不舒服;至于办公室那块地方,宽幅织机马上就要回来,需要增加地方安置,也不会放弃。 老成虽然不赞同,讲过去讲过来还是一个节省费用的问题。伍青认为,企业要做大做强,不能处处小家子气,该果断时就得果断,费用不是单靠节约出来的。 伍青决定之后,让老成把日常生产管好并尽快将一车间的背墙弄起来,自己则开始跑各种建房手续的事。 伍青到镇企业公司找老陈,老陈问了情况后讲了一通企业公司最近很忙,没有亲自下来关心之类的客套话,对伍青另建办公室的意见完全支持。老陈说:“张镇长经常夸奖你伍总有魄力,办事果断,这回大雨冲垮了你的房子,说不定是个因祸得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又说:“过去大家到纺织厂连个坐处都没有,谁愿意多来?这次你下了决心,搞就搞个像样的,让联系业务的客人看到你的办公室,就觉得你的企业有希望,愿意跟你做生意!”老陈还答应帮助协调办理建房的各种手续。 离开老陈的办公室,伍青到另一幢楼的国土员那里咨询。国土员小易是个三十左右的小伙子,老家在外地,从学校毕业后分到镇上工作,个头不高,是个白面书生。据老陈讲,小易新近才接手这项工作。以前的那位国土员有些“吃拿卡要”的习惯,群众反映强烈,调往其他部门去了。小易虽然业务不熟,但办事认真,对人也还客气。 第二十七回 遇暴雨伍青重建厂房;话机关老陈别有高论3 果然如老陈所说的,伍青找到小易,递上香烟,自我介绍之后,小易立即把正在填写的一叠报表搁在一旁,热情地请伍青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又倒来一杯白开水,亲手送到伍青面前,满脸堆笑道:“伍总,早就久仰你的大名,只是无缘得以相识,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伍青客套了几句就切入正题:“小易,有件事情要给你添麻烦了。”便把建办公室的事讲了一番。又请小易安排时间去厂里现场勘测。 小易扳起指头算了算:“这半个月都很紧啦,伍总你看怎么办呢?” 伍青一听就急了,站起身走到小易办公桌前拉住小易的手臂,恳切道:“小易,这事你一定要帮个忙,你是第一关,你这里耽搁久了,后面的程序都无法进行。”说着又给小易递上香烟,压低声音道:“小易你帮了忙,我伍青绝对不会忘记了你的。” “快别说这些!伍总,”小易紧张道:“这是办公室,叫人家听见不好。”又把伍青拉到沙发上重新坐下,想了一想,决定道:“本来约了一个事情明天要去,但那是个私人建房,早晚几天没关系,我把他推一推,干脆明天就到你那里去。伍总,这下满意了吧?” “好!那就这样定了,小易,我明天上午在厂里专候,其他的事我们见面再聊!” 第二天上午,小易按时到了。伍青与副厂长老成陪着小易在财务室那间小房子抽了几支烟,喝了一会儿茶,老成再次介绍了情况。随后,二人便领着小易先去察看了垮塌的办公室原址,又到伍青打算建房的那块空地勘测。小易让老成帮着拉了皮尺丈量了一番,计算了面积。转眼就是中午,老成叫来的一辆面包长安车早就在厂门外等着,伍青邀请小易到街上的红楼酒家去便餐。小易谦虚道:“伍总,我看用不着这样,就在食堂随便吃点就是了。” “这哪儿成?”伍青打断小易的话道:“小易,你是客人,又是来为我们的事操劳,怎么也不能让你到食堂去,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讲究待客之道,你辛苦了,我们一起喝杯薄酒,略尽地主之谊,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情罢了。” 小易还要推让,被伍青和老成二人连劝带拉,请上了面包车的前排座位。车刚发动,伍青一眼瞧见二车间的统计员小万拿着饭碗从厂门里走过,马上对老成说道:“快!去把小万叫来,有个姑娘一道热闹些。” 老成先是一愣,随即马上明白过来,答应着下车去了。 小万是这次恢复生产招进来的工人,长得明眸秀靥,秾纤合度,黛色凝香,容光闪烛。当初进厂时,因为不是熟练工,差点没有放在考虑之列,后来听说是去年刚从职业高中的财会班毕业,便让她去车间搞了统计。前些天,伍青到车间巡察,无意中听见几个女工在开玩笑说小万能喝半斤白酒。伍青当时笑道:“好!下次厂里有客人就把你带做一道,让我有个帮手。”没料想这会儿正巧看见小万了。 第二十七回 遇暴雨伍青重建厂房;话机关老陈别有高论4 小万随老成坐到车上,气氛立刻就活跃起来。伍青把小万引见给小易之后,便让小万:“叫易老师,待会儿你可要跟易老师多敬几杯呵!” 称呼“老师”是本地对年龄稍长的客人习惯性的尊称。毕竟是第一次跟厂里领导坐在一起,还有客人在场,小万轻轻地叫了声“易老师”,脸上一红,羞怯地把头低得很下,隔了几秒钟又想起道:“伍总,我还没跟车间请假,如果下午有事找我怎么办啊?” “没关系。”伍青很喜欢这种纯朴的姑娘,“回头请成厂长跟车间招呼一声,下午就放你半天假。” “好的。”老成答应着,又笑道:“小万,今天伍总交给你的可是政治任务呢!” “伍总,莫非这么年青漂亮的小妹妹也是酒林高手?”小易从前排座位回头注视了小万一眼,笑道:“看不出纺织厂真是人才济济哟!” 不一时,车就到了红楼酒家。伍青让服务生找个安静的雅间坐下,请老成去张罗酒菜,自己向小易询问了一些办理各种手续的程序问题,又问起小万家里的情况。 原来,小万的家就在纺织厂附近的大山顶上,是个有名的穷地方。父亲老实巴交,只会做点地里的农活儿,母亲的腿受过伤,算个半残废,家里很困难。那年考重点高中差了几分,原想在普通高中读几年再考大学。父亲死活不同意,说是普通高中读了等于白读,不如去读职业高中学个技术,以后容易找工作。 偏巧县里有所职业高中承诺毕业生全都能安排就业,小万就报考了财会专业。谁知道到毕业时,安排的是到广东上海那些地方的娱乐厅,而且据前面去过的人讲,女生都是去当陪伴小姐。小万不愿意,家里也不同意,于是又回到了村里。后来遇上纺织厂招收纺织女工就进到了厂里。 听了小万的话,不禁让伍青惜玉怜香之心平添了几分,略思考了一下,道:“小万,我看你年纪轻,反应快,可以多做些事,从下个月起,你把车间的材料发放兼顾起来,每个月给你增加五十块钱的工资。” 小万喜出望外,两只大眼睛望着伍青,激动得张了几下嘴才说出一句:“谢谢伍总的关心!” “好好干!趁着年青,多做事,多学些东西,将来对你有好处。”伍青安慰了两句,又笑问:“都说你能喝酒,是怎么一回事呀?” “伍总,你信她们瞎说!”小万恨恨地向雅间门外斜了一眼,好像开她玩笑的几个女工就站在那里,正好酒楼的一个服务生托着菜盘进来,见状不由得怔了一下,倒引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小万这才解释道:“我爸喜欢喝酒,家里条件差,其他东西可以不买,酒却是不能缺的。而且他还有个坏习惯,喝酒时一定要把邻家的那个老李头喊上,二人就着一碟咸菜慢慢喝慢慢聊,聊起劲了就什么事情都不做,一坐就是半天,我妈为这个跟他吵过架打过架他也不改。去年有一次,我妈准备给我买衣服的钱被他拿去买了酒,我心里正气得很。遇上那天下午,他和老李头又喝起酒来,我妈喊他挑水,扯破喉咙喊了两个多钟头也不见动静。我也气了,过去把他们面前的酒瓶子抓过来,那个酒瓶里当时还有半瓶酒,我喊道:”叫你们喝?还不如让我把它喝了,看你们还喝什么!‘我满以为我爸会过来抢酒瓶子,不料他们还激我,说我要是喝下去了,他半个月不沾酒!我就一赌气把半瓶酒全喝了下去,结果,我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十七回 遇暴雨伍青重建厂房;话机关老陈别有高论5 “后来呢?你爸真的半个月没喝酒了么?”一直听得很入神的小易发问道。 “当然啦!他没有钱去买酒了。”小万笑道:“我妈见我醉了,怕我出事,逼着他背我到卫生所看病,把他的酒钱全花了!” “哈哈哈!”小万的话让众人大笑不已。伍青鼓励道:“虽然这样,小万你还是有实力的,今天不会要你喝醉,只要求你多陪易老师喝几杯,让易老师有个好心情就完成任务了。” “伍总做发动群众的工作硬是有一整套。小万──”小易接过伍青的话头,又向小万笑道:“我这里先就向你打饶命拳了,求你千万别让我等一会儿走不出这个酒楼呵!”说得大家又笑了一回。 不一会儿,酒菜就全上来了。小万果真没有辜负伍青的期望,跟小易接连碰了六杯,喝得小易脸上红霞乱飞,还手舞足蹈,连说:“小万是个人才,可以培养。” 老成正给小易夹菜,没听清楚,疑惑地问:“小易你说什么培养?” “哈哈!”小易和伍青都笑起来。伍青补充道:“小易讲的是社会上流行的一个笑话顺口溜,说喝酒是当干部的基本条件,其中有两句道是:能喝六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最放心;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可培养。” “看来当干部也不容易呢!”老成想起过去当厂里一把手到外面找有关部门勾兑关系,由于自己酒量太差,常常弄得场面很尴尬的往事,不由得感叹道:“我这辈子注定是不可培养的对象了。”说着,还是跟小易喝了个“好事成双”。 大家又说笑了一阵,伍青提议道:“小易上午把你忙紧张了,下午就到楼上的卡拉ok厅去唱几首歌,放松放松,你看如何?” “不用了!”小易连忙推辞道:“就这样都已经给伍总添了麻烦,再说下午我还有些事要办,唱歌么?以后有的是时间。” 其实伍青下午也还有事,乐得顺水推舟。见小易去洗手间,便把老成往身边一拉,悄声道:“你去拿两条玉溪香烟,叫服务生用塑料口袋包好,待会儿给小易带上。” “玉溪?”老成犹豫道:“两条就是一千块!这个,这个……” “别这个了!老成,快去办,做事总是要成本的嘛!”急性子和办事果断是伍青的一贯性格。 果然,小易回到桌上后,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伍青赶紧让老成把装有香烟的口袋塞给小易,道:“后面的事还要辛苦你。”见小易推让,又笑着补上一句,“只是几包香烟,一点小意思,可不算行贿呵!” 既然主人家一片诚心,小易没有再谦虚,拉住伍青的手重重地握了一下,表态道:“伍总,土地就在你厂区以内,不需要另办手续。下去后,你把赶紧把建房的申请交上来,我绘好图纸,签上意见,镇领导审批等都不存在大的问题。但──”小易提醒道:“你同时要上报县里规划部门审批,特别是县国土局与地质勘测等都很复杂,还得你伍总多费些心哩!” 过了几天,伍青就揣着资料到县规划部门办理规划手续。按小易的说法,这个手续只是个必经的程序,不会有什么阻碍。不料偏偏在这个地方让伍青费了不少周折。 先是到县城里找地方走了不少冤枉路,问了好些人都说不知道这个规划部门。后来问着了地方却说是去年就搬迁了,具体搬到哪儿也说不清楚。伍青气得无名火直冒,干脆叫个出租车在街道上转圈,直到计程器上的价格跳到十五元了,才问着一个老人讲了确切的地址,原来就在长途车站附近一条僻静的小街道里。 第二十七回 遇暴雨伍青重建厂房;话机关老陈别有高论6 伍青让出租车将自己送过去,可是车开到离那里还有一百多米处,司机把车停住,叫伍青道:“对不起,前边正翻修街道,车过不去,这段路只好请你自己走了。” 伍青一看,果真如此,顺手把抽剩的半支香烟往车窗外一丢,从衣袋掏出一张大钞正要递给司机。忽然,车门自动打开了,伍青面前站着一个怒目圆睁柳眉倒竖,衣着打扮颇有档次的中年女人。当伍青还没想通为什么眼前会出现一个看起来并不舒服的女人时,那女人口里早迸发出高达上百分贝的吼叫:“你搞什么?你的眼睛长到牛屁股里面去了?” 急性子的伍青被吼得莫名其妙,顿时也怒发冲冠地回敬道:“傻x婆娘,我哪里惹了你?你是不是在发疯了!” “你?你……”那女人气得直翻白眼,猛地伸手要抓伍青的衣领。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青人,反应极快,眼看就要二人就要抓扯拉打,一步站到中间,劝道:“大姐,有话好好说,不要吵!不要吵!” 这时伍青才明白刚才那随手一丢的烟头,恰恰扔在从车旁迎面路过那个女人衣服上了。伍青自知理亏,话也软下来,连说了几个“对不起”。 “有这样便宜的事!说个对不起就行了?对不起值多少钱?把你的衣服来让我烧了,也说个对不起你肯不肯?” 伍青见女人得理不饶人,越吵话越多,越骂越难听,忍不住又发起狠来:“衣服烧坏有啥了不起,脱下来给我,我赔你!不然老子跟你走派出所!” 女人被伍青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退了好几步,幸亏司机挡住才没有退到身后的一个土坑里。这时,旁边已经围观了不少人,看样子那女人不想在众人面前争吵,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司机趁机提议伍青赔五十元钱算了。那女人犹豫了一下,接过钱匆匆而去。 经过这段小插曲,把伍青的心情搅了个一团糟,心想,出门就遇上这么个霉星,还不知道后来的事如何呢?伍青在规划大楼的门前好好地调整了一番情绪,重新正了衣冠,才迈着方步走进楼去。 问了门卫,知道办公室就在五楼。伍青又沿途打听,终于找到办理建房审批的那个房间,却又见房门紧锁着。问了隔壁,说办事员是小宋,出差了,至少一个星期才回来。伍青又问办手续的具体问题,答复那是各自经办的工作,非要找到小宋本人才说得明白。伍青见再多问也没用,只好耐着性子过了一个星期再说。 过了一个星期,伍青再去,没想到办事人小宋又下基层去了,把伍青气了个七窍生烟,却又不敢在这里发脾气,遂低声下气地向隔壁的问了小宋办公室的电话。伍青还想问有没有传呼或者手机?被告之不知道。伍青心里直纳闷,隔壁邻舍,一起工作的,有没有传呼手机都会不知道?一个年长的男同志委婉道:“传呼手机是人家个人隐私,我们不方便告诉你。” 伍青“哦”了一声,心道:“这个同志还算实话实说,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机关人。” 隔了三天,伍青再次去了。这回伍青学得乖了,前一天下午就去了电话,问清楚第二天小宋肯定在办公室,不会又扑空了。 小宋很年青,完全算得上是个帅哥,对人也诚恳。伍青把资料报上,小宋初步审查,只让补充了几个数据。到第二个星期,小宋又到纺织厂实地察看。自然,伍青免不了叫上老成和小万一道,陪小宋到红楼酒家安排个便餐,最后,尽欢而散。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下午,伍青专程到小宋那里询问。尽管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伍青觉得跟小宋终究不是很深的关系,还是亲自去礼貌而慎重。不过,小宋并不计较,说:“伍总,你别这么客气,你当老板的,事情多工作忙,打个电话或者派个人来都一样。” 第二十七回 遇暴雨伍青重建厂房;话机关老陈别有高论7 为了加深感情,伍青好说歹说把小宋请到街上一家还算整洁安静的小酒楼,喝了一回夜啤酒,喝得小宋相当高兴,告诉伍青说:“材料我已经报到科里了,正常情况下顶多一个星期就能批下来,到时我会通知你。” 不料过了一个星期,小宋没来电话通知。又过了一个星期,还是毫无消息。伍青去电话打听,小宋不是说还没批下来,就是说科长出差去了,言语之间,含含糊糊,似乎有难言之隐。 伍青着急起来,这边的准备工作密锣紧鼓都进行得差不多了。老水那边买的宽幅织机已经回来,急待安装,好些事情还需要办。不得已,伍青只好又去登门催促。 在小宋的办公室,小宋给伍青倒来一杯开水,不着边际地闲聊,总不提及规划审批的事。伍青等到抽完第五支香烟,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小宋,我们也是朋友了,你就直截了当告诉我,是不是还有哪些地方工作没有做到位?”伍青的意思是科里或者上面还有某个领导那里还需要“烟酒”一番。 “伍总,你别急嘛。”小宋不慌不忙地把手上一张文件似的纸片晃了晃,“这里还有个小事,我先处理一下。”又取过桌上的计算器慢慢地揿按钮,直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伍青两个人时,才压低声音道:“伍总,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有没有跟人争吵过?” “争吵?”伍青呆了,争吵跟审批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把那天随手乱扔烟头的事说了。 “唉!”小宋叹了一口气道:“你还不知道,那个中年女人就是我们科长。” “哦!”伍青恍然大悟,难怪小宋在电话中欲言又止,难怪建房规划迟迟不能批下来。“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竟然撞到人家枪口上来了!”伍青暗暗埋怨自己的急性子,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事我也很为难啦!”小宋无可奈何地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具体怎么办?还得你伍总多动脑筋了。” 但这回动脑筋动得伍青头疼了!细想那天争吵结下的恩怨,靠他平时外出办事那几招:“高级香烟如下雨似的洒一洒,动听的话语恰到好处的讲一讲,酒楼里酒杯不厌其烦地举一举,卡拉ok厅里如花似玉的小姐深情地陪一陪,搓工作麻将时五十元一百元的钞票流水般的送一送”,恐怕哪一招都不会有用! 伍青诚诚恳恳地去向镇企业公司老陈请教,老陈也摇头:“难办!遇上机关的事,很难办!” 伍青厚起脸皮提醒老陈:“你曾经答应过有事你出面协调哩!” “那是在本镇这个小圈子里好说,县里那些部门我就鞭长莫及了。”老陈边解释边坐到伍青身边,亲切而语重心长道:“伍总啊!你没有在机关呆过,你对机关的内涵大概还不很了解吧?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之外还有多重含义,你不信可以去查辞典。不然,古人怎么会把‘暗道机关’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这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的呢!”老陈见伍青听得认真,越加说得高深莫测,“机关就是这样,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水深火热。很多事情说大就大得像泰山,说小就小得如菜籽。要是有人存心找你的麻烦,没有理由都是理由,所以我说,你这事难啦!” 老陈见伍青被这一席话弄得垂头丧气,遂又拉回来道:“话是这样说了。但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方法,明天我把这事跟张镇长汇报一次,兴许他有高招哩!” ──不知张镇长究竟有没有高招?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俏白鹭妙语巧攻关;昏伍青误陷温柔阱1 上回说到伍青的团结纺织厂遇暴雨冲垮了部分厂房和办公室,伍青决定在厂区里找了块地重建,却在办理规划审批中遇到阻碍,弄得伍青垂头丧气,本想求镇企业公司老陈协调,老陈也鞭长莫及,特别是老陈那一番故弄玄虚的话让伍青更是感到一筹莫展。无可奈何之下,伍青只好冷处理几天。 这天下午,伍青到城里去办点小事,准备办完事情后再到王大宇那里坐一坐,顺便请这位老朋友参谋参谋。 事情办得出奇地顺利,给了伍青好些天来难得的一个好心情。正要去乘电车时,一眼瞧见路边有个电话亭,觉得应该先去个电话,他知道王大宇跟他一样经常不在办公室。没想到刚拿起话筒,自己的传呼机响了,看号码,是江南岸那边的电话。伍青足有两年时间没有走那边了,前几年做建材业务的那些朋友现在都很少来往,会是谁呢? 就在伍青猜测时,传呼机又来催促了。伍青不再犹豫,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喂,我是伍青,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呀?伍总,你猜一猜呢?”电话那一边传来姑娘银铃般的笑声。 姑娘轻松爽朗的笑语让伍青心旷神怡,却始终想不起江南岸有哪位姑娘跟自己如此熟识。伍青并非“处处留香”的大侠楚留香,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姑娘更只是有数的几个,但这一回又是谁呢? “伍总,猜不着了吧?”电话那边不容伍青思考,又传来姑娘的莺声燕语,“伍总,今天在哪儿呀?” “我在城里。”伍青为避免猜不出是谁的尴尬,微笑着反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伍总瞧你,干嘛这么严肃?”姑娘笑着埋怨,其语声更如出谷春莺,簧笙互奏,怡情入耳,好听已极,“都好久没听到伍总亲切的声音了,就不能想你么?” “啊!”伍青猛地一下子想起:“是你!白鹭白小姐,果然好久不见,现在在哪儿?还有刘总呢?” “终于想起来了吧?看来伍总还没把我忘掉呢!”电话里又传来白鹭极富有魅力的笑声,“我在南城大道,快过来吧?刘总也想你哩!刘总在南山泉水鸡一条街安排了地方,想请你伍总聚一聚。” 原来这刘总叫刘大器,过去是新飞电器公司的总经理,曾经跟伍青有些业务往来,请伍青喝过几回酒,算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了。那次在红楼酒家,伍青见到他也在请客,还说已经另搞了一个摊子。白小姐呢?据说是他的公关部主任,半年多以前,在镇政府大楼前还见过一面,是个见面就熟,很会说话的女子。 “这个白小姐,真不愧是个公关的人才,但不知今天刘总突然呼唤会是什么事?”伍青心道:“且不管这么多,既然是朋友邀请,去散散心也好。”这些天为纺织厂的事弄得愁眉不展,说不定轻松之后便是个峰回路转的时候哩! 伍青问明了白小姐具体的位置后,招来一辆出租车直奔江南岸而去。 第二十八回 俏白鹭妙语巧攻关;昏伍青误陷温柔阱2 一路顺风,连平常伍青最讨厌的堵车现象居然一次也没遇到。伍青的心情格外舒畅。不多时,车就开到了江南岸,还老远,伍青就看见白鹭显眼地站在南城大道一家商场外的路边。伍青请司机将车开到白鹭身边停下,刚喊了一声“白小姐”,白鹭已经将一张钞票递到司机手里,抢先付了车费,伍青只得连连道谢。 “伍总,半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潇洒了!”白鹭优雅地伸出纤手跟伍青握了一下,又笑着给伍青送来一束秋波。 “白小姐你也越来越漂亮了!”伍青虽然明知自己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如果说在大街上行走,能够在伍青身上停留的目光,恐怕只有老大姐身份的女人,但他此时听起来心里很是受用。而伍青赞美却是由衷的,眼前的这位白鹭,只有二十岁出头,高挑且线条极为优美的身段,如玉石如牛奶般嫩白的皮肤,最受中国男人青睐的那种瓜子形脸蛋儿,还有一双山城女人特有的能让所有男人摇魂动魄的大眼睛,看得伍青意马心猿。 不过,伍青还是收回心神,含笑问道:“刘总呢?” “刘总还在南山等着你呢!”白鹭把伍青领到停车场的一辆雅各轿车前,打开车门,请伍青坐在前排,自己则坐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微笑着踩燃发动机,几分钟之后,轿车便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了。 “白小姐还会开车?”这又大大地出乎伍青的意料之外,正要开口,白鹭似乎看出了伍青的诧异,流波送媚,款启朱唇道:“刘总考虑到业务的需要,今年买了一辆二手车,非要让我来学,这不?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了。”说着瞟了正襟危坐在身旁的伍青一眼,“才出驾校几个月,伍总,不会担心我把车开到山崖底下去吧?” “哈哈!有你这么漂亮温柔的小姐做伴,我怕什么呀?”伍青本来就是个爱搞笑,喜欢说俏皮话的人,只因这两年当老板,收敛了许多;再说人家白鹭是个姑娘,见面也仅仅两次,怎么也得文雅一点,但白鹭那些能言传,可意会的幽默语言,勾引起了伍青欲罢不能的搞笑欲。 “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天跟着白小姐,我是哪儿都敢去!”伍青故意做出一副酸溜溜的模样,“我真妒忌你们刘总,能有白小姐你天天陪着,不知是哪一世修来的艳福哦?” “瞧你伍总说笑话了!白小姐呢?今天是你伍总的。”白鹭两手握着方向盘,仍然忙里偷闲地给伍青抛来一个甜甜的媚眼,“刘总反复交待,让我一定要把伍总陪高兴,不然,还要扣我的奖金呢!” “这个刘总,有这样惜玉怜香的么?”伍青一挺胸膛:“待会儿见了面,我替你批评他!” “刘总哪里敢跟你伍总的多情风趣相比,他呀?这些天被生意的事忙得焦头烂额,难得见到一回笑脸,这次就是要向伍总你求援哩!” 二人一路说笑,一路春风,时间过得飞快。往南山的公路两旁林木葱郁,青山滴翠,怪石嶙峋,名花荟萃,风景原是优美至极,这会儿伍青看来,竟如过眼云烟,不过尔尔。反而在想,要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让白小姐陪着游一回南山,准是相当相当惬意的事! 第二十八回 俏白鹭妙语巧攻关;昏伍青误陷温柔阱3 且不说伍青耳畔娇声软语,身旁秀色可餐,心中想入非非,已经感觉在云里雾里了!就在此时,只听得“吱”的一声,轿车停靠在一幢丹墙碧瓦,画栋雕檐的三层楼房前,只见: 一条小溪眼前缓缓流过,泉水淙淙,悠扬清脆,垂杨夹岸,弱柳随风。近处是长板红桥,斜橫春水;远望有黃叶飘落,彩蝶纷飞。楼房正面,圆扉洞开而循廊曲折;楼房背后,翠竹环绕更绿树掩映。一道女儿墙忽高忽低,错落有致,倚楼而建;矮墙左侧,“醉花阴农家乐”的几个大字做成的广告牌色泽鲜艳,龙飞凤舞,酷似美人半露螓首频频向游人致意。更奇的是圆门两边用瓷砖嵌就的那副对联:“摇竹一身雨,闻花满腹香”,端的是寓情于景,恰到好处,耐人细细寻味! 伍青还来不及欣赏这农家乐的如画美景,迷人风光,早见刘总挥着手从圆门里迎上前来。刘总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满面红光,过分突出的肚子给人大腹便便的感觉;那女人则穿红戴绿,珠围翠裹,虽麝兰喷溢,妖妖娆娆,却有强作媚态之嫌! “刘总,好久不见,你还是这样富态哟!”伍青抢上前几步,跟刘总握手。 “哪里赶得上你伍兄,生意越做越兴隆,精神越来越焕发,叫我们都不敢高攀了!” “哈哈!你刘总又说什么话?”伍青松开握住的手,给了刘总重重一掌,大笑道:“今天你一声呼唤,我从城里就大老远地跑来了,怎么样?还不够朋友?” “早就想跟你伍兄聚一聚了!知道你现在是两个企业的老板,工作忙事情多,平常很少有闲,也不好意思打扰你。这回因为朋友之间有点业务的事,终于安排下来了。”刘总说着给伍青和那个大肚子男人递上香烟,猛然又想起道:“嗨!你瞧我这个人的记性,来!给大家认识一下──” 伍青此时正回过头去看白鹭,对刘总的介绍显然就有些心不在焉,勉强记住了男的姓卢,是个不知名单位的经理。女的好像是卢经理的秘书。伍青听刘总称呼她为“小李”,心里倒“格登”了一声:“有这么年青?”定睛细细一看,年龄确实不大,怎么都不会超过三十岁,眉眼之间也颇有几分姿色,不知是因为过度的夜生活还是不恰当的浓妆艳抹,给伍青的印象是疲惫得没有睡好觉似的。出于礼貌,伍青含含糊糊地跟二人握了手。 刘总给大家相互介绍一番,等白鹭把轿车停放妥当走到伍青身傍,便满脸堆笑把伍青领到二楼的小会客厅。 会客厅只有二十来个平方米,不仅装修豪华,布置也很得体,四周摆放的几件价值不菲的精美工艺品为客厅增色不少,更有客厅正面那副两米高的檀木屏风上,真人般大小的古装美人正在花丛中扑蝶,画得活色生香,直让人浮想联翩。伍青情不自禁地注目良久,又转过头瞟了一眼身边千娇百媚的白鹭,心道:“如果让白小姐穿上古代服装,摆出这个姿式拍上一张照片,那才真正叫美呢!” 刘总见伍青连连点头,以为伍青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笑着介绍道:“这个农家乐的老板姓彭,是我的朋友,说了一年多要我来看看,总是挤不出时间,这回总算下了决心,上来痛痛快快地玩两天!”生意人毕竟忘不了本行,马上又推荐道:“伍兄,下一次有什么活动安排,可要来照顾这里的业务呵!” 第二十八回 俏白鹭妙语巧攻关;昏伍青误陷温柔阱4 伍青笑答:“刘总发了话,那是一定要办的。”心里想的却是,刘总你这么热心帮他拉业务,莫不是你也参了一股吧?又一转话题道:“刘总,你的这位白小姐白秘书,能开车会说话,人又漂亮,这样难得的公关人才,你是怎么发掘出来的?” “小白再怎么能干也不能和你伍兄下面人才济济相比呀!听说伍兄不久前又接下了一家纺织厂,那里面定然美女如云,大概伍兄还没来得及深入基层发现发现吧?”刘总边说边安顿大家坐下,卢经理不用说都是与小李坐在一起,自己和白鹭分别坐到伍青的两边。服务生早送来时鲜水果,冲上茶水。 “发现什么哟!粗手粗脚,都是些农村姑娘,能站到台面上的,恐怕一个都没有。”伍青口中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认为如果只看眉眼儿,二车间的小万跟白鹭倒是可以媲美。 “小黄呢?现在还跟伍兄搭档么?那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妹儿呢!” “哪个小黄?”伍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好你个伍兄,这么快就忘了!”刘总一拍伍青的肩膀道:“就是上次在夫妻火锅楼我们一起吃过饭,跟你跑业务的那个小妹儿。” “哦!”伍青知道刘总说的是过去跟小鹂在一个酒楼上班的小黄,因为那次吃饭时,伍青把她说成是跟自己一个公司的业务员,刘总未必真的相信,嘴上却还得这样来问。此时伍青见刘总提起小黄,难免勾起一连串的回忆,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她早嫁回老家去了。” “可惜可惜!”刘总见伍青说得伤感,心里也明白几分,因不愿让气氛低沉下去,拿起一串熟透了的葡萄,递到伍青手中,笑道:“来!伍兄,这可不是摆上来看的啊!”又向白鹭笑道:“小白,伍总老是这么客气,就看你有没有办法让伍总多吃点水果啦。” 白鹭坐在伍青身边,听二人说的都是关于女人的玩笑话,一直微笑着没有插嘴,现在刘总点名要她发言,便爽朗地一笑:“伍总见过大世面,口味肯定很高,这种普通水果怕是看不上眼了。”说着还是拿过一个金灿灿的大石榴剥开,放在伍青面前。 伍青把葡萄和石榴都尝了几粒,咂了咂嘴,笑道:“白小姐的一片心意,我是一定要领的。只不过说到吃水果,我却是没这个爱好,小时候家里穷,能吃饱饭就不错了,父母亲哪会花钱来买水果?天长日久,就成习惯了。” 大约是同龄人大多有类似的经历,刘总和卢经理听了都不住地点头。 白鹭又细心地削了一个砀山梨,递给伍青。见伍青推辞,便一剖为二,自己先取了一瓣,笑道:“人家都说梨不能分吃,分开吃有‘分离’的意思,伍总你不会忌讳吧?” 伍青只得将另一瓣梨接下来,咬了一口,赞道:“好味道!”又笑道:“我跟白小姐的关系不怕分离。再说,我们先分离,后来还可以团圆嘛,就看白小姐愿不愿意呢?”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大家又说笑了一阵。伍青见卢经理很少说话,虽然知道他和刘总必定很熟悉,但大家只顾陪自己,不免显得有些冷落人家,遂把面前的水果盘往卢经理和小李那边轻轻地推了推,示意二人吃水果,笑问道:“卢经理,你的生意很红火吧?” 卢经理点头道谢之后,先给身旁的李秘书递过一串马奶子葡萄,自己也取了一串,笑答道:“我那个摊子,不敢跟伍总相比的,都是全靠刘总扶持,搞点小商贸生意,凑合着过吧。最近呢?联系了几笔业务,如果做下来,应该有些赚头,不过还得你伍总大力支持了。” 第二十八回 俏白鹭妙语巧攻关;昏伍青误陷温柔阱5 “好说好说!”伍青对卢经理的话并不在意,心想我搞企业你做商贸,搭不上多少界,因笑道:“你是刘总的朋友,当然也就是我的朋友了,需要帮忙的,到时候来个电话就行了。” 卢经理正要开口,刘总却插进来道:“伍兄你瞧,正是为这个要请你帮忙哩!” 原来刘总还在新飞电器公司当老总时,就长期与卢经理联手做家电生意。后来被排挤出来自己开了公司,因为大家的感情还在,仍然经常合伙往来。前不久,通过卢经理的关系拉上了两笔大业务,几个周转下来,少不了十万以上的毛利。但是先得要几十万的资金押上去。虽然东拉西扯弄了一些,还是有十五万的缺口,又去运作银行贷款,经过几番努力,银行里面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然而信贷部主任要求提供担保,想过去想过来,想到了伍青。伍青是个急性子,却是个耿直人,找到他帮忙多半是有希望的,何况伍青是两个企业的老板,银行也信得过。 刘总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通,最后恳切道:“伍兄,这个事就全靠你成全了!” “刘总,这事要认真考虑一下。”伍青重重地抽了两口香烟,踌躇道:“搞得不好银行会找我来赔这个钱。” “伍总,千万要帮这个忙呵!”白鹭妙目横波,拉住伍青的手臂摇晃道:“刘总说过多次了,绝不会让伍总你白帮忙,业务做成了,还要给伍总提点子的。” 伍青似乎没有在意白鹭关于提点子的话,继续道:“再说,这些天我那边纺织厂正有个事情办得很不顺利,恐怕得从长计议。” “什么事啊?”刘总跟白鹭都不约而同地问。 “说起到机关办事,烦他*死人!”伍青激动起来,把手里的半截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缸里,好像烟头就是那个并不中看的女科长脑袋似的。接着还是把厂房坍塌,在办理建房规划审批中,被故意刁难之事讲了一遍。 “哎呀呀伍兄!你瞧今天有多巧!这点小事你怎么不早说呢?”刘总面带喜色,朝着卢经理一努嘴,“你只管找他,包你满意!” 伍青似信非信地往卢经理看去,只见卢经理果真毫不迟疑地点头,高兴道:“卢经理,这事看来就拜托你了。”又笑问:“卢经理跟规划部门平常有往来?” “说到往来,我跟他们也不过是一回生二回熟,没有更深的关系,但是──”卢经理把身边的小李一拉,笑道:“她姐夫就是他们的头儿,这事不就简单了么?” “哈哈!”伍青喜怒哀乐,极易见诸于形色,猛一拍大腿道:“好些天没有这样心情舒畅了!今晚我要跟刘总和卢经理,还有小李好好喝几杯!” “伍总,还有我呢!”白鹭不肯落后道。 正说笑间,服务生来请大家去餐厅就餐。餐厅在底楼,服务生把大家领到一个叫“红月亮”的小雅间,刚坐下,门外进来一个精瘦汉子,满脸堆笑地向全体一拱手:“各位好,各位生意兴隆!” “哇!是彭老板!”刘总和白鹭都同时喊道。 “刘兄,下午有点小事耽搁,没有来陪大家,对不起啦!” “下午的事就过了,今晚的麻将桌上可不能再少了你啊!”刘总一把扯过彭老板按在椅子上坐着。 “好!刘兄,就这样定了,今晚就搞个通宵!好不容易把你盼来,我怎能不陪你高兴一回?”彭老板又回头叫服务生:“去拿瓶酒来,记在我的名字上,我要跟刘兄和几位朋友敬上几杯!” 第二十八回 俏白鹭妙语巧攻关;昏伍青误陷温柔阱6 服务生答应着去了。刘总借机让大家相互认识了一回,才知道这个彭老板早年也做过商贸业务,有点本钱后又到广东一带混了几年,最后回到山城搞饮食业,前几年趁着大开发的形势,到南山建了这个农家乐,生意还不错。 转眼之间,服务生就拿着一瓶剑南春酒进来。伍青心中暗暗称奇:“这瓶酒少不了一百多块吧?可见彭老板跟刘总关系当真非同一般。” 彭老板叫服务生给桌上每个人都满满斟上一杯酒,朗声道:“欢迎各位新老朋友,祝各位吃好喝好玩得高兴!”大家都站起来与彭老板碰杯满饮。然后,彭老板又挨个儿跟大家敬了一杯,便以其他朋友需要照料为由告辞离去。 接下来,刘总主持的宴会活动才算正式开始,首先以主人的身份讲了一通客套话,带头跟大家敬酒。看来大家都知道刘总的酒量不怎么样,他给自己只斟了个大半杯,满桌人都敬过了,杯子里却足足还剩有半杯,居然也没谁提“抗议”。 然后,白鹭代表刘总和她自己先跟卢经理小李同饮,单独又向伍青敬了个“四季发财”。紧接着,卢经理和李秘书以很荣幸地认识伍总为由,与伍青喝了个“十全十美”。伍青自然不甘落后,“逼”着刘总喝下了一个满杯,与白鹭同饮了“双喜临门”。虽然跟卢经理李秘书已经喝了不少,想到规划审批的事,为加深印象,再次与二人喝了个“桃园三结义”,顺便还插进一个具有伍青特色的荤故事,笑得李秘书和白鹭都花枝乱颤! “伍总好口才!”卢经理待大家笑过之后,自告奋勇,“我也听到一个笑话,讲出来给大家醒酒,不知大家愿不愿意听?” “当然愿意!”众人异口同声,鼓起掌来。 “那大家知不知道,姑娘最不喜欢的男人有哪些?”卢经理两眼向大家一扫,说得云遮雾障,高深莫测。 “卢经理这个问题最好问她们。”伍青的目光把大家都引向白鹭和李秘书。 “找不到钱的?不做家务事的?说谎话的……”白鹭只好开口,试探着讲了一大串。 “我最不喜欢的是像个女人的男人!”李秘书的回答让大家还未听到笑话就已经笑得人仰马翻。 “不对!都不对!女人最不喜欢的男人是这样两种。”卢经理讲笑话的定力极好,在大伙儿的一片笑声中竟然还能一本正经,“首先是踢足球的射门员姑娘不喜欢,他总是射进去的少,射在外面的时候多。其次是餐厅里的冲茶师姑娘也不喜欢,他那个长嘴茶壶,还离得老远就把水冲了过去……” “哈哈哈!”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猛地醒悟,全都大笑不已。 “我也凑个热闹!”今晚的酒喝得最少而满脸最红的刘总似乎受到了启发,把手一挥,“你们谁都知道,过去在单位上,工作不好做有很多方面的因素。但是,有三种情形却是最严重的。” 刘总故意卖个关子,停顿了数秒钟,见大家眼睛里都充满问号,才笑道:“第一种是像寡妇睡觉,上面没有人。” “第二种呢?就像窑子里的妓女,上面虽有人然而经常在换。” “第三种却是像家里头的老婆,上面总是只有那么一个人。” “哈哈!话丑理端!话丑理端!”又是全体开怀大笑。 第二十八回 俏白鹭妙语巧攻关;昏伍青误陷温柔阱7 一桌人互相敬酒,说说笑笑,不多时两瓶白酒就喝下去了。伍青喝得兴起,建议大家猜上几拳,活跃气氛。卢经理等人马上赞同,只有刘总反对:“都知道你伍兄的‘神拳’无敌,我本来酒量不好,在拳上再输给你,非喝趴下不可!” “那不行!”伍青的酒劲上来,颇有些拿捏不住自己,一敲桌子,喊道:“今天你刘总把大家召集过来,你要先散了劲,我肯定不依!” “好!既然这样,我就舍命陪君子!”刘总做出一副敢为朋友两胁插刀的气概,却又道:“但是,如果我输了酒,要请小白代喝。” 伍青“哈哈”一笑:“瞧这个刘总,在酒桌上从来都是这么耍赖!”心想,刘总一向如此并不奇怪,倒是这个白小姐不可小觑!凭经验而言,凡是老板酒量不好的,身边总有几个高手保驾护航,过去跟随刘总的田小姐田秘书就是名符其实的酒林高手,而这位如花似玉的白小姐想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伍青的揣测果然不无道理,先是跟刘总“拇战”一番,尽管赢了拳,到底还是喝了好几杯。与卢经理李秘书的交锋各有输赢,基本上可算握手言欢。 跟着就轮到白鹭白小姐了。白鹭代刘总喝了好些输拳的罚酒,两颊晕红,笑靥如花,越显得千种风情,让伍青心神又是一荡! “好啊——”伍青亮开手指高声喊道。山城人的习惯,双方开始猜拳之前,为表示感情深厚,都要这样吆喝一句。 白鹭却伸手拦住伍青,笑道:“白鹭可不敢跟你好。白鹭跟你好了,伍总家里一定要打翻醋坛子!”顾盼之间,百媚横生。而她这样说,肯定不知道伍青在好几年前就跟老婆“拜拜”了。 “啊哟!白小姐对不起,我都忘了跟姑娘‘要好’是占人便宜。”伍青立即自我纠正道:“那我们就‘乱’吧!” “乱”也是山城人表示相互亲密无间,可以简化程序,很随和地划拳的一种开场白。 “伍总,跟姑娘家更不能‘乱’啊!”卢经理微笑着插进话来。原来,在本地说的“乱”字,还暗含淫乱乱搞之意。 “对!对!跟姑娘家更不能‘乱’!”伍青笑道:“我们不如各喝三杯,算是过了关。” “哈哈!伍总,你又想占便宜了。”白鹭梨涡呈露,一笑嫣然,“要是我猜拳赢了,这酒不就白喝了?我们干脆另换一种数字拳,伍总认为如何?” 白鹭见伍青点头,便开口喊了起来:“一号桥啊两路口,三角碑啊上清寺(四)……”这些都是山城地名。 伍青也不示弱,高声叫道:“一张床呀两口子睡,三个脑袋四只脚……” “打住打住!先罚伍兄一杯酒,两口子在床上怎么会有三个脑袋?”刘总喝酒不多,大脑清醒得很,马上抓住了伍青的错处。担任酒纠的李秘书早把满满一大杯罚酒摆到了伍青面前。 “你们听我说!”伍青虽然把罚酒喝了,仍然还要解释:“那床上的老公除了肩上的脑袋,下面不……不还有一个小脑袋么?”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此时,伍青说话口齿含混,舌头在嘴里直打转,已有八分醉意。刘总见状,叫白鹭把伍青扶到三楼客房歇息一会儿,自己和卢经理等人拉了农家乐彭老板到娱乐室搓麻将去了。 再说伍青多喝了几杯酒,头有些晕,动作亦且失调,心里却甚明白。本想随众人去麻将桌上娱乐,因见大家殷勤相劝,又见刘总安排白鹭陪着自己到客房休息,正中下怀,跟众人点头告了“对不起”,便由白鹭伴着上三楼客房而去。 不几分钟,白鹭领着伍青来到三楼客房,走进里边一看,高级席梦思双人床,深蓝色的松鼠皮沙发,高清晰度的平面彩色电视机,盥洗间里配置的桑纳熏蒸设备等,都足见房间的档次。墙的一角那盏粉红色睡灯发出的柔和灯光使房间格外温馨,墙壁上一幅半裸的美人出浴图撩人情思,直让坐在沙发上的伍青如入温柔之乡。 伍青缓缓地点燃一支烟,半睁半闭的醉眼里,白小姐玉貌珠颜,比花解语,幽香郁馥,娇丽无俦。 不知什么时候,白鹭已换上了一套半透明的白色宽松式睡衣,灯光映衬之下,浑如衣履皆脱,一丝未挂,粉肢雪股,玉乳纤腰;身段儿那么亭亭秀媚,偏无一处不是圆融细腻;冰肌映霞,皓体流辉,人面如花,艳冶无伦,看得伍青目眩情摇。 “伍总,别只顾抽烟,吃点水果可以醒酒。”白鹭坐到伍青身边,柔柔地递过一串葡萄,又摘下一颗轻轻地按在伍青嘴里。 “我不想吃水果,我只想吃……吃白小姐。”伍青早已魂飞魄融,心摇神荡! “急什么呀?说好了白小姐今天是伍总的。”白鹭把头软软地靠住伍青肩上,声如黄莺,宛转入耳。 “……” 伍青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一把将白鹭拥入怀中。 这一夜,伍青真正享受到了男女两性融溶在一起的无限愉悦和情趣。他一遍又一遍慢慢地深深地投入地吻白鹭的香唇,白鹭的粉颈,白鹭的每一寸肌肤乃至整个身体!他被白鹭紧紧的牢牢的死死的拥抱着,彼此长时间地不顾一切地纠缠喘息,极情尽致;他的每一次纵情的猛烈的进入都与白鹭的每一次温柔的情不自禁的迎合恰到佳处,使二人无数次地感受着生命的原始魅力!他与白鹭在整个不眠的夜晚,都如同饥饿的婴儿遇到母乳,收翕吞吐,难于遏制,酣畅淋漓,奇趣横生,体验着从未有过的如暴风如骤雨如山崩如海啸般的激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商场如战场,杨总上当;无知是苦海,李雪染恙1 话说伍青从南山回来不几天,卢经理就来电话报喜道:“伍总,你那个事搁平了!”搁平是山城人的土话,表示事情办妥了。 卢经理的秘书小李的姐夫是规划部门的头儿,对于伍青建房的规划审批这芝麻点大小的事,还不就是一句话了。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伍青仍然心中狂喜,要请卢经理二人“便餐”一回。卢经理以最近很忙为由婉转地推辞了,说道:“伍总,不要这么客气了!小事一桩,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这回你帮刘总担保的事,也就是帮了我的忙,而且是帮了一个大忙,等后面我们还要好好感谢你呢!” 果然没过几天,规划部门的小宋来电话了,告诉伍青:“你们纺织厂的建房规划过关了!”小宋说,女科长这回什么也没说就签了字,后来才知道是上面打了招呼。小宋还好奇地问:“伍总,这个‘上面’的关系,你是哪个时候联络上的?” 伍青神秘地一笑,也不解释:“小宋,晚上我请你喝夜啤酒!” 伍青又开始运作国土局这边的事情。因想起老朋友王大宇曾经说过,他有个过去的同学在国土局当科长。去了电话,王大宇满口答应,约好明天专门过来一趟。 第二天上午,伍青早早地到了县城,各处逛了一圈,按时来到国土局的底楼大厅等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急性子的伍青正准备再去传呼询问,却见王大宇搭乘一辆“摩的”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见面就喊道:“伍兄,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你久等了!” 伍青知道王大宇向来是个很守信用的人,没有特殊情况绝不会误时,笑道:“不好意思的是我,你帮我办事,还让你从城中心这么远跑来。”又幽默道:“王兄,下回等我买了车,一定专车来接你。” “伍兄,有这个安排了吧?”王大宇接过伍青递来的香烟,微笑道:“只要你业务需要,现在这年头,买个车又有何难?” “王兄说得不错,想法早就有了,不过──”伍青停住了,心想,最近几个大投入都需要资金,真要买车,恐怕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王大宇自己会开车,公司里那辆三菱小客车几乎都是由办公室在使用,对车并不新鲜,见伍青不往下说,也不想细问,趁机转过话头道:“伍兄,时间不早了,我们商量几句,然后就去找我的老同学。” 建房的事,伍青在电话中已经粗略说过,这时,强调的不过是国土局这最后两道关口,再不要像规划审批那样,被不明不白拖上两个月。到机关办事,就应当了解机关,伍青办厂以来,与机关打了不少交道,体会算得上不少,尤其是经历了规划审批这一番周折,更感觉到企业公司老陈那一大段高论讲得之精辟之透彻之入木三分!在那里,你就得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如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钥匙没对,你有再大的力气用不出,再急的性子找不到地方使! 二人正在商议,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腋下夹着公文包阔步走进大门。王大宇一看,正是今天要找的老同学老阮。 第29回 商场如战场,杨总上当;无知是苦海,李雪染恙2 王大宇赶紧迎上前去,喊道:“阮科长,还认得我么?”王大宇与老阮读书时关系甚笃,直到工作后长期都以老阮老王互称,但又是许久未见,不知这位老同学有没有变化?再说在办公场所,还是称呼职务更稳重。 “啊!老同学,好几年不见,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毕竟是老同学,阮科长立即满面笑容,握住王大宇的双手,“走!先到办公室喝茶,再慢慢聊。” 阮科长热情地把王大宇二人领到自己的办公室,特意沏上两杯从外地带回的龙井名茶,然后问起王大宇近几年的情况,聊了一番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时的轶闻趣事,发了一通时光易逝,岁月不饶人的感慨,气氛极为融洽。 伍青跟阮科长是第一次见面,插不上话,就把刚买的中华香烟雨点般地向阮科长洒去。伍青早年不抽烟,后来在建材公司跑业务,见面递上一支香烟,就像敲门砖一样,很多事就容易说到一起来,久而久之,有了烟瘾。伍青身上一般有三种香烟,这是在一个生意朋友那里学来的经验。如“红梅”之类的低档烟是自己单独一个人时抽,可以节约成本,减少开支;中档香烟如“龙凤呈祥”之类是递给寻常交往的熟人朋友,表示尊重也体现有一定的档次;至于如今天的中华香烟动辄好几十块一包,只在求人办事或者会见相当有身份的客人时才会使用。在伍青的内心,看着几十块钱一转眼就被燃烧成灰烬,实在是意犹不舍,却又不得不如此。 当然,过去与现在也有区别的地方,当业务员那时,接触的都是生意朋友,公司里进了人家的货,惯例是要拖欠一部分货款,拖谁不拖谁?原则上是业务员安排,大家都想方设法捧得伍青心花怒放,这样货款就可以少拖欠一些,因此,很多时候客户们殷勤待客,根本轮不上伍青给大家递烟。而现在当了老板,迎来送往,接触的是方方面面,企业要生存,求人的时候多,殷勤待客的就该轮到伍青,香烟的花销免不了成几何级的比例上升。不过,只要生意顺畅,这点烟钱算得了什么?伍青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伍青对阮科长的印象还不错,待人热情,说话诚恳,社会习气少,经王大宇引见后,马上就专注地倾听伍青介绍情况,仔细地询问了数据,最后表态道:“伍总,你这个事应该没有问题,你放心好了。” 鉴于在规划审批中的遭遇,伍青讲了自己的担忧。没等伍青讲完,阮科长便插话道:“伍总你遇到的那是个别现象,机关里尽管有些不好的习气,总是少数。到机关办事,有几种情况,一种是根本不符合条件,大的原则都通不过,这种事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办。第二种是完全符合条件的,也不会遇到多少为难。第三种是政策上有灵活性,条件上或多或少有不足,这时,来办事的担心办不成,有时就会走些歪门邪道,而承办或主管的人员在可左可右的情况下,也不易掌握,就会有多种可能性出现,于是极个别的吃拿卡要,收受贿赂难免发生了。” 阮科长见二人对自己的这种分析频频点头称是,不禁面有得色,却又把话头折回来道:“伍总你这个事我看完全符合条件,顶多只是个时间早晚几天的问题,这样吧,那边科里几个年青人都算是我的学生,回头我跟他们提个醒,让他们关照一下,这样你就更放心了吧?” 第29回 商场如战场,杨总上当;无知是苦海,李雪染恙3 伍青连忙道谢,并请一道出去吃个便餐。阮科长再三推辞,最后看在老同学王大宇的面子上点了头。伍青征求阮科长的意见后,找了一家环境典雅的羊肉汤锅酒楼,让服务小姐选了个僻静的小雅间,大家边吃边聊些天上地下的奇闻,国际国内的形势,兴致极好。 王大宇跟阮科长老同学见面,情趣更是不同,尽管阮科长一再说明下午还得到办公室处理事务,酒不能多喝,否则满脸通红影响机关形象,大家还是劝着阮科长喝下了三瓶啤酒。 酒后,大家又到隔壁的茶楼要了几杯上好的绿茶细细品味。喝到第二开时,阮科长起身告辞。王大宇知道他下午要上班,不再挽留,与伍青一同陪阮科长到路边,目送着他走出一条街后,才转身回到茶楼继续喝茶。二人是多年的好朋友,这两年各自为生存奔波,见面的时间其实很少,难得今天一聚。前面因为阮科长在场,说话终究有些拘束,现在阮科长离去了,二人自是毫无顾忌,畅所欲言起来。 伍青先讲了办厂以来的概况,这两年奋力拼搏,走出困境,现在是两个企业的老板,指挥如意,虽然前景尚不能预料,基本上一帆风顺,讲到得意之时,两眼熠熠生光。 王大宇呢?工作上没多大变化,老板依旧很看重他。只是房地产行业近年来一直处于低谷,虽有业内人士预测,进入新千年,也就是二十一世纪后,山城的房地产会再现黄金时代,但目前这几年的岁月多少会有些人熬不过去呢!南山公司正是如此,杨总采取的几项措施始终不见成效,债主们却经常找上门来,逼得杨总东躲西藏,有时连办公室都不敢回,只好在外面电话遥控。 伍青又问到王大宇老婆去世后有什么想法没有?王大宇正要答话,却听见自己的传呼机响了,借着茶楼的座机回了电话,才知道是在新感觉娱乐厅上班的那个小妹妹李雪。李雪在电话中说,这几天在生病,想王大宇去看望她。王大宇答应了,说这会儿正在市郊办事,晚上一定来。 原来,李雪从广东回来后,仍然在新感觉娱乐厅上班,晚上就住在琵琶山上的租赁房里,王大宇到那里去过几次。也不知道怎的,除了放在外婆家里的儿子之外,最让他牵挂让他放不下心的就是李雪了!李雪很小就离开家到社会上晃荡,没有家庭温暖,缺少真情关爱,身世让人同情怜悯,却又染上不少消极东西。她毕竟还很年青,这一辈子的路还很长。他想帮她,他劝她要学点知识,劝她别再做陪伴小姐。他愿意帮她找个恰当的工作,一切从头做起。 李雪很愿意听王大宇的话,虽然偶尔在答话时闪烁其辞,似有难言之隐。王大宇并不在意。他认为,像李雪这样经历的姑娘,与平常人肯定有很大的区别,在她的灵魂深处,必然是天使与魔鬼并存,善念与邪恶共处,许多事情都不能以一朝一夕计,应当允许一个较长的循序渐进的过程。只要她心里的善念始终占主导,最终她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姑娘。 第29回 商场如战场,杨总上当;无知是苦海,李雪染恙4 伍青听王大宇讲了好一阵,才明白李雪就是那次为马平的事在娱乐厅里,自己硬拉给王大宇的那个白衣陪伴姑娘,笑道:“王兄,你瞧这个媒人的功劳还要归功于我才是哩!嗯,这姑娘模样儿不错,应该说是很不错!”伍青一连赞叹了几个“不错”之后,又一拍王大宇的肩膀,“不过王兄,我可要提醒你呵!对这种姑娘你千万不要太认真了,这种姑娘见过的男人太多,她根本不会真心对待某一个男人!我知道你老兄是个谦谦君子,对人又极重感情,怕你陷进去不能自拔,到时会人财两空,还包括你付出的一片真情!” 王大宇跟伍青告辞回到市中区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少不了回公司办公室处理些杂务,又联系了一个做机电业务的熟人,托他想法把公司那批电焊条处理出去,这是杨总一直关注的事情。 说起这批电焊条的事,就让杨总咬牙切齿。当初是杨总的一个要好的生意朋友急需一笔资金进货,只消转个手就能赚钱。那朋友拍了胸膛,说这笔生意是脸盆里摸鱼──十拿十稳!本来,杨总在商场上摸爬打滚多年,并非不知道“商场如战场”,既然是战场,“兵不厌诈”就是常事;还有,生意场上“无商不奸,无奸不商”的古训,大家都是知道的,怎么也得多留点神。无奈杨总考虑到这个朋友的叔叔是税务部门的头儿,很多事情还得人家关照,硬着头皮把一百万资金划到对方账户上。 然而,过不多久,那个生意朋友说这笔生意“打倒”了,分文没赚,还赔了本钱。杨总当时气得七窍生烟,赔了亏了都是人家一句话,没个地方可以去查对的事。杨总气极之下,想去找朋友的叔叔理论一番,王大宇劝道:他叔叔只不过是陪着吃了一顿饭,说了几句请大家关照的话,能拿到桌面上的证据一件也没有,你去找他,丝毫不起作用,反倒多得罪些人。杨总想想也对,只好吞下了这口气。 不过,这边朋友之间闹到这份了,少不得法庭上见。那朋友的态度倒是很端正:“生意做亏了,对不起杨大哥,但我一直在想办法,我库房里还有十来吨特殊钢的电焊条,有正规发票,每公斤几十元,基本上可以抵得了那一百万的欠款。”又说:“如果杨大哥不要焊条,我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我眼前已经是光棍一条,非要我还现款的话,我只能靠以后去打工慢慢来还,即使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我当牛做马也一定要还清。” 法官们也劝:“这批焊条虽不是现款,总比连灰都抓不到一把的好;你想,你们真的等他打工来还你的款,每个月算他一千块的工资,除去他必留的本人及家庭生活费,顶多扣五百块,一年才六千块,你们那一百万要扣多少年?一百五十多年!要等到他的儿子?孙子?何况父债还不能子还。” 法官还透露道:“他另外还有债务官司已经被告在法院了,如果这批焊条你们不要,马上就有人要接,他愿意把这批焊条留给你们,大概都是看在了与你们杨总多年朋友的关系上了。” 公司里跟法院的往来,大多是王大宇在代理,这次也照旧。对方的话表面上听起来很诚恳,也颇有道理。但王大宇心里却很清楚,对方的这套把戏可以叫“不是骗术的骗术”。王大宇曾经听生意朋友讲过一个真实的故事:他先是花几块钱一个的便宜价格,去买了一大批过时的滞销的冰啤酒杯,却让对方在发票上把价格开成了几十元一个,提高了十倍。不久,他就去弄了人家一批很俏销的家用电器回来,用大大低于市场行情的“跳楼价”,几天就把货“跳”了出去,将几十万硬梆梆的现款收到手里。随后,他把货款一转,就存到其他地方去了。等到半年后,家用电器的发货方来找他要钱,他便把那批过时的滞销的冰啤酒杯以发票上的价格抵给人家,人家居然还高高兴兴而去,因为总比分文不归好得多! 第29回 商场如战场,杨总上当;无知是苦海,李雪染恙5 打完几个电话,王大宇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多了,匆匆走出办公楼,乘了一辆公共汽车,赶到李雪住的地方。 这时,天渐渐黑尽,王大宇的心情也如同笼罩四野的夜色一样沉重起来。这里是大都市中的一个快要被人遗忘的角落,闹市区的房屋早已改造得差不多了,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城市就像一座巨大的水泥森林,让人身处其中常常会发出不知道是进化还是退化的感叹。说到城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前人的一句名言:“城市会使人变得凶残,因为它使人腐化堕落。山、海和森林,使人变得粗野,但它们只发展这种野性,却不毁灭人性。”这样的说法,是耶?非耶?我们无从评价。 无疑,房地产的开发商们永远不会这样去联想,他们的势利迫使他们眼里只有金钱,或者说,只有经济效益才是他们的最终追求,所以,琵琶山上这剩下的一片未曾开发的地区,还能保留着这么多青砖碧瓦的小平房,并非是他们刻意怀旧的杰作。 这里又是城市的最高处,极目望去,万家灯火,起伏明灭,山城的夜景尽收眼底。据说这夜景之美之壮观在全世界都少有,王大宇也曾不只一次地对外地的朋友们夸耀过吹嘘过,并以能天天日日与这不尽的美景为伴引为自豪。但此时此刻,王大宇却甚至让目光在那远处四下多停留一瞬的情趣都没有。 深秋,晚风萧瑟,红叶满地,既无人打扫,也看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李雪居住那排到处石灰剥脱,蛛网密布的小平房,黑魆魆,像一具硕大的动物尸体僵卧在凌乱的梧桐树下。那个王大宇已经很熟悉的小木门里,很静很静,没有电视节目的吵闹,也没有主人说话走动的声响,静得令人一阵阵发怵,唯一能证明房屋里或许有人的标志是门缝间还能看到暗红色昏惨惨的灯光。 王大宇抬手敲了门,等了足足五分钟都没人回应。又敲了一次,喊了李雪的名字。良久,才听到李雪很微弱地“嗯”了一下,随后是吃力地翻身起床,和一连串跌跌撞撞的脚步。木门终于“吱”的一声打开了。只见李雪身着淡红小碎花铺底白衬衣和宽松的浅蓝色睡裤。本应该是一件漂亮的衬衣因在床上躺的时间过长而被搓揉得像八旬老太的面孔,满是沟渠皱纹。一头长发乱糟糟的束在脑后,脸色憔悴,两眼无神。等把王大宇让进房门,一迈步就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王大宇急忙扶住,又发现李雪满身都是汗水,衬衣已经湿透,担心被凉着,他赶紧扶李雪到床上躺着,自己侧过身子在床边坐下。 房间里只住着李雪一个人。房屋里的布置还是老样子,灰尘遍布,杂乱不堪,住在外间那个姑娘的床依然空着,床上的棉被胡乱地叠成一团,几件姑娘的衣物像垃圾一样扔在床的一角,一看就知道很久没在这里住了。 那个姑娘姓邱,曾经在新感觉娱乐厅上班。听李雪说过,因为在外面交往了男朋友,平常很少回来,前久又说是回老家去了。王大宇来这里几次,还从来没见过面。 第29回 商场如战场,杨总上当;无知是苦海,李雪染恙6 王大宇见李雪额上脸上不断地渗出汗珠,很痛苦地咬着嘴唇,心里也一阵难受,关切地问道:“很疼吗?” 李雪眼睛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王大宇暗骂自己:“真混!明摆着的事,这话不等于白说吗?”又轻声问:“服过药了吗?” 李雪困难地点点头。 王大宇要给她倒点开水,马上想起这里根本没有开水瓶。他扫视了四周,只有床头那个缺了一条腿的小方凳上放着一个装矿泉水的塑料瓶,瓶里早已没有一滴水。瓶的一旁放着一个小纸盒,估计是她看病买的药。另外还有半个打开后咬了几口,已被风干了的面包。 “她已经至少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王大宇心如刀割,“而且,没料到她病得这样严重,难怪下午她打电话的话音就很不对头。还有,这周围离得最近的公用电话也有近半里路,上下很大一坡石阶梯,平常好人走一趟都不会轻松,可以想象,她为了打这个电话费了多大的劲!” “正常的人在寂寞的时候也希望有朋友在身旁,一个病得这样厉害的病人尤其如此。她需要安慰,需要关爱,需要帮助。她从小就进入社会,有家归不得,有家等于无家,此外更无其他亲人。能有的,是那些垂涎她的美色垂涎她的青春年少垂涎她的天真烂漫的,所谓的‘社会朋友’。他们平日里也许如蝇逐臭,追随左右,在困难的时刻却并无一人来探望。” 王大宇暗暗埋怨自己的粗心:下午怎么就没早些上来呢?公司里的那些永远办不完的杂事完全可以推迟到明天。转眼好些天没见面了,为什么昨天没来一次?如果说心里没想到她,那倒不是的。几乎每天有空闲时,他眼前都会浮现起这个小妹妹的身影,然而他不想被她认为是与其他社会朋友一样,赤裸裸地、完完全全地追求肉体欲望的好色之徒。心里亦更不愿把关爱与那种嘴上不能言传的异性之爱混淆在一起。 他又认为,与她年龄的悬殊差距注定不能有所奢望。即便古今中外,类似的先例俯拾皆是,唐朝的白乐天白大诗人年愈古稀,身边因为有樱桃小口的樊素和杨柳纤腰的小蛮为伴,而吟出“一树春风万万枝”的佳句;宋朝的苏东坡晚年也有朝云暮雨的雅兴,等等等等,毕竟那都是名人富人贵人有钱人,自己除了这一颗真心,就再无其他引为骄傲的东西…… 王大宇的万千思绪,思绪万千,在旁人看来,这原只是一瞬间之事。假如有人说无法理解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他只要进入王大宇此刻的境界,再从思维的时空中回过头来看看李雪痛苦的神情,定然会恍然大悟! 不过,“相对论”哪怕可以解决物理学上最高深的难题,仍然无法面对现实社会生活中即使只有针尖针孔大小的实际。王大宇站起身来,告诉李雪要出去买点东西,却被李雪紧紧地抓住不放。他低下身子,把嘴凑近李雪耳边,柔声道:“你放开吧,李雪,我去给你买瓶水,马上就回来。我今晚上会一直陪着你,你身体有病,多喝水好,还有,待会儿吃药没水也不行,你要听话啊?” 李雪的手慢慢松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王大宇向李雪点点头,拉开房门走出去,迎面便是一阵冷风,他身子一紧,赶快顺着那一坡石阶梯下去。他对这一带并不熟,如果要他讲出市中区的那些大街道,他会如数家珍,倒背如流。从川北老家出来读书,到后来参加工作,二十年了,几乎都是在山城,能不熟悉么?然而此时他走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巷子的居民区,要找的只是能卖日常用品的小商店。 第29回 商场如战场,杨总上当;无知是苦海,李雪染恙7 他急躁地走完了那一大串少不了两百步的石阶梯,居然没见到路旁有一家小店,这又让他出乎意料。山城的习惯,离主街道较远的住房区里,总有些居民或者为方便大家,或者为自己赚几个小钱,在自己的寒舍窗户上开个窟窿,卖些小商品。那窟窿的灯光只要还亮着,人们就可以满意地享受到用货币交换物品的服务。 无奈他以那条主干道,也就是那一坡石阶梯为轴心,上下左右都走得差不多了,仍然没找到他希望看见的那种灯光。幸而这时候路上的行人不多,也就极少有人来关心他那期盼、着急、焦灼、失望的表情;恰恰又因为行人少,他的来回大步奔走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先是被一个酒鬼醉醺醺地拦住,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上,还浓浓地向他脸上喷了一大口夹着烟味的酒气,憨乎乎地喊道:“兄弟,这么晚了,你还找哪一个嘛?到我那里再喝几杯。” 过后,当他从一条小支路走出来,迎面又遇上两个手提胶木警棍的便衣联防队员。两个联防轮到晚上巡夜,程序性地总要各处走一走看一看。长夜漫漫,一直这样走下去也不可能,没有谁会这样认真的。累了,寻个地方歇上一晌,抽几支烟,自我调节,养精蓄锐,万一有紧急情况才有充沛的体力精力去处理。 这会儿,两人正从一个熟人那里讨了一杯热茶喝了走出门,眼见这迎面走过去的男子匆匆忙忙,慌慌张张,颇不像这里的住户。其中一个警惕性较高的忙拉了同伴一把,随即一声断喝:“干什么的?站住!” 这位联防应该是很有经验的,如果是坏人,听到这一声大喊,做贼心虚,立刻会拔脚逃跑,两位联防马上就会如离弦之箭,猛扑上去,手到擒来。即使当时没有被擒获,凭着群众雪亮的眼睛和专政机关强大的威力,最终还是难逃法网,还是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让二位联防意外的却是那个男子很听话地停下脚步,还回过头惊奇地望着他们,问:“打听一下,这旁边哪里还有商店?” 二位联防立时就觉得很没趣,一场惊险的有刺激性的游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顺手往下一指:“下面那幢两层楼房往左拐再向右。” 王大宇按二位联防的指点,很快找到一家小商店。这家小店看起来挺正规,设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柜台,各色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六十多岁一位老者正在柜台边的麻将桌上与人激战,见有业务来,立马抛下三位对手,迎接顾客,真真是娱乐与生意两不耽误。 王大宇让老者取了四瓶矿泉水,李雪不断地出虚汗,需要多补充水分。选了几个肉松面包,病人口味重,不能太甜,这种面包很鲜且带咸味,每个要三块多,比李雪床头上那种高级得多,她一定喜欢吃。但让他想不通的是李雪一向吃东西虽不算挑剔,也不至于买那种三毛钱一个的打工崽食品,莫非她没钱了?莫非她许久一直没上班?不管怎样,她在这种娱乐行业里上班,收入怎么也比他王大宇要高,那么她的钱又用到哪儿去了呢? 王大宇请老者用塑料口袋将东西装上,伸手到西装衣袋里掏钱。咦!他大吃一惊,衣袋里只剩下几张一元的小票。他尴尬地把其他几个衣袋反复摸了又摸,竟然没有一分钱!他这才想起身上本来有一张百元大钞,下午被熟人借去了。平常随身的手提包也还放在李雪的床头。他想开口请求把东西先拿回去,明后天再来付钱。话到嘴边终于没说。这样的事在他家门前的两个小店虽常有,在这里却不行,人地两生,任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王大宇心急如焚,还得强装笑脸,连说了几个“对不起”,赔礼道:“老人家,我钱拿掉了,这样吧,东西放一会儿,马上就来,我马上就会来。” 不知老者是真的有些耳聋还是不高兴这顾客买了东西又说没钱,让王大宇重复了三遍还没听清。王大宇只好耐心地提高声音说第四遍。 他与这老者纠缠不清的言语往来,急坏了被冷落在旁的三位麻将伙伴,一个道:“朋友,我看你衣冠楚楚,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么?” 另一个补上来道:“没有钱出来买什么东西嘛?是不是骗子哟?” 第三个也不甘落后:“这年头,骗人的手法越来越多,今天又让人开了一回眼界了。” ──不知王大宇如何回答,后事又将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30回 一片真情,赢得芳心暗许;几句闲谈,岂将痴魂警醒1 上回说到王大宇得知李雪生病,下班后急忙赶去看望,又出来找商店买了矿泉水和面包,等到人家包装完毕,发现身上只有几块钱,被人羞辱了一番,心里着实气愤,没奈何只好忍气吞声,立即跑回李雪住房取钱。 李雪见他两手空空而归,满脸不高兴的神色,忙问是怎么回事? 他有一肚子的气不能在此时此地发泄,勉强微笑道:“钱都放在包里,刚才走急了,没带上钱。”说着取过自己那个公文皮包。为避免再遇尴尬,他仔细翻了几个夹层,还有几十块,这才放了心。 李雪似信非信,拉住王大宇道:“王哥,别去买了,好不好?”弯转另一支手臂从枕下摸出一个女式钱夹:“王哥,是没钱了吧?我这里还有,你拿去。”李雪身子这么一挪动,立时又是气喘吁吁,疼得咬牙。 王大宇看见,敞开的钱夹里也只有一张拾圆卷。他本能地将李雪的钱夹推开,宽慰道:“放心,我有钱;你不要动弹,好好躺着。”替李雪将露在外面的手臂盖上,转身走出门去。 这一回他很顺利地回来了,带回了矿泉水和面包,把周折和不愉快都留给了房外的黑暗。 他扶李雪坐起身来,给她披了一件厚实的罩衣,往背心垫了一条毛巾──额头仍在不断地渗出汗珠,背上湿漉漉的,这时候透了风更容易加重病情。 他旋开一瓶矿泉水,叫李雪先服了药,把瓶递过去。 李雪仰头“咕噜噜”地喝了半瓶,直到王大宇怕她猛然喝得太多反而不好,硬将矿泉水瓶拿开为止。 他把新买的肉松面包撕开衬纸,放到李雪手中,见她吃得很香,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李雪缓缓地吃完一个面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说她从昨天上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只咬了几口就再也吞不下去;而今天竟然能吃下去这么多。她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甜甜的笑容,她说她知道这不仅是因为饿了一天多,更是因为王哥你在陪着我。 她的精神明显好转,眼睛里有了光泽,说话不再断断续续。她还要王大宇讲故事。 那是大约一个月前,那次王大宇来看她,她很兴奋,兴奋得睡不着觉。然而宿舍里那台年龄比李雪还大的十四吋旧电视机,先是“吱吱”地发出怪叫表示抗议,后来又以消极怠工的方式把面孔蒙上一层白花花的沙子,还把帅哥们的眼睛异化为黑窟窿,把靓妹的细腰放大成黄蜂桶,极恶劣地影响人的情绪,极无情地杀戮人的白细胞。 王大宇忍耐再三之余,坚决要求关掉电视机,愿意讲个有趣的故事来弥补。 他知道李雪文化不高,名义上是初中生实际连合格的小学生都算不上,随便拉扯一段古今中外的趣事都能够搪塞。他还是讲了一则儿时看过的《天方夜谭》中最经典的“渔夫与魔鬼的故事”,把李雪听得如痴如醉。之后又不依不饶地缠着他非要继续讲下去。王大宇说:人家山鲁佐德给国王也只是一个晚上讲一个故事,你李雪已经享受到国王一级的待遇了。说得李雪直笑。 第30回 一片真情,赢得芳心暗许;几句闲谈,岂将痴魂警醒2 他今天讲的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天方夜谭》中的故事本来已经很精彩,再经他各个情节上添油加醋一番,端的是讲得天花乱坠!他好容易讲完,自己也疲倦了,做了个日本电影《聪明的一休》中的动作:“今天就到这儿吧?” 李雪双目炯炯,既是撒娇又有恳求:“我不!我还想听,我睡不着,你再讲一个吧?”想了想,理解道:“王哥,你明天还要上班,要休息,我保证,只要你再讲一个很短很短的就行了。” 王大宇只得又讲了一个短的故事。因为其中讲到医生,他想起一直没开口问,也一直没有来得及问的问题,那就是李雪患的什么病? 刚进门时,发现李雪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他猜测是重感冒发烧之类的病症。后来见李雪全身无力,精神萎靡,疼痛剧烈,用李雪的话说是“奇痛奇痒,腐骨酸心”、“头痛全身痛每块骨头每个骨节都痛,痛得如针扎如刀子搅!” 这就让他摸不透了,正常的感冒发烧确实有全身疼痛,要说剧烈到李雪所形容的程度怎么也未必?看到李雪紧咬牙关,虚汗直冒,每几分钟就因无法忍受疼痛而变换身体姿式的模样,绝非故意夸大其辞。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不是医生,追根刨底地询问是什么病完全是多余的,他也不忍心在病人难受的时候说这些多余的废话。 李雪这会儿精神好转,疼痛也似乎缓解了一些,李雪说是因为有他陪在旁边。其实他知道,他不是上帝之子耶苏,不可能凭意念让人病痛立止;也没有古代传说中那些高人的仙术,靠一道神秘的符咒就能给人治病。他陪在病人身旁,能给的只有精神上的一点慰藉。李雪刚服了药,病痛总会有些缓和,是否就此痊愈,或者还会反复,还得看她患的什么病?服的什么药?药物是否对症等等。 他随手拿起装药的包装盒,药名是一个叫“曲莫多”的很拗口的名字。这并不奇怪,药品的名字往往都是怪怪的,像他过去常用来治拉肚子的药就叫做什么“呋喃唑酮”一样。看作用与用途,主要是止痛,也算是对症了。他问李雪:“没吃别的药了?” “没有。”李雪摇了摇头。 王大宇又问:“是去医院开的?” “不!我自己在药店买的。” “那──”王大宇一听就急了,病得如此厉害,居然不去医院,随便买点只能止痛不能治根本的药,难怪几天都不能好,也只有你李雪才会这样做,埋怨道:“你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呢?是没钱了?” “我……”李雪迟疑了半刻,苦笑道:“不是,我从小就有这病,每年都要发,也没检查出来是个什么毛病,反正买点药吃了慢慢就好了。” “哦!”王大宇半信半疑,因见药盒里只有两粒药片了,问道:“药不多了,要我明天帮买吗?” “要的。”李雪斜靠在床头挡板上坐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让王大宇扶着她躺下去,“另外,我痛得睡不着,还帮买点安眠药。” 第30回 一片真情,赢得芳心暗许;几句闲谈,岂将痴魂警醒3 “安眠药?”王大宇凝视着李雪仍带痛楚的面容,提醒道:“那个是不能乱吃的东西呵!” “王哥,你往歪处想了吧?”李雪让王大宇把手伸给她,紧紧地攥住,幽幽道:“王哥,我还年青,我还想活呢!我是真的睡不着觉,这两天生病,本来困得要命,很想好好睡一会儿,闭上眼睛又睡不着,难受死了。” “好吧,我一定记着买。”为了防止记错,王大宇掏出钢笔把两种药的药名都记在一张纸片儿上,放在衣袋里。 “还有王哥,这两种药在好些药店都买不到,你要多走几家哦?”李雪特别叮嘱道。 第二天上午很忙,几件扯皮的事情费了王大宇整整半天还是毫无结果。中午他在街上随便要了一碗麻辣小面胡乱吃了几口,就挤时间到解放碑周围的几家大药店挨个儿走了一遍,得不到的回答全都是一个口吻:“没有。” 他不相信,这两种普普通通的药居然在山城最繁华的商贸中心、各种物资的集散地会买不到?总算他“心诚则灵”,一位年龄稍长的老大姐服务员告诉说:“药品的销售国家有很严格的管理规定,许多药品在药店里是不能公开出售的,你要的这两种药都是管理药品,在药店里根本买不到,你只能到医院去,即使到医院也不能随便开到,还要根据病情需要。” “在外面的药店那就绝对买不到了?”王大宇仍不死心。他想,既然是管理药品,自己没这种病,到医院也必然开不到;李雪正病着等药,我连这点小事都帮不到,岂不太让人失望了!又想,如果说管理药品,李雪没去医院,她又是在哪儿买的呢?可惜当时脑袋短路,没有想到这么细,而这会儿又没办法问她了。 老大姐见他焦急失望的样子,不愿他已经沉重的心情再遭打击,点拨道:“这周围肯定买不到了,你想我们这些国营集体单位,一旦查到,加重处罚,谁敢去违反规定?你到小街小巷的私人药店去试一试,或许他们有卖。” “哦!”王大宇豁然开朗,早该想到这一层了。这些年来医疗制度改革,医院成了追求经济利益的企业,一些弊病随之凸现,老百姓讲的几块钱能治好的病可能要花几十块钱,甚至几百块钱的例子远不是个别。 作为这个行业的职业病,正如王大宇的一位朋友经常“攻击”的那样:夸大其辞。他们总是把一分病情说成三分,把三分病情说成五分,有了五分病情说成是七分八分……,这样,有几个好处:一是引起病人及家属的重视,不要错过最佳诊治时间,这倒不应该受到非议;但关键是后面,即:要让病人感到病情“严重”,才会乖乖地听他们的话,服他们开的药,让他们有好的经济效益;还有,因为病情已经这样“严重”了,那么,治好了是他们的功劳,治不好是由于你的病太重,你也丝毫也不能责怪他们。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为了这个目标,他们给病人开好药新药价格昂贵的药,病人们特别是重症病人老年病人为了保命为了少受病痛折磨,不得不忍痛把一辈子省吃俭用节约下的那点可怜的钱双手奉上,还感恩戴德把他们敬为神明。长此以往,大家都看到了这个问题,也看到了其中丰厚的利润,于是大街小巷的药店应运而生,好些地方药店比米店饭店还多。 然而,开药店的商人们思想当然比医生们更解放,药品能治病也可以害人,更是涉及到千家万户老百姓的健康,国家对药品进行严格分类管理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第30回 一片真情,赢得芳心暗许;几句闲谈,岂将痴魂警醒4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三点多钟,王大宇编了个理由,跟办公室打了招呼就往外走。这回他不去逛解放碑那几条大街了。他捡了宁江门那一带的小巷子,专门找那些只有一个营业员的私人小药店。他走进的第一家是个年青的美眉站柜台。那个美眉眉清目秀,让他顿生好感。他走上前去,美眉也微笑着迎上来,很温柔地问:“先生,请问你买什么药?” “我买曲莫多和安眠药。”他掏出昨晚记的那个纸片儿,让美眉看了,见美眉点点头,又把那双大眼睛久久地注视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进了药房背后的里间。 他满以为这下子会不费周折就买到所需的药了,谁知,美眉片刻之后出来,把纸片儿递还给他,说道:“对不起,没有这种药。” “怎么?”王大宇暗暗着急,瞧美眉刚才那神情,完全应该有这个药,转个身又变卦了,没办法我只好诈她一回,笑道:“小姐,前几天我还来买了,哪会就没有了呢?你卖些给我吧。” 美眉正要开口,忽然柜台里间钻出来一个看起来像是美眉父亲的男子,面带愠色地接住话头道:“这个你千万不要乱说啊!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从来没敢乱卖过管理药品,他们有些药店虽然帮熟人捎带过,我们可一次都没有。” “看来他们把我当成药监局出来明查暗访的人了。”王大宇懊丧着一张脸走出门来。过后又走了几家,结果都一样。他总算弄明白了,药店的小老板们的生意意识很强,凭个人的本钱要和资金实力雄厚的国营集体药店以同等的价格竞争,根本就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他们也就想些歪主意,弄些大药房不敢卖的管理药品,借此来吸引顾客。管理部门自然深知其中奥妙,故尔经常查访,给予重罚。小老板们既要拓宽业务,又要自我保护,遇上不熟悉的人去买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事就时有发生了。 想起来让王大宇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即使找到了李雪买药的那家药店,店主不认识你同样买不到! 这时,天空又下起淅沥淅沥的小雨来。山城的深秋,阴霾满天,落红遍地,正是“秋雨梧桐叶落时”的季节。王大宇此时心烦意乱,想着李雪正在忍受着痛苦的煎熬,等待买药回去,自己却一筹莫展,不禁悲从中来!他边走边开动脑筋,想方设法无论如何也要买到才能回去。 就在这时,突然脚下一滑──,原来在城市里,下雨路滑有几种情况,真正倾盆大雨时,把道路上的泥沙都冲洗得干干净净,并不会滑。反而是刚刚下雨和即将天晴时,路上到处都是半干半稀的泥浆,人们称之为“收浆路”,这时最容易跌倒行人。 王大宇心里正在考虑事情,没留神走到一个斜坡路上,脚下往前一滑,便是一跤。 他赶紧想刹住脚步,已经为时过晚,为避免摔个全身仰八叉,他下意识地伸手往地上撑去,却又立即感觉到左手在地面磨擦,手腕外侧一阵剧烈的刺痛。 第30回 一片真情,赢得芳心暗许;几句闲谈,岂将痴魂警醒5 街道上即便下着小雨,行人还是来来往往,大家急匆匆忙着各自的事情,正如一位得道高僧在镇江金山寺望着长江中船舟如蚁,川流不息,所感叹的那样:“江上熙熙,皆为名来;江上攘攘,皆为利往。”只有一个老太婆停下脚步,关切地问:“摔着了吗?下雨天走路要小心才是哩!”又嘟哝着埋怨:“这条路都摔过好几个人了,也没谁来管一管?” 这时,王大宇已经站起身来,对老太婆说了“谢谢关心”,回过头看时,裤子不可避免地沾满了泥水,衣服还好,只袖口弄脏了一些;再细看左手泥水中还夹着血水点点滴滴往外渗。抬眼见街边一家小餐馆有水龙头,他道了声“打扰”后,用水冲洗掉泥水,发现手掌被挂破一大块皮,血水便是从伤口上渗出。又向餐馆要了些餐巾纸,把衣裤上的脏东西擦洗了一遍,总算没有刚摔倒时的那副狼狈相了。 “真倒霉,今天的日子一定不对!”他在心里自我解嘲了几句,没处发泄的无明火平息了许多,眼前还得找个地方先将手包扎一下,破了一块皮,些微疼痛本不打紧,那伤口刚才与地上的污泥浊水那么广泛地一接触,病菌病毒等等什么的在伤口上再高密度地繁殖一下,过几天感染起来了可不是好事,万一再弄出个破伤风之类的问题更是不好玩的。 他向街边的生意人打听附近哪里有小诊所?他那一跤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的,也就没人怀疑他是不是打架受伤的等等。一个守水果摊的女子热心地告诉他:前面下坡那条横街有个私人诊所,技术不错,收费不高,你这个伤口去包扎顶多就是十来块钱。 他按人家指点的方向,不多时就到了。那是家极简陋的诊所,门外挂了一块只有一尺见方还裂了几道缝的旧木牌,木牌表面裱糊的白棒纸上潦草地写着“老王诊所”四个大字。一间长方形的房屋用布帘子从中间隔开,外面是医生的诊病室,布帘子内放了一架小床,应该是治疗室。 王大宇走进门看,一位身穿白大褂嘴唇上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正与另一个瘦削男子说话,见王大宇进来,瘦削男子赶紧起身告辞道:“王医生,你有业务来,我走了,上次那个事我就感谢了呵!” 小胡子医生一面答应一面让王大宇坐下,见他只是外伤,简要地问了几句,就取出药水跟他消毒包扎处理,等到清洗完毕,还发现他手腕一带已经红肿,遂把他左手上下捏弄拉扯了几番,断定道:“尺骨骨折!” 王大宇大吃一惊,刚才摔倒在地时,尽管感到左小臂曾经狠狠地痛了一下,后来也没太强烈的感觉,没想到竟伤到了骨头。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则伤在手臂,不会影响行走,到底不方便呢!急问道:“伤得厉害吗?” “还好,这只是一般骨折,也就是尺骨有一丝裂痕;如果是粉碎性骨折和开发性骨折就够你难受了。”小胡子医生见多识广,满不在乎地建议道:“外伤我都处理了,这骨折嘛?我给你上个小夹板固定起来,再开几天活血舒筋的中成药你服用,有个十来天恢复就没大问题了。如果你不放心,明天还可以去大医院照片检查,不过,他们也只能这么处理。” 第30回 一片真情,赢得芳心暗许;几句闲谈,岂将痴魂警醒6 小胡子医生找来几条竹片,用纱布给王大宇绑了个小夹板,要求他至少十天之内不能用力不能提拿重物。又取出处方笺问明姓名准备开药,见他也姓王,因叹息道:“家门啦──”家门是本地人称呼同姓的一种尊称,“我说你是怎么在走路哟?下雨天也不小心一些。” 王大宇有些无奈道:“想去买药,连问了好些家药店都说没有,心里着急,没料到越急越办不了好事。” “你买什么药?怎么会买不到呢?” “曲莫多和安眠药。” “哦!”小胡子医生盯住王大宇的脸看了半晌,问:“你是帮别人买吧?” “是的。”王大宇虽然听出小胡子医生的话中有话,还是照实回答。 “他有多大?是你的什么人?” 小胡子医生的提问很温和,但问得这么细让他心里不愉快,他不愿完全说真话,也不肯完全说假话,犹豫道:“是我的小孩,二十岁了。” “那他得的什么病?或者有些什么症状?” “就是难受,全身无力,出虚汗,剧烈疼痛。”王大宇不想回答太多,却又从小胡子医生的问话中感觉到另一种希望,不失时机地递上一支香烟,恳求道:“家门医生,你这里一定有这个药,麻烦你开一点吧?” 小胡子医生笑了笑,马上又一本正经道:“本来是没有,前些天帮一个熟人买了些,还没用完,就开给你吧。不过,你知道这个药的用途么?” “主要是止痛,对吧?” “嗯。”小胡子医生把活血舒筋的药装在一个塑料口袋,然后从药柜最底层打开一个加了锁的抽屉,取出了几个小纸盒,王大宇一看正是曲莫多和安眠药。 小胡子医生还取出一个稍大些的纸盒,说:“这是曲莫多的针药,效果更好,外面都是买不到的。” 王大宇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小胡子医生一边取过计算器算药费,一边摇头道:“你不用谢我,今天是碰巧,下次你来也不一定再有这个药。”又漫不经心道:“这个曲莫多,一般用来给癌症病人止痛,最近听说有些年青人吸毒,毒瘾发了,找不到毒品时,用这个来止瘾,身上没那么难受。还有,经常吸毒的人,晚上都睡不着觉,就买安眠药来帮助睡眠。” 王大宇从老王诊所出来,脑子里一直在回味小胡子医生那些好像随意之间说出,却又不无深意的话。 毒品及吸毒用毒,对于绝大部分老百姓都是显得极其遥远的问题,人们所了解的除了清朝末年的鸦片战争那一段令人不堪回首的历史之外,只是从书本上,电影电视中偶尔接触一点,在人们眼中,毒品虽然如洪水猛兽,但正常的人绝对不会去碰它,就如同面前一道万丈深渊,谁也不会眼睁睁地往下跳,除非他不想活了! 然而,毒品对人对社会的危害的怵目惊心,人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首先是毒品的价格之昂贵远远超过古往今来人们最崇拜最为之倾倒的硬通货黄金,谁要是沾上它,任你百万千万家产,金山银山,通通都会化为灰烬。其次是毒魔之可恨之残酷之顽固,如附骨之疽,如毒蛇缠身,一旦染上,一辈子无法解脱。至于毒品对人身体本身的毒害更是无可比拟无法言喻。 第30回 一片真情,赢得芳心暗许;几句闲谈,岂将痴魂警醒7 这时,他又想起了那年与翠翠到高寿信用社贷款,薛主任说到儿子吸毒时的痛心疾首,至今记忆犹新。难道李雪也在吸毒?他心里猛地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 一时之间,思绪纷纭,他把这久以来与李雪见面的情形如过电影似的一幕幕过滤了一遍,可疑的地方居然不少:那次在“黄二娃串串香店”与李雪吃火锅,她说邻桌的几个男子是吸毒的药娃,她为什么知道?她凭什么知道呢? 李雪过去不抽烟,现在抽了且烟瘾不小,常常连着几支地抽,而她自己曾经说过,吸毒的药娃烟瘾都很大,据说是用药之后抽烟有一种加强加深快感的作用。 他几次到李雪那里去,都注意到她总要在洗手间里呆上二十来分钟,李雪解释为肚子不舒服,当时并未在意。有的人长期闹肚子也属正常,但联想到高寿信用社薛主任讲过他儿子关上厕所门吸毒,不禁让人疑窦丛生。 还有,李雪过去上班只坐素台,即使有人出高价引诱都不肯越过那个界限,她认为靠坐素台的收入已经足够使用了。可后来却不再坚持了,她在说到这个问题时欲言又止,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对钱的需求量大大增加了么? 说到钱,李雪在娱乐行业上班,收入不会很低,怎么也不应该如昨天所看到的口袋里只剩下十块钱,不至于去买三毛钱一个的低档面包,她的钱用到哪里去了呢? 然而,王大宇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联想。他曾记得这样一个小插曲,那是李雪去广东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那天他与李雪在一家面食店不期而遇,他请李雪吃红烧牛肉面。也就是那一次,李雪说要到广东去,他为李雪买了一束腊梅花。他二人走出面店,迎面过来一个身段高挑的黑瘦姑娘跟李雪打招呼。他见李雪遇到熟人,避开到十来步远的地方。不偷听别人的谈话,这是他的习惯,是他自认为尊重别人的一种礼貌的行为。 他在旁边站了足足十分钟,见李雪好像还跟黑瘦姑娘争论了几句,才走过来道:“王哥,一个熟人向我借钱,我身上正好没有,你借我十块钱吧?我以后再还给你。” 王大宇心里虽有些疑惑:“你李雪连这点钱都没带在身上?”还是从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李雪。 李雪转身将钱交给那个黑瘦姑娘,并等她走远一段路后才又回到王大宇身边,悄声道:“王哥,你看没看出刚才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王大宇不知道李雪问这话的含义,心想既然跟你认识,多半可能是陪伴小姐,遂答道:“看不出。是跟你在一起上班的吧?” “嗯。”李雪点头道:“不过,她更是个吸毒妹。”李雪说这话时脸上满是不屑和鄙夷的神情,“她想找我借钱,我身上即使再有钱也不敢借给她。王哥,你听说过吗?人家都说,沾了毒品的人就根本不是人了!他们除了捞钱吸毒,什么都不顾,六亲不认!她刚才缠了我好久,我不敢太过分得罪她,只好想个鬼点子,说我身上没有,我找朋友帮你借几块钱,把她打发走了。她跟你不认识,也不会把你什么的。王哥,我这样做,没先跟你商量,你不会怪我吧?” 第30回 一片真情,赢得芳心暗许;几句闲谈,岂将痴魂警醒8 王大宇记得,那时听了李雪的话,也就一笑过去了。现在却越想越心乱如麻:一个对吸毒行为如此厌恶痛绝的人,怎么可能步其后尘走上同样的路?怎么可能明知是火坑悬崖还往里边跳呢?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小胡子医生的话又意味着什么呢?仅仅是随意的一句话,还是因为他的职业敏感?他对这方面了解较多的一种猜测?或者干脆就是明明白白的暗示? 王大宇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红灯还正瞪着眼睛就往人行横道上闯,一辆出租车“咔吱”一声紧急刹车,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骂道:“你想找死了吗?”扬尘而去。 他的大脑被司机骂得反而清醒了许多,他暂且放弃那些自己也不知道该去思考还是不该去思考的问题,找到最近的一个公共汽车站。 车站旁边一家食品超市门前,一位身着五颜六色服装的姑娘带领几个小孩儿伸手缩脚伴随音乐正在不协调地跳舞,来往如潮水的路人回头的驻足观看的纷纷投去异样的目光。 “又是商家们吸引顾客的花样!”王大宇瞟了一眼正要离去,心中一动,也跟着人流涌进超市商场里。他到各个货架浏览了一遍,精心挑选了两盒蛋黄饼干和几根管状阿尔卑斯糖,这都是李雪喜欢的小食品;还买了几斤水果,几个肉松面包,这才放心走出超市大门,剩下的就是立即赶去看望李雪了。 看看手表,虽然只是下午五点多钟,黑沉沉的阴雨天让城市上空如同蒙上了一床无比巨大的厚棉被,大街上的路灯好像会掌握天色似的早已自觉地点亮了起来。而王大宇心里的那盏灯却时明时暗,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从早上离开李雪到现在,这不到一天的时间,简直比过了几个世纪还漫长,他不知道李雪是怎样备受病痛的煎熬?不知道李雪的病是否有些好转?但他知道李雪一定盼星星盼月亮那样盼着他早些赶去。 他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儿时看革命先烈们为新中国的解放抛头颅洒热血的电影曾经感动得热泪盈眶;青年时读《红楼梦》,书中林黛玉贾宝玉悱恻缠绵的爱情,令他徘徊惆怅;再以后,结婚生子下岗上岗,太多的挫折与经历,使他不轻易喜也不轻易忧。他认为社会就是如此,人生就是如此,没有必要太过分执着也没有必要太过分认真。该做的事情顺其自然去做,做不到的事就如同大江东去却带不走的泥沙,是大自然的淘汰与选择,完全用不着伤心悲观失望痛苦甚至丧魂落魄。 遇到李雪之前,他基本按照这样的轨迹运行着自己的生活,没有波澜,没有起伏,一切的一切,今天与昨天,除了日历上的不同,几乎没有变化。命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时间与空间在某个交汇点上,出现了一个叫李雪的姑娘。就是这样一个站在解放碑的人群中未必会引起特别注目的,有些天真烂漫,而缺点更多的姑娘,让他的生活在这里转了个弯! 过去,他曾认为已经了解了这个姑娘,可现在,他又感觉到迷迷濛濛,像是雾里看花。他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境,这个姑娘如此地让他牵挂让他揪心,即使远在千里万里的广东,也足以让他魂牵梦萦。他殚思极虑地想帮助她,要他做更多更大的牺牲也心甘情愿。然而,他不知道这一片真心最终是如愿以偿?还是付之东流?小胡子医生的话如影随形地回响在耳边,任他如何反感讨厌也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他猛一抬头,很长一大坡石阶梯竖在眼前:李雪的宿舍到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31回 欲回头李雪初戒毒;解苦痛王哥白费心1 话说王大宇下午早早地离开办公室,披着霏霏细雨,到街上为李雪买药,找了多家药店都推说没有,慌乱之中,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一大块皮。不得已,找到一家小诊所包扎,发现左前臂尺骨还摔成骨折,只得请医生上了小夹板固定。一番闲谈,让他意外地买到了李雪所需要的药,却因小胡子医生关于毒品的那一段话使他不但高兴不起来,心情反而越加沉重。 匆匆赶到李雪的宿舍,李雪正望眼欲穿地盼着他回来。见到他立即硬撑着身子坐起来问长问短。见他左臂绑着夹板,焦急地询问是怎么回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他柔声安慰了李雪几句。手臂受伤的事,他不想李雪为他过多担心,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不等李雪再问,就把话题一转,问起李雪的病痛有些好转没有? 李雪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吃力地摇了摇。果然如他所预料,昨晚病痛的减轻,只是由于服药过后的短暂缓和,药力过去,仍然痛苦依旧。他把曲莫多药盒打开,取来矿泉水,伏侍李雪服下药片。削了一个苹果,递到李雪手中,李雪咬了一口就放下,说心里难受,不想吃。 王大宇因见昨晚买的东西,除喝了些水之外,只吃了一个肉松面包。心想,都两三天时间了,你只吃这么一丁点儿东西,莫不是存心想饿死自己?好说歹说地劝李雪吃下了半个苹果。 他轻轻地扶着李雪躺下去,心里却如一团乱麻。病情反复虽很正常,联想到小胡子医生的话更是不得要领,几次想开口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待看到李雪深锁眉头,紧咬牙关,痛苦万状,话到嘴边又强嚥了下去。 很久很久地沉默。房子里静得只有李雪粗重而急促略带呻吟的呼吸。远处隐隐约约地送来电视节目的欢声笑语,与这里的气氛形成强烈的令人倍感凄楚的反差,直叫人愁肠寸断。 屋外,雨又下大了。绵绵不息的雨点清脆地撞击到房顶,发出“滴嗒滴嗒”的急促声响。“许多年没有听到这样的雨声了。”他老家是在川北农村,那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青一色的土墙平房,每到夏秋多雨季节的夜晚,雨点在房顶欢快地跳跃着,在他的心目中,这是特别美妙的音乐,不知多少个夜晚,他都是枕着这样的乐曲入眠。后来进了城,住的都是楼房,几乎再也听不见这种大自然演奏出来的神奇的音乐。但今天,这雨点却让人哀怨悲恨,离愁别绪一齐涌上心来,真个是“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王哥,你在想什么?”李雪翻动了一下身体,见王大宇久久没有说话,开口问道。 “我……我,没想什么呀。”李雪的话将他从浩茫的思绪中拉回来,忙掩饰道:“我见你闭着眼睛,以为你睡着了,就没有打扰你。” “不!王哥,我睡不着的,我全身都疼,骨节里都在疼!我刚才只是迷糊了一会儿。”李雪忽然露出了很满足的微笑,“我刚才好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爸爸妈妈还都喜欢我,星期天,他们带我到街上玩,我不想走路,爸爸就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我好高兴呀!爸爸走累了,要我下来,我不肯,爸爸就说要把我摔下来,吓得我把他头抱得紧紧的不敢松手。然后,爸爸笑了,他说,我逗你玩的,我怎么舍得把我的乖女儿摔下去呢?” 第31回 欲回头李雪初戒毒;解苦痛王哥白费心2 李雪的话把王大宇也带回到了久远的已经淡忘了的过去。他想起也有过这样的时光,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小伙伴们满山遍野的奔跑,童年时代天真无邪的嬉戏,而这一切都永远地一去不复返了。他不愿打断李雪短暂的幸福回忆,微笑道:“李雪,等你病好了,你就回家里去吧。” “可是,他们已经不要我了。”李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许都怪我自己不听话。” “唉!”王大宇也只得陪着摇头,想起李雪曾说过爱吃糖的故事,翻开下午买的那袋食品,取出一管阿尔卑斯糖,剥开一粒,放到李雪口中。 “谢了。”李雪声音轻得只看见嘴唇动了几下,费了很大劲似的才补充道:“这几天见到什么都心烦,吃什么都没味儿。” “李雪,你的病这样反反复复,拖着总不是办法,人也受不了。看着你难受的样子,我心里也一样难受。”王大宇委婉地劝导道:“待会儿我陪你出去找个诊所打一针,我今天跟你买了一盒曲莫多的针药,医生说比口服的药片效果更好。还有,明天我挤时间陪你去医院检查一趟,好么?” “王哥,我们不去医院吧?我这里有注射针,针药我可以自己打。”李雪拉着王大宇的手臂,两眼望着他,口气近乎于恳求。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道:“王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要这么关心我?” “李雪为什么不愿去医院?为什么买注射针放在家里?”王大宇心里满是疑惑,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李雪的问话,想了想,回答道:“李雪,我们是朋友,互相关心是理所应当的,你父母不要你了,我也就算你的一个亲人吧?你病得这样厉害,你说,我不来关心还有谁来关心呢?” “王哥,你对我太好了!”李雪一阵激动,突然抽泣起来,“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跟你说实话……”又犹豫道:“王哥,我都给你说了,你不会再不理我了吧?” 其实,他已经隐隐地知道李雪要说什么了。小胡子医生的话不幸而言中,那所有的担忧都变成了现实。虽然整个下午那种不祥的念头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大脑,却没料到李雪会自己讲出来。此刻,他心灵的痛苦并不亚于李雪身体的痛苦!他无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高寿县信用社薛主任那段“一朝吸毒,终生戒毒”的沉痛话语,音犹在耳。如果真是这样,他曾经立意要帮助李雪走上正道的想法还能行得通么?难道果真会如伍青所预言的那样么?然而,他的做人原则要求他绝不能在李雪最困难的时刻丢弃不管,他强压内心的悲恨,真诚而恳切地说道:“李雪,你放心,不管过去你做错过什么,那只能说明过去,只要你今后不要一错再错,我都会原谅你。我说过,我会帮你,帮你改缺点,帮你走正路,还会帮你一辈子!” 第31回 欲回头李雪初戒毒;解苦痛王哥白费心3 李雪眼里噙着泪花,声音低落:“王哥,我不是生病,我是吸毒了。是很早,在广东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实话,我害怕你生我的气,我害怕你知道了不再理我。” “我从小没到过这么老远的地方,身边没有朋友,连个说话的伴都找不到,每天孤独寂寞伤心还有极度无聊,经常一个人哭到深夜。后来,一道上班的一个熟人说她有一种香烟,抽了可以忘掉忧愁。她很主动地请我,还不要我给钱买,我当时认为她待我很好,就学着抽了。” “王哥,你知道我过去是不抽烟的,并不知道抽烟的感觉。那个熟人让我抽了她的烟,开始也说不出什么滋味,还感觉有些恶心呕吐,只以为抽了烟都会这样。但后来多抽几次就不同了,心里格外的舒坦兴奋和无比的轻松,整个身体没有丝毫重量,不受任何约束,既像是在梦幻里行走,又仿佛在天空中飘浮,心里想到什么,眼前马上就会出现什么,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愉悦和满足!” “渐渐的,我喜欢上了那种香烟,越来越离不开那种香烟。每天到那个时候,浑身难受无力,打喷嚏流鼻涕掉眼泪,等到抽了那种香烟,又立刻病症全无,精神百倍。这个时候,那个熟人却不再请我抽她的那种香烟了。她说,那种香烟很贵,要六十块钱一支。我当时吓了一大跳,什么香烟会这么贵?中华牌香烟也不过几十块一盒;你这个香烟算起来一盒不就得一千多块么?” “在我的追问下,她告诉我,那不是一般的香烟,那是海洛因浸泡过的。王哥,你一定知道吧?海洛因就是毒品,毒品有很多种类,在我们这些地方,主要就是海洛因。王哥,等我明白我在吸毒时,我已经上瘾了。我没办法,只好自己拿钱,托那个熟人帮买。后来,我听别人说,那个熟人帮我买那种香烟时,从中还赚我的钱,但我没有一点办法,因为在那个地方,我人生地不熟,除了找她,我就算拿着钱也买不到。” “那时我想,就这样混下去了吧,虽然多花些钱,毕竟享受了普通人永远享受不到的快乐和快感。何况对于钱,我也不太在乎,王哥,你是知道的,娱乐行业的收入总还是比较高,我呢?除了买服装和化妆品外,既不需要往家里寄,也用不着存一大笔钱。女人嘛,这也是一个优势,比不得男人们要早早地存钱为结婚买房子生小孩做准备。可是慢慢的,我发现,快乐和快感也伴随着痛苦!最初我抽一支香烟就能够得到那种满足了。后来,抽一支不起作用了,抽过之后仍然鼻涕眼泪一大把,只好抽两支。再后来,两支也不够了,要抽三支!我心里就在想,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还有,在广东那个地方,买这个东西也很不容易。经常都是今天就为明天的‘粮食’发愁,遇上某一天,‘粮食’接济不上,那就惨了!王哥,他们那些当地人把这个东西叫做‘粮食’,其实,有时候这个东西比真正的粮食还重要,王哥你想,拿上一天不吃饭尽管也难受,总不至于像得一场大病似的,而那个东西一旦缺了一天,那就比得病还厉害,全身都疼,像刀子在骨头里搅一样疼!” 第31回 欲回头李雪初戒毒;解苦痛王哥白费心4 “从这时候起,我心里开始后悔染上这个东西了。我试着想戒掉毒瘾,然而变何容易?几次都是戒了第一天,第二天就再也忍不住了。后来上班的业务越来越不好,为了多找些钱,我只好破罐子破摔!再后来,我的钱仍然不能满足需要,那个熟人劝我回山城,她说,在广东那个东西要五百元一克,在山城还不到三百元,便宜得多。”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山城。本来我想,回到山城没有那样一个环境,我就不会再沾那个东西了。谁知上班第一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也许是他们看得出来吧?我经不住引诱又吸上了。山城这里没有那种特制的香烟,上家卖的都是海洛因药粉。王哥,你知不知道?所谓上家就是卖毒品的药贩,也就是毒贩子。当然他们也还有上家,直接卖药给我们的只是那些小药贩子。” “人家教我把这种药粉每次挑火柴头大小一点放到铝箔上,用火烤铝箔,药粉受热很快变成一股青烟,我就用小管一次又一次地吸那烟味。后来这种办法找不到感觉了,就用针管把溶解的药粉注射到手臂的肌肉上。我听说还有的人毒瘾太大,就直接注射到静脉血管,甚至还有注射动脉血管的,就是人的大腿胯间两侧那个大血管,他们说到了那一步,就真的不可救药了!” “你在听吗?王哥,我是不是讲得太罗嗦了?我知道你是好人,只有你才会真正关心我,我几次都想跟你说,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我真的怕你生气,怕你知道后会嫌弃我。自从吸毒后,我已经再没有其他的朋友了,我怕再失去了你。我知道社会上的人都瞧不起吸毒的人,你也最痛恨吸毒的人,对吧?” “但是王哥,这次我是真的要彻底戒了,我知道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还年青,我还想多活几年,这次我和一个同样在吸毒的姐妹伙约定,非要戒掉不可!王哥,我已经戒了三天,你看到的,我已经坚持下来了……” 李雪的话语如泣如诉,王大宇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他今天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如此直接如此怵目惊心地感受到了毒品。关于毒品,他过去并非一无所知,几十年来看书看报,耳闻目睹,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当事不关己之时,就如云烟过眼,看了听了也就过去了,到现在,记忆中的蛛丝马迹又逐渐汇集成点成片。 据说毒品的出现可以追溯到公元一千五百多年前,在埃及的文字中就有了鸦片的记载。鸦片,又名阿芙蓉或福寿膏,是由罂粟的浆汁加工制造的。罂粟是一种两年生草本植物,每年初冬播种,春天开花。花色极其艳丽,有红、粉红、紫、白等多种颜色,花朵硕大,朝天收拢,每一朵都像承接天露的玉碗,而且还有一个勾魂摄魄的名字叫虞美人。果实多浆汁,呈乳白色,吃了之后,有定神安眠之效。这种植物,最早生长于埃及,后来传种于南欧、西亚以至印度。古希腊人利用罂粟浆汁治病,鸦片便是古希腊语中“浆汁”的意思。这时西方人已经认识到它是一种貌不惊人但威力无比的罪恶的浆汁。 第31回 欲回头李雪初戒毒;解苦痛王哥白费心5 初夏罂粟花落,约半个月后果实接近完全成熟之时,用刀将罂粟果皮划破,渗出的乳白色汁液经自然风干凝聚成粘稠的膏状物,颜色也从乳白色变成深棕色,这些膏状物用烟刀刮下来就是生鸦片。生鸦片有强烈的类似氨的刺激性气味,味苦,长时间放置后,随着水分的逐渐散失,慢慢变成棕黑色的硬块,形状不一,常以球状、饼状或砖块状呈现。 唐朝的时候,阿拉伯人把红花罂粟传种于中国,人们称之为“莺粟花”、“苍玉粟”、“米囊花”。到了宋朝,人们进一步了解到它的医用价值,以罂粟果熬汤煮粥,作为调肺养胃的补品,称为“御米”,好像今天的参茸一般珍贵。罂粟的果壳,被中医采用入药,可治呕逆、下痢、腹痛等疾。再到明代,南洋各国以“乌香”进贡,“乌香”就是用罂粟浆汁加工制造的鸦片,是当时人治疗一切痢疾的圣药,价格几乎可以跟黄金相比。 鸦片虽有这样广泛的疗效,但其副作用也大大地显现出来。如果过量服用,便会成瘾。烟瘾发作,“其症状为极度的心神不安、烦燥、全身发寒、脸上发烧、打喷嚏、出虚汗、淌口水、鼻涕,有的人还恶心、呕吐、腹泻等肠胃性不适。腹部、双腿和背都严重痉挛;全身骨头痛,肌肉抽搐;神经兴奋、发颤”。明代由于鸦片进口量极少,加上吞食或饮食不易上隐,受害者为数寥寥。 后来,荷兰人把爪哇、苏门答腊一带鸦片拌合烟草灼火抽吸的方法传入台湾,又传入福建,以后又逐渐发展到单独吸食鸦片。这样,鸦片的用途从药品变为毒品,在福建、广东沿海地区蔓延开来。 加工后的鸦片膏,被搓成一团团小丸,放在特制的烟枪上,用烟灯点燃,吸入肺脏。吸时精神焕发,体力倍增,但上瘾之后,一日不吸,便涕泪交流,体态衰颓,时间长了,就越发不可收拾,弄得瘦骨如柴、缩颈弓背,丧失劳动力,甚至免不了倾家荡产,断送性命。从明朝崇祯帝的禁烟令开创了禁烟的先河,清朝雍正五年手渝;禁种烟,保谷地,到1729年雍正帝以吸食鸦片败坏风俗,下令禁止,但因鸦片照旧纳税进口,吸食之风实际上无法制止。1838年道光帝为禁烟毒泛滥,白银外流,林则徐虎门销烟237万斤,直至引发英国侵华的鸦片战争。道光在位31年发禁烟令谕旨无数,但仍没能阻止烟毒的泛滥。 毒品中很重要的一个品种海洛因,便是从鸦片中提炼出来。1898年德国研究员德塞尔发现和提炼出海洛因,当时主要用于治疗各种呼吸困难症。1910年,有人估计美国有30万海洛因吸食者,不久海洛因的生产和销售被禁止。为此,更出现了庞大的国际贩卖海洛因集团。 海洛因之所以受吸毒者的追求,是因为海洛因有着快速的舒适感和五倍于吗啡的作用,既可加热后鼻吸或直接鼻吸、吞食,也可皮下注射或静脉注射。注射海洛因其效力快如“闪电”。整个身体、头部、神经会产生一种暴发式的快感,一种全身性的性欲高潮。“闪电”后紧接着“行星”,2~3小时内,沉浸在半麻醉状态,唯有快感存在,其他荡然无存。心醉神迷之后,别无他念,只对海洛因感兴趣,一心只想重新吸食海洛因,这就是“沉醉”。由于快感消失,接着便是对毒品的容忍、依赖和习惯,不得不增加剂量。对“闪电”的记忆犹存,人已适应了药物,产生了生理和心理上的依赖,这样吸毒者在精神和身体上慢慢开始崩溃。 第31回 欲回头李雪初戒毒;解苦痛王哥白费心6 这种生理心理上的依赖性就是人们日常说的上瘾。其实不仅仅是使用毒品会生产信赖性,日常生活中许多其他物品或事物甚至某种爱好,都可以归纳入这一类依赖性上来。人们平常生病,长期服用某种药物,后来,必须那一种药物才有效;抽烟的有烟瘾,每天不抽上几支便坐立不安;喝酒的看到人家喝酒,闻到酒香便馋虫直往喉咙上爬;搓麻将的有一天不到麻将桌上两个手就发痒;还如玩电脑游戏上瘾,坐到电脑前可以几天不下机。 最典型最悲剧的应该算是《聊斋》中描写的那个棋鬼,玩棋的上瘾程度到因棋而将家产荡尽,父亲没办法,只好把他关在家中,他却悄悄地翻墙出去,找人到隐蔽地方下棋。父亲多次揍他,始终不改,父亲为此气愤而死。后来阴曹地府的阎王认为他做得太过分,削减他的寿命,罚他到饿鬼狱中受苦,他还是不能改过。遇到一个偶然机会,便跑出来与人下棋,从早上到中午到下午,不吃饭不喝一口水,连撒尿都忘记了。最后,仍被阎王派人抓去关进饿鬼狱,永无出头之日! 日常生活中的这类上瘾,与毒品导致的上瘾,所不同的在于除极个别的例子之外,对人们的身心健康乃至其他方面的消极影响毕竟不大,也为社会所接受和认同。然而,毒品的上瘾却达到了这一切依赖性的最极端!一般情况下,凭人自己的意念和毅力无法摆脱这种依赖性。据报载,某地公安机关戒毒所一位女警官,看到吸毒者戒毒如此艰难,为了亲身体验,摸索一种有效的戒毒办法,她试着吸毒,等到她感觉到上瘾时才发现自己完全不能自拔。该文章因此而反复告诫人们,毒品绝对不可以去试一试的! 毒品对于吸毒上瘾,还有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吸毒者要长期得到和保持那种不可言说的愉悦和快感,必须不断地增加使用量。正如人们平常生病长期服用某种药物,农民长期使用某种农药杀灭害虫,都会产生抗药性一样,吸毒者由于身体对毒品的容忍、依赖和习惯,维持愉悦和快感所使用的剂量保持的时间很短。很快地,吸食同等数量的毒品就得不到那种飘飘欲仙的快感。得不到这种快感还不算,而且各种戒断反应,也就是诸如淌泪水、流鼻涕、腰酸背痛、周身瘙痒、打呵欠、瞳孔扩大等症状一涌而上,迫使你只有不断地递增吸毒的剂量。在吸毒者面前,一边是无与伦比的愉悦和快感,另一边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和折磨,对比之强烈与鲜明,难怪戒毒是世界性的难题,“一朝吸毒,终生戒毒”,几乎成了普遍现象。 但是,人的身体对毒品的承受量总有个极限,当吸入量超过这个极限时,身体严重受损甚至一命归西,就是绝大部分吸毒者的悲惨结局! 李雪把吸毒戒毒的事讲过之后很坦然地微笑,王大宇的心却更加沉重了。即使白天在公司上班,他那颗思虑的心也时时刻刻萦绕在李雪身旁。他知道他给李雪的承诺绝不仅仅是一句话,他也明白,为了这一句话,他将付出旁人不能理解的代价和旁人难以做到的努力。他一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古典格言,也喜欢“世间自有公道,付出必有回报”现代语录,他认为,只要还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然而,这个可怜的人对中国博大精深且丰富多彩的语言的一知半解,让他只能看到和理解事物的表象,他全然未能明白许许多多的古训格言只是一种广义的,某时某地的,给人以激励警醒的忠告,绝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他居然不懈地按自己的思路行事,他的这种固执叫做义无反顾或者叫做一意孤行,似乎都无所谓了。总之他认为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最起码的良心,即便我们的读者最终看到他所付出的一切,得到的回报是精卫衔木,以填沧海;鹦鹉洒水,欲灭山火那样很无奈的结果而为他扼腕叹息时,是不是会略嫌今天这个世界上如他这样执著的人还少了一些呢? 第31回 欲回头李雪初戒毒;解苦痛王哥白费心7 他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另一种生活。 他想起了他那些社会朋友中有一位是医生。他挤时间专程去了一趟。先是寒暄,接着是闲聊,最后以某位亲戚的儿子染毒为由切入主题。那位医生朋友一听就大惊失色:“完了!完了!这一家人都不得安宁了!” 王大宇装作事不关己地微笑道:“人家完了,你这么紧张?” 医生朋友缓过一口气,也笑道:“本来不该我来紧张,不过‘毒品’二字,太吓人了,过去是谈虎色变,现在应该改做谈毒色变,只要沾上了,就没救药了!” 王大宇摇了摇头:“你当然就是一句话了,人家当父母的能不管么?什么叫做‘可怜天下父母心’哟?” 医生朋友表示赞同:“话确实该这么说。但是,我要实话实说一句,遇上这种事,当父母的管不了也没办法管,最彻底的是送去公安局关上一辈子了事,法律却不允许。眼前的办法,如果有钱呢?可以去近郊有家医院的戒毒科住院治疗;钱不多可以去开一些药自己服用。老王,我要先说清楚啊!这些办法只是尽父母的心,至于起得到多大的作用?恐怕就是一个大问号了!” 又是一个清冷的阴雨天。王大宇领着李雪找到了医生朋友介绍的那家医院的戒毒科大楼,只见一架笨重的铁栅栏门紧锁着,旁边有一个很小的纸牌子上写着“有事请按铃”。 王大宇犹豫了一下,伸的按响了门铃。没人应,又连着按了几次。 “谁呀?有什么事?”铁栅栏门内终于传来一个中年妇女懒洋洋的声音。 “有人看病。”王大宇赶紧应道。 这时,里边出现了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隔着铁门望了王大宇二人一眼,态度生硬地说道:“缴两千块钱,住十天院!” 王大宇一怔,身上只有一百多块,原是准备来开些药的。他用肘碰了碰李雪,征求她的意见。 李雪抬起疲惫的眼皮,低声道:“可以少一点么?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不行!一分钱不能少,这是上面规定的。”个子高的医生答道。 “都是这样!吸毒就有钱,戒毒的时候就没有钱了!”另一个医生不耐烦地说着就要转身上楼。 “医生!”王大宇一急,想伸手去拦,却被那扇紧锁着的铁门挡住了,只好重新调整声调,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向医生恳求道:“她已经在家里戒了好几天,实在受不了,家里又确实没有钱,想先到这里开点药,输几天戒毒药水,等稍后筹到了钱再来住院吧。”因为真情流露,说到这里,王大宇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必须住十天!这也是为病人好,不然心瘾就戒不掉!”个子高的医生半点不肯通融。 “医生,求你们吧!我们实在是没有钱了。”李雪禁不住眼泪都掉下来。 王大宇知道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不再吭声,心里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家是自愿来戒毒呵!这些规矩岂不是硬把人往那条路上推么?”他不知是怎样走出医院的,这一天他只觉得空气格外沉闷! 过后的几天,他都在一种浑浑噩噩的心绪中渡过。晚上要陪伴照料李雪,睡眠时间严重不足,白天为公司各处奔忙,休息很少,自己感觉这些天来瘦了好多,更重要的是李雪的病情无法好转,戒毒的针药已经用完,眼看着李雪每日在极度的痛苦中挣扎,他的内心也犹如针扎! 他又到宁江门的那个老王诊所去过。因为左手骨折未曾痊愈,找小胡子医生开药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城市里正规的大小医院比比皆是,小胡子医生的诊所平常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有病人来照顾生意真真求之不得,倒也热情接待。他顺便其实是主要地又找小胡子医生买曲莫多针药。小胡子医生是个明白人,自从上次那些暗示性的语言之后,不再多问一句,大家都心知肚明。 尽管小胡子医生满足了他的要求,但他心里明白,曲莫多针药终究只是一种止痛药,可以让李雪的痛苦暂时减轻,始终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为此大伤他的脑筋。 这天,他到房屋交易部门办过户手续,跟一个熟人闲谈,无意中说到城市信用社改为商业银行的消息,突然让他想起高寿县信用社薛主任曾经送儿子去医院戒毒,“离主城区较远的地方也许变通一些?”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亮! 薛主任那边自从那次借款后都由财务部在联系,公司资金紧张,那笔款还了之后又借,至今仍有往来。自己没管这个事,薛主任的电话号码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不过,只消明天到财务部翻一翻就行了。想到这里,一直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了几分。 事情办完了,他正要往李雪的宿舍走,又接到马平的传呼。他急忙回电话问马平有什么事?马平说:“王叔,电话中几句话说不清楚,你近几天回办公室么?我想当面给你讲。” 王大宇想了片刻,答应道:“明天中午你早些来,我等你。” ──不知李雪的毒瘾能否戒掉?不知马平找王大宇又有何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32回 换老板,险将靓崽炒鱿鱼;遇玩家,错认帅哥作娈童1 上回说到王大宇为了李雪戒毒想方设法,仍不得要领,闲聊中突然想起高寿县薛主任曾说过送儿子去当地一家医院戒除毒瘾的事,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财务部找到翠翠,很快就翻到薛主任的电话号码。 回到自己办公室,拨通了薛主任的电话。薛主任正在办公室,二人相互客气了几句,谈了些业务往来。薛主任谈兴极好,不停嘴地说了十来分钟。王大宇耐着性子听,好不容易抓住薛主任话语之间的停顿,连忙扯转话头:“一混好久不见了,家里都好么?还有薛主任的令公子现在该没问题了吧?” “唉!别再提那不争气的东西了。”说到儿子的事,薛主任就像是霜后的小葱──软不拉耷的。 “怎么啦?”王大宇心里很明白,嘴上还是以关切的口吻问道:“莫非一直没改?” “改得掉什么哟?那年在强制戒毒所关了半年,我们想他这下子应该改了吧?花了五千块钱把他领回来,结果只在家里呆了半天,就偷跑出去又跟那些毒友裹在一起。这一次出去,干脆连家都不回了,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坏事?前不久,又被公安机关抓到,送劳动教养去了,这回是两年。但两年以后又怎么办?听说那里面的人出来能改的少之又少,现在我是看都不想去看他了,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王大宇只好陪着薛主任叹息了一番,然后就以侄女儿染毒,也想送去治疗为由,问起高寿县的那家戒毒医院。薛主任倒也爽快,说了些同情的话语后,便把那家医院的情况详细做了介绍,还告诉了联系的电话,特别关照说,那家医院的几个医生都很熟,必要时,只消他去个电话,许多事情都可以商量等等。 紧接着,王大宇按薛主任告诉的电话号码接通了高寿县的那家医院。接电话的医生姓汤,听到是薛主任的朋友,果然格外热情,对王大宇说的先开药输水暂时不住院的想法满口答应。 王大宇心里一阵轻松,这才想起中午还约了马平。他经常在外面走动,与马平碰面的机会并不多,即便平常见到了,因为没有什么大事,打个招呼而已。马平是个懂事的年青人,上班快两年了,从来未给他添过麻烦,这让他很满意,反而有时暗暗责备自己,对马平的关心太少。这些日子,公司业务不好,杨老板为躲债长期遥控指挥,办公室的事情更忙,最近更因为李雪的病分心不少。 昨天马平来电话找他,他也觉得应该借这个机会好好聊一聊了。他把办公室的几个杂务安排妥当,看看时间差不多临近中午,就坐下来点燃一支香烟,一边慢慢地品味,一边静静地等候马平的电话。他知道马平一般不会直接来办公室找他,肯定会先来电话。他其实并没有说过不到办公室来找他的话,但马平从来都是先来电话联系。这也是马平懂事的地方,马平不属于公司的员工,如果有事无事到公司办公室来晃荡,难免不会被说闲话。 第32回 换老板,险将靓崽炒鱿鱼;遇玩家,错认帅哥作娈童2 公司里几十个职工,在大家眼里,他王大宇应该算是杨老板的“红人”。事实上,杨老板也颇倚重他,让他坐了办公室主任这把极为重要的椅子,他的建议被杨老板驳回的很少,杨老板这段时间东躲西藏,许多指示都是通过他来传达。但哲人说过,对事物总是要一分为二,杨老板的看重不等于公司里的人员都喜欢,宋江也难结万人缘嘛!正如翠翠已经可以说是杨老板的人了,要说公司里与老板的关系,还有谁能比得过她?可是背地里对翠翠嗤之以鼻的依然大有人在。 正因为如此,他始终遵循自己的立身处世原则,即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别人有困难,他总是不遗余力地帮忙,自己有难处,绝不轻易开口向人求援。与他一道共事的人都会感觉轻松。他工作不挑肥拣瘦,不拈轻怕重,遇事往往先从别人的角度考虑,生怕自己占了便宜而让别人吃了亏。也因为如此,公司里上上下下都对他笑脸相迎。 但是他的好朋友伍青却另有看法,伍青有次喝了酒当面对他说过:“王兄,你这个性格,不能做大事情,只能当丘二当打工崽,顶多也就是当个办公室主任这种高级丘二。”丘二是本地俗话帮工的意思,就如旧社会人们俗称当兵的为丘八一样。 伍青补充说:“做大事情的人应该果断利落,拿得起放得下,不能太拘泥于细节。你看汉高祖刘邦,一个地痞流氓,他照样得天下,大家还拥护他。”这个伍青虽则只有高中文化,因为家里有一套二十四史的连环画册,说起历史故事竟然如数家珍。 王大宇并不以为然,他认为:“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做大事情,也没想过当老板指挥别人,只求平安顺利,只求做事对得起别人也不违背自己的良心。何况如眼前这样平平静静过下去已经就很满足了。” 可惜的是世界上的万事万物,不如人愿的太多。假如南山公司自始自终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假如他从来就没有遇到一个叫李雪的姑娘,他的生活如古井之水那样平静无波,我们的故事就会变得乏味而缺少可读性,写书人也许不得不忍痛割爱,非常遗憾地自此放弃这位已经跟随了我们读者三十多回的主人公。值得庆幸的是,地球要沿着太阳系的轨迹运行,王大宇同样摆不脱了命运的规律──现在让我们打断他的思绪吧?因为马平准时地给他打电话来了。 “王叔,下班了吗?我是马平,我在楼下等你。”电话中传来马平的声音。 “好!我马上就下来。”王大宇放下电话就往外走。 马平站在街对面一家商店门口等候,见王大宇走出大楼,忙迎上前来。王大宇把马平一拉:“走!已经中午了,找个小店边吃边谈。”说着把马平领到旁边不远的一家河水豆花店坐下,要了两碗豆花,炒了一份回锅肉,还点了两个素菜。由于下午都还要上班,王大宇只喊了一瓶啤酒,象征性地给马平和自己斟了一杯,这才开口询问马平的正事。 “王叔,娱乐厅换了老板,你知道吧?新来的武老板要炒我的鱿鱼了。”马平忧心忡忡道。 “老文经营不下去,一个姓武的老板来承包,这个事我知道,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王叔,是这样的。”马平端起啤酒敬了王大宇,然后如此这般地把娱乐厅近来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第32回 换老板,险将靓崽炒鱿鱼;遇玩家,错认帅哥作娈童3 原来最近相当一段时间,各行各业都不景气,难免就影响到娱乐行业。过去那些出手大方的客人越来越少;那些用公款消费的社会单位也因内部管理越来越严,不再经常来光顾。另一方面,卡拉ok这种休闲方式问世多年,大多数客人已经玩腻了。人类喜新厌旧,讨厌千篇一律的本性诱使客人们寻求新的刺激,而社会上层出不穷的休闲方式如洗脚城、按摩房、发廊等等方兴未艾,包括供年青人休闲的网吧也如卡拉ok刚出现时那样,似雨后春笋,比比皆是。 这样的结果,像新感觉娱乐城这种以卡拉ok为主的地方生意越来越差,因为生意差,里面上班的陪伴姑娘纷纷另攀高枝;也因为好的陪伴姑娘越来越少,客人们更不愿来玩,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然而,南山公司要求新感觉娱乐城每月上交的承包费始终分文未减,过去的承包人老文早就叫苦连天,终于在前两个月以连续亏损提出不再干了。 尽管老文干不下去,在一旁跃跃欲试的依然大有人在。娱乐城一整套现成的室内装修,在同行中质量效果一直领先的音响设备,怎么都比自己单独投资来得合算。竞争到后来,武老板竞标成功获得经营权。 这个事情是公司里一位副总在操办,其主要过程王大宇都知道。新的武老板是财务部翠翠的父亲的一位远房表兄,翠翠是杨老板的人,照此推论起来,武老板也应该算做是杨总的人。武老板有杨总作依靠,在最后竞争中脱颖而出,应该是情理之中。同时,武老板有杨总这一层虽然隔得很远毕竟还是关系的关系,比起当初承包人老文趾高气扬一些在所难免。 但娱乐厅换个承包人,在公司里终究只是太小的一桩小事,几乎没有谁去过多关注。这两年来,公司生意在下坡路上越滑越远,几家银行雪上加霜地追收贷款,职工们考虑更多的是公司的前景和个人的前景,包括王大宇都私底下跟伍青聊过几次。 现在的伍青身为两家企业的老板,口气与过去大不一样了。伍青把胸膛一拍说:“王兄,你担心什么?有我哩!你那边公司垮了,就到我这里来,我跟你安排个副厂长,工资跟你原来一样,顶多就是搞工厂辛苦些。你如果想单独搞点事情,借个三、五万块钱,我这里不管资金再紧,都会挤出来给你。” 公司状况离伍青说的那一步还很远,所以伍青的话只是说说而已,王大宇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何况,以王大宇的性格,即便公司更困难一些,他也不会另寻新欢,不敢说与公司共存亡,起码对杨总的知遇之恩也需要他竭尽全力。由此而来,新感觉娱乐厅变更承包人这么个区区小事,不论是其他人还是王大宇,都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公司的小事却是马平的大事。娱乐厅原来的文老板性格沉稳,大家都相互熟悉了解,容易配合。文老板喜欢马平这个年青人,马平对文老板也还算满意。本来,老板与打工崽之间矛盾是天生的;老板骂人,打工崽挨骂也是天经地义的。只要矛盾之间的度问题掌握得好,就基本能和睦相处。可是新来的武老板能不能做到这点,那就很难说了。 更重要的还有,武老板进来后对原来的人员要重新调整,就如同“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样。音控师第一个被武老板炒了鱿鱼,理由是技术不过关动作太慢。小郭因为托了熟人找了公司的一位副总,算是保留了下来。而马平已经被武老板叫去单独谈了话,马上就要成为第二条被炒的鱿鱼。 第32回 换老板,险将靓崽炒鱿鱼;遇玩家,错认帅哥作娈童4 马平很着急了。说起来他到城里也有两年左右,时间应该不算短。但除了当棒棒军之外,都在娱乐厅上班,跟社会上基本没有接触。上班所接待的客人虽然很多,那是以服务生端茶送水的身份出现。如果马平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至少还会引来客人们的注目,留下一些印象。可惜马平与来娱乐厅休闲的绝大部分客人同属一个性别,都是须眉男子。“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现象不仅仅体现在物理学中的电与磁方面,也广泛也体现在人类世界。在客人们的眼中,马平的存在等于可有可无,所以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客人对马平的去留关之以心,或者抱之以不平。 看官!写书的一再说到马平是个很懂事的小伙子,这也体现在许许多多的具体事情上,他不愿给别人添麻烦,能处理的事尽量自己处理。王叔的办公室就在同一幢大楼,他从不轻易打扰。无奈这次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旦真被炒了鱿鱼,他又怎么办呢? 继续去当棒棒军?那是一段不得已的经历,那些不愉快的日子已经成了过去的历史。从内心里讲,他怎么也不希望回到过去。可是,除了仍然当棒棒军,他又能干些什么呢? 不得已之不得已,他只好求助于王叔了。他给王叔办公室去了几次电话,都没找着人。又打了传呼才把王叔找到。正如他的预想一样,王叔马上约他第二天中午见面详谈。也正如他的预想一样,王叔问明了武老板是否另有亲戚或朋友想安插进来当服务生等情况后,很爽快地答应下午就去跟新来的武老板勾通融洽。 王叔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王叔也提醒道:“从长远看,马平你当服务生总是暂时的,在娱乐厅不可能干一辈子,平常留心多学点东西,最好有个专长。你不是喜欢玩电子游戏么?有机会把电脑学会,以后到哪儿都能派得上用场。” 马平连连点头,心里又是一阵感动。他过去与王叔根本不认识,还是当棒棒军的那会儿,因为帮王叔搬送电视机,偶然的问答中得知自己是王叔当年同学的侄儿这么丁点儿的关系,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自己。特别是那次与几个地痞流氓打架被关进派出所,全靠王叔全力以赴才解脱了自己的牢狱之灾。 让马平感动的还有,平常尽管与王叔见面不多,王叔却认认真真地把他挂在心上。刚才王叔说到的玩电子游戏,其实那是半年前有天上午来得太早,没事去街面有家电子游戏室看热闹,经不住老板的诱惑和好奇心的驱使,跟着学了一回,后来有空又去过几次,恰巧有天中午王叔从那里路过,看见他从游戏室里出来,闲聊了几句,没想到王叔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并进而引导他学技术看长远。王叔对自己真的太好了,也许永远都无法报答! 与王叔见面过后的几天,马平始终在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度过,他并非担心王叔不肯帮忙,他知道王叔一诺千金的性格,他不放心的是武老板肯不肯买王叔的账,武老板毕竟有些来头。不过后来的事实却表明,武老板很看重王大宇亲自出面的份量,虽则武老板有自己的来头,还是明白“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浅显道理,要在南山公司长期混生活,对王大宇这样有一定身份的人总不能过分得罪。 第32回 换老板,险将靓崽炒鱿鱼;遇玩家,错认帅哥作娈童5 第四天下午,马平接到王叔的电话了。王叔告诉他,跟武老板交换了意见,同意继续留用。又简要的关照了几句要听老板的话,踏实做事之类的言语。马平放下电话,那颗一直悬吊着的心这才真正放下,联想到昨天武老板主动递烟给他抽,还有意无意地提到王主任对人和气等等,原来这都是王叔招呼后的效果,心中暗暗庆幸。 马平又开始了往常一样的工作和生活。武老板接手以后娱乐厅的业务有所回升,马平从客人交谈中得知相当一部分是武老板过去的朋友或熟人,知道武老板经营了一家娱乐厅,来捧场或者凑热闹的。这种场面能维持多久?还很难说。马平亲眼见到大楼隔壁有家大餐厅刚开始营业也红红火火,不过半年时间,生意萧条得门可罗雀。听说主要是收费太高,连朋友们来过两次都不愿意再来。当今这个社会,做什么事都讲个效益,无利可图的事谁肯干?除非他是傻瓜! 冲着娱乐厅重新开业而来的当然并不完全是朋友熟人,还有喜欢新鲜的玩家。玩家不是本地语言,本地称那些有钱有闲专寻刺激的人叫“耍家”,耍就是玩耍,意思差不多,所以写书的为了通俗易懂,用了玩家这个有点官话意味的字眼。玩家虽然各地都有,由于有钱有闲还要有敢玩的雅兴,诸般缺一不可,并非随处可见。 那天晚上让马平遇上了。当时马平正忙着给大厅里的几桌客人上茶,门外进来两位中年客人,一个足有一米八,另一个却至少矮半个头。本来这一高一矮的走在一起颇有些可笑,却因这高的胖矮的瘦,相形之下的身材迥异,让旁人看起来并不影响观瞻。二人身着普普通通的休闲服,头发随意地梳个“大雁双飞”,但骨子里隐隐约约地透出一股富贵逼人的气势。二人也不肯在雅间,只在大厅的一个拐角处挑了个清静的座位,让马平专门沏了两杯上好的蒙顶茶尖,细细地喝了几口,然后招手把马平叫去:“服务生,把你们里面最年青最漂亮的小妞叫几个来看看!” 虽然这里面的惯例,客人们找姑娘陪伴一般都是由服务生按顺序安排,对少数常客熟客重要客人过分挑剔的客人,仍然有例外。马平给武老板讲过之后,果然按二位客人的要求领了几个姑娘过来,二位客人见了总是摇头。直到马平耐心地把正等候业务的十来个姑娘都挨个领来了一遍,二位客人仍不满意。马平连连道歉之后建议说:“待会儿再联系几个串台的小姐过来?” 胖高客人把手一挥道:“算了!我们喝一会儿茶就走了。”又抱怨道:“我们原以为娱乐厅重新开业,一定找了不少靓妹儿,想来看看,谁知全是些老大姐胖妞儿,看到都让人恶心。” “胖哥,”瘦矮客人丢掉手中的烟头,对胖高客人道:“你这几年生意顺利,又有空闲出来玩,你算过没有,陪你玩过的小姐恐怕一个师都有了吧?” “哈哈!夸张了。”胖高客人听到这话,立刻满面春风,笑吟吟地呷了一口茶,“不过,细细想起来,一个加强团总有了。” 第32回 换老板,险将靓崽炒鱿鱼;遇玩家,错认帅哥作娈童6 马平没有当过兵,不知道一个加强团有多少人?心想:一个连都有一百多号人,一个团少说也有上千人,真不得了!这哪儿还能叫人呀?岂不成了乡下农村人养的那种专门给母猪配种的“种猪”?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恶心发呕,却又听胖高客人继续道:“瘦兄,我这个习惯跟你不同,你瘦兄惜玉怜香不说,又还重情感,看上一个小妞很久都舍不得放开;我可不管那些,随她多靓多温柔的妹儿,都只玩一回,除了天上的仙女,哪个都莫想得到我第二次雨露恩泽!反正她们来这里上班是为了找钱,我到这里是为了找感觉,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二人笑了一回,只听得瘦矮客人答道:“胖哥,我从小喜欢看古书,总以为古书上那种良家女子,生活所迫,沦落风尘;风尘中有侠骨柔肠的故事也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谁知遇到的恰恰相反,任你用尽千般情,最终都得不到她的一颗心。现在看来,你胖哥也许是对的啰!” “所以瘦兄,”胖高客人接过话头道:“我经常劝你不能对女人动情,我的意思其实是,并非不该对女人动情,而是我们过了对女人动情的时间了。假如你瘦兄是个帅哥,还只有十八岁,你对女人动情,她若不跟你来个投桃报李那才怪了。” “嗯。”瘦矮客人点头道:“《诗经》上说的好象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马平忙着给客人冲茶递点歌单,难得长时间地停留下来,胖瘦二位客人的对话也就只能似懂非懂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这时,又听到瘦矮客人道:“胖哥,今天我们来这里,总不能白坐一阵吧?我看这个小服务生标标致致,干脆叫他来陪我们坐一会儿。”说着也不等胖高客人点头便喊道:“服务生!” 再说马平尽管在农村长大,这两年来生活滋润了,免去了肩挑背磨日晒雨淋,又正值青春年少,越发出落得唇红齿白,浓眉大眼。娱乐厅里的姑娘们每每有无事找他说笑的,给他抛媚眼的,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柳眉儿,所以视其他姑娘如无物。这会儿听到瘦矮客人的话倒大吃了一惊!如果说上次胡姐来娱乐厅叫他去陪坐还可以理解,毕竟胡姐是女人,而这个瘦矮客人叫他去陪坐,会不会是个同性恋哦?却也不得不赶紧答应着。因为顾客是上帝,上帝的话就是命令! 马平心里揣着个兔子,姗姗地走到胖瘦二位客人身边。他明明知道瘦矮客人叫他来陪坐,还是假装啥也不知道似的问道:“先生,请问您二位需要什么?” 瘦矮客人正要开口,只见胖高客人抢先道:“买单!服务生,去把账看一下。”边说边从衣袋里扯出一张红色大钞票递给马平,“剩下的不用找了,算是给你的小费。” 瘦矮客人见状,不好再多说什么,也取出一张大钞,按在马平手上:“小伙子不错!我还是应该给点小费。”然后依依不舍地跟着胖高客人离去。 马平松了一口气,挤个空闲坐在吧台旁抽了一支烟,又听到武老板叫他。 他跟小郭说了声“照应着”的话就快步来到武老板的办公室。武老板跟以前的文老板不同,文老板是闲不住的人,喜欢各处走动,有时见服务生忙不过来,就帮着端茶倒水迎送客人。而武老板更喜欢坐在那个值班室兼办公室的半间小屋里慢慢喝茶。这会儿,武老板正抱着他那个浓浓地泡着山城沱茶的大保温杯养神,见马平进来,“嗯”了一声,丢给马平一支香烟,开口道:“今晚反正业务不多,早些关门,等一会儿你跟我出去一趟,摊子上的事叫小郭收拾。” 第32回 换老板,险将靓崽炒鱿鱼;遇玩家,错认帅哥作娈童7 “老板,这么晚了还去哪儿?”马平小心翼翼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武老板让马平帮点上香烟,又抱起大保温杯深深喝了一口浓茶,把嘴里的茶渣子往地上顺口一吐,大约是觉得既然叫马平一道去,也没什么值得保密,又抬起眼皮道:“你都看到了,现在娱乐厅里这几个小姐实在太没品味了,影响客人情绪,我想出去找几个好的小姐来。” “半夜三更了,到哪儿去找小姐?”马平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再多问。过去,他陪着文老板去招聘过小姐,那都是半上午时光,到人才市场去。其实所谓的人才市场,并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在江北岸的国家人事部门出面,定期或不定期组织的正规招聘活动;而是在新华街一带人们自发地形成的劳动力交换场所。那个地方马平去过几次,算得上熟悉了。 那是在背街半坡公路旁一块空地上,大清早就人声鼎沸,两傍的小吃摊里三层外三层地吆喝着迎接顾客。中心地带有一个花坛,几棵树冠茂盛得可以遮住半亩地的印度小叶榕,九宫八卦似地排列着。如果是在夏天,它们挺起胸膛承受烈日,却为那些等候得无可奈何的人投下一片同情的阴凉;现在虽然是冬季,与周围光秃秃的公路灰蒙蒙的天空相比较,这些来源于大自然的绿色──生命的原始色彩,多少也给人带来一线希望。 树下,天刚亮就站着坐着挤满了各色人员。青壮年男子多是等待建筑工地那些老板们包工头们的挑选。面前摆着木工斧子锯子石匠铁锤钢尺之类工具的,表示自己有一技之长可以与雇主在工钱方面讨价还价;更多的只有一张疲惫的脸和一捆干瘪得可怜的被盖卷。 那些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中年妇女,则是等候家政服务的机会。家政服务是而今现在眼目下时髦的词语,通俗地讲就是当家佣当保姆。中年妇女是这个行业的优势,她们大多生过儿子养过女,家务活儿也驾轻就熟,用不着主人家指点,到了岗位就能正常工作,她们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强,随着城市生活水平的提高,这方面的需求量增大,她们成了劳动力自由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她们特别受家庭主妇的青睐,家庭主妇们的绝大部分不欢迎小保姆,这与北京上海等地有些不同,据说这些小保姆太青春了,容易引起与男主人的纠葛,与其随时随地冒着自己的老公被夺走的危险,不如找个看着不顺眼用起来却顺手的中年妇女省事得多。 年青姑娘们虽然在家政服务方面无优势与中年妇女竞争,还是有她们的去处。这些年来,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各行各业需求的人员成几何级比例增长,特别如那些餐厅酒楼就像秋天的野菊花,遍地都在开放,那里面站满了的服务小姐,总不能都让些老大姐去吧?何况,出入这类场所在社会上抛头露面的,怎么也是男人为主。酒桌旁陪着的服务员如果是个如花似玉养人眼目的靓丽小姐,客人们的心情舒畅食欲大增,大把大把的钞票才会如泉水般涌出来。 令人遗憾的在于,老板们的腰包装满了,服务人员的工资仍然属于最底层,部分具有“开拓”精神的年青姑娘往往又把目光移向了休闲娱乐行业。相对丰厚的收入吸引着她们,使得这个队伍后备力量源源不断。过去文老板带着马平招聘陪伴姑娘来的就是这个地方,而今天快半夜了武老板还叫马平一道出去,是到哪儿呢?难道新华街那里这会儿还有人等着?不错!即使更晚些,街头路边,阴暗的墙角、摇摇欲坠的广告牌下,确实还有一些浓妆艳抹的马路天使,由于只在夜晚出现,也有把她们叫做“月亮女人”的。但那都是年长色衰,只能趁着茫茫的夜色与闲得无聊的棒棒们讨价还价的角色,休闲娱乐场所的门永远不会向她们敞开。 第32回 换老板,险将靓崽炒鱿鱼;遇玩家,错认帅哥作娈童8 马平心里尽管疑惑,还是点头答应着回到吧台,把老板的意思给小郭讲了。小郭听到马平把老板的牌子抬出来,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去各处收拾。过不多一会儿,武老板从办公室出来,跟小郭亲自交待了几句,带上马平就往外走。 屋外,依然是山城冬季惯有的天气,黑沉沉的天空哭丧着一张脸,不湿衣的毛毛雨与冷嗖嗖的刺骨寒风交替着肆虐,把喜欢在大街上晃荡的人们驱赶进室内,敢于与之对抗的只有昏惨惨的路灯与电线杆子还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岗位。马平看看时间,还不到半夜十二点,比平常还早了许多,因为娱乐厅里开了暖气,陡然走出门来,不禁连打了几个冷颤。武老板看见了,拍了拍马平的肩膀,以关心的口吻道:“小伙子,上班穿西装不错!平常呢?你还是准备一件羽绒服,小心感冒了。” 马平点头答应着,见武老板身上正好穿着套浅灰色的羽绒服,心道:“一件羽绒服少不了几百块钱吧?让我花这么多钱去买衣服太可惜了。”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除了皮鞋,都是旧货市场去买的旧货,而皮鞋也是商店的打折处理品。不过,想到武老板对他一个打工崽说几句关切的言语也够意思了,遂报之以微笑。只听武老板又问:“马平,以前文老板招小姐都是到哪儿呀?” “新华街的人才市场。”马平照实答道。 “原来是那个地方。都是些农村妞吧?难怪娱乐厅里没有一个好的小姐。”武老板不屑一顾地干笑了两声,对马平道:“今晚我们要去的地方绝对都是些漂亮的妹儿,这也是前些天在一个同行那里听来的。” 马平自己就是农村出来的,听到武老板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好尴尬地陪着笑一笑。城里人对农村人潜意识里的鄙视,马平这些年来见怪不惊了。要说农村出来的就一定是丑妹儿,那倒未必。山沟里常常飞出金凤凰,这是经得住检验的古话。就说在娱乐厅里,顶多半年前,也很有几个姑娘的脸蛋和身段儿,在马平眼里,比好些电影电视剧里的明星还吸引男人的眼球。当然马平也明白人家能成为电影电视明星,绝不仅仅是靠了脸蛋儿和身段儿,更多的还得靠心眼儿和手腕儿,还得有运气。 看官!你可能会想,这个马平还是太年青看问题太片面了!怎么忘了人家演员明星赖以成功的最重要一方面,即演技呢?且慢!马平没有忘记,他另有自己的观点。他向来认为,演员首先得遇上好角色。马平可以举出好些例子,如某某明星等在某部名电视剧里表演出色一举成名;不久,另演一部则跌落千丈等等。马平说:“什么演技?抛几个媚眼,比划几个动作,再装腔作势地讲几句普通话,有谁做不到?关键是运气,演了一个好角色不就出名了?” 马平又想到柳眉儿。因为柳眉儿不是农村姑娘,马平不好用来在心里驳斥武老板的话。但他马上就阿q似的精神胜利了,他知道柳眉儿的母亲是他家乡出来的,至少她外公外婆是农村人! 提到柳眉儿,马平心里又是喜忧参半。上次柳眉儿两个多月没来上班,让马平差不多快想疯了!后来才得知柳眉儿病了。不久柳眉儿又来上班了,他简直欣喜若狂!在柳眉儿面前连手脚都无措了。但柳眉儿的病反反复复,先是妇科毛病,紧接着又是咳嗽。柳眉儿说:“晚上格外厉害,躺下去更是不停声地咳,只好整个晚上都坐着。” 等到咳嗽稍稍平缓,妇科毛病又复发了。下身奇痒,抓破皮后就流黄水,分泌物像豆渣似的等等。谁都知道,妇科毛病是陪伴姑娘的职业病,没有办法避免,只要不染上爱滋病这种癌症之癌症就算万幸!然而其他姑娘常常买些消炎药,总不至于像柳眉儿这样被频频光顾。 诚然,不来上班不就彻底解决了么?话可以这样说,而且站在一旁说风凉话也不会牙疼。柳眉儿前两个月没来上班就是这样在想。可年关临近,新的学期各种费用还没有筹集,不来上班到哪儿去找钱?母亲那个杂货摊顶多只能解决母女俩的基本生活费,其他的钱非得靠她自己去挣。她告诉母亲她是在城里一家皮鞋专卖店勤工俭学,每个周末去上班。母亲信以为真,还说有机会要到她上班的地方看她。吓得她急忙找理由阻止,生怕母亲真的跑到城里来,岂不露馅了?好在母亲被那个摊子绊住了,母亲的话只是谈谈而已。 即便现在上了班,柳眉儿同样忧心忡忡,由于身体的原因,只能坐素台,苦苦地强装笑脸陪着客人熬到深夜,也只有几十元的小费,兼之只有周末才能来上班,赚的这点钱几乎连最近的药费都不够!马平这个月还给了她两百元去买药,柳眉儿坚持说明是借,马平说怎么算都无所谓,只要你的病好了就行。 正在这时,马平的思绪被打断,因为武老板说“到了!” 欲知武老板领马平到了哪儿?又将遇到什么?请看下回分解。 第33回 武老板水吧诚聘小姐;胖客人雅间莽戏貂婵1 话说新感觉娱乐城被武老板接下来后,嫌现在的那十来位陪伴小姐太没品味,吸引不了客人。这天晚上都快十二点了,忽然把马平叫上,说是要出去招聘小姐。 “半夜三更了,到哪儿去找?”马平心中疑惑,嘴上却不敢多问,懵懵懂懂地跟着武老板往外走。不多时,二人来到广东路一带的僻静街道,在两扇玻璃大门前停下。马平抬头一看,大门上方,霓虹灯管弯成的招牌上亮着“天一水吧”四个彩色大字。 马平当然弄不懂中国古代玄学中“天一生水”的典故,只觉得这名字取得古怪!本想问一声武老板,见老板正跟一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太婆打招呼,便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凭着他从娘胎里带来的那点小聪明,居然悟出天上会下雨,地上的水由雨水而来,那么这家水吧取的名字会不会就是这一层意思呢?“对!一定有!”马平拍了拍脑袋,心里一阵高兴,因见武老板还在与人谈话,不敢去打断,自己的领悟收获只能憋在心里无法让别人分享,未免有些沮丧。 不过,此时武老板与那个半老太婆的谈话已经结束,二人迈步往玻璃门走去。门口右侧,一个与马平年龄相仿的“波儿”,──马平知道站在门口的侍者应该叫“boy”,但他习惯自己的叫法。那个“波儿”穿着红色的礼服礼貌地向二人做了个欢迎手势,然后帮着将玻璃门推开,把马平二人让进大厅。 尽管马平早就知道广东路是酒吧水吧一条街,亲身进来还是第一次,马平好奇的目光四下张望,大感新鲜。首先与马平想象不同的是偌大的一个水吧大厅里没有一张像餐厅酒楼那样的桌子,而是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清一色如同茶几似的小木桌,每个桌位顶多只能供四个人就坐。小木桌上也跟新感觉娱乐城那样插着几支鲜花,不过,娱乐城里一年四季插的总是红玫瑰,这里插的各色各样都有,大多数马平都叫不出名字,细细地瞧了一回,总算有一种略带紫色花朵很小并不好看的,马平依稀记得叫康乃馨。 马平又看到四周的墙壁上花花绿绿的写着各种留言似的文字。马平随便捡了一条,只见歪歪斜斜地写着:“如果你在意我,请给我来电话”,留言的人叫“咪咪”,像是个姑娘的名字。“没有具体的电话号码,到哪儿来找你?”马平心里想不出个所以然,却又注意到这里的服务人员都是小伙子,几乎看不到一个服务小姐。 “难怪武老板带我来,大概这里是女人聚会的地方?”马平心里这么想着,见武老板走到大厅靠里侧找个小桌坐下,也跟着过去。一个服务生走来,行了一个微微的鞠躬礼,开口道:“请问二位先生来点什么?” 有武老板在傍,马平只有点头的份儿。看样子武老板在这里面也不在行,把服务生递过来的酒水菜单颠来倒去地看了几遍,仍然决定不了该喝点什么?最后根据服务生的建议要了两杯鸡尾酒,两瓶矿泉水饮料,还带一碟西式水果。 大厅里客人并不多,马平陪着武老板一边闲聊,一边悠闲地品尝着那个透明玻璃盏里盛着的蓝莹莹中泛着淡红色的鸡尾酒,耳畔廻响着大厅另一角送来的一缕缕柔柔的悠扬婉转的乐曲声,突然觉得正在体验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情趣! 第33回 武老板水吧诚聘小姐;胖客人雅间莽戏貂婵2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两支烟工夫,水吧里的客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服务生们也紧张地忙碌开了。跟马平想的一样,客人差不多都是花枝招展的年青姑娘,而且,据马平的经验,从衣着打扮看,大多是休闲娱乐行业的姑娘。待这些姑娘们坐定,服务生们便穿梭奔走,给客人送来饮料小吃。每两三个桌位之间还笔挺地站着一位专门侍候的服务生,看见哪位姑娘掏出香烟,便马上点头哈腰地凑过去帮忙点上。那服务态度,简直比马平在娱乐城里看到的陪伴姑娘们侍候男客人还细心周到且卑躬屈膝! 马平还看到,有个服务生给一位身段窈窕穿着棕色皮大衣的姑娘点上香烟,正要退下,那姑娘伸手在服务生脸上轻轻地拧了一把,笑道:“小宝贝,亲我!”见那服务生不知所措,更把粉脸转过去:“亲呀!” 那服务生似乎有所顾忌,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将嘴唇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在姑娘脸蛋儿上碰了一下,随即如触电似的赶紧退开,引得同桌和旁边的几位姑娘哈哈大笑。 正在马平专心致志地看热闹之时,邻桌来了两位姑娘。这两位刚坐下,一位身段高挑体态轻盈,短头发大眼睛的姑娘又从外面翩然而来,先往马平二人的方向扫视了一眼,然后走到邻桌二位姑娘旁边坐下,把肩上的心字形坤包随手放在面前,向靠左边那个姑娘打个愍笑道:“倩,今夜的羊儿肥不肥?” “你呢?盈盈,来得这么晚,一定宰了肥羊啦?”那个被叫做倩的姑娘反问道。 “嗨!差那么一点儿──”那个叫盈盈的姑娘故意卖个关子:“就挂白牌了。” “算了吧!凭你那粉嘟嘟的脸庞儿,会有男人不肯花钱?”倩身边那位姑娘插进话来。 “信不信由你!”盈盈取出一支香烟,让服务生给点上,又把香烟盒丢在桌上,让倩与身旁那位姑娘自己取,“开始来了两个,一看模样就酸得掉牙,说话文绉绉的,既不唱歌又不跳舞,也不喝啤酒,拐弯抹角反反复复,就追问一个问题,问我是怎么会来干上这一行?” “那么盈盈,你讲了没有?”倩不无好奇地问:“打听这些,会不会是记者哦?” “讲?我当然讲了。我告诉他们,高中毕业没有工作,觉得这里能找得到钱,就来了,可他们不信。还要刨根挖底地要问我的家住哪儿?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每个月能挣多少钱?你们想,初次见面,我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干嘛跟你讲这些?除非我吃错了药!后来,我叫他们去雅间玩,他们却又假装不懂,我气昏了!干脆点了几首歌自己去唱,让他们两个臭男人坐冷板凳,谁知他们还是赖到十一点钟才走。结果,费了我大半夜时间只得了五十元的小费。” “后来呢?”还是倩在发问,看得出倩与盈盈更熟悉。 第33回 武老板水吧诚聘小姐;胖客人雅间莽戏貂婵3 “我都以为这一夜算是白忙了。没想到十一点刚过,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家伙,凭感觉我就知道是头肥羊。那老家伙喝了些酒,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头脑还是清醒。我陪他天南海北瞎聊,他很快就兴奋了。他说他家里有个老婆,但好几年没有做过那种事情了。然后就发牢骚说,女人到了更年期就完全不是女人了,简直是只母老虎!他说儿女们不理解他,总是帮着他老婆。这次母老虎到儿子家带孙子去了,一个人闲得无聊,就出来散散心。那老家伙还说很喜欢我,说要不是因为年龄太悬殊,真的想把我娶回去。我逗他说,我是当小姐的,能配得上你么?结果他当真了!他说:”都什么社会了,谁还会这么封建?‘他说着就激动了,说:“讲真心话,我才配不上你,我们年龄差距太大,社会不容许;你比我女儿还小,就算我娶你回去,让你跟着我这么一个老头子,你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你不开心,我又有什么意思?其实,就像今天这样能让你这么个小妹妹陪着我,已经是我的福气了,我还更奢求什么呢?’后来,我叫老家伙到雅间里面玩,他紧张得要命,他说他是第一次出来,开始我还不信,等见到他手脚都有些发抖才相信了。过后他很满意,说我没有嫌弃他,随手就给了我五百元小费。” “盈盈,既然那老家伙这样喜欢你,你怎么不趁机多找他要些钱呢?至少叫他给一千块才够意思呀!”倩旁边那位姑娘羡慕且妒忌地插进话来。 “那是你小梅差不多!”盈盈笑道:“我这个人有时就是心太软,总不愿意让人家太为难。” “盈盈你算了吧!你是留有余地,让那老家伙心里惦念着你,下次才会还来找你,如果你一记大棒就把人家敲死了,谁还敢再来找你呀?”小梅外表秀气,说起话来却一针见血。 “不!我当时还真的没有这样想。”盈盈摇摇头,又反问:“小梅,你们呢?” 小梅正要答话,却见大厅外进来一个中年胖女人,圆脸圆腰圆眼睛,再因烫了一头乱得如鸡窝似的卷发,把眉眼之间还残存下来那几分曾经的俊俏抹煞得干干净净,跟这满大厅里年青靓丽的姑娘相比,活像西方童话世界中骑着扫帚满天飞的女巫。 那女巫进到大厅,目光如电地四下转了几圈,脸上立现笑意。这时一个服务生迎上前去招呼,女巫不知说了句什么,服务生点点头知趣地退下。女巫径自坐到马平与武老板二人面前的小木桌旁,开口道:“大哥是哪个娱乐厅的?今天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说着给马平二人递上香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这张小木桌原本只有马平和武老板二人,女巫当然是冲着武老板发问。武老板想了想,还是微笑答应道:“我们是新感觉娱乐厅,听一个朋友介绍,想来寻几个好的小姐。” “这是我们武老板!”马平以为女巫是这里水吧的老板,受宠若惊地凑上去想讨个好。 武老板显然对马平的多嘴感到不满,斜了马平一眼,又向女巫道:“大姐在哪个娱乐厅发财?看样子大姐是这里的常客啦!” 第33回 武老板水吧诚聘小姐;胖客人雅间莽戏貂婵4 尽管武老板嫌马平的话多,女巫却并不在意,反而朝着马平笑道:“小伙子不错!”又接下武老板的话头,“我那个地方叫爱琴海夜总会,很来过这里几次了,我那里早先有个演出班子,每晚都有节目,生意红火了两年。可是搞节目成本太高,那些歌手出一次场就是几百块,我干脆撤了。没有节目吸引客人,只好多找几个漂亮小姐,最近半年多我到这里少说也挑了十来个了。” “大姐,”武老板在社会上奔走多年,跟女人打交道不少,对于不能随意打听女人年龄姓名这些忌讳肯定深知,故此马平快人快语地介绍他的身份姓氏,他并没有立即反问,还是含糊其辞地称呼对方,“我那个娱乐厅接下来的时间不长,好些事情都还不懂,还得向大姐多多请教!” 武老板一口一个“大姐”,马平心里暗暗好笑。在马平眼里,女巫的年龄怎么看也不会比武老板大,却因为武老板向她一拱手谦虚地说是要“请教”,脸上便泛出几分得意,嘴上更是滔滔不绝:“这一条街上的酒吧水吧名堂多!怪七糟八的聚会都在这些地方,据说连同性恋的同志吧都有,各有各的地盘,互相也不太干扰!” “这个天一水吧的老板,过去开过卡拉ok厅,老板娘过去就是小姐。开始是老板娘那些姊妹伙来凑热闹。逐渐越传越广,许多陪伴小姐下了班,都到这里歇脚休闲,成了她们聚会的地点。水吧老板的生意精明得很呢!他后来有意地这样发展。你瞧:其他酒吧水吧里的服务人员都是女的,唯独他这家全是小伙子来当服务生,而且服务态度绝对超一流。这大概都是老板娘的主意,那些陪伴小姐陪男客人累了,下班后到这里来放松放松,享受一下被男人伺候的感觉,小姐们上班时受了委屈,可以到这里发泄发泄,还可以互通情况,交流信息。这样的地方听说在城里还不止一处。” 女巫接过武老板递过来的一支香烟点上,越讲越起劲:“刚才我说来过这里好多次,我的小姐大多都是从这儿挑选的,本来我那里面的小姐也不过二十来个,但得经常轮换,就跟那些当干部的需要经常调动一样,小姐也要经常交换,一个地方老是那么几张熟脸庞儿,你就招揽不了客人。再说有些小姐也真贱货!既想要找钱,又不管服务质量。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一副假正经,弄得个个客人都不满意,最影响我的信誉。可不?昨天就为这事我撵走了几个,今天便来这里找新的了。” 女巫说到这里,得意地一笑:“自从我发现这个地方后,好些当老板的都来过这里了。” 武老板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却又两个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这里美人如花一般插满了整个大厅的场面,不但武老板未见过,马平同样也是第一次欣赏到,过去随文老板去新华街劳动力交易市场,规模尽管比今天大,但那里是各种人才交汇之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包括美的丑的,鱼龙混杂,绝无如今天这般个个如花似玉,年青美秀,让人目不暇接。 第33回 武老板水吧诚聘小姐;胖客人雅间莽戏貂婵5 不过,马平印象最深的还是邻桌的那个叫盈盈的短发大眼睛姑娘,不仅仅因为盈盈的模样儿身段儿直叫人无法挑剔,还因为盈盈进到大厅后的第一束目光就投向了马平。过后,马平几次转过头去,都恰巧看到盈盈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马平心中一动,便向身旁的武老板轻声推荐道:“旁边这个怎么样?” 男人对异性的审美意识总是差不多的,邻桌这几个姑娘,武老板早已注意到,给马平一提醒,马上点头应允。这时,女巫的卖弄临近尾声,见武老板心已不在焉,忙说了声“到那边看看去”离开了。 武老板象征性地欠欠身子,送走女巫,回过头再次审视了三个姑娘一遍,扯扯马平衣服,率先坐了过去。 “你们几位平常是在哪儿上班?”武老板这样问是想先套近乎。 马平嫌武老板太转弯抹角了,心直口快地补充道:“我们是新感觉娱乐城,那里小姐不够了,你们去不去?”却被武老板白了一眼。 三位姑娘是天一水吧的常客,对休闲娱乐行业的老板们来挑选小姐早就司空见惯,不等武老板再度开口,齐刷刷地把头凑过来,叽叽喳喳地问:“你们在哪儿?具体在哪一条街?”、“台费怎么分成呢?”、“娱乐厅里有住处吗?”等。 盈盈则悄悄地问马平:“你们老板对人怎么样?” 马平一时不知该怎样来回答。武老板接下娱乐城刚刚才一个月,所有接触都限于表面的,与过去文老板的比较而已。即使心里有所想法也不便在此时向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讲出来,何况武老板这会儿就在身旁,遂轻声反问道:“难道这跟你们来上班有什么关系吗?” “有!”盈盈答道:“老板对人好,善于处事,朋友就多,朋友多了生意就好。”盈盈正好坐在武老板对面,见武老板皱了一下眉头,便不再往下说了。 马平站在武老板身后,看不到武老板面部表情,听了盈盈的话,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 其实武老板根本没有注意到马平与盈盈的问答。因为倩和身边那个小梅姑娘问这问那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了。倩二人问过之后认为很满意,当即表示过几天就到新感觉娱乐城来上班。倩又转过头问盈盈:“你呢?去不去?” 盈盈微笑道:“你们都去,我当然也要去了,不过得多隔几天,那边有些事办了才能走。”说完又抬头看了马平一眼。 盈盈的眼神特别像柳眉儿。马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避开盈盈的目光,答道:“那你留个传呼号,我们也把电话告诉你,以后好联系。” 武老板见这边基本说妥,便带着马平又去寻找新的目标,情况大都如此,不值细述。总之,武老板相当满意,走到大厅门口,特意停下脚步,待马平跟上与他并肩而行后,不无得意地笑道:“马平,今天到这里来,比你跟文老板到新华街的效果如何?” 马平赞同地跟着武老板的笑声打了几个“哈哈”,心中不得不承认与新华街那边美的丑的老的少的夹杂不清,难得见到一个赏心悦目的姑娘相比,这里随意挑一个都是美女,真有天壤之别! 不过,马平心里的另一层想法却没敢向武老板讲出来,那就是这里的美女们“小姐气”太重,并非最受客人们欢迎。根据马平当服务生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不少客人来休闲,不完全只看姑娘们的脸蛋儿漂亮,同时也很在意姑娘们的纯朴天然。那些“小姐气”太重的姑娘只顾缠着客人们多给小费,不管客人们能否有个好的心情,结果客人们第二次来就绝不会再找她,也败坏了娱乐城的声誉。 第33回 武老板水吧诚聘小姐;胖客人雅间莽戏貂婵6 走出大厅,迎面刮来一阵寒风,马平不由得又是几个冷颤。武老板下意识地瞟了马平一眼没有说话,顺手从衣袋里抽出一支香烟递给马平。 马平点上香烟,正要开口说两句感谢的言语,忽然听见右前方二十来米远的公路边传来争吵之声。那是一个露天停车场,来天一水吧的途中,马平就注意到了。但这么深夜,还有什么可争吵的? “老板,去看看?”马平终究是青春年少,正值好奇心忒强的年纪,只要哪儿在个响动,便想去凑热闹看个究竟。 武老板本来没有兴趣去关心这类闲事,一来因为今天的事情办得顺利,招聘的那十来个姑娘似美玉赛珍珠,个个花枝招展,年青美秀,往后必定顾客盈门,业务猛增,想想心里就暗自高兴;二是因为停车场就在必经之路旁边,正事办完了,顺便瞧瞧热闹也无不可,也就点了头。 二人向前走不几步,就看见三个男子围着一辆轿车争吵得不可开交,一个高声叫道:“除非你没长眼睛!这么大块的伤你会看不见?” 另一个回敬道:“我就没看见伤到哪儿了?我还可以说你的车把我挂伤了,你自己看看,你的车怎样在停放?” 原来是为了车辆停放的事,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争执,谁也没心思注意马平二人在一旁。只见先说话的那个仗着自己一方有两人,逼上前去抓住对方的衣襟吼道:“你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看你欠揍!” 后说话的连忙用手遮掩着退后两步,背后就是轿车不能再退了,嘴上仍不示弱:“你打了试试!我看你过得了今天,还过得了明天?” 轿车窗里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对后退的男人发话道:“不要争了小吴,赔他们两百块钱。” “你当我这是什么车?拿两百块钱打发叫化子?告诉你,没有两千块甭想走路!”对方仍然不依不饶。 “你们到底要多少钱,说个实实在在的数!”女人声音不大,说话出来却斩钉截铁。 “胡姐!”马平二人在一旁冷眼看热闹,兴致盎然,眼见双方要打架,被女人几句话就缓和了气氛。武老板把马平一拉,正要离开,马平猛地发现轿车里的那女人竟是曾经到娱乐城喝茶,让马平陪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胡姐。 胡姐没有摆老板架子,给了马平三百元小费等等,都使马平留下了深刻印象。 武老板不知道胡姐是何许人?马平也无法在此时细讲来龙去脉,但他见马平叫“胡姐”,明白遇到了熟人,不自主地随着停下脚步。 胡姐也认出了马平,因为记不起马平的名字,只好喊道:“是你!刚下班么?” “胡姐,我是马平,跟我们武老板到水吧办了事。” 情势马上发生了改变,先前气势汹汹地叫嚷着要揍人的那一方变成了少数。眼见对方来了朋友,如果真要动粗未必占得了便宜,话也不知不觉地软了下来:“那怎么也得再加两百。” 胡姐不再言语,抽出四百元递给对方。 那两个人收下钱,说了句“不好意思”,钻进轿车一溜烟而去。 胡姐站出车门,这才重新向马平点头道:“好久没见到你了,还在那里上班么?”不待马平回答,又问道:“马平,你们二位住哪儿?我让小吴送一趟!” 马平这会儿也注意到司机小吴就是上次随胡姐一块儿来的扁脑袋。那晚扁脑袋与高颧骨因为都有姑娘陪伴,所以提议胡姐找个服务生来陪着跳舞,结果扁脑袋发现了马平。 扁脑袋跟马平算得上旧相识了,此刻见胡姐有了吩咐,顺从地拉开车门,请马平二人坐进去。 仓促之间马平不知所措,直到武老板推了他一把道:“既然胡姐好意,我们不用谦虚了。”跟着武老板坐进轿车后排。武老板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见多识广,坐一回轿车等于小菜一碟,但对于马平来讲,可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第33回 武老板水吧诚聘小姐;胖客人雅间莽戏貂婵7 他来山城寻表哥当棒棒之前,连公共汽车都只是屈指可数的坐过几次。后来当了服务生,每日里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见到的高档中档低档轿车成千上万,然而那都是人家的,与他马平不相干。在他眼里,都如同夜空中看得见摸不着的星星,属于另一个世界!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实实在在地坐到了这里面:车里的沙发远比娱乐城的更舒适更柔和──那是马平最熟悉的地方,不管遇到什么,他总爱拿娱乐城来做比较,好像那就是一个计量的标准。 汽车启动极为平稳,马平开始以为还会如大客车那般发出一阵“轰隆轰隆”的老牛吼叫,谁知只听见轻轻地“呼”了一下,甚至他还没有感觉到,汽车就已经前进了。他又看见车窗下凸起一个按钮,好奇心驱使他试着往下一揿,车窗便突然自动向下溜,窗外的寒风立即“嗖嗖”地灌进车内,吓得他赶紧松手!身边的武老板瞧着马平的紧张样心中暗笑:“这个乡巴佬”,伸手将按钮的另一侧压下,车窗稳稳当当地上升了。 因为有了刚才的教训,马平尽管对车里无处不感到新鲜,却再不敢随便动手乱摸了,静下心来听武老板与胡姐寒暄。 武老板托了马平的“福”,被邀请用高档轿车送一程,脸上并未显山露水,心里毕竟高兴,他不能跟还有几分孩子气的马平一样,坐在车里东张西望地看稀奇,总得姿态性礼仪性地与胡姐聊几句。武老板凭着他在生意场多年阅人无数的经历,不用费劲就能判断这个胡姐怎么说都是在商界小有成就的富婆,投其所好地选了个“地区经济未来走向”的话题,侃侃而谈,使车里丝毫没有尴尬的气氛。 武老板的家就在娱乐城旁边另一条大街背后很近的地方,他的口才刚刚露出端倪,车已停靠在他家那个路口,他只好钻出车门跟大家挥手告别。 车又继续前行,车里只剩下马平三个人了。扁脑袋司机小吴专心致志地开自己的车,坐在轿车后排的马平见胡姐还要单独送他回下半城,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身子往前倾了倾,向胡姐道:“不用送了吧?我这里下去很方便。” 胡姐似乎没有听到马平的话,却回过头问:“马平,是一个人住吗?” “没有。是跟两个打工崽合租的一间房子。” “那为什么不在上半城住,这样上下班都近得多。” “习惯了。”马平想了想,又道:“还有,下半城的房租便宜。” “哈哈!马平。”胡姐听得笑起来,“你后半句才是真心话,上半城的房租,以你马平每个月那几百块工资,还真的住不起房子。”说话之间,车已开到马平住的那个吊脚楼外,马平向胡姐和扁脑袋都告了谢,因为知道扁脑袋姓吴,特别叫了一声“吴哥”,叫得扁脑袋立刻笑眯眯地递了一支香烟给马平。 马平在娱乐城上班两年多,这些基本礼节都是熟悉的,下了车又再次向胡姐致谢道:“我这住处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上去,请胡姐有空时到娱乐城喝茶。” 再说武老板到天一水吧招聘了十来个陪伴小姐,过不几天,那些姑娘都陆续来新感觉娱乐城上班了。客人们耳目一新,果然生意大有起色,马平也高兴。按说武老板生意好,与当服务生的马平没多大直接关系,即便多得的奖金,了不起就是三、五十块,派不上多大用场。马平是个实心眼人,认为拿了老板的工资,就得实实在在为老板办事,也要一心一意替老板着想;最起码的,老板生意好,心情就好,当服务生的可以少挨骂,心情也要舒畅一些。 也许是有王叔的关照,也许是马平的小聪明加上做事踏实,武老板明显地很倚重他,好些事还找他商量几句。武老板过去没搞过娱乐行业,而马平已经是年青的老资格了,特别像娱乐城里经常碰到的陪伴姑娘与客人的纠纷,以往他看见文老板处理得多了,只消听个开头就知道事情的本末。 第33回 武老板水吧诚聘小姐;胖客人雅间莽戏貂婵8 有一次,一个客人对陪伴姑娘的服务有意见,言语冲突中故意将钥匙串上的小刀抖动着。偏巧那位姑娘是个天生不怕邪的泼辣性格,非但不畏惧,还挺起胸膛逼上前去,嘴上直嚷:“你来呀!有种你就戳过来呀!”还一边高声呼喊:“杀人啦!杀人啦!”立时,娱乐城里乱成一锅粥。 武老板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急得要拨报警电话。马平深知,这事只要一报警,事情准要闹大,警察到里面一折腾,娱乐城少不得停业整顿几个月,对谁都没有好处。他赶紧劝住武老板,又拉上武老板一道,一边稳定其他客人,一边掰开争吵的双方,很快弄清了原委,分别批评开导一番,不大一会儿就平静下来了。过后,武老板嘴上没有直接表扬,但从他见到马平时,脸上少了阴沉多了微笑的表情,应该是赞许的。 新感觉娱乐城规模小,人手少,那年开业之初,文老板找过一个领班,协助接待和管理大厅。没多久,那个领班嫌工资低另谋高就去了,以后就再没有设过领班。现在,武老板经常让马平安排这安排那,俨然成了不是领班的领班。马平自己并未感觉出与过去有多少不同,更何况武老板只让他多做事并没多给他一分钱的工资。 服务生小郭心里却不平衡了。小郭进娱乐城时间不如马平长,而年龄比马平大了一岁,总以为自己是城里人,从来就瞧不起当过棒棒军的马平。过去,因为常用吧台的电话跟女朋友煲电话粥被文老板批评过几次,心里恨得要命。前久文老板因生意萧条,黯然离去,小郭幸灾乐祸,认为该他翻身了。不料武老板来了,对他小郭依然如故,什么都没有改变,反而让马平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小郭一百个不高兴,在背后发牢骚道:“他马平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红苕屎都还没屙干净的农民!凭什么像个二老板似的来指挥我?” 这些话不用说都会被添油加醋地传到马平耳朵里。马平向来看不惯小郭的拈轻怕重偷懒取巧,平日里只因大家同是服务生,你管不了我,我也管不了你,马平心里的话只能憋在心里。这回马平终于憋不住了,晚上等武老板走后,找到小郭,一把揪住衣领:“小郭,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在背后出我的言语!” 小郭自知理亏,况且第一次见到马平如此声色俱厉,不禁胆怯了,唯一的办法是矢口否认,口里嚅嚅地叫马平把背后嚼舌头翻空话的人找出来对质。 二人僵持了足足十分钟,马平明知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了,见好就收,着实数落了几句也就散了场。 小郭心里不服,嘴上也没认输,行动上却不敢跟马平明里暗里作对了。而马平呢?不过有时替老板传达几句话而已,何曾想到要指挥别人?见小郭退了步,没有理由步步紧逼。于是,二人重新和平共处,日复一日地忙乎自己的工作。 中国有句俗话说的是:“酒好不怕巷子深”,本意应该是好货好商品不需要广告宣传,事实上,顾客们的口碑已经是最好的广告宣传。娱乐城新来了十来位娇美如花柔情似水的靓妹妹,这个消息早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了出去。连前次扫兴而去的胖瘦二位玩家都闻讯赶来。当然,这次两位玩家都玩得乐不思蜀,笑逐颜开。两位玩家对女人的鉴赏目光不得不令人佩服不已,在众多如花一般的美女中毫不犹豫地挑选了倩和小梅二人。 胖高客人自称非常珍惜自己,除了天上的仙女,谁也别想得到他第二次的恩泽雨露,同样他也非常珍惜时间。一支烟之后,他便将身边的小梅拥入怀中,到雅间里争分夺秒地单独聊天,忘情愉悦去了。 瘦矮客人对进入雅间显得并不那么急迫,好像更看重与美酒佳人为伴的情趣。他要了一大堆易拉罐啤酒,兴致勃勃地跟陪伴他的倩姑娘慢慢饮慢慢聊,他见倩听得专注越加来了劲头,摇头晃脑地吟起古诗来。 马平正好在冲茶,只听到瘦矮客人念道: “烟缕蒙蒙蘸水青,纤腰相对斗娉婷; 樽前试问香山老,柳宿新添第几星?“ 马平只有高中文化,平素不爱看书,难免不知所云。因见倩频频点头,听得津津有味,想起儿时读书不努力,以致如今只能当棒棒军当服务生,不由得暗自惭愧。心想,幸好柳眉儿从未在他面前卖弄大学里的知识,否则他更是如米汤里洗澡──糊里糊涂了。 看见瘦矮客人与倩诗酒相娱缠绵不休,马平也满意,他不用担心瘦矮客人会像上次那样找服务生来陪坐了。忽然,他又想起天一水吧遇见的盈盈姑娘。盈盈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简直如一汪秋水,可以说,没有几个男人能抵御得了她那勾魂摄魄的目光!如果今天盈盈在这里,胖高客人这个色鬼玩家选中的肯定不会是小梅了。而且,胖高客人那句“不给第二次雨露”的鬼话,绝对要被打破!然而,盈盈为何没有来这里上班呢?是怕这边业务不好,还是如她所说的有些事情没办完?或者是误会了他那天似是而非的点头? 就在这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急回头一看:咦!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34回 害人害已,陈三遭遇缉毒警;是非不分,马平错掩海洛因1 话说新感觉娱乐城猛然间增加了十来个靓丽的陪伴姑娘,客人们闻风而动纷至沓来,业务很快回升,武老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然而,喜在心里的还有一人,那就是马平的社会朋友陈三。 看官!陈三不是娱乐城的老板,他为何高兴呢?这个中奥妙,请听在下慢慢道来。 这个陈三,自从与马平认识之后便是这里的常客,却又与其他经常来找陪伴姑娘玩的客人有所不同。他至多要上一杯茶胡乱地喝几口,多数时候是来找马平玩。马平的事情多,大厅小厅,雅间套房,端茶送水,接待客人,哪有多少空闲来陪他闲聊?结果,陈三名义是来找马平玩,实际上经常在姑娘们等候业务的那间小屋厮混。那些姑娘们大多与他成了熟人,其中有几个好像还离不得似的,隔上一天不见,就要拼命地打传呼。马平隐约听说陈三在做“药生意”,用官话解释就是毒品交易。这当然是违法的事,所以马平从来不去打听更不愿意去过问。在马平眼里,陈三够朋友讲义气也肯帮忙,值得交往,至于做“药生意”,有可能还在娱乐城里发展业务的事,不去沾他的边就行了。 况且,马平还认为,陪伴姑娘们收入高,她们的钱来得容易。钱挣多了,总得有些地方去花销,姑娘们一掷千金地买高档服装是花销,几百块一小瓶的外国香水买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是花销,那么她们为陈三的“药生意”做点贡献同样是花销,资金不这样流动,社会怎么平衡呢? 再说马平刚想到这里,背后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陈三! 马平还未开口,陈三便递上香烟,把马平拉到吧台边找个地方坐着,嬉皮笑脸道:“马平,再忙都要喘一口气,坐下来抽支烟嘛!” 马平跟陈三年龄上下无几,说话也很随意,笑道:“陈三你可硬是会选时间,偏要在我忙的时候来,这下又有理由怪我不陪你了。” “你陪不陪我不要紧,只要你不赶我就行了。”陈三见一个陪伴姑娘从里边雅间出来,站在一块蓝色玻璃镜子前拢头发,问道:“你们武老板这回新找的姑娘个个都很漂亮呢?” “那还消说!”马平见陈三盯住姑娘看,逗笑道:“陈三,你是不是想找个姑娘来陪你了?” “我?暂时还没那个兴趣。”陈三摇摇头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答道:“我到那边一坐,那些小姐都来陪我了,还不用给小费。”陈三说的那边是指陪伴姑娘等候业务的那间小屋。 “哈哈!陈三你算得精!”马平大笑道:“你如果当老板,肯定只有赚没得赔!”“所以我当不了老板,我只是嘴巴上的算盘。”陈三一边与马平说笑,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不时掏出传呼看一下。 娱乐城里歌声嘹亮,传呼机那点微弱的音乐声响很容易被忽略,马平毫不奇怪,关心道:“都晚上了,还要忙什么?” “有个朋友约我有事,我正等他的传呼。”陈三不肯细说,却转过话头问道:“马平,你那个女朋友呢?还经常来上班吗?” 第34回 害人害已,陈三遭遇缉毒警;是非不分,马平错掩海洛因2 陈三指的是柳眉儿。 马平没对别人说过柳眉儿是他的女朋友,但他心里只有柳眉儿,这是毫不含糊的事实。自从柳眉儿到新感觉娱乐城上班,虽然只在每个周末才来一次,毕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二人多次在一道吃饭交谈,他知道柳眉儿对他很好,不过,“柳眉儿,做我的女朋友吧!”这句话一直不敢出口,他心里终究还是自卑的,他觉得自己怎么说都只是农村出来的打工崽,柳眉儿是城里人是大学生,他在柳眉儿面前始终只能是仰望,如同仰望天上的月亮! 柳眉儿最近为新学期的费用很焦急。几个月来,因为生病挣的钱不多反而为买药花了不少钱。马平工资低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陪着干着急。上个月柳眉儿去看病,医生说必须输液,不然就会怎么怎么的,可是钱差了一大截!马平咬了咬牙,把正准备给家里父母寄的钱挤了两百块垫上,勉强解决了燃眉之急。 即便如此,柳眉儿从不轻易向马平开口,对马平垫的钱,她一再声明是借的,等有了钱一定要还。与社会上一般姑娘跟男子交往,张嘴闭嘴都要钱的坏风气相比,实在难能可贵,让马平感动不已。然而,柳眉儿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惭愧,心爱的女友有困难,却无法帮上一把,算得上什么男人? 结果,柳眉儿倒反过来安慰他,柳眉儿说:“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满足了,现在社会上有钱的人不少,重情重义的不多,好些人越是有钱就越薄情,什么二奶三奶四奶五奶六奶的,跟那种人一起生活,还不等于活受罪!再说,眼前尽管有些困难,过些时候病好了,多挣点少花点,总是有办法的,马平,你知道不?我们学校里,比我还难的大有人在呢!” 接着,柳眉儿讲了两个事例。有个男同学,老家是远郊的贫困户,家里无钱供养他,本人又找不到打工的机会,几年来从没敢回过家,过年过节都是一个人呆在学校,因为回家需要花一大笔路费。他在学校食堂里基本上只吃饭不吃菜,打好饭后躲到僻静处一个人吃,为的是免得看见同学们吃肉吃菜眼馋难受! 还有一个外省边远山区来的女同学,父母是农民,家里有六个兄妹,考上大学后第一学年的学费是全村到处借来的。开学后就没有钱了,只好一天吃两顿饭,每天的伙食费限制在三元之内。再后来减到每天只吃一顿。饿了,就等到晚上同学们都休息后悄悄到垃圾箱里捡东西吃。直到后来有一天夜里,食堂一位清洁女工收班出来,看见远处垃圾箱边有个人影,细看是个矮小的女生。只见那女生离开垃圾箱后坐在不远的暗处吃饭盒里的剩饭。为了弄清情况,那位清洁女工第二天拿了两个面包搁在垃圾箱上,又看见那个女生拿去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接连三天都是这样,终于发现竟是本校的学生…… 听了柳眉儿的话,马平嘘唏良久。对于边远农村贫困山区的状况,他并不陌生,两年前他也是从那些地方走出来。假如当初他的成绩再好一点,考上了一个大学中专之类的学校,每年一万多的学费生活费,凭他父母的能力同样拿不出,就算硬着头皮到了学校,其境遇绝对不会比柳眉儿讲到的那两个同学好上多少! 第34回 害人害已,陈三遭遇缉毒警;是非不分,马平错掩海洛因3 他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那块土地上的庄稼,再没有其他的经济收入,这些年来,父亲摔坏了腿,劳动力大不如过去,重活儿累活儿不能干,许多事情都落到母亲头上。偏偏母亲患上了一种风湿的毛病,看起来与好人没两样,疼起来却要命,两只手十个指头的骨节都变了形,贵重的药品不敢买,常年服用廉价的中草药,成了名符其实的“药罐子”。马平每年都要给家里寄几回钱,父母来信说,寄回的钱几乎都用来买了药。 父母每次来信总要提到小魏。小魏就是魏琴,马平初中时的低年级同学。那次父亲到山城看望马平,正好小魏也到城里表叔家玩,马平陪父亲去看望过她。小魏临回家前,马平还按父亲的要求,陪着小魏在解放碑一带玩了半天。 父亲原本希望马平与小魏相好,后来见这事不能勉强,也就不再提硬性要求了。但小魏仍然一如既往。父亲说,小魏有空就来看望他们,还常常花钱帮马平的母亲买药。冬天天气冷,母亲不能沾冷水,小魏就来帮着洗衣服洗被子,一洗就是一大盆,就像是马家的媳妇一样。父亲说,人家是村长的女儿,人家图你什么?无非就是真心对你好! 小魏回家后给马平来过三次信了,信中大都讲的是家乡事情,有时也讲到马平父母的身体。至于如“想你爱你直到天荒地老”那些流行歌曲里诗一般的语言,毕竟是姑娘家轻易说不出口。 马平只给小魏回复过一封信。一方面是比较忙,没有时间。他每天从中午上班直到深夜二、三点钟才下班,上班不能写,下班后很困了回到宿舍就想睡觉,而且往往要睡到中午才醒。另一方面是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马平名义上是个高中毕业生,文字表达能力只等于小学生,平常给家里都是几个月才回一次信。有时他也想,如果让他给柳眉儿写,兴许可以写上很多,因为只要与柳眉儿在一起,他就感觉到有说不完的话! 对于小魏的一片痴情,马平并非不懂,甚至有一些愧疚。小魏是个好姑娘,父亲的话也很有道理,无奈他心里只装得下一个柳眉儿。有什么办法呢?痴男怨女,缠绵攀缘,古往今来,不知几多?也许正是这样,才构成了这个缤纷多彩的有情的世界! 马平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陈三还站在面前。对于陈三的问话,马平笑一笑,没有回答。柳眉儿来上班的时间很少,陈三从未见过,只是在一回闲聊中,马平提到柳眉儿生病的事,陈三好奇地追问模样儿长得怎么样?马平顺手指了一个身段儿有几分相似的姑娘道:“跟那个人差不多吧!”引得陈三啧啧赞叹了一番。这会儿陈三见马平不说话,以为马平是不是与女朋友闹了矛盾?遂递上一支香烟,一脸坏笑道:“马平,你很有福气!不过,我要告诫你,跟靓妹妹交往,可得多费些心神呢!”陈三尽管说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但终究是男人,只要一说起姑娘的话题,马上就眉飞色舞,见马平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感叹道:“倒不如找个丑妹儿,看着不那么赏心悦目,用起来却实实在在,她对你巴心巴肠,你可以一百个放心,也算是一种福份!”陈三比马平大不了几岁,大约是从小就在社会上混,江湖朋友面前只能充当小兄弟的角色,而马平比他小,便有资格也喜欢摆出一副大哥的姿态讲话。 第34回 害人害已,陈三遭遇缉毒警;是非不分,马平错掩海洛因4 没等马平讲完,陈三把胸膛一拍:“好了马平!你大哥我虽不是有钱的老板,朋友义气总是有的,你等着,再过几天,大忙我帮不上,小忙无论如何都要帮一点!” 马平知道,这个陈三在傍人眼里是个江湖小混混,但对朋友耿直,说话向来算话,上次父亲腿伤,陈三就帮了忙,这次可不能再让他破费了!正要推辞,却听见有客人要啤酒,赶紧去了。 第二天,马平起得早了些,在外面小食店吃了个馒头加豆浆的早餐,回到住房,将换下来的衣服胡乱搓了几把,透透水晾出去,看看时间还早,一个人呆在屋里无聊得慌,便走出门乘车往上半城赶。准备到娱乐城外那条街的电子游戏室玩一会儿。 电子游戏室的老板已经很熟了,见马平过来,立即热情地迎了进去。游戏室的顾客大多是十来岁的学生,中午正是热闹之时,马平好不容易挤到一台游戏机,畅畅快快地玩了几局。 游戏机前的时间混得特别快,转眼就是一个多小时。马平收了摊,站到门口,抽了一支烟,正要往娱乐城走。突然,陈三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把拉住马平就往游戏室里钻!马平见陈三气喘吁吁神色慌张,忙问:“怎么回事?” 陈三惊魂未定,两眼四下转了一圈,急把手中一个香烟盒塞进马平的衣袋里,悄声道:“快!快!有人找我的麻烦,替我保管几天!”见马平一脸茫然,又补充道:“以后再给你解释。”说着,不待马平答话转身走出游戏厅去了。 马平被陈三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等到陈三走出游戏大厅才回过神来,心中委实不解:“你陈三都是在地皮上混的人,还有谁敢来找你的麻烦?”见陈三匆匆而去,心里却又放心不下,总算是社会朋友了,如果陈三真的有麻烦,不能完全袖手傍观吧? 马平心中这么一想,忙走到游戏室门口,眼见街道上行人如蚁密密麻麻,陈三已经走出好几十米了,不时还左右张望什么?就在这时,只见陈三的背后有两个男子猛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扭住陈三的手臂,其中一个男子迅速地从腰间掏出一副铮亮的手铐,“咔嚓”一下套在陈三的手腕上!随即一辆警车“吱”的一声停在旁边,车门打开,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地把陈三拖到车上,警车便开走了。 马平呆住了!那两个男子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前后只有几分钟。马平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两个男子一定是警察!陈三准是犯了事,发现有警察跟踪,想躲避逃跑,结果还是被抓住了。 警车开走后,街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仿佛如瞬间即逝的电石火花。熙熙攘攘的路人依旧川流不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只有马平久久不能平静,那颗紧张的心害怕得在胸腔里“咚咚咚”地跳了又跳,他暗自为陈三叫苦,又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跟出去,否则,多管闲事也难免有个说不清的牵连。他曾经为打架被关进过派出所,对那里面的体验至今想起来还胆颤心惊! 第34回 害人害已,陈三遭遇缉毒警;是非不分,马平错掩海洛因5 他猜想陈三被抓肯定跟别人传说的做“药生意”有关,这本来就是个很不小的罪名!谁都明白,世界各国对毒品犯罪的打击都格外严厉,轻则判刑重则杀头,陈三如果真是为这事惹了麻烦,这个麻烦就真的太大,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想到这里,马平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口袋,陈三塞进去的那个硬壳香烟盒还静悄悄地躺在那里。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取出来,他担心周围的人群中还有便衣警察!他感觉得到陈三塞给他的不会是一包普通的香烟,并且还不会是一件好物品!要不然陈三为什么不肯自己带在身上却要让他帮忙保管呢?分明是陈三发现被警察跟踪以后,估计难以逃脱,赶紧将赃物转移,避免人赃俱获,更增加罪过。这样一来,他马平岂不真正与陈三有干系了? 他越想越紧张,直到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被冷风一吹,显得格外凉津津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不敢在游戏室里再呆下去,况且上班的时间也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娱乐城,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做了些接待客人的准备工作,见没有客人来,遂跟小郭撒谎说是肠胃不舒服,要蹲一会儿洗手间,请小郭照料着点。说着递了一支烟给小郭。 下午客人很少,武老板一般要晚来一、两个小时。反正没事,小郭乐得做一回好人,把马平递过来的香烟点上,又向马平挤了一下眼睛,开玩笑道:“马平你是不是昨晚半夜又去烫了火锅?以后没这个口福最好每天吃盒饭,包你的肚子不会出问题。”小郭因为见过马平与柳眉儿在饮食一条街喝夜啤酒,老是记住了这件事。 马平没心情跟小郭说笑话,应付地点点头,转身钻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在大厅的一角。马平进去后立即插上门,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确信没有人跟过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陈三塞给他的那个神秘的香烟盒仔细打量。 从外观看,这确实是个普通的“红梅”香烟盒,尽管洗手间里灯光很暗,丝毫不影响马平的判断能力。马平把香烟盒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没有特殊的地方。烟盒很轻,说明里面的内容不多。翻盖已经撕开过,要不要打开看一看呢?马平踌躇了片刻,私看人家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太好,转念想到,既然陈三将东西放心地交他保管,说明陈三允许他了解里面的内容。马平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也就心安理得了。 他试着打开翻盖,凑近灯光一看,却大失所望,原来烟盒里只有十来个香烟般粗细,一寸来长的小纸包。他轻轻地掏出一个,睁大眼睛仔细瞧,包得很紧还用塑料纸裹上,开口处用了火烫密封。这一下马平当然不便再进一步拆开了。用手捏了捏,软软的,像是装的面粉之类物品,再取出几个小纸包看,都是一样。尽管马平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毒品,到了这时,马平几乎不再有任何怀疑了,陈三让他保管的是毒品! 第34回 害人害已,陈三遭遇缉毒警;是非不分,马平错掩海洛因6 “为毒贩子窝赃,这绝不是一般违法的事情!”马平的心又猛地“咚咚咚”起来,他家里祖祖辈辈都是遵纪守法的农民,父亲一直教育他做个规规矩矩的好人,即使那次被派出所关押,经调查清楚并非他的过错。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却做起坏人才敢做的事情了!怎么办?马平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马上交给警察,摆脱自己的干系!”这是马平大脑里首先闪过的念头,但立刻就被他否定了。陈三身上没有把柄,还可以有狡辩的机会,如果把赃物主动交上去,无疑是置朋友义气于不顾,把陈三往死路上推!马平自认为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把东西丢到外面垃圾箱去,神不知鬼不觉,让事情悄悄地划上句号。”马平心里冒出的这个想法一度占了上风,随即又犹豫了。他早就听说过毒品的价格比黄金还贵,烟盒里这十来个小纸包一定值不少钱!陈三冒着坐牢杀头的危险来赚这个钱也很不容易,轻易地扔掉太可惜了,而且一旦陈三出来了,问到帮忙保管的东西,怎么回答呢? 马平在洗手间里左思右想了至少一刻钟,始终拿不定主意。大厅里的音乐声已经响起,意味着有客人来,不能再耽搁了!急切之下,他抬头看见洗手间屋顶的装饰盖板,心中一动:那种盖板是镶嵌在屋顶的铝合金骨架之上,稍微用力即可顶开,如果把那个“烫手”的烟盒放在盖板上,外面丝毫看不出痕迹,没事谁也不会去翻动那个地方,既安全保险又不会有人知道,算得上万全之策! 主意已定,马平马上行动,那个盖板离地面本来不高,马平抓住墙边的排水管道,让脚站到水管接头的凸出部位,手伸上去正好够得着盖板。 一切都很顺利。马平这时才放宽心,调匀呼吸,打开洗手间的门,迈步走到大厅去。 大厅来了一拨唱歌的客人,小郭早已安排妥当,见马平蹲了这么久的洗手间,少不了幽默几句,马平都一笑了之。小郭向来说话喜欢幽默讽刺,甚至还带点尖酸刻薄,而马平正好相反,说话平和,以诚待人。平日里小郭的幽默语言经常就如同针尖戳到棉花上,使不出劲来,所以,小郭对马平的笑而不答习以为常,不会产生其他的联想。倒是马平自己心中怀着鬼胎,表面上做得若无其事,其实整个下午都惴惴不安。一会儿想,小郭这小子心眼多,会不会产生怀疑了?一会儿又想,陈三被抓进去后会不会经不住审讯,一古脑儿把事情全兜了出来。 真要是那样就严重了,说不定警察还会把他抓进去,这一回跟那次打架不同了,人赃俱获,完全是货真价实的犯法,关上几年足有资格!到那时,即使王叔想帮忙救他也没办法了。 马平越想越觉得害怕,进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见两位客人也以为是便衣警察来抓他了! 这时马平正在给客人冲茶,门外走来两个西装男子,进门就喊:“服务生,老板呢?”吓得马平双手一颤,把客人茶杯里的水荡了一地。客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嘀咕道:“你在搞什么哟?” 马平赶紧道歉,找来拖帕打扫干净,重新给客人换了一杯茶了事。 第34回 害人害已,陈三遭遇缉毒警;是非不分,马平错掩海洛因7 尽管马平胡思乱想如惊弓之鸟,整个下午直到深夜下班,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小郭一如既往地偷懒取巧,武老板照旧抱着大保温杯坐在那半间值班室兼办公室里品茶养神,只在客人买单时到吧台张望一下。 过后的几天都是这样平平静静过去,马平紧张的心不再紧张了。闲下来时,偶尔也会听到有陪伴姑娘议论陈三的事。那天晚上业务不多,马平见两个姑娘站在过道边,一个说:“你知不知道,陈三被警察抓了!” 另一个惊讶道:“难怪!好些天都没看到人,跟他打传呼也不回,这次犯了事,恐怕要被关几年了?” “那倒不一定,听说陈三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搜到,这家伙聪明得紧哩!” 马平正巧路过,听她们说到陈三,免不得停下脚步,想打听个究竟。陪伴姑娘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世界,很多时候她们的信息还格外灵通!谁料那两个姑娘不知是心中有鬼还是了解马平与陈三的关系,一抬头见到马平,便调转话头,其中一个还咧开嘴向马平笑道:“马平你怎么啦?这些天都见你把脸拉得老长,不会是有人借了你谷子还你的糠吧?” 马平明知道她们是故意岔开话题,不好再问,借口打火机有毛病,让她们帮点了一支烟,便回到大厅忙自己的事去。陪伴姑娘无心的说话,让他吓了一跳!为陈三的事几天来悬挂在心,形诸于色,说不定其他人都看出来了,这不是一件好事!他马上就到大厅门口的镜子前,对着镜子调整了一番,总算是回到了平常保持的那种微笑。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半个多月了,马平再没有听到陈三的消息,渐渐地,这件事情开始淡忘了。这天晚上,突然吧台上叫他,说有他的电话。马平心里又是一惊!他的电话很少,柳眉儿不会打电话找他,家里父母更不会来电话。虽然武老板有时安排工作电话找过他,但今天武老板就在办公室里坐着,会是谁呢? 马平来不及细细猜测,快步走到吧台拿起话筒:“喂!你好,我是马平,你是谁呀?” “啊哟!马平你小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电话那边是一个男子。 “陈三?”马平立即反应过来,但不敢肯定,电话里的声音跟平常总是有些区别,何况,陈三从认识以来,还没有跟他打过电话。 “马平,你下了班就赶快出来,我在楼外面等你。”电话里确实是陈三的声音。 “准是陈三被放出来了!”马平心里这样一想,正要多问几句,电话被挂上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马平照往常一样,把每天下班必做的如收拾房间打扫清洁等事情料理了一番。挤个空闲又溜进洗手间“卡嚓”一声插上门栓,迅速拉开头顶上的盖板,伸手进去一摸,那个烟盒还乖乖地躺在上面。 他放下心来,不慌不忙地取出放进衣袋,谨慎地将盖板安装回原样,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回大厅,见大厅里的客人已经走空,只剩下小郭无聊地坐在吧台边伴着音乐节奏用脚在地上打拍子,不想去搭理,自个儿到里边的那一排雅间巡视了一回:还有两个房间有客人。因为没听到唱歌的声音,估计客人们玩得差不多了。 按惯例,雅间里的客人不呼唤,服务生不能随便打扰。马平又退回大厅,耐着性子抽了两支香烟。果然没过多一会儿,两个雅间的客人便陆续出来买单离去。 马平赶紧三下五除二地将房间清理完毕,跟武老板说了句“先走”的话,便一路小跑冲下楼去。 第34回 害人害已,陈三遭遇缉毒警;是非不分,马平错掩海洛因8 大楼外到处冷冷清清,街面上稀稀拉拉地点缀着几个行人。马平在路边站了多时,总是望不见陈三的影子,急躁起来:“平时没问他的传呼号码,要不然可以呼他一下了。”说起来难以叫人相信,马平居然不知道陈三的传呼号码!这是因为陈三经常到娱乐城来,很容易见到;况且,见到了无非是瞎聊些不三不四的闲话。没正事找他,要他的传呼又有何用? 马平转念一想,“楼外面”这句话的范围太大,具体在哪儿呢?他沿着大楼四周走了一个大圈,换个位置站到街对面又等了一阵,正在着急之时,陈三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突然出现在马平身后。 “好你个陈三!刚才躲在哪里?怎么不上楼来找我呢?还有,这些天都到哪儿去了?”马平一阵高兴。 “别慌嘛!先找个地方坐一坐。”陈三不肯正面回答,拉着马平直往那条夜啤酒街走,马平只得跟上。 很快,二人在偏僻角落找了个食客不多的小吃摊坐下。陈三叫马平点菜,马平谦虚不过,随便点了几碟凉菜,要了一碗番茄鸡蛋汤。陈三嫌马平太为他节省了,另点了“辣子鸡丁”、“火爆肥肠”两个热菜,给马平叫来两瓶啤酒,自己开了一瓶饮料。 马平知道陈三素来不喝酒,并不奇怪。端起杯子跟陈三的饮料碰了一下,悄悄问道:“陈三,这下你该说了吧?这些天都到哪儿去了?” 陈三的小眼睛四下转了一圈,见小吃摊的老板娘过来征求菜的味道,将手一挥,吩咐道:“没关系,怎么弄都可以,慢点儿上菜也行,我们先聊一会儿。”老板娘知趣地退到一边。 陈三又给马平斟满一杯啤酒,这才回答道:“马平,你不会是明知故问吧?” 马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朋友嘛,总是有些担心。”说着,趁递香烟的机会,顺势把那个让他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的烟盒轻轻推到陈三面前。 陈三不动声色地掏出打火机给自己和马平点上香烟,随手将香烟盒放进了自己的衣袋,又问道:“你一定听到些什么了?” 马平正要把那些陪伴姑娘的话讲出来,忽然想到这是公共场合,改口道:“听到过几句,反正不是好话。” 陈三并不追问,劝着马平吃了些菜,跟马平碰了一回杯,说道:“本来告诉你也不妨,但想一想,事情都已经过去,你不知道更好,知道得太多对你反而有害处。”又道:“这些天,让你担了心,你大哥我记在心里的。” 马平不愿被误解为是个帮了忙便要人家感谢的人,连忙解释道:“陈三,我没有那个意思呵!”“不!你大哥我心中有数。”陈三凑近马平,压低声音道:“那天要不是遇上你,我这回就出不来了!” “但是陈三,”马平正要开口,偏偏老板娘在这个时候将番茄鸡蛋汤烧好送到二人面前,他只好假装尝汤,跟陈三碰杯,东拉西扯了几句闲话,好不容易地拐过弯来,郑重道:“你这些事以后我可不敢再帮忙;还有,也劝你少去惹麻烦了。” “难啦!”陈三抬起头望着远处的灯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再说,我除了到处鬼混,其他还能做什么呢?” 马平很少见到陈三如此垂头丧气的样子,自知刚才的话伤到了陈三的痛处,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遂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几个大口,低下头吃菜。二人沉默了半晌,还是陈三忍不住重新开口,变换了话题问道:“马平,你女朋友的事情落实了吗?” 马平明白陈三问的是柳眉儿上学的费用问题,上次跟他闲聊时曾经谈到过。为这事柳眉儿近来心情一直不好,马平更是心乱如麻一筹莫展,现在陈三问起也只得双眉紧皱,无可奈何地摇头。 “马平!”刚刚还情绪低落的陈三立即又像换了个人似的,摆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道:“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嘛!还有,你大哥我说过要帮点忙,没想到拖了十多天,总算我们兄弟有机会再见面,我已经答应的事,就一定兑现!” 马平张了张嘴要说话,被陈三连连摇手阻止道:“你不用再说!‘有风吹大坡,有事找大哥’,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要推了!” 果然,从夜啤酒摊走出来的路途中,陈三取出五百块钱递给马平。钱是单独用纸包得整整齐齐,还带着体温,显然预先就做好准备了。“这个陈三真够朋友,竟然始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马平心里暗暗感动。 接钱时,马平略略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柳眉儿实在太需要钱了,即便还差得不少,终究是雪里送炭呀!想到柳眉儿,马平的心就软了下来。 但是,马平怎么都不会料到,他的财运就要到了,等到第二天,又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这岂不正应了一句古话:“命中有它自会来,命中无它莫强求!”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35回 遇扒窃,盈盈虚惊一场;送胡姐,马平初入甜乡1 上回说到陈三约马平出来喝夜啤酒,感谢马平的帮忙,还给了马平五百块钱。 这些天,马平正为柳眉儿学费的事心烦意乱,得到这些钱简直喜出望外,盘算着等到周末柳眉儿来上班时给她一个惊喜!他很久都没有看到柳眉儿发自内心的微笑了。他想,这一次柳眉儿一定会笑得很甜很甜!马平相信,天底下任何男人都喜欢看到女人的微笑,尤其是美女的微笑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微笑!美人的一笑可以倾城倾国,还有什么能比得到这倾城倾国的一笑更满足的呢? 新的一天是阳光明媚的。马平因为兴奋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等到早晨天大亮了才迷迷糊糊地进入睡乡。这一下可好,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午后一点钟了。马平不敢像往常那样,进行正常程序如伸伸头颈甩甩胳膊,还要站到门口向江那边望上几眼,看看有没有“白浪簸船头,行人怯石尤;如何红袖女,尚倚最高楼?”的佳景,等等。他选择了最简洁的快捷方式,拉过湿毛巾揩了一把脸,在路边小食店抓了一个馒头就往车站冲去。 山城这个地方,尽管山高路不平,公共大客车总是不缺的。马平很快地挤上了一辆,客车一路上磨磨蹭蹭行进得还算顺利。行到第二个车站时,马平身旁出现了一个空座位。马平抬眼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老弱病残的乘客,于是他心安理得稳稳当当地坐了下去。马平乘坐的这条公交线路一直是出了名的人多为患,更别说中午上下班时间。 马平自从往来于这条路开始,大多数时候都是从上车到下车总是站着,能像今天这样轮到他坐下来的机会实在太少。他跷起二郎腿,坐在座位上,极为放松地欣赏着车窗外的世界:天上白云飘飘,地下车水马龙,两旁高楼大厦,眼前人来人往,心情十分舒畅! 可就在这时,客车“吱”的一声又停靠到一个车站上客。这里由于有几个大商场,是沿途中的大站,上下车的乘客特别多。客车还没停稳,那些年青力壮的男子蜂拥而上,冲在前面,而年老体弱及妇女们只能焦急地站在后面,等他们挤得差不多了再上车。马平常年坐车,对这一切冷眼旁观,见惯不惊,就如同顽皮的孩子正有趣地看着地上的蚂蚁来回不停地奔跑一样。 不过,站台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很快就将马平的眼球不由自主地牵引了过去。那是一位身着米黄色休闲装的短发大眼睛姑娘。只见那姑娘身段秀媚,肌骨停匀,人面桃花,意态悠然,让马平忍不住地看了又看。但马平立即如闪电般地从姑娘身上移开了目光,因为那姑娘身后虎视眈眈地站着两位护花使者,而且其中一个护花使者的眼睛正恶狠狠地向他瞪来! 那两位护花使者能如此零距离地与如此漂亮的姑娘接触不能不让马平心生妒忌。马平心中在所难免地对两位护花使者有些酸溜溜的评头品足:首先,从年龄上看,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了,这样的年龄充当那位年青妹妹的护花使者,怎么说都有“老牛想吃嫩草”的嫌疑。其次,从相貌上评价,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另一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与这位貌若天仙的美眉站在一起,颇不相称美中不足简直煞尽风景!这还不算什么,明明天气不热,却把衣服搭在手臂上,让人弄不懂这种打扮是装酷毙是赶时髦还是其他的什么? 第35回 遇扒窃,盈盈虚惊一场;送胡姐,马平初入甜乡2 那两位护花使者对马平心中的不满嗤之以鼻丝毫不以为然,并且泰然处之,完全不像其他没有此等艳福的庸俗男人一样,不等客车停稳就冲去挤车!你瞧他俩不慌不忙越显得内行,一个望着车门拥挤的人群冷笑,另一个不即不离地靠在姑娘身后,好像上车下车与他们毫不相干似的。一直等到挤车的人上得差不多了,姑娘轻移莲步往车门走时,那两个男子才一齐紧跟其后。“这两个保镖很负责任!”马平心里这么阴暗地幽了一默,随即收回目光,不再去管他人闲事。 客车上人满为患,山城这个地方的广大乘客绝不会因为你长得如花似玉而主动让出座位。姑娘上车后只好靠在车门离马平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两个护花使者依然一前一后始终站在姑娘身边,好像是故意要挡住马平的视线。马平对两个男子所处的位置极为义愤心底下早就提出了一百次强烈抗议还是无可奈何。漂亮的美眉养人眼目,最好是多多益善,你却没有把阻挡你视线的人拖开的权利!好在他是娱乐城上班,成天生活在花丛中,如果要打望,娱乐城里的美女已经不少,犯不着这会儿讨那两个护花使者的白眼。 马平这样退后一步地想了一回,头顶就如浇下了一股甘甜清凉的泉水,立时清醒了许多,大脑里的思绪不再像野马般地四处奔跑,而他的眼前的人影却开始随着客车晃动起来。恍恍惚惚之中,马平觉得前面那姑娘的心字形坤包上出现了一只男人的大手,那只大手粗壮有力居然动作轻轻,在坤包上抚摸了几次之后,一条三寸来长的裂口陡然便像张开的大嘴呈现在坤包的底部。 “怎么回事?”马平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只大手的几个指头之间忽然又魔术般地出现了一支五寸来长的金属镊子,那镊子不声不响灵活自如地顺着坤包上那道裂开的口子伸了进去。马平心头一颤,沿那只手臂往上看时,正是那个五大三粗的护花使者! “哈哈!这哪里是什么护花使者?原来是两个扒窃财物的小偷!”马平刚才那好一阵压抑没料到这么快就得到释放,一种不可言说的快感油然而生,他来不及思考,也顾不得后果,猛地高声喊道:“有扒手!小心!” 马平这声高喊,早把满车的乘客都惊动了,整个客车顿时乱成一锅粥。人们纷纷互相提醒,低头检查自己的提包口袋,看到没有被扒窃的便松了一口气。 靠车门那位短发姑娘也低下头看自己的坤包时,不禁花容失色,尖叫起来,再抬头看身边两个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趁着混乱,跟着下车的乘客溜走了。 因为有了刚才的一出闹剧,客车里久久不能平静,但马平已经到了该下车的地方了。 他走出客车,心仍然留在车上,那一声快意的高喊,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想起来却又不无后怕。报刊上电视里常有报道,抓小偷逮坏人受伤害被报复的事屡屡发生,这种事千万别发生到自己的身上呢!一想到这里,马平下意识地往回头看,生怕那两个小偷会有同伙跟踪上来。 第35回 遇扒窃,盈盈虚惊一场;送胡姐,马平初入甜乡3 可是,马平回头看到的并不是小偷,却是刚才差点被扒窃的那位短发姑娘,正迎着马平的目光看过来。真是无巧不成书!马平免不得微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你也下车了?” 那位姑娘春山脉脉,春水依依,还轻启朱唇:“刚才的事多亏了你呵!” “没关系,只要你的东西没有被偷就行了。”马平总觉得这姑娘似曾相识,忍不住再次凝视了姑娘一眼。 “你……你是不是姓马?叫马什么平吧?”姑娘突然问道。 “是啊,我就叫马平。”马平没想到姑娘会认识自己,诧异地问道:“你呢?你叫什么?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我叫盈盈,我们在天一水吧见过面呀!”姑娘的大眼睛如一汪秋水。 “哦!是你呀!”马平毕竟是年青人记忆力强,也想起来了。 其实,还在盈盈等车时马平就已经感到眼熟,可仓促之间想不起来。他这两年在娱乐城上班,姑娘们如流水般地去去来来,或多或少地都有些印象,比较熟悉的在外面遇见还会点头招呼。鉴于有那次在醉安逸酒家被挨打的教训,所以凡是姑娘身边跟有护花使者的,不论那位姑娘是倾国倾城天香国色,马平的眼神绝不敢在姑娘身上停留超过三秒钟!这会儿经姑娘一番自我介绍,马平当然记忆犹新了。 “对了盈盈,”马平问道:“你上次说过要到我们这边来上班,怎么又没来了呢?” “本来早就该过来了,谁知我家里出了事,回去了一趟。我家离城远,走一趟不容易,也就多玩了些时候。” “出什么事了?”马平既关切又好奇,也没去想与盈盈才第二次见面,该不该问这么细? “说来话长,简洁些讲吧,”盈盈好像并不认为马平的问话唐突,“村子里有户人家过去就跟我家老一辈有矛盾。去年,他家养的鸡经常到我家的地里啄菜秧子,我妈赶了一次又来一次,气愤之下,弄了老鼠药撒到地里,这回可好了,一下子就把他家的鸡毒死了好几只,那一家人不服气,叫来亲戚朋友把我妈打伤住了院。” “那一定花了不少钱吧?”马平想起父亲曾经腿伤住院的事。 “才不!你听我说下去嘛!”盈盈讲起来眉飞色舞,好像是谈论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家里来电话把我叫回去,他们却一筹莫展,让我一个人出面。怕什么?出面就出面呗!我多少也在大城里混过。我先去请村里解决,谁知村里跟那家沾亲带故,不批评对方一句反而指责我妈这不对那不对全是我妈的不对;我把希望放到乡里,乡里还没听完就叫去找派出所,说不该他们管他们也管不了最好是息事宁人以后还少惹许多纠纷和麻烦;本来家里的人都劝我不要再找派出所了,说他们肯定还是东推西推南瓜白菜说一大堆。没料到好人还是有的,派出所所长亲自过问,立即派人调查,最后由派出所出面召集双方,经过调解,除自己花了些钱,大头还是由对方赔了。” 第35回 遇扒窃,盈盈虚惊一场;送胡姐,马平初入甜乡4 “盈盈,看不出你还这么能干!”马平夸奖道。 “我是没办法逼出来的,我爸是个三天不说两句话的人,我妈被打伤了,他只会蹲在家里使闷气,半点主意也拿不出。我呢,总归是见过些世面的人,这些事我不出面还有谁呢?”盈盈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上次在天一水吧,马平就知道盈盈是个很健谈的姑娘,说起话来叽叽呱呱几乎让人插不进嘴,从内心里讲,马平很愿意听她讲下去,前些天马平还在想着盈盈为什么没来上班的事,但今天马平本来就起床晚了,再耽误下去准得迟到,只好打断盈盈的话,问道:“盈盈,今天还往哪儿去呢?” “刚回来,帮一个朋友从老家带了点东西,今天给她拿去。” “那你还来我们那里上班吗?”马平仍然忘不了问上一句。 “来呀,就这两天吧?”盈盈双瞳剪水,流波送媚。 马平心里又是一阵高兴。他盼望盈盈来娱乐城,从天一水吧那次见面后就一直在盼望。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为了武老板的业务兴隆,或许是喜欢听到盈盈那滔滔不绝如出谷春莺的娇声软语,或许是想看到盈盈那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不管什么原因?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等到马平明白盈盈到新感觉娱乐城最终的悲惨遭遇时,已经成了马平终生的遗憾! 送走盈盈后,马平迈着轻快的步伐赶到娱乐城,只迟到了几分钟。刚刚跟值班的老周做好交接,小郭后脚就到了。小郭这些天又在热恋之中,坐下抽了一支烟,见没有客人,趁着武老板没到,又去煲他的电话粥去了。 小郭原来的女友是商场里站柜台的营业员,两人交往有一年了,可小郭说她不懂感情,就分了手。马平心里嘀咕道:瞧你小郭那几天郁闷的样子,没准是人家嫌你不懂感情,把你抛弃了。 马平这样分析是因为他向来看不惯小郭。在马平眼里,小郭这小子要人才没人才,要口才没口才,能会的就是偷懒取巧耍滑头,这样的人,姑娘们要看上他,十有八成是脑子有问题! 谁知事实偏偏不以马平的个人意志为转移,过后还不到半个月,小郭又交上了一个在酒楼当迎宾小姐的女友。这又让马平大吃了一惊,先是暗骂,才几天没见到女人就活不下去,还配指责别人不懂感情?随即又想,两眼目不邪视,笔挺地站在酒楼宾馆门口的迎宾小姐,即使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模样儿,也绝非庸脂俗粉寻常女子,这样的姑娘都被他搞上,这小子是不是交桃花运了? 马平闲得无聊,胡思乱想了一阵,又静下心来听了一回音乐。如果是刚到娱乐城上班那会儿,遇上这么清闲的机会,马平一定会拿上话筒,独自引吭高歌几曲。马平天生一副好嗓子,哪怕是很普通的一首歌经过他的演绎,并从他的喉咙里飘出来,就变得有了磁性,娱乐城里听过他唱歌的人没有不伸出拇指赞叹的。不过,彼一时非此一时,年青人的兴趣常常变幻莫测,往往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时,马平对唱歌已经不再感兴趣了。马平认为,在卡拉ok厅里不可能唱出歌星,既然没有打算当歌星,又何必太认真呢? 武老板大约早就预见到下午生意很闲,整个下午都没来娱乐城,乐得马平靠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把昨晚欠下的瞌睡账补了回来。 第35回 遇扒窃,盈盈虚惊一场;送胡姐,马平初入甜乡5 晚上客人同样也不多。有一趟,来了一拨客人足有十来个,谁知没坐上半个小时,其中有两位闹着要去搓麻将,结果多数服从少数,把大伙儿全都带走了。正巧武老板从办公室出来巡视,见这么多客人没能留住,心里想想可惜,把马平和小郭叫来训了一通。马平一声不吭,他认为老板训斥打工崽是天经地义,自己没本事当老板,那么也就只有挨训的份! 小郭当面不敢顶撞,背后却叽叽咕咕把武老板从头到脚都臭骂了一通,小郭盯准了马平绝不会去打小报告,所以骂的语言格外肆无忌惮。马平把耳朵耷拉下来,只管忙自己的事去,直当没听见。他早就习惯了,小郭过去与前女友煲电话粥的事被文老板批评了,也是这么背地里发泄,那些语言的刻薄程度与今天相比,怎么谦虚地评价都只能是半斤八两! 马平的这种漠然置之的态度让小郭很感觉到没趣,小郭那些搜肠刮肚精心挑选自以为颇有创意的骂人语言由于没有旁人欣赏,岂不等于像个疯子站在露天坝里,自己骂给自己听,有什么意思呢? 马平把自己的事情忙过了一阵就坐下来抽烟。时间也就在这不经意之中匆匆滑过。等到马平抬起头看墙上那个挂钟的分针和时针已经指到晚上十一点,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客人来了,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打扫里面小厅及雅间的清洁。正在这时,门外却又走进一男一女两位客人。新感觉娱乐城是以卡拉ok为主的休娱地方,虽然多数时候是以男客人为主,时常也有成对成双的男女恋人进来唱歌跳舞寻找感觉,所以马平丝毫没有感到奇怪,快步迎上前去,做了个很优美的迎宾姿式:“二位,里边请!”再定睛一看,原来是胡姐和他的司机扁脑袋小吴,连忙改口道:“胡姐,吴哥,欢迎你们光临!” “是你?好呵!”胡姐早已经认出了马平,微笑着点了点头,跟在胡姐身后的司机小吴也递给马平一支香烟。马平急忙掏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胡姐,最近生意好?好久都没见你来了?”马平一边陪着胡姐二人往里走,一边问:“你们看坐哪儿好呢?” “随便!”胡姐见大厅客人不多,又改口道:“就在大厅坐吧。” “好咧!”马平答应着将胡姐二人安排到上次坐过的68号桌位,送上茶水瓜子之后,又征求小吴意见,要不要叫一个陪伴姑娘? “别急!”司机小吴摇手让马平等着,转头问道:“胡姐,今天还是叫马平来陪你坐一坐吧?”见胡姐点头,又向马平笑问道:“你们老板还是上次那位吗?要不要我去跟他打个招呼?”说话的态度跟第一次见面完全天壤之别! “不用了,吴哥,我去说一声就行。”因为胡姐与司机小吴都跟武老板见过面,马平自认为有把握。 “老板,上次那位胡姐来玩,要我陪她坐一会儿。”马平走到武老板的办公室,还是谨慎地说道。 武老板正抱着大保温杯喝茶养神,听到马平的话吓了一跳:“谁?谁叫你去陪坐?你搞没搞错?”武老板绝不是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人,听到有女人来叫服务生陪坐还是出乎意料大惑不解,瞪大了眼睛。 第35回 遇扒窃,盈盈虚惊一场;送胡姐,马平初入甜乡6 “老板你忘了吧?就是上次用车送我们回来的那位胡姐,她过去就来过我们娱乐城。”马平耐心地解释。 “哦!是上次那个富婆老板,等我去看看。”武老板总算还有印象,连忙站起身到大厅门外探头远远地瞅了一眼,“不错!是她。” 武老板随即点头道:“好吧,马平,既然那位胡姐看得起你,你就好好地去把她陪好,这边的事我叫小郭来安排。” 武老板又把马平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诡秘地一笑:“看不出我们的马平小伙子还有点魅力呢!” 马平回到大厅,跟司机小吴挑选了一个陪伴姑娘,自己则坐到胡姐身边,重新问了好,微笑着帮胡姐点了几首歌,递到音控室去了。这边,司机小吴对马平安排的陪伴姑娘非常满意,眉开眼笑地叫马平去拿几瓶啤酒来高兴一下,马平答应着起身,很快取来了。 马平又取来杯子,给胡姐、司机小吴和陪伴姑娘都斟了一杯,相互说了些吉祥如意恭喜发财的祝愿话语,满满地喝了下去。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司机小吴被陪伴姑娘约到雅间单独聊天去了。桌位旁只剩下胡姐和马平二人,马平因见胡姐从进娱乐厅以来始终表情严肃,很少说话,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敢胡乱开口,怕惹胡姐生气。刚才连喝了几杯啤酒,两颊微红,胆子也大了许多,试探着问:“胡姐,今天是身体不好么?” 胡姐两眼望着大屏幕若有所思,听到马平的问话,勉强地笑了一下,答道:“不是,只是心情不好。” “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吧?”这话刚说出口,马平就意识到这么问,有违过去文老板规定的不打听客人隐私的要求,然而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胡姐根本没有注意到马平的表情,轻叹了一声:“别问了,几句话也说不清楚。”因见大屏幕上正播放孟庭苇演唱的歌曲“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拉了一下马平,提议道:“走,我们去跳几曲舞吧!”说着站起身先往舞池走去。 马平跳舞的水平远不如唱歌,只能跟着像走路那样踏步子,幸好胡姐算得上是个高手,不仅舞姿优美,动作协调,节奏感强,还能把马平带着在舞池的人群中来往穿梭,如水里的游鱼一般灵活自如,几曲舞下来,令马平好生惭愧,赞道:“胡姐,你跳得真好!” 胡姐不置可否道:“休闲娱乐的玩意儿,跳得再好有什么用?” 马平没听清胡姐的话,继续道:“胡姐,你以前一定相当活跃吧?” “过去的事了,不值得一提,现在是人老珠黄,只有讨人嫌的份了!”胡姐端起杯子送到嘴边碰了碰却又放下了。 马平对胡姐的话似懂非懂,见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以为是杯子里的柠檬茶味太淡,忙道:“茶没味了吧?我去换一杯?” 胡姐把马平伸出的手挡住道:“算了,马平,陪我喝啤酒吧。”一边说一边拿起啤酒瓶,给自己和马平都满满地斟了一杯:“来,干了!”率先喝了下去。 马平平常的酒量就不错,几杯啤酒对他简直只当白开水,见胡姐居然有此雅兴,正中下怀,暗想:胡姐在生意场上多年,酒精考验,说不定也是个酒林高手,遂不再顾忌,连跟胡姐喝了五个大杯。 第35回 遇扒窃,盈盈虚惊一场;送胡姐,马平初入甜乡7 马平又将杯子斟满,想到胡姐终归是女人,喝太急了容易醉,正要建议歇一会儿再喝,司机小吴和陪伴姑娘从雅间出来了。小吴今天玩得特别高兴,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刚坐下就给马平递过来一支香烟,端起啤酒跟马平碰了两杯,还称赞马平的酒量好,说如果不是今天开了车来,一定要陪马平再喝几杯。 马平轻轻拍了一下小吴宽厚的肩膀,笑道:“吴哥,瞧你这身体,我怎敢跟你比?”说话间,司机小吴的传呼机响了起来。 等到小吴去吧台回了电话过来,便有些坐立不安,胡姐看在眼里,问道:“谁来的传呼?有急事吗?” 小吴踌躇了片刻,还是答道:“老丈人家里的电灯线路坏了,说好今天去修理,看到这会儿还没去,又来传呼催了。” “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女婿,你怎么不早说一声?”胡姐的话不冷不热,让人听不出是表扬还是幽默。 “不!胡姐,”小吴赶紧回答:“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正忙着,等晚一点再去。”。 “那又何必?”胡姐想了想道:“你先走吧,反正没正事了,我再坐一会儿,如果晚了,就打‘的士’叫马平送我一趟。”说着转头向马平问道:“不影响你吧?” “没问题。”马平急忙点头应允。 司机小吴还要开口说什么,被胡姐挥手打断道:“就这样,你去吧!” 小吴离去后,马平陪胡姐聊了些闲话,本想跟胡姐再喝两杯啤酒,见胡姐两眉低垂,唇如朱润,有些倦意,且有几分醉意,重新给胡姐换了一杯柠檬茶,劝她深深地喝了几口,因问道:“胡姐,很累了吧?还要玩一会儿吗?” 胡姐正斜靠在沙发上,见说连忙端正身体,转了转头颈,答道:“累倒说不上,多喝了几杯啤酒,头有点晕。”因抬起头看大厅,空空荡荡,没有其他客人了,便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刚才说了,马平你送我一趟,不会为难你吧?” “没关系。”马平答应着去跟武老板请假。 武老板想都没想便笑眯眯地同意了,还特别补充一句:“叫她以后多来照顾业务啊!” 马平转回大厅,胡姐已经站起身来。马平见胡姐走路头重脚轻,不太平衡,赶紧快步上前轻轻搀住胡姐的手臂,代胡姐去吧台买了单,然后一道走出大厅。 二人来到路边。马平招来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让胡姐先坐到前排,自己随即坐到后排座位上…… 这一夜,马平没有回自己的那个租赁房,胡姐让他留下来陪伴。胡姐伤了酒,后来还吐了。但她心里很清楚,身体舒服一点后就跟马平聊天,聊了不少生活琐事,问到马平的父母亲,也问到马平的女朋友。聊到最后,胡姐也讲了自己,尽管讲得很含糊。胡姐说她丈夫也是生意人,手下有好几家公司,业务不错。可是丈夫长期在外面花天酒地,全然不管家庭,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一次,夫妻关系名存实亡。胡姐说今天心情不好就是因为前几天又吵了架。 对于胡姐讲的这些,马平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陪胡姐叹息和摇头。他心里想,男人与女人,是不是就像阴电阳电一样,先是互相吸引,然后是相互结合,当他们将各自的电能释放完毕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剧烈的碰撞了呢?假如这是一个普遍规律,那么,他跟柳眉儿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第35回 遇扒窃,盈盈虚惊一场;送胡姐,马平初入甜乡8 第二天中午,马平醒来时,胡姐已经走了。留下三千块钱,还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让马平有急事时可以找她。 马平看看时间不早,急忙出来乘车。他往车站方向走了一段路,眼见跨过街面的人行横道就是车站了,又禁不住徘徊起来。 “叫个出租车吧?”马平心里跳出这个念头。 “嗯,是的,应该这样!”这次马平很果断,立即向公路上挥一挥手,转眼一辆出租车就到了身边。单独叫出租车,在马平还是第一次,马平并非有了钱就摆阔的人,何况这三千块钱还是给柳眉儿留着交学费用的。但也就是由于衣袋里装了三千块钱──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身上揣了这样一大笔钱──使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出门这一段路他几乎走几步就要回头瞧一瞧。如果这会儿去挤大客车,遇上那些向老百姓借钱的“扒手”,真是防不胜防,昨天盈盈就差点被扒窃了。这些人动辄就是一伙,惹不起可我躲得起,打个“的士”安全得多。 马平让车开到离娱乐城不远的路边停住。看到前面有家小面馆,这才感觉到肚子饿了,再不吃点东西,这一个下午绝对很难捱。他的脑子里这样在想,两只脚不由自主走了进去。小面馆的老板娘吆喝着,转眼就端了来一碗热腾腾的红烧面。马平不管三七二十一,西里呼噜地把面条吞了下去,撕了张餐巾纸抹抹嘴巴,就往娱乐城那边走。谁知刚走出半分钟,路过一家叫“口袋鸭”的汤锅店时,又听到店堂里有人高声叫:“马平──” 马平急扭头往里瞧时,原来是王叔王大宇跟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里面,桌上摆了几盘菜肴和一瓶白酒,王叔正朝他招手哩!马平只得进去打了招呼。 王大定把马平拉到身边坐下,先跟对面那位中年男子介绍道:“这是我侄儿马平,在新感觉娱乐城上班,我也是好些天没见面了。” “哦!知道知道。”中年男子点头,仔细打量了马平一番,笑道:“小伙子长得很精神呢!” “马平,”王大宇又问:“上班去么?肯定还没吃饭,就一块儿吃吧?” “那就正好!”中年男子接过话头,立即满满地斟了一杯放到马平面前:“来!先喝了这一杯。” “不!不!我刚吃过饭了。”马平急忙推辞道:“下午还要上班也不敢喝酒,喝得满脸通红,老板要骂人。” 王大宇向来不愿强人所难,也理解马平是当服务生的,满嘴酒气接待客人确实不恰当,便调和道:“马平,你真的吃过了我不勉强,但这位是伍叔叔,上次你跟别人打架的事就是全靠伍叔叔帮了忙,这样,你给伍叔叔敬一杯吧。” “好!”马平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酒杯,朗声道:“伍叔,下午上班,不敢多喝,就敬你这一杯,请见谅。还有,上次的事,感谢了!”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中年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掏出香烟给大家递上,对马平道:“你要上班就先去,我跟你王叔还多坐一会儿。” 看官!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这位被马平叫做“伍叔”的中年男子就是青发摩配厂和团结纺织厂两个企业的老总伍青了。 伍青最近的生意如何呢?别急,请听写书的慢慢叙来。自从伍青创建青发摩配厂,刚刚立稳脚跟,经不住镇政府张镇长的再三鼓励,又将团结纺织厂接了下来。摩配厂那边业务上有吴师傅把关,行政上有周厂长掌舵,几乎不用他操心。但团结纺织厂本来就是个烂摊子,接下来后又遇上添置宽幅织机,重修厂房等一连串的事情,让他简直没有喘气的机会。 好在生意总体顺利,而且他的心情极好。这大概又是生意场上的一个普遍现象,即:生意不顺,哪怕闲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留来搓麻将,必定还是愁眉苦脸心烦意乱;反之,就算是起五更睡半夜忙得团团转,有时也会叫苦几句,心里头其实是甜滋滋的暗暗高兴。 我们的主人公伍青目前便处于后一种状态,他不仅心情好,思路也极为开阔。这里我们又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善于归纳和总结,“福至心灵”这个成语就广泛地把这种现象都概括了进来。或者就是说,正在顺道上走的人,他们的思维格外地敏捷!瞧伍青这几天,一个新的构想,也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又在形成:要投资数十万,弄一台浆纱机回来。 伍青跟王大宇是老朋友,听一听老朋友的意见,这是伍青首先想到的。挤了半天时间,顺便进城办点其他事情,还看望了老朋友,算是一举几得。但王大宇属于稳健派,对工业更不熟悉,泛泛地谈了些不要太着急,一步一个脚印走稳当的话。 这不是伍青想听的。回到团结纺织厂,生产厂长老成一如既往地以投入太大,负债太多,流动资金严重不足为理由持反对态度;销售厂长老水始终坚定不移地支持伍青的想法。对老成的观点,老水反驳得义正辞严:“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要发展,就必须要有投入,没有投入哪有产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只有做大做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担心负债而不敢投入,那就永远只能守着眼前的小摊子,最后连小摊子都会被别人吃掉!” ──分歧总是经常存在,重要的还看伍青最后决定,企业的生死存亡有时就是这关键的一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36回 老潘师傅歪解奇门遁甲;小万妹妹向往精彩世界1 话说伍青那次在赵佳的生日聚会上,听她提到浆纱机的事,联想到这一带有几百家大大小小的纺织厂,如果真的把这些浆纱业务都抓下来,别说买机器那几十万元很快能赚回来,生意还会成倍增长,何乐而不为呢? 伍青是个急性子人,待重修厂房的事刚告一段落,就安排销售厂长老水出去购买。老水长期搞供销,全国各地都去过,跟外面的交往驾轻就熟,很快就提供了几个方案。伍青考虑再三,选择了一台二手货,理由么?不言而喻,还是因为资金问题。生产厂长老成的话不是毫无道理,最近贵州那边的货款越拖越多,老水去过几次都未能解决,迟早还得亲自去一趟。眼前,如果浆纱机的事能走成一步活棋,其他的事拖一拖都不要紧了。 伍青点头之后,老水就把浆纱机运回来了。即便是二手货,仍然花了三十多万。看着占了半个车间的庞然大物,想到不久便可以财源滚滚而来,做大做强不再是梦想,伍青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晚上,借着接待两位安装浆纱机的师傅,伍青让食堂准备了一桌酒菜,叫老成老水都参加。因为几个都是大男人,伍青请老成把二车间的统计员小万也叫上,有个年青姑娘一道,气氛更活跃。 安装机器请的是城里纺织机械厂的技术人员。一位姓潘,六十出头了,是退休返聘人员;另一位姓顾,三十岁上下,是潘师傅的助手。二人工作很负责任,技术上都有一套,这几天住在厂里安装调试,很辛苦也很努力,老成非常赞赏,跟伍青建议,老板应该找个机会与他们当面聊聊,算是以资鼓励的意思。伍青马上就答应了。 纺织厂的食堂在老车间的一侧,虽则几间青砖瓦房,门外景色偏偏极为优美:远望高山插云,奇峰叠起;嘉木疏秀,林荫如幄。近处碧草绿茵,野花半开;松风徐徐,时闻妙香;让众人心神为之一振! 伍青过去也曾有过欣赏风景的僻好。那是早年他在建材公司跑业务时,经常外出,遇上出差之余,别人都忙着转大街,逛商场,买地方特产。他往往一个人寻旅游景点,名胜古迹,细细赏玩。近年来当老总忙生意,这些兴趣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会儿,食堂要先把职工的晚餐料理完毕,老成拉了几条凳子,泡了浓茶,请大家坐到门外草坪上,陪笑道:“食堂人手少,忙不过来,这里空气好,我们再稍坐片刻。” 这正合伍青的心意,走到一丛茂盛的小灌木前,将两臂平伸,做了几个扩胸动作,再深呼吸了几次,连叫:“畅快!畅快!”回头对站在身后眺望远山的潘师傅说道:“在城里很难见到这样的风景吧?” “城市与乡村,那是两回事。”潘师傅趋前两步,抬手指着远处一片茂林,感叹道:“你看那边,不仅风景好,风水也好,假如建一处渡假村,我敢保证一定人气旺,财源广,不会比城周围的南山北山缙云山的生意差。” “潘师傅,你说的风水是不是咱们农村人讲的那个风水?”老水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听热闹了。 “那怎么可能相比?这两者差别太大了!农村人讲的风水多数是指过去家里死了人,找个风水先生托上罗盘,看看埋在哪儿好哪儿不好?我讲的风水实际上是一门环境科学。当然里边也包含传统的东西,比如:”人管人丁水主财‘,这句话该怎么说呢?我就以对面那片林地为例,你们瞧:背后连绵不断的高山,象征人丁兴旺,健康长寿;树林前面一条小溪环绕,表示钱财绕身,财源广进。这样的地方搞个项目,岂有生意不好之理!“潘师傅侃侃而谈,完全不像一般专业技术人员那样拙于口舌。 “潘师傅,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刚才一直和小万谈工作的老成插进来道:“你再看看,我们纺织厂的风水如何呢?” 第36回 老潘师傅歪解奇门遁甲;小万妹妹向往精彩世界2 “对!对!风水这事还真有些名堂。”小万也好奇道:“前几年我们村有一家人修了新房子,搬进去三年死了三口人,大家都说犯了风水,后来那个房子卖给谁都不敢要,到现在还空着呢!”小万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收腰夹克上衣和深色长裤,刚从车间上班过来,除挽在脑后的长发上扎了一个蝴蝶结,没有丝毫装扮化妆,明目皓齿,纯出天然,越显得身段窈窕,纤腰一握,雪肤花貌,眉眼撩人,引得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 “地方本来不错!”潘师傅经不住大家的怂恿,果真退后几步,煞有介事地朝着整个厂区环视了一遍,点头评价道。 “潘师傅,既然你是内行,”伍青听出潘师傅的话明显还没有说完,也想听下去,上前笑着请求道:“那就请你再细看一下,还有哪些不足?” “我看在方位上!”潘师傅见众人饶有兴趣,也有心卖弄:“大家瞧,工厂的大门在东南方,东南属杜门,杜就是堵,门被堵住了,生意多少都会受到影响;而且,古书上说:”杜门原属木,犯着灾星频,亥卯未年月,遭讼入狱迍‘,还有不顺的意思哩!“ “那么,厂门建在哪儿最好呢?”众人纷纷发问。 “就在这里!”潘师傅指着大家所站的位置虚划了一个大圈:“这里与厂门正好相对,属西北方开门。开门就是打开大门,是奇门遁甲中的一个术语。” 潘师傅不慌不忙地解释,又摇头晃脑地吟诵道:“开门照临大吉利,牛羊奴婢百事回,财宝不请自来到,宅舍兴隆有钱财。” “什么叫奇门遁甲?”众人听得懵懵懂懂。 “据说这是远古时代的黄帝在统一中国时,跟一个叫蚩尤的人面兽身敌人打仗,打了很多年,都不能取胜,老百姓苦不堪言。黄帝就向上天祈求帮助,终于有一天,空中五色云彩中降下一个仙女,说是奉天上九天玄女之命赠送给他三本书,书里讲了一种‘明得失休咎,识人情胜负’的方法。后来,黄帝根据书上的方法打败了蚩尤。这个书就是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最讲究方位,我们一般人说某个地方有四面八方,讲的是东南西北这些方向,奇门遁甲里却把它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方位,也叫八门,比如休门代表北方,属阴水,旺于冬季,最适宜求见上级参拜领导,上官赴任,嫁娶移徙,经商建造……” 潘师傅见众人听得茫然不知所云,忙改口讲道:“这样,我说个大家都知道的,你们总看过‘三国演义’的电视剧吧?话说西蜀刘备刘皇叔因为结义兄弟关羽被东吴所害,一怒之下带了七十多万精兵,御驾亲征。谁知被东吴大将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刘备狼狈逃回到白帝城一病不起。” “这时,东吴的陆逊还在后面紧紧追赶,追到奉节鱼腹浦这个地方,他见到前面临山傍江之处,一阵阵杀气冲天而起,细看却只有乱石成堆,排成阵势,垒于沙滩之上。陆逊不懂这当中奥妙,冒冒失失地走了进去。忽然,乌云密布,遮天盖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陆逊大惊,以为中了诸葛亮的埋伏之计了!急忙往回退时,又见横沙立土,重叠如山;江声浪涌,有如剑鼓之声,已经无路可出。万般无奈之时,忽见一老人出现,缓缓地将他带出,并且告诉他:我是诸葛亮的岳父,这里就是当年我女婿进入四川时布下的八阵图,按奇门遁甲,反复八门,每日每时,变化无穷,可比十万精兵。刚才我见你从死门进来,知道你不认识这个阵法,必然走不出去,不忍心看你困在里面,特地将你从生门引了出来。” “哇噻!”众人尽管都看过三国演义的电视剧,却没在意过这么一段不起眼的故事,这会儿听潘师傅绘声绘色地讲述出来,全都赞叹不已。 惟有伍青从小生长在城里,又受正面教育,对神呀鬼之类的玄学都视之为封建迷信,刚才听见讲环境科学,免不得新鲜好奇,等听到潘师傅随手往食堂门口的草坪上一指,便说这里建厂门最好,暗暗发笑:“这个潘师傅,真是信口开河!他那张嘴巴,到江湖上算命打卦,卖狗皮膏药,一定能糊弄些人!”心想:“就算他讲的有几分道理,要改厂门也不现实,现在厂门立在公路边,进出都方便,如果要改到工厂背后的食堂这里来,多修一大段绕厂公路,费钱费力不说,地方偏僻旮旯,恐怕客户们反而不愿意上门来了。” 伍青不好明里驳斥,口里含含糊糊地“嗯”了几声。众人还要听下文,食堂的炊事员已经将酒菜摆好,来请大家入座了。 纺织厂食堂主要是为工厂职工开设。不论是白班夜班,职工们工间都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不可能赶回家去吃饭,食堂就为职工提供了这个便利。既然是食堂,除了为职工服务只计成本不赚钱的“打工饭”之外,与厂里来往的一般业务人员普通客人,接待大都安排在这里,毕竟费用低很多。 至于那些有钱有权的部门如工商税务银行,还有各级领导等等,是怎么也不能在食堂接待,这里条件太差,弄得不好背个“怠慢客人”的恶名不打紧,让这些尊贵的客人不高兴了,他们反过来“怠慢”一下企业,就会有吃不尽的苦头了。所以,凡是重要的客人,伍青总是盛情地邀请到镇上红楼酒家,那里环境幽雅,服务高档,就连站在餐桌旁侍候的服务小姐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脸蛋儿如范冰冰,身段儿如林志玲,个个养人眼目,男士们见了不回头的──没有! 而今天的潘师傅与小顾,终究只是技术人员的级别,伍总亲自出面,按老水的说法,便是超规格的接待了。潘师傅和小顾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起先讲环境科学跟伍总建议改建厂门,见伍总不甚重视;这会儿立即改变话题,汇报浆纱机的安装调试情况。 伍青对纺织行业只算刚进了大门,听潘师傅讲工艺技术方面的事简直如腾云驾雾。出于礼貌不得不点头表示认真在听,其实没有几句是真的听懂了。到后来,老水拿起酒瓶挨个儿斟酒时,潘师傅那句“水质很重要”的话,伍青倒是听懂了并且印象很深刻。可惜紧接着的相互敬酒觥筹交错,又冲乱了他的意识,等到他重新回忆起潘师傅的这句话时,纺织厂很无奈地付出了将近二十万元的“学费”。 第36回 老潘师傅歪解奇门遁甲;小万妹妹向往精彩世界3 现在,让我们继续关注酒桌上的各位:伍青首先代表工厂感谢潘师傅二人,向二人敬酒并共饮了满满的两大杯。接下来,老水老成小万等都按这个程序进行了一圈。老成酒量最小,早就满脸通红,话比平常更多,开口为大家讲了个“孕妇遇到旧情人──宁伤身体,不伤感情”的笑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因见酒桌上还有小万是个未婚的姑娘,伍青惜玉怜香地岔开话题,提议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老水讲一讲贵州的见闻与风土人情。纺织厂相当一部分货销往那里,伍青还一直没去过。近来资金回收困难,他对那边的情况格外用心。 老水长期搞供销,必然有一张将树上麻雀都能哄下来的嘴巴。“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贵州经老水介绍出来,反倒成了世外桃园旅游胜地。 平心而论,贵州的黄果树瀑布、舞阳河风景区、梵净山古迹、花江大峡谷、有名的娄山关、神秘的夜郎国、独具特色的少数民族风情等等,虽然也值得一游,对全国各地数不清的风景名胜而言,不过沧海一粟。在座众人大都经过风霜,见过世面,听到老水的夸夸其谈,点头而已。独有从小未出过远门的小万听得如痴如醉,羡慕道:“水厂长,什么时候让我来跟你学销售,也到那些地方走一走才好哩!” 老水正在兴头上,听到小万的话,马上拿起酒瓶给小万面前的酒杯斟满,笑道:“好呵小万,我看你搞销售准是个人才!不过,搞销售的首先要能喝酒,听说你酒量不错,今天就先喝上三杯拜师酒,然后我就正式到伍总跟前提出来。” 小万刚好坐在伍青身边,经不住大家起哄,果真连喝了三杯,脸庞儿马上就红扑扑的如熟透了的苹果,鲜艳妩媚,丰韵异常,侧过头犹豫再三,才小声地问:“伍总,你会同意吗?” 伍青大约早就猜到小万有此一问,不急不缓地给桌上几个男人都递上一支香烟,然后笑着答道:“小万要到贵州那些地方去看一看,机会总是有的。说到想搞销售呢?我看不必了,还有其他工作,一样可以发挥你的长处嘛!” “小万你听,”伍青话音刚落,老水就连打几个“哈哈”,接过来道:“你听懂伍总的话了吧?伍总是有更重要的工作让你干哩!” 老水这个人很善于领会领导的意图,这一回他又说对了。伍青的确有叫小万去担任厂里出纳员的想法。工厂现在那位出纳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同志,业务熟悉,工作负责,就是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有好几次伍青急着办事却找不到人!而小万正好是学财会的,尽管只是个职业中学的毕业生。小万到厂里工作有一年多了,表现不错,专业对口,人很聪明,年纪又轻,让她搞出纳工作应该没问题。还有,工厂业务方面的迎来送往不少,有她这么一个漂亮姑娘协助接待,在很多事情上比几个大男人主动灵活,进退都有余地,岂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一件!“不过,这类事不用太急,何况小万也还需多锻炼。”伍青心里这样想。 伍青虽然认为让小万当出纳的事“不用太急”,但他对自己答应过的事肯定放在心上。他是个急性子人,曾经为这个性格付出过记忆颇深的代价,当老板后改了不少,骨子里的性格还是照旧,秉性难移嘛!急性子的人对山城男子最重要的性格特点之一:耿直方面继承得比较多,他们的一个承诺未真能值千金,几十金上百金总是值的!所以,别看伍青只是在酒桌上顺口说了一句找机会让小万到贵州去看看的话,并没有随着第二天身体里酒精的挥发而忘到脑袋后面。 过了几天,几个厂长在研究伍青亲自到贵州处理长期欠款的问题时,伍青就提出了叫小万随同一道出去,增长见识,了解外面情况。 这丁点儿小事,既然由伍青提出来,大家均不会有不同意见。外出的具体行程时间有老水安排。老水在负责供销,这一趟有老总亲自出面,他理所当然地要陪同。厂里的日常事务有老成主持,伍青大可放心远行。 伍青过去搞过供销,对发货收款出远差并不生疏。老水也知道这一点,准备工作半点儿不敢马虎,重点的几个欠款商家的情况,早已详细汇报还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伍青相当满意。 临行前,伍青又挤时间回到青发摩配厂那边去了一趟。摩配厂的生产稳定运转,兼职顾问周厂长与吴师傅都是做实事的人,用不着他过多费心。 粗粗的听了几句近况介绍,再到车间走了一圈,他就去看望小鹂。 小鹂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库房的收货发货,有时也到办公室帮一下忙,事情并不太多。这会儿,小鹂一个人正在做库房的材料账,见伍青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账本,高兴地迎上前去,接过伍青的手提包放到桌上,又赶紧端过一张椅子让伍青坐下,张罗着要去倒开水泡茶。 “小鹂,不用了。”伍青一把将小鹂拉身旁,微笑道:“来,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看你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 小鹂果真坐下来,让伍青细细端详了一番,笑问:“没有瘦吧?” 伍青笑了笑,讨好道:“没瘦!其实我们的小鹂是胖也漂亮,瘦也漂亮,胖瘦皆宜!”又问:“想我了吗?” “想了。有好几次我都想过来看你,又怕影响你的工作。”小鹂幽幽地点头应道,又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伍青一眼,埋怨说:“那边忙完了吗?又是好些天没回来了。”小鹂说的“那边”是指团结纺织厂。 第36回 老潘师傅歪解奇门遁甲;小万妹妹向往精彩世界4 听到小鹂的话,伍青心里有百般歉意,却不得不硬起心肠道:“生意上的事,能忙得完么?这不,明天在这边呆一天,后天一早又得出去,到贵州去一趟远差。” 纺织厂到摩配厂的距离,说起来只有十多公里,路程并不远,由于这之间都是蜿蜒曲折的乡间小公路,不通公共汽车,只能靠走路或搭乘运货的大货车,进出都很不容易。兼之那边纺织厂恢复生产后,这样事情那样问题一直没有清闲过,所以伍青去一次那边总要住上好几天。不过,伍青的话语刚出口,马上就后悔了,轻轻地将小鹂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地攥住,以示安慰。 这里虽然是库房,也是小鹂的卧室,平常只需将门关上,没有重要的事绝对无人来打扰。刚才伍青进来时,已经顺手把门掩过去了,小鹂也就把头靠在伍青肩上,任由伍青抚弄着自己的手,过了半晌,才想起问道:“是你一个人去吗?要去多久?” “不!”伍青摇头道:“跟老水,还有二车间的小万一道,来回得二十来天吧?” “小万?她也搞销售了?”纺织厂那边的老水,挺拔潇洒的外表,能说会道的嘴巴,再加上“水大棒”的外号,不用说都能让小鹂印象深刻。而这个小万,她只听伍青讲过几次,据说是个酒量很好还很漂亮的年青姑娘。 伍青见小鹂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猜想她一定是听到有个年青姑娘跟自己一道出差,心里不舒服,遂轻描淡写道:“没有,先让她出去锻炼。” 谁知小鹂并没有再多问,只是叮嘱道:“那些少数民族边远山区,特别要注意安全。还有,千万不要到少数民族家里去吃东西。我小时候听老年人讲,贵州那些少数民族家里都养得有一种小虫,他对你不满意,就悄悄地放到水里饭里,让你吃进去,然后慢慢发作,不管你走出千里万里,除了他放小虫的人自己,谁都无法治,直到将人的心肝肚肺全部吃光为止!” 对于小鹂讲的那种近乎迷信的传说,伍青根本不信,但他笑一笑没有反驳。小鹂的关切之情让他感动不已,而小鹂的温柔和顺从也正是她讨伍青喜欢的地方。 小鹂属于中国男人历来比较推崇和喜欢的那种贤妻良母型女子,她的要求很低,只要这个男人的心里有她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她只知道默默地付出和奉献,从来不问索取或提要求,她与如今最时髦的“野蛮女友”的差距差不多等于从上海到纽约!即使如纺织厂里纯朴而略带羞涩的小万姑娘,酒到微醺时也会冒出个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的想法。 两位姑娘的不同之处,在这里便略见一斑了。也正是这小小的不同,才使得小万后来在伍青最困难的关键时刻,有了那个雪上加霜的举动,间接地导致了两个企业的彻底倒闭! 第三天早上,伍青按时赶到纺织厂,老水已经将出差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在这些方面,老水确实是个人才,他的思维始终紧跟着老板,他的观察能力远比一般人敏锐,他随时地注意着老板每一个举措,老板想到的,他要求自己必须想到;老板还没有想到的,他要主动地预先地为老板想到;他总是让老板处在一种省事省心舒心放心的状态下。他又是一个有实在工作能力的人,绝非如我们某些偷懒的小说家笔下格式化地塑造出的那种成天围在领导身边,毫无本事,庸俗不堪,只会吹牛皮拍马屁逢迎上级的家伙。凡经他办理事情,件件都能办好,都能让老板满意──这就是老水,团结纺织厂分管供应销售的水副厂长,一个有真本事能让老板倚重而离不开的人! 老水买的火车票是下午三点,他还找了辆长安客货两用车专门送大家到车站,这样时间就很充裕了。伍青见缝插针地找到老成商量下一步浆纱机的业务问题,不慌不忙,井井有条,好像出差与他完全无关似的。倒是第一次要出远门的小万心情激动得难以抑制,见伍青马上就出发了还在谈工作,既担心误了时间又不敢直接催促,故意将身影儿露出到厂长办公室的窗户外晃动了两三次。 伍青早年第一回出远门也有过这样的心情,哪会不懂?等到第四次见到小万的身影儿在窗户外出现时,他叫住道:“出去二十来天,工作交接都弄好了么?” “好了!”小万的脑袋一晃动,脑后的长发便随风飘舞,煞是好看,她站到办公室门口,自信地答道。 “嗯!”伍青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顺手从衣袋里抽出一张十元钞票,递到小万手上,“还有,麻烦你到厂门口帮我拿一盒香烟,我这里一会儿就好。” 小万答应着一蹦一跳地去了。伍青望着小万的背影,笑着问身旁的老成道:“你看,这姑娘还不错吧?” 老成开始以为是问小万的模样儿长得怎么样?心道:这还用问吗?只要是男人,答案都是肯定的;除非他不是男人,或者是太监!马上转念一想,伍总一定问的是综合素质,遂照实答道:“虽然人很纯朴,但头脑太简单,还宜多磨炼!” 老成的话已出口,却又后悔起来:明知道伍总对小万青眼有加,还说得这么直来直去,岂非故意叫伍总难堪!可他就是这种性格,心里认定的事情让他不讲出来,或者只说好听的,他做不到!过去他当团结纺织厂的法人厂长时,镇企业公司搞什么几个轮子一起转,要求厂里上报些粉饰太平的数字,他顶着不肯,结果跟上级关系弄得很僵。 他本来也算个镇机关派驻企业的干部,就因为这些“种种”原因,被领导借着机关精简机构,裁减人员之机,把他正式下放到了厂里。后来,工厂停产,他已经不是机关工作人员,各种行政工资关系全在厂里,工厂无钱,他也就这样一直委屈到伍青接下企业。 伍青毕竟不是镇里机关的领导,听到老成的评价,反而点头赞许道:“嗯!有道理,人也太年青了一些。”正要往下说,只见老水快步走过来喊道:“伍总,我们这就走吧!开车的司机刚才从外面回来,说进城的那一段路今天堵车厉害,让我们早些出去,不然可能误了上车时间!” 伍青笑道:“怕什么?火车票两天有效,坐不了这趟坐下趟!”还是跟着老水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