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宠妃无度》 第1章 命她拿下小叔子 颜千夏跪了半柱香的时辰了。 青色轻纱垂帘,重重叠叠地在风里轻舞,凤栖宫中,森森冷香在殿中萦绕着。金丝帘后坐着一位美艳的妇人,正用长长的指甲挑起一小撮冷香末轻嗅着,满脸陶醉的神情。良久,那抹得猪血似的唇才动了动,懒洋洋地问道: “可想好了?” “是,臣妾愿为太皇太后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 颜千夏这才缓缓抬头,一脸诚惶诚恐。她贪财,怕死,欺软怕硬,全都传进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她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容易控制。 “乖孩子。”太皇太后这才露出笑意来,夸完,话锋一转, “你会些什么歌舞?” “回太后,臣妾不会。” 颜千夏摇头。 “你母妃擅长刺绣,你一定也精于此吧。” 太皇太后微拧眉,又问。 颜千夏尴尬摇头,莫说刺绣,毛笔她都握不好,她懒,才不想练字。 “那你会什么?” 太皇太后有些恼火,下月新帝生辰,总得送些什么讨他喜欢。 “我会拍马屁!” 颜千夏竖起葱葱一指,笑得媚意横生。太皇太后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放屁,这算什么?” 传说她成了寡妇就疯了,难道是真的? “请太皇太后息怒,皇上日理万机,回寝宫之后又歌又舞难免惹他心烦,不若会说几句体已话,更能得皇帝心意。” 颜千夏连忙又叩道,太皇太后紧拧的眉慢慢松开,也有几分道理,这丫头实在古灵精怪,或者确实有吸引住新帝的地方吧。 太皇太后只生得三个公主,先帝是一个品阶低下的宫妃所生,过继于她名下,不料这沉迷声色的先帝居然在立后之夜驾崩,又无子嗣,她只得另立人选。 慕容烈是皇三子,生性桀骜,十四岁就跟着他外公尉迟大将军征战沙场,这些年来一直驻守边关,本不在她的思虑之内,可在先帝驾崩那日,他却带三万铁彪悍铁骑出现在城外,手中还拿着先帝传位的密旨,让众人措手不及,更怕他铁骑威风,眼睁睁看他坐上九王之位。麻烦就此而来,朝政大权渐渐被皇帝收回,这让一向操纵天下的太皇太后实在无法忍受。 “陛下驾到。”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真让颜千夏无法忍受,却又不得不装出谦恭温良的样子来,姗姗退到一侧。 “母后最近可好?” 他人未进,笑语先行,低醇的声音让颜千夏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山川美景,大好天下,都在这双眼睛里了——此朝男儿多俊秀,慕容烈却偏在这俊朗的脸上生了一双可吞噬天下的眼睛,他的心——太野心勃勃! 这野心的眼神扫过来,又化成了几分调侃,颜千夏故作镇定,娇媚一笑。 她真没把握能从这男人身上讨到什么好处,可是太皇太后说了,一旦事成,她便可以走出深宫。 她要做的,无非是寻到那回家的路,而且是带着齐整的胳膊腿儿。 此男再野心,与我何干? 此男再俊朗,那也是我的小叔子,而且和一个古代男人滚床单,颜千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还是继续保持清纯好了。 “皇嫂精神看上去是大好了。” 慕容烈落了座,眼神还在颜千夏身上打转。太皇太后凤眼一低,当成没看到。 “是,谢陛下挂念。”颜千夏硬着头皮应付,外人都说她和这男人有私情,可是她自醒来到现在,总共只见过他七八回,每回都是在满屋子人的情况下,真不知这私情从何传来。 倒是他,当王爷时就有了十八室侧妃,二十九房小妾,三十一个司寝,称帝之后,后宫佳人猛涨,不得不加紧大修宫殿,才能装得下各国送来和亲的数十公主、郡主、外加民间选上来的美人无数。 所以,慕容烈若不是死于宫变暗杀,就一定是死在床上。颜千夏从心里诋毁着帝君,微敛了下颌做了羞怯的模样,拿着帕子假装擦着手背。 “烈儿,昨日典苍国进贡了一些果品,名为紫樱,十分甘甜,据说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所以今日哀家请宇儿和夏儿过来,一起品尝。” 太皇太后笑得慈祥,涂了艳蔻的手指轻轻一挥,便有两名宫女捧着鎏金盘进来,太皇太后是极爱美极讲究的女人,宫女的服饰也和别宫不同,等级不同,颜色也不同。有资格捧着这盘子的是两名执事,秋香色、通体窄身曲裾裙,走动时,纤腰扭摆,裙裾沙沙间,便有异香扑鼻而来。 “母后,这是何香?真让人心醉。” 慕容烈侧过了身,笑着问太皇太后。 “此香乃闻铃,是丫头们特地为哀家用开花二十六个时辰的牡丹花蕊熏制出来的,这时辰多一点不行,减一点也不行,还得是露夜里采的才成。” 太皇太后笑着,眼梢就扫向了颜千夏,这个擅长拍马屁的丫头是哑巴了?怎么一声不吭? 第2章 得熬上两个时辰 颜千夏识得太皇太后眼神里的意思,刚想开口,便被又一阵飘来的香熏得一个喷嚏喷了出来——阿嚏——别提多响亮了! 太皇太后惊愕地瞪着她,脸上渐有怒色浮起,慕容烈却探了手过来,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温柔地说道: “嫂嫂可是着凉了?” 呜呜,她不是着凉,这是哪个龟孙子在这香里掺了她最害怕的麝香粉?她对麝香过敏啊! 而且、而且麝香遇上夜牡丹,这是催|情的好不好! “臣妾要私已话要和母后说,请皇上暂避。”颜千夏此时也顾不上大不敬之类的狗屁罪名了,蹭地起身,赶慕容烈出去。 “大胆。”太皇太后大怒,可慕容烈却笑笑,起身走向门外。 “母后请摒退左右。” 喝退了左右,颜千夏不等太皇太后发作,便急匆匆地说道。太皇太后轻一掸手,宫婢便齐齐退下,十多人,不发出一丝声响,那香味儿也散了出去。 “母后这闻铃香中可有放麝香?” 颜千夏起了身,匆匆问道。太皇太后脸色一沉,她寡居三十多年,颜千夏这话就是毁她名节,当凌迟! “母后救儿臣,儿臣中招了!儿臣先是闻到这闻铃香,接着便有麝香入鼻!” 颜千夏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红,连说话都喘得急了。 “岂有此理,在哀家的凤栖宫,居然有人下这样的暗手!” 太皇太后怒极,立刻起身,绕到颜千夏先前坐的椅后一瞧,果然有一方丝帕藏着,她也不敢去碰,只用绢帕掩了鼻,挥手让她退下。 “哀家赐你碧莲池一浴,快些去吧。” 颜千夏连忙谢恩,拎着裙摆就往凤栖宫后的碧莲池跑。那池水是天然的泉,有去烦静心的功效。 碧莲池是太祖皇帝为宠后梅景皇后所建,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凿开了坚硬的石层,引清碧的水进池,又以整片的青玉石为底,四周用纯金打造了飞龙绕天的景致,连走的路都是以白玉铺就,池边盛开着有着浓郁香味的芙蓉花。 十多名宫婢上前来,层层扒了她的衣,她倒有些羞涩起来,剩下最后一点屏障的时候,便斥退了宫婢,自己轻轻解下肚兜和绸白的襦裤,沿着台阶走进了水中。 这水着实清凉,可是,于性情猛烈的药来说,却是枉然,她即使是在这里皮泡得脱了,也得硬熬上两个时辰才得解脱。 天杀的,明儿要我知道谁用这样阴毒的方法暗算我,我一定喂你喝一桶合欢散。颜千夏在心里暗咒着,被这焚心的热灼得受不了,便一吸气,把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她心中有数,今儿这麝香是在慕容烈来了之后才有的,没准就是这桃花眼的男人下的毒手!她在水里狗刨式地刨了几个来回,又气喘吁吁地任自己浮在水面上,长长的乌发在水面上浮开,她在碧水之中就像朵清雅的莲花一般静浮着。 突然,水面上又荡起了波澜,她侧脸一瞧,那池边上,慕容烈正唇角带了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吧看吧,反正又不是她的身子,她颜千夏穿越来这古怪地方半年了,这身子的主人怕已投胎去了。而且听说是和先帝爷大婚当夜,兴奋过度,和先帝爷一起晕厥过去的,先帝升了天,她却活了下来。 啧啧,该有多威猛啊,干那事居然能双双晕过去! 颜千夏只要一幻想到那场景就觉得热血沸腾,绝对比苍姐的片子还要刺激! 她此时烈火焚身,才不想伸手遮遮挡挡,任他去看。 慕容烈对她的反应也不意外,只伸手轻解了龙袍,颇有要下水之势。 颜千夏拧了拧眉,看来这身体的主人……颜千夏真的和这男人有一腿!啧啧,和小叔子偷情!颜千夏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这对狗男女,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是要回去的,不管什么办法,她一定要离开这个战乱纷起的国家,还有这个充满了黑暗的虚伪皇宫,这里的人,笑里都藏着刀,棉里都藏着针,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剥开了肚皮,心肝都变了色的。 只是,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活着,胳膊腿儿都完整地留在这个身体上。 “夏儿。”慕容烈的声音到了耳边,有一只手轻抚到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掐着,深遂的眸子里染了几星亮 色。 “何事?” 颜千夏懒洋洋地哼了一声,这身子和先帝都洞房过了,说不定和这男人也搅和过了,随便他去。 “夏儿的脸怎的这般红?” 慕容烈的声音有些低,颜千夏睁开了眼睛,媚得若芙蓉花微绽的笑意就在她的眼角散开。 “皇上会不知?不是皇上您正想要的效果?”她笑得欢快。 慕容烈也低笑起来,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手掌用了些力,让颜千夏疼得拧起了眉, 第3章 皇上,借唇一用 “你这么粗鲁干什么?” 慕容烈眯了眯眼睛,那光芒有些复杂,只是这厮脱了衣也这样耀眼,他长年习武,身材自然是强壮有力的那种,肌肉紧绷,无一丝赘肉,水珠在他光滑的皮肤上滚落下来,滴打在水面上,此刻连这微小的声音听上去都是那样暧昧。 “是合和散?”他把颜千夏捞进了怀里,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是呀。”颜千夏瞟了他一眼,她来这里之后,唯一的乐趣就是研究各种花花草草。当然,捎带着她也研究了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比如这合和散,这在宫中是禁药,绝对不可以使用的,若发现嫔妃用了此药,一定是赐上剧毒酒一杯,送她上西天。 见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已,只来占便宜的样子,颜千夏便眯眼一笑,小声说道:“现在这药正让我难受,皇上,不如,借你的唇一用?让我解解毒?” “悉听尊便。”慕容烈低下头,柔软的唇瓣轻贴在了她的嘴上。 颜千夏的眼角荡开几丝得逞的笑意,他还没来得及撤开,颜千夏就已经在他的唇角上狠狠下了口,不客气地留了两枚清晰的牙齿印儿。 事实告诉他,千万别去欺负一个可怜的小寡妇! 看着颜千夏在水里快速刨开,慕容烈伸手一抓,便拉住了她的脚踝,她尖叫一声,连连蹬着腿,这药在她血管里正加速运动,让她的尖叫听上去倒像是在撒娇的意思。 “小夏儿,我倒忘了,你一向喜欢咬人的。”他俯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看,一脸霸道傲然。 颜千夏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还真敢泡下来,这可是在太皇太后的碧莲池里! “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他趁她发懵,居然改了谈话方式,直接用身子进行交流了…… 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颜千夏完整得就像一卷刚织好的绵,根本就是块完整的美玉,绝对没有被人染指过! 她痛得一声尖叫,手指紧紧地掐进了他的肩膀里。 该死的,她原来那个皇帝夫君居然没和她洞房吗?值更的太监宫女都是这样说的——当晚,听到洞房里缠绵之声久久不息,帝妃恩爱之情尽在摇曳的龙凤烛之下、大红的龙床之上。 可是,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是完璧?难道,当晚宫女们听到的声音,根本就是一场谋杀案的现场?只是没有人敢靠近去看而已。 颜千夏惊骇低头,看着水面上浮起艳红,又被碧水迅速吞噬。 “慕容烈,你这个……臭犊子……” 颜千夏欲哭无泪,若早知这样,她一定死守着这身体,以后找个官大业大,或者江湖大侠天下富豪之类的再嫁了,过一段神仙日子才对。现在倒好,糊里糊涂的,倒被他占了便宜去了。 “真是让朕意外。”慕容烈的脸色在短的讶然之后,恢复了平静,沉声说道:“看来,朕得对夏儿更好一些才对。” “滚你的臭犊子,放开我。”颜千夏痛得发抖。 药猛得超过颜千夏的估量,合和散最无情的地方就在于,当事人绝对是清醒的,她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就像被点了无数把火,五脏六腑烧得灼烫难忍,快要烧熟了,洒把花椒就能吃。 池边的锦帘之外,那里隐隐绰绰的,站着不少人。 她知道太皇太后是希望她和慕容烈这样的,她是先帝之后,慕容烈的嫂子,犯下这等丑事是会被凌迟的,皇帝可不会自已站出来说是jiān夫。太皇太后拿捏住了她的把柄,也就拿捏住了一个忠心的奴才,那老妖婆可怕得很! 这之后,日子只怕会越来越艰难。当妖后的棋子,下场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太皇太后问,娘娘可好过一些?”帘外脚步轻响,太皇太后贴身侍女莲素的声音响起来。 “好些了。”颜千夏掩着嘴,小声说道。 “娘娘,太皇太后说,请娘娘切莫泡得太久,碧水性寒,恐有伤凤体。” 莲素又补了一句,这分明是在提醒着二人吧,不可太莽撞纠缠。 “自己受着吧。”慕容烈看上去没什么兴致了,看了她一眼,跨上池沿,拉过放到一边的布巾子擦拭干身体,然后穿上了龙袍,独自去了。 颜千夏无奈看着他离开,这翻天覆地的难受劲儿让她恨不能咬舌自尽,真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打断她的好事,白让她受这样的折磨,难道是想告诉她,她就算是想和慕容烈好,也得看太皇太后肯不肯开恩吗? 帘子又掀起来,有名侍女匆匆走近,跪到了池边上,双手托起一只晶莹通透的玉杯,恭敬地说道:“太皇太后赐酒。” 第4章 世间最好看的男人是师傅 赐她个脑壳!颜千夏恨然伸手,抓过酒杯一饮而尽,甘甜如蜜的汁液进了喉,如同条冰凉的小蛇,迅速在她体内游走着,游过的地方那火辣的感觉皆消散不见。 太后娘娘有合欢散的解药?她怔了一会儿,侍婢们又轻步进来,扶着她从碧莲池中起身,伺侯她穿戴整齐,一乘金辇就侯在碧莲池外,宝珠得到恩准,进得深宫来服侍她上轿,主仆几人从小道回了辰栖宫中。 “紧闭宫门,任何人不得进入爱家的寝殿,违者斩。” 下了金辇,颜千夏一挥袖,那浓绿色的锦袖便在空中舞出一片锦色。 老太后绝不会有合欢散的解药,因为她没这个能耐!为她解毒之人,只有一个——大国师进宫了! 她快步往寝殿走去,心肝颤得厉害,若让她从这年代拐个男人回去,一定是这大国师——池映梓! “师傅!” 她欢快地叫着,身形像只绿蝶,闯开了层层缨络锦帘,扑向了寝殿。一个男子正站在雕花的窗前,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没有人会比池映梓更好看了!颜千夏怔怔地看着池映梓,窗户紧闭着,几线阳光钻进来,落在池映梓的身上,极简单的浅绿色的长衫却让他穿得如同仙人一般地出彩。 他在微笑,流光溢彩的眉目微微弯起,长长的睫毛轻颤动了几下,令人忍不住就想伸手触摸,他就站在那里,清幽淡雅的一抹身影,似乎窗外透进来的那几缕阳光就会带他离去。 “师傅。” 颜千夏的脸上飞起一抹明媚的红,她喜欢池映梓,所以除了出门,她在宫中只穿绿色的衣衫,可惜池映梓很久才会进宫一回,让她想念不已。而且,池映梓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 “夏儿。” 池映梓向她伸手,那玉白纤长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优雅得像一道炫目的流光,停驻在她的眼前,她连忙伸过手,搁在他的掌心。 “嗯,解了。” 池映梓微笑颌首,收回了手掌,颜千夏贪恋他掌心的温度,不依不饶地抓住了他的手掌,扭了扭腰,撒起娇来:“没解,师傅,你再为我诊诊脉。” “皇帝不是为了你解了一半吗?一杯珍珠露足矣。” 池映梓轻轻笑起,颜千夏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她垂下了头小声说道: “师傅是否要看不起夏儿了?”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池映梓转身走到椅前坐下,颜千夏更羞愧了。池映梓不在身边,她难免就会胡作非为一些,所倚仗的,无非是池映梓一定会救她。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上一回见他,还是两个多月以前。 大国师世代相传,到四十岁时便会寻找下一任传人,而池映梓居然相中了她——颜千夏才不想当尼姑,只是池映梓太有本事,太好看了!她便欣然答应下来,苦心跟着他研习着那些古怪的方子。 “师傅,你上回布置给我的功课,我已经做出来了,我拿给您瞧。” 她兴冲冲地打开箱子,拿出厚厚一叠泛黄的宣纸来,她的字实在是难看,很多都是简体字,池映梓也不在意,翻阅了几页,便笑着点头,“有些进益,起码我认得出这是字了。” 颜千夏脸涨得发了紫,她真是没什么耐心,在现代,她对着键盘一分钟就是两百多字呀。 “师傅您笑我。”她走到他身边,扭捏着坐下,又仰起小脸盯着他的脸看,太好看了、太好看了!什么时候能让她吃一口就好了—— “夏儿,这是这次的方子,仔细看看。” 池映梓敛了下眉,将一本药书递过来,颜千夏连忙接过,再抬头,池映梓已经戴上了一只银制的面具,遮去了耀目的容颜。 “师傅,外面很热,你也不怕捂出痱子。” 颜千夏嘀咕了一句,池映梓只浅浅一笑: “太皇太后酉时赐宴德佑殿。” “那不如再戴一个面具吧。” 颜千夏立刻说道,太皇太后可能比她还“饿”!她还听说太皇太后想摸师傅的手来着! 宫中虽大,等级也森严,可这八卦却层出不穷,为了八卦,有些女人连命都可以舍去了,谁让大家活得这样压抑苦闷呢! 池映梓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若非慕容烈此时心思只在朝堂,这性子的颜千夏早死了千百回了。 “师傅,我回家的事……真的没有办法吗?”颜千夏嘻嘻笑起来,又找他撒娇。 “嗯,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想不起来怎么来的,我又如何找出你回家之法?还是跟着我精心习艺,以后成为护国国师,你的天赋极好。”池映梓淡淡说着,起身欲走。 第5章 太后的夜宴 “师傅,我不想当尼姑。”颜千夏顿时泄气起来,当国师是不能结婚的! “休得胡言,什么尼姑。”池映梓这话应该是责备的语气,可偏他说出来,特别好听,颜千夏眨了几下眼睛,又泄气了。她知道,他心里其实藏着一个女人,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透过她这张脸,看另一个灵魂。 颜千夏突然间就无比嫉恨起那个人,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天下无双的池映梓只记得她一个人? 在不久之后的一天,她陡然明白,不管是哪个女人,不过都是这些男人眼中的一条路、一座桥、一个通往他们梦想的开关,和她们的美,她们的媚,没有半毛钱关系。 此时的颜千夏不懂,她只是凑过去,拉住了池映梓宽大的袖子,小声说道:“师傅这次不会走了吧,我一个人在宫里,害怕。” “别怕,跟着心走。”池映梓的手掌包住了她的小手。 他温暖的掌心让颜千夏的心又忍不住沉沦下去,她仰头看着这男人,面具遮住脸,却难以遮去他无双的风骨,他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璀璨,他的头发这样乌黑柔软,在风里,在光里,泛着淡淡的蓝色。 她是如此爱他的眼睛,恨不能一辈子溺在里面,不醒来。 可是,她留不住池映梓,他要去赴太后的宴。 ——————分界线———————— 颜千夏百无聊赖地翻开了他给的药典,一个个古怪的名称,一张张描得仔细的图片,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让人生,让人死,让人疯,让人癫,也能让人——永生! 颜千夏不想永生,那是个老妖怪,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她想拐着池映梓回家,挺起胸膛告诉左邻右舍,谁说我颜千夏嫁不出去?我男人比你们的女婿都长得帅。 她铺开了宣纸开始练字,她只有做得更好,表现得更有天赋,总得有些利用价值,池映梓才会更看重她,才会不时造访冷漠得让她无法呼吸的辰栖宫。 “太后娘娘,锦霞宫的人来了,今儿端贵妃受令执掌后宫,今夜宴请各宫主子,请太后娘娘赴宴。” 宝珠走进来,拔了拔灯芯儿,噼哩啪啦地一阵响。 有萤石夜明珠,可颜千夏从来不用,她知道那玩艺儿看上去夺目美丽,其实是有辐射的,自然界里许多看上去漂亮的东西,像那斑斓的长翅凤蝶,明明毒液可以毒死六只猫,却飞得翩翩动人。 “梳洗更衣。” 颜千夏丢开了书,宝珠一怔,以往这些事颜千夏从来不掺和,今儿怎么主动了? “我要穿那件山河裙。” 颜千夏又说,宝珠再度怔住,那山河裙上绣着百鸟朝凤,随着她的步子,山河都像活了一般,太过夺人眼珠。那是先帝送于颜千夏的聘礼,她还只是在出嫁前试穿过一回。当时她的兄长夏帝看着她的模样紧锁起了眉,严令她嫁过来之后绝不可再穿,这裙子衬她再好不过,可是正因为相得益彰,太突显她的美丽,于深宫来说,真正是祸,不是福! “太后娘娘,您太美了!” 宝珠看着颜千夏,忍不住赞叹。颜千夏看着铜镜中的女人,抬手轻抚这脸颊,其实这五官和她本人有些相似,只是这女人媚骨天成,明明不想卖弄风情,可风情却一个劲往骨子外钻。 总之,女人不坏,男人也不爱,男人都是奇怪的生物,他希望自己的老婆清白无暇,又希望找着风sāo劲十足的女人让他满足。 颜千夏轻轻一笑,跑回古代当you物,老娘知道了,非一个锅盖盖死自己。可是,妈妈,我好想你,我怎么才能回家?我要带着可以治好你病的药,捧到你的面前,让你不再受病魔的折磨—— 她的头突然剧烈的痛起来,这是天眩地转让她浑身冷汗直冒的痛!她往前一扑,用力地撑住了铜镜,和铜镜一起往前倒去——咣当一声,吓得满屋的婢女太监纷纷奔过来,抬着她就往凤榻上放。 “娘娘,您怎么了?”宝珠焦急地轻抚着她的额头,拖着哭腔问道。 “我没事。”颜千夏轻轻摇头,闭了一会儿眼睛,缓缓睁开,头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她不知道是不是合和散的后效? “娘娘,要么,别去了吧。”看她挣扎坐起,宝珠又劝道。 “我要去。”颜千夏倔强地说道。 宝珠紧蹙着细眉,担忧地看着她,“娘娘,您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奴婢看着真的很担心,娘娘,要么修书一封给陛下吧,让陛下接娘娘回去好不好?” 第6章 有仇当天就得报 颜千夏在这里过得不好,不快乐,差点陪葬,还要受各宫主子明里暗里的欺负,顶着太后的名头,过着寡妇的日子,宝珠心痛,她觉得陛下一定也会心痛,可颜千夏的心里却明镜一般嫁出来,就是笼络周国的棋子,血缘于宫庭来说,都是用来牺牲的。 “回去?回去也是小寡妇。” 颜千夏挣扎坐起,走到被众人扶好的铜镜前,仔细端祥着妆容,明媚的眼波流转,潋潋艳光四溢,慕容烈会喜欢的。 颜千夏心情不好,她也不想让那些女人心情好,谁让她们给她闻这合和散?她向来有仇当天就得报,否则睡不安稳。她可不担心有人来宫中捣乱,她的宫中四处都种着稀奇古怪的毒物,不怕死的尽管来。 今儿是慕容烈的宠妃司徒端霞设宴,她去凑个热闹。 风风光光,带着一众人等到了锦霞宫外,她是太后,众人见她皆得下拜。端贵妃也一样,只得起身,微微向她福了福身子,颜千夏迎着慕容烈惊艳的目光,装模作样的回了个礼,一言不发地坐到了一侧。 待众人都落了座,颜千夏明媚的眼波一扫,只见慕容烈唇角似笑非笑地往上微弯,手指在端贵妃玉白的手上轻抚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紧盯着她,颜千夏微微一笑,轻拢了袖子,端起了面前的金樽,低头轻啜一口。 琼浆玉液的确醉人,只怕宫里最好的东西都被搬进锦霞宫来了,也难怪端贵妃走到哪里都耀武扬威。 “太后娘娘今日兴致不错。”端贵妃倚在慕容烈的手臂上,歪着头看着颜千夏,语气娇媚。 “端贵妃今日有执掌凤印之喜,哀家本当前来祝贺,宝珠,礼。” 颜千夏瞟了她一眼,微抬了下巴,宝珠立刻捧上了一只墨绿色的锦盒,打开来,有一阵异香立刻从盒中扑出,淡白的光芒笼罩在宝珠的手上,华美异常,引得众人都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 “敢问太后娘娘这是何物?如此清香!”端贵妃惊讶地问道。 颜千夏红唇一弯,向她招了招手,笑着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端贵妃心中疑惑,当真走了过来,俯在她的身边,只听颜千夏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这叫云洛膏,你沐浴之后,将这东西抹于身上,保证皇帝再不肯去别人宫中。” 端贵妃的眼睛猛地瞪大,又猛地抬手捂住烫烫的脸颊,轻声说道:“太后娘娘,您怎可……” “放心,绝非禁|药,你会喜欢的,若不然哀家送给苏惠妃去?”颜千夏依然微笑,语气就像在说一碗红糖水。 端贵妃大约从未见过颜千夏这般行为大胆怪异的女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二人身上,她不敢再声张,只有令人收了这锦盒回到上座。颜千夏猜得出她害怕什么,宫庭之中,最忌讳送人医药食物,连胭脂水粉、绸缎布料,各宫的主子都不敢轻易用别人送的,更何况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可颜千夏也知道,端贵妃现在极需要这个,慕容烈已连着六天在苏惠妃那里过夜了,还用九百九十颗夜明珠将苏惠妃的翠峦宫照得璀璨辉煌,只为她不再受火焰烫伤,烟熏了美目。 “皇上,臣妾给皇上弹支曲子吧,庆贺姐姐执掌后宫。”苏惠妃起了身,笑吟吟地说道。 慕容烈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到了巧笑嫣然的惠妃身上,惠妃很会来事,抱着琵琶翩然起舞,旋转着,雪白的裙摆像朵莲一般样绽放,莲的香,就随着她旋转的动作飘逸开来,众人此时发现,她未穿袜,脚踝上扣着血色的玉镯,十分艳丽。 “启禀皇上,有紧急军情到。” 突然,一名小太监快步进来,跪到慕容烈面前,双手托起一管翠绿的竹。 慕容烈身体微微前俯,挥袖,伸手,小太监连忙将竹管捧到他的面前,展开那泛黄的丝绢儿,小太监又捧来了青铜灯盏,丝绢在豆大的灯火上略烤,一行龙飞凤舞的字便显现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这字便和丝绢一起化成了灰烬,慕容烈狭长的凤目眯了一下,轻一掸手,那撮轻灰便飞散开来,有灰沫飞到了颜千夏的眼角,有一股好闻的牡丹香钻进了鼻中,她抬手轻抚,好奇地看向慕容烈,他的脸色是她认识他这么久来都未曾见过的冷竣。 “陛下有国事在身,臣妾恭送陛下。” 端贵妃即刻起身,恭敬地说道,其余妃嫔见状,也纷纷起身跪送。 “朕明儿再来看端儿。” 慕容烈淡淡地说了一句,起身往外走。 “哀家也走了。”颜千夏见今晚的戏结了,也无心再呆下去,看也不看众妃一眼,快步跟着慕容烈走出去。 第7章 你不是夏儿,你是谁 他步伐极大极快,足见刚刚这军情有多重要。一路红色灯笼延绵,照亮他脚下汉白玉铺就的路,是他特别为端贵妃所修,玉上雕有卫国风土人情,红光在白玉上染出团团艳丽,慕容烈的脚步却突然停了,颜千夏一行人也只有跟着他停下来。 “太兵娘娘,若夏国国君驾崩,你认为谁最有可能为帝?” 慕容烈转过身来,盯着颜千夏的眼睛低声问道。 “啊?”颜千夏一怔,她已有月余未得夏国的消息,难道颜千夏的哥哥也死了? “是七王爷,还是九王爷?”慕容烈追问。 “我怎么知道。” 颜千夏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挥了袖,带着人就要往岔路上走。 此时她心里极忐忑,据说在夏国皇族之中,只有夏帝和公主感情好,夏国若宫变,老太后不知道又要找她什么麻烦,到时候还有谁可以给她撑腰? “站住。”慕容烈低喝一声,语气十分严厉冷漠。随着他一挥手,随从纷纷退下去。 颜千夏转过身,懊恼地看向他,“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大婚当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缓步上前来,伸手掐住了颜千夏的下颌,紧盯着她的灵动的双眸压低了声音,“你不是颜千夏,否则你怎么可能还是处|子!” “放手,皇帝,你太没规矩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颜千夏被他掐得不得不伸长了脖颈,脸渐渐涨红起来,说话也有些艰难苦涩,“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放开我。” “听不懂?朕会想办法让你记得,不过,朕先得弄明白一件事,你到底是谁?” 慕容烈眼底光芒陡然一敛,伸手就把她揉进了怀里,一样的身子,一样的容颜,不一样的是这双眼睛里泛出的灵波,以及怪异的行为。 颜千夏脚下一轻,人就落进了他的怀里,慕容烈自小习武,更是战功显赦,骑射武功一流,此时从侧道上踢踏跑来一匹通体血红的大马,颜千夏再没见识,也识得这是汗血宝马。 他把她往马背上丢,那马便嘶鸣一声,往前狂奔而去,颜千夏的心脏五腑就在那一刻被吓得僵住了,尖叫也堵在喉中,只知道双手紧揪住了马儿的鬃毛,死死地趴在它的身上。 这马太强悍了,风儿呼呼地在耳畔狂啸,两侧宫殿像录相快进一般退去,地上的红光越来越暗,接着,马儿就奔向了皇宫后的猎场,那里有慕容烈放养的猛兽…… 颜千夏什么都不敢想,只知死命抓紧,就当她的身子快被颠下摔得粉碎时,身后突然就有一个身子贴上来,一双大手用力将她揽进了怀里,顿时又有种天眩地转的感觉涌了上来。 “慕容烈,你想杀了哀家么?”她缓过气来,气急败坏的扭头就吼。 “小夏儿,不要这么凶。”他的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耳畔,滚烫的呼吸钻进她的耳中,可颜千夏分明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池映梓说过,七星成阵,暴君降世。就在这三年内,一定会有个君王统一七国。 慕容烈,会是他么? 马蹄声声,踏破夜色,他专挑了僻静的地方,不多会儿就绕到了帝宫后的泪竹林后。 月色笼罩在小亭之上,一汪晶莹小泉正汩汩歌唱。 “下来。”他跃下马,把她从马背上拉下。 “说吧,你是谁?”他转过身来,紧盯着她的眼睛。 颜千夏沉默了一会儿,干脆仰头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地说道:“你的颜千夏早死了,我只是占据她身体的一缕魂,说干脆点,我就是个鬼,你若不怕,便继续睡着,只是自己警醒点,小心我夜里吃了你的魂,吸干你的精血。” 颜千夏说着,故意有舌尖舔了舔唇瓣,这眼神,看他像看一块烤肉。 慕容烈这微眯了下眼睛,那双眸子里分明燃着熊熊火光,他冷笑几声,沉声道:“夏儿,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一缕魂?” 他伸手一拉,颜千夏就跌进了他的怀里,正在她吓得不轻时,又听他继续说道:“你要吸朕的精血,朕喂你就是。” 他一面说,一面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掐了一把。 “慕容烈,要杀要剐你痛快点儿,少来这套。”颜千夏恼了,一掌拍开他的手背。 “好大的脾气。”慕容烈冷笑一声,手掌紧握住她的腰,“朕怎么舍得你死?你死了,朕带谁回夏国去?” “回夏国?”颜千夏一怔,随即眼中一亮,她能逃了! “高兴?”慕容烈分明感受到了她的兴奋劲儿,她纤瘦的背有些绷直,鼻尖微微冒汗,心跳的速度这样快! 第8章 夏儿,千万别向朕认输 “高兴?”慕容烈分明感受到了她的兴奋劲儿,她纤瘦的背有些绷直,鼻尖微微冒汗,心跳的速度这样快! “夏儿,你真是比以前可爱多了。”他的手指滑过她的鼻尖,拈了那汗,又抹到她的唇上,动作可恶极了,“既然不肯说,朕就好好陪你玩几天,一直到你肯说为止。” 他的大手突然就用了力,把她死死摁在了亭子中的圆桌上,山河裙被他撕裂,很快碎成了片。 “慕容烈,你要做什么?” “若你是太后,朕还能疼疼你,既然你只是占着太后的魂,朕可就要收了你了。” 他的声音听似嘲笑,可实则充满了杀气。他的大手紧掐着她的琐骨,那骨头几乎快碎掉。 “太皇太后将你送给朕,你说,你让朕如何陪你玩?你明明已和先帝圆|房,为何还是完璧之身?” “好痛,慕容烈……” 颜千夏吸一了口冷气,这厮原来什么都知道!寒凉的风吹到她瓷般的肌肤上,她打了个冷战,猛地清醒过来,先帝和先皇后颜千夏一定不是死于纵欲过度,而是暗杀! 慕容烈眉角硬朗的脸庞被月光镀上一层冷辉,越加显得冷竣无情。 “还不肯说?大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蓦地又加大了力气,颜千夏清晰地听到了锁骨碎裂的声音。她的身子紧缩起来,她圆瞪着眼睛看着慕容烈,紧咬了唇,不让自己出声。 她编不出来,她实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更后悔说自己是一缕魂,让他有了折磨她的借口。 远远的有声音传来,他终于放开了她的肩,以一种极平淡的表情看着她,“小夏儿,要学会顺从朕……如今这天下,早已不是过往的天下。” 颜千夏一咕噜从石桌上滚下来,抓着被他撕破的衣服就想逃开这可怕的人。 可她怎么跑得过他?腰肢又落进他的手里,这回,他把她摁倒在石桌上,再不多言, 直接把她丢进了小亭边的深潭中。 冰凉的水从四面淹来,有种刺骨的冷。 太皇太后阴险,慕容烈也差不到哪里去,面子上都对她笑眯眯的,可背地里都对她下阴招,想从她身上得到连她也不知道的秘密。 慕容烈蹲下来,掐住她的小脸,迫她和自己对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失去了神彩,明明有泪水在打转,却始终不肯落下来。 她的倔,是他从未见过的。 “真有趣!”他淡淡地说了句。 颜千夏就更难过了,她如此痛,他却把她的痛当有趣!她抬头,怒视着他,唇咬得快渗出血来。 “小夏儿,从今天起,朕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他说着,索性将她用力按进了水中。冰凉的水没过了颜千夏的身子,冻得她直哆嗦,接着,手腕落进他的掌中,他拖着她,一直往泉下沉…… 她被淹得无法呼吸时,慕容烈的唇烙上来,空气从他的嘴里渡到她的肺中,她开始拼命挣扎着,像小鱼一样滑溜,他居然费了了些力气,才把她控制住…… 游过碧泉,他们出来的地方居然就是帝宫的液泉池!池子用整块的黑色玉石雕琢而成,四周有黑色玉石雕成的龙柱,九龙穿云,层层叠叠的黄色烟罗纱悬于其中,帘外人影绰绰,是服侍他的太监们。 他把她从池中拖起,推开一扇门,里面赦然就是他的寝宫,一张龙榻位于正中,明黄的龙幔垂下,青铜鼎里正焚着异香,墙上悬着镶着黑宝石的宝剑和长弓。 他把已经丢了半条命的她往榻上一丢,高大的身子也覆下来,完成他们先前在碧莲池中未完成的事。 颜千夏不知道这一晚怎么熬过去的,一直被他拖着坠进极痛的世界…… 总之,她怎么痛,他怎么来…… 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似乎听他在说:“小夏儿,你从来没在朕面前认输过,千万别认输。” 她绝不认输!她记得寝宫中还藏了几本禁书,如何让男人在床上先投降的书,从帝宫回去,她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不能再吃这样的亏。 似乎有声音在耳畔响,她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不愿醒。 “公主……”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声音在耳边响,见她不醒,又伸手来摇她。 “干什么?”颜千夏被唤醒了,一脸恼火地瞪着面前的人,是宝珠!她眨了眨眼睛,看清自己处在的位置,是她的辰栖宫。 “莲素来了。”宝珠的眼睛红通通的,似是哭过。 “让她进来。”颜千夏坐起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雪白的丝质衣裙,包得严实,没人能看到雪白肌肤上被慕容烈烙下的虐痕。 一袭翠色宫装的莲素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黑色漆盒,凌厉的眼波刺了一眼宝珠,冷冷地命令道:“你先下去。” 第9章 去探路 她的派头十足,倒比颜千夏的架子还大。宝珠没敢多言,低头退下。她这才打开漆盒,里面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丸药,有着淡淡的腥味。 “太后,这是太皇太后赏赐太后的。” “这是什么?” “若太后能好好服侍皇上,并且向太皇太后禀明皇上的寝居衣食情况,太后自会在每月月圆之时送来解药,希望太后凤体安康,万寿无疆。” 她取出药丸,递到颜千夏的嘴边。 当细作就是这样惨!颜千夏斗不过老妖妇,也打不过慕容烈,她只有张嘴吃下了药丸,然后跳下床,咕噜喝了一大碗儿的茶水。 “奴婢告退。”莲素这才心满意足地行了个礼,转身退去。 扑嗖嗖……一只小白雀儿飞进来,落在锦被上,歪着脑袋用黑黑的小眼睛看着她。这是池映梓的,偶尔用它来给颜千夏传递消息。展开白雀腿上的丝绢,池映梓的字潇洒飘逸,他走了。 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颜千夏倒回榻上,双眼无神地盯大红的凤帷,难道就这样被折磨下去? 不,逃!自己的路自己走! “宝珠,拿那套衣裳来。”她翻身坐起,唤过宝珠,让她取来那套太监服,她要去探探路。 从后门溜出来,颜千夏带着宝珠一路往深宫内走。 她之前找老宫女打听过,在这深宫之内,除了东南西北的大门之外,只有一条河可以游出去,不过河底布有噬血鳄鱼,丢下一只鸡,眨眼间连毛都不剩一根。 老宫女说,大吴宫建成数百年,还没人活着逃出去过。 可颜千夏不信邪,她总有办法出去。 皇帝都怕死,一定建有秘道在关键时刻逃生。 深宫太大,二人绕来绕去就晕了头。一面走,路上越觉得荒芜,越来越暗,慢慢的,长廊上悬挂的宫灯的光已经照不到这里了,完全是月光在眼前的地上流淌。 这条路,想来很久没人走过了。落叶把小路和路边的小沟连在了一起,脚下踩到了埋在落叶里的断枝,发出咯吱的沉闷的响声。 突然,宝珠的脚步便慢了下来,面上显出一些惊恐的神色来。颜千夏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那林子后面,显出了一段朱红的宫墙。看这墙的颜色已经很陈旧了,但是墙上却是金色的琉璃瓦,除了皇帝的住处,还有谁的宫殿是可以用金瓦的? 正惊讶间,突然,前方便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声音,嘎…… 沉闷而怪异。 几人猛地一抖,惊恐地看向了前方。 前面又吱嘎吱嘎地响个不停,颜千夏不敢停留了,一把拉住了宝珠,猫着腰就往旁边的树丛里钻去了。墙边有一狗洞,通向高高的宫墙之内。 “公主,您要进去?”宝珠拖住她,满脸惶恐。 “怕什么。”颜千夏趴下去,灵活地钻进了洞中。 殿中已然荒芜,地上枯草丛生。颜千夏好奇地四处观望着,突然,一道白色的人影在窗口边闪了闪,吓了她一大跳。 “什么人?”她低喝一声,慢慢走了过去。 那人从窗口边转过身来,颜千夏还没出声,宝珠的一声尖叫已经刺破了天地:鬼啊! 这人的脸恐怖异常,鼻子只剩两个黑洞,眼睛上疤痕纠结着,只留绿豆大的眼珠,嘴唇又厚又歪……可是却穿着一身凤袍,虽然旧了,但是凤纹依然清晰可辩。 这鬼般模样的女人看着颜千夏,突然伸出手来,喃喃地念着:“妩儿,妩儿……” “谁是妩儿?”颜千夏壮着胆子靠过去,那人一把用力地抓住了她,手往她胸前一摸,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 “何人擅闯废宫?” 厉喝声从院中传来,颜千夏扭头,只见几个侍卫正跳过大门,快步扑来。她也不敢久留,拖着宝珠就往外跑。 爬过狗洞,钻进了一座假山之中。侍卫的声音由远及近,宝珠吓得直哆嗦。颜千夏倒还镇定,从胸前摸出那人塞的东西,是本小册子——《媚术》。 啥玩艺儿?她翻开,不由得眼睛瞪大,男女之事一百零八招,从心理到床上,比她收集的那些东西高明多了。 “在这里!”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灯笼往假山的方向照过来。 颜千夏暗暗叫苦,连忙把小册子塞进假山的石缝之中,刚藏好,几支箭就射了进来,锃锃作响,没入她身后的石壁。 “大胆,太后在此。”颜千夏连忙高呼了一声。 “出来!” 颜千夏只好带着宝珠走出去。 “太后怎么穿成这般模样?” 慕容烈的声音懒洋洋的从她头顶飘来,她抬头一瞧,慕容烈正揽着端贵妃坐在龙辇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太后娘娘好雅兴。”端贵妃眼波一转,伏在慕容烈的胸口,娇声笑着。 第10章 他强行的拥抱 “爱妃喜欢这样的衣裳?等下穿给朕瞧瞧。”慕容烈眸光一转,看向端贵妃。 颜千夏在心里狠狠腹诽了几句淫|魔荡|娃,脸上堆起微笑。 “原来皇上和娘娘在游园,那哀家就不妨碍皇上了。” 她转身欲走,慕容烈却喝住了她, “太后,既然遇上,不如一同前去游玩一番。” “哀家……”颜千夏没能说完,慕容烈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太后还是赏个脸吧,请太后上辇。” 他的辇大,一左一右,坐着没关系。颜千夏走不掉,只得乖乖坐到了他身边。 辇稳稳抬起,颜千夏的背绷得直直的,这情形太诡异了。端贵妃倒是不介意,一直伏在他的怀里,娇声软语地向慕容烈撒娇。颜千夏眼角余光看去,慕容烈的手还在端贵妃的腿上搁着呢。 往前行了半柱香的时辰,就看到了一个小园子,园中有碧池,碧池正中有小台,几名舞姬正在池中起舞,她们身上只着大红轻纱,白皙的身子在纱中若隐若现,池边安小几数只,每只后面都坐着一名男子,身边有美姬侍奉着。 慕容烈在这里宴请边关回来述职的几员大将。将军们酒已渐酣,手脚正不规矩地在身边侍姬身上乱摸着,场面正难看…… 只有一人,白衣白袍,静坐几后,垂眸盯着杯中酒,灯光落在他的眉间,有种绝尘的淡漠。 “皇上驾到。”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众人连忙起身,跪迎慕容烈。 慕容烈携端贵妃下了辇,颜千夏也自己跳了下来。 “爱卿随意就好,今日无君臣之礼,只有尽情之欢。”慕容烈笑着上前去,扶起那白袍男子,眉眼间的笑更浓了,一声低沉的唤声:“六弟。” “臣……”六王爷,慕容绝抬头看向他,可未等他说完,慕容烈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快步走到了首座之上。 “朕说了,今日无君臣之礼,都坐。” 慕容绝的目光扫过颜千夏,眸色幽沉了一下,颜千夏也正好奇地看着他,这个本来被太后定为储君的男子,现在不得不去驻守边关。 慕容绝和慕容烈容貌并不相像,据说他长得像他那倾国倾城的母后,被现在的太后斗倒的天下第一美人于菁菁。 二人目光在空中静静相碰,慕容绝又快速挪开了目光,坐回原位,两位美姬一左一右拥住他,继续为他劝酒,可他并不愿喝。 “来人,拖下去。”慕容烈突然冷斥一声,侍卫上前,拖起了慕容绝身边的两位美姬就往下走,美姬吓得花容失色,连声求饶起来。 “伺侯不了王爷,留你们何用?”端贵妃抬起俏目,眼波婉转间,杀意渐露。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求王爷救素姬……”其中一名美姬挣脱了侍卫的手,扑过去抱住了慕容绝的腿。 端贵妃的俏脸立刻拉长,一伸手,宫婢立刻呈上了一把短弓,弦满箭离,那淬着孔雀胆毒的利箭狠狠扎进素姬的眼中…… 好狠毒的女人——颜千夏打了个冷战,冷汗顿时从背后密密渗出。她真的低估了宫里的女人们,以为她们只会以媚以娇揽宠,原来还有司徒端霞这样狠戾的人物。 “皇上,这些没用的奴才,留着也是浪费饭食,臣妾为您处理了。”她放下弓,一脸媚意,又伏进了慕容烈的怀里。 “爱妃真知朕的心意。”慕容烈的手指绕过她的青丝,拖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端贵妃的眼中立刻有了迷离的光芒。 素姬被拖下去了,大团的血渍,让这淫|糜的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儿。 慕容绝手臂稳稳地搁在几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颜千夏却是受不了,她转身就跑向了一边,胃里难受,吐得心肝都快出来了。 奴才们很快就把血渍擦干净了,慕容烈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双手拥住她的腰,把她往树上一摁,唇贴住她的耳朵,低低地说道:“小魂儿,害怕了?” 颜千夏没出声,这几天的遭遇,无非是慕容烈要告诉她,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她敢再和太皇太后搅在一起,死定了! “嗯……”颜千夏的背想缩起来,立刻被他摁住,他强行的紧拥让她痛疼颤抖。 月光淡漠的在地上流淌着,颜千夏真想大吼几声……滚你犊子的! 她在自己的辰栖宫里躲了半年,以为能躲过这些人,可还是不得不踏出宫门,为人棋子,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她拼命地迎合着这些人,想保护好自己。 她也想找到路,逃出深宫。 但,她始终未能做成一件事。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突然来了这里,明明,她还坐在街边看车来车往,看灯光明媚。明明,她还手里拿着手机,给那个男人打着电话,听他说:我要出国了…… 千夏,你以前叫什么? 千夏,你为什么在这里? 千夏,你为什么受人欺负? 你,又为什么痛到颤抖? 第11章 深夜狩猎 “对我好一点好不好?”这是她记忆中的最后一句话,她喃喃地念着,一遍又一遍,终于,有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脸上,滑到他的唇瓣之上。 他托着她的小脸,凝视着她的眼睛。 颜千夏的哭声越来越大,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泪珠如一阵小雨,濡湿了月光。 她想家,想妈妈,想回去,她害怕,她惶恐,她怕那一箭一箭的,全扎进她的脑袋,把她扎成了刺猬。 “满宫女人都想朕过去,朕想宠你一回,你居然哭成这样!”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颜千夏鼓着腮帮子抽抽答答地回他:“我这样捅你几下试试。” “你……”慕容烈怒极反笑,推开她,拔腿欲走,可是她呜呜咽咽的哭声缠住了他的脚。他扭头看她,她顺着墙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太监的青布帽儿掉了,一头青丝缎子似地滑下来,小脸苍白惹人怜,一身衣裳已经被他撕坏。 “不许哭了,否则朕缝上你的嘴,上下都缝。”他解下龙袍丢给她,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 颜千夏的哭声神奇地卡在了喉咙里…… “你真恶毒。”颜千夏抖了抖,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 慕容烈的眸色幽暗了一下,不怒反笑,掐着她的小脸,低低地说道: “给朕好好撑住,朕会和你多玩一段日子。” “你来啊。”颜千夏虽然怕,可还是回了一句,一双明媚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慕容烈嗤笑出声,转身就往外走去,宽大的袖子一挥,低喝道:“朕要去狩猎,让各宫主子去宫外侯着,陪朕出行。” “疯子。”颜千夏在他身后小声骂道,大半夜的,还要去狩猎,完全是把个人快乐建立在别人身上,他不睡,其他人还要睡。 “太后也伴驾吧。”他的声音传过来,如果颜千夏的目光能杀死人,慕容已经被她活剐了。 喧闹声远去,宝珠跑进来扶起她。 “去假山那里。”颜千夏的腿有些软,这男人就像兽,只差没把她吃了。 “公主,皇上下了旨,要公主同行,你现在去假山会来不及的。”宝珠小声劝着她。 “你去取衣裳,在湖边会合。”颜千夏不管,她知道若不摆不平慕容烈,她今后的日子别想好好过下去。 从假山里摸出小册子,刚揣进怀里,先前听到的咔嚓声又响了,她扭头看去,树影重重的,像藏了许多妖魔鬼怪在其中,有双黑亮的眸子正盯着她看着,她能看出那是个男子的身影。身子一僵,也不敢在这里久留,撒腿就往湖边跑去。 宝珠给她拿了套骑马装,这是夏国女子常穿的衣裳。 “宝珠,怎么弄这么套衣服来,小了,还像唱马戏的。”她一面往身上套,一面抱怨道。 “公主,是您胖了。”宝珠也无奈:“这宫装都是从夏国带来的。” 颜千夏瞟一眼,除开受到精神酷刑,担心被砍掉脑袋之外,她每日里好吃好喝,能坐着便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努力享受活着的时光,这样岂有不胖之理? 不管了,塞进去再说。 xiong部处鼓鼓的,几乎快撑开了。 颜千夏只好用了条帕子塞进去,遮住若隐若现的肌肤。 各宫嫔妃差不多都到了,莺红柳绿,各色美人争奇斗艳。谁都想在这夜猎中得到慕容烈的赏识,能像端贵妃和惠妃一样,长伴群侧。 颜千夏一身红装特别打眼,引来一阵侧目。 “太后,您也去?”一个不得宠的小妃子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哀家去保护你们。”颜千夏硬起头皮,她一个太后,和小叔子混在一起,明日朝堂之上,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骂她了,这就是慕容烈想要的效果吧?还有老妖婆那里,一个劲儿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她想坐收渔翁之利。 一群混蛋! 马蹄声阵阵,她抬头看去,只见慕容烈骑着汗血宝马,一袭玄黑长衫,黑玉冠束发,端贵妃和惠妃二人,各骑了一匹白色俊马,紧随其后。 “出发。” 他的马蹄直冲向众美人,哪里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众美吓得尖叫,连忙闪开,劲风拂到了颜千夏的脸上,她侧脸间,正和惠妃的视线对上,那女子便对她微微一笑。 玄黑铁甲的侍卫中,一群红妆,浩浩荡荡赶往皇家猎场。 此处三处环山,独一边是万丈悬崖。 颜千夏骑着她的小马,慢悠悠地跟在美人们的后面,瞌睡虫正在攻击她的大脑。这几日她快被慕容烈折腾死了。 如果,她没有答应太皇太后的事,慕容烈会这样对她吗——颜千夏一个激棱,猛地惊醒过来。 第12章 中了埋伏圈 慕容烈如此强悍机警,一定是察觉到了太皇太后的举动,所以才故意这样对她。 于外人看来,不过是慕容烈和寡嫂偷欢。 可是,他就是故意折磨颜千夏。 远远的,群山隐于黑幕之中,月色凄迷飘于林间。 突然,队伍停下了,慕容烈带着两名宠妃往林中飞驰而去,有太监下来传旨,让众妃加快速度,明日夜间猎到的猎物最多者为胜,可晋为皇贵妃。 一群女人,手无杀鸡之力,居然把她们赶进林间,让她们去猎兽…… 侍卫们上前来,赶众妃进林,有人吓得嘤嘤哭了起来,她们以为就是让她们来看看而已,没想到居然是让她们手拿长刀杀进去。 “走吧。”颜千夏踢了踢马肚子,带着宝珠进林。 “只有主子们可以进去,马也得留下。”侍卫立刻拦住了宝珠,颜千夏瞪他一眼,从宝珠手里接过了刀和弓箭,独自往林中走去。 也好,逃了算了! 这刀箭都是池映梓上次来送她的,刀锋纤薄如纸,却能削铁如泥。弓也小,箭不过男人的巴掌长短,却能一次射出五支。 林间暗密,她一进去就后悔了,她应该找几个同伴的。此处暗无光线,叶子太密,月光根本透不进来,也不知哪棵树后藏着野兽,她哆嗦了一会儿,从腰间摸出了一只小袋儿,里面有防虫蚊的香露,还有防蛇的硫磺。她把一枚夜明珠戴到胸前,勉强照亮脚边的路,然后念着菩萨保佑慢慢往前走。 不时有尖叫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那是被吓得快死掉的美妃嫔们。 也好,把野兽都引过去吧。 颜千夏抹了把冷汗,停到一棵大树下。从树后悄悄往前看,只见慕容烈正骑在马上,挽弓向前。 他此时在空地里,月光融在他的双瞳中,有着寒凉而绝情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些噬血的味道。 嗖……箭射出去的时候,一只斑斓大虎跃了起来,扑向他。 汗血宝马立刻昂起了前蹄,那虎爪被大马的蹄子踢开,虎重重落在地上。 好吧,他的马都是高手!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把弓举了起来,想射他一箭…… “不自量力。”他冷漠的声音从前方飘来,颜千夏的手还举在半空,他已经转过身来,弦满箭离,三支箭带着残忍的锐响射向她的脑袋。 颜千夏的血液都凝固住了,那箭擦过她的胳膊,闷响之后,她才颤微微地扭头去看。 一条大蟒被箭稳稳钉在大树之上。 “小夏儿,想对朕下手,也得有些本事才行。”他冷冷地说着,策马往前走。 “我是帮你射虎。”颜千夏已经没勇气继续一个人在暗林里行走了,不被蛇吃就会被虎咬。她可没想到皇家猎场里有这些猛物。 “朕要谢你?”他讥笑着。 “不用。”颜千夏硬着头皮追上去,跟在他的马后。 “怎么,想跟朕一起?” 他低头看来,颜千夏抿着唇,不出声。 “想个理由,让朕带着你。” 他用脚尖踢了踢她,颜千夏恼火地捏紧了弓箭,想了想,清脆地说道: “皇上威武勇猛,天下无敌,哀家好生景仰……” 说完,自己都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他嗤笑出声,突然伸手拎住了她的肩,把她提到了身后坐着。 颜千夏心悬起又落下,连忙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以防被这马儿抛下去。 “乖一点,才有命跟朕回去。” 他沉声说了句。 颜千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你是皇帝,心思应该放在天下,不是放在折磨我们这些女人身上,难道这样你有成就感?就算我以前得罪过你,你是男人,也不应该这样小气报复我。” 慕容烈冷笑一声,居然第一回没有骂她。马儿穿行树林之中,女人的尖叫声渐渐消失了,前方的路愈加难走,马儿不时颠她一下,让她的脸撞到他坚硬的背上。 她抱着他的腰,又尴尬又烦躁,忍不住又说道:“慕容烈,你放我回夏国吧,我一个小寡妇,比不上你宠妃们的天姿国色,娇媚漂亮,反正你也和我睡过了,放过我得了。” “没睡够……”他突然又挽起弓来,嗖地射出几箭,前方的树上跌下黑黑的一团重物,她举着夜明珠一瞧——居然是个人! “你杀人!”她还没尖叫出声,从四面就射来了密密的箭,有人刺杀慕容烈!颜千夏的血液涌上头顶,她想也没想,直接从马上跳了下去。 “回来,蠢货。”他的马鞭出手,缠到她的腰上,把她拖回马上。另一手挥起弓箭,打落毒箭,宝马撒开四蹄,猛地冲出埋伏圈。 第13章 臣服于他 杀手们紧追不舍,箭如雨般射向二人。 “慕容烈,我要坐你前面。”颜千夏怒吼起来,敢情他让她上马是想让她当盾牌! “好啊。”他怒笑,手一拽,就把她拖到了身前,颜千夏还没坐好,迎面就有细密地银针如春雨一般射来。 完了,死也要死成麻子! 颜千夏哀嚎起来。 丝网从天而降,将二人罩住,也格开了各方射来的暗器,铁甲侍卫从不同的方向扑来,将杀手团团围住。 “留命。”慕容烈拉紧缰绳,凝声喝斥。 颜千夏只见眼前寒光乱闪,地上倒下了十多个黑衣男子,每个人——都被斩断了双脚! 血腥味儿漫天四起,颜千夏不敢再动,慕容烈再一次向她展示了他的残暴。 死也不会让人死得痛快! “带回去审。”他冷冷地说道,侍卫们拖着杀手们迅速撤退,林间迅速恢复了安静。 “我、我们走吧。”她牙齿打着架,这血腥味儿一定会引来猛兽的。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想好了再来见朕。”他把颜千夏丢下马,独自策马离开。 “喂……”颜千夏急得跺脚,这不是让她在这里等死么? “你要让我想什么啊?”颜千夏想也不想,尖叫着说道:“喂,你带我走啊,皇上威武勇猛,天下无敌……” 可没人理她,只有叶片扑嗖嗖的抖动声,不知是否来了野兽。 “慕容烈你这个混蛋。”她握紧了长刀,转身就往回跑,突然,脚下一痛,她整个人便迅速往上弹去,她踩中了机关,被倒悬在了树上。 这是颜千夏来到这个时空后最、最倒霉的一天了。 她像个娃娃一样在风里晃荡着,欲哭无泪。 他让她想什么呢? 她真是想不通……公主颜千夏,你究竟怎么惹到了他? “臭男人,死男人,蠢男人……”她骂着,挥着刀想砍断脚上的绳子,可她没力气倒弯起腰来,刀怎么都探不过去。 她的力气用光了,勇气也哗啦啦流光了。 这些人都很残忍,拿别人的命不当命。 她想到了慕容烈的话,让她多撑几天,可她一分钟也撑不下去了,她只想现在死掉算了。眼前开始模糊,生命正从她的体内流逝。 隐隐绰绰,她似乎看到一道白影在眼前晃过,长发白衣,那脸,赫然就是她的,正用忧伤的眼神看着她…… “公主。”宝珠的声音响起来。 她勉强睁开酸痛的眼睛,只见眼前一片墨色,这是棺材里么? “公主,喝点参汤吧,您睡了一整天了,是侍卫把您背回来的。” 宝珠扶她坐起来,她这才看清,人在大帐之中。 “慕容烈呢?”她喝了口参汤,小声问道。 “皇上正在前面奖赏回来的妃嫔,端贵妃猎到了一只狼,惠妃猎到了一只白狐,是活捉的。不过,有几名嫔妃失足摔下了山崖……” 宝珠的声音很小,女人的命在男人眼中,不过是蝼仪,死了几个美人,再让臣民们进贡几个就行了。 颜千夏瞪着帐外的阳光看了半晌,小声说道:“打水来,给哀家梳妆。” “是。”宝珠迅速去办了。 颜千夏对着小镜子细心地描了妆,然后扶着宝珠的手慢慢走了出去。夕阳已斜,众美人正围在慕容烈的身边,兴高采烈地看着笼中白狐。 惠妃笑得温婉,端贵妃却冷着一张俏脸。 颜千夏走近了人群,众妃们扭头看向她,她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了慕容烈,然后抱住了他的腰,小声说道:“皇上,我们回去吧。” 欢笑声戛然而止,众妃都惊讶地看着她。慕容烈不出声,只低头看着她,俊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颜千夏踮起了脚尖,在他的唇上亲吻了一下,又小声说道:“我是你的。” 慕容烈的双瞳缩了缩,手掌握住了她的腰,唇角漫起捉摸不透的笑意。 “回宫。”对视良久,他将她一把抱起,低喝道。 这一天。 惠妃晋了皇贵妃位。 颜千夏又多活了一天。 颜千夏不知道慕容烈是不是想要公主颜千夏,可是她实在不知道除了暂时认输,还能有什么办法,老妖妇那里,再去想法子混吧。 师傅说,她的路只能自己走。 而她想活着回家,如此而已。 颜千夏睡得舒畅了,才睁开眼睛,这回差点没被眼前的珠宝光气给耀瞎眼睛。 “公主,全是皇上赏给您的。”宝珠一脸喜气,得意地向她展示着各色珠钗珍宝。 他把她的山河裙撕碎了,今儿另赏了一条,裙摆由白羽制成,穿在身上,就像一只白孔雀。 第14章 难道她和幕容绝也有一腿? “皇上说,让娘娘穿着这条裙子,参加晚上皇贵妃册封大典之后的宴会。”宝珠笑得合不拢嘴:“公主,您可是占尽龙宠了,奴婢听说,还没有哪位娘娘能在帝宫过夜的。” 是啊,可能也没谁像她那样被整得那样惨的,她昨儿被吊了那么久,骨头还在痛。 “太皇太后有请太后。”一名宫婢低头进来,轻声禀报。 颜千夏长叹一声,躲不过的事,一拔接着一拔,老妖婆要让她去汇报了。 小辇穿过了长长的回廊,到了太后宫,人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一个男子低醇的声音。 “母后不用担心,皇儿在边关一切都好。” 颜千夏透过帘子看进去,慕容绝正坐在老妖婆身边,温润如玉的双瞳恰巧往她站的地方看过来。 “太后来了。”太皇太后眼角微扬,冲颜千夏招了招手。 颜千夏快步进去,给她行了个大礼。 “夏儿,还记得你六哥哥吗?”太皇太后笑着看向慕容绝,颜千夏老实地摇摇头。 太皇太后的笑容更浓了,转脸看向了慕容绝,“太后病了一场,谁也不记得了,大国师也束手无策,若王爷在外面遇到什么世外高人,就引进宫来,为太后治治这失忆病。” “是,皇儿记下了。”慕容绝恭敬地抱拳行礼。 “哀家乏了,让太后引着你去宫里走走,散散心。”太皇太后挥了挥手,让二人退下。 颜千夏心里暗骂了一句老妖婆,猪都猜得到,她是存心把她推给两个男人的,她真倒霉,居然沦落到成为悲催的双面女间谍。 太皇太后扶着莲素的手走进去了,慕容绝转过脸来看向颜千夏,她只得装成扭捏的样子,揪着手帕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夏儿。”慕容绝几步上前来,一把拉住了她,“他对你好吗?” “啊……”颜千夏被他突然而来的热情吓到了,吭哧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夏儿,我带你走吧,他不会放过你的。”慕容绝又急匆匆地说道。 “为什么?”颜千夏追问起来。 “你曾经杀了他最宠爱的殊月公主,你这也不记得了吗?”慕容绝扳着她的肩,小声提醒道。 颜千夏摇了摇头,慕容绝便拧紧了眉,压低了声音,“总之,这次我一定求太后让我带你走,我不能看你落进他的手里。” “如果可以带我走,半年前你怎么不带我走?”颜千夏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被派去打仗,受了重伤……”他拉开了锦衣,胸前赫然几朵丑陋的箭伤扭曲着。 颜千夏怔住,宝珠是个笨丫头,对公主颜千夏的情史一无所知,没说她和慕容绝也有一腿啊。 水性扬花……颜千夏腹诽了一句,扒开了他的手就往外走。若被慕容烈那小人看到了,她就惨了。 “夏儿。”慕容绝紧跟上来,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太后宫,颜千夏扭头冲他摆着手,连声说道:“你别跟着我,我还有事。” “你……”慕容绝被她奇怪的言辞怔住,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慕容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六弟来向太后请安?”他扭头看去,只见慕容烈正带着一众宫奴们缓步走来。 颜千夏也走不掉了,只得停下脚步看向他。 “小夏儿也在。”慕容烈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落在了颜千夏的脸上。 颜千夏咧嘴笑了笑,这阴魂不散的人啊,一定是有人向他打小报告。 “怎么不坐辇,朕让人给你抬了一只金辇去了,你不累么?昨晚上你还喊腰要断了。”慕容烈走过来,毫不避讳地搂住了她的腰,说得深情款款,“为何不穿朕赐你的那条白羽裙?” “太贵重了。” 颜千夏胡乱回了句,他的手指在腰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害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的腰当然快断了,是被他整的…… 变、态! 虐、待狂! “小夏儿,敢在心里悄悄骂朕,朕会剜了你的心肝。”他俯下身来,状似亲昵,唇却贴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 滚烫的气息钻进她的耳朵里,烫得她耸紧了肩,然后被他紧紧地揽进了怀里。 “走吧,今儿皇贵妃册封大典,六弟和太后理应前去祝贺。” 他太荒唐了,公然搂抱着嫂嫂去参加老婆的宴会,颜千夏强撑着,在脸上堆着笑意,不让别人看出她的不爽快。 只要她软弱下去,这宫里每个人都可以来踩她。 只要她没有利用价值,老妖婆就会想办法除掉她。 只要她反抗慕容烈,他就会往死里来整她。 池映梓,你说我的命就该如此,为什么呢?她侧脸看向了一片小湖,阳光落在湖面上,金光鳞鳞的波纹荡漾,犹如无数尾被困在湖中的金鲤。 第15章 他看上去很心疼你 翠峦宫里丝竹乐舞,酒香正酣。 各宫的主子都到了,正上方龙椅之侧,一左一右坐着惠妃和端贵妃,端贵妃掌了凤印,可惠妃却晋了皇贵妃,如今二人之间的罅隙已大,虽然都面含春露地笑着,可谁都能看得出这火药味儿。 慕容烈亲手扶起两位宠妃,依然带着颜千夏坐上了龙椅。他就那样歪着,宽大的袖袍遮住他的手,还有颜千夏被强行摁在他怀里的娇小身子,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腰上揉nie着,看上去颇为惬意。 苏惠妃擅舞,养有两百舞姬,今儿上殿献舞的是最顶尖的五十人。齐齐着大红色的舞裙,像一朵朵盛开的木棉花。 “六弟,不如挑几个?”慕容烈转头看向慕容绝,淡淡地说道。 “谢皇上厚爱。”慕容绝隐忍着抬头,目光扫向殿中女子,随手指了两个。两名舞姬连忙过来,温驯得像小绵着一般,俯在他的身边。 颜千夏的目光落在那女子弯曲的背脊上,越加难过。为何女人要这样卑下?有朝一日,她也要养这么多男人来伺侯她! “知道吗,这些女子,你曾经全都得罪过。” 他说得慢条斯理,颜千夏听得胆战心惊, “你到底要什么?你说出来,我死也会找给你。” “你还没想通?”他唇角勾的笑容残忍极了,“其实朕想要的,就是你生不如死。” 对于慕容烈不让她殉葬,颜千夏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没想过,他让她活着不过是想看她痛苦。 她这半年来闭宫不出,装失忆,他又要整治朝纲,抓紧大权,所以才让她堪堪逍遥了半年。 现在,他这只猫要来玩她这只小白鼠了。 “为什么?”她小声问道:“如果你看不惯我,可以赶我走。” “走?小夏儿,朕若想赶你走,会留你的性命吗?”他的大手用了点力,颜千夏的小手就惨透了,差点没被他捏碎去。 古代人多好啊,古代人的衣袍多能遮掩啊,他搂着她,喂她喝美味的酒,看上去多喜欢她,却不知道颜千夏微抖的身子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他的恶劣。 “看着慕容绝,他一直喜欢你,可是朕就是让他只能看,得不到。你以为大国师能救你吗?大国师不过是太皇太后养的一条狗,朕想让他死,他就得死。” 他说的话残忍极了,颜千夏身子也越绷越紧。 “你想装失忆,以为朕就会放过你?颜千夏,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殊月公主去哪里了?” “谁是殊月公主……”颜千夏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就连宝珠也没有提过。 “很好,继续装下去。”慕容烈握紧了她的手。 知道古代有一种刑吗,拶刑!颜千夏的五根手指被他强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攥住,尖叫声被她自己死死咬进唇里。 “小夏儿,你可以继续说你是一缕魂,但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只是缕魂,朕的这些嫔妃对你可没这么客气了。和朕斗,你还太嫩,你以为你在宫里布的眼线能逃出朕的手掌,你以为你在宫外银庄里存的银子能给你一条路走,你以为你投靠了老妖妇就安枕无忧,你以为老妖妇让你来接近朕,朕会不知道?那个老妖妇已经活到头了,朕允许她在宫里兴风作浪,只不过是想多看几场好戏。” “疯子。”颜千夏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原来这半年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看着她悄悄地布置以后的路,却在这时跳出来,把她的路拦腰斩断。不用想,她的银子全被他弄走了。 他的残暴她已经领教过,甚至没人可以帮她一下。 端贵妃不时拿眼角悄悄瞟她,一脸疑云。她是在猜他们在说什么。 惠妃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管看她的歌舞。 “你看慕容绝,他看上去很心痛你,来,小夏儿向他敬杯酒。”他握住颜千夏的小手,唇角挑起笑意,侧身看向了慕容绝。 逃,一定要逃! 颜千夏想逃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浓烈过,再不逃,她会被慕容烈整死的,她甚至不知道殊月公主是谁。 “想逃?小夏儿,你应该庆幸你是完璧之身,否则那天在碧莲池,你就死了。”他腾出手来,扣住了颜千夏的下颌,吻住她樱红甜美的唇,低低地说道:“是不是很想去告诉太后,然后求她给你一颗解药,小夏儿,放聪明一点,跟着朕才有出路。” “你不是恨我到死吗,怎么会给我活路?”颜千夏小声问了一句,身子上的痛让她实在受不住了,可是她脸上依然强撑着笑意,不露一点惧意,只要她此时稍软,她知道座下这些嫔妃们立刻就会向她发难。她得让大家觉得他不是在折磨她,而是在宠她。 第16章 殊月公主 “看你的本事。”他低低一笑,手指抹过她的红唇,“在此之间,你得好好撑着,你以前对殊月做过什么,朕现在就一件件在你身上讨回来。” “我给你找殊月公主,我替你杀掉太后,罪名我来背,事成之后你放我走。”她拉住他的手指,急急地说道。 “呵呵……”他低笑,慢慢松开了她快断掉的手,“小夏儿果然还是小夏儿,还是这样厉害。” “你……”颜千夏慢慢俯过头,唇贴在他的唇上,再轻轻地张开,“你是皇帝,要一言九鼎。” 媚术上说……男人要的,就是女人稍微的不服从,你轻轻挣扎,让他想征服……轻轻靠近,又快速闪开……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权术心很强的男人最喜欢。 你想整死我,没那么容易,我不为我不知道的人买单! “你想让端贵妃和惠妃斗,你想让我帮你吸引朝中人的目光,然后牵扯住各股朝中势力为你所用,你想让我背上所有的罪名,当替罪羊……慕容烈,我愿意当这羊,可君子一言驷马莫追,事成之后你让我出宫,不许再为难我。” 她含住他的唇,虽然说得轻声含糊,但足以让彼此听清。 “太聪明不是好事。”他拍拍她的脸,虽然脸色未变,但是明显不像刚刚那般兴趣浓浓。 这一回合,颜千夏险险赢了。 她看向殿中各人,嫔妃们脸上不敢置信,并且鄙夷的神色浓极了,还有慕容绝,脸色铁青像刚被人打过几拳一样。 他和她刚才的动作暧昧极了,想让别人说没私情也不可能。 “不管怎么样,你还算磊落,起码没暗着来,让我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颜千夏站起来,理了理裙裾,瞟了他一眼,转身往殿外走去。 慕容烈盯着她的背影,深遂的双瞳里渐涌起汹涌波涛。 “皇上。”端贵妃起身过来,俯在他的腿边,仰头看着他,一脸乞求,“求皇上也这样疼爱端霞吧。” “自然。”慕容烈唇角牵了牵,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皇上,臣带这两位美人先行告退。”慕容绝也起了身,向他告退。 “去吧。”慕容烈点点头,慕容绝立刻引着两个女子出了大殿。 “皇上,臣妾敬您。”惠妃也俯了过来,一左一右地侍奉着慕容烈,他眯了眯眼眸,看着殿外的阳光,兴致全无。 颜千夏匆匆回了辰栖宫,宝珠她们正在打扫庭院,廊下灯笼全换成了大红色的宫灯,红绸飘飘,同庆苏惠妃大喜。 “都给我拆下来。”颜千夏看着这红色就气,她忍气吞声,能躲就躲,想不到还是成了这些人手里的盾,手里的剑,个个都不让她好过。 慕容烈,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宝珠,你随我进来。”她唤进了宝珠,进了大殿,立刻关紧了大门,压低声音问道:“殊月公主是谁?” “殊月公主是你的姐姐啊,皇上的结发妻子,去年病逝了。这在宫中是忌讳,谁都不能提的。”宝珠左右看了看,这才凑近来说道。 “为何不早说。”颜千夏楞住,原来殊月是慕容烈的结发! “您没问过奴婢,而且这在宫是大忌,被人听到是要被绞死的。”宝珠连忙摆手,示意她不要再提。 难道,殊月公主未死,是落进了公主颜千夏的手中? 颜千夏缓缓坐下来,顺手拿起了媚术一书。书的封面已经被她改了,改成了药典,前后几页都糊上了真正的药典书页。 她翻了几页,眉心紧皱起来,她不能杀太皇太后,否则和慕容烈对抗的强大势力一去,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唯今之计,是先找到殊月公主。 风声起了,轻纱糊就的窗户噼啪微响着。 烛光轻跳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今晚慕容烈宿在了惠妃那里,颜千夏真心祝愿他能一睡不起,脱精而亡。 “咚咚……”两声轻响,她迅速扭头,只见从窗口跳下一个人影,黑色劲装,黑巾蒙面。 “谁?”她迅速把书塞进了桌下的暗格里,抓紧了悬在腰上的小刀。 “是我。”慕容绝扯下了面巾,快步走过来。 “跟我走,你不能再留在宫里了。”他拉住了颜千夏的手,急促地说道。 颜千夏拧紧了眉,紧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我为何要信你?我现在挺好,贵为太后……” “千夏,不要骗自己了,你本来就是夏国送进来的人质,殊月公主也是被你误伤坠崖,你若不走,只有死路一条。”慕容绝拉着她就往后窗走。 颜千夏挣脱出来,退了几步,轻轻地问道:“我为什么要伤殊月公主?” 第17章 拿刀,放血 “那日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跌进崖下的深潭中,你就衣衫不整地站在崖边,我问了你一路,你都不肯开口,也不肯跟我走,反而坚持回宫,完成了你晚上的大婚仪式……千夏,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慕容绝俊朗的脸颊上现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又试图来拉她的手。 “我们是什么关系?”颜千夏把手背在身后,又问。 “我们……”慕容绝怔了怔,随即苦笑起来,“千夏,我喜欢你,尽管你从未给过我机会。但是我这一世,拼尽全力也一定要保你周全,不让你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颜千夏看着他的眼睛,想从这双略含忧郁的双瞳里看出什么秘密,这双眼睛微微有些褐色,像琥珀一样透亮,真诚、渴盼…… “千夏……”他又拉住了颜千夏的手,颜千夏挣脱出来,转过身对他说道:“你走吧,我现在还走不了。” “为何?”慕容绝讶然问道。 “不为何。”她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你若不走,我便叫人了。” “千夏……你……”慕容绝还想争取,颜千夏却冷冷地剐他一眼,这眼神冰冷绝情,慕容绝呆了半晌,只好叹了口气,沿原路回去。 风声啪啪敲打着窗户,颜千夏钻进了绣着彩凤的锦被里,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池映梓从未说过慕容绝喜欢她,所以她不信慕容绝的话,慕容皇家没一个好东西,这天下她只信池映梓一人。 她多想池映梓能转换心意,接她出宫,而不是让她独自行走,学什么药典,当什么屁的大尼姑。 “娘娘,太皇太后送点心来了。”宝珠手里端着一盘糕点走进来。 颜千夏爬起来,抓起了纸笔将今儿慕容烈的话原原本本写下,让宝珠交与了莲素。 慕容烈和老妖妇越斗,她才越安全,她只需要把这水搅得更浑一点,再浑一点…… 突然间,颜千夏觉得好累! —— 阳光暖暖。 颜千夏练了会儿字,又侍弄会儿花草,今儿慕容烈没来找她的麻烦,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也不知道老妖婆收到她的条子,会出什么招数……最好立刻派人给慕容烈下毒、割他的手指……颜千夏正幻想得爽快时,宝珠笑眯眯地捧着一只红漆描金的盒子进来了。 “公主,皇上又赏您宝贝了。” “啥宝贝?” 她瞟了一眼,若值钱,今后还有些用处。 宝珠笑吟吟地打开了盒子,乐滋滋地说道:“ 这么沉,肯定是明珠,前儿卫国进贡了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肯定是给公主您了……啊……” 宝珠尖叫起来,作呕的血腥味儿立刻在空气里散开,颜千夏也差点没吐出来。哪里是明珠,是一只糜烂的手掌,手掌上还戴着老妖婆宫中特有的玉戒子,还有一张染血的信纸,是她昨晚写给太皇太后的密报。 “快丢掉。”颜千夏的心沉了又沉,丢了剪子,拿了把艾香丢进了香炉里,熏熏这满殿的腐臭味儿。 “公主,皇上是什么意思?”宝珠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颜千夏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艾草烧起的细烟,看来这半年下来,慕容烈已经掌控了全局,太皇太后已非他的对手。 如何是好?难道真要依他所言,下手杀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又是否知晓这宫女已死? 突然间,颜千夏脑袋里嗡地一炸,撕裂般的头痛又击中了她,扑咚一声从凳子上跌下来,吓得宝珠又是一阵尖叫,连忙唤进了宫婢,把颜千夏抬上了凤榻。 “快去请御医,去禀报皇上。”宝珠尖叫着,吩咐宫奴们出去请人。 颜千夏难受极了,身上冷汗疯涌着,她的肤色越来越白,不多会儿脸上就起了密密的红疹子,甚是骇人,先前还痛得在榻上翻滚,到后来便连呼痛的力气也没了,整个人像是泡在冰水里一样,分明体内烫得要命,可是摸上去又冷得像块冰。 想必,太皇太后那枚解药也是假的。 罢了,死就死吧。反正这些古代人个个心狠手辣,活着也是痛苦。 颜千夏闭着眼睛,呼吸越来越弱。 “太后,太皇太后也病了,御医都赶了过去……怎么办?”不知道过了多久,宝珠突然扑过来,趴在榻边,大声哭了起来。 “别哭。”颜千夏挣扎着说了两个字,她心里明镜一样,这是慕容烈在警告她,若再敢帮太皇太后办事,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她不会死,殊月公主还未找到…… “可是,公主……怎么办?”宝珠拿着帕子,哆哆嗦嗦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汗。 “拿刀,放血。”颜千夏的手指动了动,指向自己那把锋利的小刀。 第18章 她在为别的男人哭 “啊……奴婢不敢。”宝珠连连摇头。 “难道哀家自己来吗?”颜千夏真想揍宝珠一顿啊,可是她现在没力气。 “本宫来吧。”惠妃的声音轻轻响起,只见她穿了件宫女的衣裙,快步过来。 “娘娘……”宝珠认出了惠妃,握着刀不敢给她。 “谢谢,帮我在攒竹、风门、三焦、肝愈、血海、太白各划道小口。”颜千夏气喘吁吁地指挥着她,惠妃按着她的指示,摸索着寻找着穴位,不太准,但也没偏多少,伤口划得长一些罢了。 污血淌出来,腥腥臭臭,整个殿内都弥散着这让人恶心的臭味。 “这是……何毒?何人向公主下此毒手?”惠妃用帕子掩着鼻子,小声问道。宝珠哭着摇头,颜千夏已经昏睡过去,血把大红的床单泅成了暗色,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血这样流下去,公主会死的,皇贵妃娘娘,求求您,叫御医来吧。”宝珠跪到了惠妃面前,苦苦哀求着她。 “宝珠,本宫和公主素来交好,怎可能见死不救?只是御医现在都在太皇太后那里,太皇太后和公主是一样的症状,还是等他们救下了太皇太后,拿到了方子再说吧。你快去煮些参茶,喂公主喝下,还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本宫来过。” “是,奴婢马上去。”宝珠连忙爬起来,招呼人去取出皇帝前天赏的千年人参,真没想到,这参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千夏……”惠妃弯下腰来,手轻抚着颜千夏的额,脸上的表情复杂莫名。 “皇上来了。”门外传来嘈杂声,惠妃连忙端起了一边的茶盘,退到了一边。 慕容烈快步进来,视线直接落到了凤榻之上,惠妃悄悄看了他一眼,便和奴才们一起退了下去。 “该死。”慕容烈的眉紧拧起来,拉开了她被血染透的衣衫,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了殿后的汤池。 这池水是引金牛山中的温泉之水,他把她轻轻地放进了水里,苍白柔软的身子被碧水淹没,长长的发飘浮起来。 “颜千夏……”他轻托着她的小脸,眉拧得越发紧了,“何苦要撑下去?把殊月还给我,我让你走。” 颜千夏听不到,她看到了碧蓝的天,还有天空中飘飘摇摇的风筝,她看到了池映梓,他一身翠衣,蓦地又化成了一只翠鸟,从她的指尖掠飞离去…… “轩城……”她突然喃喃地唤了一声,“不要出国,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慕容烈眉拧得更紧了,轩城是什么东西?初国又是什么人? “我把房子卖掉,我把车卖掉,我把首饰全卖掉,都给你,让你办公司……不要和她走……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么久了……”她的眼角缓缓落下两行泪来,微含血色,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妖艳得让人心痛。 慕容烈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听不懂她的话,却能隐隐猜出她这泪为一个男人而流。 那个男人叫初国?他把她揽进了怀里,凝望着她的脸。 半年来,她越来越古怪,他明里暗里观察着,她在殿中种满毒物,成天闭宫不出,他又要忙于收紧权力,姑且让她混了这半年,可是她居然投靠了太皇太后,他怎么可能还能放任她继续…… “好冷。”颜千夏猛地打了个冷战,小手攀上了他的肩,软软的身子径直往他的胸前贴来。 慕容烈没动,任她被池水泡得滚烫的肌肤贴上来。 这毒发得凶猛,毫无预兆,倒让他措手不及。这回还真不是他下的手,太皇太后和颜千夏突然一起倒下,这让他布好的局不得不停了下来。 就算他要让太皇太后死,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而不是背上谋害太皇太后的罪名。各地番王若以此为借口,趁机作乱,他就不得不把正准备往外扩充的兵力调回来,扩张成了内乱,这对初掌权力的他不是件好事,尤其是颜千夏不能出事,否则虎视眈眈的夏国一定会大做文章,他的殊月也再寻不回来。 “你最好赶紧给朕好起来。”他捏着颜千夏的下颌,低低地说道。 她昏睡着,流血已经止住,托在他的掌中,轻盈得像片羽毛,仿佛他一吹气,她就会飘走。 当年那个红衣怒马,手舞长鞭飞扬跋扈的夏国公主,威风已然不再,她小心翼翼地周旋在这深宫之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完全不是颜千夏一惯以来霸道无礼的作风。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颜千夏,她绝对不会和他有肌肤之亲……颜千夏和他,从来都是势同水火! 第19章 亲自喂她喝药 是,他不相信这就是颜千夏,可是又找不到替身的证据,就连她身上的月牙儿胎记都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他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低地问。 没有回答,她微蹙着淡淡的娥眉,睡得像婴儿一般沉静。 “皇上,大国师回信了,他明晚即可回宫。”帘外,太监顺儿小声说道。 “知道了,紧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凤栖宫和辰栖宫,违者立斩。”慕容烈沉声说了一句,顺儿便立刻转身出去传旨。 “小夏儿,你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朕的手中。”他吻住了她嫩柔滚烫的唇,像玫瑰花片儿一样,甜美得不可思议,让他上瘾。 除了殊月……他还没对谁的身体这样迷恋过。 “皇上,参茶。”宝珠的声音哆哆嗦嗦地响起来。 “拿进来。”他侧脸看去,那丫头的样子比她主子好不到哪里去,眼睛肿得像两个小桃子,倒也忠心。 “张嘴。”他轻掐着颜千夏的唇,想迫她开口,喂她喝下参茶,为她补充体力。可颜千夏的牙咬得紧紧的,根本不理他。 “公主,喝点吧。”宝珠跪在池子边上,哭着央求着。 慕容烈的双瞳缩了缩,接过了宝珠手里的茶碗,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俯到她的唇上。 茶汤从她的唇瓣流出来,一杯茶流了大半,可好歹也喂进了一些。她拧拧眉,死死闭上了眼睛。 天亮了。 颜千夏苏醒过来,一翻身,却碰到了滚烫的身体,睁眼一瞧,慕容烈就睡在她的身边。 这不要脸的货! “小人!”她轻骂了一声,有气无力,让她无奈。 “还有力气骂人,不错。”慕容烈睁开了眼睛,幽深的双瞳里锐光一闪。 颜千夏冷冷一笑,盯着他问道:“我没死,你很不开心吧?” “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得痛快,朕会慢慢玩死你。”他也不恼,手探过来搂住她。 可怜颜千夏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索性闭上眼睛,随便他去。反正人一死,她的魂就可以飞了,飞出这牢笼。 凤帷轻轻摇晃着,他的呼吸均匀低沉,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一双黑瞳紧盯着她的脸,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放松柔和下来。 “皇上,太皇太后醒了。”小顺子的声音从凤帷外传来,慕容烈微眯了一下眼睛,翻身坐起来。 宫婢们立刻捧上了金盆,手帕,伺侯他梳洗更衣。 他扭头看了一眼颜千夏,她还是那个姿势躺着,一动不动,宛若死去。一种不舒服的滋味在他的心里挣扎扭动起来,一甩袖子,大步往外走去,到了殿门口才低喝一声:“好好伺侯太后。” “遵旨。”宫奴们连忙跪下去,恭送他离开。 假腥腥!颜千夏这才睁开了眼睛,哑着嗓子叫宝珠过来。 “公主,您好些了吗,昨儿吓死奴婢了。”宝珠撇了撇嘴,差点又哭出来。 “别哭,我死不了。”颜千夏轻喘着说道:“去,拿我的药典来,再拿我昨儿晚上的血衣来,我要给自己解毒。” “呃……公主,大国师今儿就会到了,您就好好歇着吧,累坏了,皇上又该心疼了。公主,昨儿晚上皇上守了您一晚上,刚才歇了一柱香的时辰呢,他还喂您喝参茶来着……”宝珠絮絮叨叨地念着,颜千夏的脑袋都快炸了,不耐烦地一挥手,蒙头就继续睡了起来。 不过是怕她死了, 找不着他的殊月公主罢了。 “公主,皇上昨晚又让人拿千年灵芝和雪莲来了,奴婢已经给您炖了鸡汤,现在喝点吧。”宝珠凑过来,本还怕她不想吃,不想吃,没料到她立刻就勾了勾手指, “快去端来。” 宝珠连忙了端来了鸡汤,金黄的汤汁,几味药材在里面翻滚着,奇香扑鼻。颜千夏轻叹一声,勉强坐了起来,捧着汤碗就大吃起来。 她还没蠢到为了伤心不去吃东西的程度,吃饱了才有力气和妖魔鬼怪作斗争。 “要么,奴婢让人给皇贵妃送个信去吧。” “不要。”颜千夏摇头。惠妃是敌是友,她摸不清,还这毒下得奇妙,不知何时,何地、她居然毫无察觉,还是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好。 “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昨晚的事。”她吃光了鸡汤,连渣也没剩下,这才心满意足躺下去,现在,她只需要等池映梓就好了。 今晚,一定要让他心软,她相信,这世界上只有池映梓有本事带她走。 第20章 他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 暮色渐沉,夕阳微斜,艳艳的光铺在院子汉白玉的地面上。 她让宝珠等人把她扶到了窗边坐下,窗外一株海棠花开得正艳,屋檐下悬着翠色的琉璃宫灯,已经点着了,幽幽的光芒在地上投出团团光影。 “娘娘,大国师正在太皇太后宫中。”宝珠喜滋滋地过来禀报池映梓的行踪。 颜千夏的心跳急促起来,他终于来了! 她猛地站起来,脑子一晕,又跌坐回去。 “快去请他。”她推着宝珠催促道。 “不行,我出不去。”宝珠摇头,这消息还是收过她们银子的太监悄悄从后门处递进来的。 “那就等着吧。”颜千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一病也是好事,原本不指望他能这么快回宫来,总之今晚见到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一定要让他带自己走。 一阵风吹来,宫灯摇晃着,光影乱窜。颜千夏歪在窗边的千年红檀木雕凤的榻上,手里的帕子绞得紧紧的。 吱嘎…… 宫门终于打开了。 颜千夏猛地坐起来,痴痴地看出去,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翠色的长衫在夜色里,被月光染得亮亮的,三尺青丝在风里轻飘。 “师傅。”她扶着窗户跪坐起来,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 如果,如果没有他身后的慕容烈,她一定会扑过去了…… 该死的,这阴魂不散的东西跟来干什么?气恼归气恼,那二人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太后。”池映梓微弯腰,行了个礼。 “大国师。”她唇瓣嚅动几下,看了一眼满脸讥诮的慕容烈,把后面的话全吞了回去。沉默地伸出手,让他诊脉。 池映梓坐到榻边,闭着眼睛,仔细听了听她的脉像,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太后放过血,情况要稍好一些。” 他坐下来,让她转过身去,然后轻轻拉开她的衣衫,身上那些吻痕落进他的眼底,他又微拧了一下眉,伸手,身边的药童马上打开了药箱,取出银针。一面扎于她背上的穴位,一面低声说道:“这血晴毒,倒是百年难得一见,十分难配,难为这人凑齐了药,倒让本国师开了眼界。” “这就是血晴?”颜千夏惊讶地扭头,她在古书中看过,几百年来,还未有人能配出此毒,想不到她倒亲身体验了一回。 “也无甚可怕。”她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池映梓的眉拧得更紧了, 却未再多说一字。 收了针,池映梓起身便走,颜千夏急了,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袖子,急急地说道:“大国师,我……” “大国师,端贵妃那里还请费心。”慕容烈徐徐说了一句,池映梓便轻轻扯出了袖子,慢步往殿外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颜千夏的心上,他是颜千夏来这个朝代遇上的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教她许多她不懂的、不拿她当疯子看的人。 可惜,池映梓有一颗博爱的心,对谁都这样好。 颜千夏慢慢躺了下去,双眼无神地盯着明晃晃的夜明珠。 “小夏儿,告诉朕,初国是谁?”慕容烈坐下去,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到了她的脖子上。 他听错了她的话,她念的是“不要出国,轩城”,他却误听成了“不要,初国”。 “啥?”颜千夏纳闷地看着他。 “你昨晚念念不忘的人,初国。”慕容烈眼睛微眯一下,手指上用了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若不是这女人心狠手辣,殊月又怎会失踪?他真想杀了她……可是不能,他还没找到殊月,他还没统一天下,把这江山捧到殊月的面前。 “我透不过气来了。”颜千夏打落他的手,恨恨地瞪着他。 古代男人仗着夫权父权,对女人行为恶劣,但最恶劣的男人莫过于面前这个。他是皇帝,他可以掌控人之生死,颜千夏是他掌心的小蚂蚁。 可不管她白日吃了多少人参鸡汤,此时也没有力气挣扎,只到她快透不过气的时候,他才松了手, “你今日所受之苦,不及殊月当日十分之一。你的碧晴毒,早在半年前早已被人种下,这两日只是毒发而已,你得罪过多少人,谁想要你的命,自个儿好好想想。” 好在,因为国事太忙,他没功夫久留,接下来几日他也没来辰栖宫找颜千夏的麻烦,她好歹偷得了几日空闲,身子渐渐调养了过来,每日夜里碧晴毒发时,也没第一次那般痛苦。 她找老妖婆宫里人打探过消息,太皇太后每日都要忍受剧烈腹痛之苦,直到碧晴毒完全清除。 可是若她每日要被他那样折腾,她宁可肚子疼死。 第21章 这样很公平 颜千夏合上了手里的册子,意兴阑珊地看着窗外。 宫门开了,一名小太监弯着腰匆匆过来。 “娘娘,皇上请娘娘过去。” “哀家身子不爽快,去不了。”她躺下去,不理那小太监。 “皇上说,娘娘若半柱香内不出现……就……”小太监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此时的颜千夏长发若水,面若桃花,端的艳丽至极,便是这小太监也忍不住心跳快起来。 颜千夏恨恨一咬牙,翻身坐起来,换了衣,跟着小太监出去。一顶青色小轿等在宫门口,抬着她就往西门处跑去。 那里有一辆马车等着,颜千夏寒着脸钻上了车,一眼就瞧到他歪在马车里,只着了一件黑色的袍子,腰上系着黑玉腰带,头上也只一枚黑玉冠束发。 恶魔!她腹诽一句,贴着马车边上坐下。 慕容烈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就握住了她的脚踝,叮叮轻响,她的脚踝上一凉,多了一枚亮晃晃的金铃铛。 “什么东西?”她低头去看,不由得花颜失色。这东西是条小手指粗细的碧绿小蛇,蛇头蛇尾圈起,悬着一枚金铃铛,暗绿的信子一吐一吐的。 “小夏儿,你若敢逃,朕想你一定会死得很不爽快。” “这、这是什么……”颜千夏不敢碰那小蛇,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太可恶了。” “小夏儿,你声称自己是一缕魂,魂还怕死?”他冷笑起来,躺下去,一手拉起她的青丝,迫她靠到自己的怀里。 “你到底要怎么折磨我啊?”颜千夏的身子僵得像竹子,根本不敢动,生怕那小蛇咬她一口。 “朕怎么舍得折磨你?”他手指猛地用力,她就不得不仰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颜千夏,你怎么对殊月,朕就怎么对你,很公平。” “我说过给你把殊月找回来,你怎么能这样恶毒?”颜千夏怒了,“成天殊月殊月,鬼才相信你有这么专情!你要是专情早满世界找她去了,会和别的女人睡、会跑来当皇帝?骗子!专门以折磨女人为乐趣的骗子!” 她骂完,马车里一阵死寂,只听到马车轮嘎嘎地辄过路上的石子儿,还有马鞭轻轻噼啪挥舞的声音。 “小嘴儿这么会来事,不如干点别的。”他的眸色幽深,手一拉,把她拽入了怀中。 “唔……”颜千夏后悔了,他才最会来事儿,她也忘了这是古代,古代的男人可没有贞操观,尤其是皇族男人,他们可以玩尽天下女人,女人就是他们解决需要的玩物。 颜千夏的脸被压在他的胸膛上,不敢再挣扎,也不敢再骂。 “敢骂朕,应该就敢承受后果。”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的背上轻抚着,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颜千夏闷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我错了,你松开我。” “错……”他轻抓着她的小脸,低声说道:“你也知道错吗?” 这孽障! 马车厢里只有一枚夜明珠,在这幽幽光线下, 她一动不敢动地伏在他的怀里,麝香味儿一直往她鼻中钻。就在她的背快僵成石头的时候,他终于慢吞吞地开口了。 “你看,温驯一点,多好。” 毛病、神经病,脑子进水……颜千夏在心里恨恨腹诽,终于挣脱了他的手,坐直了身子。绯色的长裙被揉得皱巴巴的,脸也红艳欲滴。 他整理好了衣服,从旁边拿起了本书看起来,颜千夏冷眼看去,是一本兵书。他是马背上得的天下,不仅武艺高强,还精通兵书,听说当年崇风谷一战,他被困在谷中十天十夜,硬是带着人撕杀出一条血路,还斩了敌军大将的头颅,以一已之力力挽狂澜。 他倒是乐于学习。 颜千夏逃过一劫,聪明地不再惹他,只盯着脚上的碧蛇发呆,这玩艺儿咬她咋办?这玩艺儿叫什么名字?正想着时,那小蛇突然抬起了头,吐她吐了吐信子。 “长豆角你老实点啊。”她撇了撇嘴,小心地用手指碰了碰小蛇的头,它居然没有反抗,很温顺地缩回了头。 “你、你下来啊……”颜千夏又说。 “朕忘了告诉你,只要朕发话,它就会越缠越紧。”他头也不抬,淡淡说了一句。 颜千夏真想揍死他! 颜殊月在哪里?快把慕容烈带回家,别让他在这里祸害人! 马车停在了一所大宅子前面。 有人殷勤迎上前来,牵住了缰绳,有人跪地弯腰,让二人踩着他的背下马车。这大宅看上去毫不打眼,只是占地比较大,古桐色的木门推开,里面才是另一方天地。 第22章 殊月的消息 阳光在蔷薇花瓣上跳舞,小亭边有九曲流觞,几只金箔小船顺水而流,几栋雕梁画栋的屋子上,碧绿的琉璃瓦光芒闪耀。 “主子来了。”有乐呵呵的声音响起来,颜千夏抬头看,一个穿着银亮长袍的黑汉子正大步走来,浓眉大眼,倒也俊朗阳刚,一看颜千夏,便皱起了浓眉大大咧咧地说道: “可主子怎么把这毒妇带来了?” 毒妇?颜千夏对他的好印象顿时化为泡沫,在空气里消散了。 “走吧。”慕容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抬步往屋子里走去。里面丝竹飘飘,几个年轻男子见他进来,纷纷起来抱拳行礼。 “此是宫外,大家兄弟相称即可。”慕容烈微笑着说了一句,不客气地坐到了正中首座之上。 “主子,臣等要谈的是大事,这毒妇……” 颜千夏扭头又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喂,这位银梭鱼,哀家毒过你?” 银梭鱼?屋中人皆是一怔,都看向了那黑脸汉子,他脸皮渐渐涨得通红,拳紧紧握着,因为极力克制的缘故,身上银亮的长袍微微抖动着。 “好了,年锦,谈正事要紧。”慕容烈抬了抬手,年锦只好坐回原位,瞪了一眼颜千夏,粗声粗气地说道: “夏国六王爷和九王爷各握重兵,互不相让,夏国太后正向魏国求救,想拥立六王爷登基,魏国已然屯兵夏国边境。” 不过是兵家之事,干吗带她出来?颜千夏百无聊赖地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枚鲜红的果子,吭哧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音。 “周陈二国已准时向我大吴国上贡,日前贡品已过边境,到达怿州,可是齐国却称大灾,不肯进献,还屡派骑兵骚扰我大吴边境。”年锦咬咬牙,继续说。 吭哧……又是一声。 “主子,还是把这毒妇斩了吧。”年锦蹭地站了起来,指着颜千夏低吼。 殿中一阵寂静,慕容烈侧脸看向颜千夏,她握着果子怔怔地看着年锦,一脸委屈模样。 “这毒妇当年害死臣的妹妹,臣……”年锦越来越激动,颜千夏放下了果子,站起来,慢步走到他的身边,年锦立刻退了两步,警惕地瞪着她。 “毒妇你想干什么?” “让你杀我啊。”颜千夏把脖子一伸,眼角一挑,那狐媚样儿让年锦更气了。 “淫妇!” “淫你了?” “你……主子,快斩了这淫妇!为臣妹报仇。”年锦开始暴跳如雷。 “真的,杀我吧。”颜千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眨巴着大眼睛,“若现在你不敢动手,以后别叫我毒妇,你也不是个男人。” “你……”年锦刷地一下就拔出了刀,比在了颜千夏的脖子上。 “行了。”颜千夏拔开他的刀,冷笑着说道:“你现在杀不了我,你们主子的心肝宝贝殊月还没回来。” “主子,她……”年锦的脸由红到青,又由青到红,握着刀的手缓缓放下。 “你们男人,大约都喜欢以欺负女人为乐趣,我去外面呆着,不陪你们了。”颜千夏轻轻说了一句,快步走了出去。 仇人这么多,她孤单得像一根狗尾巴草,任人欺凌。坐在小亭里,她拉起裙角,小心地用树枝拔了拔小碧蛇,它立刻就缩得更紧了,勒得她连吸冷气,连忙丢了树枝,过了好半天小碧蛇才微微放松。 嗖……细微的锃响穿破空气,直直扑向她的脸,贴着她的脸皮扎进了身边的木柱上。 “什么东西?”她刚想伸手碰那东西,几道身影从天而降,挥刀斩向她。 屋子里的门窗一起开了,屋子里的几名男子都扑了出来,迎向那几名刺客。这几个人都穿着青色劲装,戴着青铜鬼面,血盆大口里是白森森的尖牙,十分狰狞恐怖。 “什么人?”年锦的大刀砍向其中一人的脑袋,嘴里怒喝着。 蠢货……别人会说么?颜千夏已经准备撤退了,她只要寻个机会跑上大街,找个地方躲起来……颜千夏的步子才迈出去,鬼面人的刀就砍向她的肩膀。慕容烈身子暴扑过来,抓着她肩一提,把她丢出了刀影之外。 “拿她换殊月。”鬼面人也不恋战,一枚镖丢出去,迅速沿原路撤退,这些人的轻功十分厉害,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而慕容烈等人怕是陷阱,也没有追上,年锦从木桩上拔下那枚镖,取下丝绢,展开看了一眼,便露出满脸兴奋。 “主子,是殊月公主的字。” 第23章 我愿意去换她回来 慕容烈一震,连忙夺过了丝绢细细看来,上面只有两行字:月殿影开闻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 “确实是殊月的字。”他盯着丝绢,语气也激动起来。看这丝绢墨字十分新鲜,应该是才写不久。 “臣下立刻去追查。”一名男子抱了抱拳,迅速沿着那几人撤退的方向追去。 “正好,就拿这毒妇把殊月公主换回来。”年锦乐了,慕容烈却冷静下来,深遂的目光落在颜千夏的脸上,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她纤瘦得就像随时可以被风吹走,她的裙角飞扬,她的青丝如梦,她像天上跌下来的精灵,一尘不染…… “换吧,换了我们大家都清静了。”良久,她转过脸来,看着慕容烈脆生生地说道。 尽管她知道,刚刚那些人根本就是想要她的命。 慕容烈紧盯着颜千夏的眼睛,她倔强而且骄傲地扬着下巴,不让自己躲开他凌厉的目光。 “若你真爱殊月,就早早换回了她,我去死我的,你去当你的皇帝,两不相欠,这些人也不必再面对我,大家都开心。” 颜千夏一挥袖子,绯色的袖子里露出一抹玉白衬里,院子里静静的,风轻轻地吹过,她身边的花坛里,几株蔷薇花慢慢绽开,艳艳的,像她柔软的唇,花茎上细细的刺,也像她此时竖起的敌意。 可颜千夏的英雄气概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她的肚子开始痛了! 原来碧晴的痛是这样的,就像腹中有东西在拼命拱动,要钻破她的皮肉钻出来……她捂着肚子慢慢坐到了花坛上,冷汗疯涌。 若她知道是谁对她下这样的毒手,她一定还那人一桶碧晴,绝不手软! 那几名男子慢慢走近慕容烈,怔怔地看着她,彼时的颜千夏,此时的颜千夏,判若两人……他们只听说,如今一见,才真的信了。 “回宫吧。”她勉强站起来,慢慢挺直了腰,忍着剧痛,快步往外走去。 没什么大不了,不就像大姨妈来的时候吗……虽然就像十次百次大姨妈一起来一样,也没什么大不了! 慕容烈看着手中的绢帕,绢上的花纹拼成“暮谷”二字,传说中的暮谷长年瘴气弥漫,数百年来有人进,没人出,人称死谷。 殊月会在暮谷之中?抑或只是陷阱? “主子……您不换吗?”年锦扭头看向慕容烈,一脸期待。 “主子还是先回宫吧。”另一人抬头看了看天色,一朵厚厚的乌云飘来,似是要下雨了。 “改日再议。”慕容烈攥紧绢帕,阔步往外走去。 颜千夏已经蜷在了马车一角,马车里有股淡淡的香,慕容烈拧了拧眉,坐在了她身边,手指才碰到她的手,便听她一声尖叫。 “别碰我。” 慕容烈的脸色黑了黑,冷眼看着她悉悉索索地从她的小香袋儿里摸出什么嚼着,这股香就是从她吃的那东西上发出来的。 “你吃的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调经的,皇上要不要尝尝。”她痛得半死,嘴里却不含糊。 “牙尖嘴利可为你带来什么好处?”慕容烈的脸色更黑了。 “起码让我心情舒畅。”她还是针锋相对。 慕容烈不想理她了,抓起一边的兵书看着,马车轮子发出咕噜的声响,她痛成这样,却硬是一声未哼,一路吧唧吧唧地嚼着她的东西,尽管她的衣衫早被冷汗浸透,尽管她一直在微微发抖。 慕容烈佩服她! 可慕容烈更讨厌她,如此能忍的女子,必定心肠冷硬,不值得男人怜惜。 好容易回到宫中,她的脸上已褪尽血色,从马车下来后,是宝珠一路把她背回去的。 迷迷糊糊中,有张脸总在她眼前晃动着,颜千夏挣扎了好半天才勉强睁开眼睛,慕容烈正冷冷地盯着她看着。 简直阴魂不散,他没事可干? 颜千夏坐起来,那疼已经消失,身上早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只是肚子饿得慌。宝珠看了一眼慕容烈,小心地捧上了一碗人参鸡肉粥。 “我不喝粥,做饭来吃。”颜千夏厌恶地拧拧眉,“我要吃雪莲炖鸭,鲍汁面条。” 宝珠连忙端着粥碗下去了。 颜千夏也不理慕容烈,走到铜镜前,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长发,淡淡地问:“皇上决定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慕容烈扬扬眉没出声。 “其实皇上大可以用这个法子试试谁会反你,谁会对你忠心。”颜千夏把头发挽在象蓝梳上,又用一支簪子固定好,坐到檀木翘头书案边给自己开止痛的方子,她要加紧制作一些止痛膏带在身上,免得中途痛得受不住,去找他求欢止痛。 第24章 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慕容烈的眸色沉了沉,她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称病不朝,悄悄出宫,正好看出哪些人居心叵测,让老妖妇一党跳出来自投罗网。 这个颜千夏,越来越让他意外! 慕容烈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一夜熬过,她毫不知困。熬煮药膏的盆子里翻滚着热气,满殿都是这清香。 “千夏,你在做什么。”池映梓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颜千夏扭头一瞧,他正拧着眉,紧盯着她面前的陶盆。 所谓止痛药,不过是麻痹神经的东西罢了,吃多了对身子也不好,她简直是在自残。 颜千夏嘴唇挪了挪了,继续低头搅拌。 “倒掉。”池映梓快步上前来,端起了盆子就往丢。 “大国师,你这是做什么?”颜千夏头一回在没外人的时候这样叫他,池映梓的背僵了僵,可手里的动作没停,还是把小盆给丢出了窗外。 “大国师,你好大的胆,哀家忙了一晚上!”颜千夏的声音有些尖,有些抖。 池映梓慢慢转过身来,眉心轻锁,低声说道:“为师正在配制解药……” “哀家不吃这个,难道夜夜痛死,还是……去找慕容烈?”颜千夏的眼眶红了红,她求过他那么多次,求他带她走,可是他就是装成听不到。他看不到她在被人欺负吗?他看不到她一次次被慕容烈和老妖妇逼得无路可退吗?只是带她出宫而已,他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肯答应? 现在这条路她准备一个人走了,他又来干什么? “千夏……”池映梓慢慢走了过来,冰凉的指尖碰到她眼角的泪,一声无声的叹息轻轻逸出唇角,“为师……” “你走吧,我会自己找到路的,我不信,偌大的天下,会容不下一个我。”颜千夏转过身,袖子里的拳捏得紧紧的。 池映梓沉默了一会儿,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包,轻轻地放到了书案上,低低地说道:“太后好自为之。” “一定。”颜千夏立刻回了一句。 我一定会活得很好,我一定会回去…… 身后静得可以,颜千夏猛地转身,他已不在。 “池映梓,你这个蠢货!”她抓起案上的小包,重重地丢到地上,包里的油酥鸡跌了出来,咕噜滚到她的脚下,颜千夏向他提过,她想吃书里写的那种,想不到他给她找了来。 颜千夏站了一会儿,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好害怕,她怕痛,怕被慕容烈杀了,怕偌大的世界真的容不下她,她想家,想妈妈,想朋友们,想她的电脑,想她的狗“多多”…… 在这里,她一无所有。 最终,颜千夏擦了眼泪,又熬了一锅止痛膏,切成薄片,装进袋子里。 第五天的时候,她的痛才发作完,一道身影从窗口矫健地跃了进来,手在榻上一捞,就把她拎了起来。 烛光照在来人的脸上,是年锦那只银梭鱼。 “大胆。”她虚弱的斥责了一句,年锦的脸上便现出鄙夷之色,丢给她一只小包袱。 “太后还是快些更衣,主子在宫外等着了。” 她拆开看,里面是小厮的衣裳,慕容烈决定去拿她换殊月了!她也不管年锦还在眼前,当即就扒衣换衣,年锦的脸猛地涨红了一下,神速转过身去,颜千夏又听到他骂了句淫妇。 “你们男人去青楼买欢,看少了吗?装什么纯洁。”颜千夏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年锦的拳就咯吱地握响了几声。 颜千夏换好衣,拿起她自己早准备好的包袱,里面有银票和她的止痛膏。 年锦一把抓住她肩,从窗口跃了出去,跳上了宫殿的琉璃屋顶,带着她飞奔起来。 “有门不走,要爬窗户,年大将军好勇猛。”颜千夏低头看着正靠着门打瞌睡的宝珠,讥笑起他来。 年锦抓她的手就紧了紧,骨节都像是要碎了。 颜千夏不再出声,回头看去,偌大的王宫被月辉笼罩着,层层叠叠的宫殿像山峦起伏,看不到尽头。 这牢笼,她愿再不回来! 池映梓,我走了,此生永别,永不再见。 几匹马侯于宫外的小林中,几人清一色的青色长衫,只慕容烈的衫子衣角绣了一朵墨兰,以示他身份不同。 “走吧。”她自己往无人的马上爬,笨手笨脚地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差点没摔晕过去,她揉揉屁股,揪着马儿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这马儿居然闹了,乖乖地任她揪着鬃毛爬了上来。 “你对它说了什么?”年锦忍不住问道。 颜千夏瞟他一眼,傲然一笑,“我说只要它听话,我就喂它肉吃。” 第25章 针锋相对 “怎么可能!”年锦黑了脸。这是他的马,跟着他征战沙场,腥风血雨走来,从不许女子碰它,他刚刚故意不阻止,就是想让马儿多踢她几脚。 颜千夏又瞟他一眼,她刚不过给马儿闻了点“听话药”罢了。 她从师池映梓,没电视没电脑没小说,她只有苦读医术,钻研这些古怪药方,时间长了,倒觉得颇是有趣,尤其是这“听话药”,可以让畜生百依百顺。 年锦还要和她理论,慕容烈却一扬马鞭,往前飞驰而去。年锦只好接过侍卫手里的另一匹马的缰绳,紧紧跟上。 一路上颜千夏的屁股都快被颠烂了,骑马这种痛苦的事,只在傻子才会觉得潇洒。尤其是慕容烈他们这些人又是长年征战沙场的货色,急行军是常事,所以一路上根本没有歇过,直到暮色渐沉,他们才在一座小山脚下停下来。 颜千夏从马上滑下来,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向往林子里走去。一条小溪穿过密林,被拦在溪中的小石子激起水花。她蹲下去,掬了捧水狠狠擦了一把脸,冰凉的水让她想吐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点。 慕容烈慢慢走到了颜千夏的身后,她跪坐在溪边的草地上,开始吃带的东西。 “小魂儿。”他用脚尖扒了扒她的腿,颜千夏没出声,她心里正筹谋着逃跑的事,准备用刀把脚腕上的小青蛇给宰了,然后钻进密林,逃之夭夭。 “在想怎么逃?”他弯下腰,手掐住她的小脸,逼视她的眼睛。这几日没见她,她瘦了一圈,连下巴都尖了,碧晴毒每日发作,让她看上去有些脆弱。 二人僵持了一会和,颜千夏这才温驯地说道:“不敢逃。” 慕容烈冷笑几声,松开了手指,不再理会她。 此时有侍卫打来野鸡,开始准备晚餐,篝火燃起,野味烤得很香。她抱着膝,怔怔地看了会儿月亮,又扭头看向正在大吃大喝的男人们。 她带了迷药,可以药翻百头牛,别说这几个男人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他们吃饱喝足,也安静下来,慕容烈躺在简单的帐篷里睡着,几个侍卫守在一边,来回巡逻。颜千夏拿出一只小瓶,倒出一把淡青色药粉,自己先吃了解药,然后转过身来,把药粉往空中一洒。 跟池映梓那么久,这点本事还是学到了的。 她看着几名侍卫栽到了地上,心顿时咚咚咚跳得急促起来,想也不想,转身就冲向了牵马的地方,上马就跑。 眼看离营地渐远,颜千夏的心都快飞出来了,这种即将得到自由的紧张和兴奋,让她的掌心全是汗。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马儿突然猛地停住,接着便一个急转身,又往营地飞驰而去。 “喂,你干什么?快跑啊!”颜千夏急了,连忙又拿出听话药来,可是这回洒光了药,马儿也不再听话,一直把她带回了营地之中。 “小夏儿,这是去哪里?”慕容烈伸手轻拍着马儿的脑袋,低着头,沉声说道。 颜千夏的唇迅速褪去颜色,还来不及反应,慕容烈就把她从马上拖了下来。 “朕说过,不要想逃,看来小夏儿没有把朕的话放在心上。”他紧掐着她的腰,两指中多了把薄薄的刀片,寒光一闪,刀片就割开了她的腰带。 篝火已弱,侍卫们早已避开。 冷风吹到颜千夏裸露的肌肤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让她更害怕的是慕容烈的眼神,冷酷无情,幽深如这夜空,让人看不出情绪。 “朕还是对你太宽容了。” 颜千夏自知逃不过,索性闭上眼睛,任他所为。今天她不死,明天她要弄死他! “睁开眼睛。”他掐住她的下巴,低低地说道。听上去明明声音平常,却又充满了威胁。 颜千夏还是不出声,他的呼吸沉了沉,猛地把她往他怀里一摁。她腿发软,一下子没站稳,直接跪坐到了他的面前。 他弯腰,手指在她的琐骨上轻轻滑动,眼神变得幽深,视线开始往她领下低。 觉察到他的企图,颜千夏猛地瞪圆了眼睛,惊骇地仰头,他果然是想用这种方法折侮她……她不怕死,就怕他在她身上胡来。 “不要……不要……”颜千夏急了。想必慕容烈已经觉察到她这弱点,所以故意在此时用了这法子来刺激她。 “小夏儿,在听话和去死之间,你总得选一个,对方只让朕拿你去换,没说是死是活,你也看到了,他们是想要你的命的。”慕容烈沉声说道。 “慕容烈,不要侮辱人……”颜千夏恨得牙痒。 第26章 刺杀 “滚开。”颜千夏用力挣扎着,又挥起另一只手,重重地打向他。 可她不是慕容烈的对手,很快她被他捉住了双手,身上的衣衫被他撕得粉碎。他又掐紧她的下颌,迫她张嘴,迎接他的吻,他的侵占。 颜千夏恨死公主颜千夏了,死就死,还把她的魂给勾了过来,害她受这样的罪。 他一定是舒服的,否则语气不会这样沉,呼吸不会变得粗重。 颜千夏拼命忍住不哭,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这些欺凌过她的男人后悔……她发誓…… “小夏儿,哭什么?你敢逃,就应该想到结果。”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脸。满脸清泪的她,更让他激动。从来没有女人能像颜千夏一样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火,只想狠狠地拥有她。 可她实在哭得厉害,哆哆嗦嗦地不停。慕容烈终于松开了手,惆怅地看着她——他居然心软了!为了这么一个毒妇心软了。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扶着腰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了身。 终有一日,颜千夏要把这凌辱全带回去,然后她要狠狠撕碎他,丢给狗。 此时的天空上,弯月居然奇异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就像情|欲满涨的人的眼睛,带着扑天盖地的潮气,笼罩大地! “主子,妖月!”年锦有些惊骇大嚷起来,直接冲向了二人。 “大胆,退下。” 慕容烈迅速用披风包住了颜千夏。 年锦连忙转过头去,囧得黑黑的脸皮顿时涨得紫红,刚刚他一眼就看到了颜千夏光洁的背,就像玉雕般纤薄漂亮。 “主子,属下看还是回宫吧,此行大不吉利,妖月一出,必有祸乱。”年锦镇定了一下,急匆匆地说道。 “荒谬,月亮哪里管得着人的事?准备一下,马上出发。”慕容烈低斥一声,起身整理好衣服,他情绪调整得如此之快,就像刚刚那样激烈的男女之事没发生过一样。 颜千夏的衣裳都被他割坏了,小包袱也在被马强行带回来的途中丢了,她没有衣服换。她默默地系好披风,就这样包着娇小的身子,站了起来,冷漠地说道:“怕死的人就自己滚回去,我要去换回殊月公主,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慕容烈,你不是爱殊月的吗?赶紧出发,少磨磨叽叽不像个男人。” 慕容烈的脸色由惊愕渐渐变得铁青,她每次的行为都让他意外,让他无法猜到她的反应。 “包袱丢了,谁帮我去找找。”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抬步往溪边走去。刚刚和他的一番纠缠里,她流了一身汗,尤其是沾上了他的汗,让她十分不舒服。 “去找。”慕容烈微拧浓眉,沉声吩咐。视线一直追着她的背影走。 她乌亮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臀下,披风随着她的走动掀起,露出她白皙的小腿,碧蛇依然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腿上,间或吐吐信子。 妖月依然泛着血腥的光,数十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逼近小林,像一只只从极阴暗的角落钻来的蝙蝠,当慕容烈发觉的时候,第一波弩箭已如雨般落下…… 有人刺杀他! 慕容烈就地一滚,躲开袭击。 但是颜千夏就没那么好运了,几支箭贴着她的身子飞过去,把披风给穿了几个大洞,她被箭风带倒,扑进了溪水里,溪水染了夜露,极寒,寒透骨。但她却没感觉到冷,反而一身血液再度沸腾起来——她是如此渴盼着那些箭把慕容烈穿成了筛子。 让他去死吧! 就在她兴奋的想像时,身子突然凌空腾起,披风散开,她白洁的身子完全露于月光之下。 是一根细银索将她甩到了半空中,有几支箭闪着阴蓝的光,狠狠射向了她—— 原来这些人和上次一样,目标就是颜千夏,他们是来杀颜千夏的! nnd,颜千夏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下她完了!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着最后一刻的降临。 锃地一声清鸣,寒着寒锐之光的长刀掷上来,准准地击落毒箭,砍断银索。颜千夏解脱了,她迅速往下坠去。慕容烈身形如蛟,敏捷地接住了她,再一跃而起,落到了他的黑马上。 一声嘶鸣后,黑马前蹄疾扬,飞驰往前。 颜千夏惶惶然地抬头看去,十数个黑衣人已经挥刀将几名侍卫的胸膛穿透,只有年锦一人还在苦苦支撑。 “不得恋战,走。”慕容烈揽紧了颜千夏,扭头一声断喝。 年锦用手中的青月大刀砍死一名刺客,奋力冲出包围,上马急追而来。 天上那弯月,妖红色已经越来越浓。 第27章 解毒 “妖妇,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年锦压低声音,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吼着。 颜千夏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这个公主颜千夏到底坏到了什么程度,人人都不想让她好过!她真倒霉,附谁身上不好,偏偏附这妖妇身上—— 突然,她脑中嗡地一炸,剧痛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正双眼盈泪,悲伤地看着她,仿佛在告诉她,不要相信那些人……有着那样一张脸的公主,真的是个妖妇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杀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用我去换殊月。”她捂着头,等这阵剧痛过去后才打起精神,小声说道。 年锦却冷笑反驳,“我看就是你怕死吧?就凭你曾做的那些恶毒的事,死百次千次也不足惜。” “赶路。”慕容烈打断年锦的话,黑马奔驰得更快了。 朝阳渐渐升起,一个小城出现在山脚下,这里距离暮谷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慕容烈下巴上的一滴汗落到了颜千夏的额上,她偏过脸看向小城,雾蒙蒙的,就像潜在人间的一个怪兽。 “主子,还是继续走吧,属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年锦看着小城,低声说道。 “进城。”慕容烈眸色蓦的一沉,他的天下,岂容这些妖魔鬼怪作乱,“朕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拦朕的路。” 他轻一扬鞭,马儿奔进了小城。 早市刚开,首要之事就是给颜千夏买套衣裳。 绸缎铺里有现成的,她顺手挑了件月色的丝裙,走进了内室。 整好裙子,把长发扎成一条长辫,找掌柜的讨了一根妃色的带子绑好。 慕容烈和年锦本在看地图,此时回头,正看到她一甩辫子的模样,额头的发也全梳到后面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没人能否认颜千夏的美,颜千夏的媚,以及现在的颜千夏灵动万分的神情。 慕容烈有几分失神,直到掌柜的惊呼响起来,“这位大爷,你在流血。” 他回头一看,只见年锦正在流鼻血,脸色也有些青紫。 “那些人的武器上都淬了毒,他中毒了。”颜千夏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到一边,端起茶碗喝起茶来。 “你可知是何毒?”慕容烈拧了拧眉,看着她。 “恨水,见水之后发作速度加快,他刚喝了三碗茶不止吧。”颜千夏连眼皮都不抬,像是在看戏。 “给他解毒。”慕容烈立刻说道。 “让他继续活着,天天骂我毒妇妖妇淫妇?”颜千夏终于抬起了眼睛,笑吟吟的。 “属下才不让这妖妇……” “行了,以后不许你再骂,小夏儿,你给他解毒。”慕容烈沉下脸色,低声喝斥。 颜千夏这才放下了茶碗,慢慢走了过来,手指一勾,抬起了年锦的下巴。 年锦的脸上因为毒而变紫,又因为她的动作泛起红色,整个脸就像彩虹一样,幻出多种彩色来,让慕容烈看着都连连摇起了头。 “三钱胡荽,三钱昆布,三钱凝水石,三钱地锦,三钱沉香。”颜千夏报完药名,慕容烈便从年锦腰上扯下玉环,递于掌柜,请他帮忙抓药,一并将这玉环抵作衣裳的钱。 这玉环可是年锦的父亲留下的,可买下这十个小城,年锦一脸不舍,还要罗嗦,却被慕容烈瞪住。 “慢着。”颜千夏摘下雀儿衔珠造型的金耳环递给老板,“拿这个吧,这个换钱也快,顺便帮我带点藏红花和麝香。” 老板连忙换过来,这金坠子拿在掌心就沉淀淀的,他更乐了,拔腿就去忙活。 “给你。”颜千夏把玉环还给年锦,小声说道:“成天骂女人,也不像男儿作为。” 年锦的声音梗在喉咙里,半天没发出一个字来。 颜千夏慢步走到院中,阳光正暖。 “你要藏红花干什么?” 慕容烈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她没回头,只轻轻地说道:“避孕。” 她已和他春风数度,又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万一有了怎么办?先别说她会不会回去,想不想生,就算无奈 生下来,那孩子有颜千夏这样招人恨的娘,也会受罪。 慕容烈的眉拧了拧,面色有些不悦。 “还有,你以后不要那样粗鲁,弄得我很痛。”她扭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恼火地说道。 “你会痛?”他的手环过来,掐着她的下巴,眉角染着几分冷意,“颜千夏,不要在朕面前耍花样,否则会更痛。” 他声音有点狠,颜千夏却只一浅浅一笑,脆生生地说道:“你想要就要呗,想杀就杀呗,我又反抗不过你,而且我现在中了碧晴毒,又逃不了,横竖是你砧板上的肉罢了。不过你要是力气全花在我身上,若刺客再来,一个人打得过么?银梭鱼再中毒,就成了一条臭鱼了。” 第28章 进暮谷 她的药很有用,年锦的青脸渐渐恢复了正常。 夜色又浓了,他们准备启程赶路。颜千夏下午睡了一会儿,恢复了些许精神。她爬上了马,扭头看年锦,故意朝他笑了笑。 年锦楞了一下,飞快地别开了脸,一脸不自然。 “年将军,一路要小心哦,我可不会再给你治病了。”颜千夏故意找他说话。 年锦干咳几声,策马就走。 “这么多话,走了。”慕容烈上马,揽紧颜千夏,策马飞奔。 “你可以当哑巴,我可不想。”颜千夏冷笑。 慕容烈两指掐来,正掐中她薄薄的嘴皮子,让她气恼不已。 月辉淡漠。 马蹄搅碎宁静的风。 颜千夏已经不指望从慕容烈这里逃走了,她有些绝望地看着前方。不知暮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又会有什么残酷可怕的事等着她。 半夜里,她的毒又发作了,慕容烈只有停下来,等她独自去林子里的地上打滚受苦。 许久之后,她整理好衣服从林子里出来,沉默地爬上马,一甩长辫子,又细细地整理着月白色的裙摆。就像刚进去只是赏了一回月亮。 年锦一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痛的时候和她在快乐时发出的声音一样,都是拔得高高的尖细,又娇又媚,简直让人冲动。 “走了,早点弄清楚你的心上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早死早超生,投胎个好人家去。”她一拉缰绳,催促二人。 “主子……”年锦还是犹豫,他根本就不赞同这一趟出行。殊月“死”了一年,虽然看到绢帕的时候确实高兴,可如今仔细想想,又觉得疑云太多。 “走。”慕容烈翻身上马,不给他再说的机会,快马加鞭往前奔去。 不远处,一道白色的人影静静地立于树梢,看着两匹快马远去,面上的戴的青铜鬼面面具狰狞可怕,血盆大口中两颗白色的牙,似是在滴血。 “主上。”有黑影潜过来,低声问他,“是否继续狙杀?” 白影怔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一动,一枚银镖重重地没入方才颜千夏和慕容烈行欢时倚靠的那株树上。 —— 从山顶往下看,瘴气在谷底弥漫。年锦拿出准备好的帕子,从水囊里的药水浸湿,递给颜千夏和年锦。 “不必了。”颜千夏没接,只微提了裙摆,快步往山下走,“反正是要去送死的,不用浪费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吧。” 慕容烈紧锁眉头,把帕子系好,手持长剑,大步跟了上来。 暮谷中多毒物,可也奇了,那盘在树上的大蛇,那爬于荆棘上的毒蜈蚣,那在脚边拱来拱去的毒蝎子,见颜千夏过来,都匆匆避开,似是怕她一样。 颜千夏知道,这多是因为她身上碧晴未除之效,碧晴本就是用天下毒王炼出来的。传闻百年前毒谷主人向天笑将各种毒物置于一大池中,任它们互相撕咬吞噬,存活到最后的便是天下至毒之物。这些蠢物自然都怕碧晴。 可书中却未记载,原来这毒最残忍的地方,不是让人立即毙命,而是得长期忍受着精神和肉\体上极残忍的痛苦,一月之后,形体容貌才会慢慢发生变化,变得蛇头狗身,极尽恐怖,中毒者连自尽都做不到,又盼着能恢复原貌,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绝望而死。 “慢点。”突然,慕容烈伸手拉住了颜千夏,她的脚悬于空中,他用长剑拔开枯草,地上赫然一个陷阱,里面立满森森密刃,还有枯骨无数。 颜千夏挥开他的手,看向谷中,那里还会有些什么呢? “主子……”年锦跟上来,抹了把汗,担忧地说道:“让属下带她进去吧,主子还是在此等侯便好。” “不用,这是朕自己的事,你留在这里。”慕容烈的眉反而舒展开来,他扭头看着年锦,缓声说道:“若朕不能出来,你便执朕密旨回宫,奉十一皇弟为帝,封皇贵妃为摄政太后,垂帘听政。” 苏锦惠在他心里居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颜千夏不由得惊讶万分,慕容烈去哪里都爱带着端贵妃,她还以为是端贵妃更为得宠。 “主子……” “不必多言。”慕容烈一挥手,扭头,大步往谷中走。 一年多了,这件事一直缠绕在他心头,殊月是生是死,为何那日要出府,她去见了何人,这些疑云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而颜千夏更是古怪,他试探多次,竟像真忘了前尘往事一般,言行举止和以前判若两人,她体内的毒又是何人所下,何人要置她和先帝于死地。 离谷越近,雾越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时有怪叫声响起,像是鸟,又像是兽。颜千夏有些害怕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不敢再走到前面。 第29章 遇上的丑妇人 怪叫声消失后的死寂和腐败的气味也让人觉得窒息,颜千夏只好想点话出来说,以缓解这种紧张。 “为什么不让年锦进来,你死了就当不了皇帝了。” 颜千夏没等来慕容烈的回答。 雾更浓了,若非紧紧牵着她的衣角,她几乎不敢往前走上半步。突然,他伸手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另一手用浸了草药的湿帕蒙到了她的脸上。 “不用。”她只哼了一声,他已飞快地用帕子给她捂好了脸。 其实颜千夏下午悄悄给自己配了防瘴气的药,只是没给他和年锦而已。她轻掩着湿帕,垂了垂长睫,也没道谢, 长笛,如泣如诉,在谷中悠悠响起,颜千夏突然感觉到慕容烈的手心一紧,她的骨头都快被他给捏碎了。 “殊月。”慕容烈喃喃地念了一句,松开了颜千夏的手,拔腿就往前冲去。 “喂……”颜千夏被他扔到浓雾之中,那笛声忽近忽远,似在耳边,蓦地又像从在上传来。那浓雾之中,似是隐藏了无数头饿极的兽,正死死盯着她,冷汗猛地涌出,呼吸越来越紧,颜千夏一秒也不敢在这里呆下去,只有硬着头皮慢慢往前走。 “月儿。” 慕容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颜千夏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好像是从左边传来,她牙一咬,拔腿就往右边冲,此时不逃,再无机会! 她跑得这样快,长长的辫子不停拍打着她的背,呼出来的热气,让湿帕子黏在了脸上,几乎不能呼吸,她干脆扯下了帕子,一把丢开,卯足了劲往前奔。 所谓暮谷,无朝有暮,不会有阳光,不会有月光,只有这暗无天日的雾。 颜千夏跑了不知道多久,停下来时,四周还是只能见雾,她却不敢再往前了,她都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 折返已经不可能,没有参照物,辩不清方向,脚下似乎是断枝,路还很滑,偶尔有水声在响。 嘎吱……嘎吱…… 突然,脚步声由远及近了,颜千夏警惕地抬头看去,一道人影慢慢穿过了浓雾,走到她的面前。白色的裙角,白色的花篮,白色的玉笛,一头青丝垂到膝下。 “你是谁?”那女子盯着她的脸,满脸惊愕。 “你就是颜殊月?”颜千夏看着这张相貌平平的脸,又看向她手里的白玉长笛,慕容烈朝思暮想的就是她? 殊月死死地盯着颜千夏的脸,那眼中的神彩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伸出手就想摸她的脸,就当快触到她的肌肤之时,突然一声断喝响了起来, “小心……” 慕容烈长刀挥至,重重击落了快射到颜殊月身上的箭,那箭一偏,却不偏不倚,正射中了颜千夏的手臂。 “擅闯暮谷,有进无回。” 无数声娇斥声从四周传来,反反复复地回荡不停。 “不要,圣女大人,请不要伤害无辜。”殊月转过身去,用双手护住了他们二人。 “进了暮谷,有去无回,十七,让开。”嘶哑的声音响起,一个瘦高的人影出现,那张脸丑陋得让人想吐,可颜千夏却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颜千夏想到了给她媚术的那位丑颜妇人,这两个人身高、体形几乎一样,不同的是那人脸上没鼻子,此人五官倒还在,只是歪得不成形。偏她还穿了身大红色的长裙,戴着金冠,小指头大小的明珠坠在耳上,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极强。 “无辜?擅进暮谷,只有一死。”那丑妇一挥袖,颜千夏的眼前就漫起一片血色,紧接着,一阵嗡嗡的轰鸣声像战斗机一样,在颜千夏的耳边闹腾起来,她的耳朵几乎没被震聋。 “什么鬼东西?”她捂住了耳朵,惊骇地看着血色之雨,原来全是红色的飞虫!那些虫密密匝匝地扑来,丑妇的尖笑声像搁置了数百年的弦,尖到摇摇欲断,不过她这让人恶心的笑声很快就戛然而止。 那些虫才接近了颜千夏,居然纷纷往地上跌去,就跟下雨似的,扑嗖嗖死了大半,剩下的怎么也不听丑妇的指挥,掉头就逃。 颜千夏定了定神,连连抖着身子和脚,把这些虫全都抖掉。 “不可能!”丑妇尖叫起来,快步就冲向了颜千夏,“你是哪里来的妖怪?” “你才是妖怪!”颜千夏冷冷一笑,她心里了然,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碧晴一定是这红虫的克星。 “你赔我圣蝶!”丑妇骤然暴躁起来,伸出双手就来掐颜千夏的脖子,那长长的红指甲简直像被血染过的一样。 第30章 凤凰纹身 慕容烈的长剑蓦地掷来,丑妇凌空一跃,躲过了长剑,一扭头,眼中恶毒的光就刺向了慕容烈,当看到慕容烈的手还紧揽着殊月的腰时,那脸色就更难看了,转身就扑向了慕容烈。 “小子,受死。” 慕容烈的武功算是不错的,可是现在也只能险险招架,没几招就被迫入了下风,丑妇的长指甲好几次都划到了他的脸和胳膊,血腥味儿又引得那些红虫飞了回来,只是碍于颜千夏,不敢靠近,嗡嗡地叫得人心烦。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这场架打得好看,一黑一红,天上地下不停飞跃。 “好。”眼看丑妇一爪又抓到了他的胸膛,颜千夏忍不住就喝彩了,“圣女大人威风。” 丑妇一眼扫来,五官挤得更扭曲了。 “宰了他,为天下女人除害。”颜千夏又吼了一声。 丑妇一听,猛地就收住了手,慕容烈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一记凌厉眼神也扫向了颜千夏。 如今大家同为别人板上的鱼肉,颜千夏不信他一个人能杀掉这么多女人,不用怕他!她耸耸肩,快步迎向了丑妇,双拳一抱,脆声说道:“圣女大人威风威仪,天下无敌,小女颜千夏想拜圣女大人为师。” “拜师?”丑妇的身形一闪,颜千夏还没看清,丑妇的手已经掐到了她的脖子上。 “圣女大人,难道不想知道这些圣蝶为何怕小女吗?”颜千夏毫不畏惧,迎着她的目光大声说道。 “把你杀了,本尊的圣蝶就无人可怕。”丑妇嘶吼一声,手指捏得更紧了。 “错,我若活着,便能助圣女大人让这些圣蝶更加厉害,再无克星。”颜千夏微抬了下巴,一脸自信,“圣女大人,暮谷之王,也能成为天下之王。” “天下之王。”她喃喃地念了一句,手指渐渐松开,眼神居然有些迷离起来。就当颜千夏以为说服了她的时候,她的手指突然又一紧,脸色也变得更回狰狞可怕起来。 “本尊才不做天下之王,本尊要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她的笑声渐渐扭曲,颜千夏的眼前渐没了颜色,被她给掐晕了! 滴答、滴答…… 这滴水声一直在响,颜千夏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眼前黑漆漆的,只有一丝光从头顶落下来。 什么鬼地方?她坐起来,揉着脑袋左右看着。 “哼,自作聪明的蠢货。”慕容烈的冷笑声从一侧传来,她猛地扭头,只见慕容烈就盘腿坐在她的身后,正恼怒地盯着她。 “你聪明,你为何也被关起来?”颜千夏跳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从身上摸出火折子,打燃了,在山洞里四下看着。滴水声是从西南角传来的,那里有一眼小指粗细的泉,慢慢吞吞在地上婉延着。 “我说,你已经见着你的殊月了,啥时候把这小臭蛇给我拿了?”颜千夏遛了一圈,没找着出去的办法,回到他身边问他。 “拿不下来。”慕容烈看也不看她,闭上眼睛继续运气练功。 “我宰了它。”颜千夏立刻去摸自己的小刀,可小刀没了,被搜走了。 咔……像是铁链拖动的声音,在这阴森的地方听起来特别恐怖。颜千夏猛地打了个冷战,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什么?”她绕到慕容烈身后蹲下来,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 “走开。”慕容烈一抖肩,把她抖得摔到了地上。 这女人在他和丑妇撕杀的时候,居然敢喊宰了他——他何苦再保护她? “小气巴拉的。”颜千夏坐起来,继续躲在他的背后。 慕容烈又扭头瞪了她一眼,从地上捡起了几颗小石子,紧紧地攥在手心。 “把她带进来。”外面响起娇斥声, 紧接着,一扇石门缓缓打开,几名白衣侍婢走了进来。 慕容烈站了起来,只见那些女子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走了进来,重重往他面前一推。 “殊月。”慕容烈认出了她,连忙把她抱到怀里。 “叛徒。”白衣侍婢骂了一声,转身就走,山洞里又恢复一片暗黑,一缕光落在殊月的身上,胸口脸上全是血。 “火折子给我。”慕容烈伸手,颜千夏便把火折子丢了过去。 他打着了火折子,轻轻地揭开了殊月身上的血衣,颜千夏皱了皱眉,看着他把殊月身上的肚兜给揭了下来——这男人才淫,连伤员都不放过。 “殊月,你没死,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轻轻地抚摸着她肚脐上的一枚凤凰纹身,低低地说道。 这纹身天下无双,是他亲手为她画上,再找了最好的纹身师为她纹上,她舞起来的时候,旋转间,这凤凰盘腰,像是活了一般……他犹记得当年美景,和她郎情妾意。 第31章 最合他心意的女子 这么多女子,他只得这一个合心意的女人罢了。 颜千夏托腮看着他的侧脸,那火光映在他刀刻般的脸颊上,居然让她发现了几丝深情和欣喜。原来,他喜欢殊月是真的。 颜千夏扭开了头,这样也好,大家都解脱了。 “呀……”殊月突然醒了,发现自己躺在慕容烈的怀里,衣裳还被解开,顿时急得羞红了脸,挣扎着要合衣坐起来。 “殊月,不要怕,是我,我是三哥。”慕容烈紧紧地搂着她,这嗓音深情呵,颜千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坐得更远了一些。 “喂,你还是把这小蛇去了吧,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颜千夏的话没说完,殊月却又软软地倒进了他的怀里,他根本无意再理颜千夏,解开了衣袍,把殊月包在怀里,又用双手不停地搓着她冰凉的小手,那急切关爱自然流露。 原来,再狠的男人也有柔情的时候。 颜千夏抿了抿唇,又想起了池映梓,自己这一出来,他会担心吗?他会牵挂吗?他会不会又拿着油酥鸡去给她吃? “有没有参丸?给我!”慕容烈突然扭头看向了颜千夏。 “没有。”颜千夏立刻摇头。 “给我,快拿来,我让你走,再不找你麻烦!”慕容烈果断地说着,颜千夏这才从袜子里摸出一只扁扁的小包,从里面取出几片参片丢给他。 慕容烈给殊月喂了,把她搂得更紧。 “小蛇……”颜千夏抖着脚,这东西缠着她的腿,都不要吃东西的吗? “你戴着吧,是克制血碧晴的毒的,待毒除尽,它自然会离开。”慕容烈淡淡说了句,并未看她一眼。 原来这才是小蛇的作用。 颜千夏低头看着小蛇,它安安静静地睡着,她又看向慕容烈,他一直盯着殊月的脸,神情茫然。 颜千夏从未见过他脸上有这样茫然的神情……他高高在上,掌控人之生死,却在一个貌不惊人的女人面前茫然无助。 “我看看。” 颜千夏贴过去,想给她诊诊脉,谁料到手才伸到她身边,殊月就睁开眼睛,瑟缩地躲了一下,慕容烈立马一掌就挥了过来。 “别碰她。” 他用了力气,颜千夏被他扇到在地,胳膊上一阵剧痛。她是好心,却被打了一巴掌,恼火地一咬牙,干脆走到墙边坐着。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殊月的声音柔柔的。 颜千夏冷眼看去,慕容烈正轻抚着她的脸颊,神态渐变得冷静。 “我来救你月儿,你怎么会在暮谷?为什么不回去?” “你认错人了吧,我一直在暮谷,从未出过谷啊。”殊月连连摇头,一脸讶然。 “不会认错,你这凤凰是我亲手给你画上去的,还有你吹的那首曲子,是我亲自为你谱的。”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腰上,殊月的脸就更红了,连连躲闪着他的动作,这种清纯娇态足以让男人忘了她貌不惊人。 颜千夏低下头,拔弄着脚上的小蛇,它醒了,滋滋地吐着信子。这事怎么都透着古怪,若她是颜殊月,难道也玩失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失忆,电视剧看多了啊?如果她不是颜殊月,为什么会有相同的纹身?又为什么真的在暮谷? 还有,谁引他们前来?那圣女似乎对她不感兴趣呀。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慕容烈,他难道没想过其中蹊跷?美色当前,再凌厉的男人也变成了一坨烂泥巴。她厌恶地拧了拧眉,好假的男人,来时途中还不停占她便宜,此时又抱着另一个女人大献殷勤。 突然,一阵阴冷冷的风灌进了山洞之中,这种冷是渗进骨子里的,让人忍不住颤抖,连牙都磕碰起来。 “好冷。”殊月抱紧了肩,哆嗦起来,慕容烈立刻把她抱得更紧。 颜千夏就不好过了,她站起来,原地蹦哒着,想以运动让自己暖和一点。慕容烈只抬眼看她一眼,就继续呵护他的小女人去了。 他用了内力,给殊月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量,颜千夏陡然间就嫉妒起来,她也蹦累了,懒懒地往地上一座,盯着那眼小泉发起了呆。 过了许久,石门又缓缓打开了,十盏红灯笼飘了进来,像放鬼片一样。颜千夏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倒看清楚那些灯笼是用丝线悬着的时候,她才长吐一口气,可还没放松几秒,十数名白衣侍婢用轿抬着红衣丑妇走了进来,浓郁的香充斥着山洞,让人无法呼吸。 “你过来。”那丑妇对她勾了勾手指,颜千夏指了指的鼻子,心里打起了鼓,不会是又想掐死她吧? 第32章 鬼面人 “你杀了他们两个,本尊收你为徒。”丑妇手一挥,一柄寒光闪闪的剑落在颜千夏的面前。 “此话当真?”颜千夏捡起剑,迎着丑妇脆声问道。 “本尊自然当真。”丑妇冷笑,看向了慕容烈怀里的殊月。 颜千夏转过了身,盯紧了慕容烈,杀了他,得自由,所有的凌辱都将烟消云散。 她握紧剑,呼吸渐变急促,慕容烈站了起来,把殊月护到身后,掌握成拳,似乎是准备随时揍死颜千夏。 “受死吧。”颜千夏举起剑来,猛地刺向慕容烈的胸口。 “不要。”殊月突然将慕容烈一拖,用自己的胸口迎向了颜千夏的剑,颜千夏的剑锋从慕容烈的胳膊上划过,她眯了眯眼睛,突然把剑往慕容烈身上掷去。 慕容烈稳稳接住剑,身形跃起,如蛟龙一样扑向了红衣丑妇,红衣丑妇从小辇上跳起,十指尖尖,抓向慕容烈的脸,此时白衣侍婢们一起围了过去,颜千夏瞅准了机会就往石洞外面跑。 让他们斗殴至死吧。 她跑得这样快,撞倒了外面好几个不明就里的白衣侍婢,越来越多的白衣侍婢往山洞里跑去,颜千夏干脆指着石洞大叫:“圣女大人被刺杀了,快去帮忙。” 场面越加乱了,颜千夏提着裙角,跑得更快了。 “退回去。”突然,有低喝声从天而降,年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出来,青月大刀挥舞之后,扑嗖嗖的剑雨落了一地,仰头看,无数黑衣人正像黑蝙蝠一样落下。 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白衣人远远站在树梢上,清冷的眼神和颜千夏对上,冻得她打了个寒战,年锦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埋头往里狂奔。箭支不停从身边擦过,白衣侍婢纷纷倒地,鲜血像诱饵,引得那些黑衣人杀得更尽兴。 “主子。”年锦终于带着颜千夏冲进了石洞,有奔进来的白衣侍婢关上了石门。 “怎么回事?”红衣丑妇和慕容烈都落回地上,看向石门处。 “有人攻进来了。”一名白衣侍婢大声回道。 “不可能!”红衣丑妇怒吼一声,大步往石门边走去。 “圣女大人,不能开门,他们人太多了。”白衣侍婢连忙拦住她,却被她一把抓住了胸口,往旁边一丢。 “开门。”丑妇一声断喝,白衣侍婢们不敢多言,真的打开了石门,箭雨扑进,一片惨叫声之后,地上又倒下了十数白衣女人,身上被穿成了刺猬。黑衣人也冲了进来,丑妇和他们斗成一团,红云黑雾,鲜血四溅。 “你们跟我来。”殊月一拉慕容烈,引着他们往山洞最暗的角落里跑去。年锦拉上了颜千夏也紧跟上来。 角落里有一道暗门,四人闪身钻进,关上门前,只见有戴着鬼面的白衣人已经和圣女打了起来,白衣人显然更高一筹,一剑刺进了圣女的胸膛,他扭头看向他们藏身的角落,颜千夏又看到了他的眼睛,很寒很深,望不到底。 可是,颜千夏又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 “走。”年锦猛地一拉她,快步跟紧慕容烈。 脚下越晃越厉害,暮谷开始往下沉,可前方依然不见亮光,慕容烈背着殊月,年锦紧拽着颜千夏,跌跌撞撞,拼命往前奔跑着。 轰隆隆……一声巨响,巨石往下落着,山洞即将塌陷。 终有一丝亮光出现在眼前,几人拼命冲出去,颜千夏落到了最后,一块石头从她面前砸下,硬生生阻挡住了她的脚步,巨响接二连三地响过之后,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不知他们三人逃出去没有,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活路…… 颜千夏轻轻地推了推面前的巨石,它堵得严严实实的,一丁点亮光也透不进来。 颜千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拼命躲,拼命演,只想活下去,可到头来居然是死在这么一个黑不隆咚的地方。 真不公平! 她颓然地坐到了地上,靠在墙上想着自己经历的一切,如此压抑、又如此空旷,如此安静,又如此嘈杂,她的心平静不了,她用双手掩着脸,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妈妈,你可知我来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我好想回家。 妈妈,你可知我在这异世受了委屈,却没有人可以抱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就睡,睡了又醒,肚子里开始咕噜造反,饿得难受。尤其是夜半毒发的时候,简直要了她的小命。 咚咚……有轻微的响声,紧接着便是年锦的喊声:“太后娘娘,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第33章 澡都不让她好好洗! 银梭鱼! 颜千夏怔了一下,立刻就尖叫起来,“银梭鱼,快救我出去。” “太后娘娘请尽量后退。” 颜千夏连忙往里面缩去,用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一声巨响,震得颜千夏的耳朵里嗡嗡乱响,似乎连脑子里都晃荡了起来。光线扑天盖扑进山洞,她来不及闭上眼睛,眼睛又被刺痛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年锦的手伸了过来,拉住了她的袖子,引着她往外走。 她的眼睛一下适应不了这样的光线,只能一手遮着光线,耳朵里还在嗡嗡地响,什么声音都听不清。 山洞外,慕容烈神情肃默地站着,换了一身白色锦衣,殊月就站在他的身后。身边站着他的心腹死士,两百铁骑。 暮谷已毁,从这里看去,浓雾已然消散,有洪水正穿谷而过。是他炸了附近的湖泊,引水入谷,平了暮谷这鬼地方。那些黑衣人已经撤走,一丝线索也未留下,不知是何人的势力,如此隐秘强悍,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主子,回宫吧。”年锦松开了颜千夏,大步走到了慕容烈身边。 慕容烈回头看了一眼颜千夏,她一身凌乱不堪,衣裳也破了,辫子散开,三尺青丝纠缠在肩上,狼狈至极。 “带她上马。”他微扬了一下下巴,沉声吩咐。 颜千夏此时还听不到,她正用手指掏着耳朵,要早点恢复正常听觉。年锦把她抱上马,她扭头一看,慕容烈正小心地抱起殊月,举止温柔。 “你说过让我走的。”颜千夏急了,这男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主子,不能放她走,这事太古怪。”年锦立刻俯过去,小声说道。 颜千夏是听不清,若听得清,一定狠踹这银梭鱼几脚! “确实古怪,依臣之看,他们分明是想用太后来引路,借机刺杀主子和暮谷中人,可他们怎么知道太后的血晴之毒可以驱散谷中这些可怕的毒物?依臣下看,太后绝不能放。”另一人也走上前来,低声劝阻。 颜千夏认出了他,这人也是上回在那宅子里见到过的,她现在依稀能听清几个字了,听他说完,不由得气愤起来,一个个大男人怎么全跟她过不去? “回宫。”慕容烈没多言,翻身上马,紧环住殊月,策马前行。 “喂!”颜千夏快步过去,拦在了他的马前,忿忿地说道:“你是男人,是皇帝,怎么能出尔反尔?” “查清这些事,若真与你无关,自然会放你走,太后何必急于一时。”慕容烈淡淡地说了一句,用马鞭轻轻推开她的手臂,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你这个小人!”颜千夏尖叫起来,惊得林中鸟儿四散掠起,扑嗖嗖地跌落一地光影。 她饿得脚发软,自然逃不了,被年锦拉上了马,和他共骑一马,一路上怎么想怎么气,怎么想怎么委屈。 难不成还得跟他回宫去? “给你。”年锦摸出干粮给她,她肚子响了好一会儿了。 颜千夏抓过来就啃,年锦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太后娘娘,耳坠子我已派人去赎了,过几日便还给娘娘。” “留给你买药吃。”颜千夏恨然回了一句。 年锦再不出声。一路急行,渐渐地把青山抛到了后面,上了官道。二百铁骑急驰而过,扬起的尘土让路人纷纷躲开,几乎看不清人影。暮色渐沉时,一行人进了县城。 他们能赶路,殊月不能,她累了,要休息。 颜千夏抬眼看去,慕容烈正把殊月抱下马来,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了一家客栈。 颜千夏冷笑一声,也跳下马,大步走了进去。她也累,可如果是她喊累,这些男人是看也不会朝她看一眼的吧。 她不客气地占了一间上房,让小二送了牛肉面进来吃,又令人打水进来,她要好好洗洗,吃饱喝足再做打算。 泡在浴桶里,颜千夏长舒了一口气,太舒服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窗子外咔地轻响了一声,她扭头看去,似有白衣一闪,接着便有有侍卫的声音响起, “谁在那里?” 难道又是刺客? 天杀的,澡都不让她好好洗一个!她慌乱地站起来,房门此时被用力推开,慕容烈大步闯了进来。 水珠还在她胸前滚动着,慕容烈的目光蓦地变得幽深起来.可此时衣裳丢在床上,颜千夏只好又缩回了水里。 “刚刚是谁?”他缓步过来,逼视着她的眼睛。 “哪里有谁,你别在这里没事找事,快滚出去。”颜千夏皱着秀眉,驱赶着他。 慕容烈已走到浴桶边,目光从她的肩头一直往下,突然就伸手拎住了她的肩,把她从水里提了起来,然后一手在水里探去,似是以为她把人藏进了水中。 第34章 他难道还想在这里睡? “你太过份了!”颜千夏尖叫起来,门外的侍卫听到了响动,又纷纷跑了过来。 “都出去。”慕容烈立刻将她收进怀里,扭头低斥。 “皇上,怎么了?”殊月的声音柔柔地传来,她一身白衣,扶着门框,正惊讶地看着他们二人。 “没事,你先回房,我马上就回来。”慕容烈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殊月看了一眼颜千夏,这才慢慢往回走去。 “松开我。”颜千夏推开慕容烈,光着身子跑向床边,快速揭开了被子钻进去。 房中静了一会儿,颜千夏扭头看,他还没走,坐在桌边,沉默地盯着她看着。 “你是不是有毛病?”颜千夏恼了,她头发湿湿的,睡着很不舒服,他不走,难道还想在这里睡? “告诉朕,你到底是谁?”慕容烈盯住她的眼睛,低声问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信不信由你。”颜千夏的腹中开始隐隐作疼,她暗叫声不好,如今慕容烈找着了心上人,怕是不能让她自由使用了,今儿又得疼个半死。 “我要睡了,你出去。”她缩回被子里,紧紧地蜷成一团,等着那剧痛的来临。池映梓说在配解药,也不知道配出来没有…… 慕容烈的手探进了被子里,到了她的小腹之上,他的手掌很烫,颜千夏立刻去推他的手,可他却干脆掀开了被子,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 “去陪殊月去,别在我这里占便宜,你那点本事,让我舒服不了。”颜千夏扒开他的手,翻了个身,又缩成了一团。 她极力忍着不抖,可是这痛越来越厉害。 “只要你告朕实情,朕封你为妃。”他不走,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封妃?简直不让人活了!颜千夏突然坐起来,猛地一拉他的手臂,他没料到这一招,被她给拉到了榻上。 “好啊,我告诉你。”颜千夏坐到他的腰上,快速拉扯着他的锦袍,腰肢轻扭,摩擦着他的小腹。 “可是你也要想明白,我若为妃,你的殊月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慕容烈的脸色难看起来,一掌掀开了她,起身整理衣衫。 “皇上,你的所谓深情也不过如此,你的心上人就在隔壁呢。”颜千夏冷笑起来,她就跪在那里,长长的湿发搭在身上,像个水妖一般媚着,美着。 慕容烈的呼吸沉了沉,铁青着脸色,甩袖而去。 颜千夏倒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慕容烈,你不放我走,我也不让你好过。 碧晴似乎正在慢慢减轻,今日她的腹痛并没有持续太久,她洗了脸,可也再难睡着,推开了窗户想去看看月亮。 不管何时何地,这月亮应该是同一个吧? 院中的人影引起她的注意,慕容烈也未睡,就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仰头看着天空。有风吹来,桂花雨纷纷,落在他的发上,肩头。 “皇上,为何不睡。”年锦有些含糊的声音响起,只见他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近慕容烈。 “睡不着。”慕容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公主可好?”年锦又问。 慕容烈没出声。 “她真的都不记得了吗?奇怪,为什么女人都容易失忆?”年锦又嘟囔了一句,偏头看来,和颜千夏的视线对了个正着,颜千夏白了他一眼,关上了窗。 “皇上,你费神费力把这太后救出来,到底想怎么办啊?难道还真想封她为妃?”窗子关严之前,年锦的声音透进来,颜千夏的手缓了缓,从窗子缝隙看出去,他的侧脸被月光镀上淡辉,有种说不出的冷硬冷情。 这样的人,在殊月面前居然也会有柔情。 那个会给她柔情的男人呀,你在哪里?你妈把你生下来了吗?颜千夏倒在榻上,又开始想池映梓,满脑子的池映梓呵,为何你不肯喜欢我,偏要选择当不婚的大国师,男欢女爱才是世间最美的生活啊,池映梓你到底懂不懂生活? 天亮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颜千夏好歹睡了个觉,感觉比前几日好多了。 年锦拿来了新衣,她今儿连辫子都懒得绑,随手揪了个发髻,用根筷子一插,就这样晃了出去。 殊月倒是打扮得素雅大方,云髻高耸,一身月白长裙,都穿白色,颜千夏却在白色的纯情之中多了几分妩意。 她径自占了一桌,招呼过了掌柜给她拿好吃的,看都不朝慕容烈看上一眼。 “主子,马车雇来了。”侍卫快步进来禀报,颜千夏扭头看了一眼,店门口停着一辆小马车。 “我和她同坐一辆,你也不怕我宰了她?”她冷笑一声,低头大口吃面。 第35章 喂她吃糖 “她坐马车,你与我同骑。”不料,慕容烈却比她想像中更坏。 “哀家才不淋雨。”颜千夏炸了,她凭什么要坐在马上颠来颠去,日晒雨淋。 慕容烈不理她,殊月抬头,弱弱看她一眼,小声说道:“还是我骑马吧,夫人可能累了。” “你身子弱,坐车便好。”慕容烈拍拍她的腰,语气温柔,可一转头看向颜千夏,又黑了脸,“快吃,要赶路。” “赶你妹!”颜千夏跳起来,这小人出尔反尔,说过她给殊月参片保命,他从此不找她麻烦,可事实是他小人到家,恶毒到家。 “大胆,掌嘴。”慕容烈头也不回,迈出了客栈,侍卫们呼啦啦跟上去,年锦和另一人走到颜千夏身后,“请”她快出去。 “银梭鱼……你等着。”颜千夏威胁了一句,气呼呼往外走。 他的大马和颜千夏已熟悉了,摇了摇大脑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颜千夏没好气地一揪它的耳朵,骂:“占什么便宜,我又不是你心上人。” 其他人都装成听不到,慕容烈把她拎起来,轻轻松松放到马上,自己也坐了上来。殊月上了马车,掀开了帘子看过来。 “你好生休息,有事让他们叫我。” 慕容烈冲她微微一笑,一抖缰绳,策马飞奔向前。 颜千夏倚在他的胸膛前,冷笑着问他:“你怎么好意思在心上人面前抱别的女人?” “天下都是朕的,何况你一个女人。朕若真想要你,你能逃得过?” 他倒是说得爽快,颜千夏被他噎住,好半天都反击不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男人可以娶无数老婆,还能扮演痴情角色。 小雨渐大,他压了压斗笠,扯开披风,把她整个人都包了进去。 颜千夏不想和他这样靠着,挣扎扭动了好几下之后,他的手就用力摁了过来,把她的腰揽得紧紧的。 “别乱动。” “我快闷死了,你别这样抱着我。”颜千夏没好气地回他。 “再敢动,现在就要了你。”他低声威胁了一句,颜千夏绝对相信这句话,他啥过份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到底是不是你的殊月啊?”颜千夏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若真是他的殊月,他怎么还能干得出这事。 慕容烈没出声,只把马骑得更快了,颜千夏被颠得不行,只能紧偎在他的怀里。 “皇上,前面的路被冲垮了。”探路的侍卫折返回来,他们抄了近道,本想抓紧时间回宫,却没想到被堵到了山上。 “贱小子们,你们会葬于此地。”那丑妇嘴里的塞子掉了,尖声大骂起来。 “哦,男人,她在骂你。”颜千夏小声说着,扭头看向那红衣丑妇,她一身浇得透湿的,披头散发,模样真像鬼。 年锦过去把她的嘴又给堵上了,然后快步走到了慕容烈的身边。 “皇上,前面有个小庙,就歇在那里吧。” 慕容烈点头,那些黑衣刺客还不知身份,他也不想冒险赶路。出宫这么久,宫中居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没有谋反,没有篡位,更没有人兴风作浪,平静得让他起疑。 怎么会这样? 有人诱他出宫,却只让他带回了殊月,抓了红衣丑妇,那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小庙被风雨笼罩着,年锦生起了火堆,颜千夏窝在火堆边,用年锦的剑挑着馒头烤,年锦的宝剑被烧得通红,他的黑脸也涨得通红,却始终没出声。 “好吃。”颜千夏撕下一块烤得金黄的馒头皮,心满意足地塞地了嘴里。 那边,慕容烈正关切地给殊月披上了自己的衣裳,她有些咳嗽,模样也愈显得楚楚可怜。 “还冷?”慕容烈把她揽进了怀里,温柔地问她。 “不了。”殊月的脸上现出几抹羞态,却不像前几日那般躲避他的亲密举动。 温柔起来的慕容烈,又高大又英俊,还是皇帝,难怪女人们会动心,只是她们都不知道他有多坏,多恶劣!颜千夏撇撇嘴,扭头看向一边,不再看这扎眼的一幕。 “皇上,小百合。”有名侍卫快步进来,手背上托着一只小白雀,那是池映梓养的小雀儿。 “是碧晴解药。”他看完密信,又从小白雀腿上解下小指头大小的银瓶,递给了颜千夏,里面仅三滴青翠的汁液而已,却极苦,苦得她差点没把魂魄给吐出来。 “给你。”殊月递给她一块糖,柔声说道。 颜千夏拧了拧眉,没接。她对这殊月没啥好感,应该说她对一切对慕容烈好的人没啥好感。 “吃啊。”慕容烈抓过糖就往她嘴里塞,看她那皱得一团的小脸,还有空气里都弥漫着的苦涩味道,就能想像到这药有多难吃。 第36章 她生病了 颜千夏把糖吐掉,抓着水囊就喝,清凉的水稍稍缓解了嘴里的苦。慕容烈的脸色有些难看,颜千夏理也不理他,雨渐小了,庙外有几颗野梨树,她独自走出来,从树上揪了两个青皮小梨子下来,就着雨水洗了洗,咔嚓咬了一口,又酸又涩,让她又皱紧了眉。 “颜千夏,你就这么喜欢自讨苦吃?”慕容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颜千夏扭头瞪他,冷冷回道:“慕容烈,你就么喜欢当跟屁虫?” “你敢辱骂朕?”慕容烈的脸色黑了。 颜千夏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别忘了,等回了宫,哀家还是哀家,是太后,是你皇嫂!” 慕容烈的眸色沉了沉,突然就低笑起来,“你不说,朕还真忘了告诉你,朕出宫之后便让人诏告天下,太后已薨,你已不是太后,你是生是死,能不能过得快活,还得看朕的心情。” “你这小人!”颜千夏恼了,早知他不安好心,是了,他本就打主意用她的命去换他的心上人,怎么可能安心放她离开? “再敢骂,朕不饶你。”他猛地上前一步,把她抵到了梨树之上。 颜千夏嗤笑一声,清冷的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向庙门口,殊月正呆呆地看着这边,“慕容烈,这就是你的痴心?你看看她的样子,多伤心。” 慕容烈扭头看了一眼殊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可又转过头来,紧盯住了颜千夏,“别再惹朕,朕现在窝着一肚子火,你再敢惹朕,后果自负。” “我从不想惹你,你放我走,我们皆大欢喜。”颜千夏推开他的手,又伸手揪下一只梨,这野梨子初品极涩,可是入喉之后便化成了微甜,十分好吃。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突然抬手轻轻抚摸起了她被雨丝浸湿的青丝,又俯下身来,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之中,滚烫的呼吸和细密的冰凉雨水一起落在她的耳后。 “小夏儿,知道国师给朕的密信里写了什么吗?”他的声音钻进她的耳中,她没出声,她当然不指望池映梓要带她策马天涯。 “国师说,你还有用,让朕带你回宫。” 他的声音又低又缓,颜千夏脑子里嗡地一炸,池映梓,你可以不喜欢我,可又为何把我推到慕容烈的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女人和江山连在一起,便没了味道。小夏儿,你是做朕的女人,还是做朕的天下江山?”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被你压?”颜千夏的声音都开始颤抖,真的,这打击太大了,全天下只有池映梓能给她这样大的打击,像野兽的利爪,狠狠撕碎她的希望。 “做朕的女人,朕给你一世无忧。做朕的武器,你就是朕的奴才。”他的手指探进她的衣中,轻轻地掐住她纤细的腰,把她摁向自己的身体。他不傻,看得出她对池映梓的心意,太后居然敢喜欢国师,她好大的胆! “我要离开,你放我走。”她挣扎着转过身来,灰白的脸色让慕容烈的心莫名的有些不忍,可又开始有些莫名的恼火,这还是他第一回看她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平常不管他如何欺负她,她可都是倔强得要命的呢,不怕死地要和他顶撞。 “朕给了你两条路,自个儿选。”他的眼神又冷漠起来,带着睥睨天下的锐气。 “我要走,你若不放我走,我再杀一次殊月……”颜千夏一抬袖,轰地一声响雷,闪电若游龙,狠狠撕开暗色天幕,豆大的雨滴噼啪砸下来,她高抬着下巴,倔强地盯着慕容烈。 要么死,要么走! 她只有这两条路! 让池映梓和慕容烈见鬼去吧! 她脑子里又嗡地炸响了,自那日在铜镜前头疼之后,这是第三次疼得如此厉害,颜千夏又看到了那个白衫女子,站在雨中,悲伤地看着她,慢慢地说道:回去、回去…… “回哪里?你让我回哪里?”颜千夏弯下腰,捂着耳朵尖叫起来,这莫名其妙的、可恶的世界呵,你们让我无处可躲,无处安身,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受这样的苦?为什么剥夺我回家的权力? 在她的身子直直栽下的时候,慕容烈连忙抱紧了她。 天天和他顶嘴的颜千夏病了,烧得很厉害,一身滚烫得像烙铁,慕容烈把她抱进小庙,火堆的光明明很烫,可是她还是冷,一直在打哆嗦,冻得呼吸都零碎不堪。 “你们都出去。”慕容烈浓眉紧锁,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第37章 流鼻血 看惯了倔强的她,却从未见过她方才那样灰心的眼神。池映梓在她心里的地位原来如此重要,一听是他让她回宫,她居然可以急给他急病了! “朕看中的,没人逃得掉。”他俯下身来,轻咬着她的耳垂,一手缓缓拉开了她的衣裙,肚脐上的膏药很是碍眼,他还不知道,原来她悄悄贴了这避|孕的玩艺儿。 “池映梓,为什么要这样?”颜千夏缩起身子,眼睛闭得紧紧的,秀气的眉拧得让慕容烈醋意滋生。 一个醋字涌上心头时,慕容烈自己也懵了。 “该死。”他闷哼一声,拉开了自己的衣裳,把她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长年练武的人,内力浑厚,他给她揉着丹田,搓着她的小手,想让她暖起来。她蔷薇花一样细柔的肌肤贴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呼吸开始乱了。 外面风雨渐大,殊月和侍卫们一起站在屋檐下,脸色苍白,她用绢帕掩着唇,开始轻轻咳嗽。 “公主请用。”年锦递上了参丸,这是慕容烈之前让人为殊月特地配来的。 殊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是公主,你们都认错人了。” 年锦挠了挠脑袋,嘀咕道:“原来女人这么容易失忆,他以后要看好自己的老婆,绝不让她碰到摔到。” 殊月看看他,微微一笑。 “其实皇上很惦记公主,这回亲自去暮谷就是……” 年锦靠近去,但没说完,庙里头突然响起颜千夏尖尖地声音:你捅我哪里…… “慕容烈,你的臭手碰我哪里?”颜千夏醒了,他的手指很不安分地在她背上揉着,还往她水蜜桃般双臀之上揉去了。 “乱喊什么!”慕容烈不过是在找她身上的穴位,可她要死不死地挣扎着,他才摁错了地方。 “你也不嫌脏!”颜千夏厌恶地瞪着他,这男人可恶不要脸无耻厚颜,她病了,她好难受,他居然还来占便宜! “闭嘴。”慕容烈脸色更黑了,她还是晕着好,晕着才安静得像娃娃,不会用这样的眼神刺他,觉得他是洪水猛兽。 当然了,她心里只有完美的池映梓! “颜千夏,你还真痴情,大国师不要你,你还给朕玩晕倒。”他讥笑着,把她推开,起身捡自己的衣裳穿。 颜千夏沉默地抱着胸坐起来,方才头疼时,她又看到公主颜千夏了,她隐隐觉得公主颜千夏并不如他们说的那样坏,她看上去那样无助……她是在向自己求救! 还有,说到坏,慕容烈最坏! 颜千夏捡起了衣裳,正想穿好时,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跌落的绸绢儿。那是池映梓给慕容烈的!她马上抓起来,展开一瞧,上面只有一行字:需连服七日,速带太后回宫! “你这个大骗子!”颜千夏跳直来,把丝绢儿丢向慕容烈,她就知道的,池映梓才不会害她! 慕容烈冷笑一声,系好了腰带,坐回佛像前。 “慕容烈,你不是男人!”颜千夏恼火地扑过去,长长的指甲直抓向他的脸,她像小野猫,又正处于愤怒时,才不管他是什么皇帝!就让她提前送他上西天吧! “狗胆包天。”慕容烈的脸上被她抓了一下,长长的几道指甲印儿。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挠了,权威被挑战,顿时怒火也盛。他方才起什么好心,居然还动用内力给她解寒,现在倒好,她是翻脸不认人。 他一掌扣住她的手腕,痛得颜千夏尖叫起来。 “放手,混蛋,要断了。” “颜千夏,朕真是对你太包容了。太后勾引国师,要受千刀凌迟之刑。”他阴戾的眼神紧盯着颜千夏,她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你先前已说了,我已不是太后,你管我勾引谁。” 她说完,慕容烈的脸色就更青了,他手指用力,颜千夏都能听到骨节咯吱声。 “很好!朕就给你赐婚,看大国师要不要你。” 他突然就冷笑起来,颜千夏眼睛瞪大,又眯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真的?你可是皇帝。” “你现在知道朕是皇帝?有你求朕的时候。”他黑脸拂袖,推开她的身子,这一下用力颇大,害她一下就跌坐到了地上,痛得好一会儿没喘过气来。 第二日,雨停了,颜千夏又活了。池映梓一直在为她研制解药,他还是心疼她的。 看,池映梓威力多猛,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现在她又活蹦乱跳,红颜娇媚。她只知道男欢女爱才是红尘之理,夫妻二人一路相守相伴到老,那才叫幸福。 回宫,解毒,然后赐婚,她和池映梓策马天涯……她会说服池映梓不要继续当和尚,和她回现代。 池映梓那么厉害,到了现代,让他见识了现代化的东西,说不定他还能给她造个印钞机出来,哇,发达了! 慕容烈忿然丢下车帘,把笑眯眯的颜千夏挡在视线外,然后抓起了宝剑擦着。 池映梓是国师,师门有令,终生不得娶,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得破女戒,否则将功力散尽,会落下一身残病。 “皇上,小女何时能离开?”殊月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她和他同坐马车有大半天了,他却并没和她说一个字,远不像第一回见面时对她的温柔体贴。 “待朕查明真相,若你是朕的殊月,朕会给你应得的一切,若真不是,朕也会送你离开,在此之前,朕会以礼待你,你放心便是。”慕容烈放下宝剑,抬目看她。 和颜千夏的绝色比起来,殊月或者真谈不上有多美,可她就是有种恬静的气质,曾伴他无数个寂寂长夜。 他是爱殊月的,怎么会为颜千夏那种毒妇动心?他倒要看看,她能和池映梓怎么样。 一条长河婉延在眼前展开,已近正午,却还离前方的小城有数百里之远,路边有小茶摊,他们得停下来打个尖,吃饱再赶路。 侍卫们去河边上喂马,颜千夏也牵着马儿过去了,年锦的大黑马很是亲昵她,大脑袋总在她胳膊上蹭。 “这叫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它天天闻你的臭汗,当然更喜欢闻我的香味了。”颜千夏瞟了一眼一脸黑线,为马儿的背叛气愤不已的年锦,娇娇俏俏地笑了一个。 年锦更恼了,可他是男人,颜千夏救过他的命,别说是马,就算是他的命,她想要时他也得给。 “银梭鱼,有鱼!”颜千夏突然瞪圆了妩媚的大眼睛,指着河里翻起的浪花脆声说道:“喂,你们几个,快下去捉鱼去给皇上和公主吃。” 众人都看向了慕容烈,他正扶着殊月坐到茶摊边上,颜千夏伸手就拉住了身边一个侍卫的腰带,一个用力,腰带开了,衣裳散了,露出他精|赤的胸膛,她素手往他身上一摁,侍卫就跌进了水里。 “快下去摸鱼。”颜千夏一个一个驱赶着,吃了好几日馒头了,再不给她吃肉,她会枯萎的。她已不是太后,慕容烈再不能以宫庭之礼来约束她。 侍卫们都被她哄下了水,举着刀剑给颜千夏捉鱼,她就一袭青衣青衫,一甩乌黑的长辫,扶着河边的柳树笑得欢快,青青的柳枝摇曳着,她突然回头看来,阳光落在她清朗的眉目间,让慕容烈又怔了怔,她的笑意僵了僵,继尔对他做了个鬼脸,索性挽了裤腿,也跳下了水。 如今她和慕容烈已撕破脸皮,她不愿意再装,装腔作势的日子她已过够。他若真要她的命,大不了她先自己一把毒药吃了,免得受大刑之苦。 “银梭鱼,你给我过来。”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招呼着年锦,年锦满脸涨红,却也只有埋头走来,任她掐着他的粗胳膊,指挥他往水的深处走去。 “千夏姐姐真美。” 殊月轻轻地说了一句,垂目端起了茶碗,眼中落暮之色明显。 慕容烈看她一眼,以往的殊月也爱说这句话,在颜千夏面前,原本所有女人都会略逊一筹,可那时的颜千夏独有媚,没有娇,现在的颜千夏才是无敌的,她古灵清怪,让人捉磨不透,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变化这么大,慕容烈突然就想,可能颜千夏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只是一缕小魂魄,借居在了颜千夏的体内,那么某日到来,这缕魂是否会消失不见呢? 他为自己这个猜测感到不悦,眉又锁起,这时河里传出尖叫声阵阵,颜千夏跌到水里了,她披着一身水花爬起来,湿衣贴在身上,曲线玲珑美妙,侍卫们呆呆怔怔地看着她,鼻血就这样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看什么,小心我挖了你们的眼睛。”颜千夏低头,原来是领口开了。面前都是年轻强壮的男儿,又是如此美色当前,流鼻血还是前奏,有几个已经蹲进了水里,不敢再起身。 颜千夏嘲笑了他们几句,掩了衣衫,从侍卫手里夺了捉来的鱼,快步往岸上走去。 茶摊的老板接过了鱼,给他们去处理。 颜千夏钻回马车上去换衣裳。可上了马车才知道慕容烈原本就只给殊月多备了衣裙,没她的份!她恼火地抓起了殊月的裙子穿上,殊月比她矮点,胸平了许多,这衣裳穿在身上,绷得紧紧的,几乎要涨破衣衫了。 第38章 他就是故意的,混蛋 慕容烈掀开了车帘,目光阴挚地落在她的脸上。 “作什么?”颜千夏警惕地盯着他。 “哼。”他冷笑一声,跳上马车,抓起马鞭用力一挥,颜千夏整个人就往马车后壁撞去了。 这臭男人又抽风了! “慕容烈……我的鱼……”颜千夏见他不肯停,马儿越跑越快,心里只可惜那鲜肥的鱼儿。 马儿突然停了,颜千夏又撞到了马车的后壁,她怒气冲冲地伸脚就蹬向了慕容烈的屁股。 “混蛋!王八蛋!”她怒骂道。 “颜千夏,你真是越来越放肆。”慕容烈被她踢了一脚,丢了马鞭就钻进了车里。 “你离我远点。”颜千夏眼看他的手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裙子上,连忙闪躲起来,小脚儿一蹬,又踢向他的脸……这回她没能得逞,反被他扣住了脚踝,纤细的小腿被他摁着,折得她难受。 “慕容烈,你怎么这么粗鲁?你是皇帝,说过让我和池映梓在一起的,你不能出尔的尔。”她自然打不过他,在武力上,她永远是输家,此时被他狠狠揉在身下,一番挣扎,让她额上都渗出密密的汗,俏脸红若新腾起的朝霞,润泽鲜艳。 “真可笑,你觉得有男人会敢要朕用过的女人?”他冷笑出声,似乎她说的是笑话。 “他才不是普通男人,他不会在乎。”颜千夏心里咯噔一响,却硬着头皮回他。 “试试。”他冷笑。 “不要脸。” “颜千夏,你再敢多骂一个字,朕就多要你一个时辰,你信不信?” “你混帐……” “一个时辰……” “你无耻……” “两个时辰……” 他扯下腰带,捆住了她的手,牙轻咬住她的红唇。这时候,天地间所有人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你的殊月一定会恨你的。”她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慕容烈不为所动,只往座势上一靠,扯了她的鞋袜,拿着马鞭在她的脚底不轻不重地挠着。 很痒,微疼,颜千夏尖叫起来,拼命扭动着身子,躲着他的鞭子……她躲,他就伸手摁她,她用膝盖撞他,他就拧她的屁股……不知道闹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年锦的声音, “皇上,大国师奉太皇太后懿旨,在前面接驾。” 颜千夏猛地一抖,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堵回了喉咙里。 慕容烈有多恶毒她总算明白了,他一早就知道了池映梓会来,他就是故意的!她和他单独呆在马车里,又叫又喊的,是人都会误会! 她掀开了马车帘往外看,五十米的地方,池映梓骑着一匹白马,长及腰的黑发用一枚玉冠束着,削尖的下巴微敛,轻闭着眼睛,一只蝴蝶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停驻在他的肩头。数百禁卫军就站在他身后,王旗飘摇。 “他们来了多久?”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慕容烈冷笑一声,漠然地说道:“我们刚停的时候,他们就在那里侯着了,你的解药要连服七天,他自然不放心,要过来给你解药。” 这么说,他一直从头听到尾? 颜千夏脸上的血色急剧退去,她死死地盯着慕容烈,尖叫声梗在喉中,怎么都发不出来。 “劝你安份一点为好。”他掀开帘子,弯腰出去,颜千夏如同被抽光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了车里,脑中一片空白。 不多会儿,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车帘里伸进来,是池映梓。 “太后,请服药。” 他声音低醇,平静无波。 “池映梓,我们在打架……不是,他说……”颜千夏抓住了小药瓶,急急地想解释。 “每日一次,连服七日。” 他语气平淡疏离,迅速收回了手。 颜千夏猛地掀开了帘子,怔怔地看着他。 这么近,她看得出他又清减了许多,碧晴的解药十分难配,要跑无数个地方寻到数种难得的药材,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为她配齐了…… 他突然抬起双眸,幽深的眼底涌起莫名复杂的光。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颜千夏,有些疏离,有些排斥……颜千夏咬了咬唇,放下了帘子。 莫说古代,便是放到现代,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这种事呀! 她的淫荡之名,只怕会更加远播天下。 “世间再无太后,只有小奴吴颜。”慕容烈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来。 他好会取名字,赐她名吴颜……无颜,让她无颜再见池映梓! 颜千夏仰头躺下,被慕容烈撕坏的裙摆遮不住她白玉般的小脚,大剌剌露在了帘子外面,一根马鞭从外面探来,用力把她的小脚推了进去。然后慕容烈又坐了上来,身后还跟着殊月……不大的马车,挤着三个人。 颜千夏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软垫里,一个人占了半边马车,让他们两个人挤在一起。 “起来。”慕容烈看着她这样子就来气,拿着马鞭扒拉她的小腿。 “小人。”颜千夏没动,嗡声嗡气地骂了一句。 殊月惊讶地看着颜千夏,或者她还没见过这样大胆的女人吧,顶撞圣女,顶撞皇帝。 慕容烈沉下脸色,缓缓俯下身来,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说道:“颜千夏,回宫还需三日,途中若你能有本事让池映梓带你走,朕再不阻拦,若你没这本事,就乖乖地听话。” 颜千夏没出声,池映梓肯带她走才怪! 而且这小人肯定又在打什么恶毒主意,他会好心成全她的爱情? 她闭紧了眼睛,听着马车轮子咕噜咕噜压着小石的声音,脑海里全是池映梓方才那排斥的目光。 “停,我要去骑马。”突然,她跳了起来,不顾慕容烈的黑脸色,钻下了马车,把年锦赶下来,骑着那匹大黑马扬鞭追向了池映梓。 “师傅,我昨儿想了个新方子。”她看着他的侧脸,小心地说道。面具遮去了他仙人之姿,青丝如水,柔顺地披在他的身后。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那个,就是暮谷里有种虫……”颜千夏硬着头皮胡诌着,可却一下咬了舌尖,她出了趟宫,连说话也不会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索性双腿一夹马肚子,疯了一样往前奔去。 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讨好男人? 池映梓不要她就算了,何苦要巴巴地贴上去? 身后的队伍也快了起来,一路扬起沙尘,迷了路人的眼睛,除了解决三急,这一行人一整天都在赶路。 颜千夏用这急行来让自己冷静,茫茫天下,何苦将希望寄托于男人身上?晚间又宿在了山脚下,颜千夏颠了一天,屁|股都快裂开了,躲在树后呲牙咧嘴地揉着。 “药。”池映梓的手从树后伸过来。 颜千夏接过来,小声说道,“你给我自个儿拿着好了,然后你想干啥就干啥去,不用一路跟着辛苦。” “每日要用我的血为引。”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开。 “啥?”颜千夏怔住,这药引是他的血?她拔开小瓶塞子,腥甜之味冲进鼻中,原来他是用自身之血来为她解毒。 吃了药,从树后绕出来,只见池映梓和慕容烈一左一右围着殊月站着,池映梓的手指正搭在殊月的脉上…… 如她所知,池映梓只给太后和她诊过脉,什么时候看过他的手指碰别人? 颜千夏垂下了眼帘,坐到了火堆边上和年锦一起去烤鱼吃。这汉子还算有良心,把中午摸的鱼都带着了。 “吴颜姑娘,请。”年锦怕她又糟蹋自己的宝剑,早早就准备好了木棍儿串着鱼烤给她。 “国师大人果真厉害,小女每月月圆之时确实会头痛欲裂,可是小女真的在暮谷长大,真的从未出过谷。”殊月的声音柔柔传来,素手轻扶着额头的模样真像月下的海棠,娇滴滴的惹人怜爱。 “待月圆之日,在下给姑娘施一次银针。”池映梓伸手摘下了面具。 “小女谢过国师大人。”殊月行礼的姿势也秀气。 嘎嘣……颜千夏咬到了木棍。 他居然取下了面具!他只在太后和颜千夏面前取下过面具的! 颜千夏的牙都快嗑掉了,痛得小脸皱成一团,丢了鱼就骂年锦:“你想害死我呀?弄这么硬的棍子来害我。” “棍子不硬叫棍子吗?”年锦哭笑不得,也不知她发什么呆,又发的什么脾气。 “就你硬。”颜千夏气呼呼丢了鱼,钻上马车去睡觉。 看多了池映梓对别人好的画面,她会长针眼,眼睛会烂的。 而且,池映梓原来真的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好……她喜欢上了一个万人迷! “有没有出过谷,问这丑妇便知。”年锦咬着鱼,指向被锁在铁笼里的圣女,她又抵掉了嘴里的木塞,开始发出怪异的尖叫声。 “不许再叫。”侍卫过去塞住了丑妇的嘴,又用布带一层层缠上。 颜千夏探出头朝那圣女看着,她正死死盯着池映梓的背影,小眼睛里突然就迸出泪花,咿咿呀呀地不停地挣扎着。 云朵飘走,弯月又蒙上一层绯色之光,山脚下的气氛陡然变得阴冷起来,凉嗖嗖的,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紧张感。 颜千夏眨了眨眼睛,拿着水囊朝丑妇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年锦连忙拦住她。 颜千夏推开他的剑,喂水给丑妇喝,“大家都是人,就算是囚犯,也不能太轻贱她。” 第39章 国师终身不可娶妻 丑妇咕噜大口喝着水,四周一片寂静,大家都看着颜千夏,她的言论总是这样古怪,让人意外。 “吃这个。”颜千夏又掰了半块干粮喂丑妇,可才递到她嘴边,这丑妇又发狂了,一口就咬住了她的手指。 “啊……”颜千夏一声尖叫,水葱般的指头差点没被她给一口咬断。侍卫们怎么打,丑妇都不肯松开。 “让开。”慕容烈的大手探进了铁笼中,用力扣住了丑妇的喉咙,终于迫她张开了嘴。 “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大婶!”颜千夏连连甩着手指,指尖涌出殷红的血珠子。 “你这个蠢东西!”慕容烈抓住她的手腕,黑着脸骂。 “你聪明,怎么会连是不是自己老婆都确定不了。”颜千夏口不择言地骂着。 慕容烈不怒反笑,一巴掌就摁到了她的小脸上,“刁钻的小奴才,你就和她一起呆着去。” 他把她拎起来,作势真要往笼子里塞。 颜千夏怕了,她虽然有同情心,可也不代表愿意把脑袋伸进狮子嘴里去,何况刚刚她是觉得这丑妇看池映梓的目光有异,才跑过来套近乎的。 “你敢。”她飞快地搂住了慕容烈的肩,手脚像八爪章鱼一般缠到他挺拔的身上,贴得紧紧的。 “你……”慕容烈的笑声梗在喉中,饶是他见过千千万万奇怪的人,都不如这个颜千夏,明明怕得要死,嘴里还犟得可以。 四周更静了。 颜千夏咽了咽口水,从他身上跳下来,埋头匆匆跑回马车。 “擦上吧。”慕容烈掀开马车帘子,丢了金创药上来,丑女的牙像锯子,咬得她血肉模糊,倒霉,真倒霉! 颜千夏抬头看池映梓,他还在凝神给殊月看病,二人不时轻轻说几句什么,殊月的笑容很是温柔怡人。 “历代大国师自被选定之日起,即会服下情断之毒,若近女色、动情爱,必浑身溃烂,血流尽而亡。”慕容烈甩了帘子,阴沉沉的声音透进薄薄的帘子传进来。 颜千夏怔住,原来如此——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他若想善终,便不可娶妻,不可碰女人! 她呆呆怔怔地看向车窗外,池映梓已经戴上了面具,正扭头看马车的方向,视线在空中轻轻相碰,他的眼神稍滞了一下,如同有尾小鱼轻轻滑过他的双瞳,漾出两圈淡淡哀伤,随之又消失不见。 颜千夏的心就揪疼起来,她虽苦,虽痛,却还有爱的机会,而他却没了。为什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事呢,要赋他一生孤单的命运。 殊月上了马车,白净的脸上浮起几丝红晕,莫非这妮子被池映梓迷住了?哦,伟大的痴情的慕容烈啊,你心心念念惦记这么久,却比不上池映梓的一出场! 颜千夏拧起秀眉,只见慕容烈正负手立于火边,和年锦说些什么,似乎压根儿就不关心他的殊月老婆。 大团大团的暗云堆积,突然间有轻微的锃鸣之声……这声音太熟悉不过,他们已经经历过了两回狙杀,是刺客! 情况比颜千夏想像的还要糟糕。 黑衣人从四面包抄而来,人非常多,黑乌鸦一样往包围圈里涌,黑潮很快就将慕容烈他们给淹没在中间。 “是墨衣军。”突然年锦大喝一声,这是太皇太后两位兄长把持的军队,她中毒初愈,想来已无法忍耐下去,所以迫不及待动了手。 “逆子,受死。”两个牛高马大的大将军从包围圈里冲进来,冲着慕容烈挽弓便射。 他们在这里设下埋伏圈已有七日之久,一直等着慕容烈来自投罗网。 马儿受了惊,拖着马车就往人堆里撞,撞开了人,直直栽下山城。颜千夏和殊月在马车里翻滚到一起,殊月有武功,还能把持住,可颜千夏就惨了,磕着鼻青脸肿的。 她真想冲着老天臭骂一顿,是不是她杀过老天爷的爹,让她遭这么多罪,人倒霉也要有个限度不是? 马车在坠下的过程中碎裂开来,眼看着颜千夏就要从马车里跌出去,掉下湍急的河水之中。慕容烈的身形像猎鹰一样俯冲下来,颜千夏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慕容烈伸过来的手掌,可殊月的手更快,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掌,随势靠进他的怀里,慕容烈又伸出右手来抓颜千夏时,数支利箭呼啸着射来,颜千夏尖叫着缩回了手,此时池映梓的身影追到了,将颜千夏紧紧地揽进了怀里,阔袖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他胸前淌下的血水。 颜千夏趴在池映梓的怀里,低头看向河水,因为前几日一直下大雨的原因,那河水流得太急,还翻滚着从山上带下来的黄泥,像狰狞的暗龙在咆哮。 山上的撕杀还在继续,箭雨不停往他们四人身上射来,不知道年锦那银梭鱼怎么样了…… 颜千夏突然觉得这些男人也不容易,都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有那么多人想要他们的命。 “那是因为朕还不够强大。”慕容烈落了地,松开了殊月,一把将颜千夏从池映梓的怀里拖了出来。 这是崖底,他仰头看着山崖之上,若不及时逃出去,大夏国真要变天了。 “你不是作好安排了吗,怎么会这样?”颜千夏没好气地揉着自己的脸,他确实不够强大,还给老妖妇,解毒,直接让她死了不就好了?说她蠢,他才是真蠢! “闭嘴!”听她骂骂叨叨,慕容烈本就恼火的心情更糟糕了,他在朝中暗布了两千暗卫,把太后一门盯得极死,只要他们有所异动,便会即将被斩杀,可是他还是轻敌了。 每一次轻敌都等于自杀,慕容烈现在只能吸取教训。 “哼!”颜千夏瞪他一眼,这趟出宫真是风险重重,被人追杀、在暮谷里差点死掉,现在又掉进山底下来了,她总结出一条,跟着慕容烈,准没好事!若他肯老实呆在宫里,不被美色所诱惑,出宫找什么狗屁殊月,尤其是不找她的麻烦,大家都能活得快活。 “走吧,他们一定会下来寻找陛下,赶紧回宫为是。”池映梓打断斗嘴的二人,给颜千夏看了看伤,见无甚大碍,便带头往暗夜深处走去。 “师傅,等我。”颜千夏连忙跟过去,她可不想再和慕容烈靠近,他才是超级扫把星! 越走越黑,越走越冷,颜千夏冻得直打哆嗦。身上一暖,是池映梓解开了长衫披到了她的身上。 “谢谢师傅。”颜千夏的嘴又甜起来了,这才是她的池映梓啊,只疼她,不理殊月。 “这样走不是办法。”慕容烈护着殊月走过来,前方全是荆棘藤蔓,又无月光星辰,根本没办法辩论方向,继续走会迷路。 突然,一颗明亮的星星从云层之后探出头来,闪耀明亮。 池映梓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星星,语气平静,“帝王之星出现了,三年之内天下必将大统。” 慕容烈未出声,可是这星光落在他的双瞳里,分明化成了火焰。 这有野心的男人啊,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就开始做他的春秋大梦!颜千夏撇撇嘴,捡起了根小棍儿,继续往前走。 “糟糕,药掉了。”池映梓摸了摸胸口,眉紧拧起来。 “什么?”颜千夏和慕容烈同时出声,又同时反应过来,颜千夏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不用池映梓说她也知道,这药极难配,如果中断,怕是会前功尽弃。 “咋办啊?”颜千夏苦着脸,揪住了池映梓的袖子,又恨恨地瞪慕容烈:“你这个扫把星,这样好了,你赶紧带着殊月走,我和师傅走,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不要见面了。”慕容烈的牙咬响了几声,冷脸扒开她,拉着殊月大步往前走。 殊月扭头看了一眼颜千夏,便偎紧了慕容烈的手臂。 “夏儿,你怎变得如此莽撞,若没解药,你……”池映梓的话收住,颜千夏知道他后面的意思,她得继续和慕容烈翻滚。 “我便是死也不让他碰我了,都是他强迫我的,我宁可和你去当尼姑。”颜千夏吭哧着说了一句,前方慕容烈的脚步就更重了,踩在枯枝烂叶上,响得格外阴沉。 “走吧。”池映梓没答应,只伸手握住了颜千夏的小手,带着她走进了漫无边际的黑雾之中。一瞬间,她的小心脏突然间就扑嗵扑嗵地跳得急了,像窝了面小鼓似的,在胸膛里越擂越快。 “修道之路枯燥艰难,你红尘之心难断,今后休要提了。”走了一段路,池映梓突然就说。 “那你也给我喝一杯情断,我就不会乱想了。”颜千夏连忙表态,只要能离该死的慕容烈远点就行。 “你呀!”池映梓摇摇头,手掌略略用了力,捏得她的小手酥酥麻麻的,整个人都醉了。 “师傅你真好看。”颜千夏突然就嘻嘻笑了起来,“我找着了回现代的办法,你就和我回去,我们可以看电影,逛街。” “又胡说。”池映梓也笑了起来,低低的,很好听…… 前面两个人的脚步声已经远了,他们已经和那两人隔开了点距离。 第40章 他的血 “还冷?”觉着她的小手又冰了起来,池映梓犹豫了一下,把她揽进了臂弯之中。他身上有好闻的青草味儿,便是那血腥也压不住的好闻的味道。 颜千夏轻轻哼了一个字,其实是碧晴之毒开始发作了。她不想说,她怕池映梓会把慕容烈叫回来,她再无耻,也不想再在他面前和别的男人有那荒唐的举动。 可池映梓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他停下来,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之上,眉紧紧拧起,沉默一会儿,突然拔下了他发上的玉簪,飞快地在她的头上点了几下,然后便划破了他的手指,递到她的唇边。 “可些微止点痛。”他低低地说着。 颜千夏毫不客气地咬住了他的手指,池映梓的脸色便骤然白了下来,一股腥甜之气突然涌上了唇边。 颜千夏没发现,只管咬着他的手指吸血,就像有只噬血的小兽藏在她的体内,不停地叫唤渴和饿,要用他的血来解馋。 “好了。”他猛地收回了手指,快速转过身去。 颜千夏舔了舔唇,他的血真的有点甜……他的背绷得有些紧。 “师傅,你怎么了?”颜千夏抹了把嘴唇,凑了过去。 “没事。”池映梓伸手轻捋了一下长长的青丝,将青玉面具戴上,冷冰冰地隔开了他的俊颜。 颜千夏耸耸肩,心想,莫不是师傅怕自己把他的血喝光了?可她喝光自己的血,也舍不得他疼的。 星星又钻出云层,落在他冷硬的面具上,颜千夏大胆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他的手臂僵了僵,随即挣脱出来,颜千夏又挽了上去。 “挽一下下好啦,我怕摔跤嘛。” 她觉得自己很倒霉,来这异世受尽波折,这种暗杀什么的,放在现代是要被枪毙的,可在这乱世里却是男人们争权夺势的必用手段,人命在权贵眼中,太轻贱。 她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她只想在死前能和他多呆会儿,美男身边死,作鬼也风流。 瞧,感情很奇妙,你都说不上你喜欢他什么,甚至都没有单独相处过几回,可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喜欢了。 她是有些厚脸皮的,好在现在夜黑风高,他看不清她涨红的脸皮,她披着颜千夏的皮肉,她在世人心中已经够坏,那再坏一次也无妨。 她就是这样的人呵,很想很想,只走自己的路,追逐自己的爱人……哪怕折断双翅,哪怕跑断双腿……她不悔! 这回他没再挣开,而是由着她挽着,又听她哼起了他没听过的歌:“无声穿越纷扰地带,我在往事丛林徘徊,结局或已早已安排,半途而废才叫失败……” 这是颜千夏最喜欢的《月光下的海》,她的声音很轻,她的双瞳很亮,她像从丛林里钻出来的一只精灵小雀,给暗夜抹上异光。 池映梓的呼吸开始变乱,他的脚步渐快,颜千夏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却一直用力抓着他的胳膊,歌声也乱了,却一直在哼唱。 颜千夏知道,他一直来去匆匆,当她如同所有芸芸劳苦众生,可能究其一生,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去得到他的爱,只一夜陪他慢慢走过黑暗,她也满足。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他以仇敌的方式面对面站着,她以为自己爱的他,永远会像天神一般护着她。 “颜千夏!”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低沉粗犷,是颜千夏没听过的语调。 “啊?”她停止了歌唱,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颜千夏!”又是一声低喝,却是慕容烈的声音,她扭头看去,只见慕容烈站在树下,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怎么了?”颜千夏不解地看着他。 “你乱唱什么,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慕容烈语气不善,动作也不善,一把将她抓了过来,狠狠一掌揉到了她的脸上,捂住了她的嘴。 脚步声从四处传来,一支箭呼啸射来,慕容烈把她往地上一按,接着,一声闷响,她的血液冻住,只见那箭穿过了慕容烈的手臂,热血洒下,飞溅到了她的脸上。 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又如此隐秘,好像事先等在这里一样……颜千夏惊恐地看向了林子里密密燃起的火把,这么多、这么多的黑衣人……是那些在他们去暮谷的途中伏击他们的人! 他们就像会未卜先知,他们引颜千夏和慕容烈出宫;他们利用百毒不侵的颜千夏打开暮谷之路,找到殊月;他们又似乎知道她会在这里跌下悬崖,就像长了狗鼻子,处处能闻到他们的味道,甚至知道在这里悄悄举着锋利的刀剑等着他们……好可怕的人! “交出殊月和颜千夏。”对方走出一个鬼面白衣人,阴冷的目光看向慕容烈。 “你是何人?要两个弱女子何用?”慕容烈仗剑而立,挡在了殊月的面前,又扭头看池映梓,“请大国师先带千夏离开。” “她们的作用,皇帝陛下可能你永远不会知道……”那白衣人突然就像一只白鹰,猛地拔地而起,直扑向了颜千夏。 “只要她们死了,帝王之星就灭了。”他声音扭曲怪异,狠狠掐向颜千夏的咽喉。 “荒谬,帝王之星关我什么事!”颜千夏尖叫着,抓起地上的泥土丢向那白衣男人,就像挠痒痒一样,白衣人抖掉泥土,继续扑来。 慕容烈受伤了,还要保护殊月,而池映梓并不擅长武功……颜千夏闭上了眼睛,等着他的爪子抓来,逃了这么久,她也累了,说不定腿儿一蹬,她的魂魄就回去了。 沉沉闷响,她没等来疼痛,睁眼,只见池映梓如同风筝一样飘飘摇摇飞了出去。 他替她挡了这重重地、足以震碎她五脏六腑的重击……他的翠衣在月色下展开,他的青丝在风里飞舞,他像一只飞得倦怠的鸟儿,摔到了枝叉上,又重重地跌到地上。 “池映梓!”颜千夏尖叫着,也不顾生死,猛地冲向了池映梓。 “回来。”慕容烈从腰上抽出马鞭,挥过去,卷到她的腰,高高抛起,把她丢向了高高的大树,黑潮吞向慕容烈,很快就把他围在了正中。 从他登基到今日,一切就是一个阴谋,只是他比那些人想像中强大,所以直至今日,一切都偏离了他们的轨道,反而让慕容烈占了先机! 他敢带颜千夏出宫,自然做好了安排,虽然偏差了一点,却不妨碍诱得太皇太后提前动手,并且一直走到这里,找到这白衣鬼面人——这股最可怕的势力,更不妨碍他的大军赶到谷底,他的三名大将指挥着三千死士,从外杀进来,血腥漫天,如地狱一般的杀戮。 他的定力一向如此好,他一向沉得住气,哪怕跌进谷底,哪怕只身犯险,他都敢一路往前,不怕陷阱,不怕死亡。 这才是真正的霸者的勇气。 帝王之星真的动了! 天上,那星辉大盛,洒下漠光。 慕容烈像浴血的修罗,持剑战于墨潮之中,鲜血如雨。 颜千夏趴在树上,定定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池映梓。 如果她早早听他的话,放弃红尘杂念,同意和他一起修道,他是不是就会安然无恙? 池映梓一动不动,像没了呼吸。 颜千夏想爬下树去看看他,可是这树太高,足有十米多,她趴在茂密的枝叉上,急得浑身是汗,终于,她一咬牙,笨拙地抱住了树杆,慢慢地往下滑。枯硬的枝干像长了锯子一样,她根本抱不稳,磨破了掌心,也扎破了皮肉,她强忍着一寸寸往下。 此时,厮杀声渐小了。 慕容烈的紫衣铁卫随他征战数载,都是腥风血雨里走来的,而白衣鬼面人的死士虽然勇猛,到底缺乏实战经验,加之慕容烈的紫衣铁卫人多,又从后方包抄,很快就反占了上风。 白衣鬼面人不恋战,身形如鹰般掠起,轻巧巧站上枝头,阔袖一挥,眼神刺向了颜千夏,这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让季沫打了个冷战,这是第三次和白衣人视线对上,这次格外的让她恐惧,身子一歪,从树上跌了下去。 十米高的大树,她快速坠下。 “啊……”她的尖叫声穿破了厮杀声,扎进慕容烈的耳中。 这一次依然没有感受到疼痛,慕容烈跃起接住了她,反手就把她交给了追上来的年锦。 “池映梓。”颜千夏从年锦怀里挣脱,快步跑向了池映梓,他面色如菜,想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年锦,快救他。”颜千夏一把抓住了年锦的手,大声说道。 可年锦却没动,只扭头看向了慕容烈,正有一支冷箭对向慕容烈,他面对数名对手浴血而战,已无暇顾及背后偷袭的毒箭。 “主子小心。”年锦挥刀扑去,有道白影比他速度更快,是殊月,用肩撞开了慕容烈,那箭重重射穿了她的肩。 白衣鬼面人带着人撤了,山谷里被这血腥味儿填满,四处都有野兽的嚎叫,它们在等着这顿耄耋大餐。 “撤。”慕容烈抱起殊月,一手持剑,金冠已经掉落了,一头黑发被血沾在了肩边,他只扭头看了一眼颜千夏,便带着人大步往谷外走去。 第41章 师傅,我背着你走 他两个月前已经察觉到了有股怪异的势力在活动,可惜总也抓不到他们的尾巴,尤其是在年府那次,那白衣人居然公然引他出宫……他和年锦研究了几天几夜的地形图,在几个最佳伏击地点他都埋下了重兵,他不怕陷阱,不怕以身作饵,霸者若想得天下,必有此等勇气。 当然,若殊月活着,自然大好,若仅是一个想杀他的死局,他便想将这股势力挖出来,为自己除去一个可怕的敌人。 你听,大国师占卜星象,说帝王之星动了,他也想一争天下江山。 可这鬼面人好厉害!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就连老妖妇哪日动手都知道,是否他在老妖妇身边也安插了眼线?他必须马上赶回宫去,亲自审审老妖妇。 “年锦,帮我,救他。”颜千夏托起了池映梓的头,仰头求年锦帮忙,大眼睛里泪水盈盈。 年锦蹲下,轻摁住了池映梓的眼睛,低声说道:“大国师已经去了,姑娘放手吧。” “说什么呢,他只是晕过去了,你快帮我把他背起来。”颜千夏恼了,伸手就往年锦的肩膀上打了一拳,泪水顿盈眶而出。 年锦没出声,他先前就来探了池映梓的鼻息,那一掌应是震碎了池映梓的五脏,他早就停止了呼吸。 “来呀,年锦,背他到谷外去,找大夫给他瞧瞧,我一定会感谢你的。”颜千夏放低了声音央求起他来。 其他人都忙着打扫战场,而且慕容烈身边的几人都不喜欢她,不可能会帮她,慕容烈只顾着殊月,她只有来求年锦。 年锦犹豫了一会儿,把池映梓背了起来,他的身子很轻,他本就瘦,不像他们这些汉子强壮,背在他背上,像女人一样轻盈。 “师傅,池映梓,你撑住,到了上面我就去给你请大夫。”颜千夏紧拉住了他垂下来的手,这手冰凉得像夜里的露水,毫无生气。 只是一掌而已,池映梓怎么可能承受不住? 颜千夏已经慌了,不停地催促年锦快点、快点、再快点……远远的,她看到了慕容烈骑在马上,这场大战,连马都死了大半,剩下的都驮了伤员。 “慕容烈,给我一匹马。”颜千夏松开了池映梓的手,快步跑了过去,拉住了慕容烈的马前。 “哪有马给你,大国师已经死了,就地安葬,回朝之后朕会追封于大国师,年锦,带她上马。”慕容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立马启程,不得耽搁。” “我不要,你回去好了,我要救他。”颜千颜甩开了年锦伸来的手,转身托住了池映梓倒下来的身子,他怎么会这么轻呢?像没重量一样?鲜血已在他的唇角干涸。 “出发。”慕容烈不再理她,朝中大事要紧,他没空和这小女人纠结。在他心里,池映梓和老妖妇是一派的,老妖妇既然能在这里伏击他,池映梓又在此时送解药过来,一定脱不了干系。 “慕容烈……给我一匹马。”颜千夏又伸手揪住他的袍角,期待地看着他,“求你。” 慕容烈用马鞭格开她的手,他可没什么心情在这时刻施舍同情心,他揽紧了为他中箭的殊月,这女人刚刚一直和他并肩作战,半步也没退缩,真正的殊月并不会武功,难道她是在暮谷的一年里学会的么? 殊月偎在他的怀里,扭头看了一眼颜千夏,不,准确地说是看了一眼她用力抱着的池映梓,眼角流露出丝丝莫名的愁意。颜千夏迎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把池映梓抱得更紧了,这女人为什么要这样看她的池映梓? 颜千夏从这一秒起,无比讨厌殊月姑娘,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在起作用,可它往往很准确,可此刻的她怎么也不会猜到殊月的真正身份居然是那个女人…… “姑娘,还是把大国师葬了吧。”年锦小声劝着颜千夏,快天亮了,野兽已经越靠越近,血腥味儿太浓,它们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食|欲。 “他没死,我要带他离开,去山里陪他修行,慕容烈说过的,只要池映梓愿意带我走,他便不再阻拦我,现在我带池映梓走也是一样。” 颜千夏用袖子给池映梓擦着嘴角的血渍,开什么玩笑,池映梓怎么会死,他像神仙一样,他懂那么多她不懂的东西,他会长命百岁,不,他会永远永远地活着。 “姑娘。”年锦拉住了她的胳膊,有些话他不能直说,池映梓早就被慕容烈派人监视住了,慕容烈根本就怀疑池映梓参与了这场反叛,她要是继续表现出对池映梓的痴心,慕容烈一定会动怒,这一路走来,年锦早已看出慕容烈对颜千夏的感情不一样。虽然他以往也不喜欢颜千夏,可是这回出来,他也看出了颜千夏与以往的不同,似乎并不如想像中的那样坏…… “年锦求你,找匹马来,给我一匹马,我就不用你管了,求求你。”颜千夏垮着小脸,这山谷小路陡峭,若没有马,怎么走得快? “他死了,真的,你摸,他没呼吸了。”年锦拉住了她的手指,想让她去探池映梓的鼻息,可颜千夏却飞快地把手指缩了回去,固执地看着他。 “不,他没死,他只是受伤了,你给我马,否则我不让你走,你若回去晚了,慕容烈就会砍你的脑袋。” 年锦为难地看着她,他都不知道原来颜千夏对大国师用情如此深,宁可顶撞慕容烈,也要带池映梓出谷去。 “年锦,你最好了,求你了。”颜千夏见他面露松动之意,连忙掐住了他的粗胳膊,轻声哀求。 “用我的马吧。”年锦吹了声口哨,他的大黑马快步走了过来,它和颜千夏熟悉了的,径直跪到了她的面前,颜千夏吃力地扳着池映梓的身子往马上放,年锦连忙帮她把池映梓放了上去。 把他带上去也好,葬到上面比这里好,这里有残忍野兽出没,只怕片刻之后就会尸骨无存。 大黑马站了起来,年锦看着颜千夏牵住了缰绳,扭头冲他强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我会记得你的恩德的。” 年锦的唇动了动,声音却梗在了喉中。 因为颜千夏说这话的时候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或者她也知道池映梓已经死了吧?晶莹的泪从她被血污和泥土弄脏的小脸上滑下来,大颗大颗地落下。 池映梓就是她在这异世里的梦呵,若梦碎了,让她如何还有勇气往前行? 她常在宫里盼着,等着,侯着他能进宫来,她想,终有一日她会让他心软,带她离开深宫,和她策马笑傲天涯,不是和尚尼姑,而是神仙眷侣。 他看着她慢慢地往前走着,山路崎岖,紫衣军们让出道来,看着这倔强的少女一步步地向上攀登,池映梓的手滑在马儿的两侧,翠衣无力地垂着。 她这一生,只为这男人落过这一次泪,却像流尽了一生的力气。 她视他为神,视他为梦,只要一想到他,心都是快活的,因为这男人对她好呀,是在这里第一个对她微笑的人,并且尊重她,理解她,从未大声对她说过话,她忘不了那天,他站在面前摘下面具,那俊朗的面颊上,唇角微微扬起,用极醇厚好听的声音对她说道:“太后,你走错路了。” 你走错路了…… 所以她忘了来的原因,只身到了这乱世。 你走错路了…… 所以她才会在察探出宫的小道上,遇上翠衣的他。 你走错路了…… 所以她才会固执地想得到他的爱情,不肯追随他成为下任国师, 结果,害他葬身于此地。 “我送你回山,我以后都守着你好了,我哪里也不去了。”她喃喃地说着,仰头,只见金光闪耀,太阳爬出来了。 太阳呵,你来得这样晚,若早早地出来,我便能看到藏在树林里的杀手,我不会唱歌,他们也不会发现我的池映梓。 山风吹来,小鸟静悄悄地从头顶吹过,蝴蝶盘旋几圈,落在花上。如此美景,就是眷侣同赏呵,可惜他一直没能醒过来。 颜千夏进了镇,找了医生,可是医生都摇头,她又试着自己给他扎针,可是他的血液都不再流动。 年锦一直跟在颜千夏的身后,一跟就是两天。她倔强地要带池映梓去灵山、他的家,鞋早就丢了,一双小脚上打满了血泡,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年锦看着也不忍心了,他这才知道颜千夏是这样固执刚烈的女人,他甚至想,若有一天他倒下,会不会有个女人像颜千夏一样为他悲伤?看着那瘦小的、摇摇晃晃的身影,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上前去,一掌击在了她的脑后。 她再走下去,一定会倒下,而且他必须赶回宫中,不能丢下她、任她一个人走掉,只有出此下策。 颜千夏倒下的时候,看到了池映梓从马上滑下来,她伸出了手,想拉住他……金光扎痛了她的眼睛,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池映梓了。 第42章 慕容烈亲自照顾她 “查过了,老太后已经束手就擒,不过没有发现大国师和这次叛乱有联系,他每次去老太后宫中,都有我们的人相陪。” 傅将军低声禀报着宫中的情况,慕容烈已换上了一套明黄的龙袍,手臂上的一箭于他来说没什么妨碍,大大小小的仗打下来,这点小伤简直太平常。 “年锦还没回来?”他放下了折子,看向傅将军。年锦奉他之令护送颜千夏回来,可已经过了三天了,他还没带着颜千夏出现。 “皇上,年将军回来了。”有侍卫在外面匆匆禀道,他飞快抬眸,只见年锦扛着颜千夏大步走来,额上脸上全是汗水。 “她怎么了?”慕容烈拧眉站起,不悦地看着年锦。 “她一直吵着要走,臣只好打晕了她。”年锦脸涨得紫红。这一路来,她只要一醒就开始吵个不停,非要回去陪池映梓。陪啥啊,人都死了,活人得往前看!可是他不会安慰人,只有又把她打晕……谁让药对她没用呢? 碧晴毒像妖怪,已经和她的血液融合,它以吞噬掉一切毒药,以及这些迷人晕掉的蒙汗药。 可怜的颜千夏,满头包呀,满头包! “你疯了?”慕容烈低斥了一声,把一身狼狈的颜千夏抱了过来,这丫头真吃足了苦头,年锦的手下来,那得多重? “臣掌握好力道的。”年锦尴尬地回了一句。 “大国师的尸体呢?”慕容烈又问。 “臣就近葬到了山上,都有味道了。”年锦拧了拧眉,果然生得再美的人,死了也只是团烂肉罢了,还是得趁活着的时候,多享受享受才对。 “朕说过把他带回来交给朕,立刻派人去办,你先滚下去,洗干净再来见朕。”慕容烈瞪他一眼,年锦揉了揉鼻子,转身大步走了。其他人见慕容烈紧抱着颜千夏,无意再谈国事,于是也齐齐退下。 慕容烈盯着颜千夏的小脸看了一会儿,抱着她往殿后走去,这丫头脏得可以,得好好洗干净。 龙泉碧水,池中青波荡漾。 这是引温泉之水建成的疗伤池,对伤口极有好处,宫中除了他,还没有后妃享受过。 慕容烈撕开颜千夏的衣裳,把她轻轻地放进了水中。可她无法站稳,他皱了皱眉,只有除衣下水,用自己的身子让她靠着,手掌掬了水,轻轻地给她洗着小脸。 这头青丝纠缠得像乱草,还带着难闻的味道,他锁着浓眉,给她解开了,唤进了侍婢,拿了嫔妃们洗头的香膏过来,这是用百花精炼而成的膏体,抹在她的发上,顿香气四溢,可慕容烈还是觉得她本身身上带着的清新香味更好闻……还有她的这双小脚,洗去上面的污渍和血痕,现出原本的白皙,小青蛇温驯地趴在她的脚踝上,小脚丫莲花瓣一样托在他的掌心,十足惹人怜爱。 “小夏儿,别成天张牙舞爪,跟朕耍心机,就这样安静一点,柔顺一点,很好。” 出宫前,他视她为蛇蝎妇人,恨不能日日折磨她。 可回宫后,他居然亲手服侍这女人洗澡。 慕容烈都弄不懂自己到底啥意思,可是能这样把她环在怀里很让他享受,她小巧而且软软的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让他有了莫大的满足感。 或者是男人的征服|欲作崇?慕容烈现在不愿细究心态的变化,从小毒妇变成今天精灵古怪的颜千夏,现在正火|辣地勾住了他的目光。 她安静地躺着,就像一朵芍药花,他掌心绽放着,他指尖滑过她的眉眼时,有异样的感觉传进他的心底深处。慕容烈自认为自控力很好,却每每在她这里控制不住自己。 他看了她一会儿,张了齿就略用力咬住了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小夏儿,既然你说你是一缕魂,那就作朕身边的这缕魂,只要你听话,朕会善待你。” 她还晕着呢,哪里知道他说什么,这微烫的池水让她下意识地轻轻皱眉。昏迷是好事,脑海里一片空白,让她暂时忘了伤,忘了痛。 “喂,醒醒。”慕容烈的手指勾着她的下颌,昏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肯醒? 突然,慕容烈听到了……她细细的鼾声! 她睡着了!从昏迷的状态进接进入睡眠状态,慕容烈有些黑线,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做的,居然能在水里睡着,还是在他的不停揉捏之下! “皇上,御医来了。”顺福在帘外小声提醒。 慕容烈拉过池沿边的浴巾包住她,把她抱上了池岸。侍婢们上前来服侍他穿了衣,他便用自己的龙袍包好颜千夏,抱着她往外走去。 “姐姐回来了么?”殊月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带殊月回宫之后,他就安置殊月住在帝宫偏殿,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不确定是殊月本人,无法封妃,住在其他地方慕容烈也不放心,还是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好。 她快步进来,白色裙摆在风中微飘,看到他用自己的龙袍包着颜千夏,面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 “你明儿再来看她吧,御医先给她诊病。”慕容烈淡淡地说了一句,殊月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御医跪于殿外,医女进来为颜千夏诊脉,然后向御医细细描述脉像和伤情,然后御医才开了方子。 慕容烈的女人,别的男人向来是不能多看一眼的,何况如今是躺在他的龙榻之上。 “皇上……”御医说了两个字,可又不知榻上躺的何人,是哪位娘娘,顿了一下,只好把这称呼混过去,直接说道:“是太过殚精竭虑,多睡一会儿也好,等药熬好之后,再唤醒服药也不迟,不必强行唤醒。” “退下。”他挥袖,御医连忙带着医女离开,去准备汤药。 慕容烈看着缩在他宽大龙袍里的小人儿,本想给她穿件中衣,可惜她睡得太沉,手脚都软绵绵的,干脆就让她这样多睡会好了。 他就坐在榻上看折子,大臣们呈上的弹劾太皇太后一党的折子堆成了小山。 呼呼……颜千夏的呼噜声就在他耳畔不停地响,让他无法静下心来。他顺手就抄起了一边的龙袍,把她的脸给盖上了。 可看着看着,在她顽强透过衣服的呼噜声的招唤下,慕容烈的瞌睡居然也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丢开了折子,也倒了下来。 宽大的龙榻上,她摊开了四肢,划了个大字躺着,而且占据了榻的正中间,他高大的身子被她挤到一边,翻了几个身之后,终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把她给掀到了内侧。 可他才躺好,她又转过身来,这回一手盖到了他的脸上,一脚压到了他的腿上。 有她这样睡觉的吗? 敢把皇帝压身下! 慕容烈恼火地拉开了她的手,伺侯她洗了澡还不算,还要忍受她占走大半张床,把他当床垫。 “嗯……”她翻了个身,这回,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身上。 和她欢好无数回,那守宫砂依然顽固存在……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伸出手指在守宫砂上狠狠碾了几下,那朱砂便更加艳丽刺目了。 “哀家只要大国师……带我走……”突然,她喃喃地说了一句,把小脸紧贴到他的颈窝里,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中。 慕容烈的眉拧了拧,突然颜千夏猛地打个冷战,蓦地睁开了眼睛,急急地吸了几口气之后,仰头看向了他。 “我怎么在这里?”她猛地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龙袍完全散落开,她的身子全部呈现在他的眼中。 “你、你是不是……又占我便宜了?”她手忙脚乱地系好袍子,跳下榻就要往外跑。 “皇上,汤药来了。”顺福正端着药碗进来,埋头走着,没看到急急往外冲的颜千夏,一碗滚烫的药猛地倾倒在了颜千夏的身上,痛得她一声惨呼。 “奴才该死。”顺福跪下,忙不迭地磕起头来。 “再去熬一碗。”慕容烈缓步走了过来,一手搭在了颜千夏的肩上,沉声说道:“你才回宫,多多休息,这是朕让御医为你煎的药。” “不要你假好心。”颜千夏拂开他的手,扭头冷冷地盯着他。 她不蠢,这两日虽然悲伤,但也想得清楚明白,加上年锦那银梭鱼说的,她早就弄通了整件事。 慕容烈拿她作了饵,害得池映梓丢了性命,她就奇怪了,为什么慕容烈总不肯放她走,原来是用她来钓鱼。 什么帝王之星,什么一统天下,全和她无关,她恨慕容烈,恨极! “你把野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就算得到了天下,也是个昏君。”她口不择言地骂着,慕容烈的脸色沉了下来,顺福早吓得捧着碎掉的瓷片退了下去,大殿里的奴才们跪了一地,没人敢抬起头来。 “全天下,只有你敢这样顶撞朕,可是你也要看清楚,朕是皇帝,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的人,池映梓若无辜,朕会追封他,若有罪,也算死得其所。” “你才有罪,你害死这么多人。”颜千夏挥拳就往他胸前打去,“你只会在女人面前耍威风,你还有什么本事啊?” 第43章 你是朕的女人 “不许撒泼,否则朕对你不客气,别不识好歹。”慕容烈恼了,一把抓住了她挥来的小手,他自问对她不错,正是用人之际,还让年锦一直跟着她,若把她丢在谷中,不定死成啥样,落在那些人手中会更悲惨。 “我才不要你的好歹,放我走。”颜千夏连连甩着手,可她怎会是慕容烈的对手?抬脚踢,脚又被他给捉住,这回连站都站不稳了。 “蠢东西,你和朕横有什么用?池映梓若心中有你,怎会一直留你在宫,还教你种那些毒物?那是一个女子能碰的东西吗?” “那是我自个儿要学的,专门来毒你这样恶毒的人。” 颜千夏骂完,被他一把往后一掀,小身子就往地上倒去,可快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又突然出手扯住了她的袍子,把她给拎了起来。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看样子朕还得教你乖乖听话才对。” 他一挥袖子,众人连忙弯腰低头退了出去,偌大的宫中只有他和她二人。 “你又要用强?”她急了,她像一条鱼儿一样被他捉在手里,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朕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现在起,你是朕的女人,朕也不管你以前喜欢过谁,你给朕听好,朕若再听你念起别的男人,朕定不饶你。” 他把她往榻上一丢,高大的身子随即就压了上来,颜千夏猛地抬起了小脚,直直蹬向了他的脸,这一脚又迅速又凌厉,不偏不倚蹬在他的脸上,还碾了两下才松开。 颜千夏顺势跳下了榻,没命地往殿外跑去。 院中的奴才们见她赤足而出,袍子又散开,纤细的脚在月光下泛着润美的光,又吓得扑嗵跪了下去。 “退出帝宫,关闭宫门。”慕容烈一声低斥,大伙儿捂着眼睛就往宫外跑。 殊月住的大殿,烛光摇了摇灭了,她也随着众人出来,看了一眼正在拉扯的慕容烈和颜千夏,眼中复杂的光芒一沉,也跟着大家走了出去。 她脚踝上的小青蛇终于松开了,游过地上的月光,又钻过了门缝,一直游向院中那株木棉花。 那大红的木棉怒放着,花瓣被月光染成银红的色彩,美得不像人间的生物。小青蛇慢慢爬上了一朵木棉花,盘旋卧在其上。 “你想怎样?”颜千夏微仰着头,不甘心地瞪着他。 在体力这回事上,颜千夏斗不过她,这一路走来,她挣扎无数回,却总挣不脱他的禁锢。 “你是皇帝,可却总出尔反尔,你说用我换回殊月就让我走,你说只要池映梓要我,我就能和他走。” “殊月身份未定,池映梓死了,你说的事都不成立。” 他直接打断她的话,害她气得直抖。 “我这身子你就这么喜欢?你有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偏要找我?你吃饱了撑着?”她跳起脚来,气冲冲大吼。 慕容烈拧了拧眉,旋即又松开了浓眉,淡淡地说道:“确实喜欢。朕说过,只要你乖巧温柔,朕会赐你荣华富贵,何苦和朕作对?” “我不要你的荣华富贵,我要走、走、走……这世上有那么多男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颜千夏跳得更急了,一头青丝被她甩来甩去,慕容烈猛地就拉住了一缕长发,略一用力,她的小脑袋就贴到了他坚实的肩膀上。 颜千夏尖叫道:“慕容烈,你不是男人,你对我动粗,你总对女人动粗!” 他只对她一个人动粗罢了,因为她骨子里从来都没有顺从过他! 从他和她在碧莲池的第一次起,她就怀揣着小心机,嘴里对他没有一句真话,还总悄悄用厌恶的不屑的眼神看他。 今儿晚上她骂他的话,只怕明天一早就会传遍宫中,虽然他发下诏令,说太后在出宫途中已病逝,也没人敢公开谈论她如今的身份,可是她就是她,大家都会心知肚明。她顺他,她日子就好过,她不顺他,她日子就难熬! “朕不对你动粗,朕要看你乖乖躺下。”他一把握住了她的纤腰,把她抵在了高高的黑玉龙住之上,那冰凉的触感从她后背的肌肤渗进她的血管,冻得她一抖。 “你要干什么?” 她紧张地看着他,只见他唇角慢慢扯出几分笑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让你自愿。” “我不要……” “你会要的。”他说得笃定。 颜千夏就是夏国从小精心培养出来的绝品佳人,她那位在夏国后宫受尽荣宠的贵妃母亲,在她一岁起就用牛奶和鲜花来浸泡她的肌肤,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奶香和花香,又用最名贵的珍珠磨成极细的粉,每日细细抹上,长年累月,日积月累……她如今一身肌肤光洁柔润,散发着清泠花香,是别的女人绝对比不上的。 她那位熟知后宫艰验的母妃早已为她准备好了征服男人的第一样本事,在后宫里,男人才是女人的天下,有了帝王之宠,才有安枕无忧。 她红唇颤着,低声骂他,“你真无耻。” “你这样骂朕,可知死千次也不能抵你的罪?”他虎下脸来,盯紧她的眼睛。 宫中几千美, 人人希望他可以这样对她们,只有她敢骂他无耻。 “我宁可死……唔……”她没骂完,他已经拧住了她的红唇,让她没办法继续骂下去,她急得要流泪了,慕容烈这才松开了她的唇,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了木棉树下的紫檀木躺榻上。 她头顶是火红的木棉花,她身上明黄的龙袍铺开,青丝一直垂到地上。 她美极了。 她像从木棉花里飞出来的小妖,立刻引爆慕容烈的情感闸门。 这才是他想要的女子,美的、媚的女子,一双美目如泣如诉地看着他的…… “我恨你,恨死了。”颜千夏伸手掩住了脸,不看他充满火焰的双瞳。 “朕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说恨,若明日醒来还敢用这样的态度对朕,休怪朕对你无情。”他挑挑眉,淡然说道。 “你有种杀了我啊。”她的眼泪从指缝里里沁出来。 慕容烈握住了她纤白若葱管儿的手指,低低地说道:“那你想怎么死?” 她想他死! 晚风拂过木棉花,火云般的花瓣从枝头挣落,片片飘下,落在依偎得正紧的两个人的身上,铺满月光的院子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深深浅浅地交织。 远远的有笛声起,这回不是殊月的笛声,似乎是从端贵妃的宫中传来,她向来强悍,笛声也带着进攻的意味。 后宫多了两个争宠的女人,只怕她斗志更高昂了。 颜千夏不愿再想池映梓,这简直是对他的玷污,不如想点开心的事吧……比如要打仗了,不,这不是开心的事。那就想,可以见到宝珠了,起码宝珠会好好伺侯她……还有,帝宫虽气势磅礴,却敌不过她的辰栖宫那般漂亮,她更应该睡在辰栖宫柔软的大床上,鼾声不断…… 一通胡思乱想之后,她盯着头顶大团的红云,轻轻地说道:“我困了,你自便,别弄折了自己的玩艺儿。” 说完,颜千夏索性拉起龙袍的袖子遮住了脸,径自去睡。 慕容烈看着她淡漠的样子,满腹热情顿时化成风,飞了个无影无踪…… 这比在他面前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还让他丢脸!她居然在他的宠爱之下,说她困了……颜千夏这小野猫比他想像中更难驯服。 他黑着脸冷冷盯了她半晌,果真撤身离开,大步回了殿中。 榻边滴着鲜红的血,是他手臂上新愈的箭伤又裂开了,活该,谁让他用蛮力呢? 颜千夏翻了个身,裹紧他的龙袍缩在榻上,闻着花香,枕着月光,眼角悄悄滑下两行泪珠。 以前在这深宫还有个盼头,可从此之后她再也盼不来池映梓了呢。 怎么就这么倒霉,穿到这公主颜千夏的身上? 夜风凉了,她越蜷越紧。宫奴们早已进来,不过没人敢靠近她。殊月见顺福抱着被子,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便过去接着,给颜千夏盖到了身上。 “谢谢姑娘。”顺福顿时眉开眼笑,伸手抹着冷汗。 慕容烈没说要给颜千夏加被,可顺福又怕冻着了颜千夏,大伙儿又跟着倒霉。这殊月身份特殊,做这事正好。 她已熟睡,月光落在她秀美的眉眼上,美极了。 殊月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眼中的神情又复杂起来。 “姑娘,您也睡吧。”顺福过来小声提醒她。 殊月扭头,冲他柔柔一笑,转身往她自个儿的房中走去。 院中又寂了,偶尔有一两声小猫的叫声传过来,慕容烈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颜千夏。她缩在被下,三尺青丝从被中淌出,瘦小得几乎让人有种人不在被中的错觉。 年锦说她刚烈,他现在相信这话了! 衣裙沙沙,水声哗哗。 明明夜色还在,只天边卷起些许白边,帝宫里已经灯火通明,忙碌起来。 他要上朝去了。 颜千夏翻了个身,从被子一角悄悄往外看,他已带着人大步出来,明黄的龙袍,头上戴了金旒,琉璃宫灯的光照到他的肩上,神色严肃,他穿着如此正式,今儿朝中肯定是有大事。 此时他正好转头看向木棉树下,几颗晶莹晨露正从碧叶上滴落,不偏不倚,滴在她的额上。 她的眉心皱了皱,继续装睡。 第44章 她是皇上的心尖人 脚步声从榻前踩过,人多,脚步却如此轻,似乎只有他一人在行走,帝宫中的规矩森严,由此可见一斑。 而他昨儿晚上被她骂了个半死,她的脑袋居然还长在脖子上呢!可颜千夏已豁出去了,她的小命,要么他拿走,要么别想得到她的好脸色。她已经厌倦了这可恶的深宫牢笼,厌恶人与人之间无休止的虚伪争斗。 “姑娘,起来梳洗吧,早膳已经备好了。”她又躺了大半天,终于有个大宫女走过来,弯下腰服侍她穿鞋,这是双月白色的绣花鞋,是魏国上等的织锦为鞋面,绣工精美,却是绣了双鸳鸯戏水,这不是捅她心窝子么? “这双不好看,换一双来。”颜千夏坐起来,不满地用脚扒开了那双新鞋。 宫婢们为难地相互看了看,有个宫婢便匆匆去换了。过了一会儿,宫婢又拿了几双过来,都绣着各色牡丹花卉。 她的目光停在一双绣着青竹的鞋上,看了良久,才默默地伸出脚,让她们给自己穿上那双绣着春兰的绣鞋。 她们拿来的衣裳是素色宫女装,和她们的一样,看样子,他是真想把她留在帝宫了。 “殊月姑娘醒了。”又一拔宫婢去了殊月的殿中,她柔和的声音随即传出来。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皇上有令,让奴婢们服侍姑娘。”宫婢们小心地应付着,殊月只温柔地笑着自己动手。 “无妨,皇上若怪罪,只说是我自己要坚持就好了,不会怪罪你们。” 颜千夏看着她的门口,不多会儿,殊月穿了一袭和她一样的宫装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柄宝剑,向颜千夏微微一笑,便在院中练了起来。 她腰肢柔软,剑在半空中划出弧光流影,剑风掠起木棉花微颤,她在那次伏击中替慕容烈挡了一箭,伤还未好,所以她未练几下,便停了下来,肩上的伤处渗出了血迹。 “姑娘又出血了,赶紧去传御医。”宫婢们匆忙招呼起来,她却只一张帕子捂住了伤处,小声说道:“没事,小伤而已。” “哎呀……”颜千夏却一声惊呼,给她梳头的宫女不小心扯到了她的长发,她扭头看向那宫婢,宫婢吓了一跳,跪下去就磕起头来。 “奴婢有罪,姑娘饶恕奴婢。” “算了,我去走走。”颜千夏伸手接过了梳子,一面自己梳着,一面慢步往外走去。她想去看看宝珠。 太阳出来了,暖暖的照在她的身上,她听到身后有人在说, “殊月姑娘性子真好……” “是啊,你倒霉了,伺侯那个主儿……” 颜千夏没回头,她不需要别人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装成温柔的样子来,她不害人,也不讨好人,仅此而已。 辰栖宫的门紧闭着,几名宫奴正垂头站着,她埋头上前,却被宫奴们拦住。 “站住,你是哪宫的奴才,不得擅闯辰栖宫禁地。” “哀……哎,我找宝珠。”颜千夏连忙说,宫奴们互相看了看,有一个便指了指夜香局的方向,小声说道:“她被发配到夜香局去了,你找她干什么?” “为什么?”颜千夏大惊,“宝珠犯错了么?” “她伺侯太后不力,本是要给太后殉葬,端贵妃格外开恩,让她去了夜香局赎罪。”这宫奴语气充满了同情,同是深宫奴才,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落到宝珠那样的下场,所谓兔死狐悲,便是这种心境了,所以她也不为难颜千夏,只和盘托出当时的情形。 颜千夏道了谢,拔腿就往夜香局赶去。 那里是整个宫里最累最脏的地方,而且倒的还是奴才们的马桶。宝珠自小伺侯颜千夏,虽是奴才,可也没吃过那样的苦。这半年来,这忠厚的丫头对她很是贴心,颜千夏很喜欢她。 夜香局里外点了许多香草,以遮盖马桶的恶臭。 大门微敞着,守的四个宫奴无精打彩地站在两侧,听到脚步声,也只懒洋洋抬眸看了她一眼。正经主子是不会来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的。 “烦小哥叫宝珠出来。”颜千夏走进去,往门里张望着。 “哪个宝猪宝狗的?”有个太监不耐烦地瞟她一眼,眼神立刻呆了呆,只怕没见过这样美的美人儿,所以虽然说的是不好听的话,调调却不怎么狠。 “是宝珠姑娘。”颜千夏懒得和他计较,又重复了一次。 那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的是上品阶的宫装,钗环配饰都很精美,这让他的态度又和缓了一些,转身快步走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颜千夏就看到宝珠挽着袖子,灰着小脸走了出来。一瞧见她,宝珠一双乌黑的眼睛顿时瞪大,哇地一声大哭,扑嗵就跪到了她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腿。 “我的好公主,你还活着……” “别哭了,起来,我带你回去。”颜千夏拉她起来,左右瞧瞧她,瘦是瘦了,可是胳膊腿儿都还齐整,也没什么伤,让她放心不少。 “可是,无旨不能走啊,会砍头的。”宝珠抹着眼泪,抽抽答答。 “我去找端贵妃。”颜千夏松开她的手,又交待了她几句,转身就往端贵妃的寝宫跑去。端贵妃手执后宫凤印,只盼她不会为难于自己才好。 一路疾疾行走,远远就看到了一袭明黄龙袍的慕容烈被众臣簇拥着往这边走来,颜千夏不想撞上他,扭头就钻进了园子里。从这个角门钻进去,里面种着一丛丛的竹子,她现在最害怕看的就是竹子,每片叶子都让她对池映梓想念个不停。 她忍着心酸,埋头往林子深处走着,假山从竹林里现出灰白的石头。她才想过去,就听到了细细的说话声, “别太急躁,慢慢来。” “我有点怕。” “不要怕,放松点……” 是一男一女的声音,有人在里面!颜千夏停下了脚步,听着这有点儿暧昧的对话,有些不好意思过去,只怕是寂寞宫里的男女在偷|情呢。 这深宫可恶,锁住数千少男少女的青春,甚至是一辈子。 她不愿意打扰别人的相处,便寻了另一条岔道继续往前,可走了几步,又猛地觉得那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在哪里听过? 她扭头去瞧,只见假山中闪出两道身影,确是一男一女,可惜林子太茂密,她看不真切,那两人匆匆地就往两个方向走了,哗啦啦的叶子响成了一片,两个人都尽量躬着背埋着头,她一个都没瞧清楚。 “千夏。”低沉的男声从前面传来,她抬头一瞧,只见久未见面的六王爷慕容绝正站在她面前,满脸惊喜地看着她。 “王爷。”颜千夏点头,从他身边绕过就走。 “千夏。”慕容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低声说道:“听说你回来了,可又住在帝宫,我进不去……你还好吗?” “好得很,放手。”颜千夏抖掉他的手,拧了拧秀眉,在她心里,姓慕容的男人不会有好东西,坏人出一窝。 见她比上一回见面更加冷漠,慕容绝的神情黯了黯,手臂轻垂下来,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他颁下旨,说你死了,又让你住进帝宫,难道你们……” “他是他,我是我,你别缠着我,我还有事。”颜千夏才没心思和这些男人纠缠,恼火地扒开他,快步往园子外走。 “喂,有事就拿这个来找我,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去做。”慕容绝从指上退下一个黑玉扳指递给她,她本不想要,可是抬眸看向他真诚的眼神,又想着只怕今后真有要这人帮忙的时候,便默默地收了下来。 “谢谢你。”她道了谢,把黑玉扳指塞进了小香袋儿里,快步出了园子。沿着花间小道没走多远,就听到了端贵妃那独特的娇媚笑声,是她带着众妃嫔赶来见慕容烈了。 他回宫几日,一直在处理政务,并没有理会后宫佳丽,只怕这些女人心里都装了怀|春躁动的小猫儿,忍不住要扑向慕容烈了。 “贵妃娘娘。”颜千夏快步走了几步,拦到了她们面前。 “太……吴颜姑娘……好久不见,身子可好了?”端贵妃太后一词吞回肚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抹得艳丽的唇上浮出几丝淡淡笑意。 “谢贵妃娘娘惦记,我今儿有事想请贵妃娘娘帮忙。”颜千夏说得快,忘了礼数,身边早有女人娇斥出声。 “大胆,居然敢在贵妃面前自称一个我字,掌嘴!” “罢了,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们都惦量着。”端贵妃掩唇一笑,颜千夏虽未封妃,可毕竟住在帝宫,昨儿晚上皇帝和她在院中的事她已知晓,颜千夏一向古怪难缠,她目前的对手不是颜千夏,是皇贵妃,还有那个殊月。 “是何事,你尽管说便是。” “我的侍女宝珠,请贵妃娘娘给个旨意,让她回我身边。”颜千夏连忙说道。 “这个……不是本宫不帮你,只是你现在身份特殊,她跟在你身边于礼不合,帝宫她也进不得,那里的人都是要通过特殊挑选的。”端贵妃沉吟片刻,白皙圆润的指尖顺手掐过了身边的一朵铃兰花,放在鼻下闻着。 颜千夏倒没想过这事,她也不能让宝珠去别的妃嫔身边,只怕这些人用宝珠作文章,为难宝珠。 第45章 你也不怕这妖女吃了你 “待本宫想到好法子,再来告诉姑娘吧。”端贵妃吟吟一笑,唇角荡起春意,神情也有了光彩,颜千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慕容烈正朝这边走来。 “我先告退。”她瞟了一眼慕容烈,转身就走。 端贵妃巴不得她早走,手儿一挥,便扭着腰迎上了慕容烈。慕容烈看着颜千夏甩头就走的模样,脸色又沉了下来。 “皇上,回宫也不见臣妾,臣妾要伤心死了。”她一手按在自己丰满的胸脯上,一手轻揽上慕容烈的腰,也未行君臣之礼,直接偎进了他的怀中。 “朕最近政事繁忙,端儿要好好帮朕打理后宫。”他轻拉下她的手,目光追随着颜千夏的背影。 端贵妃偏了偏头,身子一闪,双手又搂住了他的肩,娇笑着说道:“臣妾不依,臣妾要皇上今儿陪端儿同进午膳。” “好。”慕容烈拉住了她的手,又扭头对那些朝臣说道:“众卿家也留在宫里用膳吧,朕再宣你们到御书房议事。” “遵旨。”众臣跪拜退下,慕容烈带着端贵妃就往园子深处走去。 路上,见慕容烈一直沉默,端贵妃明媚的眼睛一眨,便娇声说道: “皇上,臣妾遇上件难事,吴颜姑娘想要回宝珠姑娘服侍她,可是这于礼不合,臣妾想找皇上讨个主意,是否先封了吴颜姑娘一个嫔位呢?” “以后再说。”慕容烈摇头,依颜千夏的性子,现在封嫔,只怕她会闹翻天,等池映梓的事过去之后再说,让她也缓缓。 他要的,是颜千夏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 “那……殊月公主呢?”端贵妃嘟起红唇,竖着三根手指撒起娇来,“皇上,臣妾吃醋了,皇上不能只喜欢殊月公主,臣妾可是很爱很爱皇上的,皇上,一个月三十天,你最少也得给臣妾三天吧?” “知道了,就你的嘴巴会说话。”慕容烈也被她逗笑了,被颜千夏气得半死的心也舒服了许多,若颜千夏像端贵妃这样娇媚可人,像皇贵妃那样温婉听话,他就舒服了。 “那殊月姑娘……” “以后再说。”慕容烈还是这句话,端贵妃脸上的笑更媚了,有这两句话,她便知道慕容烈的心思,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殊月和颜千夏,她只会拉拢一个,另一个誓必除去。 “那皇上,去臣妾寝宫吧。”她拉住了慕容烈的手,可慕容烈却轻轻推开,还是一脸宠溺的笑意。 “爱妃先回,朕改日再去看你,今儿朝中还有要事要办。”端贵妃的笑意僵了僵,接着便勉强笑了笑,行了个礼,带着众婢女退下。 “皇上,池映梓的尸体已带回。”暗卫从一边出来,低声禀报。 “可以验明?”慕容烈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暗卫点头。 “葬了吧。”慕容烈紧拧的眉这才松开,淡淡地说了一句。 —— 帝宫里静静的。 殊月和宫女们一起绣了会儿花,帮着打扫起院子里的落花。 颜千夏翻了一会儿书,靠在树下的榻上睡着了,这两日,她根本就没进过屋子,连饭也是在院子里吃的,此时就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跟个懒猫儿似的,一张绣帕盖在脸上,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没劲过,懒洋洋的,像被抽干了力气,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宫奴们也不敢惹她,好茶好水地伺侯着,生怕她不高兴。 “皇上回了。”一个宫奴快步进来通传,大伙儿连忙打起精神来,准备接驾。 “去叫吴姑娘起来吧。”殊月看向榻上,柔声说道。 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人终于大着胆子过去叫颜千夏,好几声都未能唤醒她,于是便轻轻推起她来。 “姑娘,起了,皇上回宫了。” 正在梦里寻找回家路的颜千夏,好容易爬上了那通往云宵的高梯,远远地看到了池映梓在朝她微笑,向她伸出温暖的手,此时被猛地惊醒,茫然地坐起来,见眼前的面孔陌生,便低斥道:“你干吗推我?我睡觉呢。” 此时慕容烈已经进来了,听到她的声音,凌厉的眼波就刺向了那宫女,宫女吓得魂都飞了,猛地跪下去,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连话都说不出半句来。 “拖下去。”顺福一摆手,那宫女扬起头来,脸上一片死灰,浑身颤抖地求起饶来, “皇上,饶命,饶命……” “皇上,放过她吧,是小女让她去叫醒吴姑娘的,她并未做错事,要罚就罚小女。”殊月上前来,拦住了那位宫女。 众人都看向了慕容烈和颜千夏,颜千夏还真没想到就这点事,慕容烈都要惩罚人,大家都用厌恶的眼神看她,似乎是她的错一般…… “昏君。”她骂了一句,又倒了下去。 院中如此静。 慕容烈都懒得黑脸了,和她气多了,他会被气炸。 他冷哼一声,拔腿进了大殿,他就不信她永不低头,毕竟她还有事要求他,最起码,他一天不封她为主子,宝珠一天就出不来。 “都下去。”顺福一挥手,众人连忙退了下去,那小宫女也感激地向殊月磕了个头,快步退下。 殊月盯着颜千夏看了会儿,拧了拧眉,跟着慕容烈进了大殿。 “皇上,小女伤已好,想离开皇宫,请皇上恩准。”她向慕容烈行了个礼,直接了当地说道。 慕容烈扭头看向她,她的性子和殊月也一模一样,就像这为宫女求情开恩的事,以前她不知道做过多少,在她心里,府中的下人都很喜欢她。 到底她是不是他的殊月? 若是,为什么他没了那种感觉? 若不是,又有这么多相同之处,尤其是她腰上的纹身,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对红衣圣女用尽刑罚,她都不肯透露殊月的真实身份,如今圣女被关押在地下九米之深的寒牢之中,看样子熬不了多久。 殊月和颜千夏——他看着两个女人,头疼起来。 晚了,他在殿中看折子,一大堆国事堆积在手中, 她在院中看木棉花。夜露重了,看样子她还是不肯住进来,宁可露宿在外面,也不愿意和他同住一殿。 那就看她倔到何时! 慕容烈往外看了一眼,她正盘腿坐在榻上,做着一些古怪的动作,柔软的身子扭来扭去,一会儿弯成虹桥,一会儿又高抬了腿,没错,她在做瑜珈。 在这坑爹的地方,没电视没电影没游戏没人和她说话,连小|黄|文也没得看,前后恶狼娘娘们,后有色|虎毒皇帝,她不找点事做,一定会疯的。 小青蛇一直呆在树上,偶尔伸了信子,吃几个路过的蚊虫,这倒是为她解了蚊咬之苦。她还给小青蛇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竹香。 她做了个拱身的动作,拱起了柔软的腰身,额上泌出晶莹的汗,柔软的长发一直垂到了地上,慕容烈的靴子出现在她的眼中。 “你干吗吓我?”她一惊,怕他又是来找她做那事,咕噜一下就跌下了榻,摔得屁股生痛。 “跟朕去见个人。”他冷冷扫她一眼,一手就捞起了她,拉着她拔腿往外走。 “谁啊?”颜千夏甩不脱他的手掌,被迫跟着他往前。 殿外有描金的楠木龙辇等着,他把她丢上去,拥着她坐下来。 “松开。”她用力挣了几下,他冷笑一声,果然一松手,颜千夏挣得太厉害了,差点没跌下了辇,惊了一身冷汗。 “温驯一点,朕明日就能下旨,封你为贤妃。”待她重新坐好,他便又摁住了她的腰,低低地说道。 “我不贤也不惠,皇上早点放我走的好。”颜千夏果然口气硬梆梆,这在慕容烈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多言,只往后一靠,寻了舒适的姿势,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响,深遂的眼神一直看向远方。 龙辇直接去了太皇太后宫中,颜千夏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太皇太后成了阶下囚,最起码被打入冷宫,没想到还住在这凤栖宫中,只是前后戒备更加森严,全是负刀侍卫在守卫,宫中灯笼也换成了白色,从外看去,简直是一片惨淡。 “皇上驾到。”侍卫们连忙过来迎驾,打开宫门,簇拥他进去。 颜千夏跟在他身后,一进大殿,便有森森冷意迎面扑来。偌大的宫中,居然没有一个奴才,只见老太后披散着长发,独自坐在大殿上座,一袭深紫凤袍,冷冷地看着慕容烈。 这里所有的饰品皆已撤去,只留了她坐的那张椅子,只怕连榻都撤走了,还有,大殿一角就放着一只马桶,殿中飘着一股异味儿。 没人侍奉,没有美食,只有孤寂和恐惧,这就是慕容烈给老太后的,让她死都死不了。 “太皇太后身子可好?”慕容烈眼角挑着笑,高傲地看着老太后。 “皇上挂念了。”老太后冷冷地说着,目光刺向了颜千夏。 看我干吗……颜千夏别开了头,她可没做对不起老太后的事,他们是窝里的狗在斗! “你把这小妖妇收在身边,也不怕有朝一日她吃了你?”老太后似是很想咬她一口,说话的语气也恶劣不堪。 “朕时常吃她,味道好极了。”慕容烈却说得大胆而且露骨,饶是老太后,也忍不住面色一僵。 第46章 对她有种奇异的感情 “朕知道她不是颜千夏,不过,既然是太皇太后送给朕的,朕还是收下了。”慕容烈一面说,一面伸手拉住了颜千夏,把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不是颜千夏,这怎么可能?”太皇太后脸色一变。魏九皇子登基前,她在魏国的暗哨送来密信,让她务必把颜千夏抓到手中,说她太重要。她这才下决心,拉拢控制颜千夏,现在慕容烈告诉她,这个颜千夏是假的,这根本不可能。 “太皇太后就在这里好好享受,颐养天年吧,你的家族,朕会给他们一个好的去处,你的两位兄长,朕也会给他们舒服的死法。”慕容烈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朕真的很感谢太皇太后,若您的兄长不动手,朕还真拿不到那两道兵符,如今大吴国五道兵符朕已全部到手,百万兵马都在朕的手中,都是太皇太后的功劳。” “你……”太皇太后脸色如纸,浑身都颤抖起来。她自认为此次布局巧妙,一定能伏击成功,都怪那个鬼面人……她想到那个人,抖得更厉害了,她没想到这次结盟,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太皇太后还不肯说那个鬼面人是谁么?”慕容烈见她表情大拗,再度逼问起来。 “我不知道。”太皇太后牙一紧咬,猛地别开了脸。 “好,那太皇太后就歇着吧,明儿一早,朕会来请太皇太后一同给太皇太后的兄长送行,朕决定赐他们三千刀凌迟之刑,希望他们会好好享受。” 太皇太后的身子往旁边一歪,差点没晕过去,慕容烈看在眼里,只拉住了颜千夏的手,带她往外走。 颜千夏知道他为什么带她来,他要让她看到他的狠,告诉她,顺他才有好日子……出了大殿,颜千夏推开他的手,扶着宫墙就吐了出来。或者是这宫里腐败的味道,或者想到了他说的凌迟之刑,总之她胃里难受得很。 真的,她害怕再看到血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带着腥咸的味道,在脑海里翻腾着,让她恶心,让她害怕,让她作呕。 “怎么吐成这样?传御医。” 慕容烈用帕子给她擦了嘴角的污渍,把她抱了起来,匆匆吩咐,顺福立刻派人去通传御医,龙辇匆匆往帝宫赶去。 颜千夏把晚上吃的全吐了,她为了重新竖起斗志,坚信吃饱了才有力气和昏君对抗到底,所以她晚上吃了两碗饭不说,还吃了九个绿豆糕,两个红烧小猪蹄,外加一个大雪梨……喏,现在全成了老妖妇宫外大桂花树下的肥料,只怕满头香的桂花树都被她吐的污物熏成了傻子。 帝宫奴婢做事效率极高,没半个时辰,药汤就熬了上来,颜千夏闻着那味道就恶心,推开就往树下的榻上走。 “回来。”见她还是固执不认输,慕容烈恼火地拧住了她的肩,把她往椅子上一摁,端着药就往她嘴边送。 “我不吃。”她拧着秀眉,抗拒着他的霸道强势。 “朕喂你。”他缓下态度,拿着汤匙,舀了药递到她的唇边。颜千夏想扭头,却被他一把掐住了下巴。 “安份一点,朕的耐心有限。” “放我走,你有这么多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的殊月还住在隔壁,你让我走,不会有任何损失,只会过得更好……” 颜千夏被强行灌了一口药,可还是倔强地含糊地说了一大通。 慕容烈忍无可忍,索性把药碗凑到她的嘴边往下倒,“朕还不信收不了你这小魂儿……” 他也没能说完,颜千夏一口药全喷了出来,喷得他一脸狼狈。 顺福伸手就掩住脸,快速转过身去,不看他的惨状。他虽被父皇冷遇,可他还是皇子,加之一直在边境为将,深受官兵爱戴,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还是一个小女人给他的气! “你敢喷到朕脸上!” “我喷你了又怎么样?你不就是想和我那个……那个就那个,反正这身子不是我的,拿去,拿去,你拿去……”她挺直腰,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识好歹,随便你。”慕容烈终于黑了脸,丢了药碗,那上好的白瓷碗儿在金色的地毯上咕噜转了几下,停在颜千夏的脚边。颜千夏冷冷瞟他一眼,转身出了大殿,依然去她树下的榻上躺着。 “皇上,息怒。”顺福跑出去,打了盆水进来,给慕容烈擦脸,擦手,服侍他更衣。 “不识好歹的东西!”慕容烈恨恨地摔着毛巾,他对她已够宽厚,不追究她和太皇太后同谋之罪,不计较她屡次大不敬,不计较她心心念念惦着大国师,不计较她跟刺猬似地张牙舞爪,许她妃位,许她荣华,还让她穿过自己的龙袍,可她就这样回报他? 风渐大了。 乌云遮住了月儿,天空如暗色丝绒展铺在眼前,又变天了。现在有点儿冷,颜千夏的小身子整个缩得紧紧的,紧裹着被子。 哗啦啦…… 突然间雨点儿就打下来了,豆子一般倾倒在地上,激起水花四溅。 入秋的时分,吴国总是多雨。 颜千夏吓了一跳,包着被子跳下榻,赤着双脚跑向了屋檐下。 “皇上,要么老奴去安排偏殿给姑娘歇下?”见慕容烈一直盯着外面看着,顺福看着他脸色还算缓和,便小心地问道。 “不必。”慕容烈摇头,外面风雨渐大,她若还不肯低头,就让这雨把她浇醒,让她明白,谁才是她的男人,她的主子,更要让她明白,只有顺从他,才会有好日子。 “姑娘晚间才吐过,若淋了雨,伤了身子……”顺福没说完,颜千夏在外面打了声大大的喷嚏。 “随她。”慕容烈的眉拧了拧,径自躺上了榻。 顺福无奈 ,只有服侍他睡好,快步退出殿外。一抬眼,就看见颜千夏坐在台阶上,抱着双臂看着大雨发怔,他摇摇头,走过去低声说道:“姑娘这是何必,皇上既有心纳姑娘为妃,姑娘今后便是人上人,为何非要逆着皇上的心,自个儿找这些不痛快。” “他有他的殊月,我有我的心上人,就是这样。”颜千夏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顺福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也顾不上男女尊卑,匆匆叮嘱道:“姑娘还是顺着皇上的好,这种话切莫再说,留得青山在,才会有柴烧啊,当了娘娘就是主子,到时候想要什么没有。” 颜千夏拉下了顺福的手,看了看他胖胖的脸,小声说道:“你不会懂的,你不懂爱情。” 顺福苦下了脸,他当然不懂爱情,他甚至只是半个男人。可是,你能和皇上讲爱情吗?这女人真是脑子摔坏了! 他也不再劝,交待了值夜的宫女,然后回自己的屋里去休息。 颜千夏还没见过殊月那样安静的女人呢,一晚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窗户投出来的灯影在摇动。 她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住,闭着眼睛开始思念池映梓。 世界上只有风雨声伴着她,渐渐的,她睡着了……最近总是嗜睡,睡着就不想醒,睡着不醒也更好,这样无忧无烦无恼,她会在梦里看到回家的路,甚至可以看到池映梓在微笑。 颜千夏很孤单,孤单得像一只没有巢的小鸟。 慕容烈打开门的时候,她正好一歪身子滚到了台阶上,一只玉白的小脚伸出了被子,伸到了风雨之中。 他骂了句不识好歹,可还是把她给捞了起来,抱到了自己的榻上放着。 “别碰我,痛……”她喃喃地说了一句,翻身缩成一团。 慕容烈盯着她看了半晌,在她身边躺下。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在意她的死活,管她会不会被雨淋死,不顺服他的,统统应该只有死路才对。 疯了!他又骂了自己一句,伸手就把她搂进了怀里,狠狠一摁,让她的脸贴到自已的颈窝里。 柔软的小身子呵,像花朵一样香甜,他忍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昨儿未能完成的火焰在体内焰烧起来。 此时颜千夏突然拉起了他的衣裳,把脑袋给拱了进去。 这是什么睡姿?他怔了一下,她冰凉的小脸贴在他的身上,很奇异的感觉。随后她的双手也环了上来,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颜千夏,你要是不把脑袋拿出来,朕要动手了……”他低斥一声,她未动,想必正在睡梦里看到了美好的东西,居然像吃东西一样在他的手臂上啃了起来。 她梦到了冰淇淋、草莓圣代还有德芙巧克力。 她来这里太久了,都快忘了那些美食的味道。还有她没打完的那局游戏,她的宠物小乖乖帮会里的人有没有帮她喂着?还有她的爱车,有没有按时送去保养? “小东西……我让你惹我。”他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掀翻在身边。 他确实是贪恋她的身子的,后宫这么多女人,独这一个能让他在浮躁之中忘掉一切,就算是吵架,也觉得畅快淋漓。 “痛……”她拧起眉,微眯眼睛看他,居然没推开他。 “忍一下,马上就好了。”见她不反抗,温驯可人,慕容烈有了几分欣喜的感觉,低低地哄她。 只是她此时的不反抗,不知道是不是在睡梦里,见她的池映梓? 第47章 小夏儿,快醒醒 只是她此时的不反抗,不知道是不是在睡梦里,见她的池映梓?慕容烈盯着她的脸,心情越来越复杂。 果然,她又闭上了眼睛,四肢软绵棉的摊着,像个娃娃一般……他尝试着动了动,可她只摇摇头,再没睁开眼睛。 他黑了黑脸,如此逗弄她,她都不肯醒!他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推开了她。 一个有雄心睥睨天下的皇帝,居然搞不定一个小女人,慕容烈头一回品到了“窝囊”两人字的滋味,有点儿燥,有点儿涩,还有点儿醋溜溜的潮意。 他决定,若她以后还敢在和他欢好的时候叫池映梓的名字,他就直接把她掐死! “你就这样给朕睡着,还能多活几天。”他发恨似的威胁了一句。 “嗯……”睡梦里的她,给了他一个回答。 她似乎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眉心紧皱着,长睫下开始往外急急泌出泪珠串儿,越涌越凶,和窗外的雨滴似的,把他的心给浇痛了。 “妈妈我想回家,妈妈,我后悔了,我没听你的话,只有你最疼我了,轩城走了……他骗我,他把我们的钱全拿走了……妈妈,是我害了大家……” 颜千夏越说越急,伸出双手抓向空中,拼命挥舞着,猛然间,她看到自己站在滂沱的大雨里,堤坝下水流湍急,翻滚着白浪。 钱塘江涨潮了……那汹涌的浪涛呵,带着十足的威力,用力拍打向颜千夏的车,她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狂啸而来的浪花,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是自杀! 天啦,她居然是自杀的! “不要,我不要死!”颜千夏尖叫起来,小手紧揪住了慕容烈的胳膊,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颤抖着、扭曲着、委屈着、恐惧着,带了无数种情绪,狠狠扎向慕容烈的耳朵。 她的脸色开始涨满不正常的潮红,池映梓死了,方子也没找到,没人再会配碧晴解药,那毒就留在了她的体内——难道是毒发了? 慕容烈猛地想到这点,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用力地揉着她的背,想把掌心里的温度都传进她的体内,温暖她、让她不要害怕…… “小夏儿,醒醒,快醒醒。”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想把她从噩梦里唤醒。 她清醒的时候太倔强了,不肯接受他半点好,只有这时候,她像被人剪了羽翅的小鸟,可怜兮兮地窝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抖着、抖着……抖得慕容烈都有了负罪感,责备自己不应该粗鲁地对她。 “皇上,可要传御医?” 顺福在大殿门外低声问道。 “传。”他拉起锦被将她裹紧,滚烫的手掌紧紧捉住她的小手,她的身子越来越冰,冰得让他都害怕起来。 她说她只是一缕魂,难道她说的这缕小魂要飘走了? “不要碰我,不要……痛……”她的声音渐小了。 “朕不碰你,御医马上就来了,你醒醒。” 可她随即又陷入了沉睡之中,安静得不像她。 慕容烈宁可她立马跳起来和他吵架,也不想看她这样死气沉沉地睡着。 慕容烈看着御医给她身上扎完银针,沉声问道:“碧晴之毒可还有大碍?大国师可以说方子如何配制?” “回皇上,大国师是独自配制解药,臣等……不才……”御医抹着汗,这是他第二回奉诏前来给这位姑娘诊治了,她居然一直和皇帝同榻而眠,其地位之尊荣由此可见。 “去想办法,向天下征召名医,朕不信只有大国师一人有此能耐。”慕容烈恼了,难道天下只有一个池映梓是天才? “是,臣即刻去办,臣也细心钻研医法,以求早日配制出解药。”御医背上全是冷汗,生怕这皇帝一怒之下就砍了他的脑袋。 “现在她情况怎样?”慕容烈目光转回龙榻之上。 御医小心地答道:“娘娘脉像……太奇特了……,好像有两种脉象同时在娘娘体内存在,臣不才……” “滚下去。”慕容烈懒得听他说了,语气冷得让御医站都没敢站起来,就这样爬了出去。 “不才,不才,养这些废物干什么?”慕容烈忿然坐下,定定地看向了颜千夏。 这小妖精的身子又渐暖了,软绵绵的,呼吸也回复了均匀的状态,他松了口气,约莫今晚就这样熬过去了吧? 他也不敢再碰她,只小心地在她身边躺着,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手一挥,掌风熄灭了床头的金色凤凰烛。 淡淡的烟散开,大殿里静寂下来。 颜千夏也松了口气,其实她没有一点不舒服,只是做了个噩梦。 那梦是真,她来之前被男友骗光了钱,骗惨了情,害得公司破产,负债累累,妈妈在医院里都没有钱动手术,求遍了好多人,可人心世故,吃准她没能力归还,加上她先前融资让那些人受到了损失,大家都不肯借给她,还有人去医院向妈妈告状,妈妈病情加重,当晚就过世了。受到这样的打击,颜千夏借着酒意去了钱塘江边,明明在涨潮,她却下了车,快步往钱塘江中走去,任潮水卷住了她…… 这辈子窝囊,原来上辈子也窝囊,颜千夏,你这个猪!为什么不逮着负心男,把他推进钱塘江? 其实,御医来之前她就醒了,可两个人衣不蔽体地窝着,她还搂着他的脖子……这什么情况?一急之下,她也没睁开眼睛,索性继续装下去,听他和御医交谈。 碧晴之毒,她自己感觉这几日都没什么反应,或者池映梓的解药十分有效,不需七日也可以解毒吧?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直到快天明时她才睡着。 慕容烈没她这样好命,白天还能睡个四仰八叉,时辰一到,他就得起来去上朝。她原本是睡在内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外侧,慕容烈拧起眉来,真是真心为她折服,睡像如此不老实的,还只有她。 顺福已经引着人进来了,不过没敢过来掀帐帘,龙榻上还有个女人,他不敢看。 慕容烈自个儿掀开了明黄帷帐,梳洗完,大步就往殿外走。 晨光微露,院中有道白色人影如同白雁一般掠起,手中的桃木剑舞得凌厉,花是红的,衣是白的,青丝飞舞,煞是好看。 “殊月公主三更就起了。”顺福小声说道。 慕容烈点点头,回宫之后他和殊月很少说话,他想找到昔日的感觉,却又觉得殊月已非殊月,这种感觉太矛盾,他只有少见殊月,待真相查明再作打算。 “皇上。”殊月停下来,脸颊红润,额上有汗,向他盈盈行了个礼。 “你的伤好了?”慕容烈走过来,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的肩膀上。若她不是殊月,可就冲她为他挡箭的事上,他也会厚待她的。 “已大好了,皇上的箭伤呢?”殊月的嗓音很柔,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天下会有这样相像的人吗?难道和颜千夏一样,也是一缕魂附身?慕容烈被自己这样念头吓了一跳,颜千夏真把他带疯了! 他回头看了眼大殿内,屏风挡去龙榻,看不到她的身影,不过有宫婢正匆匆进去,似乎是她醒了。 “好好伺侯着。”他吩咐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好好伺侯谁,宫奴们齐声应了,他才走了几步,殊月又轻声唤他。 “皇上。” “嗯?”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每日里接受皇上恩赐,小女无以回报,此乃小女亲手所做,这香草可安神,望皇上切莫嫌弃。”殊月垂着头走过来,有些羞涩地把一只香袋拴到他的腰上,绣工非常精美,一如往昔她亲手为他制衣做鞋的手艺。 “殊月。”慕容烈有些动容,握住了她的小手低声说道:“真的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红衣圣女已经招认,是一年多前在你坠崖的地方捡到了你,你再好好想想。” “小女会努力的。”殊月轻叹一声,微蹙起了秀眉,她发愁的样子比笑的时候要惹人怜爱。慕容烈这两日没少听顺福说两个女人在宫里的表现,殊月温婉安静,颜千夏不惹则好,一惹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他怎么就把颜千夏给弄身边来了? 他又看了一眼大殿,颜千夏正伸着懒腰往外走,袖管儿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臂,纤腰微扭着,简直……他皱了皱眉,凌厉的一记眼神刺向那些正朝颜千夏看的太监们,虽然该割的地方割了,可还算是个男人,颜千夏就不该在男人面前露出她这小媚样儿。 颜千夏发现了他的目光,送他冷冷一个白眼,和他撕破脸皮也有好处,她不用装,恨就是恨,讨厌就是讨厌,他要么宰了她,要么就由着她,就这两条路。 鱼死网破这回事,其实做起来也容易,反正她也死过一回了。 慕容烈的脸色黑了又黑,终是拂袖而去。 一大早地就被颜千夏给惹毛了,今儿朝臣们日子难过呀……顺福摇摇头,招过了小太监,让他提前去告诉宰相,让大家悠着点儿,免得说错话了倒霉。 他去远了,宫里的宫婢们才分成了两拔儿,一拔兴高彩烈地去侍奉温柔可人的殊月,一拔小心谨慎地来伺侯颜千夏。 第48章 进大殿找他 她从未过得像现在这样无聊过,以往在自己的寝宫,还能侍弄花草,和宝珠说话,宫女们也不怕她,陪她玩。 可是在这里……她被孤立着,宫女们都爱围在殊月身边,在她屋里看她绣花,或者跟她学着舞几下剑,帝宫似乎是殊月的地盘。而她这边,冷冷清清,连侍奉茶水的宫女都不太靠近她。正当一个人呆得快长草发霉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小声禀报她, “吴姑娘,宝珠姑娘托人捎话给您,让您求求她。” “她怎么了?”颜千夏连忙起身,抓着小太监追问。 “她弄脏了叶贵嫔的绣鞋,正在挨板子,怕是挨不住了。” “哪个叶嫔?”慕容烈的老婆装满了后宫,她还真不知道这叶嫔是何许人。 “是叶大将军的长女。” 叶将军是朝中老将,为数不多拥戴慕容烈登基的老臣之一,为人刚正不阿,很受慕容烈的器重。 “走。”颜千夏拔腿就走,可没人跟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家都怔怔地看着她,她已不是当日太后,她们也只需在这里伺侯她,不用以妃礼待之。 颜千夏明白过来,也不再理会她们的态度,独自往夜香局跑去。 他们就在夜香局外的空地上打宝珠。刑罚很残酷,把罗裙除了直接打在肉上,既羞辱了她,也打痛了她。 宝珠的哭喊声、板子声……一声一声的,揍在颜千夏的心尖尖上。她只得这一个亲近的人了,她不能让宝珠也离开她,那她在这个世界上可算是彻底成了孤儿。 “住手。”她推开拦她的太监,冲过去,拦住了不停往宝珠身上招呼的板子,快速给她把裙子拉好。 “公主,救我。”宝珠披头散发,浑身被汗浸透了,罗裙上迅速渗出血渍来。 “你是何人?”几名蓝衣宫女上前来,气势汹汹拉住颜千夏。 “我是帝宫的人。”颜千夏护住宝珠,迎着那几个宫女的目光,气势更足。 几个宫女一怔,她们这种低等阶的奴才们平常是没机会见到上面的主子的,因此并不认识颜千夏,几人互相看了看,有个便大声说道:“便是帝宫宫女,也不能妨碍敬廷依律行刑,她弄脏了贵嫔的鞋,就得罚,快些让开。” “不许再打,等我见过端贵妃再说。”颜千夏夺过太监手里的板子,往地上重重一丢。她气势不凡,让几个宫女倒胆怯起来,互相看了看,有一个扭头便跑,想来是去向叶贵嫔报信。 “好好看着她,不许再打。”颜千夏虎着脸,指了指那几个太监,“若我回来看到你们再动她一根汗毛,我让你们好看。” 行刑的太监们不知她的来路,又是帝宫中的人,倒真为难起来,私语几句便退到一边,静观事态发展。颜千夏叮嘱了宝珠几句,扭头就往回跑。 可端贵妃的宫门紧闭,宫奴说她受召去见皇帝了,颜千夏只好又去找皇贵妃,自她回宫,苏锦惠一直未曾出现过,她地位比端贵妃高,应该能管这事,而且她上回也帮过她。 可颜千夏又失望了,苏锦惠也去了前殿! 一问才知道,今儿朝中事多,一是要以叛军之首级祭天,二是魏国和周国来了使臣,他们要在前殿接见使臣。周国一向弱小,又靠近夏国,周国新登基的皇四子一向胆小懦弱,害怕夏国吞并周国,此时是来向慕容烈寻求结盟和庇护的。后宫无后,皇贵妃为尊,她必定要去,魏国是端贵妃的娘家,来人是她的表兄,更是要去。 颜千夏急得跺脚,叶贵嫔的几个宫女如此强悍,想来主子也不好惹,若让她抢了先,只怕宝珠小命要完了。无奈之下 ,她只有往前殿奔去。 现在祭天已经结束了,慕容烈的龙辇正缓缓而来,端贵妃和皇贵妃的金丝楠金辇紧随其后。颜千夏被侍卫拦下,她一个宫女,无诏无旨,是不得擅入前殿的。 “烦请小哥,告诉皇贵妃身边的人,说……吴颜有事相请。”颜千夏只有耐下性子向侍卫求情,侍卫铁面,一掌就扒开了她,冷冷喝斥。 “回去,此乃宫中重地,宫女不得擅进,违令者杀无赦。” “你这人……”颜千夏被推倒在地上,这才感觉到身份地位的重要,她远远看着三张辇渐行渐远,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 突然,颜千夏的视线落在龙驾辇后随行的人身上,他的背影给她的感觉好熟悉……削瘦的、挺拔的、孤傲的……她从地上爬起来,怔怔地看着那人。 那人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扭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这是张很陌生的脸,平凡无奇,只是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池映梓……”她喃喃地念了一句,只有池映梓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温润包容,充满怜爱。可只是一瞬间,那人的眼神就变了,冷冷淡淡,疏离蔑视。 颜千夏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人都有自己的特征,或者是说话的语气,或者是看人的眼神,或者是一个不经的小动作,池映梓看人就像刚刚那人一样,微抬眼眸,温润若玉。她看着那人走远,居然把宝珠的事都忘到了脑后。 “哎哟,姑奶奶,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顺福抹着汗跑过来,一拉她的手,快步往前殿走去,“皇上传召你过去,老奴找了好几圈儿了,老奴的老腿都快废了。” “他召我干吗?”颜千夏还没从那人的目光里回过神来,脱口便问。 “我的祖宗唉,待会儿进去了,千万莫没大没小,以下犯上,你也得给皇上留点面子不是?今儿来的都是各国皇族中人,你可别闯祸。”顺福真是被她弄怕了,拿着手里的拂尘连连拍打她的肩,他也急坏了。 颜千夏真不想过去,可要是她不去,她就没法子找皇贵妃,现在只有跟着顺福往前赶去。 顺福拉着她跑得快,一溜急走,追上了队伍,当颜千夏从那人身边走过时,又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这回只垂着眼皮,没再看颜千夏一眼。 “好好跟着,切莫闯祸。”顺福把她往龙辇后的宫女队伍里一推,自个儿去前面了。 帝君仪仗停在崇德殿前。 慕容烈下了龙辇,带着二妃先行踏上了白玉的台阶,众臣和使臣紧随其后。 可颜千夏不能进去,她看着帝妃三人到了空旷的大殿前,各自入了座,只有干着急的份。慕容烈的心思她猜得出几分,只怕是想让她看看这阵仗,让她早点儿想明白,向他低头呢。 低你妹……娶那么多老婆,真是祸害人。 颜千夏悄悄儿向顺福使眼色,顺福瞪她一眼,迅速偏过头去。颜千夏拉开了小脸,恨恨瞪他一眼,又看向了苏锦惠,她也正朝颜千夏看着,此时唇角一扬,侧过脸不知道对慕容烈说了几句什么,便伸手招过顺福,紧接着,顺福便快步往颜千夏身边走来。 “进来吧,千万别闯祸。”顺福又叮嘱了一句。 颜千夏发誓,这是她遇到的最婆妈的男人! 不过,好歹她能进大殿了,就站在服侍苏锦惠的宫女之中。 魏国和周国各来了两位使臣,先前她看到的是周国四皇子,此时坐于右侧首座,正和身边人低语什么,他看上去很瘦,眉骨很突出,远看时只觉得平凡,此时又觉得有些难看,哪里能和池映梓比呢?就连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啊!倒是魏国的唐致远王爷,高大魁梧,剑眉入鬓,星目灼灼,长得一表人才。 宫女们端上果盘酒水,又给两位王爷倒上美酒。 “两位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慕容烈面对外臣的时候,总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此时他举起金樽,先向两位使臣敬酒。 两位王爷连忙举起酒樽,起身弯腰行礼。 “呵呵,二位王爷坐着便是,不必拘礼。”慕容烈先饮了一口,笑着让座。 那唐致远倒是豪气,一口干掉了美酒,周四王爷却面露愁色,小口抿了一下,接着便告起罪来。 “小王不擅饮酒,皇帝陛下恕罪。” “自便,尽兴便好。”慕容烈淡淡一笑,四王爷便回了座上,模样神态很是拘谨。 不过在周国,这周四王爷却是最受宠爱的王子,周国皇帝至今未立长子为太子,就是因为宠爱周四王子的缘故,赞誉他温和谦让,有君子之风,仁者之贤。其实归根到底,是因为周四王子的母后太过强大,宫女出身,却立为贵妃,她大起大落数回,皇后换了三个,她却始终是稳稳站在皇帝的身边。 “谦王何必拘礼,烈兄是最大度洒脱的人。”唐致远爽朗一笑,居然直称慕容烈的名字,可慕容烈一点都不生气,他在边境为将时就常和唐致远一起纵马畅谈,星下饮酒,他能登基为帝,唐致远也出钱出兵,大力助他,他们感情堪比亲兄弟。 “早闻陛下仁爱宽厚,父皇一直让在下向陛下多多学习,只是苦于无缘相见,今日要向陛下好好请教一番。” 客套话一套套地丢出来,时间也一分一秒过去,颜千夏心急如焚,也不顾礼仪了,上前两步,悄悄用手碰了碰苏锦惠的胳膊。 第49章 她最会煞风景 苏锦惠讶然转头看向她,颜千夏低头便说:“皇贵妃能否帮忙,把宝珠救下来,叶贵嫔要打死她。” 她声音不大不小,慕容烈足以听得清晰,他扭头看来,颜千夏弯着腰,汗水把几缕秀发黏到她的脖子上了,和在场的宫婢相比,她模样要狼狈凌乱得多。 “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苏锦惠唤过她的贴身婢女,吩咐她去办了,颜千夏长舒一口气,也想跟着离开,可才抬步,慕容烈却起了身,探过手一把拉住了她,顺手就把她额边的发给她捋上去了。 这动作又快又自然,殿中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慕容烈给一个小侍女捋头发……这情形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好好呆着,学学规矩,哪里也不许去。”慕容烈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松了手,低斥了一声。 颜千夏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和他顶撞,那才是真的自寻死路,好在苏锦惠的侍女已经去救宝珠了,她多站会儿也无所谓。 “陛下,小王带了些礼物来,还望陛下莫嫌礼薄。”周四王子站了起来,拍拍手,他的随从们便捧着各式珍宝走了进来,无非是些珊瑚翡翠之类的,吴国富庶,这都寻常。不过最后一个随从手里却拎着一只金丝楠竹编就的小笼子,打开,拿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小猫眼睛碧蓝碧蓝,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乖巧温驯,十分可爱。 “这小猫名蝴蝶,很会数数。”周四王子笑眯眯地接过了小猫,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那小猫居然真的咪咪叫了三声,他又伸了五指手指,小猫又咪咪叫了五声,粉粉的小舌头吐了吐,可爱得让人想立马抢过来摸摸。 “这个好。”端贵妃一瞧小白猫,立刻伸手想要过来。 颜千夏也歪着脑袋看着小猫,她挺喜欢猫的,可惜在宫里不能随便养。 “顺福,抱过来。”慕容烈沉声说了句,顺福连忙过去接过了小猫,递到了慕容烈的手里。他把小猫放到膝头,轻抚着小猫柔软的皮毛,小猫伸了爪子就挠向他的手背……四周一片倒吸凉气声,慕容烈倒不恼,反而抬目看了一眼颜千夏,这小东西倒和颜千夏一个德性,都想挠他。 “那就谢过四王子。”他把猫儿又递还给顺福,端贵妃嘟起了红唇,偏过身就说:“皇上,赏给臣妾好不好?臣妾很喜欢。” “这猫儿不老实,爱抓人,待朕送更好的给你。”慕容烈轻拍拍她白玉般的手,语气听似宠爱,却实实拒绝了她的请求。 端贵妃咬了咬红唇,恨恨看了一眼颜千夏,扭头不语,她向来脾气如此,有什么全写在脸上,这点颜千夏倒也佩服她,是在这深宫里难得容易露出真性情的女人。 “皇上,臣妾准备了歌舞,现在可否呈上?”苏锦惠浅浅一笑,为慕容烈解了围。 慕容烈一点头,苏锦惠身边的侍婢立刻敲响了手里的小鼓,十数位舞姬鱼伴着乐声鱼贯而入,香风阵阵中,舞姬们舞出风情婉转。 颜千夏悄悄看顺福怀里的小猫,又看向那周四王子,她有些奇怪自己先前的反应,怎么会把这瘦瘦的男人认成池映梓,难道是因为都这样瘦? 慕容绝和年锦等人都在殿中,酒过三旬,众人说话不免就开始大胆了一些,慕容烈便让两位皇妃先退下,他们男人好放开来喝酒作乐。 颜千夏自然要跟着皇贵妃的宫女一起出去,慕容烈这回没拉她,男人嘛,要玩的时候,最好身边的女人全滚开,滚远一点,不打扰他。 出了崇德殿,颜千夏立刻向苏锦惠道谢。她看出来了,慕容烈对苏锦惠的态度一直很特殊,这两个人不像夫妻,更像君臣和战友,他立她为皇贵妃,却很少在人前对她有宠爱的动作,不像司徒端霞,随时随地可以扑进他怀里去。 “宝珠那里,本宫自会安排,妹妹好自为之。”苏锦惠也不多言,带着人就走。 端贵妃却憋了火,冷冷剐她一眼,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颜千夏轻呼口气,顺福又赶出来了,把那小猫往她怀里一放,小声说道:“皇上让你抱回帝宫,皇上说,你好生照看着小蝴蝶,不许偷懒,回去若发现小蝴蝶不高兴,要治你的罪。” 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让她照顾猫?颜千夏抱着小猫,瞪了顺福一眼,也扭腰就走。 顺福摸了摸脑门,叹了口气,这对冤家可斗上了,他可日子难过了。见过这么多主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颜千夏这样不怕死,死不怕,要和皇帝死磕的。 帝宫里已经恢复了清静,殊月独自坐在摇椅上绣花,见到颜千夏怀里的小猫,她眼中一亮,放下针线就走了过来。 “好漂亮的小猫。”她伸出手指就摸,一路上都温驯趴在颜千夏怀里的小猫喵呜一声尖叫,伸出爪子就挠向她的手,她没躲闪开,锋利的猫爪狠狠划开她的手背,留下好几道血印。 “喂,臭猫咪,居然敢抓人!”颜千夏伸手就往小猫的屁股上打去,小猫又喵喵叫了好几声,从她怀里挣下来,飞快窜上了院中的木棉树。 很快,它的注意力就被树上盘着的小青蛇吸引去了,弓着背,伸着爪子拍打它,小青蛇也不甘示弱,仰着脑袋冲它吐信子,这些日子它长大了不少,不像盘在她脚踝上那般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蚊子吃多了,长了肉肉。 “快给殊月姑娘上药。”宫婢们可没颜千夏这样的兴致,看猫蛇打架,纷纷跑过去看殊月的伤势。 “我没事。”殊月还是柔柔地笑,自己拿着帕子擦着手背上的血渍,抬眼看颜千夏时,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对不起,这猫是他的,让我给他抱回来,我给你上药吧。”颜千夏扭头对她说了一句,殊月笑笑,转身回了房间,这一天都没再出来。 有人宅成殊月那样的,还是在这样的古代,颜千夏觉得她才是宅神。 小白猫和小青蛇打起来了,木棉树枝嗖嗖颤抖着,大瓣的花朵被它们给蹂躏了下来,颜千夏看着小白猫,眼前又出现了池映梓翠衣如玉的模样。 她就这样呆站着,一站就是一下午。 自池映梓死后,她要么就是处于易躁的状态,要么就是这样无精打彩的发呆,只要一想到池映梓,她就心痛得厉害。 她想,为什么不是慕容烈从树上掉下去呢? 这晚,慕容烈好晚还未回来,听说是要陪着唐致远和周四王子彻夜饮酒,畅淡天下事。 是畅摸女人胸吧……颜千夏才不想管他干什么,一辈子不见他都好。 小猫不肯睡,它和小青蛇分出了地盘,一个占据木棉的左边枝头,一个夺了木棉的右边树叉,此时小青蛇盘在一朵木棉花上睡了,它却溜下了树,四处转悠着,似是在欣赏着帝宫的夜色美景。 “喜欢吗?”慕容烈的声音却突然在颜千夏身后响起,她扭头一看,他居然回来了,带着满身酒味儿,龙袍上都沾了酒渍,足见刚刚喝得有多豪迈。 “不喜欢。”颜千夏厌恶地捂住了鼻子,喝醉酒的男人更可怕! “它就跟你一个样儿,野性难驯,朕喜欢。”他却不在意,借着酒意,扣住了她的下颌,狠狠地一个吻烙了下来,这下差点没把颜千夏给吻得闭过气去。 好半天他放开了她的脸,却又搂住了她的腰,一个拔地而起,带她跃了起来,脚尖踩在枝头,又一个飞身,跃向了高高的宫殿顶上。 一轮月悬在暗丝绒般的空中,月中淡淡的弧影现出,传说中的吴刚,为什么不一斧子丢下来,砸得这个昏君脑袋开花? 颜千夏正腹诽时,他却搂紧了她的腰,伸开了另一只手臂,玄黑的龙袍袖子在风中展开,他像只敏捷高傲的鹰,带着她在天上飞了起来,轻功了得的他,就这样一个宫殿一个宫殿,一棵树一棵树地掠过,脚下的灯火一盏盏后退,颜千夏从开始的害怕,慢慢变得有些兴奋,这种在半空中狂奔的感觉,真的能让人忘却烦恼。 你看,有萤火虫从耳畔飞过。 你听,风声在轻轻喝唱。 你闻,空气里有花香绽放。 或者,在死亡的世界里,这一切都会更加安静美好。 池映梓,你是否在享受那边的宁静? 还有,她好喜欢这样飞翔的感觉,似乎她长了一双翅膀,就要飞出高高的宫墙——可现实是,这翅膀被他捏在掌心里,他想把她揉圆就揉圆,想捏扁就捏扁,想扯下满地鸡毛,她连反抗的能耐也没有。 颜千夏突然就尖叫了起来,慕容烈猛地收住了脚,带着她停在了一座宫殿顶上。拧眉看着她,小声问道:“害怕了?有朕在,不会让你掉下去。” “我想他,我宁可和他一起死了,也不想呆在这里。”颜千夏却冷冷地说了一句,慕容烈的脸色滞住,眼神像冰块一样寒起来。 真的,她太会煞风景了,他丢下宾客,回来看她是否喜欢那小猫,想看到她有些许开心的样子,却被她现在这句话噎得半死不活。 第50章 皇上的心变了 “你就留在这里慢慢痴情吧。”慕容烈黑着脸,跃下宫殿,快步离开,很快,他高大的身影就融进了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颜千夏看着月亮,慢慢坐了下来,好一会儿 才小声骂了一句:“混蛋,姐怎么下去?” 她越加觉得自己窝囊,谁也斗不过,谁也争不过,被这些可恶的古代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突然,一道人影慢慢飘落在她身后,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阵淡香飘进鼻中,人一软就倒了下去。白衣人坐到她的身边,手轻抚过她的脸颊,面具下,眼神柔和,又充满无奈。 “颜千夏。”他轻轻揭下面具,露出一张平凡无奇,却又温润如玉的脸,凤眸微眯间,他的手轻轻勾勒着她脸颊的弧线,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 夜寂寂。 颜千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坐在电脑前,她的股票一路飙升,她赚得盆满钵满,存折上的数字嗖嗖上升,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还梦到她把慕容烈踩在脚下,狠狠地用小皮鞭抽打他的胸膛…… 慕容烈最终没回来,颜千夏在屋顶上睡了一整夜,居然还没感冒! 她站在屋顶上,冲着下面的人大喊,“喂,来人哪,把我弄下去。”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宫殿上的颜千夏,据说端贵妃气得脸都青了,相公和小妖精一起在她屋子上方亲嘴,她只要一想到这可能,端贵妃就想宰了颜千夏,可顺福公公屁颠颠地赶来了,她还没能见到颜千夏,顺福就已经把颜千夏给领了回去。 “小祖宗,你也不嫌闹腾!”顺福可不想每天被指着跑来跑去,以前他可没这么忙。 “顺福,你有办法把我弄出宫么?”颜千夏不甘心,小声问他。 “没办法,你别害我。”顺福头摇得像拨浪鼓。 颜千夏脚踏进高高的门槛,抬头就看到了慕容烈环抱着殊月的情形。 “朕今日就封殊月为月贵妃,可好?”他语气温柔,殊月笑着点头,踮起脚尖吻他的下巴。 颜千夏想戳瞎自己的眼睛,一大清早看这奸|情四射的画面。 “你今后就伺侯月主子。”慕容烈扭头看到了颜千夏,表情顿时变得恶劣起来。 “小女会好好劝妹妹的。”殊月柔柔地笑着,也扭头看向颜千夏。 “还称小女?你是朕的结发妻子,待天下大定,你就是朕的皇后。”慕容烈拍拍她的手臂,又冷冷刺了颜千夏一眼,转身往帝宫外走去。 真的,颜千夏昨儿晚上真的把他惹怒了!他还从未那样窝囊过! 后宫的格局突然变了。 两妃鼎力成了殊月独尊,她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已是未来的皇后。 原本给颜千夏的辰栖宫给了殊月,因为这本身就是皇后宫,她作为侍女回了辰栖宫,同时回来的,还有宝珠。 各色赏赐源源不断地拿进辰栖宫,辰栖宫本就奢华,又新换了明黄的帷帐,水晶的缨络流苏帘子,翠绿的蝉翼纱新糊住了雕花的窗,宫灯新换成了大红色,把颜千夏原本绿纱遍殿的屋子换了个透彻。 这是她唯一能回忆池映梓的地方了,慕容烈够狠,知道她的心思,所以让她回来看着这些,故意让她难受。 可是,谁怕谁?池映梓永远在我心里!其实颜千夏都摸不准她是爱着池映梓的人,还是爱着池映梓给她的梦。她如今心里空落落的,麻麻痛痛,找不到快乐的感觉。 “公主,你歇着,我来就好了。” 宝珠新打伤了屁股,走路还一瘸一拐,可她还是夺过了颜千夏手里的漆盘,不让她干活儿。 看着她一跛一跛地进了大殿,颜千夏又弯腰拿起笤帚扫地。 她不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的人,只是她一直懂得,什么身份做什么样的事,她以前是太后,就要有太后的威仪,否则就会被人怀疑,就会受欺负。 可她现在是宫女,她就得有宫女的样子,该干的活她全会干好。 “妹妹不要做了,歇着吧。”殊月柔柔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她扭头看去,只见殊月穿了袭黛色罗纱长裙,裙裾层层叠叠,极贵气。 她认得这种纱,是从周国进贡来的,传说周国有一种天泯蚕,只食朝露,在有露的叶子上吐丝,其丝柔滑非凡,而且因为其食的鲜花不同,吐出不同颜色的丝,又色泽艳丽,珍贵无比,一万只蚕,一年才得一件衣的丝量,就连贵族都难求得一件。 整个大吴国,似乎只有这一件衣,慕容烈把它给了殊月。 这是极宠的暗示,整个后宫,殊月为尊。 “妹妹何不向皇上认个错儿,皇上那样疼你。”殊月笑吟吟的,一副贤惠样儿。 颜千夏垂下长睫,淡淡地说道:“娘娘还是珍视着自个儿的福份吧,他一年要纳那么多新妃,后宫里乱得很。” 殊月的笑僵了僵,接着便长叹了一声,轻轻地说道:“以前他在王府也是这样,妻妾满堂,可我知道,那是因为他要完成他的霸业,他需要用联姻来巩固他的势力,只要他能得到想要的,我都会帮他。” “就算你男人抱着别的女人睡?你可真伟大贤惠。”颜千夏很不客气地顶了一句。 真的,她真的同情这些古代女人,为了争抢一个女人打得头破血流,而那男人不过把她们当成玩物罢了,简直是自取轻贱,颜千夏才不想沦落成其中一员,所以她才喜欢一尘不染,不和女人玩暧昧的池映梓,他干净、简单…… “男人女人都应该是一样的,尤其是对爱情,绝对应该忠贞不二,否则爱情就不是爱情,那是滥情,是对爱情的亵渎。” 她扫起笤帚,用力地扫了起来,汉白玉的地砖上落叶被她扫起,刷刷地一阵乱响。 殊月静静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轻轻地说道:“你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若父皇知道……” 她没说完,抬头盯着院中的青竹看了半天,突然说道:“本宫不太喜欢竹子,都砍了吧。” 她的自称也变了,她开始自称本宫,也没再看颜千夏一眼,转身就进了大殿。 颜千夏埋头扫着地,不时有人从宫门外传话进来,各宫派来道贺送礼的人络绎不绝。端贵妃送的礼最重,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都送了十六颗,还有绫罗绸缎,翡翠金饰,样样精美。 反之,皇贵妃苏锦惠的礼最轻,仅几盆普通芍药而已。这个话不多,但是帮过颜千夏数次的女人,让颜千夏开始有了好感。 这是来古代之后,第二个让她有好感,想接近的女人。 “贵妃娘娘,皇上有旨,要来辰栖宫用晚膳。”小太监匆匆来传旨,宫婢们立刻忙碌起来。辰栖宫有自己的小厨房,殊月要亲自动手,不必从御膳房传膳。 “公主,喝点茶吧。”宝珠端了一碗茶出来,颜千夏摇头,今儿安排她值夜,她得站在院子里一整夜。 “宝珠,我现在和你一样,是奴婢,所以不用照顾我,你才受了伤,她们没给你派活,你就多歇歇,我要想喝水会自己去倒的。” “可是……”宝珠还要劝她,宫门外已经响起通传声,慕容烈来了。 宝珠连忙退下,偌大的院子即刻变得安静下来。 重重宫门打开,殊月快步出来,院中的奴才们全都跪下迎驾,颜千夏也在其中。她连头都没抬一下,看都不想多看慕容烈一眼。 “皇上,来得正好,汤刚刚煲好,您最爱喝的莲藕汤。”殊月清脆柔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紧接着便是慕容烈低沉的声音。 “爱妃何必辛苦,让御膳房准备就是。” “不辛苦,难得皇上想吃臣妾做的饭。”殊月轻轻笑着,转头看向众人。 “大家都起来吧,不用呆在这里,都下去吃饭,本宫伺候皇上就好了,皇上,臣妾这样,不算愈矩吧?” “自然不算。”慕容烈拉住了她的小手,目光扫向颜千夏,她一袭淡青色宫婢罗裙,头上仅有青色缎带绑发,倒让他想到了她在宫外时梳着长辫的模样。 若不这样倔就好了……他皱了皱眉,牵着殊月进了大殿。 “皇上今儿不要陪周四王子和致远王爷?”服侍慕容烈落了座,殊月又问。 “端儿今日作东,请致远王爷吃饭,他们表兄妹相见,自然会有话要说,朕不在场的好。周四王子要去京城转转,四处玩玩。”慕容烈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她炒的醋酿鸡肉茄子。 “如何?”殊月期待地看着他,见他细品不出声,便轻叹一声,小声说道:“臣妾有很长时间没下过厨了,只怕入不了皇上的法眼了。” “哪里,味道很好。”慕容烈说了一句,目光又看向殿外。 外面有风,颜千夏正巧站在一盏宫灯下面,不用看她的脸,也知道她正在神游四方,以致于一片落花飘到她额上她都不知道。 喵……小蝴蝶的叫声从宫墙上响起,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猫儿,在宫殿之中四处乱窜,性子真的像极了颜千夏。颜千夏的注意力被它吸引去了,抬头就看向宫墙,那小猫也低头朝她看着,碧蓝的大眼珠转了转,飞快地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在院中踱着步子。 “这小猫真的好可爱。”殊月笑了一声。 慕容烈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月儿若喜欢,改日朕给你弄一只来。” 殊月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久久地才叹了一口气,“皇上的心,果然已经不在月儿身上了。” 第51章 你才想当奴才 慕容烈抬头看向她,眉头微拧起来。 “臣妾没有别的意思,臣妾也劝过妹妹,不过皇上还是不要心急,让她缓缓也好,毕竟大国师才去了,若她这么快变心,也显得这情份太浅薄了一些。”殊月缓缓说着,脸上带着柔极的笑。 “月儿一直深知朕心,朕不会亏待你的。”慕容烈拍拍她的手,低头用膳。 殊月也坐下来,拿起金镶玉的筷子,秀气地吃了起来。 这饭吃得太安静,不像有颜千夏同桌时那样,她就算是一个馒头也能啃得美滋滋的,让人一见,胃口都跟着好起来了。 慕容烈觉着有些食不知味,越加焦躁不安起来。 暮色渐浓,晚霞被暗色天空慢慢吞噬,殊月令人收了杯盘,又令人拿上了玉笛,为他吹起了曲子。 她的笛声倒还是让慕容烈欣赏,委婉动听。 笛声传出殿外,颜千夏看了看其她低头静立的宫女,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她和几个值更的宫女一站就是两个多时辰,此时腿都有些发麻了,可还有一个时辰才会换值,她得熬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笛声终于停了,也不知道殊月娘娘的嘴吹肿没有。 殿中匆匆走出一位侍女,对着院中诸人交待道:“快去准备一下,皇上要歇在这里。” 他终于要和老婆滚上床上了,她终于也能去睡了,颜千夏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刚要问什么时候可以换值的时候,那侍女已走到了她面前,小声说道:“吴姑娘,皇上传你进去侍奉。” 啥?凭啥?为啥?颜千夏的瞌睡都被吓醒了,慕容烈怎么就这么多花样呢? “快点儿吧。”侍女一拉颜千夏,快步往殿中走。 慕容烈的心思很明确,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主子和奴才的区别,让她早点醒悟,他可不想像殊月说的那样,让颜千夏有时间去缓缓,他一刻都容不得颜千夏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有些暴躁起来。 大殿里飘着龙涎香,他临幸嫔妃前,都会点上此种香。 殿中点着龙凤烛,他们夫妻二人失散一年多,第一次同|房而眠,慕容烈居然有些不习惯。就算是以前,他在殊月房中也不曾尽兴折腾,只因殊月身子一直比较弱,他不敢让她太过劳累。 几名侍婢过去,服侍着殊月褪了罗裙,里面是白色的中衣短裙,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殊月有些羞涩地转过背去,接过侍女递来的香茶含了一口,然后吐回了茶盆里,又让侍女给她的手上抹上了润香。 这才回转过来,要服侍慕容烈更衣,可一抬眸却看到慕容烈正盯着颜千夏看着,那目光有些滚烫赤热,还带了丝丝怒意。 颜千夏只当看不到,反正他们滚他们的床单,别想占她便宜。 “还不服侍皇上更衣?”顺福在一边提醒着颜千夏,她这才磨磨蹭蹭上前去,拉住了他龙袍,踮着脚尖给他解领口的盘扣。 有些难解,他也太高大,颜千夏本就站了一天,才踮了一小会儿就累得出汗了。 “我来吧。”殊月走过来,想亲自动手,慕容烈却按住了她的手,淡淡地说道:“让她来,让她早点学会当一个奴才。” 你才是奴才……颜千夏在心里狠狠骂着,手下一用力,盘扣不仅没扯开,反而把他勒得更紧了,差点没被她勒得闭过气去。 “你这个蠢东西!”他气恼地一挥手,把她扒开,自己三两下就扯开了盘扣。 “皇上英明,皇上早早歇着。”她随口敷衍道。 慕容烈伸掐住了她的小脸,狠狠捏了捏,痛得她直呲牙。 “皇上,算了吧,妹妹也累了一天。”殊月在一边解围,慕容烈这才缓缓松了手,冷哼一声,坐到了榻上,这回不等别的宫婢动手,殊月先蹲下了,亲自给他脱着靴,慕容烈这才有些过意不去,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别累着。” “以前都是臣妾亲手侍奉皇上,皇上忘了么?这两日一点点想起来,就恍如昨日一般。”她抬起头来,一双水眸里泪光点点。 “那你还记不记得如何要出府,如何会跌下崖去?”慕容烈拉她坐起,低声问她。 “是妹妹约臣妾的。”殊月看了一眼颜千夏,说了一句,又摇头笑道:“后面的都不记得了,可能是她要出嫁,要约臣妾聊聊心事吧,都过去了,臣妾这不是已经回皇上身边了吗,臣妾以后再也不会离开皇上半步,哪怕天涯海角,也要永远追随皇上。” 她柔柔地偎进了慕容烈的怀里,慕容烈也有些动容,轻揽着她的腰,捉紧了她的手。毕竟这个女人陪了他多年,一直是他最心仪的那个。 再博爱,他也会分个主次,比如这个替他挡箭,并且柔情似水,又心地善良的女人,应该给她应得的一切。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伸手拉下了帷帘,遮住二人的身形。 哦,古代人,你们两个好相爱。 颜千夏解放了,她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快步往外走去。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这些日子在帝宫,她可没被他欺负死! 宫殿之门缓缓关上,她衷心祝愿里面两个人早生贵生,早点忘了她的存在。 抬头,伸懒腰,向月微笑……她的目光猛地怔住,就在不远处的宫殿顶上,一个白袍男子正看向这边,面具下,那双寒眸泛着凉光! 天啦,那个鬼面男人居然跑进宫来了!他的浑身充满了杀气,一头青丝在风中乱舞。 颜千夏掩着嘴就想惊呼……有刺客!可是他却突然扬起双臂,腾空而起,像白鹰一样,快速向后退去。 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跑进了宫,胆子也太大了!颜千夏又有了拜师的念头,若她能学到这个男人的武功,以后慕容烈之流就再也欺负不到她了,她想斩他左手就斩左手,想剁他右脚就剁右脚,再不爽,就阉了他! 颜千夏没发现,她现在最大的快乐就是在心里腹诽慕容烈,在心里一百零八个姿势地凌|虐于他,她苦闷的小心脏才会得到片刻的痛快。 尖锐的哨声突然划破夜空,有侍卫发现了鬼面人,吹响了警示哨声,身后的宫殿大门猛地拉开,慕容烈穿着一身整齐的白色中衣冲了出来,仰头看向那白衣人退去的方向。 一轮月悬于远处,那白衣人就朝月退去。 慕容烈想也未想就飞跃起来,如猎豹扑向猎物,直冲向那白衣人。 这人居然敢进宫来,能进宫来,其胆量,其能耐已经超出慕容烈的想像,让他心中大骇,他不能再放过这个白衣人,一定杀了他。 数十侍卫围过去,那白衣人一挥袖,一把细密的银针飞出,像细雨一般飞向四方,侍卫从屋顶跌落,惨呼声阵阵响起。 又有人加入了追杀的行列,是致远王爷,他一袭紫色铁袍,手持青峰长剑,剑势凌厉地刺向那白衣人的胸口,那白衣人只伸出一手,轻轻夹住剑锋,一用力——锃地一声锐响,那剑锋就折了,叮咣一声跌在地上,也让致远王爷怔在当场。 他无坚不催的宝剑,斩敌无数的宝剑,居然敌不过这人的两根肉做的手指。 慕容烈追上去,和他一起扑向那鬼面人,那鬼面人哑声低笑起来,“今日不陪二位玩了,改日再见,到时,定取尔等项上人头。” 如此猖狂,慕容烈气得脸色发青,越来越多的侍卫围拢过来,那白衣人却轻轻巧巧地洒出一掌白雾,迷花了众人眼,也迷晕了毫无准备的侍卫们,他却从这阵白雾里消失了。 “这是什么?”致远王爷从琉璃瓦上拔出细针,这针比头发丝还细,银尖还闪着绿光。 慕容烈盯着细针看了半晌,扭头就往辰栖宫走去。 “皇上,没受伤吧?”殊月迎上来,忧心冲冲地问他。 “无事,你去歇着,颜千夏,出来。”他低喝着,大步往殿中走去。 “妹妹住在偏殿后面。”殊月在他身后小声说道,慕容烈这才想起,颜千夏应该住在宫女的屋子里。 “顺福,带路。” “是,皇上这边请。”顺福连忙拿过一只灯笼,领着他往后殿走去。 颜千夏刚躺到榻上,皇帝大战刺客的戏码看多了也没啥意思,已经刺激不到她的脑神经,睡觉比较重要。一屋子住着六名宫女,睡在一张通榻上,她拉好被子,宝珠凑过来给她轻轻捏着脚。 “谢谢你,宝珠。”颜千夏也伸出了手,给她轻轻捏着手臂,宝珠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的手,小声说道:“公主,奴才可不敢,折寿的。” “我还折纸呢,来,我们互相捏。”颜千夏拉她躺下,宝珠开始还躲,后来就放开来,和颜千夏互相捏着手臂。 慕容烈推开门,只看到被子下两个人影拱来拱去,还杂带着咯咯地笑声,他脸色青了青,过去猛地掀来了被子,低声吼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此时两个姑娘的手正交叉停在彼此的手臂上,看上去就像是在互相抚摸……而且颜千夏不老实,腿也压到了宝珠的腰上, 第52章 颜千夏连女人都不放过 宝珠还好,还有罗裙在身,颜千夏的罗裙都除去了,那双腿儿白细细的搁在宝珠的身上,扎眼得很! 两个女孩子家家的,这样抱在一起到底在干什么? “混帐东西!”慕容烈脸一黑,挥掌就打向了宝珠。 “喂,你作什么?”颜千夏连忙拉住了他的手,也怒吼起来:“我们睡得好好的,你干吗啊?” 睡得好好的?慕容烈伸手就掐住了颜千夏的小脸,她不要帝宠,不要妃位,居然和一个小宫女缠到一起! 屋子里的烛亮了,宫女们见进来的是慕容烈,吓得起来不是,继续躺着也不是,都呆呆地坐在榻上,看着狠掐慕容烈手的颜千夏。 老天保佑,这些宫女多希望自己是瞎子,看到这样火|爆的场面,会不会明天就被挖了眼睛,砍了脑袋。 “你给朕出来!”慕容烈快疯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颜千夏连女人都不放过,却偏不多看他一眼……一想到这个,他就想揉死她。 “我就不出去。”颜千夏比还他想疯掉,他能不能不要这样阴魂不散,时刻纠缠,让她睡不了安稳觉? “出来。”慕容烈一手拎住她的肩,强行把她给提了起来,往肩上一扛,就背了出去。 “那那个给朕绑起来。”到了让口,他又扭头指向吓傻掉的宝珠,一声怒喝。 “为什么,凭什么,不许你动她!”颜千夏怒不可遏,抡起拳就朝他的肩上一阵乱打。 “你敢打朕,朕今天非要治服你不可。”他愈加狂怒,一把抓紧她的手腕,又揪了一张明黄的缎帕出来,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远远的,殊月就站在屋檐下,看着他和颜千夏互掐着渐行渐远,红灯笼里的光透出来,照到她落暮的脸上,她的眼儿弯了弯,突然就流下了两行泪珠。 慕容烈把她扛出来才发觉她只身着肚兜,而致远王爷和一众侍卫都在前面看着他。 顺福机灵,迅速脱了自己的衣裳递过来,慕容烈把颜千夏蒙头蒙脑地包好,抱在怀里,大步往帝宫走去。 “慕容烈,你是混球。”颜千夏在他怀里,被他捂得喘不过气来,憋得满脸发紫,舌尖最终用力抵出了那块帕子,恶狠狠骂了一句。 “我让你骂。”慕容烈抬手就往她的臀上狠狠拍了一掌,打得她眼中泪花直转,在他的怀里拱得更欢了。 颜千夏觉得自己真造孽呢!遇上慕容烈这样的混球! “烈兄这是?”致远王爷讶然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一脸不敢置信。 “别怀疑了,这就是我们主子……”年锦的嘟囔声从他身后传来,“已经打了好久了,不知道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打什么?”致远王爷追问。 “打架。”年锦摇头,开始安排在皇宫内外搜捕白衣人。 年锦以前作梦也不会想到,慕容烈和颜千夏会变成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更不会想到颜千夏能有这样的能耐,让慕容烈不计较她所有顶撞,要知道慕容烈的后宫中,可没有一个敢这样在慕容烈面前吹胡子瞪眼睛,还能亲手享受他伺侯的女人。 致远王爷又发了半天的呆,才摸着后脑勺回了自己的住处。 不过一年光景,似乎这些人的变化都有点大,妹妹司徒端霞刚刚找他诉了好多苦,慕容烈居然和颜千夏在一块儿,年锦居然也不对颜千夏吹胡子瞪眼睛,可是,他突然觉得这情形很有趣,难得看到慕容烈这样失态的模样。 他准备多住一段时间……在各国开战之前,好好享受一下这美好的生活。 “站好。” 他把她往地上一丢,怒气冲冲地扒开她身上的衣裳,肚兜都扯落了半边,一边胸膛晶莹挺立着,像是一块糕点,上面点缀了红色的果实,饱满的,晶莹的,水嫩的,无时无刻不在邀请你奔赴这一场身体的盛宴……可她宁可让女人摸,也不让他宠! “颜千夏,你到底有没有脸,居然和宫女搞在一起。” “疯子。”颜千夏都不懂他在说什么,用力拉好肚兜,抱着胸就往外走。 “站住……看看这是什么毒。”他拉住她,把愤怒咽回去,把那枚针给她看。 “哦,搞半天是求我帮忙哦……你态度好点再说。”颜千夏冷嗤一声,用力推打着他的手。 “给朕看清楚,有二十多位侍卫中毒,你来看好,给他们解毒。”慕容烈的手抓得更紧了,她的手腕处咯吱地骨头脆响不停。 “痛啊!”颜千夏痛得脸色都变了,抬头,忿忿地看着他。 “痛也给朕受着。”他把她强行摁到椅边坐下,把针丢到桌上,又令人拿来他的衣裳,用力往她身上一丢,看着她穿好了,这才亲手掌了灯,给她照亮。 光线照在那枚细针之上,针芒幽幽紫光顿现。 颜千夏小心地捏起那枚毒针,和别的毒不同,这针有股清香的味道,似是恨水,又似不是。 “我的药书呢?”颜千夏来了兴致,毒,药,都比慕容烈值得她亲近。 “去拿来。”慕容烈低声下令,顺福立刻引着人去办了。 颜千夏的东西都好好儿地收在库房里,装了满满几只大箱子,没人敢动。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顺福抱着一撂药书快步走了进来。 颜千夏翻开一本,上面还有池映梓的批示,她的手指抚过那飘逸秀美的字,唇角微微下垂,忧伤一泄而出。 “赶紧看。”慕容烈就看不得她这模样,粗鲁地扒开她的手指,替她翻了起来。 “讨厌鬼。”颜千夏瞪他一眼,这才慢慢翻看起来。 烛光熏得她眼睛有些辣痛,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始终安静不语,时而皱眉,时而又摇头,慕容烈不知这是何意,忍不住打断她的思绪。 “到底是什么毒?” “不知道。”颜千夏却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丢开手里的一本,另抓了一本看。她方才摇头,只是因为如今看来,她狗爬式的几个毛笔字实在是难看,难看到自己都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皇上,受伤的暗卫已经安置好了,可他们全都昏迷不醒,御医也不知道是何种毒。”年锦匆匆来报。 慕容烈的眉头紧紧锁起,这已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才会直接去找颜千夏,在去暮谷途中,颜千夏能给年锦解毒,他想她可能也认得出此种毒物。 “那鬼面人太邪了,又如此难缠,若不找到对付他的方法,今后会成为我们大吴国的头号劲敌。”年锦又担忧地说道。 “别吵,都出去。”颜千夏头也未抬地低斥一声,她手中的针又变了色,已成暗红的色泽。这未知的毒极大地挑战了她好胜心,她追随池映梓习得数千种毒药,也自个儿配制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方,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形。 年锦的话哽在喉中,慕容烈一挥手,他和众奴都退了出去。偌大的殿中,只有慕容烈和颜千夏静静地坐着。 他们都没发现,烛光把二人的影子投到一起,大的包容了小的,融成不可分的浓浓一团。 她看得很仔细,不时的把针放到鼻下闻闻,又举到烛光前细看,眉渐渐越拧越紧,慕容烈头一回看她如此专注的模样,和平常那个爱顶撞他、倔强的要死的她完全不同,浓|黄的光笼罩着她娇美的脸庞,让她有种别样的神彩。 “歇会儿,明儿再看。”夜已深沉,慕容烈见她双目被烛熏得赤红,伸手想拿开她手里的药书。 颜千夏打开他的手,用力摁住了书,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看着。 “去取夜明珠。”慕容烈黑着脸说道。 颜千夏还是不领情,冷冷地说道,“我不要用夜明珠,有辐射。” 辐射是什么东西?慕容烈都听不懂,他拧紧眉,凝视着她低头认真的模样,可爱的小脸蛋上泛着红晕,一双美目潋滟生彩。 他突然就想狠狠揉她一顿了……颜千夏就是有这本事,让慕容烈发狂。 可他毕竟是慕容烈,他生生忍下这翻滚的渴望,把茶续满了又添,一晚上就这样熬过去了。 两个人都熬出一双兔子般的眼睛。 “奇怪,怎么会这样。”颜千夏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他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拿着那枚针,跳起来就往外跑。 慕容烈原本靠在椅子上小憩,被她这猛地一跳惊醒,拔腿就追了上来。 “受伤的侍卫在哪里?”颜千夏一面跑一面问,他的衣袍太长,小脚一下就踩到了袍摆,差点儿没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去。 慕容烈连忙拉住了她,低喝了声小心,然后把她给抱了起来。 “这样快一些。”他沉声道:“这是一种麻痹药物,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失去行动能力,要在二十四个时辰内解毒不,否则他们会一辈子爬不起来。” 颜千夏神色严肃,慕容烈的眉紧紧拧起,这比要这些侍卫的命还要来得恶毒,让这些从小习武,想在沙场争个脸面的男人来说,瘫一辈子才是最致使的打击。 第53章 她的医术居然如此高超 他的马被牵了过来,他抱着颜千夏上了马,一路疾驰往皇宫另一侧而去。 侍卫们都在东边暗卫营地里,御医们正束手无策,他们都已醒来,只是手脚麻痹,无法动弹。 见到二人进来,众人正欲行礼,慕容烈却挥手制止,颜千夏从他怀里跳下来,快步走到榻边,伸手翻一个侍卫的眼皮子看,又搭在那侍卫的脉搏上仔细地听,最后她跪坐下去,双手扯开侍卫的衣衫,小手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摁着,肌肉已经开始僵硬,并且非常地烫。 她摁了一会儿,看着这侍卫很认真地说道:“这种毒药会麻痹你们的神经,你们的痛感会比普通人增加百倍,可是却没有办法动弹一下,若在一定的时辰里不能解毒,你会一辈子躺着,我不是吓你,是实话实话。我现在给你们开药,但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成功,更可能会失败。如果愿意,你就眨眨眼睛,如果不愿意,就不要动,我会让御医们继续给你们想办法。” 这侍卫微微地眨了眨眼皮,果然,连眨眼都成了一件难事。 “好,我会尽力。”颜千夏点点头,扭头看向慕容烈,“我说,你让人写。” 御医连忙过来,展开笔墨,听她往下说,她一连说了七种药材名称,御医一个个记下来,脸上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皇上,孔雀胆可是剧毒……”御医颤微微看向慕容烈,慕容烈却面不改色,只一挥手,沉声说道:“立刻去办。” 御医这才弯着腰退出去,颜千夏又说道:“派个人去,一样样验清药,不得有丝毫差池。” 颜千夏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不想有人在药里动手脚。 那个鬼面人既然能进宫来,她想,除非他有通天的本事,否则他在宫里一定有内应。 慕容烈也想到了这一点,年锦马上令心腹将士亲自去督办此事。 “准备木桶,将他们的身体泡进药水里七个时辰,能不能好,看他们的造化。”颜千夏又看向榻上的侍卫,他看上去年纪很小,应该不过二十岁,若一辈子就这样躺着,未免太残忍,。 她对那个鬼面人开始充满好奇,那个人每次出现都能带着一种离异的毒,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像她一样,对毒药充满好奇,她把解毒这件事当成了挑战,她甚至想要和那个人一争高下! 她是池映梓的徒弟,她不许任何人在这方面超过池映梓的造诣。 她太专注了,专注到自己一直身着慕容烈的龙袍都不自知,好在这龙袍是黑色的,也只在袖口和领口绣了龙纹,所以并不打眼,只是太长,她只能把袍摆掀起来塞进腰带里,像短裙一样穿着,一整上午都跟着御医和侍卫一起忙活,御医在她的指挥下,给那些侍卫们下针,针灸过的地方都注入了药水。 “好奇怪,她居然有这样好的医术。”年锦站在慕容烈身后,低声说道,浓眉大眼上都写着不敢相信。 慕容烈没出声。那半年的深居简出,她应该都是在学这些,辰栖宫赏给殊月前,其实他进去看过一次,满院子都是奇花异草,还有她收集的各种药书丢满她的寝宫,她就是字写得太难看,一笔一划架起来,就像受过了酷刑似的,而传说中的颜千夏公主不仅人美,还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笔好画,弹得一手好琴,吟得一首好诗……颜千夏似乎只会医术,尤其对这毒极其擅长。 他不得不承认,颜千夏总是让他刮目相看。 颜千夏此时正在照看那个由她亲自诊脉的小侍卫,一根根银针扎上去,那侍卫僵硬的肌肉开始渐渐舒软了一些。 “不过,皇上,还是让她换件衣裳吧,也太不成体统。”年锦的忠心病又犯了,见不得颜千夏以下犯上,顶撞他的主子。 慕容烈的目光却只停在颜千夏的脸上,阳光照耀下,她小脸上全是汗水,红扑扑的,惹人疼爱。 “感觉如何,如果觉得好点了,你就眨眨眼睛。”颜千夏的小手轻轻捻着银针,小声问那侍卫。 那侍卫轻轻眨了眨眼睛,这回比上回的速度要快,颜千夏的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取下银针,接过御医递来的药,轻轻托起那侍卫的下颌,用筷子撬开他的牙,给他喂药。 “让他们做。” 终于,慕容烈看不去了,颜千夏可以为宝珠求人,可以为这个陌生的侍卫如此尽心尽力,甚至对年锦都比对他好,却从未对他温柔过片刻。 “我要亲自掌握他们服药后的情状。”颜千夏淡然地说了一句,不肯离开半步。 慕容烈突然就想杀了这侍卫,见他脸色变得难看,年锦连忙上前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以商议国事为由,请他出去。 颜千夏始终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这个看不到的对手身上了,若有机会,她真想摘下那鬼面人的面具,看看他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儿。 七个时辰,她一直在这里忙碌着,几乎没坐下过,和几位御医讨论药方,仔细观察每个侍卫的情况,他们的身体看上去是软了一少,可是还是没有能动弹的迹象。 午膳就在这里解决了,和大伙儿吃得一样,不,比大伙儿吃得多。饿自己才是愚蠢的,她扒了两大碗饭,然后捧着一碗汤,滋溜喝得欢快,看得众人一楞一楞的。 在这个女子得笑不露齿的地方,她褪去了之前精心维持的伪装,就是一个异类,可又异得这样自然,这样美,总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夕阳渐斜,她走到小侍卫面前翻他的眼皮子,看他的情况,说实话,到了现在,她也开始有些失望了,忙活了一整天,为什么一点转好的迹象也不曾出现?难道是她的方子有错? “谢娘娘……” 突然,一声轻不可闻的声音飘过来,她猛地瞪圆眼睛,看着小侍卫,刚刚是他在说话么? “是你说话?你眨眨眼睛。”她惊喜地捧住了小侍卫的脸,盯着他的眼睛。 “是奴才……”小侍卫又弱弱地说了三个字,一张憨厚的脸上全是红潮,不知道是被药物泡的,还是被她的小手捧着羞红的。 “张大人,你们过来瞧。”季沫狂喜起来,扭头就招呼那几名御医老头儿,他们都是御医院里造诣最深老太医,在宫里侍侯主子这么多年,还能好端端活着,这本事就不一般,有铁打的医术,也有灵活的脑子。听到季沫的呼声,几个老头儿围拢过来,见这小侍卫果然可以微微动弹手指了,纷纷称赞季沫的医术。 季沫有些得意起来,俏脸上全是兴奋的笑,一兴奋,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转身就抱住了最老的张御医,他的白胡子都快被吓得抖掉完了。 “张爷爷,我这是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张御医不知道长江是哪里的江,可他知道慕容烈的脸色很难看,他可能活不过今晚——季沫是背对着慕容烈的,她看不到慕容烈快喷火的眼睛,只叽呱着,转身又抱另一个,这回她抱到了一个粗壮的身子,有坚实的胸膛,还有她熟悉的味道。 “你说我是不是够格进御医院……”她一面说一面仰头,和他对望着。 “好了?”他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颜千夏立刻松了手,一脸嫌恶地看着他,她居然去抱他?真是见鬼!她得去用药水洗洗手。 “我们继续,把药水加热。”她快速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几名御医擦着汗,哪里还敢继续,尤其是那老头儿,只差没抖晕过了。颜千夏轻叹一声,扶起了那老头儿,小声说道:“起吧,你都一大把年纪,七十多岁了……还能怎么着呢?” 她是说给慕容烈听的,她抱宝珠他生气,她抱这老头儿他也生气……慕容烈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难不成还真喜欢上了她颜千夏?她突然想到了去暮谷途中,他欺负她时她发的誓言,要让他喜欢上她,再狠狠撕碎他的喜欢去喂狗……多幼稚,若可能,她真想永远不和这个男人再见面。 “你们继续。”慕容烈终于开恩了,那老头儿不再抖,麻着胆子继续干活儿。 过于浓艳的夕阳渐渐被暗色的夜吞噬,院中开始点起灯笼,颜千夏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很累! 不过这些侍卫的四肢已经开始恢复知觉,能轻轻地挪动,虽然吃力,但是毕竟在好转。年锦指挥人把这些侍卫抬回了榻上,颜千夏坐在树下,往椅子上一靠,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没一会儿,细细的呼噜声就开始在院子里回响,年锦和一众侍卫都惊讶得不得了,颜千夏的形象在他心里完全翻了个边,可能不少人都在想,这个传说中的恶毒的女人……为什么是这样子的呢? 慕容烈这才站起来,轻轻地抱起她,大步往回走去,没坐辇,没骑马,就这样把她揽在怀里,走过夜色,走向他的帝宫。 第54章 果然很好看 这是他第三次这样抱她回去了。 沿途的汉白玉石地被两侧的宫灯染亮,他怀里的小人儿人柔软得不像话,就这样抱着她,他的一颗心脏也开始变得柔软。 爱情什么时候开始滋生,没人能预料,当你发现的时候,它已经牢牢的侵占了你的灵魂,让你全身心地都为它而欢呼叫嚣。 慕容烈从未提过一个爱字,以前有殊月能让他安心,静心,不烦恼,可殊月没给过颜千夏给他的感觉,一种完完全全要占有一个女人,从身子到心完全的占有的感觉,这种狂热正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从他体内呼啸而出。 各地搜集来的情报到了慕容烈手中,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碧落。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个组织建立于三年前,神秘、隐暗、凌厉……那个鬼面人的名字无人知晓,慕容烈最近和他打了三次交道,每次都处于下风,这在他之前的岁月里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 和颜千夏一样,他也有了被挑战的感觉,并且很想揭下那个人的面具,看清楚那张脸。 又商讨了一会儿国事,夜已极深,端贵妃和月贵妃宫中都打发来了人,问他是否过去歇息。他都摇头不应,顺福见他还是浓眉轻锁,便自作主张端上了嫔妃的玉牌,想让他像往常一样,随手翻一张,找个温柔的胸|脯去靠一靠,缓解一天的紧张和劳累。 他还是摇了摇头,顺福只好让侍女们服侍他梳洗更衣。侍女们温柔的手捏在他的肩上,他就开始想像若这是颜千夏的手,那会是什么滋味? 颜千夏此时睡在偏殿的一间小房间里,她一天一夜未眠,白天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此时睡得太香了,香得让他不忍心去打扰她。 可躺在龙榻上,他真是无法入眠,国事太杂,情势太险,他翻来覆去地满脑子全是这些事,时而是颜千夏,时而是那鬼面人。 世界上让他不能安眠的两个人,终于出现了。他唇角微弯,不过是向下,干脆爬了起来,去院子里走走,让微凉的晚风来抚慰他的燥动不安。 颜千夏的屋子里点着烛,她总不肯用夜明珠,烛光轻摇着,他凝神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弯下腰,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眉眼。 由讨厌到吸引,慕容烈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难道会喜欢上一个罪行累累的妖女? ——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 她被贬成奴,去当殊月的宫女,却还睡在龙榻之上,还能第二次穿上他的龙袍,莫说是在后宫,就算是在其他七国,大伙儿都不敢保证还有哪位嫔妃得到了这样的龙宠,这样一来帝宫的奴才们都不敢再得罪她了,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伺侯她起床。 她换了衣,随手揣了几块糕点,独自往暗卫营走去。 远远的,只见殊月正往御书房的方向走,颜千夏不知道她是真忆起了往昔,还是和她一样,在这里混水摸鱼,但殊月表现得实在是识大体,懂礼数,人又温柔,不过几日,已迎得后宫诸奴才们的心,加之慕容烈已口头承诺她为后,所以她一路行来,宫女奴才们皆诚心向她行礼问安。 颜千夏不想和她说话,闪身就躲进了廊柱之后。 殊月身后跟着四名侍女,其中一个是宝珠,四肢完好,脸蛋儿没青没紫。颜千夏轻舒口气,看样子慕容烈没为难她。 此时,她脑子里突然想到那个男人昨儿晚上的疯狂,双颊一红。虽不是第一次和他那个,可昨儿晚上是他最怪异的一次,而且、而且……居然把她接连送上了高|潮。 颜千夏不想装纯情淑女,她在羞耻中享受到了一波又一波急剧袭来的快|感,这快|感如同汹涌的海浪,把她卷进深海,让她无法宁静。 她觉得自己背叛了爱情。 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如此羞耻,如此堕落,如此难堪,如此恶劣,不可救药的破颜千夏。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把手里的糕点往嘴里一塞,快步往前奔去。 “呃……”没跑几步,在宫殿拐角处,她埋头就撞上了一墙肉墙,还在嘴里嚼的糕点咕噜一下梗在了喉中,她难受地伸手抓住了喉咙,使劲儿拍着胸膛,火冒三丈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张口便责备起来人,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是不是故意害我啊?” “对不起,可有撞伤姑娘。”这人清瘦高挑,样貌平凡,偏生了一双温润好看的眼睛。 是周四王子苑栖墨! 颜千夏怔怔地看着他,那熟悉的感觉又涌上了脑海,池映梓也是这样看她的啊,安静、沉着、温润、包容…… “姑娘?”苑栖墨低唤着她,听,就连声音也这么低醇好听,颜千夏又想到了池映梓的声音……这个苑栖墨总能让她想到池映梓,这感觉太奇怪了。 分明一个有仙人之姿,一个样貌平凡如路人。 颜千夏怅然地看着苑栖墨,苦笑一声,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那个,姑娘……”苑栖墨唤住她,迟疑了一声,又说道:“小王迷路了,还请姑娘告诉小王,如何去彩澜宫。” 那是让贵宾们住的别宫,颜千夏四下看了看,她走了小道,四处是梅林,除了她一个奴才,他一个王爷,再看不到第三个活物,于是她抬手指了个方向,小声说道:“前面,往右转,再往左转,再往右转……” 她看着苑栖墨一副迷惑的样子,又想到了踩过月光而来的池映梓,心一软,便轻声说道:“算了,我带你过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干。” “那就谢过姑娘。”苑栖墨行了个礼,缓步跟在了她身后。 他很懂礼,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不多言,倒是颜千夏,急着要去暗卫宫看那些侍卫,所以停下脚步,催促了他好几回。 “小王腿有疾,所以……真是对不住姑娘。”苑栖墨脚一顿,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啥毛病?”颜千夏意外地看着他,一个好好的王子,腿有疾? “是骨寒。”苑栖墨低声回道,弯下腰轻揉着右腿膝盖。颜千夏知道,这里管风湿性关节炎叫骨寒,可他身贵位尊,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走吧,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若非小王赶回去议事,其实不必叨扰姑娘,而且小王不敢在宫中乱走,怕惹皇帝不喜,小王会好好答谢姑娘的。”他只揉了几下,便直起腰来,快步往前走。 颜千夏看得出他在忍耐疼痛,便放慢了脚步,不再催促他。二人一前一后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别宫外面。 “谢姑娘。”苑栖墨又向她行了个礼,颜千夏倒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说了声不用,扭头便往暗卫营跑。 “姑娘。”苑栖墨又喊她,颜千夏一面跑一面扭头看他,大声说道:“还有什么事,你让别人替你做吧,我还有事,再见。” 苑栖墨抬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一直看着颜千夏跑得不见踪影了,那双温润的眼睛才缓缓闭上,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两扇阴影。 “栖墨兄,这是何意?” 慕容绝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苑栖墨扭头看去,只见慕容绝一脸阴冷地盯着他看着。 “小王迷路了。”苑栖墨弹了弹袖子,漫不经意地答道:“正巧遇上位姑娘,便让她为小王带路。” “她是本王的,栖墨兄还是不要想了。”慕容绝冷冷地说了一句,侧身让他进门。 “哦~”苑栖墨一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也不知是何意,可在慕容绝听起来,就是万般不顺耳。 “栖墨兄可有想清楚,可愿助本王一力。”他跟在苑栖墨身后进了院子,低声追问。 “六王爷,你让小王如何助你呢?你们吴国皇帝势力雄厚,小王得罪不起呀。”他拧了拧眉,一脸为难,“小王也得有这个能耐才行。” 慕容绝双瞳紧缩了一下,接着便低声笑起来,“栖墨兄可能误解本王的意思了,本王是说,让栖墨兄帮本王向皇帝讨了颜千夏,然后悄悄把她交给本王,栖墨兄这次诚心前来结盟,本王料想皇兄会答应栖墨兄这点小小要求的。” “哦,她就是天下第一美人颜千夏呀。”苑栖墨点点头,又笑起来,“果真很好看。” 这样的答非所问让慕容绝不耐烦起来,抬手抱了个拳,低声说道:“还望栖墨兄相助。” “可以。”苑栖墨点头,慕容绝脸上便现出喜色来。 “晚间六王爷不是要作东吗,请皇帝用晚膳的时候,小王会提出此事,成与不成,也要看六王爷的造化了。”苑栖墨沉吟一会儿,低声说道。 “那就一言为定,本王先去准备准备。”慕容绝高兴起来,又向他抱拳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别宫。 苑栖墨的唇角这才现出冷笑来,淡淡地说了句:“废物。” 这声音很轻很轻,入风便化,除了他,没人听到。奴才们迎上前来,恭敬地伺侯着他,他出手大方,这宫里的奴才们个个都得了好处,所以对他十分尽心尽力。 第55章 赴宴 “本王要去赴宴,你说本王穿什么衣裳好看呢?那件翠色的如何?”他笑得清爽,众奴才们连忙奉承起他来。 “王爷仙人之姿,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他依然笑着,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腰上的玉佩,目光停在奴才们拿上来的翠色锦衣之上,良久才说道:“不好看,换一件紫色的来。” 奴才们又去准备了,他这才落了座,铜镜里,这张脸怎称得上天人之姿,泥人之姿还差不多。他的眼角流露出森森冷意,啪地一声推开了铜镜,铜镜落地时发出的响声,吓了众人一跳,都茫然地看向了他。 他再没说一个字,只沉默地翻开了手边的书册。 别宫陷入了宁静。 他在这宁静中等待晚上的盛宴。 —— 那些侍卫们的四肢已经完全恢复了知觉,可以在院中慢慢走动,只要再躺一日便能恢复正常。这是颜千夏第二次施展本事,她乐滋滋地看着这些如同木头一样移动的侍卫们,对那老太医说道: “把这方子记下,以后就算我不在这里,你们也不怕了。” “姑娘要去哪里?”老太医抬头看向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不知道,天涯?”颜千夏嘻嘻一笑,也坐下来,开始翻看御医带来的行医记录,这老太医是有真本事的人,也惜才爱才,见颜千夏一个小女娃儿,居然懂得这些奇医怪药,不免动了切磋的心思,所以今儿特特又赶了过来,和她讨论一些自己遇到的怪病。 “是药三分毒,补品也不见得就是好东西,尽量不用为好。” 颜千夏看着他行医记录里记载着的各种病症,心里惊叹着中医的博大精深,若能带回现代,这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珍贵无比的宝库啊。 “娘娘,臣多谢娘娘救命之恩。”那受了颜千夏医治的小侍卫慢慢挪到她的面前,想跪下去谢恩。 颜千夏连忙拦住他,笑着说道:“要谢就谢你们自己,居然胆子大到让我来治,是你们命好,不关我的事。” 小侍卫还是坚持行了个礼,颜千夏笑眯眯地点头受了礼,帮了人,被人感谢,这是种很快乐的过程,似乎生命有了意义,她不是那个只会在古代受人欺负的颜千夏了。 “皇上。”张太医突然站了起来,颤微微向来人行礼,颜千夏飞快抬头,只见慕容烈带着年锦和唐致远等人正大步进来,他深遂的目光落在颜千夏的身上,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不用行礼了,朕来看看你们的伤是否好了。”他朗声说着,四下看着这些侍卫。 他们都是他的铁血卫士,他一向珍视他们的生命,在战场上也和他们同进退,同食宿,没有半点特殊待遇,这也是他得到这些战士们拥戴的原因。 “属下等已经无事,皇上大可放心,属下等会将那厮捉来,大卸八块。”其中一人是侍卫长,他一握拳,咬牙说道,让白衣人在皇宫大院占了便宜,这让身为侍卫长的他,也觉得颜面无存。 “好,有此壮志便可。”慕容烈笑着,转头看向了颜千夏,嘴里却对张御医说道:“老大人,这小宫女不错吧。” “是,她天姿聪慧,老臣自叹不如。”张御医连忙回道。 “朕还真看不出哪里聪慧了。”慕容烈笑得更爽朗了,想必昨儿晚上在颜千夏身上吃尽了甜美,今天心情才会这样好吧。 颜千夏在心里骂了几句昏君,扭头看向一边。 “小王也看不出哪里聪慧,美倒是真的,皇上,不如把她赏给小王?小王改日送几个大美人过来给皇上,如何?”唐致远也凑起了热闹,作为慕容烈最佳损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机会。 “你不是要去赴宴?”慕容烈拽过了颜千夏,伸出袖子遮住了她的脸,不让唐致远看美人。 “你不去?”唐致远笑嘻嘻地回道,转身往院子外走。 “和朕去赴宴,六王爷今日宴请周四王子和致远王爷,朕带你出去走走。”慕容烈放下袖子,轻轻抚开她额上一缕碎发,低声说道。 颜千夏不想赴宴,可她想出宫! 她记得的,慕容绝说过有事就找他,他会帮忙! 她沉默着,跟他往外走。 一行人从东角门出宫,宫外有人牵着马侯着几人。慕容烈刚要把颜千夏抱上马,她就退了好几步,看向一侧的马车,原来慕容烈还带了殊月同行。 “她和六王爷的王妃是结拜金兰,所以……来,我带你骑马。”慕容烈倒是难得地向她解释起来,唐致远即刻取笑起他来。 “不是吧,烈兄,你居然厚此薄彼,王嫂性子再好,恐怕也会生气吧。” “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多嘴,滚回魏国去。”眼看颜千夏拉长了脸,慕容烈立刻冲着唐致远低斥了一声。 这太过明显的袒护,若别人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那就是瞎子。可颜千夏此刻是瞎子,她不想看到慕容烈对她的好,更不愿忘掉慕容烈以前对她的坏…… 她还是夺过了年锦的马,他的马和颜千夏关系好,乖乖地俯下身来让她骑上去,这一幕又让唐致远啧啧称奇,要知道年锦的马平常可不许陌生人碰的,更别说女人了。 “走了。”慕容烈双腿轻轻一夹,马鞭轻轻拍在马身上,马儿便往前疾步跑去。 阳光明媚,青石板路的两侧垂柳依依,绿荫后藏着绿瓦白墙。 多年之后,颜千夏想到这件事还是感叹不已。那时大家年轻,朝气正盛,心中藏了太多的憧憬,憧憬着美,憧憬着爱,憧憬着心中的那他(她)……都没想到过,原来一朝错过的,不仅是时光,还有真心,以至于后来的兜兜转转,都是为了重新找回这个下午罢了。 “相公。” 马车里,殊月轻柔的声音传出来,慕容烈停了马,扭头看向殊月。她正掀开了车窗上垂的布帘,微笑着看着他。 “相公,妾身想吃如意楼的红豆饼。” “我让人去给你买。”慕容烈点头,一名侍卫立刻策马去了。 殊月又向他招手,慕容烈策马过去,俯身看向她,低声问道:“还想吃什么?” “妹妹喜欢吃螃蟹的,现在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让他们备一点吧,晚上一面吃,一面赏月也好。”殊月抿嘴一笑,伸出柔软的手,给慕容烈系好发间的金冠。 “月儿。”慕容烈有些感动,殊月是他的结发,可对于他娶进府的女人一向包容,从不争风吃醋,还辛苦帮他打理好王府事宜,他最近在颜千夏身上放了太多的心思,如今也觉得有些对不住殊月。 “去吧,妹妹性子急,你别逼太紧了。”殊月轻轻地说了一句,慕容烈便点点头,扬鞭策马往前奔去。 这回一行人穿过了集市,颜千夏看着街道两边的小摊小贩们,这些纯朴的老百姓们不知局势紧张,有一天好日子,便会认真的过。他们甚至不愿意去想明天谁会当皇帝,只要能让他们吃得着饭,有地方睡觉,百姓们便很知足。 战乱,从来伤害的是老百姓。 颜千夏又开始讨厌身边这群贵族男人了,什么天下一统,什么帝王之星,不过是他们自己的权欲野心在作崇罢了,还把自己说得那样崇高,真恶心。 她的小脸又板起来了。 慕容烈如今想看她笑一个,比登天还难,他拧了拧眉,她同意和他出来,他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心里想着另一件事……逃…… 可他只想让她留下,当他的女人。 感情的变化来得这样悄无声息,慕容烈有些不满自己的这样的状态,他应该是高高在上才对,不能太宠这女人,让她无法无天。 一面想着,他就刻意拉开了和颜千夏的距离,倒离殊月的马车近了许多,殊月从马车帘子里不时探出头来,冲他柔柔地笑,或者轻声说句小心些之类的话。 若颜千夏这样温柔呢? 慕容烈看着前方,颜千夏和年锦前肩前行着,她好像很喜欢和年锦说话,年锦以前也那样恨她讨厌她,可现在也开始对颜千夏和颜悦色,不,甚至可以说是态度极好。 没过多久,慕容烈就看到年锦下了马,快步往路边的小摊走去,不多会儿,举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糖人过来。颜千夏一伸手,年锦就把糖人放到了她的小手里,换来颜千夏妩媚的眼儿一弯,笑吟吟地一句谢谢。 “年锦,你这臭小子,拍谁的马屁?”唐致远似乎故意要把水搅得更浑,拉大了嗓门大吼。 “王爷切莫乱说。”年锦反应过来,连忙爬上了马,拉开了点和颜千夏的距离。 “喂,年锦,那个好看,帮我买来。”可没走多远,颜千夏又盯上了路边小铺外悬挂的一只蝴蝶风筝。 没有翅膀,却能乘风飞翔,在蓝天上飘飘摇摇,看尽山川美景,多好! 年锦扭头看了看慕容烈,他沉着脸色,便没敢下马。颜千夏嘟了嘟嘴,自己跳下了马,快步往卖风筝的铺子走去。 第56章 小夏儿,尝尝这个 “三两银子?”颜千夏知道三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意味着什么,可能是一个月的油米钱。她仰头看着那只斑斓的蝴蝶,犹豫起来,她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被慕容烈收走了,还真买不起这风筝。 “取下来吧,待会儿带你去河边上玩。”慕容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东西掺进了他的因素,就变成了坏东西。 颜千夏扭头就走,连话也不愿意和他说,那眼中的嫌恶是藏也藏不住。 倔强固执的她,遇上霸道傲气的他,简直就是天雷遇到地火,一撞上,便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纠缠,誓死方休。 “站住。”慕容烈恼了,“这一路上,你对朕……我真使尽了脸色,我全都不计较,还要我怎么样?” “我没让你给我买。”颜千夏垂着长睫,硬梆梆回了一句。 “你真是……不可理喻,警告你,今日不要再惹我!”慕容烈耐心也快用光了,他习惯了掠夺和别人的臣服,可过了这么久,颜千夏还没对他低头,还在臣子和外国使节面前扫尽他的颜面,他已经一路强压把她狠狠掐到墙上的念头,若她此再敢回嘴,他真不保证不会打她。 在这个令颜千夏痛恨的古代时空,男人打女人就像男人打奴隶一样,女人在他们眼里,真的,就像蝼蚁。 他们高兴了,就宠宠,生气了,等着女人的就是鞭子。 她要的那个男人,要视她为唯一,要捧她在掌心,要霸道的时候就霸道,要温柔的时候就极尽温柔,那么,她愿意为他一生倾情,碧落黄泉地追随他,誓死不悔。 在这里,她永远找不到那样的男人! 她会孤单寂寞至死,她会被这些男人欺压凌虐到老,她会品尽世间酸苦,她看不到爱的希望。 颜千夏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悲哀,慢步走出了铺子,想放风筝的心思也没了,沉默地爬上了马儿,跟在年锦的后面慢慢走着。 “拿着。”慕容烈把那只风筝丢进了马车,殊月讶然地探出头来看,慕容烈此时已经又变了脸色,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不像去赴宴,倒像是去和仇家打一场你死我活的架。 “加快速度。”他一句低喝,策马前奔。他的速度有些快,路人纷纷躲避起来,年锦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侍卫追赶,颜千夏骑的马素来训练有速,会跟着其他的马儿一起往前冲,于是,在颜千夏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马儿猛地往前窜去。 颜千夏用力地揪住了马儿的鬃毛才没被抛下去,她恼怒地瞪着前面急行的男人们,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在大街上吗,扰民,危害公共安全……该抓起来! 恼归恼,怒归怒,可她现在也不想和慕容烈对着干,她得留着力气,晚上找慕容烈帮她逃跑。 就像她说的那样,全天下男人,她最恨的就是慕容烈,不光是因为慕容烈拿她和池映梓作饵,还因为他那样欺负过她,更因为她昨晚居然在他身下忘我呻|吟——她讨厌这样的事!讨厌这样的她! “啊……”突然,一阵香风拂过,她骑的马高高扬起了前蹄,嘶鸣着,把她往空中抛去。 这马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前面的男人们扭头看时,颜千夏已经被甩了出去。 该死——慕容烈一跃而起,手中的长鞭甩出去,卷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拉过来。 “追风,你疯了!”年锦快步跑过去,拉住了缰绳,挥鞭打向马儿的屁|股。若真伤了颜千夏,他还真怕慕容烈宰了这畜牲。 “没事吧。”慕容烈接住颜千夏,紧拧着眉,低声问道。 “年锦,别打它。”颜千夏却没理他,大声冲年锦喊道。马儿还在发疯,不停地摇摆着脑袋,想要摆脱年锦的手。 “点它的穴,让它安静下来。”颜千夏又大声喊道,她闻到了那阵香风,风里有古怪,是冲她而去的,她扭头瞟向了马车,她那日在辰栖宫中闻到过这种香味,是从殊月身上飘出来的。 殊月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温驯,颜千夏比任何人都能看穿这一点。 都是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夫君宠幸别人。 殊月此时也掀开了马车帘子,担忧地看向颜千夏,小声问道:“妹妹没事吧。” 颜千夏冷冷一笑,从马上爬下来,拎着裙摆就往追风身边走。 “乖,没事了!”她从香袋里掏出一把姜糖,往马儿的嘴里塞。 马儿嚼着,渐渐安静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脑袋直往颜千夏的手臂上蹭。 畜牲最知感恩,谁真对它好,谁对它恶,它心里一清二楚。颜千夏不顾劝阻,又骑上了追风, 慕容烈凝视着她倔强的背影,突然觉得无奈起来。 想让她低头,怎么这么难,简直软硬不吃,它对马都比对他态度好。 一行人受了这一吓,没再嘻闹,径直到了慕容绝的府上。他们父皇在世时,慕容绝也因其母妃美艳,而颇受宠爱,起码比慕容烈要强多了,他就没见过母妃几回。 这宅子是那时赏赐下来的,雕梁画栋,磅礴大气。又因他的王妃来自夏国,所以宅子里又有许多特地移来的夏国花草。 “臣弟恭迎皇上。”慕容绝笑着迎出来,身后跟着他美貌贤淑的王妃徐燕琳。 “见过皇上。”王妃抿唇一笑,向慕容烈下拜,可目光却看向了他的身后,殊月正盈盈笑着,缓步走来。 “琳儿。” “月姐姐。” 她们二人相见,立刻手拉手,激动地说起话来,把这些男人丢到了脑后。 “进屋说吧。”慕容绝的目光落在颜千夏身上,双瞳幽然转深。 “颜千夏。”徐雁琳看到颜千夏,笑容僵了僵,慕容绝喜欢颜千夏,这对她来说,不是秘密。颜千夏可不知道她是谁,只闷不吭声地跟着众人往殿中走,这样子看起来又轻曼又傲气。 “她还是这样讨厌。”徐雁琳鄙夷地说了一句,殊月就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别这样,我们进去说话吧。” 徐雁琳转而笑起来,紧拉着殊月的手指,乐滋滋地说道:“好,我已让人备下了你最爱喝的梅花酒。” “谢了。” “你我姐妹,说什么谢,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她们二人叽喳喳,尤其是慕容绝的王妃徐雁琳,一直是多话之人,而且出身将门,为人豪爽,给这些男人留下的印象不错。 “今儿是家宴,就不拘泥礼节了……四王子怎么还未到?”慕容烈环视了一下四周,没看到苑栖墨的身影,对于那个温温吞吞的四王子,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要结了盟,周国臣服于他,他也不会为难这个偏隅小国。 “哦,他说都城繁华好玩,想再转一圈。”慕容绝笑着说了一句,请慕容烈坐到上座。殊月进来,自然地走到了他的左手边,和他并肩而坐。 本就没备颜千夏的位子,她身份特殊尴尬,此时只立于殊月身后,安静地看着殿外的阳光。 他们兄弟之间其实一直很疏离,慕容烈更是甚少来他府中作客,登基之后,这还是第一回来他府上。 很快就上了美酒佳酿,各式糕点,随着外面的匆匆脚步声,苑栖墨快步来了,一身华美的紫缎锦衣,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盘云图案,腰上坠着女子巴掌大小的美玉,就像个阔绰的公子哥儿。 “抱歉,小王来晚了,皇上恕罪,各位王爷海涵。”他抱着拳,笑眯眯地行礼。 “四王子请上座。” 慕容烈微笑着抬手,苑栖墨便坐到了左边的首座上,目光看向了慕容烈身后站着的颜千夏身上。 “咦,这位姑娘不是上午带小王回别宫的那位吗?”他呵呵一笑,朗声说道。 慕容烈侧脸看向了颜千夏,她何时带苑栖墨回别宫去了?暗卫并未向他禀报过。 一边年锦却黑了脸,这消息是他拦下的,颜千夏只是好心引路,可慕容烈独占心强,若知道她单独和陌生男子相处,不定又生什么醋意,又让颜千夏吃苦头。 慕容烈很快就想明白是年锦做了手脚,虽面上未露出什么端倪,可双眼里明显有了冷意。当忠心耿耿的属下,为了一个女人来对自己阳奉阴违的时候,这种危险性不言而喻。 看样子,他太纵容颜千夏,才会导致她勾得老实的年锦都迷失忠诚。 “妹妹一向善心助人的。”殊月微笑着说了一句,苑栖墨便连连点头,又向颜千夏道谢。 “弟妹的手艺一向不错,今日可有福尝到?”慕容烈突兀地打断了苑栖墨的话,转头看向了徐雁琳。 “既然皇上说是家宴,那奴婢就按家宴做了准备,备了薄酒,菜肴自然也是奴婢亲手烹煮,还望皇上和二位王爷莫要嫌弃。” 徐王妃起身,拍了拍手,便有数位奴婢捧着各式金盘玉器走了进来,揭开盖儿,食物的香充盈着整个大堂。 “尝尝这个。”慕容烈拉颜千夏坐下,正好坐于他和殊月之间。 殊月垂眸,轻轻地挪了挪位置。 第57章 他爱看神采飞扬的她 他夹了一筷子肘子肉喂到她嘴边,颜千夏才拧眉想躲,就被他掐住了下颌,听他冷冷地威胁道:“听话,好好儿吃饭,别再惹朕生气。” 香腻爽滑的肘子肉被他强行塞进了颜千夏的嘴里,他神情看似温柔,这略带了些狠意的话又只有殊月和颜千夏听得到,从下面那些人的角度看上来,都会觉得他有多宠爱颜千夏。 事实上,他是想宠她的,只是她不要而已。 他遇上颜千夏,总能把别的女人都忘到九霄云外,即使殊月此刻就坐在他身边,他都没多看一眼。 底下的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他几时这样霸道地喂过女人? 颜千夏的小脸被他掐得有点儿疼,可他却毫不为动,一直盯着她吞下去,才缓缓松开了手指。她这两日一直和暗卫营的人吃一样的饭菜,看看她的小脸儿,都瘦了一圈。 他爱看那个神色飞扬的她,不爱一直冷眼盯着他的她。 所以,一放下筷子他就别开了脸,淡淡地说道:“自己吃。” 颜千夏抓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徐王妃的手艺很好,和殊月的厨艺不相上下——那就不吃白不吃! 底下又恢复了热闹,舞姬献舞,男人之间互敬,杯盏轻碰,酒香盈满室。慕容烈的脸色也渐渐好看了起来,此时,苑栖墨端着酒樽到了他面前,微弓了腰,恭敬地向他举起。 “皇上,小王敬皇上,愿吾皇龙威与天齐。” “四王子无需多礼,随意即可。”慕容烈单手举起金樽,向他摇了摇,大口饮下,苑栖墨正想退下时,慕容烈又做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突然又揽过了颜千夏,低头吻了上去,用嘴把这辛辣的酒强行喂到了颜千夏的小嘴儿里。 颜千夏被弄懵了,当浓烈的酒液在她口腔里漫开,辣得她直咳嗽时才反应过来。 看着她气急败坏又咳嗽连连的模样,慕容烈居然心情大好起来,一阵爽声的笑之后,他接过了殊月递来的绣帕,轻轻地揉上了她的脸,宠溺地说道:“别板着脸了,朕已经让步了,笑个。” “我又不卖笑。”颜千夏恼火地夺过了帕子,这是什么酒,如此辣,辣得她的魂都快被呛出来了。 “呵呵……”慕容烈还是笑,一挥手,继续和唐致远他们去喝酒。 颜千夏快速扒完碗里的饭,丢了筷子往外走。慕容烈这回没拦她,外面有暗卫守着,她也跑不掉。 她从众人各色古怪的目光里穿过,一口气跑到了院中。 凤仙花攒在墙角,艳艳夺目。她走过去,随手扯了一片,挤出殷红的汁液,胡乱在掌心里揉着。 王府院墙如此高,她还没找到和慕容绝单独说话的机会,就算说了,慕容绝又真能帮着她逃掉吗? 蓝天之上,有几只风筝摇摇晃晃,可能是附近的贵族家有人在放风筝,那老鹰风筝已欲直入云宵,又有一只蜈蚣紧追其上。 颜千夏一直仰着脖子看着,她想到了那晚慕容烈带着她飞上宫殿的感觉,飞翔的感觉呵,就是那样的自由,可以听风的低语,可以看云的洒脱……颜千夏眯了眯眼睛,心脏某处麻麻地疼了起来。 她有多孤单,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种孤单每每在寂寞漫长的夜里入得梦来,让她泪流满面,就像心中长了荒芜的草,牵牵绊绊,不得安乐。 “朕带你去放风筝。”慕容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颜千夏没出声。 “来。”他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马儿身边走。 就是见不得她这样不快乐的样子,那个池映梓,要在她心里住多久? “我不想去。”颜千夏扭头,猛地看到了苑栖墨,那淡然的神色下,又有熟悉感扑天盖地涌来。颜千夏迅速抽回了他掌心的小手,走到树下的石凳边坐下。 “要怎么样,你才会开心一点?”他无奈地弯下腰来,捧住了她的小脸,低低地问她,“朕已经退了很多步,颜千夏,你还要怎么样?若朕以前弄痛过你,朕会弥补,不要再和朕作对了。” “你会放我走吗,放我走了,我就会快乐。”颜千夏看向他的眼睛,果然,他眸色蓦地沉下,捧着她小脸的手掌用了力,把她的脸颊挤得有些生痛。 “除了这个。”二人对望许久,他才沉声说了一句,“除了这个和男人,朕什么都可以依你。” “别忘了,我天性淫|荡,可不会懂得什么叫忠|贞,你会被天下人耻笑的。”颜千夏轻轻地说了一句,他的手就捧得更紧了,脸色都有些狰狞扭曲起来。 “颜千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朕听你说这样的话,若你敢真的不忠于朕,朕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好狠! 颜千夏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那你呢,你妻妾无数,你看看你的结发妻子正在痴痴地看着你,慕容烈,你真无情。” “情?你若顺朕,便有情,朕的耐心真的有限,颜千夏,只要你听话一点,朕一言九鼎,会实现对你的承诺。” 那么,让她和他的那些嫔妃一样,在争风吃醋,邀赏献媚里度过一生,直到脸皮发黄,直到红颜老,然后在他的遗忘里死去? 女人的一生,最悲惨的莫过于此了,没有真心,像草芥一样被男人对待。 这样的日子,颜千夏绝不会要! 她又抬头看向蓝天,终有一日,她会飞出他的掌心,自由自在。 “别发呆了,你想放风筝,朕就带你去。”慕容烈把她拉起来,他的马已经牵来,他把她丢上去,自己也翻身上马,浓浓的酒味儿把她包裹住,马儿一声低低嘶鸣,驮着二人往王府外奔去。 “我们呢?”唐致远有些不知所措,慕容烈怕是脑子坏了吧,居然带着一个女人跑出去玩了,把他这兄弟和贵客都丢到了这里。 慕容绝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打定了主意让苑栖墨提出这要求,慕容烈同意便好,他就能把颜千夏带出皇宫,慕容烈不同意,那他恨上的也是苑栖墨,和周国的结盟必将失败……苑栖墨一向性子软弱,他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他却没把握的是,慕容烈对颜千夏的感觉早就变了,在听到苑栖墨说他白天和颜千夏见过面之后,他居然连说话的机会也没给苑栖墨,直接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他对颜千夏的不同态度。 “该吃吃,该喝喝,六王妃,可还有美丽的姑娘?”唐致远扭过头,笑嘻嘻地看向徐雁琳,她正站在殊月身边,小声安慰着她。 殊月红了眼睛,几个大男人也不好再闹,看着徐雁琳引着殊月去后院休息,三个大男人才继续喝了起来。 慕容烈很喜欢这样揽着她一起策马狂奔的感觉。 她软绵绵,香甜甜的身子窝在他的怀里,比美玉还要美,比春阳还要媚。风拂过,她发丝飞舞,掠过他的脸颊,有丝丝地痒,他忍不住卷住了一缕,扯着她侧过脸来,又在她晶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路人纷纷躲避这高头大马,还有马上那鲜衣狂放的二人。马蹄踏碎印在青石板上的阳光,垂柳快速在身后退去。 “喜欢吗?”出了城,慕容烈朗声问道。 颜千夏才不喜欢,她轻垂着眼帘,想着怎么弄死他了好逃跑,反正侍卫全都没跟上来。她随身的小药袋儿里有药,可以送他上西天。 眼看离城越来越远,奔腾的长河在眼前绵展开来。河水清棱棱的,河边青草萋萋,不知是谁在河边造了个秋千架子,那秋千高高荡上,又快速落下,秋千架上缠满了五彩的小野花,不少孩童就在旁边欢呼玩耍着。 “有女名静兮,其夫外出经商七年整,她每日在这里等着丈夫坐船回来,她坐的地方长出了两株小树,又被花藤爬满,再后来,她的丈夫终于回来了,可惜她却坐在树下再也没醒过来,后来有人在这里修了秋千架,给那些在这里等着丈夫回来的女子坐,她们高高地荡起来,可以看到远处飘来的船帆。” 慕容烈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缓缓讲述着这个传说。 “是不是,她的丈夫其实还带了一位小妾,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颜千夏抬手遮住了有些刺目的光线,冷冷地说道:“又是不是,你们编了这歌谣歌颂所谓忠贞的女人,结果让这些女人痴痴傻傻等了一日又一日,白了头发,老了红颜?你们男人为自己拥有这样忠贞的老婆而自豪,不过是因为觉得这玩偶一样的女人让你们争得了面子,那你们男人的忠贞呢,为什么只要求女人?” 慕容烈扳过她的小脸,紧盯着她的眼睛,这样奇怪的言论他头一次听说。 “女人要求男人忠贞?男人只有让自己的妻妾多生孩儿,才会让家族绵延,男子越多,国力兵力才强,你看周国,正是因为皇族血脉不盛,才会导致外戚奸臣专权,皇族变成了傀儡,任人宰割。” 第58章 人比花娇就是形容颜千夏 “好笑了,你们男人是种猪么,生来的作用就是让女人生孩子?”颜千夏立刻反驳回去,那种猪二字让慕容烈变了变脸色,但是还是忍住了脾气,只翻身下马,把她抱下来。 “朕不和你辩这些无用的东西,忠贞也好,不忠贞也好,结果只有一个,你总归是嫁进了我慕容家的女人,所以死也是我慕容家的魂,走吧,放风筝。” 他摸出钱袋,又从路边一个小摊上买了一只简陋的风筝,这风筝只有几根竹子,一张毛边的纸,上面画了眼睛、斑点,以充当蝴蝶。 “朕还没放过这玩艺儿。”他翻来覆去看着,似乎也很嫌弃这太简陋的东西,随手就往颜千夏手里一塞。 可再丑陋的东西,它有翅膀,就能飞起来。 颜千夏扯了风筝线,拖着风筝跑起来,可是她一个人放不好,那风筝在草上拖来拖去,歪歪扭扭可怜极了。 “姐姐不是这样的啦。”几个小孩儿围过来,看着她的样子哈哈大笑。 “那是怎么样的?”颜千夏看向他们的小手,每人手里拉着一根线,风筝被他们高高放入蓝天。 “我帮你吧。”有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用打着补丁的袖子抹了一下鼻子,然后捡起了草上的风筝,大声说道:“我们一起跑呀。” 颜千夏还没和小破孩儿一起玩过呢,这群小孩子没有光鲜的衣裳,没有漂亮的彩色大风筝,赤着脚,红着小脸蛋,可是快乐无比。 颜千夏轻轻拎起了裙摆,和那群小孩子一起跑了起来。 小孩们笑得大声而且清脆,颜千夏被他们逗得也笑了起来。慕容烈看着渐跑渐远的颜千夏,看着那白蝴蝶飞上了天空,她跑得太快,发髻散了,一头青丝如缎子般一倾而下,惊艳了路人的目光,也胶住了慕容烈的视线。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淡淡的笑。 突然,颜千夏往前栽了一下,扑倒在了地上,那群小孩子笑着围了上去,拉手的,拉裙子的,拉头发的……慕容烈拧了拧眉,大步奔了过去。 颜千夏是绊到了花藤,爬起来时,发上,脸上,裙上,都沾了碎开的花瓣。 慕容烈想,人比花娇,约莫就是讲颜千夏这种人吧。 她只随手拍拍,那花瓣飞舞起来,她抬目间,眼角丝丝冷媚又倾淌流出。 慕容烈抬手就去给她拈额上沾的一片花瓣,可是手指抚上时,又觉得这花瓣儿正巧贴在她的眉心,很是美妙。 “别碰我。”颜千夏冷冷一声低斥,把他心底刚漫起来的几分柔情蜜意给敲散了,他抬指就抹掉了她额上的花,又在她身上一顿乱拍,直到把她身上的花片青草末儿拍了个干净,这才一摁她的肩,拉着她往秋千架边走去。 “都闪开。”他不客气地轰走小孩,拉她站上去,“难得出来,待朕忙起来,也没工夫再陪你,既然来了就玩一次。” 他一面说着,一面让她面对自己站着,拉起她的手环在他的腰上,然后紧握住了秋千的铁索,脚下一蹬,让秋千荡了起来。 有小孩觉着好玩,过来用力地推了一下,这秋千便带着二人往半空中飞去。颜千夏尖叫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抱紧他,侧脸一看,秋千荡起老高,离地已有数米。 “好玩?”慕容烈也没这样出来玩过,他这一生呵,都在谋算,在计划,在养精蓄税,在千万百计,保命,争权……颜千夏让他懒理朝政,堕落了!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颜千夏看到河对岸高大的梧桐,看到有马儿匆匆跑过,看到河面上有小船划过,看到有人从船上撒网……她放下一只手,摸向腰间,香袋里有最猛的毒药,只要洒向他,她就自由了! 她的手有些抖,她还未杀过人。 “怎么了,害怕?”慕容烈腾出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腰。 颜千夏的手已捏住了小香袋儿,纤细的手指探进去,摸到那细微的粉末,只要一点点,抹到他的唇上……她的呼吸越来越急,背上都渗出冷汗…… 只要一点点,他死了,她就能活得万年长。 终于,颜千夏的手指在香袋里轻轻搅了搅,然后取了出来,抬手就抹向了他的嘴唇。 她抬眼的时候,迎上了他的目光……她的手指摁到他的唇上,他甚至发出了几声冷笑,然后,他的两只手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外用力一抛。 “颜千夏,你太让朕失望了,朕纵容里,一直忍让,你居然想毒杀朕!”他的身形随之跃下,在空中拎住了她的腰带,带着她落到地上。 他的声音低沉含怒,周围的小孩子停止了嘻闹,怔怔地看着二人。 “我要走,你让我走。”颜千夏往后退着,俏脸已失了颜色。 为什么毒药会没作用?她飞快地扯下了香袋,扯开来看,里面的粉末只是普通的香粉而已。 “朕早就给你换了!”慕容烈怎会是没有计划的人,颜千夏在去暮谷的途中就给他们下过迷药,这次他敢带她出来,就会堵死她任何一条能逃的可能。他换下香袋的时候就闻了一下,知道这是剧毒孔雀胆。她还算给面子,没弄那些找不着解药的毒药给他。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真会这样做! “你想杀朕,朕还会让你走吗?”他把她捉起来,扯下她的腰带,把她的手牢牢捆住,冷冷地说道:“不听话的女人,通常只有一个下场,能活过今天,就算你命大。” “慕容烈,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嫂嫂,我要走……” “你说过你不是颜千夏,自己说过的话自已好好记清楚。”他翻身上马,摁着她的小身子,一声怒喝,马就以来时的双倍速度,往城中疾驰而去。 头顶的木棉花大朵地落下,夕阳如血漫了满眼,颜千夏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 可是,这一回她输了。 她被梆在木棉树下,承受了二十鞭。 慕容烈的性子也是刚强至极的,他对颜千夏三番几次的挑衅的容忍已退到极致,他只想征服这个女人,不管她是人,是魂,是颜千夏,抑或只是一个替身,他只要这个女人向他俯首称臣。 “颜千夏,低头,最后一次机会,朕依然封你为妃,不再计较你的弑君之罪。”他扣着她的下颌,嗓子带了些许沙哑。 可惜,颜千夏有的性子也犟到极点,她不愿意向一个侮辱她的男人低头。 “绝不。”她声音虽小,却绝决坚定。 慕容烈的呼吸沉了沉,手掌一用力,鞭子丢在地上,玉石柄碎裂的声音惊动了木棉树上的小青蛇,滋溜溜地滑向了树的另一端,小白猫在屋角下探了探头,圆眼睛瞪着二人看着,待颜千夏侧脸时看它时,它就一溜烟转身飞奔而去。 没人心疼她的……颜千夏眯了眯眼睛,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不珍惜自己的命,好端端要去自杀,那么今日她所受的一切都必须要自己承受。 风吹来,光洁的肌肤上落了几片木棉花瓣,那太瑰丽的红呵,映着她白瓷般的肌肤,有种惊艳的美。 慕容烈用手指卷起她一缕长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路是自己选的,在这人世间,要想自己过得舒坦,就必须让自己强大,女人让自己强大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有一个强大的男人保护你,宠爱你。颜千夏,今后自个儿好好爱惜着自己的命,从今儿起,朕不会再对你另眼相看。” “那是自然。”颜千夏立刻回道。 他的手指骤然用力,拉得颜千夏头皮辣痛起来。二人对望了良久,或者是颜千夏眼中的抗拒嫌恶之色又激怒了他,他松开了手指,直起了腰,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双瞳里渐渐燃起了憎恶的怒光。 “颜千夏……滚去夜香局。” 厌恶才好,厌恶才不会再来骚扰她,她宁可洗马桶,也不肯和这男人在一起。 他捡起破碎的衣裳丢到了身上,转身大步离开,宫门沉闷地开关声过去许久,顺福才出现在颜千夏面前,用小刀割开了他系死的绳子,摇摇头,小声说道:“颜姑娘,自求多福吧。” 颜千夏穿好了几乎不能遮体的衣裙,用手捋顺了长发,然后缓缓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宫奴悄悄打量她,明儿满后宫都会知道她被贬夜香局了,她刚得罪过叶贵嫔,又从端贵妃那里抢过猫儿,她的日子会过得多么壮烈,她不用想也知道。 可是你怕么,颜千夏? 不,我不怕,我的路从来都是一个人在走,男人或者会在我生命里走过,可是我只会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人,我不会再为男人动心,不会再男人落泪,不会再为男人糟践自己。 暮色渐重,大红的宫灯,一路将她脚下的汉白玉铺就的路染红,她一步步踩上去,坚定而且勇敢。 夜香局的太监已经得到了上头的指令,发了她一件陈旧的靛色布衣长裙,一条黑色的围裙,一根靛色的发带,然后引着她到了宫女们的房间里住下。 第59章 惹恼他的下场 颜千夏被一贬再贬,从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落魄成如今倒马桶的、最低贱的宫女,可是她丝毫不悔。安静的脱鞋上榻,睡到了靠窗的位置,窗纸早破了,冷风透进来,直往她单薄的被子里灌。 入秋了,夜凉。 颜千夏枕着坚硬的、散发着霉味臭味的枕头却睡了个足足的安稳觉。 远离慕容烈的地方才是天堂呀! 夜色还浓,更声已响,又有重重的鞭打落到了颜千夏的身上。 “起了,别偷懒,快起来干活。”管事大宫女尖锐的嗓音把颜千夏惊醒,她只呆了两秒,便飞速坐起来,快速整理好衣衫,舀冷水洗了个脸,又含了口水漱口。 “哎哟,你还有心思弄这些,还以为自己是主子?”管事大宫女在一边讥笑着,又挥着鞭子打过来,颜千夏敏捷地闪身躲过,冷冷地一记目光扫过去,让管事大宫女怔了一怔,挥鞭的手也落了下来。 “去伺侯主子也得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否则冲撞了主子,就是大不敬,姑姑难道不知道这规矩?”她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大宫女脸色变了,急急上前两步,挥着鞭子又想往她身上招呼。 “放肆!”颜千夏一声低斥,慕容烈能欺负她,那是因为他是皇帝,可她可不能容忍这些女人来欺负她。 “滥用私刑,也不怕我去皇贵妃那里告你一状?” 大宫女又楞住了,还想说什么,颜千夏已抬步走开,到了院子里,帮着他们把干净的马桶放上马车,然后要跟着她们去各宫里换出脏马桶。 大宫女气急败坏地空挥了几下鞭子,威胁了众人几句,便悻悻走开。 马车的轱辘上都包了厚厚的牛皮,尽量不发出声响,不吵到主子们休息。颜千夏跟着几名宫女去了四品以下妃嫔的寝宫,在角门处等着里面的人把马桶送出来。 “快走。”宫门开了,几名太监皱着脸,把马桶往她们面前一搁,又提了干净的马桶进去。 “快拎啊。”身后的宫女一推她,她连忙上前去提起了一只,往后面的空马车上走去。实木的马桶很沉,她走了几步,细嫩的手掌就有些吃不消,速度也就慢了点儿,身后临工的太监马上就不满意了,拿着小竹鞭往她背上敲了敲,不客气地教训道: “快点儿走,还有二十多个地方要去,你不想吃早膳了么?” 在这时候提吃的,多堵心啊?颜千夏拧了拧秀眉,却只能加快速度。慕容烈说过了,她要自求多福,不能让人挑出任何错处,这样才能活得天荒地老,长长久久。 “喂,你没长眼呢,这个怎么能放这里?这是许贵嫔宫里的。” 她好容易才举着桶放上去,又有太监过来敲打她的背。 她吃痛,凝神往车上一瞧,果然每个宫的位置都是固定的,错不得。她一咬牙,只好又把那桶给抱了下来,换到了另一边的位置搁好。 “喂,你快点,人家都搬了三桶了。”不料,才放好,鞭子又敲到了,颜千夏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加快速度去干活。 颜千夏,别人能做到,你也能,不怕! 她给自己打着气,尽量赶上大家的速度。 远远的,一个颀长的身影隐在宫墙之后,静默地看着她的身影,见她被人敲打,见她咬牙硬撑,见她挥汗如雨,见她一路小跑跟在马车后,不肯落下一步……直到车队远去,被宫墙遮住行踪,他才转过身,慢慢地走向了宫墙深处。 许贵嫔的寝宫角门处,几名宫女正打着哈欠,远远眺望着车队。见车队来了,几人便相互使了个眼色,转身从身后拎出了几只大马桶来。 “吴颜,去提。”管事太监用鞭子敲了敲颜千夏的手臂,催她前去。 颜千夏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名宫女就是她上回在夜香局得罪过的,如今她被贬,依着这些女人的小心眼,哪里有不报复之理? 颜千夏低头走过去,刚弯腰去拎木桶,一只脚就悄悄抬起,用力一蹬马桶。若这马桶倒了,不仅会染了颜千夏一身,若又溅到了脏物到她们身上,颜千夏今儿就得挨打受罪。 眼看那脚已蹬到了马桶之上,颜千夏手急眼快,也用脚蹬住了马桶,那马桶偏了偏,又回到了原位。颜千夏抬眸看了那宫女一眼,轻声说道:“小心,别弄脏了姐姐们的衣裳。” “哟,姐姐们?”那宫女掩唇一笑,左右看了看,又抬起了脚,看样子是打算硬把这马桶踢翻了。 “姐姐们何苦?”颜千夏干脆往旁边一站,淡然地说道:“我被贬夜香局,各宫的主子们可都是看着的,姐姐们便是要找我麻烦,也不必当这出头鸟,成为别人手中枪,到时候我虽倒霉了,可叶贵嫔却有了口实落进别人嘴里,若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到皇帝那里,说叶贵嫔不贤惠,心眼小就不好了,皇帝可是不喜欢这样的女人的。” “你……”几个宫女变了脸色,颜千夏只上前一步,低头拎起了马桶往回走。 其余的宫女见没闹出动静来,也都上前去开始干活,没一会儿,一马车就收集齐了,太监瞟了颜千夏一眼,细声细气地说道:“你就跟车回去洗马桶吧,记着,上午要洗出五十只。” 颜千夏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车往回走去。 你瞧,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颜千夏的脚步轻快起来,不会有事比死还难了。 同行的宫女转过头来,脸色古怪地看着她,没见过人被贬来洗马桶,还脸色红润面带微笑的……这人脑子有毛病了不是? 五十只马桶没有颜千夏想像中的那样恐怖,也不会轻松,颜千夏在池子边坐了一整上午,腰都快弯断了,才清洗出来,一身污臭,连她自己都不想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此时午膳来了,几只大桶提进来,桶中装着稀得见底的粥,漂浮着菜叶的汤,还有一桶看不清颜色的菜。 在这里干活的人都低人一等么?居然受到这样的待遇?颜千夏看着她们一涌而上,捧着碗吃得滋滋有味,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跑到了墙边吐了个翻天覆地才缓过神来。 “喂,你真以为自己是主子,居然做出这等娇气的样子来,讨打是么?”早上找她麻烦的大宫女跑了过来,拿着鞭子在她背上敲打着。 颜千夏擦了嘴,一把抓过她手里的鞭子用力丢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别人轻|贱你,难道你们自己也要轻贱自己?都是人,凭什么别的宫里都能吃得好,穿得好,这里的人就吃猪食,穿烂衣?” “哟,你还来威风了,你倒是说说,你哪里不比人轻|贱?你若不轻|贱,又怎会到这种地方来?” 那宫女冷笑着,一手叉了腰,一手指着她尖声大叫,四周的目光全集中在了颜千夏的身上。 “我哪里都不轻|贱,这里又怎么了?到哪里不是干活?我不偷不抢,不杀人不放火,有什么可耻轻|贱?”颜千夏环视了一下众人,脆声说道:“如果你们肯听我的,我会带着大家过得更好,不再吃这样的猪食,不再受别的宫的欺负。” “哇,你还有这本事,怎么不去当皇后?你来洗什么马桶。”那宫女叫得更大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掸到了颜千夏的脑门上。 “你可以不信我的,不听我的,但是你没有权力在这里耍威风,你连个主事都没混上呢。”颜千夏冷笑一声,从手指上褪下一枚玉戒子高高举起,这是先帝给她的,是至尊凤戒,众人都怔住,不敢再出声。 “你们听着,若你们要继续过这样的轻\贱日子,我不拦你们,可是你们若想改变,就给我三天时间,只要三天,我就能改变这一切。” “怎么可能?”大宫女上前来,用力把颜千夏往墙角重重一推,大声指责道:“吴颜,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给我好好干活,否则我要你好看。” “我警告你,若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对你不客气!”颜千夏反手捉住宫女的手,在她掌心的穴位上一按,那宫女的整条右臂即刻酸麻不已,似是有万只蚊虫在爬行啃咬,吓得她不停地尖叫起来,一脸惊骇地看着颜千夏,不敢再上前一步。 “记着,这是教训,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颜千夏这才把她往后一推,拍了拍手,抬眸看向大家,只见大家个个都露出惊惧之色,这才放缓了脸色,大声说道: “我不会害大家,就算出了篓子,她们也需要你们干活,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大不了罚我一人罢了。” 好久的安静之后,终于有人壮着胆子说道:“你要我们怎么做?” “我要你们走路的时候都挺起胸,说话的时候抬起头,他们是奴才,你们也是奴才,谁也不比谁高一等。”颜千夏说着,扭头看向那个还捧着自己手臂叫疼的大宫女,冷冷地说道:“你去给我准备水,我要洗澡。” 第60章 这是端贵妃让我干的 “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宫女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还不肯服输。 “我不是谁,但是我能让你的右手废掉,那样你在这里就成了废物,在后宫,废物可只有一条路……死。”颜千夏冷笑一声,那宫女原就疼得苍白的脸色就显得更白了。 颜千夏一扭腰就走进了房间,等着宫女把干净的木桶和热水抬进来。 她相信一定有办法扭转这里的局面,只要在桶上做点文章。原有的马桶只是用普通的艾草熏过,味道浓郁,而且难闻。她要用草药和百花调出各种花露和熏香,浸泡木桶,以消除异味,熏香还能让人松驰神经,以解除人干燥上火时的痛苦,若礼待夜香宫人的,便送于熏香,授人玫瑰,手留余香,颜千夏相信,付出必有回报。 “姑娘,热水。”几位宫女抬着大桶走进来,里面的热水只有一半而已,而且洗澡帕子也就是一块破旧不堪的白布。 颜千夏皱了皱眉,轻声道了谢,有热水总比没有好,她上下看了一会儿这些宫女,因为供应的热水有限,这些女人也不常有机会洗个热水澡,很是可怜。 “今后我会让你们一天洗到一个热水澡,能穿上干净的衣裳,能有缎带缚发。”颜千夏解开辫子,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这些女人听,她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见她已在褪衣,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颜千夏把自己泡进水里,微烫的水包裹着她的肌肤,很快这明亮的肤色就变得娇红起来。她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已经迅速列出了几个方子,后宫美人都爱美,谁不希望自己都能光鲜亮丽的出现在皇帝面前?她懂医擅毒又不是秘密,只要她愿意出手,后宫的女人想要多美,想要多媚,她都能做到……慕容烈那混球不是很好色吗,就让后宫这些女人榨干他吧! “吴姑娘。” 门口传来怯生生的声音,颜千夏其实真讨厌“吴颜”这个名字,她忆起了前世的一些事,却总也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或者也叫颜千夏?否则怎么会好死不死地附身在这死女人身上,害她吃尽苦头。 外面的人又连唤了好几声,颜千夏这才从床上爬起来,这几日那叫黄素的大宫女总想找她麻烦,可是又怕她再弄疼她的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过来欺负她,只是在私底下悄悄给她加活,克扣她的茶水和饭食,反正那些东西颜千夏也吃不下,便懒得和她计较。 除了会和黄素顶撞之外,颜千夏该干的活一样不少干,还用晚上的时间配了许多方子,在送桶过去的时候,给宫女和太监们使用,拉近和她们的关系,若有作用,便会传进主子们的耳朵里,那时她的机会就来了。 今天……她进夜香局第九天了,东西送出去五天了,应该有回应了。 颜千夏身上酸疼得要命,揉着手臂打开了门,打量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你是?” “我是敬嫔宫里的晓兰,想找吴姐姐讨点药用用。”小宫女脸有些红,手捂着小腹轻声说道。 “进来吧。”颜千夏侧身让她进来,她的身份并不是人人知晓,便是知晓的,除了那几个在皇帝面前提得到名姓的宠妃,其余人也不敢在她面前戳穿。这小宫女只穿着件青色的布衣布裙,估计是敬嫔宫中品阶底下的小宫女。 她在进夜香局当天放下狠话,说不出三天便会改变夜香局的现况,结果今天九天了,这还是第一个上动找上来的宫女。不过,只要有人肯上门来,便是个好的开端。 “姐姐,我月事来的时候总是腹疼不已,还得干活,实在是受不了了。”晓兰眼圈儿一红,就拉住了颜千夏的袖子,轻轻晃了晃。这种小宫女,有个病疼是得不到太医或医女的医治的,只能自己熬着,若有点儿钱的,还能托人买点药来,若没有,那就只能自己受着。 “我瞧瞧。”颜千夏搭在她的手腕上,听了听脉,又看了看她的面色,略一沉吟,便拿出银针,在她的手掌上扎下去,缓缓捻动几下,那宫女的面色明显就好多了。 “你宫寒,要记得保暖。”颜千夏拔了银针,又给她配了几味药,包好了给她。 “这个……给姐姐。”小宫女从瘦瘦的手腕上褪下一只细细的银镯,红着脸递给颜千夏。 “不要。”颜千夏推回去。 “谢谢姐姐。”小宫女看了她一眼,认认真真给她鞠了个躬,捧着药走了出去。 “唷,吴颜,这就是你说的让大伙吃香的喝辣的?”黄素在外面阴阳怪气地嘲讽颜千夏。 “你手不疼了?”颜千夏瞟她一眼,慢步走了出去。 黄素见她出来,居然吓得退了好几步。这胆小如鼠的女人,颜千夏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径自走到院墙边停下。她在这里种了一些常见草药,用以给大家治疗平常伤风感冒。这里的人不论刮风下雨,全都起早贪黑的,着凉是常有的事。 “哼。”黄素轻哼一声,扭腰走开,砰地一声甩上了她的房门。 此时已夜深露重,颜千夏弯着腰,轻抚着碧绿的叶片。 突然,她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了屋顶之上,白衣面具男子就在那里站着,正背着双手,冷冷地盯着她看着。 这人的胆量……颜千夏心一紧,她突然想到了,到底什么人能在宫里出入自由,谁能不被人发现……只有那两个来作客,并还舍不得走的异国王爷,唐致远,苑栖墨…… 二人静静地对望着,一轮月悬在那人的身后,颜千夏不想否认,这男人的目光是充满杀机的,可是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只是仰头看着他。 风起了,掠动那白衣人衣袍猎猎动。 “颜千夏,你能解我下的冬蚕毒,很好。”终于,那人沙哑地开了口。 颜千夏的下巴扬得更高了,骄傲地说道:“那是,我师承大国师,绝不会给他丢脸,谁也不能夺去他天下第一的名号。” “他算什么天下第一?不过一个胆小如龟的废物罢了。” 那人哑笑几声,颜千夏就恼了,正欲骂他居然敢嘲笑池映梓时,那黄素猛地拉开了门,冲出来就问:“哪里来的男人的声音?” 颜千夏一低头的刹那,那白衣人身形一闪,往暗处隐去,待黄素抬头看时,那里只有月光,不见人影。 “吴颜,你敢在宫里私通?”黄素指着颜千夏就得意起来,“来人啊,给我搜,我要把这奸夫搜出来。” “大半夜不睡觉,也不怕脸皮老得快?”颜千夏冷冷讥笑她一句,转身回了房,有几个宫女跑了出来,四下看了看,也都没动。 这些日子,颜千夏给她们看病,调理身子,她们都很感激。 “闲得慌,不如去睡觉。”颜千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黄素不甘心地一跺脚,眼珠子一转,快步往大门外走去。 “吴姑娘,她只怕是去告状呢。”有个宫女走到颜千夏的门外,看着黄素的背影满脸担忧。 颜千夏连忙出来,黄素若把事闹出去,对她并不利,她得把黄素拦下来。 一路追赶着黄素的脚步,那丫头走得飞快,很快就拐进了一条窄巷,这是通往端贵妃宫中的路。可能发现了颜千夏,黄素居然开始跑。这死女人!颜千夏恼了,可还不能出声叫她,她得一路小心,不被巡夜的侍卫发现。 “谁在前面?”她追得急,从前方猛地响起了侍卫的声音。她暗道声糟糕,连忙一闪身躲进了树后,眼看那队侍卫把黄素按倒,颜千夏真是暗暗叫苦,这下非捅出去不可了,慕容烈那小人若知道了此事,还不知道要如何对她。 不料那几人互相耳语了几声,便有一人慢慢走了过来,小声叫道:“是娘娘吗?” 颜千夏听出了他的声音,是被她救好的那小侍卫。 “我是魏子,我不会伤害娘娘的,娘娘请出来吧。”小侍卫压低了声音,越走越近。 颜千夏从树后走了出来,魏子停下了脚步,恭敬地作了个揖。 “见过娘娘。” “不要叫我娘娘,我被贬夜香局了。”颜千夏借着月光打量着他,这小侍卫原来长得还挺帅气白净。 “娘娘有救命之恩,属下等将涌泉相报,这个女人怎么处理?”魏子指了指被堵上了嘴的黄素,在这宫里,暗卫弄死个小宫女简直易如反掌,尤其是魏子他们近卫营的人,都不用上报。 “算了,省得回去要交待。”颜千夏也烦了黄素,总是和她过不去,可黄素不见了更麻烦,吓吓她再说。她走过去,从香袋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黄素的嘴里,小声威胁着她。 “再敢和我作对,这毒药就会让你七窍流血而死,你约莫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夏国公主颜千夏,我的毒药可是无人能解的。” 黄素满头大汗,瑟瑟发着抖,开始泣不成声,“不敢了,是端贵妃让我这样干的,我再也不敢了。” 第61章 深宫里的女人 “那就回去好好睡觉,不许再和我作对。”颜千夏用脚尖踢了踢她,黄素便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去。 “娘娘,属下等护送娘娘回去。”魏子等人上前来,要送颜千夏回去,颜千夏摇摇头,他们不必负责夜香局那边的巡逻,被人看到了反而不好。 “我熟悉路,找条安静的小路走就行了,没事的。” 颜千夏和他们道了别,独自往回走去。 林木摇摇,颜千夏走的路通往废宫之外,她想到了那红衣丑妇,和那个给她媚术的凤衣丑妃,在这宫中,这女人早已被遗忘,那日回去,颜千夏打听过,这丑妇是先祖皇帝时极宠一世的琴妃,据说姿容艳丽,独占帝宠三年整……可那又如何,不也落到了毁容的下场?被幽闭废宫二十多年。 多可怜! 颜千夏突然想去看看她。问她,为什么要给她媚|术一书。 她轻轻推开了门,陈旧的红木宫门吱吱嘎嘎地响着,院中居然连值夜的宫女太监也没有一个,只有一个瘦得不成人形的凤衣女子站在院中,仰头看着月亮。 “你来了。”她甚至没有转身,只哑哑地说了一句,“二十九年了,你终于来看我了。” 颜千夏停下了脚步,继续听那个女人说道:“那孩子不是我杀的,不是……你为什么不肯信我呢?我是真的爱你,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奴隶,为什么不肯信我呢?我愿意为你抛下富贵抛下帝宠,你却不肯信我?为什么呢?” 原来这女人爱上了侍卫,颜千夏怜悯地看着她,心中一阵悲哀。 世间心最苦的人,莫过于被所爱的人冤枉、不信任……那女人开始咳嗽,非常厉害的那种。 颜千夏快步上前去,轻拍着她的背,又取出参片让她含着。 “又是你?”那女人回过神来,丑陋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得恐怖异常。 “你病得很厉害。”颜千夏的手搭在她的脉上,听了听,担忧地说道。 “我倒是想死,却总也死不了。”那女人哑哑地笑起来,看着她的脸说道:“我认得你,你是妩儿。” “嗯?” “妩儿,你当皇后了吗?”那女人又问,“夏帝一定很心疼你吧?” 颜千夏明白了,她说的是一定是颜千夏当贵妃的母亲,“不,她也没当皇后,而且早已去世了。” “哦,这样……当年我们师姐妹师从凰门,以我姿色最为出众,你的才艺最为惊人,以为能为师傅讨个公道,却不想都没能安享天命,你那样好强,总和我吵架,我还以为你能当上皇后。”她又长叹一声,仰头看向月亮,“情到底是什么呢?我们学了十年封情锁爱,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害了自己,害了身边的人。” 两行泪从她的眼角婉延而下,颜千夏被她悲伤的语调感染,蹲在她腿边,仰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摁住了她的手背,小声说道:“去睡吧,从明天起,我来照顾你,我给你治病。” “妩儿,我们交恶一场,不想死前还能再见呢。”她笑笑,扶着她的手站起来。 “琴妃娘娘……妩儿和你,都学过媚|术吗?” “是,学了媚|术,迷住了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却失去了天下最爱我们的男人……妩儿,你后悔吗?”她扭头看向了颜千夏,语气幽幽,那丑陋的脸上浮出几丝柔情。 “自然。”颜千夏想,她是断不肯为了皇帝忘了爱人,权势或者能为你带来荣华富贵,可失宠之后呢?这明争暗抢的虚荣宠爱,要来何用? “可是我不悔。”她又笑了,说的话让颜千夏彻底楞住。 “学过媚术的女子,终生不得真爱,这是师门诅咒,可我还是学了。我想摆脱困苦,我想荣华,不想再被人瞧不起,不想再捡地上的剩菜残羹……而且,若我不是学了媚术,进了宫,我又如何能遇上他?即便只有一天的相守,我也心甘情愿,这一生便完满了。” “他是谁?”颜千夏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谁能让皇帝极宠的琴妃爱上?那个男人有多吸引人? “他是谁呢……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琴妃的双眼里盈起了泪,她摇摇头,慢慢坐到了脏乱不堪的榻上。 很快,她就在低泣里睡着了。颜千夏在榻边陪了她一会儿,给她掖好破烂的棉絮,关好门窗,这才走了出来。 媚术,媚行……深宫里的女人呵,凭什么去争宠? 颜千夏真想乘风飞走…… 辰栖宫。 龙涎香飘弥在每个角落里。 殊月特地点了香,以增添性|致,她柔顺地躺在慕容烈的身边,这是他十天来第一次在她这里过夜,可是躺下有半个时辰了,他还没有碰她。 她忍不下去了,翻了个身,柔软的身体窝进了他的怀里。慕容烈侧脸看了她一眼,她便红了俏脸,小声说道:“夫君,月儿想为你生个孩儿。” 她以前在王府时就唤他夫君的,不管他娶进了多少侧妃侍妾,只有她一人在无人时,坚持叫他夫君。 慕容烈似乎又回到了那时相守的岁月,他对殊月不是没感情,否则不会苦寻了一年多,可是她现在回来了,他又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比如在这床上,他是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妾……我……老了吗,丑了吗?”见他还不动,殊月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姿态优美地坐了起来,长长的发一直垂到床沿之下,她的正面只能说是清秀,可侧脸却有种人见犹怜的美感。慕容烈拍了拍她的背,又忍不住想起了颜千夏,她是机灵的、有心计的、刚烈的、甚至是让他厌恶的,还有狠毒的,她有千面,面面吸引他,在榻上更上让他情|欲高涨,不管她是拒绝,还是假装迎合,都让他享受至极。 龙涎香越来越浓,慕容烈的眼中渐充了赤红的颜色。 他不喜欢殊月也用这样的手段,可是他也不忍心责备她,她正期待地看着他,而他也要尽快生下继承人,殊月最合适,她性子柔和,而且身为结发,一旦生下继承人,便能顺理成章封为后,那司徒端霞和其他妃嫔们便无话可说,各大臣也无理由拒绝,后宫便能安定。 他深吸一口气,把她拉下来,大手一挥,掀开了她的中裙,拉下中裤,翻身覆上……殊月轻轻吟哦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长睫微颤着,有娇羞的泪珠儿从眼角里泌出来。 这样的女人,应该很打动他才对呀,可是慕容烈还是停了下来。殊月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好久才掩住了脸,小声说道:“若夫君累了,便歇息吧。” “朕回帝宫。”慕容烈翻身坐起,快速穿衣离开。 殊月猛地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脸色变得苍白——慕容烈居然把她独自抛在这夜里,扬长而去。 便是许她皇后又如何?殊月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恨恨地看着窗外空旷的夜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 慕容烈的龙辇行至半途,那龙涎香里掺的药物开始作崇,他的兴致开始高涨起来。 “皇上,要么去端贵妃那里?”顺福小心地说道,自颜千夏和皇帝闹翻之后,他们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果然,慕容烈不太乐意的表情,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去叶嫔那里?”顺福又问,叶嫔这阵子挺得宠的,总能陪慕容烈用膳。 慕容烈还是摇摇头,叶嫔的父亲叶大将军是他所欣赏的,近些日子以来,他常和叶大将军一起谋定布将列兵之事,以待时机成熟,出兵攻打他想吞并的国家,成为天下霸主。 “朕自己走会儿,都不许跟着。”慕容烈挥退了龙辇,独自往深宫之处走去。 凰池之中,碧水静如玉,月光铺在上面,像把碎银子。 慕容烈在池边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九天了,她第一次出现在眼前。 她想杀他,恨他,嫌恶他……慕容烈自认对她不错,在暮谷没有抛下她,否则她早死了。回宫之后也顺她宠她,可她就像块硬石头,怎么都有砸不开。 颜千夏是从废宫过来的,她穿过了梅林,从这凰池过去只消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回到夜香局。她脚步匆匆,又满脑子琴妃的事,丝毫没想到慕容烈会站在这偏僻不打眼的凰池边上,直到她走近了,才发现隐在暗处的他。 “谁?”她捂着胸口,瞪大眼睛看过来。 慕容烈缓缓地从暗处走出,冷冷地看着她。 走夜路果然容易遇上鬼!颜千夏心中暗骂一句,低头就想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快点逃开。 “站住。”他一声低喝,她就是这种表情最惹他恼火,似乎遇上了鬼一般。 “何事?”颜千夏警惕地看着他,好好儿一个皇帝,不睡觉到处乱窜,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名堂。 她身上的幽幽之香钻进他的鼻中,他压抑了许久的热情+瞬间就喷勃而出,他立刻摁住了她的肩,把她推到了树边。 第62章 你能不能对朕温驯一点 “还是学不会尊重朕?”他低头,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她立刻就闻到了情|药的味道。 “你也不嫌夜香局里的女人臭?”颜千夏冷冷地看着他,小身子被他摁得痛。 他也不回答,月色化开了,和他的汗水一起落在她的身上…… 殊月在龙涎香里加的药还挺重,慕容烈明白过来之后,突然就有些生气了,殊月若只加一点寻常药,他不会怪她,可她今天有些过份。 颜千夏咬紧红唇,憎恶地瞪着他。 慕容烈眯了眯眼睛,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她太不听话、太不乖、太爱忤逆他,他怕自己真会忍不住撕碎了她。 “满宫女人,只有你……能得朕心,你怎么不明白呢……对朕好一点……”他停下来的时候,低低地说道。 他幽幽暗暗的眼神久久地落在她的脸上,她的青丝都被汗水浸湿透了,唇也咬破了,可她始终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突然有些灰心,起身整理好衣衫,快步离开。 颜千夏慢慢爬起来,走到池边,用冷水清洗干净身上的污渍,然后穿好了衣裳。他今儿还算给面子,没有撕破罗裙,好歹还能让她体面地走回去。 夜香局里已经忙翻天了,她狼狈地回来,黄素也没敢出声,勾着脑袋站在一边,不时悄悄看她一眼。 她换了衣裳,跟着车队出去。 叶贵嫔的宫门口中依然有人等着,昨儿来讨药的小宫女晓兰也在,看上去脸色好多了。 “姐姐来了。”晓兰主动过来给她帮忙,颜千夏正好腰痛腿疼,便没有拒绝她的帮助。 “姐姐,那药正好,我肚子已经不痛了。”晓兰羞涩地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包来,里面是两块糕点,“这是昨儿主子赏的,送给你吃吧。” 颜千夏笑了笑,接了过来,晓兰的脸就更红了,这是兴奋的。作为人,能回报恩人是件愉快的事,颜千夏愿意成全她的感恩。 而且,她被慕容烈欺负了一晚上,正饿着呢。 甜甜的糕点进了嘴里,随即化开,让她难受的心总算好过了点。 “姐姐好吃吧?”晓兰期待地看着她。 “好吃。”颜千夏点头,扳下一块儿喂给晓兰,晓兰张嘴吃了,笑眯眯地冲她摆摆手,转身回了宫门内。 生活若不肯爱她,她便去爱生活吧。颜千夏想,总有能让她温暖,让她幸福的人或者事出现的。 车队吱吱嘎嘎地继续前行,颜千夏眼睛又亮了。 又是几日过去。颜千夏每天干完活后,都会选择最偏的路小心地去废宫,给那位琴妃治病。魏子偶尔会在那里等她,给她一些她需要的药,还有一些馒头包子之类的。 颜千夏刚走到废宫门外,一眼就看到了勾头站在路边的年锦。 “银梭鱼,你怎么来了?”她唇角一扬,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年锦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下头去,“你还好吧?” 他说得粗声粗气的,颜千夏又嘻嘻一笑,掐了掐他的粗胳膊,轻声问道:“难不成你还关心姐姐我?” 年锦脸上一红,躲开她的手,小声说道:“你以后不要再让魏子给你买药来了,若被皇帝知道了,他会被绞死的。” 颜千夏脸上的笑意消退了,抓住他的手急促地问道:“魏子出事了吗?” “还没有,我是说以后。”年锦的脸涨得更红了,他连忙抽出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以后你要什么药,我去给你弄,你别再找魏子,他只是个侍卫,出了事他担待不起。” “你能?你不怕他?”颜千夏仰头看着他,他一个大汉子,明明是慕容烈的心腹,却红着脸来告诉她这些,倒真让她感动起来。 “我也怕,只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会报答你,而且我也不想你害死魏子,他兄长死前是把他托付给我的。”年锦摇摇头,终于抬头看向了颜千夏。有半月未见了,她似乎又瘦了些,不过还是这样神彩飞扬的模样,哪像一个被贬的人。 “谢谢你,年锦。”颜千夏敛了笑意,认真地道了谢,接过了他手里的几包药材,转身进了废宫。 扭头看时,年锦还站在原地,颜千夏犹豫了一下,冲他招招手,“若你得闲,便进来坐坐吧,我煎药的时候,你就帮我看着琴妃,她爱乱跑。” 年锦抓抓脑袋,又站了会儿,才慢吞吞走了进来。 多别扭的人啊,明明是想进来看看的,却又怕这怕那——颜千夏啐了他一口,“我又不会吃你,你这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妈?” 年锦哼了一声,“我哪里有婆妈,我是不愿意和你走太近。” “那你还来。”颜千夏白他一眼,快步过去推开了琴妃的房门,她正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起来了。”颜千夏过去拉起了她,她给琴妃洗过了澡,洗了头,可琴妃不愿意换下凤裙,只能穿着这脏衣裳,不过整个人比以前看上去清爽多了。 “你怎么要管她呢?她可恶毒着呢。”年锦不解地问道,当年先祖帝时,这琴妃曾为了后位,一连进谗言,让先祖帝诛杀三妃六大家族,死了两千多人。而死于琴妃手中的,还远不止这些人,她每每装心口疼,便要杀一纯洁宫女,取血为引。 “你也曾说我恶毒,现在为何又愿来帮我?二十多年过去,琴妃已经受到了惩罚。而且当年事,谁是谁非谁又能说清?后宫斗争,本就你死我活,别人不知,难道你不知?此时若是别人活着,你是否也说那人恶毒?若说恶毒,莫过于你们这些男人,为了江山,把女人推到前面,看她们斗,借她们的手除去权臣,牵制各方关系,我有没有说错?” 颜千夏不客气地说了一通,年锦便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吭哧了半天,颜千夏把一只药罐子往他怀里一塞,脆生生地说道:“别哼了,去帮我打水来,我要给琴妃熬药,顺便把外面炉子里的火生起来。” 年锦扭头去了,颜千夏才过来扶起了琴妃,要带她去院中走走。 琴妃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小声问道:“妩儿,这样的媚|术你还要学下去吗?准备什么时候下山?你儿子你还管不管?昨儿他托人来了,说你儿子病得厉害。” 她母妃还有儿子?颜千夏怔住,一定是她入宫之前生下的,她母妃当年为何要抛下儿子去学媚术?为何又要进宫争宠? “妩儿,不要去了,和你相公儿子隐居山林去吧。”琴妃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抓得她骨头都有些痛。 “琴妃,松手,好痛。”颜千夏使劲儿甩着手,可她却越抓越紧,明显是又犯病了。 “琴妃,松手。”年锦听到声响,连忙奔来,抓着琴妃的手指用力扳开,骨头都扳折了,才让颜千夏的手抽了出来,手腕处几个深深的紫痕,触目惊心。 “你这疯子,她好心给你治病,你还弄伤她。”年锦气呼呼地推开了琴妃,拉起颜千夏的手腕看着。 “算了,她是有病。”颜千夏自个儿走到墙边,扯了一些三七草,揉碎了揉在手腕处,提伤止痛。 “你真是古怪,放着妃子不做,要来受罪。”年锦皱着浓眉,不解地看着她。 “妃子有什么好,你想看我若干年之后变成她这样?”颜千夏淡淡地说了一句,年锦就闭紧了嘴巴。 “殊月回来了,当年她那样得慕容烈的喜爱,可如今慕容烈不也放到一边了?何况我本就讨厌他,怎么可能当他的妃子。”颜千夏换了只手,把药罐放到了用砖块搭成的小灶上,将枯枝塞进去,点火熬药。 年锦像个闷葫芦一样坐在石凳上,看她忙前忙后,光洁的额上渗起细细的汗珠。 “娥娜翩跹,灼灼芙蓉姿,顾盼流转,芳心空自持……”琴妃突然起了身,一面歌一面舞起,她嗓子已毁,歌声难听极了,可她的舞姿却还在,她爬上了院中石桌,在小小的桌面上旋转着,破旧的凤裙像快凋零的花瓣一般舞开,更让人觉得可怜可叹。 “这歌我听过,是先祖帝令天下第一才子为琴妃所作。”年锦似也被触动了,看着琴妃,低低说道。 “我唱一首给你听。”颜千夏只是觉得这气氛太压抑了,她真不想某年某日自己也在宫里关到老了,还不能走出这笼子。 “呃……”年锦不敢说好,也不知怎么拒绝,颜千夏一面用小扇子摇着,砖灶里的火花飞溅出来,噼啪地响着,她在唱: “还是原来那个我,不过撂掉几公升泪所以变瘦,对着镜子我承诺,迟早我会换这张脸应对笑容……” 这是田馥甄的《寂寞寂寞就好》,她在这里很寂寞,可是没关系,她的真心会陪伴着她,只要有勇气,一直走下去,总能见到阳光晴天。 年锦怔怔地看着她—— 他今天不该来的,可是魏子总悄悄见她的事被他知道了,若传到慕容烈那里,魏子和她都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可是他呢?他私底下见颜千夏,若被慕容烈知道了会怎样? 第63章 躲在榻底下 年锦知道,他对颜千夏绝不是爱,只是一种很特别的感情,就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明明,他应该很恨她的,她害死了他的妹妹……可是他还是投降了,主动地来关心她的死活,还在这里听她唱莫名其妙的歌…… “死不了就还好,寂寞寂寞就好。”颜千夏扭过头看他。 年锦吞了吞口水,猛地站起来就走。 “喂,后天给我带点苍术。”颜千夏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 年锦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自己也不知道这算答应还算拒绝,就这样匆匆跑掉了。 颜千夏耸耸肩,继续熬着药。 暮色渐浓,她托着腮,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琴妃还在唱那首美人歌,能沉浸在美好回忆中也是件好事,她至少不用那样痛苦。 颜千夏没有再打断她,任这歌声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着。琴妃也是个寂寞的人呢,曾赢得了荣华,失去了爱情,后来又抛弃了帝宠,落到了惨淡地步,那她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回到夜香局的时候,已是一更天。 颜千夏洗了脸,正想上床睡觉,又有小宫女过来了。 “吴姑娘,我们娘娘想请你过去一趟。”这小宫女恭敬行礼,形容礼貌。 “你是哪宫的?”颜千夏好奇地问道。 “紫云宫。”小宫女轻声答道。 后宫嫔有九人,都有自己的独立宫殿,食三品禄,宫殿名都以紫开头,九人中又为紫云宫叶嫔为尊。 颜千夏和叶嫔的宫人有隙,不知叶嫔找她何事。她简单拾缀了一下,就跟着小宫女去了紫云宫。 从角门进入,叶嫔并未睡。 从容貌上来,叶嫔不敌苏锦惠和端贵妃,也不敌其他几嫔,可是她父亲受宠,而且她也习得武艺,所以慕容烈素日里也高看她一眼。 此时她一身简单长裙,歪在椅上啃苹果,一双明亮的圆眼睛上下打量着颜千夏。 “吴姑娘,本宫就这样称呼你吧。”她吃完了苹果,把核丢开,起身站起来,一挥手,宫门外便走进了一名小宫女,正是那晓兰。 “听说,药是你给开给她的?”她轻抬起晓兰的脸,几日不见而已,晓兰面色如桃,明止皓齿的,分明比以往要美了几分,女人美就是要美在气色和肤色上。 “是。”颜千夏点头。 “本宫也要这样的药。”叶嫔眼中一亮,身边的贴身宫女连忙阻止起她来。 “娘娘不可,若她存心使坏,给娘娘下毒怎么办?” “你会吗?”叶嫔歪着头问颜千夏。 颜千夏只以为宫女们会试用她的方子,有些有权势的宫女甚至比主子还好使,能私底下给她和夜香局许多便利,没想到第二个来找她的人居然是叶嫔。 她看着叶嫔,缓缓摇头,“自然不会,奴婢只想依本事活得好一些,即使是奴婢,也要吃得饱穿得暖一些,仅此而已,若我想争得帝宠,便不会沦到如此地步。” 叶嫔点头,颜千夏和皇帝为了池映梓的事交恶,这事她知道,大国师仙人之姿,有女人为他倾心若此,她也不奇怪,不过一向恶毒的颜千夏居然也有真性情,这让她佩服。 “那你为本宫配个方子。”她伸出手来,让颜千夏为她搭脉。 她爱吃辣,火气重,所以肌肤略为粗燥了些。颜千夏很快下了方子,交予她去配药。叶嫔丝毫不疑,直接让人去办了。 “叶嫔娘娘豪爽。”颜千夏之前还很讨厌她,因为她的下人们耀武扬威,可此时正面见到,却让她心生好感。 “你我无利益之争,便是你如今是妃,我若和你争宠,也会光明正大。”叶嫔点头,又回到座上坐下,又拿了包花生吃起来。 “本宫听说你给过端贵妃一些什么膏,那个,也给本宫一些吧,皇帝很少来我这里,来了也只和我说说话,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会有皇子?我不是一直要守活寡了?”她吃了半天,又仰头叹息。 后宫女人,都要用上这个才能留住他?那他哪里有劲去折腾她的呢?颜千夏想到那日在凰池边上,他不知在哪宫妃子那里闻了坏坏的药,找她发泄。 “好。”她点头,又提笔写方子。 叶嫔看着她的侧脸,好半天才说:“颜千夏,你长得真是漂亮,我若有你一半,便也不愁了。” 颜千夏扭头看向她,叶嫔又吃了几粒花生,才慢悠悠地说道:“皇帝心里到底装着谁呢?我都没见他去宠幸哪位妃子,据说在月贵妃那里也不过一会儿就走了,真奇怪,皇帝以往也爱呆在皇贵妃和端贵妃那里的,本宫这里,他也偶尔会来,可如今十多天见不着他了,端贵妃娇蛮,皇贵妃心机重,殊月是结发,她们好歹能占一席之地。本宫什么也没有,若生不下一儿半女,这日子怎么过?” 她这是和颜千夏说心里话了!颜千夏倒没有料到,怔了几秒才说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再找一个啊。” 叶嫔眼睛猛地瞪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罢了,你刚这话我当没听到,快别说了吧,这世间能有几人能像你这般……” 叶嫔没说完,可颜千夏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外面传言的淫|妇之类的话罢了。 “那种药可伤身?”叶嫔又问。 “无碍,不过也要少用。”颜千夏淡然地答道。 “你用过的吧?”叶嫔还是不放心,凑过来看。 颜千夏搁下了笔,拿着纸吹气,上面的墨字化开,东倒西歪的字让叶嫔拧起了娥眉。 “你的字怎么成了这样?这么丑的字啊,比我的字还丑。” “我的字一直就这样。”颜千夏倒是很满意她字的进步,池映梓不在了,她不用再勤奋练字来讨好别人。 叶嫔接过药方看了几眼,实在看不懂,于是顺手递给了身边的贴身宫女,让她们去按方抓药。 “谢了,来人,送吴姑娘出去。”她又懒洋洋躺下。 颜千夏正欲出去。宫门外却响起了悠悠长长的通道声……慕容烈来了。 不想看到的人,总在眼前转! 颜千夏出不去了,叶嫔来不及更衣梳头,一面趿着鞋往外跑,一面挥手对人说道:“把她藏起来。” “娘娘,来不及了。”外面的宫女进来通传,慕容烈已经到了殿外。 叶嫔只好指了指榻下,示意颜千夏钻进去,她一咬牙,只有趴下去钻了床底。外面很快就响起了慕容烈的脚步声,众人的迎驾声。 “皇上,臣妾恭敬皇上。”叶嫔的声音很欣喜爽快,不似端贵妃那般娇糯,也不似殊月那般柔情似水。 “还没歇着。”慕容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点头一笑。 “嗯,想皇上呢。”叶嫔笑眯眯地请他入座,宫女们迅速沏上了上好的茶,摆上了茶点。香喷喷的糕点的味道飘到榻下,颜千夏的肚子不客气地响了两声……咕咕…… “什么声音?”慕容烈扭头看去,满脸狐疑。 叶嫔连忙起身,连挥了好几下手,笑着说道:“一定是那只猫儿跑来了,就是栖墨王子送来的那只小白猫,它总爱乱跑,因为是皇上您喜欢的,所以我们都不敢怠慢它呢,每回都好吃好喝地喂它,它可比臣妾快活多了。” “爱妃不快活?”慕容烈淡淡地问了一句。 叶嫔的脸色顿时变了,扑嗵一声就跪下去,叩首说道:“不敢,能在皇上身边是臣妾的福份,只是每日里思念皇帝,心里难受。” “起来吧。”慕容烈拉起了她。 她借势偎进了慕容烈的怀里,一脸娇笑,可心里面把颜千夏骂了个八百遍,这时候弄出声响,是故意的吗? “皇上,我昨儿创了个新的武学招式,皇上可要看?”她挽着轻缎袖子,跃跃欲试。 每每说到武功,这女人居然比说到他还要兴奋,慕容烈也有些好笑起来,于是便点点头。 叶嫔跳起来,转了个圈儿,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慕容烈眼角的余光却扫向了榻下,一角青布衣裙在床下若隐若现,这屋子里还有颜千夏独有的香味,他猜都不用猜了,床下的人就是颜千夏。 “皇上,您来拆招试试。” 叶嫔耍得兴起,早忘了颜千夏,一套耍完,过来缠着要和慕容烈过招。她无心机,而且天性娇憨,慕容烈倒是很喜欢她这点,于是便起了身,想要陪她玩玩。 “皇上,臣妾来了。” 叶嫔一声娇斥,挥拳就击向慕容烈的面门。 慕容烈闪身躲过,不料叶嫔的手掌在空中变了方向,直击他的侧腰。 “好叶嫔。”慕容烈爽朗地笑起来,手掌掐向她的手腕。叶嫔堪堪躲了,不甘心地又打出一掌,二人你来我往,慕容就像逗小狗儿似的逗了半天,这才一掌抓住了她,把她推倒在了榻上。 “爱妃不累?”他弯下腰挑着她的下巴,一脚故意却踩向了露在榻角的那片蓝布,这话其实是说给颜千夏听的,趴在榻下这么久,蜷得腿麻了吧? 该死……颜千夏的裙角被踩住,她原本是想等他们滚上了床,自己悄悄爬走的,现在也不知他是发现了,还是无意踩到她的裙子。 他的脚又往里面探了探,越发踩得紧了,颜千夏只得一动不动地趴着,巴巴盼着叶嫔早点跳起来,扑倒他、榨干他……后宫这些女人,个个都不争气,这么多女人居然还能让他有精力站起来。 第64章 被捉活的了 她小心地缩着身子,避免被他的脚碰到腿,裙子绷得紧紧的,她一动不动地缩着,怕一动就被他发觉。 她维持这个姿势许久,脚全麻了,他终于松开了脚,此时有宫女端着水过来服侍他,给他脱了靴,伺侯他躺下。 红色的床帷如水银般一泄而下,遮住榻上风光,帘内开始响起叶嫔忘情的声音,床榻开始发出吱嘎的响声。 臭男人! 颜千夏心里痛骂,开始猫着腰慢慢往外爬,可才爬出一半,一只脚突然从天而降,稳稳地踩在她的腰上。她全身都僵住,慢慢回头,只见那紫檀木雕花的榻上,他正端坐着,一脚踏于她腰上,一脚盘于身前,而他的手却用力掩着叶嫔的眼睛,她的眼睛上还有一方黑色的缎带缚着。 “爱妃不要动。”他盯着颜千夏,一脸似笑非笑,然后拿起了腰带,把叶嫔的双手也绑住,拴到了床头上,避免她忍不住拉下蒙眼睛的布。 他们两个刚刚又在比试内功! 叶嫔一说到武功,什么都会忘记,在她这里最好糊弄。 “皇上……”叶嫔丝毫不知屋里形势变化,只娇声叫他,全然不见慕容烈正用双脚在颜千夏的腰上轻踩着。 “爱妃还是这样有趣。”他一面说,一面弯腰拉住了她的青丝,只需略略用力,她就不得不随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他一点点把她拉近,然后把她抱进了怀里,眯起了眼睛。 她身上一直这样香,天然的花香,这是种甜美的味道,让他想张嘴好好咬她一口。 “朕要看你有没有学乖一点。”慕容烈的双瞳里燃着火焰,手掌抚过她的脸,落在她的腰上,用力一握,那柔软腰肢落进他的掌心里。 他到底有多坏?颜千夏都不愿意给他的坏打分,那是负无极的分数……他就是要全后宫的女人都恨她,她刚想和叶嫔搞好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他就无情地给她斩杀了才搭通的路。 “我来月事啊,”颜千夏一咬牙,弯腰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若你不嫌晦气,我无所谓,只要你敢碰。” 他的手果然顿了顿。 有钱的贵族女人可以用柔软的棉布、光滑的缎子来处理月事间的麻烦,可没钱的女人只能用布片包上烟灰,颜千夏是不愿意在这事上委屈自己,她用了厚厚的棉布,厚得走路时都不舒服。 只是,她并没来例假,仅是为了防范他这恶魔而垫了棉布而已,宁可不舒服,也要防范他的侵占。 许是他真会觉得晦气,没真的查验真伪,就当颜千夏轻舒一口气的时候,他却突然真的检查起来了。 “你不要脸……”颜千夏脸上涨红,叶嫔还在床上呢! “嗯?”叶嫔扭过头来,颜千夏立刻掩住了唇,转身就想跑,却被他一掌拉住,强行搂进了怀里。 “皇上?”叶嫔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扭起腰肢来,侧了脸,想看清面前的状况。 可是他的手摁得很紧,一丝光线都透不进去,“爱妃别动,我们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叶嫔的声音嗡声嗡气从他指缝里传出来。 “嗯,朕还给你一段时日,只是不管你怎么折腾,都别想逃出朕的掌心。”他的声音很冷酷。 叶嫔没听懂,怔了半晌,激动地回道:“臣妾的人和心都是皇上的,臣妾怎会逃?臣妾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有人和皇上作对,臣妾第一个宰了他……” 到底是将门之女,表白都与众不同,这样深情的话话却未能让慕容烈动容,双手一直狠揽着颜千夏的纤腰。 他就是这样狠心绝情的男人,神女人为草芥,为玩物,这些女人却趋之若鹜,傻乎乎的! 见她一脸平淡神情,他越搂越紧,几乎想把她揉碎在怀里。越难征服,他就越想征服,不管是敌人,是对手,还是女人……这种面对挑战时的热血沸腾感让慕容烈再度兴奋了起来,低头就吻住了她。 颜千夏狠咬着下唇,也不挣扎,只冷冷瞪着他,并用指甲用力掐他的胳膊。 “小野猫,是想朕现在就带你回帝宫?”他拉下她的手指,眯了眯眼睛。 他总想讨厌她,冷落她,贬她去了夜香局大半月了,不仅没来求他,反而干起了给人治病的活,每天规规矩矩地倒马桶不说,还和年锦和魏子勾|搭上了!年锦和魏子对她死心塌地,不仅隐瞒他,还帮她做各种事! 颜千夏,本事不小!那个人是年锦啊!一直看不惯她的年锦! “皇上……”叶嫔以为是在和她说话,又娇声唤了一声,“快别逗臣妾了吧,把眼睛上的布解下来好不好?” 颜千夏都听不下去了,叶嫔和端贵妃估摸着都是真爱着慕容烈,这些女人眼睛都瞎了,居然爱这样的坏男人。 恶魔,混球! “去凰池边等朕,若朕看不到你,你知道后果。”他终于松开了颜千夏。 颜千夏好想啐他一脸口水,可最终她啥也没干,转身就走了出去。 “吴姑娘?”见她出来,外面的人大吃一惊。 她也不解释,只埋头快步离开了紫云宫,去凰池,受他凌辱?她脑袋又没被撞坏,她才不去!若有本事,他就来夜香局找她,她现在就回去让她们把未洗的马桶全堆出来,熏死慕容烈。 殿内。 顺福进来通报了一声,慕容烈便起来穿好了衣裳,轻轻拉开了叶嫔眼上的布,低声说道:“朕还有国事要处理,爱妃自己歇着。” “啊……现在就走?”叶嫔怔怔地看着他,一脸失落。好容易盼到他来了,怎么就要走了呢?明明刚刚他还很开心,“是不是臣妾侍奉得不好?” “其实朕今日来是想和你说说你父亲的事,他年纪大了,领兵布阵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也到了应该颐享天年的时候,朕想启用你的两位兄长,拜为少将军。你这几日去见见你的两位兄长,他们一旦随朕出征,怕是会很久都看不到。” 慕容烈说得婉转,一旦出征开战,将士们能否都会从沙场回来,那是未知数,他从不允许将军退缩,一旦下了军令,便是死,也得冲在前面。 “是,那臣妾也愿意领兵出征。”叶嫔的手被解开,她迅速坐起来,拍着胸脯,“臣妾六岁开始习得兵法,不会比兄长们差。” “你还是呆在宫里吧。”慕容烈难得好心情地笑了起来,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这里看到了颜千夏,还是听到女人这样真心真意的表白。 若表白的人换成了颜千夏,他想他会更好心情。 可惜颜千夏是块色彩艳丽的硬石头……砸碎了可惜,却又无法收为已用,实在让他头疼。 颜千夏一路疾奔,似乎后面有几只恶狼跟着一般,才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夜香局前,几名侍卫就从一边闪出,伸手拦住了她。 她跑再快,也快不过轻功卓绝的暗卫们,他们得了指示,在这里拦住颜千夏。慕容烈太了解颜千夏了,她怎么可能乖乖听他的话? “娘娘还是去吧。”来的人是魏子,一脸为难。 颜千夏立刻明白这是慕容烈故意的,他说的后果,不过是拿魏子来警告她。她是内妇,却和侍卫三番几次私自见面,魏子真是死千遍也有可能。 她只有转了身,在侍卫的押送下慢吞吞地往凰池边走去。 凰池边上的小亭,亭中有石凳石桌,他就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湖光潋潋。 “颜千夏,你说天下一统之后,朕应该定国号为什么?”他没转身,她身上的香味告诉他,她来了。 淫……她无声说了个字,他没女人一定会死的。 他慢慢侧过身来,俯首盯着她的俏脸,光洁的脸宠上,那倔强二字让他又气又好笑,他怎么就遇上这么块石头呢?每个女人,甚至宫女都在奢望着飞上枝头,得到龙宠,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女人,想要他的命,他却没杀她——这种心态估计他自己都没想通是为了什么,只是,想着她若有朝一日死了、不见了,他会觉得很无趣。 “夏国遣使送信,想送你十一妹入宫和亲。”他又说了一句。 这些皇权贵族,简直拿女人们的命不当命!她的眉紧拧起来,扭头看向了远方的月光。 “朕拒绝了。”他慢慢走近来,伸手托起了她的下颌,“朕下月要向夏国开战,朕不打最弱的,朕要打就打最强的。” 吞并了夏国,就等于得到五分之三的天下……魏国和其他国家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到时候,只怕是他被众国围攻,这样最好,最好打他个碎尸万段!颜千夏对他的策略嗤之以鼻,连冷哼都不愿意给他一个。 “不信?以为其他几国会联合夏国对付朕?”他也懒得和她生气,她总能轻易挑起她的怒火,这于他来说不是件好事,起码生气多了,容易得病。看在今儿她在叶嫔那里缩了半宿的份上,他决定不和她计较。 “皇上,致远王爷和栖墨王子前来辞行了。”年锦快步前来通报。 第65章 小夏儿生财有道 “传。”他松了手,转身看向前方。唐致远和苑栖墨正并肩前来,唐致远一向爱笑得大声,苑栖墨还是那副闷葫芦的模样。 “皇上,今日有风,我们乘船南下,先去嘉凌河玩几日,再各自回去。”唐致远开口就是寻欢作乐,苑栖墨只是抱拳浅笑。 “那朕就不送二位王爷了。”慕容烈点头,他们二人在京城玩了大半月,花街柳巷玩了个遍,美人也挑了好几名。尤其是唐致远,居然还在风月楼里给一个花魁赎了身,也不怕他府里的几个彪悍的王妃打破头。 “皇上,小王还有一事相求。”苑栖墨沉吟一会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何事?” “小王想向皇上讨个人……”苑栖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皇上能否把这位吴姑娘赐予小王?” 啊,关她啥事?颜千夏猛地抬头看向苑栖墨,他满脸尴尬,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连声说道:“冒昧至极,若皇上不舍,就当小王没说。” “有啥不舍的,不就是个宫女,皇帝就给他吧,免得他茶不思饭不想。”唐致远在一边大笑起来。 “不敢不敢,实在是……吴姑娘打动人心,小王斗胆……”苑栖墨白净的脸上泛起几分羞赧,居然像个没长大的男孩。 慕容烈扭头看向了颜千夏,双瞳里的光又莫名复杂起来。 颜千夏瞟了苑栖墨一眼,若慕容烈肯放她走,太阳会从南边爬起来,公鸡会下蛋!苑栖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提出这种荒唐要求,他能如愿便好,若不能如愿,她颜千夏又该倒霉了。 “吴颜,你可愿意?”慕容烈扭头看向颜千夏。 这混球,把这皮球踢给她,她若说愿意呢——颜千夏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听到了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女子惊喜的声音,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有喜脉了。” “哪个贵妃娘娘?”慕容烈居然没回过神来。 “端贵妃,她方才晕过去了,御医诊了脉,已有孕二月余。” 那就是他去暮谷之前有的…… 呵呵,端贵妃也学聪明了!慕容烈不露声色地转过了身。 唐致远最先反应过来,抱了拳就道起喜来,慕容烈如今二十七岁,像他这般年纪,还未有子嗣的,在皇族之中实属少见。 慕容烈唇角勾了笑,向他一抱拳,“同喜,你表妹要做娘亲,致远兄是否再留几天?” “不了,叨扰了这么多日,也该回去了。”唐致远摇头,呵呵笑着。 他虽爱玩,也知如今局势紧张,魏国遣他来不过是为了联络感情,看看端霞是否是宠,以备谋划之后的情势。再好的朋友兄弟,若某日沙场相见,怕也只能是兵戈相向了。 “那就恕不远送,二位王爷自便。”慕容烈向二人道了别,对苑栖墨的请求未说答应,也未说不答应,就像是真被喜悦冲晕了头脑一样,拔腿就走了。 苑栖墨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千夏,见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眼中便有凉光滑过。 “栖墨兄,走吧,慕容绝那小子给你出这馊主意,你已经帮他办了,剩下的事你也管不着了。”唐致远倒是心知肚明,一拍苑栖墨的胳膊,大步往宫外的方向走。 “吴姑娘,请恕小王方才冒昧,后会有期。”苑栖墨一抱拳,微微一笑,也跟着唐致远往远处走去。 颜千夏又一次尝到暂时解放的滋味,那男人有儿子了,想必这段时间都没功夫来找她麻烦。她乐呵起来,抬手锤了年锦的肩膀一拳, “银梭鱼,明儿有空给我弄点酱牛肉来吃吃,就在废宫见。” 年锦的唇角抽了抽,她是快活了,他就惨了,慕容烈要调他去统领禁军,哪里还有功夫给她弄酱牛肉。 “他这么坏啊?”颜千夏听了他的去处,皱起了秀眉,那谁还能帮她弄药材和好吃的来? “你好自为之吧。”年锦挠了挠脑袋,不敢再呆下去,大步去追慕容烈。 颜千夏耸耸肩,脚步轻盈地往夜香局里跑。没有肉吃不要紧,关键是慕容烈那瘟神没功夫来招惹她了。 接下来的几日,后宫中像过年一般热闹。 为庆贺端贵妃怀上龙子,各宫都得到了赏赐,各宫主子又去给端贵妃道喜,你来我往,各宫走动频繁。 自然,这些喜庆是传不到夜香局来的,她们是最低级的奴才,该干啥还是干啥。 只是,来寻药的宫女多了一些,也回报了一些便利给她们。不穿的旧衣,头花送了一些给这些苦闷的女孩子,也带了一些八卦消息给她们。 颜千夏用特酿的百花酒方子向御膳房的小太监换了些米回来,他用去当自己研制的邀赏,颜千夏得了一些上等的大米给大家熬了点浓粥,各人便真像过年一般,乐极了。 颜千夏本来觉得能知足常乐也是好事,这里虽苦,却生活平静,尤其是黄素那女人安份闭嘴之后,大伙儿的日子都好过多了,干活的时候也有了笑声。 可没过几天,她又没法子安静下去了,她的银子和银票全都没了,她得尽快赚到出逃的钱,若全拿这些不值钱的货来给她,她猴年马月才有足够的钱去外面谋生?别告诉她,她出去后还能找个酒馆儿打工……那一个月几个铜板啊,说不定还遭到男人的调戏,不如留在这里洗马桶。 想了一日,叶嫔那里又着人来了,居然赏了她一只银镯子,那宫女还悄悄向她讨美容的方子。那方子让叶嫔挺满意,旁边的人也觉着她肌肤滑嫩漂亮了不少。 瞧,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还真大有人在。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想到了一个挺重要的事,端贵妃怀孕了,谁侍寝的机会多,谁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端贵妃。 她要发达了! 这可比给人治病来的钱快!她要给她们丰胸,纤腰,教她们榻中的招式,媚|术里都写着嘛!虽然她不想学,可以让这些想争宠的女人学,她可以让人把册子里招式都抄写下来,在后宫主子之中贩卖,价高者得。 谁让古代这种教育缺乏呢? 谁让只有慕容烈一个男人可用呢? 谁让这些女人都想被慕容烈压呢? 她越想越兴奋,可夜香局里除了她会写几个歪倒的字之外,居然没人会写字。 “吴姑娘?”来求药的宫女看她时而皱眉,时而笑出声,不免有些奇怪起来,伸手轻轻推了推她。 颜千夏回过神来,向宫女伸出了五根手指,“这位妹妹,不是我不给你药,可是实在是药材难配,看在你是叶嫔宫里的人,我给你打个对折,只收五两银子。” “五两?”她露出一脸难色,她一年的饷钱不过十两,还是因为她是贴身宫女,而且存下的银子有一部分已经捎给了娘亲。 “我能让你比晓兰更漂亮,胸更挺,腰更细,皮肤更光滑……想想,端贵妃有孕,皇帝最爱来谁的宫里?” 颜千夏轻描淡写地说着,那宫女一咬牙,居然真答应了,“那我回去拿银子,烦姐姐给我把药准备好。” “可以。”颜千夏点头,等那宫女一走,她脑子里又开始盘算,她还要研制一些粉儿膏儿出来,化妆术也很重要,只要一炮打响,她的生意将源源不断地上门来,便是出宫之后,这些也会给她带来极大的财富。 慕容烈,我包你吃得开心,射|个不停。 她开始细心地开方子,刚刚那宫女的肤质她看过了,有点儿偏黄,一白遮千丑,短时间里肯定是白不下来,那化妆就重要了……还得教她几招床上之术,要佯装羞涩,其实豪|放…… 颜千夏,你真坏,你推别人入火坑! 她骂了自己一句,将手里的纸揉成了一团,丢到了一边。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她还懂,给慕容烈作妃子,并不女子的好归宿。 那宫女没多会儿就回来了,一脸香汗淋漓,想来是跑着来的。 “姐姐,给你,给我药。”她兴奋地摊开手掌,把一只小锦帕打开,里面是几块碎银子,不多不少,五两。 颜千夏看着银子,又看向她,小声问道:“你确定要这样吗?就算你被他幸了,也不见得能封妃做嫔。” “姐姐,不要劝我,我不要做人下人,我要做人上人,请你帮我,我会报答你,到时候给姐姐的,绝不止五两银子。”她双眼放光,摇着颜千夏的手,满脸期待。 “你叫什么?” “彩儿。”她抿唇一笑,其实也算是个清秀的丫头。 颜千夏心一横,这是她自己要走的路,她只是帮她一把罢了。她又坐下来,开了方子,配了药,又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再给你一些别的东西。” 颜千夏抄了几张床术,配了一小盒添了花粉的胭脂膏子。彩儿红着脸看着那几页纸,听她轻声讲解了几,然后用力点头,兴高彩烈的走了。 可怜的姑娘,你的未来到底是妃的荣宠,还是惨烈的收场? 颜千夏不愿意往下想了,各人的路各人自己走,都是自己的选择。 第66章 你把银子还给我 化妆比药效来得快,十两一份的脂粉膏子很快涨到了三十两。 这些宫女儿还挺有钱的,颜千夏把银子收进了自己的小黑木盒,拍了拍,小心地放进了床底最深处。 七天过去了,听说慕容烈夜夜宿在叶嫔那里,倒是帝妃恩爱,一夜都未去过殊月那边。 不是挺爱殊月的吗,巴巴地自个儿出了宫,冒险去了暮谷,居然带了回来就往那里一搁,闻都不闻一下了。 男人果真无情。 颜千夏照了照镜子,身上这套衣裳也是宫女们送的,全新的青布衣裙,比充满臭味儿的旧衣好多了。 “姐姐,月贵妃宫里来人了。”宫女叶子在外面轻轻地推开了门,笑嘻嘻地看她。 她和颜千夏关系好,也免费得了些擦手的膏子,长年被污水浸蚀的手不像往日那般粗得发痛了,所以很是感谢颜千夏,来了人,都是她悄悄引到颜千夏的屋里来。 “嗯?”颜千夏丝毫不奇怪,想要争宠,自然会知道叶嫔用了什么法子,她让叶嫔变得皮光|肉|滑的,殊月不嫉妒才怪。别人看不穿,颜千夏却总觉得这殊月不是个好东西。 “什么事?”颜千夏转过身来,微抬着下巴问她。 “月贵妃说久未见吴姑娘,甚是想念,请请吴姑娘辰栖宫一聚。” 殊月会想她?颜千夏眼波一转,坐到了床上,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下等奴婢,进不了辰栖宫,妹妹回去吧。” “吴姑娘还是去吧。”宫女抬起头来,一脸央求,“而且,姑娘不想见见宝珠姑娘么?” 颜千夏深吸了口气,宝珠到辰栖宫这么久了,只偶尔听说她是负责打扫的宫女,再无消息,她确实有些想这可怜的丫头,全是被她牵累了的。 “走吧。”她起了身,跟着宫女往外走。 辰栖宫中新种了许多牡丹,竹子已不留一根,如今牡丹正艳,她目不斜视地从牡丹花丛中穿过,径直走向了后院的小亭。 殊月正在那里抚琴,白衣裙,青丝如绸,侧脸一笑时,确实我见犹怜。 许久不见,她没胖没瘦,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 “妹妹来了。”她停了下来,缓缓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奴婢站着便好。”颜千夏依礼磕了头,静立于一边。 “只是和你说点儿家事,你不必拘谨。”殊月一面说,一面端起茶碗,手指上一枚金澄澄的凤式,这是后宫主事人的象征。 见她看向凤戒,殊月一笑,轻声说道:“端贵妃有孕,皇上让本宫打理后宫杂事。” 苏锦惠干吗去了?慕容烈不是最信任她吗,怎么会让殊月主事?颜千夏垂下眼眸,没出声。 “妹妹最近很忙吧?”殊月又问。 “不忙。”颜千夏淡淡地回了一句。 “妹妹何苦还这样犟,不若认个错,让皇上消了气,不是挺好?”殊月沉吟一下,柔声劝她。 “那娘娘岂不又多了个对手?”颜千夏忍不住讥笑一句,她其实知道不应该和殊月顶撞,天下最难缠者,不过小人罢了。 殊月还是柔柔地笑,摇头说道:“妹妹还是这样的性子,不过皇上倒是喜欢……” 她顿了顿,又拿起了琴边的几张薄纸,“这是妹妹写的么?要知道,在后宫中传阅此等东西,可是大忌讳。” 那是她从媚|术上抄写的招势,颜千夏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静待她的下文。果然,她又搁下了纸,轻声说道:“把原书交出来吧,本宫不会为难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好贪心,几页纸还满足不了她!颜千夏连连摇头, “什么原书,这都是奴婢瞎编的,如果娘娘喜欢,奴婢再为娘娘写几页便是,有了这个,娘娘也能得到他的恩宠也说不定,奴婢还能配一些胭脂膏子,让娘娘美艳,甚至还能让娘娘的胸丰满起来……这都是他喜欢的,而且只需要娘娘付出极少的代价,五百两银子便可做到。” 殊月看着她,好半天才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颜千夏,你会后悔的。” “嗯?” 颜千夏拧了拧眉,又听殊月拔高嗓音说道: “妹妹,你把后宫扰得不得安宁,各宫嫔妃都开始弄这些歪门邪道……” 说到这里,殊月轻叹一声,娥眉轻蹙,“尤其是叶嫔,因为服了太多这些药物,已经出现了神智不清的状况,她的两个兄长即将出征,你这不是给皇帝添乱吗?还有小宫女彩儿……因为在叶嫔宫中争宠,被叶嫔令人仗毙。千夏,你太任性了,你为何要这么做?皇上待你并不薄,你到底为何要和皇上作对?再别闹了,好好儿向皇上认错,免得再受罚。” 颜千夏眼角余光瞟到了一片明黄的光,慕容烈在那里,他一直在那里! 他就站在一棵树后,冷冷地盯着她。 颜千夏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后宫就这么大,暗卫那么多,慕容烈怎会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他只是故意纵容她罢了。 他就像如来佛,伸出了手掌,看她这只猴子蹦达,蹦来蹦去,像在演猴把戏……他甚至让后宫女人都来陪她玩这游戏。只是她看不透,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其实她就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叶嫔的生死在慕容烈手中,若她不认输,叶嫔家人定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夏国,叶老将军脾气暴躁世人皆知,必将倾尽全力攻打夏国。 全天下只有慕容烈能护住她。可若她认输……慕容烈便称心如意了! 慕容烈的心,果然够狠,连他的女人都不放过,叶嫔无辜! 颜千夏被他捏住了痛处,慢慢地坐了下来,伸手捏住了桌上的琴弦,狠狠一拔,便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断弦之声。 她又输了一局。 颜千夏憋得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拉扯琴弦的手更用力了,又接连扯断了好几根,再抬头时,殊月已走,慕容烈已走到了她的面前。 “颜千夏,朕说过,在这世间,你若想赢、想成强者,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谨慎。朕从未想过要动叶嫔,她生性纯良憨直,若有选择,朕甚至不愿意选她入宫,更是甚少去她宫里,免她被牵连其中。是你把她拉下了水,你把叶嫔推上了风口浪尖,你想一想再说,这难道是朕的错?朕只是顺着你的心意走罢了,你想朕多去叶嫔那里,朕就去,朕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险恶。这天下,谁才能真正护你周全。” “我去看看叶嫔。”她快速站起来,他的话她听得明白,有人借她的手,对叶嫔下毒,让他进退两难,杀她,他是不舍的,不杀,叶家是不肯放过她的。如今出征在即,若叶家军心动摇,对慕容烈来说,是大不利。 “你错了吗?”他拉住她的手腕,扣住了她的下颌,盯紧她的眼睛。 颜千夏错了,她错在不应该小瞧慕容烈,不应该小瞧任宫中的何人,她曾经是太后,可现在不是,她只是只蝼蚁,她的医术,毒术,媚|术,若不能正确施展,就和废物没有两样。 她要变得强大,就要对真正强大的人有利用价值,再利用这些强大的人,帮她,助她,让她一世无忧。 颜千夏已经不敢想回去的事了。 她已被现代抛弃,她必须在这个时空好好儿活下去。 慕容烈的手指越掐越紧,盯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只要她说一声没错,他便不再留她了,他的耐心已到极致,只要她还倔、还顶撞他,他发誓,一定整死她。 他的目光一定很凶狠,和那日她要毒杀他时一样凶狠。 终于,颜千夏垂下了长睫,轻轻地说了句:我错了。 慕容烈这才满意地松开了她的下颌。有朵刺蔷薇在身边,于他来说也是乐趣,若满宫女人都百依百顺,他倒乏味了,他很高兴颜千夏终于低了头,至于真不真心,那就另当别论。 是夜。 帝宫里的人都长松了口气,替罪羔羊颜千夏回来了,人人面上挂上了舒心的笑,笑得颜千夏毛骨悚然。 慕容烈未封她为妃,倒是让她当了守夜宫婢,专门伺侯他洗脸洗脚洗澡,更衣入寝。 反正这男人就以折磨她为乐趣,她就是他手掌心的一个玩偶。 颜千夏此时有些疲惫,只想好好睡一大觉,重新谋划一下出宫大计。 “皇上。”顺福弓着腰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只黑盒子,那是颜千夏的宝贝钱盒子啊,好容易才攒了点儿小钱啊! 颜千夏脸都涨红了,却没敢伸手去夺。 “聪明一点了。”他讥笑一句,慢慢走过去,掀开了盒子盖儿,用手指拔弄着里面可怜巴巴的碎银子,金戒子,银镯子,颜千夏怎么看,都觉得他在拔弄着她的命运。 多想有个救世主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 “这东西,不如就赏……”慕容烈睥着她,慢吞吞地开口。 眼看他就要把她好容易赚的钱赏出去了,颜千夏连忙开口,“求皇上把东西还给奴婢。” “嗯?”他转过头来,尾音拖得长长的。 “奴婢……赚钱不容易。”颜千夏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作恳求状。 第67章 我的耐心不多了(一更) 慕容烈脸色古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盒子盖儿重重盖上,脸色陡然就冷下来了。她当然赚钱不容易,满后宫的女人围着她转,向她讨要方子,如何能让他在床上龙威大发……只要一想到这点,他就满肚子火。 顺福又递上了另一样东西,颜千夏呼吸一屏,看清那东西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她那本媚术是藏在废宫的墙角里的,顺福搜来的是她手抄的那些,不仅有字,还有图…… 说实在的,在女人面前,她给这些东西完全是做生意,毫不脸红。 可是现在是在慕容烈面前! 慕容烈拿着那东西翻看着,越看脸色越古怪,殊月那里只是其中几张,而且姿势稍属正常,他现在手里的这些……让他这个男人看了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颜千夏,你还真敢画!”他扭过头来,恶狠狠盯了她一眼。 颜千夏如今反正是无处逃了,索性别开了脑袋,装聋作哑。 “你以为出了宫,你就有逍遥日子过?颜千夏,别忘了去暮谷的路上,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慕容烈把那些东西往颜千夏身上砸去,纸页纷纷散开,落了满地。 她为了逃出宫去,倒是什么手段都敢用了,居然弄这种东西在后宫流传,而那个实验品就是他——若真追究起来,她死百遍也不够。 颜千夏讨厌他,不愿意想自己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 她沉默地蹲下去,把飞散的纸张捡起来。 “不许捡。”他抬脚去踩纸,却不小心踩到了她的小手指上。 她痛了一下,也没反抗,只小声说道:“丢在这里多难为情。” “你还知道难为情?”慕容烈又好气又好笑,“暗卫见你画这些东西,都不敢走近去,朕还以为你没脸没皮了。” 难怪她没发现身边有暗卫盯着,原来是被她吓跑了。 颜千夏抬头看他,他这才抬了脚,看着她把纸张全捡了起来,揉成了一团抱在怀里。 “皇上,可要歇着了?”顺福插了句话。 “都退下,让她一个人伺侯朕。”慕容烈在榻上坐下,双手撑在腿上,盯住了颜千夏。她今日被迫低了头,可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服口服。 顺福溜得比兔子还快,满宫奴才退了个干净。颜千夏磨磨蹭蹭地倒了盆水给他洗脸,他不接帕子,颜千夏只有拿着帕子在他脸上胡乱擦。 其实这样挺有趣的,慕容烈一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摁,“小夏儿,别让朕等太久,朕的耐心有限。” 等什么?颜千夏揭了帕子瞪他,他目光幽幽暗暗,似会吸人魂魄,棱角分明的脸颊刚毅霸道,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颜千夏一抖,帕子就掉到了他的腿上。 “对不起。” 帕子上的水很快就浸湿了他白色的绸裤,她伸手就去抓帕子,可是这一掌下去,不仅抓了帕子,还抓到了硬硬的滚烫的东西…… 她脸涨红起来,慌忙想松开手,可他的动作更快,把她的手一摁,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颌,双目灼灼地盯着她,“服侍朕就让你这么不情愿?” “不敢。”她摇头,又说:“就是今儿没兴致。” 她倒是敢说,可她哪一次表现得有兴致了,连强|奸这种话也敢拿出来骂。 慕容烈还是松开了她的手,站起来,自己换了条干净的中裤穿上。不过他没睡,披了外衣歪在榻上看书。颜千夏瞟了一眼书名,作者叫九先生,是民间一位很有名的智者老人,世人把他在工、农,治水方面的言论和经验集结成册,供学习参考。不过颜千夏没想到慕容烈也看这样的书,他是皇帝,让手下人好好学不就行了? 她站在榻边,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着。帝宫大而空旷,轻烟渺渺中,月光透了进来。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除此之外,静若无人之地。 颜千夏被这种寂静弄得瞌睡连连,可他不说退下,她绝不敢离开。她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一定能找到机会翻身的。 “别再想逃的事了,想想如何得朕心才来得实在。”他突然开了口,颜千夏又是一抖,诧异地扭头看他,这厮莫非还会读人心? “江湖红尘,险恶非常,尤其是在乱世之中,你一介女子,若无人庇护,活不了几天。”他头也不抬,语气平淡。 他和她,倒难得以这样一种平静的状态相处,不针锋相对,也不剑拔弩张。 “你就这样乖一点,甚好。” 他合上了书,往下一躺,也不再理会颜千夏了。 甚好……颜千夏想,若没有他的骚扰,她就算当个宫女,真的也甚好。 更声远了,颜千夏的脑袋一点一点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慕容烈翻了个身,盯着她顺滑的长发看着,她开始打细细地呼噜,慕容烈拧了拧眉,若这丫头肯细想,便会知道换成任何一个皇帝,她早就投胎去了,可惜她心里固执地装着她的池映梓…… 夜色深了。 月色笼罩着绵延不止的宫殿,一个个灯笼像饥饿的兽的眼睛,贪婪地盯着这浮华的宫廷。有笛声悠悠响起,今晚,不止慕容烈一个人睡不着,他想着殊月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比如说这一回,殊月在香里用了那种药,知道他生气之后,又主动来向他认错,说愿为他劝回颜千夏。 殊月以前不会耍这样的心机,难道是在暮谷中学的? 他不是无情的人,对他有恩的,他都会报答,真心付他的,他也不会错待。 只是,谁若欺骗他,背叛他,他会让那人挫骨扬灰,永世不得翻身。 —— “起了。”顺福连连推着颜千夏,慕容烈黑着脸坐在榻上,宫女正在给穿靴,他起晚了,而颜千夏还在那里打呼噜。 “别叫了,让她把院子扫干净,不许帮她。”他站起来,气哼哼丢了句话。 这个丫头倒是来享福了,睡得这么香甜,哪里有把他放在眼里? “啊……”颜千夏终于被顺福推醒了,茫然地站起来,可双手早被压得麻麻的,难受得她直呲牙,站在桌边连连甩手。 “你真是……”慕容烈真想揪死她呵,一点端庄仪容都没有,在这里张嘴甩手的,哪里像个宫婢应该有的样子。 “皇上,请更衣。”顺福挥手,两名宫女连忙端着龙袍过来,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展开,欲为他穿上。 “让她来。”慕容烈就看不惯颜千夏无视他的样子,此时的她分明又想溜出去。 听到他的喝斥,颜千夏只好转到他面前,努力挤了个假得不得了的笑容,“皇上请更衣。” “颜千夏,好好说话。”慕容烈被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弄得心里更不舒畅了。 这男人的起床气挺大……颜千夏敛了笑容,姐还不想对他笑呢!她一本正经地给他套上了袖子,然后踮起脚尖为他扣领上的盘扣。 他太高了,盘扣又难扣,颜千夏没一会儿就开始急喘气,鼻尖上也泌出细细的汗。 “这么笨。”慕容烈双手揽住了她的腰,托住她,语气却柔和起来。 顺福原本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向身边的小奴才们使了个眼色,众人都低下了头。颜千夏是真有本事呢,怎么招惹慕容烈,他都能自个儿缓过气来,还把她给找回来。 “呼……好了……”颜千夏好容易扣好了盘扣,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被他抱住了腰。他正低着头,用昨晚那样吸魂的目光盯着她。 “上朝去。”她心里咯噔响了一下,挣开了他的手。 “不许踏出帝宫,否则朕会重重罚你。”他微拧了下眉,威胁了她一句,这才带人离开。 “好生伺侯着。”顺福懂事,立刻向众奴才们吩咐。 “多嘴。”慕容烈盯了他一眼,语气之中也不见生气。 和她扛了这么久,只有昨晚上两个人的相处平和而且安静,他倒希望这是个好的开端。 “怪人!”颜千夏嘟囔了一句. 可他耳朵实在尖得很,居然听了个清晰明白,扭头就瞪了她一眼,颜千夏眼角抽了抽,迅速埋下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皇上,早膳在御书房用么?” “皇上,午膳是否回帝宫?” 顺福跟在他身后叨叨,慕容烈只哼哼着,一行人渐行渐远了。 颜千夏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慕容烈没吩咐,宫女不敢随便安排地方给她睡,她再大胆,也不想睡在他的龙榻之上。 小白猫从树上跳下来,小蛇竹子只懒洋洋地抬了抬头。木棉花都谢了,天气一冷,小蛇就要冬眠去了,如今它越来越懒,也不爱和小白猫打架了。小白猫从它身上跳下来的时候,就狠狠地踩了它一脚。 满宫的人不敢说,其实这情形,蛮像慕容烈和颜千夏,不过一个是小刺猬,一个是龙而已。 “小蝴蝶。”颜千夏用脚尖扒了扒小蝴蝶. 它不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往殿中走。 “哎哟,你还这么大的驾子。”颜千夏瞪着它,它咪咪地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说……我就是! 第68章 其实很心疼她 颜千夏好笑地跟着它往里面走,它在屋子里慢慢转悠着,然后钻进了床底。颜千夏弯下腰去看,它正在榻下用力撕咬一片白色缎布。 “出来。”颜千夏扯住它的尾巴,把它往外拖,它不客气地回头就是一爪,若不是颜千夏手松得快,一定被它挠住了。 慕容烈养的猫,都比别人的猫霸道、讨厌! 颜千夏和它对望着,它终于松开了白色的缎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又懒洋洋地钻了出来,躺在光斑里,用爪子扒拉着胡子,自个儿玩去了。 颜千夏把那片白缎子勾出来,上面居然有细小的字,她看着字,猛地瞪大了眼睛,不会错,这是池映梓的字!上面字的墨迹略略有些化开,可是,你知道池映梓写的什么吗?是她唱的那首,《寂寞寂寞就好》的歌词…… 颜千夏的眼睛越瞪越大,那首歌,她只唱给年锦听过,而且是第一次唱……除非她穿越来的时候,昏迷那几日也唱过,可那时池映梓还没回宫,即使唱了,又怎会听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颜千夏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难道这不是池映梓的字?可是全天下,还有谁写得出这样飘逸的,像他本人一样出凡脱俗的字来?他的字,他的声音,他的样子,是深刻在颜千夏心里的,每每她伤心时,便在夜里入梦来,陪她,伴她,安慰她…… 颜千夏把锦缎用力地攥在手心里,扭头看向宫门外。 那天的废宫之内,还有别人吗? 她要去废宫看看!颜千夏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跑。 “姑娘,皇上有旨,你不能出去。”宫女太监们连忙跑过来拦她。 “出去一下就好,你们装成没看到我。”颜千夏心急如焚,一心想要弄个明白,推开了拦她的人,埋头就往废宫的方向冲去。 “姑娘,回来,快回来。”宫里的人都急了,可她跑得飞快、灵活,像个百米跑的优秀选手,很快就把这群女人给丢到了身后。 人才冲出帝宫前的园子,前面又有一群人迎了过来。 “抓住她。” 颜千夏被她们扣了个严实,定晴一瞧,是叶嫔宫的人。她猛然想起,叶嫔正被“她的药”折腾得死去活来,这时才突然明白为何慕容烈不让她出帝宫。 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把她揪到了叶嫔的紫云宫,叶嫔病得有气无力,还是强撑着走了出来,恨恨地盯着她,指挥人拿鞭子打她。 叶嫔向来喜怒都摆在脸上,性子憨直,恩怨分明,颜千夏害她半死,她定然要狠狠出口恶气。 “打,打死不论。” 叶嫔银牙一咬,恨恨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众人七手八脚把颜千夏摁倒在已摆好的长凳上,挥起鞭子就往她身上招呼,还没忘了把她的裙子掀起来,直接招呼到她白嫩|嫩的皮肉上。 “妹妹,可悠着点。”端贵妃慢悠悠地从叶嫔身后走出来,兴灾乐祸地看着颜千夏。 她被贬夜香局,她还以为这女人完蛋了,没想着她居然还有本事回帝宫,任何和她争宠的女人,端贵妃都不愿意看到她好端端的活着。 “叶嫔娘娘,我给你的药没问题。” 颜千夏才说一句,脸上就挨了一掌。 “大胆,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她敢说个“我”字,就是大不敬,打死都成。众人鞭子招呼得更快了,端贵妃在一边磕着瓜子儿,笑吟吟地看着颜千夏挨打, “妹妹,你这样,皇上会心疼的。” “皇上心疼她,难道不心疼本宫?本宫可被这妖孽折腾得只有半条命了。”叶嫔越加恼火,用了颜千夏的药,没美上几天,帝宠没得到,反倒上吐下泄,今儿都便血了,再过几日,她不得血尽而亡? 端贵妃挑挑眉,又捋了下头发,扶住了宫婢的手,故意用手抚着肚皮慢慢儿往外走,“那妹妹慢慢消气,本宫先走,这种场面,还是不要让小皇子看到了。” 整个宫中,端贵妃最嚣张,叶贵嫔最随性,苏锦惠最低调,殊月最会装温柔……颜千夏只要一想到要和这些女人永远住在这宫里,她就烦躁得想死。 鞭子扑头盖脑往她身上打,根本不管是打在了哪里,很快的,手臂上,背上,腿上,臀上,甚至脸上都被打出了血渍。 “住手。”突然,宫外响起一声低喝,只见魏子飞快地冲了进来,一把拉住了宫婢手里的鞭子,挺身护在了颜千夏的面前。 “狗胆包天,敢私闯紫云宫,拿下。”叶嫔恼了,手指一伸,指住了魏子。 “皇上有旨,令臣带吴颜姑娘回帝宫。”魏子抱拳行了个礼,他们是慕容烈身边的死士,有特赦,除了慕容烈之外,不用向任何人行跪拜大礼。 “什么旨,拿圣旨来,否则你就是矫旨,给我继续打。”叶嫔压根儿就不想放过颜千夏,今儿若不打死颜千夏,她气难消。 “叶嫔娘娘……”顺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这厮得了旨意,可骑马来,所以才及时赶到。他进了紫云宫,托起慕容烈身上的一块金镶玉的龙佩,大声说道:“皇上有旨,带吴姑娘回去问话,请叶嫔娘娘保重身子。” “咦……”叶嫔跺了跺脚,气呼呼地坐了下去。她的人守在帝宫外,好容易逮着机会,没想到还是没打死颜千夏。 “娘娘,何必被人当枪使。”顺福好心提点道。 叶嫔瞪了一眼,恨恨地说:“谁敢拿本宫当枪使?” 好吧,你最厉害……顺福翻了个白眼,令魏子背起了颜千夏,大步往紫云宫外跑。 这些女人中,慕容烈的确最放纵叶贵嫔,一来是因为她的父亲,二来是因为慕容烈打小就认识她,总觉得她性格直爽,很是难得,所以平常她略略违些规,慕容烈也不和她计较,也显得他对叶将军这等旧时老臣们的恩宠,让他们更加忠心为君。 颜千夏还是第一次被打,而且是扒了裙子直接打在肉上,一路疼得真吸凉气。 才进了帝宫,慕容烈就匆匆赶回来了。此时侍婢们已给她宽了衣,擦净伤口,伤药也已备好,见他进来,便用一床锦被盖到了她的身子上。 “谁许你出去的?”他黑着脸,一掌掐住了她的小脸。 “滋……”她被他捏到了鞭子打伤的地方,挤眉弄眼地叫了起来。 “疼死你。”慕容烈恨恨地松了手,从宫婢手里接过了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血渍。 “不要你碰。”颜千夏心里有火,若不是他有这么多老婆,他老婆们还争风吃醋,若不是他非把她留在宫里,她会受这罪? 他也不出声,把手伸进了锦被里,手指往她屁|股上狠狠一拧,她就痛得尖叫了起来…… “你这个混蛋!” “又开始了是不是?是不是让朕把你丢回紫云宫?”慕容烈又是一拧,颜千夏就咬住了枕头,她忘了,她昨儿才对他假装认了输。 “唔……唔……”她带了哭腔,扭着腰,躲着他的手。 “朕还以为你不怕,打不怕。”慕容烈冷笑,伸手揭了锦被,她长长的发凌乱地散在身后,撩起了青丝,背上臀上腿上都打得蜘蛛网似,血痕交织。 “活该。”他坐下来,又接了侍婢手里的伤药,轻轻地往她的背上倒。 “唔……痛……”她又扭起身子来,眼泪夺眶而出。真的,真的很委屈,天大地大,为何她偏在这里,要受这些冷漠残酷的人的折磨。 他的手又轻了一点,药粉慢慢地滑过了她的伤口,颜千夏抽抽答答地哭着,又想池映梓了,若他在,一定有神药,一抹就不会痛了。 她正痛得糊涂,这话直接脱口而出,慕容烈的手顿了顿,扬手就往下打……顺福连忙别开了脸,捂住了耳朵,这一巴掌下去,她非被打残了不可,可久久的,他没听到声音,再扭头一看,慕容烈只是把手摁到了她的鞭伤之上,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之后,慕容烈低低地问道:“他就这么好?” “他很好,从不欺负我,不打我,不骂我,尊重我,让我觉得我还是个人。”颜千夏哽咽着扭头看他。 慕容烈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突然就叹了口气,丢开了手里的药瓶,起身往外走。 顺福连忙招手,侍婢们把她的被子盖好,顺福摇了摇头,指着颜千夏骂,“你呀,真不争气,你只要说几句软话,他还不把你宠到心尖尖上去,偏你要惹他,害得我们都……” 他没说完,慕容烈已经停下了脚步,从墙上抽了他的剑出来,顺福吓得掩住了嘴,以为他是要来杀颜千夏了。 可慕容烈只是大步走了出去,用力将剑抛出,人又凌空跃起,稳稳接住了宝剑。 这个骄傲的男人,能以自己的能力,从最不受宠的皇子,成为手握几十万铁血刚骑的不死战神,能奇迹般地成为吴国之王,却没办法将颜千夏的心征服。 他打她,骂她,贬她,强要她,也宠她,包容她,亲手来侍伺她……可惜,她心里只有那个池映梓,他最瞧不起的、装神弄鬼的、借着星星说事的小白脸。 他的剑势凌厉,在空中掠出道道剑花,枝叶片片飞落,小蛇也躲进了树干之后。他像矫龙一般飞起,又像猎豹扑下,每一剑都似要狠狠插进敌人的心脏。 众宫奴都垂目站着,不敢直视。 第69章 前世的痛 颜千夏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药有止痛的作用,也有安神的作用,她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梦里面,她坐在天桥尽头的咖啡馆里,手里捧着慕司蛋糕,眼睛亮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轩城,我们去哪里度蜜月……” 那个男人缓缓地转过脸来,笑得风清云淡,“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你想到哪里,我就陪你到哪里。”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他的模样那么好看,他的脸那么像——池映梓! “舒舒,把你的印章给我,我去帮你办手续。”他弯下腰,向她伸出手。 颜千夏点头,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钥匙,笑着给他,“这是我保险柜的钥匙,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的眸色沉了沉,似有几分不舍,几分愧疚,但很快就被笑容替代了,“好,我去拿,在这里等我。” 她点头,冲他笑……这一等,便是无穷无尽的失望…… 颜千夏又看到了那扑过来的浪潮,她被浪潮卷住,拼命想往回游,可才到了岸边,突然又有双手伸出来,把她摁进了浪涛之中。 她看到了那个人,那张脸,她朝思暮想,却又亲手杀了她的人。 “舒舒,你不该爱上我。”他站在岸上,看着她被浪涛卷走…… “为什么……”颜千夏尖叫起来,一声又一声,在宫中不停回响,慕容烈从龙榻上跃起来,衣也未披,赤着脚奔向了她的房间。 宫婢们见他过来,连忙跪下,颜千夏就在榻上翻滚着,双手在空中乱抓。 慕容烈大步过去,双手把她从榻上捞起来,摁在了怀里,她滚得厉害,背上伤口又裂开了,正往外渗着血。 “不要碰我。”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想也没想就挥掌打了过来。 慕容烈两只手正抱着她,怕她从怀里跌下去,摔到了伤处,于是这回真挨了她一掌! 他黑着脸,死死盯着她,极力克制着脾气。 “不要打我。”颜千夏瑟缩了一下,挨鞭子的滋味难熬,都不能翻身,只能趴着。 “朕要打你,早打……”慕容烈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把她推回了榻上。她跌在柔软的锦被之上,可是伤口还是碰痛了,滋滋地吸着气。 慕容烈看着她皱脸蹙眉的样子,冷冷地问道:“刚发什么神经?” 颜千夏侧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眼帘,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池映梓是不是真的死了?” “什么意思?”慕容烈浓眉紧拧,盯住她的小脸。 “没什么意思。”颜千夏扯过被子擦脸,刚刚在梦里又哭过了,一脸冰凉。 慕容烈明白过来,八成她又梦到池映梓了,你说他在这里自讨没趣有什么意思?这个女人,压根就不想成为他的人。 他有些懊恼,更有些冒火,他应该让叶嫔打死她才对,而不是巴巴把她抢回了宫,又晋封叶嫔妃位,以平她心中之气,更是让叶老将军封了闲王,安抚叶家人的情绪。 从暮谷回来之后,他一直是想得到她的心的,不管是因为征服欲,还是因为喜欢了这丫头,他都不想看到她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一阵风吹来,烛灭了。 颜千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慕容烈,陪陪我吧。” 他扭过头去,颜千夏跪坐在榻上,怔怔地看着他,像没了灵魂一样,轻轻地说: “我不是颜千夏,我叫舒舒,来自好多年好多年之后,也可能来自和这里平行的另一个时空。爸爸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出了车祸,妈妈一直身体不好,我继承了公司,轩城比我大十岁,是爸爸朋友的儿子,他一直帮我打理公司,帮我赚钱,让我衣食无忧。 我很爱很爱他,二十岁那年,我和他结婚了,结婚前一天,我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个情人,还有三岁的儿子,我从来只是他报复的对象。他的妻子和孩子找到了我,我看着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孩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回去问他的勇气也没有, 一个星期之后他夺走了我的公司,让我一无所有,让我没钱给妈妈交手术费。他夺了我的房子,让我无处可住。他夺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去跳海自尽,可我跳下去,那水太冷,我又后悔了,我看到他站在岸边,我拼命喊他,我游向他,我想他能救我……可是他把我推回了水里,看我死……这就是你们男人…… 慕容烈,一样是人,为什么男人可以这样轻践女人的感情?” 慕容烈听不懂她前面的两句,可是他听懂了后面的事,他沉吟了一会儿,慢慢走了回来,轻捧住了她的脸,小声说道:“朕不是那样的人,不会那样对你……不管你是舒舒,还是颜千夏。” “你是的,你有这么多妻子,可你对谁也不真心真意,她们都是供你发泄、给你生儿子、助你夺权的工具。” 颜千夏仰头看着他,话是大不敬的,可是慕容烈却不想责备她,她的思想太奇怪,来历也太奇怪。 他拉起被子,包住她的身子,低声说道:“睡吧。” 颜千夏却拉住了他的手,垂下了眼帘,好一会儿才说:“某一天,你真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你会懂现在的我。” “慕容烈……” “天下人,只有你能这样直呼朕的名字,朕对你如何,你为何不肯想想?池映梓若真心待你,又为何把你留在深宫?颜千夏,看人的时候要用心。” “他还活着吗?”颜千夏一脸期待,丝毫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慕容烈掐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摇了摇头。 颜千夏失望地看着他,偏头,想摆脱他的手。 “不要固执了,朕能给你天下,朕也可以只宠你一人……只要你能忘了他。”他捧紧她的脸,这花容月貌上多了几道鞭伤,加上略带愁意的大眼睛,越加显得楚楚可怜。 “忘不掉的。”她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上辈子那个男人她都没能忘掉,甚至,她已分不清,她爱的是那个叫轩诚的,还是池映梓,或者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能让她无忧的那个影子。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胸口,她的心跳扑嗵扑嗵……在他手掌下跃动。 “可我愿意试试,你要保证,要宠我,只宠我,不许再对我用强,不许再让那些女人欺负我,不许再让我受伤……你是男人,你是皇帝,你要说到做到。” 慕容烈的手指动了动,俯身吻住了她还在翕动的薄唇 。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手指轻轻地掐住了他的胳膊,今儿吻了她,明儿就能让他疼回来。她不爱这个男人,甚至说是相当讨厌他,终有一日,她让他从头疼到脚。 十丈高的城墙,旌旗飘飘,慕容烈一身玄黑龙袍,袍上金线绣龙,袖口祥云盘踞。身边站着的是殊月和苏锦惠。帝妃一同送别大军,为大军壮行。 鼓乐声声,号角悠长。 大军誓师的声音响彻云宵,他们口号壮烈,可这一打起来,便是生灵涂炭……颜千夏拧紧了眉,拍了拍魏子的肩,让他们继续抬她往东走。 她的姿势有些怪,是跪趴在辇上的,屁|股疼死了,叶嫔手下的宫女们,你们是练过了大力金刚掌吗?还是举重运动员,抡起鞭子差点没把她骨头给抽碎了。 行了几步,她突然觉得有视线正在看她,扭头看向城墙时,只见苏锦惠正侧身低头,慕容烈此时也转过身来,视线顺着苏锦惠方才看的地方看来,和颜千夏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只短暂停了停,他便回过身,和苏锦惠说话去了。 隔得远,颜千夏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能感觉到在这宫中,苏锦惠真是个奇怪的存在,她非常低调,身为皇贵妃却不问俗事,而慕容烈遇上重大场合,必会带她同行,足见待她十分不同,给人的感觉就是……尊重,能让慕容烈尊重的女人,这世上只怕只有苏锦惠一人! 他们不像夫妻,不像帝妃,更多的时候像朋友。 和慕容烈做朋友……她生生世世也不愿意,颜千夏撇撇嘴,催着魏子他们再走快点。她的怀里还揣着那方白锦,昨儿被打时居然没被她们搜去,真是万幸。 她心里装不得疑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颜千夏并不怕琴妃丑陋的脸,相反觉得她是这个宫中最干净简单的人。 因为这段日子她拉着魏子、年锦时常过来,废宫那几个有气无力的老宫女们看见了男人,居然也打起了精神,每日里也勤快地扫扫院子,给琴妃梳梳头,让她有些人样儿了。 琴妃很喜欢颜千夏,只要她一来,琴妃便会拉着她说些往事。山中修行的日子在疯了的她心中,可能是最快乐最纯粹的时光,所以让她念念不忘,一见着有着和妩儿差不多容颜的颜千夏,便打开了记忆闸门,诉说不停。 不过颜千夏今儿不能坐,只能站。 “这个给你。”琴妃嘶哑地笑,歪嘴巴更歪了,手里拿着一颗灰不溜湫的珠子。 第70章 左手和右手的游戏 颜千夏接过来,这是颗琉璃珠,不值什么钱,可是琴妃一个劲儿抓着她的手往她怀里塞,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音节,“收着,回家……” “什么回家?你想回山里去么?”颜千夏被她捉住了鞭子打过的地方,连忙摆脱了她的手。 “回家。”琴妃又说了一句,然后爬上了桌子,又开始唱她的美人歌去了。 “你们吃吧,不许吃光了,给她多留些,好好照顾她,听到没?”颜千夏令人把从帝宫拿来的各色美食给那几个老宫女收着,几个老宫女可能几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了,兴奋得满眼放光,谢了恩,坐到一边吧唧吧唧地吃起来。 “娘娘,回吧,皇上说过要回帝宫用膳。”魏子看了看天色,催促起颜千夏来。 “他吃他的,我玩我的。”颜千夏不想回去,呆在废宫多好,不用守各种规矩,还能从琴妃这里听到好多稀罕有趣的事。 魏子不敢多劝,只有看着她慢慢吞吞地在院中转悠,她是在找可疑的地方,那天她唱歌的时候,一定还有什么人在这里听着。 若,那个人是池映梓……颜千夏不敢想像,她应该大喜,还是应该大怒,还是应该大悲呢? 她喜,池映梓活着。 她怒,他活着居然不理她。 她大悲,他心里果然没有她。 灰珠子攥在手心里,渐渐有些发烫,她便随手往小香袋里一塞。 她来过这么多次,第一次在这宫中转悠, 废宫太大,从中可看出琴妃当年有多受宠,可是美人如今已成丑妇,这被称为不祥地的琴妃宫也成了宫中最偏僻最荒凉的地方。 她一屋子一个屋子地乱钻,魏子寸步不离地跟着,门都敞着,只有一间上了锁。雕花的门漆早已脱落,借着阳光看进去,只见那屋子的东西歪七倒八地四处摞着,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 推门进去,画儿上结着厚厚的蛛网,她小心地用帕子拂开,看向了画中人,虽然画卷蒙尘,纸张泛旧,还有水渍泼过的旧迹,但仍不难看出这女子面颊如桃,眼如春水,有风情万种的倾国之色。 这便是琴妃吧? “魏子,你今后讨了老婆,会好好待她吧?你只会娶一个老婆吧?”颜千夏看了良久,突然开口说道:“其实我的要求不高,我只要我的男人心里、眼里,身边都只有我一个人,当然,他长得帅又有钱,能让我过舒服日子最好,若没有这些,那他只要有两匹马,有好的武功,不让别人欺负我,然后好好疼我就行了,我愿意和他一起吃苦,真的,去哪里都不要紧,我只要和他对我一心一意,我们双双对对就成。” 魏子没出声,颜千夏想得入神,也没转身,过了好久,身后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的愿望还真奇特。” 颜千夏猛地转身,惶惶抬头,正对上慕容烈深遂幽深的目光。她扭得急,忘了背上的痛,这一转身不禁痛得尖叫起来,人直直地就往慕容烈的怀里扑去。 “你怎么来了?”她一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裳,一手伸手揉可怜的屁|股。御医们功力不够,这些止痛药统统不起作用。 “伤没好,为何不好好歇着。”慕容烈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呆不住,琴妃也得吃药。”颜千夏信口编了一句。 “为何这样关心她?”慕容烈不由得好奇起来。 颜千夏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不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吗?” 琴妃不爱皇帝爱侍卫,颜千夏不爱他爱国师……好一个同病相怜。 慕容烈好想把她丢在地上,可是颜千夏的反应比他快,已经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那,说了给我时间试试的,你不许生气,生气不是好男人。” 慕容烈还能说什么呢,颜千夏是不跟他蛮横了,可又换了这无赖的德性……让他气了恼了,又没办法治她。恼火至极呵,他的手不由就用了点力,颜千夏痛得皱了眉就挣扎了起来, “痛……轻点轻点……” 她叫得如此可怜,慕容烈心又软了,突然间他又开始有些嫉妒池映梓,凭什么他就能让颜千夏这样死心塌地呢?难道他不是这天下最强大,对她最好的男人吗?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忍受她这古里古怪的想法,忍受她三番几次当面提及别的男人。 颜千夏满身药味儿,冲得他有些迷糊。 只是慕容烈想,这女人实在是有些讨厌,他干吗要护她宠她?他疯了! 帝辇就在外面,难得是苏锦惠也跟来了,约摸是和他同辇而来,所以此时正站在一边。颜千夏其实挺想和她说说话,可苏锦惠只冲她笑笑,便对慕容烈说道:“臣妾回去了,皇上要记得臣妾的话才是。” 慕容烈居然温柔地点了点头,“送皇贵妃回去。” “不用,让妹妹坐吧,她受了伤,身子不方便。”苏锦惠温婉一笑,再不多言,带着她的几名宫婢,姗姗而去。 “她名字取得真好,真贤惠,你抱着我她也不吃醋。”颜千夏感叹起来。 “你以为她们都跟你一样?你说你叫舒舒,可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朕心里舒服点?”慕容烈把她放到辇上,抽过柔软的垫枕塞到她的身下,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哈哈,快了,就快了。”颜千夏打着哈哈,那笑假得又让慕容烈忍不住生气。 “罢了,回去用膳。”他黑了脸,一甩袖就往前走,不再理颜千夏。 要和他一起吃饭啊?颜千夏的脸苦了下来。 明明来的时候对魏子像催命一样,让他们快点快点再快点。可现一说回去,却又连连呼痛,让他们慢些慢些,再慢些……弄得抬辇的人就像怕踩死了蚂蚁,小步小步地往回挪着,走了好一会儿,居然才走出百米的样子。 避免摩擦的最好办法,就是少见面少说话。她希望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吃饱了饭,滚出了帝宫。 这时前面飞快地跑了一个小奴才,抹着汗宣旨,“皇上说不回去用膳了,让姑娘自己吃。” 慕容烈可不傻,他心知肚明,颜千夏的温驯是装的,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宫墙之外,在那个小白脸身上。 颜千夏的唇角往下弯了弯,她这是在考验慕容烈的耐心,若某日再度惹恼他,只怕比这次的下场还惨。 可是,爱情真是逼迫不来的,她做不到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他百依百顺,奴颜婢骨。 没法子,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慕容烈来了,她只想拿小皮鞭抽他。 大军出征已有四日。 颜千夏这几日都安安份份地呆在帝宫,他国事繁忙,倒不太回来招惹她,有时候忙得太晚,她早已熟睡,侍奉颜千夏的宫女说他不管多晚回来,都会在她门口站会儿,是她把门从里面锁了,他进不去,也难得没来发脾气。 可能真是太忙了。 颜千夏喜欢他这样忙,最好一忙一辈子。 身上的伤渐好了,颜千夏这几日趴着没事干,给自己摸索了个新游戏,左手和右手下五子棋。 什么,为什么不和别人一起下? 颜千夏发现了,满后宫上万人,真的只有她最不守规矩——顶撞慕容烈,直呼他的名字,还给后妃们配乱七八糟的药。 其他人都活得战战兢兢的,丝毫不敢愈矩,哪里敢和慕容烈的宠儿——颜千夏一起下棋?就算有个别胆子大的,还担心颜千夏哪日再惹毛了慕容烈,丢了小命不说,连累了自己就惨了。 所以,颜千夏依然是受排斥的、孤独的。 至于魏子那个唯一的朋友,除非颜千夏要出去,所以他是不能进帝宫来的,慕容烈若不是看在他大哥护驾有功的份上,估计早把他掐死了,颜千夏对魏子可比对慕容烈好多了。 “又输了,笨蛋!”颜千夏打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殿外。 悠长的通报声传进来,慕容烈今儿回来得早,才亥时而已。 御医已经告诉慕容烈,颜千夏的伤好多了, 所以她今儿不能再装爬不起来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挤出笑容出去接驾,她可是司夜侍婢,晚上得干活。 杀|千刀的……不能派个轻松点的活吗?她才不想给他洗脚。 “大好了?”慕容烈的目光上下扫过她的身子,停在她的脸上。 见过她生气,见过她笑得开心,就是这时的笑让他真想扯烂她的脸。他拧了下眉,扭过头,往寝殿走去。 “吃了?”他随口问。 “嗯哈。”颜千夏哼了一声。 “今儿干什么了?” 怎么跟家长似的?颜千夏摸摸鼻子,小声说道上:“玩游戏。” “嗯?” “下棋。”颜千夏抬头看他。 “你会下棋?谁和你下的?”慕容烈来了兴致,抬手让宫婢们服侍他宽衣,侧脸看向她。 “五子棋。”颜千夏竖起巴掌晃了晃,“左手和右手。” 慕容烈脸色古怪了一下,自个儿整好了衣裳,往凳上一坐,“来,朕和你下一局。” “呃……你不会……”颜千夏转了转眼珠子,又说:“那皇上输了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慕容烈眯了眯眼睛,语气听上去平和宠溺,可是连顺福都听出来他在威胁她,最好别说要走之类的话。 第71章 画只乌龟赞美他 颜千夏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说道:“我想去年锦府里玩,皇上放心,皇上手下这么多强兵猛将,我跑不掉,而且也不想跑,现在要打仗了,我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慕容烈的眉紧拧起来,她就是在撒谎!她若不想逃,太阳从北边升起来。而且,她去年锦府中,肯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而且一个女人公然要说去男人的府上玩,就凭这个,他今儿也得好好教训一下她。 他的唇角慢慢儿扬起来,露出一个让颜千夏突然开始胆寒的笑容,“可以,来,我们来玩玩。” “啊……皇上考虑清楚。”颜千夏不想玩了,她想快点给他洗脚,让他睡觉。 “朕今儿心情好,陪你玩一会儿,说说,什么是五子棋,长什么样子?” 颜千夏没法子后退了,可是她去年锦府中真不是想逃,她自知逃不掉,她只是想多看看出宫的路,了解一下城中格局,以便时机成熟时能走得顺当。 “我真不是想逃,你别这样看着我。”她取了一张宣纸,拿着毛笔画格子。可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舒服。 “可是舒舒说得对,你逃不掉。”慕容烈端起了茶碗儿,悠哉游哉地喝了一口。 “对啊,皇上英明神武。” “这词用过了,换一个,否则显得心不诚。”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连顺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帝宫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有趣的场面呢。 颜千夏干咳了几声,对这淫|荡的恶男人,她心里倒有几个词:风|流成|性、不负责任、野蛮霸道……反正没好词,她能说吗敢说吗?找死呢! “就这样?”他低头,看她画得歪歪扭扭的格子。 “对。”颜千夏快速讲了一遍,故意讲得模糊不清。 “那舒舒你输了又如何?”他执朱砂笔,狼毫上滴下一滴殷红,不偏不倚落在格子交叉处。 “你说如何?”颜千夏自认为是高手,很是豪爽地回了一句。 “不如……你输一局就褪一件衣如何?”他倒是不脸红,颜千夏已经在心里狠骂了声下|流。 “舒舒是没信心赢了朕?不然我们先试一局如何?总得让朕知道规矩才行。”他抬眸,含笑看着她。 颜千夏抿了抿唇,本想一局定胜负,可见他那样子八成不会同意,只好点了点头。再说了,她才不信,他这个古代人会下五子棋。 果然,他下得很蹩脚,问了些很二的问题,颜千夏开始高兴,一局速战速决。顺福苦命地趴在地上帮她们画第二张格子。 “那,正式开始?”她铺好纸,抢先下了一子,“我是女人,我先来。” 慕容烈也不计较,跟着她下了第二子,颜千夏咄咄逼人,很快就连成了双三,结束了第二局。 “舒舒很厉害。”慕容烈笑了笑,“那过几日,朕带你去年锦府上。” “谢皇上。”颜千夏大喜,连忙向他谢恩。 “你真容易满足。”他还是笑,又拿起一张画好的格子,“不如再玩几局,这个很有意思。” 颜千夏揉了揉鼻子,不太情愿,慕容烈扫她一眼,又说:“你赢了,还能提条件。” 颜千夏想,他还这样糊涂,可能两三局还弄不懂,下就下,谁怕谁?提笔在墨砚里蘸了一下,在纸上画了个黑黑的点儿,他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画了个红圈圈,二人一步一步地走来,半张宣纸居然满了,颜千夏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男人分明已经悟出了其中的门道,她连忙集中精神,不再轻视他。 一个连工|农方面都会亲自研读的人,本来就不应该被轻视。 颜千夏下得非常吃力,险险地赢过一局,抬眼瞟他,他还凝视看着画得乌糟的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再来。” 他一伸手,顺福连忙双手托起了一张纸,抬手抹汗时,一片墨渍就抹到了他的鼻头上,十分滑稽。 颜千夏集中十二分精神,郑重地下了一子。 她要赢他,每局都赢! 这个时空里没有象棋围棋军棋,倒有一种叫掬棋的东西,也是圆形,拇指大小,也有将帅,棋盘比较像八卦图,颜千夏弄不明白它复杂的规矩,所以一直没去碰过。 他坐着,她站着,弯着腰,一手撑在桌上,一缕发丝落进了墨砚里,他不露声色地用笔把她的头发挑出来,轻轻一甩,发梢就打在了她的脸上,刷出几道墨印,就像是长了胡子。 “作什么?”颜千夏伸手一抹,顿时半脸墨黑,她一恼,抄起笔就往慕容烈的脸上划去了,“真讨厌。” 慕容烈低笑着捉住了她的手,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抱,让她坐到了腿上,“你要输了,还不认真划你的圈圈。” 颜千夏突然想到了曾经最流行的一句话:画个圈圈诅咒你……她画了这么多圈圈,怎么没有诅咒到慕容烈呢? 他抱得有些紧,盯着她看的目光有些发烫,颜千夏不习惯了,男人一旦表情认了真,危险性就提高了好几倍。她扭了扭腰,低头画了个圈,小声说道:“到你了,输了要再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十个也答应……你赢了朕再说。”他一手在她腰上轻抚着,一手执笔在纸上落下了个红点。 颜千夏看着红点傻眼了,他才和她下到第三局,他居然就学会了连三……她无法补救,而且这次输得很快。 “是这样吧?”他低笑着,把她往怀里收了收,看她一脸震惊的感觉真让他心情爽快,压抑一天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不是。”颜千夏想耍赖了,她不想脱衣裳! “小骗子。”他慢悠悠地说着,把五子连成线,然后搁下了笔,掐起她的小脸,“要愿赌服输,自己脱,还是朕给你脱?” “不脱。”颜千夏揪紧了衣裳,面皮渐涨红起来,她不想和他做那事,谁知道他等一下会怎么对她。 “知道吗,就你这种小媚样子最吸引朕。”他俯下头来,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大手已经拉开了她腰间的绿丝绦,剥开了她的外衫。 “你说不用强的……”颜千夏急了,可又挣不开他的手,眼睁睁看着他的大手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朕哪里用了强,是你自己输了。”他低笑几声,目光亮起来。 “那也没说你可以把手伸进来。”颜千夏推开他的手,满脸气愤,此时他又展开了一张宣纸,大有把她剥光的势头。 正要继续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皇上,紧急军情。” “呈上来。”他立刻松开了颜千夏,顺福快步过去,接了密报匆匆进来。他扯开封口,从里面拿出信,抖开,才看了两行,便黑了脸色,怒斥一声, “混帐,去传左承相御书房晋见。” “遵旨。”顺福连忙着人去传旨。慕容烈起了身,令人取了衣裳过来,大步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指了指颜千夏说道:“在这里等朕。” 呃……要是他不回来,她不得坐一晚上? 颜千夏低头看着画得麻麻的红黑二色,再度感觉到慕容烈这个人确实不可小觑,在很多方面他都有着惊人的天赋,而且自信非凡。 宫女为她沏上了茶,她细细研究了一会儿方才下的棋局,找出自己的错处。书案上还有他写的字,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她好奇地顺手拿过一张看着,写的是一首诗,“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归。” 他的字和池映梓大不相同,池映梓是旖旎清秀,而他的字却有铮铮铁骨之味,而且带着狂|放傲气。 平心而论,除去他对女人的恶劣态度 ,或者说对只对她的恶劣态度 ,以他的样貌身份还有男人味,确实可以让后宫的女人们如痴如醉。 可惜了,颜千夏喜欢小白脸。 她丢开了纸,又取了一张出来,练写毛笔字。 她规规矩矩地写了自己的名字,舒舒,又规规矩矩地写了寂寞就好的歌词,一笔一划,不求好看,只求别像被人揍断了骨头一样歪着倒着。 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颜千夏这几天因为鞭伤,又没人陪她说话,所以总是睡,此刻也没困意,一写就是好几页纸。 宫外,慕容烈才处理完了国事,独自策马回来,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好几天了,她总是从屋里栓住门栓,让他进去不得,白日他又忙,只得今晚一晚上,能和她这样不吵架地好好说话。 慕容烈喜欢和她这样一起呆着,胜过去听那些嫔妃们的刻意奉迎,邀功争宠。 “皇上。”太监连忙迎上前来,正欲进殿通报,却被慕容烈拦住,“睡了吗?别吵她。” “还在练字。”宫女小声禀报道。 慕容烈把缰绳给了太监,大步进去。她半趴在桌上,屁股远离了龙椅,低着小脑袋,写得十分认真。 他放轻脚步,慢慢过去,低头一瞧,面前这张纸上居然写了好几个他的名字:慕容烈。 他的心情顿时大好,正要说话,又见她接着写了二字:淫|贼……顿了顿,又快速画了几笔,凑成一瞧,居然是只乌龟…… 第72章 又痛又怒又羞又气 慕容烈的脸色变得比这墨汁还要黑了,他一把夺了她手里的笔,重重往书案上一丢,吓得颜千夏七魂都丢了六魄,他回来怎么没人通传一声的? 她低头看了看纸上的乌龟,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心中暗暗叫苦,“那个,不是说你呢。” “哼。”慕容烈一声冷哼。 “真不是。”颜千夏好怕他一掌挥过来,打她个半身不遂,立刻就一步步往书案后缩去。 “给朕站好。”他一声低斥,颜千夏只好停下脚步,紧张地抓住了一支笔,若他打她,她就一笔捅|死他……爆他的菊|花。 “继续写,写一千个舒字,朕就饶了你。”他坐下,把纸往她面前一丢。 一千个? 颜千夏想了想,果真低下头去写了。 “错了。”她才写一个字,他一掌就拍了过来,重重地落在她的屁|股上。 “哪里错了?”她扭头瞪他,难不成她的名字她还能写错? “这才是舒字!”他一指那只乌龟,不是爱画吗,让她画个够! “你……”颜千夏气结。 “你说你不是颜千夏,朕信你,你说你叫舒舒,朕也信你,不过,朕更相信,这就是舒字!”他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催她快画。 真讨厌啊!颜千夏只好低头画乌龟,早知道会这么倒霉,她应该去睡觉,大半夜这么勤奋练字干什么,打鸡血了? “无论如何,舒舒你今天教朕的游戏很好玩,朕会奖赏你的。” 他的声音阴恻恻从身后飘来,颜千夏打了个冷战,画得更快了,她只求快点画完,早点滚回房间去。 可是一千只呵! 你用毛笔画一千只乌龟试试……颜千夏已经认真练习了一个小时辰了,只画了百多个就有些吃不消,扭头去看他,他只拿着他的书看着,理都不理他。 颜千夏又向顺福使了个眼色,顺福先是装成没看到,但颜千夏又用纸团丢他,连慕容烈都抬头了,他只好上前说道:“皇上,歇着吧。” “都退下。”慕容烈淡淡地说了句。 颜千夏急了,都退下了,他就能为所欲为了呀! 颜千夏又忘了,就算没退下,他想干啥还是能干啥,这些人还会上前来帮着他摁着她的胳膊腿儿。 “我画不动了。”颜千夏不愿意画下去了,“我明儿继续画成不成?” “不成。”他眼皮子也不抬,直接拒绝。 “对不起还不行吗,我不应该骂你是乌龟。”颜千夏又讨饶,可怎么听都像是又在骂他。 慕容烈抬头看向她,她愁眉苦脸地站在书案边上,脸上的墨渍还在,那小可怜样儿就让他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再下局棋。”他拖过了纸,用笔画上了格子,他的速度可快,格子也整齐,不像颜千夏画得那样粗细不均,蹩脚难看。 “啊,还下?”颜千夏磨磨蹭蹭地抓着笔,在纸上点了黑点,这男人怎么都不困呢? “皇上啊,国事处理如何了?”颜千夏一面下棋,一面顺口问了句,想把他的注意力分散,让他去好好忧心国事吧。 慕容烈只一句话就噎死了颜千夏,“后宫不得干涉政事。” 妹的,她才不关心! “你这件衣裳应该早脱了吧?”他又补了一句,瞟向颜千夏的外裙,“你若不肯作数,朕也觉得不必去年锦府上了。” “你……”颜千夏无可奈何,为了出趟宫,她这代价也付出得太大了。 “朕瞧瞧你的伤。”他把她扳了个边儿,举着灯看她的背,全都已经结了痂,蛛网般纵横着,“都道你聪明,为何现在如此愚笨?” 颜千夏也不知道,为何遇上了慕容烈,总也赢不了。他总能猜中她的心思,总能抢先一步堵住他路。 颜千夏当然不知道,慕容烈这样的男人,靠权谋一步步走来,保护自己,让自己强大,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的,他从小就知道防备每一个人,观察每一个人的细微表情,以获得他所需要的东西。他在皇族争斗中学到了别人永远不可能学到的各种阴谋,各种阴狠,小小的颜千夏,怎会是他的对手? 他的手慢慢往前抚来,直到握住她的胸,一用力,她的背就缩了起来。 他想要她,就不许她逃,能宠她,纵容她,她就得乖乖地回报他……他把她放倒在了书案上,指尖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揉捏着。 烛影摇摇,暖、黄的光烙在颜千夏秀美的眉眼上,她的表情有几分紧张、几分尴尬、几分憎恶、几分排斥……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她不愿意! 颜千夏咬了咬唇,抬手掩住了脸。 “还是不愿意?”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轻扣着她的下颌,“朕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点?” 他拉开她的手,这是第一次对她低声下气,语气里居然还带几分无奈。 颜千夏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他一向爱用强,对她从来都是毫不怜惜的野蛮占有,只怕她答愿或不愿,结局都是一样的。 她紧抿着唇,别开了脸,手也垂到了两边,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可是再遮掩,也遮掩不去她对他的憎恶。 他的手慢慢松开了,被一个女人如此讨厌,他都没办法再生气。沉默了一会儿,他整理好衣裳,低声说:“去歇着吧。” 颜千夏飞快地转过脸来,满脸惊愕。 他还是头一回主动放过她,目光下滑,到了她白洁的手臂上,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依然艳得刺目。 “别看了,这是我自已画的。”颜千夏一面穿衣,一面直接了当地告诉他。 颜千夏用事实证明了壁虎血掺朱砂来验贞洁的荒谬性,她这粒朱砂,纹得太深,怕是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他只摇摇头,继续去看书。 “你不睡?”颜千夏走到门口了,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嗯,你去歇着吧。”他只低低应了一声,并不抬眼。 金龙烛的蜡一滴滴滚落,在麒麟青铜烛台上堆成绝望的红云,火星子噼啪微炸,有几星落在了他的肩头,闪了闪,灭了。 “你可以去召殊月过来,皇贵妃也挺好。”颜千夏十分诚恳地向他推荐侍寝之人,当成对他今儿善心大发的回报。 你瞧,她多善良! 她才自我表扬了一句,一团画着乌龟的纸就丢了过来,重重打在她的嘴上。她愕然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不善,立刻拔腿就跑。 慕容烈唇角弯了弯,居然笑了,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从身后追来,颜千夏才抬起的脚,被长裙狠狠绊了一下,一声尖叫,咕噜咕噜就滚下了台阶…… “哎哟喂,我的好娘娘,这是怎么了这是……”顺福领着人从一侧跑过来,把她从地上扯起来。 颜千夏又痛又怒又羞又气,居然他一声笑就把她吓得屁滚尿流,这怎么可能? 他还是在笑,颜千夏捂紧耳朵,忍着痛,埋头往房间里冲。 该死的慕容烈! —— 第二日。 颜千夏就着没用完的治鞭伤的药,擦摔了昨儿从台阶滚下时擦伤的腿和胳膊。 慕容烈去上朝了,他上朝之后,帝宫就是颜千夏的天下。只要他不用强,颜千夏便感谢满天神佛,愿意请他们全去必胜客大吃特吃。 只是这一身药味儿让她不胜其烦,自从老太后和慕容烈开始逼她,她身子就没爽快过,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伤,倒霉! 把香袋里的茉莉花瓣倒出来,准备重新填充进更新鲜好闻的花瓣时,那颗灰不溜湫的珠子从袋子里滑出来。 这是那日琴妃给她的。 她顺手抄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着,灰不溜湫的珠子,在她的指间里慢慢变暖,渐渐的,居然开始发烫,那灰色也开始变得清澈,里面渐渐现出花纹。颜千夏好奇起来,索性走出了房间,把珠子正对着太阳看着。 珠子渐渐变得透明,而外层又像被太阳点着一了圈火光,火包着冰,冰里映着太阳,这是种很奇异的造型。 颜千夏正感叹这造型美妙时,突然间,几束白色的光从珠子里迅速射出,直冲向碧蓝的天空,陌生的清啸声冲天而起,那白光在蓝天里幻成了白龙的影像……它咆哮着,游动着,巨爪撕扯着蓝天! 颜千夏呆了。 宫里的人全呆了! 又似乎只是幻觉,这白龙蓦地化开,碧空里只有太阳白云,再不见那游龙飞舞。 帝宫里静悄悄的,众人都仰头看着天空,颜千夏再度举起珠子,可是珠子就是珠子,灰不溜湫,再不见异端出现。 “什么东西?”终于有人抖着腿,战战兢兢地问道。 “真龙,真龙!”有人尖叫。 “真龙降在大吴皇宫!”又有人大喊。 没一会儿,大吴宫里就响起了钟声,这是如今大臣们进宫的号令。宫里人开始议论,真龙降世,莫非是端贵妃怀的那个王子? 只有颜千夏知道,古怪出在这颗珠子上,她猛地想到了琴妃对她说的话……回家! 是不是这龙可以带她回家? 她兴奋地跳起来,紧紧攥着珠子往外跑。 第73章 带她去年府 “娘娘。” 宫奴们连忙追上来,一溜小跑跟随着,不敢落下半步。 她未封妃,却比所有的嫔妃更受宠,谁能和皇帝同住帝宫?唯她而已,仅她一人! 前方又出现一支队伍,辇上轻纱遮拢,仪仗简单,但是从华纹上看得出是辇上的人殊月。 “妹妹去哪里?”殊月掀开了轻纱,冲着这边问。 颜千夏看她一眼,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废宫冲。 殊月蹙了蹙,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跟了上去。颜千夏快跑到废宫了,猛然醒悟过来,若真是这珠子化出了龙,那她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能带任何人来废宫。她猛地收住了脚,突然又往另一个方向冲去。 身后的人刹不住脚,撞得一片鬼哭狼嚎。 她这是没目的奔跑,她被珠子突然带给她的希望冲击得热血沸腾,她真想马上找琴妃问清楚真相,可是,她只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太兴奋了,如果能回现代,那所受的一切苦、一切罪都值得。 “你在乱跑什么?” 突然,一双手从身后抓来,拖住了她。 “我……”颜千夏扭头,瞪着慕容烈。 她在宫殿之间不知道跑了多久了,长发散开,面色潮红,鼻尖上都是汗水。 “我跑步。”她抹了把汗。 “胡说。”慕容烈一伸手,顺福连忙递上了锦帕,慕容烈托住她的下巴,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说,准备干什么去?” “我看宝珠去。”颜千夏又编了个借口。 慕容烈怎会信?宝珠在辰栖宫,她已经跑到了御书房外。若不是暗卫们认得她,她早被无数支箭射穿了身子。 锐利地眼神扫过去,魏子他们早不敢抬头了。 “不如,让宝珠回去伺侯妹妹吧。”殊月从他身后姗姗走出,满脸微笑。 颜千夏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唇。 “也好。”慕容烈倒是立刻应了,她在帝宫里也着实孤单,且在后宫之中,也没有女子喜欢她。 “朕要去端贵妃那里瞧瞧,送她回去。”他给她抹干净了汗,令魏子去送她。 颜千夏巴不得他们赶紧走,顿时堆了满脸的笑,慕容烈很是不爽地拧了一把她红润润的脸颊,低咒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转身就走。 一众奴才们呼啦啦地跟了上去,殊月在宫婢们的掺扶上踏上了辇,又扭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妹妹,好生保重。” 大家都要保重,颜千夏冲她一笑,没把话说出来。人在深宫,她是要走的,殊月就在这里斗下去吧,端贵妃可不是省油的灯。 颜千夏此时只顾高兴,绝不会想到,就因为她手上的龙珠,引发了一场大乱。接下来的几天,各种谣言纷起,端贵妃自是被拱到了谣言的中心,而慕容烈居然有好几日没有回帝宫来。 开始几天,后宫中人还乐滋滋地讨论着龙珠的事,突然间,人人都噤了声,龙珠和真龙之事,无人敢提。 宝珠倒是被调回了她的身边,她有心事,也不敢把珠子拿给宝珠看,主仆二人比往日要安静许多,不过,多亏宝珠,颜千夏又知道了好些后宫的事,都是宝珠在辰栖宫里听人八卦来的。 她这时才知道,自殊月回宫,慕容烈居然一回都没幸过她。 薄情寡义!颜千夏再度鄙视起他。 可鄙视完了,颜千夏又有些脸红耳赤,因为宝珠又说,慕容烈除了她,谁也没碰。 疯子!专以折磨她为乐趣! 颜千夏胡乱为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找了个借口,又拱回房间去研究她的珠子,不过她没敢再拿到太阳底下去照,若被别人知道她得了这样的宝贝,一定会想办法夺去的。 她用丝线一股股绞好,然后小心地串进了龙珠的小孔里,戴到了脖子上面。 不过为了避嫌,颜千夏这回倒是死忍了几天,没去找琴妃,就连给琴妃的药,都是让魏子送过去的。 魏子真是个好孩子,每每多看颜千夏一眼,那小俊脸儿就涨得红红的,颜千夏和他混熟了,便总爱逗他。 此时,她正趴在床上,拿着珠子滚来滚去,幻想着如何骑着飞龙回家,外面突然就响起了匆匆但绝不紊乱的脚步声, “皇上回来了,快迎驾。” 颜千夏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把珠子塞回衣裳里,才整理好衣裳,他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千夏,出来吧。” 颜千夏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打开了门。 他一身玄黑龙袍,黑玉冠束发,好几日不见,此时面对面站着,凭白添了几分陌生感,那双幽深的双瞳就若两块墨玉,看不到底,也让人不敢直视。 颜千夏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手扶在门上,有些别扭地问他:“皇上有何吩咐?” “朕要去年锦府上,你可要去?”他唇角微弯了一下,手托起她的下颌,盯住她明媚的眼睛。 “要去。”颜千夏眼中一亮,连连点头。她没想到,他那日输了棋,还真说到做到。 “走吧。”他向她伸出手,颜千夏却把手背到了身后。 “奴婢不敢放肆,皇上先请。” 她还有自称奴婢的时候?这几日的颜千夏,安静得有些古怪!慕容烈深深看她一眼,唇角微微抿起,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颜千夏慌忙跟了出来。 策马出宫的感觉很好,马蹄踏在高高宫墙之中的青石板路上,一抹斜阳从视线尽头铺陈过来,染在青石板上,满眼都是妖妖娆娆的艳色。 他握着缰绳,把她揽于怀中,她发间的幽香一直往他鼻中钻。 他并没有去年锦府的方向,出宫之后,便沿着闹市慢慢地穿行于人群之中。 酒肆里正热闹,环城河边鲜花怒放,花舫上舞娘正媚。 他只是想带她出来走走而已。 这次出征,远不如他想像中的顺利。十万铁骑被鬼面人的黑衣军给冲散了,又遭到了夏国大军的围攻,若非唐致远调军前来,十万铁骑恐怕要全军覆没。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遭受的第一次重挫。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贸然,他这次出征,遣十万先锋在前吸引敌人视线,这十万人昼伏夜行,走了最险,最隐蔽的路,甚至没人知道他派出了这支部队,准备从夏国而侧进攻。 鬼面人却得到了他这支最精焊的铁骑的行踪,不是太奇怪了吗? 他正想心事,没想到胸前的颜千夏挣脱了他的怀抱,从马上滑了下去。他一惊,定神一瞧,她正拎着裙摆,飞快地跑向前面的包子铺。 “老板,两个包子。”她快活地笑着,丢给老板一个大钱,冲老板伸出两个手指,“要肉馅的。” 老板用油纸包了两个包子给她,她揭开油纸,捏了热气腾腾的包子往嘴里塞,居然看也不看他一眼,一个人在集市里逛了起来。 慕容烈下了马,也不拉缰绳,马自会跟着他前行。她在前,他在后,马儿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路慢悠悠地,一直走到了城门边上。 颜千夏是想弄清从宫里到城门需要多少时间,慕容烈却只是想和她一起走走。 “真好吃。”颜千夏扭过头来,吮了吮手指头,笑着看向河边的花舫。她笑起来很媚,眼角往上微微扬着,带出春光无限。 慕容烈心中一动,慢慢上前一步,拿了帕子擦着她的嘴角。两只包子就能让她乐成这样,难不成帝宫中的御膳还抵不过两只包子?不过,看她吃得一嘴油的模样,慕容烈突然有种小满足,满腹焦躁居然消散了一半。 慕容烈一惯暴躁,如今动作一温柔,颜千夏反而不习惯,总觉得他心里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那上面是干什么的?”颜千夏躲开他的手,指向河中花舫。 “想去?” “嗯。”颜千夏点头,水陆空,最好条条路摸清楚。 慕容烈今儿看上去挺顺着她,居然真的抬就往河中最大的那艘花舫上走去了。颜千夏心里乐了乐,连忙跟上前来。 花船舞娘和老|鸨最会察颜观色,虽然这男人带了个女子,可衣着佩饰着实不凡,一身贵气逼人。花舫有两层,二人被引到了二楼最大的房间里,老鸨亲自执壶给二人满上了酒,又让人叫上了五个美人,让慕容烈挑选。 慕容烈挥挥手,本想斥退众人,宫中美人无数,他哪里看得上这些庸脂俗粉。可颜千夏却连忙拦住了美人,全都留了下来。 “唱个曲吧。十八摸会不会?” 颜千夏兴致勃勃,慕容烈的眼角剧烈地抽了抽,猛地扭头去看她。 “你看我干什么,你少装纯洁。” 颜千夏瞟他一眼,又问美人们。上回在年锦府上,明明那些女人都穿得好少跳舞,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会的、会的。” 女子们大大方方地笑着,纷纷脱了外裙,只留里面艳色薄纱衣衫短裙。琴、箫、笛、琵琶,一时间乐声齐起,腰肢轻舞起来,船舱里春色盎然。 颜千夏歪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杯里的酒。 慕容烈又伸过手来,落在她的唇角上,很是宠溺地抹掉她红艳艳的唇上的酒液,她偏了偏头,舌尖一卷,飞快地舔掉了嘴角的酒,美目瞟过来,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第74章 剑花寒不落,弓月晓逾明 “舒舒。”他慢慢俯过身来,额头抵在她的额上,手拉住了她的裙子,慢慢地往上推着…… 舞娘们有些愕然,不知要如何继续,乐声骤然乱了。 “清场。” 他哑哑地说了一句。四周突然飞跃下暗影十数,舞娘们的尖叫声还没发出来,便一个个地被点了昏睡穴,被拖了出去。 颜千夏就知道,他怎么可能只带她一人出来,四周暗卫无数,若她轻易露出逃的姿态,她今儿就死定了!可是,一定、一定有让他麻大意痹的时刻。 他的手执起了酒壶,仰头喝了一口,俯身烙上她的唇,要把这烈酒往她嘴里渡。 “唔……” “喝下去,这个酒能驱你寒气……”他强扣着她的下颌,喂她喝酒。 辛辣的酒塞了她满嘴,急速往喉中涌去,呛得她咳了起来。 “就这样,乖一点。”他眼角带了笑意,又举起了酒壶,缓缓喂给她喝,“舒舒,这几日你很好,很安静……” “这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灰珠子上,捏起了看了一眼,又放下。太普通,普通得连他都没兴趣看上一眼。 颜千夏紧张的心缓下来,手握住了珠子,轻声说道:“我捡的,觉得好玩。” “朕送你那么多珠宝首饰,你就一样都看不上?捡来的你当宝?”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她的身侧,沉声问:“舒舒,告诉朕,到底怎么样才把心给朕?朕对你还不够好?” 颜千夏不出声。 慕容烈对她,确实比给别的女人恩宠要多,像这样出宫的事,依制是不允许的,他不仅来了,还任她乱走乱看。 可那又如何呢?她装不来喜欢,她不想忘了他心里还有个殊月,她不想和那么多、那么女人共享一夫,她也不能——忘记池映梓。 “你就是这样美。”他喟叹着,目光盯在她的脸上,羞红的颜色让她看上去更加娇艳动人。 “不要这样。”颜千夏撑不下去了,他这样盯着她脸皮都要臊掉了。 “别挡着,舒舒,只要你肯接受,你看,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朕封你为瑾妃,瑾瑜美玉朕会给你最好的一切,你若想要自己的寝宫,朕就赐你璃鸾宫,若你想住在帝宫,朕会更高兴,可以日夜与你相对。” 他说得很认真,凝望着她的眼,等着她的回应。 颜千夏紧紧地捂着脸,身子颤得更厉害了,用理智拼命抵挡着他的魔音!不,她不能被他征服,不管他用强硬的手段、还是用怀柔的法子,她不能丧失自己的梦想,她不能认命地呆在金笼子里,当他的玩物。 “现在告诉朕,想不想把心给朕?”他缓缓撤出手指,拉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 颜千夏急急地呼吸着,贝齿轻咬娇嫩的唇瓣。她懂的,依他强硬的性子,肯对她说出这样柔软的话,便已是他的耐心极限,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让他放松,信任她。 对望了良久,直到他眸色中开始闪起火花,颜千夏终于点了点头,又说,“那你今后不许打我……” 他伸手摁住她的手背,把她零碎的声音捂在了嘴里,眼角都带了笑,“你这是什么话,朕何时打过你?嗯……” “痛……”她躲了一下,迅速被他摁住。 他的手又握住了那枚灰珠子,想细看一番。 颜千夏立刻把珠子夺过来,看了他一眼,伸手抱住了他的肩。 慕容烈的双瞳紧缩了一下,锐利的视线扫过那枚灰珠子,又不露声色地挪开,身子覆了下去…… “还痛?”他温柔地吻住了她眼角的泪。 这次和她以前和他撕打时的感觉不同,他能感觉到她骨子里的不情愿,可又不得不乖乖躺着让他疼爱的无奈挣扎,她只偶尔眼开眼睛扫他一眼,那目光带着恨意,又快速掩去…… 只是他不知,这一切都是那本媚术手册教她的,如何征服一个男人…… 颜千夏曾说过,总有一天,让慕容烈把加在她身上的凌辱还回去。 只是,书是书,人是人,感情是感情,若媚术真能让女人得到一切,琴妃不会疯,妩儿不会当了贵妃,又失去儿子…… 颜千夏想,她的那个哥哥,长什么样子?也是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吧?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静了。 慕容烈坐在一边,看她坐在桌上气鼓鼓地绑着辫子。在宫里,她的头发都是宫女帮她梳,她不会盘那些复杂得要命的发髻,她若自个儿来,便只会织这长辫,或者整个马尾。 慕容烈觉着,这样的她也挺美,只有耳朵上坠着两颗小小的明珠,便映得她天下无双。 “走了。”他过来拉她,颜千夏推了他一下,脚下却一软,差点没跌下去。他差点没把她给折腾散架了,积攒了这么久的火,今儿一股脑儿全用在了她身上。 窗外的天色已大黑,花舫上的红灯笼像一个个困极的兽的眼睛,瞪着繁华人间的人类,看他们在欲中沉沦,看他们在浮华里放纵。其他花船上的舞娘们的娇笑声,一声一声传过来,刺耳极了。 颜千夏厌恶这样的、沉迷情欲中的自己,可她能如何?她连鱼死网破都做不到,除了忍气吞声,伺机逃走,她还能如何? 年锦早等得不耐烦了,急吼吼寻到了花舫边上,一直等在岸边。 颜千夏没想到慕容绝也在,他垂头站在树下,一脸落暮。他喜欢天下最美的公主颜千夏,慕容烈都知道。他故意抱紧了颜千夏,把她放到马上。 “还去年锦府上吗?”颜千夏扫了一眼慕容绝,小声问。 “乱看什么?”慕容烈立刻不悦地扳过了她的脸。 颜千夏抬头看着他,拧眉问,“那我今晚能不能住在年锦府上?” “住那干吗?”他明些有些不悦。 “我想玩。”颜千夏扭扭腰,仰头看向了夜空,繁星点点,浩瀚无垠。 “你想出来玩,朕就带你出来。” “说时容易做时难。” “你不信朕?” “当然不信。”颜千夏当即反驳,“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得到了就是一团枯草罢了。我们女人,你们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丢,毫不犹豫。慕容烈,你怎么对我,我都我都认了。我今天只有这么个小请求,你也不能满足吗?让我在宫外住一晚,你不会损失什么。” “就你牙尖嘴利。”慕容烈揽紧她的腰,唇角扬了笑,策马前行。 马蹄飞踏过夜色,晚风掠过耳畔,年府近在咫尺了。远远就看到大红灯笼高悬着,一派喜气。 颜千夏这才知道,原来今儿是年锦的生辰,慕容烈原本就没打算要回去,年锦跟随他东征西讨,苦戍边疆,是他身边最心腹的人,这些年年锦生辰,他们都会不醉不归。 “呀,生辰,银梭鱼你今天多少岁?”颜千夏上下打量着银梭鱼,难怪今儿穿得红通通,像是要娶媳妇儿一样。 年锦伸了两个巴掌,一晃,“二十五。” “恭喜恭喜,年将军成年了。”颜千夏嘻嘻一笑,笑得年锦脸更红了。 府里莺歌燕舞的,好不热闹。 慕容烈送给他的礼物很多,首先是十个美人,是从各地进贡上来的妙龄女子中挑选出来的,一长溜排在年锦的面前,另有金银无数,最让年锦喜欢的是那张虎贲弓。 “剑花寒不落,弓月晓逾明。”慕容绝也上前去欣赏,这确是件难得的绝世武器,乌黑发亮,弦紧而有力。 “臣谢陛下赏赐。”年锦乐呵呵地大步出了正殿,举起弓,满弦试箭。 他生来孔武有力,一箭出去,那箭居然深深穿透了院中的梨花树。 “比一比?”他扭过头来,没上没下地大喊。 在边关时,他便常和慕容烈等将士比试武艺,慕容烈虽然已登基为帝,可私底下这生性莽撞的年锦还是会忘了规矩。 慕容烈从不和他计较,真的走了出来,和他并肩站着,笑着问:“输了如何?” “臣有啥可以输给皇上的?皇上说呗。”年锦又拉了弓射出一箭,明显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嗯……你若输了,把这宅子给朕吧。” 好坏啊,要人家的房子!颜千夏撇撇嘴,也走出来看热闹。 “爱妃要不要一起?”慕容烈又扭头看颜千夏,一脸笑意。 “我不会。”颜千夏连连摆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颜千夏,以往最爱挽弓射穿宫女裙——看她们尖声哭叫! 颜千夏伸手摸了摸那弓箭,又听慕容烈说道:“六弟也来吧,若年将军输了,这宅子便送给朕的爱妃,若六弟输了,便亲手给朕的爱妃吹一曲,如何?” 他事事把颜千夏拖出来,扮出宠爱至极的模样,颜千夏真想一口花露水喷死他,可此时她只嘻嘻笑着,双手抬起了弓箭,很重!几乎没把她双臂压折了! “臣就这么个宅子,皇上你也好打主意?”年锦嘀咕了一句,然后挥手,令人摆了箭靶过来。 “六王爷请。”他把弓递给了慕容绝,他沉吟了一下,接过来,挽了弓,利落出箭,一箭呼啸而去,准准地穿透了靶心。 “六弟箭术精进了。”慕容烈赞了一句。 “谢皇兄。”慕容绝退了一步,态度越加谦卑。 “臣先。”年锦大大咧咧,挽弓就射,这回,他端弓微停,屏了呼吸,再猛地拉弦,那箭射出,居然从慕容绝的箭尾劈进,再穿透靶心。 这等箭术,已是惊世骇俗,要练多久,才会有如此成就!颜千夏都看呆了,跑过去,仔细瞧了又瞧,兴奋地大叫起来,“银梭鱼,你蛮厉害的嘛。” “嘿嘿,哪里。”年锦得意地笑起来。 慕容烈只沉静地一伸手,接过了弓,却是搭上两只箭,颜千夏连忙跑回了台阶下,免得他射|歪了,把她给扎死了。 第75章 抢了年锦的房子和马 他的手蓦地一沉,手指松开,两只箭同时射出,两只箭以相同的弧度和速度落下,同时抵住了年锦和慕容绝的箭,不是劈开,而是将箭抵出靶心,靶中只留他的箭。 这种箭力道要掌握得恰如其分,大一丝,则箭破,轻一丝,则箭落地。 院子里静了一会儿,年锦大吼起来,“皇上,你何时练的,臣为何不知?” “朕什么事都让你知道?”慕容烈还是淡淡地表情,淡淡的语气。可他目光扫向一脸震惊的颜千夏时,却立刻带了几份骄傲之色。 颜千夏正看着那两支箭,一脸震惊,像是挺崇拜的模样。其实,她是在想,如果这样的箭落在她的脑袋上,她死得有多惨。不能随随便便逃啊,得规划好才行。 “年府归我了,今后就作为小夏儿的别宫吧。”他走过来,微笑着看着她。 “那臣住哪里?”年锦悲痛欲绝,好好的生辰,居然把宅子给输掉了。 “嗯,你可以随便找个地方住。”慕容烈扭头看他,大有报复的意思——谁让年锦和颜千夏关系好呢? “那个马可以也送给我吗?”颜千夏还惦着年锦的马,公然讨要了起来。 “不行……”年锦连忙摆手。 “就给她吧,你去朕那里再去挑一匹。” 慕容烈扫了年锦一眼,让年锦只能把不满吞回去。 “为了女人,把朋友的房子和马全抢了!”趁他不备,年锦不满地抱怨道。 “六弟,你呢?”慕容烈听了,只是笑笑,扭头看向慕容绝。 他们这对兄弟的关系并不亲厚,十七岁起,慕容烈就去了边关,慕容绝一直在京城,兄弟两个几年才见一回。而且宫里那个妖妇和慕容绝关系亲近,一直是想让慕容绝即位,这更让他心头如同扎了一根尖刺,对慕容绝没什么好感。 “臣认赌服输。”慕容绝从容地解下腰上的玉笛,横在唇边,就着月色吹奏起来。 颜千夏的直觉告诉她,慕容绝不会像他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 他的笛声倒是造诣颇深,行云流水,悠悠扬扬,像清寂夜里的一汩泉,奔腾在夜色之中。突然笛声一转,音调变得有些熟悉,颜千夏听着听着,身子猛地一震,这是《月光下的海》,这是她唱给池映梓的,慕容烈当时和殊月在前面走得快,也不晓得听清前面的没有。 笛音虽然改了点,但是绝对是那首歌。 她卷着青丝的手一用力,扯痛了自己的头皮,看慕容绝的目光更怔了。 慕容绝奏完了笛,握着玉笛的手缓缓一垂,目光又看向了颜千夏。 二人这样直直对望,倒似是老情人久别重逢,想上前又不不敢。 “皇上,臣还有好东西给皇上看。”年锦立刻发现了慕容烈隐隐散发出的不悦,上前一步,故作快活的音调,打断那两个人的对望。 慕容绝这才垂下了眼睫,握着玉笛的手微颤了一下,整个人都被一种落暮之气缠绕起来。慕容烈扫了一眼年锦,转身往厅里走去。年锦心里咯噔一响,连忙跟过来,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皇上,您别生气,六王爷也就看看……看看……” “给了你什么好处?”慕容烈头也不回,冷冷地说了句。 年锦和六王爷素来不曾走动,今儿生辰却他请来,不用猜也知道原因。 “就……一本兵书……”年锦老实,也不隐瞒,反而兴奋得嘿嘿笑。 “你这呆子,一本兵书,你就把朕给卖了?”慕容烈反手,一拳打向年锦的胸,年锦也不躲,就昂首挺胸让他打,嘴里还嚷着, “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慕容烈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年锦噬武,搜集了许多珍藏的兵书和武功秘笈,想来六王爷给他的兵书一定很是珍绝,所以他才能冒着得罪慕容烈的风险,邀请六王爷来府上。 “明儿去把城楼扫干净,你一个人扫。”慕容烈恨恨说了句,阔袖一拂,落了座。 颜千夏是跟着他们二人进来的,他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慕容烈对这年锦还真不一般,她也不出声,揪着手帕坐到了一边,随即又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疑惑慕容绝的笛音,可是她更细心谨慎,她不想冒无谓的险,对于这些男人她一个都不信任,谁知道慕容绝眼底藏着什么心思呢?她强压着加快的心跳,作出一脸倦意,手抚住了额头。 “困了?”慕容烈侧脸看来,唇角眼角又有了笑意。 “嗯。”颜千夏点头。 “去睡。”慕容烈的手指抚过来,在她唇角上轻轻勾了一下,这是宠溺非凡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颜千夏硬撑着没躲开他的手,等他的手指收回去了,才故作镇定地扭头看向厅外。月色漫了一地,缓缓淌出银粉似的小河来。 “舒舒,你装得再温驯一点,朕会更喜欢。”他俯过身来,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说着。 颜千夏的嘴角抽了抽,果然扭过头来,冲他挤出一个笑,眉眼儿全弯到了极限,要多假有多假。 慕容烈扑哧笑出声来,干脆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手在她的脸上乱揉着。 “怎么办呢,朕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凉拌吧,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天你厌了,就把我给宰了。”颜千夏的声音从他怀里嗡嗡传来,他托起她的小脸,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 “朕杀女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胆敢背叛朕……朕一定会让她死得极不痛快。” 他的声音如同一阵嗖嗖凉风,沁入颜千夏的骨头里,颜千夏当然知道他有多残酷无情,剁人家的脚像剁白菜梆子一样,她能屡次顶撞而他还留她的命,无非是她还能让他有兴趣罢了。 颜千夏的长睫抖了抖,趴在他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腰,“我要睡觉了。” “臣已作好安排。”年锦连忙起身,作了请的姿势,年府里有专门为慕容烈备好的住处。 慕容绝也起了身,抱拳送二人出去。 “自己去吧,朕还有事和年将军商议。”慕容烈拉开她,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推她站起。 他不是只顾玩乐的君王,他还有大事要和年锦商量。慕容绝一听,便要告辞离开,慕容烈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六弟也听听,你也是统领一军的元帅,应该多多地为国出谋划策,不要总是缩在府里,朕并不是是非不分,心胸狭窄之人。” 慕容绝一听,又作揖谢恩。 颜千夏巴不得他不要骚|扰她,微拎了裙摆,慢慢往厅外走,一出了大厅,就像放出了笼的鸟,脚步似飞,快步往后院飞去。 虽然他也在这里,可这毕竟不是深宫,这里的空气都比宫中要香甜一些,还有院中的芍药花,艳艳的,好看极了。 推开房门,桌上一对金烛摇曳着。 让她意外的是,作为给慕容烈准备的房间,这里并不奢华,甚至说简朴到极致,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帐子是白色的土布帐,民间常见的那种,床上的被子也是普通的棉布缝制,而宫中都是上好的天蚕丝,枕头也硬,里面似是填充着陈旧的茶叶,泛着有些冲鼻的味道。 “这些都是皇上在边关时的用具,皇上偶尔会来住一住。” 说话的是年锦最宠的侍妾,见她一脸惊讶,便伸手替她挽上帐子,柔声解释。 他好歹是皇三子,在边关也用这样粗糙的东西吗?颜千夏伸手抚了抚帐子,又看向桌上的茶壶,青花土瓷壶,白色土瓷碗。 “娘娘,请梳洗更衣。” 侍婢们抬上了浴桶,桶中已注满热水。 “你们下去吧。”见侍婢们有上前侍伺的意思,颜千夏挥手让她们退下,自个儿脱|了衣,爬进了浴桶里。 她在花舫被他弄得一身汗,确实应该好好洗干净。 窗户是敞着的,她定定地看着那弯月,房门轻响了一下,有侍女托着各色香露走了进来,那是刚从宫中送来给她用的,还有她平常睡觉时穿的柔软的绸衣、全新的绯色小衣。 慕容烈想宠一个女人,必会给她最好,颜千夏伸手捏起一只碧绿的瓶子,心中尽是苦笑。她不怕受折磨,只怕被这荣华富贵迷了眼睛,一时堕落,便是一生的悲苦。 她把一瓶香露全倒进了浴桶之中,把整个人都沉进了水中,直到憋不过气来,再冒出水面,像困久的鱼大口呼吸。 如此反复,直至水凉。 哗啦啦……她再度窜出水面时,抹了脸上的水,却看到慕容烈正站在浴桶边上,深遂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脸。 她的假意温驯,二人都心知肚明。 “舒舒,朕不怕你心假,朕信终有一天,你会把你的人你的心都给朕。”他的手探过来,顺着她的眼睛往下,到了她的肩上,轻轻一捏,抓她站起来。 水珠从她的身上往下滚落,颜千夏没躲,只垂手站着,任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子的每寸肌肤。 风从窗口吹进来,很凉,她开始微微发抖,接着便越抖越厉害。 第76章 这才是帝宠 “除了自由和别的男人,你要什么,朕给你什么,把心给朕,真正地顺服朕。”他把她从浴桶里抱出来,放到陈旧的木桌上,捧着她的脸浅浅吻下,像羽毛一样触过她的嘴唇。 “那你不如让匠人给你做个玩具娃娃,别找我。”颜千夏眯着眼睛,轻轻地说道。 “不顶嘴,你的嘴会痛?”慕容烈颇是无奈地看着她。 “要不,你不要封我为妃,我就当你的侍女好了,我不想守那些规矩。”颜千夏低下头,声音染了雾气。 “你最擅长的就是惹怒朕,当朕的女人就这么不好?”他微拧了下眉,掐着她的下巴摇了摇。 颜千夏缩了缩肩,看着他灼亮的双眼。好个屁!当然不好! “都退下!”他突然低喝了一声,窗外一阵匆忙轻响,院中随即寂若旷野。他把她抱起来,大步走到了窗边,把她的身子往窗台上一按。 “慕容烈,你疯了……外面有人啊……” 他身材太高大,她不得不踮起脚尖,紧紧地抓着窗台,湿发搭在她的身前,风一吹来,还未擦干的水珠就让她凉至骨髓。 “告诉朕,为何那样看着慕容绝?”他质问道。 “我没看。”她扭头看他,辩解道。 “你看了,不要在朕面前撒谎!但你要明白,朕允许你不乖的时候,你才能这样放肆,可朕的允许是有限度的,若再和别人眉来眼去,朕可不客气。”慕容烈话狠,但声音特别特别地温柔。 “我恨你……我爱看谁就看谁!快把你的手拿开!”颜千夏恼火地说道。他的手会魔法,走到哪里,她的皮肤上就会燃起火星子,烧得她的灵魂都在难受。 “朕爱你,若你再叫大声点,朕会更爱你。”他听着她克制不住的颤声,笑了起来。 云飘来,遮住月,颜千夏的哭声丝丝绕绕,缠缠绵绵,在院中回响。 王府外的后巷里,一个白衣人慢慢走出来,青玉的面具下,那双瞳里一片死灰,久久地,才低低地唤了声:千夏…… —— 后宫的女人终于知道帝宠是什么意思了! 颜千夏不管被贬,还是往死里得罪慕容烈,她总能活得好好的,还能成为宠妃。 璃鸾宫的大门缓缓敞开,迎接它的新主人。这是先祖帝为宠妃瑶妃所建,是宫中最奢糜的宫殿,因瑶妃病逝,瑶鸾宫便再没住过新主人,它太富贵,寻常女子怕折寿,不敢轻易踏足其中。 可是慕容烈先一步进去,以天子之名焚香祷告,敕封颜千夏为瑾瑜贵妃,以明珠万颗缀满宫殿,为她照亮夜间的路,以珊瑚为林为她建起乐园,以蔷薇种满每条小道,让她踏花而过,以香露为雨,让她欣赏水滴芭蕉之乐,以小鹿为使,为她传递帝君的旨意……专门有太监为她想这些稀奇玩艺儿,只为让她不寂寞,让她真心地笑一个。 可是,帝宠越盛,颜千夏越排斥厌恶。因为他来这里无非是一件事,让她躺好,用身体摆出各种姿势侍|奉他,让他得到鱼水之乐。 “娘娘,您瞧这个。”宝珠乐滋滋地捧着一条璀璨的山河裙过来,慕容烈撕坏的她原有的那条,他令能工巧匠另做了一条,比原来的更光华夺目。 颜千夏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轻抚着掌心的小白雀。 慕容烈太厉害了,她以为服软可以让他放松警惕,却不想他干脆把她锁进这珠光宝气的笼子里,令她寸步难行。 “月贵妃贺瑾瑜贵妃,送上贺礼。” “叶贵嫔贺瑾瑜贵妃,送上贺礼。” “皇贵妃贺瑾瑜贵妃,送上贺礼。 宫门外小太监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一日,各宫的贺礼快堆满了一间屋子,这三个人是最晚送礼的,端贵妃又是最早的那个人。 颜千夏看都懒得看一眼,只低头摸着那只小白雀。 池映梓留她的东西,有什么呢?一箱子书,加上这只小白雀! 小白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进来,碧碧的眼睛盯住了她手里的小雀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滚开。”颜千夏讨厌这只小猫儿,用脚尖趴开了它。 “喵呜……”小白猫冲她呲了呲牙,冲向了院中。 风一阵阵地刮起,秋深了,小青蛇也愈懒了,如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睡了。侍女们安静地站在院中,碧色裙裾在风里微抖,五彩琉琉的灯笼悬于她们的头顶,一根根凤柱往视线尽头延伸。 小白雀的嘴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啄了啄,扑腾着翅膀飞起来,颜千夏抬手握住脖子上的龙珠,一直看着小白雀飞远。 池映梓不在这里了,小白雀也不爱呆在这里了。 “皇上来了。” 宝珠的目光往后一扫,便看到了慕容烈的身影。颜千夏嘴角扯了扯,勉强笑了笑。 “舒舒不高兴?”他的目光扫过丢在桌子上的珠宝环饰,又回到她的脸上。 “没有。”颜千夏淡淡地说了句,走回桌边,用手指拔弄着金钗,这些东西,便是逃跑都不能带走,便是带走,又不能变卖,于她来说和废物没什么区别。 “口是心非。”他顺手拿起一支金钗,给她戴在了发间,“舒舒,早点儿把心收回来,别让朕等太久。” “你要这么多女人的心干什么呢,又不能吃。” “若你始终不肯从心里顺从朕,朕就吃了你的心。”他捏起她的下巴,唇贴下来,“朕想要的东西,还没有逃得掉的。” “你狠。”颜千夏嘴角牵了牵,拉开了他的手,“吃饭吧,都备好了,知道你会来讨吃讨喝。” “胡说些什么。”慕容烈语气拔高,却不见生气,跟在她身后到了偏殿。 桌上已摆好美味佳肴,她的饭菜,甚至不用从御膳房出来,而是在这里另设了小厨,令十名御厨每日依她的喜好行事。 杯是白玉杯,碗是金镶玉,筷上嵌明珠,勺上有凤纹。 颜千夏盯着这些东西看了一会儿,抬头说道:“能不用这些吗?我都拿不动筷子。” 慕容烈一笑,拿起筷子说道:“那朕就喂你。” “慕容烈啊……”颜千夏顿了顿,无奈地说道:“你真是太霸道了。” “难得听你叫朕的名字叫得这样好听,朕会好好赏你的。”他用筷子轻敲她的嘴,让她张开,果真要喂她吃饭。 只是……颜千夏是他养的小宠物,让她笑就要笑,让她哭她就要哭,他说……“舒舒,朕喜欢看你在花前笑,也喜欢看你在朕身下哭。” 每一次都是死去活来的折腾,让她说不出话,哭不出声,直到她倦倦睡去。 他要征服的,是她的全部,从心到身体,完全地、不留余地的臣服。 “皇上,密报。” 顺福快进来,神色紧张地托着一封密报。 慕容烈放下筷子,拿了信抖开,只看了几行,便扭头看向了颜千夏。 “干什么?”他的眼神锐利又古怪,颜千夏伸手摸脸,也看向他手里的信。 这些日子他心情不错,颜千夏服了软,边境也不时传来捷报。他的军队在遇上黑衣军的冲杀之后,又反败为胜,诛杀黑衣人好几百,现已经和大部队会合,在夏国边境又击退了夏国十万铁击,直取夏国三座城池,正在那里整顿暂歇。 东边,周国已臣服大吴,只以慕容烈为尊。 南边,魏国有司徒端霞在大吴为贵妃,又怀上了真龙之子,其皇帝年迈,皇子争权正酣,此时也不想和他为敌,反想拉拢他,向他寻求帮助。 他正意气风发才对,怎么又这样瞪她?难道谁和他告她的阴|状?她最近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也没得罪过。 “没什么。”慕容烈合起了信,走到一边,用火折子点着了信,看着它变成了轻灰,在风里飘开。 他在台阶上站了会儿,才转身看向了颜千夏,“朕请了万渊寺静谊老法师出山,掌管星宿殿,为大国师,此时已在宫外侯着,你自己吃。” “国师?”颜千夏没反应过来,只国师两个字就让她手抖了一抖。 慕容烈瞟过她的手,拂了拂袖子,平淡地说道:“大吴崇敬天修上神,国师一职不可缺。” 每一代国师只有一个徒弟,池映梓任国师十年,却无徒弟,不对,是本来想招个女徒弟,却未能如愿,如今星宿殿空着了,百姓难免有些怨言。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颜千夏的心又回到原处,又变得了无兴致。 “有人信就行了。” 慕容烈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微皱了下眉,带着人往外走。眼看主仆已出了大门,顺福又折返回来,手搭着拂尘,慢悠悠、细声细气地说道: “皇上说,娘娘没事也出去走走,总窝在这宫里干什么,多走动也能让身子强健些,有助于早点怀上龙子。还有,若再敢悄悄喝那些避孕的汤药,就小心点儿娘娘的皮,他早晚给娘娘揭下来,到时候哭也不起用。” 颜千夏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半天没喘过气来。 “娘娘喝水。”宝珠连忙把水递到她的手里,她狠喝了几口,把杯子往桌上一丢,饭也不想吃了。 第77章 她有没有凤命? 给他生儿子?天下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了。 她歪在书案边上看书,练字,努力研习医术,如今也就这点事能打时光了。宝珠给她续了茶,眼看天色渐晚,便过来点着了烛,用灯罩拢着,端来放到她的面前。 “娘娘歇会儿吧。要不要奴婢差人去问问,皇上是否来用晚膳?” “多事,问什么问,不来最好。”颜千夏头也不抬,顺口责备了一句。 “您就别和皇上对着来了,他这么宠着您,您就把大国师忘了吧,全天下的女人都盼着有您这样的命,您不能自个儿害自个儿啊。”宝珠苦婆心地劝着她,颜千夏只听不进,转着笔在桌上敲着。 “派人去看看老和尚在哪里,长什么模样。”半晌,她突然开口说道。 “啊?”宝珠怔了一下。 颜千夏抬眼,笔就敲到了她的胳膊上,“还有,就你话多,不如你来当贵妃,你去生儿子好不好?” “奴婢哪有这个福份。”宝珠又苦起了脸,“公主,您就好好惜福行不行?夏国一旦被皇上打下来,您可是连娘家都没有的人了,若不死死拽着这恩宠,以后要怎么过?” “多嘴。”颜千夏扫她一眼,小脸也拉长了,“你这么想要恩怨,不如回月贵妃那里去,端贵妃那里也成,或者我干脆向他提个意,让你也给他做妃子去,你自己来争这恩宠去吧。”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宝珠扑嗵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 颜千夏看着她的脸急得通红,快哭出来了,这才摆了摆手,小声说道:“算了,你就在这里呆着,我出去走走,莲儿,跟我走。” 她唤上另一个看上去老实本份的小宫女,快步往外走。 宝珠不敢再多嘴,只眼巴巴看她走了,这才勾下脑袋,垂头丧气地领着人收拾桌子。 颜千夏带着小宫女莲儿一口气走出了老远才放慢脚步,前方还有好几群莺红柳绿的队伍匆匆往前赶。 “怎么了?”颜千夏唤住了一个小太监。 “皇上开恩,令国师在园子里给娘娘们看相。”小太监见是颜千夏,忙不迭地就跪下行礼。 国师、国师……除了池映梓,谁还配这两个字? 听着这两个字颜千夏就百般不是滋味。不过,能让慕容烈请他出山,这老和尚应该很厉害吧,她也想问问老国师,池映梓现在有没有投胎去了,会不会像她一样,也魂穿到了别人的身上。 颜千夏不想当个情痴,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没了,只要一想到他在面前倒下的样子,颜千夏的心就极不舒服,从最初的山呼海啸般伤痛,到现在的有如针扎般密密的暗痛,那个人居然是刻在了心里,怎么都抹不去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是这种意思吧。 前面越来越热闹,隐隐能看到一群女子中那胖胖的人影,不属于宫中任何一人。 池映梓天人之姿,可这国师怎么……像个油漆桶!大红金线的袈裟披在老和尚的身上,胖胖的脑袋上顶着九只戒疤,还有那双白眉毛下因为胖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这个形象瞬间就击碎了颜千夏关于灵山上全是美男的幻想。 也难怪,长成池映梓那样子,必要修上几生几世的福份。 也不对,红颜薄命,池映梓就是长得太好,所以折寿! 那些女人问的大约都是些命好命薄的问题,有几子,有几女之类的。颜千夏躲在树后,只想等她们都散了,上前去问问自己的事。 不管这和尚长啥样儿,能忽悠住这么多女人,也应该是有本事的。 好容易等着众女散了,颜千夏正忐忑时,那老和尚居然朝她躲的方向看了过来,“娘娘,请出来吧。” 颜千夏慢慢儿走出来,看着胖和尚,“国师你好。” “娘娘很辛苦吧。”老和尚微微一笑,莫名其妙地说了句。 这一句立刻戳中了颜千夏的心,她快步走过去,焦急地问道:“国师可以办法让我回家?” “你不是已经找到办法了吗?”老和尚还是浅笑,那胖胖的脸,根本和“仙”字不搭边。修行的人,是如何长这么胖的。 颜千夏伸手,隔着衣衫握住那枚珠子,疑惑地看着老和尚, 她只知这珠子有异,还不知如何使用,现在更是不方便问出口,正琢磨着如何想个适当的说辞时,慕容烈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国师,也给她瞧瞧,可有凤命?” “天机不可泄露。”大和尚双手合十,向慕容烈微弯了下腰,还是笑眯眯的。 “国师不是已说了很多天机?”慕容烈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 大和尚的脾气也不是一般地好,又呵呵笑了几声,胖乎乎的手指转动着佛珠,宣着佛号。 “明日贫僧要开坛讲法,先行告退。” “送大国师。”慕容烈淡淡一笑,令顺福亲自送和尚出去。 “问了什么?”看他走远,慕容烈才转过头来看向颜千夏。 “没什么。”颜千夏揉了揉鼻头,顺手摘了朵花放在下鼻下闻着。 “你这是辣手摧花?”慕容烈开了句玩笑。 颜千夏想也未想就抵了一句,“那是你擅长的。” “掌嘴。”慕容烈抬手就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颜千夏被拍痛了,抬眼就瞪他。 “大胆,敢这样直视朕。”慕容烈拧住了她的脸,把她往树上摁。 “痛……慕容烈……松手……”颜千夏连声尖叫,慕容烈却越拧越紧,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锐利,像利箭般扎向她的眼底。 慕容烈今天收到的密信,是那白衣鬼面人向他下的战书,说要在十日之内一定会让他身边的人亲手毒杀他。 身边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颜千夏?还会有谁比她更喜碰那些稀奇古怪的毒物?还有谁比她更讨厌和他在一起?别忘了,她可以对他下过一次手了! 他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挑衅,这挑衅比颜千夏的不屈服给他带来的刺激更让他热血沸腾,他倒要看看,颜千夏又有什么手段能拿走他的命。 “告诉朕,你会不会乖乖听话?”他的身子压上来,把她挤在怀里,低沉的声音穿过她的耳膜,震得她难受。 听什么听?喜怒无常的,又来找她麻烦! 她最讨厌的就是他拿她当玩具一样,动不动就让她乖,听话…… “告诉朕。”他捏紧她的下颌,另一手作势要拉她的衣衫,迫她立刻顺从。 “会。”颜千夏的唇挪了挪,挤出一个字。 “舒舒,朕对你还不好吗?”他盯着她的眼睛,低低地问。 “好。” “那为何你的眼睛至今还充满厌恶?难道朕给你的还不是最好的?朕还不够顺着你,宠着你?”他又问。 “是你误会了。”颜千夏抿抿唇,想赶紧混过去。 “但愿爱妃记得自己的话。”他慢慢松了手,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带着人大步离开。 颜千夏松了口气,隐隐地察觉到慕容烈今天的态度不同,刚才的话像试探,又像威胁。她想到了吃饭时他收到的密信,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是针对她吗? 一路想着,慢慢往回走。 “妹妹。”殊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扭头看,只见殊月一袭月白色的舞裙,一脸汗珠地走了过来。 “月贵妃。”颜千夏打了声招呼,转身想走开。 “下月初是皇上生辰,我正在排练新舞,妹妹要不要一起,若妹妹肯献舞,皇上一定会很开心的。”殊月却走过来,拉住了她的袖子,微笑着问道。 颜千夏抖开殊月的手,唇角一弯,笑得忒假,“姐姐自个儿跳吧,皇帝想必更爱姐姐的舞姿。” “妹妹……一定要和这样敌视吗?”殊月轻叹,退了两步,“你以前推我下崖,我可以不计较,你来抢我的相公,我也不计较,可是妹妹,皇上这段时间为国事忧劳,我只是想让你跳支舞给皇上,让他开心一下,你就把你我的恩怨抛到一边,好不好?” “月贵妃,想怎么讨好他是你的事,你想跳舞,后宫还有许多想争宠邀爱的妃子,你找谁一起都可以,不要找我,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莲儿,走。” 颜千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满后宫的女人都假,明明都讨厌她,可是看到她还是笑眯眯地假亲热,可只有殊月一出场,就假得让颜千夏反胃。 天色已晚,璃鸾宫中已经亮起了灯笼,她从蔷薇花上重重踩过,果真是“辣脚摧花”,一点儿也不怜惜。 “娘娘,皇上说,今儿歇在月贵妃那里,不来了。” 这是慕容烈一个月来第一次去别的女人那里歇着,颜千夏懒懒地应了一声,又回到书案边上去写写画画。 最近的她,比跟着池映梓学习时更刻苦努力,一本厚厚的药书翻了大半,许多常见病的方子她都进行了改良。 “娘娘,歇着吧,都晚了。”宝珠小心地劝她,子时都过了,她还坐着看书。 “你们都去歇吧,我还看会儿。”颜千夏淡淡地说了句。 第78章 你不懂爱情 宝珠无奈,给她披了件披风,这才退下去,到了门口,又忍不住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颜千夏的性子是越来越古怪,把自己的心锁得死死的,如今,她的心事连她也不肯说了,就这样闷在心里,靠着看书打发苦闷,一整天一整天地不说话,那池映梓再好,也不能让她迷成这样啊…… 灯蕊儿噼啪炸了几下,颜千夏侧脸看向窗外,月影摇摇地,蔷薇花瓣洒了满院,风一吹来,花瓣四处飞飘。 她把龙珠从领口拖出来,握在手心里看着,月光镀在龙珠上,淡淡地漫起了层银辉,她紧张地看着珠子,怕那龙又呼啸而出,又希望那龙飞出来,抓着她直接飞往广阔的蓝天。 宫门突然开了,她来不及避开目光,和慕容烈的目光在空中慌慌相遇。 不是说他去月贵妃那里了吗,殊月会跳舞,腰上的凤凰会飞,怎么就迷不住他? 她脸上的慌乱和不悦直接映进了慕容烈的眼中,他又想到了那封战书,心情陡然变得糟糕起来。 “皇上。”颜千夏垂下长睫,轻声问安。 “难得。”他冷哼一声,“真难得没直呼朕的名字。” “不敢。”颜千夏不知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只要他生气,她在床上就会很惨,她不要被他弄痛。 你看,她如今多可怜,逃不掉,又不能接受他的宠,连睡觉都得被迫窝在他的怀里 ,闻着他的味道,和他一起呼吸,他把他一切都强行压在她的身上,不许她有丝毫反抗。 “过来。”他走近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就往榻边走去。 “不要好不好?你去殊月那里吧,殊月那么喜欢你,她多可怜啊。”颜千夏才轻声说了一句,他的吻就封了过来。 “都求着朕要,偏你赶朕走,若只是贤惠便罢了……”慕容烈恨恨地捏着她的腰,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的心怎么就捂不热?难道真要朕用只炉子来炖你的心?” 颜千夏的肩缩了缩,他说得残忍又恐怖,她一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收起你这样的表情。”慕容烈冷冷地看着她,他给她无上的宠爱,她却不肯付诸一个真心的微笑,还有那可能会来临的毒杀,想一想,就觉得憋闷恼火。 “你不是男人。”颜千夏被他摁痛,气极乱骂,“哪有男人像你这样的,总让女人疼,你有本事就让我快活。” “颜千夏……”慕容烈又恼了,可是见她眼泪汪汪,痛得唇都咬破了,那气渐渐又消了。沉默了半晌,才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说道:“颜千夏,全天下只有你这样,想骂就骂,朕也舍不得杀你。” “你杀呗。”颜千夏的身子拱了起来,紧紧缩成一团,衣裙又让他撕坏了,这时候又假装温柔,方才怎么要那样粗鲁? “睡觉。”慕容烈咬了咬牙,拉起被子把她蒙在了里面,不能再和她说话了,再说,他真会被气爆|炸,被气得亲手撕裂她。 她被锦被蒙得严实,一丝头发都没露出来,然后他连被子一起,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要闷死了。”颜千夏在被子里大喊。 “恭喜你,这个死法不错。”他冷冷地回,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颜千夏在里面拱来拱去,慕容烈看着这蚕宝宝,面上的表情又渐渐柔和了。 人真是奇怪,明明有那么多一心想讨他欢心的女子,环肥燕瘦,倾国倾城,还有他的结发妻子殊月,温柔贤惠,可他就是想到颜千夏这里来讨无趣,听她骂人,心里也是舒服的。 找虐! 他给自己总结了一句,把被子给她稍微拉开了点,让空气进去。 颜千夏已经不闹了,把脑袋伸出来,和他面对面看着,好半天才轻轻地说道:“慕容烈,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杀我,能不能让我自己选个死法?” “不准。”慕容烈一言否定。 颜千夏眨了眨眼睛,她是想好了,某天他如果想杀她,她就想法子讨个快活的死法,那就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再找群美男来,让他们给她唱歌跳舞,逗她开心,然后就让她笑着笑着,死掉…… 在这乱世里,她受这么多罪,那样的死法也不算委屈。 当然,如果慕容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会给她一个结局……亲自让她爽死。 现在的慕容烈脑子里只闪过一个词:冤家。 他在边关时,常听瘦厨子的胖老婆骂那瘦厨子:你这个死冤家,我嫁给你真是倒霉呀……那胖妇人天天都骂,可是天天都会亲手做汤给厨子吃。 冤家冤家,冤来冤去,就冤成了一家。 慕容烈看着颜千夏的小脸,心里某个角落愈加柔软了。他真希望颜千夏有朝一日,也能天天给他做汤吃,而不是往汤里撒毒药,一心想毒死他。 “朕真的对你不好?”他拧了拧眉,问她。 “好极了。”颜千夏呲了呲牙,“你绑我骂我打我,还掐我整我用那东西捅我……你太好了,要不要我赞你一句活菩萨?” “你……”慕容烈又怒了,翻身坐起,抓着她的肩就往榻下掀,“你给朕滚下去。” 她扑嗵跌到了榻下,抬头看他时,小脸气得通红,“你看,你就这样对我好的!” 慕容烈的声音噎在了喉中,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颜千夏,终有一日,朕真的会杀了你。” “请便,这是我的床。”颜千夏爬了起来,快速钻进了被子里,这一回,她用手脚把被角压得紧紧的,让他的手伸不进来,也摸不到她。 大殿里静了。 过了许久,颜千夏突然听到了慕容烈的声音:“舒舒,如果你不是千夏公主,那么,朕以前对你做的那些,朕向你道歉,并请你忘掉。如果你是千夏公主,那些你就应该咬牙忍了、受了。这些日子,朕若想杀你,十次百次,你都死过了。朕不杀你,你为何不想想为什么?朕只想和你好好相处,你要想出宫走走,随时都可以。但是想离开宫里去别处,朕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你知道千夏公主以前杀过多少人吗?她最大的爱好便是持弓射杀她看不顺眼的女子,她的仇家不知道有多少,你走出去,也只会送命。这天下,除了朕信你是舒舒,信你这莫名其妙的来历,不会再有人相信。” 颜千夏紧闭着眼睛,握紧了胸前的珠子,肩膀缩了缩。 “舒舒,不要再做错事,不背叛朕,朕只要求你这一点,希望你能做到。” 慕容烈的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摁了摁,颜千夏这回没躲,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道: “我想回家,这里……不好。” “你回得去吗?”他又问。 颜千夏的呼吸沉了沉,她回得去吗?她问过自己千次万次,答案永远是否定的。 就算得到了这龙珠,她也不会用,不敢期望太多,那样就不会太失望。 “既然回不去,为何不试着接受?不管人在哪里,只要活得好好的,不就好了吗?当年母妃病逝后,朕在皇宫里受尽冷落,十六岁还未封王,十七岁朕自荐去边关杀敌,十八岁认识了殊月,她性子柔弱,在宫里受尽千夏公主她们的欺负,朕怜她惜她,便向夏王提亲,娶她为妻。 边关风沙大,白天热极,晚上又冷极,她身子弱,跟着朕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皇族争权夺势,朕立了不少战功之后,兄弟们又看朕不顺眼了,开始克扣军饷,有一年,十万大军的军饷,仅到了一万,将士们无衣御寒,无食裹腹,她不仅给朕打理王府,还带着府中女子亲手为将士缝制衣鞋,天天做工到深夜。你嫁于皇兄,封为皇后,皇兄宠你,大赦天下,大宴群臣。朕无令不得回京,可她从未见过京中繁华,便让人带她回京转转,让她也高兴一下,可是你把她骗出了府,推下了山崖……朕怎么可能不恨你?” “可她现在回来了……”颜千夏扭头看他,声音细细的。 “是,回来了。”慕容烈苦笑,“可是……你说朕不懂得爱,你怎知……朕不懂。” “难道她不是殊月?”颜千夏又问。 “不知道。”慕容烈这回苦笑出声,自己的妻子站在面前,躺在身边,他却不知是真是假,这于他来说,何尝不是折磨?明明是那个人,明明身上有他亲手纹上的飞凤,明明还是那样温柔似水的拥抱……可是,就是感觉不到殊月的存在。 就像,和颜千夏一样,明明是这个人,可是身子里却像住进了另一个人。 颜千夏第一次听到慕容烈说他的往事,她一直以为慕容烈这样的男人只爱他自己,只爱权势,原来他是真的爱殊月公主。 他爱过的,所以,应该懂她呵,为何不肯放她去追随池映梓? “大国师不爱你,舒舒,不要幻想了。”慕容烈的目光又锐利起来,似乎看穿她的心事,“你跟着他,只会更难过。” “你骗人,他都死了,他若不死,我们一定可以策马天涯。”颜千夏立刻反驳。 第79章 又跑,老实坐好 “舒舒,你不懂男人,尤其是身在权术漩涡里的男人,池映梓那个人,朕都看不穿,何况你这样心思单纯。若是朕的女人,朕怎会舍得让你碰这些随时可能取你性命的毒物?” “他那是教我本事。”颜千夏又恼了,若没这些本事,她怎么能保护自己不受欺负。 “我宁可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的女人。”慕容烈却依然是冷笑。 颜千夏不出声了,她坐了起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蒙头倒下去,在被子里嗡声嗡气地说道:“反正,就这样吧。” 反正就这样吧,谁爱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慕容烈你心里有那个殊月。 我心里有我的池映梓。 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心好了,不管他是真爱是假爱,于我来说,都是个寄托,在茫茫陌生的尘世间,至少有个人曾温柔地待过我,不因我的皮肉,只因我是颜千夏。 —— 阳光暖暖地落在蔷薇花上,花匠们想尽了法子,让花儿常开不败。两只小鹿在花丛里漫步,几只蝴蝶飞舞着,翅膀上都缀满了阳光。 小白猫今天心情不错,居然靠在颜千夏的脚边,眯着眼睛打呼噜,还不咬坏她的裙子。 “小蝴蝶。”颜千夏用手指摸了摸它柔软的皮行,它也只睁了睁眼睛,继续睡。 “告诉我,那天的锦布儿,你是从哪里咬来的?”颜千夏又问。 “喵呜……”小白猫叫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小畜牲,还是你过得快活。”颜千夏拧了拧眉,用脚尖把它扒开。它恼了,冲她狠叫了两声,这才慢悠悠地重新找了个地方趴下。 性子,真像慕容烈……是他的儿子?颜千夏一面想一面笑,慕容烈那晚的话突然就在脑子里闪过,笑声戛然止了,她又沉默起来。 “娘娘,还是准备着吧。”宝珠小心地劝她,那天颜千夏骂了她之后,她一直没敢在颜千夏面前提过慕容烈。可月初就是慕容烈的生辰了,各宫的嫔妃都在忙着精心准备贺礼,颜千夏若没一点表示,慕容烈肯定会不高兴的。 “能准备什么呢?这里哪件东西不是他赏的,就连我的人,也是他私有的物品。” 颜千夏摇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就亲手做点什么吧。”宝珠又小心地献计,“香包儿什么的,只要您拿针扎两针,其他的奴婢来做。” “不会啊。”颜千夏还是不动,那叫莲儿的也上来劝她。 “娘娘,就做个香包吧,您不是挺会配草药的吗,您就做个香包,填点儿能安神的花草,皇上一定开心。” “干吗非要讨好他呢?”颜千夏摇头,抓起书来看。 “娘娘,这不是讨好,这是做人的道理,你来我往,你想在这里好好过下去,这是必不可少的,娘娘何必事事要和他对着干呢,您就拿着针线做一两下样子,让他瞧到了,也算是随了他的心。” 宝珠又忍不住叨叨了起来,颜千夏抬头看她,今儿倒没生气,倒是觉得被宝珠这样一说,显得她太不近人情了。 “做吧做吧,拿针线来。”颜千夏丢开了书,拍了拍桌子。 宝珠和莲儿对望一眼,顿时眉开眼笑了,乐呵呵地,一个去拿图样,一个去准备绣线锦布。 “说吧,绣个啥。”颜千夏笨拙地把绣架支好,托着腮看宝珠。 “鸳鸯?”宝珠眨了眨眼睛,小声问。 “不好,我绣不出来,倒像野鸭子。” “那龙凤?”莲儿又说。 “我这水平,能绣出蚯蚓就不错了。”颜千夏又摇头。 “那您就绣朵蔷薇花吧。”宝珠看了看外面,眼中一亮,“又简单,又大方。” “他又不是同性恋,戴朵花儿干什么,算了,我自己想。”颜千夏摆摆手,拿了笔,在纸上乱画起来。 宝珠和莲儿连忙掩嘴,不敢再吵她,退到一边,看她在纸上写写画画。 颜千夏会绣什么啊?几个大字才勉强搭成了架子,她胡乱划了会儿,拿着针就开始扎。罢了,绣一张弓吧,这个简单。 绣针太小,金线太长,她坐在阳光下,拉来扎去,没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扯下来一瞧,哪里像张弓,就像一个有气无力趴着的乌龟。 “说了不绣吧,丢脸呢。”她恼了,扯了锦布下来用力往桌上一拍。 “那……您也跳个舞,唱个曲?”莲儿又来劝。 “派你们两个唱!”颜千夏朝她二人瞟了一眼,“若他看上了你们两个,也是你们的造化。” “啊?奴婢可不敢造次,娘娘饶命吧。”宝珠又连连摆手,和莲儿一起愁眉苦脸地跪到了地上。 颜千夏长叹起来,如果慕容烈肯把目光放到别的女人身上去,还让她过以前在辰栖宫时那种自由自在,不被男人压的快活日子,她就算回不去,也心满意足。 她提了笔,想了想,在乌龟绢帕上提了两句诗——“我自横刀向天笑,乌龟头上是绿帽。” “贵妃娘娘,月贵妃来了。”有宫婢碎步进来,恭敬上禀。 宝珠看着颜千夏的脸色,正要打发人出去回掉殊月时,颜千夏却突然说道:“请她进来吧。” 宫婢出去了,颜千夏把那绣得惨不忍睹的锦帕折起来,压到了书下面。 “妹妹。”殊月温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颜千夏抬头看,她走在前面,身后的婢女端着一盅汤,正笑吟吟地朝她看着。 “贵妃请坐。”颜千夏点头。 慕容烈那番话在她心里还是起了些作用。如果殊月真是那个殊月,那不管这女人笑得有多假,至少她对慕容烈倒是真心真意。慕容烈如今登基为帝,是应该还殊月一个公平。可惜慕容烈那糊涂男人,连她是不是殊月都分不清,还夜夜宿在她这里,让倒霉的殊月独守空房。 “给皇上做了道汤,他也不去我那里,就放到妹妹这里吧,妹妹以后有空也自己动手学一点儿,他成天为国事操劳,很辛苦。”殊月让人把汤放到了桌上,扭头看她。 颜千夏没出声,只暗中观察着这女人,突然间,她心里有了个古怪的想法,既然她能穿越附到颜千夏的身上,是不是殊月的身子里也住了别人的灵魂?这个人,熟知殊月和慕容烈的往事,甚至还熟知颜千夏的往事……难道是殊月身边的人,或者是她的侍女? “妹妹怎么了?”殊月见她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然地抬手,用锦帕擦着脸,“本宫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他中午没说回来吃饭,要么贵妃就和我一起吃吧。”颜千夏打定主意好好试探她,如果真有第二个魂穿,那么,当时一定发生了非常特别的事!只要找到了真相,她就可以找到回家的办法。 “不了,皇上还在生本宫的气。”殊月垂下手,苦笑一声,满脸落暮,“本宫嫁他这么久,未得一儿半女,那夜也不该用了那种香,他到现在和本宫还没说上十句话。” “随便吧。” 颜千夏果真不留,也不安慰她。 殊月的话梗在喉中,脸色尴尬极了。 “皇上来了。”莲儿快步进来。 往外看,慕容烈正满面春风,大步走来。 “殊月也在。”他的目光落在殊月脸上,笑容浅了浅。 “臣妾来看看妹妹,就走了。”殊月连忙行礼,颜千夏却坐着没动。 慕容烈拉起殊月,目光扫过桌上的汤,又扫过桌上的绣架,还有一桌子乱七八糟的绣线,笑容又浓了。 “殊月就一起用膳吧。”他好心情地一挥手,过去揽住了颜千夏的腰,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朕的铁骑又打了胜仗,舒舒高兴吗?” 颜千夏很想说关我啥事……再说了,你打的可是我名义上的娘家,夏国! “高兴。”她咧了咧嘴,拉开了他的手,让宝珠他们去传膳。见他目光总瞟那锦帕的一角,颜千夏怕他看到自己绣的乌龟嘲笑自己,便悄悄地把乌龟锦帕扯出来,假意擦擦嘴角,然后藏进了衣裳里。 慕容烈看着她的小动作,也不在意,只拉着她往外走。 殊月站在一边,看着二人搂搂抱抱,又牵着手往前面走了,把她当成透明空气,顿时脸上的笑就化了个无影无踪。 “她在这里,你也不注意点,好歹是你结发的老婆。”颜千夏扭头看了殊月一眼,责备着慕容烈。 慕容烈松开了她的手,停下脚步等殊月,殊月这才打起精神,一笑,却又笑得委屈。 “近来可好?”慕容烈和她并肩走着,但是隔开了一步的距离。 “回皇上的话,臣妾很好。”殊月点头,声音轻柔。 “秋凉了,没事就少往外跑,静谊国师给你开了几道方子,让奴才们按时给你熬好。” 慕容烈又交待了几句,加快了步子来追颜千夏。 她正迈了步子,跨过高高的汉白玉门槛。屋里的八仙桌上,十六道大菜香气溢鼻,每一道都是颜千夏爱的,再这样吃下去,她不用慕容烈宰她,她会得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压,肥死。 “慢点。”慕容烈从背后扶住她的手臂,温柔极了。 他以往虽然也对她和气细语,可不像今日这样温柔的,颜千夏觉得古怪,扭头瞟了他一眼。他还是满脸春风的样子,估摸着是打了胜仗,他能抢到更大的地盘,所以觉得开心吧。 他在中间落了座,颜千夏想要坐到对面,离他远点儿,可他一把就拉住了她,让她坐到了身边,“又跑,老实坐好。” 第80章 喜欢你行不行? 他眼里全是颜千夏,根本没看殊月一眼,颜千夏都觉得他狠心了,更别提殊月,她难堪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就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皇上和妹妹用膳吧,臣妾告退了。” “怎么了?”慕容烈这才抬头看向她,她只柔柔一笑,转身就走。 “你真狠,那晚上还把自己说得像情圣一样。”颜千夏瞪他,慕容烈却面不改色,拿起了筷子吃饭。 “喜新厌旧!” 颜千夏又骂了一句,他却慢悠悠地说道:“喜欢你,不成吗?” “我才不要……”颜千夏的嘴里被塞进了一坨红烧肉,她快吃成猪了!她嚼了嚼,还是把这香滑的肉吞了下去。 “殊月虽好,却让朕难以心安。”慕容烈补了一句。 颜千夏又想到自己的猜测,银勺儿在碗里转了几下,侧脸看他,“你到底是哪里觉得她不对,她又哪里让你不心安了?” “都对,她能说出每一件往事,可是,就是没有夫妻之间的感觉。”慕容烈抬眼看向门外,他和殊月,虽谈不上热烈,但是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也算是夫妻情深,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从骨子里陌生疏离的感觉。 “皇上,宰相大人,左将军,叶老将军在御书房侯着了。”顺福进来,小声奏禀。 慕容烈快速吃了碗饭,丢了筷子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扭头对宝珠她们说道:“好好伺侯着,别让主子累着了。” 众人都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大步走了。 跟阵风似的,没说来,却来了。才吃了一碗饭,又走了。 颜千夏独自吃完了饭,揉了揉胃,起来时,衣裳滋啦响了一声,她低头瞧,腰线居然被她撑裂了,最近实在长了不少肉啊…… 她悲愤地捏紧了腰线,大步往外走。她已经活成了猪,除了陪他睡觉,就没了任何生存的价值! “娘娘,去哪里?”宝珠和莲儿连忙跟上,她摇了摇头,一眼就瞟到了门在宫门外的魏子。 “去叫他进来。”颜千夏扭了扭腰,指着魏子。 “使不得。”宝珠吓白了脸,连连摆手。 “去叫。”颜千夏瞪她一眼,宝珠只好去了,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小心地进了宫门。 “魏子,教我甩一套刀法吧。”颜千夏打了个饱嗝,看着魏子。 “微臣不敢。”魏子连忙跪下。可颜千夏却看向了他腰里的大刀,他是宫中暗卫的小头目,允许御前带刀行走,如今专门负责颜千夏的安全。 “教一套吧。”颜千夏皱起了小脸,“我要是不活动一下,要肥死了。练瑜珈也没音乐,实在没意思,你教我一套,我会感谢你的。” 魏子更不敢站起来了,“不敢在娘娘面前甩刀弄枪,请娘娘收回成命。” “魏子啊……”颜千夏拖长了尾音,“如果你不教本宫,本宫会罚你的。” 魏子抬头,看到她那艳美的脸蛋,又惶然地扭开了头,“微臣……” “从了吧。”颜千夏嘻嘻笑起来,弯腰从他腰上拔出大刀,学着武侠剧里的人摆了个姿势。 魏子只好站起来,在一边指导着。 他的刀太重了,颜千夏甩了没几下胳膊就酸了,扯出那乌龟锦帕来擦了汗,不悦地瞪着魏子,“魏子,你会不会教,什么秘笈的教一点啊,你这么小气?” “娘娘,刀法不是一招两招,一天两天练成的,娘娘学几招简单的,可以强身健体。” “我不用强身,你不教拉倒。”颜千夏见他一脸拘谨,一副随时想逃的样子,顺手就把乌龟锦帕砸向了他,“算了,你出去吧。” 魏子捧着锦帕怔住了,颜千夏摆摆手说道:“走吧,看你脸上血管都要涨炸了。” 说完,她继续拿着刀自己甩着,说不定她自己还能悟出一套神刀法来……颜千夏,你到底闲成什么样了啊? 她甩了几下,沮丧地把刀也丢了,掉头跑回了屋子里。 她快被关疯了! 坐牢的感觉,密密匝匝地缠绕着她。 魏子拿了锦帕,又不敢多说,只有捧着出了宫门,另一边,立刻有暗卫过来,向他一伸手,魏子立马乖乖地把锦帕交了上去。 “你死定了。”暗卫讥笑一句,随手展开锦帕看了一眼,脸色也绿了,乌龟旁边还爬的两行诗——我自横刀向天笑,乌龟头上是绿|帽……简直惊天地泣鬼神,这不是骂慕容烈是乌龟,还说要给他戴绿帽子? “你看了,你也死定了。”魏子讥笑回去人,暗卫抖着手连忙把绢帕折好,勾头就走。 御书房。 慕容烈站在地图边,和几位大将军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军计划,顺福捧着锦帕,苦着脸进来了。 “什么?”慕容烈伸手,顺福就把这烫手山芋放到了他的手上。 慕容烈该有多好的承受能力啊,展开了锦帕,扫了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折好,塞进了衣裳里。 好你个颜千夏,还在骂朕是乌龟! 他今儿听暗卫说,她在给他的生辰做贺礼,兴冲冲地丢下了国事去看她,看到满桌子绣线时,他别提多高兴了,以为前晚和她的推心置腹有了点儿作用,想不到……她转着弯儿还在骂他。 乌龟头上有绿帽子——晚上有好受的,今儿他再忍她,他就不是男人。 一直商议到日落时分,几人才初步拟定了个计划。 大臣退下了,顺福过来小心过来,续了热茶,“皇上,端贵妃那里您要不要去瞧瞧?她这些日子害喜,吐得厉害。” “不去。”慕容烈直接说道,一肚子火,不找颜千夏泄了,他今晚会失眠! 可顿了顿,他又起身,“走吧,去看看端霞。” 顺福连忙让人先去报信,自己引着人跟在慕容烈的身后。他有好几日没去看端贵妃了,真龙的传言传出之后,慕容烈并不怎么高兴,端霞刁蛮,虽对他一心一意,却不是他心里的皇后人选,太子母妃不应是端霞。 端贵妃已是近四月的身孕了,小腹微微隆出,正在侍女的掺扶下,在院中散步,听到他前来,马上欣喜地迎上前来。 “皇上。” “端霞可有不适?”他扶住端贵妃的手,看向她的肚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王子甚好,若是公主,更好。 “很好,就是想皇上。”端贵妃依在他的怀里,顺手就搂住了他的腰。 如果颜千夏也这样娇滴滴向他撒娇就好了——慕容烈又走神了,看着端贵妃娇艳的脸,忍不住想颜千夏。 “皇上,今儿臣妾给小王子做了一件衣裳,您看。”端贵妃在他怀里靠了会儿,又兴奋起来,拉着他的手往大殿里走。桌上摆着针线筐,这娇生惯养的魏国公主,自当知道自己要当娘了,便开始天天做针线活,给孩子做衣裳,还给慕容烈做,让他们父子穿一样颜色花饰的父子装…… “皇上,表哥来信,说父皇送了一批贺礼过来,近几日便要到了。”见他走神,端贵妃从侍女手里接过了茶,亲手递到了慕容烈的手中。 颜千夏好本事,让他在一盏茶的功夫里想了她无数次。他放下了茶,抬眼看端贵妃,“端霞好好休息,不要累着了身子,朕会让静谊国师给王子取好名字,送护身符过来。” “谢皇上。”端贵妃本想留他,可天色已晚,她又不可以侍寝,只得眼巴巴看着他离开。 “去,看皇上歇在哪里。”慕容烈一出去,她立刻就打发侍女跟出去看。 侍女才出了宫就折返回来,小声说道:“直接去璃鸾宫了。” “小狐媚子,殊月也太没用了,狗屁结发。”端贵妃骂了一句,小心地坐到了躺椅上,为了这孩子,她现在不大出门,也不吃别人送的东西,连熏香都撤了,就怕有人害她。她本还指着在生产前,殊月和颜千夏分庭抗衡,她产下王子之后,又能母凭子贵。 完全没想着,殊月连皇帝的袖子都摸不着,颜千夏占尽了龙宠。 “总有一天,本宫弄死你。”她冷笑一声,低头拿起了小王子的小衣裳,继续缝制起来。 璃鸾宫,灯火通明。 颜千夏歪在榻上看书,这几日让人搜了好些民间的小说进来看,这里也有才子佳人的戏码,人类的感情,不管在哪个时空,全都一样,有恩怨离仇,有生死悲欢。颜千夏正看在伤心处,佳人小姐被迫分离之时,她的眼眶儿都红了。 “皇上。” 院中响起一片恭迎声,她连忙抹了眼泪,把书塞进了枕头下面,起身去迎驾。 不惹他,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慕容烈缓步进来,目光落在她红红的眼睛上,心情顿时又糟糕透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这样不快活,总是愁眉苦脸,便是笑,也是假腥腥的笑。 他坐在榻上,顺福立刻唤人过来给他更衣梳洗。 “颜千夏,你来服侍朕。”他冷冷唤一声。 他有些日子没支使她做事了!颜千夏看他一眼,只能放下书,走过来蹲到了他的身前,给他脱靴。 她已经洗过了,身上只穿着件丝薄的绸裙,一蹲下,领口就垂了下去。 第81章 他中毒了 慕容烈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一拽,就把她给拖到了身上,紧紧搂着她的腰,热吻随即烙下。 不是说他没本事让她快活么?今儿晚上,他定让她嗓子都哑掉。 颜千夏没出声,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的脾气她摸得清楚。现在他已经怒了,说明此时的他惹不得! 他的手指从她的背脊骨上,一节节往下按着,他长年练武,手指肚子上有厚茧,摩在她的肌肤上,说实话,非常舒服。 “不是爱做诗吗,做首诗给朕听听。”他把手帕掏出来,丢到她脸上。 颜千夏尴尬万分,那只是自己写着好玩,他这也生气? “舒舒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心给朕?”他走近来,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小声说道:“到你不困着我的那天。” 慕容烈深吸了口气,在她身边躺下,右手揽住了她的腰,“不困着你,你就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你的心野得很。” “我不喜欢被人关着,我又不是小猫小狗。”颜千夏放轻了声音,委委屈屈地红着眼睛。 慕容烈伸手摸上了她的手腕,然后顺着白细的手臂一直往上,一直到了她的肩上,才突然翻身压到了她的身上…… “不放,明明是你自己掉进宫里头来的,现在总说走,除了朕的手掌心,你哪里也别想去。” …… 她睡过去了,小小的身子缩在榻的一角,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他爱怜地用指尖抚去泪珠,在她的发上轻吻了一下。 他并不想把她弄疼,只要她安份守已,他也乐意由着她在面前嚣张。 躺下,手碰到了枕下的书,他拿出来一瞧,居然是民间流传的那些子风|流文集,写些乱七八糟的才子佳人的戏码,只有女人才会信这些。 他翻到了她折了印子的那页,看到她泪水化开的地方,心脏某处渐渐柔软了起来。原来她红眼睛,是因为看了这些东西。 “小傻瓜,你还信这个。”他伸手过来,轻抚着她柔顺的发,喃喃说了一句。 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深宫,居然还有个女人固执地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话。 书页翻动,跌出一张音蝉薄的纸,他拿起纸,刚刚展开,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胸口闷得厉害,紧接着,一口血就呛出了喉,纸上的字映进他的眼中…… 什么十天,不过两天……她居然真的对他下毒手!慕容烈撑开手掌,看着掌心污黑的血渍,猛地扭头看向了颜千夏—— 她就这样恨他,一次两次让他死? “颜千夏。”他强撑一口气,用力地捏住了颜千夏的肩,一声清脆的骨头裂响之后,颜千夏愤怒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再接着……颜千夏的叫声梗在了喉咙里,他在大口大口咯着污黑腥臭的血。 “你怎么了?”颜千夏慌了,伸手就去捂他的嘴。 “贱人,滚开。”慕容烈猛地挥手,一巴掌狠狠抽打在颜千夏的脸上,颜千夏倒下,重重地碰到了床沿上,痛得眼前一片漆黑。 她挣扎爬起,愕然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已转为乌青颜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他的目光很是吓人,像是要扑过来把她生吞活剥一般,他看她时,充满愤怒,充满杀机,充满失望,充满痛苦,充满质问……可是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血越呕越快,像是内脏破了一样…… 那么,慕容烈是以为她要杀他? 她暗自叫苦,刚要解释,慕容烈又是一脚踹来,这一下直接踹到了她的小腹上,她痛得缩起了身子,半个标点符号也说不出来了。 “来人。”慕容烈挣扎坐起,一声低喝,顺福就快步跑了进来,见到他这样子,吓得脸色发白,尖声大叫起来。 “快来人,传御医。” 他们匆匆地抬着慕容烈走了, 颜千夏才爬起来,突然又有人冲进来,拿着粗粗的铁链,把她的双脚套住,锁到了床脚之上。 “喂,你们为什么锁我。”颜千夏现在甚至不能离床三步之远,她拉扯着铁链愤怒地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又传来脚步声,是顺福带着年锦进来了。 “你说,是不是你下毒?”年锦刷地一声抽出大刀,搁到了颜千夏的脖子上。 “不是。” 颜千夏要推开他的刀,可他又迅速把刀横到她的脖子上。年锦的脸色十分难看,甚至带着咄咄逼人的杀气。 “颜千夏,他对你不好?你居然下这样的毒手。” “不是我,不是!”颜千夏急了,纵身跳起,可是她晚上才被他折腾过,此时衣衫只是披在身上,这一跳,直接像水银般从身上褪了下来,露出一身桃花瓣儿似的欢痕。 “淫妇。”年锦又骂,黑着脸扭过了头。 “随便你们怎么想,反正不是我,如果是我做的,我一定承认,我不替别人背黑锅。”颜千夏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裳,快速穿好,坐回床上。 “你有时间质问我,不如去查查他今天去了哪些地方,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我这个地方,他用暗卫围得死死的,我打个屁他也会知道,我去哪里弄毒药给他吃?我倒是想喂给他吃,反正他对我不是锁着就是捆着,他想怎么弄我就怎么弄我,在他面前,我就像狗一样,我还不如死了,可我连死也死不成。” 她说着,渐渐眼眶涨红。年锦忍不住回头看她,她正抬袖抹眼睛,右脸红肿得连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丝薄的袖子滑下来,手臂上布满了掐痕。脚上的铁链太重太粗,仅这样坠在她的脚上,她纤细的脚踝就已经开始红肿。 慕容烈那样强壮的男人,在床第之间难免会强悍一些,颜千夏受不住他那样的力道,尤其是他一生气,她必定遭殃,弄完之后,她就跟死了一回没两样,别人是看不到她身上青紫的地方,更不会知道事后她要擦多少药,才能让自己的身子不那么痛。 年锦的心揪了一下,收了刀,掉头就走。 “锁好宫门,所有的奴才都带下去,严刑拷问。” 他的声音传进来,颜千夏往后一倒,双手掩住了脸,脑子里满是慕容烈刚刚吐血的样子。 她对慕容烈以前是恨,现在也只是讨厌,尤其是慕容烈那晚说他和殊月的事之后,她又想慕容烈也不是那样坏,说不定哪天她就能说动他,可以放她走了。 若说让他死,颜千夏现在还真没想过。 杀人这种事,颜千夏还不想碰,她愿意用药救人,不愿意用药杀人。除非那个人伤她害她把她逼上绝路。 她总想着,她如此倒霉,受尽委屈,应该多做好事,说不定哪天天上的菩萨就可怜她了,把她弄回去了。 眼泪越涌越凶,脑海里他吐血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一口一口的污血扎得她脑袋疼。 “妈的。”颜千夏骂了一句,爬了起来,冲着外面大叫,“来人啊。” 她喊了好几十声,嗓子都哑了,才有侍卫走了进来! “魏子呢?” “已被带下去审问。”侍卫低头抱拳,态度还算恭敬,想必是年锦交待过了。 “又关他什么事?”颜千夏更难过了,因为她,这满宫的奴才都逃不过毒打,她这不是又作孽了吗?如果被菩萨知道了,会不会再降九九八十一难给她? “所有的人必须接受审问。”侍卫的语调还是一板一眼。 颜千夏看了他一会儿,才哑哑地说道:“你去请年锦来。” “大将军已去布置京中宵禁之事。” 颜千夏缓缓点头,慕容烈一病,肯定局势紧张,各路妖魔鬼怪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娘娘若无事,属下告退。” 侍卫退出了大殿,奢华的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一阵风吹来,窗外响起小鹿的轻鸣之声。 颜千夏不知道天明之后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如果慕容烈出事,她必定一死,而且会死得很惨。如果慕容烈不死,她还是一死,会死得更惨。 她很害怕,怕得浑身发抖,以前她不怕,是因为慕容烈活蹦乱跳地在她面前,她潜意识里总觉得那个男人不能把她怎么样,可现在呢?他被人暗算了,认定是她干的。他不会再对她仁慈,他刚刚那一巴掌、那一脚打得很重,她的右眼都看不清东西,还有小肚子,好痛好痛。 她想叫宝珠进来陪她,可是宝珠此时肯定在受大刑,魏子也是,一定会有各种残酷的刑罚落在他们的身上。 年锦也生气了,年锦也不信她。 颜千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她怔怔地看着那盏凤烛,浑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凉下。 夜色,那样静。 一抹月光斜斜淌入,在汉白玉的地上淌成悲伤的小溪。 颜千夏满脸冰凉,一摸,全是泪。 似乎是过了十年百年的岁月时光,颜千夏已经饿得昏昏沉沉。 她甚至不能去厕所,嘴唇干得裂了口。 璃鸾宫,那样奢糜令人不能仰望的地方,像地狱一样沉寂。再没有侍卫进来过,对外面的情势她也无法得知。 第82章 救他之后,两不相欠 只是丧钟一直未曾响过,他必还活着。 活着来报复她,折磨她……颜千夏的唇角牵了牵,一脸苦笑。 她不曾想害人,却逃不开这些旋涡。 吱嘎……宫门终于开了,年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伸手遮了遮有些刺目的阳光,看向满脸憔悴的他。 “你认认,这是什么。”年锦哑着嗓子,双眼赤红,把一只小盘递到她的手中,“宫中御医毫无办法,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如果你还有人性,救他。” 颜千夏接过了那小盘,盘中的小虫扭曲挣扎,拼命想逃。 “我认得。”颜千夏点头,又抬眼看他,“可是,你要保证送我离开这里,我如果救下他,他活过来必会让我死,年锦,真不是我做的,你信我。” 年锦的喉结滚了滚,满脸痛苦,挥手指向窗外,“你说不是你,这东西,就是在你的宫里找出来的,颜千夏,他有千个万个理由杀你,可他始终没有,他喜欢你,我跟他沙场征战数年,从未见他对一个女人这样,他为了讨你欢心,我的房子我的马,他都拿去给你,只因你有一次说蔷薇好看,他为了让你笑一笑,令人为你种下这些蔷薇,你知道他母妃死在哪里吗?就死在蔷薇花丛里。你说你不是这里的人,你说你是一缕魂,你胡说八道,他全都不怪你,可你就是颜千夏,你还是这样心狠,这样毒辣。” “我没让他这样对我,我只想离开这里,我有什么错?是他……”颜千夏没说完,年锦的手高高扬起,要落到她的脸上…… “他就是这样,想打就打。你也要这样对我吗?”颜千夏站了起来,铁链立刻扯紧她的腿,尖锐的响声让年锦的手慢慢放下。 “他让我笑,我就得笑,他让我哭我就得哭,可是年锦你别忘了,他以前是恨我的,他以前是以让我痛为乐的。我是人,不是畜牲,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他打过我,尽情凌辱过我,然后逼我对他笑,我绝对绝对笑不出来!拿黄金万两,城池数个给我,我也笑不出来!我去救他,再说一次,这事不是我做的,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她跳下榻,铁链立刻收紧,骨骼裂响。 年锦连忙摁住了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链,脚踝处已流下血。 她挥开年锦的手,看着他说道:“我当你是朋友,年锦,你不信我不要紧,可你要知道,我要是真想毒杀他,必不会这么蠢,会让他死在我的床上。我若真想杀一个人,我必不让他活到今天。” 年锦的唇紧抿着,丢了铁链,大步往外走去。 颜千夏动了动脚,立刻传来撕心的痛。 宫里很静,各宫的主子都被勒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帝宫里的宫奴们各司其职,小心翼翼,走路都没有声响。 掀开帘子,只见殊月正在用帕子包住冰块,给他的身上降温,他烧得太厉害了,像是随时会燃烧起来一样。 “妹妹,你怎么这么狠?”见她进来,殊月放下了帕子,过来,扬手就是一掌,狠狠往她脸上打来。 颜千夏闪了一下,这巴掌没落在脸上,落到了肩膀上。殊月是会武功的人,肩上的痛差点没让她摔到地上,她站稳,推开了殊月,冷冷地扫她一眼。 “闪开,你算什么东西,你没资格碰我。” 殊月被她噎住,正要发怒,年锦上前来拦开了二人。 “月贵妃,让她先看看吧。” “如果她再下毒手,年锦,你担当得起吗?”殊月尖声质问,咄咄逼人。 年锦看她一眼,低声说道:“现在御医束手无策,娘娘可还有他法?” 殊月盯着年锦,看了好半天,才愤然退开。 “年锦,若皇上有事,你和这贱婢必逃不过一死。” “臣追随皇上出生入死多年,命早就是皇上的了。”年锦伸手,拉着颜千夏到了龙榻边上。 已经三天了,慕容烈若非体质好,毅力非凡,早就撒手归西。此时他躺在榻上,下巴全是密密青青的胡茬。一双眼睛紧闭着,眉心紧锁成川。 看惯了他耀武扬威,第一次看他躺成这样疲惫的样子。 颜千夏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眼睛,霸王病倒,倒让人多了几分怜惜。 “颜千夏,你能不能办到?”年锦上前来,拉开了她的手,焦急地问道。 “试试。”颜千夏缩回了手,垂下长睫。其实她并不认得那小虫,她说认得,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机会罢了。 “让他们都退下,我不想被人打扰。”颜千夏扫了一眼殿中各人,御医、侍女,大臣,二十多个全挤在这里,像菜市场。 “你也退下。”颜千夏又看向殊月,殊月变了脸色,正要说话,年锦已经让侍卫前来超赶人了。慕容烈失去意识之前,把兵符全交到了年锦手中,令他代君执掌三军,有生杀大权。此处,年锦最大。 众人退下之后,颜千夏才坐到了榻边,扯开了慕容烈的眼皮子看,又翻开他的嘴巴,要看他的舌头。 下毒的人似乎是故意,这是颜千夏第三次和他交手,每次那人都会有新招,就像在逗颜千夏玩,可是这次中毒的人非同寻常,他拿慕容烈的命和颜千夏玩。 颜千夏又端起那只小虫细看,这小虫看上去像蜂,可又比蜂形态稍大,毒针稍长,应该是精心伺养出来的,一只小虫飞进璃鸾宫,没人会理会,尤其是蔷薇花盛开的院落,众人只会以为花蝶飞舞,蜜蜂采蜜,很有情|趣。在大自然里,往往美丽绚目有趣的东西,都会带有致命的招数。慕容烈被蜂蜇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他今天走进大殿的时候吗?他那时候正在对她生气,看她眼睛红红,以为她又在闷闷不乐,却不知她是在看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所以蜂儿飞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挥袖赶赶,没有计较。而他在颜千夏身上的一番索要,又加快了毒素在血管里的运行速度,才会导致他毒发的时间太快。 “换血吧。”颜千夏想了好久,轻轻地说了一句。 “换什么血,换谁的血?”年锦一怔。 “我的。”颜千夏收了针,小声说道:“这样我谁的人情也不欠了,你不总觉得他对我好,是我杀他吗,我把血给他,这样你也不怪我了吧。” “你疯了。”年锦一声低喝,抓住了她的手,“你会死的。” “他活了之后,我会生不如死,你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颜千夏静静地看着他,年锦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怔怔地看着她。 时间似乎凝固,不知道过了多久,年锦突然说道:“你救活他,我送你走。” “真的?”颜千夏喜出望外,她要的就是年锦这句话,现在,只有年锦有这本事了。 “真的。”年锦无奈点头,若要让他看着颜千夏受罪,他做不到。从再度见到颜千夏开始,他就觉得这妮子和以前真不同了,总能吸引住他的心跳节奏,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看到她。 “他会怪你的。”颜千夏又看向慕容烈。 “我会说你被我杀了。”年锦催促起她来,“你快动手救他。” “好。”颜千夏这才集中精神,开始寻找解毒办法。 他身上烫得厉害,体温降不下来,连冰块都没办法。颜千夏迅速开了方子,让人下去煎熬,先让他退了烧再说,免得醒了也是个傻子。 一个时辰之后,药拿了上来,年锦却犹豫起来,不敢喂给慕容烈。颜千夏看他一眼,伸手拿过了药罐,仰头往嘴里倒去,又苦又涩的药汁倒进喉里,顿时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苦了起来。 “我想活,所以不会让他死。”颜千夏抹了一把嘴唇,把药碗丢下。年锦见她没事,这才敢托起了慕容烈的脑袋,把药喂进他的嘴里。 宫中御医,虽然医术精湛,但是大都因为怕死,而不敢放手治疗,所开之方多为保守之方,挑不出错,也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在给他续命保命而已。 喝下了药,慕容烈的烧又猛了几分,年锦大怒,正要找颜千夏的麻烦时,她已经掀开了他的锦被,拉开他的衣衫,开始用手在他身上的穴位上猛揉着。 “过来帮忙。”颜千夏大声说道,“让他把汗发出来。” 年锦见她认真,连忙过来帮她。颜千夏三日水米未进,只一小会儿就开始急喘气,汗水从额上一直往下落,再过一会儿,身上便被汗水湿透了。 “算了,还是我来吧。” 年锦拉开颜千夏,她又固执地把手放回去,咬着牙用力,“年锦,我不想再欠你们的,你说我杀过你妹妹,但我也救过你的命,所以我们两个是互不相欠了的。你说他能杀我无数次,今天我也还给他,我也不欠他的了,我若治好他,从此就是天涯两岸,再不相见。我若不能治好他,我给他陪葬。只是,魏子、宝珠她们无辜,我只拜托你,无论如何也救他们一命。” 年锦的嘴角牵了牵,厚唇紧抿起来,再不言语。 “千夏。”突然,慕容烈的手指动了动,勾住了正在他腰上按揉穴位的小手,颜千夏抬眼看他,他眼睛依然紧闭着,并未清醒。 第83章 重伤年锦 他又唤了好几声,然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颜千夏怔然看了他半晌,又低下头来,用力地给他揉捏。 “能救好吗?”年锦俯下身来问。 颜千夏摇头,又点头,“我尽力。” 外面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花了一天的时间,她才大着胆子开了个解毒的药方出去,御医们一味药一味药的讨论,然后由张御医亲手熬药。 药足足熬满了三个时辰才端进来,年锦撬开他的牙关,颜千夏用小勺往他嘴里塞。 两天两夜过去,他始终睡着。 颜千夏已经累得不行,连站着都会栽到地上去。她勉强撑着,观察他的病情,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睡会儿吧。”年锦把披风披在她的身上,低声说道。 “我怕睡了就醒不来了。”颜千夏摇头,用帕子给慕容烈擦额上的汗。他流了好多汗,棉被都湿了,换了好几回。好在烧已经退了,接下来要让他恢复意识。 “你饿了吧。”年锦又问,桌上的饭菜颜千夏也没动过,其间他出去安排过几次事,出去的时候颜千夏在做什么,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做什么,他看着看着,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先吃东西。”他按住了颜千夏,不让她再动。 “吃不下啊,银梭鱼,我这里难受。”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看着慕容烈小声说道,“他以前总和我过不去,成天虐|待我,我真巴不得和他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不要看到他才好。可是看着他躺在这里,我又很不舒服,我再讨厌他,也没想过要他死,真的。” “真的……不是你做的?”年锦小声问了句。 “我毒死你也不毒死他。”颜千夏恼了,扭头恨恨骂他,“你这个呆子,我还要说多少次,我如果想他死,我还会让他躺在这里?他早化成灰了,我就趁他在我身上哼哼嘿嘿的时候,我也能弄死他。” 年锦的嘴张成了o,半天没合上,颜千夏说话总是这样惊世骇俗。 “可惜,皇上不会信的。”年锦叹气摇头,又说道,“他前儿就接到了一封密信,说十日之内,必要让他身边人要他性命,你……” “我活该当替罪羊?”颜千夏更恼了,狠狠在慕容烈的腰上拧了一把,“那他还是死了算了,什么事算在我头上,凭什么?难怪那样狠地打我。” 她闷闷坐了会儿,始终觉得气难平,一拍桌子,抄起筷子就低吼, “吃饭,姑奶奶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跑。” 年锦一脸古怪地坐了下来,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小声问道:“你说你是一缕魂,真的?” “煮的,我是两缕魂。”颜千夏往嘴里塞着饭,冲他竖了两根手指。这两天两夜守下来,她是尽了本事了,能不能活就看慕容烈自己的造化。 “不好,皇上又开始呕血了。”顺福正捧着新棉被进来,一走到榻边,看着慕容烈大口呕血的样子又慌得大叫起来。 “该死的,还没完了。”颜千夏丢开了碗筷,明明已经好转,怎么又恶化了?她飞扑到榻边,手指搭在他的脉上,果然,他的脉像又乱了。 她前两回都很轻易地化解了鬼面人的毒招,这一回,远比前两回要复杂得多。她的脸色暗淡下来,翻开他的眼皮子看了好半天,心里也未能有个方向。突然,慕容烈一仰头,牙齿狠狠地咬在了她的手臂上。他咬得好狠啊,似是要撕块肉下来,她无力地尖叫着,眼看着鲜血从他牙齿里涌出来,流进他的嘴里。 “皇上,皇上。”年锦连忙按住了慕容烈,他再用力,颜千夏的手臂就废了。 慕容烈慢慢地放松下来,脸上的青紫色也淡了一点,颜千夏怔怔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再看他,突然想到了她体内的碧晴毒。碧晴并未除去,她却再未发作,有可能碧晴已经和她的体质相融合,既然碧晴能克制天下一切毒物,也就能解他体内之毒。 她索性拔出了头上的金钗,往手臂上一扎,顿时鲜血直涌,她把这伤口凑到了慕容烈的嘴边,看着血一滴滴地流进他的嘴里。 “你干什么?”年锦见状大急,以为她真是要给他换血,她本就虚弱,再把自己的血给他,她还要不要命? “年锦,快准备好,我要离开这里了,他明早就会醒来。”颜千夏一面喂他鲜血,一面看向年锦,“碧晴既然未再发作,说明我本身已经吸收了这种天下至毒,我的血才是最好的解药。你答应我,不要告诉他,我怕他把我扣在这里当药人。” 年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这才重重点头,然后飞快地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帕子,扯住她的手,给她包好了伤口。 “顺福,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他的性子你最明白,他在气头上,醒来一定会报复我的。若你还念着我们的一点情谊,你就要答应我,不要告诉他,我求你。”颜千夏扶着年锦的手,看向顺福,顺福守了这几夜,看着颜千夏为慕容烈辛苦忙碌,当下就点了头。 “去拿套衣服来。”年锦吩咐着顺福,顺福匆匆去了,不多会儿就拿了套小太监的衣裳过来。颜千夏换了,又看了一眼榻上的慕容烈,他脸上的青紫之色正在褪去,想来血碧晴已经起了作用。 “快走。”她催促着年锦,年锦也不敢再耽搁,带上她就往外走去。 帝宫被暗卫们层层围着,皇宫这几日就跟个铁桶似的,没有年锦的令,任何人都出不去。他带着颜千夏一路走过各道关卡,他的马已经在宫门等着,把颜千夏抱上了马,带着她往城外门奔去。 天快亮了,远远的,启明星正慢慢黯淡。 城门处有人大声呼喝,让他们的马停下来,年锦大声报出姓名,城门立刻打开,放二人出了城,一路又疾驰出了两里地,到了河边的小林子外。 “千夏,我只能送到这里,自己保重。”年锦把自己的令牌递给她,又拉了拉她的手,认真地说道: “往前去,还有数道关卡,只管报我的名字,说是我派你去蜈城见费大将军。” “谢谢你,年锦。”颜千夏感激极了,跳下马,用力抱了抱他的腰,“我会记得你的。” “快走吧,我必须赶回宫中,若他醒过来,见不到我,又会生出风波。”年锦催她上马,颜千夏把令牌塞进怀里,脚刚踏上马蹬子,突然间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仰头看,只见那高大的槐树之上,白衣鬼面人正用阴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 “糟糕。”年锦顺着她的眼神往上看,脸色也骤然变了,拔出了佩刀拦到了颜千夏的面前。 “小夏儿,你做得好。”不料,那鬼面人却伸出手指,卷起了一缕发,用一种极阴冷的声音低低说了一句。 年锦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颜千夏,“颜千夏,你又骗我!” “喂,你不要胡说。”颜千夏指着那鬼面人要愤怒开骂,那鬼面人却一挥手,白色阔袖在风中烈响,一根银亮的丝绳从天而降,卷住了颜千夏的腰,把她直接拖到了半空中。 “小夏儿,任务完成,跟我回去。”他用银丝把颜千夏卷到了身边,手指一动,就点了她的穴道。 “颜千夏,你骗我!”年锦愤怒地低吼起来,他的令符若落到对方手上,那可是会出大事的。 颜千夏动弹不了,又出不了声,只眼睁睁看着一群蝙蝠一样的男人从树林里窜出,把年锦围在中间,他奋力撕杀,却总冲不出包围圈。 “唔……”颜千夏只能发出模糊的字节,看着年锦的胸前背上连中几刀,急得眼泪横流,而年锦还在愤怒地骂着她。 “颜千夏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颜千夏你这个毒妇,颜千夏……” 颜千夏看着年锦银亮的衣衫上泅出大朵的血花,对身边这鬼面人恨到了极致。 “想不想他活着?”鬼面人突然出声了,颜千夏好想咬死他。 “如果你想他活着,就下去,亲手给他一刀,我允许你不动他的致命之处。”鬼面人的眼中阴戾之气愈浓,手一抖,颜千夏被他用银索甩到了地上,打了两个滚才爬起来。 年锦已经身中数刀,他连续数夜未眠,此时已经体力不支。黑衣人退到一边,有人把刀递给了颜千夏。 颜千夏不能说话,只被那银梭拉扯着,像木偶一样举起了手,刀往年锦的胸前砍去……颜千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血腥残忍的一幕,不敢看年锦愤怒蔑视的眼神。 她是真把年锦当朋友看的,也知道被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年锦一定恨极了她…… 有鲜血喷溅到脸上,她都不敢睁眼看,只觉得身子又悬了空,被甩上了一匹马上。 “魏王出万金买你,走吧。”鬼面人随之也上了马,揽紧她的腰,带她策马往前奔去。 难道……是端贵妃司徒端霞让她死? 第84章 摸一下手也会死 颜千夏心里乱成了麻,魏王把司徒端霞当成掌上明珠,她当时就是魏王最宠的公主,却看中了慕容烈这个当时还在边关征战的皇子,魏王本不同意,却拗不住司徒端霞的哭闹,只得陪了嫁妆,嫁了女儿……可能是司徒端霞看她最近受宠,所以布下了局,要害她? 可是司徒端霞再怎么恨她,也不会舍得伤害慕容烈的,满后宫女人,颜千夏只相信端贵妃是真的喜欢慕容烈。 还有谁,殊月?还是那个深藏不露的苏锦惠?颜千夏想不通,也无法想通。前几日还是恩宠加身,可是今天却成为慕容烈头号想杀的人。 她出了皇宫,再落进了豺狼的手中,前程愈加黑暗艰难。 不对,这鬼面人要把她交给魏王,定是要挑起魏王和慕容烈的争斗…… 身后的鬼面人把她揽得紧紧的,那手像铁铸的一般,锁得她腰都快断了。 这鬼面人能耐如此之大,慕容烈总差他半筹,颜他总这样神通广大,能把手伸进皇宫之中,三番四次,让慕容烈颜面扫地。 —— 一路急行,到小镇的时候,已是星月悬天。 颜千夏又累又饿又困又急又怕,被鬼面人从马上拎下之后,半抱半拖着,进了一个客栈 “二位客倌。”小二迎上来,可一看鬼面人的面具,立刻吓得掩住了脸。 “一间上房。”鬼面人低哑地说了一声,小二忙不迭地点头,拎着灯笼,带着二人往后院走。 “二位,这边请,有、有什么需要……”他推开上房的门,双腿打着哆嗦,根本不敢看鬼面人。 “把我的马喂了,再下两碗鸡汤面,记着,要老母鸡,还有弄一桶热水进来。”鬼面人不紧不慢地说了,把颜千夏丢进了房里。 小二连忙去准备,不多会儿,先抬了水进来。 “老母鸡难炖,客倌先洗洗。”小二把水放到屋里,又逃也似地出去了。 “洗干净。”鬼面人瞟了一眼颜千夏,手指动了动,牵得颜千夏腰上的根梭跟着动了起来。颜千夏只想扑到床上大睡,根本不想理这祸害。 见她不动,鬼面人便慢步过来,直接把颜千夏从凳上拎起来,伸手就撕开了她的衣裳。 “魏王要一个干净漂亮的颜千夏,不是你这脏鬼。” 他慢吞吞地,手掌却不客气,太监服破成了几大片,从她身上飞开,可她穴道未解,只能走动,不能抬手,只能干瞪他而已。 “瞪我没用,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他冷笑,手又是一用力,把肚兜给她扯了下来。一双柔美的小兔跳出,他的眼睛立刻就闭了起来。 居然还装正人君子?颜千夏真想嘲笑他几句,他的手继续撕扯,不一会儿,她身上便寸缕不沾,光洁如同一条小鱼,滑不溜湫地握在他的手掌之中,而这中间,他的眼睛一直未曾睁开。 他就算闭着眼睛,也好像能看到,准确无误地把她丢进了浴桶之中,哗啦啦的水响之后,那水花飞了满地都是。 他弯下腰,手指慢慢地滑过她的脸,到了她的肩上,然后一路往下,她的背,她的腰,水把他的袖子都打湿了,他还在一路往下摸。 你说他不正经,他色,可他又闭着眼睛。 你说他不沾女|色,可他又一直在她背上乱摸。 颜千夏想,这大概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她真想揭了他的面具看看,长啥样子。 最终,他的手摸到了她的脚踝上,她的脚踝被铁链锁了好几天,红肿不堪,又破了皮。他的指肚子在伤处轻轻地摸了半天,又往她的小腿上摸去,他的手指很舒服,指肚子按过的地方,酸酸胀胀,过后便是舒适得让颜千夏想立刻睡觉。 他也不说话,就在她的肌肤上任意游走,面具下,那沉闷的呼吸声越加粗重。 “喂,你摸完没有,你瞎子摸象啊?占便宜不是你这样占的。”突然,颜千夏张口就说道,穴道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 她愕然半晌,低头看他的手。 这世间,有人长着好看的脸,有人长着好看的身子,还有人长着好看的手,颜千夏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就长着好看的手,修长的手指根根透着力量,而且毫无瑕疵,如同玉琢的一般。 她鬼迷心窍,伸出小手指就去勾他的小手指。 他的眼睛猛地瞪开,冷冷地刺向她的眼睛,大眼瞪小眼之后,颜千夏发觉他的眼中又渐渐满了杀气。 原来,摸摸他的小手指是会死人的。 颜千夏迅速缩回了手指,把整个人都缩进了水里,虽然气势短了他好几分,又打不过他,更不能跑,可是颜千夏胜在嘴硬。 “喂,你都摸光我全身了,我就不能摸摸你手指头,身为男人,不可以这么小气的。” 那人眼中的杀气在一瞬间就散了个一干二净,渐渐地透出几分迷茫来,怔怔地看了她半晌,这是颜千夏再度感觉到他眸子里的熟悉感,正当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的时候,这男人突地就一掌挥向她的脸。 “不知廉耻的蠢物。”他冷冷地骂道。 这一掌若打在脸上,她不死也毁容,变猪头。凭她的能耐,绝对无法躲过,眼看一颗新鲜猪头既将诞生,那门突然被推开了。 “主子,魏国来使,要赎人离开。” 他的手掌停在她脸颊前半寸的位置,硬生生地让颜千夏挽回了自己的俏脸容颜。 “杀。”鬼面人音尖锐地说了一个字,颜千夏很没骨气地就大喊了起来,“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可是……” 她没可是出来,她啥也不是!这些人想捏死她,跟捏死只蚂蚁似的。 没人理会她,鬼面人和那黑衣杀手一起离开了屋子,不多会儿,外面就传来一声闷响。颜千夏从浴桶里爬出来,扯了床单包住自己,跑到窗边一看,差点没吐死,一个人尸首分家,丢在院子中间。 鬼面人明明说魏王要她,结果杀了魏国来使,他到底想干什么? “给她弄件衣服。”鬼面人又说了一句,黑衣杀手立刻就出去了。不多会儿,弄了套黑色的刺客装回来,从窗口塞给了颜千夏。 “喂,肚兜呢。”颜千夏翻了一下,这是一身男人衣,可是女子,没有肚兜怎么成? 鬼面人扭头,杀气腾腾盯她一眼。 她立马就乖乖关上了窗。她突然想到,这世界上可能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慕容烈一样,任她顶撞,却不伤她小命;更没有第二个人,会像年锦一样,被她讥讽嘲笑成银梭鱼,还会策马带她奔出城门,祝她一路平安…… 慕容烈……不知道活过来没有?还有年锦,不知道有没有被她那一刀剁去阎罗殿。 颜千夏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年锦,银梭鱼和魏子都是很好的男人,是她很好的朋友。 她轻叹一声,用力扯开了床单,撕下一块,一层层缠到了胸前。女人波涛汹涌会很吸引男人,这点不错,可惜她不想吸引鬼面人,更不想吸引这些冷血的臭刺客。 本以为出宫之后是海阔天空,却不想是个鬼门关。颜千夏为自己倒霉的命运悲哀,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那么多困难都走过来了,不过是个刺客头头,没什么了不起,皇帝还倒下了呢! 她自我安慰着,拉开门走出去。院中的血污已经清洗干净,鬼面人正站在树下,仰头看天。一匹通体金黄的马立于他的身边,此时正飘落细雨,冰凉的雨水扫在她的脸上,凉意沁进,有入骨的寒。 “出发。”鬼面人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翻身上马。 颜千夏见过慕容烈和年锦的战马,那都是万中挑一的绝佳宝马,还是第一次见到通体金黄的马儿,它漂亮得简直能闪瞎人眼。 鬼面人没理她,双腿轻一夹,那马飞跃而起,居然轻轻松松,直接跃过了高高的墙……颜千夏的嘴张大,久久不能合上。 “走。”一名黑衣刺客上前来,揪住她的腰带,往马上一丢,用绳子紧紧捆好,然后一拍马儿肥大的屁|股,那马便也抬起前蹄,直冲向院门外。 幸好、幸好不是跳过墙去,否则颜千夏会兴奋得尖叫不已,招致那鬼面人的厌恶,一掌拍死她。 趴在马上,被马儿颠簸的滋味只有一种,那就是魂快没了,五腑快碎了。 星光碎碎,抹在路上,一路淡白延伸到视线尽头。 颜千夏的生命生顽强得让鬼面人都不得不佩服,这一路颠下来,她除了面无人色,濒临魂飞之外,居然还能抬头冲他瞪了一眼。 小镇此时正热闹,小摊小贩游走贩卖,针头线脑,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琳琅满目。 鬼面人跳下马,把缰绳丢给随从,大摇大摆地在集市中走着。他一点都不在意被人发现行踪,或者,他根本就想诱人前来。 颜千夏,是饵。 她揉着心口和小腹,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前后左右都黑衣的冷血刺客,血腥味儿太浓,四周的人都纷纷避开。 第85章 他怎么可能是大国师 “就这里。”鬼面人突然抬头,看向身边悬着大红灯笼的朱漆大门。颜千夏看了看牌匾……梦春楼,嘴角抽了抽,光天化日,他要率众进勾栏院,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贵客到。”门人粗着嗓子吼了一句,里面的娇声笑语立刻迎了上来。 每个小镇,每个小城,都会有这么几家勾栏院,每个勾栏院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姿颜俏丽的货色。这里也不例外,两个着绯色衣的年轻女子,妖妖娆娆的执扇掩唇,向着颜千夏媚笑不已。 为啥朝她笑? 你看看她身边这些货色吧,一个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目光能冻死人。其他的全都穿得乌漆抹黑,面带煞气,如树一般栽在原地,毫无风情。 再看颜千夏,小白面,风情眼……标准的小白脸的形象。 她咧嘴一笑,心里有了主意。 “三间房。”鬼面人冷冷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抬步就往楼上走。黑衣刺客手一抛,两锭金就落在了老鸨的怀里,她堆满粉的脸顿时乐成了朵大菊|花,笑得眼角一直抽,亲自推了那两个女人跟着众人往楼上走。 一只黑鹰在天空盘旋几下,穿过窗口,落到一名黑衣刺客的肩头,他伸手拉开鹰翅下的铜哨,取下黑丝绢,拿到阳光下一照,一行白色小字渐渐突显。 “慕容烈醒了。”他看完,转过身,面无表情地上禀鬼面人,哑声说。 “你们在宫里有探子?”颜千夏也凑过去看黑丝绢,上面黑乎乎的,字已经消失了,她拧了拧眉,看向鬼面人,“喂,你自己都不看一眼,也不怕他骗你?” 黑衣人脸色大变,抱了拳就单腿跪到了地上。鬼面人伸手接过了丝绢,在掌心轻轻一碾,那丝绢就燃成了一小团火球。这场面很诡异骇人,跟上楼来的两个美人都吓得脸色发了白,掩嘴小声尖叫起来。 “颜千夏,多嘴的下场,你猜是什么?”他阴冷的眸子扫向颜千夏,可手却伸向了那两个美人,像是有两朵亮光飞了过去,可细看又什么都没有,紧接着,两个美人的嘴里就喷出了鲜血,居然是被他割了舌…… 惨叫声都没有一声,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扑嗵一声砸到地上,疼晕了。 慕容烈的残暴颜千夏见过,她知道,在这个乱世里,这些男人个个狠得像狼。她抿紧了唇,再没敢说出一个标点符号。 “我们来赌一赌,魏王司徒进鹤和慕容烈谁先找到你。”鬼面人冷冷地笑。 颜千夏蹙眉坐下,鬼面人心机太深,摆明是想让魏王司徒进鹤和慕容烈斗起来,慕容烈的军队现在正在全力攻打夏国,鬼面人却要把魏王也扯进来,慕容烈到时候一心两用,誓必两难。 鬼面人意图难猜,他把这天下搅得大乱是因何目的? —— 鬼面人也坐到她的对面,端着粗瓷碗儿喝茶。 黑衣刺客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比宫里的太监们还要听话。 “你叫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颜千夏终于丢开了杯子,抬眼看向鬼面人,“男子汉大丈夫,戴着面具就算了,起码也要报上名来,我死了之后也得知道找谁报仇。” “牙尖嘴利。”他吃吃冷笑,手指沾了茶碗里的水,轻轻一掸,水珠就飞击到她的嘴上,痛得她一哆嗦。 “名字都不敢说?”颜千夏掩着唇,不肯退缩。 “怕你没命知道。”他语气更加冷漠。 “你是……池映梓?”颜千夏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试探着问了一句。 身材是像的,都是高高瘦瘦,可是池映梓很暖,这个人很冷。颜千夏只是胡说八道想套他的话而已,那白衣人的目光却又腾起了杀气。 “颜千夏,你放心,不管这两个人谁得到你,你都是死路一条,我便让你看看我的样子。”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扣住了脸上的面具,缓缓揭下…… 人的脸,有俊秀的,有平凡的,但是像他这样平凡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的,颜千夏也见多了。细长的眼睛,微平的鼻梁,太薄的唇,一脸无情寡义的模样。 颜千夏皱了皱眉,把脸转开,“还是戴上吧,不好看。” 那人双瞳蓦的一紧,缓缓又把面具戴上。 “你怎么会是池映梓呢,他没了。”颜千夏小声说了句,起身走到了窗口,仰头看着蓝天。仿佛是习惯,伤心难过时就会想池映梓。想他温暖的手掌,能轻轻地抚过她的发,像安慰,像宠爱一个小孩。想他如玉的脸,让她痴得不能自已,想他好听的嗓音,像清泉像春光,让她快乐,想他……突然,慕容烈那双充满失望的、愤怒的眼睛闯进了她的脑海,他就那样盯着她,眼中疯涌着波澜万丈。 她眨了眨眼睛,心口猛地一痛,轻轻一抹嘴角,殷红的血正从嘴角里溢出来。 渐渐的,胸口越来越痛,绞得她眼前发黑。 “怎么回事?”她不停地抹着嘴角的血,惊讶地问。 鬼面人眼神一沉,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手指一抓,就搭在她的手腕上,他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最终像深灰色的死寂的海。 “你用碧晴毒的血给他解毒了吧。”他哑声问了句。 颜千夏扭头看他,嘲笑起他来,“怎么,你以为你是天下第一毒王?我可是师从大国师池映梓的,他教我的本事虽然不多,但足以对付你,若他还在,哪里有你放肆的机会。” 鬼面人的眸色渐渐柔了点儿,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落在她的眉眼上,这动作柔极了,熟悉极了。颜千夏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抬手,用力地揭下了他的面具。 还是那张薄情的脸,还是那双充满杀机的眼睛。 “碧晴和我的血融合了,我本身就是可解百毒的药,你得到宝了。”颜千夏又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捂着胸口慢慢坐下。 她能忍过无数种磨难,却忍不了这思念的折磨。 不管是池映梓还是慕容烈,还是年锦……或者魏子,她多希望现在有一个能在她身边,让她靠一靠,她现在有些害怕,她想到了碧晴发作时的痛,那种痛呵,此生难忘。而那个下毒的人,却不知是谁?为何这样待她,害她? 月儿起了。 她睡着了。 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哪怕只是几秒钟的安眠,她也满足。她所求的一向不多,可以吃饱,可以穿暖,不被人打,不被人骂,不忧生死……如此足矣。 这一点,路边的小摊小贩都可以得到,她呢? 门轻响,鬼面人推开门,慢慢走了进来。 颜千夏缩在床沿边上,一头黑发已垂到她的鞋上,苍白的小脸带着些许愁容。以前的她,可是天塌下来,也得美美睡个大觉的人物,当睡着的时候她都带了愁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心事该有多重? “主子,夏王使者到了。”黑衣人在外面轻声说着。 鬼面人没出声,只弯下了腰,手指轻轻勾开了颜千夏的衣领,轻轻地剥落她身上的衣衫,露出她手臂上朱红的宫砂, “你又摸我?”颜千夏突然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鬼面人,可是他连眼睛也不抬一下,继续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抚摸着。 “我很好摸?”颜千夏又问。 他突然就抬了指,在她的穴道上一点,颜千夏就失了语。 “颜千夏,若不出我所料,五日之内,慕容烈必到,我给你个机会,你亲手杀他,我以后放你自由,你不是最想要自由吗?” 颜千夏张了张嘴,又闭上。 慕容烈说她不懂男人,她现在有点相信,她真不知道这些男人脑壳里塞了什么稻草,要争要夺他们尽管去,为什么偏要扯上她? 他的手指又到了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拉住那根拴着龙珠的红绳,盯着龙珠看了一会儿,便松开,拉起了被子盖到她的身上。 “主子,夏王使者……”外面黑衣人又催促起来,还未说完,又听鬼面人说道: 杀…… 魏王的人,夏王的人,他全杀了,分明就是想等慕容烈过来。 “他最容不得背叛,他一定会来亲手诛杀你。”鬼面人似是读懂颜千夏的心,轻轻一叹,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勾了一下,“可惜了。” 可惜了……颜千夏也这样想,她是怎么都不会动手杀人的,那砍在年锦胸前的一刀,就像砍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痛得她无法原谅自己。 突然,她坐了起来,伸手将腰带解开,只留身上绑着胸|部的布,那鬼面人反应不及,她光洁美好的身子已经露在了他的面前。 颜千夏的唇角漫起一丝讥笑,眼中尽是蔑视。这男人也是个草包,有色心没色胆,每日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只怕是那玩艺儿不管用吧。 鬼面人似是被她的轻视激怒,双瞳里怒光一闪,伸手就摁住了她削瘦的肩,用力摁在了床上,另一手却摸到了她的腰上,直接往她的小腹之下摸去。 颜千夏动也不动地躺着,手指却悄悄准备好了一枚银针,只要他敢俯下身来碰她,她就一针扎进他的脊椎,要他的命。 第86章 你想杀我? 他的呼吸渐渐变沉,粗重地在面具下回响。他的手指慢慢抚过她平坦柔软的腰,在肚脐上慢慢揉着圈。 她的身子这样美,光洁丝滑,尤物中的尤物。 “颜千夏,想用这种方法诱杀我。”他突然手下用了力,狠狠地拧在她的腿上,痛得颜千夏尖叫起来,手指中暗藏的针也落到了他的手里。 “没有下一次。”他眸子里寒光一闪,那针就没进了墙中,连光影儿也见不着了。 她疼完了,抓起被子包住自己,凶狠地瞪他,就像头小豹子。既然杀不着,他也休想再占她便宜。 可她现在说不出话来,不知道穴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自重一点。”他拂袖而去。 可是他在她身上又摸又掐,他自重了?颜千夏对这疯子的话嗤之以鼻,只许他摸,不许她脱,什么世道。 只是,五天之内她得逃,否则真落进慕容烈手里,她会被活活扒下十层皮。她又想到了慕容烈的眼神,猛地打了个冷战。 还未这样怕过慕容烈,他呕血那日甩她的一掌已是很重,年锦若还好,还能为她求情,说她救过他,可是年锦只怕也恨她至极,她这回死定了。 她再难睡着,穿好了衣裳,跳下床,在屋子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想不出脱身的法子。 色诱对鬼面人没用,要么他有爱人,要么他性冷淡,要么他是太监…… 不知不觉,她就在屋里绕到了天明。一抹朝阳从窗口钻进来,映在她过于白的小脸上。 “吃饭。”有人进来,手里捧着一大碗热汽腾腾的面条,鸡汤面,面上搁着两个大鸡腿。 这男人好喜欢吃鸡……颜千夏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好吧,她其实也挺喜欢吃的。 热腾腾的面汤进了肚,颜千夏好歹多了几分力气。 洗了把脸,出去院中走走。 黑衣有些大了,被她用绳腰带束着,越加显得腰线玲珑纤细,一头乌发披在身后。院中有一株桃树,此时叶子枯了落了,余下的正软趴趴地在枝头上挂着。 金色的马卧于桃树下,温柔黑亮的大眼睛慢慢抬起,长长的睫毛下是乌黑的瞳孔。 颜千夏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她走过去,弯下腰,想轻轻抚它。可指尖才碰到,却像被针刺到,痛得她连忙缩回了手,这才看清,马儿身上有细不可见的丝线覆着,线上竖着细微的刺。 她吮着被扎破的指尖,有些恼火地盯着这大马。 鬼面人的屁股一定是铁做的,否则怎么骑在这样的马上还没被扎破? “主子,密信。”黑衣人的声音传来,她扭头看,这才发现鬼面人就站在院中的角落里,槐树太大,遮住了他的身影。他展开信看了几眼,便伸手用火化掉,扭头看向了颜千夏。 “你很值钱。”他淡淡说了句,一掀袍摆,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颜千夏这才发觉一件事,勾栏院中此时应该是姑娘们送客之后各去歇下的时候,怎么会鸦雀无声?连一丝脂粉味都没闻到。 不对,似乎昨晚就特别安静,莫非人被他杀光了? 颜千夏说不得话,过去用手指戳他的肩,然后在石桌上写字给他看,“作个交易如何?” “你有什么值得我去交易的?”他冷冷淡淡地反问。 “血晴的配方和解药,我已经改良,天下独一无二。”颜千夏又写,喜欢弄毒药的人,大都愿意得到更多的天下至奇的古怪毒物。 “你既然知道,又何谈独一无二,除非你死。”他又说了一句。 颜千夏皱了皱眉,继续,“不要把我交给慕容烈,你可以把我给夏王,魏王,任何一个,你可以换金银万两,好处无数,何必非得让我落进慕容烈的手里?” 任何一个都会比慕容烈好伺侯,她只要想到落进慕容烈的手里,她就怕得想钻地洞。 “因为你给他解了毒。”鬼面人的声音愈加冷漠了,扭头看着她,双瞳里尽是寒意,“你回去之后,设法打探到红衣圣姑关在哪里,把消息传给我,我会再救你出来。” 呵,再……似乎这次是他救了她一样! 颜千夏瞪他一眼,气呼呼坐到了他身边。 “杀不杀慕容烈,他都是一死,我不会让他活太久。”他说得很笃定,颜千夏在心里骂他千百遍,凭什么要控制她? “你把我弄回他手上,我一定死,还打听个屁的消息。”她闷了一会儿,在石桌上快速划着,也不管他有没有看清。 两片落叶从枝头挣脱,摇摇晃晃落在了桌面上,他伸出手指,摁着叶片轻轻地揉着,看枯叶成了碎片,才慢悠悠地说道:“他不会杀你。” “你怎知?” “报复人的最好的方法,是让人活着,生不如死。”他说得残忍极了,颜千夏觉得有股寒风沁进骨头里,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可以想像的,一旦落进慕容烈手里,她的惨状…… “颜千夏,若要活着,就要好自为之。若顺我,我会保你今后自由,若不顺,你有多凄惨自己去想像。”鬼面人补了一句,突然伸手,手中银亮刺出,天上掉下了只白色的小雀儿,扑嗵一声,跌在颜千夏的怀里。 “小白白。”她认出这小白雀儿,心里大悲,抬头就怒瞪向鬼面人,这是池映梓给她的小宝贝,她视若珍宝! “死不了,晕了。”他起身,大步往房间里走去。 颜千夏把小白白捧在掌心里,小心地抚摸着它的小身子,它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呢? “魏王又使者了,把东西带来了。”黑衣刺客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细窄的黑漆木匣子。 “拿进来。”鬼面人低声说了句,黑衣刺客立刻捧着盒子进去了,不多会儿,他人出来,却是面无人色,只走了几步就扑倒在了地上,居然七窍流血死了。 这鬼面人果然薄情寡义,连身边的人都毫无怜意,说杀就杀。 “把颜千夏给魏王使者。”他的声音传出来,冷漠如同地狱飘来。 颜千夏捧着小白雀缓缓站起,看着窗口里的瘦高身影,以为世间只有慕容烈最可恶,原来还有一个比他更狠更毒更可恶的! 外面的那个魏王呢?会不会是个坏到流脓水儿的老混蛋,老色|鬼? 黑衣刺客连声催促她,她只有捧着小白雀儿出去。魏王使者穿着酱色的云纹长衫,活像个大酱瓜,胖墩墩地站在那里,满脸是笑。 笑里藏刀,无非是他这副尊荣了。 “公主,请。”他作了揖,倒是态度恭敬。 颜千夏顺着他的意思,上了他身后的马车。扭头看时,只见那鬼面人站于楼上,正凝神看着她,一阵狂风刮起,他的发在风中乱舞,白色长袍被风灌满,像是要随风飞走一般。 他的视线静静地落在颜千夏的身上,不言不语,无笑无怒。 可,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的,或者是潜藏于真正的颜千夏记忆深处的人物,又或者是哪个她见过,又忘了的人物。 马车走出好远,鬼面人一直在原处站着,身影渐变成了一抹白色,看不清脸的模样,可他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很久以后,颜千夏想,如果她当时认出了他,会不会结果都不同?她费了那么多、那么多精神去思念、去爱……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她呢? 她永远都不知道答案。 —— 颜千夏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不在原地诱杀慕容烈,而是把她送给了魏王派来的第二个使者,不知道他早些接到的密信是什么内容,魏王又给了他什么东西,他为什么又想让她去打探到红衣圣女的下落…… 这么多为什么,在颜千夏心里打了个滚,很快就被她从脑袋里拧出去了。 关她何事?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逃。 大酱瓜就坐在马车前面,打扮和普通商人无异。魏王要她,不知何意?她说不了话,只用手推了推大酱瓜,示意他伸手过来,让她写字。 不料大酱瓜只摆了摆手,连脑袋都没拧过来,只笑呵呵地说道:“公主莫要想了,碧落门主有令,谁敢碰到公主的一根头发,多看公主一眼,必死。” 这也行? 颜千夏不能与人交流,嘴巴都要痛了。马车速度很快,她不知道跳下去之后能不能跑上五六步。大酱瓜还带着六个侍卫,都扮成了家丁,骑着马跟在后面。 马车急行了一天,到晚上到了一个小县,这已是吴、魏交界之处。鱼蛇混杂,形势十分混乱。 大酱瓜恭敬地引着颜千夏到了城中繁华街道旁边的院落里,院中一树桂花正开好,满院的浓香。从桂花树下过时,那桂花雨纷纷落下,沾了满头香。 “王。”大酱瓜突然弯腰尊称,颜千夏惊讶扭头,只见一华衣男子嘴角含笑,从一角走出。四十多岁的年纪,方脸大眼,气宇轩昂,倒是王气满身。 魏王不是个老头儿吗?颜千夏猛地想到,所谓老头儿是她自己想像,古代男人结婚早的,十七八岁就娶妻生子,司徒端霞如今也就十八而已。 第87章 “你就是和朕的霞儿公主争宠的女人?”他上下打量着颜千夏,满脸惊叹,“果然和颜千夏一模一样。” 他知道她不是颜千夏?颜千夏静静地看着他,只见他慢步过来,一手轻抬着她的下颌,面上布满好奇。 “当年大国师池映梓夜观天象,说有异女降生,得异女者得天下,朕还不信。如今到见你,朕倒是有几分信了。你这女人,果然天生媚骨。再加上你这身难得的碧晴血,服用者得长生,天下不乱都不行。” 他一面说,那粗壮的手指就一面滑进她的袖口,居然很直接地拉开了她的衣袖,撕开之后,目光落在守宫砂之上。 “宫砂仍在,朕以为是谣传,果然如此。”他又露出惊叹之色。 颜千夏是不能说话,若能说出来,一定骂他一句白痴,这是她自己纹上去的,当然不掉! 可是,池映梓当年真做过这样的预测吗,所以他才待她一直不同?那个把碧晴毒种进她体内的人,难道就是等着碧晴和她的血融合,让她成为药人?颜千夏心里一阵恶寒,那个人未免太毒了些。这不是把她推进最险恶的漩涡,让她的血被人喝干净? 好毒,毒辣 ,阴毒! “美人,为何不说话?”魏王把衣衫给她穿好,满脸笑容。 难怪有紫酱瓜那样的大臣,原来皇帝也这样。 “美人如此之媚,寡人倒不忍心饮你之血了,寡人要试试你的味道……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让男人疯狂。”他说得暧|昧下流,颜千夏推开他的手,系好衣衫,再抬眼时,已是一脸蔑视。 “皇上,她的嗓子好像有点问题。”胖酱瓜在一边点头哈腰,一脸奴相。 “哦,真可怜……那朕岂不是听到美人天籁一般的声音了,在床第之间,少了这声音,可真是少了几分趣味。” 他说得愈加露骨,那胖酱瓜又连连点头,“皇上,臣立刻准备香汤,让美人沐浴,以承皇恩。” “去吧。”魏王点头,一脸期待。 色|鬼!颜千夏偏了偏身子,躲开他的大掌,不让他碰到自己的身体。 “美人有点冷,不过不要紧,美人看看四周……”他压低声音,颜千夏抬头看,只见院中站了好些侍卫,都是全副武装,虎视耽耽的样子。 她跑是跑不出去的。 “美人若能让朕满意,朕保证美人今后荣华富贵。朕并不是心狠之人,只是你在吴国,未免让朕的公主霞儿伤心,所以还是到朕的身边来好了。” 他继续说着,一脸不以为然。可是颜千夏听着,却很是纠结,丈人要和女婿同占一个女子,怎么听都怪怪的感觉。 古代的老男人啊,你到底有没有贞|操观啊? 胖酱瓜是个好奴才,很快就把桶搬上来了,里面注了热水,洒了桂花瓣儿,香得能熏死人。颜千夏还敏锐地从桶里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立刻让她警惕起来,这种药能迷人心智!她紧掐巴掌,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端倪,慢慢地跟着侍女走了过去。 胖酱瓜和魏王站在院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又有人端上了美酒佳肴,摆于院中。夕阳在天上,桂花雨在眼前,分明是美景,却透着隐隐杀机。 颜千夏没碰水,小心地检查过他们拿来的新衣,把身上的黑衣换了下来。这是袭黛色薄纱长裙,领口开得极大,露出里面绯色肚兜,还有大片薄粉的肌肤。 谨慎地弄了会儿水响,颜千夏刚想站起时,突然一阵头晕,人软绵绵地坐靠到了椅上。她想不通,自己这么小心,是哪里着了道儿。 有黑衣刺客从暗格里出来,把她拖了进去,她这才知道,原来鬼面人一直派人跟着她。 暗格直通向魏王的房间,她被安顿在一张软椅上,从这里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形。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门开了,她看到魏王抱着一个软软的身子走了进来,她瞪大眼睛,那女子和她一模一样,不消说,是她的替身。 鬼面人到底想干什么?他是想把水搅得再混一些吗?颜千夏真觉得这鬼面有多可怕,他简直比恶魔还恶魔,世间权贵居然都没意识到,被这样一个男人引进了局。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魏王把那女子丢上了榻,大手撕开她的衣衫…… 毕竟,看一个顶着和自己一张脸的女人被人这样,感觉怪怪的。 眼睛闭着,但是耳朵是塞不住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一直往耳朵里钻,魏王不太顶用,白长得这样高大,没一会儿就缴了械,四肢一摆,仰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去了。 黑衣刺客这才起身,把颜千夏抱起来,从暗格出去,把床上的女人抱走,把颜千夏放了上去。 该感激鬼面人吗,让她免于被这没用的老男人占有……颜千夏心里打起了鼓,可她来不及想太多,一阵香雾飘来,没有抵抗力的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像是有千军万马,又似乎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她猛地惊醒,目光对上面前那充满了厌恶、错愕的眼神。 来得如此之快,慕容烈! 距她逃出京,仅十日而已。 慕容烈居然这么快就追来了,还找得这么准确,把她堵在床上。他瘦了一圈,下巴钻出密密的短胡茬,一双眼睛下有黑浓的眼圈,瞪着她的时候,似是想把她生吞活剥。 “颜千夏,贱……”他咬牙切齿,一句话梗在喉中,没能骂完。 颜千夏一个激棱,猛地坐了起来,一张嘴,喉里却是辣辣的痛,还是不能说话。 “下贱!”他扬手,狠狠一巴掌扫来,脆响之后,颜千夏痛得眼睛直冒金星。 “慕容烈?”魏王也醒来,刚要坐起,慕容烈却一伸手,狠狠掐在了他岳丈的喉上。 “去死。”他双目血红,手指狠狠用力,根本不想给魏王喘息的机会,喉骨碎烈的声音听上去又恐怖又刺耳。 “你杀了他,吴魏两国就崩了,你一个人怎么应付?”殊月的身影从门外扑进,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掌,急匆匆地劝他。 慕容烈的胸膛用力起伏着,好半天,才缓缓松开了手指,扭头,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机,直直地盯着颜千夏。 “现在拦住她还不晚,把她带回去吧。”殊月弯腰,拿起了衣衫披在颜千夏的身上,满身的欢痕刺得慕容烈更加暴怒。 “把他拖下去。”他指着魏王吼了一声,侍卫们进来,把魏王从床上拽下,硬拖出门。 “慕容烈,你这混帐,你敢这样对寡人,别忘了,寡人可是你的恩人,没有寡人,你能有今天?”魏王也暴怒起来,挣扎不停,被拖出之后还在怒骂慕容烈。 “打掉他的牙。”慕容烈扭头,一声怒斥,随即外面就传来了刀鞘敲打嘴的声音,魏王的惨叫让颜千夏怕得直往床里面缩。 鬼面人,害死她了! “你也出去。”慕容烈握了拳,那满身的杀气呵,颜千夏宁可被掐死,也不想面对现在的他。 “夫君。”殊月轻拉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你身子才好,又连路奔波,不要动怒,好生和妹妹说。” “出去。”慕容烈压低声音,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看样子是不想对殊月动气。殊月只好松开了他的手臂,转身出去。 颜千夏不敢动,她知道此时反抗的下场是什么。 “颜千夏,朕饶你一次又一次,你可以恨朕,年锦呢?你为何伤他?”他一拳挥过来,颜千夏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仰着头,准备承受这一拳。 他的铁拳在她的眼前硬生生停住,又转成了五指插|进她的秀发里,抓着她的长发,狠狠一扯。她就痛得哆嗦了起来,身子跟着他往前俯来。 “贱|婢。”他又骂了一句,满脸的绝望愤怒,几乎要把她烧死的怒火,一股脑儿往她的身上倾泄而去。他把她拖起来,衣衫从她身上滑下,光|溜|溜的身子上那些可疑的痕迹扎得他眼睛痛,于是扯着她的头发又是一用力,颜千夏就从榻上跌到了地上,扑嗵一声摔得闷响。 颜千夏委屈地抬头看他,眼眶儿已经红了,两汪泪在眼中打着转,久久未能落下。她在极力忍着,不想这眼泪也惹到他。 暴怒中的他,根本不会听任何解释,颜千夏都不知道今天要怎么熬下来,能不能活下去。 “起来。”他拖起了她,也不管她身未着寸缕,拉着她就往外走。 颜千夏急了,她又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鬼面人未碰过她,魏王也没有啊,从她来到这里,从头至尾只有慕容烈一人占有过她,他就这样把她拖到外面去,那里可有好多好多侍卫在啊! “唔……”她蹲到了地上,看着他连连摇头,一手扳住了床腿,不肯往前半步。 “起来。”他抬手就去踢她抓着床腿的小手,一下又一下,眼泪终于从眼眶里跌落下来,涌得凶,涌得急。她松了手,慢慢站了起来,要伸手抓衣衫,又被他一手夺过,狠狠摔到地上。 第88章 小奴隶 “你还用穿衣服吗?颜千夏,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最下贱的货色。你放心,朕会让你贱到底,朕今天就把你丢进军妓营中去,让你满足个够。”他恨恨地骂着,又是一脚踹向她的小腿。 颜千夏连忙一侧身,躲过了他狠狠的一脚,天,这一脚踹到身上,她的腿一定会断的。 她就这样赤着一双小脚,光着身子,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抱着胸,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她的一双眼睛呵,媚媚的全是泪光。 慕容烈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掐住了她的脸,狠狠地碾着,像是要把她捏碎才好。 她出不了声,也不能出声,痛得发抖,也只能受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当她想这脸终会碎成一片一片的时候,他猛地松了手,转身掉头就走。 他想杀她的,看到她躺在魏王身边,真想把她粉身碎骨。 可她一句话也不说,不解释,不求饶,默默地流泪,就这样而已,他的拳怎么都挥不下去。 “妹妹在哭呢。”殊月从一边走过来,柔柔地抱住了他的腰,轻声说道:“你别气了,她从到大都是这样的性子,你慢慢来呵,她会懂的。” 慕容烈黑着脸,挥开了殊月,沉声说道:“出发。” 殊月扭头看了一眼房内,颜千夏也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无畏惧。她拧了拧眉,快步追赶慕容烈去了。 颜千夏轻舒一口气,快速穿好了衣衫,走出门,侍卫拿了条细细铁链出来,拴到她的脚上,然后推她上一了辆囚车。 这方向是去夏国边境的。 慕容烈病倒的这十多天,夏国又攻回两城。他苏醒之后,得知年锦被颜千夏所伤,片刻也不肯等,让人立即追踪颜千夏的消息,鬼面人带颜千夏在小镇一出现,他就立刻带人出发了,一直追到这里,一直亲眼看到她躺在魏王那老东西身边。 他以为,她既便是恨他,也不至于随便到和男人上|床。 魏王那老东西,她也肯?他真想杀了她! 四匹马拖着囚车,一路颠簸,硬梆梆的木头的底座,让颜千夏吃尽了苦头,可是这一走,就是两天两夜,到了驿站就换马,不吃不喝不停歇,急匆匆赶到夏国边境。 慕容烈要一鼓作气,拿下夏国,再吞下魏国,把魏王粉身碎骨才能解恨。 夏国边境的大帐前,诸将早已等着迎接慕容烈,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开,大步往帐中走去,诸将连忙跟上,他一向不爱听客套话,如今又军情紧急,更无多话可说。 颜千夏趴在囚笼底下,吐了个翻天覆地,此时七魂已离了六魄,再多走一天,她的小命就没了。 “妹妹,喝水。”殊月递上了水囊,淡淡地说道。 颜千夏死盯着她,是,她怀疑她,从骨子里怀疑她和鬼面人就是一伙的。 “不用看我,我不会给你下毒,你得好好活着。”殊月把水囊放进了囚车中,转身走开。 路上不时有认得她的将士们都尊敬地向她请安,慕容烈当年驻守边关,殊月长伴左右,因她性子柔和,所以口碑极好,很受将士们的爱戴。 颜千夏大口喝了水,勉强坐直了身子,活动筋骨,越是逆境,越要打起精神,她不放过一丝一毫生存的机会。 她前世轻生,今生她一定要好好珍惜着小命,去看生活的美。为男人死,那是最愚蠢的。 囚笼上链锁响了几声,有个粗衣士兵过来打开了锁,粗声粗气地吼:“下来。” 颜千夏慢吞吞下了囚笼,在笼子里蜷了两天,腿都是木的,挨了地,差点儿没跌倒。 “跟我去军妓营。”他又一声低喝,颜千夏猛地一抖,慕容烈居然真的把她放到那地方去? 他用刀背拍打她的背,催她快走。她扭头看向大帐,帐帘已放下,慕容烈恨她入骨,只怕会想尽办法折磨她。 颜千夏很无奈 ,她并不想得罪人,一直以来都想明哲保身,可是有人却偏拿她作文章,她连对手是谁都摸不清,一直在被迫中,她不能这样继续,她得主动一些。 她真的很想知道,池映梓当年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吗,她能乱天下…… 边境风沙大,军妓营在军营的最里面。有二十顶帐篷支着,有自个儿来赚钱的,也有官家发配来的罪奴。 颜千夏被关进了罪奴营,这里的待遇是最糟糕的。那小兵把她往管事的人面前一推,转身就走了。 “模样还不错。”五大三粗的女人托着她的下巴看了看,点了点头,“你是哪家的罪奴?” 颜千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哦,一个哑巴。”女人遗憾摇头,挥了挥粗大的巴掌,“小绿,带她下去梳洗一下,晚上干活儿,哦,教教她规矩,否则丢了小命自己没地方哭冤情。” 晚上……颜千夏双瞳黯了黯。另一侧,那叫小绿的姑娘快步跑了过来,是个姿容普通的女孩儿,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条极俗的酱红色裙子,领口极低,一弯腰就能看到衣内的乳波轻晃。 “姑娘跟我来吧,不要怕。”她拉着颜千夏的手,往大帐中走去。 “你不会说话呀,不要紧的,这里的人挺好的,不会打人,你只要认真干活儿就行了。”她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套墨绿色粗布裙子给她。 “呀,你的脚肿了呀,我的鞋你能穿吗?”她拿了自己的一双旧绣花鞋给颜千夏,颜千夏的脚很小巧,塞不进去,便摇摇头,用手势向她道谢。 “那我带你去洗一下吧。”她拿了皂夷子,还有一些廉价的花粉,拉起颜千夏,带她去后面的池子里洗洗干净。 整个军营,都扎在这弯弯小湖泊的旁边,小绿带她来到最偏的角落里,把缺了两个齿的梳子给她,笑着说道:“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来了不哭的你是第二个,第一个在路上就哭死了。不过,你真的不要怕,他们长年打仗,也就是希望有女人安慰一下他们而已。你不要想多了,熬过最前面几天,什么都好了,你看我,活得好好的。我以前可是刑部尚书家的四小姐呢,我几个姐姐都死了,就我还活着……好死不如赖活,总有熬过去的一天。”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颜千夏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管多难,她会熬过去,她会还自己清白,给自己自由。 “要我陪你吗?”小绿又问。 颜千夏摇头。 小绿又说:“千万不要想逃,逃不出去的,那边全是沙漠,那边是夏国|军队,两边都是死路一条,而且抓回来也惨,你只能听话,守规矩,懂了吗?” 颜千夏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放心,小绿这才转身走开,快步往营中跑去,那边正有个士兵冲她招手,想必是要做事了。 左右都空空的,那边有人伸长脑袋就能看到她洗澡的样子。颜千夏不敢脱衣,就穿着脏衣,慢慢地滑进了水里,一步步走到深处。 这水很冷! 颜千夏冻得打了个哆嗦,可身上实在太脏,若不洗干净,会熏死自己。她脸上和身上的伤好得非常快,可能是碧晴血的作用。颜千夏从水里看着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她真像个妖怪,怎么折腾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难道真是长生不老妖? “喂,你快点,朱姐让你赶紧扮上,准备干活。”又有个女人来叫她,她看头看去,那女人衣衫半敞,半露的胸前还有抓痕,看样子刚从“战场”下来。 颜千夏从水里起来,玲珑有致的身材顿时让那女人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颜千夏,“你这妮子,不错嘛,今儿晚上有你忙的了。” 颜千夏捡起地上的衣裳,往湿衣上一披,快步往前走去。每个大帐前都排了队,士兵浴血,回来有这点疏解,也是上头的恩典,免得明儿战死了,连女人啥滋味也不知道。队伍里有好多年轻的面孔,颜千夏走过的时候,无数道目光立刻粘到了她的身上。 “这边。”那管事的朱大姐招手,身后的女人立刻把她推进了正中间的一个大帐,士兵们呼啦啦全变了方向,排到了她的帐前。 “喂,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身后的女人立刻拧住了一个汉子的耳朵,娇声嗔怪起来,“老娘刚刚才伺侯过你啊。” 颜千夏转身看去,外面起码排了四五十个人……奶奶的,她怎么脱过去? 从人群的缝隙往远处看,殊月正站在一根旗杆下,目光冷冷地看着这边。颜千夏能感觉到殊月如今非常明显的恨意,或是觉得她抢了慕容烈的宠爱?那这样对她,也太狠毒了一些。 颜千夏放下了帐帘,拉起了那朱姐的手,在她的掌心写,“我出题,会的就进来。” “哟,你还玩花样呢?不过这人也确实太多了,别的姑|娘会不高兴,得,你出吧,我给你拿纸笔去。” 她让人去拿了笔墨来,这笔墨可比不上宫里的香墨,墨臭臭的,砚也是粗的。颜千夏蹲在榻边,铺开了纸,想了想,写……为什么青蛙跳得会比树高? 第89章 说她性格太野 “这什么问题啊?”朱姐拿着纸出去了,大声说了一遍规矩,外面顿时一阵吵吵嚷嚷,吵得不可开交。 颜千夏坐在榻上,轻揉着酸痛的手脚,等着外面安静下来。 “喂,有人答了,说青蛙会轻功。”朱姐进来问她,颜千夏嘴角抽了抽,摇了摇头。 外面继续吵,朱姐不耐烦了,又进来问,“你这样不行啊,你要是这样,我晚上就伺侯你一个人了。” 颜千夏没理她,又在纸上写,“我让你赚得多,不好吗?奇货可居,明儿价更高。” 朱姐眨了眨眼睛,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出去。外面果然不闹了,颜千夏悄悄掀开了帘子往外看,一群男人果然散开,各自去了别的帐前。她轻舒一口气,刚想往榻上一躺时,帘子又掀开了,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 颜千夏抬眼,看着进来的大汉傻眼了,他已经脱得只剩下裤子,张开了双臂就往她身上抱,“小美人,别出什么题了,让亲亲好好疼疼你。” 颜千夏泥鳅一样躲过,跳下了榻就往大帐外面跑。 “别跑呀,来了这里还想跑?你不如乖乖地伺侯我,我让他们统统都不能碰你。”大汉粗声嚷着,又往她身上扑来。 颜千夏有苦说不出啊,她不能说话。只能不停地躲,她一路奔波,又没吃饭,哪里有多少力气和他周旋,没几圈就被大汉捉住了,他粗粗的手臂一抡,就把她丢上了木板搭成的榻上。床板坚硬,她摔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那大汉粗悍的身体压下来,把她箍在怀里,颜千夏急了,伸手就点住了他背脊上的穴道,他就像根木头一般栽在了她的身上。颜千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从身上掀下去,他粗着喉咙不满地大叫:“你这小贱妇,快给老子把穴位解开。” “你躺着吧,你不能碰我的,会死的。”颜千夏皱了眉,盯着他黑黑的脸,提笔写了给他看。 “你咒老子死,等老子起来揍死你。”大汉更恼了,他打了好多天仗,在女人身上发泄一下也是个安慰,居然被她咒。 “你便秘好多天了吧?是不是小腹里总绞得痛?”颜千夏又写。 那大汉瞪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吼:“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大夫,林池御医知道吧,他是我老师。”颜千夏说了个宫里挺有名的老御医,那大汉可能真听过,面色沉了沉,不说话了。 “你这病我能治好,但是你半年之内不能沾女色。”颜千夏写好给他看,又用笔戳他的眉心,用口型对他说:“不想死,就老实点。” 大汉其实最近为这事挺痛苦的,军营随行大夫瞧过了,没用,好得一两天又开始。 颜千夏会点穴,不会解穴,她往榻的另一头一躺,有这个大汉在这里面,也能防止别人再进来,好歹能安眠一晚。 帐外笑闹声不停,她故意弄出了几声板板的响声,然后蒙头睡起来。篝火旺旺的,从帐外一直有热气往帐内涌。 颜千夏想,能活一天算一天吧,多一天,便多点机会。 王帐内。 殊月蹲下去,给慕容烈脱了靴,轻柔的抬起他的脚,放到了装好水的木盆里,又端来了药汤给他。 “夫君,先喝药,一路奔波也累了,早点休息。” 她声音柔和,慕容烈抬眼看了她一眼,心里略略好受了些,忍不住握住了她手,沉声说道:“月儿,让你受委屈了。” “我哪里会委屈,倒是夫君受委屈 ,妹妹的性子太野,不知夫君对她的好。”殊月把脸靠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说道。 “朕以后会好好儿待你,这些日子,你不眠不休地照顾朕,朕都记在心里。”他拉她坐在身边,轻揽住她的腰。倒底是结发之妻,他不管怎么冷落她,他被人陷害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精心伺侯他,帮年锦稳定局势,他要出宫,她又一路追随,只怕他会在途中病倒。 “待朕拿下夏国,便为你举行封后大典。”他低头喝了药,又缓缓地说道。 “夫君心里有妾身,妾身就心满意足了。妾身性格太柔,怕是掌控不了后宫,不如让端贵妃或者皇贵妃为后,也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也免得后宫多事,让夫君操心。”殊月偎在他的怀里,一番轻柔表白,让慕容烈更为懊悔,不该为了狠毒的颜千夏轻慢了她,让她伤心。 颜千夏那个女人,着实伤到了慕容烈,他还从未被一个女人如此狠地对待过。 那种不平,愤怒,像一把从地狱来的火,灼伤了慕容烈的心脏,狠狠拧着,让他不得安宁。 “还有,夫君,妾身想求夫君一件事,军妓营那种地方,不是妹妹娇惯的身子能待的地方,而且她好歹侍奉过你,你换个法子罚罚她也就罢了,否则别的……男人……,那也是打了夫君的脸啊。” 殊月又劝,慕容烈本就在气头上,听她一说,更加怒火中烧,把药碗丢开,冷冷地就说了一句:“莫说军妓营,便是丢进夏国的军妓营,朕也不会眨眼睛。” “可……” “莫说了,月儿你也辛苦这么多日子,去歇着便是,不用服侍朕。”慕容烈已无意再说下去,只令她离开大帐。 殊月只好捡起药碗离开,自有贴身侍卫服侍他洗脚,入寝。 慕容烈在榻上躺了会儿,远远地能听到士兵们思乡的歌声,还有巡逻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他实在难以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颜千夏躺在魏王身边的模样,那怒火就往心头直涌。 “来人。”他终是难忍,翻身坐起。 “皇上。”侍卫应声而入,抱拳请示。 “去……”慕容烈本想说,让他去看看那女人在干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这是犯贱!他又躺下,翻了几个身,还是跳了起来,趿了鞋,大步往外走。 侍卫们吓了一跳,呼啦啦连忙跟上。他故意往军妓营相反的方向走,将士们有没睡的,正围在火边说话,还有士兵在切磋武艺,并未看到他过来。男人在一起,无非说说武功,说说女人,他才走近,便听到有人说: “那边新来个姑娘,美得像仙女。” “是啊,出了个题说答对了才能进她帐篷,问,为什么青蛙比树跳得高。你说为啥?答对了,明儿也能一亲芳泽。” “什么明儿啊,邹统领今晚就睡在那里的。”又有人一脸醋意,接过了话,“外面的人都听到床板压塌的声音,邹统领那们凶猛,仙女明儿还能不能活着啊?” 知道慕容烈怎么想吗?他真想凌迟了那姓邹的统领。 终于有人看到了他,纷纷起身向他请安,他阴沉着脸色扫过众人,众人都以为是失了城池让他不悦,都跪在地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五日之内,若拿不下徐城,尔等便永守这里吧。”他冷冷地丢下一句,大步往前走去。 月寒寒,星儿稀疏地坠在头顶。慕容烈的心情糟透了,颜千夏,果然人尽可夫。而他,却曾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一样。 他一转身,凶猛地抽出了侍卫身上佩戴的宝剑,一个飞跃,在空地上舞了起来。愤怒随着剑锋,挑起满天黄沙,迷得众人睁不开眼睛。他像游龙一样在黄沙里穿行,又像猎豹一样,在月下窜起。 若放到现代,慕容烈肯定知道这种滋味叫什么,这是失恋。 可惜他是个古代人,他只知道他想要的女人居然愿意和老东西睡,愿意和一个陌生的统领睡,都不愿意乖乖地呆在他身边。 颜千夏就像个妖|精,她的模样化成轻烟,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血脉之中,把他捆得严严实实,他挣脱不了,又恨之入骨。 不远处,殊月站在她的大帐前,看着正在借着舞刀宣泄情绪的慕容烈,手中锦帕攥得死死的。她到底要有什么办法,才能怀上他的孩子?有了孩子,她才能坐稳后位……只可惜,现在还不能除去颜千夏。 她扭头看向了罪奴营的方向,那边隐隐传来淫|声浪|语,令人羞红脸。 “去禀报皇上,致远王爷到。”突然有人匆匆来,殊月抬头,只见唐致远正策马急驰而来。 他是魏国人,却能在吴国军营长趋直入,他和慕容烈的关系有多亲厚,可想而知。 颜千夏醒来的时候,大汉还僵在那里,也睡着了,像一块粗大的木头。颜千夏仔细给他听了脉像,又翻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这才坐下来给他开方子。 “啊。”大汉终于醒了,揉着手臂坐了起来,皱了皱眉,想明白了发生的事,“你这个臭女人,居然点老子的穴。” 颜千夏扭头看向他,手儿一伸,那方子就丢了过去,飞贴到了他的脸上,他抓下来,瞟了一眼,便露出满脸惊讶,“你真会看病?” 颜千夏点头,提笔就写,“三日,包你痊愈。” 那汉子似信非信地看着颜千夏,她也不理他,径自掀开了帐帘走出去。 边关风光粗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广阔的隔壁滩,似是看不到头。 第90章 挺会装弱的 天灰蒙蒙的,一阵风起,沙尘就飞了起来。慕容烈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八年,这是颜千夏无法想像的。一个皇子,在边关浴血征战,他真能吃苦。 汉子打着哈欠,抓着药方出来了,“妹子,如果你真能瞧好我的病,我就好好赏你。”他拍了拍颜千夏的后脑勺,粗声粗气地说道:“如果你敢戏弄我,害我,我宰了你。” 颜千夏唇角勾了勾,继续抬头看天。 “天上有什么好看?”汉子也看了一眼,抓紧裤腰带走了,再晚一点,他也要挨板子了。 天上,有自由,有回家的梦。 颜千夏伸手握住胸前的小灰珠子。 “颜千夏,真是你。”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扭头一看,只见唐致远正瞪着她看着。 颜千夏点点头,想回到帐中。 “你站住,你说,魏王陛下真的……和你……”唐致远都有些说不出口,慕容烈暴怒,把魏王扣在营中,若魏王几个儿子以此为契机,大打出手,魏国就乱了。他虽是闲散王爷,可也不想看到国中大乱,百姓流离失所。 颜千夏没有迟疑,拉起他的手就写:“没有,我不能说话,是鬼面人。” 她写得快,唐致远都不能看清,只觉得她柔嫩的指尖在掌心里磨得有些痒。 “你哑巴了?”他不耐烦地抽回了手,低斥了一声。兄弟妻不可欺,颜千夏若真是那种人物,他也要低看她一眼,不屑与她多言。 颜千夏看着他,点了点头。 “哑巴。”他拧起了眉,“本王问你,有没有那回事?事关重大,你给我说清楚。” 颜千夏嘴角抽了抽,这些迷恋花天酒地的男人们,居然还知道事关重大?她还以为他们一个个脑子里只有女人。 她转身进了大帐,磨了墨,开始写给他看。 唐致远一边看,一面讶然问:“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这样大的能耐,把魏王陛下也玩弄于掌心,不行,本王得立刻护送魏王回去,你跟本王过来,向烈兄说个清楚。” “他不信我,会骂我胡说,我去了会挨打,你自个儿去。”颜千夏写罢,丢了毛笔。她可不愿意靠过去,那天的一巴掌扇下来几乎没打死她。 唐致远一手抓了她的手腕,一手抓起她写的东西,大步往帐外走,“走,和本王去说清楚,你闯下的祸,你若不给本王解释清,本王会杀了你。” 关她什么事?是魏王那老东西色心不死,想喝她的血长生不老,他老牛想吃|嫩|草,她可是连老牛的衣裳也没摸过。 唐致远手劲大,颜千夏的手腕都快脱臼了,硬被他拖到了帐外。她自是不肯去见慕容烈的,当下对唐致远又打又踢,不肯再往前多走一步。 “你这刁蛮女人。”唐致远火了,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肩,把她往肩上一扛……颜千夏要点他的穴,可他是什么人物,怎么会被她得手,当下反把她的穴给点了。 “老实点,若你所说有虚,本王今儿就剥了你的皮,你知不知道,若此事闹大,端霞和她腹中孩儿都保不住。”唐致远倒还心疼他的小表妹,颜千夏不再挣扎了,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人这样来为她着想,来心疼她? 唐致远把她丢到了慕容烈的面前,把她写的东西递上去。慕容烈厌恶地扫了一眼颜千夏,在挣扎过程中,她的裙带都散开了,露出双修长纤白的腿。 “烈兄请看,其中必有误会,那鬼面人设了局,让魏吴二国交恶,绝非烈兄看到的那样简单。”唐致远急急解释,慕容烈看向他手里的纸,歪七倒八的字只有颜千夏才写得出来。 “没有误会,朕亲眼所见。”他一目十行,随即丢开。 误会?亲眼看到魏王的粗手搁在颜千夏的腰上,她不着寸缕,满身欢痕,那也叫误会?魏王口口声声,得颜千夏者得长生,他还说不悔。岳丈和女婿争女人,传出去,真贻笑大方,令他颜面尽失。 “烈兄,你一向精明,怎会被这些小伎俩蒙混住?” “若鬼面人真要用诈,何苦把这贱婢送回朕身边?查红衣圣女的下落,笑话。”慕容烈冷冷嗤笑,对于颜千夏所写之事,是半个字也不信,颜千夏两度毒杀他,他已经失去了信任。 “可也是她的血救了夫君啊。”殊月在一边轻叹,慕容烈的脸色更青了,盯着颜千夏,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是因为贱婢想利用年锦逃出去罢了,若非年锦捡回一条命,朕早已一掌毙了她。” “那烈兄你到底是放不放人?你我兄弟一场,烈兄要做的事,兄弟我可是赴汤蹈火地做了,如今为了这个女人,你要和我魏国为敌,未免也太薄情寡义了一些,莫说女人,你烈兄当初要什么,我唐致远没给你,没帮你的?我又何时求过你什么事?魏王陛下于我魏国来说,绝不可有闪失,难道你要和我沙场相见?”唐致远也恼了,一掌击到书案上,那厚实的书案随即碎成几半。 “王爷切莫动怒。”殊月掩唇,小声惊呼之后,连忙上前来劝。 “嫂嫂莫劝,本王今日一定要和他说清楚。颜千夏本就生性淫|荡,她经历过的男人,难道只有你慕容烈一人?是不是慕容烈你要把和她有过关系的男人都杀掉?那好,本王今日就要了她,你来和本王打一场吧。” 唐致远说着,伸手就来拉颜千夏的衣裳,就在用力间,把她的衣裳给撕裂开来,罪奴营里的女子没有肚兜可穿,以便随时供将士们发泄,她的衣裳里面只有一块布缠在胸前,白白薄薄的,两枚粉嫩樱果看得清晰。 “啪……”颜千夏此时穴道已解,甩掌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她何时淫贱?她又何时和别人睡过了?这些男人为何要把脏水扣给她?够了,真的够了!她不可能时时被这些人欺着压着,想怎么侮辱就怎么侮辱! 这一巴掌下来,帐中之人都怔住了,尤其是唐致远,第一次被女人打,当即扬手就想打回来。 “好了。”慕容烈一声断喝,结束了这吵闹的局面。 颜千夏伸手拉起破开的衣衫,遮住胸前,然后奔到书案边上,抓起笔快速写着,“你的毒非我所下,伤了年锦非我所愿,你们被鬼面人拖进陷阱,还要拿我出气!从来如此,你从来就觉得我轻贱。” 她丢了笔,扫了一眼慕容烈,这才系好衣衫,大步奔出了营帐。 “站住。”慕容烈翻身上马,追上颜千夏,伸手一拎,就把她提了起来,往身前一搁,就让她趴到了马上。 颜千夏极恨这种姿势,她的五脏六腑都能颠得吐出来。 王帐离罪奴营有一定的距离,这边的情形,那边是无法看到的。 烈马疾驰,一直奔向了湖的那一头,湖水清清浅浅地泛着波澜,马还未停,他就提起了颜千夏,把她丢进了水中。 颜千夏呛了好几口水才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他,他正冷冷地甩起了马鞭, “谎话连篇,你以为朕还会信你?” 这鞭子若打在身上,还不骨肉分家?颜千夏连忙扑倒在了一边的水里,那鞭子激起水花飞溅,扑头盖脑地浇下来。 “说话,贱婢!”他又是一鞭子甩来。 颜千夏真想骂娘,她哑巴了怎么说?就算判人死刑,也得让人申辩一下吧? 颜千夏又堪堪躲过了一鞭,他还要再挥来时,颜千夏从水里爬了起来,满眼是泪看着他,她真是不知道错在了哪里,是不是跪在他的面前,当他的玩具,这一切灾难才会消失? “不准哭。”他又挥了一鞭下来,不过这一鞭子打偏了,直接落在水里,水花四溅。依他的水准,不可能会打偏,可是看着她这小模样,他的手就抖了一下…… “混帐东西!”慕容烈咬牙切齿地骂着,颜千夏抹了眼泪,突然间就双手张开,往后直直地倒去。 整个人倒进水中,那水花飞扑开来,她前世死于水中,这一世若又这样冤枉死掉,她真不甘心。 “起来,想这样死,没那么容易 。”慕容烈跳下马,抓着她的腰带,把她从水里拖出来。她连呛了好几口水,被他紧搂到了胸前。 “还在装不会说话?”他面色铁青地盯着她。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拉住他的手掌,他猛地抽回去,她便抬头哀哀地看着他,又去拉他的手。 这回他没躲,只见她把葱白的手指竖在他的掌心,缓缓说:“真不能说话。” 他的呼吸沉了沉,她又写:“有人害我。” “谁会害你?殊月?霞儿?颜千夏,你有多少鬼话要说?” “就这么多鬼话。”她写完,收了手指,继续抹眼泪。这时候不讨好他,一定被他打死。 他掐住了她的小脸,用力地捏着,那被鞭子打破的右脸就痛得让她想去死。她哆嗦着,大着胆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身子慢慢僵住,却任她抱住了。她开始哭得大声,这地方空旷,她哑哑的哭声向四方无边无际地散开。 第91章 骗不到他 可慕容烈不为所动。她有多假,他太知道了。方才抱他的时候,虽是两眼泪光闪闪,可是他依然能从她的眼底看出她的假心假意。她若要屈从,早就屈从了,怎会走到今时今日?这是哭给谁看呢?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颜千夏的心底再度升起几丝寒意,今日不同往常,他对她的恨已经深种心底,想轻易逃过今日这关怕不容易。 “鬼面人既以你为棋,大可让你直接侍奉魏王,为何要用替身?难道你连谎言也编不完整了吗?”他盯着她的眼睛,低声发问。 鬼面人这一点做得太蹊跷古怪,让慕容烈抓了现场,让她有口难辩,可又让她没被魏王真的玷污。 “总之我没害过你,没想害年锦,你要杀就杀吧。”颜千夏扭过头来,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笔写下三句话。 “这么想死?”慕容烈脸色一沉。 颜千夏吓了一跳, 以为他又要动手,赶紧往马下面跳。好了!她又摔进了水中。 颜千夏快气死了,但是架不住这水里凉得让她发抖。她的腿抽筋了,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她的肩,把她拖出了水面。 他的脸色很难看,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拂袖而去。他恨极了,恨她和那老东西做出这样的事,也恨自己,她脏了烂了,他还是把她搁在心里。 看着他走远了,颜千夏才抱着双肩走到了水浅之处。她没办法上岸,衣服被水浸得全贴在身上,如何见人? 此时的颜千夏,心里恨得直想用刀把那鬼面人剁成片片。难道她前世杀过鬼面人的亲爹啊,要这样对她! 慕容烈这死家伙,对她极尽凌辱,还想要她真心,真是笑话! “妹妹。”殊月慢慢走近,抖开了衣裳,拉她从水里出来,“穿上吧,他气消了就好了,以后性子柔顺一些,慢慢地让他的心转还回来,你还是他的心尖上人。” 她说得很平淡,能贤惠成这样,倒也天下罕见。 颜千夏穿了衣,深深看她一眼。 “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其实也是恨不得你死的,只是你现在还死不得……我也不愿意看你死得痛快。”她迎着颜千夏的目光,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声音小得只有她二人才听得见,稍远处的暗卫,只见她姐妹二人轻声低语,殊月笑容柔和,就像在关怀她的小妹妹。 颜千夏知道人心险恶,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踩在刀尖上行走的,她想躲开避开,却终是掉了进来。 “他已恨我入骨,你我各不相干,如何?”颜千夏拉起她的手,快速地写。 “不可能,我也恨你入骨呢。”殊月却浅浅一笑,抽回了手,“给你机会,我们生死由命。” 她转身走开了,颜千夏在风里立着,乌云浓浓地堆在头顶,不多会儿,便有了雷声,大雨噼啪地砸了下来。 颜千夏要打一场硬仗了,便是殊月和鬼面人没有关系,她也得警惕提防殊月的暗算。有时候为了男人,女人的心肠也会变得极恶极险的。 “姑娘。”小绿寻了过来,见她站着不动,便用伞遮住她,拖着她快步往回走,“这雨可不能淋,快点回去。” 瞧,总有好心的人。 颜千夏的手在小绿湿湿的掌心里渐暖了点儿。 小绿拿了帕子来给她擦身上的雨水,又捧来几套干净衣裳给她,小声说道:“这都是皇妃娘娘给您的,还交待了我们,要好生伺侯好您,姑娘,您是皇妃娘娘什么人?” 想掐死对方的人……颜千夏抿了抿唇,用手指拈起了一件衣服,这几套全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谁都知道池映梓最爱翠色,她若穿这样的颜色在慕容烈面前出现,只会火上浇油。 “姑娘?”小绿见她不出声,便轻轻地推了推她。 颜千夏挤出一丝笑容来,把里面颜色最浅的一套衣挑出来,穿在身上。 从明儿起,她会打起精神,努力找出害她的那个人,她想,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只要她好好活着就有办法。 —— 雨下了一整夜,湖里的水都涨了起来, 颜千夏倒是睡了个好觉,罪奴营里,她昨晚过得最轻松,其他女子又是个个都经历了数名男人的凌虐。 已是未时时分,可是还没人给她送饭过来,今儿一天,除了小绿来看她,再没他人进过她的营帐。颜千夏从墙边拿了一顶斗笠扣在头上,快步走出了营帐。 罪奴营中的女子都是自行去取饭食,颜千夏问过他人,寻到了那地方。此时饭菜已所剩无已。只有锅中一点锅巴焦黄地贴在锅底,另一只锅中是汤,飘着几片菜叶。 “想吃就吃,没了。”做饭的女人粗声粗气地吼,妓的身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最轻|贱的。 颜千夏取了几片锅巴,放在嘴里嘎嘣一咬,在现代想吃这铁锅的锅巴还难呢,就当吃了一回零食吧。她用帕子又包了好几块儿,这才一面咬,一面往外走。 嗓子倒不像前几日那样干得痛了,但为什么说不出话,她还是没找着原因,就算是点了她的穴,到今日也应该自行解开了。 颜千夏这两日是百思不得其解,将和鬼面人碰面之后的细节想了一遍又一遍,那日他只是弹了两滴水珠在她脸上而已,难道是那水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药物害她失声?不能开口说话,不能解释的感觉,太难受了! 一小块锅巴卡在喉中,她连忙把手里的锅巴往腰带中一塞,连连拍起了胸口,刚刚应该不要嫌弃那汤,舀上一碗带着的。 一手执伞,一手拍胸。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罪奴营好远,到了和士兵们的大营交界的地方。因她貌美,那些士兵们看得有些痴了,居然忘了拦她,任她停在了两边交界的地方。 雨砸在伞上,她好容易才吞下了那片锅巴,深深地吸了口气,媚丽的眼波往四周一扫,这才发现自己越了界,连忙退了回去。 慕容烈很远就看到了她的身影,马停住,他静静地看着她。那身翠色在一片灰灰黑黑之中十分打眼,想不看到她也难。 暴怒了几天,他也逐渐平静。这事有蹊跷他也能看出来,可是,他就是不能接受她躺在魏王身边的那件事。只要一想起来,他就能把魏王粉身碎骨,挫骨扬灰的心。 若不把颜千夏放在心上,他又怎会如此震怒?哪个男人能容忍女人和别的男人睡了? 殊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撑着伞从大帐那边慢慢走近,仰头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夫君,要么让妾身把妹妹叫过来,暂时让她跟在妾身身边吧,等夫君气消了,妹妹的性子也顺了,再和好不迟。” “不用。”慕容烈说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殊月唇角勾着温柔的笑,又拉了拉他的手,笑着说道:“那夫君就下马吧,妾身正在等夫君一起用膳。” “怎么不先吃,朕说过要晚些回来,你不要饿着了。”慕容烈跳下马,单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手接过了伞,带着她往帐中走去。 “夫君未归,妾身食不知味。”殊月轻叹一声,侧脸看向他,那眼睛里全是迷恋的光彩。 他的妻子这样温柔体贴,大度容人,他为何总想那贱|婢?让她自生自灭好了!慕容烈收回心思,把殊月揽得更紧了些。 太阳钻出云层,终于天晴了。 才走回营帐,小绿就找了过来,“姑娘,我们去湖里洗衣裳,你去不去?” 颜千夏点头,拿了自己换下的脏衣,和她一起出去。 湖边上,一长溜地跪坐了二十多个女子,环肥燕瘦,莺声软语……有的正在洗头,有的只穿着单薄的裙子,把脚泡进了水里。 颜千夏把衣裳放下,小绿主动给她拿过去洗了起来,“我来吧,瞧你也是没干过活的,我都做惯了。” 颜千夏眯眼一笑,在她身边坐下来,和她一起干活。女人多,话也多,还有人在唱小曲儿。那些士兵只远远地看着她们,并不靠近来。 “小兔子。”突然,小绿看到了一只灰兔,蹬着腿往前方跑去。 “去抓它,晚上有肉吃。”有姑娘大喊起来,好几个拔腿就跑。 “来,我们也去。”小绿拉住了颜千夏,和大家一起往前奔去。那小兔子似是受了伤,后腿不灵便,在众人的围堵之下,左突右窜也没能跑大家的包围圈,吓得缩成了一团,看着大家,越抖越厉害。 “哇,抓住了。”一个瘦高个儿的女人往前一扑,把小兔子的耳朵拎了起来,小兔子的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地样子让颜千夏心一软,也不多想,走过去就把兔子给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那女人恼了,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颜千夏。 “算了,她是上头的人。”有人劝那女人。 “什么上头下头的,进了这里,大家都一样,不过是被压人压的。”女人冷冷一笑,伸手要夺兔子。 颜千夏侧身躲过,看了她一眼,在身上摸了起来,什么首饰都没有……她心一横,把小兔交给小绿,然后把身上这件上好缎子做的衣裳脱了下来,递给那女人,打着手势,说明要用衣服换小兔。 “咦,算了算了。”女人摸了摸衣裳上好的缎子,放弃了兔子,招呼众人走开。 “姑娘,你干吗用衣裳换只野兔子呀。”小绿把小兔还给她,她只一笑,抱着兔子往湖边走。 第92章 为她遮挡风沙 军情紧张,跌打创伤的草药大夫不会随便给别人,颜千夏只能自己想办法,好在她在湖边看到了一些,只要采回来就行。 那些女人洗了衣服就散开了,小绿要洗她和颜千夏,还有那个朱姐的衣服,所以还在忙碌。颜千夏在湖边找了草药回来,就盘腿坐在地上,嚼碎了草药敷到小兔的腿上,又小心地用帕子给它包好。 “姑娘你心真好。”小绿扭头朝她笑。颜千夏没出声,双手捧起了可怜小兔看着,它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惶恐不安,它在害怕,和她一样害怕。 颜千夏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到头,她想的自由何时能来到。 天色渐渐黑了,小绿锤打衣服的速度加快起来,小兔子也不安地扭起了身子。 “不好,沙尘暴来了。” 突然,小绿惊叫了一声,拎起篮子就跑。颜千夏抱着小兔站起来,往前看,平静的戈壁滩天色突然阴沉起来,刮起了狂风,扬起了漫天的沙尘,灰蒙蒙一片,沙石被狂风吹得向前翻滚。 “快跑。”小绿扭头冲她喊,颜千夏连忙抱紧小兔就往营地中奔。 可是沙尘暴来得太突然了,那势如排山倒海的沙尘,带着呼啸叫人惊心动魄。颜千夏和小绿被风卷住,扑倒在了地上。爬起来,又摔……根本无法站稳。 天越来越暗,前方的一切变得模糊,颜千夏不能张嘴,一张嘴就是满口沙子。她勉强跑了几步,又跌到了地上。小绿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颜千夏就地找了个小丘趴着,用手紧紧地捂住口鼻,不敢再乱动,小石子疯狂地打在她的身上,耳朵里都灌满了沙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沙尘暴居然没有一丁点要消失的意思。 突然,有只大手把颜千夏从地上提了起来,她眯着眼睛去看,风沙里,她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样子,只是她知道这是慕容烈! 他解开了披风,把她包了进来,双手紧紧地搂着,就地卧在了地上。 颜千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管她,他对她,不应该只剩下厌恶和恨了吗? 他的心跳很快,他的胸膛又硬又暖和,风沙全被他挡住子,颜千夏窝在他的怀里,渐渐地心安了下来。 过了许久,那咆哮的风沙终于歇停了,颜千夏小心地抬起头来,面前全是黄沙,远方的吴军大营里,好些帐篷都被连根拔起了。 慕容烈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抖落了一身黄沙,大步往回走。 颜千夏抱起了小兔,也埋头跟了上去。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男人,总是以最讨厌的手段来整她,可是每次危难的时候,又没丢下过她。上一回在暮谷,她被堵在暗道里,如果他真想她死,也可以不救她。这一回,沙尘暴也能过去,可他还是跑来了。 “你以为我是来救你?”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颜千夏没来得及收住脚,整个人都撞了上去。她抬头看向他,只见他脸色不善,呼吸急促,双目血红,又是一副想活扒了她的表情。 不是来救她,难道是怕风沙刮不死她,所以跑来压死她?颜千夏的嘴角抽了抽,定定地看着他。 真的,慕容烈很愤怒,为了只兔子,她连裙子都给了别人,以前还有魏子,有宝珠……她总不遗余力对别人付出她的好心,却从不肯对他真心一点。 “谢谢你。”颜千夏拉起他的手掌,写了三个字,然后低头往营中走。 “颜千夏,你到底有没有心?”慕容烈说完这句话,脸色更青了,用力扒开她,大步往前走去。 慕容烈很愤怒,他怒自己,一刮沙尘暴,他就往罪奴营里跑。他怒自己,没见着她,居然还追出了营地。他怒自己,这女人没心没肺,一个笑都不肯给他。 可他此时没时间和颜千夏计较,吴军大营里乱七八糟的,士兵们正在重新支起帐篷,四处都是风卷来的沙尘。沙尘暴来袭,夏军一定蠢蠢欲动,他必须立刻去布军备战。 军营里很快就响起了号角声,慕容烈令将士们兵分两路,即刻出击。旌旗飘扬中,颜千夏看到慕容烈穿了袭银亮的铠甲,纵马奔向营外。 夜色深了,此处听不到沙场的撕杀声,一弯月悬于空中,它不知人间疾苦,不知战乱伤人。颜千夏用一只破竹小篮给兔子做了窝,喂它吃了几片菜叶。 慕容烈擅长排兵布阵,他十仗九赢,一仗虽输,也不会让对方好过,是铁打出来的元帅。颜千夏想,他这回也没问题的吧? 咦,管他的……颜千夏挥挥手,赶开脑中的歪念头,难不成还要对他动心? 他这一出击,居然就是五天。 这五天里颜千夏倒是过得快活,没人再来找她麻烦,她给小兔治伤,和小绿一起洗衣裳。殊月又随他出征了,她现在咬得紧,对慕容烈寸步不离。姑娘们也不用服侍士兵,因为留在大营里的人必须时间严阵以待,以防有人偷袭。 颜千夏每天和姑娘们吃一样的饭菜,开始还跟着大家缝缝补补、洗洗衣裳。她缝的东西太难看,朱姐后来也不让她碰了,扫院子也嫌她扫得不干净,绕到最后,颜千夏成了最闲的那个人,索性不去凑热闹,每日只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偶尔给姑娘们开点治风寒的方子。又找军营里的大夫讨来了银针,尝试给自己治好这哑巴的毛病。 鬼面人技高一筹,颜千夏拿自己的哑巴没办法。 她把小灰兔放到地上,它的断骨也接上了,勉强能走几步。 “颜千夏。”唐致远钻进了帐篷里,一脸愁容地盯着她。 颜千夏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慕容烈出征好几天了,他居然还没走。 “我问你,魏王到底关在何处?”他坐下来,一手用力拍打着额头,本王二字也不说了,一个我字,足能看出他此时心情烦乱。 颜千夏瞟他一眼,用粗瓷碗儿倒了碗水给他。唐致远推开水,又连连叹气,趁着慕容烈不在,他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是没能打探出魏王的下落,他早上收到密报,魏王的几个王子已经觉察到魏王不在宫中,正蠢蠢欲动,准备逼宫。 “你去问殊月,问我没用。”颜千夏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写。 “殊月忠心耿耿,怎么会说?”唐致远瞪她一眼,颜千夏拧了拧眉,这话是说她小人? “你那日所说,可是真话?”唐致远沉吟一下,又问,“鬼面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颜千夏的脑中闪过鬼面人那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神,还有他修长的,如玉雕一样的手指……她紧拧起了眉,那鬼面人到底在她身上摸什么?他不像对她有欲|望,反而是像在她身上做什么检查。 她身上有什么秘密?难道她真和唐僧似的,肉给别人吃了,能长生不老? “对了,那天……对不起……”唐致远沉吟一会,抬眼看向她。 颜千夏一怔,他居然道歉。唐致远苦笑一声,冲她摆摆手,“慕容烈此番为你动怒,不肯交出魏王,魏国必定大乱,我冷眼看殊月,总觉得和以前不同,端霞此次必招大祸,若你能原谅在下前日的冒犯,到时候请为端霞美言几句,誓必要保她一条性命。” 颜千夏看着他,突然好羡慕司徒端霞,有个兄长这样为她着想,而她在这乱世里,孤独无依……不知道,年锦的伤可好了? 帐外传来如雷的马蹄声,大军归营了! 唐致远不能久留,向颜千夏抱了抱拳,再次说了声拜托,转身快步离开。 罪奴营和军|妓营忙了起来,每逢大战回来,这里的女人都要遭几天罪,那会是没日没夜的发泄,士兵以此庆祝能活着回来。 “大捷,拿下了绪城!”有人大喊着,颜千夏走出帐篷,只见远处王旗飘扬,满眼都是银色的铠甲。 “皇上好厉害,明明夏军在临关拼命攻击,皇上却只留三千人守住临关,自己带铁骑绕到绪城城外,把绪城拿下之后,又从临关后发起攻击,把夏国大将军关杰活斩于面前。”有士兵兴奋地讲着前面的战况,一大群呼啦就围了过去。 颜千夏听了一会儿,又觉得与已无关,正要回去时,又听到有人在喊她:“姑娘,陈大夫的两个徒弟在战场上都负了伤,现在想请你过去搭把手。” 这几日,她叨扰了陈大夫不少事,陈大夫知道她懂医,所以此时才来请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颜千夏倒是想多做些好事,积善积德,她上辈子够倒霉,这辈子也霉得不像话,吐口气,都能霉气只癞蛤蟆,不知道多做点善事,能不能给她转转运。 地上铺着布,躺了许多受伤的士兵,刀箭无眼,不少人伤得挺重。那陈大夫不爱说话,见颜千夏来了,只把草药往她手里一搁,就指挥她去给士兵们接骨上药。 她美,手温柔,能动弹伤兵们都往她面前凑,颜千夏忙得胳膊都要断了,可身边的人居然有增无减。 第93章 朕想和你做交易 陈大夫后来也只管去捣药了,任她被一大群汉子围在中间,有调笑的,也有感激的。总之,懂礼尊重她的,她就下手柔和一点,尽量减轻他的痛苦,要是敢和她粗俗,她就狠狠地用手指戳伤口……几番下来,大家看出门道,除了那几个叫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货,大都老实了下来。 好容易处理完一半伤员的伤,陈大夫见颜千夏累得都站不稳了,便让她先回去休息。颜千夏揉着腰,慢慢往罪奴营里走,隔老远就看到那几排帐篷前围了好多士兵,女子们的浪|声尖叫也一个劲儿往外传。 颜千夏不想过去了,她一身浅翠色的衣裳上沾了不少血渍,药味儿也太浓,便干脆去湖里洗洗干净。 大营里灯火辉煌,湖边淡月悬天。 颜千夏把喧嚣都抛到了脑后,缓缓解开了衣裳,慢慢往湖水里走去。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没有找到不能说话的原因,不是点穴,嗓子里一直干干哑哑。 鬼面人实在非常厉害,如果池映梓在世,和他比起来,谁更技高一筹。 颜千夏轻叹,她只怕要给池大师傅丢脸了,他当日为何那样信任她,要收她为徒呢? 扑咚……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水面上荡出层层涟漪。她飞快地扭头,只见慕容烈一身白银铠甲,身后跟着他的马,静静地站在湖边。 那天沙尘暴过后,他几乎是带着发泄的情绪领兵出战的,五天撕杀,他从极怒的心态下慢慢平静下来。 站在湖里的那个女人,不管她有多坏,他还是不能丢下她。 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能君临天下,他想让她站在一边看着,这个天下谁最强,谁才有能耐保护她,不是池映梓,不是魏王,不是任何人……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颜千夏是他心里的那根刺,扎得他难受,又不得不用血肉的心脏包裹住她。 他又丢了一颗小石子,这回,打到了她的脑门上。 颜千夏捂着脑门,往水深的地方快速退去,她是怕他又来淹她打她折磨她……她才过了几天的平和日子啊?他要是多打几天仗就好了! “上来。”他丢了手里的小石子,向她招了招手。 颜千夏连连摇头,上去送死啊? “舒舒过来,我今天不会打你。”慕容烈放缓了声音,她满脸的惊惧看在他的眼中,让他又开始可怜她。 哎,可是应该谁可怜谁呢,在手段上,他足以可以整到颜千夏为他低头,可是在感情上,却是他先向她低了头。 他原本定于就扎营绪城,休整几日,再令大军继续向夏国境内深入,要一股作气拿下夏国,可是到了晚间时分,他又忍不住带了几名侍卫赶回了大营。 他怕,罪奴营中今日太乱,她倘若……那日邹统领之事,他心里有数,他虽震怒,可心腹暗卫却知他的心事,一直紧盯着颜千夏帐中之事。若不是颜千夏抢先动了手,邹统领只怕会吃更大的苦头。 如今弦已拉开,他必须速战速决,魏国的事,他已有了谋算,魏国几子之中,属宁王最野心也最莽撞,肃王最柔和也最有城府,他已经暗中和宁王联络,要支持宁王登基为帝。唐致远是为肃王而来,他心知肚明,当年再好的兄弟,遇上两军对垒的时候,只怕也只能抛下情义二字,沙场对战。 国事,家事都郁积在慕容烈的心头,原本让他心烦意乱,可却在看到颜千夏的时候,这烦忧就在瞬间一扫而空。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每回冲她生气,她只管受了,而他还是忍不住巴巴地跑到她面前来求和好……这叫什么事呢?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真想拂手走开,可是双脚却又像钉在了地上一般。她站在湖水里,水只淹到她的腰际,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长睫垂着,轻颤不已。 在这夜色寂寥的湖中,她就像从水底钻出来的水妖,慕容烈定定地看着她,心里那些怒火至此已经完全消散了。他猛地发现,其实只要面前这个女人对他稍微温柔一点,稍微顺从一点,他就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颜千夏终于慢吞吞地走上了岸,弯腰捡了地上的衣裳穿好。他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动手碰她。颜千夏穿好了衣,抬起一双水眸,静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那天的事,你再说一次。”他沉吟一声,打破沉默。 颜千夏抬起了手指,他便伸出了手掌,看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红衣圣女,关在帝宫水牢。”他看毕,只低声说了一句,“若他再来,你告诉他。” 多么不合情理,若那人只想知道红衣圣女的下落,会有无数种方法,却偏让颜千夏回来。慕容烈的脸上平静无波,他最近这段日子开始失控,红衣圣女不是关键,关键是对方知道了颜千夏能让他动怒——铁血纵横的慕容烈,为了女人失控并非一件好事。 “气消了?”她软软的手指头划过他的掌心,“今后和平相处吧。” 慕容烈的手指托起她尖尖的下巴,紧盯着她的脸,“朕可以不计较你这回的事,你还是不愿意跟着朕?” “你有殊月,有那么多女人,放过我。”她垂下长睫,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划着字。 慕容烈的手缓缓松开,颜千夏轻舒了一口气,但愿他已经冷静下来。 “来,朕带你去前面看看。”他吸了口气,翻身上马,把手伸给她,“戈壁风光,也算有浩瀚气势,以后回去,你会很难再见到。” 颜千夏想说不去,可慕容烈的手固执地伸在空中,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他略一用力,把颜千夏纤巧的身拖到了马上,手环着她的软腰,马鞭一挥,俊马便在夜风里疾驰起来。 速度很快,疾风在她耳畔呼啸而过,颜千夏连眼睛都睁不开,真不知道这看的是什么风景。 这一路疾驰,他的马终于停了下来,颜千夏睁眼一瞧,猛然怔住。面前旷野无边无际,和天上的星空连成一线,星星亮得像水晶宝石一般,在眼前闪耀。 “一百七十年前,天下七分,吴夏二国在这片戈壁滩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各国王位更替频繁,每代帝王登基,都会想尽量扩张领土,王兄和夏国先皇曾立下约定,在位期间互不干涉,所以这几十年来才稍安定了一些,如今你王兄已驾崩,约定一毁,夏国咄咄逼人,朕要扫平夏国,让吴国百姓永得安宁。” 他缓缓说着,双手拉紧了缰绳。作为一个有报负的帝王来说,他很有野心。作为男人,他也算有魅力,可是颜千夏此时的心却跟石头似的,怎么也难为他多跳一丝半毫。她扭头看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慢慢地写,“祝你成功。” 慕容烈的嘴角牵了牵,翻身下了马,仰头看着星空沉默不语。 颜千夏也从马上滑了下来,和他并肩站着,他银亮的铠甲在星光下泛着冷光。突然,颜千夏闻到了一点血腥味儿,她看向他的手,正有鲜血慢慢往下流,一滴一滴地滴打在地上。 他负伤了。 颜千夏拖起他的手掌,晃了晃,示意他脱下铠甲,让她看看伤势。 “你担心朕吗?”慕容烈低头看向她,满脸期待。 担心他明儿又发疯抽她打她?颜千夏的嘴角颤了颤,咧嘴一笑,她是怕他失血过多骑不了马,这戈壁滩上,她可找不着方向,免得葬身兽腹。 “我看看。”她在他掌心写了字,慕容烈便慢慢地卸下了盔甲,手臂上中了一刀,策马归来,伤口裂开了。 颜千夏从小袋子里拿了点草药出来,这是给兔子治腿用剩下的。她嚼了之后,轻轻地摁到了他的伤口上。 慕容烈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把她用力地揉进了怀中,他力道很大,像要把她揉碎在怀里一样。 “我们好好谈谈,你不要强迫我,若你不放心,不放我走,我愿意为军中效力,以自己的劳动换饭吃,别再让我和你做那种事,我不喜欢。”颜千夏拖住他的手掌,在他掌心里慢慢地写。 她不傻,慕容烈那日在戈壁滩救她,今日又赶回来,他对她用了心思。可是她真没办法接受这个对她又打又骂的男人,她心里的汉子啊,应该宠她若宝,视她为心肝宝贝,爱她、包容她,给她自由,伴她到天涯,而不是和这么多、这么多女人去争一人男人。 慕容烈的手轻掐着她的小脸,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才低低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你越拒绝,男人越想征服吗?” 颜千夏瞪圆了眼睛,瞧吧,他怎么会对她好心? “不过,朕想和你做个交易,朕告诉你池映梓的秘密,你也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 “我不想知道他的秘密。”颜千夏闷闷地说了句。 慕容烈脸色一沉,如今她的血能让人长生的谣言在七国纷起,她若离开他身边,他真无法想像她会变成什么样,被人吸干血?被人分成一块一块煮掉吃? 第94章 好,我和你赌 而她,又固执地认为他对她坏,不肯接受他的宠爱……他是想宠她一点的,可她却屡次想杀他! 他又慢慢地说道:“只要一月时间,朕一定让你知道池映梓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他和谁在一起。” 颜千夏猛地转过头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池映梓已经死了,是她亲手埋葬! “如果他没有死呢,你敢不敢和朕打这个赌?”慕容烈低声问他。 他卸下了银亮的铠甲,里面是玄黑色的劲装,他就这样站在夜幕之中,明明一身漆黑,却带着强大的气场,把四周的一切微亮的光芒全都吸到了他的身上,他那如暗夜般深沉的双瞳里,只有颜千夏的身影。 “敢不敢?如果你有自信,他会和你想像中的一样好,值得你这样为他固执,那朕绝不再拦你。如果你输了……以后就不要再说离开的话,一生一世做朕的奴才。”他往前一步,灼灼目光让颜千夏心烦意乱起来。鬼面人平凡的脸又闯进她的脑海中,不,不会的,池映梓一直待她不薄,不会的…… 她牙一咬,仰头迎上他的目光,二人对望了好一会儿,她才拉住他的手掌快速地写,“好,我和你赌,一个月之内,你如果不能拿出证据,就不要再阻拦我,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永不相见。这一个月内,你不许……” “舒舒,你没有资格提条件的,朕肯和你做这笔交易,已经做了退让,你的身子既然能让人长生,何不让朕先饱尝这滋味?”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颜千夏绊到了石子儿,身子一偏就往小土丘下栽去。 “小心。”慕容烈伸手,稳稳拉住了她,把她拽回了怀里。 颜千夏的心跳扑通漏了一拍,用力推开了他,转身就跑。 “前方有狼。”慕容烈在她身后淡淡说了一句,颜千夏猛地收住了脚。慕容烈跃身上马,慢慢策马过去,把她捞上来,揽在胸前。 “舒舒,你说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你们的皇帝长什么样?”他来的时候,策马疾奔如风。现在却走得慢吞吞的,像是怕马蹄踩死蚂蚁。 颜千夏听了他的话,心中却是一动,那个世界呵,很美好,让她一直怀念。她深吸了口气,在他的掌心写,“我们没有皇帝,我们那里男女平等,男的可以追求女的,女的可以追求男的,我们一夫一妻,厮守……” 她本想写厮守到老,可惜没能写完,她是被男人欺骗抛弃的可怜虫,她握紧了拳,愈加情绪低落。 “舒舒,莫说帝王皇族,便是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你们那里的男人,莫非是不够强大?”他拧了拧眉,又问。 颜千夏眨了眨眼睛,错,现代的男人当然强大,那个世界有火箭大炮,有核导弹,若一打起来,便是世界性的毁灭,所以大家都期待和平。还有,有钱的男人都开兰博基尼,开玛莎拉蒂,开宾利开奔驰……现在屁|股下这畜牲虽然也一路奔驰,可颠得她屁|股都要裂开了。 “那个初国……”他才开口问,颜千夏就拉起了他的手,干脆写道: “是轩城,我的老公,他抛弃了我,骗光我的钱,于是我死了,很倒霉地来了这里,遇上了你。” 慕容烈低笑起来。 真的,他真的信她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人了。就算是颜千夏本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这个舒舒,你说她不怕死,她又时时露出“天啦,我要死了”的可怜表情,你说她怕死,她偏又敢呲牙咧嘴和他对着来。 慕容烈总是被她气个半死,又自己慢慢消了气,自己死皮赖脸来找她,慕容烈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是……又很无奈。 他为情所困,为情所惑。这一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折腾成这样,没了威信,没了风度,也拿她没辙。如今还只能用交易的借口留她在身边,只因为,她讨厌他强迫。 横扫千军的慕容烈,被颜千夏击败了!关键是颜千夏本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现在只是讨厌这个男人,讨厌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讨厌他喜怒无常的脾气,讨厌他拿她发泄他的欲|望,甚至讨厌他身上的味道。 他的手慢慢收紧,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的腰勒断一样。 “呃……”她发出一丝困音,扭了扭腰,想从他的力道里挣脱出来。 “舒舒。”他的手臂松了一点,低头,把脸埋进她的秀发里,“朕真的喜欢你……你不管怎么想杀朕,朕还是忍不住要喜欢你……”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低,又含糊,颜千夏居然没有听清,她只偏了偏头,想躲开他,他的手臂松了,人直接从马上滚落,颜千夏迅速扭头看去,他已经倒在了地上,就四肢摊开,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颜千夏一咕噜从马上翻了下来,小心地用脚尖扒了扒他的腿,这厮要真的死了,她就可以骑马逃走,管他天涯海角,可他一动不动地趴着……颜千夏转身就往马上爬,那马怎么也不肯配合,嘶鸣着卧了下来,用身体给慕容烈挡风。 “喂,大马,你要留在这里和他一起喂狼啊?不如你和我一起去闯荡江湖?”颜千夏摸着它的耳朵,在心里暗道。 可惜马儿比她爱慕容烈,不管她怎么伺弄它的大耳朵,它也不愿意站起来,它的大尾巴一甩一甩,赶走飞来的虫蚊,又用大肚皮暖住慕容烈的手。 颜千夏往四处看了看,隐隐似有狼嚎声……当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叫,黑幕中像隐了无数可怕的野兽,瞪着令人胆寒的眼睛,让她不敢动弹。她坐到了慕容烈的身边,只见他一动不动地仰着,呼吸均匀。颜千夏想了会儿,手指搭在他的脉上,慢慢的,她的眼睛瞪大……他睡着了! 你能想像吗,慕容烈居然睡着了! 他该多累啊,从京城追到颜千夏,又马不停蹄赶来边境,军情紧张,还要和颜千夏生气,一直未能安稳睡过,几乎不眠不休的五天仗打下来,他的体力已经用光了,在颜千夏同意交易的时候,他的心才稍微落回了胸膛里,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儿,就跟最好的安眠香一样,居然让他全身都松懈下来,只想好好睡一会儿。 天为被,地当床。 慕容烈九王之尊,却只有在颜千夏身边睡得香甜。 颜千夏却是不敢睡的,她快吓死了,四周那幽幽暗暗的绿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越靠越近,那一窜而过的小黑影又是什么?明明这么静,可耳朵里却充满了噪音。 她推着慕容烈的手臂,想让他醒过来,回去睡好了,这里太可怕! 咴咴……大马嘶鸣一声,大脑袋一顶,把颜千夏顶翻在了地上,正倒在慕容烈的胸前,她扭头瞪向了大马,这畜牲果然忠心,这算是拉皮|条呢? 颜千夏的头枕到了他的胸前,他的呼吸绵绵长长的,在静夜里格外清晰。颜千夏侧过脸来看他,其实,这个男人如果不那么暴力,一开始就肯尊重她,说不定她也愿意过有男人保护的快活日子。 “臭男人……”她用口型说了,坏心顿起,爬起来,从口袋里掏了把草药,嚼烂之后,用那墨绿的汁在他脸上乱画。先画胡子,再画黑黑的眼圈,再来粗粗的眉毛……颜千夏一面边,一面咧嘴,无声地笑起来。 颜千夏呵,从未想过,在这天下,除了慕容烈,还有哪个男人愿意让她这样呢?反反复复的,不过是想要她的温柔她的心罢了。 他对她,初时确是征服欲,后来变成了喜欢,再后来……便是刻入骨髓的爱意。 “魔王烈。”她丢了草药,抱膝坐在一边继续笑,笑着笑着,小脸就垮了下来。明天又怎么办呢?和魔王烈一直纠缠下去?还有,他说的池映梓的秘密……他真的还在人间吗? 她用真心守护着对池映梓的爱情,池映梓却把她当负担一样甩了。颜千夏不想那样,她受不了,难道真是她眼光差,没眼光,所以不管到哪里都被男人骗? 她紧紧地抱着双臂,偎在了大马身上,怔怔地看着远方那看不到尽头的夜色。 仰头,暗色天幕上突然快速滑过了一颗流星雨,颜千夏猛地瞪圆眼睛,跪直了身子,双手合在胸前,虔诚地看着天空上那抹绚烂的颜色。 传说中,每一颗流星都是天堂里亲人的眼睛,她们放不下在人间的亲人,所以化身为流星,来看看她们,是否安好,是否无忧。 又是一颗……两颗,三颗……绚烂的流星雨在眼前瑰丽展开,在这一望无际的、荒凉的戈壁滩上,颜千夏和马儿一起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狮子座流星雨。 她匆匆从脖子上扯出了那枚龙珠,把它捧过头顶,虔诚地许着愿……愿菩萨看到可怜的我,带我回家。 珠子在她的手心里又越来越烫,还微微颤抖起来,颜千夏激动了,她的呼吸越来越短促,紧张地盯着那龙珠的变化,看着它从灰不溜湫又开始变得晶莹剔透,一条小龙在珠子里盘旋游走……快了,快了,你看那飞龙又要咆哮腾天了! 第95章 头一回服软了 突然,寂静的天空里响起一声怪叫,一个黑影从头顶快速掠过,颜千夏没来得及反应,一团热哄哄的东西从头顶跌落,正巧落在她的眉心,她眨了眨眼睛,腥臭扑进鼻中…… 鸟屎? shirt!颜千夏要抓狂了,那珠子就在这一瞬间恢复了宁静,继续灰不溜湫地躺在她的掌心。 “臭鸟,明儿我炖了你吃掉!”她跳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怒吼——不出声! 颜千夏怒气冲冲跳了半天的脚,突然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瞧,慕容烈已经坐了起来,拧着眉,一脸古怪地盯着她看着。 有什么好看?颜千夏掏出帕子,狠狠地擦了脸,气咻咻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跳什么?想练轻功?”慕容烈伸手过来,在她的小脸上拧了拧,她跳得这样用力,简直让他以为是要地震了。 颜千夏用力扒开他的手,抹了抹眼睛,趴到了大马身上。她很委屈,每次心里涌起小希望,又被现实无情粉碎。慕容烈如果会建个机场就好了,她想着,又抹了把眼睛。 “怎么了?”慕容烈贴过来,从她背后抱住她。只睡了一会儿,她没走是意外,走也走不掉,暗卫就在附近隐着。意外的是,她好端端的跳什么,又哭什么? “嗯……舒舒,你哭什么……”他的唇贴了过来,在她的耳畔轻喃着,舌尖在敏|感的粉色小耳朵上轻轻地舔着。颜千夏抓下他的手,他又揽过来,每次都用更大的劲。她一直在扭动,在他胸前不停挣扎,泪水扰得他心烦意乱。 “别哭,你每次一哭,朕就……心痛。朕以后,再也不对你动手了……舒舒……让朕抱抱你。”他的声音愈低了,像夜色里最轻的那抹风。 他的唇贴上来,吻着她的耳垂,用嘴唇轻轻地咬她的耳垂,舌尖一下一下的触碰她。 颜千夏如被细小的电流击中,吓了一跳,越加用力地和他撕扯推拉。 他像猎人,并不急于直接掠夺,而是任她反抗,她每每快逃脱的时候,他又把她搂回身下——于是,她又开始撕扯他,拉他的衣服,拉他的耳朵,抓他的脸…… 她像发狂的小野猫,从未像今晚这样肆意大胆,积压在体内的委屈和惶恐全发泄出来,化成了她尖尖的指甲在他脸上和脖子划过的痕迹,一道又一道,慕容烈也不闪躲,直到她精疲力尽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像力气流光的娃娃,轻轻地、委屈地哭泣着…… 慕容烈这时才慢慢俯下身来,唇瓣慢慢地拂过她的眉骨,她的眼睛,她的鼻头,她的耳朵……他不吻她的唇,只在这些地方反复亲吻着。 颜千夏身上似有无数道电流迅猛窜过,身子越绷越紧。她不得不集中精神极力的抑制住那一阵阵的酥麻。 “舒舒,只要你放松,你会感受到,朕可以让你快乐……” 他却是低笑了起来,吻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向自己,这一回,他终于吻到了她的唇瓣。 地上全是小石子,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咯人的痛。 慕容烈站了起来,抱她上马,那马儿嘶鸣一声,站了起来。 “好美,舒舒,你好美。”他赞了一句,不想颜千夏羞怒起来,伸手就去抓他的脸,他连闪开,低低地笑着,不敢再逗弄她,一拉缰绳,低声说道:“舒舒,来个好玩的。” 他说着,腿一夹马肚子,这马儿便嘶鸣疾奔起来。他如此肆意大胆,就像要深深扎根于她的灵魂之中…… —— 数十暗卫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面。 回到营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殊月带着两个婢女站在大营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过来。她居然也赶回来了! 近了,殊月也不似以往一样迎上前来,只一扭腰进了大帐。 殊月吃醋,倒是头一遭。 “去准备热汤,让那边挑两个人,要心细一点的。”慕容烈抱着颜千夏下马,低声吩咐着,本想自己亲手给她洗干净,可又担心她醒了之后又发脾气,便让人从罪奴营挑人过来。 “月贵妃身边有婢女……”侍卫才说了一句,目光在慕容烈的脸上停住,颜千夏昨晚在他脸上划了好些胡子绿眼圈,这一脸墨绿色干了之后,又被他的汗水冲过,深一道浅一道,让他的脸看上去实在滑稽。 慕容烈当然不知道,只一记锐利眼波就扫了过去,侍卫连忙退下去办。 慕容烈刚把颜千夏放到王帐中的榻上,唐致远就冲了进来。 “烈兄,你到底交不交人……”他的声音梗在喉中,一脸震惊地看着慕容烈惨不忍的脸,“你这是怎么了,遇袭了,中毒了?” “你胡说什么?我出去找颜千夏去了。”慕容烈拧了眉,这兄弟一直滞留在此不肯离开,而他已打定主意,一定要让魏王长子宁王为帝,宁王多疑,任人唯亲,又嗜色如命,难成大器,不足为患。 “烈兄……” “不用多说,人我是不会交的,若真要打起来,你我兄弟只能沙场相见。”慕容烈拧了眉,挥手说道,“致远兄还是先回去吧。” “你……”唐致远恼了,一屁股坐下,要耍赖。 “你以为我是为肃王而来,可你知不知道,四王子苑栖墨即将登基,你休要看他闷头闷脑,可我和他这一路进京,发现他那人实则满腹鬼胎,你若在此时和魏国起争执,势必让他有时机喘息,壮大势力。” 慕容烈不露声色地扭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发现他有何异样之处?” “他和你六弟来往甚密,你应当知晓,表面上是为了颜千夏,可是他也是冲着那宝物来的。” 此时热水已经抬进帐中,慕容烈瞟了一眼唐致远,开始逐客,“你先出去,我过会儿和你谈。” “出什么出,我不看便是,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见了美人就挪不开眼珠子?”唐致远正在气头上,此时不依不饶,不肯离开。 “唐致远,你是不是觉得朕对你太客气了?”慕容烈拉长了脸,伸手就去拽他。 “你对本王实在太客气了!”唐致远一掌反压过来,就在帐中和慕容烈打了起来,“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里打的鬼主意,你想找到宝物,到时候宝物和颜千夏都在你的手中,天下有如你囊中之物,你唾手可得……本王不要宝物也不要你的美人,你今天必须把魏王还给本王。” “出去。”慕容烈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往外一丢,唐致远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回地上,继续和他纠缠。 正打斗时,颜千夏醒了,被打斗的声音吓到,猛地就坐了起来,披风从身上滑落,露出一身吻痕,两个男人同时扭头去看。 “唐致远,你不要眼睛了?”唐致远的眼睛才看到白晃晃的光,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慕容烈,你为了个女人,你打兄弟我……”唐致远跳起来,指着他就骂:“你看看你的脸吧!” 他怒冲冲离开,慕容烈拧了下眉,令人拿了面铜镜过来。 镜中的九五之尊,吴国之王,像小丑一样顶着大花脸。他沉下脸色,扭头看向颜千夏,颜千夏立刻缩紧了肩,往被子里缩去。 “你若真的像表现出的这样怕朕就好了。”他丢开了铜镜,缓缓说着,拉开了腰带,褪去黑色上衣,只着长裤,大步走向了她。 颜千夏无处可缩了,娇小的身子被他捞了起来。 “洗干净。”他抱着她放进浴桶里,丢了帕子给她,自己就在桶里掬了水,往脸上浇着。 颜千夏的嘴角抽了抽,她干吗要用他洗脸过的脏水洗澡…… 慕容烈擦了脸,抬眼扫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你自个儿洗,朕去湖里。” 颜千夏的嘴角又抽了抽,瞪着他心里暗道,快走快走……昨晚上在马上的疯狂,让她现在想起来都羞得想淹死自己,她怎么和他一起发疯了呢?就在马上,她还扭成那样…… “你呀……不犟的话,你会死么?”慕容烈看着她那一脸警惕,无奈地拧了拧她的鼻头,拿了外袍披上,大步往外走去。 只要不吵架就好了,这是慕容烈如今唯一能有的念头,至于她到底有多么不听话,他全认了。 唐致远坐在院中的井台上,揉着脸生闷气。他和慕容烈结拜兄弟多年,这是第一次闹僵。在他心里,兄弟情义应该超过一切,怎能为一个女人而翻脸动手? “若是你的王妃要沐浴,朕能在屋里坐着?你还是这冲动的性子,若不改,迟早吃亏。”慕容烈缓步走到他的身边,锐利的视线扫过他青肿的脸,向侍卫挥挥手,侍卫立即领会,跑去拿跌打药。 “你说的什么宝物,朕不信有真,若当年真有九龙夺天下,何来七国之分?”慕容烈坐在他的身边,缓缓地说道:“这不过是池映梓胡说罢了,朕如今总算看懂了池映梓,他是不把天下搅混,他不会罢手。” “你查出他是何来历了?”唐致远扭头看他,一脸讶然。 第96章 年锦你好了! “一半。”慕容烈的眸色沉了沉,若非颜千夏,他还真不敢往那方面想。若是真的,他也不能告诉颜千夏,颜千夏前生为情而死,今生若又受这样的打击,只怕她会受不了。 “你还这么痴情了,那殊月呢?”唐致远的视线投向前方,墨色大帐是殊月所住,唇角露出些许讥笑,“她可是马不停蹄追随着你,你对她如何交待?” 慕容烈的唇轻抿起来,唐致远已不止一次和他谈及殊月,连唐致远都感觉不对,何况是他这个当丈夫的人。可是,殊月就是殊月,他不能说她是假的,她身上的纹凤做不了假,她也依然为他尽心尽力,一路追随不离不弃。 “一王两后?还是让她们自相残杀?”唐致远站了起来,冷冷说了一句,“颜千夏可不是吃素的,殊月也不简单,你的后宫可热闹了,到时候你要护着谁?慕容烈,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在颜千夏身上分了太多的精神。想要君临天下的人一旦有了弱点,你就落于败势。颜千夏已经成了你的软肋。你可以骗自己说,你要杀魏王是出于大局考虑,可是你要明白,不管是宁王还是肃王,当初都是极力反对王上助你为帝的,他们心里,你是最大的敌人,只会想尽千方百计除去你。鬼面人躲在暗处,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他无情,你有情,你就已经输了半局。” 唐致远盯着他,说得铿锵有力。 慕容烈何曾不懂这些道理,可是人的心又怎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他就是控制不了去想颜千夏,他已经一脚踏进了情局,除了迎面而上,打起精神迎接鬼面人的挑衅,难不成真把颜千夏杀了,以绝后患? 若真下得了手,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钢铁的心,早被颜千夏那小野猫给挠开了一条缝,让她钻了进去,牢牢霸占。 “或者,有一天我也会遇上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吧。”看着他渐渐寒下来的脸色,唐致远长叹一声,“我走了,不能再久留,你自己好好考虑。不管怎样,我真不希望你我为敌,若真有那一天,我希望……越晚越好,毕竟,魏国有我的家人。” 唐致远掉头走了,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慕容烈慢慢地站了起来,缓步往营外走去。 明天他要回京,大军会继续西进。 “妹妹呢?”殊月慢慢走来,站到了他的身后。他的脸上脖子上全是抓痕,不用说,他又和她和好了。 殊月的眼底一片死寂,只定定地看着那些抓痕。慕容烈拉起了外袍,起身看向她。 “你想要妹妹,派人接她去绪城就可,可是夫君,你已经受伤了,连身家性命了不顾,就为了回来讨她欢心,我问你,你就这样为她着迷?”殊月抬起头来,双眼里盈满了泪水。 慕容烈微皱了下眉,低声说道:“朕知道了,明日,你回宫去吧。” “你我是结发夫妻,我为你付出的一切,你都可以当成看不到……你可以冷落我……只是,你对我未免太无情了些,我问你,你又为何追去暮谷,何不让我在那里安静生活,你把我带回来,又想千方百计让我回忆……你对我太狠!”殊月说着,泪珠滚滚落下,慕容烈只静静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堆在心头,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罢了,我明儿就回去。”殊月扭过头,慢慢地往大帐中走去。 路过王帐时,她扭头看了一眼慕容烈,伸手掀开了帐帘,看向正歪在浴桶里的颜千夏,颜千夏也抬眼看来,二人的视线在空中遇上,好半天,殊月才挪开了视线,放下了帐帘,继续慢吞吞地往前走去。 “皇上。”暗卫快步跑过来,大声说道:“年将军到了。” “哦?”慕容烈转身,一眼看到了正策马奔来的年锦。 “你伤好了?”他看着跳下来的年锦,虽然瘦了点,可是看上去精神抖擞,是大好了。 “宫中御医精心救治,又有千年灵芝续命,臣已无碍。”年锦大声说着,抱拳下跪参拜。 “起来吧。”慕容烈单手拉起他,低声说道:“既然来了,就先去安顿一下,晚些随朕来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军事宜。” “是……皇上,您脸上怎么了?”年锦盯着他的脸,好奇地问道。 “猫挠了,你先去吧。”他淡淡地说了声,往小湖的方向走去。 唐致远的话不能说完全没有作用,他对颜千夏所做的一举一动,他情迷其中,而那在暗中看着的人又会是何感受? 鬼面人操纵着碧落门,神秘莫测,取人性命如同囊中取物般简单,若不除去,真令他寝食难安。而且,鬼面人能利用颜千夏,他却不能,他舍不得将颜千夏推入险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引鬼面人现身,将他除去? 他拧着眉,慢慢地到了湖边。眼前湛蓝的小湖,湖边顽强地钻出几丛青青绿草,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这点绿意足以压倒一切灰色,让人精神振奋。 他甩了外袍,跃身跳进湖中。冰凉的水让他从情|欲的狂潮里冷静下来,头脑开始逐渐清醒。他最近一直被鬼面人牵制着,迷失方向。 鬼面人似乎非常了解他,深知他在看到颜千夏和魏王躺在榻上时,一定震怒,当时不会深究,鬼面人在赌,赌他多长时间会冷静,那么,鬼面人要在他震怒的这段时间里做什么事? 他潜进水底,又猛地睁开了眼睛,幽暗的水底,有小鱼快速游过。他脑子里突然一麻,暗道声不好,猛地从水里跃了出来,上了岸,捡了衣袍披好,大步往营中走去。 他要证实一件事,若鬼面人真的做了,那他即使不是池映梓,也和池映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像池映梓那种擅长奇门左道的人,装死并非难事,倒让颜千夏白哭了几天。 他冷着脸,大步进了营地。 年锦已然换好盔甲,在王帐前等他。他也不换衣了,就敞着衣衫,赤着胸膛,大步走进了帐中。 “速令宫中人看老太后是否活着。”他提笔,铺开丝绢,快速说道:“让惠儿把红衣圣姑盯紧一点,务必尽早问出暮谷的幕后主人。” 年锦微怔一下,连忙说道:“可是皇上,臣出宫时,老太后还好好的,每日在宫墙里唱些凄凄苦苦的歌谣,无甚大碍。” “这鬼面人深知朕的弱点,朕留老太后并不是为了折磨她,而是要从她嘴里探出一件往事的真相,如今你我皆已出宫,他想下手,易如反掌。” “怪哉,就算臣和皇上在宫中,他也一样进出自由……”年锦说了半句,自知失言,连忙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脸色无异,这才继续问道:“为何要等皇上和臣出宫才去办这件事?” “因为他也想知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朕和你都不在宫中,太皇宫里守卫必然松散,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端贵妃腹中的龙子身上。他比我聪明,借我之手,除去太后一族,以血他心头之恨,又站在暗处,把这水搅得一团浑,可小白脸毕竟是小白脸,再白,也成不了大事。”慕容烈写好旨意,交于年锦手中,年锦迅速拿出银哨,细细封好,大步出去之后,双手撮在嘴前,尖锐地吹了声口哨,一只黑鹰盘旋而下,落在他的肩上。 他的手臂突然被一双小手拉住,扭头一看,只见颜千夏正瞪圆了双眼,满眼是泪花,兴奋地盯着他看着。 “放手。”年锦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抖着胳膊,大声嚷嚷,“你这妖|妇,都拿着刀砍我了,你还想我怎么着?” 颜千夏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摇晃着他的粗胳膊,嘴里咿咿哑哑地唤不成声,那泪珠也成串往下落。银梭鱼的肉果然够坚硬,挨那么多刀,还活得好好的…… “本将军警告你,再不放手,本将军斩了你。”年锦黑着脸,刷地一声就拔出了宝剑,挥起来往她身上砍。 “住手。”慕容烈眼疾手快,拔了侍卫的刀,掷向了年锦手中的宝剑,两刃相撞,锃锃作响。 看着,年锦都想要她的命……慕容烈拧了眉,看向颜千夏,她赤着双脚就跑出来了,可能是听说年锦来了,发上的水都没擦干,衣衫的腰带也没系紧,一面落泪,一面笑,一直盯着年锦看着。 她这样子,倒让年锦不好意思了,一张黑脸皮猛地涨得通红,连连着她的手,“你、你干吗这样盯着我看?你有何居心?皇上……皇上,臣可和她没关系……” 他一紧张就结巴,一结巴就语无伦次,一语无伦次就让这话听上去不伦不类,可颜千夏不管,她太高兴了,她一直把年锦当成最好的朋友,他如今活蹦乱跳,还有力气喊打喊杀,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越想越兴奋,干脆一下跳了起来,用力地抱住了他。 年锦甩不脱,连连后退中,脚被石子儿绊住,庞大的身躯重重往后砸去,抱着颜千夏一起跌到了地上,而颜千夏的身子完全压在他的胸前,她的小脸近在咫尺…… 第97章 颜千夏是慕容烈心头的宝 “啊……非礼……”年锦的怒吼声响彻云宵,一掌把颜千夏挥开,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窜起老高,飞快地跑开。 颜千夏这回没再追上去,只爬起来原地站着,一手掩着嘴,一手指着他,眼儿弯弯的,居然是带着眼泪笑了。 这兔崽子,怎么就这么怕她碰到呢? “好了,别闹了。”慕容烈站在一边,心里嫉妒得想把年锦揍一顿,颜千夏为何对他表现得那样亲密,对他可从来没这样过。 颜千夏朝年锦每走一步,他就警惕地倒退一步,颜千夏没办法了,左右看了看,捡起了被击落在地上的宝剑,抡了一下,吓得慕容烈和年锦都是眼神一紧,以为她又要掷剑砍人,可她却弯下了腰,用年锦这杀敌无数的宝剑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 银梭鱼,你活着太好了,对不起! 银梭鱼,我是你朋友。 银梭鱼,我等下请你吃饭。 真的,能在这里看到银梭鱼,是颜千夏这几天来最开心的事,她抬起头,冲年锦一笑,转身就跑向了大厨的方向。 慕容烈阴恻恻的眼神投向年锦,抬脚,把这几句话碾了个稀碎,年锦只把脑袋扭到一边,假装看不到的样子。 “进来。”慕容烈把字碾得血肉模糊之后,才冷冷地看了一眼年锦。 年锦挠了挠后脑勺,慢吞吞跟着他进了大帐。真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颜千夏看见他会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动作,可是……明明之前恨她恨得牙痒痒,差点没被她一刀给砍死,他居然在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之后,那气全烟消云散了。 哎,只要颜千夏真的能改邪归正,那么,他流点儿血也就流了吧。年锦这样想着,又昂首挺胸了。 “小绿,帮我洗萝卜。”颜千夏在厨房里忙开了,把小绿也扯来帮忙,用小木棍在地上写字,指挥小绿。 “做萝卜炖肉。”她又写,然后一挽袖子,抄起了菜刀,咚咚咚地剁起了士兵打来的野猪肉。 “姑娘……我听说,今儿是皇上把你抱回来了,你是不是要当皇妃了呀?”小绿一面洗萝卜,一面好奇地问。 颜千夏嘴角抽了抽,她就是皇妃啊,四妃之中,排位第四,不过她住的璃鸾宫可是排在第一。慕容烈就会讨女人喜欢,你瞧瞧,打着救结发的幌子闯暮谷,闯完了,又来占她便宜。 颜千夏就是觉得慕容烈不够真心,属于爱玩女人的那种坏类型。 “姑娘,我求你个事好么?”小绿抱着大萝卜站起来,贴近了她,一脸央求,“如果你能当上皇妃,能不能把我带走?这地方……我求求你。” 颜千夏扭头看她,这几日士兵大捷,找姑娘们狠狠发泄过,小绿的手臂上,脖子上,还有胸前有好多咬痕。 她知道的,那种事若非两情相悦,女人一定受罪,还是一天受无数次罪,这些女人看上去无所谓,可是心中的苦,身上受的苦,别人无法体会到。 颜千夏拉了拉她的手,想了会儿,用小木棍在地上认真地写道:“好。” 小绿大喜,当下就给她跪着了,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嘴里泣不成声,“谢谢娘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绿一定以命相报,小绿今生今世都会在家里长供娘娘的长生牌位,为娘娘祈福,祝娘娘增寿添福。” 她拉起了小绿,用力地摇了摇她的手,冲她微笑着,示意她不要担心。 小绿有了希望,干活更有劲了,颜千夏要切萝卜,她立刻过去拿了菜刀,说要自己来。颜千夏要剥菜梆子,她伸手包揽过来,搞到最后颜千夏不得不拉开她,告诉她,这饭菜她必须亲手做时,小绿才抹了把汗,笑着退到一边。 颜千夏不能回罪奴营去,也没有自己单独的营帐,更不想和慕容烈窝在一起,他时时兽|性来了,又要那个咋办?她一想着昨儿和他在马上的荒唐,就羞得想撞墙。 所以,这饭局就摆到了院中的小石磨上。一小盆萝卜炖野猪肉,一碟炒菜梆子,还有几两粗酿的米酒。 年锦迟迟未到,颜千夏便让小绿去跑腿。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她,所以侍卫们都不拦她和小绿。小绿一溜小跑到了王帐前,此时慕容烈和年锦正一前一后出来。这还是她第一回近距离靠近慕容烈这样的大人物,还没靠近呢,腿就开始哆嗦了,等站在王帐前的侍卫低一声:什么人?小绿就扑嗵一声跪到了地上,额头紧贴着地,哆哆嗦嗦地说道: “姑娘请大人去用膳。” “哪个大人?”慕容烈满嘴的酸意,冷冷地问了一句。 “大人,大人您……”小绿头都不敢抬,抖得更厉害了,这回话的声音都转了弯儿,溃不成形。 谁说慕容烈没天威的,只有颜千夏那女人才不知好歹! 慕容烈拧了浓眉,又问一句:“到底是谁?” “您、您……”小绿哆嗦着说不出话。 慕容烈自然知道是颜千夏请年锦,可是他此时偏又装了傻,冷冷哼了一声,“年锦你去吧,朕没空。” “哈……皇上,一起,难得她……咳……一起吧。”年锦打着哈哈——到底请谁,谁会心里不清楚呢? 颜千夏没请慕容烈,他自然不能厚脸皮前去,他不去,年锦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跑过去,他皮又不痒,去触慕容烈这样的霉头。 颜千夏是慕容烈心头的宝,谁碰到这根宝,慕容烈就让谁不得安生。 如今,吴国的猪都看懂了这回事! 慕容烈扭头看向年锦,他黝黑的脸上堆满了假笑,嘴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朕没空。”他一恼火,就拂袖走向殊月的营帐。殊月刚刚也遣人来请他用晚膳了,有些事他要和殊月谈谈。 年锦咧开的嘴巴合拢来,揉了揉鼻头,低头看向小绿,“起来吧,带本将军过去。” 方才慕容烈和他分析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同意慕容烈的看法,鬼面人拿着颜千夏作文章,其中定有隐情。对于殊月,他看不出真假,又不是他媳妇儿,他只觉得殊月似是不如以前那样温和了,这种温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装不成。 “娘娘。”年锦站在她身后,低低喊了一声。颜千夏飞快地转头,一见他,眼晴立刻快活地弯起,月儿似的,亮晶晶闪耀着。 “别叫娘娘了,我叫舒舒。”颜千夏跳起来,拉他过来,又用小树枝在地上写。 “免了,我不自找麻烦。”年锦一笑,上下打量着她,先前见面只顾生气,没仔细看她,现在看看,真是瘦了好多好多,站在夜色里,像楚楚可怜的一朵蔷薇花儿。 “哎。”他叹了口气,又觉得颜千夏可怜了,如果鬼面人真是池映梓,这不是要了颜千夏的命么?难怪慕容烈一再叮嘱他,即使是找着了真相,也不可在颜千夏面前透露半点风声。他是亲眼见着颜千夏在林子里抱着池映梓是如何悲痛的,她好容易从悲伤里走出来了,若把她推回去,那确实太残忍。 颜千夏不知道他在愁什么,可怜什么,只以为他还在生气,又用手指在他的脸上戳了戳,嘴儿一咧,无声地笑了起来。笑了半天,她把筷子塞给他。 “我在这世上第一次下厨,你好福气。”她写完,托着腮在旁边看着他,拉着他的袖子促他吃饭。 “你也吃。”年锦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一瞧,桌上只有一副碗筷。小砂锅里,猪肉萝卜炖得香喷喷的。 “配给是定量的,只有这么多肉,姑娘怕大将军不够吃。”小绿在一边回话,到现在声音还在发抖。 “哎呀,吃吃。”年锦挑了挑眉,颜千夏居然没肉吃,这怎么能行,难怪她恨慕容烈,他抬头看了一眼小绿,大手一挥,“去,说本将军说的,再要一份来。” “真没了,在这里皇上和将士们吃的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只分配这么多,要是今天才有肉呢,平常都吃得少。”小绿连忙解释道。 “那好,娘娘,臣带娘娘打猎去,吃顿好的。”年锦豪气地拍了拍胸脯,不过还没忘了把碗里的肉吃光光,这才站了起来一拍她的肩,他力道大,差点没把颜千夏拍到石磨底下去。 不过,打猎这回事颜千夏说不上喜欢,毕竟血淋淋的箭射透动物不是什么好看的场面,颜千夏心里还有上回慕容烈在林子里狩猎的血腥阴影,她愿意和年锦出去,只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难得,有朋自远方来…… 马儿扬蹄嘶鸣,它对颜千夏可比年锦对颜千夏亲昵,一见着她就凑了过来,用大脑袋在她的身上蹭。 颜千夏笑着,揉了揉它的大嘴巴,抓了鬃毛往它身上爬。 “去哪里?”慕容烈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颜千夏的脸色垮了垮,扭头看向了他。 “臣……去巡视巡视军营……”年锦连忙抱拳,他可不能说大将军带着皇帝的宠妃去打猎弄肉吃。 “不用去了,准备出发。”慕容烈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 第98章 带她去治哑病 “啊?”年锦仰头,慕容烈已经翻身上马,策马走到二人身边,“朕已收到密报,鬼面人在绪城,朕去会一会他。” 颜千夏一听,只好又往马下爬,可慕容烈看了她一眼,便淡然地说道:“你也去吧。” 颜千夏看他一眼,还是爬下了马。打架什么的,她不想参与。 “那就和朕同骑。”他嘴角弯了弯,真把她捞了起来。颜千夏突然觉得慕容烈像个牛皮糖,粘上她就不放了……他就这样爱着她? 她被他牢牢地搂在胸前,昨晚上那一幕一幕又疯狂涌上脑海,她的脸顿时涨红,背绷得直直的,像木头一样栽在他的身前。 慕容烈知道她的紧张,今儿也不调|笑她,缰绳轻轻一抖,便策马往营地外飞驰而去。身后,数十暗卫紧随其后,疾速的马蹄声踏破夜色,暗卫黑色的披风被风掀起,像数十只敏锐的猎鹰,扑向前方。 风声从耳畔呼啸往后,颜千夏被这疾风弄得睁不开眼睛,慕容烈的披风蓦地罩了过来,把她的头脸全都罩住。 眼前一片黑暗之后,颜千夏的耳中嗡嗡声更杂乱了,渐渐地,又只有他的心跳声穿透她的耳膜,清晰地映在她的脑子里,扑嗵、扑嗵、扑嗵…… 颜千夏觉得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居然觉得在他怀里安全?他不打她不骂她,不拿生死威胁她,她就烧香还愿,感谢满天神佛的高抬贵手。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突然纵身一跃,这凌空的感觉吓了颜千夏一跳,扯下了面巾,瞪大眼睛看向前方。不是官道,不是小路,暗色的天幕之下,是万丈悬崖,马儿正驮着她和慕容烈纵身跃过这要命的天险。 星儿似就在头顶,而身下,是湍急的河水。 “别怕。”慕容烈低沉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不怕才怪,你去跳楼试试!颜千夏恼火极了,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干吗跳悬崖?马儿落在对面的山岩上,颠得颜千夏胃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 慕容烈低笑着,轻拍着她的腰,安慰她,“它有经验,若跃不过,不会冒险。” 动物就是动物,难不成它还会量高矮宽度?颜千夏大口地喘着气,扭头瞪他。可还是一脸笑意,似乎看着她这吓得哆嗦的样子就很开心。 “朕带你去看看隐居于此的毕老前辈,看能不能治好你的哑病。”慕容烈低声说着。 此时,他们身后又有马跃了过来,一匹接着一匹,无声无息,又带着骇人的力量。在璀璨星光之下,这场面震撼而且惊险。颜千夏看得连呼吸都差点忘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们,直到所有人都过来了,她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心脏落回了原处。 等她的小魂儿回到了体内,她一拉慕容烈的手,快速地写:“你不是去见鬼面人?” “见他哪里有为你治病重要,你要当一辈子哑巴?”慕容烈低低地说着,手指滑到她小巧的鼻头上,轻轻摁了摁,“朕想听到你的声音,很好听。” 说得如此关切,好像他真的有多疼她似的……那这之前打她的那几巴掌,踹她的那几脚怎么算?颜千夏也是有仇不报非好女的类型,心中这口恶心还是堵得慌,于是听到这话,她也不感动,只白了他一眼,便垂下了长睫,继续当她的安份哑女。 —— 一路往密林中行,明明应该要天亮了,可是林子里还是暗不见天日,偶尔有小兽窜过,枝叶一阵乱响。 “要下雨了,看样子雨还不会小。”年锦抬头看了会儿天色,策马过来,低声说道:“你们几人去前面看看,找处安静的山洞先避避雨。” 几名暗卫迅速往前去了,黑色的马钻进丛林,很快就失去了踪影。剩下的人跟着慕容烈在原地等着。 不多会儿,侍卫返回来了,引着众人到了一处山洞之中,这洞中有溪水流过,头顶悬着许多钟乳石,放到现代,也能开发成景点什么的。 颜千夏下了马,从暗卫手中接过了火把,好奇地凑到钟乳石前看着。火光映在晶莹的石柱上,折射出多彩的光,很美。 现代多污染,古代很环保。把这些臭男人撇开,颜千夏也愿意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 “看这里。”有侍卫惊呼,众人举着火把过去,只见山洞的洞壁上刻着许多文字,还有图画。颜千夏看到这些字时,浑身血液都往头顶冲去……这些是简体字,也就是说,还有现代人来过这里! 穿越……果然是有根有据的,真的有不同的人坠入了异元时空! 她激动地抚摸着这些字,这是一个人落进山里的经历,他比她倒霉,她还掉进了皇宫,却掉进了原始大森林,活成了野人!他回不去,便将经历刻在了石壁上,他还画了车子、电磁、高楼大厦……还有裸女,裸女还顶着一个诺大的电影女明星的美名! “是我的老乡、老乡……不知道回去没有?原来还有人来过这里,我可以回家了,我终于可以回去了,回去看电视,我有大沙发,我还有我的狗,我的车子保|险还不知道能不能赔,保险公司都挺讨厌……天上一天,人间百年,我回去会不会立刻变成老太婆……我可以回去了……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举着火把快速往前走,认真地读着这人写下的东西。原来这个人走出过大山,可又无奈返回,因为没人相信他,还把他当妖怪,打他、骂他、要把他当妖怪烧死。 “九颗殒石产生的磁场,可令时空交错……”颜千夏看到了最后一行,字消失了,她失望地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变得空白的石壁,每回都是这样,给她希望,又立刻夺走希望。 颜千夏站了很久,久到都忘了身后还有人看着她。 她垮着双肩,慢慢地转过头来,然后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就在她的右侧,地上,有一堆森森白骨!她吓坏了,火把一丢,下意识就往一边猛地跳去。可是,她看石壁看得入神,没发现右边是小潭,她这一跳,直接跳到潭里去了。 这深山里的潭,水寒入骨。 慕容烈迅速跳下去,把她给捞了上来。颜千夏冻得直打哆嗦,嘴皮子都乌青了,湿衣绑在身上,越加难受。 “快生火。”年锦迅速让人出去拾柴,可是这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柴多少都沾了些湿气,好半天点不起来。年锦和几个侍卫都脱了衣下来,然后退开。 颜千夏哆嗦着换了衣,还是不行,这水太寒了,已经冻进骨子里去了。而且头发也是湿的,更让她冻得难受。 慕容烈扳过颜千夏的身子,拉住她的衣衫,用力扯开。颜千夏刚要反抗,就听他说道:“朕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想冻死,就不要动。” 他说话间,已经快速地把她剥了个精光,然后敞开了自己的衣服,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年锦,酒。”见她还是久久不能转暖,慕容烈低喝一声,年锦连忙解下随身携带的小酒囊,丢了过来。 “喝一口。”慕容烈拔开塞子,递到颜千夏的嘴边,她抖着喝了一口,辛辣入喉,直透胃中。火把的光投下来,她的脸颊渐渐变得红润起来,是酒精的作用。 他的呼吸沉了沉,颜千夏立刻感觉不对劲,他的那地方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昂了起来……正顶在她的小腹之上。 颜千夏慌了,连忙伸手一推,强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此时她身无寸缕,就披散着一头长倒退了好几步,玲珑的腰线…… 他的呼吸更沉了。 颜千夏挡不住他视线,急得赶紧离开他的怀抱。冷风吹到她的肌肤上,她猛地打了个冷战,一时间更慌了。 “别怕,过来,舒舒。”慕容烈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拿出锃亮的匕首,一手向她伸来,“别怕我,我若再动手打你,你用这个杀我便是。” 他这已算是很低声下气了,颜千夏的双唇轻抿着,飞快地伸手拿过了匕首。他的手也在此时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回了怀里。 “舒舒,相信朕,再信一次……” 可你只想要我的身体……颜千夏说不出来,娇小的身体被他紧紧地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滴答、滴答…… 钟乳石上的水珠滴打在地面的小水洼上,声响长长短短地汇集在一起,在山洞里回响。外面的雨丝毫没停,年锦已经把火生了起来,给慕容烈和颜千夏烘烤衣服。 慕容烈果真没有碰颜千夏,只强行抱着她坐下来,坐在火堆旁边,让她取暖。颜千夏穿上了年锦的衣,半靠在他的胸膛前,他滚烫的温度让她的后背渐渐有了点暖意。 突然,一滴水珠滴到了她的额头上,她伸手抹掉,可又是一滴,她抬头看去,只见他闭着眼睛,浓眉轻锁,唇角抿得倔强,一脸都是汗水,正从他的下巴上一滴滴地滑下来, 第99章 小心肝颤了颤 有这么热吗?颜千夏心里嘀咕着,这山洞里的风太阴冷了,那潭水也是极寒的,她虽然呆在他的怀里,又烤着火,也也仅是感觉到暖和而已,他怎会大汗淋漓。 此时颜千夏只是背靠在他的胸前,下半身却尽量离他的身体远一点,以免他会变成兽…… “怎么了?”他睁开了眼睛,满眼赤红。 颜千夏太熟悉他这种眼神了,她瑟缩地往前挪了一下,她就知道,他一直在打坏主意,现在山洞里可还有好多人呢,他都不要脸的么?她怒瞪了眼睛,刷地拔出了小刀。 慕容烈苦笑了声,一脸委屈,“我只是在运功而已,舒舒。” “骗子,你眼睛都红了!”颜千夏不客气地用手指在地上划字,批评着他,小俏脸涨得通红。 “眼睛红就是对你不利?”他的目光往下低了低,她可爱的小脸就在他的视线里,红得娇媚。 “就是。”颜千夏剐了他一眼,重重划完字,干脆挪得更远了。 可一远离他的胸膛,整个背又陷入了冷风之中,胸前又烤得发热,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呵,难受极了。 “会着风寒。”慕容烈又靠近来,颜千夏又往一边挪,两个人重复几次,居然是绕着火堆转了一圈儿。慕容烈没辙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解开了衣服,给她披到了身上。 “你们几个,都把衣拿过来。”他沉吟一下,又说了句。一阵悉索声,在另几堆火边休息的侍卫们把衣裳都让年锦拿了过来,慕容烈一件件给颜千夏披到了身上,二十多件,像小被子一样,把她的背给暖了起来。 颜千夏抬眼看去,一色的光、裸的、结实的背影胸膛…… 她咽了咽口水,双眼放光……这些人如果都能被她带回现代,她整个模特经济公司,准发大财。或者拿他们去公关,绝对男女通杀,一定以挽救破产的舒家企业。 “闭上眼睛。”慕容烈又是一件衣服罩过来,盖住了她的小脑袋,也挡住了那些结实的胸膛。 “……” 颜千夏扭动了几下,本想丢开衣裳来以示愤怒来着,可是她身上实在有太多的衣裳了,这些衣裳又长,没扯下来倒是小事,反把自己给扯倒了,摔了个四脚朝天的,像乌龟一样。 慕容烈的低笑声透过了厚厚的布,传进她的耳朵里,她掀起了衣服一角朝他看,他正笑得爽朗。 她的小心肝颤了颤,魔王一笑 ,怕是没好事!她握紧了小刀,警惕地盯着她。 “舒舒,你不同意,我不会碰你。”他低叹一声,如今他的下半身幸福,居然要靠她的允许了。 但,他绝不想再和她闹翻。 颜千夏还是满脸狐疑,可手里的小刀还是握得松了一点。 “咕……”她的肚子很不客气地响了一声,慕容烈立刻叫了声年锦,年锦又立刻叫了一名侍卫,很快,干粮和水就送了过来。 饭来张口,有人伺侯的日子,会腐蚀人的骨头。颜千夏吃着干粮,心里纠结起来。她都不知道这男人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喜欢,还是想打坏主意。 给她治哑病……是真、是假?一口水呛到了喉里,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笨啊。”慕容烈捞过了她,在她的背上轻拍着。 颜千夏拿眼角斜斜瞟他,他双眼里的红|潮已经退了,满脸关切。见她悄悄看他,他的唇角一勾,就笑了起来…… 咳……颜千夏咳得更厉害了,甩开了干粮,用力锤打起自己的胸膛。 她要疯了,居然觉得魔王烈笑得好看迷人……她一定是被他虐待得精神失常,失去了正常的审美标准。 她抖掉几层衣裳,抓了一只火把,又去洞壁前看那些文字。 她想要回去的心愈加坚定,她不适合这个乱世,她会被这些古代人整死的,他们一个个笑里藏着刀,话里抹着蜜的毒,都不是好东西……除了年锦和宝珠。 “什么是陨石?”慕容烈好奇地问道。 “就是星星。”颜千夏在他手掌上写,好心地给他扫盲,古代人知识太匮乏了!她伸手轻握住胸前的小灰珠,如果没错,这也是陨石,至于为什么会产生飞龙的异象,她得好好研究研究,看来她要找到九个小石头才行。当年天下七分,这九颗之中,有一颗在吴国皇宫,其余的是否也和另七国有关系?她的灵魂附在颜千夏的身上,到底是巧合,还是陨石的力量? “你在想什么?”慕容烈又问。 管得真宽!颜千夏白他一眼,继续看着石壁。慕容烈跟着她慢慢地走着,目光又落在她的脖子上,那小石珠子是突然出现的,出现的那天,吴国皇宫上方出现了白龙异象,是不是,这就是她说的陨石?鬼面人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这个?它代表了什么?难道是宝藏? 两个人,各想心事,也没再互相挑衅试探。 颜千夏看了好几遍,才回到火堆边上。睡着后,她满脑子全是梦,乱七八糟,天上地下,似有千军万马从脑子里踏过一样……最后,她从高高的山崖上猛地坠下,吓得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梦里的树枝…… 不对,不是树枝,她扭过头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枕到了他的腿上睡了。 颜千夏像枕到了烙铁,一咕噜爬了起来。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年锦他们已经睡熟了,有几个侍卫正在山洞的前后两个出口巡视。 她脸红得可以,缩得离他远远的,又把自己陷进了那堆衣裳里面。可没过一会儿,他的身子就躺了过来,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喃道: “想要找陨石吗?朕给你找,和你戴的这个一样对不对?” 颜千夏的背僵住,被他知晓了秘密,把小龙珠抢走怎么办? “朕不会抢你的东西,你喜欢什么,朕就给你什么,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都给你找来。”他似是读懂她的心,又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可信?可疑!颜千夏扭过头来看他,他却一脸认真。若烈魔头能认真,天上会有两个太阳,月亮会变成鸡蛋黄!她眯了眯眼睛,在他的掌心里写,“我要美男十名。” “现在就给你一个。”他眸色沉了沉,猛地翻身压到她的身上,热吻随即烙下。 他明明说不经她同意,不会碰她的!可恶的骗子!颜千夏的手被他紧紧摁住,年锦宽大的袍子有利于他手掌的探入,指上的厚茧让她觉得有痒,还有些异样的感觉。 可是,山洞里还有好多人! 颜千夏好容易从他的热吻里喘过气来,侧脸一瞧,那些人居然已经消失得干净,悄无声息全躲出去了。可明明刚还睡得死死的呢!慕容烈到底是怎么训练他们的,如此反应迅速,并且离开时不发出一丝声响。 慕容烈也是有本事的,一点点让颜千夏放松了警惕,然后再采取激烈的手段,直接攻陷城池…… 她如今身上已无任何草药可帮她避孕,只要这段时间里抓紧,让她怀个皇子或者小公主,她便哪里都去不了了。 可是,这过程确实比以往要让颜千夏放松,她居然也有了享受的错觉。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给我生个孩子……这样你就不会跑了。” 她忍不住的尖叫声在他低沉的话语后,戛然而止—— 这是颜千夏听到的,最不可能的事! 给他生孩子??见鬼!和一个古代男人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是一个小怪物! —— 大雨在清晨时分终于停了,大山被雨水洗刷之后,空气里全是泥土和新鲜叶片的香味。颜千夏穿回自己的衣裳,包上他的大披风,抢了年锦的马骑着,不肯再搭理慕容烈。 “皇上,毕老先生向来憎恶女子,不知是否愿意给她诊治,若不肯,我们不是白来了,又耽误了见鬼面人的时机,得不偿失呢。”年锦走在慕容烈身前,用剑砍开挡路的荆棘。 “有机会便要试,而且鬼面人不会等在绪城见我们,宫里的消息传回来没有?”慕容烈压低声音,视线落在颜千夏的背上。 “还没有。”年锦摇头,按理说消息这时候应该传回来了,可到现在为止,那鹰还未飞回来。 “老太后一定已遭遇不测。”慕容烈沉吟一声,又说道:“鬼面人只怕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正说话间,扑棱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鹰落下,却不是昨日飞出的那只。年锦看了密信,惊喜地说道: “碧落门的总坛已经找到。” “在何处?”慕容烈扭头看向年锦。 年锦的视线扫过最后两个字,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暮谷。” 暮谷就是鬼面人毁掉的,红衣圣姑也是鬼面人重伤的,怎么可能在暮谷?慕容烈的眉又紧拧起来。鬼面人的身份扑朔迷离,他游离在众人的视线之外,行踪太过诡异。 慕容烈此时已从意乱情迷里挣脱出来,开始冷静地分析这一切。他感觉自己正被某个势力拉进黑暗的漩涡,而破解这个漩涡的关键所在,就是鬼面人的面具。只有扒下那张面具,眼前才会一片开朗清明。 第100章 她一笑,你就凑上去了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颜千夏咕噜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连忙奔过去,只见一条三尺多长的碧绿游蛇从树枝上垂下,滋滋地冲他们吐着信子。 “没摔着吧?”慕容烈把她拉起来,弯下腰,给她拍打着裙上的泥巴。 “还要走多远?”颜千夏拉着他的手掌,愤愤地写着,因为太使劲儿了,手指头都戳得红红的。 “快到了。”慕容烈沉吟一下,低声回道。 “别去了,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颜千夏不肯再往前,林子太密,路太难走,她干吗要来遭罪? “你不能说话事小,我是怕再有什么奇怪的毒物……”他收住了话,因为颜千夏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往马上爬。 “别骑马了,前面的路马过不去。”慕容烈拉住她,指给她看。 前面的树太茂密,马匹根本过不去。 “我背你。”他说着,绕到她身前,弯下了腰。两个人都没发现,他把朕换成了“我”。他真心实意向颜千夏低头了。 才不要你背……颜千夏看着他就恼火,全怪他,才让她受伤不断!她心里生气,要把一切的罪过都往他头上扣。 “来啊。”慕容烈扭头催她,众侍卫都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颜千夏却一扭腰,赌气往前面冲去了。 “她这气要生到什么时候啊?”年锦跟过来,看着她的背影问。 “谁知道。”慕容烈拧了拧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其实吧,你那天一巴掌确实打得挺狠的。”年锦想了想,又说。 “她还砍了你一刀呢!你怎么这么没骨气?她对你一笑,你就凑上去了?”慕容烈低斥一声,年锦的嘴角就忍不住的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凑上去了…… 慕容烈脸色更绿了,一拂袖,大步跟到了颜千夏身后。 前面路很不好走,光线又暗,颜千夏不时会摔一下,所幸地上全是落叶腐枝,除了臭一点,倒也没伤着。 慕容烈碍于面子,也没再上前去说要背她的话,只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她摔倒的时候拉上一把。 他走着走着,就想,舒舒这丫头倒挺能吃苦的。 毕老先生的茅屋远远地出现在前面,几丛楠竹立于屋边,屋前有石磨一副,一只野猪正在石磨边拱着,不知道在吃什么。 “站住。”突然,前方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慕容烈暗道声不好,猛地拉住了颜千夏,闪身挡在她的前面,几枚飞刀以凌厉的速度扎向了他的胸膛,他挥袖挡开几枚,还是有一枚扎到了他的胸前。 “毕老前辈,在下慕容烈。”他摁着胸前的镖,朗声说道。 好大的人物,让慕容烈这样低声下气!颜千夏从他身后探头看,只见一个老头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满头白发,红光满面,满嘴的油,手里还捏着一个油光闪闪的鸡腿。 “你怎么带了个女人?”老头儿瞪着乌贼似的眼睛,气哼哼地盯着颜千夏。 “她是在下的妻子,想请前辈为她治治病。”慕容烈往前走了一步,老头儿立刻用鸡腿指住他。 “不许前来,老头儿我这一辈子最讨厌女人,快带她走,否则连你一起宰掉……你是菁菁?菁菁!”突然,那个老头儿瞪住了颜千夏,一声大吼,猛地扑了过来。 这是颜千夏第二次听到菁菁这个名字! 眼看着老头儿一双枯瘦的手就要抓住颜千夏了,慕容烈拉着她快速闪开,那老头儿扑了个空,看上去老头儿并没什么武功,先前飞镖只是机关所射。 “毕老前辈,她不是菁菁。” 慕容烈拦住了又要扑过来的老头儿,许菁菁这个人他知道,是当年倾倒众生,迷乱吴王宫的第一美人,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不见,连带她所有的画像都被销毁,成了永远的谜。 “怎么不是,她就是!我不会认错!她身上的味道,她身上气质,她就是许菁菁!”老头儿脸上又露出憎恶的表情,指着颜千夏怪笑,“当年她设计害死同门师姐妹二十多人,就为了让她自己长生不老,还欠我十斗金子没还呢。” “世间哪里有长生不老之事。”慕容烈拧了拧眉,挡到了颜千夏身前,“老前辈,在下再说一次,她不是许菁菁,是在下的妻子,若老前辈能为她医好哑病,在下定当涌泉相报。” “哼,我凭什么给她治病。”老头儿一扬头。 “毕老前辈不是想要这个吗?”慕容烈拉开了衣裳,刚被镖扎到的地方正在流血,他一伸手,年锦立刻递上了一只小瓶,他用小瓶接了点血,抛给毕老头。 “里面就是冰蚕蛊,我拿这个换。” 老头儿的小眼睛闪了闪,紧紧地握着小瓶,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拔开了瓶盖子,闻了闻味道,然后迅速盖紧。 “进来吧。”老头儿转了身,大步进了屋。慕容烈这才一拉颜千夏,紧跟上去。年锦等人自是不能靠近,只在原处等候着。 颜千夏进了屋,老头儿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面前,一双如鹰般锐利的双瞳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好半天才眯了眯眼睛,冷笑着说道:“这人的手法倒是奇妙,老头儿我倒有些兴致了,好多年没遇上这样的对手。” “到底是什么东西?”慕容烈上前一步,满脸焦急。 “情蛊,解铃还需系铃人,需要下蛊者心头之血才能解开。”老头儿在桌前坐下来,继续吃他的鸡腿。 “没有其他方法?若不解又如何?”慕容烈拧了下眉,继续追问。 “不解就不解,我怎知会如何,我又没中过。不过她就是许菁菁,她换了张皮也是许菁菁,她身上的味道太特殊了,瞒不过我的鼻子。” 慕容烈扭头看向颜千夏,是不是许菁菁他不知道,可是有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地产生。 “如果是下蛊之人的原因,而让她身上有了许菁菁的味道呢?”他沉吟了一声,低声问道。 “有可能。”老头儿又点头,抹了把油油的嘴,挥手说道:“反正都不是好人。自己不想爱,又不准别人爱,这种人天下只有两个,一个是许菁菁,一个就是我。我和许菁菁都不可能给她下蛊,所以她还是许菁菁。” 毕老头儿绕了一大圈,说得慕容烈一楞一楞的,可颜千夏倒觉得这老头儿有趣了,她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用手指在茶碗里沾了水,在桌子上写,“我不是许菁菁,许菁菁有没有儿子、女儿?”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男人。”老头儿抬眼扫她一眼,又慢吞吞地说道:“那,如果你能在这里帮我养几天冰蚕,我就想办法给她治好哑病,如何?” “我留下血,如何?”慕容烈不能久待,沉吟一下,和他谈条件。 “不行,要新鲜的血才行。”老头儿一摆手,又冷下了脸。 慕容烈有些为难,他扭头看向了颜千夏,这趟进山本就是为了她一个人,可是山下还有他的千军万马,还有他的王国,若耽误了战事……他沉思了片刻,低声问道:“几天?” “看你这小气样子,还以为你真疼爱你的老婆,如果真疼爱,就算是一辈子,就算让我抽干你的血,你也得说好。”老头儿讽刺了他几句,他的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颜千夏只当没听到,别过脸看着墙上挂的草鞋。 “老前辈为她治吧。”慕容烈看着颜千夏,低声说了句。 “这就对了,我去准备,咱们可说好,治不好别怪我,我只是试试。”老头儿乐呵呵地站了起来,哼着听不懂的小曲,从床底下拉出一只陶罐子,开始倒腾起来。 “他骗你怎么办?”颜千夏在桌上写了几个字,让慕容烈看。 “有一丝机会就得试试,全天下,也只有他有这能耐了,你可知他今年多大岁数?”慕容烈俯过身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多少?”颜千夏眨眨眼睛,在桌上写。 “一百一十七。”慕容烈也用手指在桌上写了个数字。 颜千夏瞪大眼睛,又看向老头儿,他可是红光满面啊! “他娶过三个妻子,都受不他的古怪性格,跑了,所以他讨厌女人。他的医术,天下无双,可比池映梓强多了,池映梓只教你弄那些毒吧?”慕容烈又说了一句,颜千夏盯着老头儿的背影,轻轻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发现,原来慕容烈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并肩坐着,看着同一个方向。 颜千夏连忙抽回了手,脸上有点儿发烫,站起来就往外走。 “别乱跑,有很多机关。”慕容烈没说完,颜千夏一声尖叫,跌进了门口的陷阱里,慕容烈脸都绿了,几步奔过去,只见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洞底,一头猪在她身边拱着。下面,是老头儿的猪圈。 把她弄上来之后,颜千夏越加觉得自己丢脸,便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肯动了。慕容烈和她说话,她也不理。 天色暗了,年锦他们打了猎回来,在屋外升了火,烤肉吃。老头儿一心沉浸在他的冰蚕上,根本没说怎么给颜千夏治病,她已经坐得屁股疼了,又饿,又渴,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第101章 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 “我带你出去走走。”慕容烈站起来,向她伸出了手。 颜千夏闻着屋外的香味,肚子咕噜响了一起,向烤肉投了降,可是没让他牵自己。只挥着手,让他出去,自己跟在他身后。 “皇上,探子发来密报,周王驾崩,苑栖墨登基了。”一名侍卫托着鹰快步过来,把密信交给了慕容烈。 “传旨,送贺礼过去。”他看了一眼,把信丢进了火堆里。 “宁王已经同意条件,这两天便会发动宫变。”又有侍卫过来,递给慕容烈一张信笺。 颜千夏看了他一眼,在火堆边坐下,拿出他给的小刀,自己取鸡腿肉吃。其实慕容烈真的挺忙的,又要忙着打天的主意,又要忙着打她的主意,还要忙着在自己身上扎洞让老头儿取血……她开始纠结起来,不想朝他看,又忍不住悄悄地看他。 “慢点吃。”他掏了张帕子出来,给她擦嘴,可一不小心带出了另一张薄薄的绢帕。颜千夏斜眼看去,帕子上绣着看不出什么的玩艺的东西,还写着两句诗……那是她准备给他的生辰的礼物,本想绣个弯弓射大雕,可惜半途而废了,她明明丢给了魏子,想不到慕容烈居然一直带在身上。 慕容烈弯腰想捡,颜千夏的动作却更快,一把抓起来就要往火里丢。 “舒舒,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慕容烈连忙拦住她,要把帕子夺回去,“你要怎么才会消气?” 颜千夏的脸越涨越红,知道么,她生气的不是慕容烈还在她眼前晃,而是气自己居然不生气了!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恨死他的! 颜千夏,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他打你一巴掌,给你一颗糖,你就要认输低头,向他索要宠爱了,像那些女人一样,趴在他的脚下? 她紧紧地抓着帕子不肯松,慕容烈也紧紧地抓着,渐渐的,她就被他扯着往他身上靠去了,眼看就要到身边了,慕容烈伸出手臂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那,你说怎么才会消气,我马上做,如果不说,那就是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能说话吗?他就是故意的!颜千夏又挣扎起来,想伸手写字,可是慕容烈太坏了,居然把她的两只手抓得紧紧的,让她写不了! “那,我数三声,三声过后,不许再气了,我说过,今后绝不碰你一根手指头,君王之言,一言九鼎。”他说完,当真数了起来,一、二、三…… 颜千夏气呼呼地瞪着他,他却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你看你的脸,这么红。”他的手指在她脸上勾了一下,双瞳里漾出一抹温柔的涟漪。 该死!颜千夏又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冲击着她的胸膛。被男人追求的感觉呵,就是这样的……你真虚荣,她腹诽了一句,身子却又渐渐软化下来。 “这东西,不许再和我抢了。”他这才松开了她的手,把那乌龟帕子仔细地叠好,收进了怀里,“正因为太丑了,所以不能落进他人之手,免得他人嘲笑我慕容烈的妻子手笨。” 此时颜千夏太想马上就能说话了,她想骂他几句,你装深情之前干吗去了,又打又骂又锁又关,还往囚笼里面丢的。她沉默了好久,捡起了小树枝在地上快速写了一句: “我不爱你。” “我知道,若到了我真等不到的那一天……我会了断我们的关系,但是舒舒你必须明白,我是帝王,你是我的女人,除我之外,不可能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到时候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亡,一条是去寺庙,青灯古佛一辈子。”慕容烈倒也坦率,他俯身向前,又替她取了一小块野鸡肉,伸手递给她。 颜千夏拍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这男人好不了几分钟的,他很快就会露出恶劣的面目。 “不光是我,天下的男人都不人允许自己的妻子再跟别人,你看那个人,自己不想爱你,不也一样,不许你爱别人?起码,我不会在你身体里下这些古怪的东西。”他又切了一块鸡肉,固执地递给她。 关于固执这个词,慕容烈和颜千夏不相上下,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势必会让对方吃点苦头。 可这会儿,颜千夏突然不想和他对着来了,她在这异世遇到太多离奇的事,她想,不知道哪一天她双眼一闭就走了,何必要和这些古代人生气呢? 颜千夏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找的借口,但是这样想着,她心里又舒坦了许多。接过了鸡肉,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慕容烈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柔和。 “皇上,您眼珠子快掉下来了。”年锦在火堆对面笑了一句,慕容烈抬头就刺了他一眼,年锦干咳了一声,站了起来,“臣去巡视一下。” 他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也识趣地起了身,如鸟兽般散开,把这几堆火全让给他们两个。 火光噼啪响着,颜千夏和慕容烈两个隔着火堆坐着,谁也没说话,一个不能说,另一个,此时此刻找不到话说,只这样静静坐着,他也觉得挺满足。 这老头儿很会折腾人,一连两天都要在他胸口取血,然后躲在屋里伺弄他的冰蚕,可总也不说怎么给她病。慕容烈这两日也不再占她便宜,对她和颜悦色的,不过他每日都能接到军情密报,年锦的脸色也越来越严峻。 “啊哈,来来,你去帮我把这个捧着,它马上就要生蛋了。”老头儿突然笑哈哈地跑了出来,指着慕容烈说道。“前辈,在下实在有要务在身,可否先帮贱内治病,在下办完事再来替前辈达成心愿?” “随便你。”老头儿垮下了脸色,冷冷地看着慕容烈。 “走呗,他治不好的,他是骗子。”颜千夏拉起慕容烈的手,在他的掌心快速写。 “你才是骗子。”不想老头儿像是能读懂她的心,立刻喝斥了一声。 慕容烈拍了拍颜千夏的手臂,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了双掌,老头儿这才露出笑容,把小瓶往他掌心一倒,两只透明的蚕立刻爬上了他的掌心,慕容烈的眉顿时紧拧了起来,这两只蚕居然是在他的掌心吸血。 老头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兴奋地盯着那两只小蚕,等它们喝得饱饱的了才伸手拈起了它们,“这下好了,成了。” “前辈……”慕容烈才唤了一声,老头儿就扭头看向他,怪笑着说道: “别说了,治不好的。” “你这老头儿!”年锦怒了,上前就要动手。 “罢了。”慕容烈却拦住了年锦,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声说道:“不能再耽搁,立刻启程。” 年锦瞪了一眼那老头儿,招呼过众人,一大群人很快就上了马,等着慕容烈和颜千夏二人上马。 “小子,前途凶险啊。”突然,老头儿喊了一句。 慕容烈扭头看去,一道红光从老头儿手里丢了过来,直击向他的胸口,他连忙接住,却是一包药。 “给她吃了,虽不能解,但能保她无忧,小子,记得我老头子当年对你说的话吗?” 慕容烈点点头,把颜千夏抱起来,放到马上,自己也跃上来,手一挥,引着众人往前奔去。 当年,他说了什么?颜千夏挺好奇,在他掌心里写了,他沉默半晌,才沉声说道:“他说我会君临天下。” 颜千夏耸耸肩,目光回到前方。慕容烈的心情开始复杂起来,他记得七年前救下这老头儿的时候,这老头儿对他说的话,“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你这一生,将有一大劫,若能闯过去,便是君临天下,若闯不过去,定会死在女人之手。” 颜千夏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慕容烈凝神一瞧,居然是这老头儿这些天不时翻看的书,已经旧得缺了角,书页上的画儿也有些模糊了。 “你偷他的东西?”慕容烈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 “这是借。”颜千夏在他掌心写了三个字,这情蛊之事,她一定要弄懂,关于那个鬼面人,她比任何人都急于知道他的来历。 “我的书!”突然,身后传来了老头儿的怒吼声,颜千夏咧嘴笑起来,扭头往后看去,那老头儿轻功不好,追不上来,身影已经越来越小了。 “你这小滑头,敢偷他的东西。”慕容烈也低笑起来,揽着她的腰,马疾奔着,跨过那山涧,往山外奔去。 山下王旗飘摇,几名大将正等在那里,在山上时最后一次传来的是大捷的消息,大军已经逼近皇城,夏王正往南方边境退去。慕容烈要趁胜追击,直取夏国王城。 一辆马车停在山脚下,颜千夏看到了殊月,正站在马车边上,怔怔地看着她和慕容烈。 “你怎么没回京?”慕容烈下了马,向她走了过去。 “臣妾有孕了,想和皇上分享这个喜讯。”殊月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你怎会有孕?”慕容烈的双瞳紧缩一下,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殊月。 第102章 若你惦着夫妻之情 “皇上忘了你解毒之后的第一晚吗?你叫着妹妹的名字……”殊月的唇角苦涩地弯起,低下头,轻轻地拂了拂裙摆,小声说道:“臣妾就不回宫了,请皇上送臣妾回靖王府,臣妾此生再不踏出靖王府半步。” 慕容烈藏于袖中的拳握了握,颜千夏的血为他解了毒,可也让高烧中的他产生了幻觉,他以为只是一梦,难道那梦是真的? 他的目光渐渐平静了些,此事可查,顺福就在殿中侍奉,而且,殊月应不会以此事撒谎。从出京到现在,足已有一月时间,胎儿已然成形。若此事为真,便是他的第二个孩子。身为帝王,应该广开枝叶,生下最优秀的皇位继承人。 “臣妾就此别过。”殊月又给他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马车走去,一方柔薄丝绢从她的袖中滑落,在风中飘飘摇摇,落于慕容烈的脚下,他捡起来,丝绢已旧,却是当日他亲手所写之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殊月已上了马车,侍卫毕看着慕容烈,等着他的旨意。 “送贵妃回京,不得延误。”他略一沉吟,将丝绢递于了年锦,年锦看他一眼,连忙捧着丝绢走到马车边上。 “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回宫。” “不必了,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妾身与皇上缘份已了,今生不必再见,孩儿生下之后,若皇上还念着夫妻之情,愿来看她一眼,妾身已感激涕零。你我结发,从此恩断。” 殊月没有接过白绢,反是伸出手来,轻轻一扬,一缕青丝在风中飘散。殊月还从未如此绝决过,四周静了一会儿,年锦便走回了慕容烈身边。 “皇上,此事……” “启程。” 慕容烈依然一脸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一抬手,一队铁骑侍卫立刻跟上前去,护送着殊月的马车往前奔去。马蹄场起沙尘,迷住了颜千夏的眼睛。 慕容烈的性格如今颜千夏再了解不过,越是想离开他的,他越是想抓牢,何况殊月有孕,他怎会让她们母子流落在外?更重要的是,慕容烈还没弄清殊月腹中之子是否他的精血,是断不会送她回靖王府的。就像他说过的,他的女人,在他厌倦之后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青灯古佛一辈子。 颜千夏对慕容烈好容易生起的一丝好感和妥协,被这突然而来的状况击得七零八落,她越发觉得慕容烈这人情薄义冷,若她真跟在慕容烈身边,会不会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也像殊月一样,落得惨淡凄凉收场? 慕容烈扭头看向了颜千夏,她眼中的退缩和厌恶一点不差地全落进他的眼底。他拧了拧眉,跨上了马,微扬了一下下巴,年锦便过来催着颜千夏上马了。 慕容烈要直取夏都,他要带颜千夏同行。他想的,不过是让颜千夏一直站在他的身边,看他荣耀天下。 颜千夏坐在马车里,任车摇晃着,摇动着她的心。 她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翅膀上的羽毛被暴雨浸湿,她渴望飞,又无力飞。她太累了,好想妥协,可又无法承受妥协之后的痛苦。 窗外的天空都蒙上了一层阴霾,这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活得真的好辛苦。她们不得不依附男人,得到他们的宠爱,以此换来衣食无忧。可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一生的自由,与众人分享丈夫的痛心,还有……红颜渐逝却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颜千夏产生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顺应时势,随波逐流,主动去征服那个正欲征服天下的男人,让自己不再担忧生死、富贵,还是,继续抗拒命运,寻找归家的路。 两条路,都好难。 颜千夏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她孤单得连一个让她靠着流泪的怀抱也没有。她想宝珠了,听年锦说,那丫头回了璃鸾宫,慕容烈追出宫时,虽然震怒,可明显还是想带她回宫的。 她还想魏子,那小子很老实憨厚,她每回捉弄他,调笑他的时候,他只会憨憨地笑。 颜千夏只想和没有心机的人呆在一起,这样让她轻松。 突然,她爬了起来,冲着正走在马车边的年锦说道:“年锦,你背我走一会儿吧。” “啊……”年锦一楞,脸顿涨红了,颜千夏却嘻嘻一笑,又倒回了马车里。 只是调戏他一下,给自己找个乐子而已。 颜千夏啊,已经苦闷到了这种程度。 她想,会不会有一天,她突然就疯了? 那个和她一样,穿进这时空,在山洞里躲着的那个人,是疯了,还是死了呢?那堆白骨,是不是他? 慕容烈在攻打夏国之前就下了大功夫,他在半年前就筹谋此事了,吴夏二国毗邻而居,但是吴国北方多山,粮食和食盐大都来自于靠近夏国的南方地区,还有泯江和嘉和江的上游都在夏国,一旦七国开战,夏国拿这些做文章,吴国就很被动。 慕容烈早就容不下夏国了,颜千夏的兄长病逝之后,几个王子争夺皇位,他暗中作了手脚,煽风点火,六王爷登基为帝,他又买通了奸相公孙丘,令夏帝对边境大将,他的老对手曹阳起了疑,寻了一个错处收了他的兵权,后来又借故杀了他。曹阳是老将,根基深厚,相对于这个靠争斗上位的六王爷来说,他更得民心,一时间好几个将军倒戈,暗中和七王爷联系,内讧一起,吴国起兵,夏国大军兵败如山倒,一路打一路退。 前段时间趁他病倒,夏国小将吴白夺了几个城池回去,又迅速被跟随慕容烈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的将军们夺了回来。 如摧枯拉朽,整个夏国北部都落进了慕容烈的手里,夏王退到了最南边,做最后的顽抗。关于吴夏两国的大战,其余几国都做了观望的姿态,魏国和周国的缘由自不必说,另外三国山高皇帝远,更不想凑热闹,只想明哲保身。 六天之后,一行人进入夏国重镇盘锦州。大军继续前行,慕容烈带颜千夏进镇稍事休息。 此时已黄昏。 颜千夏在马车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可一阵阵香味儿钻进来之后,她立马就精神了。要知道这一路上,不是疾奔,还是疾奔,吃的用的,除了多几个鸡腿之外,其余的都和将士们一样,定量的热水,定量的糙米粥……慕容烈还没她吃的鸡腿多,行军大仗,慕容烈一直要求自己和将士们一样,从不特殊。 盘锦早已由慕容烈派人接管,采取了安抚的政策,城中行人虽少,但是还算安稳,各店铺都还在开门做生意。 颜千夏闻到的香味是从路边一家酒楼飘出来的,从敞开的大门看进去,里面只有一两桌客人,小二一脸恐惧地躲在门边,小心地打量着这一行人。 颜千夏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酒楼门口悬挂的牌子,上书招牌菜……油酥鸡。 颜千夏拍了拍马车,朝年锦摆着手,马车停了下来,颜千夏飞快地钻了下来,拎着裙摆快步往酒楼大堂里跑。 慕容烈下了马,看了一眼门前的牌子,脚步稍缓了一下,这才跟了进来。 “客倌,想吃点什么?”小二颤微微地迎上来,挤着满脸笑。颜千夏环视了一周堂内的情况,只有窗边一桌坐着两个男人,桌上摆的就是油酥鸡。 颜千夏伸出葱葱一指,指向那桌。 “那是油酥鸡,客倌还要点什么?”小二点头哈腰,引着几人到堂中坐下。 慕容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窗边的两个人,沉声说道:“好吃的,多上点。” “好嘞,客倌稍等。”小二打了个千儿,转身去忙活了。倒了茶水,又端来了一盘花生,没过多久,热汽腾腾的油酥鸡就端上了桌。 颜千夏用筷子戳了戳,撕了一块儿往嘴里塞。 “慢着。”慕容烈立刻摁住了她的手,年锦会意,用银针试了毒,这才让颜千夏动筷子。 慕容烈看着她眼睛一眯,露出了满足的笑意,他的唇角也微扬了起来,伸手轻擦了她的唇角,低声说道:“累了吧?慢点吃。我会让你在这里多歇两天。” 颜千夏躲开了他的手指,往长凳那头挪了挪。 慕容烈没靠过来,他知道颜千夏的心思,自殊月说出有孕开始,她好容易对他缓和了一些的态度又强硬疏离起来了。 那包解药,颜千夏吃下有四日了,可是还是不能说话。慕容烈很担忧,又不敢表现出来。他如今最怕的是池映梓拿颜千夏当了药人,若池映梓真是许菁菁的儿子,那池映梓一定是想像许菁菁一样,弄什么长生不老药。 荒谬,世间怎会有这种药。池映梓是把颜千夏的命不当命,可这丫头却还心死塌地给他守着心。 “皇上。”侍卫过来,俯在慕容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他微微点了点头,依然一脸平静。 颜千夏也不理他,大口吃着饭,大口吃着肉。人生在世,她的乐趣也只在此了,吃点好吃的,反正她现在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一样活着……呃……颜千夏打了个嗝,慕容烈连忙递过了茶。 第103章 错爱 “吃这么快干什么,没人跟你抢。”他一面托着她的手,喂她喝水,一面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宠溺得不像话。 “是饿了吧,行军打仗本就辛苦,不过皇上怕你在宫里闷得慌,才让你跟着的。”年锦站在一边,满脸乐呵呵的样子。 颜千夏真不知道他成天在乐什么,尤其是她和慕容烈一坐在一块儿,他就更乐。颜千夏白他一眼,年锦也不在意,一招手,又让小二上了盘油酥鸡。 “吃,多吃点。” 这回不光颜千夏瞪他了,慕容烈也瞪了过来。年锦这么积极,倒像是他的媳妇儿一样。年锦嘴咧得更大了,冲着二人抬着手,示意他们赶紧吃。 “你出去。”慕容烈更恼了,一声低斥。 年锦这才转身往外走去,几个贴身侍卫都跟了出来。一出门,年锦立刻就向几人伸出了手,“拿钱来,一人一两银子。” “大哥英明,愿赌服输。”几人嘴里说得顺溜,其实个个面上带着不情愿。 年锦收了十几两银子,哼着小曲到了柜台边上,冲小二勾了勾手指,“你们这里什么酒最好,打一斤给我装着。” 小二收了银子,立马给他弄了壶好酒上来。年锦一面往嘴里丢着花生,一面看着外面的月色,打赌这回事,他就没输过。 这一回,他赌的是,慕容烈会不会让颜千夏吃油酥鸡。 他是谁,年大将军,岂非不知慕容烈的心思?为了博颜千夏一笑,别说买只油酥鸡了,就算让慕容烈亲手去做,他也是肯的。 —— 颜千夏吃撑了,到了衙门后院的时候,还在打嗝,掐了穴位、喝了粗盐水,都没用。慕容烈去商议军|情了,盘锦知府已经降了大吴国,后院的家眷都避了出去,让给慕容烈和颜千夏住。侍婢们烧了水上来,让颜千夏梳洗。 她好些天没洗个热水澡了! 挥退了侍女们,正要伸手关窗时,她的呼吸骤然急促。 鬼面人正站在院中,死死盯着她看着。颜千夏双手死掩住了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因为她要洗澡,所以院中只有侍女,此时横七倒八地躺了一地,无声无息的。 鬼面人一步步地逼近了窗口,颜千夏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关窗,可鬼面人动作更快,如闪电般跃进了窗,一手掐住了她的肩,几步就把她推到了榻边。 “宫里的红衣圣女是假的!”他盯着她,一字一字,缓缓说道:“给你一日时间,问出真正的红衣圣女的下落。” 颜千夏也死死盯着他,小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池映梓?你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来骗我?还是,你认识池映梓?他在哪里?” “你会说话了?”鬼面人一怔,眼中迅速涌出了浓浓的讶然。 “你以为你的情蛊无解?若你是原来的那个池映梓,你不必对我下这情蛊,我这一辈子都会为他守着我的心,死了也不会变。可若你是害我的那个池映梓,我就……恨你……永远、永远都恨……” 颜千夏一直小心不透露自己已能说话的事实,就是觉得他在绪城没见到她,一定会跟过来,寻机找她。她一定要再见他一次,否则她心不安,日日夜夜,脑子里都是池映梓的样子。 “我的本事是池映梓教的不错,可这天下,不止池映梓一个有本事的人,我也有本事,你下一门毒,我就解一门药,你信不信?”颜千夏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池映梓的掌心有点冰,可这个人的手心极烫,似是在服用过什么药物,或者在练什么邪|门的功。 “你若还算男人,你有种,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颜千夏反过来掐住了他的手腕,猛地踮起了脚尖,咬住了他的下巴,“我不怕你,这世界上,我只怕池映梓一个人,我怕他不要我,不理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鬼面人的呼吸猛地急了起来,他猛地推开了颜千夏,挥掌就要打来。 “打啊,在这个世界上,不差你一个男人来打我!外面那个狂妄的人,因为某人,差点把我打死,我还怕你打吗?”颜千夏不退反进,还把脸高高扬起。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颜千夏突然又笑起来,满含了讽刺。 “你不让我和魏王睡,是不是……因为你舍不得?可这又有什么可能?我能和慕容烈睡千次万次,不能和魏王睡一次……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我是不是你的试验品,你用我来炼长生药。” 颜千夏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鬼面人的气势却越加地弱,他的手掌缓缓落下,到了半空中又停住,慢慢地伸向了她,停在她脸颊前一寸的位置,似定住了…… 颜千夏唇角紧抿起来,冷冷地盯着鬼面人,他的手终于探了过来,她脸一偏,手指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情蛊之毒,你解不了,找出真正的红衣圣女,我让你自由,绝不食言。” 他正说着,几支箭突然从窗口如疾风一般穿进,直直射向了鬼面人,鬼面人身形一闪,把颜千夏揽于身前,让她来挡这凌厉的箭。 箭锋擦着颜千夏的手臂,狠狠扎进了床柱之中,羽尾还在狰狞的烈响着。 颜千夏的背贴在鬼面人的胸前,她能感觉到鬼面人的呼吸非常之稳,就像他是在睡觉一样,根本不像面临着生死之战。他的手掌非常烫,即使是隔着衣料,那热度也能渗进她的肌肤里,灼得她浑身都疼。 颜千夏就在这时候,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不管鬼面人是谁,她爱的那个池映梓——已经死了! 世间,再没有那个温润如玉的、好看得绝世无双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碧落门的门主,和其他争权夺利的男人一样,全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放开她。”慕容烈缓步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鬼面人的眼睛,“装神弄鬼,又有何高明之处?” “在下愚笨,自是比不上吴国皇帝的高明。”鬼面人缓缓出声,嘶哑的声音并不像装出来的,也没有嘲笑之意。 他一面说着,一面慢慢地松开了颜千夏的手臂,慕容烈正要往前一步,拉住颜千夏时,他又突然出手,五指如铁钳一样,紧紧地钳住了颜千夏的右臂,慕容烈的手也在这时候拉住了颜千夏,两个人同时用力,颜千夏的双手被拉开,两股巨大的力量同时把她拉向了两个方向,若非两个男人力道收得恰当,她的两条手臂真会从此和她的身体道别。 冷汗从颜千夏的背上涌出来,她瞪圆了眼睛,尖声骂了句:“王八蛋,龟儿子!” 一人一句,自行领了吧! 颜千夏甩了甩手,两个男人不由自主地都松开来,颜千夏被突然松开的力道弹开,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就当众人的注意力投向颜千夏身上时,鬼面人的身形窜起,从窗中跃了出去。侍卫们反应过来,追出去时,那白色的人影已经从屋檐上跑了,只有下弦月冷清清地飘在空中,满院的孤冷月光流淌,风吹来,几枚落叶从枝头挣落,跌在了泥地上。 慕容烈走过去,伸手拉起了颜千夏,“你会说话了,为何不告诉朕?” “别朕来朕去的,你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妻子,就放尊重点,我可不是你奴才,拿酒来。”颜千夏挣脱了他的手,坐到了桌边。 慕容烈看了一眼年锦,年锦就解开了腰上悬的小酒壶,把方才打的好酒放到了桌上。颜千夏拔开了瓶塞了,仰头就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从喉中灌进去,辣得肠胃都痛了起来。 慕容烈不是蠢货,他也拥有最强大的探子组织,他明明打探到鬼面人在绪城,却故意带她进山,对鬼面人避而不见,让鬼面人按捺不住,主动来找她。 “说实话,放到现代,你们这样的男人都娶不上媳妇,就算娶了媳妇,媳妇也会离婚,一个个心肠毒得很。我们那里的男人可都是很疼老婆的……也不对,我的命真的很背,我真不甘心,为什么我总遇上这样的王八蛋、臭男人?” 她抹了把嘴,念念叨叨地说着。这话说得很刺耳,侍卫们眨眼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只有年锦还站在门口,慕容烈朝他看了一眼,他只装成看不到,直直地盯着颜千夏手里的酒壶。宅子和马都成颜千夏的了,这个酒壶却不能给,是他爹留给他的。 “会还你。”慕容烈低斥了一声,年锦这才转身走开。 颜千夏已经把一壶酒喝了大半,半斤呢!她喝得太猛了,喝白开水似的,现在眼前已经开始发花,一阵阵地冒着彩星儿,看什么都是好几份,比如说现在,就有好几个慕容烈在眼前晃着,让她厌恶得要命。 “别喝了。”慕容烈要夺颜千夏手里的酒壶,却被颜千夏一巴掌扒开。 “走开,别烦我,我很烦。”颜千夏一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难怪有人喜欢喝酒,如今整个脑壳晕晕沉沉的,啥念头都没有了,又晕又疼让她直想一头栽下去,醉死拉倒。 第104章 偷换了她的药 “颜千夏。”慕容烈伸手掐住颜千夏的手腕,强行把酒壶夺走。 “吼什么,你吼个屁!”颜千夏尖叫了一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她发现自己难过的并不是池映梓可能真的欺骗了她,而是难过她再也不能和池映梓在一起了。哪怕是慕容烈和她打赌的时候,她还在幻想池映梓活着,他只是想做别的事,然后可能还会来找她…… 她想池映梓,很想很想……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陷得这样深,那个男人明明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她真是个爱自虐的女人啊,直到现在……她还能为他痛入骨髓。 可是,没有下一次了。 就算,池映梓真死了,她也应该忘掉了。把他葬在心底,永不忆起。 她在院子里转了个圈,然后伸手拉开了腰带,裙衫一起散开,冰凉的风吹在她玉般的肌肤上,泪水被风干了。她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一面转圈,一面脱掉衣衫,一件一件,就像剥掉包裹在她身上的层层束缚,一层是无望无助的情痴之心、一层是尊卑有别的世俗枷锁,一层是对女人不公平的捆绑……最后,她不着寸缕了。 月光轻抚着她晶莹的肌肤,她立于月下,长发在风中飞舞,她尽力伸展开手臂,像是在拥抱这寂寥的夜,玉|挺的雪柔,玲珑的腰线,如蜜桃般丰美的臀,这是一种让所有人都无法挪开眼睛的、猛烈冲击人感官视觉的美。她站在满是枯叶的树下,偏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 颜千夏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皮囊,并且给这皮囊注进了新鲜的、这个世界的女人没法拥有的鲜活的心脏。 以前的颜千夏公主把这皮囊用得心应手,用她得到了无尽的宠爱。颜千夏不是公主,可她也不会再浪费这张皮囊,她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前方。然后慢慢地扭头看向了慕容烈,他负手立于台阶上,一双黑瞳里有浪涛在汹涌。 颜千夏的唇角慢慢地往上扬起,从今天开始,这些男人将为她打开回家的路!她要找齐九颗陨石,用磁场为她撕开时空隧道,把这个无情的、冷漠的、不知尊重感情的世界狠狠地抛在身后。 她会让这些骗她、打她、欺她的男人、女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自由,叫做尊重,叫做追求。 慕容烈慢慢地向她走来了,颜千夏没动,他的手抬起,落到了颜千夏的额上,手指慢慢下滑,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最后落到她的心口前。颜千夏没躲,只微偏了下头,唇角有了朵挑衅的笑。 像有火焰从他的指尖窜起,迅猛地钻进他的血脉,猛烈地攻打着他的心脏。他的血流加速,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个身子?”颜千夏拉起了他的另一只,把他的手指放到双唇间,轻轻地咬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看着。 慕容烈的喉头沉了沉,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怀中摁来,“别玩火,舒舒,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朕。” “我猜,就算那个人是池映梓,你也不会放我走,对不对?那么从此之后,我们两个之间不要再说朕,好吗?你是慕容烈,你已经是我的男人,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我只能依靠你,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颜千夏眯了眯眼睛,忧伤在水眸里漾开。她的声音清清浅浅,娇娇媚媚,让人无法抗拒这其中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想怜爱她,拥有她。 一丝两丝的怜惜在慕容烈的胸中漫起,又越来越浓,直至塞满他的心脏。他把她揽得更紧了,低头,额头抵在她的额上,轻轻地蹭了蹭,又一路往下,唇贴到了她的唇上,像在尝甜美的糖。他的手掌从她的纤背一直往下…… 她柔若无骨的双臂轻轻垂着,并不主动,带了几分被迫的无奈,更刺激男人的征|服|欲。 他突然就收回了手,只把她狠狠地揉在怀里,他的呼吸很重,抱得很紧,甚至能让她感觉到,再紧一点,她的血肉和骨头就能即刻碎掉。 “如果难过,你可以哭。”后来,他低低地说了句话,在颜千夏的耳中轰然炸开,不停地回响,不停地增大,直轰得她的脑袋里只有这一句话,像山洪在爆发,像激流在回响,然后,又一切归于静寂。 经过宛如昨,归卧寂无喧。物情今已见,从此愿忘言。 什么,都没有了。 她倒了下去,是醉了。怎会不醉呢,她几乎喝下了一斤的烈酒。 第二日。 颜千夏抚着裂痛的头,慢慢坐了起来。院中很静,几名婢女垂头站着。颜千夏才下了床,脚挨到了鞋子上,有两个婢女就快步走了进来,一人托起她的脚,一人要给她穿鞋。 “我自己来。”颜千夏抽回了脚,小声说道:“不必伺侯我,更不要跪在地上伺侯别人,大家都是人,没有谁尊贵谁又低贱。” 她们约莫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瞪着眼睛,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是哪里惹恼了这位贵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像院中那棵树上的枯叶子。 “下去吧。”慕容烈的声音响起来,这时颜千夏才发现,原来他就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看书。 婢女们退了下去,慕容烈慢慢走近来,单腿蹲下,一手托住她的小脚,一手拿起了长袜,套在她晶莹若莲的小脚上,给她理齐,用绑带绑好,又把绣花鞋给她穿上。 他做得很自然,一点都不扭捏造作,倒像是做过千百回一样。 一定是给殊月吧,那个他的结发,被他无情冷落的女人。 “谢了。”颜千夏看了他一眼,下了床,穿好衣衫,慢步往外走去。窗外秋阳正好,魏国比吴国要冷得快,说不定再过段日子,这边就要下雪了。 “饿了吧。”他走过来,一手揽在她的腰上,低低地问她,“我带你去街上吃东西?今儿店铺都开张做生意了,你来瞧瞧是不是比我们那里有趣些。” “好啊。”颜千夏笑了笑,微拎了裙摆,迈出高高的门槛,大步往外走去。年锦正在府衙的前院里练刀,他一日不耍上一两回,骨头会痒会痛。 “银梭鱼,去吃好吃的。”颜千夏从他身边跑过,吓得他连忙收刀,可刀锋还是削下了颜千夏一小缕秀发。 “哎哟,你要给我剃度吗?”颜千夏扭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停下脚步,“快来。” “这人还真有些本事,一下就让她活了。”年锦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说的是慕容烈,还是鬼面人,慕容烈瞟他一眼,他嘿嘿一笑,接过了侍卫递来的帕子擦了把汗,快速穿了锦衣,大步追向了慕容烈和颜千夏。 九颗陨石,颜千夏已得其一,若有可能,夏国王宫应有一颗。颜千夏一面走,一面想,她只进药号,其余的什么胭脂水粉一律不看。见她给自己配制避|孕的汤药,慕容烈的眉就微拧了起来。 趁她去出恭的时候,立刻招来的老板,“把这药换掉,记住,要颜色味道一样的。” “那怎么可能?”老板立刻摆起了手,“我可不能害人。” “我要让她有孕。”慕容烈拿出一颗手指头大小的金珠,丢到柜台上,老板看着金珠,立刻点起了头,假药什么的,有可以害死人的,也有可以充数的,管叫你吃胖。 颜千夏不知他做了手脚,出来之后,拿了药就走。 “皇上……这个……”年锦跟在慕容烈旁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闭嘴。”慕容烈瞪他一眼,年锦便笑了起来,见颜千夏走远了一点,他又凑过来,小声问道: “早上,顺福传回来的消息,说什么?” 那晚年锦被颜千夏所伤,并不在帝宫之中,殊月和慕容烈之事他也好奇。 慕容烈的眸色又沉了沉,不出声,加快了步子,紧跟住了颜千夏。顺福说,确有其事,已记入官册。另,司徒端霞动了胎气,正在静养。 “娘娘似乎大好了。”年锦看着颜千夏的背影,小声说了一句。 慕容烈还是未出声,颜千夏从昨晚在院中褪衣开始,就表现得很奇怪,他不怕她还冷漠,怕她放开一切,不再在乎一切,那才是真正的封情锁爱。 “主子。”侍卫匆匆追来,双手呈上一封信笺。 年锦接过来,撕破封口,匆匆读过之后,讶然地抬头看向慕容烈。 “是宁王,约您子时锦州山上的海慧寺相见,他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会派人前去助他登基吗?” “定是来要他父王。”慕容烈淡声说了句,目光落在颜千夏的背上。 她正在金铺里挑选钗环,以往她是从来不喜这些的。此时她正把一支碧绿通透的翡翠簪往发髻里攒去。 “晚上去海慧寺呀,我也要去。”颜千夏原来都听到了,转过身说了句。 “好。”慕容烈居然答应了。年锦在一边急得直瞪眼,这等场合充满凶险,她一介女流之辈凑什么热闹? 第105章 喜欢这里? “主子,宁王可是很……好|色的。”年锦压低了声音,提醒慕容烈。 “他打得过我?”慕容烈却傲气地说了句,拂了拂袖子,拿眼角睨年锦,“还不付银子去?” 年锦看颜千夏,她已经挑了好几支钗环包在锦帕里,年锦的心肝呵,顿时颤微微地疼了起来,他的银子,他的家产,终有一日会为了慕容烈的爱情,全都进了颜千夏的腰包。 后来的后来,在那个落雪纷纷的午后,年锦看到大腹便便的颜千夏时,他突然又觉得,即使倾尽天下,他也愿意换来她的一笑。 因为,没有人能像颜千夏一样,愿意用命来爱着一个男人。 —— 远远看去,千年古刹海慧寺被淡寂的月色笼罩着。清风明月,松涛阵阵,倒是个有灵气的好地方。 颜千夏折了根小松枝,跟在慕容烈的身后,今夜慕容烈只带她和年锦同行。脚踩过了枯枝,吱嘎的声响在林中回响。 “累了?”慕容烈回过头来,向颜千夏伸出了手。 颜千夏摆摆手,大口地喘着气,拿绢帕擦着额上的汗。汗水已经把衣衫湿透了,两条腿也在发软打颤。月光照在她红扑扑的脸上,颗颗汗水晶莹剔透。 这段山路一来陡峭,二来古寺百年前有护驾之功,所以百官到此都得下马,步行上山。慕容烈志在天下,必会对这些代表民心的地方表示尊重,因而也带着颜千夏步行。他本是想背着颜千夏的,可颜千夏打定主意要好好锻炼身体,所以坚持自己爬上山来。 “皇上,您看。”年锦一眼看到山门前立着的几个身影,立刻上前两步,挡在了慕容烈的身前,手也按住了剑鞘。 “慕容兄。”前面的身影大步迎上前来,双手抱拳,打着哈哈向他行礼。 “宁王爷。”慕容烈轻一拱手,回了礼。 “恭侯多时了,请。”宁王侧身,态度非常尊敬。 “请。”慕容烈一撂袍摆,大步往前走去。 宁王的目光从颜千夏面上扫过,毫不掩饰他的惊艳。颜千夏扫了他一眼,紧跟在了慕容烈身后,年锦上前时却用肩膀故意撞了宁王一下,宁王看颜千夏看得入神了,居然被这下撞得退了好几步。 “大胆。”宁王的侍卫们立刻发难,刷刷几声响,兵器出鞘,对准了慕容烈和年锦。 慕容烈转过身来,冷夜般的眼神扫过了侍卫们,落到宁王的身上。 “放肆。”宁王低斥一声,侍卫们连忙收起了刀,退到一边。 “慕容兄,请。”宁王又笑呵呵走上来,颜千夏觉着,这又是个笑面虎。 寺中和尚们都已经避开,隐隐有木鱼和诵经声在夜中传来。偏殿里摆着两张小几,几上有素菜和清茶。 “请。”宁王率先在右侧坐下,慕容烈携颜千夏坐到了左侧。左尊,右卑,宁王面子上的功夫做得很足。 “宁王有话请说。”慕容烈手执茶壶,给颜千夏倒了茶,淡然问道。 宁王的目光又溜到颜千夏的脸上去了,他呆了几秒,才看向慕容烈,笑着说道:“只是想和慕容兄聚聚,自上次一别,已有两载。” 慕容烈垂下眼帘,轻轻吹开茶末,轻品了一口茶。 “千夏公主,也愈加美|艳了。”宁王又看向了颜千夏,他的眉眼和魏王有几分相似,父子俩都有颗色|狼的心。 颜千夏唇角弯了弯,浅浅一笑,“宁王不是来看本公主有没有变丑的吧?” 宁王呵呵一笑,端起茶来,又说道:“其实本王是听闻了一些传言,传说……千夏公主乃狐妖转世,她的血可让人长生,当然,这些谣言无非是些屑小之辈弄出来的,千夏公主乃凤格之体,怎会有这些妖孽之事发生。” “本公主就是狐妖啊。”颜千夏打断他的话,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弯了腰,慢慢俯身。殿中一片静,颜千夏伸了一只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小声说道:“宁王殿下,你是不是也想喝我一碗血?” “不敢、哪里……”宁王都结巴了起来,颜千夏的脸贴得这么近,让他顿时血流加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回来。”慕容烈低斥一声,颜千夏却没理他,而是拿了那把锃亮的小刀出来,亮晃晃的刀锋吓了宁王一跳,刚涌上来的热血又急速往下坠去,高大的身子猛地往后一仰。 “你要干什么?”他伸了手,指着颜千夏,结结巴巴地问。 颜千夏皱了眉,这样的胆小如鼠,真让人从心底里鄙视。她用刀在他眼前晃了晃,脆声说道:“我只是想请宁王殿下尝尝我的血,看能否让宁王殿下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宁王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恢复好坐姿,摇头说道:“不敢,千夏公主乃慕容兄的心上人,本王怎敢造次?只是随意聊聊,公主不必介怀。” “那就好。”颜千夏收好了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故意说给他听,“其实我的血也不好喝,喝了会被毒死的。” 宁王愕然地看着她,颜千夏冷下了脸,扭腰往外走去,“你们男人谈吧,我出去赏月。” 颜千夏此时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天下果真有这样的传言,她颜千夏如果离了慕容烈身边,还不被人抽光血拿去喝了? “怎么了?”见她出来,年锦连忙迎来,关切地问道。 “年锦,我曾杀过你妹妹是不是?”颜千夏抬头看他,认真地问道。 “若你不是千夏公主,这帐不算在你头上。”年锦低吟几声,也认真地回她。 “那我给你当妹妹吧,我赔你一个妹妹。”颜千夏拉住了年锦粗糙的手掌,盯着他的眼睛。年锦脸上闪过几分错愕,接着那黝黑的脸便有了几分羞意,抽回了手掌,吭哧着说道: “臣怎敢愈矩高攀?” “是我高攀你,我只是一缕孤魂,连皮囊都是借了你仇人的,承蒙不弃,愿与你结拜。”颜千夏说得铿锵,年锦深吸了一口气,退了一步,抱拳说道: “臣不敢,臣……” “行了,你愿也行,不愿也得行。”颜千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就往供奉神佛的大殿走,“你若嫌弃,不愿认我为妹妹,那我就吃亏点,当你姐姐。” 哪有这样的事……年锦哭笑不得,倒被这小女子给将了军,硬拉到了大殿之中。颜千夏取了两柱香,在香炉里点着了,递了一柱给年锦,自已先跪到了佛像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清脆地说道: “神仙在上,请为小女舒舒和大将军年锦为证,今日结为兄妹,舒舒愿随兄姓年,从今之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年锦为难起来,结拜之事,若不让慕容烈知道,未免太不把君主放在眼里,可颜千夏已经盟誓,他若不答应下来,又恐颜千夏 “年锦,这么大的人世间,我只想要你一个哥哥,给我庇护,可以吗?”颜千夏仰头看他,俏丽的眉眼微微浮出几分可怜巴巴的哀求之意,年锦心中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来,冲着佛像磕了个头。 “从今以后,没有千夏公主,只有年舒舒。”颜千夏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念道。颜千夏的命是要被天下争的,年舒舒的命,是她自己要争的。 这一结拜,年锦可就是国舅爷了,他站起来后,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颜千夏,不知如何向慕容烈交待。 “哥哥。”颜千夏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然后过来抱住了他的肩,轻轻地说道:“以后不能抛下我。” “好。”年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月光从大殿古朴斑驳的木门中透进来,慕容烈站在门槛之外,看着殿中的二人,一脸复杂神情。 “皇上。”年锦看到了慕容烈,连忙拉下了颜千夏的手,心中暗暗叫苦。 “慕容烈,我和年锦结拜成兄妹了,他是你小舅子了。”颜千夏却嘻嘻一笑,拎着裙摆跑出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歪着头冲他笑。 “这样甚好。”慕容烈点头,颜千夏眨了眨眼睛,又说:“那个,你不升他个官儿以示庆祝?” “胡说。”慕容烈曲指在她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低声斥责,“以后这种话不许乱说,朝堂之事岂容妇人乱言,何况他已身居高位,我升他当二皇帝?” “也行啊,什么官都有正副二职,他当个副皇帝也行。”颜千夏还是嘻嘻笑,揉着脑门拽着他往前走,“你和宁色|狼谈完了?他没找你讨一碗我的血喝?” 对于她主动的亲络,慕容烈很受用,也很担心,颜千夏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他怕她真是抛开了一切,那样的颜千夏,他将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她的真心。 “慕容烈啊,这古刹真好,头顶有明月,我们不如在这里隐居吧,当一对神仙眷侣,像这些和尚们一样,不问世事,永不下山,每夜里只用这明月温酒喝,听风声来歌唱,岂非天下第一美事?” 颜千夏仰头看着明月,又说了一大溜。 “你喜欢这里?”慕容烈停下脚步,轻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明媚的双眼。 第106章 “啊,喜欢,你不是又准备把这里赏给我吧?这些和尚也给我?”颜千夏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清脆如同夜莺飞出谷。 “可惜,青灯古寺,不允许喝酒吃肉,否则今天真要好好庆祝一下,慕容烈,我是年舒舒,你记住了吗?” 我是年舒舒,你要记得,世界上曾有一个颜千夏,可是那是别人。 我只是年舒舒,我来自现代,却跌进浩瀚的时空,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像一条小鱼,在望不到头的银河里奋力游走。 我不想再服输。 “年舒舒。”慕容烈轻品着这个名字,盯着她娇美的脸。 “你想吻我?”颜千夏唇角扬起来,踮起了脚尖,咬住了他的唇。 “这是佛寺,不能放肆。”他的声音开始低哑,却抵挡不住颜千夏主动的进攻。 “你在害怕?”颜千夏眯了眯眼睛,小声说道:“慕容烈,这天下还有你害怕的事么?” 慕容烈的手掌掐住她的纤腰,唇扫过她光洁的额头,“你在玩火。” “我们玩火玩得还少吗?”颜千夏却笑了起来,挣开他的手,大步往偏殿走去,宁王正站在台阶上,怔怔地看着她。 “宁王殿下,还不回去当皇帝?你弟弟可在准备新衣裳了。”颜千夏冷冷扫他一眼,提起裙摆,快步走进了大殿。院中已起风,吹得古树瑟瑟发抖。 宁王刚和慕容烈谈的就是登基之事,慕容烈借兵给他,击败肃王,他以五座城池做为回报,并且结为永远的盟友。 盟友这事,谁都知道是假的,城池能给,也能收。 慕容烈要的就是魏国也乱起来。 可颜千夏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讥讽让宁王脸色微变了一下,他拉长了脸,向慕容烈拱了拱手,领着人快步往山庙外走去。 “舒舒,不可如此尖锐。”慕容烈低斥一声。 颜千夏却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这种色|欲熏心的小人,在乱世之中必不得长命,我怕他干什么?不过,若你没这本事护住我,那就另当别论。” 她才说完,右臂就落进了慕容烈的大掌之内,他一个用力,把她拉回了怀中。二人静静看了半晌,慕容烈突然就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罢了,不管是尖锐的舒舒,还是倔强的舒舒,还是巧笑嫣然的舒舒,都是他爱上的那个舒舒。不管她真心还是假意,此时他只想好好的拥有她的美。 他这一生,无非是想要一个能让他舒心暖心的女人罢了,别人都做不到,只有这个女人,能牵动他心。 终有一日,他能拔掉她心里的刺,暖了她的心,融了她的身,让她眼中只有他。 “你在佛祖前面宣|淫,也不怕下地狱?”颜千夏微眯着眼睛,咬住了红唇,满脸的挑衅。 “我会拉着我的爱妻一起刀山火海,碧落黄泉,舒舒,你又怕不怕?”慕容烈低笑起来,一挥手,强大的掌风将木门关上,那沉闷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却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他猛地将她抱起,就抱着她的腰,把她娇弱的身子高高顶起,她尖叫着,双手搂住了他的肩,绾发的钗从发间滑落……咣当……跌得脆响。 她的一头青丝如瀑布般一泄而下,衣衫滑落到手臂上,雪|肌和青丝,红唇和贝齿,如此美,美到让人震撼。 慕容烈被她诱得成了变一团火焰! 媚术啊,媚术,颜千夏还是用上了它。 最快的,最直接的进入七国王宫的办法,莫过于让慕容烈为她办到这件事。 颜千夏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路上。她最不想利用人,却又不得不开始走这条路。 女人的身体,有世间最具冲击力的美,是最凌厉的武器。 殿中只有一对即将燃尽的红烛,细细的风固执地从关上的木门缝隙里钻入,摇曳着烛光。地上,两团影子紧紧地融在了一起,早已分不出彼此。 她迷蒙着一双妩媚水眸,转头看大佛。 那大佛在烛光下静静地看二人。 一个妄图逆天。 一个妄想征服。 他和她,都有着最野的心。不畏世俗,不畏艰难。 她的身子往后弓去,紧咬红唇,却依然无法压抑那难耐的轻吟……龙珠在她胸前乱晃着,突然间,白光陡然冲出,那条游龙清吟咆哮,长尾卷起正在欢缠的两个人,把他二人重重地抛向空中…… 一切,毫无预兆! “什么东西?”慕容烈一手揽紧颜各夏的腰,带着她在地上翻滚几下,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护着她,再抬头时,只见那游龙已以极快的速度扑进了佛像的体内,盛大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然后又骤然间归于平静。 颜千夏连忙拉起了灰珠子,只见珠子已经成了暗灰色,游龙不在。它跑了,被佛像给吞了!她慌了,连忙推开了慕容烈,快步跑向了佛像,伸手在高台上用力拍着,“什么东西,里面有什么东西。” “舒舒,到底是什么?”慕容烈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游龙曾在宫中出现过,现在又跟到了这里,是哪里来的?”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颜千夏有些沮丧,抬头看着高大的佛像发怔。失去白龙的陨石珠,还会有作用吗?或者是要把珠子都带到这里来,这里才是游龙想来的地方? 烛已灭了,她站在佛像前,长长的发一直遮到了臀下。 慕容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佛像,满脸沉思。 颜千夏扭头看了他一眼,过去捡起了自己的衣裙,都撕坏了,“你真野蛮啊。” 她轻叹了一声,把衣裙丢开,去找那只钗。他的披风罩了下来,把她小小的身子牢牢地包裹在里面,然后把她抱了起来。颜千夏紧握着那只钗,从他的肩头往那佛像上看,有一缕月光从屋顶的漏瓦上透进来,正映在佛像额头正中,他清清冷冷的目光就盯着颜千夏,像活了一般。 颜千夏伸手揪住了慕容烈的衣襟,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慕容烈就拧起了眉,但是脚步并未停,而是步伐愈加大了。 出了大门,只见年锦正在仰望月光。可怜这汉子每次都只能隔门听春|宫,苦苦忍受热血煎熬之苦,颜千夏觉着,这也算是门高危的职业,随时可能得高血压,脑血管破裂。 “皇上。”他扭过头来,一脸不自然地拱了拱手。 “小心。”慕容烈压低了声音,年锦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阵箭雨从四周射来,身后的佛堂里更涌出十数黑衣人。 “是夏王的狗。”年锦认出箭上的印记,迅速拔出了剑,飞身迎上。慕容烈把颜千夏放于树下,手在腰上一摁,一柄游龙软剑弹出来,护到了颜千夏的身前。 “恭喜你,你身边有探子了。”颜千夏靠着树,手指绕着披风领口中的绸带,笑吟吟地说着。她不怕这些杀手,因为如今这些人都不会让她死,反而是要千万百计得到活着的她。 她多值钱啊,一滴血让人长生。 那个谣言,是她的牢,也是她保命的护身符。 池映梓,我该谢你,还是该恨你?她眯了眯眼睛,又看向那尊佛。隔这么远,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佛像的眼睛在盯着她。 她知道自己一定没猜错,佛像是空的,里面有人,那个人一定看到了她和慕容烈的纠缠。 那个人,你流鼻血了吗?颜千夏垂下了长睫,等着他们撕杀结束。 “闪开。”突然,慕容烈一声低吼,伸手把她扒开,她刚刚站的地方,有一支箭正狰狞着羽尾,深深没入树干之中。 刀剑无眼,颜千夏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打起了精神,跟到了慕容烈身后。这些人就是来送死的,根本不是慕容烈和年锦的对手,没多久就横七竖八倒了满地。 “立即调人上来。”慕容烈不肯定还有没有别人看到了那白龙,只是看到的人,他必不许那人看到明早的朝阳。 年锦匆匆去办了,慕容烈身上溅了许多血,他转身看向颜千夏,她赤着足站在血泊之中,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走了。”他伸出手,颜千夏把手放上去,任他牵着她,慢慢往山下走去。 他喜欢她此时的温驯,也惧怕她此时的温驯,因为他再看不到颜千夏眼底真正的情愫。 山下的暗卫们都在等着,见到二人如此模样,吓了一大跳,连忙牵过马,让二人上马。慕容烈扫了一眼众人,在他身边出现敌人的细作,这让他非常愤怒。 进夏国皇宫的过程非常顺利,夏王的草包侍卫只在海慧寺里出现过,之后再无风吹草动。他本人已经龟|缩进了边隅小城,借着天险阻挡残喘度日,不敢出来迎战。 颜千夏仰头看着高高的宫墙,感叹着人类智慧的莫测和伟大。 九曲回廊将夏王宫里的每个宫殿都连在一起,不管下多大的雨,人在廊下走,不湿片巾衣。夏王在回廊上设了许多歇脚的小亭,亭中立着用珊瑚制成的各式稀奇的神兽。 有些嫔妃并未来得及逃走,莺莺燕燕地跪了一地,有的压抑地哭着,有的打扮得美貌动人,希望可以得到慕容烈或者吴国某位将军的心。 “千夏。”有个细细的声音唤住了颜千夏,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正仰头朝她看着,眼睛红通通的,一脸悲意。 第107章 夏宫遇故人 “你是?”颜千夏好奇地打量着她,那女子用跪着挪过来,伸手想拉她的裙摆,一边的铁鹰暗卫立刻挥刀挡住,女子连忙缩回了手,楚楚可怜地看着颜千夏。 “千夏,我是九音啊,我是你九妹妹呀。”她拿着锦帕的手,连连轻拍着胸脯,急切地提醒着颜千夏,“以前,我们两个最相厚了呀。” “嗯?”颜千夏来了兴致,慢步回来,一手勾起了她的手指,盯着她的脸。这张脸谈不上惊艳,但和殊月的味道有些相似,对了,她们都有同一个爹。 “千夏,求求你,救我。”九音抱住了她的腿,哀求了起来。 颜千夏看向一边正在登记造册的官员,那人连忙过来,弓腰低头,毕恭毕敬,“启禀娘娘,这是夏国九公主颜九音,九驸马在两个月前战死。” “可怜的九音,你起来吧。”颜千夏单手扶起了她,笑吟吟地说道:“正好,我缺个伴儿,你跟着我吧。” 她很直接,这回再回吴国王宫,她一定要让身边有帮手,不能像以前一样,受人暗算。殊月不简单,司徒端霞有攻击力,还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在后宫里虎视眈眈,慕容烈虽然喜爱她,可谁知道哪天这喜爱就没了呢?那时候她怎么办? 颜千夏不许自己对慕容烈对情,不许自己贪恋荣华,当贪欲来临的时候,颜千夏回家的路就会被切断,她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这一点。 “舒舒。”慕容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扭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明媚的笑。 “你的事办完了?”她牵着九音的手快步过去,把她往慕容烈身前推,“你看,我找到个妹妹,她叫颜九音,我想让她给我作个伴儿,你说怎么样?” “你喜欢就好。”慕容烈扫了一眼颜九音,颜九音连忙松开了颜千夏的手,跪下去给他磕头。 颜千夏拉了拉慕容烈胸衣的衣裳,他就微弯了腰,听颜千夏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长得怎么样,你想不想要啊?我帮你向她说说?” “胡说。”慕容烈虎起了脸,扬手在她的臀上拍了一下,“小心朕罚你。” “你不是喜欢小寡妇吗?”颜千夏笑了起来,挽住了他的手臂,慢步往前走去。 “你啊……”慕容烈宠溺地捏了捏颜千夏的鼻子,粗糙的指尖在她的鼻头上还揉了揉,颜千夏嘻嘻笑着,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王宫里如画的风景在眼前铺开,颜千夏顺手摘了朵芍药花在手里把玩着,偏着头看向慕容烈。他这几天是意气风发,看上去心情不错。 “晚上,你做什么?”颜千夏又试探了一句。 “你说呢?”他低眼看她,手掌握住她的纤腰,把她拉近他的胸膛。她软绵绵的身子贴到了他的身上,俏脸上染了红晕,比她手里的花儿还要美。 和他一路过来,他几乎索要无度,在宫外还能怜她身子累了,可进夏王宫之后,他每晚都折腾得她睡不成,她有些吃不消,这也让她没精力去找陨石珠。昨儿她装了肚子疼,今儿又怎么办?她得赶紧想个办法让他把精力从她身上挪开,那个颜九音,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和殊月有差不多的眉眼,应该是能得他心意的吧? 她有些着急了,慕容烈在夏王宫呆不了多久,他很快就要带她回吴国了。在毕老先生住的那座大山中,石洞墙壁上写的那些全用的是简体字,而且很多地方带用了英文,她不知道慕容烈能看懂多少,又能不能理解陨石的意思。小白游龙两次被他看到,他应该意识到出自她胸前的小石珠,却没有从她这里拿走,他是在等待,还是没把二者关联起来?还有,慕容烈派人跟得寸步不离,其他人也不敢和她说话,她根本没机会去寻找她想要的东西。 “皇上,文武百官已在崇明殿了。” 年锦神采飞扬地走了过来,慕容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带着颜千夏往崇明殿走去,他要带她一起接受百官的跪拜,诏告天下,正式成为夏国的主人,今后,这里会是他的某个皇子的领地。 那些万岁声叫得特别响,也不知道是真心服,还是被迫喊的,不过颜千夏看过去,倒没几个像死了老子丢了城池,个个精神抖擞,奸臣脸十足。 有这样的一群人为官,夏国此时才亡,真是奇迹。 颜千夏跟着慕容烈坐到了龙椅之上,朝拜之后便是酒宴。以奸相为首的一群人,给慕容烈准备了丰盛的大餐,包括美酒,美食,还有美人! 这是真正的美人,和刚刚后宫那些被迫留在宫里的哭哭啼啼的女人不同,这些都是妙龄之女,身姿妙曼,容颜俏丽,尤其是领舞的女子,上半身是薄如蝉纱的白衣,下半身是大红色的裙摆,两条纤长的腿看得清晰明白。 他们拍着马屁,颜千夏小喝了几杯,脸上就有些发烫,那舞蹈的女子,又一个劲儿冲慕容烈抛媚眼,颜千夏干脆起身,准备把这勾搭成奸的机会留给他们两个。 一个好色,另一个存心献身,正好。 “去哪里?”慕容烈拉住了她的裙摆,她只有低下头来,小声说道:“我出去走走,这里男人太多了,都盯着我看呢。” 慕容烈往座下看去,她说得没错,那些人的眼神都似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着。 颜千夏本就是夏国的一朵奇葩,又凶又毒又美,偏还身侍了吴国二帝,好奇是人之常情。 见她一脸不悦,慕容烈就松开了她的裙摆,让她出去,颜千夏抖了抖裙摆,淡淡的香飘向了慕容烈,他又看了她一眼,双瞳隐隐有星芒闪了闪。 出了大殿,颜千夏长舒了口气,快步往东边走去。 东边是夏王宫的藏书阁,夏王逃走的时候只带走了金银珠宝,那些书他是不喜欢的,正好满足颜千夏,她要试试从夏国史里找到陨珠石的下落。还有冷宫,她的陨珠石是从琴妃手中得到的,那一枚,会不会也被某位皇帝送给了自己的妃子,颜千夏的母妃妩儿会不会也有一颗呢? 推开藏书阁的大门,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着,架子倒了许多,地上尽是书,有好多都被踩坏了。 “娘娘。”一个太监匆匆跑过来,跪到了她的面前。 “夏国史书在哪里?”颜千夏拎着裙摆,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四处张望着。 “在楼上。”太监小声说道。 颜千夏抬头看,木质的楼梯在正中间盘旋而上,她绕过了架子,快步往上跑去,木楼梯顿时发出了一阵阵地吱嘎声。 每代帝王都会广修宫殿,却没人来好好修修藏书阁,里面的红漆都脱落了。颜千夏在楼上的架子上找到了夏国史书,自立朝以来,从帝王到官员,再到农林渔商分门别类,足足几百本。 她直接翻了帝王的书册,看着夏国立国以来,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过。太监给她沏了茶过来,又把窗户打开。 小楼外面是一片梅林,此时梅花正开好,风吹过,一片梅花雨纷纷。 颜千夏沉浸在夏国辉煌的历史里,原来夏国曾是这片土地上最光耀的国家,没想到只四朝之后,便没落到了亡国的境地。 小楼里只有她轻轻的呼吸,还有翻动书页的声响。崇明殿的酒肉臭熏不到这里,那些奴颜媚骨的男人们应该来好好看看他们的历史。 不知不觉,她读完了一本史书,刚拿起第二本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谁?”她问了声,那脚步声停了,可能是小太监吧。她耸耸肩,翻开书页。这本比第一本还要瑰丽,是夏国的鼎盛时期的记载,颜千夏只读几页,便能感受到当时繁华盛世、夜不闭户的京城之美。 大手突然从她手里抽走了书册,她懊恼抬头,一眼对上慕容烈冷冷地眼神。 “你怎么来了?”颜千夏有些心虚,站起来往窗边挪了挪。 “想跳窗逃走?你说,你刚刚抖袖子的时候,给朕闻了什么东西?”慕容烈冷笑一声,把书丢开。 “我是为你助兴,那是我才配出来的香料,可让你快乐。”颜千夏唇角一扬,轻笑起来,“再说了,那些美人是他们给你精心准备的,难道你一个都不喜欢啊?” “你说呢?”慕容烈靠近来,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再用力,就迫得她不得不贴近他的胸膛,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你们男人打天下,无非是要美人和土地,我是为你好,我这样贤惠,理应得到嘉许。”颜千夏嗤笑一声,扭头看他。 “你还敢提嘉许?”他的脸都绿了,闻到那香时就觉得不对,颜千夏平常身上不是那种香味,然后他看着红衣舞女就变得冲动起来。 “端贵妃不是常给你引荐美人?”颜千夏嘀咕了一句,人就被他抱了起来,放到了那堆书册之上。 “舒舒,朕宠你,心疼你不错,但是不要来挑衅朕的底限!” “你说过在我面前不说朕的。”颜千夏顶了一句,慕容烈眯了眯眼睛,手掌抚过了她的脸。 第108章 你这也叫贤惠? “好,不说朕,不过,你得好好想清楚,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当然错在不该用陌生的香……颜千夏吸取教训了,慕容烈的鼻子和狗鼻子似的,当时殿中有女子数十名,还有酒肉,他居然能分辩出来! 她皱着眉,呆呆地看着他的头慢慢靠了下来,唇擦过了她的脸,到了她的耳畔。 “舒舒,我就喜欢看你这呆样子,这时候你才不是装出来的。你前些日子装得那样……真让我恨……你装得太假、太假,只有你兴奋起来的时候,那声音才是真的。” 他说得慢吞吞的,颜千夏呆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敢情他天天折磨她,就是想听她几声叫|床声啊?妹的!她拉下了他的手指,冷着脸说道: “既然知道,那我也懒得装了。” “你装不装,反正朕都认了,你既如此贤惠,朕就亲手为你按按腰,你不是总说腰痛?”他用一双滚烫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腰,手指沿着她的背脊骨一寸寸往下摁着,最后到了她的腰窝窝上轻轻地揉着。 这种感觉又酥又麻,一种舒适感从他指肚子摁的地方一直往里面渗,她整个人都酥酥软软起来,不由自主地就靠在了他的怀里。 若回现代开个按摩店,慕容烈一定能帮她赚大钱,她趴在窗口上,享受他的服务,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口,眼前只见几树梅花被残阳抹上了绝艳的光。 正舒服时,他的手突然用了力,在她的穴位上猛摁。 “慕容烈,痛。”她扭头看他,微蹙着眉,轻泣出声。 “继续装……有多痛,就装多久……”他加大了力道,颜千夏这回真痛了起来。她有些气急败坏,慕容烈你不是男人吗?我说痛,人,你干吗还更用力? “痛痛痛!”她尖叫起来,扭着腰不肯让他再继续。 她的动静太大了,院中的太监们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白了,跪了一地,额头紧贴在地上,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满院子都是颜千夏的哭声在回响。 “慕容烈,你疯了,神经病,好痛……”颜千夏的腰都快被他掐断了,伸手就在他的手背上掐着打着,“殊月让你和我睡,你就高兴,说她贤惠,为什么我让你找别人,你就这样对我,难道我就不叫贤惠了吗?” 慕容烈怔住,扳过她的脸看着,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在心里涌上来,她的谬论真让人气得七窍生烟呵,“你这也叫贤惠?舒舒,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告诉我,你在这里想找什么?你戴的那个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我下药,其实就是想支开我,你要来这里找那些珠子,我说的是也不是?” 颜千夏心里腹诽,你一个古代人怎么会理解现代科学……好吧,其实她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九颗陨石珠能导致时空混乱,颜千夏的嘴角勉强牵了牵,系好了衣带,她觉得自己也快疯了,抱着可能永远达不成的希望疯掉…… “舒舒,我要拿你怎么办?还要我怎么做?你真不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别忘了,我是帝王,更是男人!你把我推给别人的时候,到底有多高兴?”慕容烈怒声说了句,整好了龙袍,快步去了。 楼梯被他踏得咯吱乱响,足以说明他有多恼火。 颜千夏知道他生气,也知道自己今天不应该给他来阴招。一个帝王能这样忍让算是很不错了,可又能怎么办?眼看距离回吴国去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她还没找着想要的东西,一想到回到吴国王宫,那些莺莺燕燕地一围上来,她就不寒而栗,不知道谁又会设下什么陷阱让她跳,他又会在什么时候和她翻脸。 颜千夏,实在没有办法和这么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那感觉太糟糕了。 她慢慢地坐到了地板上,看着一排排的书发呆,怎么办呢,原来真是心装不出来的,她功力不到家,媚术施展不出来。 “娘娘。”清柔的女声,轻轻的脚步声,伴着柔和的烛光一起从楼梯口透了过来。来人是颜九音,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手中拎着食盒。 “娘娘,用膳了。”颜九音把食盒打开,摆出了几碟精致的菜,还有一壶酒。 “你以前很爱喝这种酒的,宫里还存了好一些。”颜九音给她倒了一小杯,小声说道。 颜千夏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又抬眼,冷冷地看着她,“你喝。” 颜九音看她一眼,端着酒杯就一饮而尽,然后轻声说道:“娘娘,九音不会害娘娘的,娘娘曾对九音有救命之恩啊。” “颜千夏那么毒辣,最喜弯弓射婢女,她会救你?”颜千夏又冷笑一声。 颜九音似是没听出她话里的特别之处,只是小声说道:“娘娘为了救下那些女子,甘愿牺牲了自己的名节,别人不知道,我又怎会不知。我和驸马若不是娘娘成全,又怎会结为夫妻?” “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颜千夏抬眼看她,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娘娘……忘了?”颜九音终于反应过来,小声试探着她。 “你说说,我听着。”颜千夏没有直接回应,只端起了酒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 事到如今,她还怕什么毒?她才是天下毒王,想喝她血的人都是蠢货,一滴血,让他肠穿肚烂。只有中了毒的人,才会以毒攻毒,逃出生天。 “我和驸马情投意合,只可惜他是小小的侍卫,我虽是小小才人所生,但也是皇族血脉,轮不到驸马娶我,魏王想联姻,丽妃瞧我不顺眼,欲把我送给魏王为妃,我在塘边的小梅林里哭了好久,你路过的时候听我说了原因,第二日就拉了弓箭来我宫中,一连射中好几个婢女的裙子,还扬言说要杀了我,说我敢和你抢风头,敢嫁魏王为妃,你一向受父王宠爱,他一听说,便立刻打消了念头,为让你消气,你就提出把我嫁给驸马,我这才有机会离开深宫。可惜两国开战,驸马追随大将军上了战场,我回宫陪伴母妃,城破时,母妃自尽了,我却厚颜苟活下来,想等来驸马的消息,不想……” “那么说,我是好人?”颜千夏来这世界这么久,第一次听人说她的好,一时间好奇极了。 “自然,那些被你救下的女子,如今都活得很好,宫外,真的比宫里好呢。”九音往前挪了两步,轻拉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蛛儿,慧儿,婉蝶,她们都好……很感激你,但是你不许她们说出你的事,大家也只能听任世人骂你、毁你……千夏,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女人的名节可是最重要的啊,就算你不想嫁人,也不用如此……” 为什么?颜千夏也想知道为什么?千夏公主若以一个好人的姿态活着,她年舒舒能吃这么多苦头?她又喝了一口酒,心里百感交集。 公主千夏不想嫁人,又莫非有心上人?她和九音一样,想不通公主千夏为何要自毁名节。 “还有你的小白猫,生了好几只小猫儿呢,我一直养着,不过前些日子丢了一只,怪可惜的。” 九音又说了句,颜千夏蓦地瞪大了眼睛,小白猫,难道是苑栖墨送的那只小蝴蝶……苑栖墨、苑栖墨……她反复想着这个名字,进宫的那个苑栖墨是真的吗?为什么他进宫之后,鬼面人也跟进了宫? 她猛站了起来,想去找慕容烈说说,应找苑栖墨的画像来认真比对一下。 —— 御书房外正有官员跪侯着,正等着慕容烈依着品阶召见。她一出现,顿时有些乱了,众人慌乱地跪下,一声接着一声的通报声传了进去,颜千夏这才觉得不太好。刚刚和他吵了架,又来找他,他若气没消,赏她几板子怎么办? “娘娘,皇上有要事商议,娘娘请回吧。”年锦大步过来,故意朗声说了句,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惹他了。” “谁有心思惹他?哥,我问你,你和苑栖墨熟吗?以前见过吗?”颜千夏撇撇嘴,直接了当地问道。 “你问这干什么?”年锦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我觉得那个进宫的是假的,你去和他说,让他查查。”颜千夏指了指御书房里面,目光顿时怔住,窗户上映出的身影玲珑有致,似是女人,只闪了一下,便不见了。 “啊,哈,我知道了。”年锦立刻侧了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哥,夏国有女的当官?”颜千夏扒开了年锦,快步往门口走,一掌推开,只见先前里面哪里有官员的身影,只有先前那名红衣舞女,褪了一肩衣衫,正坐在他的腿上,轻拉着他的龙袍,一头青丝早就散开,那姿势……实在是不堪入目。 “很好,你继续。”颜千夏盯着那个女人的背说了一句话,陡然间就觉得一阵反胃。 她拎着裙摆,越跑越快,身后呼啦啦跟了一群,九音和那几个侍婢,然后是那些侍卫。她在长廊里乱窜,交叉纵横的长廊上已经点起了灯笼,一盏一盏,在视线尽头亮起,地上散落着团团光影,风一吹,就乱晃起来,像她的心。 第109章 莫非你吃醋了 她跑得快,九音她们跟不上,侍卫他们不熟悉路,在她几次乱拐之后,便只有她一个人继续在长廊里狂奔了。 虽然是和慕容烈一起作戏,但是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作出这种丑事,颜千夏还是很不舒服,心里像藏了好多蚂蚁,挠得她痛苦难耐。 为什么每个对她说喜欢的人,都会在转身之后做对不起她的事? 眼前有一丛青竹,风吹来,竹叶哗啦啦地唱响,竹香满庭院,她看向竹林里的小院落,这院落不比前面的宫殿那样奢华,独居一隅,安静如世外桃源。她走过去,轻轻地推开了门,里面的竹子更多了,一丛丛地生长着,居然是泪竹。 每个皇帝,都会有自己的宠妃,或是几月,或是几年,在皇帝的生命里独占龙宠,然后像烟花一样,默默消失。 住在这里的那个人是谁?颜千夏看到了屋子上挂的牌匾,紫云流阁。 她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用手拂开了门上交缠的蛛丝,推开了门。里面很黑,带着呛鼻的霉味儿。她从随身的小香袋里取了火折子,打着了,慢慢儿走了进去。屋子里很简单,桌上有燃了一大半的烛,她点着了,举着烛台在屋子里慢慢转着。 墙上挂着许多画儿,颜千夏拂开蛛尘,仔细看着画儿,没有一个是人物的,全是山水,风景多是一个地方,似曾相识。 她随即又自嘲了一句,当然相识了,哪里的山水画出来不是一样的,几座山,一丛水而已。 除了画儿,屋子里似乎再没什么有趣之处,看来真是某个失宠宫妃所住之处。她举着蜡烛往外走,烛光照到眼前方寸土地,满地落着竹叶,偶尔有悉索的声音响过,又归于平静。 颜千夏害怕起来,她怕鬼面人又从某个地方钻出来。 咕咕……几声鸽子的叫声从一边传来,她抬头看去,一只灰鸽正站在雕花的窗台上,歪着脑袋,黑黑的眼睛盯着她看着。 她往它前面走了一步,那鸽子立刻扑扇着翅膀,飞进了竹林中,她看向窗台,上面摆着一盆枯萎的花,土壤都干枯了。 她放下蜡烛,端着花盆看着,这花盆倒挺漂亮,上面绘着金粉的画儿,是只小白猫,正用爪子玩绣球,唯妙唯肖,很有趣。 颜千夏心中一动,便抱着花盆往地上一丢……咣当……响过,花盆裂开了,干土碎开来,她在土里仔细找了找,又失望起来,哪里这么容易找着的……那是作梦呢! 可只有找着了第二颗,才能证明,九珠的事是真的啊,她想回家,她疯了一样想回家!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在这地方呆下去了。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裙上的泥土,失落地转身去拿蜡烛,就在这一转头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吓得她一声尖叫,蜡烛就跌到了地上,咕噜滚了几下灭了。 “你鬼叫什么?”来人低斥着,颜千夏拍了拍胸膛,借着月色认出了慕容烈。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不抱着你的美人去?”她反讥了一句,慕容烈也不怒,只冷冷地回道: “奇了怪了,先前你还要装贤惠呢,这时候你闹什么劲?莫非是吃醋了?” “我哪里闹了?”颜千夏的脸即时涨红了,仔细一想,自己的表现,倒真像是吃了醋一般。她一恼火,便不客气地说道:“那,我还能为你助兴,你想要什么药,我配给你,包你一晚金|枪不倒,连|御数女,快活逍遥。” “年舒舒,你就会惹我不舒服,你就这个本事了不起。”慕容烈一咬牙,拳就攥了起来,骨头咯吱地响着。 颜千夏往后退了一步,不巧踩到了那破掉的花盆上,瓷片儿扎得她又是一声惨叫。 “活该。”慕容烈冷笑着,一掌摁到了她的肩上,把她拎到了怀里。 “你别碰我!”颜千夏挣扎了一下,慕容烈便说道:“怎么,还吃醋?” “谁吃醋,谁吃醋?谁吃醋谁是王|八|蛋!”颜千夏更激动了,扯着嗓子就尖叫。 “那你是。”慕容烈回得比任何一次速度都快。 “慕容烈!”颜千夏抓狂尖叫。 “直呼君主的名讳,按律当诛。”慕容烈冷面相对,把她的肩摁得紧紧的,不许她乱扭。 “你说过的……君无戏言!”颜千夏暴躁起来。 “你把我当成你的夫君了吗?年舒舒,你认真想想。”慕容烈又低斥一句。 颜千夏和他斗嘴,还是第一回被堵得哑口无言。二人静静地对望了一会儿,慕容烈突然就把她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一言不发。 颜千夏第一次有了种异样的感觉,他身上的味道一直往她的鼻子里钻,这是种好闻的龙涎香,带着强行攻掠的霸气,占领了她的鼻子,渐渐的,她闻不到别的味道了,全是他。 “我困了,回去。” 她的脸上渐渐开始烫了起来,一种不安的情绪慢慢从心底升起来。她猛地挣开了他的怀抱,低头往外走,脚步匆匆,裙角飞飞,月光把她的影子揉成小小的一团,跟在她的脚边,不停地跳动着。 慕容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渐渐弯起,突然,他扬声说了句: “娘子,为夫明日带你去赏花可好?” “啊……我才不去。”颜千夏尖叫一声,拎起裙摆就往前冲去。 慕容烈低低地笑了起来,难得,看到她有如此慌张的样子。 或者,离他期待的那日不远了。 随着他的笑声,她的脚步是越来越快了。顺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前奔跑着,长发在风里飞得老高。 颜千夏害怕了,这种感觉和面对池映梓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觉得自己受虐成瘾! 突然,轰隆隆的雷声过后,闪电一条条划过,野|蛮地扯开天际,豆大的雨滴噼啪砸下来,颜千夏吓得一哆嗦,仰头看向了天空,你看你看,老天爷都对她甘愿受虐的事表示不满了! 雨太大,打得长廊两侧的白芍药东倒西歪,花瓣残飞。 “啊……”突然她的身子悬了空,慕容烈追过来,把她给抱了起来。 “我抱你走吧,快一点,你这小脚,得跑到什么时候。”他低低地说着,把她紧紧地收在怀里,大步往前走着。 每一步都稳稳的,又像乘了风,让颜千夏又想到了飞的感觉,她闭着眼睛,尽量阻挡着他这种霸气侵袭,拼命地想他的坏,想他骂她打她的时候…… 颜千夏为了慕容烈失眠,头一遭。 她僵硬地躺在龙榻边沿上,瞪着外面的雨,一整夜,眼珠子都疼了。 大雨清洗过后的皇宫,残花败枝,一片狼籍。听说夏国甚少有这样的暴雨。民间流言纷起,说是妖孽进宫。 颜千夏知道这谣言是冲她而来,无非是动摇慕容烈的根基,他有妖孽在侧,不得民心,会难以继续打下去。 不过,慕容烈昨儿那句倒不是戏言,真带她出宫赏花,这花赏的还不是真花,而是名花流的“花”,一群美人。 夏国尚戏,上至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都爱看戏。有钱的,来名花流看角儿,没钱的,到天桥底下看杂戏班。 从马车上跳下来,颜千夏好奇地仰头看向高高的戏楼,居然有七层之高,每一层的屋檐下都悬着彩色的走马灯。走进去,中间是戏台,四周全是桌椅,有点儿像剧场的感觉。古人的智慧,是现代人远不能理解的,偌大的楼,全用木头造成,而且非常牢固,和现代那些钢筋水泥的豆腐渣相比,这简直就是炸不垮的碉堡。 “来。”慕容烈拉住她的手,她挣了挣,他又紧了紧,硬是没让她把手缩回去。 高大的他,拖着娇小的她,从背后看上去,犹如青松和花藤,倒也和谐。颜千夏一晚未眠,也想通了一件事,与其把精力放在和他相斗上,不如倾尽全力,找出回家的路。他想怎么对她,随便!回家后,这副皮囊,随便他用。 “坐这里。”慕容烈择了二楼靠边的位置,颜千夏贴着他坐下,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此时戌时一刻,名花流已经在进客,他们只是扮成普通商贾,又混在人群里进来,并不打眼。 “为什么不坐正中?”颜千夏指着中间的空位,小声问道。 “太招人注目,而且那位置是有人长期订下的,进了名花流,就要守名花流的规矩。”慕容烈淡然回了一句,目光紧盯着戏台子。 颜千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戏台子上已经搁上了乐器,几个丫头打扮的人正在忙碌着,没一会儿,薄薄的轻纱从七楼顶上垂下,将戏台遮在中间。 倒有些意思,颜千夏的兴致高昂起来,回古代这么久,第一回遇上这样有趣的事。轻纱垂下没多久,突然间笛箫争鸣,像是从四处飘来,可往四周看却没见着演奏的人。 颜千夏正惊奇时,一阵香风拂来,戏台子上方突然撒下了许多纸片,等她看清时,才发现那些全是银票。 第110章 真正的天下无双 “古大人赏白银千两,林公子赏白银千两……”一长串念过,颜千夏发现这里可真赚钱,足足几十万两的银子就这样洒下来了。 “每天都这样?这么奢侈?”颜千夏看向慕容烈,他的脸上平静无波,只看着戏台子。 夏国亡了,他们还在醉生梦死,颜千夏都不知是要表扬他们随遇面安,还是要叹一声夏国该亡。 “名花流恭迎各位贵人大驾。”又是一声低唱,那声音好听极了,就像是繁嚣盛世里突然淌过的溪水,醇得醉人。乐声骤然停了, “慕容烈,你看那里。”颜千夏突然看到又有长纱垂下,接着,有人居然手抓轻纱,轻轻荡来,不是女人!居然不是女人! 颜千夏猛地瞪大了眼睛,原来名花流里全是男倌儿!为啥,古代的男倌也比青楼贵? “名花流楼主,三个月才现身一次,许多人都冲着今天来的,你以为天天有银子撒?”慕容烈终于解释了一句。 还是个超级巨星,颜千夏盯着那红衫男子,目光都有些呆了。 他落在戏台中间,流云红纱在风中轻摇,纱帘后面人影清瘦窈窕,一只手从纱帘里探出,纤长的手指带着玉砌的光泽、散发着花的芬芳,似是毫无规则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只这一个动作,便透显了无尽的优雅。 真的,一直以为池映梓天下无双,这人才是真正的天下无双。 “谢各位贵人捧场,名花流替灾民拜谢各位。”他隔着纱帘,轻一抱拳,便坐到了戏台子中的雕花椅上,手一挽,便多了一把玉白的琵琶。 男人弹琵琶,偏还有风骨!琵琶弦在他的指下拔得灵活,时而千军万马,时而春花雪月,明明客满座,却只听到这一种声音在回响。 “嘴合上。”慕容烈伸手,啪地往上一碰她的下巴,颜千夏就咬到了舌尖。 “讨厌。”她捂着腮帮子瞪他一眼,索性往前挪一点儿,趴在栏杆上去看那男子。 好容易来点乐趣,不能错过。 “颜千夏,你这个祸国的妖孽。”突然,从楼下传来一声低吼,颜千夏下意识往楼下看去,只见几名男子突然跃起,持弓就往她身上射来。那些箭还没到眼前,便被卷来的红纱全都击落在地。 楼上楼下的人陡然间就乱了,都朝颜千夏看了过来。 她的毒妇名声在夏国太出名,大家想不知道都难,如今夏国亡了,居然又有流言说是颜千夏的缘故,一时间堂内闹哄哄的,人群乱了,杀手们趁乱扑向了楼上。 夏王要反扑,必然要有自己的名头,他自个儿阴狠腐烂丢了祖宗的基业,失了民心,这回子只能想这个烂法子来扳回。 慕容烈坐着动都没动,只拉着颜千夏坐到了膝上,冷冷地看着那群杀手扑过来,第一拔是十人,第二拔是二十人,第三拔是三十人……几乎没悬念,慕容烈设了陷阱在等着他们跳进来。 慕容烈始终环着颜千夏的腰,看着他们一个个地倒下去。 “说,怎会知道今天皇上会在这里?”年锦拎着刀,架在一个被活捉来的杀手脖子上。 慕容烈身边有暗探,可他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随意伤了忠于他的死士们的心,所以一直暗兵不动,等着那人再送情报出去。 今天来名花流,是给他们机会。 “我等誓死忠于皇帝陛下,颜千夏你这个走狗……” “喂,你们男人亡国,关我什么事?”颜千夏恼火地跳起来,指着那人问,“嗨,你也别想服毒自尽,你死过去,我也能给你整活回来。” 那人显然没料到颜千夏突然发难,还没来得及咬碎嘴里的毒药,便被年锦把毒给抠了出来。 “他亡国是他本事不够,当初把我送去巴结吴国,怎么不说我是走狗?你们男人要打,就要光明正大,别扯上女人,现在把罪名推到我身上算什么好汉?” 颜千夏是为公主打抱不平,按着九音说的,那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当不了自己,只得以凶悍来掩饰,还救下了许多人,就凭这一点,她就不能任这些没脑子的东西继续污蔑她。 “你这个毒妇……”又人骂了一句,旁边的侍卫立刻一刀鞘就拍了过去,碎牙和血吐了一地。 颜千夏不忍看,扭过了头,快速从小袋儿里掏了瓶药,“给他们吃,保管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出一刻就能说出实情来。” 她身上古怪的药多,年锦看了看慕容烈,见他没出声,便接过了药瓶给那几人服下,那几人先是骂,然后就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想往身上挠,可双手又被绑着,根本挠不到,一时间一个个咕噜倒在地上,在地上乱蹭乱靠着。 “是这个毒妇,就是她……告诉我们你们这群吴国狗贼的动向……”有人还要嘴硬,可身上越来越痒了,骂声也渐破碎起来。 “我说,是……”终于有人熬不住了,哭丧着脸说了一句。 能熬得住刀割剑刺,却熬不住蚀骨的痒,那人指出了被收买的侍卫,居然是跟了慕容烈许久的一个小子,那人脸色一白,直接跪到了慕容烈的面前。 慕容烈也不出声,起身就走。 颜千夏看向台上,那名花流的楼主居然还在弹琵琶,对发生的一切就像看不到一样。 “不用看了,他就是个瞎子。”慕容烈淡淡地说了句,颜千夏扭头看去,隔着流云纱,那人手指还在急速翻飞。 “名花流,是我的。”慕容烈又补了一句,把手伸向了颜千夏。 鬼面人有碧落,他有名花流,要控制天下,怎可能不想千方百计去控制江湖。颜千夏想去的那片江湖,也是他的。 身后惨叫声连连,听得颜千夏心里发毛,那些杀手肯定没命了。 “别杀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颜千夏心生不忍,这些人也算是忠于国家,她也给他们惩罚了,让他们痒过了。 “今日不杀他们,明日他们就会来杀你我,舒舒,有时候善心不得,对敌人和善,就是给自己自掘坟墓,记着这一点,永远不要犯错。”慕容烈侧脸看向了颜千夏,缓缓抬手向她。 颜千夏没动,慕容烈果然很给她面子,她几番折腾,都能好好活着。可下一次呢?颜千夏打了个冷战,她想利用慕容烈达成目的,是不是太幼稚了? 慕容烈哪里是别人可以利用的,他就是只狮子,利爪足以撕碎一切想触犯他龙颜的人。 “怕我?”慕容烈唇角扬了起来,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只要不背叛我,你就永远是我最疼的那个女人。” “哦。”颜千夏闷闷地回了一句,“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你今天就是带我来受教育的。” “孺子可教。”他低笑起来,太宠她,她会无法无天,不给她点警示,谁知道她又会打什么鬼主意? “我还要尊你一声恩师?”颜千夏轻嗤一声,自已跳上了马车。 马车后,那红衣男子也跟了过来,到了慕容烈面前,轻一抱拳,便抱着琵琶,私自往前去了。 颜千夏喜欢这男人,不卑不亢,不向慕容烈献媚!有风骨! “他叫什么?” “千机。”慕容烈淡淡地说了一句,翻身上马。 颜千夏念着这名字,越加喜欢了,觉着,这名字真有些灵性,或可以,交个朋友就好了。 正要出发,颜千夏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没来得跳下马车,就扶着车门,往外一顿猛吐,这呕吐太折磨人,几乎把她的心肝儿都吐出来了。 好半天她才缓了些,慕容烈已经拿着帕子,托着她的小脸擦了起来。颜千夏没抬眼,没看到他脸上此时满是狐疑和期待的神情。 “舒舒,你这个月的月事,怕是迟了些日子了。”慕容烈沉吟一会儿,低声提醒了一句。 颜千夏猛地一怔,上回在锦州,她配了好些避孕的药膏贴着了,理应没事才对。她瞟了一眼慕容烈,缩回了马车,这才扣着手腕给自己诊了起来。 如同缓缓的琵琶曲,节奏均匀地滚过,又像一盘玉珠儿,一颗颗全弹在颜千夏的心窝窝里。她的脸色渐渐白了,这居然是喜脉。 怎么可能,她居然怀了孩子! “舒舒?”他掀开了车帘子,伸头看她。 “我着风寒了,回去吧。”颜千夏匆匆说了句,闭着眼睛不看他。 慕容烈的脸上,三分怀疑,三分失落,三分恼火,难不成是昨儿在书楼上,他把她弄着凉了?他也不骑马了,和她挤在马车,解开了披风,把她包进了怀里。 颜千夏很慌,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难道,她这一生都回不去了吗? 那,她的梦呢? “年锦,去传御医侯着。”慕容烈往马车外说了句,颜千夏即刻尖声说道:“不要,我自己能瞧好。” 慕容烈低头看向她,明明想问,却生生把疑问吞了回去。 颜千夏的性子太烈了,他怕惹到了她,她会一怒之下又做些无法收场的事。堂堂一国之君,却在此时患得患失,慕容烈自嘲地笑了笑,趁她正心乱时,手指静悄悄地扣上了她的手腕。 第111章 她有宝宝了 她怀孕了……颜千夏已经被这个事实打击得失去了方向,她紧闭着眼睛,忍着又一波袭上来的酸吐感,她不想在慕容烈面前表现出来,不能让他识破。 慕容烈的双瞳蓦地紧缩,修长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不露声色地掀开了车帘,低声说道:“停。” 马车稳稳停下,慕容烈扶她坐好,自己下了马车。 颜千夏全身都放松下来,那强烈的吐感是怎么都忍不住了,她抓起了坐垫,用刀子划开,直接冲着棉花吐了起来。 慕容烈只跟着马车慢慢走着,像她这样性子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上,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极痛不放手,犟得可以。她既不愿明说,他也不想勉强,他要看看,她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儿,若她真狠心到……慕容烈幽黑的双瞳蓦的一缩,脸色就难看起来。 马车走得很慢,慕容烈先行策马进了宫。 身边的铁血侍卫都能生异心,他得重新审视一下这些人。还有,他想给颜千夏留点空间,让她好好想想。 颜千夏回了宫,九音正守在宫门口,见她回来,连忙带人迎过来。 “娘娘,你脸色不太好。”九音扶住了她的手,担忧地问道。 “嗯,我睡会儿,你们都别进来。”颜千夏低声说了一句,推开她,迈过了高高的门槛,直奔她放药膏的地方。 打开小包袱,药膏就压在几件衣裳下面,她飞快地撕开来,闻了闻,脸色顿时涨红了。她晕了头了,居然没发现其中有异,绝对有假药!该死的黑心药铺,居然敢卖假药!等她有机会,一定回去揍死那老头儿。 可现在怎么办?颜千夏颓然地坐下,她根本没想过要当妈妈,这个世界这么可怕,如果那些人要害她的孩子怎么办?还有,她中过毒,中过情蛊,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颜千夏心里乱极了,她失去了方寸,不知道如何选,才是正确的。 还有,这孩子到底算是颜千夏的,还是算她年舒舒的? 胡思乱想着,那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从屋瓦上成串滴下来,流过坎沟,在门口的天井里汇集,朵朵白芍药的花瓣落在水面上,被雨水打得飘摇不定。 “娘娘,用膳了。”九音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黑漆描金线的托盘,盘中有三盘菜,一碗热腾腾的饭,还有一支新采的芍药花儿。 颜千夏抬眼看她时,九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此时颜千夏的眼神很具攻击性,像刀子一样,九音嗫嚅着把食盘放下,有些手脚无措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奴才采了朵花儿,想让娘娘高兴一下,你以前就爱戴在头发上。” 她从来不得宠的公主,懂得看人眼色,只去驸马府里过了几天安静的好日子,现在她是阶下囚,更要仰人鼻息生活。所以颜千夏一冷下脸,九音就觉得末日到了。 颜千夏看向盘里的菜,有一盘是猪脚,那油腻味儿又让她反胃了,她用帕子掩住嘴,强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娘娘,你怎么了?”九音连忙倒水,颜千夏漱了口,小小声地问道: “你有孩子吗?” “有。”九音点头,眼眶又红了,“就是不知道孩子现在好不好,宫破的时候,孩子和奶娘混出了宫。” 颜千夏挥了挥手,有些疲惫地说道:“你们下去吧,我静会儿。” 九音领着人退了下去,颜千夏盯着菜看了半天,从怀里拿着银针试过了,这才无精打彩吃了几口。白色芍药花湿漉漉地卧在黑色的漆盘里,虽是白色,却在烛光下无端有种极妖艳的美。 颜千夏拿起了芍药花轻嗅了一下,然后举在烛前看着,手指一片片地扯下丝柔的花瓣……要……不要……要…… 花瓣散了一桌,颜千夏盯着最后一片,喃喃念着:不要…… 你能狠心不要吗?颜千夏苦笑了一下,她可记得很清,上辈子她最想干的事,就是给轩城生个孩子。 结果轩城早就做了父亲,孩子他妈却不是她。 现在也一样,慕容烈老婆无数,孩子也会无数,司徒端霞、殊月都有了身孕,按他这种播种的速度,明天他就有一窝孩儿了。 她的孩儿呢?可怜的孩子,居然生在帝王家! 颜千夏丢开了花枝,双手捧在平坦的小腹上,她的脉很稳,这孩子在她肚子里起码呆了有一个月了,宝贝很顽强,那样奔波赶路,那样吃尽苦头,他居然好好的。 可是宝贝,如果我带你回现代,你会不会脚一落地就成了老头儿,到时候你妈我还貌美如花啊! 吱呀……殿门推开了,慕容烈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颜千夏连忙放下了手,起身从桌边走开。 “只吃这么一点?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慕容烈看了看桌上的菜,这不是颜千夏的作风,平常和她一起用膳,端上一盘猪脚她可是会啃光光的,连骨头也不会给他留着。 “减肥。”颜千夏用帕子擦了擦嘴,往梨木雕花的榻上一歪,拿了本书看着。 慕容烈在桌边坐下,不多会儿,又有太监们过来了,呼啦啦地摆了满桌子的菜,他也不再找颜千夏说话,自个儿吃了起来。 颜千夏悄悄瞟着桌上的菜色,全山珍海味啊,顿时腹中又觉得饿了起来。 “你们夏国的菜肴,终是比吴国的差了点儿,这道蟹黄鲜菇,就少了些鲜味。凤尾大裙翅的火侯也不够。”慕容烈微敛了眉,放下了筷子,侍奉在一边的太监们吓得又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声。 “舒舒,你试试?看朕说得对与不对?”慕容烈扭头看向颜千夏,她听着这菜名儿就有点受不了了,为什么九音就给她一盘猪脚打发了呢? 她犹豫了几秒,放下书走了过来。 “你尝尝。”慕容烈眉眼间浮了些笑意,夹了凤尾大裙翅递到她的嘴边。 颜千夏张嘴吃了,顿时觉得鲜美满颊,哪有他说的那么差劲,此时腹中咕噜响了一声,倒像是宝贝在抗议,嫌她不吃饭。 她有点窘,垂头站了一会儿,索性不装了,坐下来就吃。 有好吃的不吃才是蠢。 宝贝,妈妈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她的筷子飞快地在盘子里来回穿梭,慕容烈看着看着,忍不住低笑起来。 “你笑什么?” “爱妃,倒像朕素日饿着你了一样。”他拿了帕子,给她擦着唇角,宠溺地说着。 他的双瞳,像含了浩瀚的星空,带着吸魂夺魄的力量,颜千夏听到心里某道防线轰然碎了一角。 这个男人,是她来这异世之后,唯一的一个欺过她、也护过她的人。 所谓爱恨恩怨,她已经分不清了。 “没那么难的,舒舒。”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颜千夏收回了目光,细品了他的意思,更加沉默了。 他不会懂,颜千夏想回去的心,和惶恐忐忑的无望,不是简单的一个宠字可以抹平。 是夜,慕容烈难得地没来和她挤一张床,颜千夏在大榻上翻来覆去,碾米一般,直到窗外有人吹起了长箫,她才和着那呜咽若诉的乐声,勉强睡去。 在夏国呆了几日,慕容烈必须返朝了。 夏国由大将田镇暂为治理,封外姓王。这人跟他出生入死,也是他身边的死士心腹。他本想把年锦留下,可颜千夏似乎特别依赖年锦,况且身边也确只有这个结拜的大哥撑腰,他只有打消这个念头。 可怎么回去,却让慕容烈犯了难,若继续走官道,一路马车颠簸,只怕颜千夏身子受不住。可若走水路,一旦遇袭,他要顾及那母子二人,只怕难以施展功夫,想来想去,不免头疼起来,有些后悔带她来夏国。 这几日颜千夏都在尽量躲避他,陨石珠没下落,肚子里倒多了只小猪。颜千夏把妩儿和颜千夏生前住的宫殿都翻遍了,莫说珠子,宫里面连绣金的帘子都在宫破时被扯走了。 颜千夏回家的梦,此时戛然而止。 龙船启航,高高的帆升上去,几日大雨,让江中水流湍急,如有蛟龙游过。 慕容烈选择了水路,这对颜千夏来说是最轻松的行路方式了,龙船不比一般小木船,庞大的船身会稳许多,又是顺流而下,她晕船的机会降至最低,慕容烈又让人备了许多酸梅酸枣,和那些糕点掺在一起,只当是无意间放在她的面前。 颜千夏静默了几日,渐又打起了精神。 反正得活下去,以后就算真挣不脱慕容烈的魔爪,他又移情别恋,贪上别的美人,她就带着自己的孩儿相依为命,也挺好的。 顺流而下,三日之后,便进了吴国界内,沿途倒也安静。 这几日二人一直睡在不同的房间里,颜千夏晚上常会起来吐上几回,慕容烈只装成听不到,等着她主动来告诉自己。 推开门,她正趴在书案上写写画画,她的字一直没啥进步,握毛笔的手势也不好看,几根手指不知道怎么抓着的。 他走过去一瞧,纸上画着三个圆圈,圆圈下又伸出几根细枝,不知道是什么。 “你研制暗器?”慕容烈很是不解,拿起纸,迎光看着,她满肚子精灵古怪的想法,也不知道这暗器有啥奥妙。 第112章 这年头要靠自己 颜千夏眼角抽了抽,难道他看不出这是画了一家三口,一对小夫妻牵着一个宝贝?她夺过了纸,又画了个圈圈,这是太阳。 “我让九音给你煮了灵芝茶,你可有喝?”他拿起另一只毛笔,饱饱蘸了墨,挥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慕容艺瑶,慕容艺淑,慕容艺莹…… “你才意淫。”颜千夏拿眼角瞟了那几个名字,忍不住讥讽起他来。 慕容烈听不懂,又写了几个名字,颜千夏一一看过,连连摇头,自己写了一个:慕容公主。 “你也希望是公主?”慕容烈淡淡地问了句。 颜千夏的背僵了僵,他可能是真忍不住了吧,在比赛耐心上面,慕容烈比不过颜千夏,若可以瞒,估摸着颜千夏宁可瞒他一辈子。 “我是说这名字威风,谁都得叫她公主。”她胡说了一句,继续画画。 “到了艺字辈份了,长公主还是用这个艺字。”他圈了艺莹那名字,似乎是非常满意这两个字。 颜千夏无法和他交流,若她女儿成天被人叫“意淫”……再说了,谁保证她女儿是长公主,那两个女人生的就一定是儿子? “我希望她是个公主,这样,多大的腥风血雨都落不到她的头上,我可护她一生无忧。”慕容烈放下了笔,看向颜千夏。 颜千夏心中一酸,原来慕容烈也觉得当他的孩子辛苦啊?后宫险恶,都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怎么样,又会不会被男人们拿着当筹码,逼她嫁个不爱的人。 “慕容烈,你以前没当过爹?司徒端霞怀的是你第一个孩子?”她放下了笔,抬头看他。 “嗯,征战混乱,我不想让孩子生下来颠沛流离,如今天下大局已定,也该延绵子嗣了。”慕容烈点头,拉她起来,自己坐下后,又把她抱到了腿上,环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带她写字。 “若是公主,朕许她一生荣华,可住在宫外,自择夫婿,如何?” 颜千夏也想自择夫婿,她当然不敢说。他的手掌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小手,暖暖的。 “叫慕容慧佳吧。”颜千夏念了个名字,回家,作梦都想回家。 “只要不是慕容公主四个字,你喜欢就行,不要弄得我多没水准,让世人嘲笑我取出慕容公主这样的名字来了。” “那我还要给我儿子取名叫慕容将军呢!慕容将军、慕容大爷、慕容天下无敌,是我儿子,我想怎么取就怎么取。”颜千夏嗤笑一声,在纸上一顿乱写。 慕容烈曲了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没规矩,这是皇家子孙,让你这样糊弄?我不骂你,他们长大了也会骂你。” 颜千夏突然就很想知道这个宝贝长什么样子,像她,还是像慕容烈? 是公主,还是小王子? 原本很难启齿的话题,就在两个人的斗嘴里说开了,颜千夏感觉到自己也不是很难堪,他也表现得很平淡,可是只有慕容烈自己知道,他背上都湿了一层汗,是紧张的。 他怕,颜千夏突然会跳出一句:我早把孩子给弄掉了,你就死心吧…… 到时候,他是掐死颜千夏呢,还是掐死自己呢? 他非常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这种感觉远胜于得到端贵妃和殊月怀上皇子时的感觉,不,是完全不同,他喜欢颜千夏,希望她给自己生个孩子,从此安安静静,不再想逃,不再想别的男人。 那么,他这一生,杀伐天下,也算有了能陪他同看江山的人。 “皇上。”年锦在外面敲窗,声音急切,“您最好出来一下。” 慕容烈放下了笔,快步出去。 “你看前面。”年锦指着大江前方,只见逆行过来一艘大船,上面飘的却是魏字旗。 “为何暗卫未来报?”慕容烈低声问道,年锦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是端贵妃。” “什么?她不是在宫里安胎吗?” 慕容烈愕然,年锦往后退了一步,慕容烈立刻明白过来,他以往最宠司徒端霞,且她又是他登基时的功臣之一,她在宫里一向横行,但是对他绝对忠诚,所以有些事,慕容烈也交给她去办,她有令牌在手,她要乔装出宫,可比别人容易多了。 如今魏王之事,定已传进她的耳中,依着她的火爆性子,断不会在宫里等消息,估摸着,都去魏国转过一圈儿了,今儿定是来找他要人的。 可是,魏王他已经交给了宁王带走,是生是死,全在魏王亲生儿子手里。 两船渐近,舢板搭了起来,司徒端霞穿着一袭白裙,小腹已隆起,他们已出来两月有余,算日子,她已有六月身孕。 “臣妾见过皇上。”她扶着侍妾的手,慢慢跪了下去。 “起来吧。”慕容烈拦住她的手臂,未让她跪下。 “臣妾擅自出宫,请皇上赐死。”她挣脱手,又跪。 “好了,无需如此。”慕容烈拧起了眉,语气有些凌厉。除了颜千夏,还未有女子可在他面前冲撞无礼。 端贵妃抬眼,眼眶红红的,突然就挥拳往他胸前轻轻锤去,“妾身陪你出生入死,你怎能如此对妾身?就算你不再念着妾身的好处,也要想想……妾身腹中孩儿。” 她掩着芙蓉面,直接哭着偎进了慕容烈的怀中。 啪……慕容烈身后的窗户关上了。 颜千夏用力地拉着窗子,心跳急促难耐。 她坐下来,扯了两团纸塞住了耳朵,抓起笔重重往刚刚写的字上划去,很快,纸上就出现了几团硕大的墨坨坨。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散去,端贵妃的软语声也没了。她丢了笔,又抓了毕老先生的那本医书看。 “娘娘。”九音轻敲了门,端了一蛊灵芝茶进来,轻轻地放到她的手边,担忧地说道:“奴婢听说过这端贵妃,非常跋扈,又得皇上宠爱,您要小心呢。” “有什么好小心的,我还怕她?”颜千夏淡淡地说着,端起了灵芝茶,这茶味道并不好,可前段时间殚精竭虑的,身子亏了不少,为了腹中孩子,她便每天喝上一点。 “你是不怕,可是……”九音不敢明说,只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 这两个人闹别扭,都不明说,可她一看就明白了,一个让人送酸萝卜,酸梅子过来,一个又成天研究如何养身,又总吐个天翻地覆的。 “皇上宠你不错,可就怕有人兴风作浪,你我都生于皇家,这还看少了吗?” 九音小声提点着她,颜千夏放下了茶碗儿,沉思不语。吴国后宫妖魔横行,司徒端霞,颜殊月,叶嫔,全不是省油的灯,倒是那个苏锦惠,一直看不出是什么人。 她是逃不掉了,只能迎面闯过去。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还有孩子……孩子啊,你干吗这时候跑过来,难道你也是个攀龙附凤的主儿,要有个当皇帝的爹? “只要本宫活着,谁也别想和本宫争宠。”突然窗外又响起了说话声,不慌不忙,却带着几分嘲讽。 司徒端霞敢当着众人说这话,她就是有种的人! 她的脚步声从窗口过去了,接着,便响起了开门声,居然是住到了她的隔壁。 “在说您呢。”九音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魏国却一向富庶,听说她想要金银,魏王都以船拖过来的,可娘娘您都没了娘家了,以后怎么办呢?” “你娘家给你多少陪嫁,给你撑了多少腰?这年头要靠自己。”颜千夏不紧不慢地说着,又扯过一张纸,慢吞吞地写了一句话,难得的,她这一行字十分工整……旧恨新欢相半。谁见?谁见?珊枕泪痕红泫。 女人不争气,要争男人。 可后宫的女人不争,连气都会没有。 颜千夏想,谁都可以没气,但她不能,她要活得万年长。 “娘娘,晚上想吃什么?奴婢做吧。”九音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想跟着我呢,从一个后宫跳到另一个后宫,从牢里到牢里。”颜千夏扭头看她,不解地问道。 “若不跟着您,奴婢就会成官奴……娘娘是不满九音的侍奉吗?”九音脸色有些白,语气也急躁起来。 “跟着我会很倒霉的。”颜千夏又说道。 “娘娘,没什么会比成了官奴更悲惨……”九音的眼睛里都恐惧的光,颜千夏亲眼目睹过了,便不再问她,只拎着裙摆站了起来,“走吧,我要去做菜。” “万万不可,您是千斤之躯……”九音连忙跟上来,颜千夏却一拉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 “我有那么重吗,一千斤?” “奴婢只是……”九音原本嘴拙,被她一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有跟着她往后舱走。 “其实我是不怕毒的,只是怕对宝宝有影响,所以今后我的一切膳食,你来亲自做,你拿着这个,任何碗、筷、菜,都要试过之后才行。” 颜千夏低声交待着,手指又在她的腕上用力按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世道太乱,我已给你种下了冰蓝之毒,你要是能忠心护我,我自会为你解毒,否则我若有事,你必不得活。” 九音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连声表示着忠心。 第113章 和他手牵手 颜千夏只笑吟吟的,像在和姐妹说体已话。厨房里的人见她进来,连忙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我来学做个菜,你们忙你们的。”颜千夏到了案头上,左右瞄了瞄,瞅准了羊肉,葱白的手指一扬,“拿这个。” “娘娘要清蒸,还是红烧?”九音连忙问道。 “烧烤啊。”颜千夏都想流口水了,烤羊排,别提多美味了。 “可是您有” “干吗这么顾忌,只要干净,环保,该咋吃咋吃,你把东西拿来,再拿点蔬菜,我包羊肉吃。”颜千夏打断她的话,又转了一圈,要了点调料。 她要吃东西,下面的人全忙活起来了,很快就拿到了船后的甲板上,升起小炉子,剑成了穿羊腿的利器。江上风大,九音拿了裹着紫貂毛的大氅给她披上。羊排很快就冒出了香味儿,她往上面抹着盐和辣椒末儿,兴奋得脸都红了。 “这么高兴?”慕容烈大步走了过来,满船都快飘着这羊肉香了,一问才知道她在这里找乐子,正怕她为司徒端霞的事不高兴,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慕容烈这才放心下来。 “嗯啊,吃吗?”颜千夏削了片羊肉给他,他却一张嘴,示意她喂给他。 “想得美,我自己吃。”颜千夏白他一眼,刚要把羊肉嘴里送,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迫她喂给他吃。 “慕容烈啊,你怎么能这样,你大老婆来了啊。”颜千夏笑眯眯地盯着他,满脸的戏谑。 慕容烈的表情居然有些尴尬,他轻轻地拉下她的手,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她会来。” 颜千夏还是笑眯眯的,纤细的手指插|进他的手指之间,和他紧紧相扣着,轻柔得像在和他说情话。 “她来不来和我没关系。可是我们有些话要说清楚,你我都知道,后宫之争从来惨烈,我不希望因为你而殃及我的孩子。你若希望我对你忠心,你必要护住我的孩子,若你没这本事,就早早放我走,否则我会杀光那些女人。你要明白,我若真想做,我便做得到。” 慕容烈隐隐有些不快,他是男人,自然听不得女人的威胁。他松开了手,淡然说道:“少吃点,羊肉性躁,船头有风,不要伤着了身子。” “哦,知道。”颜千夏也收回了目光,又专注地去烤羊肉,脆生生地说道:“九音,拿点酱油和葱末儿来,再请我哥哥来一下。” 慕容烈听她语气比他还要淡漠,又恼火起来。 这女人果然心里是没有他的,字字句句,哪一句是在乎他的? 他黑着脸,坐在原地没动,不一会儿年锦就来了,颜千夏冲他招招手,笑着说道:“哥哥,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事?”年锦看着二人的脸色,倒不像是慕容烈的情人来了,而是颜千夏的情人来了,颜千夏吃得满嘴油,慕容烈却黑着脸像是天要打雷下雨。 “你用你的内功给我把这个弄成粉,”颜千夏把几颗茴香放到他的掌心,一脸馋意,“你外甥想吃呢。” 扑嗵……慕容烈起身的速度太快,把椅子给碰倒了。 “哎呀,你又惹他生气。”年锦责备了一句。 “管他呢。”颜千夏却只管催他赶紧运功,看也不看朝慕容烈看。 管他呢……他又不缺少女人,尤其是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慕容烈一听,脸色更难看了,拂袖就走。 “你呀。”年锦摇头,轻声叹气,“你说你怎么总爱惹他。” “我哪敢。”颜千夏嘻嘻笑着,刻意忽略掉心里的不痛快。 她凭什么不痛快?若来个女人她就要生气,等回了宫,她也被自己气死了。 世界上最蠢的人,就是爱上皇帝。 “哎呀呀。”年锦运了功,茴香冲得他直打喷嚏。颜千夏却连忙举起了羊腿,在空中舞着,接着那些被他洒得到处飞的茴香粉。 “你小心点儿。”年锦和九音连忙伸开了双手,护着她摇来晃去的身子。 “不怕的,我还有什么好怕?” 颜千夏把羊腿丢给他们,侧脸看向了大江远处,浪涛滚滚,江的尽头又是何处?阳光扑天盖地,暖暖的洒在她的身上,可只一会儿,又有乌云遮蔽过来。 奴才们一阵忙乱,收了她的烧烤摊儿,簇拥着她回了屋。 晚膳,各人在各人的屋里吃了。 慕容烈谁的屋子里也没来,不过端贵妃去请过慕容烈,奴才回来后,端贵妃摔了一只茶盅,然后就陷入了安静。 颜千夏不知道慕容烈为什么会安排两个女人住在隔壁,只是端贵妃爱弹琴,晚上叮叮咚咚倒腾了许久,听着她们主仆对话,似是说上回没能给慕容烈庆生,要在船上补给他。 当成是胎教也行,她琴弹得不错。 咚咚…… 突然,门被轻轻敲响了,颜千夏惊醒过来,翻身看向门口,却发现并不是在敲她的门,而是隔壁的门。门开了,又关上。她犹豫了一下,悄悄起了身,赤着脚走到墙边去听。 “皇上,臣妾恭侯多时了。” 娇滴滴的,这是端贵妃的声音,颜千夏脸色一冷,慕容烈半夜去端贵妃的房间了。 “陪臣妾说说话吧,臣妾真的很想念皇上。”端贵妃又说了一句。 “朕也是。”低低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颜千夏把耳朵贴了上去,企图听得更清一些,可是那边的声音变得怪异了起来,她用手摸索着墙,想找到缝隙看清一些,可是这龙船质量太好了,哪里会给她个洞什么的,以供她偷|听偷|看。 她又听了会儿,这声音倒像是在接吻。接着,便是撞到桌子的声音,然后是床榻轻响的声音。 果然淫|荡,也不怕伤到腹中孩子! 她郁闷地退了两步,她真是疯了,居然偷听这些东西。慕容烈若不喜欢司徒端霞,又怎会册封她为贵妃,让她一统后宫呢? 她又开始弹琴了,先前还觉得是胎教的音乐,突然成了魔音贯耳。颜千夏缩在被子里,硬是没能睡着。 —— 第二日,颜千夏一大早就爬了起来,推开了窗,让新鲜空气进来,举着手里的小铜镜一瞧,这小女子分明形容黯淡。 该死的失眠! “唷,妹妹这脸色不太好,没睡好吗?”端贵妃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她抬眼看去,那芙蓉面,烈焰唇,妆扮得分外妖娆。 “我看你这妆化得不错,用了几两蔷薇粉?”颜千夏也不客气,回了一句,撂开了镜子,对着窗户就开始做伸展运动。 “哼。”端贵妃冷哼一声,随即便绽开笑颜,转过身娇滴滴地说了声:“皇上,怎么不多睡儿?” 那方向是她的房间,颜千夏果然看到慕容烈从那边过来了。 奸夫淫妇……她脑中顿时闪过四个字,冷下了俏脸。 慕容烈走到了窗口边上,看她扭来扭去的,也不顾腹中孩儿,语气中便有了几分怒气,“你乱扭什么?” “作晨操,多锻炼,好生产。”颜千夏硬梆梆了回了句。 端贵妃本来在一边咯咯笑,可笑着笑着,就没声音了…… 好生产……颜千夏也怀孕了?她的视线迅速低下来,紧盯颜千夏的肚子,一脸愕然。 颜千夏瞟她一眼,在桌后坐了下来,开始写今天想要吃的东西,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道复杂的菜色,再抬头时,那对奸夫淫妇已经双双消失了。 慕容烈,看我不折腾死你! 颜千夏把笔往桌上一拍,就唤进了九音,把食谱递了出去。九音昨日受了她的威胁,今日更胆小谨慎,立刻捧着单子去了。 花厅的方向传来了歌舞声,端贵妃带着她的歌舞团同行,此时正在讨慕容烈的欢心呢! 颜千夏呆坐了会儿,书上那些字扭来扭去,怎么都进不了脑子,索性甩开来,跑去甲板上透气。 昨儿吃多了羊肉,果然体内有些燥热,她喝着茶,令人搬了椅子过来,就坐在船舷边上看水。龙船划破水浪,乘风前行,龙帆在风中烈烈。颜千夏把双脚探出了船舷,想像着踏浪而行的感觉,电影里都这样演,踩着浪花,威风潇洒。 她晃着双腿,脚上的一只青丝织履却脱落下来,扑咚一声跌进了江中。 她轻呼了一声,张嘴就喊:“呀,掉下去了!” 四周顿时一阵紧张,脚声匆匆地,人声匆匆的,只听有人在问:“敢问娘娘,什么掉下去了?” “我的鞋。” “贵妃娘娘的鞋……” “贵妃娘娘……” 一阵嘈杂之声响起,大家都伸头往水下看,突然,一道身影猛地从船舷上跃下,水面上激荡出一片水花,那人影落下之后,又扑嗵扑嗵地跳下了几个人,都在奋力游向大船后方。 颜千夏好笑地喊道:“喂,只是我的鞋,不要算啦,上来吧。” 她连喊了好几声,江水里的几个人才停下来,扭头看向她站的方向。颜千夏这才看清,原来领头的那个是慕容烈!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甲板上顿时也变鸦雀无声,紧接着,又跳下了几个人,又有人把绳索放下去,要让慕容烈爬上来。 颜千夏咽了咽口水,看着慕容烈飞快地爬了上来,一身湿漉漉地走到她的面前。 第114章 越来越好的关系 “我的鞋掉下去了,你干吗跳下去?”颜千夏伸了一只手指江下,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你不会以为我笨到跳江逃跑吧?哎,你要抓我,派人下去就行了……” 她的声音渐小了,周围的人全跪了下去,她的手慢慢垂了下来,看着他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乖乖闭上了嘴。 “年舒舒!你……”慕容烈咬牙说了一句,然后扭头怒斥一声,“还不去备水,朕要更衣。” 大家匆忙散开,甲板上只有他二人对面站着,端贵妃拿着披风快过过来,要给他披上,却被他摁开了手,一双黑瞳只盯着颜千夏。 “你干吗这样瞪着我啊?”她实在受不了了,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扭头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跑,可地上很滑,像抹了油,她尖叫一声,人直直地往后栽来。 慕容烈才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想也未想,立刻飞扑过去,接住她,用身子给她垫到了地上。 “哪个缺德的,在地上抹油?”颜千夏怒了,抬头就看向端贵妃,在她房间门口抹油的,除了这女人还会有谁? “皇上明察,臣妾冤枉。”端贵妃急了,连忙辩解。 “好了,回房间去。”慕容烈扶着颜千夏站起来,见她还有力气生气,便知她无碍,扭头冲着端贵妃低低说了一句。 “皇上,搁哪里?”年锦带着人,抬着大浴桶过来了,一看颜千夏,好家伙,满裙子的油! 慕容烈挥挥手,示意他把桶抬进颜千夏的屋子中,一桶一桶的水倒进去,本就是慕容烈用的,那浴桶大得能把颜千夏淹死。 慕容烈跟在她后面进了门,反手就栓上了门。 “你不是很能耐,怎么走路也不看?”他嘲讽了一句。 “我眼瞎的,眼瞎了才会跟着你四处去送死。”颜千夏也恼火,这种下三滥手段也会用上,都不用回宫,在路上这孩子就得吃苦头。 “行了,你跟我闹什么?”慕容烈恼火地扯开了她的油兮兮的裙子,往地上一丢。 怀孕的关系,让她的皮肤更好,晶莹剔透的。现在的她就像朵罂粟花,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引|诱力。 “你干吗?昨晚上还没风|流够?你也真够可以的,那个人都四五个月的身孕了,你居然还敢压上去。”颜千夏抱住胸,盯着他讥笑不停。 慕容烈抬眼看她,一脸不解。 “别装了,以后声音小点,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色情似的。”颜千夏又说了一句。 慕容烈的双瞳里渐渐有了奇异的光,他俯下身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听到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我就听到了什么!” “舒舒啊,你啊……”慕容烈长叹一声,一脸无奈,突地就把她抱了起来,带她一起泡进了浴桶之中。 水都没到她下巴处了,慕容烈的胸膛还在水外面呢!他揽着她的纤腰,掬了水往她脸上轻轻揉,低低地说道:“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他的语气,无奈至极。 “你多的是女人对你好,不差我一个。”颜千夏小声回了一句。 “我只要你的好,你给不给?”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小声问。 “不给。”颜千夏的脸渐渐红了,他的呼吸已经开始乱了,让她也跟着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但是,她突然就想到了昨晚他和端贵妃在一起的事,心里头一阵阵地厌恶。 “你好脏,离我远点。”她往前挪了挪,气冲冲地说道。 “胡说什么。”他把她搂回怀里,低低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但是朕昨晚一晚都在和年锦商议国事,你去问他,看他会如何告诉你。” “他是你的人,当然为你说话。”真的吗?年锦是个老实人,不会说慌的!颜千夏没由来心里一松,语气也轻巧了一些。 “端霞性子烈,不过抹油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我会好好查清楚。”他换了话题,把她的小身子扳过来,让她和自己面对面站着,“我问你,昨晚听到那些声音,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 “能说,我很舒服,特别舒服,免费的大戏,不听白不听。”颜千夏别扭地回他。 慕容烈就低笑了起来,双手在她的小脸上揉了揉,快活地说道:“我的好舒舒,我就喜欢看你这样子。” 这不是典型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吗? 颜千夏不满地瞪着他,他便拉下了她的手,俯了身,贴着她的耳朵,坏坏地说道:“你再不肯信,你自己问它。” “问谁?”颜千夏的视线一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笑出了声,视线也往下低。 “呸,这么小。”颜千夏脸红了红,骂他。 “小啊……”他慢吞吞拖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颜千夏挤了个假笑,突然就曲了指,狠狠弹了一下他! 她的力气挺大,饶他多强壮,那地儿也受不了颜千夏这下突袭,顿时倒抽了口凉气,把她推远了一点。 颜千夏其实是有点怕他反手打过来的,可他只低头忍了会儿,便一伸手,把她给从浴桶里拎起来,放到了桶外。 “去穿衣裳。” 他语气低沉平静,颜千夏倒有些意外了,慕容烈怎么突然就变这么好了呢?她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他也不看她,只跨出浴桶,拉过布巾擦身子。 精壮的身体,修长结实的四肢……颜千夏咽了咽口水,硬是没能收回目光。 他突然抬眼看来,颜千夏来不及收回目光,脸上顿时飞起几丝红意。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些狠话,你本不是那样的人。”他低声说着,拿起一边的干净衣裳穿着。 “谁说我不是,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再有人敢冲我下黑手,我便让她死无葬身之地。”颜千夏冷笑着回了一句。 慕容烈的表情开始复杂莫名,她也不躲,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 可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只转身过来,抓着衣裳往她身上套。指尖滑过她细嫩的肌肤,像电流窜过一般,颜千夏就哆嗦了一下,快步往后退去。 “嗨,我自己穿。”她反了手,要去抓腰上的细带儿,可太紧张了,怎么都系好,于是用力扭着脖子,想看清背后那几根带子是怎么和她作对的。 “呵,小东西,就你爱逞强。”他低笑起来,扳过她的身子,给她系起了带子。 “谁不是呢……”颜千夏嘀咕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相较于以前那个对她强势的男人,她更怕现在的这个他,无声无息的,伸了长长细细的触角,从她每个毛孔里钻进去,开始控制她每一丁点的情绪。 她不想这样,她害怕。她怕这个男人和轩城、和池映梓一样,到了最后,又狠狠地伤她一次。她的心肝该有多可怜,一次又一次被人伤害。 她低垂着长睫,老实地任他给自己穿好了衣裳,然后默默地走到书案边,又开始看书。她是越来越安静了,看着她失去张牙舞爪的样子,慕容烈却觉得越来越心痛了,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心一点。 是,他毫无办法,他无法贴近她的内心,她就像从窗子缝隙里钻进来的风,明明可以感觉到就在眼前轻舞歌唱,却怎么都触摸不到,最后,它又攸地消失不见了。 那时的池映梓是怎么做到的呢? 若能得到那方法,他愿用一切来换,换她真心笑开颜。 他站着,她坐着,两个人不言不语,时空似凝固了一般。门外也静静的,隔壁也静静的,全都被他们二人阻隔在世界之外,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过,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她,无人干扰,她任他宠爱。 突然,他的胸口隐隐痛了一下,他掩住胸口,拧了下眉。 “皇上,臣妾冤枉。”端贵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慕容烈看了一眼颜千夏,开门出去。 端贵妃站在门口,一脸不服气,双眼红通通的,貌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貌似被油滑了的那个人是她。 “朕会查清楚,你随朕来。”慕容烈迈出门槛,大步往前方花厅走去。 端贵妃嘟嘟嘴,快步跟上去,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小腹,娇嗔道:“嗯,皇上,孩儿在动呢,您摸摸。” “走吧。”慕容烈朝窗口看了一眼,低低地说了一声。 “您摸摸呀。”端贵妃却笑着来拉他的手,把他的手覆到自己的小腹上。 小宝宝确实在动,慕容烈感觉到了,他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一点,可看到窗后一动不动的身影,随即又沉默下去。 颜千夏不可能接受这些,她不会像其他的嫔妃一样,为他有别的孩子而高兴,她只会越来越沉默。 “小王子,叫一声父皇……”端贵妃又娇滴滴说了一声。 “好了,你过来,朕还有事和你商议。”慕容烈匆匆打断了她的声音,转身就走。 端贵妃这才收了性子,向侍婢使了个眼色,扶着侍婢的手慢慢往前去了。 颜千夏僵硬的背这时候才放松,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她的孩子什么时候会踢她的肚子?一种柔情突然从她心底涌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她和这孩子血脉相连,只有这个孩子是她最亲密的人。 她的手轻轻覆上去,感受着这种血缘天性。 第115章 和美男有缘 “小公主,年公主。”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你是妈妈的小公主,便是拼死,妈妈也要护你周全。那个男人,再宠她也不会为她废去三千后宫,所以你和妈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娘娘。”不知呆坐了多久,九音进来了,见她神情落暮,便过来给她收好了满桌散落的纸,把笔挂上笔架,轻声劝道:“您也不能总冷着脸对皇上啊,您看看端贵妃,多会撒娇。” “你不懂的。”颜千夏摇摇头,别人不会懂,这个孩子的到来完全扰乱了她的步伐,让她进退两难。 —— 还有两日就要进京了,龙船在夜里靠了岸。 这是钦州地界,要从这里改走陆路。陆路远比水路危险得多,鬼面人安静了许久,但谁都知道,他正在四周伺机行动。 他的底,慕容烈没摸清,只知和池映梓有关,却始终不能确定他就是池映梓。 关于苑栖墨,慕容烈令名花流的人前去刺探,证实却是苑栖墨进了京,如今他贵为周国天子,正忙着充纳后宫,选立皇后,并无异样之处。 越平静,风波越汹涌。 慕容烈吞并夏国大半国土,早成了各国最抵触的敌人,在得到天下之前,他必须步步谨慎。 两辆马车已侯在岸上,颜千夏意外地看到了那叫千机的“美人儿”,抱着琵琶,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微微笑着,向她弯了弯腰。 “呀,你在这里。”她有些欣喜,扭头看向慕容烈,“慕容烈,你叫他来的吗?” “当着我的臣民,还是叫我一声陛下,如何?”慕容烈低下头来,在她耳边低语一声。 “哦,陛下。”颜千夏笑着点头,歪着头看着千机。 慕容烈把名花流最厉害的人安在颜千夏身边,分明是在告诉她,他会护她周全。 “谢谢你。”颜千夏没向慕容烈说过她想和千机认识、交个朋友,可他还是把他弄来了,颜千夏此时不能说不感动,她头一回认认真真地向他道了谢,然后冲千机挥挥手,爬上了马车。 “皇上,若她再看上什么您都给她弄来?狮子老虎也弄来?再说了臣和这千机不对眼,您不是不知道。”年锦嘀咕着,瞟了一眼千机,“一个大男人长成那样,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他是来伺侯你的?他是来保护你妹妹的。”慕容烈扫他一眼,翻身上了马。 年锦被噎了一句,忿忿看向千机,千机只一脸笑意,柔媚堪胜女人。年锦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上马走开。 端贵妃恨恨地甩上了帘子,一咬红唇,在侍婢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侍婢就下了马车,跑向了慕容烈的身边。 慕容烈扭头看了一眼端贵妃的马车,马鞭一扬,便策马往前去了。 九音从窗口缩回头来,对颜千夏小声说道:“端贵妃又使手段了呢。” “随她的。”颜千夏低声说着,又看向千机,他正一记媚|眼横波扫过来,颜千夏就乐了,冲他挥挥手,心情大好。 千机微一点头,策马过来,和她的马车并行。 “他好美啊。”九音感叹道,“比女人都美。” “想不想摸摸他?”颜千夏打趣地看着她,九音的脸都涨红了,掩着双颊不敢再出声。 此时,千机的手却从车窗里探了进来,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光洁,居然是真让她摸摸的。 “娘娘请。皇上有旨,千机今生唯娘娘为尊,娘娘的旨意,千机必定完成。”他的嗓音也柔美,颜千夏和九音却吓了一跳,互相看了看,再不敢胡乱开玩笑。 他的手还固执地伸着,颜千夏用手指轻轻地抚了一下,细软柔滑,不输女人,又有男人骨节的硬朗温暖。 她的指尖离开了他的手背,千机这才收回了手,继续和马车保持着并行。 “哇,皇上真的好宠您。”九音感叹着,“便是您娘亲当年,宠冠六宫,也未有这等荣耀。” “她……是什么样的人?”颜千夏扭过头来,小声问道。 “是个极美极美的人,所以她仙驾去后,父皇一蹶不振,再未宠过任何女人,您才那样受父皇宠爱啊。”九音看着颜千夏的脸,这两张脸有相似之处,又风情各异,都是足以迷倒天下男子的美艳。 颜千夏看着九音,突然想到既然琴妃有陨石珠,那妩儿说不定也有,妩儿去世,这珠子一定交到颜千夏手中,这是否就是她附身颜千夏身上的缘故?她约殊月外出,殊月无端跌落山崖,是否又与此事有关? 这颗珠子,在颜千夏旧时寝宫辰栖宫某个地方? 可,找到了又能如何?颜千夏轻掀车帘看向前方,慕容烈背影挺拔,如雪中青松,傲然跋扈。他是有资格的,他已笑拥天下半壁。 在这个世上,最难算计是人心,最难控制是感情,最难割舍是真意。 颜千夏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慕容烈赢了,她的心如同一池春水,被吹皱。 “护驾!” 她正心乱时,突然前方传来阵阵急乱马蹄声,扰乱夜色。 颜千夏刚掀开帘子去看,千机立刻伸手过来,扯下帘子,低声说道:“娘娘莫看,血腥污眼。” “是什么人?”颜千夏轻声问道。 “魏国晋王刺客,娘娘请掩上耳朵。”千机柔声说着,举起琵琶,指间快速拔动,一曲千军万马,乐声急厉冲向天际。 颜千夏从帘子后往外看,千机的红衣被风吹起,阔袖随风舞,每次晶弦拔起,都有无数暗细的针飞往前方,刺进刺客的致命眉心。 而前方,刺客一拔接着一拔,疾冲而来,又倒在箭雨之下。 慕容烈要出行,多的是人想杀他,跟着他,就是跟着风暴危险。 “娘娘。”九音紧张地缩在颜千夏的身后,连耳朵都捂上了。 听着外面的撕杀声,颜千夏心里却如同明镜一样,司徒端霞把她哥哥晋王和给出卖了,而且完全舍弃了最宠爱她的父王,那个女人为了慕容烈,果然是什么都舍得,什么都肯付出。 魏国一旦让宁王登基,依他浮躁和阴暗的性子,必不得人心,恐怕结局和夏国一样。到时候,三大强国只有吴国独尊,其他四个小国只有附首称臣的份,天下全在慕容烈的手中。 颜千夏想到了池映梓的话,不出三年,必有暴君出世,一统河山。 如今才不到一年,天下已得一半,慕容烈果然厉害。 “恭贺陛下,除去心头大患。”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了下来,颜千夏听到了端贵妃娇俏妩媚的声音。 “端霞请起,今日大功,系于爱妃。”慕容烈的笑声是开怀的,颜千夏往窗外看,他正托着端贵妃的手臂,扶她站起来,帝妃相望,柔情蜜意。 慕容烈,你到底爱着几个女人? “娘娘。”九音轻轻摇了摇颜千夏,“也去道贺一声吧。” “多嘴,凑什么热闹。”颜千夏低斥一声,索性躺下。 “是,娘娘不凑热闹的好。”千机轻轻拔了拔弦,轻笑着说了一句。 “千机,你上马车来吧,我们说说话。”颜千夏快速说了一句,九音脸都白了,千机却真的翻身下马,大大方方地坐上了马车。 “你给我弹个曲子吧。”颜千夏笑嘻嘻地看着他,有美|色在前,果真让人心情愉快。 千机也不问她想听什么,直接弹了曲“将行军”,音律广阔,像有人策马独行夜色沙漠,仰头是满天星斗,低头是暗色黄沙,往前遥遥无垠,往后,不见归途。 颜千夏怅然地看着他,居然千机能看懂她,这多难得! “千机,你多少岁?” “二十有七。”千机一笑,把琵琶放下,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潋滟夺目。 “千机,你可真漂亮。”颜千夏又赞叹了一声。 “娘娘多赞。”千机垂下丝羽般的长睫,又拔动了琴弦,毫无章法,如同颜千夏乱跳的心。颜千夏突地坐起来,俯身过去,一指轻挑起他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别告诉我,你会读心术?” 千机也不躲,也不对颜千夏这惊世骇俗的动作意外,只微微笑着,平静地看着颜千夏。 “千机,幸亏你不是女人。”颜千夏松开了手指,又问,“那,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自然是女人,漂亮的女人。”千机爽快地回道。 “可天下哪里还有比你漂亮的女人呢?” “漂亮因人而异,我若喜欢她,她就漂亮。”千机答得更快。 “千机,你其实是和尚吧?怎么说得这样有禅意。”颜千夏笑起来。 “禅在人心中,不必出家,也能悟出禅字。”千机突然抬手,手指抚过颜千夏的眉心,低声说道:“娘娘心中有太多顾忌,绑住了手脚,因而心生惧意,有惧则易伤。” “娘娘。”九音连忙把二人拦开,这太大逆不道了,若被外人看去,定要损毁颜千夏的名誉。 颜千夏推开九音,久久地盯着千机,而后小声说道:“千机,你说得对,是我错了,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可能是吃多了,撑着了。”千机幽默地说了一句,颜千夏笑了起来。 上天待她不薄,又给她身边送来了一个千机! 第116章 谁欺负我的舒舒 朗朗之声,满朝文武。 莺莺之语,后宫佳丽。 旌旗在城外十里处漫天招摇,皇贵妃苏锦惠正领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盛装相迎。 “恭贺吾皇,吾皇万岁。” 一阵阵恭迎之声,不绝于耳。颜千夏掀开帘子往前看,由十二匹黑色大马金色龙辇正侯于前方。 慕容烈下了马,阔步前去,一手轻抬,众人又磕头山呼三声万岁,这才起身退于路的两侧。 “皇上,辛苦了。”苏锦惠迎上前来,笑吟吟地向他福了福身子。 “惠儿辛苦。”慕容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大步走向金辇。 “皇上,等等臣妾。”端贵妃娇声唤着,下了马,快步追去。苏锦惠和她相互见了礼,便一左一右伴着慕容烈,上了金辇。 全程,颜千夏没有露面,倒是红衣千机的出现,引起不少的骚动,百官窃窃私语,又不敢大声言明。千机倒是无动于衷,只管红衣迎风,一脸淡然。 “娘娘,依着品阶,您应坐于皇上身边。” 九音有些打抱不平,颜千夏却是淡然,瞟她一眼,小声说道:“原来你是这样喜欢争宠的,我还以为你生性淡然。” “不是,我……”九音只好闭上了嘴,想了半天,又叹气道:“这才叫皇帝不急,急太监。” “去争这风头,笨蛋。”颜千夏骂了她一句,九音便垮下了肩。她若懂,又怎么会是那最不受宠的公主?颜千夏也不想调教她,如今到了吴国也算安全了,她已和年锦说好,给九音安排个好去处,不用进宫,还让年锦安排人去寻九音的孩子,让她们母子团聚。 “千机。”她掀开了车帘,看向千机。 “娘娘有何吩咐?”千机扭头,唇角含笑,一身媚|骨,又看酥了跟着的文武官员。 “你住哪里?”颜千夏笑嘻嘻地问道。 “璃鸾宫外,静叶池边。”千机低声回了一句。 慕容烈让男子入后宫,还住在璃鸾宫外!颜千夏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那就好,我们有个伴儿。” “天呀!”九音又吓得一颤,连忙捂住了颜千夏的嘴。 “怕什么,我忤逆他的时候多了,也没见我死了。”颜千夏推开她的手,把头伸出车窗外,看向两边的绿树田野,她又要去坐牢了,再见,亲爱的大树,亲爱的田野,亲爱的河流——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想到灰太郎经典的台词,自个儿笑了起来。 九音在她身后看着,一脸莫名其妙,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说道:“千夏,你变了好多啊。” “人都会变的,你也要变得聪明一点,以后一个人生活,要保重。”颜千夏看了她一眼,九音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裙角,小声说道:“谢谢你,千夏,你又救了我一次。” “以后我要你帮忙的时候,千万不能装成不认得我。”颜千夏拉起她的手,摇了摇,笑着说道。 九音看着颜千夏,一脸认真的模样,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有用得上九音的地方,必粉身碎骨,以报恩德。” “哪有那么严重。”颜千夏笑得更欢快了,捏了捏她的手腕,“好了,你的毒我也给你解了。” “这就解了?”九音看向自己的手腕,只有几枚红红的指印而已。 “解了。”颜千夏点头,其实没有冰蓝毒,那是她胡诌的,为免伤腹中宝贝,她上船时已不带毒药在身边了,只带了些寻常的迷|药,用来在危机时刻自保而已。 是夜,满朝同贺,慕容烈接受了百官正式朝拜之后,回了后宫那温香软玉的包围圈中。 苏锦惠代掌凤印,把后宫打理得井然有序,出城相迎时,只有三品以上妃嫔同行,此时是满宫后妃皆已到齐。 不,还有颜殊月和颜千夏姐妹二人未到。 颜殊月自回宫之后,就闭宫不出。 颜千夏本不想去,可千机说得对,她不能躲,不能怕!她要在后宫过下去,不管呆多久,就必须让人知道,她还是璃鸾宫的主人,不要来找她麻烦。 她故意走得慢,而且宝珠又爱哭,抱着她的腿哭了许久,害她只得又换条裙子,然后一行人慢吞吞地到了紫霞宫外。 “瑾瑜贵妃驾到。”小太监见了金辇,连忙高声通传。 颜千夏后来研究过为什么给她封瑾瑜二字,金鱼嘛,游得又慢,又小,容易被人捏在掌心里,很不威风!她觉得武则天就很不错,还给自己捏了个“曌”字,待她以后有本事了,也给自己捏个威风凛凛的名号。 她扶着宝珠的手,轻轻跨过门槛,满殿嫔妃都看了过来。 死而后生,死了又生,这就是颜千夏,她跟个打不死的白骨精似的,始终在这些女人面前晃荡。 颜千夏走到殿中时又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殿上,慕容烈坐于龙椅之上,苏锦惠向来独自坐在一边,司徒端霞一袭黛色宫装,却偎在慕容烈的手臂边,挑衅地看着她。 “我坐哪里?”她脑袋一歪,笑吟吟地看着慕容烈。 “来。”慕容烈往前微一俯身,向她伸出了手。 “我不喜欢三个人坐,我坐这里吧。”颜千夏一指苏锦惠身边,苏锦惠就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听说,你有身孕了,他给我写信,很是高兴。”苏锦惠拉着她的手,看她坐到身边。 颜千夏沉吟了一下,索性问道:“若姐姐不介意,能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吗?” 苏锦惠笑了笑,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子上写:师兄妹。 “你不喜欢他?”颜千夏也沾了酒写字。 “我曾立下誓言,终生为那个人守住贞洁,可我父亲乃当朝重臣,我必逃不过出嫁的命运,只能进宫来躲着了。”苏锦惠笑言,原来她的爱人居然早在一年前就已离世,可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悲伤神色。 颜千夏把后宫当成牢。 苏锦惠把后宫当成避嫁的乐园。 心境不同,果然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皇上,您看小王子又踢我。”端贵妃见慕容烈总往颜千夏那里瞧,连忙抚着小腹撒娇,慕容烈收回目光,看向她风平浪静的小腹。 后宫三千,每个册封的嫔妃,若不是代表他自己喜爱,便是维持一方势力的纽带,面子上他还要过得去,尤其是端贵妃,为他立下大功,若冷遇于她,难免让后宫失衡。 “皇上,臣妾想吃糖醋凤尾鱼。”端贵妃几乎偎进慕容烈的怀里,以往这样的亲密不是没有,此时慕容烈的身体却有些僵硬,再扭头看去时,殿下依然歌舞摇摇,嫔妃们正在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颜千夏和苏锦惠却已经双双不见了。 静叶池边。 一栋小屋静然立着,这原本只是个小亭,为了让千机居住,仅在四周加上了竹墙,权当屋子。 “千机,我给你带了个朋友来。”颜千夏推开门,千机正坐于桌前独自饮酒,见二人到来,连忙起身相迎。 “原来是千机门主。”苏锦惠含笑点头。 “惠姑娘。”千机抱拳,行了江湖之礼。 “名花流的门主,现在是我的头号保镖,我也算威风了呢。”颜千夏在桌边坐下,拈了桌上的糕点吃,“我们三个不如找点乐子吧。” “嗯?”苏锦惠看过来,一脸疑惑。 “教你们玩点好玩的。”颜千夏嘻嘻笑起来,想教他们下五子棋,可是才铺开纸就想到了慕容烈,当下小脸就拉长了,不好玩,他玩过的就不好玩。 她抓了抓下巴,又想到了斗地主,如果给她一副扑克牌就好了,这破地方,连做扑克牌的材料都没有。 她最终抓了个细颈的酒瓶,要和他们玩投花生米入壶。 可那两个是武功高手,颜千夏是什么?别人十投十中,她十投无一中,输了又要被罚,不能喝酒,便硬生生被灌了一整壶浓茶进了肚子。 “儿子,娘给你报仇。”颜千夏恼了,拍了拍肚子,又抓了一把花生米。 “千夏,你用这么大的力气拍肚子啊。”苏锦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怕什么,我的肚子是钢筋铁骨做的。我儿子和我一样,是顽强的小强。”颜千夏眯了左眼,用右眼瞄着那瓶口,手腕用力,把花生投过去,花生米在瓶口碰了一下,弹得老高,又跌出了桌子。 “哎……”颜千夏大叫了一声,手一扬,一把花生全丢了出去。千机红袖一舞,居然把那不同方向的花生米全给接住了。 “不能浪费,上好的花生。”他嚼着花生,笑眯眯地看着颜千夏。 “嗨,我是主子,你都不让着我?”颜千夏瞪他。 千机笑了笑,摇了摇头,“此乃休息时间,千机勿需谦让。” “还有这样的?”颜千夏又看向苏锦惠,她也是笑。 “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呀!”颜千夏气哼哼,又抓了几颗花生起来,瞄着瓶口要丢。 “谁欺负我的舒舒?”慕容烈的声音从门边传来,那二人连忙起身行礼,慕容烈轻一抬手,朗声说道:“又无外人。勿需多礼。” 原来他都听到了! 颜千夏斜眼看来,只闻到他一身脂粉香,端贵妃的香味儿! “我来给舒舒报仇,来人,拿酒来。”他走过来,抓了一颗花生高高抛起,然后曲指一弹,让花生稳稳落进了瓶口。 “皇上这是要欺负我们了?”苏锦惠起了身,一脸嗔怒。 “是,如何?”慕容烈低低笑着,一手揽住颜千夏的腰,抬眼看向千机。 第117章 本宫勿需争宠 千机抱了拳,也拿了一把花生,突然就出手,将花生击向了慕容烈,几十粒花生急速飞向慕容烈和颜千夏,他沉稳挥手,掌风迅猛扫过,花生米转了方向,击回千机身上,他玄黑衣袍,千机红衫耀眼,一红一黑,手掌翻飞间,颜千夏看得眼花缭乱。 可又似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几十粒花生米悉数都进了那小瓶。 “怎么可能!”颜千夏低头在地上找的,落在地上的那三三两两,全是她笨手笨脚丢的。 “臣服了。”千机又抱拳,洒脱地一伸手,顺福连忙把酒壶递上,他一仰头,那长长的金凤壶嘴就倾泄出剔透的酒汁,跌进他的嘴中。 “十年陈酿,果然醇香。”他咂咂嘴,凤眼一眯,媚行入骨,看得颜千夏是皮头发麻,但是千机没能把媚眼抛完,人就软软往地上滑去了。这酒烈得,连千机也受不了。 “惠儿也要比?”慕容烈扭头看向苏锦惠,苏锦惠连忙摆手,笑着说道:“臣妾不敢,臣妾突感不适,回去睡觉。” 她说得是不伦不类,走得是慌慌忙忙,顺福又招呼人把千机抬到竹榻上去。 颜千夏抱着小嘴瓶儿往外走,喝了一肚子茶水,想必是睡不着的,一瓶子花生足够她晚上消磨时光。 “舒舒,我带你去玩?”慕容烈跟过来,要抱她的腰。 “你带端贵妃去玩。”颜千夏回了一句,又伸手抚脸,她没喝酒,怎么脸上也烫烫的? “舒舒又吃醋了?”慕容烈低笑着,慢步跟在她的身后。 颜千夏没出声,解释等于掩饰,她才不上他的当,回答这愚蠢的问题。 “我有好玩的。”慕容烈又说了一声。 “什么好玩的?”颜千夏扭头看他。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他伸手拉住她,带着她往前走去。 湖光月影,一只小舟靠于湖边。颜千夏抽回手,小声问道:“到底做什么嘛?” “你来,你若不喜,我任你打骂,打骂皇帝总好玩了吧?”慕容烈把她抱起来,放于小船之上,一边,顺福立刻递上了大氅,慕容烈给她披好,又把裹着白狐毛边的帽子给她戴上。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暴力。”颜千夏嘀咕着,扶着他的手,在小船上坐下。风摇船晃,慕容烈亲自执浆,带着她往湖心摇去。 水波鳞鳞的,突的,就有波纹起了,又突地消逝不见。 慕容烈放下浆,从船上拿了细细的线,线上有银亮的钩,然后往上面粘了点儿鱼食,往水里轻轻放去。 “你钓鱼呀,这有什么好玩的。”颜千夏只觉无聊,俯身朝水面看着。 慕容烈竖了根手指,抵在颜千夏的唇边,不许她出声。她低眼看去,银线没入水的部分和水融为一体,他用食指绕着银线,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腿都麻了,正想嘲笑他几句时,他突然一提手指,水面轻响一声,一只银亮的东西出现在颜千夏的眼前。 “这是什么啊?”颜千夏惊讶地看着这亮闪闪的小东西,“虾?它怎么发光的啊?” “鸳鸯虾,若钓起一只成年的,那肯定另一只也会金钓上来。”慕容烈把虾放进了船上备好的琉璃罐里,那虾蹦哒着,却没办法跳出来。 “哇,那它要是光棍怎么办?”颜千夏好奇地看着那虾,小声问道 慕容烈双瞳的光沉了沉,低声说道:“看运气了,若能成双成对,便是大吉之事。” “啊?”颜千夏看了他一眼,并未深想,用小手指去搅罐子里的水,拔弄那可怜的虾,“不如把它放回去吧,让它去找媳妇儿。” “碰碰运气再说。”他又把丝线放进了水中,颜千夏趴过来,偎着他的胳膊,盯着水面看着,真会有这样神奇的事吗,鸳鸯虾,这个时空的东西还真奇妙,带回现代会不会卖个大价钱? 这次比上一次的时间还要久,颜千夏眼睛都瞪痛了,偎在他的怀里,眼皮子也开始打架。慕容烈却一直盯着水面未动。 鸳鸯虾此时正是交|配时,吴国有传说,那是相恋的人所化,若能捕到一对,那夫妻必会携手白头。 身为帝王,他也想要一个共白头的知心人。 “慕容烈,它就是个光棍,回去吧,一点都不好玩。”颜千夏说着说着,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小手不知何时伸进了他的衣衫里,在他的胸膛上取暖。 慕容烈一手紧揽着她,一手轻拽着银线,固执地盯着水面。 水面波纹轻轻荡开,他手指迅速一提,银线露出水面,又钓了只虾起来,慕容烈欣喜地推着颜千夏,低声说道:“舒舒,你看。” 颜千夏被他摇醒了,横在船板上的脚扫过来,装着虾的琉璃罐儿咚地就倒了,先前那只虾趁势跳进了湖中。 “光棍逃了,唷,慕容烈,你又钓了个光棍啊!”颜千夏左右看了看,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嘴里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柔滑的袖子从她的手臂处滑下来,两条白莲藕般的手臂弯成极美的弧度。 慕容烈想到了那个谣言,颜千夏就是个狐狸精化身,没有她所说的那个世界,她唯一的使命,就是诱得天下大乱,诱得男人为她痴狂…… 静了。 慕容烈呆呆地看着迅速变得平静的湖面,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帝王,他有统一天下的能力,而颜千夏只是个小女子而已,他居然寄希望于这鸳鸯虾。 “哎哎,别丢呀,给我玩吧。”见他要把那只虾丢回湖里,颜千夏连忙夺了过来,放进了罐子里,然后抱着罐子晃了晃,笑着说道:“光棍就光棍,我疼它,我的心最好了。” 慕容烈都不想生气了,你能和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生什么气呢?况且,她看上去根本就不想了解他的心。 和她生气,大约会气死自己! 慕容烈闷闷地划船靠岸,她抱着罐子喜滋滋地跳上了岸,扶着顺福的手臂,爬上了已在岸边等着的小辇,然后冲慕容烈挥了挥手,脆生生说道:“晚安,谢谢你的虾。” 她催促着人抬着辇快速走了,慕容烈被她丢到湖边,胸口又堵了口气,无法疏解。 “皇上,要不,去叶嫔那里?”顺福看他一脸落暮,便好心提议。 “不去。”慕容烈怔了半晌,突然就凌厉地喝斥了一声,“就你会拍马屁,你这个月的饷银全扣了。” 顺福委屈,这关他啥事啊?他又哪里表现出在拍马屁呢? 月儿浅浅笑,扯过一片云遮住她的眼睛,静悄悄地睡了。慕容烈回了帝宫,连衣裳也没脱,就那样心情郁闷地躺了一晚。 —— 第二天,据帝宫的奴才们说,慕容烈还让顺福刷了一晚上的马背,今儿还不许他跟着。 顺福惹他了? 颜千夏扭头看向宝珠,她正喋喋不休地向她汇报着宫里最近的事。比如谁家的女儿今儿早上送进宫了,因为宫里三个最得宠的都怀了身孕,不能侍寝,所以各大臣赶紧巴巴地选了美人进来,期望在这一年里得到慕容烈的宠幸。 颜千夏的嘴角抽了抽,没出声,拿了根草叶子拔水里的虾,这虾被她强行带回了宫,它的老婆会找它吗?她是不是太坏了?不然,把它也放回去吧! “喵……” 一只大白猫突然出现在眼中,神,它膘肥体壮,威风凛凛,一双碧蓝的眼睛,一双尖尖的耳朵,简直是个小恶魔。 “这就是蝴蝶啊。”宝珠见她一脸诧异,连忙说道。 “它怎么长的,吃了啥好东西?”颜千夏弯腰想抱它,它却不给面子,从她怀里挣脱了,灵活地窜上了椅子,再从椅子跳到了桌上,伸出魔爪去捞虾。 喵……它又兴奋地叫了一声,那可怜的虾就落进了它的利爪之中。 “喂,你给我放下。”颜千夏连忙去打它,它一摆尾,就跳下了桌子,再一甩头,就把那虾给吃了。 “你这个蠢猫!”颜千夏恼火极了,拎着裙摆就去踢它,它不屑地瞟了颜千夏一眼,跳开,然后大摇大摆往外走。 “把那蠢猫给我捉住,让它把虾吐出来!”颜千夏急了,抓着毛笔就丢了过去,这回倒是丢得准,在猫儿雪白的毛皮上染了一大团墨迹。 “娘娘,你别跳啊,小心孩子。”宝珠连忙劝她,扶着她,不许她追,“不就是只虾嘛,再让他们给您捞几只来。” “你懂什么,这是他捞给我的,他送给我的。”颜千夏脱口便说,屋里暂时静了下,她抚了下脸颊,缓缓坐了下来。 昨儿晚上表现出来的那些不在意,全是她装出来的,她怎会不在意呢?他明明跟她说了鸳鸯虾的故事,她一直装睡,悄悄地看着他,他全神贯注,又那么固执地要为她吊上一对鸳鸯虾,她心当时就跳得厉害了,而且那罐子就是她故意踢翻的,后来见他满脸失落,她这才把这只虾讨了过来。 如果他知道这一只也被猫吃掉了,会怎么想? 颜千夏坐不住了,唤上了宝珠,出门寻了千机,要去湖里捉虾,捉到一只就说是他捉的那只,捉到两只就说是给昨天的那只找老婆。 第118章 不就是个男人? 她这行人有特色,侍卫是魏子,千机是保镖,三个随从,有两个大男人!若非觉得不太礼貌,她真想问魏子和千机,是不是被剪成了太监,要不慕容烈怎么会愿意的呢? 今儿阳光好,湖边有嫔妃们游乐。 几人从幽静的小径横过去,寻到僻静的角落里,准备碰运气。 “你们两个,不许告诉他,我是来钓虾的,就说我来看水看太阳。”颜千夏伸手,魏子连忙递上了银勾,又给她勾上了虾食。 千机在一边笑,拿着琵琶要拔弄。 “你别弹,把人引来了,看我笑话。”颜千夏连忙扯住他,他这才放下了琵琶,坐到一边的石头上,看着她忙碌。 银线放进了水里,颜千夏不是有耐心的人,又怕被人发现自己的举动,因而过不了几秒就要拉起银线看看,这样子,当然没啥结果。 “咦,这边肯定没有,我们换个地方。”颜千夏瞟到前方有人过来,连忙绕好了丝线,要往前面走。 “这里挺好啊。”千机不动,抬眼冲着路过的宫女笑……扑嗵两声,两个宫女被他的笑迷到了,跌了个四脚朝天。 “你、你……”颜千夏冲他抖了抖手指,千机目标太大了,会把人都引来,她怎么钓虾? “娘娘,您看,那些就是今早进来的美人。”宝珠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前面的方向说。 颜千夏抬头看去,五六个青春少女正娉婷走来。 她正要闪开时,那几个少女却停下了脚步,齐声声地参拜,“见过贵妃娘娘。” 是端贵妃,她一身妃色宫装,裹着狐狸毛的披风,坐在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们女孩子。 “免礼。” “谢贵妃娘娘。” “妹妹们路上辛苦了,皇上让本宫带妹妹们到园子里转转,都来吧。”端贵妃微笑着,声音里透着威严。 她是想把这几个女孩子都收到她的门下,为她所用。 颜千夏此时又冷静下来了,她为什么要被慕容烈的一只虾感动呢?他都能为殊月闯暮谷,说不定也为端贵妃捞过虾,说起来,慕容烈还真是个滥情的人! 颜千夏你这个蠢货!她一时间意兴阑珊起来,勾着头,转身就走。几人见她情绪突然低落,也不敢顽笑,也跟了上来。 “瑾瑜贵妃,脚步匆匆,这要去何处?”端贵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拿着腔调,真像叫“金鱼”贵妃。 颜千夏懒懒扫她一眼,淡然说道:“转转。” “哦,这几个是皇上今儿新纳的妹妹,还不见过瑾瑜贵妃?”端贵妃纤手轻挥,那几个女孩子连忙过来给颜千夏行礼。她狐狸精的大名远播天下,是众女子“学习的楷模”。 几个女孩子看着她的装扮,暗自记着,又说了些好听的话。 “瑾瑜贵妃,你看这几个妹妹如何?冰雪聪明,人又漂亮妩|媚,皇上一定喜欢。”端贵妃掩着唇笑,大家都不能侍|寝,看这狐狸精拿什么迷|惑皇上! 颜千夏懒得理她,她怎么就独自斗得一包子劲儿呢? “妹妹好生点,免得皇上哪日不喜,那才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端贵妃俯了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端贵妃还是担心自己吧,别到时候绵羊变灰狼。”颜千夏扫了一眼那几个美人,个个眼底透着精光,想必来之前都是经过细心调教的。 “呵,本宫倒还真不怕,本宫说过,只要本宫不死,别人休想得宠。”端贵妃稍提了些声音,那几个美人怯生生看过来,又垂下头去。 “哦,那你慢慢忙。”颜千夏心里不舒服,女人们有什么好争的,不就是个男人吗,她让给她们! “颜千夏。”她的淡漠态度激怒了端贵妃,伸手就想拉她,千机一挥袖,轻轻地托住了端贵妃的手臂,笑吟吟地说道: “娘娘小心。” 他的笑,极媚,端贵妃心里骂了声妖孽,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失神。可她毕竟是端贵妃,心里爱的也是慕容烈,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被千机迷得七荤八素,当即甩开了千机的手,怒斥了一声:“大胆,你敢碰本宫!” “不敢。”千机退了一步,拎着琵琶的手,手指似无意间轻轻一弹,然后指着地上的一枚黑黑的东西说道:“方才见地上有异,所以才提醒娘娘小心。” 端贵妃低头一瞧,顿时尖叫起来,那黑黑的,不是蟑螂又是什么?大秋天的,还没冻死这些孽障么? 等她尖叫完,颜千夏那行人已经走了。 宝珠跟在颜千夏身后,愤愤不平地说道:“就她神气,什么叫那啥不死,那啥啥……” “你那啥啥?”颜千夏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学不聪明呢?争个屁啊?你懂什么是感情吗?真正的感情不需要争,要争来的感情,我还不稀罕,谁爱要谁要。” 宝珠掩着嘴,她是听不懂的,可是又觉得这话奇怪,不争哪里来的宠呢? “本宫勿需争宠,宠自来……”颜千夏轻轻念了一句,突然就笑起来,“我这才是威风。” “什么威风?”宝珠又问。 “你这个蠢丫头。”千机曲指在她后脑弹了一下,宝珠当即就羞红了脸,怯怯瞟了千机一眼。 “千机,你别在这里抛媚眼,宝珠可是正经姑娘。”颜千夏低斥一声,千机却只笑,媚骨天成的,不能怪他。 几人说说笑笑,不觉拐了弯,进了一片静寂的园子,正要往前,却有侍卫拦了过来。 “娘娘留步,皇上有令,不得擅入。” “嗯?”颜千夏往园子里看,里面隐隐有说话声。他在谈事?才转身欲走,却突然听到了抽泣的声音从园中传来。 “皇上,父亲并无大过,皇上看在和臣妾的情份上,就饶了父亲吧。” 似乎是叶嫔的声音,她走到青砖砌起的墙边,通过镂花的窗往里看,叶嫔正抱着慕容烈的腰,在他怀里拱着,扭着,慕容烈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去拉开她环在腰上的手。 “朝中之事,后妃不得多言,你回去,朕自有安排。” “皇上,父亲已经六十多岁,经不得大刑,皇上……求你了,皇上。”叶嫔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地向他讨饶。 颜千夏踩到了断枝,咯吱声惊动了园子里的人,慕容烈和叶嫔扭头看来,叶嫔顿时把慕容烈抱得更紧了,颜千夏的目光和慕容烈静静对望了一下,转向往回走。 真的,一个老婆这么多的男人,他不打你不骂你,你就万幸了,还妄想什么啊? 颜千夏一腔热血被这些女人抽得干干净净,扭头看向宝珠怀里的琉璃罐,小声说道:“去,去厨房里弄条大鱼来,赏给蝴蝶吃。” 蝴蝶比她潇洒,知道男人靠不住,男人的虾就应该被吃掉! “是。”宝珠转身就走,颜千夏又唤住她,一长溜报了菜名,宝珠呆呆地看着她,末了,苦着脸说道:“奴婢没记住。” “笨蛋。”颜千夏骂了句,抬步就走,宝珠跟在她身后叨叨着赔罪,说着奴婢该死之类的话。颜千夏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她本来活得好端端的,为什么慕容烈非来插上一脚呢?他这么多老婆,还不够睡么? 这一次慕容烈没追上来,一连几天都没来璃鸾宫。 颜千夏无端地烦躁起来,骂完了宝珠骂千机,骂完千机骂魏子,都骂完了,她就怔怔地躺在榻上,盯着榻上垂的那些琉璃金珠发呆。 她这状态不对,许是怀孕的缘故,都说孕妇会有些神经质的! 可是,慕容烈睡在哪个美人那里?她脑中闪过这疑问,立刻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次。蝴蝶从窗台上跳进来,在屋子里一个人闹腾了一会儿,又跑了。那小青蛇早就不知道去哪里冬眠了,宝珠不敢进来惹她,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慢慢儿走到了铜镜边上。 镜中的女子唇红齿白,腰身纤细,她拉开了衣衫,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平坦坦的,一点都不像个孕妇。 她轻轻地拍了拍肚皮,小声说道:“你倒是快点儿长啊,快出来给我作伴,每天喂你吃这么多东西,白喂了啊?你以为我每天吃这么多东西容易么?你老娘我可是冒着得高血脂高血糖的危险啊!” 扑哧……一声熟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颜千夏飞快转身,只见慕容烈一脸笑意,坐在桌边,手里还捧了她的香茗喝着。 他进来多久了? “你来干吗?”颜千夏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慢慢儿往榻边走,“我要睡了。” “哦,我路过,来看看。”慕容烈也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路过?去哪个女人那里?从璃鸾宫往前是谁的寝宫?颜千夏搜肠刮肚地想着前面几个寝宫的主人名字,却怎么都想不完整。 “我抱抱。”慕容烈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坐到了腿上,手指探进了她的衣中,轻抚住她柔软的小肚子。 “什么是高血脂?”二人静了一会儿,慕容烈问。 “就是胭脂。”颜千夏胡说了一句。 “高血糖呢?”慕容烈又问。 “栗子糖。”颜千夏才懒得解释,顺口说了句。 第119章 把心给谁 慕容烈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末了,扳过她的小脸说道:“你前几天去钓虾了?” “哪有!”颜千夏即刻竖起了刺,矢口否认。 “本宫勿需争宠,宠自来,你好威风啊,瑾瑜贵妃!”慕容烈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到底哪个叛徒多嘴?”颜千夏顿时大怒,她说句话都报告给慕容烈,那她放个屁要不要报告? 慕容烈低笑不语,颜千夏脑中蓦地闪过后宫诸多美人,这双胳膊不知道抱了多少个!她立刻站了起来,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我今天睡这里。”慕容烈不管她冷冰冰的脸色,径自坐到了榻上,宫女们很快就进来了,服侍他洗梳更衣。颜千夏却自始至终站在一边看着,一脸愤怒。 凭什么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去别的女人哪里? “来啊。”慕容烈把脚缩到榻上,向她伸手。 颜千夏未动,慕容烈收回了手,顺福连忙使了个眼色,引着奴婢们都退了下去,留这别扭的两个人对望着。 “你总要告诉我,你这回又生什么气吧。”慕容烈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奴才来报,说她今儿一天骂了三个人,脾气暴躁,所以赶紧过来瞧瞧。 “我哪里生气?”颜千夏硬梆梆回了一句,走过来,坐到了床沿上,这是她的床,干吗被他占着,应该是他走开才对。 她掀开被子缩上去,占了榻的正中间的位置四仰八叉地躺着。 慕容烈俯下身来,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勾着,“说啊,生什么气?” “我不想和你说话。”颜千夏咬咬唇,闭上了眼睛。 慕容烈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全天下只有这么个胆大的丫头了,能气死他,偏他还就好这一口,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又忍不住地心痛。 “你看,你不争宠,我自个儿来宠你,你还不满意?”他低下头来,唇扫过了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睛,她的鼻子,最后到了她的唇上。 “唔……你……”颜千夏瞪大眼睛,他不会要那个吧?孩子才刚两个月,会伤到她的! “我知道,我抱抱你。”他哄着她,不让她乱扭乱动。 “你别碰我……”颜千夏慌了,想从他身挣脱出来,却被他再度用力抱住。 “就抱抱。”他抱紧她。 “你可以翻牌子,那么多妃子美人。”她使劲想抽回手,可他就用了这样恰当的力度抓着她的手腕,微疼,让她挣不脱,可又不至于弄伤于她。 “笨蛋,你何苦自己气自己?我出宫那么久,朝中大事小事等着我处理,我这些日子都在御书房,你若有心,只要问一句,他们自然会告诉你,可你问过半个字没有?还有,自我们出宫起到现在,我都没碰过别人,你还气不气?”他的语气居然有些委屈,一双墨瞳紧盯着颜千夏。 她低喃了几个不知何意的音节,突然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定是疯了,她疯了,他也疯了!他会为她守身如玉?去去去,太阳从南边爬起来,天上月亮有八个,也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一阵尴尬之后,她扭头看他,小声说道:“慕容烈,你明儿可千万别来了。” “为何?”他翻了个身。 “我怕忍不住。”颜千夏说得大胆极了,她又不是木头,被他这样抱着,吻着,怎可能没感觉?现在恨不能坐到他身上去。 慕容烈怔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就是这样直接大胆得可爱。 “不要,你不懂,前三个月很重要,不要刺激孕妇,而且,你好意思让你儿子看到?”她拍开他的手指,小声说道:“你回去睡吧,让我自个儿睡。” 慕容烈真的好佩服她这些歪论……他儿子看得到吗?嘴角抽了抽,偏抱着她不动。 “怎么这么犟?我陪着你不好?” 当然不好!他不懂的,颜千夏此时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正拱翻了天,一个在痛斥自己的堕落,另一个又想贴近他,又急,又慌,又害怕,又不愿意继续下去,这些杂念头凶猛地脑中拉扯,互不相让,让她脑袋都疼了起来。 “我想自个儿呆着,你去别处。”她一直用被子蒙着自己,不肯看他。 “你啊,不和我犟你就不睡不着?快睡了。”慕容烈一手在她光洁的身上轻抚着,粗糙的茧滑过她柔嫩的肌肤,让她又觉得舒服起来。 好歹是皇帝在给她按摩,问这天下间,能让皇帝精心伺候的人,只怕只有她颜千夏了吧? —— 第二日。 颜千夏为昨晚的事害羞,不愿意出宫去晃荡,以免不小心遇上他。也不想看到他那些老婆,让自己心堵,便独自在璃鸾宫里找乐子。 宝珠这八卦的丫头,借口去给制衣局领新的衣料,回来的时候眉飞色舞地给她报喜: “娘娘,皇上好宠您哦,让人去给你寻高血脂和高血糖了,说是只要你高兴,什么都给你弄来。” 颜千夏一口茶喷了老远,这是咒她早日升天呢,还给她找高血脂! 末了她又想起来,是她告诉慕容烈高血脂是胭脂,高血糖是栗子糖。他要去哪里寻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来啊? 颜千夏的小心肝抽得痛,是笑的。 这天下午,几个宫里的人都来打探消息了,想知道高血脂这胭脂长啥模样,是不是颜千夏现在抹在脸上的这种。 颜千夏起了坏心眼,支使着宫里的宫女拿银子卖消息,还弄了些普通的胭脂出去卖给那些女人,一下午,赚了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她让丫头们分了,自个儿留了一百两,藏到她的床底下。 那栗子糖倒是费了御厨们一些心思,费心来打探她到底要吃什么样的栗子糖,又是多甜的那种,倒真为她做了一种专属于她的栗子糖出来。 颜千夏承认,当一个有权势的男人肯为你花心思的时候,真是可以让你有轻飘飘的感觉。 千机每日里护在她的身边,便是别人有心思,也没那本事靠近。她所吃的东西,必是璃鸾宫的小厨房里做出来的,还要让人先尝过,才会送到她的手中。她所穿所用,必是最好,她觉得缎子的太凉,便会有人专门为她织了棉布的衣裳穿在里面。 就是这样的宠,这样的好,让颜千夏一日一日活在挣扎里,并未因此而快乐起来。 转眼便是三个多月过去了,夏国完全被慕容烈吞进了腹中,夏王被生生逼得跳崖自杀,夏国彻底没了。 九音进宫来看她的时候,哭了一场,毕竟是她的家乡,如今是回不去了。 颜千夏的肚子也渐渐凸显了出来,而且比一般的孕妇肚子要大一些,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栗子糖吃多了,高血脂了。要知道,在古代不可能有剖腹产,如果孩子太在,生产的时候要吃苦头的!她有些慌了,又开始节食,痛诉了厨子们一顿,不许他们每天再做那些诱人的东西过来。 孩子的到来,让她快忘了自己的梦。 她也懒得去想自己对慕容到底是啥感情了,反正自那晚他在自己的双腿里闹腾过一次之后,果然没再来撩拨她,隔几天便会来她这里陪她过一晚,只紧拥着她,亲亲摸摸的,也就过去了,再没过份的举动,偶尔也会贴着她的肚子听一会儿,手掌隔着肚皮上的脂肪,和孩子做着交流。 颜千夏挺喜欢那种时刻,给她一种错觉,似真的是一家三口的平静日子。 可这也仅局限于在璃鸾宫内,宫外还有他众多老婆,让他为她憋三四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又晋了几个新妃,听说有个黄鹂美人比较得他的宠爱,常在晚上唱歌给他听,声音如同黄鹂鸟出谷,婉转绕梁,迷人心魂。 这些,底下的人没敢当着她的面说,她也当成不知道。 尽管,心里很难受。可她总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每天写写画画,他来了之后她也不再找他生气吵架,孕妇不能生气,总生气,会让孩子不漂亮。而且,他总有办法来哄她,吃的穿的用的,他温情的温柔的温暖的,让她气不成,也恨不成,最后,也爱不成……就是这样的烦恼,一天天递增着,颜千夏连笑都有些有气无力起来。 或者每个孕妇都这样,喜欢闹情绪,又或者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的缘故? 颜殊月倒是一直没踏出过辰栖宫半步,还把宫婢们赶了大半出来,只留两个贴身侍侯她,两个打扫庭院 ,两个负责膳食,据说她的肚子还不如颜千夏的大,明明比颜千夏还早一个月,可能是不如颜千夏会吃吧。 哦,端贵妃快要生了! 慕容烈的第一个孩子,牵动朝堂上下的心。 颜殊月是结发,可是不受宠,端贵妃八百玲珑,又将诞下慕容烈第一个孩子,是吴国皇后的第一人选。颜千夏么……她名声太不好,慕容烈再强悍,也得顾及朝臣们的意思,不能独断专行。 所以这后位似乎就是端贵妃的囊中之物了。 第120章 你自己生生看 一月份的吴国,正是雪纷飞的时候。 璃鸾宫里的芍药花早就凋零了,小碧池上都结了冰,冷得厉害。 宫里放了好几个大青铜鼎,里面燃着通红的火炭,可是颜千夏还是冷,因为窗子都开着的。这么多炭,关得严严的,别人不懂,她还怕二氧化碳中毒呢。此时她除了穿着厚厚的棉夹袄,还裹了床被子在身上,脚下踩着炭盆,面前摆着小桌,桌上还有小炉,温着冰糖燕窝水,摆着棋盘,她让人做了棋盘,用白玉和黑玉雕了棋子出来,每日里和千机下五子棋。 千机倒是不怕冷,一件薄薄的红色锦袄穿着,似乎是怕穿厚了就影响到了他的风度。 宝珠拔了拔炭火炉子,颜千夏又揪了揪被子,扭头看向了窗外。那样白的世界,好静好静。她来这里一年多了,上一回看到雪的时候,还是池映梓在她身边的时候。 不知不觉,居然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猛地想到,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池映梓了,就连梦里面,他也没来过。那个鬼面人呢,到底是不是池映梓啊?颜千夏特别特别想知道答案,可又特别特别害怕知道答案。 恨一个人,总不如念着一个人。 起码念起他的时候,心里是暖的,不是痛的。 “千机啊,你不能让让一个孕妇吗?”她的小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把棋盘上的棋子拔乱。都说人多力量大,她如今是两个人,依然下不过一个千机。 千机一笑,又道:“休息时间,勿需谦让。” “你这正是工作时间,什么休息呢!”她恼了,把小脚儿从被子里探出来,狠狠地去踢千机的腿。千机不躲,就一手捉了她的脚踝,轻轻地给她放回了被子里。 “娘娘还是莫太用力,免得伤到胎气。” “讨厌死你这假笑了。”颜千夏嘀咕着,重新摆棋子。 “娘娘,皇上来了。”宝珠小声提醒她,她扭头一看,慕容烈正站在殿门口跺着脚,拍打着披风上的雪花。 “这么大的雪,你干吗来了?”颜千夏懒懒地问了一句,这几日慕容烈总去端贵妃那里,可见他真是心里装了很多女人的,一想到这个,颜千夏就为自己跑去钓虾的事感觉到愚蠢。 “听说你这几日闹什么节食,胡闹。”他走近来,一脸不悦。 千机起身行了礼,退了出去。宝珠迅速把棋盘收好了,给慕容烈倒上了香茗。 “你不懂。”颜千夏抓了那本药书看,几个月了,这本药书她几乎已能背下,可还是每天乐此不疲地看。 “我抱抱,轻了没有?”慕容烈拉开了锦被,凉风顿时钻进了她的衣里,他的怀抱立刻就贴了过来,把她搂进了怀里,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颜千夏也悄悄想过,他有没有这样抱过别人。 可她是打死也不会问的,她再也不想露出那种貌似吃醋的傻样子来了。他的手掌轻抚过她的肚子,若非怕她冷,他又想解开她的袄子看看她圆滚滚的肚子了,在他眼里,这肚子可爱极了,皮肤都被撑得透明起来。 “开春我就要向齐国开战了,到时候若你生下了皇子,我就把齐国给他当封地。离京城远一些,少了是非。若是公主,我就把齐国送给她和未来的驸马,你说如何?”他沉声说着,唇在她的脸上轻扫,细细暖暖地亲吻着她。 “我也想去。”颜千夏从他的唇里摆脱出来,低喃了一句。 “到时候,我带你去住段日子,齐国的山水是极美的,你会喜欢。”他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从桌上拈了块花生糕来喂她,“不许节食,你别饿着我的孩子。” “你不懂啊,孩子太大了,生孩子就会很痛。”颜千夏难得耐心地给他解释这常识,他捧着她的脸看了,低低地说道: “傻瓜,我不会让你痛的,我会找最好的稳婆,让你一点都不痛。” “骗子,又没有止痛药可吃,怎么会不痛,你自己生生看!”颜千夏当即就驳了一句,不留情面的戳穿他。同时,她的肚皮被顶了顶,那孩子似乎听到了,正用小拳头发表着意见。 慕容烈一眼就瞧到了,立刻就兴奋起来,抱着颜千夏放到榻上,用锦被盖上了,自己把脑袋伸进来,解开了她的袄子,要和他的宝贝孩子见个面。 “别拿这东西照我肚子。”见他掏出夜明珠,颜千夏吓了一跳,连忙想推开他,可他的手力气大,一下就摁住了她的手腕,夜明珠晃过,在被子里幽幽莹莹地亮着,她圆圆的肚皮就露在他的眼前。 “小公主,父皇来看你了。”他脱了靴子,干脆把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用滚烫的双手捧住她的肚子,唇在有些凸起的肚脐上亲吻着。 她的肚皮上痒痒的,忍不住也钻进了被子里,低头看着他, “哎,我问你,你给她儿子取了什么名字?” “嗯?”慕容烈怔了一下才明白她在问端贵妃,和她并肩躺好之后,才小声说道:“还未起,要等生下来之后,由大国师按生辰八字来推。” “这么麻烦?”颜千夏抚住了肚子,宝贝好像睡了,她现在特别爱睡,千万别生个胖丫头才好。 “你天天这样窝着怎么行,今天带你出去走走吧,雪也停了。”他往窗外看了看,扭过头来看她。 “罢了,出去又冷,我也懒得见人。”颜千夏摇头,那些规矩又繁锁,又累人,还是她这璃鸾宫好,门一关,就是她的小世界,爱干嘛就干嘛。 两个人静静躺了会儿,颜千夏忍不住问道:“你的黄鹂美人唱歌好听吧?” 慕容烈侧过身来,在她的唇上轻啄着,好半天才说:“你不开心,就少想这些。她是老王叔送进来的,是他侄外孙女,我不收着不行。” “我哪里有不开心,我开心得很。”颜千夏用手遮住了眼睛,闷闷地说了句。 慕容烈知道她的,她最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他是皇帝,这怎么可能?他只能给她天下无双的宠爱,那个一双人的承诺是万万给不起,也给不了的。 试问天下,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嫔妃三千?这也是维系国家的一种方式,是笼络大臣,表示信任,结交外邦,以示友好和睦。 他怎么可能只有颜千夏一个妃子?他只能尽最大的能耐,给她一个后位,让她与他并肩。 “嗯,你开心……你开心干吗总板着脸?以后给我生个丑丫头,小心我不饶你。”他的手指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划着圈,然后慢慢往下面探去了。 这几个月来,只能有这样亲密的动作,再热烈一点,她都不允许。 “都五个月了,给我一次吧?”他咬着她的耳朵,带了些许的央求。 “不行,伤到宝宝了。”颜千夏当即拒绝。 “我会很轻,很慢,舒舒,我想你想得紧了,你瞧瞧。”他拉着她的手要往腰下摁,颜千夏急了,挥开他的手就骂, “现在是白天呢,你刚刚还说要带我出去玩!” 慕容烈低笑起来,颜千夏这才发现上了当,他根本是想拉她出去玩。 “起来吧,成天闷着,闷坏了怎么行?”他起了身,亲手给她扣上了夹袄的锦凤盘扣,又给她穿好了小皮靴子,拿来裹着紫貂毛红色大氅给她披着。 颜千夏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宝珠又拿来了小手炉,她这才敢迈出了璃鸾宫高高的门槛。好像很久没出来了,阳光倒是好,照在脸上,还有些暖意。眼前的一切都压着一层白雪,枝头还嗖嗖地往下落着雪团儿。 她不出来,并不是有多怕冷,而是怕着凉,真咳起来,孩子怎么办? 孩子、孩子……如今的颜千夏心里头就只有这个宝宝了,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她好希望这是个小公主,当她的贴心小棉袄。 她没坐轿子,和慕容烈并肩在雪地里慢慢儿走着,他刻意放缓了步子,每一步踩下去,都在雪上陷下两个深深的脚印。颜千夏看着一排四个脚印,觉得有趣极了,不由得停了下来。 “冷吗?”慕容烈揽住她,低声问道,呵出来的气,在空中漫起了白雾,颜千夏伸手就去抓那雾气,拳头钻过了白汽,满掌空空。 “这是做什么?”慕容烈不解地看着她。 “没什么,你走呀。”颜千夏推他往前走,慕容烈想揽着她一起,却被她给挣开了。 “我走后面,你走前面,你给我挡着风。” “哪来的风?快过来,我给你捂着手。”慕容烈又来拉她的小手,这小手冰冰的,他就想给她捂得暖和一些。颜千夏抬眼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只跟他并排走着。 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今天好容易雪停了,各宫的主子们都走了出来,远远见着这帝妃二人,都迎了过来,行礼问安,想引得慕容烈的注意。 “都散了。”慕容烈只揽着颜千夏的身子,看也没看那些女人一眼,直接下了旨。 莺莺燕燕的,带着一脸的失望散开,颜千夏仰头看着他,讥笑起来,“你看看你,就这样对你的宠妃们。” “我的宠妃就是你。”他捏了捏她红红的鼻头,笑了起来。 第121章 你不用管我的感受 “皇上,端贵妃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了。”有个宫女匆匆地跑了过来,扑嗵一声就跪到了雪地里。 “快宣御医。”慕容烈一挥手,那宫女连忙起身就跑,慕容烈却没动,颜千夏的手指还扣在他的手指里呢。 “你去吧。”又站了一会儿,颜千夏才松开了他的手,小声说道。 “不去了,今儿陪你。” “今天是我,明天是她,反正是要走的。”颜千夏转过了身,慢慢往回走,语气冷得和这天气一样。 “舒舒!” 慕容烈走了两步,颜千夏却一声低斥,“你别跟着我,我心里烦。” 她要烦死了,总是为这么些事头疼难受,可是她可能要在这宫里面呆到死为止,今儿这事,以后还有这个妃,那个妃,不停地出现……何苦呢? 还有许多奴才跟着,她这一声多少让慕容烈丢了面子,端贵妃那里又来了人催,说是疼得不行,可能是要生了。 这可能是他的长子,他初为人父,不能说不高兴,皇家子嗣绵延,都要靠这些女人一个一个给他生出来的。 他走了。 颜千夏却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向青松上的雪,有只雪雀儿飞了过来,翅膀掠动了枝条,有一团雪落了下来,正巧砸在她的眉心,冰冰凉凉的,一直沁进心底。 她一身火红的,站在这白皑皑的雪地中,就像一朵正努力绽放的红色彼岸花,怎么看,都美得让人窒息。 “娘娘,回吧,去找千机大人玩一会儿,皇上晚上就会来了。”见她久久不动,宝珠小声安慰了一句。 “稀罕呢。”颜千夏斥了一句,宝珠摸摸鼻头,不敢再出声,自打当了孕妇,颜千夏的脾性见长,她是连皇帝都敢骂的人,何况她们这些奴才。 “那就再走走?”宝珠向魏子使了个眼色,支使他上前来提议。 “走走吧。”颜千夏转过身来,继续往园子里走。璃鸾宫再大,大不过这外面的天空。 她看着雪地里的脚印,她和慕容烈的脚印规规矩矩地往前延伸而去,两个大的,两个小的……她扶着宝珠的手,慢慢地踩进了慕容烈的脚印中,他的脚真大,把她的脚全吃进去了。 她一步步地延着这脚印走着,蓦的,这雪又飘下来了,有几片调皮的,落到了她的眉上,她的长睫上,很快又成了水珠儿,像碎钻一样,挂在她的长睫上。 两边的青松静立着,她心气刚平了一些,前面突然传来了嘻笑声。 “是叶嫔和黄鹂美人,那几个新晋的美人奴才还不认识。”宝珠往前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那些人也看到了颜千夏,依礼,是要过来参拜的。她们姗姗地来了,雪地里也不用跪,只福了福身子,向她问安。颜千夏特地看了那黄鹂美人一眼,鹅蛋脸儿被风雪吹得红扑扑的,一双杏眼水盈盈的,确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 颜千夏有些日子没见着叶嫔了,璃鸾宫原本有好些人上前来结交,可她后来嫌烦,也不想看到他的这些女人,便学殊月一样,紧闭了宫门。后来只有几个老实的常来给她请安,因为老实,所以颜千夏也会和她们说说话,那几个偶尔求她办点事,无非是天冷了,有些太监长着白眼,克扣她们的柴火衣裳,颜千夏直接让人从璃鸾宫里送去了,这样也不得罪端贵妃。 当皇帝的老婆,很可怜的。 受宠的怕失宠,不受宠的,又孤苦一生。 站在颜千夏面前的这黄鹂美人似乎还不懂这滋味,她意气风发地,往颜千夏脚下看去。想必她是知道颜千夏之前和慕容烈一起在这里散步赏雪,所以才赶来的。不想如今只见到颜千夏一人,又看到她脚踩在慕容烈的脚印里,忍不住就笑了几声。 “娘娘,好有闲趣呢!” 或者她本来没有讽刺的意思,可颜千夏当时就心里不舒服了,转身就走。 “好大的脾气,哪里比得上端贵妃母仪天下的风范仪度?都说她有多美,我看也不过如此。”身后有人冷笑讥讽,颜千夏扭头看去,是站在黄鹂美人身边的那个。 “宝珠,给本宫掌嘴!”颜千夏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那群女人。 “凭什么?我可是左丞相的亲侄女。”那女人急了,连忙向黄鹂美人求助。 宝珠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下去,她没啥力道,打得不重,可那女子娇生惯养的,也没挨过打,当即就哭了。 “娘娘息怒,她不懂事,娘娘勿需为了这等小事动气,伤了身子。”黄鹂美人嘴倒甜,快步过来,魏子立刻拦到了颜千夏的面前,低斥一声, “还不后退!任何人等,无旨不得靠近瑾瑜贵妃。” 黄鹂美人的脸上涨得通红,在离颜千夏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吵什么?”慕容烈的怒斥声传过来,居然是去而复返了。 众人慌慌跪下接驾,颜千夏没动,只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她再也不想踏出璃鸾宫半步了,她看见这些女人就闷得慌,快闷死了。 “还不拖下去。”顺福挥着手,几个太监上前去,拖着那哭哭啼啼的女人就走。 “慢些走!”慕容烈快步赶过来,轻摁住了颜千夏的肩。 “你别碰我,你抱了谁过来的!”颜千夏尖叫一声,挥手打开他的手掌,用力过猛了,一下就绊到了自己长长的披风,身子往一边栽了下去。 “小心。”慕容烈连忙抱住她,她一掌就拉住了他的头发,才勉强站稳。她如今多重的人啊,这一巴掌揪下来,他的头发都被她抓掉了好些根。 这真是虎口捋须,真龙头上动土,后面那些人是看都不敢看,可慕容烈只把她抱了起来,小声说道:“谁惹你了,我赶她出去。” “你惹我了,你把你自个儿赶出去!”颜千夏恼恼地说着,一挥手,把他的断发全丢到了雪地上。 “这么大气,我这不是没去了吗?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好不好?”慕容烈正说着,一顶轿子抬了过来,他把颜千夏放进轿中,这才转身看向了还跪在那里的一群女人,视线最终落在了黄鹂美人的脸上,眉拧了拧,淡淡地说道: “这几个,都送冷宫去吧,朕不要再看到了。” “皇上、皇上……臣妾知罪了,求皇上开恩……”黄鹂美人大惊失色,约莫从来没想过,只在雪地里惹颜千夏不快活了,就会落得这样惨淡的下场。 慕容烈没理会,刚想上轿,颜千夏又发怒了,“你这是做给我看呢?你把她们送进冷宫,让大家又来恨我、怨我、咒我?我凭什么担这罪?” “那我要怎么办?”慕容烈的脚步停住,轻掀了轿帘子,有些无奈地朝她看着。 这丫头如今像个气包子似的,你一惹她,她就能给你气上好几天,这算是轻的,她常常能几天不和你说话,那才磨人,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舒舒,我不能天天围着你转啊,我是皇帝,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盯着她看了会儿,语气严肃起来。 “随你,谁稀罕呢,快起轿,回去了。”颜千夏催着人起轿,要回璃鸾宫。 “你不稀罕,你生什么气?年舒舒你别太过份!”慕容烈也气了,怎么做她都不肯露一个欢心的笑脸来,这可是在大家面前,她想让他威风扫地? “你宰了我啊,你赐我一杯鸩酒,三尺白绫!”颜千夏的声音飘过来,一点都不含糊。 “摆驾。”慕容烈被彻底激怒了,转身就走。 那些女人还跪在雪地里,众人互相看着,不知道这冷宫去还是不去? 慕容烈越走是越恼火,这女人是被他惯坏了,真是一点规矩也不守,当众顶嘴就算了,还说出那样绝决的话来,他的努力是白费了吗? “皇上,这几个美人……”顺福一溜小跑跟过来,抹着冷汗问。 “几杯鸩酒,几尺白绫,自己选。”慕容烈正暴怒,随口就说了一句,顺福的嘴张大,脚步也停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了想,赶紧让人去请皇贵妃苏锦惠,让她来处理这事儿,他是不敢再沾边了。 雪越来越大,落在那几个女人身上,有两个已经吓得晕倒了,黄鹂美人只掩着胸口满心懊悔,她进宫晚,甚少见到颜千夏,原来璃鸾宫的主子是这样的得宠,可以这样在慕容烈面前放肆,她们这些女子,是仰望都不敢啊…… 这是颜千夏和慕容烈这几个月以来暴发的最激烈的一次冲突。 颜千夏回宫之后肚子就开始有些痛了,到了晚上就开始有点见红。她知道这是动气的结果,她也不想这样,她也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男人生气伤心?他不过给了她一些荣华富贵……好吧,再加上一点现在的温柔宠爱,可是以前呢,他以前总是打她总是骂她的啊,怎么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痛?你明明知道他后宫三千,帝王之爱不可能长久,你为什么不好好管着自己的心? 可是,人的心真是无法控制的,当看到那几个女人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陷得有多深,居然是眼里再容不得砂子,再细微,再不得宠也不行,毕竟都是要和她争丈夫的人。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觉到悲哀,又为这样没有未来的爱情感觉到绝望。 难道她命该如此,一定要遇到这些让她痛的男人吗?要么是心比狼狠的,要么是心胜桃花的,上神,你也太不公平了吧,好歹给她一个暖心的人儿啊! 第122章 小王子 风雪欲大了,慕容烈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他开始懊恼,何必去和颜千夏生气,她正怀着孩子,本就性子刚烈,自己和她这一吵,她又不知道气成什么样。 他闷闷地转身,看向璃鸾宫的方向,厚雪压在高高的宫墙上,看不到原本的碧色。 “皇上,有密报。”年锦匆匆找过来,双手托上一封密信。 慕容烈拆开来,顿时浓眉紧锁。 周国苑栖墨废结发之妻许氏,改立魏国七公主为后,这人一直唯唯诺诺的懦弱模样,是怎么绕过了他,突然和魏国联了姻? “苑栖墨最近活动频繁,不仅立七公主为后,还先后和齐、陈二国达成了盟约,在吴国南边,结成了强有力的防线,他们是在防备皇上您。”年锦跟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七国之中,吴夏魏三国版图最大,如今吴国独占南方,天下尽得三分之一,北边以魏国为首,其余几国围在魏国身边,与吴国抗衡。以往慕容烈是想分而食之,却不料苑栖墨已在暗中达成了联盟之事。 “苑栖墨这人,朕小瞧了他,传旨,御书房议事。”他手掌紧握,以内功灼毁密信,那丝绢化成黑灰,落在白雪之上,风一吹,就散了。 “皇上,端贵妃那里?”顺福提醒了一句,慕容烈脚步未缓,只淡淡地说道: “让御医好生照看着,随时禀报消息。” “遵旨。”顺福立即打发人去了,这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御书房中。 颜千夏不许别人去告诉慕容烈,吃了安胎药,休息了一会儿,宝贝也不再闹腾了。 千机在榻边给她弹琵琶。他很会拿捏人的心思,此时的乐声犹如林中小溪,潺潺清清,淌过颜千夏充满杂念的心。 “你爱上他,为何不主动一点?”千机突然停了弦声,抬眼看她。 “千机,你怎么跟个媒婆似的?”颜千夏讥笑了一句,侧脸看过来,“你又怎知我爱上他?” “爱上了,便不洒脱。你若不爱,又何必和他生气?”千机笑笑的样子,媚得让人连生气都不能。 “千机,不如我们两个结伴,去游历江湖吧。”颜千夏伸出手来,拉住了千机的手。 “江湖是谁的?”千机反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塞回了锦被之中,“我说你看不穿,你还不信,江湖从来都在我的心里,不需要去任何地方,我都是自由的。” “千机……”颜千夏怔怔地看着千机,他总能说出一些让她震撼的话来。 “你总给我说你的那个地方,我想,那个地方也不见得比这里自由,自由是自己给自己的,你要总和自己过不去,那么到哪里都不自由。”千机收了琵琶,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我要出宫去喝酒了,晓梦楼里的丽娘很销|魂,颇得我意。今晚风雪如此大,就算有刺客,也想躲在暖被窝里,所以不必担心你的安危。” “喂,你真的不爱男人?”颜千夏追问了一句。 “没试过,改天试试,若滋味好,不定真弄个小男倌儿来。”千机把琵琶给了宝珠,整了整他的红衣,转身往外去了。 “娘娘,千机大人好奇怪哦,皇上为何放心把男人放在你身边嘛。”宝珠小心地把千机的琵琶放好,转过来问颜千夏。 颜千夏摇头,不停想着千机的话,蓦的,她突然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呀,自由是自己给的,她为何要把自己的心困着? 有小宫女过来朝宝珠使眼色,她快步过去了,没一会儿便笑眯眯地回到了榻边,弯下腰对颜千夏说道:“娘娘,皇上哪儿也没去,直接去了御书房。那几个女人,除了叶嫔,都被发落进了冷宫。” “好端端的,让人家进冷宫干什么?改天他生气了,把我也关进去。” 颜千夏拉起锦被盖住自己,其实她隐隐能明白慕容烈把千机放到她身边的原因,千机总有一些被当今世人当成惊世骇俗的言论,却很合她的胃口,她和千机不会把彼此当异类,只会惺惺相惜。 慕容烈懂她,所以让千机陪着她,保护她。 慕容烈如果没有这么多老婆,那就好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早上是被一阵礼花声,号角声惊醒的,坐起来一瞧,宝珠她们都站在宫门口,往外张望着。 “什么事?”她大声问了一句。 “回娘娘的话,端贵妃生下了一位小王子。”宝珠连忙带着人进来,服侍她起身。 颜千夏伸出脚,让她们给自己穿上鞋,她已经弯不下腰了。 “娘娘要去看看么?”宝珠给她系好衣裳盘扣,仰头看她,犹豫着问道。 “去看看。”颜千夏点头,她很好奇,别人给慕容烈生的儿子长什么样。 “备些礼吧,奴婢去准备。”宝珠立刻去准备了,这礼送轻了不行,送重了也不好。最后她拿了一双镶着红珊瑚的玉佩,这玉佩是西海深处至珍之物,别国进贡来的登基贺礼,慕容烈给了颜千夏。 昨儿动了胎气,所以今日坐着轿子,沿途遇上不少去给端贵妃贺喜的妃嫔。见了她的轿子,忙不迭停下来,全下了轿,就跪在雪地里给她行礼请安。 谁还敢惹她呢?她是这宫里的祖宗,惹她烦了恼了,是要去冷宫的。 “本宫偏不跪,看她得势到几时!昨儿的事,我是记下了。”叶嫔不远不近地站着,冷冷地看着颜千夏。 “得势一日,你都得跪的。”颜千夏的轿子从她身边擦过,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帝宠从来如此,有盛有衰,你何不多积点德,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她们是要在冷宫里苦一辈子,你呢?”叶嫔的声音紧追过来。 颜千夏掀开轿帘看她,倒有些喜欢这女人了,她咧嘴一笑,冲叶嫔挥了挥手,脆生生地说道:“行,我知道了。” “你……”叶嫔跺了跺脚,雪地被她跺出几个深坑儿来。 “叶嫔,改天找你切磋切磋。”颜千夏又冲她说了一句,放下轿帘,催着抬轿的太监们快些走。 “娘娘,叶嫔以前还打过您呢,她这样嚣张,皇上为何不她发配冷宫去?”宝珠报怨着,颜千夏却想起昨儿那些女子,都是十四五岁的好年纪,关进那种地方,不如死了。 “琴妃娘娘的咳嗽病可好些了?”她又问了句。 “好多了,不过更疯了,这些日子总说娘娘您是她的女儿。”宝珠摇头叹息,她都不懂,为何颜千夏对一个疯妃那样关心。 “积德呗。”颜千夏淡淡说了句。 端贵妃的宫里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颜千夏的轿子落下的时候,门口的宫奴们倒呆了呆,璃鸾宫和端贵妃这边从不来往。 “不用通报了,本宫自个儿进去。”颜千夏扶着宝珠的手,笨拙地迈过了门槛,院中的积雪都扫干净了,铺上了红色的地毯,以免滑倒。 一路不时有嫔妃过来行礼,她统统不理,直接进了端贵妃的寝殿。 掀开了金色珠帘,只见慕容烈坐在榻边,怀里抱着小王子,正在逗弄他。 “瑾瑜贵妃来了。”端贵妃额上捆着白布,一手搁在慕容烈的手臂上,侧脸看向颜千夏,表情骄傲。颜千夏再得宠,宠不过她这皇长子的母亲。 慕容烈抬眼看来,眼中闪过讶然,想是没料到颜千夏会来。 “我来恭贺端贵妃。”颜千夏慢步走了过来,看向他怀里的小东西。 红红黑黑的,皮肤也皱皱的,哪里像刚刚奴才们说的那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才生下来的小破孩,都这样子。 “哇……”小王子突然哭了,端贵妃连忙把孩子接过去,轻摇着,柔声哄着。抱着孩子的端贵妃跟个柔和极了,刚刚面对颜千夏时的那种锋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走了。”颜千夏站了会儿,只觉得无味,又不是她儿子,看一眼就行。 慕容烈还是没出声,颜千夏的背挺得直直的,她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让他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对。 “娘娘,奴婢让人把千机大人找回来?”宝珠见她脸色黯然,便小声说道。 “让他快活去吧,总不能天天陪着我,让他不得快活。”颜千夏摇头,就在雪中的小亭子里坐下了。 其实千机说得对,困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自己想不透,看不开,自己把自己弄得不开心。 这里很静,和端贵妃那里比起来,一个是繁嚣闹市,一个是静寂的幽地。她抱着小手炉,静静仰头,看着蓝天。 身后咯吱响了几声,有人踩到了雪枝。 她没转身,只低下了头,盯着手里的小手炉轻轻地说道: “宝珠,是我错了,我怎么能有这样不实际的奢望呢?我不该动心的,如今动了心,就跟被雪埋了半截身子一样,又冷,又慌,又爬不出来,他却能抱着其她女人。男人和女人的心毕竟不同,他的心大得很,要天下要美人,我的心却很小,以前是池映梓,占得满满的,他把池映梓赶走了,他更狠,占得一点缝隙都没有。我不要什么皇帝,什么贵妃,我从来都只想要一个老公,一个丈夫,一个只属于我的男人。千机说得对,我要把自己困死了,我好想回去,真的想回去,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宝珠你知道吗我一定会疯的……” 第123章 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舒舒。”慕容烈的手从她身后环过来,把她搂住,她的背靠在他的腿上,他覆着茧的手掌抚过了她的脸,全是冰凉的液体。 他绕过来,蹲到她的面前,颜千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只要闭上眼睛,他就看不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 “我以后,谁的那里也不去了,只到你那里……”他捧住她的脸,额头低过来,和她的额轻轻地靠着。 “骗子,我不稀罕。”颜千夏喃喃地说了句,眼泪却涌得更凶了。 “我稀罕,”慕容烈的唇扫过她的眼睛,轻轻地舔着她的眼泪,“你别哭,你说得对,是我逼你留在我身边的,从此以后,我哪里也不去了。” “骗子,你骗我……”颜千夏的肩耸了起来,伸手推他的脸。 “那,如果我骗你,你拿这个对付我。”他从她的腰上摸到那把小刀,塞进她的手里,让刀尖抵在他的胸膛上。锦袄再厚,厚不过刀尖的锋利,刀尖割开了龙袍,抵到了他的亵衣上。 颜千夏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怅然地看着他,女人的翅膀再硬,硬不过男人的柔情。颜千夏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货,她面对柔情百般的慕容烈,心又融成了一团春泥,软趴趴地,包裹着她的爱情梦。 好像,没有爱,她就会像离开水的鱼,跟快死了一样。 为什么呢?什么这心用别的东西怎么都填不满,非得要这磨死人的爱情?它看不到,摸不着,不能吃,不能喝,她还偏想要爱情。 明明,她已经被重重伤过了两回,却还乐此不疲地追求着这虚幻的东西。 爱情、爱情、该死的爱情! 世间最讨厌的东西,它为什么死死地缠着她?像吸食了罂粟花的香,被它迷醉,失魂…… 一阵风吹来了,颜千夏猛地打了个冷战,慕容烈见了,连忙拉开了披风,把她包了进来。 “还不把轿子抬过来,送你们主子回去!”他扭头瞪向宝珠,这么大的风雪,也任颜千夏在这里坐着,这些奴才们也不太懂事了。 “你去哪里?”颜千夏小声问了句,又咬到了舌尖,刚刚她还说不稀罕,现在又问…… “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笑了,把她放进轿中。她的轿子小,挤不下两个人,他便跟在轿边走着,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往璃鸾宫走去。 颜千夏悄悄地从轿子小窗看他,他似是感觉到了一样,扭头看过来,那双墨瞳灼亮灼亮的,颜千夏连忙甩下了帘子,捂着扑嗵乱跳的心,脸渐渐红了。 冻了一上午,手脚都冰冰的,慕容烈令人烧了水过来,让她泡泡脚。 上好的檀木的盆,她白玉的脚没进水里,水一直没到她的小腿肚子上,一阵暖意涌了上来。屋子里又加了个青铜鼎,暖和多了。 宝珠给她轻揉着脚底,慕容烈在一边看了会儿,索性也脱了靴,泡了进来。他的脚大大的,一下就把盆底给占了,颜千夏的脚就踩在他的脚上,双手撑在榻沿上,肚子就挺了出来。 “哎,你把那几个人放出来吧,怪可怜的,而且昨儿她们也没啥错,是我心情不好。”颜千夏用脚指在他的脚背上轻轻划着,轻声说道。 “帝王之旨,哪能说改就改,就关着吧。”慕容烈对那些个人的命运倒无动于衷,只拉起了她的小手,托在自己的掌心看着。 “别人会恨我。”颜千夏歪着头看他,他却握紧了她的手,低低地说道: “谁敢。” “你哪天把我关进去了……”颜千夏小声说道,慕容烈手掌一用力,把她揽进了怀里,手指在她略为胖了点的脸上轻掐着。 “以后不许你当着奴才们和我顶撞,不然,我真会把你关进去。” “随你。”颜千夏蹙了秀眉,淡淡地说道。 “舒舒啊,我真是……见不得你这样子,我喜欢你每天和我笑笑的,每天里能活蹦乱跳。”慕容烈低下头,轻吻住她的脸颊。 什么王子,什么贵妃,都可以忘了,他只要一想着她愁眉苦脸的小模样,只恨不能把全天下都丢掉,只要能换来她开颜笑。 他慕容烈,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儿女情长的角色? 胸口闷闷的,似又有一阵绞痛袭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痛又消失了。 “孩子的名取了吗?”颜千夏问。 “哦,要慎重一些,多想……” “快过年了呢!不如,孩子就叫慕容过年?”颜千夏推着他的肩膀,眯着眼睛胡扯了一句。 “舒舒,你能不能不要乱取名字?”慕容烈抬眼看她,只觉哭笑不得,这种名字叫出去,还不得贻笑大方? “那你现在也不能乱来,你也不心疼我。”颜千夏轻抚着肚子,小声说道。 慕容烈只好撤回了还在她蜜花上留恋的手指,仰头倒在了枕上,卷着她的长发,看着她的肚子发怔。 “忍几个月而已。”颜千夏拍了他的手一下,嘟起了嘴,“你就这样憋不住。” “面对你,怎么可能憋得住?我去走走。”他坐了起来,手又忍不住抚了会儿她的胸,这才穿靴子出去。 因为风雪的关系,天色已暗了。她披着他的皮裘,走到宫门边上看着。 盏盏灯笼悬了起来,在雪地上投出团团红色的光。还有礼花在往天上窜着,那是大臣们家里在为皇长子的诞生祈福。 这个做爹的,却没去那里陪儿子。 颜千夏只有三秒钟的愧疚,随即就把这愧疚都赶走了,爱情本身就是自私而且要求独占的,她不想自己难过,那就让别人难过去吧。她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好人,她就是要占着慕容烈,谁都别想来分瓜这感情。 “刀。”慕容烈已走到院中,一伸手,魏子连忙捧上了青月长刀。 千机倚在树下,手指在弦上一拔,一曲气势磅礴的“将军令”在夜空中风起云涌,青月长刀划破月影,刀光轻盈如清凤展翅,他矫健如游龙的身姿挟风裹影,让人即不敢直视,又无法挪开目光,那脚似乎是钉在地上一般。 慕容烈是一身玄黑的龙袍,袍上十爪金龙腾云架雾,千机则是一袭红衫,怀抱白玉琵琶,他的刀光掠起飞雪,琵琶的乐声又穿透了这飞雪,一个静立不动,一个若龙穿行,这两种颜色在雪地里都是极刺目的,一沉,一艳,绝美。 “皇上,千机大人,好厉害。”宝珠拍着手,大呼了起来。跟在颜千夏身边久了,也开始有些没大没小没规矩。 不过慕容烈不生气,他收了刀,扭头看向颜千夏,她只抿唇一笑,冲他招了招手,慕容烈走了走去,颜千夏又往下挥了挥手,他便低下了头,颜千夏拿出了帕子,给他擦着脸上的汗。 这是她第一回主动地亲近他,慕容烈笑着捧住了她的脸,深吻了下去。 “砰砰……”又是几声礼花响起,颜千夏抬头看去,数十朵艳色的礼花在空中绽放,化成胭脂雪,漫天落下。 那个方向是宫外。 “清国寺会举行盛大的法|会,为皇长子祈福,你想不想去瞧瞧?”慕容烈握住她的手,小声问道。 “念经有什么好瞧的?”颜千夏摇头。 “念经不好瞧,晚上庙会好瞧。”千机嘻嘻笑了一声,插了句嘴。 “有庙会?”颜千夏眼前一亮,顿时脸上就有了笑容。 “嗯。”慕容烈看她一脸兴奋,又有些后悔自己的提议,她挺着大肚子,庙会人多,若碰到伤到该如何是好? “太好了,有庙会,宝珠,听到没,明儿有庙会!”颜千夏反正是乐了,拉了宝珠的手,看样子是快跳起来了。 “你这丫头。”慕容烈连忙扶住她,防止她兴奋过头,傻不拉几真地往台阶下跳。 “慕容烈,你真好。”她抱了一下慕容烈,转身就进了殿,居然就开始盘算明天穿什么衣裳了。 “娘娘真容易满足。”千机笑着说了一句,向慕容烈抱拳行了礼,退出了璃鸾宫,去他的小竹屋了。 容易满足,又不容易满足。带她出去玩,她就满足,可是又只能让他陪着,她才会满足。 慕容烈摇了摇头,迈进了汉白玉的门槛,顺手关上了殿门。 殿中烛光摇摇,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呆着,她哼着小曲,拿了一套明天穿的衣裳出来,是套鸦青色的小棉袄,配着月白色的袄裙。 “明儿让千机先陪你出去,等晚些,我办完了事,出去和你们汇合。”慕容烈走过来,拿起她的袄子看了看,够厚,比别的妃嫔的棉袄都厚,谁知道这丫头这样怕冷的。 “好好好。”她连说了三个好字,依然兴奋不已。 想来真正让她高兴的,并不是他陪她出去,而是她可以出去……慕容烈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的发间深嗅了一下,低声说道:“可不许跑。” 颜千夏的背僵了僵,是哦,她为何没想着要逃跑呢?她扭过头来看着他,眨巴着眼睛,小声说道:“不跑,天太冷了,要跑也得暖和了、孩子生下来,带她一起跑。” “你还真敢说!”慕容烈恼了,在她滑嫩嫩的脸颊上轻轻一拧,颜千夏就嘻嘻地笑了起来。 “睡觉吧,明儿要出宫去。”她走到榻边,费力坐下,又费力想脱鞋。 那笨乎乎的样子,让慕容烈看着就想笑,走过去,托起她的脚,给她取下一双绣花的棉鞋,一双小脚丫都胖了起来,像两只小馒头。难怪她喊着要节食,确实胖得有些过了。这肚子,倒像六七个月大的。 莫非……是给他怀了一双麟儿?他的视线抬上去,落在这肚皮上,手掌情不自禁地又覆了上去。 第124章 龙子 “别摸了,总摸来摸去,动胎气怎么办?宫缩,宫缩懂不懂?” “什么弓缩?好端端的,关弓什么事?”慕容烈是听不懂,她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词,让人摸不着头脑。 “笨。”颜千夏解开了盘扣,脱了小袄,钻进了被窝,然后催他,“你快来给我暖暖。” “你这丫头。”慕容烈褪了衣上来,把她搂进了怀里,她一双冰凉的小脚立刻横进了他的腿中间,用他的体温取暖。 “慕容烈,你答应我不去别处,你是男人,便要说到做到,若你再碰了别人,我真会走的。”突然,她轻轻说了一句,还未等他回答,她已经把脑袋偎进了他的怀里,睡了起来。 慕容烈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脖子,到了她的背上。这丫头霸占心这么强,应该烦恼才对,为何现在他却只觉得窝心、满足呢?就像凡间夫妻,无礼数约束,嘻笑怒骂,就连斗嘴也是让人觉得快活。 可是,憋不住的,慕容烈很快就出汗了,呼吸又粗又急。这么个美好的小人儿,软绵绵的小人儿就躺在他的怀里,跟一朵罂粟花似的,充满了诱人的甜香,让他小腹下越绷越紧,终于还是胀了起来。 颜千夏很快就感觉到了,她往旁边挪了挪,侧脸看向他,他正盯着她看着,那双墨瞳里满是火苗儿,骨节分明的手指摸过她的肚子—— 这里面滋养着的,是她和他的孩子,神奇的小生命就这样一天天地长大。一个来自现代的女人,与一个古代的男人,他们将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颜千夏很紧张。 颜千夏,很期待。 —— 出了宫,小马车的车轮碾过了积雪,慢悠悠往庙里走去。千机亲自赶车,红衣太打眼,所以今儿换了身黑色的衣裳,披了个黑色的斗篷,乌发用青玉冠束了,难得见他一身黑不溜湫,倒别有一番冷艳的味道。 宝珠那丫头没跟过来,换了个武艺高的女暗影,扮成侍女跟着。另有两个暗卫扮成了随从,跟在马车后面。 庙会很热闹。 才辰时而已,一条主街上已经挤满了人群,都是前去赶庙会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出来了,披着各式的斗篷,地上的积雪已被踩得泥泞。 吴国吞下夏国,大量财物涌进吴国都城,和夏国之间的通商也顺畅了,慕容烈正在筹划着统一货币,疏通水路,他要建立一支水军。 颜千夏承认,慕容烈是个有作为的君王,他的思想很往前,考虑得很长远。可若说他是暴君,颜千夏不承认,或者池映梓当初算错了吧,谁说统一天下的人必是暴君呢?或者在战争中会有杀戮,可那是避免不了的,天下统一也会有天下统一的好处……颜千夏想着,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她现在是在为慕容烈开脱么?以前还总嫌他好战,果然心境不同了,看事情的感受也不同。 “吃这个。”千机的手从门里伸进来,托着一个小油纸包,打开来,是两个热汽腾腾的包子。 “千机,你真好。”颜千夏笑着道了谢。 “不用,主上列了个单子给我。”千机又伸手进来,果然手里捏着一张纸,抖开来,上面密密的字,全是她平常爱吃的东西。 “他要撑死我呢?”颜千夏嘟了一句,又忍不住笑起来,昨儿晚上他用了三盆水洗脸。她就纳闷了,他自己的东西还嫌弃啥,多美容的好东西啊…… 她吃吃地笑着,千机忍不住掀开了帘子扭头看她。 “千机,你不想讨个老婆吗?”颜千夏歪着头看他,脆嘣嘣地问道。 “嗯,有机会就找一个。”千机挑了挑眉,把马车停了下来,前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无法再让马车通行。 慕容烈其实是不赞成他们此时出行的,可是颜千夏坚持,她在宫里憋这么久,太想出来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女暗卫把颜千夏扶了下来,给她系好狐狸毛的披风,戴上狐狸毛的帽子,双眸含情,唇红齿白,双颊艳红的,可不就像个初出山林的漂亮小狐狸精吗? 四周不时有男人看过来,居然还有人撞到了柱子,墙壁,人和人相撞的更多了。千机过来,一挥袖,一方面巾就遮了下来,把她的姿容遮得严严的。 两名侍卫过来,为她挡开了人群,护着她往庙里走。 可以走官道,可是颜千夏不想,她就想体会这种人间百态,和老百姓一样,要不然和关在笼子里有什么区别? “前殿人多,还是去后殿先歇会儿。”千机拉住她的手腕,往四周看了看,带着她往一边走。 颜千夏这回没反驳,她只要能亲眼看看这热闹的场面就成,不强求别的。跟着千机穿过人群,到了后殿。 有几名小和尚正在院中清扫积雪,一名约莫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和尚跑了过来,向颜千夏宣了声佛号,然后拉着她的斗篷一角,引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女施主请坐,小僧去给几位施主沏茶。”他的声音还很奶声奶气,听得颜千夏直乐。 “谢谢小和尚。”颜千夏笑眯眯地向他道了谢,扶着千机的手臂坐了下来。 “等前面讲完了法,我们再出去看。”千机抖了抖袖子,身上的雪花洒落下来。 颜千夏点点头,轻捧住了肚皮。 隐隐的木鱼声传过来,千机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颜千夏其实能地感觉到他的紧张,毕竟是独自保护她出来。 天下大势变幻莫测,颜千夏怀有龙子是其次,她的血能让人长生的谣言却是传遍天下。千机不敢大意,怕稍有不慎招致莫名之祸。 “千机啊,你在看什么呢?”颜千夏又打开了一个小油纸包,这是大御厨们为她做的栗子糖,拈了一颗嚼了,站起来往外看去。 “没什么。”千机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颜千夏。 “六王爷和六王妃来了。”外面的侍卫匆匆过来禀报,颜千夏看过去,只见慕容绝带着王妃正从树下快步走来。 “六王爷。”千机微微点头,并不行大礼。慕容烈给他的特权,除了慕容烈之外,对谁都不用行礼,除了慕容烈和颜千夏的话,他谁的话都可以左耳进,右耳出。 慕容绝一向为人谨慎,也不在意千机的态度,只抱了拳向颜千夏行了个礼,“原来娘娘在此。” 六王妃也走了过来,规规矩矩地跪下去,给颜千夏磕了个头。颜千夏有许久未见到慕容绝了,这个自称喜欢她的男人,比上回见到时还要苍白忧郁。 “六王爷是身子不好么?”颜千夏招呼六王妃坐下后,上下打量着慕容绝。 “王爷胸口疼,有好些天了,这几日才服了些药,想今天让国师给瞧瞧。”六王妃接过了话,细声细气地说道。 颜千夏扭过头来,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六王妃。眉清目秀,姿容端庄,温柔有加,配慕容绝是绝对可以的。 慕容绝却是嫌王妃多嘴,一记眼光冷冷地刺了过去,六王妃便用锦帕掩住了嘴,再不敢多言半字。 这些男人全是这样的,对女人毫不疼惜,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 颜千夏皱了皱眉,也不再说话,只管拿东西吃着。门外,原本明丽的天色,突然就阴霾遍布,不多会儿,又飞起了雪来。 “这样下雪,吴国还是头一遭,听说河上全冻了,百姓们也没东西吃,没衣服穿,好多难民都往京城涌过来了。”六王妃看着外面的飞雪,面露忧色。 “六王妃很忧心百姓。”颜千夏有些意外,看向了六王妃。 六王妃脸红了红,看了一眼慕容绝,小声说道:“贱妾的父亲正在忙着救灾的事,听他说,好些牛羊都冻死了。” “小王的岳父是户部尚书周振庭。”慕容绝接了句话,颜千夏听过这名字,是个十分刚正不阿的官员,慕容烈的父皇还在位时,他就已经名振朝野,和那伙贪臣们格格不入,几度被陷害,投进大牢,又都被放了出来。 原来慕容绝立了这周振庭的女儿为正妃。 颜千夏瞟了一眼慕容绝,不知为何,她现在对脸色苍白的男人没啥好感,估计这叫做池映梓后遗症。 看上去越苍白越虚弱,可能内含的力量就越大。 颜千夏剥了粒花生,看向飞雪之中,前殿中传来了朗朗诵经之声,木鱼声一阵大过一阵。轰—— 突然,飘满飞雪的天空突然响起了几声雷鸣,太响了,震得颜千夏腹中的孩儿都吓得乱踢起来。她连忙捧住了肚子,连声安慰道: “宝贝别怕,宝贝乖乖。” “冬天雷鸣,怪哉!”六王妃站了起来,揪着锦帕,走到门口,仰头看着天空说道。 颜千夏一直戴在胸前的珠子突然开始发烫,她转过身,扯出珠子一瞧,那珠子又开始变亮了,那白龙就在珠子里游动着,她赶紧紧握住珠子,浑身都紧张起来,生怕白龙再度窜出,被这些人看到。 “娘娘,怎么了?”慕容绝走了过来,颜千夏把珠子塞回了衣中,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没事,王爷,若无他事,请带王妃去别屋歇息吧,本宫有些累了,想清静会儿。” 第125章 灵珠的主人 她下了逐客令,慕容绝再不想走,也只得带着王妃离开,走到门边时,又扭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千机笑了起来,拿着袖子挥了挥,“六王爷,该看的才能看。” 慕容绝的脸色变了变,飞快地扭过头,大步往前走了。 慕容绝喜欢颜千夏,在慕容皇族之中并非秘密,当时他也请求过老太后,想求娶颜千夏,可老太后还是让皇帝立了颜千夏为后,他却被打发到了边境去杀敌平乱,待他回朝时,颜千夏又成了慕容烈的人。 颜千夏没功夫听千机八卦这些,她胸前那珠子已经越来越烫了,这珠子发热并无规律,似乎是它想动就动。 她隔着衣服紧按着珠子,脑子里渐渐又开始有了些幻觉,似乎自己就站在那悬崖边上,风呼呼吹来,强劲得就像风里掺了碎刀子,割得脸上的肌肤生痛,她拼命地抓紧了悬崖边上的一株树,不让自己跌下去,可就在此时,前面却缓缓走出了一个男子,紫衣锦袍,手持长弓,冲着她缓缓拉满了弦…… “啊!”她惊出一身冷汗,大叫了一声。 “娘娘,怎么了?”千机一把摁住了她的肩,低喝了一声,把她从梦魇里拽了出来。 颜千夏抬起头来,伸手一抹,满脸汗渗渗的,脸色苍白,十分骇人。 “是否身子不适?不如回宫去吧!”女暗卫担忧地劝道。 颜千夏摇了摇头,刚才这一幕难道是存于记忆中的?是真正的颜千夏在告诉她什么吗?木鱼声越来越大,渐渐充斥满她的耳朵,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摇了摇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好容易出来一趟,我们到庙里走走吧,等会儿还要去集市上看看热闹。”她勉强笑着,扶住了千机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千机不敢让她到台阶下走,只扶着她慢慢在屋檐下走动着。这里一共有四间大殿,取天圆地方之意,每一间都供奉着不同的上神。 颜千夏一直觉得,不管是这里信奉的上神大|仙,还是她以前知道的佛教道教,撇开那些不实际的东西,其实都是教人随遇而安,心态平和,知足常乐。 “你看这株花。”女暗卫停下了脚步,手指向了台阶下,在这片雪色之中,居然有朵红色的小花钻出了白雪,颤微微地摇动着红色的花苞。 “太奇怪了,雪天打雷,还开花!”女暗卫跳了下去,剥开了白雪,盯着那朵花说道。 “哎,我喜欢这朵花,给我挖回去。”叶帛凉不认得这花,也觉得奇妙。 “它该在这里,你碰它干什么?”慕容烈的声音从容响起,颜千夏抬头一瞧,他不声不响地就走到了。 “你走路为何没声音?”颜千夏看向他身后,一串脚印浅浅薄薄,很轻。 “皇上轻功又精进了。”千机笑着,退到了一边。 “你每天里忙着政事,哪里时间练功啊?”颜千夏把双手伸向他,他握了她的小手,迈上了台阶,把她揽进了怀里。 “我练功的时候,你在睡觉。” “说得我有多懒似的。”颜千夏抬眼看他,伸手给他抹掉了落在眉上的雪花。 慕容烈低笑了起来,“你不懒,你有多勤快呢?” “那我现在能干嘛呀?”颜千夏把肚子挺了挺,很不服气地回道:“你不知道你女儿现在能吃能睡吗?这小胖妞这么重,我腰都要折了。” “你辛苦,我的爱妻最辛苦了。”慕容烈把她脑袋上的狐狸毛帽子往下压了压,顺着她的脸颊就往下摸来,想用冰凉的指尖来冰冰她的脖子,可是才触到她那滑溜的肌肤,突然,一阵强劲的力道猛地击中了他的手指,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了,让毫无防备地他猛地往后弹去,若非反应及时,人在空中及时跃起翻身,化解掉这力量,定会被这力量弹得五脏六腑都成了重伤。 “皇上!”千机和女暗卫同时出声,诧异地看向了他。 颜千夏也吓了一跳,刚刚只觉得那珠子暖了一下,并不知出了何事,这力道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慕容烈落了地,大步奔了过来,猛地扯出了她胸前的珠子,那珠子已经越发地亮了,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白龙,第一次在夏国边境的小庙里,居然把他和颜千夏都卷进了空中,只一眨眼间,白龙又被佛像吞噬,快得像幻觉。可这一回绝不是幻觉,他清晰地看到了白龙在珠子里游动,而他只敢碰着红绳,不敢碰到那白亮的圆珠。 “这是我的。”颜千夏立刻握紧了珠子,一脸防备地看着慕容烈。 慕容烈抬眼看她,很是不喜她这句话,分得如此之清,不是枉费了他疼她一场? 颜千夏也知失言,轻轻地把珠子塞回了胸口,小声说道:“你别误会,我喜欢这东西,我怕你要走了,你若开口要,我又不能不给……” 他们同时想到了壁画上写的东西,如果一颗就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真集齐九颗……慕容烈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那将是无尚的力量,他将所披糜,再勿需担忧任何反抗! 而颜千夏想的却是,如果有九颗,带上九颗珠子和慕容烈,回到现代一定能发大财! “此物至邪,只怕娘娘压不住。”国师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人扭头看,只见胖胖的国师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几人,手里的紫檀佛珠转得飞快。 “国师认得此物?”慕容烈沉吟一声,低声问道。 “此物乃开天辟地之时,上神所有,共有九颗,一颗落于海中,主掌天下雨水。一颗落于大地,让土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百姓丰衣足食。六颗为上神所造的七个不同的部落所拥有,传承子嗣,绵延生息,还有一颗却是至邪之物,拥有极强大的力量,能令乾坤颠倒。想来就是娘娘拥有的这一颗了。” 国师低头,宣了声佛号,再睁眼时,目光凌厉至极,“娘娘还是交出此物,供于佛堂,让上神压住此物的邪性为好。” “它是我的。”颜千夏却不肯,紧紧地抓着陨石珠,她才不信国师的神话传说,哪里来的上神,这就是陨石罢了,可能是陨石的磁场太强,导致人产生幻觉。 “给我!”慕容烈却向她伸出了手,一脸铁青。 “不。”颜千夏退了一步,用力摇头。 “拿来!”慕容烈又低斥一声,四周顿时变得极静,众人都静静地看着颜千夏和慕容烈。 “舒舒,乖,给我!”见她还是不动,慕容烈上前一步,双手拉住了那根红绳,用力一扯,便将红绳扯断,颜千夏反手就抢,他手一松,那珠子便从红绳上滑落,咕噜滚下了台阶。 慕容烈和颜千夏同时走去捡,台阶太滑,颜千夏直接就跌了下去。 慕容烈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此时根本来不及去拉她,就当众人的惊呼声响起时,从珠子里迅速窜出一阵白雾,隐隐地托住了颜千夏,把她越托越高,渐渐的,那白雾就凝成了龙的形状,然后慢慢地把她放到了地上,最后围着她转了几圈,消散在白雪纷纷之中,珠子,就在此时滚到了颜千夏的脚边。 那龙是护着颜千夏的! 至邪之物,却认颜千夏为主人! 国师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在另一端的屋檐下,慕容绝身后的六王妃已经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这场面太奇异,太让人难以接受! “哈,慕容烈,你以后别想欺负我!”颜千夏已经明白过来了,费力蹲下捡珠子,“你那个绿油油的小笨蛇,可比不上我的龙。” 慕容烈扭头看向了慕容绝,他深知今天的一幕传出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为了这颗龙珠,这天下会乱成狂|浪汹涌的海! “杀?”千机低声问了一句。 慕容绝只紧紧地盯着他,一言不发。六王妃已经是吓傻了,手掩着嘴,浑身都抖。 “杀。”慕容烈眼神一沉,仅一个字,就让六王妃晕了过去。 “皇上,在佛堂之中大开杀戮,非圣君所为。”国师连忙阻止。 “杀。”慕容烈一手揽过颜千夏,决然下令。任何有可能威胁到颜千夏的,绝不可留。 他身上的杀气太浓,颜千夏都被他骇到了,她扭头看向了千机,他正缓缓从背上取下琵琶弦,只需一根,就能让慕容绝夫妻毙命。 可是六王妃还这么年轻,她很无辜……颜千夏看向六王妃,她正朝颜千夏投来求救的眼神,手扶着柱子缓缓跪下。 “慕容烈,算了,不要杀人。”颜千夏立刻抓住了慕容烈的手腕,小声央求。 慕容烈却只沉着脸色,加快了脚步,低声喝斥道:“从今天起,你不许再提出宫之事。” “慕容烈,你不能乱杀人。”颜千夏甩脱他的手,扭头看向了千机,“千机,你不许杀人!” “为了娘娘,这二人必死。”千机手里的琵琶弦已弹出,直击慕容绝的眉心。 “住手。”国师的佛珠弹出,拦住千机的琵琶弦,肥胖的身子跃起,拦在了慕容绝的身前,闭着眼睛,紧捏着佛珠,“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为何又不怕老讷走漏风声?不如连老讷一起关入地牢,让吾等三人与此秘密长封于暗牢之中。” 第126章 一心只为她 慕容烈双瞳里光芒灼灼,直逼老和尚。他在吴国有极高的威信,若轻易动他,必会招来百姓不满,这点他还是要顾忌的。 “千机,你看着办。”慕容烈侧过身来,一把将颜千夏抱起,大步往寺外走去。 颜千夏的庙会泡汤了,回到宫中,慕容烈立即令人紧闭璃鸾宫宫门。 “这颗珠子,到底哪里来的?”他走近来,逼得颜千夏坐到了榻边。 “你这么凶干吗?我说了是我捡的。”颜千夏此时根本不敢说出琴妃之事,怕慕容烈杀机一起,把琴妃也杀了。 她怀着宝宝,他却要为她如此大开杀戒……她害怕! “说实话!”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一手摁到了她的肩上。 颜千夏突然明白,不管这个男人有多宠她,他还是慕容烈,那个野心勃勃,一心要取天下的慕容烈。他可能无限度的宠她,也可能在她触及他的底线,有损他天下的梦想时,把她推开。 她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之后,慢慢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手掌打开,露出那枚已经变成灰色的珠子,“给你,拿去!” 慕容烈慢慢抬手,轻轻的托住了她的手背,然后从下往下包住了她的手指,让她紧紧地握成了拳,“如果它真能护着你……舒舒,你要明白,我所做的,只是让你安全。” 颜千夏抬头看着他,他慢慢俯下身来,手轻掐住她的下颌,低声说道:“你要知道,我不管你真是从异时空来的,还是真的是个妖精,只要我活着,你就得呆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他最怕的,不过是她骑着龙跑了而已! 颜千夏的脸越仰越高,唇轻轻地贴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慢慢地往左滑来,贴紧了他的唇,轻轻地说道:“我知道,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他的吻贴下来,舌尖狠狠地搅着她的丁香小舌,不停地吸吮着……直到她快不能呼吸,他才慢慢地松开了她的唇。这香甜的唇瓣已经被他有些狠的吻住了,艳得像朵极盛的蔷薇花。 “真想吃了你。”他捧着她的脸,在她的眉心上啄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你吃啊,红烧还是清蒸?”颜千夏笑了起来,用脚去踢他的小腿。 慕容烈缓缓蹲了下去,额头轻抵在她的小腹上。最盛不过三千宠,她把他全部的心思都吸引过来了,把他的五脏心腑都占得满满的,真正的,为她神魂颠倒。 “皇上,千机大人负伤了,绝影姑娘没了。” 门外响起了顺福的急促的声音,慕容烈猛地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千机右臂完全垂着,白玉琵琶上,一根弦都不剩,血把玄色的衣都染成了酱色。 “是碧落门,鬼面人救走了慕容绝和六王妃,皇上,此次怕是有麻烦了。”千机用白玉琵琶轻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去。 “你先疗伤,明日再议。”慕容烈立刻让人扶下了千机,千机都被重创至此,他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有多惨烈。鬼面人居然能独自闯进庙中,带走二人,他的武功又精进了,慕容烈根本没把握赢他,再加上鬼面人擅毒,更难对付。 “千机受伤了么,我去瞧瞧。”颜千夏已经披上了披风,要出去看千机。 “男子疗伤,女子莫看。”慕容烈拉住了他,此是托辞,千机的伤一定很重,他怕颜千夏看了会不难受。 “我会疗伤啊。”颜千夏坚持要去,慕容烈坚绝制止了她。 “听话,去休息,你可熬夜,孩儿不可,皮外伤若御医都治不好,要这些御医有何用处。” 颜千夏收回了脚步,扭头看向他。 “早点歇下,宝珠,还不进来服侍你们主子。”慕容烈一声低喝,宝珠连忙带着侍女们进来,服侍颜千夏梳洗。 看着她烫了脚,躺进了暖被窝,慕容烈这才出了璃鸾宫。名花流一直在追踪碧落门,不想还是让鬼面人占了先机,他救走慕容绝又是何意,别告诉他,鬼面人也懂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对鬼面人无用的事,他绝不会做。 龙珠有龙之事,鬼面人应已知晓,不该是为这事。 他一路沉思,前方却突然出现了几个窈窕的身影,他停下脚步,那几人慢慢走近了,却是被他丢到脑后的殊月。 她腹部也隆起许多,不过远不如颜千夏的大,人也瘦,未施脂粉,一张小脸略显憔悴。 “月儿这是去哪里?”他微拧了眉,看着她。 “睡不着,出来走走,只有这时候宫里才清静,不怕遇上别人。”殊月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也未行礼。 “顺福,重选两个御厨给月贵妃。”慕容烈低声说了句,抬步欲走。 “皇上。”殊月突然唤住了他,慢慢地走了过来,轻轻抬手,拉住了他身上的披风,把已经松散的带子绑得严实了一点。 “天冷,回去吧。”慕容烈拍了拍她的手臂,放缓了声音。最近只记得颜千夏了,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给他怀着孩子的女人。 “就连和我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了吗?”殊月抬眼,幽幽地问道。 “月儿,朕还有事在身,改日……” “改日又改日,一日复一日,皇上,不若休了臣妾,好过让臣妾老死宫中,臣妾这孩子便是生下来,也是不得宠爱的,何苦让我们母子受这罪呢。”殊月拉住了他的袖子,眼眶儿一下就红了。 “安心养胎,待孩子生下来再说,顺福,送月贵妃回宫。”慕容烈轻拉下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真狠心。”殊月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唇角慢慢地下弯,转头看向了璃鸾宫的方向,“那个人只怕顺不了你的心意呢。顺福,把这个给皇上拿去。” 她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了顺福,自己带着侍女继续往前走去。 “娘娘还是回宫歇着吧,雪这么大。”顺福劝了一句,殊月并不应声,那背越挺越直了。 顺福只有吩咐了宫女好生跟着,自己握着帕子追赶慕容烈去了。 “皇上,这是月贵妃给您的。”他把帕子呈到了慕容烈手中。 殊月以往就爱在帕子上写字给他,他以为又和以往一样写了情诗在上面,便顺手搁到了一边。翻开了折子看着,等着年锦和几个心腹将军进宫议事。看了几本折子,那几人还未赶到,想来正留恋热被窝,他也未抬头,伸了手去端茶盏,一不小心,一盅茶水泼洒到了折子上。他拿过了帕子就擦,此时才发现这帕子另有玄机。 殊月并未写诗,而是在上面写了个地名,画了一个地形图。 “顺福,去请月贵妃过来。”他凝视着上面的地名,沉声说道。 “是。”顺福立刻让人去了,慕容烈拿起狼豪,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地名,然后铺开地图,仔细地看着。 “皇上。”殊月的声音柔柔地响了起来。 慕容烈抬头看向她,一双深遂的目光紧盯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在暮谷的时候,听红衣圣姑说过,她们同门师姐妹中,有两个逃出凰门,一个隐居于暮谷,一个隐居于麓林,这两处地方都是常年不见天日,地形极其复杂,尤其是麓林,要进麓林,一定要经过暮谷,凡人连暮谷都过不了,如何去麓林。所以鬼面人想找一个极深的隐藏之地,一定是麓林,他进不了暮谷,便利用了千夏妹妹,为他打开了麓林之门,将碧落门迁至麓林,让皇上久寻不得。” 难怪这半年多的时间,名花流找遍了碧落门曾经落脚的地方,都不得其踪,原来鬼面人早就筹谋了新的藏身之处。 “你虽对我无情,我却深念君恩。”殊月慢慢走到了桌边,伸手沾了茶碗里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思君。” “只怕皇上心里只有妹妹,臣妾只有清灯孤影的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于皇上,不过是个旧人罢了,再多的恩情,又怎抵得过妹妹新鲜漂亮。”她用帕子擦了手,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慕容烈迎着她的目光看了许久,沉声说道:“是朕对不起月儿,朕明日就令人送月儿出宫,待孩儿生下之后,月儿可择人另嫁。” “好。”殊月点头,硬忍着泪水没落下来,“皇上果然只爱妹妹一人,这样也好,起码有一人是快活的。” “月儿……”慕容烈倒是有些不忍了,夫妻一场,她又怀着身孕,他绝情如此,实属不该,“我会令人在你想去的地方择所大宅给你,让你一生无忧,待你她日择了夫婿,朕会送你赔嫁,若你愿意,还可赐你夫人身份……” “那就谢主隆恩。”殊月惨然一笑,抓紧了帕子,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他为了颜千夏,可是什么女人都能舍去了。罢了,谁让她如此勾人心呢?他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地图。 若碧落门真在此处,一定要一举歼灭,再不让鬼面人兴风作浪。 第127章 你猜我有多想你 静僻的小巷。 一顶小轿停于暗漆斑驳的门前,帘子掀开,下来一女子,轻轻叩响了门环,不急不慢,不多不少,三声。 木门沉闷轻微地响了一声,打开了半扇,女子迅速闪身进去,跟着开门的人快步地去。再往前,一栋小楼灯火通明,盏盏红灯笼在风中摇动,温声软语,放|浪之声,不停往耳朵里钻来。 原来这是个勾栏院,此时正是姑娘们最忙碌的时候。她跟着那人经后门进了小楼,头深埋着,快步进了二楼拐角处的一间屋子。 门开时,风扑了进去,烛光摇了摇,然后静了下来。 “见过主子。”女子跪下,向坐于桌边的人磕头行礼。 “起来吧。”那人缓缓抬头,青铜鬼面后,那双薄冷的眼睛,盯得女子心底生寒。 “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主子责罚。”女子连忙又磕头。 “你完成了,完成得很好。”鬼面人哑声说着,女子抬头,讶然地看向鬼面人。 “起码,你证明了我的改颜换皮之术,无懈可击。”鬼面人轻托起了女子的脸,低笑起来,殊月的脸,殊月的纹身,殊月的一切都被复制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她演得很成功,慕容烈只能怀疑,却不能证实,直到心怀愧疚,送她出宫。人都有弱点,慕容烈并不算正真狠绝,真正的狠绝是能对至亲至爱的人下手,只要他对殊月有愧,便是落下了弱点在鬼面人手中。 “属下惭愧,主子交给的任务,无一样完成,在暮谷时未偷得红衣圣姑的龙珠,在皇宫,那珠子又被颜千夏随身携带,属下拿不到,无颜来见主子。”这假殊月又说道。 “没关系,就两颗珠子而已,拿到手里也没用,放在她那里,让慕容烈帮我们保护着也不错。”鬼面人缓声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近乎透明的长指甲轻轻拔动着烛芯。 “这孩子要生下来吗?”假殊月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当然要生。” “他们两个,如今感情很好。”假殊月又说了一句,鬼面人的指甲蓦地嵌进了白烛,那几指粗的白烛一分为二,灯芯却还在燃烧着,一滴滴白腊不停地往下凝聚。 “主子……”这假殊月大惊失色,知道惹恼了他,连忙又跪了下去。 “你去吧,凰门之中,以你姿质最高,以后本主会把凰门交于你打理。”鬼面人恢复了常态,收回了指甲,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刀,轻轻地削去沾在指甲上的白蜡。 “谢主子。”假殊月退了出去。出了门,又扭头看了一眼那房间,双眼里渐渐蒙上一层忧然,一层迷恋,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出了院子,坐上小轿,往城外去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鬼面人拿了根新烛过来,点着了,把那半烛握在掌心里,狠狠一揉,融成了一团。 新月清清冷冷地映在院中的雪上,他站在窗前,慢慢地揭下了鬼面具,面具后还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他伸出手,挡住眼前那弯月,唇角慢慢下弯,眼中的杀机又现。 三年之内,必有暴君一统天下,谁说一定是慕容烈? 太露锋芒,必损其锐。 他又坐回桌前,轻闭着眼睛,想着心事。 “主上,慕容烈并未派人去麓林,据说是颜千夏心里不爽快,慕容烈把国事都放到了一边,明天要陪着颜千夏去皇家梅林赏梅。”屋外有人低声禀奏了一句,鬼面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瞳里星光骤盛。 终日纷飞的雪终于停了,天放了晴,阳光明晃晃地照在雪上,让人不能睁眼睛。进了梅林,这刺目的感觉才好些,满林的梅花正开得艳丽,朵朵殷红缀于白雪之间。 “慕容烈呀,我给你下场雪。”颜千夏停下了脚步,把手从狐狸毛的暖手筒里抽出来,伸手拉住了一支梅,用力摇晃起来,那雪就扑嗖嗖落下来了,打在他的肩头。 “小东西,这么调皮。”慕容烈把她揽进了怀里,带着她往梅中小亭走去。 他高大的身子擦过了梅枝,有梅花瓣飘飘摇摇落下,颜千夏接了一朵,举到他的眼前,笑嘻嘻地说道:“你说,这像什么?” “像朵花,还能像什么?” “嗯,像情|人的眼泪。”颜千夏把花凑到唇边,吹了口气,让花瓣重新飘起,慢慢落到了白雪之上,往前看,一片白色之上,落了不少这样的艳红,往前延伸而去。 慕容烈扭过头来看她,她又揪了一朵,贴在了自己的眉心上让他看,“美么?” “美,我的舒舒天下无双。”慕容烈捧着她的小脸摇了摇,这可真是个宝贝,总能让他心情大好。 “呵,你真会说话,走啦,赶紧找。”颜千夏拉下了他的手,笑着往前走,两朵清澈目光一直在树上寻找着,今日他们来梅林,并非只为赏雪,而来梅林里寻一味药,为千机接上断骨。他伤得重,若不能让碎掉骨头归位,只怕今后都不能再弹起白玉琵琶了。 “我让人来找便是,你非要自己来。” “你们不认得,毕老前辈的书只有我看过,我也不舍得给别人看。”颜千夏摇摇头,又拉住了一枝梅,用手拂去上面的冰雪,盯着树皮看着。 雪中梅枝上的青藓入药,可使腐肉新生,断骨重续。这种事,她以前听都未曾听过,可是毕前辈的书中又记载得清楚,她想试一试,救回千机那条手臂。 突然一阵风起,梅枝上雪纷飞,梅花瓣从枝头挣脱出来,和飞雪一起纠缠着,在眼前乱舞。颜千夏站于飞花之中,只觉得这景象奇妙,看得入神。 “皇上,年将军有要事相商。”侍卫过来了,慕容烈扭头看去,只见年锦的身影站于梅林边上,被梅枝挡着,看不真切。 “我过去一下。” “嗯,去吧。”颜千夏扭头看了一眼年锦站的方向,他们男人说话,一向是避开她的,国之要事,慕容烈并不喜被女人知晓,她也不行。 他的脚步声远了,颜千夏继续往梅林深处走去,两名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每到一棵梅树边,她都要细心拂去堆雪,用小刀在树皮上轻轻刮动湿滑的青藓,用小瓷碗儿装好。 身边越来越静,连风似都静止了,只有那淡淡梅香往鼻中渗去。 她扭头看向身后,两名侍卫还站在原处,不过都低着头,一手握在腰上的刀柄,一手垂着,十分恭敬的模样。 “嗨,赏花呢,你们两个这么紧张干什么?”她笑着,扭过头来,想继续手里的活。目光才转过来,她的眼睛就蓦地瞪大了。 站于梅树之后的人……鬼面人! “慕……”她没来得及中出来,鬼面人手指轻弹,点了她的穴,她顿时失去了言语行动的能力,像木头一般栽在他的面前。 “千夏,多日不见。”鬼面人哑笑着,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一袭白色的锦衣,一件白色的披风,披风上的白狐毛在空中抖动着,今日他戴的是白玉的面具,若隔得稍远些,完全能和白雪融为一体。他的手探了过来,面具后那双冷眸,点点寒光闪现,冰凉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慢慢地摩挲着。 “你想我了?”颜千夏冷冷地一笑,用嘴型说道。 “嗯,很想。”他俯下身,手指摸上了她的脸,然后,他的头也低了下来,慢慢地,冰凉的面具贴到了她的脸上,这种冷呵,刺骨地沁进她的皮|肉。 “千夏,你猜,我有多想?”他的声音从面具后哑哑传出,却不是充满情欲的那种,而是带了一分忧郁,一分愁绪,一分思念,一分渴盼……那么颜千夏不会相信的情绪,全都揉到了这一句话中。 “神经病。”她无声地骂了句,却无法挣扎,脑袋也不能挪动,只直直地站着,由着他轻揭开一半面具,唇在她的脸上慢慢滑下,到了她的唇角,停住,就这样相贴着,久久不动。 这么长时间了,慕容烈干吗去了?为什么不来?谈啥事啊要背着她谈……颜千夏急了,如果这人一时兴起,把她掳走了怎么办? “我会带你走的,不过不是今天,今天我只是来看看你。”鬼面人笑起来,离开了她的唇角,将面具覆好,然后拉住了她的手,她就像机械人一样,迈着木然的步子跟在他的身后。 “梅林赏雪,雪中美人,二十年前,我在此遇到一红衣女子,她说我资质过人,会成为人中之龙,二十年后,她已化为泥土,我还能牵着另一位红衣女子的手,同赏红梅。”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颜千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只是他的手越来越烫,烫得让她受不了。 “颜千夏,年舒舒,你此时可愿与我走?”他扭过头来,看着颜千夏,然后又自顾自地笑了,“你自是不会和我走,慕容烈如今甚得你心,可是你要记着,是我带你来到这里,是我让你成为颜千夏,你始终……会是我的。” 颜千夏越听越不对劲,怎么会是他把她带到这里?难道颜千夏和殊月坠崖之事与他有关?他和颜千夏到底什么关系? 第128章 他像坏孩子 “舒舒……”慕容烈的声音传了过来,低沉,焦急。 鬼面人扳过她的肩,让她从这密密的梅枝之间看过去,慕容烈的身影几乎被完全遮住,她又不能出声,只能看着他走向另一个方向。 “去吧,帮我完成了这件事,我能送你回去。”鬼面人手指又是一弹,她背上某个穴位突地涌进了一阵酥麻之意,紧接着全身微疼了一下,放松下来。 再扭头时,鬼面人身形已经跃起,飞快地往后退去,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颜千夏,像最锋利的刀,割在她的脸上,让她极不舒服。她都不知道鬼面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能帮鬼面人完成什么?难道鬼面人要帮她对付慕容烈?他送她回去,怎么送?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慕容烈大步找了过来,此时鬼面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刚刚……没什么,大哥找你什么事?”颜千夏从鬼面人消失的方向收回了目光,勉强笑笑,把小碗放进了随身小袋,抬眼看他。 鬼面人真跟鬼似的,来去无影,他很强大,从自身的能力上来说,要胜过慕容烈……颜千夏突然就害怕起来,她害怕慕容烈会追上去,慕容烈打不过鬼面人,他会伤害慕容烈,伤害她肚子里的宝宝。 她伸出了双手,想去抱慕容烈,可是她的肚子顶住了他,双手只能触到他的手臂,根本没法子抱。 “走不动了?”慕容烈误会了她的意思,弯腰把她抱起,大步往梅林中的小亭走去,那里已备好炭火,供他们取暖。颜千夏要在小亭中,趁着青藓新鲜,把药配出来。宝珠已经用小炉煮好了香滑的奶酪茶,拿出了糕点,让不时会饿的颜千夏享用。 “这孩子怎么就闹腾个不停呢?”她的肚子里被小家伙踢动了,左边鼓一下,右边鼓一下,一点都不老实。 “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慕容烈看着她圆圆的肚子,低笑起来。 “我多老实啊……”颜千夏咬到了舌尖,这话太假了。打小她就不老实,剪男生的头发,拉女生的内衣带儿,和男孩子一起踢足球,用球砸坏小子的屁股,和轩城在一起之后,她也老欺负轩城,悄悄地给他的脸上画胡子,给他画黑眼圈……她哪里老实过? 她经历的男人,好像只有池映梓没有被她整过,那个男人被她当成佛一样供在心里。 她又看向鬼面人消失的方向,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就站在远处,看着她和慕容烈。 “慕容烈,你吻吻我吧。”她突然抬起了红唇,找他索吻。 慕容烈的手指抚过了她的唇,把吻贴了下来。她此时却不肯温柔,在他的唇上又咬又啃的,慕容烈怔了怔,捧住她的脸,也热情地回应了过去。他的吻像坏孩子,让她喘不过气来,没一会儿就把鬼面人和池映梓都忘掉了,只用双手搂着他的肩,热切地回应着。 宝珠都不好意思了,走到亭边,捂着耳朵,盯着脚尖,等着他们亲|热完。 “皇上,左相带着大人们闯进来了。” 侍卫的声音匆匆响起,二人分开来,扭头一看,只见一帮大臣不顾阻拦,领头的是六王妃之父,户部尚书周振庭,他在官袍之外套了件黄马褂,手持着先祖帝赐的免死金牌,左右二相、户部、工部、吏部、刑部几部的大臣紧随其后,正快步闯进梅林,快步往小亭的方向跑来。 “皇上,请铲除妖妃!”众人到了小亭外,扑嗵跪进雪地里,不停磕头,大声齐呼。那周振庭尤其是哭得凄惨,一句句哭着女儿。 慕容绝和六王妃看到了白龙,所以被慕容烈下令诛杀,对外称其谋害帝君,可他们夫妻已被鬼面人救走,今日怎么来这里哭了? “皇上,清国寺里雪地开红花,后宫妖气冲天,全是因为狐妖作孽,是她迷惑了皇上,上神震怒,才下令惩罚吴国,令大雪不停,灾民遍野,牛羊冻死上万,护城河水结冰,渔民无法谋生……皇上圣明,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妖妃……谁?我?颜千夏惊讶地看着众人,这些人为她而来?天要下雪,娘要嫁人,关她何事? “都下去。”慕容烈低喝一声,众人的哭声却愈加大了。 “皇上……” “还不下去!”年锦大斥一声,令侍卫上前来,要拖众人下去。 “皇上……若不铲除妖妃,臣等跪死在此地。”众人一条心,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死死俯在地上,不肯起来。 慕容烈脸色沉得像即将下大雪的天,一挥手,侍卫们便强行拖住了大臣们,往梅林外拖去。 颜千夏原先名声就不好,是先帝之后,如今跟了弟弟就算了,还身负妖妃之说,自然不得民心,加上慕容烈独宠她,三千后宫全抛到脑后,那些女子的家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慕容烈,你先回去办正事吧,让魏子他们陪我就行了。”颜千夏挤出一丝笑容来,让慕容烈先回去。慕容烈没坚持留下陪她,带着人匆匆离开。 “外有祸乱,内有不安,皇上挺难的。”宝珠给她盖好腿上的小毯,然后坐到她的对面,帮着她配药,“您是不知道,端贵妃已经去御书房哭过好多回了,几名老皇叔也闯过御书房,要他均分雨露,不能独宠璃鸾宫。” 一个正在扩张疆土的帝王,把宠爱全给她一个人,自然会招致不少麻烦。颜千夏懂。她沉默着,用小药杵捣着草药,想和帝王要爱,远难于常人。她得接受不能接受的,忽略不愿忽略的,忍受不堪忍受的…… 御书房中。 几位将军跪在慕容烈的面前,兵符丢失一块,十万大军被调动,在横水驻扎,隔河遥望汾城,南边便是濮城,这两城虽小,但控制着水路,是兵家必争之地。 “曹云金人在何处?”慕容烈低声问道。 “不知所踪。”年锦是唯一一个此时敢答话的人,慕容烈手下一用力,镇纸便被他拍成了两半。 “派去的人都被斩杀了,慕容绝在那里,声称不接受王令。”年锦又说了一句,慕容烈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太仁慈了,早在登基时就应该杀掉慕容绝,而不是让他活着。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慕容烈抬眼,只见年锦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便低声斥问。 “立后之事,不能拖了,若不能稳住大臣们,只怕更麻烦,而且……皇上只怕不能立瑾瑜贵妃为后,还得用立后之事把那帮大臣们的视线转开,否则他们会此着瑾瑜贵妃不放。”年锦为难地说道,身为颜千夏的结拜兄长,他自然知道颜千夏无辜,可是大势如此,若立她为后,只会激发茅盾。慕容烈登基已久,后位却一直空悬,后宫不稳,大臣们必会为此位而争斗不休。 “立皇贵妃吧。”年锦见他脸色难看,便小声提议。 “不行,皇贵妃无子,难以服众,他们还是会争。”另一将军立刻反对。 “可是……只有端贵妃了。”年锦深知,慕容烈是不愿立端贵妃为后的,她强悍,而且擅长手腕,一旦给她再多的权力,只怕以后会生事。 “再要么,把月贵妃接回来?”跪于左侧的黑脸将军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提议道:“月贵妃以往就和皇上一起出生入死,深得将士喜爱,又性情温和,不争不抢,和瑾瑜贵妃又是亲姐妹,想来更容易相处。” 殊月——慕容烈深吸了口气,已经送她出宫了,再接回来,把她摆在后宫,那不是陷她一辈子? “立后之事,再议。”他不愿再谈此事,挥了挥手,让几人起身说话。 几名将军都跪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了,可不敢有丝毫怨言,他们跟在慕容烈身边已久,多危难的时候都一起经历过,这回却是最凶险诡谲的一次,还有,他们之中居然出了叛徒,虽不是自己,却仍让他们感觉到无法言说的耻辱。 “麓林之事?”年锦压低声音,慕容烈还是摇头。 “再议。” 也是再议?年锦不懂他的意思,碧落门不是他最想解决的事吗? “半月之内必须平定叛乱,年锦,你亲自去,秦谱为副将,赵百宜为先锋,记着,朕不接受任何和谈。”慕容烈说完,那三人立刻抱拳领命,又商议了会儿具体事宜,几人才退了下去。 “皇上。”顺福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只金盘,盘上全是嫔妃们的金牌。 “这是作什么?”慕容烈惊讶地看着他,他不用这个已经许久了。 “瑾瑜贵妃说,请皇上以国事为重,今儿晚上就不用过去了,她已经歇下了。”顺福把牌子举到了他的面前,低声说道:“这些嫔妃,都是贵妃娘娘亲自选出来的,说都很温柔大方,家里的人也不多事,都是老实忠厚的官员,皇上尽管去就好。” “拿下去吧。”慕容烈都不用想像,就能知道她现在缩在被窝里的可怜样儿,一定是咬着唇,拼命地念些他都听不懂的东西。 第129章 你去别处去 “皇上还是选一个吧,众人都盯着贵妃娘娘,皇上也得为贵妃娘娘着想,太过宠爱,于后宫来说,并非好事,皇上就在面子上把这宠爱分一分,暗地里也为娘娘解了困。” “朕用得着用这事解困?”慕容烈不悦地挥了挥手,起身往外走。 顺福只好把金盘交给了身后的小太监,令人收起,自己跟着他又往璃鸾宫走去。情已至此,那女子一颦一笑,远胜这广阔江山给予他的满足感。 行至璃鸾宫外,璃鸾宫门已经紧闭,宫灯灭了大半,半隐半暗地露出几角兽头屋檐。他未准奴才们通禀,自己快步往她的寝殿走去。 今儿白猫儿也在,它素日里疯够了总会回来溜溜,惹她生会子气。不过今天的小猫挺老实,只静静地卧在她的脚边睡大觉。 颜千夏也不像他想像中的在忧愁,而是四肢摊着,呼呼大睡,双颊若桃,眉心舒展,红唇微嘟……明显睡得很好很舒服! 慕容烈有些哀怨地看着她睡熟的样子,心里百般纠结…… 怎么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样呢? 慕容烈盯着她看了会儿,带着哀怨,弯腰摇醒了她。 “啊,干吗?”颜千夏睁着惺忪朦胧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你没去别处啊?我还想睡呢!” “你给我起来。”慕容烈恼了,她真的把他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去? “慕容烈啊,我想睡觉,你闺女也想睡觉。”颜千夏却打了个哈欠,继续睡。怀孕的人很嗜睡,这时候摇醒她,简直就是酷刑。 “你……”慕容烈恼了,重重在榻上坐下,手探进了锦被中,摸到了她的小脚,在掌心里用力捏着。 “好舒服……再用点力,皇帝给我捏脚,真的好舒服……慕容烈你可以开个捏脚馆,这生意也赚钱钱……”她抖了抖小腿,小猫一样呢喃着。 慕容烈真想戳死自己,他给自己找了个什么妖精?他悻然松手,呼喝着宫婢过来给他更衣洗漱。宫婢放下凤帘,他斜眼一瞧,她占着榻的正中间,压根没有让位置的意思。 “来,躺这里。”颜千夏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慕容烈,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小手拍着右边的位置。 “你还有良心?”慕容烈冷笑着,掀开被子躺进去。 “慕容烈,你好笨。”颜千夏侧过脸来看他,青丝缎子一般冰凉的触到他的脸,“你随便去哪个宫里过一晚上都好啊,我又没让你真的睡了别人,当然,如果你真的情不自禁碰了那女人,以后也不要来我这里了。” 慕容烈听她绕口令一样绕完,眉又拧了起来。 “我不喜欢听那些人叫我妖妃,就像以前叫我毒妇一样,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一定是受人蛊惑,他们要利用我,煽动百姓反你,慕容烈,你现在留我在身边不是好事,若他们逼着你在我和江山之间选择,你如何选?不若让我先去哪里躲一阵子,等你办完了事,我孩子也生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再见面。” “我怎会受他人威胁?”慕容烈拧了拧眉,有些自负。 唐明皇当初还威风八面呢,不一样赐死了杨贵妃?颜千夏没说这个故事,只是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她不知道为什么鬼面人有这样的信心,相信慕容烈一定会为她动情,或者是看到了事态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计策。 红颜祸水,史书上常有记载,绿珠连累天下首富石崇被赵王所杀;西施美人推吴王夫差步入死途;貂婵离间了董卓和吕布……她舒舒何德何能,白得了一张美貌的皮,成了别人要害慕容烈的帮凶。 “喂,你想了吧?”颜千夏的小手摸了过来,延着他结实的腹肌往下。 “别挑我的火。”慕容烈连忙拉住她的手腕。 颜千夏轻轻握了那里,一波媚眼扫过来,故意说道:“你对我这样深情专一,我让你快活一次?” “今日奔波劳累,你还是歇着吧。”慕容烈把她的小手紧紧捏住,不让她继续。 颜千夏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今天,鬼面人到了梅树林,和我说了话!” “什么?”慕容烈大惊,翻身坐起,一手捧着了她的脸,急声问道:“为何不早说?” “我看他的武艺又精进了,又擅长毒物,你不是他的对手,慕容烈,你要不要和我隐居山林,去过逍遥日子?”颜千夏看着他,期待地问道。 她害怕,她害怕鲜血,害怕撕杀,害怕争斗,害怕心痛,害怕失去……她现在拥有的,是她以前从未拥有过的,天下无双的宠爱,还有她渴盼已久的爱情。她不要失去这一切,她希望慕容烈能和她归隐,去寻一处安静漂亮的地方,带着孩子一起生活。 “舒舒,你不懂,我有责任,我无法离开。”慕容烈沉吟一会,低声说道。 颜千夏点点头,伸手抚住他的脸,小声说道:“我懂,当天下之主,那种感觉确实很诱人,我就这样,就已经觉得像神仙了,何况是手握天下生杀大权,那种欲|望……男人确实抵挡不住。” “权|欲固是其一,可是舒舒,你有没有想过,天下有分必有合,只有诸侯国在,杀伐便不会停止,总要有一人去完成这个使命,我希望我可以做到,如此而已。”慕容烈把她揽进怀里,声音低缓,一直刻进颜千夏的脑海。 她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过快活日子,她想理解慕容烈,却无法办到。男人们的心就是这样大,可以装下很多很多事,女人却不行,只装着她爱的男人,还有她的孩子,她的家人,这便是她全部的天空。爱人安好,她便安好,如此而已。 不过,这是慕容烈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谈自己的理想,他看着颜千夏略有些失落的眼神,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低声说道:“勿需担忧,我会给你一个安然的天下。” “我只要你好好的。”颜千夏握住了他的大掌,认真地说道:“我的要求其实并不高,你不需要给我华屋美服,就算你我二人今后在民间过日子,我也会和你一起干活,一起挣钱,我不是没用的女人,我可以养活自己,慕容烈,你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请你一定要保重你自己,保住自己的命。” “怎么说得这样严重?”慕容烈低笑起来,俯下身咬住了她的小嘴儿,低喃道:“刚还说想让我快活,怎么又拉长了脸了?” “借我的大腿给你用?”颜千夏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想用这里啊。”他捏了捏她的嘴,也一脸认真。 “我才不要,你爱好这么奇怪。”颜千夏笑了起来,窝进了他的怀里,“我们就这样躺着说说话吧,你要是忙起来,连和我说话的功夫也没有。” “嗯,还是睡觉好了,你这样蹭在我身上,我受不住。”他挺坦诚地说了句,现在他一个月难得能疏解一回,数数日子,还得憋上好几个月……他为了这小妖精,真是什么都愿意了。 —— 年锦出兵一月,却未能按时完成收复城池的任务,慕容绝死守横水之境,设下重重陷阱,令年锦大军折损不少。 一向沉默寡言的慕容绝突然变成了领兵布阵的高手,慕容烈立刻就想到了,鬼面人一定站在他的身后,支持着慕容绝与自己抗衡。 若不拿下横水,吴国一分为二是小事,本已观望的魏国却开始蠢蠢欲动,大有要占去夏国半壁的姿态。 “皇上。”端贵妃的声音在御书房外响起,慕容烈抬眼看去,他已有十数天未见过端贵妃,每次都是让顺福把儿子抱到这里来见见。 “皇上,臣妾有要事要见皇上。”端贵妃手里抱着儿子,在门口娇声说着。她才生产完,已恢复了娇美身材,又因为哺|乳的关系,酥|胸把锦衣涨得鼓鼓的,似是快撑破那盘扣了。 “进来吧。”慕容烈放下朱砂笔,沉声说道。 近日要求立端贵妃为后的折子有不少,多是因为端贵妃四下活动的缘故,有钱能使鬼推磨,让她这异国公主在吴国大臣之中也笼络了不少人脉,不少人愿意为她出头。 端贵妃抱着小王子走了进来,小王子倒是很像慕容烈,眼睛大大的,乌溜溜的,一见着慕容烈就咧开了嘴笑,慕容烈心情因此而大好,接过了小家伙,抱在怀里逗弄着。 “皇上,王子想您了,臣妾也想您了。”端贵妃靠过来,双手搂住了他的肩,美艳的脸在慕容烈的脸上轻蹭着。 “朕有国事在身,怠慢端霞了。”慕容烈敷衍了一句,伸手把她拉开。端贵妃也不恼,笑着挥了挥手,她的宫婢立刻端着一只食盒走了过来,打开来,是一盅鲜美的鲟鱼汤。 “皇上被国事烦扰,臣妾亲手熬了汤,让皇上解解乏。”她端起了汤,用金汤匙舀了,喂到了慕容烈的唇边。 第130章 她的厨艺,她的汤 “朕自己来。” 慕容烈要伸手接过汤匙,端贵妃却一缩手,媚眼眯了眯,扭着腰说道: “皇上您抱着小王子呢,如果烫到他怎么办?臣妾喂您便是。” 她固执地把汤匙递在慕容烈的唇边,慕容烈有些不悦,撒娇也要看场合,这是御书房,他素来不喜女子进御书房。 端贵妃很会察颜观色,见他不喜,立刻放下了汤匙,把小王子抱了过来,柔声说道: “其实臣妾过来,是想禀报皇上,臣妾的皇兄已经找到了鬼面人的一个秘密。” “嗯?”慕容烈抬眼看她,锐利的眼神刺得端贵妃有些害怕,她退了两步,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臣妾想为皇上解忧,所以拜托皇兄找江湖中的能人异士,查到了此人与曾在凰门中出现过,还带走了两个女子,那已是六年前的事了,皇上若能彻查凰门,便能查出这两名女子的身份,说不定,就在皇上身边。” 慕容烈的眼神更冷,端贵妃不敢再多言,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你兄长令何人去查的?”慕容烈沉声问道。 “空心神手。”端贵妃转过身来,这回子是毕恭毕敬地站着回话了,连腰都没敢乱扭。 “以后若再敢擅作主张,休怪朕不讲情面。”慕容烈冷冷地说了句,端贵妃咬了咬红唇,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退出了御书房,可又没走,只在院外慢慢徘徊着。 慕容烈看向了桌面上的鱼汤,汤汁熬得浓浓的,鲜香四溢。他有些饿了,便端了小碗,吃了几口。 若论厨艺,殊月最好,若论知心,端贵妃最能知道他的心思,若论可人,叶嫔也娇俏可爱,只是,统统不如颜千夏那妖精。 慕容烈唇角勾了勾,一时食欲大好,直到喝光了才放下了汤碗,又在心里暗想着不知何时能吃上那丫头煮的汤呢?还是罢了,她笨手笨脚,若放多了盐,或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他可惨了。 “皇上,瑾瑜贵妃来了。”顺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慕容烈惊讶地抬头,下意识地抓起了汤碗就往椅子下藏,刚把碗藏好,那丫头就出现了,宝珠跟在她身后,居然也端了个大盘子,上面搁了一只小碗。 “这么冷,你来这里干什么?”他有些不自然地笑着,站了起来。 “我今天跟宝珠学着做饭了呢,我会煮鸡蛋羹了,我还煮了鲟鱼汤,我特地煮了来给你吃的,我好吧?我太好了,我太贤惠了。”颜千夏一面乐滋滋地自我表扬,一面把汤捧到了他的面前。 慕容烈听到鲟鱼二字,笑容立刻就有些凝固了,这丫头别是来找麻烦的吧?她也会布眼线了? 顺福在一边小声说道:“这是昨日进贡的鲟鱼。” 慕容烈稍微放松一点,低头看她碗里的汤……如果这能称为汤,浓浓的白汁里面沉着几大团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还有一层油浮在上面。 “这个……来,先坐会儿。”慕容烈坐下来,挥了挥,让在御书房里伺侯的奴才们都退下去。 “我刚看到了端贵妃和小王子,你没见她们呀?好香,好好喝,你快喝!”颜千夏把小勺塞到他的手里,一脸笑意。 在这瞬间,慕容烈不敢喝,他认为颜千夏是来整他的……这种东西能喝吗,闻上去味道就很怪! “怎么了?”见他不动,颜千夏的微拧起了眉,不解地看着他。 “我尝尝。”他干咳一声,端起了汤碗,抿了一口—— “好喝吧?”颜千夏兴奋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好……喝!”他困难地把汤咽了下去,迅速把碗放下。他无法形容这种味道,并不咸,而是古怪。 “我在里面放了花生,百合,莲芯,芹菜,还有芥兰……你喝完,都是很好的,降火的,很养生。”颜千夏忙不迭地推销着她的新菜式,慕容烈想笑,握了拳抵在唇边,却突然咳了起来,先是浅浅地咳,然后越来越猛,肺里都灼烧了起来。 “怎么了?这么难吃?”颜千夏站起来,用手给他推着背,一脸沮丧。 慕容烈挥了挥手,想说话都不成,只是咳,地动山摇似的,顺福连忙走了进来,跟着颜千夏一起,在他的背上使劲推着,想让他舒服一点。 突然,一口腥甜的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咳嗽也随即而止。颜千夏的心沉了沉,立马托起了他的手,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听着。 “怎么会这样啊?我的汤有没有这样猛?” 这脉像太乱了,像有一冰一火两条龙在他体内撕咬,她又往他身前靠了一步,脚踢到了椅下的金碗。 “顺福,这是什么,给我捡一下。” “是只碗,可能、可能是昨儿猫儿在这里吃过的。”顺福捧起了碗,磕磕巴巴地解释。 “哦,还有热度呢,这碗高科技啊,从昨天到今天,自动发势,唷,难怪你咳血,这猫儿在壮阳啊,我给你降火,难怪你受不住。”颜千夏把碗往书案上一丢,冷笑着看向了慕容烈,“我说你们做皇帝的也可怜,这么多女人,一人给你熬碗壮阳汤喝了,你不早当神仙去了,谁早去?” “行了,她只是抱孩子来让我瞧瞧,不许吃醋。”慕容烈接过顺福递来的帕子擦了嘴,捏了捏她的小手,他现在只感觉浑身都在疼,很不舒服。 “顺福,你出去。”颜千夏脸冷了冷,喝斥一声。 顺福捧着两个碗出去了,颜千夏又托起了他的手腕,仔细地诊了一会儿,心有些发凉。他的身子亏得很厉害,有股邪火正在他体内肆虐,猛烈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若不是今天咳出血来,平常看他威风八面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身子亏成这样。 “你别看这些东西了,回去陪我睡会吧。” 她拉起他的手要走,慕容烈却轻轻抽回了手,低声说道: “你去吧,我还得把这些折子看完,年锦那里很麻烦,我必须想出权宜之计,速战速决。” “不要打下去了好不好,你都……”颜千夏有些急了,这样日夜熬着,殚精竭虑,不生病才怪。 “我怎么了?”慕容烈看向自己的手腕,她给他诊了脉,莫非是身子出了问题?刚咳嗽之后,确实有些不舒服,但是也不用如此着急吧?当年身中三箭都能活下来,这咳嗽几声,又算什么? “那,从今天起,你一天只许看两个时辰的折子,其他的时候都得来陪我,我给你做东西吃。”颜千夏不好明说,只能找他撒娇。 “你怀着孩儿,做什么东西,去歇着吧。” “我就在这里歇着,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免得那些女人再来。”颜千夏恼了,自已爬到了他休息的榻上歪着,死死盯着他,心里盘算着怎么给他把身子养好。 慕容烈无奈,只得由着她。 批了会折子,他又开始咳,这回比刚刚咳得更厉害,简直要把肺给吐出来了。颜千夏从榻上爬下来,给他锤背揉胸,弄了好半天,他才消停下来,好在这回子没再吐血,只是脸色稍暗了些。 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去。 “去哪里?”慕容烈拧拧眉,问她。 “我回去,你早点回来。”颜千夏摇摇手,拎起裙摆,唤过宝珠和魏子,掺着她上了辇。 端贵妃正抱着孩子站在御书房外的小道上,见她出来,便冷下了脸,“颜千夏,你独霸着恩宠,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你死我都不会死!”颜千夏冷冷质问了一句,还不待端贵妃回答,她又趁着气头上补了一句,“就你这恶毒心思,也就只配独守空房。” “颜千夏,你这个贱人……”端贵妃恼了,可苦于抱着孩子,都腾不出手来打人。 “你才贱,司徒端霞,你再敢煮这种东西给他吃,有你后悔的时候!你们杵着干什么,回宫。”颜千夏一声厉斥,太监们连忙抬起了辇,快步往璃鸾宫的方向走去。 她的男人,她自个儿亲手把他照顾好,以后都不许这些女人再靠近他。 这还是众人头一次见她如此凌厉发火,都以为是她吃醋,哪想颜千夏心中已急得像点燃了一团火。 慕容烈的身体亏得厉害,是有长期在饮食下毒所至,从茶,饭,酒,一点一点地累积,不知道用了多长的时间,端贵妃熬这些壮阳的汤,把这毒给引发作了。 “狐媚子!” 端贵妃跺着脚,狠狠骂着,顺福已拿着那只金碗出来,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小声说道: “皇上问端贵妃在汤里搁了什么?” “我……那是给皇上补身子的。”端贵妃脸色难看了点,搪塞起来。 “皇上有旨,端贵妃闭门思过,无旨不得擅出。”顺福双手托起了金碗,递到她的面前。 端贵妃脸色大变,用力打掉了金碗,一扭腰,抱着皇子快步走了。 夜暮深沉,盏盏宫灯亮着温柔的光,和着月色一起在璃鸾宫中渐渐淌成柔光的河,院中的小湖上结着薄冰,月光落在上面,像精灵在跃动。几株水仙在小池边婉转开放,片片白玉花瓣托着池光,有种静谧至极的美。 颜千夏的寝殿里飘着浓郁的汤的香味。 第131章 孩子出生了 宝珠推开门,让慕容烈进去。殿中的青铜鼎里燃着火光,把殿里的温度提高了许多。重重锦帘之后,她的身影绰约,正坐在榻上绣花……是的,绣花。 就像他为她开始做一些以往想都没想过的事一样,她也开始为他柔了心肠,煮羹汤。 “慕容烈,你来。”她冲他招手,他掀开了帘子走进去,她手里拿了个小袋儿,她正往上面刺绣。 “我让宝珠给我画的模子,我往上面填绣线就行了,你瞧瞧,是两只蝴蝶,这个是你,这个是我。”颜千夏晃了晃香袋,笑着看他。 “我还真不习惯。”他坐下来,托着小袋儿看,实在是手艺太差了,幸好还是宝珠给她绘了模子,她还告诉是两只蝴蝶,若他自个儿看到,还以为是两块石头。 “你没欣赏水平。”颜千夏瞪了他一眼,把香袋儿的结打好,扶着他的手下了榻。锦被滑下来,慕容烈才发现她只穿了件纱薄的裙子,里面空无一物…… “别冻着。”他低声说了句,颜千夏只笑笑,从桌上拿了些花草填进了香袋里,转身给他系到了腰带上。 “这个避蚊虫,安心神,你戴着,平常不要轻易取下来。”她就在桌边坐下来,一面轻拍着香袋,一面仰头看他。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她胸前的美景一览无疑,那双雪软挺俏漂亮。 颜千夏拉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他的手指触到丝滑的乳,立刻就觉得有些冲动起来。毕竟已忍了数月,哪里经得起她这样的诱惑。 “舒舒,歇着,我去帝宫。”他为难地收回了手,目光挪到她俏丽的脸上。 “就在这里呗……”她轻轻地拉开了他的腰带,把小手摸了进去,“我还送你一件礼物。” “嗯?”他不解地看着她,今儿她是怎么了?温柔得不像她。 “舒舒,你今儿怎么了?”慕容烈更为不解,她从来不这样主动,尤其是怀孕之后,根本就是怕他碰她,今天却有如此表现。 “慕容烈啊,我就想你好好的,好好和我快活过日子,天下什么的,我都不稀罕。”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一双迷漫着水雾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当然会好好的,别担心。”慕容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了起来,一脸满足。 怎么会不担心? 若换成以往,她巴不得他早早升天,可是现在她只想黄泉碧落与君同行,一刻都不想分离。 烛光笼罩着他的脸,二人静静地凝望着,再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只这样看着,颜千夏便满足得像拥有了全世界。 因为爱,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女子,只要爱上,便是奋不顾身,全力以赴。 他也从来都是这样的男子,只要爱上,她便是他掌心的宝,他会用生命来给她一生安然。 —— 也许是上苍听到了她的心愿,觉得亏待了她,这回子给了她一个好消息,十七天后,年锦终于打赢了仗,把慕容绝逼退了六百里,退至了吴、周边境。 只要周国出兵,就能将慕容绝一举擒获。 慕容烈把年锦送来的捷报给颜千夏看,这一仗打得很艰险,鬼面人诡计多端,给慕容绝出了许多险招,让年锦吃了不少亏,好在年锦毕竟经验丰富,最终还是将叛军逼到了绝境之巅。 千机的伤也大好了,虽说还不能运功,但是碎裂的骨头已经愈合,每天还可以弹弹琵琶曲。颜千夏给慕容烈配了许多药膳,想给他把身子调过来,把体内的邪火给他灭掉,这些日子细心调理,隔几天又会用自己的温柔为他排解,渐渐的,他体内那邪火也消停了一些。 颜千夏不信邪,她不信就输给鬼面人那阴不拉叽的家伙,她偏要和慕容烈恩恩爱爱,气死那些妖魔鬼怪。 春意已临,积雪消化。 有早春的枝头已冒出了尖尖的嫩芽,颜千夏的肚子已经大得像快临盆,天知道她还不到八个月,这回连她自己也猜测腹中有一双宝贝了。可惜这时候没有先进仪器,好好做个产检,说实在的,她心里着实有些担忧,自己被陷害几回,切莫连累到无辜的宝宝…… “娘娘,粥好了,奴婢给皇上送去。” “我也去吧。”颜千夏扶着千机的手站了起来,行动已愈发不便,肚子太沉,每天腰都酸胀得厉害,走几步都觉得累。可越这样,她越得走动,免得生|产的时候受罪。 “我让他们抬辇过来。” “不用,我走走。”颜千夏摇摇头,一手扶着腰,一手捧着肚子,慢慢往宫门外走,才刚到门槛处,肚子里却是一阵剧痛。 “千机,千机……”她尖叫起来,只觉得有暖融融的东西从体内往外涌,“你快看,我是不是羊水破了……” “还不到八个月啊。”千机连忙低头,轻掀她的裙子,底裙已湿,已见了淡淡血色。 “宝珠,去奏禀皇帝,魏子去传御医。” 宝珠拔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呼喝人赶紧烧水,魏子也大步奔向了御医院。 她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孩子却突然要降生了。肚子坠痛得厉害,那孩子在腹中造反,不肯出来,又不肯安静,她痛苦地尖叫着,手指轻轻地掐住了千机的手背,大叫着慕容烈的名字,汗水一层一层地往外疯涌。 当娘原来这样痛的,她想像过这种痛,却不知道痛到了这般地步,她无法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盼着这痛赶紧结束,这孩子却又不肯放过她…… 慕容烈匆匆赶到的时候,御医女已经进了寝殿,赵御医亲自在外面指挥,另几名御医在一边忙着用小炉熬药,为她补气。 “怎么样了?”慕容烈伸手要推门,御医几人连忙拦住了他。 “皇上,进不得,免得冲撞龙体。” 慕容烈拧起了眉,颜千夏的尖叫声一声大过一声,“慕容烈,你在哪里?你的破闺女要折腾死老娘了……你还不快进来,把她给我弄出来,神啊,金刚的,出来啊你……好痛,好痛……” 她一句句叫着,御医们都低下了头,给贵人们接生不是头一回,那些贵人们为了维持在帝君心中的形象,连叫都不愿意大叫,只在嘴里塞着布,狠咬着,更别提会有人像颜千夏这样叫,乱七八糟的,句句都是冲撞龙颜。 慕容烈推门就进去了。 几名医女正在忙碌着,颜千夏仰躺在床上,双手紧揪着从榻上悬下来的绸带,满脸是汗。 “慕容烈,我好痛,我不要生了……”她看到了慕容烈,泪水立刻就滚了出来。 “傻话,这是我们的孩子。”慕容烈坐到榻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全是汗,冰冰凉凉的。 “我不要春天生孩子……”颜千夏哭得更大声了,她太痛了,痛得真想立刻死去。 “春天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慕容烈一面低声哄着她,一面盯向那几名医女,不悦地问道:“就没有止痛的汤药吗?” “皇上,女人生孩子是这样的。”医女汗颜, “你骗我,你说不痛的。”颜千夏仰了头去看自己的腿,这孩子闹了这么久,到底为什么不出来? “娘娘,你别哭了,你用力啊,你把力气哭光了怎么办?吸气,对,吸气……”医女推着她的肚子,无奈地劝她, “我也不想哭啊,你来生试试,你生生就知道了。”颜千夏尖叫着,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一挤,剧痛再度袭来,她张嘴就咬住了慕容烈的手背—— 就跟个小狼似的,慕容烈痛得低呼一声,却没能把手给救回来。 “我痛你也得跟我一起痛。”这是颜千夏的原话,医女们都装成听不到,喂她汤水,给她扎银针,保持她的体力。 这场磨人的痛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慕容烈都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也要哭了。实际上他现在这样子和哭过差不多,脸色铁青,双眼赤红,手背被颜千夏咬出了血,她更惨,续气的汤都喝了十多碗,痛得人都晕过去几次,脸上没有一丝颜色。 “慕容晴,若还不滚出来,朕……朕……要揍你了……”他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颜千夏的肚子一声怒吼。 几个医女被吓得一抖,抬眼看向他时,颜千夏突然觉得肚中一轻,那孩子钻出来了…… “出来了,快!” 医女打起了精神,把小宝贝慢慢地抱了出来。 真的,颜千夏不该那样大吃大喝,这孩子好胖,圆嘟嘟的,粉滚滚的,紧闭着眼睛,紧攥着小拳头,小脚儿缩起来。 医女把她倒拎起来,轻轻拍了拍小屁|股,哇的一声啼哭,把慕容烈都吓住了,怎么这么大嗓门呢?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位小公主。” 颜千夏没听到,她晕过去了,跟死了一回一样,软绵绵地躺着。 慕容烈坐下去,把她抱进怀里,亲吻着她的脸颊。女人生孩子,跟走鬼门关似的,生死都由命。他受这一回惊吓就够了,以后绝不让她再受这样的罪。 医女们给小公主洗了澡,包上了大红色的锦褥,放到了颜千夏的身边。 小东西……很像颜千夏,眼睛大大的,就是不停地哭,精巧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眼泪汪汪,让人看了就心生怜爱。 第132章 谁的孩子 慕容烈把这孩子抱了起来,手指在她的小脸上轻点着,可是很快他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小东西的眼睛居然是蓝色,像湖水一般的湛蓝!他用帕子给她擦去了泪水,讶然地看着这双眼睛。 “皇上,给娘娘喂点汤药吧。”宝珠端着碗,乐滋滋地走了进来,低头看向了小公主,视线对上那双湛蓝的眼睛时,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魏国皇族,有一半女儿都是蓝眼睛,这是因为她们祖上有一位从域外来的胡妃。 慕容烈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颜千夏和魏国国主的那一晚,他看了眼这早产的孩子,又看向了颜千夏,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慕容烈,我女儿呢?宝珠,小公主呢?” 颜千夏终于醒了,往身边一摸,却没摸到孩子。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向帘子外。 “娘娘,御医正在给小公主诊病呢。”宝珠走出来,看着她,一脸不自然,声音也有些紧巴巴的。 其实慕容烈正在让御医进行滴血认亲,吴氏皇族和夏氏皇族,从未出过蓝眼睛的后裔,不怪他不放心,而是皇室血脉,不容错乱。 “她怎么了?我到底睡了多久?”颜千夏心一紧,莫非真是自己体内的毒害到了小公主? “才两个时辰而已,娘娘,再睡会儿吧。”宝珠扶住她,不想让她下榻。 “我要看小公主去,拿衣裳过来。”颜千夏扶着宝珠的手站起来,趿了鞋就往外走。宝珠见拦不住,连忙跑过去拿了衣裳过来给她披上,她一面系着盘扣,一面加快了步伐。 外面有风,又不想走漏风声,所以小公主并未抱去别处,滴血认亲就在偏殿里进行。众人都朝殿内看着,所有的宫奴、御医和医女都跪在院中,额头紧贴在冰凉的汉白玉地砖上,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众人心知肚明,若小公主不是慕容烈的,只怕今日在场的,一个都活不成了。 偏殿里,小公主的哭声又急又大,颜千夏见此阵仗,一颗心又是猛地一沉,几乎站都站不稳了,咬着牙急奔进了偏殿之中,只见慕容烈抱着小公主站在桌边,正脸色凝重地看着桌上的一只小金盆,而他另一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刀,小公主的小手指上正往下滴着血。 “慕容烈,你干什么,为什么拿刀割女儿?”颜千夏扑过去,猛地推开了慕容烈,把孩子给夺了过来。 “宝宝,别哭,乖宝宝。”她哄着孩子,低头看向小金碗,血色正往水底沉去,再看慕容烈,他的手指上也有血痕。颜千夏脑中嗡地一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慕容烈——他在滴血认亲!在她苦熬几个时辰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滴血认亲。 他不信她! 那这段日子两个人的甜蜜又算什么呢? 颜千夏退了两步,若不是宝珠从身后扶住她,她一定就摔到地上了。 “好,慕容烈……算我看错了你……”她咬牙,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舒舒。”慕容烈快步过来,一把抓住了颜千夏的手臂,低低地说道:“你看,血并不相融。” “放屁,滚开!”颜千夏恨死这时代了,滴血认亲,拿狗血和猪血在一起融融看,拿他亲老子和他的血融融看!可是这些人的榆木脑子不会信她的,他们只会觉得她在撒谎! 而且,她才不要向他证明什么,小公主就是她和慕容烈的结晶,若他连这个也不想承认,颜千夏就想大喊一声了,真是瞎了她的狗眼啊,居然又看错了人! 小公主一直在哭,小小的孩子,生下来还没吃上第一口奶,居然就被割了一刀。颜千夏恨死慕容烈了,她恨恨瞪他一眼,快步往回走去。 慕容烈跟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桌上的小碗。 顺福的脑袋勾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他。 院中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结果,更不敢抬头。 小公主是蓝眼睛,这里的人全都知道!慕容烈不想头顶这个绿帽子,一时间,杀心顿起。他沉着脸色,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拳紧紧地攥紧,胸中有把怒火烧了起来。 颜千夏奔进了寝殿,冲到了榻边,用力地掀开了锦被,坐了下去。 “宝珠,关上殿门,谁也不许进来。” “娘娘,息怒,娘娘还是看看小公主吧……”宝珠迟疑着,大着胆子进言。 “小公主怎么了?她哭声洪亮,她健康得很!”颜千夏伸手搭在小公主的脉搏上,几秒之后,她盯着小公主的眼睛,讶然地说道:“宝珠,我的小公主是蓝眼睛,看,她好漂亮!” “娘娘,吴国皇族,夏国皇族,从未出过蓝眼睛的皇子公主啊,而且……魏国之中,倒有蓝眼睛的公主。”宝珠担忧地说了句,颜千夏猛地扭头看向她,深深地吸着气,满脸都是愤怒。 “就因为这样,他要怀疑这女儿不是他的?很好,慕容烈,你有种做,没种承认!蓝眼睛怎么了?我就生了个蓝眼睛的女儿,你不承认便罢,从此之后,你不要进我的门。” 慕容烈的脚步在殿门外停住,顿了顿,转身走到了院中,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墙边有小鹿,白芍药在发新芽,春意新露的璃鸾宫有了新生命,可是这两个冤家却都陷进了痛苦之中。 慕容烈没那么伟大,面对一个蓝眼睛的女儿,一个血和自己不能相融的女儿,他能做到毫无芥蒂、心平气和地宽容接纳,就在看到血不相融的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把这小东西狠狠丢出去。这就是他的耻辱啊,魏国那个老东西……曾口口声声说过,他得到了颜千夏,他会长生不老…… 他后悔把老东西还给魏国的宁王了,他恨不能一刀刀割下老东西的肉,让他活活痛死。 可他也知道,若自己态度强硬,颜千夏必不低头,怎么说,这女儿都是颜千夏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她对他如今也是真心真意,伤了小东西,颜千夏定会恨他入骨。 慕容烈胸口越来越闷,他不想再坐下去,沉默地起了身,大步往璃鸾宫外走去。 几个时辰之前,他来这里是急匆匆兴冲冲,几个时辰之后,他心情黯然,烦躁莫名。 外面的人跪了好久,颜千夏才打发宝珠出来,让他们离开。 璃鸾宫里不时响起小公主的哭声,众人大气也不敢出,走路都小心翼翼的。颜千夏什么都不愿意想了,她搂着这个自己辛苦生下的小东西,感谢着上苍,让她健健康康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恨上苍,让那个不长眼的爹,只凭眼睛,就拒绝认他的亲生骨肉。 亏得她,这些日子,为了救他那充满邪火的身子,想尽办法,讨他欢心! 早知今日,她不如让他被邪火烧死,好在今日让她伤心失望。 “娘娘,这是催奶的汤。”宝珠端上了鱼汤,颜千夏把小公主放到身边,接过了汤,大口喝着。越不顺,她越要吃得好,睡得好,好好地带着小公主。她颜千夏,生生死死地过来了,还怕慕容烈翻脸不认人么? “婧婧宝贝,你爹是个混帐东西,我们可不要轻易原谅他。”颜千夏把小公主抱起来,逗着她的小脸,小声说道。 宝珠在一边看着,满心忧虑。别说原谅了,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事,妻子生了别人的孩子…… “我瞧瞧小公主。”千机进来了,笑嘻嘻地走到了榻边。 “千机你快来,看我的小公主多漂亮。”颜千夏笑了起来,把孩子抱高了让他看。 千机弯下腰来,看着小公主碧蓝的眼睛,唇角勾起漂亮的弧线,“果然漂亮,十年之后,便能倾倒众生了。” “我才不要她倾倒众生,我只想她比我命好,眼光好,找一个真心疼她的男人。”颜千夏在小公主的脸上亲了亲,语气里透着委屈。 “会想明白的,我能抱抱吗?”千机伸出手来,颜千夏把孩子递上来,他抱了,在怀里轻摇着,一面笑,一面说道:“小公主,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你要去哪里?”颜千夏一怔,连忙坐直了身子。 “皇上令我出宫,回名花流追查碧落门,此是大事,非我去不可。”千机压低声音,从腰上摘下玉牌,戴在了小公主的身上,“这是见面礼吧,娘娘如今已平安产下小公主,我的任务已了,自是不能久留宫中,吴国如今内外受敌,皇上忧心忡忡,娘娘多体惊些便是。” “也不知是让你查事,还是看我不顺眼,要把我们母子锁在这里。”颜千夏冷笑一声,小公主是蓝眼睛,只怕他害怕被别人知道,连璃鸾宫都不让她们母子走出去了。 “你若如此想,那宫中是万万呆不得了,还请娘娘恕千机多嘴,若出这璃鸾宫门,小公主的眼睛还是蒙上的好,以免多生事端。” “你也认为不是他的?我在你们心中,就如此淫贱不堪?我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吗?我会为骗他宠爱而说话?”颜千夏急了,才生产过,身子还虚,这样一刺激,眼前就有些发黑,一时撑不住,人就往后倒去,重重撞到了身后的金丝楠木的栏杆,痛得眼冒金星,泪水满眶。 第133章 心痛死了 “娘娘。”宝珠连忙扶住了她,给她轻揉着后脑勺。 “都走,把孩子给我。”颜千夏把小公主夺回来,赌气躺了下去,把背对着千机。 “娘娘,并非千机不信你,而是后宫向来多凶险,在没把握之前,还是少生波折为妙。千机还有皇命在身,就此向娘娘别过。” 千机抱拳作揖,颜千夏动也未动,只用手紧紧地捏着千机送给小公主的玉片,默默地落着泪。她委屈,这些人都不信她,她委屈,小公主生下来就被人嫌弃。可她这样漂亮,生了双蓝眼睛又不是她的错。 千机的脚步声消失了,她扭过头来往外看,他的红衣正消失在璃鸾宫外,她的身边,又少了一个可以陪她说话的人。 小公主粉粉的小手指上了药,正在快速结痂,希望不要留疤,否则以后怎么对她解释,说她老子不相信她是他的女儿? 可怜的宝贝。 颜千夏躺下去,静静地看着这个小东西。人类绵延真是件奇妙的事情,小东西在她肚子里呆了七个多月,她一直在想这小东西到底是男是女,到底长什么模样,像她,还是像慕容烈……此刻她粉嘟嘟地躺在身边,安静地睡着,长长而且浓烈的睫毛轻合着,看不到她那双湛蓝的眼睛,这种感觉奇妙极了,一团暖暖柔柔的感觉塞满了颜千夏的心脏,她忍不住在小公主的脸蛋上叭地亲了一下。 “小宝贝,我们不要你那个混蛋爹了 ,以后就你和我一起过日子好不好,等妈妈找到了回的办法,我就带你回现代,那里可好玩了,妈妈给你买漂亮的洋娃娃,给你做漂亮的公主裙,带你去迪士尼乐园玩……让你的混蛋爹去守活寡……他当然不会寂寞了,他有这么多的嫔妃,你老妈我呀,只是他的其中一个,是不是很可悲?” “哇……”小公主突然哭了,颜千夏吓了一大跳,连忙坐了起来,把她抱进怀里,摇了好半天,小公主哭个不停,她急了,扭头就叫:“宝珠,她哭了,你来瞧瞧,她为什么哭啊?” “是饿了吧?”宝珠快步过来,帮她抱起小公主,让她解开衣裳,给小公主喂奶。 颜千夏的心口鼓涨得厉害,可是看不到一滴奶水溢出,轻揉了揉,只觉得涨得痛极了,撑得要炸了一样,应该是堵塞了。放在现代,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会有专业的医生和医疗器械替她解决。但是现在不行,她束手无策。 “呀,奴婢去请御医。”宝珠掉头就跑。 “请了怎么办呀?”颜千夏喝住了她,这太难为情了,医女在心口前揉来揉去。而且御医他们此时肯定正在恐慌,看到了蓝眼睛的小公主,慕容烈若真心怪罪,他们一个都活不了。她也不想再连累这些人。 “那怎么办?”宝珠有些着急,小公主饿得哇哇大哭的,颜千夏又痛得眼睛都红了。 “要么,奴婢去请皇上?”宝珠试探道。 “请他干什么,把孩子给我。”颜千夏把小公主按过来,想让小公主自己吸|出奶水。可小公主没劲呀,在她胸前拱了一会儿,又急又饿,哭得更厉害了。 颜千夏的眼泪哗地一下也落了下来,她也痛,涨得痛,堵得痛,被小公主咬得痛,可是她的心更痛,才生完孩子,慕容烈那混蛋居然就跑了,她为什么要爱他呢,一次又一次受伤,凭什么,为什么呢? “娘娘,要么奴婢去熬点米粥喂小公主吧。”宝珠也跟着哭了起来,她也害怕,如果慕容烈真的不肯认小公主,颜千夏和小公主都惨了。 没见着么,小公主出生大半天了,别说奶|娘了,宫里连炮仗也没放一个,静悄悄的,就像没发生这件事一样,就连千机大人也被赶走了,宝珠都不敢往下想,还不如就这样背着颜千夏逃掉,免得受罪。 “她这么小,怎么吃米粥?”颜千夏抹了眼泪,轻声说道:“去拿金针来。” “娘娘,你要干什么?”宝珠抬起泪眼,一脸惶恐。 “给自己扎针。”颜千夏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痛楚。 宝珠连忙去拿金针了。颜千夏靠着床头,呆呆地看着已经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公主,心里一阵阵地发凉。 怎么办呢?她辛苦生下孩子,以为是幸福的开端,却不想是排山倒海的痛苦。 殿门缓缓打开了,颜千夏没抬头,只垂着一双泪眼,小声说道:“你快点吧,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要痛死了。” 脚步声渐近了,有些沉。 她抬眼看去,慕容烈正缓缓走近。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颜千夏顿时急了,坐直了身子就大吼一声,小公主好容易不哭了的,又被她吓到了,哇地一声,又开始了大哭。 慕容烈一言不发地坐下,一手抚住了她的脸,眼睛早已红肿不堪,泪水跟雨似的,落个不停。 他的视线往下低,她的心口已经被她自己揉得暗红,尤其是皮肤已经被她掐出了血痕,一头青丝如海藻一般凌乱地散在身后,样子又狼狈又可怜。 他心里低叹,忍不住就伸手揽住了她,额头抵在她的额上,缓缓地说道:“御医就到了,不要着急。” “要你管?我们母女,死都和你没关系!”颜千夏不听则罢,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小身子不停地抖着,慕容烈都怕她会抖得散架了。 “我不管,谁管?”慕容烈的声音很哑。 他低头看向她怀里的小公主,她已经哭得有些抽筋了,生下来到现在,一口奶|水都没吃上,还在不停地哭。 “不要你管,慕容烈,你松开我。”颜千夏伸手锤打着他的胸,很用力地锤,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他只是一个负她伤她的人罢了…… “皇上,御医来了。”宝珠匆匆跑了进来,跪地就拜。 “宝珠,谁许你自作主张的,你也觉得本宫好欺负是不是?你这个刁奴!”颜千夏扭头,厉声骂她。 宝珠只额头俯地,不停地哭,“娘娘只管责罚奴婢,请娘娘息怒,娘娘才生了孩子,不可努怒啊,娘娘,请娘娘保重身子。” “本宫死不了,这世界上,谁抛弃本宫,谁害本宫,本宫都死不了。”颜千夏情绪益加激动,她性子本就刚烈,被慕容烈这样对待,心里自然是无法接受,那委屈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怎么都收不回去。 慕容烈见她动怒至此,眸色一沉,伸手就点了她的昏睡穴。 “还不让奶|娘进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宝珠,宝珠立刻就起身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个体态丰腴的奶|娘进来,把饿得嗷嗷哭的小公主抱过来,去偏殿喂她。 医女进来,就跪在榻边给颜千夏扎了针,又胆怯地看了慕容烈一眼,哆哆嗦嗦地说道:“皇上,只怕……只怕皇上得……亲自为娘娘……吸出来才行。” “下去。”慕容烈一掸手。 医女连忙就往外走,因为恐惧,这女子的衣都被汗湿透了。 殿门关上,慕容烈轻轻掀开了她身上的锦被,盯住她看。她平日里不知为他带来多少快乐,可没想到她还有为这双柔花受罪的时候。扎了金针,奶水还是不肯出来,她即使是在昏睡时,也痛得秀眉紧拧。 他俯下身去,唇轻柔地落在她的心口上,哄她放松…… 她不适地皱皱眉,喉咙里发出浅浅的,若小兽一般的哀音。 他更温柔了。 突然,她的那些痛楚就像迷途的小鹿,突然找到了密林的出口,堵积的奶水,一滴一滴、慢慢地涌了出来。 颜千夏的痛苦慢慢开始减轻,她越睡越沉……她许久没有梦到轩城和那个家了,可是今天她又梦到了。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别墅的门口,笑着看向轩城,他从车上下来,向她伸出了手……突然,一柄利剑刺了过来,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痛得她惨呼起来,低头看时,只见胸口的血色正在快速泅开,像盛开在黄泉路边的彼岸花…… 每一个,她努力走近的男人,都让她痛。 每一个,她努力爱上的男人,都让她伤。 颜千夏怕了,她的爱那样的纯粹,只是想要对方给她一样的爱而已,哪怕少一点,她都可以接受。 可是呢?他们回报了她什么? —— 颜千夏紧闭了宫门,谁也不见,慕容烈已经连续二十七天吃了她的闭门羹了,奶娘也被颜千夏赶了出去。 坐月子这段时间,璃鸾宫里只有宝珠陪着颜千夏,颜千夏最怕的,是慕容烈悄悄下手,毁了她的小公主。 不是她不信他,而是她不想再信男人。 男人只想要她的身体,在她身上得到欲的快乐罢了。 “其实皇上那天……”宝珠看了看她的脸色,刚开口,就被颜千夏一记眼光给吓住了。这些天,颜千夏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慕容烈,就连他的东西,也都让人送回了帝宫。 “明天就可以出月子了,到时候奴婢陪娘娘去园子里散散步。”宝珠连忙岔开了话题,把汤放到了颜千夏的手里。 一个月过去,小公主结实了不少,一双蓝湛湛的眼睛总跟着颜千夏跑,而且会笑了,颜千夏天一逗她,她就会翘起红润的小嘴儿,可爱极了。 第134章 我错在瞎了我的狗眼 “年晴晴,吃饭啦。”颜千夏把小公主抱起来,轻揭开了衣裳,要喂她。 她决定让孩子跟她姓年,就叫年晴晴,希望她的人生里的每一天都是晴朗的,不要像她,命衰成这样。 “干吗要明天才出去,我今天就带你出去转转。” 颜千夏说完,宝珠就急了,还没出月子呢,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就在院子里走走,没事的,今儿不是出太阳吗,我在这里都闷得快发芽了。”颜千夏给小晴晴喂完了奶,抱着她下了榻。 睡了这么多天,骨头都睡软了,脚挨在地上,居然有些浮。 “那就在门边走走吧。”宝珠扶住了她的胳膊,走到了门边。快一个月了,院中的新芽又发了不少,嫩油油地在阳光下舒展着,有早春的花已经开放了。 小晴晴晒到了太阳,咿咿呀呀起来,小手从包布里伸出来,在空中挥舞着。 “乖宝贝,你就喜欢晴天对不对?”颜千夏抱着她迈出了门槛,慢步走进了院中。花坛里的一株芍药正颤微微半开半合,花蕊染香,煞是好看。 小晴晴的视线被吸引住了,惊讶地看着她人生中见到的第一朵花,碧蓝的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清澈纯净得像海水一般。 “皇上。”宝珠突然跪下了,颜千夏扭头看去,只见慕容烈就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她。 他和她有二十多天没说过话了,颜千夏的脸色一寒,抱紧了晴晴就往殿中走。 “舒舒。”他低唤了一声。 颜千夏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皇帝陛下,你查了二十多天了,有没有查出这是谁在我身上造的孽?你若实在看不下她,就请赐死我们母女,看看上天会不会给你报应,会不会用雷劈你。” “舒舒。”慕容烈深吸了口气,慢慢走过来。 那日他伤她的心,已深是懊悔,可一个月来,她一直不肯见他,只要他一踏进这宫门,她便令宫奴们拿剑来,让他赐死她们母女,弄得他半步都不敢踏进她的寝殿。 晴晴又咿咿呀呀叫了几声,颜千夏低头看她,她正眨着大眼睛,皱着小眉头,想来是被她刚刚的模样吓到了。 “晴晴乖,我们进去了。”颜千夏反手关上了门,慢慢往榻边走去。 她始终会离开这里的,离开这个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认的男人,所以,她根本就不想多看他一眼。 “皇上,娘娘只是没出月子,心情不好,刚刚还和奴婢说皇上好呢……”宝珠在外面帮她说话,颜千夏的厉喝声就从宫里传了出来。 “宝珠,你觉得他好,让他封你为妃吧!” “娘娘,奴婢不敢。”宝珠快吓死了,连忙退到了一边。 慕容烈在她刚刚坐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殿门内。真的,自打颜千夏拒绝和他说话,拒绝见他开始,他简直度日如年,每日都在受着煎熬。他后悔死了那天的举动,做什么滴血认亲,蓝眼眸又怎样,都是她辛苦怀胎生下来的,而且,她坚称是他的,他为何就不信呢? 他一天都不想僵持下去了,一天都不想被她关在外面了。他想抱她,想吻她,想告诉她,是他错了。 可他更知道颜千夏的性子,只怕一时半会难以转圜。 夜寂了。 月光静谧谧地淌进殿中,在地上淌成温柔的月光之河。小晴晴已经睡熟了,颜千夏侧着身子,一手轻抚着小公主的小俏脸。 慕容烈此时还在院中坐着,他每天都会在外面坐到深夜才走,也不知道他怎么坐得住的。颜千夏不许自己想他,一个不承认自己女儿的男人,她绝不原谅。 幽幽的,笛声起了。 慕容烈会吹笛?颜千夏眯了眯眼睛,伸手捂住小公主的耳朵,不让这讨厌的笛声吵醒小公主。笛声像幽怨的叹息,一声又一声传进她的耳中,她有些烦了,扭头看向窗外,那月色迷离朦胧,映在她的眼中。 该死的!觉也不让人睡了? 她翻身起来,跳下榻,光着脚就往外冲,想去质问慕容烈,他到底想干什么? 猛地拉开了殿门,只见他坐在石桌前,顺福在一边掌灯,他就在那里批折子。已是亥时三刻了,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弯月就悬于枝头。他的背影被这月光笼罩着,像挺拔的松。 “娘娘。”顺福瞧见了她,连忙低头行礼。 “皇上,你是不是不逼死我这个奴才,你就不满意?”颜千夏迈出了玉门槛,扬着下巴,冷冷地盯着慕容烈。 “我哪里敢逼你?”慕容烈没抬头,只平静地回了一句话,“是我的错,我承认,我在这里等着你消气。” “你哪里有错,是我的错,我错在就不该生下这孩子,我错在发现有她的时候,我就应该弄掉她,我错在根本就看错了人,我错在瞎了自己的狗眼……”她一激动,又乱说话了,顺福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她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错,手指冲他指着,一脸愤怒。 “是,你都对。”慕容烈终于放下了朱砂笔,把折子合起来,推到了一边,起身看向她。 顺福抱了折子,端着灯盏,逃也似的溜了。往昔的经验告诉他,这两个冤家吵架的时候,以他二人为中心,方圆十里最好无人烟,以免被烧焦了还不自知。 宝珠也悄悄抱着小公主溜了,二人锁上了宫门,颜千夏这时不知道,整个璃鸾宫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面对面瞪着。 “我是男人,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是蓝眼睛,你也不是蓝眼睛,我看到她时,确实心里不舒服,很难受。你怪我,恨我是应该,只是你继续这样气下去,气炸了怎么办?” 他走过来,想伸手摸她的脸,颜千夏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一掌打向他,“别碰我,你让我恶心。” “我就这样万恶不赦了?”慕容烈拧了眉,低声问她。 “是,连自己骨肉都不认的人,自然是万恶不赦的。”颜千夏咬牙瞪他。 “我何时说不认,是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慕容烈长叹,又往前走了一步,把她逼到了墙边上,这才伸手把她圈到了怀里。 “你还要气多久?”他低喃道。 “一辈子,一生一世,两生两世,永生永世,巴不得现在就带着我女儿走,永远不见你。”颜千夏脱口便是一长溜,尖刻伤人。 慕容烈眯了眯眼睛,猛地低头吻住了她,霸道地不让她躲。 颜千夏挣不脱他的怀抱,索性用力咬住了他的鼻子。 慕容烈不闭眼睛,她也不闭,两个人站在暗红的宫灯之下,互相瞪着,互相咬着…… 突然,他双掌掐住她的腰,把她往上一抱,抵到了墙上,作势要强攻。 “慕容烈你不要脸!”她果然松开了牙,尖声怒骂。 “我就不要脸了,我要你……”他快速说着,直取其脆弱之处。 有一种解决矛盾的方式,叫干柴烈火,慕容烈豁出去了,再僵持下去,他会疯掉。 “不要脸的东西。”颜千夏骂了一句,却不似先前那般厉害,她眯着眼睛,看着树梢上的那弯月,心里又恨了起来。 “舒舒,不气了,好么?我会疼你和小公主,再不让你受委屈。” 他抬起头来,轻啄在她的脸上,单手将她双腕按在她头顶上方,深眸紧锁着她妩媚的小脸上动人的神情。 “骗子,你上回也是这样说的,你还让我信你?”颜千夏怒眼圆瞪,愤怒地质问道。 “最后一次,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哑。 灯笼的灯,融在他的眼眸里,如同两团烈焰,灼烧着两个人的神经。 她恨他,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一点都不想原谅他,可是他却总用这样的方式来诱她沉沦…… “你到底是为了这种破事才来的……”她咬紧了红唇,声音有些飘渺,像从遥远的天边慢慢飘来,让他缓了下来。 “傻话,天下女子这么多,我为何只迷恋你?”他无奈地说道。 “你不要脸呗。”颜千夏迅速给他总结了一句。 慕容烈的表情僵了僵,这一晚上他已收获了她无数句“不要脸”…… 他苦笑一声,果然女人是得罪不得的!他的唇慢慢贴过去,这回吻得很温柔,比正流淌在地上的月光还要柔。 一阵风吹过,白芍药丝柔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一地如雪。弯月被云遮蔽,枝叶沙沙作响,院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颜千夏已经浑身是汗,她只是不停地撕咬挣扎,慕容烈只管紧紧地抱着她,任她打,任她咬。她一下又一下地咬在他的胳膊上、脸上,像发怒的小野豹子,在他身上留下重重叠叠的齿印。 她累了,趴在他的肩头,双手紧紧地掐着他结实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说道:“慕容烈,从此之后,我只爱我和我的晴晴,她叫舒晴晴,她和你没关系。” 慕容烈轻托着她的下颌,低低地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 “你想给人家养孩子?”她冷笑。 “舒舒……她就是我的小公主,别气了好吗?”慕容烈心里堵了下,他还是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可是她毕竟是颜千夏的女儿,除了接受,他别无选择。 第135章 我的宝贝女儿我来宠 小晴晴是生了一双蓝眼睛不错,可是她就是慕容烈的孩子啊!就为了眼睛颜色不对,他就把她的忠贞真情踩到了脚下。 “皇帝何必勉强呢?”颜千夏看着他的眼睛,又被他底的迟疑和闪烁伤了一次,“我的裙下之臣不知道有多少,不差你这一个。” 慕容烈迅速用嘴封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说下去。颜千夏不再挣扎了,她累了,人累,心也累。绵软的身子挂在他的身上,任他去动作。 身子是颜千夏的,心是舒舒的……颜千夏轻轻地关上了心门,躲在疼痛难忍的角落里,悄悄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以为这次也能和以前一样,用这情海沉醉让她迷醉。 事实上,她的身子确实投降了。她不是木头,再愤怒,也抵挡不住他此时用尽手段。 “舒舒……”他轻喃着,却再不知说什么好。 他能感觉到她的拒绝,那心像被冰封住了一样,一丁点也不肯向她敞开,不管他如何吻她,都不行。她安静得像院墙下那株缄默的白芍药,蕊是艳红的,像她鲜血淋漓的心。 没有信任的爱情,比不爱更让人难受。 这一整夜,他都没离开她的身体,一次次缠绵,让他品尽她的美味。她只柔软地躺在他的身下,或被他的激情唤醒,或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不停摇晃的金帘,或是干脆沉睡。 他们的爱情,本就建立在松动的岩石之上,就像两株尽力攀紧岩石的藤,要么互相缠绕着努力活下去,要么,松开,一起跌进悬崖,粉身碎骨之后两两相忘。 人的一生,最好经历三次爱情,一次简单干净的初恋,一次刻骨铭心,一次一生一世……颜千夏却不知道,她还要经历几次这样的痛苦,才能给飘摇哭泣的心找到归宿,或者,真的只和女儿一起过完这一生…… —— 春日阳光静好,花园里的百花渐绽了,颜千夏第一次抱着小公主到了园子里,总不能让她一直呆在璃鸾宫那小天地中,她应该来看这百花、看小湖、看船儿在水上摇、看风筝在天上飘、看高高的宫墙上琉璃瓦生辉,看世间五颜六色、五彩斑斓…… 可怜的小公主,却和她一样,被困在这宫墙之内。 她坐在湖边的小亭里,让小晴晴坐在膝中,靠在她的身子,指那湖上的小船儿给她看。小晴晴对这一切显得很好奇,大眼睛一直盯着小湖。才一月而已,这小脸已显露倾国端倪。 有嫔妃远远看着,又不敢走近,小公主出生之后,宫里没有任何庆贺活动,这远在众人的想像之外,依着慕容烈对她的宠爱,起码应是大赦天下,再是普国同庆才对,不想居然如此之静,静得像没发生过任何事。 有人发现了小公主的蓝眼睛,那震惊之色不亚于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她们交头接耳,轻声议论。 “原来是个小孽种!” “天啦,皇上居然没有把她凌迟,浸猪笼!” “这个下贱的女人,真是给皇上丢尽了脸。” 议论声越来越大,颜千夏就像听不到,只管逗小晴晴玩,她真爱笑,看着一朵花会笑,看着一只鸟会笑,看着每个朝她看的人都会笑,不管那些人是不是正在恶意地诅咒着她。 单纯的心灵,不懂人间的丑陋,她毫不吝啬地把她最美的笑送给了每个从她面前走过的人。 小晴晴玩了会儿,饿了,小脑袋直接往颜千夏的胸前拱,她旁若无人地解开了盘扣,托着小晴晴的脑袋瓜往胸前送。 “天啦……真不要脸……”有嫔妃小声尖叫。 宝珠愤怒地转身看过去,正欲发作,颜千夏却淡淡地说道:“和疯狗有什么好争的。” “娘娘,她们太过份了,奴婢要禀报皇上,治她们的罪。” 宝珠恨得直跺脚,这丫头护主心切,都忘了慕容烈和颜千夏已冷战数日。他晚上还会来睡,可是不管他怎么在她身上点火,她都不和他说半个字。 用颜千夏的话来说,她在这世间最蠢的事,不过爱上慕容烈,比爱上池映梓还要蠢。起码池映梓从来不爱她,更不骗她爱他,他直接干脆地拒绝着她,好歹是她自讨的痛苦。 可是慕容烈呢?用尽了柔情和手段,最后给她的,和池映梓给她的,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把无形残忍的刀子罢了。 狗屁男人,她不要再爱任何男人。 “娘娘,启禀娘娘,这是皇上令人为小公主打的一对长命锁,愿小公主龙凤呈祥,长命百岁。” 顺福捧着金盘过来了,这金锁,理应在小公主出生当日起,就戴在小公主的身上,可如今时隔一月,他才巴巴端了过来。颜千夏看也没看一眼,只理好衣裳,抱着小公主起了身。 “宝贝晴晴,老妈带你去放风筝,老妈今儿要给你做一只超大的风筝,老妈要让你尝到别的孩子都不可能尝到的好东西,老妈给你做脚踏车,给你做漂亮的公主裙……” 她抱着晴晴走了,顺福端着金盘,有些不知所措。 “见过端贵妃,小王子更漂亮了呀。” 前面有莺燕之声脆脆响起,端贵妃也抱着小王子来晒太阳了,或者是听说她在园子里,特地抱着小王子来显摆的吧? 小王子一袭明黄锦衣,脚蹬小靴子,胸前佩着一只龙形长命锁,正好奇地看向小晴晴。 大人之间恩怨难分,小孩子却互相看对眼了,待走近了,才半岁不到的小王子主动伸手摸向了小晴晴的脸。 “皇儿,不要乱摸哦,脏呢!”端贵妃拖长了尾音,一脸讽刺地看着颜千夏。 颜千夏也不动怒,只抱回了小公主,淡然地说道:“是啊,别摸脏了我乖宝贝的脸。” “哼,不知廉耻。”端贵妃冷笑一声,拉开了脸。 “你又连又耻。”颜千夏反讥一句,拔脚就走。 “颜千夏,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是得宠的瑾瑜贵妃,你生下孽种,满朝皆知,皇上也护不住你,你的宝贝心肝也活不了几天了。”端贵妃盯着她的背影,尖声咒骂着。 疯婆子!颜千夏理都不想理她,把小晴晴抱得更紧了。 满宫的女人都和她过不去,骂她,咒小公主,这全是慕容烈给她造成的!若这些人真要害她的小公主,慕容烈真的容不下这个蓝眼睛的骨血,要害她的小晴晴,她拼尽全力也要报复回去,宰了这些狗东西们。 “娘娘,国舅爷。”宝珠一眼瞧到了大步过来的年锦,顿时欣喜地叫了起来。 颜千夏抬头看去,只见年锦还是一身银甲,分明是才刚刚回朝的模样。比出征的时候消瘦了一大圈儿,出征两月,似隔百年之久。 “娘娘。”年锦站定,抱拳行了个礼。 “银梭鱼。”颜千夏快步前,一手就拉住了他的手掌,双眼顿时泛了红。千机走了,没人能听她的心事,幸好年锦回来了。 “你看我的小晴晴。”她把孩子托他的面前,晴晴第一次看到年锦,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汪汪的蓝眼珠里映着他错愕的表情。 “蓝……蓝……” “怎么,你也要怀疑我了?”颜千夏的眼睛哗地就落了下来。 “不是不是……”年锦连连摆手,“就是好奇怪啊,怎么会是蓝色的呢?难道你怀着的时候吃了啥蓝宝石?你不能乱吃东西的嘛!” “去你的!”颜千夏破啼为笑,握拳就在他胸前锤了一下。 “嘿嘿,其实我是来接你和小公主去你的别院里住段日子,皇上让你去散散心,不要闷着了,他说你生她的气,让我给他说好话,你说什么样的话是好话?你想听啥样的?我说给你听。” “走开。”颜千夏跺跺脚,年锦憨憨的样子让她气不成了。 “喂,走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年锦凑过来,满脸神秘。 “什么好东西?你抱抱你外甥女。”颜千夏突然把小晴晴往他的怀里一塞,年锦吓了一跳,软绵绵的小东西,又香又软,又滑又嫩,他都怕抱掉了。 真的,抱小男孩和抱小女孩的感觉完全不是,小公主跟朵娇艳的玫瑰花儿似的,他都怕自己呼吸重了,把她给吹化了。小晴晴偏还一直盯着他看着,小手挥舞着,咿咿呀呀像是想和他说话。 他盯着她,僵硬地伸着手臂,把她稳稳托着,额上开始泌出细细的汗,觉得比拿着几十斤的长枪还要费力,没一会儿就磕磕巴巴地说道:“别,你快抱走吧,我抱不动了。” “你舅舅真没用。”颜千夏把小晴晴抱回来,上了他带来的小辇,“走了,去老妈的私有地盘住几天,最好不用回来了。” “要回来的,皇上就是怕你闷嘛……你怎么总爱和他吵架?”年锦在辇边替慕容烈说好话,颜千夏忍不住又骂他笨,一行人就这样快步走了,旁若无人的,把那众女人当成了空气,直到他们走远了,这群女人还盯着他们看着。 都想不明白了,慕容烈到底是宠她呢?还是太宠她呢?都生了蓝眼睛的小孽种了,还跟个宝似的捧着。 上天不公呢,她们削尖了脑袋也没得到慕容烈一天这样的宠爱啊! 第136章 冷战 渭水之畔,揽月之楼被笼于渐沉的暮霭之中。 只见那雅间玄黑色的檀木软榻之上,静静地斜卧了一人。玄衣锦袍,发色如墨,所以远看只成一道黑影。长长的发有大半松散地被束於脑後,额前斜斜的刘海由於主人低头而遮掩住大半面容,只能看见挺直的鼻梁弧度深刻得惊人,下面的薄唇透著自然的嫣红,皮肤白皙细致,与一头青丝交相辉映,好不动人!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过来,门吱嘎一声,被人大力推开,来人还未绕过帘子,就急切地说: “颜千夏已生下了公主,敢问门主,到底何时能把颜千夏接到本王身边,还有那小孽种,门主何时会除去?”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满眼的怨恨,是慕容绝。 “王爷勿需着急,自有水道渠成之时。”鬼面人哑声说着,起身,慢慢往外走。 慕容绝连忙跟上,只见这鬼面人转身往走廊拐角的楼梯走去,他每一步都极轻,似踩于云上,慕容绝的视线落在他的脚上,双目中有止不住的惊骇。 见识过这鬼面人武功的人,几乎都会像慕容绝一样,又惊又怕又慌,绝对不想与此人为敌。 而在鬼面人心中,这天下唯一能与他为敌的,也只有慕容烈而已。 此时慕容绝的脸上已有了退却之色,这样的人物要助他得到大吴江山,实在让他想不通。 “王爷也勿需怀疑,你要江山美人,我要殒珠长生,你我道同,正好合作,我正在扶持魏国萧王为帝,你且去忙你要做的事,无事,不要到我这里来。” 鬼面人的声音渐渐远了,慕容绝又吓了一大跳,他都没有出声,这鬼面人居然都猜出了他的心思。 慕容烈扶助魏国宁王登基,鬼面人却要让其弟萧王为帝,看来鬼面人真和慕容烈杠上了。慕容绝厌恶地看了一眼那萧王妃的模样,转身大步往楼下走去,每一步都会让木质的台阶响起沉闷的声响,在寂夜里回荡。 院中的桃花树,桃花正开着,月色抹在艳丽的花瓣上,每一朵花都妖娆得不像这世间之物。鬼面人就立于树下,仰头看着枝上的桃花,攸的,一朵花跌了下来,就落在他的额上,他抬起白玉修长的指,轻拈了花,托在眼前看着。白玉的面具,妖艳的花,颀长的身影,玄黑的长袍,他和这桃花一样,妖得不像这世间之人。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捏紧了桃花瓣,艳丽的火苗儿从指尖上窜了起来,娇艳的花瓣化成了污黑的一团,又迅速消失不见。 “颜千夏,年舒舒……不管你叫什么,总是我带你来这里,你的命,是我的。”他低喃了一声,眯眼看向了吴国皇宫的方向。 —— 仅隔百里而已,便是年府的院落。 不,现在是颜千夏在宫外的别院。 从未有哪个妃嫔在宫外可以拥有自己的别院,颜千夏知道慕容烈对她用了心,可惜用心归用心,却还不够信任和坦诚。 府里种了许多桃树,此时正是开花季,粉粉艳艳开了一院,风一吹,花雨即落,美极了。 桃树中架了一只秋千,非常高的秋千,绳索上有花藤,藤上开满了迎春花。 颜千夏还是一年前在城外的河边见到过这样高的秋千,听说等待夫君归家的女子,会站上秋千,荡起老高,去看通往回家的路上有没有夫君的身影。 她不想看夫君,想看外面的路。 颜千夏欣喜地把孩子交到宝珠手里,自个儿爬上了秋千,紧抓着绳子,扭头冲着年锦大叫道:“大哥,你推我。” 年锦上前来,乐呵呵地轻推了一下。秋千轻荡起来,她的裙子在风里飘起,露出一双莲足。 “轻了轻了,重一点。”她笑起来,催促着年锦。 她很久没有这样笑了,年锦和宝珠互相看了一眼,上前去重重推了一下。秋千乘着风,带着颜千夏在风里飞起来,她看到了高高的院墙外繁华的集市,看到了粗布衣衫却能自由行走的人们…… “轻了轻了,再重一点!”她欢叫起来,清脆地声音穿过了风,传到树下的几人耳中。 “娘娘,太高了,小心啊。”宝珠抱着孩子,皱着小脸,大声地说道。 “不怕不怕,大哥,快来。”颜千夏低头就嚷,年锦只好过去,又加大了几分力道,这一推起来,秋千几乎要和支架荡平了。这样的高度,让她的心跳加速,扑扑急得不行,仰头看,似乎伸手就能触到白云。 她真的这样做了,伸出了手臂,努力伸长,想要捞下一片云彩。 宝珠在底下看得心惊肉跳的,小晴晴却看得开心,小手跟着舞着,小嘴儿里咿咿呀呀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小公主,看,你母妃在笑,你母妃好久没笑了呢。”宝珠低下头,对着小公主说道。正说话时,年锦一声低呼,宝珠抬头去看,只见颜千夏已从高舞的秋千上往下跌来。 “娘娘。”宝珠尖叫着,魂都要吓没了。 年锦正要上前,一道身影却比他们更快,飞快地跃起,伸手接住疾速下坠的颜千夏,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 “谁许你松手的!”慕容烈的脸色难看极了,一落地就厉声喝斥起来。 颜千夏一言不发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又爬上了秋千。她爱死了飞起来的感觉,飞起来的时候,可以触到蓝天,可以看到世界在她脚下,可以——看到他正从年府外走进来! 她就是故意跳下去的,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松开了手,让自己掉下去。 她为这个男人抛弃了回家的梦想,这个男人却不肯认她为他生的孩子。 可是,她依然承认她爱他。 往往让人难受的,不是不爱,而是太爱。 他进来了,她的笑容就没了。 年锦和宝珠无计可施,只有退出去,让他们两个人呆着。夕阳已经斜了,浓墨重彩地投到他的双瞳里,像两团火在燃烧。 “你推我啊。”颜千夏扭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慕容烈上前去,轻轻地推了一下,颜千夏歪着头,皱起了秀眉,冷冷地说道:“你没吃饭么?还是力气在哪里用光了?” 慕容烈藏于袖中的左手握了拳,右手用力一推,颜千夏又往上飞去了,眼看着她到了最高处,居然又松了手,人软软地往下跌来。慕容烈想都没想,急忙跃起接住了她。 “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一下,再来。”她笑了笑,站上了秋千,回头时,两汪目光媚得不行。慕容烈极力忍耐着,又给她轻推了一下,颜千夏曲了腿,自个儿蹬了一下,让秋千荡得高了些。 “来啊,慕容烈,我喜欢重一点,你推我。” 她才说完,慕容烈突然就伸手抓住了秋千绳索,把她给拉了下来。 “舒舒,我允许你对我放肆,但绝不允许你用伤害你自己的方式来报复我!”他怒吼着,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 颜千夏静静地看着她,双瞳里是两汪静水,波澜不起,一字顿地说道:“我敢报复你吗?你慕容烈只要说一句话,你就能让我堕进地狱,我有什么能耐可以报复你?” 慕容烈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来,额头紧抵在她的额上,手指一寸寸抚过了她的脸,停在她的唇上,喃喃地说道: “舒舒,你是要我为你死了,才放过我是不是?” “我哪敢呢……” 颜千夏反讥了一句,尾音随即被他的吻封住。他用力地把她抵在桃树上,桃花雨浇下,沾到了她的脸上,他的额上。他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低低地说道:“你还有什么不敢,舒舒?告诉我,怎么样做,你才会放过我?你已经罚了我一个多月了,你一个多月没对我笑一个,没和我好好说过一句话,不许我进你的门,连我碰你的时候,你都不肯出声,我快疯了……” 颜千夏不出声,只低垂羽般的长睫,冷着俏脸,甚至不肯用力站着,全身的重量都依赖在他的掌心。 仿佛空气都凝固住了,他有些绝望地看着她,她看上去就站在面前,却又隔着他千重山,万重水,一点热情都不肯给他。 又仿佛过了百年之久,颜千夏终于抬眼看向了他,“我怀了她七个多月,在怀孕之前,我又吃了好多苦头,我连睡觉也不安稳,怕给她带来不幸,怕她胳膊腿儿长不全。别忘了,这孩子,是你强行让我怀上的,你不许我吃药,不许我拿掉她。现在她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她的父亲却不肯抱她一下,不肯看她一眼,觉得她是她母亲和别人乱来的野种……而我呢?大着肚子的时候,还要怕你邪火入肺,亏了身子,我把自己卑微到泥土里,费尽心思去奉迎你,你却在我心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不是……我……” “慕容烈,没有任何事比这个更让女人心寒,更让人觉得耻辱!你走吧,宫里有你的亲生的儿子,有你的美人嫔妃,我和晴晴,不会再回去了,若你要逼我回去,任你在我身上发|泄欲望,除非抬着我的尸体。”颜千夏推开了他的手,快步往林子外走去,头也不回的,把他丢到了林子里。 第137章 你爱我吗 真的,跟万箭穿心似的,慕容烈站在树下,觉得浑身冰凉。 他宁可颜千夏骂他打他,暴跳如雷,也不想听到她说得这样决绝。他让她出来住,只是想让她散散心,不要闷坏了。哪里想到,她出来便不肯再回去。 “皇上。”年锦从林子外走出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让我静静。”他走到秋千架上坐下,双手在脸上用力揉了揉,沉声说道。 “臣给您出个主意?”年锦沉吟一下,小声说道。 “嗯?”慕容烈没抬头,只闷哼了一声。 “其实吧,也简单,您就逗逗小公主,可能就能化解了。” “怎么逗,她不让靠近小公主……” “那就自己靠近呗,这个臣可不能帮您了,您一向不是最有法子的嘛,娘娘以前跟您像仇人似的,不也好了?” 年锦低嚷了一句,慕容烈扫他一眼,一脸铁青。 “臣冒昧,臣该死,请皇上治罪。”年锦慌忙抱了拳,退了一步跪下去。 慕容烈盯着脚下的花瓣看了会儿,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起了身,大步往后院走去。她的房间,是他以往在年府专用的那间,此时她正在喂小晴晴吃|奶,宝珠在一边侍奉着。 年锦咳了一声,宝珠往外面看来,见年锦正冲她使眼色,又看到了慕容烈,心下明白,便借口去打点水,出了屋子。 慕容烈慢步进去,只见那粉团团一样的小东西正拱在颜千夏的胸前,小嘴巴紧紧地吸着她雪柔上的樱红,小手还在摆着,才这么小的小东西,短短的头发乌黑亮丽,皮肤粉|嫩|粉|嫩的,一阵阵奶香直往他鼻子里钻来。 颜千夏只当他是空气,看也不看一眼。 “嗯,那个……”慕容烈想了想,却没能想出合适的话来。 小公主听到了他的声音,松开了小嘴儿,抬起小脸看他……咿呀……伊呀……她含糊地咂着小嘴巴,碧蓝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好奇妙的感觉! 慕容烈忍不住伸了手指,轻轻地触到她的小脸。她出生那天,他也曾欣喜若狂,也曾抱着她大笑,若不是这双蓝眼睛,他一定不会冷落她。 可是,现在看着这双眼睛,又觉得漂亮极了,像世间最纯粹的蓝宝石,像世界最干净的湖水,她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女孩。 他的手指到了她的小嘴巴上,她的嘴角还有奶水,她一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像在吃奶一样吮了起来,没有牙,那柔软的牙床触在他的指尖,酥酥麻麻软软,感觉妙极了。 “脏死了。”颜千夏拧了眉,把他的手指拉开,用帕子给小公主擦着嘴巴,可是小公主却不依了,立刻用哭声反抗起她的“暴行”。 宏亮的声音,涨红的小脸,手脚不停地乱舞乱蹬,颜千夏有些哄不住了,站起来走也不行,怎么摇也不行,小晴晴就是哭,不肯安静下来。 “我试试。”慕容烈伸出手来,颜千夏又寒下了脸,转身不理他。 “我试试。”慕容烈绕到她身前,索性伸手去抢。 “你闪开。”颜千夏低斥了一声,却因为不敢弄伤小宝|贝,让慕容烈把孩子给抱了过去。 “别哭了。”慕容烈小心地抱着这软绵绵的小家伙,学着颜千夏的样子摇了摇,可她哭得更厉害了,小脸皱得紧巴巴的一团,眼泪不停地往外涌,小身子里就像藏了片小湖,湖水正从她湛蓝的眼睛往外涌,他的袖子都要湿透了。 “你没用,走开。”颜千夏恼了,要把孩子抱回来,再哭下去,她也要跟着她哭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热烘烘的感觉涌到了慕容烈的手上,燥腥的味道也弥漫开来,这孩子尿了,尿了他皇帝老爹一手……然后,她不哭了,咧着嘴冲着慕容烈笑着,虽无声,可是那小嘴却咧得可爱漂亮。 “怎么办?”慕容烈愕然地看着小家伙,低声问道。 “凉拌。”颜千夏冷笑一声,索性站开些,只管朝他看着,让他也尝尝,带孩子的辛苦。 “宝珠。”慕容烈扭头冲着门外唤了一声,却没人应他,院子里静静的。为了给他创造机会,年锦把所有人都撤出去了,除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舒舒,你来。”慕容烈往颜千夏身前走了两步,颜千夏却退了两步,冷冷地盯着他看着。慕容烈停了下来,看了看颜千夏,又看了看还在冲他笑的孩子……接下来他要怎么做?谁能教他? 他只怔了一小会儿,便抱着孩子到了榻边上,把她轻轻地放到锦被上,然后拉开了她身上的包布,展开,露出穿着小衣服小裙子的小身子,全尿湿透了。 “舒舒,再怎么办?”他扭头看向她,一脸为难。 颜千夏这才走过来,拿起了干净的尿布和衣服走到了榻边,推开了他,麻利地给小家伙换衣。她轻轻地托着小家伙的腿,扯下了脏掉的尿布,往后一丢,正丢到他的胸前,他苦笑一声,往旁边挪了一步,看着她给孩子换好衣服。 “小晴晴,小心肝,舒服了吧?”她弯着脸,手在宝宝的身上轻揉,晴晴像是很受用,一直一直在笑,她蓝色的眼睛一直朝他看着,眼珠跟着他的动作而转动。 过了好一会儿,晴晴睡着了,颜千夏把她抱进了摇篮里,轻轻地摇动着,屋子里只有这木头轻响声。 慕容烈发现,作了娘亲的颜千夏,有种别样的柔美,把他的心脏占得满满的,他忍不住就从她身后抱住了她,紧紧地箍着,呼吸也越来越重。 颜千夏任他抱着,良久,才小声说道:“慕容烈,你怎么会忍心这样对我们母子?不认她,让我们被人嘲笑?” 她的眼泪慢慢滑下来。 父女之间怎会没感应?你看这孩子,她一见着慕容烈就亲近,喜欢他抱,喜欢他…… 她哭得越来厉害,无声的,肩膀高耸着,身子剧烈地抖动着,她哭自己没出息,他一哄她,她就会心软,就暖掉。她哭自已无路可走,除了他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慕容烈心痛、懊悔的吻密密地落在她的眼睛上,脸上,唇上,把她流下的眼泪悉数吞下。抱着她快步往榻边走。 没有任何言语了,两个人很快就沉沦进去。 “我疯了,舒舒,遇到你,我就疯了……舒舒,我的舒舒……”他狂乱的吻住她的小嘴, 每一次争吵,每一次相互磨合的疼痛,每一次痛苦之后的甜蜜,每一次、每一次……这样的每一次,是他和她一起经历过的,不能避免的过程。在尖锐的痛之后,又让他和她走得更近,把自我剥离得鲜血淋漓,再把彼此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想,这是至死难分的吧,他从未想过的,这一辈子会拥有这样的感情,这样深爱上一个女人,这样神魂颠倒,这样意乱情迷…… 他捧着她的脸,霸道地吻干净她脸上的晶莹泪珠,然后捧起她的手,细细的亲吻那纤细的指头,看她哭得全身都颤抖了还不放过。 他的唇有些薄,都说唇薄情冷,可他却像火山,就要把颜千夏给融掉了,他的脸是刚毅的、带着沉深的男性魅力,让人一见就会忘不掉。 这和颜千夏以往喜欢的男人类型都不同。轩城是冷静的,池映梓是淡雅的,慕容烈却是张扬霸气的,他只站在那里,不言不笑,就有一种扑天盖地的胁迫感,让周围的人心生惧意,他天生是王者。 可颜千夏并不因他是王者而爱他。 在颜千夏心里,爱情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不带任何杂质、不掺任何条件。爱就是爱,是和白莲花一样纯洁纯粹的存在,给它加上任何乱码都是耻辱和不可饶恕的。 她爱他,只因他是他而已。他放下身段,穿过三千美妃,直直走到她的面前,认真而且热烈,把这个朝代不可能出现的平等给她,用他温暖的大手,捧住了她孤寂的心…… 一室氤氲的爱雾。 他视线到了她微圆的腰肢上,这小腹上已留下了生产的痕迹,深深浅浅的纹路,委屈地向他诉说着受过的疼痛。他的心被细细长长的针扎过,密密地疼痛起来。 “舒舒,这一生,我绝不再负你……绝不……” “这一次,要说话算话啊!” “算的,若不算,你再不要理我,让我为你疯死。”他的唇回到她的耳边,疯狂的情|话,急促的喃语。 颜千夏睁开了一双水眸,双瞳里情光潋潋,他的唇即刻就贴了上来,吻在她的眼角,轻舔去她的泪,咸咸的,涩涩地在他唇间化开。 “你爱我吗,慕容烈?”她轻声问他。 “是。”慕容烈声音沙哑,第一回,有女子这样问他,第一回,他这样直接而且干脆地回答。 “我想要数方良田,一方清塘,竹屋两间,依山傍水,你我住在其中,一生不分开。”颜千夏的声音好柔好柔,在空气里化成无形的索,把他紧紧缚住。 “我给你。”慕容烈这回子一点豪言壮语都没说,什么梦想都消散了,只想着她给他的未来。 只有他和她而已…… 第138章 你就是我的命 小公主的满月宴,是吴国皇宫最盛大的节日。 慕容烈要补偿给这个小女儿,所以她的满月宴比小王子的还要热闹,不仅颁旨大赦天下,举国同庆一月,还赦封小女儿为晴乐公主。 愿她,一生天晴,快乐无忧。 璃鸾宫永远是后宫的焦点。颜千夏指挥着宝珠给小公主做了套篷篷袖的小公主裙,上好的绸缎,太适合做这种小公主裙了,她自个儿动手做了只蝴蝶结,给小公主戴在头上。 “娘娘,这怎么可以……”宝珠看着露着小胳膊小腿的晴乐公主,很是不安。这样抱出去,还不得吓死大家? “怎么不可以,我的小宝贝多漂亮啊。”颜千夏在小宝贝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小晴晴马上就笑了,用胖乎乎的小手来摸颜千夏的脸。 “我的小宝贝,老妈带你出去。”颜千夏抱起了小公主,让宝珠把小披风给小公主包上。 小公主以慕容婧的名字,记入皇室宗册,可是私底下,慕容烈并不反对她叫她舒晴晴,她快活就好了。颜千夏决定用现代的方式来教育小宝贝,不让她去受三从四德的荼毒,那是愚昧的、对女人的摧残,她要让女儿骄傲潇洒的活着。 这样盛大的典礼,她原本是不想举行的,可是一想着女儿必须得正了名份,否则一辈子让人耻笑,便答应了慕容烈。 “晴晴,看你的父皇。”颜千夏远远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慕容烈,一身玄黑冕服,十二旒冕冠,足以显示他对今日之宴的重视。 “朕亲自来接小公主,来让朕抱抱。” 慕容烈低头微笑,接过了她手里的孩子,披风散开了,露出小公主的绯色公主裙,雪白的小胳膊小腿儿就露在外面,那鞋也奇妙,脚背上各有一根带子盘着,他只微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恢复了常态,镇定自若地抱着小女儿,把她高高举起来,逗她笑。 颜千夏今日穿得倒随便,只是一身和小公主同色的宫装,顺福上前来,双手托着一只金盘,盘上有九凤玉佩,这是皇后才能佩戴之物。 “呀,娘娘快瞧!”宝珠眼中一亮,连忙帮她接了过来,替她戴在了腰上。 “走吧。”慕容烈一手揽紧孩子,一手牵住了颜千夏的腰。 是,他要立颜千夏为后,这是他的家,他的女人,他想立谁就立谁,多嘴的人都被他仗击了回去,这些天不少官员都是瘸着腿来上朝的,无人再敢多言半字。 前方有嫔妃正在等待,见帝妃二人前来,立刻跪迎,清脆的莺燕之声整齐婉转。 “恭迎皇上,恭迎瑾瑜贵妃。” 在这群女子中,苏锦惠是不必跪的,她和颜千夏交好,又是慕容烈的师妹,所以只福了福身子,权当行礼。 “让臣妾瞧瞧小公主。”苏锦惠接过小家伙,看着她的蓝眼睛,抿唇一笑,“想来,贵妃娘娘的母亲是有胡人血统吧,瞧瞧,这眼睛多漂亮,跟宝石似的,自古以来都说胡人女儿美貌,所以贵妃娘娘才这般倾倒众生呢,我看这小公主,姿色要比娘还要美上几分。” 只她一席话,居然就把众人一直狐疑的事给打消了,慕容烈感激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小公主的蓝眼睛一直是大臣们反对他立颜千夏为后的原因。如今她一席话,顿时让慕容烈茅塞顿开,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或者是这段日子,总去纠结这女儿是不是她的,又纠结颜千夏不肯理他……所谓当事者迷,人在事中,总不如旁人看得真切。 他这得瑟样子看在颜千夏眼中,她又不悦了,这不是说明他还在纠结这事吗?她冷下了脸,抱起了孩子,大步往前走。 “喂,舒舒。”慕容烈连忙跟上来,低声说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意思,我是想让那帮老臣们心服口服,立你为后。” “我才不稀罕什么皇后。”颜千夏斜斜睨他一眼,一脸的不爽。 “我稀罕,是我稀罕好不好?”慕容烈低笑起来,揽紧了她的腰,让她们母女靠过来。 颜千夏这才抿唇一笑,抬头在他的唇上亲吻了一下,“这还差不多,我说,你别造孽了,把你没碰过的女人都放出去吧,免得误了人家一辈子。” “再议。”慕容烈干咳几声,要岔开话题,她不懂的,弄进来,再送去,这就是推人去死呢。谁还敢要皇帝娶过的女人? “让你再议。”颜千夏用手肘戳他,二人叽叽咕咕,旁若无人的走了。 身后的嫔妃们面色各异,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颜千夏的专宠已超出她们的想像范围,有些人开始懊悔跟错了队伍,端贵妃生下了皇长子,却不如颜千夏生个蓝眼睛女儿得势,有些人已经开始放缓脚步,令心腹之人速速回去取更贵重的礼,等会儿好巴结颜千夏,讨得慕容烈的欢心。 端贵妃微抬着下巴,奶娘抱着小王子,走在众人前面,再华美厚重的锦衣也藏不住她微抖的身子,她完全被颜千夏斗败了?不,她才不认输! 华崇殿中,满朝文武跪于高高的台阶两旁,俯首恭迎慕容烈,他亲手抱着小公主,携着颜千夏的手,走向了高高的权力之巅,金漆龙椅。 万岁声之后,众臣才起身,向慕容烈和颜千夏道贺,包括从各封地王爷和邻国的各色贺礼呈了上来,太监们都接不过来,一样一样地送往璃鸾宫。 好日子真能让人迷恋的,这样的权力,这样的荣宠,怎么能让人不迷恋,颜千夏都怕过段时间之后,她也会沉迷其中。 此时殿下的大臣们已酒过三巡,不时有人起身来向二人敬酒,舞娘们艳丽的歌舞让大殿之上增色不少,慕容烈趁着酒兴,将这些舞娘给大臣们赏了几个,颇有点大好河山,君臣同乐的味道。 “皇上,宫外传信进来,月贵妃生了,也是一位小公主。”顺福和一个匆匆进来的小太监耳语几句之后,俯到慕容烈耳边小声说道。 “哦?”慕容烈点头,今年一举得了一个小王子,两个小公主,这种满足让他笑得更开怀了,“令人赏赐下去,抱小公主进宫,让朕瞧瞧。” 颜千夏扭头看来,他握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只是瞧瞧,不许生气吃醋。” “谁吃你醋呢。”颜千夏一嘟嘴,低下头逗着怀里的小晴晴玩。 “就爱看你这小模样。”他俯过身来,不顾众臣的目光,直接用嘴给她渡了一口辛辣的酒,呛得她咳嗽。 “混蛋啊。”她一手抚着娇艳的脸颊,一手拉了小宝贝的手去打他。 “你让小公主再打,知道么,我好想现在就吞了你……”他越发坏起来,俯在她的耳边轻言慢语,“舒舒,我们去后殿吧,我想你了。” “色|鬼!”颜千夏脸涨得通红,昨晚上才那个了,他这时候又来。 “色什么色,你憋了我整整一月,你还不给我补回来,我给你算算,一|日一回,三十日三十回……加上那八个多月,你说怎么补给我?” “放屁!”颜千夏又好气又好笑,把女儿往他怀里一塞,笑着说道:“你胡说八道,你醉了,你还有这能耐,一|日一回,也不怕磨细了你。” “细么?你试试。”他借着酒意,更大胆了,就在桌下,拉起了她的手往小腹下摁。 颜千夏抬起妩媚的眼睛,媚媚瞟了他一眼,也有些心跳加快。 “宝珠,把小公主抱回去,她困了。” 慕容烈唤过宝珠,让她把小公主抱走,待她的身影一消失,立刻拉着颜千夏起身,绕过了龙椅后的屏风,往殿后的小间走去。他的步子很大,颜千夏被他拖着一溜小跑才能跟紧他,他的手掌开始泌出汗,濡湿了她的掌心,才走到一半,他就一个猛地转身,把她抵到了墙上,热吻贴了下来。 正是热恋呢,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两个冷战这么久,才合好的,真恨不能时时刻刻地粘在一起,把那亏去的时光补回来。 这里是给他休息的地方,有张翘头书案和一张不大的小榻,层层金丝垂帘,遮于其旁。殿中熏了龙涎香,诱人心乱。 凤头钗从发间跌落——咣当——脆响,她的青丝如瀑布散开,被风轻抚,阳光落在发丝上,淡淡金辉闪耀。 她被他搁到了小榻上,这小榻挤不下两个人,她跪坐起来,仰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小手用力,撕开了他的龙袍…… 紧实和柔软, 粉嫩和古铜, 他和她,反差这样大,又这样融洽。 “慕容烈,你说你爱我啊……我要听呢……”她紧搂着他的肩,媚声喟叹。 “爱你,小妖精……” “还是什么?” “小宝贝?小心肝?小东西?舒舒……你就是我的命。那我呢?是你的什么?”他笑着反问,让她陪他一起醉。 “勉为其难,让你也当我的一半的命吧。还有一天就是我的小晴晴。” 她自己的命不要了,就给他和晴晴了!一半爱情,一半亲情。 情能让人疯狂, 欲能让人迷恋, 爱能让人着魔, 两个人完全坠进了欲海狂涛,任那天下风云变化,这里只是他和她的世界。 第139章 她绝不忍了 重重屏风外,端贵妃已经泪流满面,双手紧紧地揪着手里的锦帕,目光直直地看着屏风,从这重重纱前看过去,那两个人影正忘我纠缠,他已忘了当初娶她时的情形吧? 那时她正豆蔻花开,从轿子里看出去,他骑在汗血宝马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如天神一般的身影映进她的双瞳里,深深扎根地她的心里。 端贵妃也疯了,只这一面,他只淡淡看她一眼,只此一眼就让她失魂落魄了。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求母后求哥哥,求舅舅,只愿能下嫁于还只是边关一个王爷的慕容烈。 她还记得出嫁那天,漫天红云,都是她的嫁衣,她羞怯地从凤冠悄悄看他,他一身红衣,策马走于轿前,迎她进王府。 才三年多而已,他怎么就忘了呢? 爱的心房这样窄,容不下三个人。 司徒端霞被关在了爱的门外,她不甘心,她又极度绝望,她不想看,却忍不住去看,她不想听,那扎破她心脏的声音却总往她耳中钻。 她倾尽一切,来帮他,却落到这样的境地,谁错了呢? 是那个春日的午后,上香归来,偶掀轿帘的她么? 还是那个无意间策马经过的慕容烈? 男人的心,真的好狠,她都没想过要独占他的心,他却一点位置都不给她留下,你听听,他在对颜千夏说什么——爱她,他爱她呢! 她的倾尽全力,不及颜千夏的枕边一笑。 她的小王子,不如颜千夏的蓝眸小公主。 她,司徒端霞,何时会不如人?她要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她绝不忍了! —— 夜深了,欢宴还在继续。慕容烈被年锦请去饮酒,他这国舅最近风头正劲,慕容烈又赏他两个侍妾,此时正坐在他左右侍奉他。温乡软玉在怀,好不快活。 颜千夏是累了,和慕容烈纠缠半个多时辰,此时早已疲惫不堪,唤过魏子,抬了辇过来,直接从后殿角门出去,回璃鸾宫。 突然,小白猫从宫墙边的树上跃下,喵呜冲她叫了几声。 “臭猫儿,快回来。”颜千夏让人把轿停下,这小野东西好几天没回璃鸾宫了,野得很,今儿得抓她回去。 小白猫又喵呜几声,停下来,回头看她。 颜千夏冲它招手,笑吟吟说:“快回来,回去给你鱼吃。” 她慢慢靠近,裙角扫过鲜草,悉悉索索地响,突然小白猫一爪扬起,把她的锦裙都撕坏了,然后撒腿就逃,颜千夏索性拎着裙摆就追,大声威胁小臭猫儿。 “看我捉你回去炖猫肉吃。” 一路往里面寻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小猫弓着背,爪子正摁着一个东西在那里玩,她朝旁边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大家都停了下来,看着颜千夏慢慢接近了小猫。 “臭猫儿,给我老实点。”颜千夏猛地扑了下去,把小猫扑进了怀中,小猫喵喵挣扎几下,老实地呆在了她的怀里,颜千夏扯下了它脚上的小香袋,转身欲走之时,突然看到了地上还有颗亮亮的东西。 弯腰捡起,只见这是一颗淡蓝色的珠子,和她手里的那颗大小一样,她的心一悬,举起来冲着月亮一瞧,只见珠子通透澈亮,其中并无白龙游动。 她握紧了珠子,思忖了一会儿,把这珠子也放进香袋,低头往回走去。 她并未想过其它珠子会是什么模样,难道是九种颜色?又或者,这珠子也得要有机缘,才会显出游龙来? 晴晴已经睡了,她在摇篮边坐了会儿,才回去榻上休息。灰珠子沉寂着,蓝珠子却一直泛着淡光。 颜千夏举着香袋儿,看了好久,才把它塞进了枕下,坠入梦乡。 慕容烈今日定会不醉不归,不等了。 如今一家三口,算是团圆幸福,颜千夏这晚上饱饱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各宫主子都来给颜千夏请安。 此时春|色渐深,妃嫔们几乎都褪了厚衫,只穿着单薄的衫裙,或露了香肩,或露出胸前大片雪色,无一例外的,想在这里遇上慕容烈,分一丝宠爱。 颜千夏抱着小公主,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讨好八卦,有些不胜其烦,这时,靠近她的一个宫妃突然说道: “月贵妃闭宫不出已有半年之久,听说昨儿个也生了位小公主,也是蓝眼眸呢,月贵妃和娘娘是亲姊妹,果然都是有胡人血统的,胡人之中女子最美貌,这月贵妃倒是姿容平淡,不及贵妃娘娘十万分之一。” 颜千夏一怔,也是蓝眼睛?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看向这女子,依稀记得这女子姓林,家中也是世代为官。 “昨儿晚上臣妾身子有些不爽,便让侍女去请御医,御医院里的人正在说这事,听说这小公主生得雪团儿一样,特别漂亮……自然,比不上晴乐公主。”林妃说了一半,连忙掩住了樱口,补了一句。 “抱进宫了?”颜千夏也好奇起来,她也想过晴晴蓝眼睛的原因,她先前还猜过,是不是慕容烈的母妃是胡族人,想不到殊月也生了个蓝眼睛。 “嗯?”林妃一怔,殊月出宫是密事,大家皆以为她在闭宫静养。 “都散了吧,本宫乏了。”颜千夏无意再和这些女人八卦,赶走了她们,想去找慕容烈看小公,她想看看那位小公主长什么样子。 “皇上昨晚就出宫了,还未归。”魏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去看殊月?”颜千夏拧起了眉,看向魏子。 魏子点了点头。颜千夏坐回椅上,殊月是他的结发,为他生了女儿,他去看看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心里却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有说不出的忐忑不安。 “他没早朝么?会不会出什么事?” “今日皇上未上朝,好像是月贵妃大出血,止不住,御医一直在救治,所以皇上才守在那里。”魏子连忙解释。 “怎会这样?”颜千夏看向了晴晴,她正睡在摇篮里,嘟着小嘴朝她看。 “娘娘勿需担心,皇上今日一定会回来的。”魏子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为皇上去看殊月不高兴。 都是女人,又同样经历了产子时的痛苦,颜千夏此时对殊月并没有敌意,反而有几分同情。魏子退下之后,她又拿出昨晚捡的那颗小蓝珠看了起来,蓝珠子的光芒比昨晚更亮了,小晴晴盯着蓝珠子看着,挥起了小手,颜千夏笑着把小珠子凑了过去,在她的小手指上碰了碰,不料小晴晴却一下皱起了小脸,哇哇大哭起来。 “哎呀,小晴晴害怕了,只是个小石头。”颜千夏把孩子抱起来,在怀里哄着。 可孩子越哭越厉害了,怎么哄都哄不住,宝珠和奶娘都跑了进来,帮着颜千夏一起哄,小晴晴还从未这样哭过,双拳攥得紧紧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脸涨得发紫。正哭得不行时,慕容烈回来了,听着这哭声,他连忙过来,抱过孩子就哄,“晴儿,怎么哭成这样?父皇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小晴晴渐渐安静了下来,在他的怀里睡熟过去。 “当娘的哄不住女儿,该当何罪?”他亲自把小公主放进摇篮里,扭头看向颜千夏。 颜千夏一嘟嘴,扭腰走向一边,气哼哼地说道:“我还要问你该当何罪呢!殊月也给你生了个蓝眼睛的女儿,你今儿有没有滴血认亲?如果没有,我可不饶你!” “我的错,你到了今日还不肯饶我?”他讪讪笑着,慢慢走了过来,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她生孩子,你连早朝都不去,我生孩子,你滴血认亲,看都不朝我看一眼!慕容烈,你说我要怎么饶你?”颜千夏推开他的手,越说越委屈。 慕容烈笑得更尴尬了,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手掌在她的脸上轻揉着,低声说道:“那你说,我怎么办?” “别碰我,才抱过别人的。”颜千夏啪地一声打下了他的手掌,他面子上挂不住,扭头看向一边。 这二人打打闹闹已不是初次,顺福和宝珠只管煮茶端水,根本没往这边看,他这才收回目光,又把颜千夏给抱进了怀里,厚着脸皮在她脸上亲吻。 “我几时抱别人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连别人的手都没摸过。”他的声音很小,可再怎么小,顺福和宝珠也听到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决定立刻出去,这种假话听了会倒霉的! 果然,颜千夏的脸一下就拉长了,“你没碰别人,端贵妃和殊月能生孩子?” “这个……不算。”慕容烈拧起了眉,堂堂帝王,怎么像个妻管严?他放下了双手,走到桌边坐下,新煮的茶正香,他啜了一口,一眼瞧到了颜千夏刚刚顺手搁在桌上的两颗珠子,一颗泛着淡蓝色,从未见过。 “这也是你说的陨石珠?”他双指捏起圆珠,举到眼前细看。 “谁知道呢。”颜千夏也坐过来,盯着珠子看着,若有一天她真得了九颗珠子,她是回去呢,还是不回去呢? “我给你的这个家还不好么,你还想回去?”慕容烈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紧握了她的手问道。 “我就想想,也不行?谁还能回得去呢!”颜千夏抱住了他的肩,歪着头看着摇篮里的小宝贝。有夫君,有女儿,这回家的心倒淡了。 第140章 谁也比不上他的年舒舒 “朕,下月初七,封你为后。”慕容烈许久未在她面前自称为朕了,他这话说得很正式,像是宣诏一样。既然殊月也生下蓝眸公主,颜千夏生下孽种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他过几日便会抱着一双小公主去见群臣,让大家看看清楚,免得再乱嚼舌根。 颜千夏抱紧了他的肩,就像千机说的,哪里都是江湖,有他才好。若他实在不想放下江山,她便陪他守着江山吧。 “舒舒,朕会给你和公主一个平和的家,不需要多久了。”他贴着她的脸,轻吻过来。 “嗯。”颜千夏点头,他这意思,是又要开战了吧,这回是打谁? 蓝珠的光一直没有暗过,就在他的掌心里幽幽亮着。颜千夏用银针试过,并无毒,看这珠子的质地,也不像宝石,还有淡淡的腥咸之味,像是……眼泪……她摸过了桌上针线筐里的绣线,用锦布包裹上蓝珠,密密缝上,然后递给他。 “这个给你吧。” “为何给我?”慕容烈有些惊讶,她不是正想得齐珠子吗? “我拿灰色的,你拿蓝色的,也算是一对儿,我也没别的东西能送你。以后如果你对我不好,你再把珠子还给我,让我回家去。”颜千夏抿唇一笑,把珠子塞回了他的掌心。 “皇上,群臣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多时了。”顺福进来催促,他这才起身更衣,赶去御书房议事。 没一会儿,便有御衣局的人过来,为她丈量尺寸,要在一月内赶制出凤冠霞帔。宝珠自是乐开了怀,叮嘱下去,让人晚上多备些酒菜,要好好庆祝。 受她感染,颜千夏也高兴了起来,皇后是正妻,从此之后她才是和他真正比肩而站。 她好期待,下个月初七那天的到来。 —— 御书房。 几名心腹大臣正围在慕容烈身边,年锦摊开了地图,给大家指图上标明的位置,解释布军的情况。 慕容烈的脸色有些严竣。天下形势紧张,各国都在摩拳擦掌,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里面狂浪汹涌。尤其是鬼面人,游走各国之中,收买各国权臣,要结盟对付吴国。鬼面人将天下这潭看似平静的水,搅得浑得不能再浑,他的能耐,真的不可小觑。 千机奉令去查麓林,一个半月了,还未能找到入口之处。慕容烈又拿起千机的密信,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千机查出,鬼面人不仅成了慕容绝的军师,还放出消息说颜千夏和殊月都是凰门女子,得到其中之一,便能打开凰门的宝库。 如今殊月也为他生下了公主,若任殊月成为天下有野心之人的追逐目标,也显得得他太无情了些。 他有些为难,接殊月回宫,颜千夏必定不喜,放殊月在宫外,也定不安全。 “要么,去臣府上住着?”年锦犹豫了一下,小声建议。 “罢了,接回宫来吧。”慕容烈摇头,他是帝王,总不能让臣子为他照顾妃嫔。殊月一向心静,也不争强好胜,她这半年来住在辰栖宫,并未找过颜千夏的麻烦,只要厚待她,想来她也会和以往一样。 暗卫接了旨,速去办了。 慕容烈给千机写了密旨,交给年锦,让他速派人传回去。鬼面人现在已成大患,绝不能再姑息,定要在短期内铲除,否则让他把其余几国联合起来,真会成为一头猛虎,狠狠反噬他一口。 “苑栖墨又病了。”慕容烈又折了一封密信,这是安插在周国的探暗传回来的,这苑栖墨三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药吃了不少,人却越来越糟糕。 “着人去瞧瞧,一定要看到他本人,是否真像说的这样。”慕容烈沉吟一声,苑栖墨若真死了,他就会干脆把周国吞并进来,以除后患。 “慕容绝那里怎么办?他已经秘会了魏国的萧王,一定是想除去宁王,登基为帝。”年锦又说道。 慕容烈的脸色沉下来,若萧王胜,宁王败,对吴国来说就太糟糕了,东边边境将完全暴露于敌人面前。 “请恕臣直言,此时若立瑾瑜贵妃为后,只怕端贵妃不服。”年锦人直,此事是他一直担心的,若后宫不稳,滋生事端,前朝必会有连锁反应,内斗一起,对慕容烈并无好处。 “朕意已定,况且朕已经答应了你妹子。”慕容烈淡淡地说了句,语气却是不容再议的坚绝。年锦只好放弃了劝说,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轻轻推开了,顺福弓着腰轻声说道:“皇上,端贵妃……” “皇上,端霞来了。”端贵妃的声音娇软地响起,截断顺福的声音。 慕容烈抬眼看去,端贵妃肃颜站在门口,一身秋香色宫装,云髻高耸,却未戴任何发饰,未施一丝脂粉,唇色有点泛白。 “端霞有何事?”他放下了朱砂笔,看向端贵妃。 端贵妃跨过门槛,慢步走了进来,不跪不拜,到了书案边上,轻轻地解开了衣带,宫装散开,里面居然是不着寸缕的,纤细的腰肢像新鲜的柳条一样。 御书房的门轻轻关上了,她都这样了,顺福哪里敢让门敞着。 “忆得当年,君骑高马来,妾才十四豆蔻时,这才三年光景,皇上便嫌弃端霞了,这一生漫漫岁月,端霞如何过下去?皇上,端霞就这样入不得您的眼?”她一向性子烈,是魏国国主娇惯的公主,在慕容烈面前一向也说话大胆,慕容烈以前也喜她这样直言直语,也从未怪罪于她。 锦袍像水银一样从她身上滑落,长发也散落下来,她站在书案前面,两行泪扑嗖嗖地往下落,她还从未在慕容烈面前哭过,她紧紧地绞着手指,盯着慕容烈,抽泣着说道: “臣妾嫁给皇上,从没有容不下其他姐妹,雨露均施,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可皇上如今宠幸妹妹,为何连看也不朝臣妾看一眼了?皇上是爱她了,我们姐妹怎么办?难道我对皇上的情份都是泥土,都应该被皇上和她踩着?以往夜夜情深,如今独守空闺,皇上你就这么情薄?好歹臣妾也是皇长子的母亲,臣妾不要做什么皇后,难道您去臣妾那里看一眼,坐一坐的耐心也没了?” “端霞,朕知道你……”慕容烈紧拧了眉,不知如何往下说,哄女人,是哄其他女人并不是他擅长的,一个一个地跑来他面前哭,他岂不是要烦死。 “回去歇着吧,朕抽空去看你和小皇子。” 端贵妃未动,只是绕过了书案,走到了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掌放到了他的胸前,“臣妾踏进这扇门时,已服下了双倍的合欢散,若皇上不肯救臣妾,便让臣妾就这样烧死吧。” “你……”慕容烈大怒,端贵妃却只泪水涟涟地看着他,把双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臣妾没了皇上,也不想活了,往日臣妾总能让皇上快乐,可现在臣妾怎么做都是错,臣妾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皇上可以赶殊月出宫,臣妾却死也不会走,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若皇上实在动怒,就这样把臣妾丢出去…臣妾只是爱皇上,哪里错了呢,甚至连争宠邀功都未对千夏做过,皇上为何如此偏心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双手开始轻扯慕容烈的腰带。 “端霞……放开。”慕容烈太阳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摁着她的香肩往外推,推了好几次,她才松开了他,抬眼看来,满脸的迷茫和渴望。 “皇上,臣妾服侍得你不好吗?”她迷茫地问道。 “皇上,瑾瑜贵妃来了。”顺福在外面匆匆地禀报,他简直就是慕容烈肚中的虫,太知道若此事真的发生,璃鸾宫那个和慕容烈之间会闹成什么样,璃鸾宫那个是断容不得这种事的,慕容烈免不得又要费心费神去哄回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要跟着倒霉。 果然,只这一句话,慕容烈迅速恢复了理智,一掌就劈到了端霞的后脑上,让她晕了过去。 他匆匆整理好了龙袍,也不批折子了,拿着宫装裹好端贵妃,往书案底下一塞。 “贵妃在哪?”打开门,他看向顺福的身后,沉声问道。 “在璃鸾宫呐。”顺福眼角抽了抽,这主子的动作可真快。 “你……”慕容烈气结,可是下一秒又放松下来,曲了指弹顺福的脑门,“明儿赏你五十两银子,今日之事不许透露半字,去传御医,速给端贵妃解去药性。” “遵旨。”顺福笑起来,若这事天天有,他便要发财了。他匆匆引着人进去,在书案底下找着了端贵妃,把她拽出来,再回头时,慕容烈已经连人影都不见了。 慕容烈一路疾奔,回到璃鸾宫,颜千夏躺在池子里泡澡,她平常爱吃,加上才生产完两个多月,现在腰肢还是圆的,泡在池水里,好在皮肤极好,像极了温润玉雕成的美人儿,饱满光泽。 “这么晚。”她打了个哈欠,扭头看他,一脸慵懒娇俏。 “哈,晚了点。”他讪讪一笑,也解了袍子泡下来。 第141章 执迷不悟 颜千夏伸出了脚,在他的腿上轻轻乱踢,“我问你,我哥哥说立后的事,让我缓缓,是不是朝廷里的人不乐意呀,要么真的再缓缓吧,反正这皇后也就是个称呼,你若不爱我了,我当个皇后也无趣,还得被你废掉。” “不会废。”他凑过来,环住了她的腰,唇在她的眉心亲吻着。 撩起的火还在,急于带着她一起去欢海遨游。 “痒。”她笑起来,腰往后仰去,上半身被他拱出了水面,他的唇往下移来,咬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 渐渐的,他胸中的火越燃越旺,竟也似中了合|欢散一样的感觉,烧得他有些无法控制。 虽然是在水里,颜千夏也被他这突然而来的袭击弄疼了,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出来,却毫无办法。而慕容烈却丝毫不管她的疼呼,那模样,像是想把她撕碎一样。 “慕容烈,痛呢。”她惨呼起来,伸手去抓他的手腕,手指按上之后,心猛地一沉,不是中了什么药,而是他体内的邪火居然比以前更重了!甚至已经在控制他的心神,再这样下去,定会走火入魔。 慕容烈脑子里似有什么在呼啸,什么都听不见…… 有血在水面上淡淡散开,颜千夏知道,她被他撕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千夏才醒过来,他一脸懊恼地坐在榻边,双手撑在膝上,呆呆地看着她。 “你醒了。”见她醒来,他连忙伸过手,轻抚在她的眉眼上,“对不起,把你弄伤了,昨晚有些控制不住。” 颜千夏嘴角抽了抽,挪动一下,身子立刻就牵动了一波疼痛,又有清凉的感觉从那里散开。 “给你上了药……那个……撕坏了,你躺着别动。”他很是懊悔,摁住她的肩,低低地说道。 “我瞧瞧。”颜千夏伸出了手,搭在他的脉上,那火正在往高处窜,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的呼吸紧了紧,小声说道:“你去上朝吧,我睡会儿。” “我陪你一会儿。”慕容烈给她掖好了被子,把她的手放到唇边,“对不起,舒舒,以后我会注意。” 颜千夏此时猛然醒悟过来,只怕此时再注意也不行了。道家有阴阳双修之说,可那是互相调和。而慕容烈修练了至刚至阳的内功,而她的碧晴血毒却是至阴至寒之物,颜千夏的心猛地一沉,邪火入侵,人必成魔。 三年后一统天下的暴君,难道真的是慕容烈? 可是,这邪火也会要了慕容烈的命呀! 她把手抽回来,翻了个身,背对向他,一时间心乱如麻。慕容烈以为她在生气,也不敢惹她,默默地坐了会儿,悄然起身离开。 颜千夏躺了会儿,心实在难静,便从枕下摸出了毕老先生的书,开始寻求新的解决方法。 殿外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宝珠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娘,殊月贵妃被接回宫了。” 她回来了?颜千夏忍痛坐起,讶然地看向宝珠。 “是的,还有端贵妃不知道怎么冲撞了皇上,被发落进了冷宫,贴身侍婢都被仗毙了,小皇子抱去了苏锦惠那里,说是要过继给苏锦惠,娘娘,您说端贵妃到底犯了什么事呀。”宝珠一脸茫然,看着颜千夏。 “叫魏子进来。” “您还睡着呢,于礼不合……” “去叫。”颜千夏厉声喝斥一声,宝珠吓得一抖,连忙去唤进了魏子。 “昨晚,端贵妃见皇上了?”颜千夏开门见山,魏子一脸尴尬,轻轻点了点头。颜千夏瞧着他的表情就知道出过什么事,端贵妃一定是又引|诱过慕容烈。端贵妃在这种时刻还接连用药物,难道她不怕慕容烈怪罪? 颜千夏拧了拧眉,强行下了榻,“走,去冷宫。” “去那里作什么?”宝珠不解地问。 “少罗嗦,抬辇来。”颜千夏也不更衣梳头,只拢了拢头发,扶着宝珠的手就走。每行一步,下身都痛得像刀割一样。 魏子让暗卫亲自抬辇,快步到了冷宫外。 端贵妃一袭白衣,端正地坐在院中,漠然地看着颜千夏,冷冷地说道:“你来了。” “你要干什么?”颜千夏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她。 “本宫倒要问问你要干什么!颜千夏,皇上被你媚|惑,是你想害死他,我也没办法。”端贵妃站了起来,微抬着下巴,语气尖锐起来。 “谁教你这样做的?”颜千夏握紧了拳,向前走了一步,因疼痛,额上开始冒汗。 端贵妃却上前一步,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声色俱厉,“你不必问这么多,谁教本宫的,和你无关。但是你要知道,吴国若失去魏国,他定会腹背受敌,别说天下江山,连性命都堪忧,你以为你真能和他去江湖上逍遥?颜千夏,他对你如此厚爱,你却要他性命,你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从未为他着想,你这也叫爱?” “是殊月教你的?昨日你用的合欢散也是她给你的?”颜千夏眼睛瞪大,连声逼问。这合欢散的解药只有池映梓有,她试过那滋味,十分难受。 “笑话,本宫用得着别人教?本宫自然知道你这毒妇心中藏了什么毒计,一定是你与奸党合谋,要害皇上性命,本宫一定会亲手除掉你这毒妇。”端贵妃毫不畏惧,手抓得愈发紧。 鬼面人说过的,要让她帮他做完最后一件事——只怕就是这件了,让慕容烈邪魔之气入侵,他用慕容绝,不过是下了双保险,让慕容烈内忧外患,心火更旺。 又或者,鬼面人实质只是想用她来羞辱慕容烈? 想来这位殊月贵妃只怕也是他的人,可是殊月明明是慕容烈的结发之妻,与他同过甘苦,为何会改投于鬼面的门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万个为什么在颜千夏心里盘桓着。 她慢慢坐于石桌边,端贵妃也在她身边坐下,两个女人都不出声,只盯着前面那大槐树看着。院中有槐,引鬼入宅。冷宫才会种这样的树,以镇着冷宫冤魂不散的冤气。 良久,颜千夏才抬眼看端贵妃,“殊月并非善类,端贵妃你莫要上当。” “谁善谁恶,本宫心知肚明,贵妃还是走吧,本宫从来都与你话不投机,但是你要记着,本宫对皇上的心,可诏日月,属于本宫的东西,本宫一定会拿回来。”端贵妃冷笑一声,拿起了一边的绣筐,取出锦线,开始缝制小皇子的新衣。 颜千夏起了身,慢慢往外走去。 与鬼面人前几次的比斗中,她都能解了鬼面人的毒药,这一次,她也能。 她慢慢挺直了背,一手扶着宝珠,一手扶着魏子,轻声说道:“给千机去信,让他回来,本宫要他帮忙,去请年锦速速进宫。” “是。”魏子从来不多言,立刻着人去办。 颜千夏怕死,但不怕事,她只是不懂,鬼面人又如何会猜出慕容烈会对她动真心?她决定去和慕容烈认真谈谈,关于邪火和殊月。 穿过紫藤花架,颜千夏猛地看到了慕容烈正和殊月并肩走来,怀里抱的是殊月生的那个小公主,殊月正抬头看来,目光和颜千夏对上,静看片刻,便从慕容烈的怀里接过了孩子,转身走向蔷薇花丛。她生完孩子,胖了好些,殊月却依然这样瘦弱,那孩子看上去也瘦,完全不像小公主那样活泼,很静,像她娘亲一样静。 “你怎么出来了?”慕容烈走上前来,低声问道:“我只是和她说几句话,你不要乱想。” “我不是醋瓶子,乱吃你的醋,只是殊月你绝不能留。”颜千夏摇头,小声说道:“你昨儿那样,已是邪火大盛的症状。” “什么邪火邪魔的?”慕容烈拉了拉她的小手,笑着说道:“昨儿是端贵妃用了些药物,我才没能控制住,我已把她送去了冷宫,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至于殊月,她不会和你争什么,我已经交待过她要恪守本份,她生性就安静,不会随便出宫来惹你,你也不用在意她。” “你以为我是乱吃醋,不信你?”颜千夏蹙起了眉,慕容烈一脸的平静,看样子根本不信她的话。 “你让御医……”她收住了话,御医若能觉察出,便不是鬼面人做的事了。 她此时真想见见鬼面人,问他个清楚明白。 “回去歇着吧。”慕容烈挥挥手,令人送她回去。 颜千夏回头看去,他站于蔷薇花丛前,阳光落在他的肩上,身形挺拔,俊朗霸气,只是眉心已渐渐侵起淡黑的色,分明,邪魔之气已渐成。 —— 她故意让伤口愈合得慢一点,慕容烈也没敢再碰她,她正好能想想如何破解这两两相克的难题。 “娘娘,皇上在宫门口等您,要带您去看戏。”顺福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给她行了个礼。 “什么戏?”颜千夏抬眼看去,一脸讶然。 “名满天下的名角儿进京唱戏了,皇上带您去逛逛,衣裳已经备好,请娘娘换上。” 顺福让人捧上一套男子衣裳,颜千夏这一养伤,在宫里闷了大半月,法子没想出来,人倒瘦了一圈,想必是慕容烈心痛,又对她愧疚,这才想法子要逗她开心一下吧。 第142章 你快把手拿开 有夫君如此,其实真的挺幸福的。 颜千夏只想紧紧地抱紧这幸福,她一定会找到方法,让慕容烈不受伤害。 她换了衣,在铜镜前照着,头发束着白玉冠,一身青色锦衫长袍,这衣裳宽大,俏生生一个小书生的打扮。 “娘娘,这一出去,会把小姑娘大媳妇都迷住呢。”宝珠笑着,替她取下了耳坠子,颜千夏抿唇一笑,用脂粉抹平了耳洞,尽量不露出破绽。 “娘娘天姿国色……”顺福也凑起了趣,在一边奉承她。 “得,顺福,你想说什么,直接说。”颜千夏瞟他一眼,直接打断他的话。 “娘娘聪慧啊,其实……奴才有个心愿……娘娘您精通医术,能不能帮奴才配点药,让奴才……那个长出来?” “呸!”颜千夏大怒,伸手就敲他的头,“你是太监,要长那个干吗?” “是长头发,娘娘……”顺福揭下了帽子,苦头脸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前些日子起,这头发就一把一把地掉,御医也没法子,所以来求娘娘。” 居然,头顶都掉空了,光亮光亮的,只在四周长了一圈头发,看上去可笑极了。 颜千夏嘴角抽了抽,小声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奴才六岁开始侍奉在皇上身边,已有二十四年了。”顺福弯着嘴角,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十了呀,也不应该掉成这样,你吃什么了,用什么了?”颜千夏一面走,一面问他。 “就用了前些日子新制成的桂花洗头膏子,抹过桂花的头油。”顺福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你让人给我送来,我晚上给你瞧瞧。” “谢娘娘。”顺福眉开眼笑地道谢,“娘娘医心仁德,一定会有福报。” “福报就别说了,只愿我能活得长一点吧。”颜千夏顺口说了句,目光看向冷宫的方向。端贵妃进去之的不哭不闹,非常安静,分明是胸有成竹,在等着她认输。 那就等着瞧! 颜千夏令人加快速度,赶往东边的角门,慕容烈也装成了书生的样子,正在那里等她。不过这书生黑脸黑皮的,太过威风了。 “我是武生。”慕容烈笑,牵过她的手上马车。 “男人牵着男人,你也不怕肉麻。”颜千夏钻上了马车,歪着头看他,“你国事都处理完了?可别为了我误事,让大家又骂我狐|媚误国,老天知道我有多支持你,各种支持。” “是啊,各种支持我去江湖陪你劫贫济富。”慕容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些日子就怕她心里扎了刺,生他的气,看上去倒没有,还是笑眯眯的,让他安心不少。 爱上一个人,并且患得患失,这种滋味于慕容烈来说很新鲜,而且很享受。 他以前还不知道,原来全心全意宠爱一个女人,看着她满脸的幸福快乐,会有这样的满足和成就感。 “今日伤口可好些?”马车走动,他揽她入怀,手指探进她的袍底去摸。 “没好,你快把手拿开。”颜千夏自是不许他动情,要好好让他心静静,若再不行,她只怕要去请胖胖的大国师去了,把他逮进寺里去清修几日才行。 “让我瞧瞧。”他却不依,她这半月来,都不肯让他上榻睡,早早就关了宫门,让他回帝宫去。 “不能瞧。”颜千夏缩紧了腿,紧张地看着他。 慕容烈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害怕,忍不住长叹一声,把额抵在她的额上,低低地说道:“还是在生我的气,舒舒,便是我受万箭穿身的伤,也必不肯看你受伤。” 他这话一出,颜千夏的头猛地痛了起来,像有一只大锤狠狠砸过,眼前一片漆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满地骂道: “你胡说什么,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会活得好好的,活得万年长,活成万年老乌龟。” “舒舒,你这到底是在骂我,还是什么?我干吗要做乌龟?” “乌龟活得长,几百年都不掉个壳。”颜千夏胡诌一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那就让我瞧一眼,看看好了多少。”慕容烈摁住她的腰,又开始使坏了。 颜千夏又羞又急,憋他这么多日,他自然会有些忍不住,可一来她身子未好,二来她正悄悄用各种方法给他调养身子,现在碰她,只会功亏一篑。 她快速整好衣衫,急急地说道:“你再弄伤我,我可再不理你了。” “看你急的,我会那样没分寸,你这些日子不肯让我近你的身,我担心我把你里面也弄坏了。”他揽过她,细心地给她绑好衣带盘扣,给她捋顺长发,然后掐着她的小脸看着,“舒舒穿男子衣衫,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日你伤好了,就这样服侍我一回。” “不做这事你会死?”颜千夏嗔骂了一句,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你能把殊月送走吗?不要让她住在宫里。” 慕容烈摇了摇她的小脑袋,轻叹一声,“你也太不信我了,我只是不想她们母女在外面遇上危险。” “她才危险,她一定是碧落门的人。”颜千夏不想拐弯抹角,揪着他的袖子就说。 “呵,舒舒,你真是……”慕容烈摇头,搂紧了她,“我也对她有过疑虑,可是她就是她,陪我多载,我怎会认错?她身上那纹身,又怎会错?若说她投靠鬼面人,你说,为何?” “她被他控制了?”颜千夏小声反问。慕容烈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我被你控制了!不提她了,今日我带你去好好散散心,免得你成天瞎想,什么邪魔入侵,你也太高看那鬼面人了,空长了他人威风。千机来了密信,他和鬼面人在渭水河畔上遇到,过了招,二人不分上下,若像你说的那般神奇,千机还能活着?诶,你看那里,吴国都城可是几国中最繁华的地方,今儿出来,你就好好逛逛。” 他不高兴了,颜千夏总在他面前说鬼面人多谋略,武艺高,是个男人也不爽,何况一向自负的他呢? 颜千夏只好闭了嘴,勉强打起精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靠街的小楼林立,彩色的幡旗飘摇,酒肆和脂粉铺里飘出两种极致的香。明明繁华喧嚣,可颜千夏却打不起精神,懒洋洋地放下了小帘子。 “但愿三生阴晴圆缺,勿要一朝悲欢离合。世间百媚千红,唯你情之所钟。”他的手从她身后环过来,贴着她的脸低低地念了两句文诌诌的诗。 颜千夏的心顿时暖得不行,像有一池温泉骤然涌进,在心脏里拼命鼓起了泡泡。 真的,颜千夏在现代都没有谈过这样热烈、这样浪漫的恋爱,而且至死也没得到过那个男人的心。 可在慕容烈这里,她把一个女人可以得到的一切全都得到了,这个皇帝,对她真的不薄! “舒舒,若你真的不喜殊月,我让她不要踏出辰栖宫,等我平定了外乱,便会送她离开,这样你满意了吗?” 一个好男人,就是只爱她,对全天下的女人都绝情! 颜千夏扬起红唇,在他的唇上轻轻贴住,轻轻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法子的,我会保护你,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分开,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让你快活。” “呵呵,你保护我?小东西,有事的时候就躲我怀里来,有我在这里,难道还需要你冲前面去?”慕容烈捏着她的小鼻头,笑得明朗无双,一瞬间,颜千夏的心春暖花开。 “反正我的心在这里,我愿意为你冲前面去。”颜千夏抿唇一笑,搂住了他的脖子,“还有,以后你一个月只能碰我两次,只有两次!” “那么,一次三天?”慕容烈笑出了声,她是被他弄怕了么,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说正经的,我觉得鬼面人是拿我当了诱|饵,让你……” 颜千夏没说完,慕容烈分明已经不耐烦了,他唇角弯了弯,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唇。 “好了,不提他,扫兴得很。” “你怎么听不进别人的话?一个明君……”颜千夏又没能说完,慕容烈松开了她的腰,喝停了马车。 “走走吧,你难得出来一趟。” “原来你知道啊。”颜千夏只好打消了念头,跟着他下马车。 颜千夏很快就觉得她穿男装,并非是好的选择。一个高大武威的大男人,把另一个俊俏风|流的小男人抱下马车,还要揽着“他”的腰,简直太有伤风化了!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喂,各走各的。” 颜千夏推开了他的手,他却又揽了上来,满不在乎地说道:“让他们看好了,不管是男是女,你都是我的人。” “你还有这爱好。”颜千夏冲他做了个鬼脸,也揽上了他的腰,小手往下滑,在他臀上捏了一把。 这男人身材好得没话说,长年练武让他四肢修长匀称,又结实有力,臀也有紧实有弹性,这样掐一把,手感好得没好说。 “喜欢?”他低头看她,一脸笑意。 第143章 小东西和大东西 “喜欢。”颜千夏认真点头,不喜欢才怪,放到现代,慕容烈就是个绝世高帅富,绝对可以让女人神魂颠倒! 慕容烈自然不会知道她此时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若知道了,怕只是脸都会绿掉,堂堂皇帝,在她心里居然就这威猛的作用。 所以,不止是男人才好|色,女人也一样,要不然端贵妃会主动扒光了去勾|引他?会为他迷恋伤心痴痴等侯? “送你。”颜千夏从一边的小摊上拿了枚银戒指,套到他的无名指上,“我们那里叫结婚戒指,一定要戴着的。” 慕容烈抬起手指看,一枚简简单单的银圈儿,上面镶了块四方的黑玛瑙。 “老板,你给我刻几个字。”颜千夏托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又取下来交给老板。 “公子您说。”那老板已经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了好半天了,眼珠子都快瞪得跌出来,听到她和自己说话,只觉得像有黄莺儿在歌唱,动听极了,一时间连眼睛都不想挪开了,直直地盯着这俊俏的小公子看。 “拿来。”慕容烈不喜了,闪身挡在颜千夏的身前,冷冷喝斥一声,伸手抓过了银戒指,拉着颜千夏就走。 “啊,银子、还没付银子……”老板等他们走远了,才猛然醒悟,捶胸顿足地哭号,“怎么会是两个骗子,骗子啊!人心不古,长得人模人样,来骗我的戒指。” “闭嘴。”一锭银子准准地塞进了他的嘴里,暗卫的身影像风一样从他面前卷过,他又觉得是见鬼了,瞪大眼睛,咬着银子,像根枯树一样定在那里,直直地看着暗卫卷过的方向。 颜千夏托着戒指看着,小声说道:“我自个儿给你刻上去。” “要刻什么字,我来。”慕容烈低头看着她,小脑袋这样低头,雪白的脖子弯成漂亮的弧度。 “不告诉你。”颜千夏咧嘴一笑,把戒指塞进了自己的小香袋。 “小东西。”慕容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笑了起来。她就是这样,一脑子稀奇古怪、让人忍俊不禁的奇妙念头,让人永远跟不上她的思维。 “你是大东西?”颜千夏拉住了他的大手,小手掌完全被他的大手包了起来。 两个男人手牵手,慢慢走。 前面突然有人面对面撞上了,又有人撞上了路边的小摊,还有人踢翻了地上搁的泡菜坛子……全是这两个人惹的祸。 “造孽啊!”颜千夏吃吃笑了起来。 “主子,到了。”暗卫在身后提醒,二人抬头看,前面的戏楼大门前正有几个年轻小厮大声吆喝,门口几面彩旗飘扬,招牌上已经写了今儿上演的戏码。 今儿没带顺福也没带年锦,就他们二人,在二楼正中的位置坐了,正好看到一楼的戏台子上。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文,颜千夏是听不懂的,才子佳人此时正在演踏春赏花的一幕,四周的人看得津津有味,颜千夏却趴在桌上,用小刀给戒指刻字。 “你刻了什么?”他趴过来看,颜千夏立刻用手拢上,她想了一路,终于决定在上面刻:“大乌龟爱小乌龟”,两只乌龟会永远永远地在海里相伴,不老不死,永生永世…… 他不缺好东西,满宫的奇珍异宝全是他的,这戒子也是他的钱买的,只有这行字是她亲手刻上去,歪歪扭扭,趴在圈儿上面,只能勉强认出是一行字。 “什么字?” 慕容烈凑在眼前看,颜千夏在一边笑着说道: “慕容烈爱年舒舒。” 慕容烈爱年舒舒,一听就觉得舒服。 年舒舒爱慕容烈,一想就觉得幸福。 “戴着,什么时候都不许取。”颜千夏拉起他的手指,把戒指套上去,此时戏台上的才子佳人正携手相凝望,脉脉含情搞对唱,台下一片叫好声,唯他二人像听不到一样,静静地看着彼此。 两个男人对着看,还是情意绵绵的目光,你想一下这样的画面,该有多震撼,反正旁边两桌的人是看不下戏了,张了嘴,手里捏着花生也不记得吃了,倒茶的那个,杯子里的茶水也已经往外溢出来,淌了满桌,大家就呆呆地看着他们二人,额上直冒汗。 “傻瓜。”颜千夏突然说了一句,抽回了手,扭头看向戏台。 慕容烈挑挑眉,也不知她为何骂人,更懒得去计较,锐利的视线往四周一扫,就跟关了开关似的,四周的人立刻挪开了目光,继续他们的事。 旁边一桌的是几个书生,一面喝茶,一面议论起来,“听说了吗,周国开始实行全国公选,摒弃贵族世代为官的制度,由地方推举贤明参加考试,周王很是明理呢。” “是啊,上个月赵兄就去了周国,想一展抱负,赵兄满腹经伦,听说在那边很受重用。可我们大吴却只由贵族提携官员,我们一生白读了诗书,终不能为国为君效力,实在是苦闷。”另一人接了话,长声叹道。 “哎,我们的皇帝陛下迷恋美色,被前皇后颜千夏给迷住了,那是个狐狸精,前皇帝就是被她给毒死的,她现在又缠上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那样圣明的人,都对贤明的六王爷下了毒手。” “快别说了,会杀头的。”有人连忙制止了他们的议论,可没几句,又扯回了大雪纷飞的那段日子。 “我看哪,那是上天降罚,我们大吴国什么时候有过那样的大雪,灾民流离失所,现在还有好多在外面逃难,好一些都逃去了六王爷那里。” “其实皇帝陛下还算圣明,广开国库救灾,勒令贵族献粮献银,若非如此,吴国早就大乱了。只希望不要继续被这狐媚妖妃迷惑,酿出大祸。” 颜千夏越听,脸就涨得越红,天下人总爱把灾祸推到女人身上,强行编出红颜祸水的罪名。慕容烈一手摁在她的手背上,一手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沉声说道: “一个女子而已,能有什么大祸?是功是过,全在帝君身上罢了。” “非也,若前皇帝不是迷恋这妖女,何以在大婚之时丧命?再说了,她生下蓝眸公主,我们大吴皇族,何时有过蓝眸血统?这颜氏女一向淫|乱,与好多男子都有染,十分不洁,这公主不定就是何人的孽种,来坏我帝君的江山,这等妖孽应该被早日烧死,生的小妖孽也应该被沉塘……” “闭嘴。”暗卫忍不住低喝一声。 颜千夏已经站了起来,原来民间早把她传得如此不堪!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慕容烈的威名,还有小公主的清誉。 “封了这戏楼,传旨下去,再有诋毁贵妃者,杀无赦。”慕容烈此时已经大怒,拂袖而起,沉声下旨。 那两桌男子已然怔住,暗卫从四面涌来,将几桌男子摁到了地上。 “算了,嘴长在他们身上,要说,就让他们去说,你要真杀了他们,就坐实了我的罪名。”颜千夏摇了摇他的袖子,轻声说道。 几名男子剧烈地拉动着,抬眼看向颜千夏,她迎着几人的目光,轻声问道:“国之倾毁,若真是一介女子可以办到,这国也不称之为国,你们可以诅咒贵妃,为何又要连累那幼小的生命?这难道是君子所言,君子之行?” 几人磕头不止,不敢出声。 “我还以为你们是真丈夫,我就站在面前,却不敢再骂,胆小如鼠,还敢称要为国为君效力。”颜千夏耻笑了一句,快步往楼下走去。 “刀架在脖子上,我等自然不敢再骂,要留着命,干更有用的事。”有一个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颜千夏扭头看去,那青脸青皮的瘦小子,脸色吓得发青了,还朝她瞪着。 “慕容烈,这个人你倒可以好好考查一下,若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有用,你不妨一用。”颜千夏瞟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暗卫立刻把那人拎了起来。 “在下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权之楚,我若为官,一定死谰皇帝陛下,清君侧,除妖孽。” “欢迎你来除我,我煮茶等你。” 颜千夏脆声回了一句,不想就是她这一句,改变了这权之楚的一生,最终成为吴国流芳百世的大清官、慕容烈后来身边有名的权相,也是在危难之中将颜千夏救出来的人。 慕容烈扫了他一眼,这权之楚也不惧,只管迎着慕容烈看着,也算是有胆量的人。 “带回去好好查查。”慕容烈淡淡说了一句,大步去追赶颜千夏了。 “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我为何要计较,这个世界上,我只计较你一个人对我的态度。”颜千夏轻轻地说了一句,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我们两个男人去逛狂花楼去,那里不用谈政治,只谈女人。” “你说什么?” “逛|窑|子,你不会啊?我教你。”颜千夏嘻嘻笑起来,拽着他大步往前面那最热闹的小楼里跑。门口有两个浓妆艳抹的美人,见二人过来,立刻就挥起了手里的锦帕,露出白玉的手臂,笑吟吟地招呼起他们来。 第144章 小公主生病了 “不许去。”慕容烈立刻拉住了她。她还真敢逛,去那种地方! “那我们没事干了啊,这戏不好看,改日我排出大戏让你开开眼界。”颜千夏扭腰看向他,微蹙起了秀眉,小巧的鼻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惹得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一勾,低笑着问她: “那我真得瞧瞧,你能排什么大戏?” “我们那里的爱情动作片……”颜千夏笑了起来,她可不管什么笑不露齿之类的,就咧着红|嫩的嘴,几颗雪白的贝齿展露在他的眼中。 “什么?”慕容烈怔了一下,颜千夏越加笑得大声了,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可不能跟他解释,解释了以后他肯定会摁着她实践的。 “不说是吗?”慕容烈似乎从她的笑声里猜出了什么,一把拽住了她,拖进了一边的窄巷中,这巷子很深,巷子口种着两株木棉树,他把她抵在了青石的院墙上,掐着她的腰逼问着她。 “就是……床上动作片,你最擅长了。”颜千夏笑得更大声了,慕容烈的眸色渐深,手探进了她的袍底,在她的小腹上轻揉着。 “别闹,大街上呢。”颜千夏知道她又招火了他,连忙拉出了他的手,红着脸低头往外走,才走出几步,人就被他拉了回去,身子完全被他锁进怀里。 他没别的动作,就这样抱着她,耳边是风摇树叶的响声,他滚烫的呼吸一点点钻进她的心里,化成了温情蜜意。 马蹄声由远及近,街上有人开始大呼,只见一匹高头大马穿越集市人群,往他二人身边急驰而来,是魏子!他从马上跃下,俯在他耳边低语一句,他顿时变了脸色,拉过了颜千夏,翻身上马,往宫中疾行而去。 —— “什么事?”颜千夏连忙问道。 “晴儿病了。”慕容烈紧揽了她的腰,马蹄高高跃过数位来不及躲避的路人的头顶,疾行向前方高高的宫墙。 “什么?”颜千夏心一悬,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路上二人再没多言。赶回璃鸾宫的时候,御医已经在了,正在给小晴晴诊治。 颜千夏快步冲进去,只见小宝贝脸色红紫,哭声断断续续,呼吸急促短浅,而身上却密密地起了红痘。 “怎么会这样?”她把手指搭在小公主的手腕上,想听听脉膊,怎奈小公主是她心头肉,她见孩子这样,早就慌了,无法冷静,听不准这混杂的脉像。 “小公主是出水痘,得隔离起来。”御医连忙回道。 “出水痘?”颜千夏怔了一下,许多小孩儿都会出水痘,这她知道,可她隐隐觉得小公主不太像,怎会脸色青紫? “皇上,请借一步说话。”御医请过了慕容烈,到了殿外。 “什么话得避着我?”颜千夏骂了一句,抱起小公主,哄着她,可她是越哭气越短,她无暇去计较慕容烈在外面说什么,扭头就看向另一名正在开方子的御医,“汤药熬来没有,开的什么方子,拿来我瞧。” 另一名御医连忙捧起了方子到了她面前,颜千夏快速扫了一眼,确是治出水痘的方子。 “禀娘娘,小公主这些日子需要隔离起来,以免传染。” “你怕传染给你?本宫还偏就让你在一边伺侯着。”颜千夏冷笑一声,那御医再不敢多说一个字,退到一边,静待她的旨意。 “今天有人来看过小公主没有?”颜千夏把小公主放进摇篮里,小声问道。 “没有,只是在院中晒了会儿太阳,那时还好好的,进来之后就突然发病了,奴婢连忙去请御医,御医来了之后小公主的身上才起了水痘的。”宝珠跪在摇篮边上,眼睛红通通的,拿着浸了草药水的帕子给小公主擦拭着小身子。 给大人治病,颜千夏能放开手脚,可是对小晴晴不行,她犹豫了好半天,也不敢改动御医的方子,直待御医把药端了上来,她还在踌躇。晴晴已经昏迷了过去,怎么抚摸她,怎么唤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 “小宝贝,乖宝贝,醒醒。”颜千夏坐在摇篮边上,忍不住掉眼泪。 “别担心,出水痘而已,待出完之后,以后就不会再有了。”慕容烈走过来,轻搂住她的肩。 “御医和你说什么?”颜千夏抬起泪眼,抽泣着问道。 “说要隔离,要么这几日就让奶妈来……” “不要,我自个儿照料她。”颜千夏立刻拒绝,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才放心。 慕容烈拧了拧眉,其实在各国后宫,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后妃势力太大,王子、公主生下来之后,并不让嫔妃自己抚养,而是由奶妈抱走。只因颜千夏要自己抚养小公主,他为了以示公平,安抚端贵妃,小皇子才留在端贵妃身边。 御医方才告诉他,小公主其实先天不足,这场水痘只怕很难熬过去。 “慕容烈,她为什么不醒,你抱她起来,我给她喂汤药。”颜千夏端起了药碗,催促着慕容烈,他轻轻把孩子抱起来,颜千夏用小银勺抵着小晴晴的嘴巴。 “小宝贝,要吃药了,吃药了才会好。”颜千夏轻唤着她的名字,企图叫醒她,好一会儿,她不仅没醒,似乎连呼吸都没了。 “慕容烈,怎么办?”颜千夏越加急了。 “我来。”慕容烈把孩子交到宝珠手中,自己喝了一口药,然后轻轻地扳开了小公主的嘴,把药渡进去。 “小心会呛到啊。”颜千夏在小公主的背上轻揉着,看着那浓浓的药汁从小公主紧抿的嘴角流出来。 “慢慢来。”慕容烈又喝了一小口,慢慢地给小公主喂着。一大碗药,几乎全流走了,只有一小部分喂进了小公主的嘴里,小脸的颜色已经成了浓紫色,十分骇人。 “怎么办?慕容烈,她喝不进药怎么办?我看她好像不能呼吸。”颜千夏已经六神无主,俏脸完全失了血色。 慕容烈低下头,轻轻地扳开了小公主的嘴巴,给她渡起气来,小公主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又安静下去。 “会没事的。”慕容烈安慰着她,视线锐利地扫过几位御医,他们会意,立即上前来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抚颜千夏焦灼的心。 天渐暗了,残阳的血红被浓墨一般的天色一点点吞噬。 璃鸾宫里鸦雀无声,众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药熬了一碗又一碗,小公主就是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颜千夏坐在摇篮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家伙,她才三个月,那么小,那么软,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她的心痛极了,手紧紧的攥着,指甲深深地掐在掌心里,开始这痛还能让她清醒,可是时间长了,掌心都被她自己掐出了血,却一点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慕容烈闻到了这血腥的味儿,连忙抓起了她的手,只见掌心被她抠得全是血痕。 “拿金创药。”慕容烈紧抓着她的手腕,低声吩咐。 宝珠连忙取来了金创药,慕容烈给她轻轻涂上,颜千夏只朝手心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了晴晴,似乎只有这样盯着她看着,她就能好过来。 “歇一会儿。”慕容烈想拉她去榻上休息,颜千夏却把手抽了回来,俯下身去,轻轻地抚摸着小东西的脸颊,好烫,像烧开的水,把她的心都烫疼了。 “我会解千奇百怪的毒,却不敢给她治水痘,慕容烈,我怕我弄错了,就会害了她,我怕担这个责任……我不是个好妈妈。”颜千夏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若御医不管用,我会下令从民间征召名医,小婴孩出水痘是常有的事,你也别太急了。”慕容烈除了安慰,根本不敢告诉她御医的话。 “皇上。”顺福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有密信,几位大人正在御书房等候您。” “今日不议事,密信拿过来,让他们回去。”慕容烈挥挥手,不悦地说道。 “是。”顺福迅速让人去传旨。 到此时为止,颜千夏还一口水未进,一粒米未吃,坐在烛光下,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慕容烈心痛,却没办法,只得陪着她坐着。 滴答、滴答…… 雨珠从屋檐滚落,滴打在小沟中。这雨一下就是三日,不停不歇,直到晚间才渐小了点。桌上送进来的折子已经有上百本了,慕容烈一直无暇去看,颜千夏这几日就没合眼,一直坐在摇篮边上,小公主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气弱游丝,好像一缕风吹过,就能把小生命给掐断。 “慕容烈,晴晴怎么还不醒?”颜千夏开了口,声音跟锯子锯过一样,哑得让人不忍心听。 慕容烈揽过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真想一掌劈晕了她,让她去睡一会儿。可是不行,颜千夏警告过他,绝对不能那样做,不可以让她睡着,她要守着她可怜的小宝贝,陪着她,保护她。 御医又捧着一碗药进来了,颜千夏端过了碗,闻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和前一个方子几乎没什么区别,根本没有用。 “没用的东西,再换方子。”慕容烈沉下脸色,低斥一声。 第145章 我要取代你 “皇上,都换了六个方子了,小公主的病是要从里面调养的,只能慢慢……” “怎么慢,你没看到她不能呼吸吗?”颜千夏抓紧了慕容烈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自己来,若错了,我去下面陪她,我们母女不分开。” “舒舒!”慕容烈大急,连忙摁住了她的肩,不许她站起。 “慕容烈,我的晴晴宝贝可以坚持下去的,拿金针来,得先让她呼吸通畅,我们都怕这怕那,不敢放开医治,她就得多许多痛苦。”颜千夏拉开他的大手,把小晴晴抱了起来,仅三天而已,小晴晴就瘦了一大圈,像只可怜的小猫儿躺在她的臂弯里。 “让徐御医来吧。”慕容烈扭头看向徐御医,他是太医院中的金针王。 颜千夏摇头,把小公主小心地放到了榻上,手指抚过她的小脸,“我自己来,他们怕你杀头,一直在心慌,所以到现在还迟迟不敢施针。” “取金针。”慕容烈举过夜明珠,为她照亮,宝珠迅速捧上了颜千夏的金针。 这套针,还是当初池映梓送给她的,解开小公主的衣裳,露出满是水痘的小身子,颜千夏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宝珠在一边给她擦着泪,哽咽着说道:“娘娘,您不能哭呢,眼泪糊住了眼睛,您要怎么给小公主施针?” “是,不能哭,晴晴宝贝,一点都不痛,妈妈亲自来给你治病。” 颜千夏俯下身,亲吻着小公主的小脸蛋,然后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解开了自己的衣裙,免得宽大的衣袖晃动着,带动了灯影,让她看不清晰。 御医们见她如此大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勾着头,站在一边,盯着脚尖看。颜千夏用烈酒泡过了针,消毒之后,举到夜明珠前看着。 “徐御医,您是长者,我是晚辈,如今事态紧急,我褪衣救女,您大可当我是男子,不必多心,也不必拘礼。” 徐御医长揖过膝,连声说道:“不敢,娘娘医心医德,微臣自不敢亵渎。” “那就好,你来,看着我下针,若有偏差,一定要制止我。”颜千夏这才弯下腰,手指在小公主软软的小脚上丈量着穴位之处。 “还要往左半厘。”徐御医看到她的手在抖,连忙托住了她的手腕。 若是放在以前,这是要剁烂他的手的,可此时慕容烈只当看不到,举着拳头大的夜明珠,屏声静气,生怕吵到他们二人。 第一根针扎下去,小公主的双手抖了抖,眼皮子也眨了眨,但是并未睁开。 “太冲穴。”徐御医轻声说着,颜千夏又取了第二根金针,摸到太冲穴上。小公主的脚太小了,嫩得像豆腐一般,颜千夏都怕一针扎透了她的小脚。 足足一个时辰,小公主身上的穴位过了一遍,颜千夏才放下手里最后一根针,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后栽去。 她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真的支撑不下去了。慕容烈连忙接住了她,把她抱到一边的软榻上。她此时面若金纸,呼吸急促,全身都是汗。 “快端补气汤。”徐御医大喝一声,医女连忙端上了已备好的补气汤。慕容烈一口口喂她喝下了,她的脸上才有了些颜色,继续昏睡不醒。 “小公主她……” “娘娘圣手,每一针都下得准确,微臣实在佩服。但还是要看小公主的求生意志,小公主确实是先天不足,若能熬过今夜,那才有胜算。”徐御医说完,宝珠先是抑制不住,掩嘴哭了起来。 慕容烈轻轻地挥了挥手,扭头看向颜千夏。他知道,若这孩子没了,颜千夏的半条命也没了。 “皇上,折子您不看不行了。”顺福快步过来,又抱着一大撂折子,苦着脸说道:“大臣们都跪在御书房之外,请你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重。” “赶出去。”慕容烈恼火地低斥了一声。 “皇上,赶不得。”顺福把折子放下,小声说道:“大臣们的脑门都磕出血来了,惹您不去,怕会磕死在那里。” “这帮老顽固,朕的小公主病重如此,他们怎么这般没心?” 顺福嗫嚅着,没说出个安慰的字眼来。他是皇帝没错,可是谁说皇帝一定是做事没顾忌的呢?在那些人心中,来历可疑的蓝眼小公主的命,从来都比不上吴国江山,慕容烈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不理朝政,已让大臣们不满。 “皇上就去看看吧,娘娘此时已经睡了。”顺福又劝了一句。 “皇上去看看吧。”宝珠也劝,若真惹起众怒,颜千夏又得担些莫须有的罪名。 “朕去去就回。”慕容烈起了身,一脸怒色,大步往外走去。 璃鸾宫里还是静,颜千夏和小公主隔着烛光,都在沉睡着。远远的,有鸟儿在啾鸣,再过一个时辰,天又要亮了。 “娘娘,不好了,小公主不好了……”突然,颜千夏听到宝珠尖叫了起来,她甚至看到小公主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之色,呼吸也停了。 颜千夏一时间大汗淋漓,猛地睁开了眼睛,跳下榻就奔向了小公主。 —— 晴晴还在睡着,宝珠就趴在一边,正在熬药,这分明是她做的一个噩梦。 “娘娘再睡会儿吧。”宝珠瞪着兔子一般的双眼,哑声劝她。 “好点了吗?”颜千夏弯腰看向小公主,她还是这样睡着,而且情况更糟糕了,水痘已经开始溃烂,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小鼻子一动不动了,根本不吸气。 颜千夏脑中嗡地一炸,几乎栽倒下去。为什么,连这点小病她都不好?毕老先生的药书不是很神通的吗?她就要眼睁睁看着女儿没了? “娘娘,月贵妃来了。”宫女进来传话。 颜千夏摇摇头,没出声,宝珠立刻喝斥道:“让她回去,不见。” “妹妹还是见我的好。”殊月慢慢地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小碗,“只有我才能救小公主的命。” “你如何救她?”颜千夏扭头看向她,冷冷地问道。 殊月走到了榻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妹妹忘了前尘往事,我却不能忘,那个人也不会忘,我们曾经一起立下誓言,要同生共死,妹妹抛弃了誓言,我却不能抛弃,那个人也没有抛弃。” “哪个人?”颜千夏浑身都绷紧了,紧盯着她看着。可是这一句问出后,她才发现原来殊月刚刚的话,只有她一个人听到,宝珠她们就跟聋了一样,完全没有察觉。 “都退下。”颜千夏喝退了众人,只留殊月和她面对面站着。 她早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殊月是什么人,池映梓又是什么人? “我习武,你弄药,你我姐妹一起在凰门十载春秋,你说忘就忘。”殊月把药碗递到了颜千夏的面前,小声说道:“凰门女子,若不服解药就为男子生下孩儿,这孩子一定不长命。” “你说,颜千夏和你都是凰门中人?”颜千夏大惊,这太怪异了,夏国的两个公主怎么可能都是凰门中人? “我们本来就是凰门之女呀,虽然你是公主,但你心倾主子,所以甘愿入我凰门,从此处处压我半头。你一向比我聪慧,加之才情容貌惊天下,他有心想让你成为他的帮手,我为你掩护,可你最终却选择了背叛他,要拉着我一起跳崖,若非他所救,我已经死了。” “凰主之主是池映梓,他还活着对不对?” “天下本无池映梓,他在等你回去,等你亲自问他。”殊月微微笑着。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颜千夏紧攥着药碗,心如撞钟,跳个不停。 “让我取代你,成为慕容烈最爱的女人,而你,随便你去哪里。”殊月的笑容更艳丽了,在烛光下,媚心夺魄。 “你作梦,我不是颜千夏……” “你只是占据了她的身体的一缕魂,对不对?”殊月轻笑起来,摇了摇头,伸手捏住了她腰上的小香袋,那里装了陨石珠,“若不是这珠子,你又怎会来到这里?既然成了她,你就是她,这是你躲不开的命,永远永远都别想躲开!” 颜千夏打开了她的手,紧攥着小香袋,冷冷地盯着她,“那我们就试一试,看能不能躲开。” “先给孩子喝药吧,孩子无辜,我也是做娘的人,不会见死不救,你记得欠我这份情就行。”殊月浅浅一笑,转身要走。 “我怎知这是救命的药,还是这索命的毒药?”颜千夏盯着她的背影问道。 “我怎么会毒死她呢,凰门中人,母女同命,她死了,你也不得活,可你死了,那个人就会拿我开刀,我不怕慕容烈,可我怕他呢,他的手段才叫手段,他让你哭你就得哭,他让你笑你就得笑,他让你生,你就死不成。公主,你比我命好,这些痛苦我都尝过了,甚至忍受了换皮之痛,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付出,可你却在享受慕容烈的宠爱,这不公平,我要和你换过来,而你也没得选择,要救你女儿,就只能喝我的药。” 殊月冷冷说完,头也没回,快步往外走去了。 第146章 寺庙设陷 颜千夏盯着药碗,手开始不停地抖,她不敢冒险,无法冒险,可又想冒这个险。小公主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再多拖一秒,她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娘娘,月贵妃给的药只怕不能喝。”宝珠大步跑了进来,要把她手里的碗夺过去。 “可以喝。”颜千夏转身看向小公主,若不试,便一线生机都没有。若小公主没了,她会让殊月陪葬,自己随后就到。 “殊月也有女儿,她不会想看到她的女儿被人活活掐死。”颜千夏拿来了小银勺,开始给小公主的嘴里喂药。 “谁知道是不是她生的……奴婢觉得她就是心存恶念……娘娘,您真给小公主喂了……”宝珠扭头一瞧,止不住地尖叫起来,引得御医他们又跑了进来,紧张地看着颜千夏。 “这是月贵妃给的药,本宫冒然给小公主喝了,她若生,便是好事,她若殁了,请诸位作证,让月贵妃母女陪我们母女一起走。” 颜千夏的眼泪成串地落下来,她这险冒得太大了,可是怎么办呢?她手足无措毫无办法,小公主也快没了…… “娘娘。”宝珠扑嗵一声跪了下去,身后的奴才们跪了一地。 “没事的,会好的。”颜千夏是硬扳着小公主的小牙床,给她灌进去的,此时的小公主心脏跳得非常弱,呼吸也几乎摸不出来。 “皇上来了。” 外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慕容烈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他几乎是狂奔而来,到了榻前,伸手就抓住了颜千夏的手腕,此时药碗儿已空。 颜千夏看了一眼慕容烈,把小公主抱了起来。只因她是棋,所以连累小生命受罪。她要找到池映梓,问问他,他到底要干什么!他要天下?他要当皇帝?他到底有多大的野心,又布下个阴谋多久了?真正的颜千夏,是不是已经死于池映梓之手,所以以前他看她的时候,那目光总是复杂莫名? 颜千夏曾深爱着池映梓,直至今天,也未能忘记,他的温和,温柔……一幕一幕全记在心里。 可池映梓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他是才倾天下的大国师,他是恐怖莫名的鬼面人,他是拥有三百极致美人的凰门之主……还有什么身份是颜千夏和世人不知道的?他还有多少秘密?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颜千夏想不下去了,她抱着小公主,慢慢地往外走去。 晨曦和淡月在天际交错着,在天气好的时候,这两种景象会短暂地碰一下面,然后各走各的轨道,各去各的世界。 颜千夏是太阳,颜殊月是月亮,她们之中誓必有一个会永不见天日。 慕容烈用手臂的力量支撑着颜千夏的身子,她已完全依靠在他的胸前。两个人慢步穿过了芍药花丛,花瓣纷飞落下,如雪一般铺在脚下。 “慕容烈,我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吃了好多苦,不想我的女儿也这样,我想她过得好好的,如果早知道她吃这样的苦,我宁可不生她。” 颜千夏仰头看向朝阳,暖融融的光照在脸上,一身无助和疲惫狂潮一般卷来。 慕容烈不知说什么好,只有看向她怀里的小东西,这一瞧,他的呼吸骤然紧促起来,小公主正缓缓睁开眼睛,蓝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她醒了。”慕容烈惊喜地叫了一声,颜千夏低头看小公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宝石似的,很光亮。 “小宝贝醒了。”颜千夏低头一看,惊呼了一声,连忙把她托高。 满脸的水痘正在奇迹般地消退,那溃烂的地方也正在慢慢愈合,看上去有精神多了,颜千夏的一滴泪正好滴落在她的小嘴巴上,她眨巴了几下大眼睛,伸了粉|嫩的小舌头来舔。 “他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这话又在颜千夏的脑中盘桓起来,她朝辰栖宫的方向看去,颜殊月的药能起死回生,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恭喜娘娘,小公主已经大好了。”徐御医给小晴晴仔细看过之后,欣喜地过来向他二人报喜。 “真的?”颜千夏追问一句。 “真的,娘娘,小公主吉人天相,又有皇上和娘娘庇护,必有大福。”徐御医又给颜千夏抱拳作揖,不管外人怎么传颜千夏,作为娘亲来说,她很称职! 颜千夏看向摇篮里,洗过了澡的小公主,脸上的水痘在短短一个时辰里,消退得一干二净,仅留一些痘印而已。 “娘娘,您也歇会儿吧。”宝珠劝颜千夏,四天了,她也应该好好睡一觉去。 颜千夏却睡不着,她担心殊月救小公主是另有目的。 “睡一会儿。”慕容烈不由分说地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了榻上,亲手给她脱了鞋,解下罗裙,用锦被盖好她,要哄她入睡。 她几日未眠,他又何尝不是呢,此时慕容烈的下巴上都密密钻着一层胡须,疲惫之态尽显。 “你也躺着。”颜千夏拉住他的袖子,拍着身边的位置。 “是啊,皇上也歇会儿,奴婢照看小公主就行。”宝珠过来,跪下去给他脱靴,给他们放下帘子。 “宝珠,把小公主抱来,我和皇上带着她睡。”颜千夏连忙说道,宝珠立刻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小公主放到了他们二人之间。 “慕容烈,我快吓死了,你摸我的心。”颜千夏拖住慕容烈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丰|耸的胸脯下,那心跳得可急了,扑嗵扑嗵的,像好几头小鹿在胸腔里乱窜。 “睡吧。”慕容烈笑了笑,轻轻合上了眼睛,他也挺累的,真的。 颜千夏却睡不着,逗弄着小公主,想和他说话,可是他很快就睡着了,气息绵长沉深,颜千夏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一大一小就全在她的世界里了。 只要他们二人安好,她便安好。 颜千夏对救了小公主的药渣研究了好几天,一点头绪都没有,明明是普通的药材,甚至和徐御医开的都差不多,也不知里面到底加了什么东西,可以让小公主起死回生,摆脱厄运。 “不用想了,里面是我的血。”殊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颜千夏抬眼,平静地看向她。 是她请殊月来的。 “救小公主,是让你知道,那个人才是握着你生死的人,你得回他身边去,而且是主动回去,他在等你。”殊月坐下来,长指轻拈起掉在桌面上的一片花瓣,温婉地笑着。 “疯子。”颜千夏拧了眉,冷冷地说道,“当初我求他带我走,他为何不带,如今要我跟他走,作梦。” “主子的心思,你我怎么会懂,你忘了他不要紧,忘了他给你的任务就不行,他没杀你,已经很宽容了,过两天我给你安排。”殊月揉碎了花瓣,扭头看向她。 “我不会走的,除非你让他亲自来见我。”颜千夏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还有,当初给你我的任务到底又是什么?” 殊月笑了笑,看向了林子外面,慕容烈正大步走来。 “他来了。” “殊月也在。”慕容烈看到颜殊月,放柔了声音,“朕已让人把赏赐送进了辰栖宫,殊月你这次救了小公主有功,朕会记在心里。” “那就谢皇上了,臣妾先行告退。”殊月站了起来,向慕容烈福了福身子,慢步往花林外走去。 “这下不怀疑她了吧?她心并不坏。”慕容烈坐下来,把颜千夏拉进怀里。 “不坏?不坏……”颜千夏低低说了句,殊月救了小公主,慕容烈是怎么都不会再信她的话了。 ———— 小公主大好了,颜千夏带着小晴晴去清国寺还愿。 清国寺前后的桃林,桃花全开了,尤其是后院中的那一株,妖艳得不像人间之物,满树的粉,风一吹,便花瓣纷摇。 一片乌云遮过来,阳光黯淡,一只小鸟落在桃花枝头,颜千夏一眼就看到了盘在桃花中的小碧蛇,一个冬天过去,它还是那样纤细。 “来。”颜千夏已经不怕它了,手指轻摁在枝头,小青蛇慢慢游了过来,环绕在她的手腕上,头尾相咬,像一只碧绿的手镯。 “它已认你为主人。”慕容烈站在她的身后,伸出手指轻抚着她的乌发。 “它怎么会跑来这里?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东西的?”颜千夏小声问道。 “这是毕老前辈给我的,至阴至凉之物,可以减轻当初你中碧晴毒时的痛感。它冬日里就喜欢在寺庙的桃林下冬眠。” “你那时候只顾着打我骂我,还有这好心管我痛不痛?”颜千夏轻笑起来,双手搂在他的脖子上,“你说,你什么时候暗恋上我的?” “朕这是光明正大恋,怎么叫暗恋?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他不懂暗恋的意思,大道理甩出来,把颜千夏给逗笑了。 “嗯,你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唯小女子难养也。” “无缘无故笑成这样,你又发什么梦?” “春梦!”颜千夏嘻嘻笑着,把他搂得更紧了。 “佛门圣地,你敢如此放肆。”慕容烈拉长了脸,低斥一声。 颜千夏扫了他一眼,扑哧一笑,“得了吧慕容烈,你在那寺里做的事你忘了?应该是你不要太放肆,小心上神敲你的脑门。” 第147章 亲手捉住他 别人还没怎么样,年锦先笑了。慕容烈尴尬地抿抿唇,一手就把她勾进了怀里,“有奴才们在这里,你就能给朕一点面子?” “哦,面子……”颜千夏歪着头,轻咬了一下红唇,认真地说道:“听得进谏言的才是圣君,我刚刚难道说错了么?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才是那个做事最随心所欲的人呢,才不管别人心里想什么。” “朕说一句,你说十句,反了天了,你呀我的,小心朕回去罚你。”慕容烈黑了脸,把她越加勾得紧了。 “你罚呀,我和小晴晴就跑掉,让你一个人去哭。”颜千夏推开他,从宝珠里怀接过了小公主。通过几日静养,小公主又回到了之前活泼可爱的样子,红嘟嘟的小嘴,碧蓝的大眼睛,要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呵,皇上,娘娘越来越威武了。”年锦在二人身后爽朗地笑了起来。 “她威武,你不威武,还不去看紧点,出了纰漏,朕唯你是问。”慕容烈低斥了一声,年锦尴尬地一抠后脑勺,带着人去佛堂催大国师。 今天要给小公主祈福,由大国师亲自给她诵经。 一个小和尚在魏子的带领下,快步过来,一手竖在胸前,一手握着小串檀木念珠,低声说道: “皇上,主持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娘和小公主。” “我们进去了。”颜千夏抱着孩子往前走,慕容烈连忙跟了上去。 “皇上请留步,皇上生于阳时阳刻,又属辰龙,阳气太重,会冲撞小公主的灵气。” 小和尚连忙伸手拦住慕容烈,慕容烈拧了眉,不悦地说道:“朕既有阳气护身,就可庇护小公主,怎么会冲撞她?” “你就等一会儿吧,你进去了,人家也不敢大声念经,别弄得好像舍不得我们母子一样,其实心里巴不得我们不出来,你好回去新纳几个美人。”颜千夏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脆嘣嘣地说了一串。 慕容烈又垮下了脸,对年锦说道:“你哪里收的妹子,这样讨厌?” “皇上,这是您的贵妃娘娘,后来才认臣做兄长的,与臣无关啊。”年锦不客气地笑,慕容烈更恼火了,如今一个个跟着颜千夏学着,都没大没上,敢顶撞他。 “皇上坐下歇着,我们就在外面为小公主祈福。”宝珠灵活,立刻用帕子擦掉石凳上的桃花,请慕容烈坐下。 往前看,佛堂大门缓缓关上,诵经声渐大了。 慕容烈轻闭上眼睛,双手撑在膝盖上,玄黑龙袍上,十爪金龙穿云破雾,威猛不可挡。 “皇上,喝茶。”宝珠递上茶来,慕容烈伸手挡开,睁开眼睛看向了佛堂里,小公主的哭声传出来了。 “可能是大和尚们的声音吓到她了。”宝珠才说了一句,突然那佛堂之中就响起了惊呼声,和尚们诵经声被突然打断,就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样。 “不好,出事了。”慕容烈和年锦飞跃起来,抽出刀就往佛堂门口扑去。 门打开了,几个大和沿抠着喉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反手指着佛堂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容烈和年锦扑进去的时候,佛堂里哪里还有颜千夏和小公主的影子。 “怎么回事?”慕容烈抓住一个和尚的肩,怒吼起来。 “娘娘和小公主、突然、突然就从地上掉下去了。”有个和尚缓过了气,指着佛堂正中的地,颤抖着说道。 “给朕挖,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慕容烈转身怒吼,暗卫们连忙跑进来,开始砸地挖土,要找出机关暗室。 暗室很暗,一盏烛微摇着。 颜千夏抱着小公主,安然无恙地站在石室中间,四周静悄悄的,有水滴滴落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传进耳中,一扇青石板门缓缓打开。小晴晴咿咿呀呀叫了几声,转动着大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这一看,小晴晴吓得又哇哇大哭起来。 他戴的面具太骇人了,森白的尖牙,血盆大嘴,一双黑瞳闪着冷光。 “千夏,你想见我,我来了。”鬼面人慢慢走了进来,声音嘶哑,语气阴冷。 “为什么?我到底又算什么?”颜千夏看着他,小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走近来,抬起手指,轻轻地落在颜千夏的脸上,他的手指像已燃烧万年的火焰,灼烧到了颜千夏的骨头里。 “我是碧落门主,也是凰门之主,你的主人。” “我是颜千夏,大夏国的公主,大吴国皇帝的贵妃,和你有什么关系!”颜千夏偏开了脸,冷冷地说道。 “以后就有关系了,和为师走吧。”鬼面人一手抓过了她怀里的还在哇哇哭的小公主,语气越加森冷。 “你别伤害她。”颜千夏伸了手要夺孩子,鬼面人却突然发现情况不对,这孩子的身子很软,软得像个——枕头—— 鬼面人用力丢掉了枕头,猛然伸出大手来抓颜千夏的肩,就在这时,他突然眼前一黑,手握了个空,人往前栽去。 他忘了,颜千夏是他精心调教出来的高徒,更不知道颜千夏从毕老前辈的书里学到了更玄妙的东西。 有些人就是可以气死人,明明接触这些奇门遁甲的时间很短,却因为具有天赋,成就远在别人的想像之外。 鬼面人被颜千夏的迷雾放倒了。 颜千夏才从衣裳里拿出了一个气囊,一按压,就有了类似婴儿的哭声,怀里的孩子,也不过是个小布娃娃罢了,用明黄的小被子包得严实,脸也遮住了,暗室又暗,才让鬼面人上当。 她并没有立即放出信号,让慕容烈带人冲进来,而是跪坐下去,颤抖着摸开了鬼面人的面具,面具下是陌生的脸,她的手指沿着鬼面人的发际轻轻摸索着,那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几乎让她忽略。她捏着面具贴合处,缓缓地往下揭着,心越跳越快,那长年遮于双重面具下的绝世容颜已带了不健康的苍白颜色,那又狭长的眼睛,浓密的长睫紧合着,高挺的鼻梁,紧薄的双唇…… 她曾经迷恋不已的池映梓,池大人,她的全部的希望和依靠。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明明知道……我多想和你走,池映梓,你对我的那些,都是假的吗?我为你唱的歌呢,回不来了吗?池映梓……” 她捧着他的脸,盯着他,突然间就头痛欲裂,眼睛也痛得像被利刃在狠剐,却一滴泪都掉不出来。她猜过一千次一万次鬼面人就是池映梓,可又一千次一万次地自我否定,不想让这残忍的真相撕痛她的心。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利用她,唯独池映梓不可以,她不能忍受!她宁可不知道真相,也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我想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拿我为诱饵,你拿我作药人,你把我的心踩在脚底下……而且你也可以少受些苦……”她的双手滑到他的脖子上,猛地用了力。 “舒舒,放手!”头顶上的暗门轰然打开,慕容烈跃了下来,一把抓住了她。 颜千夏慢慢地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池映梓被暗卫们用铁链锁住手脚,还在脖子上也拴了一根手臂粗的铁链。 他是慕容烈最头疼,最可恶的敌人。捉到他,等于把碧落门握在了手里,若能为已所有,那是天大的好事,就算不能得到碧落门,慕容烈就得问出召集他们的办法,一举消灭。 这几日来颜千夏不眠不休地关在屋子里,明里看,是在研究小公主的病情,可实际是在配制可以让池映梓都无防备的药味,然后涂抹到了自己的脸上,发上,手上,只要他碰到她的身体,药就会迅速通过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液,让他昏迷。 而这个过程也非常短暂,所以在半柱香之内,必须把他锁起来,以免他苏醒。 “年锦,你带人经秘道回宫,把他关进冰寒暗牢,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暗牢。”慕容烈握住了颜千夏的小手,沉声说道。 “慕容烈,答应我,不要上大刑。”颜千夏轻轻说了一句,伸手掩住了脸。 那一日,她为他哭干了眼睛,这一日,却亲手暗算了他,把他推进暗牢,走向死路。 他和她已经是敌人了。 “舒舒,我要给你记上一功。”慕容烈把她抱了起来,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眉眼舒展。颜千夏向他建议的时候,他还不想相信,若鬼面人在京城,那千机在追杀的又是谁?可是颜千夏愁眉不展,又意志坚定,他只好随她一次,若抓不到鬼面人,也算是让颜千夏放心一些,免得她寝食难安的。 “我不要记功,你不要给他上大刑,你还没有答应我。”颜千夏放下了双手,看着他说道。 “你还在想他?”慕容烈沉下了脸色,扣住了她的小脸。 “你别胡说,我就是不想看他死得太难受,你成全他一次。”颜千夏要推开他的手,可他却扣得太紧了,炽热的唇很快就压了下来,狠吻着她的唇瓣。 “舒舒,你的心里只能想我,其他人的影子都给我抹去,一点都不许留。”他用力把她往石壁上摁去,大掌掐得她的腰都快断了。 “唔……”颜千夏被他弄得无法呼吸。 “舒舒,晚上我好好赏你。”他终于松开了她的小嘴,额头抵在她的额上,低喃了一句。只要池映梓死了,颜千夏心里将不会再有那个人的身影。 第148章 邪气大盛 冰寒暗牢,墙壁都是巨大的冰块,于冬天时在河中开凿而来,让这深入地下三十米的地方像冰窟窿一样,人一进去就冻得发抖。 仅一身丝薄锦衣的池映梓被铁链锁在冰柱上,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就和这冰块一个颜色,寒得吓人。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慕容烈,那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讽刺的笑。 “慕容皇帝,又见面了。” “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什么好说的,慕容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池映梓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和红衣圣姑是什么关系?”慕容烈紧锁了眉,慢步踱到他的面前。 “她是红衣圣姑,我是碧落门主,就是这样的关系。”池映梓这回居然轻笑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看着慕容烈。 “你要搅混江山天下,是想得到这江山天下?”慕容烈也不动怒,只盯住了他狭长的眼睛,继续问道。 “江山有何趣,我就要看着江山成了乱炖的粥,人人都得不到江山,人人都为江山急,那样才有趣。”池映梓的笑声更大了,看慕容烈就像在看笑话。 “舒舒求我不要对你用刑,她几乎从不求朕为她做什么事,可你却拿她融成碧晴血,让她成为天下有野心之人追逐的目标,你是男人,利用一个女人,这样光彩吗?”慕容烈盯着他的脸,不急不缓,却开始隐隐地燃起怒火。 池映梓也寒下了脸,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有趣,慕容皇帝,你何尝没有利用女人?若没有司徒端霞和你的后宫嫔妃的家族势力,你能当上大吴皇帝?你我,彼此彼此,全天下有野心的男人都彼此彼此,没一个人的心肠是干净的。” “放肆!”一边的暗卫终是忍不住挥起了手里的鞭子,狠狠地往池映梓的身上抽去,这鞭子上缠着密密的碎刃,又抹着粗盐巴,抽到身上,皮肉翻开,鲜血淋漓,剧痛难耐。 只是一鞭子,慕容烈即刻就喝住了那暗卫,看了一眼池映梓,大步往外走去。 “她求朕的事,朕自会办到,不会对你动大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可她也会来求我。”池映梓的声音随即追来,几分嘲笑,几分笃定。 慕容烈的步子更快了。这样一个难缠的男人,就算是动大刑,想必也不会给一字半语有用的东西。 走出暗牢,只见年锦正匆匆走过来,手里托着一封火红的密信。 “二十五年前,先大国师得到一册上古奇书,知道向宫海的瑶华岛上有长生药,先帝爷为追求长生不老,派了一支秘密的军队登岛。那岛有瑶茴族民守护,他们不愿意放弃家园,也不肯交出岛上的圣物,结果瑶华岛被毁,成了寸草不生恐荒之地,别说长生药,岛上的人也没有活下来几个。此事极为隐秘,那些人一去不回,再派人去,根本就找不到那个岛了,当时大家只以为是遭遇了海难,大国师又大病一场,这事再无人提及,池映梓就是瑶茴族的族长遗孤,他根本就是回来复仇,要倾覆我大吴江山的。” “那就送他去和他的族人团聚吧,后天是先皇祭日,就在那天,以烈火送他走。”慕容烈合上了密信,掌心用内力把这信灼成了灰烬。 池映梓能成大国师的徒弟,只怕是因大国师感念犯下杀生罪孽,这才悄悄去了瑶华岛,救回了这仅余的血脉。 “年锦,把辰栖宫封起来,宫墙高十丈,所有地面都以铁水浇铸,不许颜殊月再踏出宫门半步,小公主抱出来,让皇贵妃择一嫔妃抚养。” “是。”年锦抱拳退下。 慕容烈的步子越加快了,他开始相信颜千夏,他对殊月隐隐的排斥感也在提醒他,殊月已非当年的殊月,就算不是假的,她也应该是变了节,在失踪的一年多时间里,被池映梓所用。 夕阳已残,璃鸾宫上的绿色琉璃瓦都被染上了这残红,像浓浓的血,让慕容烈有些不舒服。他大步跨进了寝宫,掀开层层锦帘,到了后殿的浴池。 她正抱着小晴晴在洗澡,小晴晴被温泉水包裹着,十分开心,小手小脚在水里乱蹬,晶莹的水珠在母子两个同样粉|嫩的肌肤上滚动着,简直就是一幅精美的美人出浴图。 “皇上。”宝珠连忙过来,服侍他解开了龙袍。 “把公主抱出去。”他宽了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宝珠只扫一眼,立刻就红了脸,过去从颜千夏的手里接过了孩子,快步退了出去。 “舒舒,喂饱了小公主,应该喂我了吧。”他步入水池,强健的身体完全展露在她的眼前。 “我今日……” “医女说,已经好了,为何最近总不肯让我碰?”他猛地伸手,拉她入怀,手指在她的唇上轻滑着,“我可是为了你,弃三千后宫于脑后,你心里却还装着那个男人。” “我没有。”颜千夏轻轻喟叹,他的醋劲也不小呢。 “还说没有,你看你的眼睛,还是红的!”他黑着脸色,捧着她的脸。 “这是进了水。” “还有哪里进了水?脑子里,还是这里?”他的俊脸逼近,手指猛的握住了她的腰。她又把他憋足了整整一月!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慢慢抚上她的唇。 “张嘴。”他低哑地命令道。 颜千夏只好轻咬住那两根不老实的手指,他凝视她几秒,猛地抱起她往榻上一丢…… “舒舒,你的心你的身子你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给我…… 尖叫! 巨大的绚烂爆炸了,那片刻间,她感觉到灵魂都超脱般的和她自己的意识失去了联系,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缩又放开,再紧缩,几尽晕厥…… 慕容烈的双瞳已开始有了淡淡的血色,颜千夏被他按着动弹不得,惊恐地看着戾气在他眉间凝聚,渐浓—— 终于静下来了,他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低低地说道:“舒舒,你是最好的。” 颜千夏的身子都快被他撕裂了,当然是最好的……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身心,心跳还是那么快,那么急。 “又出血了?”他的手指往下抚来,有血染在他的指尖上。 颜千夏苦笑,被他这样弄过,她的身子就像个布娃娃一样,一次一次被他撕开,总有一天会撕成稀巴烂。 “该死,我太用力了。”他拧着眉,把她抱上了浴池,伤口再度撕开,比上一回还要可怜。 “慕容烈,你真的是邪气入心了。”颜千夏捧住他的头,唇滑过他的眼睛,落在他的眼角上,小声说道。 “又来,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可能是你上回伤口未好,所以才经不起这样的激烈,以后我会注意点。”慕容烈不是完美的人,他最不爱听颜千夏像池映梓一样,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如今池映梓都在牢里锁着,哪里来的邪气入心。 “你也是个醋坛子,恨不能天下人都说你威猛无敌。”她恨恨骂了句,窝进了他的怀里 。 “我只要你说我威猛无敌,说一句我听听。”慕容烈低笑起来,全然不知自己双瞳里的变化。 从这一刻起,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让他暴躁大怒,颜千夏不敢惹他,只有顺着他念了句,“你威猛无敌,天下无敌,真是个大男人!” “我是大男人,你是小女子,刚刚好。”他揽着她倒下来,满足地低语了一句,沉沉睡去。 —— 颜千夏躺了会儿,便悄悄起来,更了衣,偷拿了他的金牌,快步往外走去。她要去见见池映梓,慕容烈的身子状况,是不是他故意造成的,要怎么样才肯收手。 暗卫们见她拿着慕容烈的麒麟金符,并不阻止,一路让她畅行进去。 延着长长的台阶一直往下,重重层层的厚重铁门打开,一阵凉风迎面扑来,冰牢里实在太冷了,她一踏进去就冻得打了个哆嗦,几乎僵住。 池映梓就被绑在两人粗的冰柱之上,这冰柱起码重达上千斤,雕成了龙形,龙首高昂,巨型的牙中叼着两根手臂粗的铁链,铁链紧锁在池映梓的手腕和脚踝之上,把他悬于空中,单薄的锦衣贴在他削瘦的身体上,肌肤也被冻成了冰色,三尺青丝上都凝结着冰霜。 比起残忍,慕容烈和池映梓并不输给对方,他们都不可能对敌人善良。 狭长的眼睛轻轻睁开,静静地看着颜千夏,薄唇轻轻弯起来,哑哑地唤了一声,“千夏。” “我是舒舒,年舒舒,你的颜千夏大婚夜就死了。”颜千夏仰头看着他,轻轻地说道:“所以,放过我和他好不好?我可以求他放你走,我们不要再有恩怨纠缠,各过各的日子。” “不可能的千夏,你是因为我而来,是我把你唤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同样,你想回你的世界,也得由我送你回去,你想回去吗?千夏?你现在已经帮我办完了事,我可以送你离开,回你自己的世界。”池映梓浅浅笑着,这样的笑容呵,就和以前一样,温柔的、像风一样的、轻轻拂过颜千夏的脸庞。 她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脚踝,小声说道:“知道吗,我以前最想做的事,就是带你一起去我的那个世界,那里很美,有很多一定会让你感兴趣的事情,可是你拒绝了我,把我推给了慕容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第149章 或许有一线生机 “师傅手里有一本书,记载了一个故事,有一个从异世界来的人,她可以穿越生死,帮我完成不可能完成的心愿。我用书里记载的方法,用两颗陨石珠,在极阴之夜,令时空交错,把你带到了这里。这些东西,我原也不相信,并且那天殊月坠崖,你却逃回皇宫,醒来之后完全成了另一个人,我才信。” “这两颗珠子,都是你故意给我的。”颜千夏握住腰上的小香袋,点了点头。难怪池映梓一开始就选择相信她,并且一直对她温柔有加。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是池映梓的棋子了。 “那颗蓝色的会帮着慕容烈,令他的至阳血气在短期内暴涨,最后慢慢地死去,看,你都不用求我,我也给了他最爽快的死法。” “池映梓,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颜千夏双手紧抓着他的脚踝,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你为什么这么残忍,要推我入局?我知道了……公主颜千夏、她、她以前就喜欢你对不对?” 池映梓,天下无双的池映梓,瑶茴族最美的小王子,他在月圆之时诞生,有着月亮一样柔美的肤色,月亮一样耀眼的光华,月亮一般温柔的双瞳,还有着月光一样柔软的双唇。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男人能和他的容貌相比,他就是月神的宠儿,是大海上那个小岛最完美的珍宝。 可就在他三岁那年,瑶华岛被毁,他掉进了海水里,几乎淹死,双瞳里还映着爹娘被万箭穿心的惨烈,熊熊的火,凄厉的哭喊,残酷的杀戮,鲜血把海水都染红了,几千尸体在海面上漂浮。 这些残忍的画面,一日复一日地在他脑海里回荡。 仇恨在三岁时就深埋在了他的心底,月月年年,叠加。 “你的手好冰,千夏,你走吧,你快冻僵了。”他低垂下羽般的长睫,淡淡地说道:“他若知道你来找我,必定魔性大发,你可活不成了。” “我求你,不要继续了,给我解药,让我救他。”颜千夏抓住他的衣衫,急声哀求着他,“你就看在……我曾为你歌唱的情份上……求你……” 池映梓的腿僵了僵,接着便闭上眼睛,唇轻抿成倔强孤傲的直线,像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样。 “池映梓,池大人,师傅……师傅……你要怎么样,才能收手?并不是他去了瑶华岛,他那时候也是个孩子啊,为何要怨怨相报?” 池映梓依然不出声。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是魏子急奔进来了,“娘娘快走吧,皇上醒了,正大发雷霆。” 颜千夏的心一紧,也不敢再久留,拔腿就往回跑。 “除非他忘了你,否则此劫无解。”池映梓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不再和他纠缠,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颜千夏猛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这样,你或许也有一线生机。”他又轻语了一句,呵出来的气,在空中凝成白雾,在他的长睫上,又凝成了雪霜。 “娘娘,快走。”魏子此时焦急,都顾不上礼仪了,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外拖。 赶回璃鸾宫的时候,慕容烈就坐在桌前,冷冷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去见他?” “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这样。”颜千夏才说了一句,就听他低斥一声, “跪下。” 颜千夏还未出声,魏子和宝珠等人已经跪了下来。是颜千夏忘了,她若惹事,倒霉的是她身边的人。 “慕容烈……” “朕还要说几次,在有奴才们在的时候,你要怎么称呼朕?”慕容烈抬起眼睛,颜千夏被他双瞳里的赤红色骇住,不敢再上前半步。 “来人,拖下去,仗五十。”慕容烈起了身,慢步走到了颜千夏身边,他旨意一下,颜千夏连忙抱住了他的腰,低声说道: “皇上,皇上不要动怒,是臣妾的错,臣妾认错,不要责罚下人,否则臣妾心里不安。臣妾去见他,只是想了结那件事,若不是皇上拦着,臣妾白天就亲手杀了他了……皇上饶臣妾一次……” 颜千夏都记不住有多久没向他低声下气了,她的声音颤抖着,想让他平静下来,想拖延时间,让他心里的暴戾之气淡下去。 “还杵着干什么,拖下去!”慕容烈低喝一声,暗卫们连忙进来,把跪在地上的宫奴们全拖了下去,没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板子击打在肉皮上的声音。 颜千夏木然地站着,若放在以往,慕容烈怎会如此暴戾?池映梓分明就是让他成为暴君,他替池映梓打下江山,然后他再要了慕容烈的命,瑶华岛毁了,池映梓要让七国百姓为瑶华岛陪葬。 她还在发怔时,慕容烈已经把她掀翻在了桌子上,几把扯掉她的衣裙,大掌在她的肌肤上慢慢地抚摸,一寸一寸寻找着可疑的痕迹。 或者,他已经谁都不信任。 她的背上,腿上还全是他先前在浴池里弄出来的痕迹。 那个人还是吊着的,可他已经不信任她了,认为她去看望了老情人,他的神智已经被魔性控制。可以说,每个人的体内都有魔性,池映梓了解人性,利用人性,用药物引|诱人性,慕容烈心中的善被击倒,取而代之的是这涛涛涌上来的邪戾暴虐。 “舒舒,你也会和殊月一样,背叛朕?”他俯下身来,轻咬着她的雪肩,低声问她。 “不,我爱你,慕容烈,你知道的,我们一起……”颜千夏连声说着,盼望他能冷静下来。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地覆了下来。 “慕容烈,想想晴儿,我是舒舒,我是你的舒舒……”她痛哭起来,身子被他死死摁着,长发凌乱地散开,被他抓进了掌心,他肆意摆弄着,根本听不进她的哭声. “砰……”突然,慕容烈的后脑被重重砸了一下,栽倒在了她的身上。 颜千夏扭头看,只见苏锦惠举着一只花瓶,涨红了脸看着她。 “是魏子派人去通知我的,怎么会这样?”苏锦惠都能看出不妥了,她丢掉了花瓶,捡起被撕裂的衣服包在颜千夏的身上。 “是池映梓……他来复仇,他要我们给瑶华族民陪葬……”颜千夏哭着,用力扶起了慕容烈,又拿来安神香给他闻了,让他老实地睡着,否则知道苏锦惠打过他,苏锦惠也活不成了。 苏锦惠也慌了,连忙让人去请年锦过来,一同商量解决办法。 几人坐了一整夜,一点法子都想不出。颜千夏看向了辰栖宫,猛然想到,殊月曾说过,她要取代她,成为慕容烈最受宠爱的女人。难道殊月也有了私心,要背叛池映梓,到慕容烈的身边来?或者,她是干脆要长期当慕容烈身边的那棵棋? “池映梓说,除非他忘了我,否则这心魔就不会除。”颜千夏用力揉了揉脸,疲惫地地说道。 “这畜牲,瑶华岛之事与我们何干?”年锦拍案而起。 “毕竟是先帝爷做的事,他不报复吴国,报复谁?”苏锦惠拉他坐下,看向了颜千夏,在等她拿主意。几人还在商议之时,却突然听到了慕容烈低沉的声音。 “两位爱妃,还有国舅,谁来跟朕解释,朕的后脑勺是谁打的?” 那安神香,居然只让他睡了半个时辰!三个人连忙起身,慌乱地看向他。 “是、是臣……”年锦想认罪。 苏锦惠却一拉他,上前说道:“是臣妾失手,因臣妾看贵妃……” “拖下去,禁足一月,任人不得擅见皇贵妃,违令者斩。更衣,上朝。”慕容烈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到了颜千夏的身边,搂着她的纤腰,在她的唇上亲吻了一下,低声说道:“等我回来陪你,乖乖的,不许出去。” 完全陌生的慕容烈! 颜千夏呆呆地看着他远去了,璃鸾宫里静若无人,一种无力感排山倒海袭来。她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苏锦惠也被关了起来……她还能寻求谁的帮助? 对了,端贵妃!她进冷宫的时候就淡定极了,难道她已知道今日会发生的事? 颜千夏换了宫婢装束,从角门出去,匆匆赶往冷宫。 端贵妃正坐在桌前缝制衣裳,见她进来,还没说话,眼眶已经红了,吸了吸鼻子,才小声说道:“原来这么早,他还好吧?” “你知道?” “我有何不知,我司徒家也不是废物,早就查出了些端倪,可惜他不待见我,不许我再碰政事,我若再多嘴,只怕他更厌恶我,只能强忍着,等着你来找我。颜千夏,我爱他,不比你少半分,我甚至可以为他死,你能吗?”端贵妃的语气有些颤抖,手里的绣花针,猛地扎住了手指头,眼泪忍不住大串地跌落下来。 “你知道怎么救他吗?”颜千夏坐下来,盯着她问道。 “自然知道。”端贵妃的唇角翘了起来,“他是我的夫君,我怎会看他受苦,但是……我不能容忍你继续呆在他的身边,若你不离开,我宁可和他一起去死,也不再忍受这种夫妻分离的痛苦。” 第150章 以牙还牙 颜千夏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好,我想想。” “他只有三天时间,你认真想,想完了来告诉我。”端贵妃的嘲弄的声音响起来,颜千夏扭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爱他?” “是。”端贵妃怨恨地盯了她一眼,继续做小鞋子,“若没有你,大吴国,我和他,都会安然无恙。” “你斗得过池映梓?” “他已经被抓住了。” “殊月还活着。” “本宫也会弄死她。” 你来我往几句话,颜千夏占不了上风,她迈出冷宫高高的门槛,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可以不用离开他,也能治好他。她就不信了,老天爷就这么残忍,非得逼她一次一次失去所爱。 “你脑子进水了?”她指着天空,恨恨地骂了一句,“还是老婆跟人私奔了,所以才嫉妒我和他相爱?” “贵妃娘娘,月娘娘有请。”一个小宫女在她身后福了福身,轻声禀道。 “她不是被锁在辰栖宫了吗?”颜千夏扭头看向她,满脸狐疑。 小宫女抬起头,小声回道:“是的,皇上正在令人浇铸辰栖宫,要将娘娘锁起来,所以月娘娘想请贵妃娘娘前去一聚。” 颜千夏盯着小宫女看着,在殊月和端贵妃之间,她宁可选择端贵妃,起码端贵妃是真爱着慕容烈的,而殊月根本就是池映梓的门徒。 她扭头看向了冷宫之门,端贵妃坐在那株大槐树下,也正抬头看向她,在爱情上,她们两个互不相容,可是在慕容烈这件事上,却一定要有人做出让步。 她没理小宫女,一个人慢慢地往璃鸾宫走去,茂密的竹林中,青石小道婉延穿行,她伸出手,一根竹子一根竹子地摸过去,根根都冰凉沁骨。 颜千夏很伤心,她的爱情,为什么总难修成正果? —— 慕容烈的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这几日的朝堂上,大臣们稍有顶撞,便会施以鞭刑、杖责,血腥弥漫,以往那个虚心听取谏言的慕容烈完全消失了,他的狂躁致使整个朝堂都笼罩在血腥之色中。 后宫里也安静得可怕,有一日他下朝,有宫嫔想在他下朝的路上碰碰运气,可他二话没说就让人鞭笞三十,娇滴滴的美人几乎送了小命,之后再没有嫔妃敢踏出宫门去触他的霉头。 邪火大盛的慕容烈,暴躁得让人不敢接近,只有在颜千夏面前时才稍微缓和一些。 他如今几乎不回帝宫了,下朝之后就直接来这里,和颜千夏说说话,倒是没再碰她,心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已经弄伤了颜千夏。 这种极力的克制,以及心里的邪火不停地纠缠碰撞,让他双瞳里的赤色越来越醒目。 正是因为如此,颜千夏才知道他对她的爱有多浓,他要多辛苦才能勉强维持着理智不崩塌啊,她绝对不允许他出事,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也绝不许他出事。 这几日,她提心吊胆地陪在他的身边,他一上朝、他一熟睡,她立刻会召来太医,就在偏殿研究对策。 此时璃鸾宫门正大开着,远远的,数十位奴才们已经跪了下去,迎接他回来。 “晴儿又哭了?”他轻掀袍子,大步进来。 “是啊,想父皇了。”颜千夏抱着小公主迎过去,他接过了小公主,手指在粉嘟嘟的小脸上逗|弄着。 “小公主,今日父皇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里?”颜千夏连忙问他。 “今日朕要送池映梓上路,你要去送他一程吗?”他扭过头来,盯着颜千夏。 颜千夏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若说不去,他会不会说她不舍,若说去,他会不会又说她念着池映梓? “时辰已到,朕带你去送他一程,也算是师徒一场。” 池映梓死了,救慕容烈的方法也会消失,颜千夏的心砰砰乱跳起来,一时间不知所措了。他见她不动,转过身,一记凌厉眼波扫过来,颜千夏连忙抬步跟上。 刑场就设在宫外的生死场上,这里是对王公贵族行刑的地方,若能经历酷刑而不死,不仅能活下去,还可以官复原职。只是酷刑太残酷,几乎没人能逃出生天。此时,这里竖起了两根盘龙铁柱,池映梓被剥得只剩下白色中裤,用铁链拴成了大字型,悬于半空之中,下面设起高高的柴火堆,有侍卫举着高高的火把围站在柴火堆的旁边。 颜千夏跟在慕容烈的身后,抬眼看向池映梓,阳光下,他的肌肤简直欺肤寒雪的白着,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化了,头发太过乌黑,在这阳光下,反而有了些淡蓝的颜色,看上去让他格外地妖艳。 似乎是感应到了颜千夏的到来,他突然就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越过了慕容烈,看向了颜千夏,然后,嘴角慢慢、慢慢地上扬,勾出一丝魅惑的笑意。 “点火。”慕容烈挥手,低沉的声音响起。 侍卫们将手里的火把投向了柴火堆,干枯的柴遇上了火,迅速迎风猛涨,火舌直往上窜,炙烤着池映梓。 就在此时,有数支利箭刺向了慕容烈和颜千夏站的地方,支支都淬过剧毒,闪着幽蓝的光,慕容烈伸手拉住颜千夏,另一手挥动,以袍袖卷落利箭,暗卫们拔地跃起,迎向突然闯入的黑衣刺客。 碧落门人一波又一波地闯进生死场,完全置生死于不顾,终于有人扑到了池映梓的身边,砍断铁锁,池映梓接过碧落门人递来的长剑,甩掉剑鞘,那柔软的像游龙一般剑,轻铮出声,像雏凤初鸣。他挥剑扑上城楼,直刺向慕容烈的胸口。 就在此时,慕容烈突然摁了腰带,一柄软剑弹出,只听他低喝一声,猛地扑向了池映梓, “池映梓,你真以为朕会中你的计,所谓邪魔之气入侵,让你得逞吗?” “朕已布下天罗地网,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碧落门人前来送死!你的蓝色之珠,朕已经丢进火里烧了,你就去地底下陪你的瑶华岛族民吧!” 慕容烈的剑,直刺向池映梓的眉心。一张银丝大网从天而降,将生死场罩住,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冲不出来。 几名暗卫站在银丝大网外,横刀护在颜千夏的面前。 “娘娘,请回宫。” “你们下去帮忙,不要管我,不要让他受伤。”颜千夏一面往城楼下跑,一面对着几个暗卫大喊。 暗卫们没听,他们的任务就是护住颜千夏。 生死场上,暗卫和碧落门人,慕容烈和池映梓越斗越激烈。 “慕容皇帝,功夫不错。”池映梓唇角轻扬着,讽刺了一句。 “彼此。”慕容烈冷冷回道,一剑刺向池映梓的胸口。他若真的步步、回回都被池映梓算计,他就不叫慕容烈了。 从第一次弄伤颜千夏开始,他就开始完全相信颜千夏的话,合欢散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他不是没有节制的人,怎么会如此蛮横地对待女人,尤其是他深爱的女人?所以他才会令人将殊月锁进高墙,蓝色之珠也早已换成了普通之珠。他开始按时服用颜千夏的药,开始刻意沉心静气,颜千夏晚上悄悄起床去为他熬制汤药,他就会起来运功打坐,撇去心中日益深浓的浮躁感。 是,这几天是他演戏给池映梓看,逼颜千夏来看行刑,也是让池映梓看,他在宫中多年,肯定布了眼线,否则不会这么清楚地知道宫中发生的事。 他故意暴躁,故意第二次弄伤颜千夏,只是颜千夏若深想,一定会感觉到第二次绝不如第一次那样猛烈,演戏和真正失去理智毕竟不同,他根本没敢太猛烈。可正因为她没深想,才让池映梓真的以为慕容烈已经中计。 黑白二色,在众人眼前舞成凌利的缭乱,池映梓的武功果然超出慕容烈的想像,他自认天下没有几个对手,可是池映梓明显比他要高出一筹。 慕容烈只有越攻越猛,完全是置生死于外的打法,让池映梓了片刻的慌乱,但是他毕竟是池映梓,卧薪尝胆、认贼作父二十载,若无把握,他怎么会开始他的复仇计划? 他一挥袖子,细如绒毛的短针,密雨一样飞向慕容烈,慕容烈闪身要躲的时候,那些针又突然变了方向,飞向了刚跑下城楼的颜千夏的后背。 池映梓可以不要颜千夏的命,慕容烈却不能不要,这才是他的致命弱点。他心一揪,想都未想,转身就扑向了颜千夏。此时他顾得身前,顾不了身后,在颜千夏的尖叫声中,细密的银针全打进了他的身体,穿胸而过! 慕容烈扭头看向池映梓,他已经立于了铁柱之上,又拉开了手里的长弓,弓上有三箭,碧落门人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拼死为他撕开这条血路,让他有机会再射出这三箭。 这种惨烈,让暗卫们都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狰狞的锃鸣声响,三箭齐发,射向的,却是另一个方向,三箭都射在了城楼上,几声爆炸猛地响起,连地都被爆炸震得动了起来,宫墙生生被炸出了一道出口。 池映梓此时又飞扑前来,一把击退了受伤的慕容烈,双手生生撕开了银丝网,抓住了颜千夏,往炸开的城门处跃去。 第151章 你原来长这样 慕容烈现在信颜千夏了,池映梓到底有多厉害!他以为他布下的陷阱能困住他,想不到碧落门人粉身碎骨也会救他出去,更要承认,论武功,池映梓无人可敌。 “慕容烈,晴晴……”怀里的小晴晴掉了出去,颜千夏大骇,尖叫声把自己的耳膜都快震破了,她看到几名暗卫同时闪身过来,接住了小公主,慕容烈却退了好几步,砸到了龙柱之上。 大风起了,一匹纯金色的俊马疾驰过来,池映梓翻身跃上,带着颜千夏往城外冲去。 碧落门人拼死断后,拦住了暗卫,为他拖延了时间,暗卫只得眼睁睁看着池映梓带着颜千夏消失在视线之外。 “池映梓,你混帐,让我下去。”颜千夏在他怀里挣扎着,尖厉地叫喊着。 “别喊了,你不是一直想和我走吗?以后就跟着我,我看他对你也就这么样,否则不会拿你当诱饵来捉我。”池映梓也不急,慢吞吞地说道:“你就和我一起,看着他怎么被肝火灸烧而死。” “池映梓,你这个混蛋,你才要被烧死,你差点摔死我的小晴儿!你这回,根本是故意让我捉到的对不对?”颜千夏快疯了,在他的怀里越挣越厉害。 “对也不对。”池映梓反正是不松不紧的揽着她,她挣不脱,又不会太靠近他的胸膛。他的胸膛特别烫,隔着一指的距离,也烤得颜千夏的背上全是汗。 金色的马一直往西境边界奔去,那里有广阔的海,有曾经美轮美奂的瑶华岛,如今只长着一种植物的地方,那种植物叫做,暗蓝之咒。 池映梓突然就想回家了,他付出这么多,却在此时想退却,想回到那片蓝色的花海之中,就那样躺着,什么事都不想,闻着花香,听着海浪,静静地、慢慢地死去。 全都是……因为怀里这个女子。 她让他变得优柔寡断,变得不像他。他那把银针,再准一点,颜千夏必死,可是他看到颜千夏当时惊恐的眼神,忍不住地手抖了起来。 她以为只有她记得那首歌吗?不,池映梓死也不会忘掉她唱的那首歌。婉转的、独特的,刻进骨头里的歌声。他随时都会哼唱出来,甚至常常在梦里想起。 带着仇恨活着,他很累,却又无法忘记仇恨。失去父母族人,失去家园,被仇人当成奴才养大,看着仇人们每天耀武扬威……锥心的思念和疼痛呵,让他几乎疯狂。 他无法再等了,他要复仇,为惨死的族人们。 突然,金色的马高扬起了前蹄,嘶鸣起来。池映梓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看向前方。 残阳若血,浓重地抹在天际。 红衣红马,白玉琵琶,千机横立于路中间,一只手往前指来,风华无双,“放下她。” “好啊。”池映梓唇角一扬,白袖挥起,一片赤橙的烟雾弥漫,颜千夏几乎只来得及眨了眨眼睛,就软软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千机,你想要她,得有个理由啊。”池映梓揽紧了颜千夏,低声说道:“你还欠我一次人情未还,怎么,想反悔?” “你……受死……”千机手指一弹,音波凌厉击向池映梓的眉心。 “有胆量,有进益。”池映梓伸出两指,像剪子一般在眉心一剪,一脸嘲笑。为活命而练功,和为复仇而练功相比较,自然是后者更加狠,更加不要命地练。池映梓这二十五年什么苦都吃过了,为的就是让自己天下无敌。 千机不是他的对手,几十招之后,又渐落了下风。池映梓却并不伤他,只是跃马纵起,冷冷地嘲笑起他来。 “千机,你也身负血海深仇,又何苦掺进来,做你的名花流楼主去吧,不知道有多少王孙贵族愿一掷万金看你一笑,你便是不想复仇,也可以过得十分逍遥。” 他渐远了,千机却无法继续追击,慕容烈重伤,他必须率名花流回京护驾。 —— 颜千夏是在阳光里醒过来的,身下是草地,身边是野花,不见池映梓的身影。她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面前是一汪小湖,风吹皱湖面,阳光染在波纹上,一纹一纹的荡开。 池映梓就在湖里,衣袍丢在草地上。 他的肤色很白,四肢修长,和慕容烈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一块羊脂玉,就连男人的那处骄傲也要比慕容烈精致许多。 只怕,他从未沾过女|色! “要洗吗?”他也不顾忌颜千夏的直视,抬眼看来,一双眸子亮闪闪的,也融了阳光。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池映梓只是那个温柔的大国师,颜千夏只是那个迷恋着他的小魂儿。 可惜,颜千夏已经把他从心里推开了。 她起了身,扭头就往回走。他的马儿卧在草丛里,她想也不想,过去就往马儿身上爬。 这马儿可不是年锦的大马,站起来就使劲地抛着后蹄,把颜千夏抛出了老远,摔得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 她见骑马无望,索性拔腿就跑。前面是一望无垠的向日葵,此时还青葱欲滴。她拼命地往前跑,根本分不清方向,跑了好久之后,她才惊恐地发现,她又回到了小湖边上,池映梓还在湖里沐浴净身。只是这回他转过身去了,背对着她,修长的腿,结实的臀,跟玉雕的一样。 “池映梓,你放我走。”她现在不爱美色,只想回宫。她弯腰捡了一枚小石子,重重地往他身上丢去。 “请便。”池映梓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这么歹毒,无耻!我以前求你的时候,你不理我,现在又强迫我跟你走,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不要脸?池映梓,活该你没人爱,活该你一辈子这样孤单!”颜千夏越说越激动,后面几乎嘶吼了起来。 池映梓慢慢地扭过头来,平静地看着她,良久,才低声说道:“有你,就不会孤单了。” “你作梦!我才不会和你在一起。”颜千夏急了,她的小晴儿,她的慕容烈……她都不知道父女两个怎么样了。 “若你乖乖陪着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会给他解药,放他一条生路。”池映梓看着她急红了脸,这才转身往岸边走来。 “把你的衣服穿上,你也不害臊!”颜千夏用脚踢着地上的衣服,上面染了血,一大团一大团,不知道有没有慕容烈流下的血。 “人本就是赤条条来,有何害臊不害臊,你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不着一物的,还是我给你穿上了衣服,你身上每寸肌肤针我都熟悉极了。”池映梓依然平静,有条不紊地系上了腰带,明明是一身血衣,偏他穿着就是有模有样。 “池映梓,我不和你多说,你赶紧让我走,以后大家老死不要再见。”颜千夏不想和他再争辩,只想让他念着旧情,放她离开。 池映梓轻轻掸了掸袖子,只管往前走去,“自便。” “怎么自便,这是哪里啊?我跑了一大圈,为什么又回到原位。” “这里是葵花海,每年秋季会长出特别好吃的瓜子,你到时候可以来品尝。”池映梓上了马,把手伸向了她。颜千夏把手背到身后,恨恨地看着他。 “你走吧,我自己会走出去的。” “好,你保重。”池映梓收回了手,慢慢地往前走去。 颜千夏瞪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就是这样,他的心就跟这葵花海一样,怪异,深沉,永远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走到了湖边,想去掬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蹲下去,双手掬了捧水,刚浇到了脸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盯着湖面看了一眼,又摇了摇头,继续掬水洗脸…… “啊!” 突然,她尖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她为什么看到了自己以前的模样? 这就是她舒舒的脸,那颜千夏的脸呢?她伸出手在脸上不停地摸着,揉着,想找到人皮面具……可是没有,完全没有! 这就是她的脸,颜千夏的脸不见了,消失了,她变回了舒舒!一笑,眼睛就会弯弯的舒舒,有薄薄的唇的被城轩称为小糖果的舒舒。 “颜千夏呢?颜千夏去哪里了?”她跳起来,冲着池映梓尖叫着。 “你来的那天,我就送她去谷底长眠了。”池映梓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魂穿,你知道什么是魂穿吗?这不科学、不科学……”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怎么可能完整的人穿过来? “什么是科学?”池映梓下了马,转身看着她。 “就是、就是我去哪里了?我为什么来这里?我到底是谁啊?”她混乱了,她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这样来的,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个人,只不过我用了一点方法,让你的脸成了颜千夏的脸。” “不可能,姐摸过姐的脸,没有面具的!”颜千夏又跳了起来,指着荡开又合拢的水面,盯着那副太熟悉的面孔,惊骇地大叫。 “何需面具呢?”他拿出几根细长的针,慢慢托住了她的脸,在她的脸上比划着,“最好的易容术,是通过改变人的骨骼,让人成为另一个人的样子,只是这种法子有点痛而已,常人无法忍耐。” 第152章 我宁可没遇上你 “有点痛?你试试这种滋味!”颜千夏的脸让这个男人变来变去!就算她现在回去,别说慕容烈,没人会认得她,谁会相信她?对了,她的守宫砂还在,她自个儿画的质量上乘的朱砂守宫。她快速拉下了衣衫去看手臂,那里光洁如玉,什么也没有! “你、你怎么把它弄掉的?”颜千夏要哭了,她被池映梓害惨了! “就是洗洗。”池映梓唇角扬起来,把长针收好,转身又走。 “你别走,你为什么自己不用这种方法?若真有这种方法,你一定用了,怎么可能自己捂了一层又一层的面具,你也不怕捂出疹子毁了容?” “我说了,这法子开始的时候有点痛,我不想痛,可是你痛就与我无关了,我给你加了点碧晴毒,麻木你脸部的疼感神经,所以你感觉不到。” 池映梓说得淡然,颜千夏却疯了,她跳了起来,猛地跳到了他的背上,双腿夹在他的腰上,双手紧紧地卡着他的脖子。 “池映梓,你去死,去死……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遇上你,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给姐去死!碧晴毒,合欢散,变骨针,池映梓,你真把我当个木偶了,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这辈子剩下的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她吼完了,人又软软地从他身上滑了下去,这一回不是池映梓给她用了药,而是她自己晕了。 她这辈子,就毁在了池映梓的手中。 他强行把她带到这个世界,若她还在钱塘江里泡着,说不定会有人救她,就算没人救她,她也去投胎了,哪里用得着来受这些苦,就为了他要复仇,该死的她就被当成了一个棋子,他想怎么摆就怎么摆……还有,到底是哪头猪在书里写的那种法子,要把人从异时空拖过来当木偶用?若她有机会遇到那个写书的人,一定要揍死他,狠狠揍死! 池映梓把她抱了起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就这样过吧,不要再掺进我和他的仇恨里了。我给你一个新家,让你过平静的生活。” 他把她放到了马上,自己却牵着马,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葵花海的深处。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不可能改变。 有些路,一旦开始走了,就得一条道走到黑。 有些人,一旦爱上了,便是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这些事,池映梓也是慢慢才明白的。他每次想放开她,最终折磨到的,不是别人,只是他自己而已。 天亮了,又黑了,天黑了,又亮了。 颜千夏就睡在马上,就像她得知池映梓死掉的那一天一样,昏昏沉沉地睡着,睡得昏天暗地,不愿醒来。 —— 璃鸾宫。 慕容烈刚疗了伤,还未穿上衣裳,宝珠便把哭啼不停的小公主抱了进来,拖着哭腔说道:“皇上,您瞧瞧,小公主不肯吃奶|妈的奶水,饿了一整天了,娘娘不在,小公主怎么办呀?” 慕容烈抱过小公主,小公主睁着一双朦胧泪眼,哭得越加大声了,扭过头,就把小嘴巴往他的怀里拱,一口就咬到了他心口上,小嘴儿用力嘬,好几下之后,没吸出香甜的奶水,她又开始大哭。 “师兄,为什么要带她去城楼上?你负伤不说,现在她也被池映梓抓走了,你的伤怎么办?还有,若她知道你这段时间瞒着她,利用她,你想她的性格那样刚烈……”苏锦惠蹙着眉,不满地指责着他。 “朕没想利用她,朕只是没想到池映梓已经练成了魔功。”慕容烈沉着脸,托着小公主看着。 “看她有什么用?她都哭了大半天,饿都快饿死了。”苏锦惠又说了一句。 “有什么办法让她肯吃奶|娘的奶|水?”慕容烈无奈地转过身来,看向众人。 年锦耸耸肩,苏锦惠也气他装病,把她锁进冷宫,一扭腰就往外走,还气冲冲地说道: “臣妾无法,臣妾没那个能耐,生不出奶|水来。师兄,你实在太自负太轻敌了!” “顺福,宝珠,你们想办法,让小公主吃饱。”慕容烈把小公主交给宝珠,沉下了脸色。顺福和宝珠对望了一眼,只有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来逗小公主笑,又让奶妈把奶|水挤到碗中,用小勺给她喂。 “皇上,发现池映梓的下落,名花流正在追踪。”有暗卫匆匆进来禀报。 慕容烈点点头,亲手拿了小勺,去给小公主喂奶,可无论怎么哄,她就是不肯吃,哭得都有气无力了,还在继续抽抽答答。 “你|娘亲可没这么爱哭,你快吃。”慕容烈急得满头大汗,比起打仗,这奶孩子实在太难了,照这样哭下去,小公主会不会直接哭死?那颜千夏回来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皇上,千机大人回京了。”又有侍卫进来禀报。 慕容烈没听进去,他放下了小勺,双手在太阳穴上狠揉着。 “皇上,有个法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一试。”顺福吭哧了一会儿,壮着胆说道。 “说。”慕容烈抬眼看他。 顺福干咳了一声,一掀锦袍,跪到他的面前,小声说道:“请皇上先赦奴才不死,奴才才敢说。” “行了,快说。”慕容烈连声催促起来。 “小公主似乎只认您和娘娘二人,刚刚小公主还想喝您的……咳咳……奴才看,要不然奴才准备一段儿鹅肠子,洗干净,用乳|汁煮过,皇上您就放到腋窝下……那个……您看……皇上,您说过要赦奴才不死的,奴才该死,奴才多嘴,奴才真该死!” 顺福终于抬起了头,只见慕容烈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他连忙扬起了巴掌,冲着自己的脸,啪啪打了起来。 “好了,还不去准备。”慕容烈一声断喝,顺福抖了几抖,连忙爬了起来。 “站住,此事若泄露半字,你们都别想活了!”慕容烈又低吼一声,满宫的奴才连忙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往这边看上一眼。 “都下去。”顺福连忙挥了挥手,把众人都轰了下去。 大殿静了下来,慕容烈抱着小公主,盯着书案发呆,每天颜千夏都会在那里坐上好久,看书,研究草药,或者练练字,她的字一直没什么进步,她便令人做了鹅毛笔,写一些他看不太懂的东西。 他想像过她来的那个世界,到底有多奇妙呢?她说,有种叫飞机的东西,可以在天上飞得很快,很高,很远……她还说,打飞机有别的意思,每次说都会吃吃的笑,不肯告诉他是什么意思。她还说,那里有一种方盒子叫电视机,把演的戏都放到里面,想看的时候就打开,什么时候打开都可以看,那不是太奇妙了吗?她还说,有种东西叫拖拉机,可以在地里一次拖好多好多稻子和大麦,不需要牛……这么多有趣的机,还有有趣的舒舒,那个世界,怎么会这样奇妙? 可是现在书案后空空的,佳人不在,不知现在是否安好,池映梓会不会对她不利?可他连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小晴儿已经哭得几乎昏厥了,他轻摇着这粉绵绵的小东西,看着她酷似颜千夏的脸,心如刀割。 苏锦惠说得对,他太自负了!强中还有强中手,他还有太多不足,还没那个能力让天下人臣服,他不应该让舒舒以身涉险,这是他的错。 可是懊悔无用,舒舒被池映梓抓走了。 “皇上。”顺福拖着新挤出来的乳汁,还有一段煮好的鹅肠,小心地托到了他的眼前。 “试试吧。”他用鹅肠浸进乳汁中,凑到了心口上,让小公主来嘬。然后让顺福把碗举高过小公主的头顶。 小公主试了几下,终于肯咬住鹅肠了,可能是饿了,她不和有些腥味儿的鹅肠计较,立即用力的喝起来,喝得那样急,差点呛着,慕容烈又连忙轻揉着她的背,连声说道:“晴晴慢点,还有很多。” 顺福连忙跟着点头,眼眶也跟着红起来。他挺喜欢颜千夏的,那日只提过要治脱发的方子,颜千夏当真给他弄了一剂药,才抹了几回,头发便不再掉了,掉光的地方还渐生出了新发。颜千夏,实在是没什么架子的。 殿门口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年锦和千机的惊呼—— “皇上,你在作什么?喂奶?” ——咣当,银碗儿掉了。 “放肆,惊吓了小公主!”慕容烈黑着脸低斥。 “哎哟,国舅爷,千机大人,有事明儿再议吧。”顺福连忙圆场,他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是。”年锦也反应过来,拉着千机就要走。 “算了,就在这里说,赶紧说。”慕容烈哄着又开始哭的小公主,催促顺福再让奶娘挤一碗乳汁过来。 三个半大男人,围着小公主,整整折腾了一宿。 男人带孩子,才知道女人带孩子的辛苦,慕容烈有了想杀掉自己的心。 风渐小了,颜千夏从茅屋里钻了出来,看向了湖岸。池映梓正在烤鱼,原来池映梓是美食家,他做的东西非常香,就算是烤鱼,也和他本人一样,充满了诱惑力。每个洒调料的动作,每个翻动鱼的时刻,都美得让人眩目。 第153章 那我们试试 美人有毒,这话千真万确,如假包赔。 颜千夏算是吃了池美人的大亏了。 颜千夏说她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想杀了池映梓。这话其实是错的,她还想潜回宫去,回慕容烈身边,问他,是不是利用过了她!若是,她就得把小晴儿抱出来,让这些可恶的男人们滚蛋,滚驴子的、滚大马的、滚螃蟹的,她还会去一把火烧掉月神庙,谁让他给她带来这么多恶劣的缘份! “池映梓,你到底杀不杀我?”颜千夏趿着后跟坏掉的绣鞋,慢吞吞走到他的身边。 “不杀。”池映梓摇头。 “那我走了。”颜千夏转身就走。 池映梓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烤鱼。 半个月了,每天她都会这样出走一次,可是每次她都走不出这片竹林。见了鬼了,明明朝着一个方向走,可是总能绕回他的几边。 她拿出了事先撕好的布带儿,等一下要隔一段绑一根竹子上,然后挑选了十一点的方向。这是她失败三次之后,自己定好的方位,以湖为中心,划出十二点的方向,每天朝着一个方向走。 今天是最后一个方向,若再走不出去,她就会拖着池映梓一起去跳湖。 她伸展了一下四肢,双手合在胸前,喃喃念着:“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满天神佛,还有上帝耶稣,虽然不知道你们之中谁分管了这片儿,希望你们看在我这一生倒霉透顶的份上,给我一条生路,让我回家和老公女儿团聚。事成之后,我一定为您大修金身,每天好酒好肉地供奉您。” 她念完了,深吸一口气,大步往竹林里钻去。风吹着竹枝沙沙作响,地上遍是竹叶,满眼的葱绿,让她眼珠也快变绿了。 颜千夏现在很恨绿色,所有带了绿色的东西都是她的仇人。 她闷头往前走着,布带儿渐渐用完了,可是竹林还是深不见边际,越往里面,楠竹越高大,密得光线都透不进来,越走越黑,越走心里越没底。 悉悉索索的声响不时传进耳中,她又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随时可能扑过来,将她吞进腹中。 “混帐东西们,真以为姐好欺负,姐毒死你们这群混帐东西。”她骂了一句,给自己壮胆,然后拔出了小刀。她丢过了许多东西,这把刀却一直追随着她。她一手握紧刀柄,一手握紧了陨石珠,加快了步子,在竹子间飞快地钻行着,渐渐的,她看到亮光了! 她喜了一下,又陷进了忐忑,每天她都能看到一次亮光,可是每次都是失望,因为她一定会回到小湖边上。 今天还会那样吗?如果这个方向也走不出去,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 她冲出去了!真的,还是那片小湖,巨大的失落感将她淹没。 可是今天的小湖和昨天又不同,因为有好多黑衣人正跪在池映梓的面前。池映梓抬眼看向她,今天她出来的速度非常快。 这是他的坤竹阵,里面的竹子都是活过百年的楠竹,这些竹吸了日月精华,已有灵性,加上他的布阵,闯进去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都会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只有颜千夏每次都能胜利闯过!虽然她前几天用了点时间,第一次还扭了脚,可她在喝了一大碗鱼汤之后,便立刻生龙活虎了,盯着他骂了整整一个时辰。然后,每天她都会缩短一点时间,昨天她出来的时候,碧落门徒们刚走,而今天,他们还来不及离开。 若说闯过一次两次是巧合,池映梓信,在前几回她闯进去的时候,他怕她困太久而受伤,所以悄悄跟着她,这几天他已经不跟着她了,她每天都会回到他的眼前来。 “见鬼,见鬼!什么鬼地方!”颜千夏骂了几声,快步跑了过来,拿起他烤好的鱼就吃,全然不管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们。 “我要烧了这些破竹子!”颜千夏啃完了一条鱼,突然就抄起了一根柴火,往竹林跑。 “舒舒!”池映梓一把抓住她,将她手里的柴火夺走,盯紧了她的脸低声说道:“不用烧,再过几日,我亲自带你出去。” “你又想做什么坏事害我?”颜千夏不客气地问道。 “我说过了,今后要你陪着我就好,不会再以你为棋。过几天,我会带你参加慕容烈的立后大典。”池映梓慢吞吞地说着,把柴火放进火堆,又拿了条鱼,串在架子上烤。 “你撒谎,他才不会立后!”颜千夏过来,抬脚就往火堆上踢,再冷静的人也会被池映梓逼疯的,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点一点地凌迟你的毅志,让你慌,让你怕,让你失去主张……颜千夏又被他激怒了,柴火被她踢得七零八落,火星四溅,有好一些都飞到了还跪在那里的黑衣门徒脸上手上,可是他们依然跪着不动,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池映梓,你也给他们用了血碧晴吧?都跟木头一样,不知道疼痛了,你真歹毒!”颜千夏看向那些面无表情的黑衣门徒,冷冷地嘲讽着池映梓,“这些人一定是被你用药物控制了,才会这样维护你,我若是他们,一定亲手宰掉你。” 可颜千夏话音一落,最右边的一名黑衣人立刻说道: “属下等,心甘情愿为门主赴汤蹈火,刀山火海,誓死追随。” 紧接着,便是他们整齐的宣誓声,“吾等与碧落门同生共死,与门主同生共死。” “一群疯子,你们看看太阳,看看小湖,看看花草,为什么不回家讨老婆过日子,要打打杀杀?” 黑衣人不再理她,只是站了起来,一个接一个跃进了小湖,大片的波浪泛起之后,很快就潜了个没影。 这就是说,走出这里的唯一的路,是从小湖潜出去?颜千夏呆了,她从未想过这条出路! “你不用试了,湖底有机关,若闯错一步,必死。” 池映梓淡淡地说了一句,颜千夏看了他一眼,立刻厌恶地说道: “我宁可去喂鱼,也不和你继续呆着了,池映梓,我恨你,恨死了!” 她说完拔腿就往湖中跑去,水花四散飞开,她像鱼一样跳进去。池映梓这时的脸色才大变,湖底不仅有食人的猛鳄,还有重重尖厉机关,只有一条用钢索网分出的出路,颜千夏错一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她现在已经走错了!在她的前方就有一条鳄鱼正慢慢地浮起来。 “起来!”池映梓的脚尖在湖面上飞快点过,弯腰拎起了已经把自己送到鳄鱼嘴边的颜千夏,那鳄鱼张嘴,咬下了她的那只坏绣鞋,尾巴在湖面上扫出丈高的浪花。 “颜千夏,没有我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你给我记好了,你的命是我给你的,你想死也得经过我同意!”池映梓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向她发脾气,俊逸的脸都扭曲变形了,怒火将他的双瞳烧红,双手狠抓着她的肩,用力摁着。 颜千夏迎着他的目光,狠狠打落他的手,厉声回他, “池映梓我告诉你,不管我在哪里我的命都是我自己的,和你没关毛钱的关系!池映梓,你违背规律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让我承受我不该承受的东西,你自己报仇就好了,还要拖上我,凭什么?我是你什么人,要为你卖命?” 池映梓怔了一下,颜千夏又用力地把他往后一推,突然就伸手摁向了他的小腹,“池映梓,你有种就压上来,否则就放我走,我干吗要陪着你?我跟着你当圣女?你少说笑话了,我就是一个俗人,我要我的男人疼我爱我宠我,跟我男欢女爱,滚滚红尘,请问你又算什么?” 池映梓脸色更难看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往地上掀去,她摔到了柔软的草地上,也不喊疼,直把手脚摊开成了大字,一脸不屑地盯着他看着。 “有本事你来啊,你别以我不知道,你练的功不允许你碰女人,你比和尚还可怜,和尚还能还俗,你却不敢破功,那样,就连小孩子也能杀掉你,我说的没错吧,池大国师!” 池映梓的脸色反而渐渐平静了,他慢慢地俯下身来,压到了她的身上,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道:“那就试试。” “请便。”颜千夏轻轻嗤笑,闭上了眼睛。 池映梓的唇压了下来,贴在她的唇上,滚烫的,像烙铁一样,却很笨拙,完全不知道下面要怎么做。只是这样紧紧地贴合着,手去推她的衣裙,一直往上推,推到了腰上。 这身体他看过,玲珑有致,充满弹性活力,散发着这里的女人没有的青春自然。 他的手钻进了她的衣裙里,摸到了她的腰,然后往下……他的血液开始加速往头顶涌,继尔停下。 然后怎么办? 那次捉住她时,她在浴桶之上,他仔细地摸过她的骨头,她真是个奇异的体质,血碧晴和她的血液完全融合,他想不通,难道她真是天上来的仙女,下凡历劫? 颜千夏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的唇离开了她的唇,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第154章 不要再激怒我 颜千夏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的唇离开了她的唇,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池映梓,你知道什么叫爱情吗?”颜千夏轻喃着,问住了他。 他的手指摸过了她的唇,往上,抚住她轻合的双眼,她的睫毛在微颤着,刷在他的指尖,痒痒麻麻。 “我爱上了慕容烈,这全托你的福。你把我丢进了深宫,想以为我棋,你没想过那个男人也会爱上我吧?我猜你肯定想不到,你以为慕容烈会和人一样,心中无情,人无情。他是帝王不错,可他也是男人,他懂得爱,他也爱我。你不会懂的,你的生命里只有恨。你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你不愿意去爱别人,你觉得天下人都欠你的,我问你,谁欠了我的呢?我难道应该承受这一些吗?鞭打,巴掌,毒药,追杀……池映梓,我是你的盾牌,还是你的什么呢?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拉着你的手求你带我走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智?” 颜千夏继续说着,脸上漠无表情。 池映梓的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我猜啊,你连接吻都不会,要么我教你接吻?”颜千夏仰起头,咬住了他的唇,舌尖轻轻钻过了他惊愕地双唇,抵在了他的牙齿上。 她曾经多想吻他一次啊,可是她都不敢亵渎这美男子。 “你恐怕也不知道做男人是什么滋味吧?池映梓,你真可怜呢,活了快三十年了,以前白让老妖后摸了你的手了,怎么一次成功的男人都没做过呢?” “不要再激我!”池映梓的手指用了力,摁住了她的双唇。 颜千夏睁开了眼睛,怜悯地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我!”池映梓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掩住她的眼睛。这一刻的池映梓有些狼狈,男人,最怕被女人称为不是男人……可是他却真不能破戒,功力未成,破戒必散。 他压着她,像好多次梦中一样,却始终未能踏出那一步,尽管他已经冲动得想立刻狠狠地撕开她的身体…… 可是他只能忍住。 他翻了个身,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手揉在她的背上,揉得让颜千夏有些喘不过气来。 “总有一天的。”他说,总有一天等他复仇完毕了,会回到那个小岛上,躺在蓝色的花海里,不再回到陆地上,或者,他可以带着她一起。 颜千夏不出声,总有一天的,她能回去,摆脱这些倒霉的事。 哗啦啦地声音,一只巴掌大的白雀落下来,落在池映梓的肩上,他伸出了手指,那白雀又蹦了过来,他拆下了上面的小银哨,拿出丝绢儿看了,在掌心里轻轻揉碎,低声说道: “千夏,我们要离开了。” “我不去,池映梓,你要是玩够了就放我走,我和你再没什么好说的。” 她跳起来,双手束着头发,扎了个马尾。颜千夏的脸不见了,颜千夏的娇软的声音也没了,她自己的嗓音略有些沙哑,用现代的话说叫有磁性,放在这里就是不招人爱的那种。 “你不和我一起去参加魏王的立后大典?”池映梓微微一笑,低声说道:“说不定还能遇上吴国的使者,再说不定,能遇上慕容烈本人呢?或者本主到时候心情不错,一开心就放了你。” “神经病!”颜千夏瞪了他一眼,走到火架子边上,拿了只已经冷掉的烤鱼吃,折腾了好一会儿,她快饿死了,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和妖魔鬼怪作斗争! 其实她想去魏国,到了那里可能还有机会逃走。留在这里,她只怕会在小竹林里跑断腿,在小湖里被鳄鱼当零食,还会被池映梓折磨疯。 “穿上。”他走开了又来,手伸到她眼前,手里是一套翠绿色的男子衣裳。 “得了,男人有我这样傲人的胸?”颜千夏瞟了那衣裳一眼,不客气地讽刺了一句。 “这个。”他回去,过了一会儿,又伸手过来,这一回,是一套黑色的刺客装,还有一段白布,让她裹住自己波|涛汹涌的胸。 “我不穿!”颜千夏一字一顿地说完,一口咬掉了烤焦的鱼尾巴,嘎吱嘎吱地咬。颜千夏那张绝美的脸消失了,池映梓也完全知道她是谁,不必再装贵族,装淑女,装贤惠,她从来都是想笑就笑,露出几颗白白牙的舒舒!只是当美人当久了,挺怀念那张脸孔的。她现在这圆脸儿,圆眼睛,还能迷住慕容烈吗?还能得到慕容烈专一的爱情吗? 那个好美色的、爱美人的、身边美人如云的慕容烈啊,当你看到我的时候,是会一眼认出,还是会直接从我眼前走过,视我如无物? “如果还想当颜千夏,就在我走进湖里之前,把黑衣服穿好,来求我。”池映梓淡淡地说了一句,从她眼前走过,径直走向了小湖。 “你还能再坏一点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坏的!”颜千夏恼火地吼着,迅速套好了黑衣裳,快步往他身后跑去。 粗粗的铁索织成的长笼子,一直通往小湖之外。颜千夏无法呼吸啊!她没办法憋这么久的气,才几十秒,就忍不住张开了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的水。 可池映梓像不知道一样,继续往前游着。 颜千夏被几大口水呛着了,下意识地往上浮,却被铁笼子拦着,两辈子被水淹死?她又气又怒,挣扎着就往前划拉着,双手乱舞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两片布料,想都没想,用力地就开始扯了起来,开始前面还有很大的力道在挣扎,后来力道消失了,她抓着两团面料往后退了一点。一阵水声响过之后,一根空心的麦梗塞进她的嘴里,她用力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钻进她的肺中,勉强睁眼,只见手里还紧抓着布料,居然是池映梓的……裤子!她把池映梓的裤子给扯下来了! 池映梓正拉长了脸,贴在她的身前,然后夺过了她手里的长裤,把她往前一推,推着她往前游去。 “谁喜欢看你的白屁股呢。”颜千夏咬着麦梗,一张嘴,就灌了满口的水。 也好,这也算是清炖鳄鱼汤。 不对,还有清炖混蛋池映梓的王|八汤! 上了岸,她故意飞快地转过身来,紧盯着铁笼子出口的地方,池映梓就得在她面前穿裤子,她可是经历过男人的人了,她不吃亏! 池映梓游出来了,衣裳完整,在水里就穿好了! “好像我没看过似的。”颜千夏冷笑一声,站了起来,一面拧着身上的水,一面继续往前走。真是奇怪,非得在岸的那边穿上衣裳,打得透湿的! “岸上有弓箭手,若非穿着本门衣服,出来即被射|死。”池映梓又看穿了她的心事,淡然说了一句,有黑衣人这时正快步迎上前来,手里托着两套干净的新衣。 “那绿色的那套也是碧落门的衣服?还是你刚刚想弄死我?果然狠毒!”颜千夏顿时就火了,指着他就骂。 “那是我的衣服。”池映梓看了她一眼,就在原地脱了湿衣,拿起了一套白色的锦袍穿上。黑衣人自始至终都垂着眼睛,不敢抬眼看这二人。 “换上吧,别着凉。”池映梓从黑衣人手里接过衣服,抖开,居然是一套有着五彩裙摆的夏国女装,上半身是湛蓝的颜色,像小公主的眼睛。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我走?”她接过了衣服,情绪陡然低落到极点。她想女儿,想慕容烈,想得快疯了,这些日子不能哺乳,胸涨得痛极了,乳|汁都涨了回去,只怕回到女儿身边都无法再哺乳。 “如果我高兴,你也可以随时逃,只要逃得掉。”池映梓的语气却依然平淡,盯着她看了一眼,转身走开。 小湖水清凌凌地荡起波澜,颜千夏看着湖水中的自己,然后用力地揉了揉脸,她相信,就算逃不出去,慕容烈也一定会来救她! 既然深爱,怎会不识? —— 从小湖岛出来,再行三十里路,就是周国的都城。颜千夏可没想到这小岛居然就在周国附近,更没想到传说中贫寒的周国都城,居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城,还有个极好听的名字,仙鹿郡。 郡中有梅花鹿,就在城中随意走动,人和鹿和谐共处,没有人去伤害这些温柔的动物,还有些小孩会拿着东西去喂它们。 梅花纷纷飞,梅花树下梅花鹿,这种景致很有趣,有一只看上去出生不久的小梅花鹿居然往颜千夏身边跑来了,就跟着她慢慢走着。 小街两边店铺林立,酒肆、青楼不时闯进眼中,男人们一样寻欢作乐,女子们的服饰也很有特色,都在腰上束了色彩艳丽的宽腰带,束出纤腰妙曼,又在腰带上缝制上了铃铛,有钱人家的就是金铃铛,玉铃铛,稍次点儿就是银铃儿,穷人家的就是铜铃儿,铃铛约莫还经过了音律上的处理,走起路来,叮咚作响,像是在演奏乐曲。 看,这就是行走中的乐趣,可以看到好多有趣的事。 慕容烈说过的,会带她来周国游玩,说这里风景优雅,还说天下一统之后,选一个美丽的地方当成小公主的封地,让她和驸马相亲相爱地过一辈子。 第155章 用来催眠的金烛 她想不了那么长远的事,她只想赶紧回去和慕容烈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可她逃不了,几个黑衣男子把她围在中间,她快他们就快,她慢,他们就围得更紧,而混蛋池映梓早就戴着他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进宫去了。 “堂主,门主让您即刻进宫。”有个黑衣人策马前来,双手托着一方碧竹制成的令牌,毕恭毕敬地对颜千夏说道。 “我?堂主?你在说笑话吧!”颜千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冷冷地嗤笑起来,池映梓这是拉拢她,还是害她? 黑衣人还是伸着手,固执地把令牌递到她的面前。此刻颜千夏身上穿的是和他们一样的衣服,黑不溜湫地扮着男人。 “我不去。”颜千夏冷冷地说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池映梓明明说去魏国,却跑来了周国,耍她呢! “门主说,堂主必须去,否则堂规处罚。”黑衣人紧跟两步,低声说道。 颜千夏扭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拉住了马儿的缰绳,往马上爬。黑衣人托了她一下,让她坐上马,自己在前面牵着,引着她往周王宫行去。 周王宫就像一个缩小版的吴宫,甚至连格局都是照搬来的,据说是因为周王先祖帝很崇拜吴国的开国皇帝,所以才造了这么一个宫殿,立志向他学习。 苑栖墨在殿中设宴,宴请鬼面人和慕容绝,他在外人眼前一向属于胆小怯懦之辈,就连这次废王后,立魏国公主为后的事,他也特地遣使去吴国向慕容烈说明情况,说是魏王相逼,他不敢违背,只盼慕容烈赶紧统一天,让他能安然度日。 这样的胆小鬼,没人会把他当敌人的。 所以慕容绝才大胆地“借用”周国边境之城作为休养屯兵之地,以待向慕容烈再度发起挑战。 当颜千夏进门的时候,慕容绝和苑栖墨都朝她看了过来,谁都知道池映梓捉走了颜千夏,可进来的女人又让他们有些惊讶意外。 “这是?”苑栖墨微俯了身,看着颜千夏。 “碧落门,捉梦堂堂主七弦。”池映梓并未取下面具,所以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 一群人并未因他的话而打消疑虑,都紧盯住了颜千夏的脸,似是在考量着池映梓话中的真假。人皮面具这种小把戏,对池映梓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颜千夏环视了一下四周,在座人中只有慕容绝和苑栖墨她认识,可是慕容绝和慕容烈正开战,若知道她是颜千夏,或者会拿着她去威胁慕容烈也说不定。这苑栖墨似乎也不可信,上回进吴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 “七弦堂主,本王有礼了。”慕容绝先站了起来,试探地向她问了声好。 颜千夏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在空位上坐下。慕容绝吃了鳖,倒也不发怒,只微笑着端起了酒杯,慢步走了过来,“本王和国师乃生死之交,今日第一次得见七弦堂主,荣幸之致,借花献佛,敬堂主一杯。” 这些人真的认不出她来吗?颜千夏微微拧了下眉,瞟了一眼慕容绝,低声说道:“本堂主不喝酒。” 比起颜千夏那千娇百媚的嗓音,这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让慕容绝和苑栖墨都略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不放弃,索性在她身边坐下,笑着说道:“不如,让周王把珍藏的果酒拿来,女子喝了正好。” “碧落门中无女子。”池映梓淡淡出声,慕容绝这才一拍脑门,笑着说道: “是本王忘了,本王看七弦堂主姿容清秀,错认为女子了。” 颜千夏冷冷一笑,在盘子里抓了花生开始剥,看都不朝他多看一眼。她爱吃花生,若慕容烈在这里有探子,一定可以发现! “呵呵,碧落门中藏龙卧虎,六王爷有大国师相助,必能心想事成。今日高兴,诸位贵客只管尽兴,就当是在自己家中,一切不必拘礼,我周国地少物贫,比不得吴魏等大国,但是让诸位尽兴的本事,苑某还是有的。” 苑栖墨也收回了目光,呵呵笑着,说得极为谦逊,这种谦卑的态度让颜千夏都忍不住抬眼看他了。这是在家里呢,还能把自己低到这种程度,若非真的谦卑惯了,就是心藏不轨,深藏不露。 她看呀,周国不仅不穷,反而富有得很!否则都城怎么会这样繁华,人人绫罗绸缎? 苑栖墨迎着她的视线微微一笑,拍了拍手,顿时瑟鼓齐鸣,一群美人,赤着莲足,穿着单薄的蝉翼裙,腰上也束着宽腰带,在一片铃铛儿脆响中翩翩起舞。 这年头,男人还能玩什么?玩女人呗! 千娇百媚的美人们一面跳,一面到了众男子身边,又是弯腰,又是贴胸的,极尽妩媚诱|惑之色。 “若各位贵客看得中,尽管挑。”苑栖墨又爽快地说了一句。 慕容绝倒不客气,先拉了两位抱在怀里,颜千夏也拖了一个坐在身边,免得其他女人再来,这女人贴在着她坐着,又倒茶水,又剥花生壳,殷勤地伺侯着她。 见她拖了女人,慕容绝脸上失望之色更明显了,也不再找她搭话,一个人喝起了闷酒。其他的男子则开始对怀里的女人上下其手,该摸的摸,该亲的亲,倒是会占便宜。一时间大殿里舞不成舞,倒像青楼,苑栖墨就是老鸨加龟公。颜千夏看了一圈,也开始不老实,在身边的女子白皙美妙的腰肢上乱抓起来,抓得那女子忍不住咯咯直笑,俏脸涨红,花枝乱颤的,引得一群男人都侧脸看了过来。 “玩女人,你们不会?”颜千夏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手又往女人胸前抓去,女人饱满的胸落在她的掌心,那女人立刻就娇羞地惊呼了一声,趴进了她的怀里。 大殿中短暂地静了一下,又恢复了热闹,男男女女闹得更欢了……颜千夏这才推开了女人,借口出恭,出了大殿,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慕容烈那么聪明,一定知道他身边多了个女人很可疑,说不定晚上就派人来找她了!她想得快活,心情也好了不少,根本不想回大殿中去,只在院中的大树下坐了,看着一只梅花鹿在树下吃草。 “想不到七弦堂主如此年轻。”苑栖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颜千夏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很是深遂,模样也生得普通,身材和上一回看到的一样,削瘦得很。 “上回在吴王宫看到娘娘时,就惊讶于娘娘的聪慧,今日看到,更是心生佩服。”他压低了声音,又往前走了两步。 “哪个娘娘?”颜千夏现在能肯定当时进宫的人确是这苑栖墨了,他在某些方面的气质真的很像池映梓,比如说隐忍,比如说双瞳深处隐藏的忧郁,还比如说这削瘦和苍白。 “呵呵,别人认不出,苑某一定认得出,虽然池大人易容术天下无双,但是娘娘的气质也是天下无双的。”苑栖墨的双瞳里渐渐涌出些光芒,满是赞赏。 颜千夏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落到大殿门口,慕容绝也出来了,想来是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她站了起来,走到梅花鹿边上,揪住了高高的鹿茸角,大声说道:“鹿茸和鹿血都是滋补壮阳的宝物,皇上何不大方一点,让本堂主尝尝鲜?今晚也能多快活一点。” 苑栖墨尴尬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梅花鹿乃本国圣物,不可伤它,还望娘娘高抬贵手。” “哦,那就进去喝酒吧。”颜千夏点了点头,松开了鹿角,大步往殿中走去。 苑栖墨盯着她的背影,深思了许久,才慢慢走回了大殿。 是夜,一群人吃饱喝足,酒过三巡,醉得走路都需要人掺扶,周王索性就请他们全都留宿在了王宫。 —— 周国王宫虽然依着吴国皇宫的格局修建,当然还是比不上吴国的辉煌宏大。从东到西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走过去了。 他们住的是一个四合宫殿,绿漆廊柱上浮雕着飞鸟花虫,也不似吴国皇宫的龙凤起舞,更低调和谦逊。 池映梓和颜千夏和慕容绝同住在一侧的殿中,分三屋而居,而颜千夏的屋子在最里面。 颜千夏进了屋子,立刻栓上了门栓,又在屋子里检查了一遍,这才躺到了榻上,从怀里摸出了先前从那舞伎身上摸来的小香袋儿,她一闻就知道,这些舞伎身上都带了些催情的药,用来迷惑男人。她抛了抛香袋儿,掩嘴笑了起来。 烛光在桌上轻摇着,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风,把烛给吹灭了。 她扭头看向窗口,似乎是起风了,屋外的树枝正摇得欢快,沙啦啦地唱个不停。她听了一会儿,渐有了困意,勉强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妙,立刻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把刚得的小香袋扯开,把药粉洒到了枕上,然后自个儿爬到了榻底下窝着,准备看看晚上会有哪些妖魔鬼怪前来自讨苦吃。 她方才已然闻出这屋子里燃高的金烛中有名堂,袅袅散开的淡白烟雾是用来催眠的!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后窗被轻轻地捅开了,一个削瘦的人影从窗口翻了进来。月色投在他的脸上,赫然是慕容绝! 第156章 两个男人 他快步走到榻边,伸手在床榻上轻摸着,嘴里轻唤,“千夏,是你吗?快醒醒,我带你离开这里。” 床上空空的,他呆了一下,快速扭头在房间里四处看着,寻找着颜千夏的身影,他是看着她进来的,并未看她出去,此时门窗紧闭,也未有另外的藏身之处。 他刚想弯腰查看榻底下时,敏锐地听到了轻微的声响,他立刻就窜上了榻,拉起了锦被盖住自己,锦被上洒的药粉不客气地往他脸上飞去,被他悉数吸进了鼻中,一时间只觉得这香味绝艳无比,世间难寻,让他如痴如醉。他还未来得及细品这香,就听到有石门缓缓打开的声音。他不敢再动,蒙得严严实实的,准备随机应变。 颜千夏趴在床底,借着昏暗的星光,只见墙上有扇门正缓缓打开,苑栖墨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他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向榻边走来。隔着帐子,他只看到锦被之下有人,却不知被下的人是慕容绝,更不知他已经吸入了大量的香艳催情药,所以,他犹豫之后,还是伸手掀开了锦帐,伸手摸向了锦被之中,想去摸颜千夏的脸,证实一下是否有面具在她的脸上。 慕容绝吸了太多的药粉儿,此时正烈火焚身,一把就抓住了这突然多出来的手,猛地一拉,把他给拉得跌到了身上,然后一个翻身,把苑栖墨给压到了身下。 “夏儿,本王想你快想疯了!” 他一面激动呢喃,一面伸手就拽苑栖墨的衣服。 苑栖墨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弄懵了,来不及反应,慕容绝就硬生生把他的龙袍扯开,把裤带给扯脱下来。他借着药性,根本管不了身下的人是谁,只知道这人身体削瘦轻盈,肌肤冰凉光滑,更是刺激到了他,一只大手探进了苑栖墨衣服里,在大腿上又捏又摸。 慕容绝是完全被这药粉给迷惑住了,苑栖墨削瘦的脸颊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清瘦的美人的脸,他的身子也是颜千夏的身子,他的力气越加大的大,发狂一般在苑栖墨的脖子上脸上乱吻乱咬…… 当慕容绝的手抓住苑栖墨的那里时,苑栖墨终于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挥掌就在他的脖子上狠劈了一下,慕容绝被他一掌击晕,这才安静下来。 苑栖墨翻身下榻,迅速理好了衣裤,榻下一角黑色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弯下腰,看到了已渐渐被烛雾迷睡的颜千夏。 他把颜千夏从榻下拉出来,看了一眼榻上的慕容绝,大步往暗门内走去。 周王宫小,地下有四通八达的地道,用以关键时刻逃生所用。进了暗道,他立刻召来侍卫,把慕容绝抬回自己的房间,再送了一个舞伎进去。 今晚发生的事对于苑栖墨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可又只能吞回肚中,绝不能说与外人听。 周王寝宫的格局也和吴国帝宫相似,方正的院子,通天的黑玉龙柱,唯一不同的是有紫玉凤凰盘旋在龙柱之上,龙凤和鸣。大殿内,十盏青铜灯悬于半空中,暖|黄的光充盈着大殿,一张龙床位于殿中,明黄的床幔垂在四周。 苑栖墨把颜千夏放到了榻上,他也吸进了不少药粉,此时呼吸开始紧促,盯着颜千夏的目光也跟着幽深起来。 他的手指抚过了颜千夏的脸和发际,在没发现面具的痕迹之后,又摸进了她的头发里,柔软的指肚子在她的头顶揉过,颜千夏舒服地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小声嘀咕了一句:哪天我非让你破了女色,破了你的功。 苑栖墨的眼光亮了亮,旋即将手从她的头发里抽出来,低眼看向了她的胸部。犹豫了一下,便解开了她的衣带,轻轻剥开了她的衣裳,果然不出所料,白布裹在胸前,束住了那双雪乳。他的呼吸渐有些急促了,手指轻抚着白布,隔着布料感受着她的柔软和雪嫩。 “你是不是颜千夏?天下第一美人,怎么会是这样的脸?”他疑惑地低喃着,颜千夏有一张媚极的脸,可这女人顶多是清秀而已,白日见到她的时候,只觉得一双眼睛圆圆的,像两汪天下至清至纯的湖,灵气逼人,却和那个媚倒天下男人的那个媚字沾不上边。 可是,人的样子可以不同,声音也可以不同,气质却改不掉。这个女子和颜千夏一样,身上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灵气。 “你到底是谁?”他低语着,俯下身来,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这香也好闻,像天然的花香,一闻就让人陶醉。 “她是七弦堂主。”池映梓冰冷无热度的声音突然传来,苑栖墨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看向他,鬼面具在这样的灯光下更加显得狰狞恐怖。 “大国师莫要误会,寡人是得知六王爷进了七弦堂主的房间,这才赶过去的,六王爷不知为何中了媚药,寡人只好带堂主来寡人的寝宫。”苑栖墨迅速冷静下来,慢步踱出来,慢条斯理地向池映梓解释。 “哦……”池映梓走了过来,瞟了一眼衣衫敞开的颜千夏,语气更冷了,“那这衣衫也是六王爷解开的吧?” “这……实不相瞒,天下人皆知大国师您劫走了吴国贵妃颜千夏,寡人也非常好奇。想知道这位七弦堂主是否就是天下群雄皆想拥入怀中的第一美人颜千夏。”苑栖墨也不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问道。 池映梓伸手掩好颜千夏的衣衫,淡淡地说道:“她不是。” “真的?”苑栖墨追问了一句。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本主说她是她就是,本主说她不是她就不是,周王陛下居然想不通?” 池映梓说得漠然而且傲气,苑栖墨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悻悻然地看着他抱着颜千夏出了寝宫,一双冰凉的墨瞳里渐泛起了寒光。 颜千夏有句话说得挺对的,谦卑到极至的人,要么是韬光养晦伺机出手的,要么就是真的有大智慧的人。 池映梓眼角余光从铜镜中看到苑栖墨此时的表情,唇角渐渐勾起了冷意。 天下群雄,争的莫不是颜千夏的这长生血的诱惑,还有颜千夏本人那妖|娆媚|人的身子。男人的成功,很多时间需要美人的证明。 丝绒一般的天幕上繁星点点,柔和的光落在颜千夏的眉心。她熟睡的姿态像个单纯的婴儿,哪里像个刚作了娘亲的人呢?池映梓看她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 颜千夏躺在池映梓的怀里悠悠转醒,不,是被他掐着人中掐醒的,她疼得皱紧了眉,啪地一声打掉了池映梓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干吗掐我?” “以后不管在哪里,入睡之前,要先检查灯烛等容易下药的地方,以免中招。”池映梓冷冷地说了句,从她身边擦过。 颜千夏咬了咬唇,跟在他的身后,“池映梓,你不会就这样一直扣着我吧?我并不欠你什么,你利用完了我,我不找你要报酬,你赶紧放我走,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她跟在他身后说了几句,池映梓却一直不快不慢地在前面走着,她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袖子,用力拽了几下,“你聋了?我在和你说话!” 池映梓扭过头来看向她,说实话,这鬼面具太吓人了,血盆大口像是要吃了她,颜千夏正有些惶恐时,他突然就抬起了手,朝她伸了过来,颜千夏下意识地就一偏脑袋,他的手落到了她的头发上,只听他轻轻地说道: “头发散了。” 颜千夏愕然地看着他,月光落在他的鬼面具上,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几分柔光,就像以前一样。他柔软的指肚子滑过她的脸,拢起了她的长发,轻轻地一掀,然后熟练地给她挽了起来,一层一层地盘上去之后,他又从自己的发上拔下了那只白玉簪,轻轻地给她插到了头发里。 颜千夏眨了眨眼睛,突然就讥笑他来,“池映梓,你可千万别说你喜欢我。” 池映梓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你。” 颜千夏一掌挥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去,“真不知道你跑周国来干什么?就来喝几杯酒,吃几顿饭?” “舒舒,你来的时候,身上有这个。”他跟在她身后,良久沉默之后突然说了一句,颜千夏扭头一看,他的手掌里托着一个圆圆的东西,那是她的结婚戒指,白金为托,钻为心。 “送你了。”颜千夏并未伸手拿,而是继续往前走。前世的人,前世的事,她已不再伤怀。慕容烈用爱情治好了她的心。 “你不想回去?”他跟在她的身后,低低地问了句。 “与你无关。”颜千夏依然不为所动,曾经为这个男人动过的心,如今无论他再有多温柔,这心也不会再敞开了。 池映梓的脚步缓了缓,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摇晃着,一前一后,总是隔着点距离,无法贴近。 宫殿被笼罩在这淡漠的月光里,让颜千夏有点觉得自己在作梦,她就行走在慕容烈的梦里,等梦醒的时候,她依然躺在慕容烈的怀中。 第157章 总是教她残忍的道理 慕容绝清醒过来,身边的舞伎已是香汗淋漓,浑身娇柔无力。他心中一凛,迅速坐了起来,脑子一阵阵糊涂着,他到底去过颜千夏的房间没有,那又是不是颜千夏? “王爷。”舞伎撑起身子,环住了他的腰。 “滚出去。”慕容绝厌恶地推开她,这庸俗的脂粉香,简直污了他的鼻子。 全天下,只有颜千夏才能让他倾心想念……七弦堂主到底是不是颜千夏?他更烦闷了,索性起身 ,从那个摔到地上的美娇娘身上跨过,出去吹吹风,冷静一下。 远远的,只见池映梓和那叫七弦堂主的人一前一后走过来,月光如银粉一般铺满他的脚下。他的目光盯紧了她的脸,圆脸儿,圆眼睛,绝非男子的脸!若打扮了,也算是个小美人,可是比起颜千夏来……他又有些萌动起来,恨不能立刻就剥开了这人的画皮,一睹她的真容。可池映梓这样公然带着她出现,难道不怕慕容烈来抢人? 正胡乱想着,这二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颜千夏低头看到他胸前抓出的指甲印,顿时扭过了脸,冷笑了一声。 慕容绝有些尴尬,连忙束好了衣衫,吭哧了几声,讪讪地说道:“本王……酒醉……” “六王爷,明日我们去魏国,你可同行?”池映梓淡然打断他的话,从他身边慢步走过。 “本王自当同行,还要与大国师共商大计。”慕容绝看向颜千夏,声音略高了点。一路同行,总能试探出真假。 有此人同行,颜千夏心里却不太痛快,而且她更想在周国多呆几天,以给慕容烈机会来追上自己,所以到了晚上,她就开始装病。 池映梓何等人物?所以颜千夏只有一种病可装,月事来了,她经痛……骑不得马!而且这病也只能让池映梓知道,对外只说腹中绞痛,只怕是瘟病,闹得无人敢进她这小院。 “喝吧。”池映梓走进来,将一碗浓稠的东西往她面前一递。 颜千夏低头看,里面红枣桂圆当归,绝对是女人当饮之佳品,调经补血。 不吃白不吃!她的身体最近也亏得厉害。 池映梓坐在一边,盯着她,低声说:“吃完,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我肚子疼。”颜千夏头也不抬。 池映梓盯着她看了几秒,冷冷一笑。 这笑声莫名其妙的,让人心生惧意。颜千夏不敢肯定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装肚痛,此时她并不想得罪池映梓,以免池映梓强行带她离开。 “我换衣裳。”她推开吃干净的碗,抬头看池映梓。 他并不起身,只垂下长睫,抬起右手,看自己的长指,慢吞吞地说:“你换。” 颜千夏翻了个白眼,过去翻了套男装出来,几把套好了,粗气粗气地说:“走了。” 池映梓这才慢吞吞起来,又慢吞吞往外走。 他要把颜千夏摁倒,颜千夏还真没办法,可他就是不走到最后一步,颜千夏想,莫非是怕自己的血毒死他? 二人拿着苑栖墨的令牌,大摇大摆出了周王宫。 夜色迷离的,皇城已陷入宁静。这里的百姓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此晚上并没有多少人在外面晃荡,就连勾栏院,也不如别处的热闹。 小鹿在梅树下悠闲地散着步,听到脚步声,只抬起头,精灵般的大眼扫过他二人,又低头继续吃草。 池映梓停在一株梅树下,看着面前一头长着长角的梅花鹿。这是一头雄鹿,体格健壮,四肢修长有力,见他二人停下,便转过头,长长的角在树干上蹭了蹭,似乎在警告,这是它的地盘,闯入者速速离开。 颜千夏觉得这凶巴巴的鹿不如另一边的小鹿有趣,正想走开时,池映梓说话了。 “你可知周国为何以鹿为圣物?” “不知道,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周国曾发生过一场瘟疫,百姓饿死大半,最后靠饮鹿血、食鹿肉才度过一劫,当时周国的鹿几乎被杀尽,整日整夜可听鹿的哀鸣之声,数月方散。” 池映梓伸手,轻捉着鹿角晃了晃,那鹿并不反抗,只偏过头,走到了另一边。 “如今周国养鹿,不过是防备下一次灾难的到来,这些所谓圣物也不过是果腹之物罢了。可它们明明被宰杀过,还要温驯地留在这里,以一时之饱,忘当年之痛,真是可悲。” 池映梓冷笑起来,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恨和杀机。 颜千夏扭头看他,他这是在提醒他自己,不管如今日子多安逸,都不要忘了灭族之痛! 他的恨,深入骨髓。 “想不想饮一碗鹿血?”他扭头看颜千夏,眼神又温柔下来。 “不要。”颜千夏立刻拒绝。 “过来,你骑鹿玩玩。”池映梓唇角扬起笑,拉她过来,把她抱上了这高大的雄鹿。 鹿还是不反抗,只扭着脖子,慢吞吞地往前走。 这奇妙的感觉,颜千夏先前还有些害怕,后来便坐稳了,让它带着自己穿行在梅树和小巷之中。 月光像银粉一般,洒在青石砖路上,这里近海,砖石上潮湿,屋檐上也长了青笞。小巷两边斑驳的青砖墙一直往视线尽头延伸而去。 池映梓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娇小的身影。 突然,那雄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颜千夏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被鹿给抛了下来,跌在青石砖路上,手肘都磕痛了。 “再温驯的动物,也会有撒野的时候,和人一样,不管表面对你多好,多温柔,可能转头就会咬破你的喉咙,把你推下万丈深渊,你要记住了。”池映梓走过来,把她拉起。 时至今日 ,池映梓有一半身份还是她的师傅,总爱教她一些残忍的道理。 颜千夏默不作声,池映梓的手指抬起她秀气的下巴,慢慢俯下头来,冰凉的唇瓣扫过她的红唇,轻轻地贴在她的唇角上,轻声唤她:“千夏……” 颜千夏的呼吸紧了紧,池映梓的长睫垂下,唇又往回挪来,轻轻地撅住她的唇角。 颜千夏咬紧了牙,他抵不进去了,便轻吸了口气,轻轻舔过她的唇瓣,然后盯着她的小脸看着。 “千夏,你可知我心里的难受?以前的千夏是知道的。”良久,他低低地说。 “你把那个千夏接回来,让她陪你,让我回去,不是皆大欢喜?”颜千夏当即就说。 池映梓一声苦笑,额头抵在了她的额上,“她了该去的地方,回不来了。” “你杀了她?”颜千夏问。 池映梓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唇瓣再度堵了下来,这回他没像刚才一样给她机会,而是直接攻进了她的嘴里,让她连咬的机会也没有,就在她嘴里肆意吻了好久,才松开她的小嘴。 “你会肚痛几天?”这时候,他才小声问。 颜千夏语结,不知如何回他,他又自顾自说:“我就让你痛着,那又能怎么样?你以为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止我去做我想做的事?这是天下人欠我的,都得还回来。” “那我欠你的?”颜千夏拧了眉,问他。 “你不欠,我欠你的。”池映梓盯着她看了半晌,又冷笑起来,“可那又如何?我带你来这里,你就只属于我,你是我的风筝,我放松线,你就可以飞,我拉紧线,你就得回来,这个永远不会改变。” “你真变态。”颜千夏骂。 池映梓这下没回她,把她推开,独自往小巷深处走去。那里有一株白梅,在月光下开得荼靡,就像盛了一树的雪花,美得让人窒息。 颜千夏对池映梓,又惧又恨,又怨又无可奈何,她这风筝,当得悲哀! —— 病装了五天,再装不下去,她心里等的人也迟迟未至。 一行人从周国出发,直奔魏国。 出了城,颜千夏才发现苑栖墨根本不是送他们,而是要随他们同去魏国。魏王之妹楚城公主嫁苑栖墨,他将楚城公主立为皇后,因此和魏国的关系更加紧密,魏王立后这等大事,他一定要亲自前往。 而池映梓要来周国的原因,是让她扮周王侍婢,池映梓扮成苑栖墨的随从,大摇大摆闯进魏王宫。 可是苑栖墨这人真可怕,娶了楚城公主,还要帮着魏国主最讨厌的人进宫去。 颜千夏更讨厌苑栖墨这瘦子。 去魏国,除了官道,难免要走一些小路,颜千夏坐在侍婢的简易马车上,一路翻山越岭过来,只觉得自己的皮肉里一副骨架被颠散架,要变成了两副,可怜的灵魂都出了窍。 慕容烈把她养得娇气了,吃了这点苦,心里就开始觉得委屈,更加想念慕容烈那无微不至的呵护。 魏王遣使者在五十里之外相迎,一路王旗、鼓乐开道,迎着苑栖墨这个小妹夫进了城。 魏国有钱,天下皆知,进了皇城才知道“金玉为路”这种情境是什么多么壮观。 通往魏王宫的大路,全是由整块的青玉铺成,为防止天雨湿滑,在玉上凿出了百兽朝王,百鸟朝凤的图案,人踩在上面,真有种贵不可言的感觉,两边又立有白玉的灯柱,柱上悬挂着琉璃灯笼,风一吹,琉璃铃铛便脆响。在路上行走的百姓也皆绫罗绸缎加身,若非魏国有险要地势当成天然屏障,易守难攻,这么一个富庶之地只怕早就被各国给瓜分了。 第158章 他来了! 魏王立后,各国皆遣来使相贺,一路上就遇上了好几拔,颜千夏紧张起来,在人群里搜寻着吴国服饰的人。 “急什么,若他来了,你自然看得到,不过,到时候他能不能认出你来,这倒是个有趣的事!”池映梓淡淡地说了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的手腕上轻摁了一下,一阵麻胀便从她的经脉直冲向各个穴位。 “你干吗?”颜千夏恼火地瞪他,难道他又下毒? “你放心,你如今百毒不侵,我也给你下不了什么毒,只是一点防备迷|雾的解药,今日殿中人多,不知会出什么事。”他不露声色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和她并肩走着。 魏国的各王爷们也赶回来了,颜千夏特地在人群找了找,没看到唐致远的身影。想看到的人,一个都没出现,颜千夏有些郁闷起来。 大殿中正歌乐升平,颜千夏身份低微,没办法进入。她看着苑栖墨带来的那群舞伎,心里冒了个主意。 等池映梓不注意的时候,她一溜烟地跑进了苑栖墨准备送给魏王的舞伎队伍里。池映梓只朝她的身影看了一眼,嘴角微挑了一下,未来阻止她。 苑栖墨送给魏王的这群舞伎,个个舞技超群,她一个不会跳舞的掺和到里面,一定打眼!颜千夏借口苑栖墨传诏其中一人,把她领到大殿拐角的僻静处,一把敲晕了她,换了她的衣裳。回到舞伎队伍里时,池映梓就站在一边,朝她冷笑着。 颜千夏习惯了他的神神叨叨,冲他冷笑一下,只管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苑栖墨进了大殿。 “王上,这是我周国子民的一点心意,还望王上笑纳。”苑栖墨入了座,一拍手,便有人抬了大箱子上来,一打开,珠宝熠熠生辉。十一名舞伎就跟在后面,个个如花。 这新登基的魏王,和他爹一样好色贪财。他顿时笑得更欢快了,看着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连声说好。 “吴国陛下到。”突然,殿外响起了悠长的通传声。 这简直像救命的号声! 颜千夏难耐心中的激动,猛地抬头,抬眼看向大殿前方。 大门处,慕容烈披着黑色的披风,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大步走了进来。他瘦了好多,眉目轻拧,一脸威严。黑色的腰带上系着她亲手绣的香袋。 颜千夏刚要前行一步,却看到了他身后的人,司徒端霞!她怀里抱着小王子,一身紫色凤袍,头戴三支有着长长流苏的金步摇,笑吟吟地跟在慕容烈的身后。 “哎呀,烈兄亲自前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本王好出城相迎!”魏王立刻就站了起来,一脸堆笑,快步下了高台,迎向了他。 “王兄,你没看到妹子我么?”端贵妃嗔怒了一句,把小王子递到他的面前看,“也没看到你的亲外甥么?” “当然看到了,妹妹越发标致,小王子也聪明伶俐。来,烈兄,请上座。”魏王笑着,拉着慕容烈的手腕,往前方走去。 慕容烈这一方霸主到来,各人连忙起了身,寒喧,行礼,大厅里顿时热闹起来。 颜千夏的心越跳越快,正欲扑上去时,慕容烈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她的脸,落到了苑栖墨的身上。颜千夏的心里顿时堵得慌了,真的认不出吗?自己的脸就这么不招他爱? “周王殿下!”他微笑着,向苑栖墨打了招呼,又扫过了他身后的其他人,始终未朝颜千夏这小婢女多看一眼。 “烈兄,请入座。”魏王过来,亲热地招呼着他,慕容烈便在左侧上首坐下,一双深遂的眼睛在殿中扫了一圈,脸上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接着便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常态。 好些日子未见了,他倒不见瘦!难道他都不起她?还有小晴儿呢?他为何带着司徒端霞前来,而不带着小宝贝?难道他根本就不是来救她的吗? “听说瑾瑜贵妃有下落了?”苑栖墨笑着向他举了举杯,问道。 “魏王大喜之日,不谈这些伤心之事。”慕容烈端起酒杯,和他对饮了一杯,沉声说道。 “也好。”苑栖墨点头,看向了站在大殿一侧还未退下的舞伎们,笑着说道:“王上,不如让这些美人献上一舞,祝愿王上和王后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允!”魏王的目光贪婪地扫向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翠色的舞裙薄如蝉翼,露出雪白柔软的腰肢,吹弹可破的肌肤可爱诱人,尤其是那低领的上装,一弯腰,就能露出小兔般的调皮雪胸。 乐声起了,舞伎们姗姗而行,莲步轻移,到了大殿中间,摆好了姿势。 可苦了颜千夏了,她真准备就这样扑进慕容烈的怀里去的,可是她看到司徒端霞偎在慕容烈的怀里时,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 “陛下,这是我们魏国最好吃的东西,您尝尝。”司徒端霞娇滴滴地说着,一手抱着小王子,一手用筷子夹了一筷菜,递到慕容烈的嘴边。 颜千夏瞪大了眼睛,看到他居然张嘴吃了那口菜——混蛋,果然不是好东西!她才出来多久,他又和司徒端霞好上了! 颜千夏气得肠子痛,身边的女子用手肘轻碰了她一下,侧脸看,众人早已开始扭摆腰肢散开,她还忤在原地未动。 “慕容烈!”她一跺脚,忍不住就冲着慕容烈就一声怒吼,颇有几分河东狮吼的味道,这吼声太大了,惹得众人全朝她看了过来。 就在此时,几名绿衣舞女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按动机关,那些原本精美绝伦的发簪就变成了一支支细长锋利的剑,纤薄身形闪动,像几道绿光,猛地刺向慕容烈的胸膛。 颜千夏被吓懵了,她们的速度太快,重重把她撞倒在地上。 在她第二声惊呼出口时,已经有无数支利箭射向了殿中的绿衣女子,这些舞伎中,有些是真正的舞女,只有六名是刺客。那些真正的舞伎根本不会武功,花容失色的惨叫几声,被射成了刺猬。 这些原本娇滴滴的大美人,是满怀为妃为嫔的憧憬来魏国的,可惜连魏王的手都没摸着,魏王的样子也没看清,就变成了箭下亡魂。 武艺高超的刺客们已经冲破了箭阵,扑到了慕容烈的面前。 端贵妃已经抱着小王子退开,慕容烈从容地跃起,有侍卫拦到他的面前。若几个女刺客还要他亲自动手,他也不必当皇帝了。 腥风血雨飞过,几名美人刺客被侍卫或杀或擒,本是美娇娘,顷刻之间就成了血污满身的模样,被侍卫的脚踩到脚下。 颜千夏是殿中那些舞娘中唯一一个没中箭的,因为她最开始就跌倒了,趴在一地死尸中,不知所措,更不敢动弹。 侍卫们涌上殿来,有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封住她的穴道,把她和那些已消魂玉殒的女人一起拖了下去。 难道池映梓一早就知道这里的事,是他们想刺杀慕容烈?苑栖墨还是魏王? 苑栖墨的脸早就吓白了,连忙站起来,冲着慕容烈抱拳作揖,“烈兄,这绝非苑某所为,苑某只是为献礼而来,这、这……真和苑某无关……” “无碍,先严刑拷打这些贱婢,自然会有真相。”魏王走下龙椅,用脚踩到了一个女刺客的胸前,那饱满的胸原本应该是男人手里的玩物,现在却被他的大脚踩得不成样子。 “那就有劳魏王。”慕容烈冷冷地说了一句,抬眼看向殿外,先前那位绿衣女子吼他的神情,和颜千夏颇有几分相似,“朕还想亲自审问一下那直呼朕名讳的女子。” “好,来人,把那贱婢带上来。”魏王立刻一挥袖,太监匆匆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拖上了一名女子,只是那女子身上有数支箭扎着,一身翠衣皆已被血染红。 “是她么?”慕容烈拧了眉,走到那女子面前,凝视着她的脸。方才那女子只是大喝了一声,他正和司徒端霞说话,并未看清她的容貌。 见惯了美人,姿色平平之辈他从来不多看第二眼,何况他心中只有颜千夏那副绝世的面孔。 他来之前,名花流早已探到池映梓出现在周国王宫,身边并未带着女子,他有些担心池映梓在颜千夏身上耍花样,又害她痛苦。 “就是她,全都死了,只有她还有一口气。”太监低下头,用脚扒了扒女子的腿。 “查一下,这些女子脸上是否有人皮面具。”慕容烈头有些疼,胸口也有些闷。 颜千夏出宫前配制给的药克制住了他体内的邪火,可是并不能根除,原本这回他是不能出宫来的,可是他实在无法放心让下属去追踪,他要亲自来把颜千夏带回去。他这次又不眠不休,疾追而来,却未能看到想见的人,体力已有些不支,只想好好休息。 “都杵着干什么, 还不赶紧去查。烈兄,请随寡人移步到蝶峦殿。”魏王走过来,伸手掩鼻,厌恶地看着地上的女子。 “王兄,那本公主和小王子就去见见新王后。”司徒端霞走过来,面对满殿的血污,她是毫无惧色,只轻拎着裙摆,不让污血弄脏锦裙,步子依然姗姗,像在莲上行走。 第159章 陌生的脸 “去吧。”魏王笑着点头,目送着她出去,这才带着诸位王孙贵族,经偏殿的回廓,往蝶峦殿去了。 颜千夏被丢上了马车,和那些绿衣死侍女一起,还被压到了最下面,拖到了宫殿的偏僻角落。 “哎,脱光了,仔细检查,看是否有面具。”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过,几名侍卫把女子抬下来,几把就扯光了女子身上的衣物,污血沾在雪白的身体上,侍卫们的手毫不客气地在这些刚刚冷却的年轻身体上摸过。 当一双大手摸到颜千夏的脸上时,有人进来了,大喝了一声,“你们去外面。” “是。”他们迅速下去了,来人到了马车边上,把颜千夏扯了起来,解开了她的穴道。 “池映梓,你吃饱了撑着啊?干吗要这样折腾?”她坐起来,一把推开了池映梓,气愤地骂道。 “不是我的刺客。”池映梓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也没这么蠢。” “慕容绝还是苑栖墨?”颜千夏恼怒地问道。 “他身边一向都有这么多女人,你何必再眷念,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找齐陨石珠,送你回去。”池映梓抛来一套魏王宫婢的衣裙,冷冷地说了一句。 “池映梓,我诅咒你……某一天你会深深爱上某个人,然后狠狠地被那个人抛弃,永生永世得不到她的爱情!”颜千夏紧紧地抓着衣裙,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发出诅咒。 池映梓抬眼看她,唇角轻抿着,默默地转过了身。 身后悉悉索索地响过,颜千夏换下了染血的舞衣,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不要乱闯,魏王嗜杀成性,又好色贪色。”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颜千夏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那也比跟在你身边好,你这个虚伪的小人。” 池映梓的唇抿得更紧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了出来。 现在他的装扮是魏王宫的侍卫队长,守在大殿外的太监们见他带着女子出来,也不敢多问,只盯着他们看着。 “你们进去,好好检查。”池映梓冲着他们说了一句,他们连忙又跑进了殿中。 “你要去哪里找陨石珠?难道去在每个宫殿里翻?”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他。 “待晚上,我自会去取。”池映梓淡然说了一句,这张黑脸皮上,那漠然的表情也让颜千夏气得肠子疼。 “池映梓,我真的很讨厌你,你不折磨我就会死吗?”颜千夏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快步走向了前方的拱门。 穿过花园,经过湖心小桥,前方出现更加辉宏的宫殿。 “站住,去哪里?”侍卫立刻拦住了他二人,厉声喝斥。 “奉诏,去见王后。”池映梓跟过来,举起手中令牌,侍卫仔细查验过后,才放二人通过。 过了拱门就是花园,一群女子正在园子里游玩。后宫的女人们可怜,成天关在宫里,每天只有这几朵花儿鱼儿看。 颜千夏一眼就看到了司徒端霞,她天生姿容艳丽,魏王的众位嫔妃在她面前都逊色不少,那王后倒是生得美貌,可还是输了司徒端霞几分风|流姿态。在这个世界上,怕是只有颜千夏能压下司徒端霞的娇媚动人。 她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又开始沮丧。 你瞧瞧,和慕容烈共床共枕这么久,还和他生了孩子,可是他在看到她原本的脸时,连一秒钟都未曾停留,根本就认不出她来。那么,就算她回去他的身边,又真的能拴紧他的心,依然像以前一样相亲相爱吗? “去,把这个端过去。”有个侍女推了她一下,递给她一盘樱桃,颜千夏看了一眼池映梓,他未出声,她只好端着盘子过去。这里是司徒端霞的地盘,要惹了她,她可倒霉了! 一盘樱桃红艳艳的,像美人司徒端霞的小嘴儿,她伸出两根玉指,捏了一樱桃放进嘴里,旁边立刻有嫔妃吹捧起她来。 “公主就是美,就连这樱桃也抵不上我们公主的半分艳丽。” “是呀,瞧瞧,公主的樱桃小嘴儿,连这樱桃见了都觉得羞愧呢,只怕吴国皇帝每日里都爱不释手,想着一亲芳泽呀。” 颜千夏心里一阵恶寒,这么夸张,也不嫌肉麻死!她正腹诽,司徒端霞用锦帕擦了擦嘴角,笑着说话了。 “王后娘娘,贵妃娘娘,别笑话端霞了,陛下每日国事繁忙,哪里能日夜和端霞耳鬓厮磨。” “瞧瞧,公主害羞了,吴国后宫只有公主生下了小王子,这后位自当是公主的,好在那贱婢颜千夏即然已和奸党私奔,不会再祸害吴国后宫,祸害公主。”王后伸出玉白的手指,轻轻逗弄着怀里小王子。 颜千夏迅速抬头看向她,她和奸党私奔?司徒端霞撒谎的时候舌头不疼的?这些人才是贱婢,全家都是贱婢!她强忍了一下,往后退去。 “哎哟,你瞎眼了,居然敢踩本宫的脚。”脚才软到软绵绵的东西,立刻就响起了尖叫声。颜千夏转身一瞧,一个尖下巴的嫔妃正柳眉倒竖,盯着她骂。 “拖下去,掌嘴二十。”司徒端霞立刻拧了眉,不悦的挥手。王后听了,一双水眸向她扫去,唇角的笑意浅了浅,这是魏王宫,不是吴王宫,司徒端霞是回娘家,却代行了王后的职责。 太监过来了,刚拖住了颜千夏,已有嫔妃看懂了王后的脸色,起身说道: “前儿才是立后大典,王上有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一月,王后如今初掌凤印,教导臣妾等要以仁德泽被苍生,臣妾斗胆,为这小婢女求个情,王后娘娘,公主殿下,就饶过这小婢女吧。” “嗯,柳妃娘娘说得好,准了。”王后娘娘的唇角又扬了起来。 “还不谢恩?”柳妃看向颜千夏,她只好跪下去,膝盖才挨了地,那边就传来通传声,魏王和慕容烈来了。 “皇妹,烈兄是一刻也不离了你呀,瞧瞧,非让本王带着来寻你。” 颜千夏扭头看抬头,慕容烈和魏王一前一后大步走来,他的目光根本就没往她身上瞟,直接走向了司徒端霞。 “端霞,朕有事要问你。”他走过来,司徒端霞起了身,偎向他的怀里,娇声问道: “皇上有何事吩咐?” “你过来。”慕容烈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说有消息她可能在魏国皇宫吗?” “是可能啊,那也得花时间找呀,皇上,臣妾难道还不够尽心尽力?”司徒端霞撒起了娇,拉着他的袖子,那小蛮腰扭呀扭,又拱进了他的怀里。 颜千夏听不到他们说话,看到这一幕,如今不仅肠子疼,眼睛也痛了。她快速磕了两个头,爬了起来,低着头,快步退出了园子。 该死的慕容烈,慕乌龟,慕讨厌鬼……她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而其他人只以为她是刚刚挨了责骂,没人放在心上,只看着她走到了拱门外的树下站着。 “别杵着了,还想挨打么,快去御膳房传膳,王后娘娘要单独宴请吴国皇帝和公主。”一个婢女快步出来,推了推她,推完了又好奇地打量她,“对了,你不是王后宫里的人呀,你是哪个宫的?” 颜千夏红着眼晴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往池映梓身边走去,他就站在另一侧的院墙走动着,真把这里当成他的家了。 “这丫头,被吓傻了吧?”婢女摇摇头,又叫过另外一个人去御膳房传膳。 颜千夏走到池映梓身边,抹了一下眼睛,向他伸手,“给我毒药,你这样慢吞吞的,什么时候能报仇,往饭菜里一搁,这些王孙贵族全死光了,你的仇也就报了。” 池映梓果真取下香袋给她,低声说道:“想想吴国王宫帝王进膳的规矩,再做决定。” 颜千夏捏着香袋的手垂下,帝王用膳,一定有试菜之人,先死的是太监。她垂手站了会儿,才小声说道:“不漂亮,男人就不爱了吗?就看也不多看一眼了吗?” 颜千夏太伤心了,又开始有些自卑,她都没有想过,慕容烈心里装着那个的她,怎么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何况还是个小婢女? —— 夜幕深沉,魏王宫渐陷入安静,酒宴、美人都醉人,宾客尽欢之后,不少人都已倒下。魏王多金,像这种夜宴几乎月月有,极度奢糜,让来宾不舍离开。 他又送了些美人去给这些贵宾侍夜,于是颜千夏和池映梓每摸过一扇窗子的时候,都能听到这暧昧的声响。 池映梓说紫色珠在紫苑宫的神像嘴里。 从屋顶上走过,二人停到了一间大殿的屋顶上,轻轻揭了瓦,往下看去。原来这紫苑宫是司徒端霞母妃的寝宫,后来她母妃去了,她便一直住到出嫁之时。 现在司徒端霞和慕容烈就在她脚下踩着! 颜千夏不想看,可是还是忍不住看,司徒端霞已经脱|得一|干|二|净了,躺在紫色锦纱垂帘的榻上,青丝如云一样在身下展开。慕容烈就躺在她的身边,也只着白色的中衣,闭眼睡着了。 好气啊!颜千夏要气炸了,可又能怎么办呢?他本来就有后宫三千,如今她不见了,他不睡几个女人,他能活下去? 第160章 看着她像小孩一样 眼泪又啪嗒地落一下来,滴在了瓦上。 “下去。”池映梓往屋子里吹了迷药,捉住她的手腕,从屋顶轻轻飘落,从后窗钻进了殿内。 颜千夏走到了榻边,咬着牙看着这同榻而眠的二人,因为气愤,脸红得都快滴下水来了,她左右看了看,从靴子里拔出自己的小刀,揪着司徒端霞的长发就是几下,给她把青丝割断了,谁让她总在背后骂她贱婢?还四处造谣说她私奔! 把她的青丝割得乱七八糟了,她又看向慕容烈。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摸,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子好了没有……呸,为何还要关心他?他都抱着司徒端霞风|流过了! 她气不过,到了书案边上,拿了狼豪笔,浓浓地蘸了墨,跑回来在他的脸上狠狠画了起来。 她决定回宫去把女儿偷抱出来,从此不理这个忘情负义的臭男人! “好了,过来拿紫珠。”池映梓低斥一声,她扭头看去,只见他已经取出了紫玉佛,这玉佛有三尺高,就立于墙壁之前,佛像仁慈善目,檀口微张,轻闭双眼,似在向人传授佛经教义。 “你自己拿不就成了。”颜千夏不悦地说道。 “你身上有白龙珠,它以认你为主人,它们之间有感应,快过来。”池映梓又低喝一声。颜千夏慢吞吞走过去,俯在紫玉佛像上看着,那嘴里果然微微地透出些紫光。 “出来。”她伸出小手指去抠,那紫光渐渐大了点。腰上的小香袋也开始泛出白光,颜千夏连忙捂住了小香袋儿,若此时白龙跑出来,真把她一下卷回现代去了,那她的宝贝晴儿怎么办? “出来,紫珠,等我们抱出晴儿再走。”她轻轻地念着,那佛像上的紫光越来越盛,慢慢地通体泛光,把她和池映梓全都映成了紫人儿。 “出来了!”她又把手指往里面探了探,触到了一颗冰凉的圆珠,那圆珠会游走,手指一碰到,它便往旁边挪去,三番几次之后,她才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圆珠,慢慢地抠了出来。 珠子离开佛像,紫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托在她的掌心,也只是一颗灰珠子而已,并不像那颗暗蓝之珠一样,泛着莹蓝的光。 “珠子有正邪之分,你手上的灰珠和紫珠都是正能量,蓝珠是邪魔之珠。”池映梓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解释。 “你就是利用我为你凑珠子?”颜千夏握紧了两颗珠子,盯着他问。 池映梓不出声,只用力扣着她的手腕,想带她从后窗出去。颜千夏用力推开了池映梓的手,快步往榻边走去,她还是忍不住,要去唤醒慕容烈,问他,自己变成这样子,他还要不要她们之间的爱情。 “给我解药,我要弄醒他。”颜千夏一面推着慕容烈,一面小声说道。 “你自己配的迷雾,自己不知道时间?”池映梓淡然说道。颜千夏制出来的迷|药,比他的还要好,无色无味,绝无自自己苏醒的可能,而他居然没能配出解药!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醒来!”颜千夏赌气坐到一边,刚坐下,又觉得司徒端霞实在碍眼,又跑过去,把她硬生生从床上拖了下来,塞进了床底。 看着她像小孩一样的手段,池映梓的眼角泛起几分怜惜,也不催她走,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而榻上,慕容烈恰巧翻了个身,抱住堆在一边的锦被,低喃了一声:霞儿。 霞儿……他在叫谁的名字?司徒端霞? 颜千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站了起来,瞪着他看着,好半天之后,突然就捂住嘴,转身往后窗跑去。 从窗口翻出来,颜千夏这才发现两只手各握着一只陨石珠,紫珠还在泛着浓艳的紫光,把她的掌心都烫红了。 “男人果然都是这样的货色。”她停下脚步,把陨石珠塞回了小袋儿里。坐到了大树下,仰头看着月亮,眼中盈泪,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梦里叫司徒端霞,而不是她的名字。 她的脑海里有时空交错着,前一世被爱人的背叛,这一世又是背叛。 颜千夏的眼睛有些胀痛,只觉得洒了把砂子进去,越揉越痛。 “那两个蠢货,为什么今天要刺杀他?”她抬起头,看着池映梓问道。 “也不是那两个蠢货,这两个人也绝不是蠢货,舒舒,不要小看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之所以能成为一国之君,绝对有自己的过人之处。”池映梓淡淡地一席话,让颜千夏又有些恍惚,在池映梓那次抛下她之前,他也这样,常教她一些道理。 可是,回不去了呢! 她放弃了揉眼睛,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宫墙。月光如银粉落在绿色的琉璃瓦上,像仙境一般美着。 可是,这里不是仙境,这里是残酷的红尘。 这里的男人、不,所有的世界上的男人,在权利和欲|望来袭之时,都控制不住心里蓬勃的狂野,这让野心像烈火一般袭卷向身边的所有人。 “那就是魏王了,他想挑起慕容烈和这些人的茅盾,让全天下都反他?”颜千夏想通过来,扭头看向池映梓。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抿紧了唇角,那表情充满了刻骨的寒意,能冻僵一切。以前的颜千夏都不知道原来他剥去了画皮这样冷的,隔这么近坐着直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刺客!”突然,前方传来了侍卫的喊声,一队侍卫高举着火把,从前方匆匆跑来。 池映梓拉着颜千夏就钻进了一边的假山中,接着,又有几队侍卫过来了,全是赶往紫苑宫的方向,可能是慕容烈和司徒端霞醒了吧。 颜千夏和池映梓面对面贴着,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他的手掌就贴在她的两只手臂上,渐渐的,他的掌心越来越烫,甚至那个地方都顶了起来,即使隔着好层衣料,颜千夏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硬度。 他是男人,如此贴近温香软玉,怎么可能没反应? 颜千夏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他的假黑面皮低斥:“你还不走开,还贴着我!” 池映梓往外挪了挪,可是在她身上蹭过之后,反应更强烈了,他索性不动,就让坚硬紧贴着她的臀上。 “走开。”颜千夏恼了,扭动着,想要从假山里钻出去。 “别动!”他喝斥了一声,摁住她的腰,“有人过来了!” “有人就有人,你滚开。”颜千夏才挣了几下,便有火把的光照了过来。 “刺客在这里!”那人大喊了一声,接着,脚步声越来越多,火光越来越明亮。 池映梓拧了拧眉,把颜千夏的脸往怀里一摁,手一挥,一支细镖飞出去,在假山洞外爆炸,淡色的烟雾散开,十米之内的人全都倒下了。 池映梓这才拖着颜千夏快步从假山里出来,远远的还有侍卫往这边飞奔,他扣住她的手腕腾空而已,跃上了高高的宫墙,向宫墙那端的月亮奔去。 “池映梓,放下她!” 颜千夏扭头看去,只见那个高大的身影飞奔而来,他脸上的墨迹都未曾洗掉,只着白色中衣,甚至连脚都是光着的。 慕容烈来了! “舒舒!”他又喊了一声,紧追不舍。 可是明显的,他的轻功不敌池映梓!渐渐地,他又被拉下了一大段距离。 池映梓拖着颜千夏在风中穿行,她的长发散落下来,池映梓插在她发间的白玉簪跌了下去,一头青丝像爆布般散开。 慕容烈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圆圆的脸,圆圆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花瓣一样的唇……他怔了一下,速度下意识地又慢了一点。 就在这时候,池映梓已经揽紧了颜千夏的腰,飞跃下了宫墙,落到了宫墙外的金色大马上。 “我要回去,你放开我,我不是颜千夏。”颜千夏大吼一声,伸手就在他的手背上狠掐。 可他揽得这样紧,像要把她的腰掐断,也不许她离开他的怀抱半分半毫。 “放你回去,然后你和司徒端霞争宠?你不是想要江湖吗,我已得到龙珠,从此我给你江湖!给我忘了他!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池映梓冷笑一声,腿轻踢马儿一下,马儿便撒开了四蹄飞奔起来,马蹄踏碎了月光。 慕容烈从宫墙上跃下来,只来得及看到那双人儿已经跑向了月光深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他满心骇然,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那张脸是谁的脸?那样的眉目,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眼神……她是谁? 他的头有些痛,胸口也闷得厉害,一口腥甜堵在喉中,吐不出来,又咽不回去。 —— 紫苑宫里,司徒端霞正哭得梨花带雨,堂堂皇贵,魏国最尊贵的公主,被光着塞在榻下还不说,一头青丝还被糟践成了这般模样,短的几乎已经贴到头皮,长的也不过肩。女子头发就是女子的命呀,她一定要杀了颜千夏那贱婢! “皇兄,我的头发……我们这大魏皇宫难道全养了废物么?让那贱婢出入如无人之地!” 她抱着头,跺着脚,尖声大叫,紫苑宫里的宫奴们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第161章 其实你是想要的 “全拖出去斩了!五马分尸!”她又快步上前去,一脚狠狠踢翻了侍夜的侍女。那侍女惨叫一声,被她这一脚踢得鼻子都歪掉了,鲜血直流。 魏王打小就知道这皇妹性格泼辣,此时只眼角抽了抽,任她打着奴才发泄。 慕容烈匆匆赶回宫中,见宫中正闹腾,也不多言,换了衣就走。 “皇上,您去哪里?”司徒端霞连忙扑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朕去找舒舒,朕让人护送你即刻回京。”慕容烈抖开了她的手,大步往外跑去,脑中全是那圆脸女子的模样。 他害怕了,难道颜千夏真不是颜千夏,而是像司徒端霞说的那样,是池映梓从凰宫挑出来的女子,目的就是祸乱天下? 那她所说的那个奇妙的世界呢?她和他的宝贝晴晴呢?她向他要的宠爱呢? 为何她会把手放在池映梓的手心,那样头也不回地跑掉?他奔到了大殿门口,突然间胸口一阵剧痛,才迈出一步,就有腥甜的滋味涌上喉头,他当下就强忍了下去,不仅不放慢脚步,反而往外狂奔而去。 “舒舒,舒舒……你心里只有那个贱婢,我呢?我呢?”司徒端霞终于发狂了,她赤着莲足狂奔出去,冲着他大吼起来,“慕容烈,你对得起我吗?我为你所做的,为什么你一定要踩在脚下?你对我如此无情,你还想要我的痴情吗?” “哪个舒舒?是刚刚侍卫们追捕的那个女人?似乎那不是颜千夏呀!”魏王慢步过来,阴鸷的目光紧盯在她的背上。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知道,那绝对就是那个颜千夏,他的心肝宝贝颜千夏!”司徒端霞扭过头来,一双原本清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赤红的怨恨,贝齿都咬得快出了血,“皇兄,你想要天下么,你想要长生不老么?” “嗯,皇妹你……你知道怎么办吗?”魏王心中一阵窃喜,却装出了不解的样子。 “池映梓有死穴,碰女色则破功,慕容烈已邪魔缠身,我要池映梓死,我要慕容烈只做我的男人,皇兄,只要你听我的,我让天下和颜千夏都成你的。”司徒端霞一步步地走过来,伸手拉住了魏王的袍袖,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兽在拼命从她的心里钻出来。 “皇妹,若真能如此,皇兄一定封皇妹为天下第一公主,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兄的王后见了皇妹都要行礼。” “我不要她给我行礼,我只要慕容烈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只要一块封地,和他相守终生。”司徒端霞扬头,赤红着眼睛大声说:“我要你成为天下之王,让他再没精力和别人在一起。” “那皇妹要皇兄怎么做,才能之成皇妹的心愿?”魏王贴近来,佯装关切地扶住了她的肩。 司徒端霞扭头看向了大殿外,一字一顿地说道: “只要皇兄依我之计,七天之内,心愿必成。” “皇妹何来这样的把握?”魏王一怔,这口气也太大了吧?池映梓和慕容烈可都是极难缠的主。 “我说七天之内,皇兄记着就行,不必多问。”司徒端霞粉拳紧握,被颜千夏割得零乱丑陋的头发,加上瞪得大大的通红的眼睛,让她的芙蓉面此时看上去狰狞扭曲,可怖极了。 所谓相由心生,便是如此罢了。 ———— 金色的大马在小溪边停下,颜千夏从马上滚下来,趴在地上吐了好久,才慢慢抬起头来。这马儿跑得太快了,真的像飞起来一样,她的小心肝经不起这样的颠簸,现在肝肠都似乎要吐出来了。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池映梓伸手递来一只牛皮水囊,她恨然推开,爬起来,慢慢走向了小溪,捧了一捧水喝,又洗了脸。 溪水荡开,又合拢,倒映着她苍白疲惫的小脸。 “诺。”池映梓又递来了一只小油纸包。 颜千夏接过来,几把撕开,里面是两只小煎饼,已经凉透了。 “池映梓……你是打定主意要拖住了我了吧?”她抬起头来,看着池映梓。 池映梓伸手揭下了黑皮侍卫的面具,往地上一丢,也蹲下来,在溪水里洗起脸来。他的脸呵,真的太好看了!颜千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语气幽幽地说道:“我在吴国皇宫里得到了一本书,叫做媚术。” 池映梓没出声,颜千夏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把小煎饼掰开,一半丢向了天空,一半丢向了溪水,结果两个都落到了池映梓的面前,砸起水珠四溅。 “我最开始是想把媚术用在你的身上的,我那时候太想勾引到你了,你对我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令我迷恋,又不得靠近。” 池映梓的唇角抿了抿。 颜千夏站了起来,慢慢走进了他的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轻轻地说道:“还记得那天我为你唱的那首歌吗,那首歌的歌名叫月光下的海。你是我的月光,你是我的海……” 池映梓的背慢慢绷直了,颜千夏绕到了他的身前,脚踏进了溪水里,然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肩,抬起头来,唇轻轻地擦过他的下巴,然后轻轻一咬…… 池映梓的呼吸浅了浅,伸手就推开了她,冷冷地说道:“准备赶路,还要去找其他的陨石珠。” “你会和我一起走吗?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我们那里,是一夫一妻,没有别人打扰。”颜千夏又抱住了他,这回唇是直接贴到了他的唇上。 池映梓迅速抬手,又要推开她。 这回颜千夏却用力抱住了他的腰,圆圆的、像猫儿一样的大眼睛慢慢眯上,喃喃地、含糊地说道:“原来是这味道,池映梓原来你是这味道。” 她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拉开了他的衣裳,探进了他的胸膛,轻抚着他光洁如瓷又开始渐烫的肌肤。 “池映梓,你的肌肉很紧实……” 池映梓的呼吸渐急了起来,颜千夏都清晰地听到了他喉结往下一滚的声音,再好的控制力,又怎么能抵得上让他动心的女子,这样刻意挑逗? “住手!”他低斥着她,要把她推开. “池映梓,你这样绝世无双,不管什么地方都比别的男人的好看……”颜千夏又贴上去,低喃娇语。 他的脑子里嗡地一炸,怎么都不会炸到颜千夏这样大胆。 “你瞧,不必要用任何药物,池映梓,你就连贴着我站着都会有反应,你其实喜欢我对不对?喜欢到,不得不改变你的初衷,不愿意我再做颜千夏,不肯再看我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对不对?” “闭嘴!”他的眼睛突然就涨得血红起来,猛地把她推进溪水里。 哗啦啦的一阵水响,颜千夏被冰凉的水吞没,她不挣扎,任自己跌在溪底的石头上,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清碧的水。 池映梓突然又急了,弯下腰就去水里捞她,就在此时,她突然从水里坐了起来,猛地抱住了他的腰,把他也拉倒在水里,两个人在溪水里翻滚了几圈。 此时连冰凉的溪水也无法浇灭池映梓这已经一泄而出的渴望,他激烈地吻住了颜千夏…… 在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公主颜千夏就消失在她跌下来的那个漩涡之中,他没有办法,只能带回去。 她就日夜地躺在他的榻上,他每日用药物,用百花帮她擦洗肌肤,等着她醒来。 一共,九九八十一天! 他为她变骨成颜千夏,让她成为天下最美的女人!让她替代颜千夏入宫,成为他新的棋子。 只是,没想到大婚当晚皇帝一命呜呼,而她居然奇迹般地醒了,而慕容烈却在几日之后入主了皇宫,替代了病重的皇帝,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不得不重新部署计划,就在那个半年里,他一点点地被她吸引住,原来她是那样一个可爱的丫头,精灵的、调皮的、纯善的、毫不顾忌地来对他说喜欢的女孩子。 她和公主颜千夏完全不同,那一个是刁蛮,甚至带着些小阴郁的公主。 而这个,是一抹光,直接照进他的心底。 池映梓是男人,他怎么可能不被吸引。 可是他爹娘和上千族人的仇恨呢?那熊熊大火烧毁的家园呢?他要为了自己的情欲忘掉?要为了她而放弃? 他做不到,他在矛盾里挣扎了许久,绝情而且残酷地把计划推行下去。他不让慕容烈死,是因为慕容烈是天下最强大的王,他可以替他将天下收入囊中,到那时候,他只需杀掉慕容烈,就能得到一切。在这中间,他要一点一点地折磨慕容烈,折磨毁掉他家园的恶魔的子孙,父之债,子来还,天经地义! 池映梓的心里燃着一团火,这火热烈非凡,可吞噬一切! 他吻着颜千夏,越吻越炽热。他要疯狂了,他要忘却一切了,他只想在此时拥有她了……他曾经抚摸过的每一寸肌肤,他曾经每天看过的可爱面孔,他曾经也动摇过的念头……在此时火山爆发一样,击败了他。 第162章 你就是我的舒舒 “池映梓,你要了我就会破功的,你还要不要?”颜千夏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如同一记重雷,在他心里轰然炸响。 “原来这就是媚术啊,攻其心,诱其爱,动其情……池映梓,你也是个凡人。”颜千夏的声音近乎于讥笑了。 池映梓慢慢缩回了手,看着她的脸,急剧地呼吸着,就在此时,颜千夏突然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贴在他的耳朵轻轻地说道:“池映梓,别想了,要了我吧,你的这邪功破了,我看你拿什么来绑着我?” 她的呼吸钻进他的耳洞里……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激烈的挣扎吗? 箭在弦上,直想攻入他梦寐以求的城池,一击到底。 可是,他又不能! “听着,你只有一次机会,你不要我,以后都别想了,我立刻会走。”颜千夏从他的腰上跳下来,仰头看着他,手指在他的脸上划过,一脸的讥笑神情,“看看,你就是这样的虚假。” 他的眼睛又红了,猛地搂住她的腰,用力往岸上丢去,颜千夏被摔得骨头都要断开了,他又像一只雪白的豹子,从水里跃了出来,猛地压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回他吻得更激烈了,有一种不要天不要地,不怕山崩地烈,不怕玉石俱碎的绝然—— 他的吻离开了她的唇,顺着她的下巴一下往下,她的脖子,她的雪肩,她的手臂,她的腰…… 他像膜拜女神一样,亲吻,拥抱。 颜千夏想破他的功,为慕容烈除去这个最危险难缠的敌人。 可不必用自己的身体呀,她方才只是一时气愤罢了,可不会真干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她真正想做的是,杀了他! 她眯了眯眼睛,摸到了自己的小刀,准备从他的侧颈狠狠扎入…… 由爱转成的恨,才是极恨! 他把她带来,却当成了武器,像看戏一样看她为了活命挣扎奔跑,他的残忍是她最恨的,他把她的爱踩在地上,狠狠蹂躏,到她痛得不能再痛的时候,居然又来说喜欢! 多么可笑! “池映梓,我当初有多喜欢你,现在就在多恨你,去死吧——”她仰起头来,贴着他耳朵轻轻地说道。 池映梓的身体一僵,她的刀正要抵进他的脖颈时,一声暴喝就在此时响了起来, “池映梓!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颜千夏猛地抬头,只见慕容烈就站在二人面前,一脸铁青地瞪着她的脸。 她的脑子里顿时轰然炸响,耳朵里全是这嗡嗡的声音了,眼睛也有些模糊起来。 她和他该是多投入啊,都没看到这个男人已经到了面前!她和他现在可都是衣衫不整,尤其是她的裙子都已经撕坏推到了腰上,她的双腿还在他的身上缠着的呢! “她是我的小妾。”池映梓却很快恢复了镇定,拉好了衣衫,把她拔到了身后藏起来。 颜千夏紧张得身体抖个不停,躲在池映梓的身后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那把刀在他刚那声怒喝的时候就掉到了草丛里,此时就踩在她的脚下。 —— “小妾?你出来自己说!”慕容烈抬手指着池映梓,又是一声怒吼。 “慕容烈何必动怒?你如今最不能动怒,难道不知道?”池映梓淡然地说了一句,颜千夏把脑袋从池映梓的手臂边探出来,只见慕容烈双目赤火,一脸铁青,明显正怒火攻心。 这里的三个人都明白,慕容烈此段时间肯定未曾好好休养,颜千夏苦心为他调养,若假以时日,一定能压制魔气,可现在却被池映梓搅乱了计划,眼看他的双瞳又燃起了赤火,颜千夏心中暗暗叫起苦。 “你说,你是谁!”慕容烈又怒斥一声。 难道颜千夏此时说我是舒舒,我刚刚和池映梓只是闹着玩?她又不敢再拖下去,只有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我是七弦堂主。” 她的声音也变了,略略有些低,不如颜千夏那样娇媚。 慕容烈大步过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从池映梓的身后拖了出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再说一遍!” “我是七弦堂主。”颜千夏梗着脖子,又大声说了一句。 “你……”慕容烈猛地抬起了手,要往她脸上扇去。 脸不同,声音不同,可是说话的语调语气他再熟悉不过,她的香味他再熟悉不过,她的小耳朵他再熟悉不过,她就算化成了灰,就算变成了男人,他都能认出来! “你有种给我再说一次!”他咬牙切齿,盯着她怒吼。 “我是舒舒……”颜千夏仰头看着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你的脸呢?你的脸去哪里了?”他一手摁住她的脸,在她的脸上乱揉着,想找出面具贴合的地方。 “姐的脸在脸上!你滚开。”颜千夏怒了,他就那么爱那张皮?那张皮到底有什么好? “你到底是谁?”慕容烈突然就起了疑虑,没有面具,她根本就不是颜千夏!要知道之前他夜夜和颜千夏耳鬓厮磨,也知颜千夏脸上没有面具。 池映梓惯常爱玩这种把戏,用这假的来迷惑他?他拉住了颜千夏的衣衫,嘶啦一声……衣衫被彻底撕了下来,还未来系紧的肚兜也跌了下来,她玉白的身子就完全暴|露于冰凉的空气之中,他的目光不客气地扫过她的胸,到了她的手臂上。 颜千夏的手臂上有朱砂,经欢爱而更艳丽,可是她的手上却没有!白玉无暇的,像段粉嫩的莲藕。 他迷惑地盯着她脸,心里完全乱了。 明明是这样的感觉,她软软的腰肢被他握在掌心,可是一切又这样不同,五官,脸型,全都不一样。 怎么可能? “到底是谁?”他又念了一句,松开了她的手臂,连退了两步,胸口又是一阵痛,像被钝锯锯过一般,接着便是烈焰焚过的滋味。 “她是我的小妾,七弦堂主,慕容烈,你左拥右抱,还想和本门主来抢个女人?”池映梓冷冷一笑,脱下衣衫包住了颜千夏的身子,拉住她的手腕,跃上了金色大马,往小溪的对岸奔去。 慕容烈见状,立刻凌空跃起,伸手就抓向了颜千夏的手臂,猛地把她拖下马来,池映梓也立刻抓着她的另一只手臂,用力一带,这一下,差点没把颜千夏给撕成两半,痛得她惨叫了起来。 “慕容烈,你这个臭乌龟,你去抱着你的司徒端霞去!”她眼中一红,扭头就冲他吼,慕容烈心头一震,连忙松开了手。 除了舒舒,谁还这么大的胆量,总冲他喊乌龟? “你就爱那张美人脸,我没有美人脸了,我就是这样子!你把晴晴还给我,我们母女两个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听着她怒气冲冲的声音,看着这完全陌生的面孔,慕容烈往前走了一步,突然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腥红的血飞溅到了颜千夏的脸上。 “你要不要紧?”颜千夏连忙过去,扶住了他的手臂。 慕容烈扭头看着她的脸,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池映梓,怎么办,他吐血了……” “早就应该吐血了,是你拖延了他的毒发时间而已。”池映梓淡漠地说了一句,跃上了金色的马,向她伸出了手,“我们走吧,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才是死人!你……救他,求求你。”颜千夏跑过来,拉住了他的袍角,轻声哀求道。 “那你又把媚术给我施展一次?”池映梓的语气更冷了。 颜千夏连连摇头,急促地说道:“不施展,再也不敢了,我给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给你当丫环当盾牌,只要你救他,我什么都肯做。” “舒舒……果真是舒舒……”慕容烈深吸了一口气,颓然坐到了地上。 “啊,就是舒舒,我没那张脸了,不好看了,我就是这样子了,你认命吧。”颜千夏跺了跺脚,冲着他大吼。 慕容烈低笑了起来,点点头,低声说道:“来,不要求他,我的女人,不可以去求人。” 颜千夏吸了吸鼻子,扬头看着池映梓,细声细气地说道:“池映梓,你开条件吧,怎么才能救他,把江山给你好不好,我和他,还有晴晴走,你不要再害他了。” “好。”池映梓唇角轻抿了一下,拂开了颜千夏的手,纵马往前驰去。 “喂,你什么意思啊?”颜千夏大喊了一声,转身就去扶起了慕容烈,又冲着他的马大喊,“过来啊,瞎了呀?” 马儿听懂了,撒开四蹄到了二人面前,跪下去,让二人骑上了马。 “怎么是这么张脸?”他坐好了,环住她的腰,喃喃地说了句,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是啊是啊,就是这张脸,好看得很!”颜千夏赌气说了句,看在他还能认出她的份上……还在吐血的份上……不和他这外貌协会的大王计较。 “江山,还是我和女儿,你自个儿选。”她拉紧了缰绳,双腿在马肚子上踢了踢,“还是我帮你选,我选你,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齐陨石珠,你跟我回我那里去,比这个野蛮的地方好多了,这里的人只知道打打杀杀,去我那里,把身上的衣服首饰当古董卖了,我们一起赚大钱。” 第163章 我什么都愿意做 “告诉我,你和池映梓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手慢慢地摸了上来,指尖落在她的脸上,还是这样的柔嫩,还是这样的温柔。 他指尖上的茧触到她的脸上,却像刺到她的心里。她应该对他的质疑生气的,可是有两滴腥咸的血滴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用手抹了,放到眼前一看,连忙扭头看向了他。 除了嘴角,连鼻子都在出血,眼睛也合上了,人软软地靠在她的身上。 她的霸王一样的慕容烈,什么时候这样虚弱的?要把重量靠在女人身上? 一月前的那场大战,他已经伤了元气,这些日子又日夜殚精竭虑,身子亏得更厉害了——如果不是她,如果没有她,她是池映梓拿去伤他的那支毒箭,她是池映梓用来折磨他的最残忍的武器,她看着他倒下来,却无能为力。 她拉住了他的手掌,把脸贴在他的掌心,小声说道:“我和他没关系,我方才是想诱杀他。慕容烈,你摸我的脸,你听我的心跳,我在那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脸,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子,如果你觉得不好看,我就把脸蒙起来,可是,我们不要分开了,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的手果然抚了上来,摁到了她的胸口上,不带任何杂念地轻扣着她的心口,感受着她的心跳,他的下巴紧抵在她的额上,一阵睡意慢慢袭了上来,这一回,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她的身上。 颜千夏吸了吸鼻子,摸到了他的披风,用力一拽,把它撕成长条,将两个人的身体绑到了一起。 “慕容烈,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让池映梓拿出解药,走了,蠢马!” 黑马一声嘶鸣,高扬起了四蹄,沿着池映梓刚奔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 这是世间最好的两匹马,一个如疾风,一个如闪电,一跑,就是一天一夜。 日月在头顶交错,繁星满天,月儿西悬,慢慢,又旭日东升。颜千夏终于看到了池映梓的身影,他立在小湖边上,竹林沙沙响着,金色大马在他脚边吃草。 “池映梓。”她和他一起从马上跌滚下来,她拉开了披风,把他搂进怀里,狠掐了一会儿他的人中,他渐醒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你是谁?” “我是舒舒。”颜千夏拉起了手帕系在了脸上,小声说道:“你记得颜千夏的脸就行。” “是舒舒啊。”他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 “池映梓,怎么会这样?”颜千夏扭头看向了池映梓,拖着哭腔大喊道。 池映梓扭过头来,冷漠地说道: “就是这样,若他未动情爱,只是邪魔攻心,天下因他大乱而已,可惜他为你动了情爱,所以要提前下黄泉罢了。” “你怎么这么坏?”颜千夏把慕容烈放到了草地上,快步奔到池映梓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慕容烈身边拖,“你救他,你快把他治好。” “无救,他必死。”池映梓拂开她的手,语气更冷了。 “能救的,求求你。”颜千夏转过身来,拉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摇动着,哀求着他,“你说啊,你要怎么才会救他,你要陨石珠嘛,我替你去取,我能取出来的。你是不是还要魏国?我帮你去杀了那个魏王……池映梓,你行行好……你……” “好了,你走吧。”池映梓突然就发怒了,挥起一掌,把她掀开老远,看着她跌到了远处的草地上,又走过来,拔出了剑,抵到了慕容烈的胸口上,“我现在结果了他,省得你在这里哭哭啼啼惹人烦。” “不要,我不哭了……”颜千夏尖叫了一声,连忙爬了起来,扑到了慕容烈的身上,“池映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瑶华岛又不是他烧的,你不公平,为什么要报复到他一个人身上?你有本事去地底下,把当年烧岛的人全揪出来再杀一回……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池映梓握着剑的手抖了抖,父债子还,吴国一定要举国为瑶华岛陪葬,慕容烈,慕容绝,慕氏皇族,一个都跑不掉……然后便是魏国,周国,一个个全应该灭亡…… “我替他去死!池映梓,我本来就不属这里,你把我杀了,你放过他!”颜千夏抓住了他的剑,把剑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仰头看着他,一双圆圆的眼睛里泪珠儿急涌。 池映梓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用了点力道,把剑抵进了她的皮肉里,鲜血渐渐渗出了衣衫,泅成大朵的血花。 “不要,池映梓,你是男人……”慕容烈突然醒了,一把抓住了锋利的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着,殷红的血顺着剑一直往下流着,落到她身上,地上,滴滴答答地、和她的血融合在一起。 池映梓紧抿了唇角,死死地盯住了慕容烈,“你也是男人,居然让女人为你挡剑,若你现在就死在我面前,我保证好好放她回去。” 慕容烈深吸了一口气,手撑在地上,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向颜千夏伸出了手,“来,舒舒。” 颜千夏站了起来,抱着他的手臂,仰头朝他看着,“慕容烈,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闯进你的生活,如果不是我来了,你还是慕容烈,你会完成你的梦,都是我的错,我还总责备你,逼你和我走……” “你错了,是我自投罗网,心甘情愿。天下江山虽好,不及你一笑。”他低柔地说着,伸手拉开了她脸上的锦帕,眼神柔软地落在她的脸上,“原来你是这样的,很好,可惜晴儿不在这里,否则我们三个,也算是团圆了。” “笨蛋,我的脸一点都不如颜千夏漂亮……你还追上来干什么?你为何一口就咬定我是我?”颜千夏踮起了脚,脸在他的脸上轻轻厮磨着。 “若连你都认不出,岂非是辜负你为我流的这些泪。”他染了血的手掌摸过了她的脸,低低地说着。 “够了,你们滚吧。”池映梓被他二人旁若无人的态度激怒了,把剑用力一掷,那剑在空中划出了银亮寒冷的弧线,深深没入了树干之中。 颜千夏没理他,只抱着慕容烈的腰小声说道:“慕容烈,我们就在这里玩几天吧,我们可以钓鱼,可以捕虾,可以烤地瓜,可以采蘑菇,在这里看水看山,看日出日落。” 池映梓已怒不可遏,大步往湖中奔去,他也不经水下的铁笼入密地了,直接从广袤的湖水上往前跃去,脚尖落在湖面上,有巨鳄跃起来,擦过他的鞋底,又落回水里……他越去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之外。 慕容烈慢慢地盘腿坐到了草地上,勉强运功调息。颜千夏去找了点止血的草药来,给他敷在了手掌上。 “你的胸口……”他低声说着,轻轻揭开她的衣衫,剑锋扎进的地方,血肉模糊。 “疼吧。”他从她的掌心拿了草药,在嘴里嚼了,给她敷上。 “慕容烈,你会死的。”颜千夏抱住了他的肩,嚎啕大哭起来,“你傻啊,为什么又追出来?你让千机来,你让年锦来,你让他们来好了,你自己跑出来干什么?你不知道我根本治不好你吗?池映梓不肯救你,现在怎么办?” “他们来,我如何能放心?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晴儿的娘亲。”他温柔地说着,手指擦过她的眼睛,抹去她的眼泪,“别哭了,让我好好看你……你的眼睛,呵呵,真不习惯……说变就变了。” “不好看是不是?”她抬手在脸上乱抹了几下,轻声问道。 “嗯,凑和着看。”他低笑起来,手指停在她的嘴唇上,然后轻轻拧了拧,“不许再叫我乌龟,知道男人什么样才叫乌龟吗?戴绿帽子的才叫乌龟,你给我戴了吗?” “我……那个不算……”颜千夏想着她和池映梓那样的激|情,立刻否定掉了。 “嗯,再有下回,我真会打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子是金贵的,只属于我的,不可以让别的男人看到,更不能让别人碰到。” “知道了。”颜千夏跪坐起来,抱住了他的肩,把脸贴到了他的脸上,柔软的唇滑过他的脸,亲吻到了他的眼睛上。 “慕容烈,我爱你。” 他的呼吸紧了紧,沉默起来。颜千夏一瞧,他又睡着了。她轻轻地扶他躺下,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拉起了已经撕坏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 清风拂过了湖面,她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太阳。有片乌云慢慢地飘过来,挡住了阳光。 慢慢地,天黑了。 慢慢地,星星出来了。 慢慢地,他醒了。 颜千夏的腿已经酸得没了知觉,她低下头,看着他勉强笑着,“你睡醒啦?” 慕容烈翻了个身,刚想让她躺到了自己的身边,她的肚子咕噜叫了几声,惹得他低笑起来,“原来饿了。” “是啊,好饿。” “捉鱼?”他指着小湖,低声说道。 “不能,有鳄鱼,凶着呢。”颜千夏连连摇头,他现在不能用武功。 “无碍。”他站了起来,颜千夏连忙拖住了他,小声说道: “我不爱吃鱼。” “那……”慕容烈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到岸边的小树林里,隐隐有鸟啾鸣,“那去猎山鸡?” 第164章 让我好看看你 “好啊好啊,有鸡翅膀吃。”颜千夏爬了起来,跑过去,抓住了池映梓掷进树中的长剑,用力地往外一拔……这厮到底用了多少力气,居然让剑扎得这样深,她使了浑身的力气也没能拔动。 “我来。”慕容烈走了过来。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颜千夏才不想让他用力气,脚蹬到了树上,又是猛地用力—— “呀……”她抓着剑一起跌出了好远。还没站起来,只见他突然一抬手,两枚镖打了出去,草丛里悉悉几声响,他走过去拎了一只野|鸡出来。 “原来你有镖呀……我干吗去拔这个……”颜千夏提着宝剑沮丧地站了起来。 慕容烈看着她这陌生的小圆脸儿,忍不住一阵低笑,原来这个舒舒这样可爱的,让人忍不住的心情大好,忍不住就想抱她亲她。 他弯下腰来,捧住了她的脸,唇落在她的眉心,然后是她弯弯的眉、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头,花瓣一样的嘴…… “我的舒舒。”他低喃了一声。 “我的慕容烈。”颜千夏也喃喃地叫了一声。 小鸟扑腾着翅膀,掠动湖光月影,有野兔匆匆从草丛里窜过,一弯月悬于枝梢……静谧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和他了…… 哗……湖中一阵水花乱飞,一只水鸟落在湖上,被鳄鱼一口咬住。 颜千夏扭头看了看水面,这世界弱肉强食,无分人类和兽类。只要你弱,就是被打、被吃、被欺压的那一个。现在她弱,所以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也救不了慕容烈。她真想变成无敌铁金钢,谁欺负她和慕容烈,她就让那王八蛋毁灭。 “看什么?”慕容烈小声问道。 “嗯,看鳄鱼,在我们那里,想看鳄鱼还得花钱买票去动物园。”颜千夏笑了笑,低头看向两爪朝天的肥嫩野|鸡,“我们烤鸡吃呀!” “嗯。”他点头。 “怎么弄火?”她蹲下去,用手指戳了戳马上就要祭她五脏庙的可怜小鸡。 “我来。”他拉开了她,利落地用小刀处理小肥|鸡,架起柴火,用火折子生火。这一切于一个帝王来说,原本是不可思议的,可是他行军打仗,又怎会缺少这点生存技能? 没有作料,也不如池映梓的烤鱼来得精致,可是颜千夏却连连咂起了嘴巴,凑到他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笑道:“慕容烈,好香。” “看你这馋猫的样儿。”慕容烈低笑了起来,低头盯住了她的脸,又忍不住说道:“怎么会是这小圆脸呢?太有趣了。” “讨厌!”颜千夏连忙捂住了脸,小声说道:“你嫌我不好看是不是?” “不是,很好看。”他拉开了她的手,低低地说道:“让我好好瞧瞧。” 他就是想好好瞧瞧,这个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可以连江山和性命都不要的小女子,来自异世界的小女子,长什么模样,然后把她的小模样深深地镌刻在心里。他害怕,今晚闭上一眼睛,便再也无法睁开,那么可怜的她,何去何从? 他得撑着,撑到年锦赶到的时候,撑到看年锦安全带她离开的那一刻。 他胸口闷闷痛直来,他强忍着,不露声色地把她抱进了怀里,颜千夏在他的怀里窝了会儿,突然就大叫起来,“糊了糊了!” “嗯?”他怅然地看着从怀里挣出来的她,只见她迅速拿起了长剑,在空中乱舞着,那烤得黑糊糊的烤鸡就在剑上扎着,被她舞得肥油乱彪。 “慕容烈,好香啊。”她弯了弯眼睛,低头看向他。 “嗯。”他微笑着点头。 这里的女子,谁会像她这样笑得自然呢?她不知笑不露齿,不知女子不可直呼夫君姓名,不知这、不知那……偏又率性得让人倾心。 他缺的,就是这样的真心倾付,没有条件的深爱。 “我喂你!”颜千夏切了一小块儿鸡肉,往他嘴边递,当他一张嘴时,她却咯咯笑着,飞快地缩回了手,把鸡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当他正要闭上嘴时,她又俯过了身来,用嘴把鸡肉喂到了他的唇边,含糊不清地哼着,“吃……” “你这个小妖精。”他低斥了一声,满含宠溺,连鸡肉带她的小嘴巴一起吃了进去。 “唔……”她哼了几声,软软地窝进了他的怀里,把一双小手插进他的怀里,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面,含糊不清地说道:“慕容烈,我就喜欢你亲我……” 是个男人也被她这句话给煮开了,他一翻身就把她摁到了身下,吮着她的樱唇一番往死里的猛吻。 吻得都不能喘气了,两个人才分开来。 “我的鸡肉呢?”她又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 “小妖精!”慕容烈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让他怎么舍得她呢? “你的小妖精。”她在他的眉心里轻啄了一下,软绵绵的一句话又让他把持不住了,紧紧地把她揽进怀里,长叹了起来。 “舒舒你怎么就这招人疼?” “我长得好呗,比颜千夏好,比司徒端霞好……”她一面说,一面又觉得这话忒假,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嗯,脸皮还行。”慕容烈也跟着她笑起来。 瞧,和她在一起,就是能没缘由地开心起来,就算是说着这些胡说,也能让他满足。 “吃吧。”他抓起那支剑,把鸡腿撕下来,喂到了她的嘴边。 “你也吃,咱们两个一人一半。”她爽快地撕下另一只鸡腿给他,两个人就盘腿坐在星空下的草地上,吃着没有盐,没有醋,没有花椒,却是天下第一美味的晚餐…… 鸡肉很快变成了一堆鸡骨头,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从腰上取下小袋儿,倒出两颗珠子,托到掌心里给他看。 “慕容烈,我有两颗了,等我凑足了珠子,我就带你和晴晴回我家,到了那里虽然不能再做皇帝,得自己洗衣做饭挣钱花,可是没有人会害我们一家人,我们就算开个小饭馆,也能过得很好。” “嗯。”他点头,伸手去摸她掌心的小圆珠。 “可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颗小龙珠怎么用,喂,小白龙,小紫龙,你们两个听不听得到,出来溜溜了,也不嫌憋得慌啊?”她也伸了小手指,拔弄着两颗珠子。 “原来是两条懒龙,以后好好训练一下。”她拔了半天,抬头冲着慕容烈一笑。正说话时,珠子慢慢地开始泛起微光,一白,一紫,渐渐的,这光愈来愈盛。 慕容烈脸色一沉,想制止住她,却已是来不及了,两颗珠子在她的掌心里慢慢飞起来,就在离她手掌三寸的地方慢慢旋转起来,珠子渐渐开始透明,像水晶一般,那白龙和紫龙越来越清晰,居然就在珠子里面游动了起来,突然间,两声龙啸划破夜空,两条龙腾空而起,那白龙用尾巴卷住了二人,猛地往天空中抛去。 “啊,臭龙啊!”颜千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在半空中那白龙又用尾巴卷住了她和慕容烈,紫龙紧随其后,就在小湖上方的夜空里,盘旋飞动…… 伸手就是星空,她甚至能触到那些星光,静寂红尘就在脚下,山恋笼在暗黑的夜里,暗色湖水上泛着银亮的星光。 这就是飞翔的感觉啊! 颜千夏渐渐平静了,她紧紧地抓着龙的尾巴,大笑着说道:“慕容烈,你瞧,原来它能听懂我说话。” 她这一说,白龙就扭过了头来,摆了摆硕大的脑袋,长长的龙须往上扬了扬,眼睛瞪得老大。 慕容烈也觉得稀奇,这龙初次现身,只是一阵白雾,在空中凝聚成龙形,第二回在夏国寺庙里才是成形,有了光影,触不到血肉,而在吴国清国寺中,时间也很短。只有这一次,是有血有肉的真龙,这是否说明,它们也需要一个精魄聚拢的时机和过程? 正想着,白龙和紫龙突然交颈厮摩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一前一后往地面上冲去。快到地面的时候,白龙松了尾巴,将二人轻轻地放下。 就在这瞬间,两条龙又化成了两道浓光,眨眼就消失了。 珠子又灰暗无光,成了普普通通的珠子。 “舒舒,这太奇妙了。”慕容烈一脸震惊,颜千夏却是欢喜极了,踮着脚尖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慕容烈,我们就算回我那里去了,我们也不会怕受穷,这是宝贝啊!” 白龙似是听到了她的话,灰珠子在她的拳头里使劲撑了撑,颜千夏连忙就掩住了嘴。 慕容烈却开始不安了起来,这里不能再久留,那些人见到两条龙现身,一定会追踪过来。他一拉她的手,要上马离开。 “去哪里?”颜千夏连忙问道。 “回吴国。”慕容烈似是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看向前方的密林,那里也许就暗藏了杀机,只待利剑出鞘,取他和颜千夏的性命。 “不能走,池映梓就在那里……得找他要解药!”颜千夏连忙挣脱了他的手,指着小湖深处,大声说道。 “舒舒……”慕容烈突然脸色一沉,将她跩进了怀里,扑倒在地上,在地上快速翻滚着,无数支利箭像毒蛇的信子,从茂密阴暗的林子里射|出来,夹杂着可怖的锐音,擦着他们的耳朵飞过。 第165章 让我伺候你 那些箭一直追着二人,把他们逼到了湖水中,哗啦啦的水响之后,颜千夏的心都悬了起来,湖底有太多凶猛的鳄鱼,这回子,连死也死得支离破碎了。 二人沉进湖底,慕容烈还紧揽着颜千夏的腰。此时的湖底暗黑无光,便是瞪大眼睛,也看不到对方的模样。 颜千夏紧搂着他的腰,一张嘴,就有水往嘴里灌。她无法开口,只有奋力蹬着腿,拉着他的手往通往湖心密境的铁笼的方向靠近。 她只大致记得方位,得赶在鳄鱼闻到肉香之前钻进去! 慕容烈不知缘由,见她要从怀里挣出,又把她给拉了回来,三番几次,颜千夏憋不住了,连呛了好几口水,慕容烈这才顶着她浮出了水面。 “你扯我干吗啊?跟我来。”她猛吸了几口水,又潜进了水里。 利箭又追过来了,慕容烈只有跟着她潜进水中,她在水里像无头苍蝇一样摸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吓得浑身发毛。她摸到的不是铁笼子,而是鳄鱼尾巴! 惨了,惨透了! 她缩回了手,只觉得脚踝上多了个什么,把她猛地往后一拽,是慕容烈的大手! “小白龙,姐姐要死了,出来帮帮忙。”她在心里念叨了几句,腰上的灰珠子渐渐发亮,为二人照清了眼前的情形。 左边是铁笼,右边是凶鳄! 凶鳄此时正瞪着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盯着颜千夏看着,估摸着是在评估她的肉有多么香甜鲜嫩。 “敢吃我,让你便秘,得结肠癌!”颜千夏用目光威胁着那凶鳄,不知道是她心里强大的怨念起了作用,还是小灰珠有魔力,这凶鳄居然慢慢闭上了眼睛,摆着尾巴游开了。 颜千夏这才和慕容烈一起摸开了铁笼的开关,钻进了铁笼中。颜千夏出来的时候太急,没看清铁笼里的情形,原来每隔几米都系了一簇麦桔儿,只是若不细看,发现不了。她取下两根,和慕容烈一人咬了一根,奋力往铁笼的尽头游去。 —— “冷。”上了岸,颜千夏立刻在原地乱跳乱蹦起来,湖水冰寒刺骨,现在浑身都僵硬发抖。小茅屋就在岸边耸立着,豆大的灯光从茅屋里透出来。 “池映梓。”她舌尖打结,别扭地唤了一声。 茅屋的门打开了,池映梓只穿了件浅绿色的绸衣,大敞着前襟,从屋里走了出来。 “生点火让我们烤烤。”她又说了一句。 池映梓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语一样,忍不住嗤笑出声,瞟了一眼慕容烈,又关上了门。 屋里一定很暖和。 颜千夏僵硬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慕容烈,才迈了一步,人就跟个木桩似地,直直地栽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她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棉被,棉被上压了好些衣裳,全是池映梓的,然后……她光着,光光地在池映梓的怀里! 他上身也光着,双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身子,胸膛滚烫,温度从她的肌肤里渗进,烫得她猛地尖叫了起来。 尖叫持续了三十秒,池映梓才慢慢地睁开了他那双光华动人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慕容烈呢?”她抓起盖在棉被上的衣裳,快速穿上,赤着双足往外奔。 拉开门,只见慕容烈就盘腿坐在湖边的草地上,似是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死了。”池映梓的声音幽幽地从她身后传来。 “你死了他也不会死。”颜千夏怒斥了一句,奔到了慕容烈的身边,跪坐下去,把他冰凉的身子搂进了怀中,一双小手在他的背上快速揉着。 他很不好,他昨天就已经很不好了,只是强撑着在陪她而已。 颜千夏给他揉了好久,他也没睁开眼睛,只有微弱的呼吸显示着他只是处于深睡状态。 “给我金针!”颜千夏又往池映梓身边奔去,怒气冲冲地向他伸出手,“池映梓,他要死了,我就拉着你同归于尽。” “随便。”池映梓只回了她淡淡两个字,关上了茅屋的门。 若换成以前,他连铁笼都不会让他们二人进入,那些凶鳄全是他驯养的,若不是他高抬贵手,昨晚在湖里,他们就葬身鱼腹了,哪还能活着踏上他的密境之地。 颜千夏用力踢开了门,只见池映梓就坐在桌边,一双纤长漂亮的手指,正抚弄着那只小白雀。她强忍着心急,跪到了他的脚边,轻拉着他袖子,小声哀求他。 “师傅,求你了,救他一命,以后随便你怎么处置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当真?”他挑了挑狭长的凤眼,冷笑问她。 “当真!”颜千夏 “脱了。”他手一挥,小白雀就飞了起来。 颜千夏怔了一下,连忙问道:“你不是不能沾女色吗?” “我说过要碰你?”池映梓显然有些不耐烦,颜千夏只好站了起来,一咬牙,快速褪下了他的长衫。 他抬起双眸,扫过她饱满如羊脂玉的身子,落在她的胸口上,平静地说道:“过来。” 颜千夏只好走过去,他抬起了手,抚过她的锁骨,握住了她的手臂,颜千夏只觉得一阵耻辱,却无可奈何,微垂的长睫不停抖动着,忍着快滑下来的泪。 “以后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池映梓这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掌心里不知道多了个什么,烙得她的雪胸有火辣辣的痛,再看时,只见雪白的胸前居然多了一枚暗蓝色的映记,三片花瓣妖娆卷曲着,像睡着的女妖。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颜千夏捡起衣衫穿上,委屈地看向他。不喜欢,还要强留住她,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拿去。”池映梓不回答,手一抛,将一只小盒抛到了她的手中,是一盒金针。 “解药……”颜千夏连忙又向他伸手。 “我说过要救他?出去!”池映梓低斥一声,颜千夏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外奔。 池映梓盯着她的背影,唇角渐渐弯成了苦笑。他为了这个女子,步步皆乱,居然由着她将敌人带上了岸。 颜千夏快速扯下慕容烈身上的衣,把金针一根根扎进他的穴位里,为他提神续气。池映梓一定有很多药材的,她回头看了看茅屋,又瞟向茅屋边的小棚。 “左手偷,我斩他左手,右手拿,我斩他右手。”他都不出来,就猜中了她的心思。她恨恨啐了一口,专心给慕容烈施起针法。 约莫去了一个时辰的样子,慕容烈的面色才好看了许多。 “舒舒,不用管我,在这里等年锦来。”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说道。 “我们一起等。”颜千夏勉强笑了笑,靠着他坐下。 “我饿了,去做点东西来吃。”慕容烈也勉强笑了笑,低低地说道。 “好啊。”颜千夏一咕噜爬起来,飞快地往湖边跑去,湖边有渔篓,捞起来就行。 慕容烈只见她跑开,才深吸了口气,勉力站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稳步往茅屋中走去。池映梓在煮茶,茶香盈了满室。 “坐。”他也不抬头,拿了两只茶杯放到桌上。 “你带她走。”慕容烈坐下,执起茶壶,为自己满倒一杯。 “其实有个法子,你忘了她就行。”池映梓抬眼看向他,唇角含着一朵冷笑。 “我宁可死。”慕容烈答得淡然。 “好,那你去死吧。”池映梓也不多言,拿回茶壶,续上清水,放回小炉上继续煮着。 “你我都被困在湖心,外面的人深谙你我之弱势,攻进来只是早晚的事,你带她走。”慕容烈又说了一句。暗卫迟迟未到,一定是遭遇了阻力,而池映梓的碧落门人在上回吴宫大战时就大伤元气,只怕支撑不了太久。 “我会怕这几只屑小?”池映梓冷冷地说着,看慕容烈的神情饱含蔑视。 “轻敌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慕容烈也不恼,沉着地说了一句,他若非轻敌,怎么落到步步受制于人? 有野心的人都不会甘居人下,外面的人还不知是谁的军队,魏王,周王,慕容绝,甚至陈国赵国都有可能。 毁了吴国,天下群雄纷争,那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你们在干吗?”颜千夏拎着一条剖开的鱼,急冲冲跑了进来,拦到了慕容烈的面前,警惕地盯着池映梓。 这两个男人怎么会好端端在一起喝茶?池映梓有什么阴谋?她盯着池映梓,把鱼往桌上一丢,扶着慕容烈就往外走。 “走,别理他,我们出去。” “我和大国师聊聊,不要紧张。”慕容烈握紧她的手,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真像护崽的小母鸡。 “反正别靠近他,他毒得很。”颜千夏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扭头瞪了一眼池映梓。 “小东西。”他笑起来,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此时一握,不知何时松开,然后……此生便不再能见…… 只是,忘川河边,我必不饮孟婆汤,我会站在三生石边,看着你,等着你……于是,生生世世,永远追随…… 到了晚间,颜千夏又给他施了一次金针,他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一些。她跪坐在他的身后,用十指梳过他的头顶,温柔地给他束起长发。 真的,她从未主动伺侯过他一回。 第166章 只要你救他 在宫里,他只要一个眼神,顺福和宫婢们就会将他和她服侍得舒舒服服。便是行军打仗,驻守边关,有暗卫和年锦在身边,更有端贵妃等嫔妃随身侍奉,他也用不着吃这样的苦头。 当爱上一个人,所有的苦都成了心甘情愿。 颜千夏攒好金冠,给他捋顺发尾,这才抱住了他的肩,两个人就这样紧贴着,也不说一句话,便觉得好满足、好满足。 “吃鱼。”火光噼啪里,长剑串的鱼已经烤好了,她拿了过来,递到他的面前。 她烤的鱼实在太烂,黑糊糊,可是他却说很好吃,两个人糊了一嘴的黑灰,互相看着,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池映梓的茅屋里一直很静,他并不出来,偶尔会抬眼看看窗外,只见那二人或者偎在一起看湖水,或者一起用小石子往湖面上打水漂,或者会躺在草地上拥吻。 一切都旁若无人一般。 颜千夏再不进来求他了,好像已经打定主意,完全是“君死、妾不独生”的眼神和姿态。 月光起来了,清辉洒在湖面上,像铺了一层银亮的粉。 颜千夏去湖边洗了脸,散开了头发。池映梓的绿衫太大,她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风一吹,轻|薄的缎袖就在风里鼓满,似是要被这风吹到月亮上去了。 她扭头看了看慕容烈,嫣然一笑,然后慢慢地走了过来,到了他面前时,她拉开了腰带,让如水的衣衫从身上轻轻滑落。 “慕容烈……我们好久都没有恩爱了……”她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肩,让他的额贴到了她的小腹上。 慕容烈双瞳暗了暗,抬手轻握住了她的纤腰,轻轻一拉,让她跌到自己的胸前。两个人的呼吸迅速同步,不知道是谁跟随了谁。 她的身子往下俯来,把柔的唇印在他的心口上,然后张嘴轻轻咬了一下,在他紧实的胸口上咬出两排清晰的牙印。 “做个记号,来生也要认得你。” 他们在草地上紧拥,丝毫不顾忌那茅屋里的男子,似乎这世界是他们二人的,与任何人都无关…… 又像是毁灭式的,死命地索取对方的深爱。 最后,年轻的身体终于疲倦下来……回归宁静。 “慕容烈啊,不记得我也好,你要好好地呢。”她俯在他的胸前,轻轻地唤道。 慕容烈却已经睡了,听不到她的喃喃低语,一只萤火虫从草丛里飞起来,紧接着,是更多的萤火虫飞起来了,绿萤萤地围绕在二人的身边。 “萤火虫。”她坐起来,伸出了手指,一只萤火虫停到了她的指尖,她小心地收回了手指,举到慕容烈的眼前。 这样美好的东西,慕容烈却看不到,他原本深遂的双眼,此时轻闭着,倔强的薄唇紧抿着,棱角分明的脸宠此时尽显疲惫。 两行泪从颜千夏的眼角淌下来,濡湿了他吸进鼻的空气,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把她的腰抱得更紧了点。 颜千夏抱着他坐了好一会儿,又撑起了身子,温柔地吻过了他的眉心,他的唇,才轻轻地拉开了他的手臂,穿起了衣衫,快步往池映梓的茅屋走去。 他盘腿坐在榻上,正在运功调息,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闻之让人心醉。 “池映梓,此香名闻铃,夜牡丹加麝香,再加上一滴我的血,多好找的药材,可又是药力多凶猛的药材啊,你听着我和他的声音,一定很难受,心里一定很乱,一定没想到我已经在屋子里投了闻铃香。”颜千夏贴着他的后背跪坐下,光|裸的身子紧贴着他缰得僵直的背,轻轻地说道:“给我解药,让我救他,否则我们三个人就一起死。” “我没有解药。”池映梓开口了 ,声音哑得让人意外。 “你忍得一定很难受,你破了功,连小孩都可以杀你,你再也做不了掌控天下风云的池大国师,谁都不会再害怕你,你也报不了仇了。何苦呢?我只要救他的命,从此之后,我再不离开你左右,我精心侍奉你,等你功力大成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像他一样快乐,你都听到了,那才叫人间极至的乐趣……”她的唇扫到了他滚烫的耳垂。 她这肆|意的逗弄,就像重捶一样,猛地砸向池映梓的胸口。 “你放过他这一次,今后怎么样,我再不插手你们的事,如何?”她绕到了他的身前,手指轻抬起他的下巴,轻声哀求着他。 池映梓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汹涌着波涛,盯着她满是泪水的脸,轻轻地说道:“没用的,舒舒,我碰了女人,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变成废人……” “你还是不肯救他?”颜千夏闭了闭眼睛,猛地拿起了小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池映梓,为什么你这样心狠,非逼我走投无路?你救他,我赔你这条命,你就算是高抬贵手,行行好,可以吗?” “他有什么好?就因床第之欢?”池映梓满眼痛苦,不解地问她。 “男女之欢?池映梓,他给我的你根本想像不到,他肯为我抛下江山,随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能吗?” 颜千夏的唇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指用力,把锐利的刀锋抵进了自己的脖子,殷红的鲜血顺着小刀,往下滴落,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衣衫之上,顿时开成了绝艳的死亡之花。 “我说了,你救活他,我把一切都给你,不管是人还是心,绝不反悔。” “够了,我救!”池映梓猛地握住了她的手,咬紧了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别后悔 !” “我不后悔,只要他活着!”颜千夏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 “解药……”他向颜千夏伸出了手,颜千夏连忙起身,要去外面拿给他,才拉开了门,几支利箭呼啸而至,擦过她的脸颊,扎进了屋子里,然后轰然爆炸。 “该死!”池映梓从榻上跳下来,敌人来得比想像中的还要快,若非有人引路,怎么会这样快?难道又出了叛徒? 闻铃香正发作,他功夫施展不出,慕容烈此时也处于昏迷状态,颜千夏扯起地上的衣衫,迅速穿上,也不顾外面利箭呼啸,埋头就冲向了慕容烈。 上百的黑衣人冲了进来,颜千夏才跑了一半的路,就被利箭挡住,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架起了慕容烈,快速往湖中退去。 “放开他。”她尖叫了一起,拔起地上一支利箭,不要命地往前冲。这些箭并不伤她,只擦着她的身子往后疾飞,目标全是小茅屋里的池映梓。难道是年锦?颜千夏速度更快了,直扑向湖心铁笼。 池映梓一运功,胸口便有血气往上涌。颜千夏师承与他,却比他更懂药理之变幻,她特在药里加了她的血为引,因此解药只有她才能配出。池映梓封住自己几处穴道,一冲而起,拔出长剑,如游龙一般扑向了黑衣人,剑影凌厉划过,一排又一排的黑衣人倒下,又有更多的人从湖里冒出来。 “舒舒,不要过去,他们不是吴国人。”池映梓看出来路不对,立刻冲着颜千夏大喊。 黑衣人闻声,立即抓住了颜千夏,拖着她往铁笼里塞。 池映梓被众人围住,苦于几处要穴被封,功夫无法施展,只能苦苦支撑,眼睁睁看着颜千夏被拖进了铁笼。 “慕容烈……”颜千夏只喊了一声,整个人就被淹进了水里,几大口水灌进了肚中,她被淹得呼吸不了,有人强迫性地往她的嘴里塞进了一根麦梗儿,大手拖着她往岸上游去。 颜千夏之血可令人长生。 颜千夏身上的龙珠可让人获得无上的魔力。 颜千夏来自异世界。 颜千夏,她,简直就是男人欲望的巅峰。 她被拖出了铁笼,捆上了快马,黑衣人根本不多停一秒,拖着她直奔向暗夜前方。 “慕容烈……”她尖叫着,尖叫声被风搅乱。 来人不是年锦,不是千机,不是吴国暗卫,这邪恶的势力正将她和慕容烈强行分开……而她的慕容烈,危在旦夕。 慕容烈——还有谁能令你重生,还有谁能让你我重逢……我们走过千山万水,为何总要遇上这重重峻险,不得团圆? —— “慕容烈。”她喃喃地低唤,一次又一次,浑身像被浸泡在滚烫的水中一般,皮肤都似要燃起烈火。她看到慕容烈就站在火焰之中,一袭玄黑的龙袍, “你醒了?”低低的、充满邪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张巨大的金色的龙榻,半透明的金纱在榻边垂下,榻的四角悬着金铃铛,风一吹,便叮咚奏起了乐。她的四肢都被绑着,在榻上动弹不得。 “颜千夏,还是应该叫你什么?”魏王,司徒长隆慢慢走过来,手指挑起了金帘,贪婪的目光毫不客气地落在她的脸上。 “放开我。”颜千夏恨恨地扫了他一眼,她早该想到的,那天在宴席上的女刺客一定就是司徒长隆安排的,嫁祸给苑栖墨而已。 第167章 你这小妇人会骗人 那日在海慧寺初见,她就知道这男人品行不正,慕容烈在他和萧王之间选择他,也就是想让自己的对手能弱一点,日后少些麻烦。 “嗯,脸是比千夏公主差了点,不过朕也只用你的身子罢了。”他弯下腰来,手指轻挑地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 倒还真给她面子,没扒光,还给她留了一层薄纱裙。 “想碰我的身子,也得有那个本事。”颜千夏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盯着他那双冒着毒光的眼睛。 司徒长隆的手指停在她的胸脯上方,狐疑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魏王,你难道没听说过我的本事?你想短命就尽管碰我,若无解药,你就等着烂光你的命根子。”颜千夏看着他,冷笑连连。 “哦,这个朕倒不怕,因为慕容烈那小子在朕手上,不怕你不就范。喂,你叫什么?舒舒?年舒舒?这名字怪得很……不过,如果你能伺侯得朕满意爽快,朕多留你几天也说不定。”司徒长隆笑了起来,笑声的味道糜淫不堪。 颜千夏平静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那就请便,我和他,本就打算昨晚一同去黄泉地府报道。” “哼!”司徒长隆脸色一沉,不客气地伸手掐住了她的小脸,用力一捏,阴森森地说道:“那朕就请你一同观赏一下,他漫长地死去的过程。” “随便,反正你怎么折磨他,我就有本事怎么折磨你,不信就试试。”颜千夏用力啐了他一脸口水,又大笑起来,“我这口水都是有毒的,你跪下求我,我就让你多活一刻半刻,若还在我面前这样横,你也会烂死,臭死,死得痛苦不堪!” “你……想吓我?”司徒长隆气急败坏地一抹脸上的唾沫,扬手就要打她。 “不信?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血流加速?脑子发晕?眼睛发涨?”颜千夏一声厉喝,让司徒长隆停下了手,他拧了拧眉,脸色慢慢难看了起来。 “你这妖女,真敢给本王下毒?本王让你……让你……”他愈加气急败坏,在榻前绕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慢吞吞地走到了榻边,手指又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冷地说道: “本王差点上你的当,你想骗朕,还太嫩了点!朕偏就要此时要了你,看能不能烂死臭死!” 他一面说,一面用力地扯开了她身上的薄纱,一双贪婪淫邪的眼晴紧盯住了她美丽的身子,“难怪,慕容烈对你痴缠如此,果然有副极好的身后,朕的后宫三千,还找不到这样一副完美的身体,也难怪那个老东西不要命,也要赶去一尝你的滋味……年舒舒,你果然是个尤物!” 颜千夏一身血液全往头顶上涌去了,银牙紧咬,愤然骂道:“呸,司徒长隆,你就这点本事,你有种过来啊,我倒要看看你的豆芽一样的臭玩艺儿,能花几秒的时间烂光光。” “豆芽一样……”司徒长隆怒极反笑,大手落下,扯过了一旁边的绸衣,塞进了她的嘴里,“小嘴巴倒是会骂,等会儿就让你这小嘴骂不出来,光喊快活。” “唔……”颜千夏的头都剧痛了起来,若被这样的恶人得去了身子,她哪里还有脸去见慕容烈?她开始剧烈地挣扎,手脚拼命地扭转,想挣脱绳索, “陛下,公主来了,想求见陛下。”婢女深弓着腰,小心地走了进来。 “不见。”魏王颇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皇兄这是何意,皇妹帮着皇兄完成了这样的大事,皇兄答应皇妹的事呢?” “什么事?你没见朕正忙吗?”司徒长隆不耐烦地扭头,瞪了她一眼。 “把慕容烈还给我。”司徒端霞大步过来,瞟了一眼床上挣扎的颜千夏,直接忽视了她手脚已经磨得鲜血淋淋的惨状,指着司徒长隆厉声说道。 颜千夏奋力把嘴里堵的绸布抵出来,盯着司徒端霞声色具厉地斥责道:“司徒端霞,原来你出卖他?你不怕遭雷劈吗?” “先劈了你也不会劈我!”司徒端霞扭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她,“若不是你,他怎会几回身陷险境,你本就不该出现,你冒名替颜千夏,和池映梓狼狈为奸,阴谋弑君夺位,你该死千回万回,千刀万剐!” “那你冲着我来,你暗算他算什么?他现在命悬一线,你不仅不救,还要推他去死,这就是你说的爱?司徒端霞,你的心被狗吃了?” 颜千夏怒骂着,不料司徒端霞立刻大步过来,挥手就往她脸上打来,“是,我的心就是被你这个狗吃了!你凭什么和我抢他的宠爱?你看看你这模样,哪里比得过我?” 颜千夏硬生生掩了这一掌,她长长的指甲划过了她脸上的皮肉,三道血痕触目惊心,她吐了口血沫,盯着司徒端霞冷笑起来, “司徒端霞你这个蠢驴,你以为你家这个好哥哥会成全你?你作梦,我和慕容烈到了地底下也会长相厮守,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你就在这里哭吧!” “皇兄,把人还我!”司徒端霞立刻扭过头,冲着司徒长隆要人。 “行了,别闹了,晚点再说。”司徒长隆恼火地挥了挥手,低喝道:“你出去,别妨碍朕。” “什么?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你今儿不交人,我就不走,我铲平了你这帝宫。”司徒端霞火冒三丈,一挥袖子,冰凉的紫绸就扫到了司徒长隆的眼角上。 “司徒端霞,不得放肆!”司徒长隆终于火了,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用力一扯,半边锦袖直接撕裂,玉白的手臂露在了空气里。 “司徒长隆,我们有约在先,别坏我们兄妹的情谊,我劝你最好把慕容烈还给我,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你真不念兄妹之情,也休怪我不讲情面。”司徒端霞怒极,一手捂住雪白的手臂,一手指着司徒长隆尖声厉斥。 司徒长隆的脸黑了,抬手就往司徒端霞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真是越来越放肆,你以为现在还是老东西在的时候?我处处忍让,你处处挑衅,看看清楚现在谁才是魏国的主子。” 司徒端霞估计长这么大还没挨过巴掌,一掌过来,芙蓉面即刻就肿了,连退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盯着司徒长隆。 司徒长隆看着她,有些后悔,他们兄妹之间毕竟还是有感情,从小司徒端霞就喜欢跟着他,在和萧王的争斗中,司徒端霞也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这边。 “狗咬狗。”颜千夏冷笑一声。 司徒长隆扭头看了她一眼,走向了司徒端霞。 “皇妹,皇兄我……”他嗫嚅了一句,想说句好听的话。 “我恨你们……”司徒端霞捂着脸,号然大哭着,扭头往外冲去。 颜千夏盯着她的背影,尖锐地说道:“司徒长隆,你有麻烦了,司徒端霞有兵符,若她一怒之下号令三军来攻打你魏国,她来个里应外合,你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你闭嘴,少煽风点火,她是朕的皇妹,怎么会攻打我魏国。”司徒长隆走回榻边,一手摁住她刚被打伤的脸颊,手指抚过被指甲划伤的地方,拈了一抹血色,放到舌尖上轻舔了一下,然后连连咂起了嘴,“尤物就是尤物,血都是甜的。朕还是劝你放温柔点,朕也会多疼你一些。” “你放开我,我对你温柔。”颜千夏眯了眯眼睛,也放缓了态度。 司徒长隆笑了起来,一撩裙摆,坐到了龙榻上,手指抚上她纤细的锁骨,那三片蓝色花瓣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妖娆动人。可手指一触上,立即火辣辣地痛了起来,他猛地缩回了手指,看着开始红肿的指尖,大惊失色。 “什么东西?” “我好像警告过你,我的身子不是可以随便碰的,你中了我的天下奇毒,三步倒……走三步必死,不信你试试!”颜千夏自个儿说完这个名字都差点笑出来。 “你……”司徒长隆早知她擅毒,当下就不敢动了,坐在榻边上,一动不动地瞪着她。 “你让人解开我,我给你解药。”颜千夏抬高了下巴,冷颜相待。 司徒长隆眯了眯满是邪光的眼睛,突然一抬手,招上了一个小太监,“你来,摸摸她这里。” “皇上,奴才不敢。”小太监吓了一跳,龙榻上的女人,岂是他这种奴才能摸的。 “让你摸你就摸。”司徒长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摁到了颜千夏胸前的纹身上,然后把他往地上一推,冷斥道:“起来,走出去。” 小太监连忙爬了起来,弓着腰,快步往殿外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他好端端地走出了大殿,连喷嚏也没打一个。 司徒长隆冷笑着看向颜千夏,手指在她的脸上拧了拧。 “你这小妇人倒真是会骗人,不过朕喜欢,朕第一回在海慧寺见着你时,就觉得你和颜千夏大不相同,果然比她更有趣。” “司徒长隆,给自己留点脸面,本宫是慕容烈的瑾瑜贵妃,你若敢碰我,吴国大军定会踏平你的魏国。”颜千夏见这人狡滑透顶,一时间找不到对策,又气又怒,一双灵澈的大眼睛渐渐涨得血红。 第168章 丢进毒蛇池 司徒长隆冷笑着,用力压到了她的身上,不客气地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隔着那层薄纱,在腿中间用力蹭着,一双大手在她的身上使劲揉捏乱摸,这光滑柔软的触感,顿时刺激得他血脉喷张,一口就咬在了她的雪颈上,恶狠狠地说道: “敢耍朕,朕现在就要了你,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司徒长隆,你就算要吃东西,也得洗干净吧,你让我先洗洗。”颜千夏躲着他的嘴,尖声大叫起来。 “不用洗了,就这样正好,你很香……”他的嘴堵了上来,要吻她的唇,她奋力挣扎起来,左一右扭摆着,就是不肯让他得逞。 可他是男人,孔武有力,她怎么挣得过他,没一会儿就香汗淋漓,手腕脚踝上蹭破的地方血渗得更快,把捆着她的绳索都染红了。 “皇上、皇上不好了,小九子死了。”外面突然响起了尖叫,司徒长隆的动作猛地停住,扭头大吼。 “什么?” “小九子死了,浑身发蓝,好恐怖。”外面又尖叫了一声,司徒长隆从颜千夏身上跳起来,抬起自己的手看,手指尖也泛了淡淡的蓝色。 “我说过,你敢碰我,必定烂死。”颜千夏锐声骂了一句,司徒长隆啪地一耳光就甩了过来,重重地打到她的脸上,耳朵里都嗡嗡响了起来。 “贱人,把解药拿出来。” “你不放我,休想活过今晚。”颜千夏并不知这蓝花瓣有何奥妙,前晚池映梓映到她的胸前时并未异样,只是用玉烙上一朵纹身而已,不想其中还暗藏玄机,居然可以给她护身用。 “朕不信,宣太医。”司徒长隆跳起来,却不并敢下榻走动,只坐在榻上怒吼了一声。 外面的脚步声匆匆远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匆匆而来。在这中间,司徒长隆再不敢碰颜千夏,只盘腿坐在一边,死死地盯着她玉白娇皙的身子,那兽一般的目光,似是想一口吞掉她一样。 “皇上。”御医过来了,抬头瞟了一眼龙榻上的情形,连忙勾下了头,再不敢抬眼。 “过来。”司徒长隆一挥手,拉起锦被丢到了颜千夏的身上,还躺在他的龙榻上,就是他的女人,容不得御医多看半眼。 御医双手抱拳拱在额前,快步到了他的面前,跪了下去。 “外面的小九子是何死因?”司徒长隆阴恻恻地扫了一眼颜千夏,沉声问道。 “面色青紫,乃中毒而亡。”御医额头俯地,小心地回道。 “何毒?”司徒长隆心一紧,立刻追问。 “微臣有罪,微臣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御医战战兢兢地回道。 “滚下去,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弄清楚,一柱香之后不能找出是何种毒,你就自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吧。”司徒长隆又气恼起来,用力一挥手,御医连忙退了出去。 “司徒长隆,你现在可以解开本宫了吧?只要本宫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若再对本宫不敬,你的下场就会和那小九子一样,甚至更惨。”颜千夏缩了缩手臂,这绳子越挣越紧,手腕现在痛疼难忍,再捆一会儿,她都怕血流不通,这双手会废掉。 司徒长隆一把扯住了她的长发,一用力,她的头皮都差点要被他扯脱落了。 “颜千夏,别以为朕怕你,朕会得到你的,你好好等着。”他阴险地说完,又冲着殿外怒吼一声,“来人,把这贱人拖下去,关到奇苑,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她。” 几名太监快步进来,解开了她的绳子,架着就往外面拖,鲜血从脚踝上滴下,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婉延了一路,绝艳刺目。 她不怕死,她只怕见不到慕容烈最后一面,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开始这段感情,害他落到般田地,如今只盼着司徒端霞能念着旧情,救他出去,盼着年锦和千机能潜进魏宫来,带他离开。 —— 奇苑之可怖,超过颜千夏的想像,阴森森的大池子里尽是各色毒虫长蛇,可是她连暮谷都闯过,又怎会怕这种地方? 她从容不迫地往池中走去,艳色的纱裙拖到地上,血腥味儿顿时在这小池中弥散开去。若换成另外的人,就算是个大男人,也会忍不住毛骨悚然,可是这满地蛇虫,一见她,居然立刻慌不择路地避开,在池子里四散逃窜着,她在的这一边,连一只虫也没有,那奇景让看守奇苑的人都吓到了,连忙跑去禀告司徒长隆。 颜千夏择了一处干爽的地方坐下,抬起磨破的手腕看着,伤成这样,若不及时上药,只怕会留疤。 此时夜深,一盏红色的灯笼悬于奇苑的正上空,过于浓烈的红光让奇苑看上去更显阴森,那些蛇虫都规矩地窝在角落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她抱紧了双臂,盯着红色灯笼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司徒长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魏国一样藏龙卧虎,说不定真有人给他解了蓝花之毒,到时候她就惨了。 正焦急时,头顶传来了低哑的声音,“颜千夏?” 她抬头看去,只见是许久不见致远王爷,身边跟的是司徒端霞。 “致远王爷。”她欣喜地起身,抬头看着她。 司徒端霞先是用帕子掩着口鼻,厌恶地低头看向池子之中,但是一看到奇中的景象之后,立刻就惊讶地放下了帕子,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进了这池子的人,非死即疯,这怎么可能?” “世间自有奇事,司徒端霞,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救他?” “谁说本宫不救她。”司徒端霞一挥帕子,唐致远便放下了绳索,让她捆在腰上,把她给放了下去。 司徒端霞的脚一沾上滑腻腻的泥地,立刻就觉得头皮发麻,一手就紧抓住了颜千夏的肩,尖声低呼起来,“什么破地方!” “你来是什么目的,他可好?”颜千夏立刻拉住了她的锦袖,焦急地问道。 “他好不好,就要看你的了。”司徒端霞把颜千夏的小刀递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唇角溢出几丝冷笑,“我要你的血,救他。” “我的血对于他的邪魔攻心毫无作用!”颜千夏接过了小刀,紧拧起了眉。 “心头之血,就可以。”司徒端霞微俯过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是爱他,你不是可以为他去死吗?把这刀捅进你的心脏,然后用你心尖之血,配上本宫的药,一起滴进他的胸口,他自是可以痊愈,那么,现在你就表现出你对他的爱吧。” 颜千夏握紧了小刀,她死,可以,但是她要知道是否有作用! “不信?”司徒端霞指了指还在上面等着的唐致远,“我们是打晕了侍卫进来的,本宫和王爷都冒着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杀头之险,你以为是来找你好玩的?实话告诉你,他是死是活,全是在这一柱香的时间里,你要救就救,不救就算了,本宫还是吴国贵妃,魏国公主,还有小王子,大不了这辈子为他守陵,你呢?” “你们两个快点,有人过来了,烈兄可不能再等了。”唐致远在上面低呼了一声。 颜千夏咬了咬牙,把小刀抵在了胸口上,她别无选择,要取心口之血,救心上之人。这举动很愚蠢,却也是走投无路之举。 慕容烈的邪气已经侵进他的五脏六腑,昨晚就已是极限,池映梓那里已是指望不了,也罢,她这一世,陷入这样的纷乱也确实太累,而且一刀下去,也不见得会死。 她看了一眼司徒端霞,慢慢用力,把刀刺进自己的胸口。司徒端霞看着她的举动,脸上有了片刻的动容,她快速抬手,搭到了她的手指上,小声说道:“不必太深,有血便行,你我都是女人,都深爱着他,我也不会逼你太甚,你先在这里等着,本宫先送他出宫,定会来救你出去。” “你要好好照顾他。”颜千夏拔出小刀,手不停地颤抖着,看着血从胸口涌出。 司徒端霞迅速用小瓶接住了她的血,拉了拉腰上的绳子,示意唐致远拉她上去。 “你一定要救他。”颜千夏拉了拉她的锦袖,司徒端霞盯了她一眼,点点头,身子慢慢地被唐致远拉了上去。 颜千夏捂紧了胸口,这血流得太快,想必用不了多久,她也能解脱了吧? 她累了,可比上辈子累多了!那里只有一个男人骗她欺她,这辈子来欺她的男人却多了,只是,她收获了一个深爱她的,她便已感觉到满足。 慕容烈,你一定要好好的,不枉你我爱了一场。 唐致远收起了绳子,又往下看,疑惑地问道:“你不带她吗?” “先救慕容烈,若有人发现她不见了,慕容烈也走不了,现在我皇兄想必已经中了招,暂时不会来管我们,我们快走。”司徒端霞一拉他的手,快步往前跑去。 这二人刚跑开,便有侍卫快步赶到,低头看了看池子下面的情形,立刻有人跳了下去,伸手探颜千夏的鼻息,抬头站着上面的人大叫, “还有气儿,快去禀告皇上,救还是不救。” 一听下面人的话,一个侍卫拔腿就往司徒长隆的寝宫跑去。此时司徒长隆的帝宫里正是淫|糜声泛滥成灾。 第169章 你救他出去 又如颜千夏所料,魏宫也有能人,已经克制了他的毒性,正在连夜熬配解药。司徒端霞买通宫女,给他宫中的熏香里放了催|情的猛药,他此时已经招了嫔妃十数人,正在帐中肆意玩乐。 二十名宫婢们低着头,手中的金盘里托着金壶美酒,榻上几名嫔妃全都褪尽了衣衫,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服侍着他。 司徒端霞气他打人,这药下得过猛了一些,可怜这些女子要饱尝他的恶行了。帝宫中一片放声浪语,他是越玩兴致越高。他脚下的嫔妃已被他踩得晕死过去,能不能活都是后话。 ———— 他正在这边尽力发泄,那边,司徒端霞和唐致远已经化妆成侍卫,潜进了死牢。 慕容烈被手臂粗的铁索拴在墙上,已经奄奄一息。 若不用手指探,根本不会发现他还活着。好在因为司徒长隆的注意力现在在颜千夏身上,还未来得及对慕容烈下毒手动大刑,只是把他锁在这里。 唐致远快步上前去,打开了铁索,司徒端霞急步扑过去,把慕容烈抱进了怀里,匆匆从怀里取出两只小瓶,连连催促着唐致远帮忙。 唐致远用匕首划开他的衣衫,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真的有用吗?” “你放心,有用的。”司徒端霞看了他一眼,催促他尽快行动,“我以颜殊月孩儿的性命相威胁,她不敢欺我,否则她们母子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唐致远这才举起了手中的匕首,轻轻扎进他的胸口,司徒端霞立刻将两只小瓶的塞子拔开,把药水顺着刀锋缓缓下倒,药水到了他的胸口之上,像长了眼睛一样,立刻钻进了他的皮肉之中。只眨眼的功夫,慕容烈原本有些发凉的身体,开始渐渐有了温度。 “真的可以!我们快走!”唐致远背起了慕容烈,司徒端霞在前面引路,二人快步往外跑去。 “站住!”有巡逻的侍卫发生了二人,挥剑就追了过来,司徒端霞不敢耽搁,拿出信号筒,给守在宫外的年锦发了信号。 唐致远的侍卫从暗处冲出来,拦住了宫中的卫兵,这二人一路狂奔,直奔事先已打点好的出宫之门。 宫墙处很快燃起了大火,魏宫里顿时大乱了起来。 千机正在事先约定的角门处等着几人,见他们出来,立刻上前去接过了慕容烈,又看向他二人身后,焦急地问道:“颜千夏呢?” “来不及了,以后再想办法救他,皇兄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司徒端霞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猫腰钻上了马车,催促千机快走。 千机扫她一眼,心下顿时明了,这女人只怕是弃颜千夏于不顾了。 “走吧。”司徒端霞又催促起来,“你是不是想皇上再被抓住啊?到时候再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以大局为重,快走。” “致远王爷,烦你费心,在下去救千夏。”千机没理她,向唐致远匆匆说了一句,身形跃起,直奔宫内。 探子早已探得颜千夏的下落,是司徒端霞说会带她出来,他才在角门处接应,如今眼看颜千夏独自被弃,他怎会放心? —— 司徒长隆还在恣意行|乐,地上已倒下了好几名嫔妃,榻上又被他拖上了两名年轻娇弱的宫女,鲜红的血染红了龙榻,宫女哀叫连连,他却觉得这滋味很是逍遥。 “皇上,大事不好了,颜千夏自尽了,还有,宫中走水了。”突然,有太监闯了进来,大声呼喊着。 他体内高涨不退的火还未散尽,被人突然打断的滋味令他火冒三丈,一脚踢开了闯进了的太监,伸手接过了龙袍,披着就往外走。 只见彩栖宫上方有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看守奇苑的侍卫跪在地上,大声向他禀报颜千夏在奇苑自尽的事。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这女人现在可不能死,虽然龙珠落在他的手里,可他还不知龙珠的奥妙,那晚在湖畔看到的奇景太过震撼,居然有真龙现身!如何才能召唤出珠中之龙,赐予他至上的魔力,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立刻传御医过去给她诊治,把火赶紧扑灭。”他吩咐了一句,转身进去,想继续方才的乐事。 此时,又有侍卫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比先前进来的人更回慌乱,大声狂呼着大事不好。 “放肆,一个一个,胆大包天!你们当这是集市,想闯就闯?”他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拔了那侍卫的剑就刺下去。 “皇上饶命,慕容烈被救走了。”那侍卫一声大呼,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一把揪住了侍卫的衣领,刚刚还烈 火焚身,现在却如坠冰窖,一身烈火般的热血消退得一干二净。 “你给朕说清楚点。” “致远王爷和公主一起,刚刚把慕容偷偷放走了,吴国大将军年锦就在宫外接应,一千黑铁骑兵正护送他出城。” 侍卫匆匆说完,司徒长隆手起剑落,把这侍卫扎了个穿心透。 “来人,更衣,出城追敌。”他大喊了一声,几名太监连忙上前来,给他穿靴着衣。他也不梳头束冠了,拎着长剑就往外奔。 若放慕容烈走,他就是给自己铺了条死路,以慕容烈的能耐,只要活着,必会百倍千倍报复回来。 “让御林军迅速集结,斩杀慕容烈之人,封外姓王,赏金矿一座。”他一面跑,一面大呼,侍卫们纷纷跟着他往宫外奔去,一时间魏国都城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到来。 这边乱到极致,也让千机轻松地靠近了奇苑,都想封王得矿,这里连侍卫也没留几个,他轻轻松松就击倒几人,跃下大池,把颜千夏抱了起来。 她很虚弱,千机立刻从怀里掏出了药瓶,给她洒到伤口上,撕开自己的红衣给她包扎好伤口,这才捡起了地上的长绳,将她捆到自己的背上,负着她一跃而起,疾速往宫外冲去。 出宫容易,出城就难了,王城中到处都是侍卫,他一袭红衣太打眼,颜千夏又急需止血医治,他只有小心地寻到一家药铺,从墙中翻进。 此时城中家家户户其实都已醒来,只是不敢出去观望出了何事,他和颜千夏一闯进药铺,那家人立刻就吓得四下乱逃起来。千机无奈,只得点了他们的穴位,让他们不敢乱动。 “在下只是想暂躲一晚,明早即走。”他把几人拖进柴房锁住,背着颜千夏进了房,找来药材,给颜千夏治伤。手腕脚踝倒是次要,关键是胸口之伤,她救慕容烈心切,这一刀扎得有些深,流得太多血,此时身子已经冰凉了。 “冒犯。”千机低低说了一声,揭开了她的丝薄的衣衫,煮了药材,给她擦洗伤口。 缝合好的伤口,恰巧在蓝色花瓣之下,像花茎一样托着三片花瓣。千机不是司徒长隆那样的无耻之徒,他只是给她治伤,用帕子给她擦洗身上的泥渍和血污,丝毫不敢自己的手指沾到她的肌肤,更不会多手去摸这条朵蓝花。 只是她只是这样睡着,这副美极的身子也让千机这男人感觉有些脸红心跳。他低斥了自己几句,举过了油灯,仔细地看她的脸。据暗卫来报,说她的脸和以前大为不同,刚刚只顾着抱着她逃命,只从身形上认出她,现在一看她的脸,倒真吓了一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救错了人。 “慕容烈……”她突然不安地喃喃低唤起来,这声音也和颜千夏大为不同,千机怔怔地看着这完全陌生的女子,居然有些拿捏不准。 是,不是? 正狐疑时,她又低语起来,“救他出去,司徒端霞救他出去……” 千机盯着她紧皱的娥眉,敛了心神,继续给她处理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外面还是闹哄哄乱糟糟的,有一队士兵开始拍门,要进来搜查。他心中一凛,迅速吹灭了灯盏,褪去红衣,翻身上床。才藏好红衣,那些士兵已经闯了进来,一脚踢开了房门。 “喂,起来,有没有吴国人进来过?”士兵闻到了药味儿,狐疑地往榻边凑来。 “小哥,我们这里是药铺,没有吴国人。”千机手中扣好了镖,随时准备出击,士兵头目已经到了榻边,杀一小队士兵轻而易举,可千机也知道,此时若打起来,会把注意力全吸引过来,他带着重伤的颜千夏,若有闪失,他必后悔一生。 他下了榻,取下衣上一块上好的玉饰,递到士兵头目手中,压低了声音说道: “真是不巧,这里还有几个才患了瘟病的人要医治,所以现银今儿都拿去进了药材,今儿只有这只玉佩孝敬您,明儿您来,我收了诊金,必还重谢。” 那士兵接了玉佩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榻上,颜千夏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死了一样,又听到千机说有瘟病,也不愿意久留,拔腿就往外走了。 “走了,没有,我们去隔壁搜。” 一群人呼啦啦走了,千机快步过去栓上了门栓,快步回来,继续给她处理着伤口,处完脚踝上血肉模糊的伤之后,外面突然就有了通天的火光,大队士兵将这屋子团团围住,带着火药的箭一支接着一支射|进屋中,有人拿着号角疾吹,有人叫呼着: “吴国贼人,出来受死。” 第170章 不离不弃 千机深吸一口气,身为名花流门主,跟随慕容烈出生入死多年,无数次独自身处险境,只有这一次,心特别沉重。 他可伤,颜千夏不可伤,他在慕容烈面前曾经立誓,要用自己的性命,护她毫无发伤。 他扯下床单,将她背于身上,拿起了白玉琵琶,纵身跃出屋外,刚要跳出院墙时,又有几支箭射中了一侧的柴房,大夫一家人还锁在里面呢!他连忙折返回去,放出了大夫一家人。 “累你等受罪,若今后有缘,拿此令牌去夏国名花楼,自有人重谢。”他将一块白银令牌给了大夫,那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火光冲天的屋子,听着屋外连声的捉拿之声,重重一跺脚,长叹了一声,指着屋后的深井说道: “我们留下来也是死路一条,走吧,井下有通道,一起逃命去吧。” “井下有路?多谢了!”千机抱拳,背着颜千夏纵身下井,那老大夫一家人也跟着拉着绳索爬了下来,在他们的带领下,一路爬到了通道之外,城门之西南角下,顶开木板,外面就是湍急的大河。 “这本是我们走私草药所用,想不到今日救了一家人性命,我也不问你是什么人了,大家各自逃命。”老大夫把令牌还他,带着一家人匆匆往东边逃去。 千机抬头看向大河,龙船已经走远,司徒端霞和年锦并未等他和颜千夏。 “千夏,我们得一路颠簸了,坚持住。”千机摇了摇她的手,低声说道。 她似是能听到,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千机这才跃身起来,疾奔向河边的密林,只能走偏僻的山路赶回吴国。 —— 斗转星移。 连续六天六夜的奔波,翻山越岭,饶是千机这种武艺高强的人,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寻了一处干爽的地方,把颜千夏放下来,让她靠着大树坐着。她一直这样睡,睡得千机胆战心惊,生怕她醒不过来。 “千夏。”他伸出手指,拂开她脸上的碎发,低唤着她的名字,“醒醒,不要睡了。” 她的呼吸很浅,逃出来的时候也未来得及穿上衣裳,只有破烂的被单包在身上,胸前的伤口结了痂,弯曲着,顶着三片暗蓝色的花瓣。树叶上的露珠滚落下来,滴打在她的眉上,又往下滚去,沾在她长长的羽睫上,如碎钻一般闪耀着光芒。 千机看了这脸六天了,此时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到这陌生的脸上,小声唤道:“千夏,醒醒,我们快到吴国了。” 她还是睡,千机轻呼了口气,贴着她坐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信号筒,一点绿光冲上天空,静悄悄绽开。 这几天他为保安全,连信号也未敢给名花流门人发去,怕引来心怀不轨的刺客。如今已到吴国地界,他得召来门人,助他护送颜千夏回宫。 嗯…… 颜千夏闷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慌乱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树小溪,丛林,高山,还有……千机! “千机!”她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千机的胳膊。 “醒了。”千机扭过头来,惊喜地看着她。 “我们在哪里?慕容烈呢?”颜千夏连忙问道。 “我们已到吴国境内了,只要三天便能回宫。”千机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已经退了烧,甚好。 “可有慕容烈的消息,他现在如何?”颜千夏快速抬起手指,抚到胸口上,她取胸口之血给司徒端霞,不知她是否救活了慕容烈。 千机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地说道:“放心,不会有事,致远王爷和司徒端霞带他上马车的时候,他已经服下解药。” “你可知,是何人给了司徒端霞解药?”颜千夏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颜殊月,她以颜殊月之女为威胁……”千机未说完,颜千夏心里就咯噔一沉,她猛地想到了殊月的话,她会代替她,成为慕容烈的宠妃…… 难道,颜殊月真的连池映梓也背叛了? 颜千夏不敢再想,只是,她用心口之血救下的男人若真能平安,她便再无所求。 “我们走了几天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床单从胸前滑下,千机连忙别开了脸,白瓷一秀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红意。她也脸红了红,拉起床单捂在身上,小声说道:“你转过去。” 千机闻言乖乖地转过了身,颜千夏拔出他腰上的剑,在床单中间挖了个洞,从头上套了下来,在腰上轻束了一圈,就成了条简单的裙子,太长的部分被她用剑割开。 悉悉索索地忙完,千机扭头一瞧,不由得笑了起来。 “很难看么?”颜千夏有些尴尬,可是若只把床单包在身上,一不小心就会掉,她如今知道这是自己的身体了,可不想再被外人多看一眼,得好好珍爱着。 “不难看,很好看!”千机上下打量着她,颜千夏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一个奇异的存在,若非是慕容烈的妃子,他也想尝尝这种爱情。 一阵大风刮来,树叶哆哆嗦嗦地颤抖着,嗖的几声响,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从身后的灌木丛跑过去了。林子里陡然暗了下来,隐隐的有兽的腥味儿传进二人鼻中。 千机警惕起来,他向颜千夏伸出了手,小声问道:“来,我背你,快下雨了,我们要赶紧下山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自己走吧,你也累了。”见他一脸疲惫,颜千夏自己勉强站了起来。脚很软,站起来之后眼睛也有些花。 “快。”千机转过身,让颜千夏趴上来。 此时自己走,还真不如让他背着走得快。她刚刚趴上去,前方的声响就大了,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二人罩在了里面。 “奉旨,捉拿名花流叛徒千机。” 暗卫从树下跃下,用刀剑指住网内的二人。 “什么?”千机一楞,那丝网便迅速收拢来,将二人悬上了高空,面对面的挤着。千机费力地低头看向地面,这些人确实是穿着吴国暗卫之衣,那领头之人手里拿着的也确是慕容烈的黄金暗符。可是慕容烈怎么可能以叛国之罪来捉拿他? “怎么回事,放我下来,我是名花流楼主!” 千机厉声责斥,那人却收起了暗符,冲他一抱拳,淡然说道: “千机楼主,此乃皇上密旨,皇上有令,就地诛杀逆臣千机,以及祸国之女颜千夏。” “什么?”轮到颜千夏尖叫了,千机背着她千辛万苦逃出来,难道得到的就是样的结局? “你说清楚,谁的旨意,哪个皇帝的旨意?我要见你们皇帝!” “你是谁?”侍卫长盯着她狐疑地问道,六天六夜奔波之后的她,受过伤之后的她,可千万别用漂亮美丽来形容了,用难看两个字来说她,还高抬了她。 “我、我是千机大人的侍女!”颜千夏干脆说道。 “颜千夏呢?”侍卫刷地就用剑指住了千机,冷冷逼问。 “不知道。”千机微拧起了眉,红衣长袖遮住了他的手,他正缓缓摸过颜千夏的腰,将她紧搂在怀里,另一手扣住小刀,慢慢地割着网绳。 “大人,杀不杀?”他身的侍卫上前来,小声问道。 “杀!”侍卫长点头,退了一步,正欲举箭时,又有一名侍卫匆匆过来,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把网放下来。”他拧了拧眉,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抬了抬手。 旁边的几人把大网缓缓放下,侍卫们往后退去,只见有一穿着紫色锦袍的人缓缓过来,虽然是男装,还戴着面纱,可是颜千夏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司徒端霞。 “你们下去吧,这里的事我担着。”她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些人立刻退了下去。 颜千夏和千机从大网里爬了出来,司徒端霞掀开了面纱,打量了一下颜千夏,微微一笑,小声说道:“本宫说过要救你,本宫不会食言。” “他好了?”颜千夏拧紧了淡眉,急促地问道。 “是,他好了。”司徒端霞点头,眼角浮上了得意的笑意,“再过几天,他便会封本宫为皇后,颜千夏,你也算是有情有义,所以今日本宫才特地赶来谢你一次,你和本宫也算扯平。” “我要见他。”颜千夏拔腿就往前走。 司徒端霞冷冷一笑,侧过脸来,满脸冰霜地盯着她的背影, “何苦呢?他都忘了你了,他记得的只是那个祸国殃民的颜千夏,再没有年舒舒的存在。哦,对了,你的小公主……本宫念着你的情义,也不会让这龙脉流落民间,已经让一个低等嫔妃抱去抚养了,若你走得远远的,本宫便让她好好的,若你……不识趣,非要再回来,本宫也不想太好心。” 颜千夏的脚停在原地,拿她的女儿来威胁她,这种人,她绝容不下!她慢慢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司徒端霞。 司徒端霞这才傲慢地一抬下巴,看向千机, “千机大人,不如你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吧,你二人已成了吴国百姓痛恨的逆贼,不如去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你们的逍遥日子。”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何必这么好心?”颜千夏当然不信她这么好心,不定又在耍什么阴谋。 第171章 名花流门人 “你放心,本宫绝不会杀你。”司徒端霞放下面纱,转身往回走,“你们还有时间逃走,本宫要做的,已经为你们做了,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走。”千机一把抓住了颜千夏的手腕,快步往林中奔去,“留得青山在,一切待你养好伤,再查明不迟。” 颜千夏一面奔跑,一面回头看,司徒端霞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她紧紧扣住了千机的手指,急促地说道:“千机,不管怎么样,我要抱回女儿。” “可现在你我进宫已没那么便利,听我的……” 他们没说完,有利箭嗖嗖地从他耳边擦过,数十个身影紧追而来,千机拉着她就是一番狂奔,那箭不时扎中身边的树木,穿过他宽大的红衣,好几次都射|中二人。 “不好。”千机突然刹住了脚步,他们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千机和颜千夏对望了一眼,怎么都想到在魏国没被弄死,回到自己的吴国,反而要成为箭下之魂。 低头看悬崖之下,那激流急奔,卷起浪涛吼,掉下去定会粉身碎骨。 “受死吧。”低沉的嗓音从前方响起来,颜千夏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慕容烈正缓缓抬起手臂,一张大弓满了弦,冰寒的双瞳紧盯着千机和颜千夏。 “皇上……”千机焦急地往前走了两步,慕容烈却松开了手指,那箭出弦,笔直地扎向千机的胸口,他和颜千夏都没有想到慕容烈会真的射出这一箭,千机连躲都没有躲,那箭就穿透了他的肩膀,他被这重重的力带出了悬崖,后退之时,又撞到了颜千夏,二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往悬崖之下落去。 颜千夏瞪大了眼睛,拼命看着上方,想看到慕容烈会向她伸出手…… 可是,没有…… 一直没有…… 扑……千机奋力抓住了悬崖上伸出的一根百年老松,另一手忍痛抓住了颜千夏,把她往上一抛,让她也挂到了老松上。 “千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颜千夏趴在树上,抱着树枝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两回用血救下那男人的命,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颜殊月的药吗? 她连恨,都没办法恨那个男人了! 颜千夏是这样的委屈,这样的无奈,这样的失落,这样的绝望…… 若爱这样苦,她不要再爱! 瓢泼的大雨倒下来了,悬崖之上,那举着弓的男子摘下了人皮面具,扭头看向司徒端霞,有些狐疑地问道: “可是主子,小人还是不懂,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一刀杀了她不就行了吗?” 司徒端霞慢慢地走到了悬崖边上,低头看了一眼那湍急的水,冷冷地说道: “一刀杀了她,本宫岂不是要被年锦等人记恨?回去之后暗卫定会禀报是本宫放走她二人,年锦便怪不到本宫的身上,另外,让她认为自己死在皇上的手里,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惩罚吗?哈哈……不管是颜千夏还是年舒舒,最终还不是要死在本宫的面前,本宫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还有那个颜殊月……”男人又提醒道。 “本宫回去再收拾她。”司徒端霞脸色一寒,咬了咬红唇,拧起娥眉,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你派人下去找找尸首,本宫要万无一失。” “是,娘娘还是赶紧回宫吧。”男人连忙抱拳,请她离开。 悬崖上安静了。 悬崖下的二人还在尽力挣扎,颜千夏用双腿紧紧地夹着树枝,双手死死拽住千机的手腕,不让他跌下去。他一直在流血,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有力气爬上来。 “千机我们不要死,我们要把这一切讨回来。”颜千夏咬着牙,把眼泪全部逼回去,“男人可以不要,晴晴宝贝不能不要,今日伤你我者,我来日必将其诛之,若有伤我晴晴宝贝者,明日必将其千刀万剐。” 千机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在她的掌心里摁了摁,像是鼓励的意思。 人到绝境,一定要有信念。 颜千夏居然一点点地把千机拉了起来,二人坐在树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久,她俯过身来,抱住他的肩,小声说道: “想不到,和我不离不弃的共同患难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千机。千机,我一定会报答你。” “我曾答应过他,便是不要命,也要护你周全,这是我对他的承诺。”千机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 “千机,你饿了吗,想不想吃蛇肉?”颜千夏点了点头,突然问道。 “嗯?”千机不解地看着她。 “你身后有条蛇,三角脑袋的,一定有毒。”颜千夏看着那蛇,千机的背都僵住了,此时颜千夏才咯咯地笑了起来。 “骗你的,是我饿了。”颜千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仰头看向天空,“想我好几回大难不死,今后一定是要享大福的,天下美男尽入我怀,天下美食尽入我腹,天下金银尽入我腰包,千机,你这么好,我带着你一起发大财,行大运。” “好。”千机点头,微笑起来。 “可是,我们怎么上去呢?”颜千夏抬头看向悬崖上方,皱起了小脸。 “让我想想……啊……” “啊……” 两个人同时尖叫了起来,树断了,他们不停地往下坠去……发财梦这样短暂,颜千夏在晕过去之前想,老天爷的爹一定是被她踢过屁股,所以这样折磨她…… —— 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金光闪闪。 “天堂?” “地狱?” 颜千夏低喃了两句,坐了起来,四下看着,全是金神像!金光灿灿的,能刺瞎人眼。他们到底摔到什么地方来了? “姑娘醒了。”温婉的声音,却来自男人! 颜千夏盯着那男人看着,顿时啧啧称奇,她死之前才发了心愿,从此天下美男尽入她怀,想不到这么快就梦想成真! “秋歌。”千机的声音幽幽地从颜千夏身后响起,她猛地扭头,千机醒了! “楼主,你为什么不等属下等人赶到再掉下去呢?属下的衣裳都弄坏了!楼主您得给钱买新衣裳呀!”秋歌坐下来,一手搭在千机的胳膊上,语气更加温婉,那张美艳的脸上,娇媚的表情更胜女子。 颜千夏身上顿时冒起了鸡皮疙瘩,汗毛根根倒竖,连头发也快竖起来了,男人长成这样不是罪,嗲成这样才是罪! “把手拿开。”千机连忙抖掉他的手,拉起被子掩住颜千夏的身子。 她这才回过神,光顾着看美男,自个儿身上只有个肚兜……可这肚兜是谁换上的?这个秋歌? “楼主,你和这位姑娘就在这里躲着吧,现在全天下都在找你二人,说你二人盗了什么龙珠,你可惨了!名花楼要换楼主,让那个王八蛋绝瞳担任楼主,你知道我的心在你身上,我只能跟着你了。”秋歌又俯过来,颜千夏实在忍不住了,扒开他的身子就是一顿猛吐。 “你……”秋歌这才变了脸,气哼哼地站了起来,“你居然对着我吐,你知道这天下男人们为见我一眼,得花多少银子嘛?” “多少……呕……”颜千夏又吐了! 千机大笑了起来,在她的背上连连推揉着,对秋歌说道:“别在她面前这样了,你也不嫌难受。” 秋歌这才敛去了媚态,气哼哼地坐到一边,盯着这二人左右打量着,粗着嗓子说道:“小爷我花了多少时间才练的,她居然吐!” “你会正常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人妖!” “什么人妖?”秋歌寒着脸,逼问她。 “就是上半身女人下半身男人,下半身也不算男人……”颜千夏解释了一句,可这种东西古代人怎么能理解透彻。 秋歌想了想,大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玩艺儿,站起来就指着她骂,“你这个丑八怪,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让你淹死!” “你!你才是丑八怪!”颜千夏愤怒地跳了起来,敢骂她丑八怪,他不想活了? “你照照镜子吧,丑八怪!”秋歌居然从怀里摸出一面铜镜来,丢到她的身上,她举起来一照,倒吸了口凉气,原来脸被松枝划破了——真成了丑八怪了! “惨了,千机,我破相了,毁容了,我有没有这样惨啊!”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女人之相貌就和性命一样啊,千机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把秋歌轰了出去,小声哄道:“没事的,不会留疤,秋歌还有种厉害的药,能让肌肤更加娇嫩,保证你比以前的皮肤还要好。” “那你是说我以前的样子丑?”颜千夏哭得更厉害了,一为大难不死,二为慕容烈的亲手射杀,三为晴儿不在身边,四为越来越丑,心里的伤心事一大堆,压得她难受。 千机轻拍着她的背,也不知道怎么劝才好,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丑是丑点,不过身子倒是极美,玲珑有致,乳|丰腰软,是个男人都会爱不释手。” “秋歌,你这个不要脸的货,你偷看本姑娘的身子!”颜千夏的哭声神奇般地止住了,冲着外面大吼。 第172章 一切都变了 “我才不想看,看了长针眼,赌牌九会输银子。”秋歌冷冷地说着,突然又掀开了帘子走进来,将两套干爽的衣服丢给二人。 “都别睡了,起来,把小爷的床都给占了。” “千机,他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颜千夏扭头瞪着千机,名花流的楼主,难道就这样当主子的? “以前他是,现在他可不是了,他是逃犯,小爷要是不爽,小爷就去官府告他。”秋歌咧嘴一笑,手指在颜千夏额上一点,她就往后倒去。 老天爷残忍,又派来一个妖孽! “这是哪里?”她躺了一会儿,小声问。 “名花楼啊,楼底下。”秋歌指了指楼顶。 难怪乌漆抹黑的,原来是在地底下。 “名花楼的财宝都在这里面,我守着的,只有我有钥匙,所以我把你们两个藏在这里。”秋歌说着,打开了床边的一只箱子,里面全是金元宝,金灿灿的。 “你睡在这里,能睡得着?”颜千夏抓起一只金元宝,啧啧感叹。 “小爷我视钱财如粪土,只要千机大人的心。”他突然又嗲了,在颜千夏做出呕吐表情之前,手指又戳到了她的眉心上,冷冷地说道: “丑八怪,起来干活,从今天起,你就是名花楼的小厮,专管给千机大人收银子。” “你不是说让绝瞳任楼主?”千机拧了眉,秋歌这才嘎嘎笑起来。 “就是绝瞳救下千机大人您的啊,我才懒得跑那么远的路,会把衣裳弄脏的,只有对你一心一意的绝瞳才会赶过去,可惜,他看到你怀里抱个丑八怪,气得吐血,不肯过来了。” “你……真的……搞……同性恋?”颜千夏扭过头来,一手掩着嘴,一手指着千机,惊讶地问道。 “秋歌,你再胡说,我不客气了。”千机怒声斥责了秋歌一句,他这才清了清嗓子,走了出去,到了外面,又长叹起来, “尤物啊,尤物,千机大人带了个尤|物回来,还同床共枕了,绝瞳可就伤心欲绝了。” “绝瞳更美吧?”颜千夏凑到他面前好奇地问道。 千机有些尴尬,推开了颜千夏,小声说道:“快些穿衣,上去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哦。”颜千夏连忙坐起来,手一撑,却不巧摁到了一个不该摁的地方,那地方烫烫硬硬的,粗壮极了。 “真不好意思。”颜千夏连忙缩回手,向他道歉。 千机的脸已经烧透了,缩起了腿就推她,连声音都低沉起来,“你快穿衣出去。” “好好。”她连忙抓衣裳往身上套,突然,她发现了那两颗龙珠,一紫一灰,就好好地系在她的脚踝上。 “千机,你看,龙珠!明明被司徒长隆抢走了的,怎么会在我脚上,是你系上来的吗?”颜千夏抬起了双脚给千机看,一双莲足抬到千机眼前,他看着这两段雪白的小腿,眼睛再慢慢往上一抬,脑中嗡地一炸,两行艳红的血就从鼻子里淌了下来。 “你流鼻血了。”颜千夏连忙跪坐起来,抓着一边的衣裳往他鼻子上擦。 “你快出去、出去……”千机又挥手赶她。 “哦。”颜千夏丢掉了衣裳,跳下榻,又转身抓起罗裙往腰上系,此时的脸也羞得通红,原来身上的裤子是这样透明的,轻纱贴在腿上,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秋歌这王八蛋。”千机仰着头,捏着鼻子,含糊骂了一句。 颜千夏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以前觉得千机挺神仙似的一个男人,原来也有骂人的时候。 有血有肉的,挺好。 —— 她走出了密室,沿着台阶一级级往上,上面的声音很是热闹。她犹豫了一下,只悄悄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那些男子,个个轻柳腰,薄绸衣,姿容艳丽,远胜她这个“丑八怪”。 人比人气死人! 她刚想缩回头,便听到了秋歌的调侃声,“哟,丑八怪出来了!” “你闭嘴啊,我可是、可是……”颜千夏没能可出来,又有美男子扭头看过来,上下打量着她,娇滴滴地说道:“唷,这是哪里来的小乖乖,挺水灵的,就是脸上受伤了,来,哥哥给你瞧瞧……” 颜千夏苦起了脸,他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小乖乖的皮肤倒是挺滑嫩的……”又有一个男子走了过来,摸她的脸。 颜千夏此时要把掉下水之前的心愿彻底收起来,她不要美男入怀了,她只要地下室的金银财宝。 “好了,让绝瞳来见我。”千机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这才退开来,恭敬地垂下双手,看着千机慢慢过来。 他还是一袭红衣,衬得肌肤赛雪的,颜千夏左右看了看,真心觉得自己就是这里面的一只丑小鸭。 不公平啊,男人一个个长成这样,还不用整容,不用花钱! “谁说不用花钱的,我们用的玫瑰膏子,可是一两金才豆大一点。”秋歌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嫉妒,伸出手掌,让她看手里的小圆瓶,她抓过来,揭开了盖儿一闻,呵,真是香,玫瑰香! “行了,让绝瞳进来。”千机到主座上落坐,十多美男分两边坐下,颜千夏左右瞄瞄,只有一个空位,便走了过去,众人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却都未出声,只有秋歌嘻嘻笑着。 “绝瞳大人到了。”外面有人通报,一个高大的男子快步进来,一见着千机,脸色顿时激动起来,可一看到自己座椅上坐的女人,立刻就寒下了脸色。 “你的?”颜千夏明白过来,连忙跳起来,绕到千机身边站着。 “去搬椅子来,让姑娘入坐。”千机吩咐了一句,一名美男迅速出去,不一会儿就拖了把小椅子来,放到了千机的身边,颜千夏此时正好奇地看绝瞳。 果然是绝瞳,一双眼睛带着凌厉杀气,有道又深又暗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脸颊上,把右脸分成了两半。 整个屋子里,只有他像男人,因为,太丑! 所以,她才不是丑八怪,他才是! 绝瞳似乎看懂她的心思,眼神更冷,更有杀气! “好了,说说,皇上出了什么事,为何要追杀本楼主?”千机打断他们二人的眼神厮杀,低声问道。 “皇上自醒来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冷硬极了,令人彻查魏宫之事……”绝瞳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颜千夏,继续说道:“他记得颜千夏,却恨颜千夏……” “啊?那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颜千夏蹭地站起来,焦急地问道。 “就是忘了年舒舒,只记得他厌恶颜千夏。”千机扭过头来,轻声说了一句。 “这不是回到原点了吗?难怪想杀了我。”颜千夏长叹一声,坐了下来,扳着手指头无奈地说道:“我的晴晴宝贝怎么办?你们收留我,会不会受牵连?” “在座的都是千机楼主的生死之交,绝不会出卖楼主。”绝瞳冷冷地说了一句,颜千夏的嘴角抽了抽,那就是会出卖她喽? “怎么才能把小公主救出来?”千机沉吟了一会,抬眸看向众人。 “只怕很难,如今宫中更换了大批暗卫,年锦将军都因为颜千夏说话而受到了牵连,被勒令禁足一月,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入宫。” 听到这里,颜千夏站了起来,默默地往屋外走去。这里是夏国,此时夏意渐近,院中种着几株栀子花,雪白的花苞坠了满枝头,风一吹,香飘满院。 她轻拉着绿枝,紧咬了唇,似乎这样咬着,心里的那股难受劲儿就会减轻一些。 没忘,比忘了更残酷,因为他只记得厌恶,不记得情份。 可是,至少他还活着! 她吸了吸鼻子,松开了绿枝。 “不是没有转机,只要他想起来就好,现在只看如何才能接近他,亲眼瞧瞧他的状况。”千机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 颜千夏扭头看向他,小声问道:“怎么接近,如今你和我都是逃犯,他恨不得我死。” “要弄清楚,司徒端霞给他的解药到底是什么。”千机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轻声说道。 “可池映梓也说过,若想救他,只有让他忘了我,这样心魔才会去除,罢了,我只要我的小晴晴,还有他好端端地活着,我也不奢求什么了。可能我并不适合他,不能在国事上帮他,也不能为他分忧解难,反而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我现在只想救出晴晴宝贝,我带她回我的家乡,这个世界跟我八字不和,我早回早享福。”颜千夏沮丧地摇了摇头,池映梓的手段她太知道了,既然他这样说过,只怕没有转机。 她情绪低落,千机无法再劝,便扭过头,静静看向枝头花苞。 “三天之后,慕容烈将立颜殊月为皇后,不是司徒端霞,她也空忙一场了。”良久,他侧过脸来,看着颜千夏说道。 “这样啊,她倒是挺能忍的,一直忍到现在。”颜千夏点头,这不意外,颜殊月当日那样镇定,一定是早就想到了今日,早就想背叛池映梓,成为慕容烈的皇后。她是真殊月还是假殊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赢了!她成功地摆脱了池映梓的控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容烈的爱妃。 第173章 千机也爱女人的 别忘了,颜殊月可是和慕容烈曾经琴瑟和鸣,恩恩爱爱过。 只是因为她那次回来之后,慕容烈感觉不对才会冷落她,可现在不同了,慕容烈既然已将情字从心中抹去,那做皇后的人,只会是结发之妻颜殊月,不会是野心和心机都太重的魏国公主司徒端霞,只怕此时她正气得跳脚,想撞墙、上吊、吞金…… 活该!颜千夏暗骂了一句,可又不得不感谢她的空忙一场,至少慕容烈安全了。 “还有一个办法进宫……”千机犹豫了一下,侧脸看着她。 “什么办法?”颜千夏小声问道。 “因为而推迟的秀女采选,马上就要开始了。”千机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颜千夏怔了一下,这不是又要进宫去争斗?她不想!也不愿意再涉及他的生活,给他带去烦恼。 “不能把晴晴宝贝偷出来吗?”颜千夏小声问道。 “我试试。”千机笑了笑,顺手摘下了朵栀子花,放到鼻下闻了闻,给她攒到了发上。 颜千夏摸着花儿,勉强挤出几丝笑意,“你们什么时候进京,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休养几天便动身。” 千机才说完,绝瞳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你还要进京?我说了,这些事我会去办!偷个孩子而已,你就这样不信任我?” 颜千夏的眼角又开始抽了,她勾下头就走,绝瞳却一伸手拦住了她,冷冷地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不要再拖累我们千机楼主。” “绝瞳!” “啊,哈哈,好的,好的,你们两个聊!”颜千夏冲着千机使了个眼色,忍笑走开。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千机抓狂了,绝瞳把千机当女人爱,可是千机也爱女人…… 颜千夏仰着头,秋歌在她脸上和肩上摸索,他在摸她的骨骼,一面摸,一面啧啧称奇,“真是一身媚骨,这样柔软,我也喜欢了。” “喂,让你给我治脸呢。”颜千夏恼火地拍下他的手,摸了好半天,原来是在占便宜。 “小爷就是在给你治脸呀。”秋歌在她的小脸上拍了一下,啧啧称赞着,“舒舒,如果你是男人就好了,我一定爱死你了!” 呕……颜千夏又吐了,秋歌这是在替她减肥,不是治脸! “年舒舒,你再这样对着我吐,我就掐死你!”秋歌恼羞成怒,天下多少痴男怨女为看他一笑,甘愿散下千金,主动投怀送报,怎么这个颜千夏动不动就吐? “你掐吧,你再这样和我说话,我反正也会死,晚死不如早死,我真受不了了。”颜千夏抹了把嘴巴,推开他,快步往屋子里走去。 “年舒舒!”秋歌一声大吼,大步追了过来,拉着她就往怀里揉,“我让你吐,你吐……” “妖孽,你是观音菩萨派来折磨我的吗?你把我送回悬崖底下去吧,我不让你救了!”颜千夏欲哭无泪,被他揉得气都喘不过来。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千机从房间里踱出来,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隐隐透着不悦。 “你没看到吗,我们多恩爱。”秋歌嘻嘻笑着,松开了颜千夏。 “借我一锭金,我决定死于财宝上,绝不死于美男身上。”颜千夏窜到千机身后,搂住了他的胳膊。 “不许碰千机大人。”绝瞳的手立刻伸了过来,把颜千夏给拎开了。 颜千夏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苦逼,别人穿越来,不是娘娘就是千金,身边也有美男爱,可她呢?她经历了最离奇的一切不说,还要经历被男人嫌弃的惨痛的现实……连绝瞳这么丑的男人都嫌弃她…… “好了,都进来,我们商量一下进京的事,绝瞳要入宫见驾,宫中侍卫进行了大批更换,这是唯一可以去偷回小公主的机会。秋歌和我扮成随从,随绝瞳进宫见驾。”千机转头看向颜千夏,轻声说道:“若要你留下,你必不肯,可是名花流都是男子,你也扮不来……” “扮得来、扮得来……”颜千夏连连点头,又用手紧紧地摁住波涛汹涌的胸部,“用布捆紧点,一定看不出。” 三个男人的嘴角同时抽了起来,实在不想打击她,可又不得不说明。 “你看,这个……”千机伸手,比了比个头,颜千夏仰头一看,顿时气泄千里。妹的,吃啥长的,都这么高!放到现代,也是一群绝世名模。 “那我扮啥?”她闷了半天,苦着脸看向他们,名花流的随从,个个也是身材高挑,姿色出众的,她站在其中,简直就是个矮倭瓜。 “丑八怪,谁让你这么矮。”秋歌掩嘴笑了起来,颜千夏伸了爪子就去抓他,秋歌抓住了她的两只玉白手腕,笑了好半天,才大声说道:“扮我的丫鬟吧,全天下都知道秋歌喜欢用丑丫鬟。” “你才丑!”颜千夏好想哭,就算这张脸比不上千夏公主,也轮不到一个丑字吧。 “当我的丫鬟,晚上是要和我睡的唷。”秋歌又俯下身来,咬着她的耳朵说道。 “规矩点,我是有夫君的人。”颜千夏拉下了小脸,不客气地扒开他的头,“我的夫君可是真男人,不像你,天天涂脂抹粉扮女人。” “你……等下别求我。”秋歌怒了,转身就走到一边,不再理会颜千夏。 “只有这样了,而且你也不能进宫,颜殊月这人心机太重,不要让她发现端倪,一切等我见到皇上,救了小公主再作打算。”千机拍拍颜千夏的肩,看向秋歌,“你给她准备一下,不要让人发现一丝不妥之处。” “小爷不干。”秋歌冷冷一笑,扭腰走开。 “秋歌,去。”千机拧了拧眉,秋歌这才站了起来,把颜千夏轻轻一拎,居然就把她给拎了起来,居然也是武艺超群的。 他把她拽进了房间里,拿了一只大大的锦盒出来,扣着她的小脸,在她脸上一顿捣鼓,蔷薇花粉的香味儿,冰冰地沁进肌肤,唇上也似抹了什么,水润润的,她侧脸看向镜中,镜中女人像换了一个模样,容光焕发,眉黛春山,秋水剪瞳,清纯里又夹着几许娇俏,眼角眉梢的风情毕露。 神奇的化妆术……她眨了眨眼睛,抚上脸颊。 “底子好,抹点小爷的神仙粉就行。”他拍拍手,合上锦盒。 “我是丑八怪。”颜千夏抵了他一句。秋歌只嘻嘻一笑,又开始给她梳头。 “年舒舒,听说你们那个世界里,男人也可以和男人结婚?下人看到主子不用下跪?也不用喊别人为大爷大人?” “嗯,不用,都平等。你想和我去吗?”颜千夏看着铜镜里的美男子,只觉得他突然有些忧郁。 “想去。”秋歌点头,双手从后面捧住了颜千夏的脸,低低地说道:“我三岁成奴,七岁成娈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让我死都死不成的事,到了十三岁,才被千机大人所救,若真有那样的世界,我想去……舒舒,我真羡慕你。” 她扭过头来,仰头看向秋歌。 她和他才认识几天而已,他一直笑嘻嘻,神神叨叨的,今天是怎么了? “可是我这样不打眼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道。 “不打眼,秋歌出行,必有十二丫鬟同行,名花流进京,是要大吸金的,不知道多少王孙贵族在那里等着见我秋歌一面呢。”秋歌的唇角弯起来,挺骄傲的样子,双手灵活地给她织着发辫,攒上一双碧玉珠花,就成了一个俏生生的丫头。 “呃……秋歌,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种生活啊?”颜千夏站起来,对着镜子照着。秋歌的手真巧,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喜欢啊,只要能和兄弟们在一起。”秋歌捉住她的手,拉她出去。 “哎哟,小乖乖真漂亮。”一名白衣男子正从屋子里出来,一见着她,立刻双眼冒光,快步走了过来,勾着她的下巴就赞。 “我瞧瞧。”又有绿衣男子出来,在她脸上头发乱摸。 不多会儿,十二名男子都出来了,把她围在中间,你摸一下,他扯一下,颜千夏就像个娃娃一样,被他们抱来揽去的。 “好了。”千机低斥一声,大家这才散开。 “千机大人喜欢的,不抱一抱,怎么能称心呢?”秋歌在颜千夏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一本正经地走开。 “啊?”颜千夏狂汗,难怪大家对她这样热情,原来是去堵千机的心!可是她和千机只是好朋友呢! “很美。”千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低笑起来。 “我也觉得。”颜千夏眉儿一弯,拉着他的袖子就说:“那我们出发吧。” “还要等一个人。” “等谁啊?”颜千夏好奇地问道。 “你见了就知道了,若你能瞒过此人,你就可以随我等进京。”千机拍拍她的手背,二人正说话时,有人进来了。 “他来了。”千机的双瞳里有暗芒闪了闪,拉着颜千夏退进秋歌的舞中。 “小五儿,贵客来了,上茶。”秋歌慵懒的声音从院中响起。 千机推了推她,小声说道:“若露出马脚,名花流会受累,你要学会控制。” 颜千夏深吸一口气,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盘,勾头,慢步走了出去。 第174章 进宫 她身上是一袭上好的鹅黄色华缎婢女装,碧玉珠花别在双耳边,露出一双晶莹小巧的耳朵,额上点着一朵殷红梅花,水灵灵的。 来客的目光停到了她的身上,她仰起头来,小心地和他对望了一眼,立刻又低下头,来的是苑栖墨!他上回在魏宫也曾试探过她! 她把茶放到桌上,又向秋歌和苑栖墨行了个礼。 “秋歌的丫头也是这样动人。”苑栖墨的目光还盯在她的身上。 秋歌笑嘻嘻地一拉她的手,把她揽到了膝头,唇在她的脸上扫过,“好香,我的丫头最香了,六王爷,你可羡慕?” 颜千夏把双手搂到秋歌的脖子上,也笑起来,一双水眸佯装好奇地看向苑栖墨。 苑栖墨惊艳的目光就没离开她的脸,秋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悦地说道:“六王爷,你到底是来见我,还是见我的丫头。 “当然是见秋歌大人。”苑栖墨这才看向秋歌。因魏宫慕容烈被他的舞娘行刺之事,苑栖墨决定在慕容烈立后大典上入宫谢罪,想找名花流买点别人无法得知的情报。 苑栖墨挥手,立刻有人抬上了几只乌漆漆的大木箱,揭开盖儿,里面全是金灿灿的大元宝。 什么?拿银票多轻松? 秋歌在名花流职位不高,可最关键,他是管钱的,他有个爱好,就是爱看金灿灿的大元宝,若见不着,来人也别想看到他上头的人。 秋歌的双眼果然一亮,一拍颜千夏的腰,娇滴滴地说道:“小五儿,去给本王拿一锭来。” 颜千夏从他腿上起来,果然扭着腰过去拿了一锭,看过张曼玉和王祖贤的《青蛇》么?就是那样扭。那腰肢摆得夸张,臀儿扭得欢,苑栖墨当场就被消灭了,转开了头,不再看她。 “嗯,好成色,小五儿,去请芳歌。”秋歌拿着金元宝在手心里抛着,突然一用力,五根纤白的手指深深地掐进了元宝之中,硬是把女子拳头大小的金元宝给捏扁了。 苑栖墨双瞳一缩,背挺得更直了些。 名花流和碧落门,是江湖上最古怪的两个门派,碧落门里的杀手最阴森狠辣,名花流里却尽是能让人千金散尽的美男子,他们的情报渗透到各个国家各个角落,又擅长追踪,那个千机更是美艳绝伦,一只白玉琵琶却又要尽千人命。所以,名花流的可怕,不输碧落门。 苑栖墨不敢大意,态度又再谦卑了一些。 颜千夏记得池映梓说过,越谦卑,心就越大。她请来芳歌之后,又深深看他一眼。夏国都没了,魏国都得罪慕容烈了,一个小小的周国却在各强国之间游刃周旋。所以这苑栖墨的本事 ,才真叫大得很! “周王,这边请。”芳歌一袭紫衣,白净的肤色,眼角略略上扬,风姿绰越。苑栖墨掸了掸衣袖,站了起来,向芳歌颔首一笑,跟着他往里间走去。 “小五儿不错。”秋歌勾住她的发丝,笑着说道:“你就随主子们进京去吧。” “可以去了?”颜千夏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太想宝贝晴儿了,恨不能马上就到她的身边呢。 —— 吴国都城。 一行人走得并不快,沿途在濮郡停了几天,名花流在那里开有戏园子,在那里又吸金几十万两。 这种赚钱的速度,颜千夏看在眼里,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早知道这样,她应该穿越成个男人,也少了这么多祸端灾难,早和这些男人们一起发大财了。 “嗨,楞着干什么,给小爷我捏捏腿。”她的后脑勺被秋歌拍了一下,然后秋歌的腿就伸了过来,搁到她的小腿上,她恼火地扭头一瞧,秋歌大爷左手抱一个,右手搂一个,腿上还趴了一个,三个水灵灵的丫头正在给他捏肩揉背。 忍!不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露出端倪,这一路上来,因为她做错了、乱发了脾气,不知挨了秋歌好多鞭子,连千机也不来劝。 这一路上过来,她的脾气敛去了许多,躲鞭子的本事也多了不少,后来颜千夏才知道,这是千机授意的,意在锻炼她的机敏和警惕性,当她能躲开千机的鞭子时,她就出师了。 千机么?他自己舍不得碰她。 秋歌是不怕死的厚脸皮,他最合适干这活儿。 “舒服,小五儿的手最舒服,你们三个蠢货,都下去。”他推开身上的三个丫头,伸手把颜千夏拉进怀里,双腿连连蹬着,一直把她们三个都蹬了下去。 颜千夏立马扒开了他的腿,四仰八叉地占据了最好睡的位置。其实在人后,这些美男对她是极好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得不比宫里差,而且寂寞了有人唱曲儿给她听,累了有人给她按摩,秋歌还偷偷给她看小黄书……手抄本,还带绘画的! 就是,快乐不起来啊!她又愁眉苦脸了。 秋歌也躺了下来,捏了她一簇头发,在她脸上乱挠。 “秋歌,你的手闲来就会断吗?”颜千夏像赶苍蝇一样赶了他好几下,秋歌嘻嘻笑着,一翻身,就覆到了她的身上。 “我的手要是闲下来,我身上某些地方就不肯闲了,你自己选。” 他拿着大腿在她腿上蹭,颜千夏冲天翻了个白眼,就算她真的脱光了,她也知道秋歌不会来真的。 赶马车的不是别人,是千机啊! “喂,听说,你瞧见过他的那里……大不大……”秋歌俯下身来,蹭过她的耳朵小声问道。 “你……真是……妖孽 !”颜千夏猛地把他推开,面红耳赤地摔开了马车帘子,猫腰钻出去,和千机并排坐到马车前面,她宁可被太阳晒成黑乌龟,也不愿意和秋歌呆着了。 三个多月未回吴国都城了。 颜千夏看着眼前繁华如昨日的街市,眼眶儿有些泛酸。路边上那卖大风筝的人,正在吆喝着,要路过的人买个大风筝,去河畔的望夫秋千边上玩。 慕容烈,也陪她放过风筝呢。 可惜那时候她恨他。 现在,风水倒转,慕容烈恨她了! 她叹了口气,脑袋一偏,搁到了千机的肩上。 “小五儿,你敢背着我偷男人!”她身后,秋歌的腿突然就伸了出来,踢到了她的臀上,这一脚就把她给踢飞了出去。 千机连忙跃起,捞住了她的腰,抱着她落到地上,她刚想扭头大骂,浑身的血液就被冻住了,视线所及之处,她日思夜想的男子正骑着大黑马慢慢过来,怀里坐着的女人……是司徒端霞! 他带她出来逛集市? 不是说忘了情,不再谈情?为何又带殊月出来逛集市? 他瘦了一点,看上去也更冷酷了一点,他的目光投过来,扫过正和千机相拥的她,落到名花流的马车上。 好陌生、好冷落的眼神!颜千夏的嘴唇都开始发麻,脑子里嗡嗡响着,完全忘了应该有的反应。 “夫君,我们买那个风筝!”司徒端霞只扫了她一眼,翘起了葱管儿似的手指,指了街边的风筝,娇滴滴地说道。 慕容烈只抬了抬下巴,跟在身后的人立即去买了一只风筝过来,司徒端霞又扭了扭腰,举着风筝娇笑着说道:“夫君,那接下来,我们要去戏园子了么?” “嗯。”他还是冷漠,倒显得这司徒端霞有些一头热,可是司徒端霞也不退缩,继续乐滋滋地摆弄着她的风筝,一行人往戏园子里去了。 “他居然出宫了。”绝瞳策马走了过来,低声说了一句。 “看样子,他并不想你进宫去。”千机松开了颜千夏的腰,以前名花流是他最信任的,可是现在看情形,慕容烈已经把魏宫遇刺的事迁怒于名花流,认为他们办事不利,千机更是带颜千夏逃走,若以诛连问罪,名花流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走吧。”绝瞳抖了抖缰绳,策马前行。 “小五儿,你这样不行。”千机拍了拍她的腰,低声说道:“如果你这样,不仅救不到小公主,只怕名花流要被你我连累。” “我行的,我可以忍住。”她低下头,用力吸了口气,把眼泪逼回去。 “真的可以?不要勉强。”千机担忧问道。 颜千夏再抬头时,已是一脸妩媚笑意,还伸手拍了拍千机的脸,“真的可以,我跟在你们后面,而且……我总要接受这个现实,若有机会,我想诊诊他的脉,看看他身子现在是什么情况,那样我才放心。” “秋歌很会调教人。”千机笑了笑,催她上马车,一行人赶往京中最大的戏楼。 名花流的人要来,从前儿起就有不少王孙贵族前来占位置了,此时里面正热闹,一个女子正在台上弹琵琶,不过没多少人认真欣赏,多是盯着门口看,议论何时能看到这群绝世美男子。 有没有这样好男风啊,美人不爱,爱男人……颜千夏觉得挺恶寒的,这世道就是这样古怪! 众人进了后院,绝瞳直接去见慕容烈,颜千夏和秋歌的侍女们在屋子里梳妆更衣。 “端贵妃娘娘打赏。”门突然被推开了,几名简装女婢走进来,手里捧着几只金漆大盘,盘中放着各色首饰钗环。 第175章 重逢 “谢谢贵妃娘娘。”各丫头们一直跟随秋歌,见惯了这场面,立刻跪下谢恩,颜千夏不敢慢半拍,当即就跟着跪了下来。 “你们自个儿挑。”侍婢们认真打量着各丫头,目光一次又一次从颜千夏脸上掠过。 “我喜欢这个。”颜千夏装成惊喜的样子,拿住了一支金灿灿的钗花,其他的丫头们也都起身挑选,个个乐呵呵的。 “都戴上吧,跟我们去向贵妃娘娘谢恩。”侍婢们清脆地说了,转身往外走。 难道司徒端霞对她起了疑心?虽然司徒端霞见过颜千夏本尊的模样,可是依着在先前在路上遇上的那一幕来看,她并未认出颜千夏呀。 而且秋歌的易容术很古怪,不是整张的面具,只针对五官进行改变,轻薄的皮而且他的脂粉若非他专用的油脂,是洗不掉的,你用手指也在脸上蹭不掉,就像长在脸上一样。如今颜千夏的五官夹带了些异域风情,眼角儿微微上扬着,樱桃红唇边上有一颗小痣,小模样显得又妖又媚,正是秋歌身边侍女们的风格。 司徒端霞就偎在慕容烈的身边,玉手端着金樽,为慕容烈斟酒。 “娘娘,丫头们来向娘娘谢恩了。”侍婢禀报了一句,司徒端霞就抬眼看向了面前这十二位女孩子。齐刷刷的轻柳腰身,狐媚脸儿,倒比慕容烈后宫的女子们还要媚上几分,美上一截。她当下心中就有些不悦,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女子,在颜千夏的脸上停住。这就是在路上遇上,被秋歌从马车上踹下来的那姑娘。 颜千夏也抬眼看向她,怯怯地一笑,又连忙垂下了头。 这一笑,倒像是在慕容烈抛媚眼儿,司徒端霞更恼了,立刻一挥手,令众女下去。 “慢着。”慕容烈突然开口了,低沉冷酷的嗓音让颜千夏的心立刻砰砰跳起来。 “都叫什么名字?” “小一儿。”这声音清脆如黄莺鸟轻啼。 “小二儿。”又是一个美妙婉转的声音。 “小五儿。”轮到颜千夏了,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这嗓音有点儿低,像一把倾倒出来的山泉水,独特极了。 “嗯?”慕容烈抬目看向她,颜千夏只有重复了一遍,他拧了拧眉,这才挥了挥手,让她们继续报下去。 “小五,小七,小九留下来,其他的退下去。”待她们报完,慕容烈这才沉声说道。 颜千夏的心又开始砰砰乱窜了,又急又猛,像是要把肋骨都给撞断。她不知道慕容烈留她们是何意,或者是从她身上看出端倪? “皇上要留她们何用?”绝瞳也感觉到奇怪,连忙起身,抱拳询问。 “刺杀魏王,事成之后赏万金,若不成,自毁。”慕容烈冷冷地说了一句。 “这等大事,还是交给微臣……” 绝瞳未说完,便被慕容烈不悦打断, “你能化成女子?魏王好色,只有女子才能近身,朕看这几个长得又妖又艳,很合他的胃口。朕给你们七日时间,提魏王人头来见。” 颜千夏此时心里真是堵得慌,她才千里迢迢进京,刚见着他,他却又要赶她走,杀魏王……魏王是那么好杀的吗?因为魏宫一事,魏国举国上下都在积极备战,魏宫更是加强戒备,司徒长隆连如厕都让数十侍卫团团保护着。商议国事时,大臣一个一个地进他的寝宫,还隔着墙说话,压根不给人接近他的机会。 “端贵妃会安排她三人进宫,这几日好好训练,下月初三出发,事成之后,名花流可免罪。”他说完,便拂袖起来,大步去远了。 颜千夏沮丧地看向了绝瞳,千山万水奔波了一路,现如今屁股还没坐下,他一句话,她就要去送死。 “你三人可会武功?”司徒端霞一一扫过三名女子的脸,轻声问道。 “回娘娘的话,会。”那二人清脆了应了声,司徒端霞就看向了颜千夏,她只好点头, “回娘娘的话,会。” “那,你们都侍奉过男人了吧?”司徒端霞又问 “回娘娘的话,还未。”小七脸红了红,轻声回道。 “你们不是秋歌的侍女吗?他不碰你们的?”司徒端霞这倒觉得稀奇了,眨了眨媚眼,好奇地问道。 “秋歌大人只有两个夜里陪侍的姐妹,是小一和小五。”小九抿了抿唇,羞涩地说道。 “哦?你?”司徒端霞看向颜千夏。 她这些日子顶替了小五,一直住在秋歌的屋子里,因此被人误会。她只好点点头,佯装了羞怯的模样。 “嗯,你会最好。司徒长隆最爱风}流,常常一夜御女数名,可是如今他防备也极严,女子的手脚都是绑着的,若你们体力不支,无力解开绳索,那只有用嘴给他喂毒了。你三人今日便随本宫进宫去,本宫会叮嘱你们一些事,好一击得中。”端贵妃端起了青瓷的茶碗儿,小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这个女人,为了慕容烈,真是家里什么人都可以拿来杀。颜千夏要说她痴情,还是说她无情呢? 司徒端霞后来又说了好些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跟着随声附合。她走的时候,还特地多看了颜千夏一眼,这才扶着侍婢的手,姗姗而去。 妹的,杀人之前还得被魏王睡,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颜千夏气馁极了,坐到他刚坐的椅子上久久地发着呆。绝瞳沉吟了一会,让那两个女子先退了下去,然后低声说道:“无妨,我让小六和你换一下。” “让别人替我去死?”颜千夏苦笑了一下,慕容烈得是多恨她啊,这才一见面,就推她去虎口深渊。 “还有几日时间,再想想对策。” “怎么想?司徒端霞记性极好,人又狡滑,她见过我这一回,就算是小六换成我,只怕她那狗鼻子也闻得出来。况且这几日我都得和小七小九进宫受训……进宫……”颜千夏眼睛一亮,那不是可以去偷晴晴宝贝了? “小五儿,宫里的人来催了,让我们赶紧进宫。”小七过来叫她了,绝瞳紧锁了眉,拉住她的手臂说道:“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等我和他进宫和你接应。” “我先去见见他。”颜千夏跳起来,快步往后院冲去,她正兴奋,拎着裙摆一阵猛冲,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猛地就往下滑去了,她连忙一手抓住了身边的扶手,一记漂亮的翻身,干脆从栏杆上跳了下去。 她身上穿的是大红色的裙子,从二楼跳下去的时候,这裙摆散开来,腰上佩戴的金铃铛叮咚开响,引得楼下正在喝茶听曲的男人们一阵高呼。 “仙女儿。” “美人儿。” “你姐!还看,戳瞎你们的眼。”颜千夏抬头就骂了一句,俏生生的脸寒下来,捂紧了长裙。秋歌这变态的,里面只让人穿齐大腿的短|裤,白生生的腿就让人给白看去了。 “好辣!美人儿,过来喝一杯!” “哎,这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辣的美人儿,爷我喜欢!” 下面的男人们不仅不生气,反而闹得更欢了,把她围在中间不肯让她离开,她抄起了桌上的筷子,啪啪啪地往面前男人的脑门上抽去,这是秋歌教的,神筷功。 男人们被打得哎哟直叫,连忙退开来,还有胆大地往前凑,颜千夏干脆一面走,一面往前敲,听着那筷子打在肉皮上的声音,他们还不肯后退,真是好笑极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扬着筷子,一路往通往后院的小门走去,就快打到了最后一个人的脑门上—— 慕容烈退了一步,不露声色地躲开,颜千夏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退去,就被秋歌快速拉开,抱拳向慕容烈谢罪。 “主子,婢女不懂事,请大人责罚。” 慕容烈盯着颜千夏,幽深的双瞳里暗光闪过,只扭头对秋歌说道:“你调教的婢女不错,若此次功成,大赏。” “主子,秋歌自请前去,婢女们从未……” 秋歌没说过完,慕容烈已经转身出门,翻身上马,搂住司徒端霞的纤腰,向宫中方向疾驰驰而去。方才是秋歌追来,才耽误了他回宫。病过一场,堆积了大大小小无数国事等着他处置,还要打下魏国,收复赵国陈国……他要统一天下! “你惨了,杀魏王。”秋歌凑过来,在她耳畔小声说道。 “你才惨了!”颜千夏瞪了他一眼,伸手把他的头推开,扭头往小院中走去。她可不想去魏宫,她马上就要和小七、小九,一起进宫偷晴晴宝贝了。 —— 离开这么久,重踏宫门,颜千夏的心跳立刻如同擂得太急的小鼓,她恨不能立刻冲回璃鸾宫,抱回自己的宝贝小晴晴。 “不要乱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是小九。 “哎,不能乱闯,进了宫就要守规矩,否则是会掉脑袋的。”引她们进来的小公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知道了。”颜千夏一笑,小公公的目光就有点呆滞了,秋歌真的会调教人,她已经学会了名花流的那一套,唇角轻扬,眼角轻挑,风情万种的,让这不是男人的男人也有些面红耳赤。 第176章 夜遇 “哎,你别乱看。”小六推了推小公公,不悦地说了一句。 小公公连忙别开了脸,勾着头大步往前走。 小九跟过来,小声说道:“我们本是婢女,却要去做刺杀的事,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我真的舍不得秋歌大人,二位姐姐,我好害怕。” “别怕,秋歌大人和绝瞳大人会想办法的。”颜千夏握紧她的手,小声说道。 “就是怕啊,好怕,我都没有杀过人。”小九扁了扁嘴,差点没哭出来。 “喂,不能哭的,被人看到也是要掉脑袋的。”颜千夏吓了她一句,小九连忙伸手掩住了嘴,惶恐地往四周看去。 “三位姑娘,别说我没提醒三位,贵妃娘娘最近脾气不太好,你们切记要小心谨慎,切莫惹怒娘娘,否则还没去魏国,脑袋就没了。”小公公又扭过头来,低声提醒了一句。 “谢公公,不知娘娘是否心情不好,小女白日瞧她觉得挺和善的呀。”颜千夏凑过去,小声说道。小公公看她一眼,脸更红了,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 “皇上立殊月公主为后,贵妃娘娘很是恼怒。” “我听说,以前还有一位极受宠爱的瑾瑜贵妃……” “快别提这个,会死的。”小公公原本涨红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连忙掩住了她的嘴,一副紧张要命的模样。 “那、小公……”颜千夏没问完,只见前方花团锦簇地走来一群女子。翠衣宫装的婢女,手里挑着红色宫灯,十名太监抬着一顶金楠大辇,翠纱垂着,里面的女子端庄而坐。 是颜殊月!颜千夏看向纱帘之后,她也是翠衣加身,头上佩着四支金步摇,也不怕把脖子压折了!这是皇后的礼仪,她果然已经做了皇后。她躲在名花流的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宫中到底出了些什么事,司徒端霞都被颜殊月压下去了。 “小刘公公,皇后娘娘问,这几名女子是干什么的?可有入宫的旨意?”一名翠衣婢女快步过来,厉声问这小公公。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几名是端贵妃的家人,是奉诏入宫的。”小公公连忙跪下去,又扭头看颜千夏几人,急声催促道:“还不快跪下。” 颜千夏快速跪了下来,双手抵在额下,贴着汉白玉的地砖,以这冰凉的地砖,让自己平静。 “抬起头来。”颜殊月伸了手,轻掀开纱帘,垂眸看向她三人。 颜千夏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向颜殊月。 “生的好模样,都叫什么名字?”颜殊月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滑过,最终落在颜千夏的脸上,双瞳里闪过讶色。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小五儿。” “奴婢小六儿。” “奴婢小九儿。” “这么有意思的名字?”颜殊月轻笑起来,继续盯着颜千夏看着,“小五儿,你走近来,让本宫瞧瞧。” 颜千夏站了起来,步子很慢,一点点靠近了她的凤辇。 “倒生了副好模样,你是何方人士?”颜殊月俯过身来,一手挑起了她的下颌,轻声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记得了。”颜千夏瞪大了眼睛,装得惶恐万分,连身子都在微微地发抖。 “嗯,怎会不记得?”颜殊月的手指滑过她的发,到了她的脸颊上轻抚着,这如瓷的触感,如花瓣一样丝柔的感觉,让她的眼神都有些嫉妒起来。 “因为奴婢从小就被卖到了……”她没说完,又有一阵香风飘了过来,是司徒端霞的金辇到了。 “小刘公公,你还跪在那里作什么?皇上要人呢!”她也不理会颜殊月,气势汹汹地来了一句。 “是、是,奴才立刻就带她们过去。”小刘公公连忙爬起来,招了招手,让小六和小九起来。颜殊月松开了颜千夏的脸,扭头看向了司徒端霞,淡淡地问道: “端贵妃这是给皇上找的人?” “是,皇后娘娘若不喜,可以自个儿去找皇上说,本宫可拦不住皇上,谁让我们都侍奉不好皇上呢。”司徒端霞半是讽刺,半是嘲笑的语气,让颜殊月也微变了脸色,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司徒端霞,打下了垂帘,皇后仪驾快速往皇后宫去了。 “这个贱婢,总有一天……”司徒端霞握紧了拳,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走了。”小刘公公催着三人跟紧司徒端霞的金辇,一路赶往锦霞宫。颜千夏暗中观察着,虽说这司徒端霞今儿随慕容烈出了宫,可是看上去并不满足,这是她一惯的手段,帮慕容烈做点什么事,换回一些宠爱。仔细琢磨着,居然觉得她有些可怜,把家里的人一个个出卖了,得到这样的结果。 “今儿太晚了,明儿贵妃娘娘再教你们几个,晚上可千万别乱跑,宫中戒备森严,若被捉到了,那可是死罪。”小刘公公带她们到了偏殿一间小屋子里,叮嘱了几句,这才退了出去。 “姐姐,我不行了,我害怕。”小九跳起来,拉着颜千夏和小九的手就哭,“我想回秋歌大人那里。” “别哭了,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做。”颜千夏安慰了她几句,选了靠窗的榻睡下去。小九哭了好久还不肯睡,她们跟在秋歌身边过的那才叫神仙一般的日子,名花流不知道多有钱,这些钱慕容烈并不收上来,而是尽亏名花流所有,这些丫头的吃穿用度,比寻常富贵人家都要好太多了,可现在让她去魏宫送死,她怎么会不害怕? “你别哭了好不好?”颜千夏忍不住了,跳下榻,嗖地就点了她的昏睡穴,吓了小六一跳。“小五,你……” “睡觉。”颜千夏摆摆手,催小六睡。 小六在榻上翻来翻去的,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睡了过去。颜千夏当然更睡不着,待她二人睡熟之后,她迅速爬了起来,悄悄地摸出房门,想去打探一下晴晴宝贝的下落。外面有宫婢值更,见她出来,立刻拦了上来。 “姐姐,我出恭。”她捂着肚子装疼,宫婢拧了拧眉,指着偏殿后的位置,然后走开。 颜千夏快步过去,约莫走了上百米,才看到专供宫婢们用的茅房,这里离司徒端霞的正殿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她扒了身上的衣服,里面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把衣裳藏好之后,一猫腰就钻进了大树后。那里有座假山,假山可通往宫墙外。 别忘了,她在这大吴后宫刚刚苏醒的时候,作梦都想逃出去,于是常到各个角落查探,还买来不少宫殿的地图,端贵妃这地儿在她心里就跟菜园子似的,哪里有颗白菜,哪里有根黄瓜,清清楚楚。 摸出去,前方有侍卫巡逻,她贴着墙根小心地往前走着。宝珠和魏子她们不知道现在在何处,璃鸾宫的方向灯火通明的,不知道哪个主子住进去了……那里是她和慕容烈的小世界啊,他连这窝也给了别人了么? 璃鸾宫的戒备是最森严的,千机曾住过的翠蝶居已经拆了,一池湖水在月光下荡着鳞光,一艘画舫停在湖面上。 想想,居然又到了可以钓虾的季节了。 她在璃鸾宫外不远处停了下来,一队宫婢正挑着宫灯,抬着小辇,快步往璃鸾宫走去,这是璃鸾宫的新主子吗? 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心跳得像胸腔里装了只焦急的小兔,使劲往咽喉处窜着,连呼吸都疼痛了起来。 正欲上前时,脚却踩到了断枝,嘎地一声响,引来了侍卫的注意,有几人往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谁在那里?出来!” 锃锃……拔刀的锐响。 颜千夏不敢正面相迎,连忙躲进了树林子里,紧贴着大树站着。侍卫渐近了,她正想对策时,一团白影从天而降,吓得她差点没尖叫出来。 是小蝴蝶! 它像一道白光,张开爪子抓向领着的侍卫长,喵声尖叫,威风凛凛。 “是这小畜牲!”侍卫长连忙躲开,低声嘀咕着,“走吧,没人敢惹这小畜牲,这是皇上最喜欢的猫,以后见着都绕着它点。” “喵……”小蝴蝶又威武地大叫了一声,扭头看了看颜千夏,用爪子扒了扒她的脚尖。 “小蝴蝶,你还认得我啊。”颜千夏弯腰抱它,它不客气地就是一挥爪,她连忙松手,任它跳到地上,风一般地跑远了。 真是个小妖孽! 颜千夏摇摇头,快步穿过梅花林,璃鸾宫后的水芙蓉池,和外面的湖水相通,她可以潜过去。湖水还有些凉,她打了个哆嗦,慢慢地沉进水中,往沟渠的方向摸去。想她颜千夏,如今真是练了十八般武艺,水陆空精通……她一面自我嘲讽着,一面悄悄浮起,仙鹤就在池边啄着草籽,几朵水芙蓉盛开在月光下,有箫声婉转,她从水里冒出头来,不由得当场怔住。 慕容烈就站在池边,手负在身后,正盯着水面上的水芙蓉花。见到她冒出来之后,他的脸上有片刻的惊愕,紧接着那双瞳里就沉下了幽光,显得迷茫不已。 她连忙往水下一沉,心里暗暗叫苦,他怎么会一个人呆在璃鸾宫中?刚刚不是有个美人儿进来了吗? 她又不敢动,怕水花荡漾,若他注意,把她从水里揪起来,她倒霉事小,名花流的诸人可就惨了!她咬着小管儿,任冰凉的水把自己困住,只盼着他当成他在梦游,早点走开。 第177章 你是谁 “你是谁?”他只盯着水面,低沉的嗓音传过来,同样充满了迷茫,似是不信自己见到的。 院子空荡荡的,除了花草,小鹿,就只有慕容烈一个人站在池边,对着池子低语。月光披在他的肩上,有种道不尽的孤寂。 这璃鸾宫的灯火,照不进他的心里。 他总觉得这次遇刺重伤之后,有些地方不对了,却始终想不起在脑中一闪而过的面孔。到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为什么一到夜晚心就像被生生分成了两半,一半被烤在烈火之上,另外一半就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着,这小手不停地揉捏着他的心脏,这冰与火的双重折磨,让他一呼吸就觉得痛,痛得无法入眠。 所谓皇后,所谓贵妃,所谓美人,都只是眼前摆着的花儿,他都提不起半分兴致。 怎么这么古怪? 今晚,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璃鸾宫,久未亮起灯光的璃鸾宫,又为他悬起夜明珠,燃起相思龙凤烛。 他只记得和颜千夏曾春风数度,还记得颜千夏和池映梓携手离开,千机也追随她而去。 他为什么会对颜千夏那妖女动了情愫?他想不通,却又要拼命想,脑袋就在此时突然剧痛了起来,他抬手摁住了前额,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摇摇头,往璃鸾宫外走去。 此时颜千夏嘴里咬的小管儿跌了,憋了太久的气,实在忍不下去,哗啦啦一声水响,她就从水里冒了出来。 一片芙蓉花瓣贴到了她的左脸上,月光温柔地笼罩着她,她就像一条从水里跃出来的美人鱼,惊慌失措、楚楚可怜地看着慕容烈。 他也怔住了,刚刚还以为是幻觉,不想真的钻出了一个女人,眨眼之后,他迅速反应过来,身形跃起,把她从水里抓了起来。 水响之后,她就歪歪地贴到了他的胸前,一双妩媚的眸子像小鹿一样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一头青丝浸了水,可怜兮兮地贴在她的脸上、身上。 “刺客?”他冷冷地掐住她的下颌,这是名花流的那个小五。 颜千夏连连摇头,暗自叫苦。 “你潜进璃鸾宫有何企图?” “这里漂亮,进来瞧瞧。”她胡诌一句,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让她更加慌乱,可别把她的脸皮给扯下来了,露出真面孔,又要如何解释? “有意思。”他冷笑起来,手滑到她的脖子上,手指轻一用力,她就不能呼吸了。脑中电光石彻地闹过之后,便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小女招认,小女白日见了皇上,觉得皇上威武无双,俊朗无人可及,小女心生仰慕……” 想吐呢!她一面说,一面为自己的谎言感觉到可笑,这种话能骗到他,那才叫见鬼。 “是么?”果然,他的唇角慢慢扬起,却是冷酷讽刺的笑意。 “哎。”她微叹了一声,扬起了下巴,踮起脚尖,把红唇贴到他的唇上。 死就死吧,死之前也得尝尝他的味道…… 他又怔住,这算什么?一个小奴婢居然敢亲吻皇帝!他眯了眯眼睛,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皇上一人在此赏花,不如让小女陪着皇上。” “胆量够大。”他冷冷地说了一句。 颜千夏微微一笑,伸手去抓他的手腕,手指摁在脉搏上,一面用心听,一面小声说道:“名花流的人,自然胆量大。” “那就让朕瞧瞧,你是如何仰慕朕的。” 还不待仔细诊出这脉向,他已反手捉住她的小手,把她往院中那株木棉树下一推,她就跌坐到了那张她以往常坐的摇椅上,吱嘎……摇椅轻响起来…… 热情来得迅猛而且无常,慕容烈都来不及去想这潮热因何而起,双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衣领,用力一撕,衣衫就裂成了两片,月白的肚兜上绣着一只海棠,俏生生探出艳色花朵。 “还是这么粗暴。”她拧了拧秀眉,才低语出声,他的手指已经捏了过来,掐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 “你方才说什么?” “小女说……皇帝很好……”她连忙抬起了手,紧抓住他的手腕。 脉膊均匀有力,每次跃动,都在说明,他现在好得很,没法子再好的好! 颜殊月给他的是真解药! 颜千夏一时激动,忍不住就拉起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喃喃地说道:“太好了!你好了!” 这不是个疯婆子么?生得美艳的疯婆子! 慕容烈抽回了手,冷冷地说道:“给你一次机会,说,为何来璃鸾宫。” “偷东西。”颜千夏咬咬唇,水灵灵的眼睛盯紧了他。 “偷什么?”他脸色更黑了。 颜千夏拉着他的手指,勾了勾,委屈地说道:“偷两个宝贝。” “什么宝贝?”他拧了眉,甩开她的小手,这感觉太怪异了,她似嗔似怨的目光,让他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烦躁起来。 “是……”她未说完,顺福屁颠颠地跑了进来,一见着椅上的女子,立刻瞪大了眼睛, “皇上,这是哪个宫里的女子?” 慕容烈扫他一眼,他连忙低下头,低声说道:“珍美人已经在外面侯了一柱香的时辰了。” “让她进来。”慕容烈推开了颜千夏,沉声说道。 又是哪个珍美人?是在宫外遇上的那个女子么?先前她只看到侧脸,只觉得窈窕姣好,是个美人胚子。此时那女子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娉婷而来,绯色裙裾在月色下轻飘,比池中的芙蓉花还要艳丽几分。 而且……她的脸,和颜千夏居然有七八分相似! “陛下。”女子弯腰跪下,娇声问安。 颜千夏紧盯着她,心里满不是滋味,宫里什么时候多出的这样一个女人? “陛下,周王一共送来五名女子,另四名已经按着吩咐赏给了将军们,这位依着您的吩附已经净过了身。”顺福一面说,一面小心地打量着颜千夏。 宫里能见到皇上的女人,还没有他没见过的,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美人? 慕容烈转过身,看向那珍美人,眼角有一点红痣,确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而且这声音,这模样,全都是娇态毕露,让男人想不多看一眼都不行。 他淡淡地说了句,“出去侯着,无旨,不得擅入。” 他这声音,这态度,这眼神,一点都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顺福连忙引着这珍美人出去,她哀哀地看了一眼慕容烈,垂着双眸,出去了。 “真像……”颜千夏低声说了句。 “像什么?”慕容烈扭过头来,盯住她的眼睛。 “像颜千夏。”颜千夏脱口而出。 就在这瞬间,他的脸色突然就难看来,先前还只是笃定的嘲讽,现在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怒气渐聚。 颜千夏退了一步,又跌回了座椅之上。 “名花流的女子,千机调教出来的人,朕今日到要看看,到底胆量有多大。”他一步步逼近,抽出了腰带,粗暴地推开了她的双|腿,绑到了摇椅扶手两侧。 这姿势,太羞人! 颜千夏一急,便大声说道:“皇上威风凛凛,自然不怕小女加害,何不解开了这绳子,小女让皇上尝尝名花流的胆量?和宫里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慕容烈俯过身来,盯住她的眼睛,四目胶着了好半天,他才冷笑出声,“好,朕今日看看,名花流的女人……到底有多么够劲。” 他伸手勾开了她腿上的腰带,拉她起来,自已坐下去,抬目冷冷地看着她。 颜千夏硬着头皮,一点点褪去衣衫,心里又苦涩,又激动,如果他能突然想起年舒舒的存在……那该多好。 两颗龙珠已经配上了其他的水晶珠子,串成了缨络脚踝,戴在她的双踝上,她慢慢地坐到了他的腿上,抱住了他的肩,喃喃地说道:“能见到你,真好。” 他沉默着,手却掐到了她的腰,慢慢下滑,呼吸也跟着低沉起来。 “这就是你们名花流的功夫?你有过多少男人?” “一个。”她吸了口气,唇滑过他的耳朵,他的脸,到了他的嘴唇上,喃喃地说道:“一生一世,只有他一个。” “可你现在就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慕容烈冷笑起来。 颜千夏也笑,苦笑。 “怎么?扮不了痴情了?也这样和你的那个男人说?”慕容烈突然就托起了她的身体。 在前些日子里,他甚至以为自己会男人感兴趣了,想不到今晚却捉住了这样一只妖精,轻易就打开了他渴望的闸口。 “那就请你试试。”她抱住了他的肩,身子微微后仰,明媚的眼睛盯着他不放。 这种,明明爱人在眼前,却不得不当成陌生人的感受,就像心被一团杂草困着,无法顺畅呼吸。 烈焰一旦点燃,就有些无法熄灭的苗头,慕容烈有种恨不能把她的身子揉化的渴望! 原来,名花流的女人是这样的! 小五?秋歌的丫鬟?果然像她说的一样,够大胆,够劲! 她像从水里冒出的妖精,像要把他咬死才甘心。 第178章 欢喜 “喜欢玩?”他双瞳紧缩了一下,突然抱着她站了起来,大步往大殿中走去。 这是她和他的爱巢,那锦榻静静卧在寝宫正中,琉璃缨络静悬,无风,无响。 他把她推倒在榻上,这才褪去了龙袍,伸手抓起桌上的酒壶,慢步走了过来,“小五儿,若你今晚能让朕尽兴了,魏宫之事,朕换她人前去。若不能,你今晚偷偷潜进璃鸾宫,便是死罪,名花流上下给你陪葬。” 他就是这样坏的!他也能说到做到! 颜千夏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眼眸里悄悄淌出忧伤,明明是爱人,却不得相认,慕容烈,那是什么药,可以让你把爱情忘得这样彻底,我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认得我,还要用那一箭送我上死路? 真的,一点痕迹也没在你心里留下么?能不能,立刻忆起你我的爱? 他的双瞳依然冷漠,滚烫的手掌落下来,一直往下,停在她的小腹上。 这里,还为你孕育过宝贝晴晴……慕容烈,你好好想想啊!她俏生生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月色渐淡了。 天快亮了。 她累了,睡了。 晴晴宝贝没找着,却再度睡到他的怀中。 慕容烈却准时起来了,早朝时间,只要他在宫中,几乎从未迟到。顺福带着人过来为他梳洗更衣,这才小声说道:“皇上,珍美人跪了一晚。” “送到皇后宫中去,让她好好调教一下。”慕容烈面无表情地说了,扭头看了一眼凌乱的榻上,她睡得太熟悉,青丝被汗水濡湿,还未干透,一身粉肌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名花流的女人……他拧了拧眉,有些反感,有些不悦,又有些跃跃欲试。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大步往外走。 “皇上,这位……”顺福跟在他身后小声问道。他回宫这么久,对曾经宠极的颜千夏恨之入骨,顺福不小心提过几句,被他打了板子,现在也不敢提了。他的脾气变得过于冷硬,让顺福十分怀念颜千夏在宫里的日子,那时的他,只要一见着颜千夏便会情不自禁地温柔下来,满眼的笑意。 那才是人间烟火。 哪像现在,虽然后宫百花争艳,慕容烈却显得太过冷硬,总拒人于千里之外。 “皇上,年将军进宫了,请辞将军一职,要回乡种田。”一个侍卫捧着金虎符,一脸惶恐地走了过来。 “准。”没想到慕容烈手一挥,当即就允了。 “啊?”顺福惊呼出声,慕容烈冷冷刺他一眼,顺福立刻掩住了嘴,勾着头,紧跟在他的身后。 “皇上,绝瞳大人进宫了。”又有侍卫来报。 名花流对外只是一群貌美的男倌,四处媚|诱人心,所以绝瞳不算朝廷中人,不能上朝,只能来上朝的路上等他。 此时才卯时一刻,他来得可真早。远远的,绝瞳已经垂手站于路边,他一过来,立刻就跪了下来,恭敬地叩头,三呼万岁之后,才镇定地说道: “皇上,臣昨晚重新挑选了三名武功卓绝的美貌女子,定比昨日皇上定下的三位女子更能胜任此次任务。” “你是说,朕的眼光不如你?”慕容烈冷冷地说了一声,盯住他的眼睛,“还是,你这样急着进宫,是舍不得其中某一人?名花流上下众人难道不是朕的忠心死士吗?” “皇上,臣不敢,名花流上下唯皇上之令是从,绝无二心,只是为了保证……” “好了,你要换就换,这三个也给朕留在宫中。”慕容烈的双瞳里渐聚了怒气,快步从他身边擦过,大步而去。 绝瞳怔住,不知为何他作出这样的决定,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而顺福这才知道昨夜的女子是名花流的人,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慕容烈居然留下那偷潜入璃鸾宫女子的性命,这可是继颜千夏之后,第二个奇迹。 —— 司徒端霞摔了茶盅,怒气冲冲地盯住了面前跪着,正在瑟瑟发抖的宫婢,“你说什么?再说一次?皇上临幸了名花流的小五儿?她昨晚不是在偏殿歇息吗?何时出去的?” “千真万确,昨晚璃鸾宫夜明珠一夜未熄灭,周国进贡的珍美人也在殿外跪了一晚,宫中的……欢好之声,一直、一直到天明才停下来,皇上,看上去……看上去精神很好。”宫婢哆哆嗦嗦地说完,司徒端霞猛地就站了起来,一张粉面气得发红。 周王给慕容烈送来了一个酷似颜千夏的女人,这女人一进宫就被颜殊月召了过去,成了她的人,她正想用刺杀魏王的事笼络皇上的心,没想到名花流的女人只一晚就勾住了皇上的心,而她……已经许久没有爬上慕容烈的龙榻了! “娘娘息怒……”贴身侍女上前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皇上大病初愈,又因颜千夏之事,心中不快,如今正好送进了名花流的女子,不如……借她之手除去颜殊月。” “本宫如今都要让她三分,她一个名花流的妓女,怎么除?” “娘娘恕奴婢死罪,奴婢才敢说。”侍女犹豫了一会儿,跪了下来。 “你说。”司徒端霞坐下,气呼呼地看着她。 “有句老话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家里的花就是不如野花香。天下男儿,莫不是爱偷腥的猫儿,青楼之中生意兴隆,莫不是因为这些女子能让男人感觉到刺激罢了,可是又有几个能嫁进正经的人家中的呢?便是嫁了,也得乖乖听从于正妻之令,不敢愈规。这个小五儿,生于妓|家,长于妓|家,自有一些风|流的手段,不如让她先勾住皇上,让皇上多往您这里来,把那边的主子淡着,让她去干着急,然后……” 她俯过来,贴着司徒端霞的耳朵轻语着,司徒端霞的眉越拧越紧,犹豫着说道: “能成吗?名花流的女子,也是有些本事的,若她发觉……” “可是您是贵妃娘娘,她难道想一辈子为妓,不想当娘娘,当主子?”侍婢又劝。 司徒端霞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她周旋了数月,甚至忍声吞气进了冷宫,可结果换来的是颜殊月的算计,她成了皇后,而她还是这个贵妃,更得不到慕容烈的心。 她紧攥着帕子,低头思索着。以前的颜千夏也是一副狐媚子模样,昨儿看这小五也是,若颜千夏在世,恐怕有得一拼。如今有这小五在,颜殊月怕是要吃鳖了。她是忍了太久,太想看颜殊月哑巴吃黄莲的样子,当下就下定决定,把小五抓在手心里,让她为自己办事。 “召她三人过来,本宫今日调教她们魏宫之事。”她让人重新沏了茶上来,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傲气模样。 她贵为魏国公主,就不信压不住一个丑女颜殊月,也压不住一个青楼里来的妓|女,她就一个一个地把这些人收拾掉,最后问鼎后位,做这天下的主母。 “娘娘,她们三人来了。”宫婢引着三人进来。 她抬头看向三人,目光直接落到颜千夏身上,一夜侍君,此时的她还显得有些倦态,嫉妒之心顿时冒了起来,她三人跪了好久,她都未让人起身。 “娘娘。” 侍婢提醒了她一句,她这才放下了白瓷茶碗儿,懒懒地说道:“起吧,今儿本宫考考你们,若能过关,便去魏宫,若不能,也不用去送死了,本宫也不是狠心的人,不会让你们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儿有去无回。另外,小五,你既已侍奉过皇上,那就不必参加了,柳儿,带小五去梳妆一下,本宫还有话要单独交待。” 小六和小九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颜千夏,她昨晚上原来是去找皇帝了,这让两名女子顿时感觉到不满,觉着这是对秋歌大人的背叛,于是看她的目光也就不友善了。 颜千夏不知司徒端霞是何意,只能水来土淹,兵来将挡,且看她玩什么花样。 柳儿带着她到了内殿,当即将有宫婢捧着大红的描金漆盘过来,上面搁着栖霞宫特制的紫色缎裙,首饰钗环明晃晃地堆着。 “请小五姑娘换上,服侍过皇上,便是主子了,要穿小主的衣裳。”柳儿抿唇笑着,领着人上前来,换下她身上名花流的彩衣,玲珑的身段一露出来,立刻让柳儿的脸上泛了红晕,白皙上全是慕容烈亲吻揉摸过后的桃花印记。 司徒端霞是要拉拢她?颜千夏心思一转,很快就想明白了。贵妃和皇后相争,各拉各的人马,这种桥段不知有多熟悉。 可是,她这样便有机会找宝贝晴晴了! 她装着惊喜,兴高采烈的换了衣,又挑出一双金镯送于这柳儿,柳儿欣然收下,领着她出来见司徒端霞。 小六和小九已经出去了,司徒端霞还坐在那里生闷气,见到艳光四射的她出来,眼中立刻就冷了下来。 这到底是在找帮手,还是找了祸端上门?如此美艳,直抵当初的颜千夏! “你在名花流都学了些什么?”她强忍妒意,盯着她问道。 颜千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倒真是风水轮流转了,想当初老太后也是这样问她,你会跳舞?会唱歌?她都不会!可是就是这些都不会,让她把慕容烈会到了手。 “回娘娘的话,奴婢只会伺侯人。”她低下头,谦卑至极。 “倒真是好本事。”司徒端霞恼火极了,就她这一低头,也风能情万种,真让人愤怒。 难道男人真喜欢这种的?她也不差啊! 第179章 杀机 “只要你听本宫的话,本宫让你当主子,不用回名花流千人枕,万人压,如何?”她压着火气,快速问她。 “谢娘娘厚爱,可是小女想出宫,回秋歌大人身边。”颜千夏福了福身子,抬眸看来,作出深情万种的姿态,“小女对秋歌大人忠心不二,只是昨晚被皇上撞上,实在是情非得已。” “好个情非得已。”司徒端霞真想掐死她,一个情非得已,就让久不沾女色的慕容烈开了荤了,让她情何以堪? “既然这么喜欢秋歌大人,想出去,那就更要好好听本宫的话,否则皇上要送你去魏宫,可就九死一生,说不定有去无回。” “请娘娘作主。”颜千夏装得急迫万分,,看着她又嫉又恨的表情,心中又觉得好笑,觉得她可怜,费尽周章,用尽手段,得到的还是这样的冷落,怎么不干脆死心出家当尼姑去? “好,本宫会为你作主。”司徒端霞盯着她看着,这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颜千夏连忙福了福身子,脆声谢恩。 她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见过了司徒端霞,见过了颜殊月,却无人认得她,真的都以为她死了吧?加上她刻意掩藏本身的气质,终是瞒过了些人。 秋歌说过,为了掩人耳目,在救回她和千机的时候,绝瞳特在山崖下丢了两具肢离破碎的尸首,前后几拔人前去查看,也无人收尸,任那两具替身日晒雨淋,被鹰狼啄食啃咬。 害人的人,终会下地狱。 “下去。”司徒端霞终于不想再对着她这张美艳的脸了,连连挥手,赶她下去。 颜千夏也不想对着她呢,可憎,明明说过会带她一起离开魏宫,却带着慕容烈跑了,若非千机,她一定死在奇苑之中。 柳儿把她安顿到一间空殿,交待了几句,又吹捧了几句司徒端霞,她只是恭敬地应着,表着忠心,柳儿终于满意地离开。 原来聪明人也有愚蠢的时候,也会狗急跳墙。 颜千夏走到铜镜边上,轻抚着脸颊,想着慕容烈昨晚的疯狂,到底是多久没爱|爱了啊?就饿成那样了?她的胳膊腿儿都酸痛不已,腰肢也像是快折断了。 她想着,脸上又发烫了。咦,别再瞎想,他能想起来便好,若想不起来,早日找到晴晴宝贝是正道。 “小五姑娘,娘娘懿旨,让你陪娘娘去园子赏花里。”柳儿很快去而复返,拉着她就走。 赏花还是赏人?定是慕容烈在园子里! 颜千夏被她拉得跌跌撞撞的,一溜小跑才追上司徒端霞的仪架。到了园子里一瞧,嗬,颜殊月也活跃多了,居然也带着人在那里。一身大红的凤袍,头上金步摇熠熠生辉。 颜殊月呵,你是几辈子没穿过好衣裳么?大太阳的穿上这么多,也不怕捂出痦子来。而且,化了妆的颜殊月,也着实比不上身边这些莺莺燕燕美艳。 颜千夏很快就转开了头,不看这让人心堵的东西。她很想见着苏锦惠,可是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儿,却没找着,想问,又不敢。 “这位妹妹是?”颜殊月看到了她,立刻面露讶色。 “姐姐还没听说么?皇上昨儿已经宠幸了她,就在璃鸾宫内。”司徒端霞故意拔高了嗓门,冷冷地说了一句。 众人的视线刷地就刺了过来,全都盯在了颜千夏的身上。 何苦呢?往昔、今日都一样,斗个不停,争个不停,有谁真的得到了慕容烈的心?何不省省力气,集体出家当尼姑?颜千夏迎着众人的目光,唇角笑意妩媚。 “这位妹妹是何时进宫的?”叶嫔走上前来,狐疑地看着颜千夏。 “她是本宫的表妹,昨晚进宫的。”司徒端霞扶住了颜千夏的手,引着她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语气颇是挑衅,“以后就是大家的姐妹了,都互相照应点儿,本宫代妹妹谢过了各位姐妹了。” “咦,表妹?魏国和我大吴正在开战,她是怎么来的呢?昨儿,端贵妃您不是说她是皇上召进宫来的吗?”殊月拧了拧眉,盯住司徒端霞。 “是皇上昨儿和端贵妃去游园子,遇上了小女,一眼相中,便让小女进宫了。端贵妃厚爱,认了小女这个妹妹。”颜千夏吟吟笑着,微抬下巴看着颜殊月。 她大胆的顶撞,让颜殊月面色微变,可司徒端霞就爽了,满宫上下,因颜殊月是皇后,可没人敢公然帮她的。 “什么园子?皇上昨天带你出宫是去游园子?”殊月忍气又问。 “是啊,游园子,买风筝,听曲子。”司徒端霞掩唇笑了起来,“还遇上了这样一个让皇上心疼喜爱的可人儿。” 颜殊月的目光渐渐有了杀气,紧盯着颜千夏看着,好半天才别开目光,小声说道:“那是这位妹妹好福气,前面的牡丹花儿快开了,我们瞧瞧吧。” “姐姐看花儿还得多留神,小心被花儿给刺了。”司徒端霞又补了一句。 颜殊月的脚步渐快,司徒端霞这才松开了颜千夏的手,冷笑着说道:“本宫看你神气到几时,如此丑颜,还想当皇后,也不嫌丢了我大吴的脸面,有本宫在,你别想过安生日子。” 颜千夏盯着颜殊月的背影,心中也是冷笑连连,脸上依然做出惶恐的恭敬之态,对司徒端霞说道:“贵妃娘娘勿需生气,这皇后当得,也废得,依娘娘天姿色,仪态端庄,足以母仪天下。皇上只是念及旧情,皇上有情有义,贵妃娘娘应该高兴才对。”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司徒端霞凌厉的眼波扫过来,像刀子一样,要刻进颜千夏的皮肉里。 “娘娘怎么忘了,小女是从哪里来的?秋歌大人就是这样调教小女的。”颜千夏眼儿一挑,便笑了起来。 司徒端霞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终是记着叶儿的话,没有发作。 “娘娘,小女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回秋歌大人身边?”颜千夏紧跟上来,可怜兮兮地问司徒端霞。 “待你为本宫办完了事。”司徒端霞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又扭头看她,“你真想出宫?当皇上的女人,那可是娘娘,是主子,你回名花流,那就是奴才,是妓女。” “小女心系秋歌大人,是一定要回去的。”颜千夏握着帕子的手放到胸口上,渐渐摆出了泫然若泣的表情。 秋歌啊,你这些天的小皮鞭挥得好啊,我出宫后也能成名花流的头牌了呀。她一面轻轻抹着眼角强挤出的眼泪,一面在心里把司徒端霞和颜殊月的八辈子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那你昨晚又为何费尽心机去璃鸾宫?”司徒端霞自是不信她的话,索性就在一边的凉亭里坐下来,仔细盘问她。 “听人说璃鸾宫华美绝伦,我这等草民这辈子是无缘见到的,又想着过几日要去魏宫,便想圆了这个梦,去开开眼界,也不枉活了这一遭。” 颜千夏说着,说着,突然看到了一个小宫女抱着一个小孩从另一侧匆匆走出来了。 “娘娘,小公主好像有些发烧,珍美人让奴婢抱来请娘娘定夺,是请要请御医诊治。”小宫女说着,把孩子托高了点。 这一看,颜千夏差点没扑过去,宝贝晴晴,为什么脸上会烧得通红,还起了好些疹子?宝贝,我的宝贝,你怎么不哭不动,眼睛紧紧闭着? “贱命而已,诊什么诊,抱回去!”司徒端霞尖刻地说了一句,颜千夏差一点就没忍住,拔出小刀一刀结果掉她。 千机吩咐过,一定要忍,要知道晴晴在哪个宫里,然后想法子营救。她强忍激动,慢步过去,伸手在孩子的小脸上抚摸着,小声说道: “哟,这是哪宫的小孩,这是出疹子了呀,是要防风,好好照料的呢。娘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传个御医给她治治,上神也会念着您的好的。” “念什么念,这就是璃鸾宫那个贱婢所生,如今她不在了,本宫好心肠,才让珍美人替她养着,换成颜殊月那狼子野心的,早把这孩子给杀了,好了,抱回去,以后少抱出来,瞧着让人心烦。”司徒端霞连连挥手,神情愈加不耐,小宫女不敢久留,抱着孩子就走了。 颜千夏一直盯着她的身影,瞧她的衣着打扮,是淡紫衣裳,并不精美,头上也没有华丽的钗环,应该是栖霞宫这一派最下等的人,她找人问问便知珍美人住在何处。 “皇上。”突然,司徒端霞欣喜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前扑去。 颜千夏扭头看,只见慕容烈正和几位宠臣一起慢步进来,能得到他的信赖,并且带进后花园赏花,在慕容烈心中,都是以一顶十的权臣。 他只扫了一眼司徒端霞,目光就越过了她,落到了颜千夏的身上,可是也只停了几秒,便挥手,让司徒端霞退下,连话都没和她说一句,那面若寒冬的表情,让司徒端霞的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 “初八的殿试,题目可出好了?”慕容烈一边往前走,一面沉声问着跟在他身后的众人。 “皇上,已经出好了,就以……为题。”跟在他身后的人声音很低,颜千夏听不清楚,也无心想听,只怔怔地看着他渐行渐远。 第180章 想你的老相好吗 慕容烈,我们的宝贝晴晴正在遭罪,你不闻不问么? “该死的颜殊月,贱婢,到底是什么药?皇上连本宫看都不看一眼了。”司徒端霞跺了跺脚,一脸委屈地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到青石凳上,眼圈儿渐渐地红了。 “娘娘,既然这么厌恶颜殊月,不如……”颜千夏把手举到脖子边上,做了个杀的动作,眼中也渐有了些杀气。 司徒端霞揪着帕子,狠咬了一下牙,“若能这样,本宫还等到今天?那贱婢也不知哪里学来了一身本事,又会武艺,皇上又严令后宫女人不得争宠,若被发现,就仗毙,皇上如今性子冷傲,本宫……” 她说着,抬头看向了颜千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小女在名花流呆得久了,也看得多了。”颜千夏强行挤出笑意来,弯下腰,俯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皇上不也不喜欢到她宫里去吗?她也一定急得像猫挠一样,既然娘娘杀不了,就让皇上杀。” “到底怎么做?”司徒端霞急了,连忙抓住了她的手。 “此事急不得,一定要找可靠的人去做。”颜千夏抽回了手,被她碰一下,都觉得是被刀割剑捅,恨不能立刻反捅回去才能解气。 “名花流里的媚药,惊绝天下,无人能抵,送她一点,小女倒也送得起。”颜千夏轻轻地说了一句,司徒端霞的柳眉就越拧越紧,狐疑地说道: “就算她吃了,又能怎么样?” “就算是她吃了,皇上不去,她白难受一回,娘娘也解气不是。小女只想尽早帮娘娘办完此事,好回秋歌大人身边,娘娘只要找秋歌大人秘密进宫,他一定会为娘娘配制绝对无人能解的名花流顶级妙药,让那贱婢吃不了,兜着走。”颜千夏的手在袖中攥成了拳,她必须让要秋歌进宫,把宝贝晴晴抱走。 “不必招他进宫,皇上有旨,再宣三名秋歌侍婢进宫,替代你三人去魏国行刺,只要她们带药进来就行。”不想,司徒端霞却一言粉碎颜千夏的希望,她愕然地看着司徒端霞,秋歌不进宫,单凭她一人,如何能抱着晴晴宝贝全身而退? “你就这么想你的老相好?秋歌大人莫非还比不上皇上?”司徒端霞扭过头来,看着她讽刺了一句。 “自然,秋歌大人才貌双全,对小女温柔疼爱有加,小女心中只有他……”颜千夏胡乱点点头,当成搪塞,减轻她的敌意,也能让她尽可能早点带孩子出宫。至于慕容烈那里,他想得起就想,想不起,也是她的命。 刚说完,她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飞快扭头,只见慕容烈一行人已经折返,此时就站在离她几步距离的地方,那双冷锐的光,像两柄利箭,直刺她的灵魂深处。 她能读懂他这眼神里的讥诮和蔑视,得,她这回真成了淫|妇|荡|娃了……昨儿才说她只心系一人,却在他身上扭个不停!她此时还真怕他突然一道圣旨,赐她三尺白绫让她去作个忠贞烈女。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他只盯了她一会儿,便带人离开了园子。 颜千夏深舒了口气,再度感觉到了深宫里这些女人的阴险,司徒端霞就在不声不响中,又摆了她一道。 “妹妹,在宫里说话,可得小心点儿。”司徒端霞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似乎心情大好,起了身就往前走。 “前面牡丹花儿开得好,本宫要去赏花了。” 赏你妹!颜千夏在心底怒骂一句,福了福身子,小声说道:“娘娘,小女想去出恭。” “去吧。”司徒端霞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既拿颜千夏气着了殊月贱婢,又让皇上听到了颜千夏大逆不道的言辞,一时间芙蓉面上又笑意春|浓了。 颜千夏快步出了园子,拦住了个小太监,问她珍美人的寝宫在何处,她衣着栖霞宫的锦衫,小太监不敢不说,便指给了她看。 果然是栖霞宫这一片的小院落,颜千夏对那片也很熟悉,有阵子倒马桶的时候她常从那里过,那小院中住着几位不得宠的下等嫔妃,一年上头难得见到天子颜。 她匆匆赶往小院,院外连看守的太监宫女都没有一个,院中还长着杂草,真比冷宫强不到哪里去。 晴晴宝贝的哭声传了出来,一声一声就像揪着她心头的肉,她刚要进去,突然有人大声呼喝了一句,“站住,你是何人?” 她扭头一看,居然是魏子!他大步过来,手里托着一包药,上下打量着她,警惕地问道。 “我是……”她把话吞了回去,不知如何解释。 魏子用力一推她,冷冷地说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此处。” 颜千夏心里别提多感动了,原来还有人在替她守护着晴晴宝贝,为不耽误晴晴宝贝用药,她只有一步三回头地走开,魏子也没紧盯她,估摸着是急着煎药,几大步就窜了进去。颜千夏却不敢再靠近,怕又惹到别人的注意,前功尽弃。 可是,真好,还有人守着晴晴小宝贝,娘的心里,总算放心了一点。 哭声哦,像小猫的爪子,挠得颜千夏难受至极。 她在院外站了一会儿,终于强忍了下来,决定晚上再来探视,若能抱着她离开是最好,若不能,母女也能安静地待上一会儿。 “站住。”突然,前面有几名婢女拦了上来,把她围在中间,“皇后娘娘懿旨,宣小五姑娘晋见。” 恶女这么快就杀上门了? 颜千夏此时离这小院子还很近,她开始后悔自己冲动地跑过来,若被颜殊月察觉出端倪,司徒端霞只会落井下石,绝不会帮她,那她和小晴晴,还有名花流诸人,一起完蛋。 几名侍婢将她围到中间,迫她往前走。 殊月还住在辰栖宫,当初慕容烈下令以铁铸门,让她老死辰栖宫中,可惜她当日被池映梓捉走,慕容烈和年锦出来得匆忙,这旨意便未执行到底。 颜殊月就端坐在堂前的金丝楠木大椅上,一双描得大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用这眼神把她的脸皮揭下来一样。 “小女见过皇后娘娘。”颜千夏只福了福身子,并未下跪。 “大胆,敢如此放肆,居然不对皇后娘娘行礼。”旁边立刻有嫔妃大声呼喝起来,颜千夏一眼扫过去,不过是些平常趋炎附势的小人,可怜的家伙们,以前到她的宫里巴结,现在又来巴结颜殊月,一辈子就在这巴结里白白度过去了。 “小女不懂宫中规矩,端贵妃娘娘说,小女已侍奉过皇上,只需跪皇帝和贵妃娘娘。”她微抬了下巴,颇带了几分傲气。 四周一片倒吸凉气声,议论声纷声,大家都不知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如此倨傲。而颜殊月装惯了淑女贤良,此时也只放下了茶碗儿,强忍着心中的妒意,轻声说道: “端贵妃只怕是还没来得及调教妹妹吧,进了宫,我们姐妹都要好好侍奉皇上,端贵妃出身高贵,难免有时候有些心高气傲,不过,她不守规矩是皇上宠她爱她,妹妹还是要把规矩学好的。” “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你还不跪下请罪?”又有人厉声喝斥。 “皇后娘娘既然宽宏大量,小女更不用跪了呀,昨儿小女见了皇上,也没有跪呢。”颜千夏的嘴角慢慢挑起来,这妩媚地风情是这堂中各女无人能敌的。 她搬出慕容烈,这些女人毫不知昨晚发生的事,只以为她真的得宠,才敢如此放肆。颜殊月被狠狠噎住,又只能把气硬吞回去,暗骂司徒端霞是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个妖精,简直比颜千夏还要祸害人间。 颜千夏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昨晚那位惨跪了一晚的珍美人身上,她五官确是和颜千夏有些相似,却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也许又因为昨晚上跪得太久,伤了身子,此时的表情就犹如一朵雨中梨花,楚楚可怜的。 明明慕容烈厌恶颜千夏,周王苑栖墨还送这样一个女人进来,是嫌这女人命太长,还是另有图谋? “赐坐。”颜殊月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然后打起精神看向众人,“今日又多了两位妹妹,大家以后要相互照顾。” “是,皇后娘娘。”众女立刻起身,齐声回禀。 颜千夏也跟着起身,一起附和。装吧,看你的贤惠装到何时!总有一日,逼出你的真面目,揭下你脸上的画皮。 “唷,大家姐妹们都在啊,为何不告诉本宫呢?”司徒端霞的声音突然从大门外传了进来,众人一阵慌乱,急忙转身向她行礼。 司徒端霞的目光冷冷看向颜千夏,颜千夏即时便走了过去,向她行了个礼,面露委屈,小声说道: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让小女向贵妃娘娘好好学规矩,可是皇上也没让小女学呀。” “姐妹们听听,进了宫,哪里有称小女的,都是皇上的奴婢罢了。”有人立刻站起来,指着她指责。 “这是皇上允的,清嫔若不服,只管去问皇上。”端贵妃冷冷一笑,扫过那女人。 清嫔恨恨坐下,又盯着颜千夏看着。 第181章 可怜的宝贝 “贵妃娘娘,小女看着,这满宫之中,贵妃娘娘最有度量。”颜千夏又补了一句,硬生生把司徒端霞给拱到了风口浪尖。她能放肆,都是依着司徒端霞的能耐,司徒端霞此时也只能硬挺着,不让自己在颜殊月面前露出惧态来。 颜千夏这招很险,可是又稳稳地戳中她二人的弱点。 她们仨,太熟悉彼此了。 现如今,颜千夏是名义上的死人,她只是秋歌身边一个美艳的婢女罢了,生死并不被这两个女人放在心上,所以不拿她当敌人,都只想利用颜千夏扳倒对方。 颜千夏希望,这两个狠毒的女人,互相戳死对方,最好戳得千疮百孔。 颜殊月先冷静下来,恢复了她端庄的仪态,对端贵妃说道:“妹妹既然来了,便坐吧,我们一起议议几日殿试的事。殿试之后有庆典,皇上恩典,妹妹们皆可请父母姐妹入宫相会,共贺我大吴国又添新的栋梁人材。” “呀,太好了。” “我又可以见着爹爹了。” 一些性子直的女孩儿们已经压抑不住兴奋,开始叽叽喳喳。颜千夏的心也活络了,无论如何,就算秋歌和千机等人无法进宫,那一天她一定要带晴晴宝贝出去。 “到时候本宫会设宴款待各位妹妹的亲人,到时候就在雀宫摆上酒席,皇上可能也会过来,到时就君臣同乐。” “太好了。” 女人们更闹腾了,司徒端霞的脸色却更难看了,想必她最不想看到颜殊月发号施令的时候,可事实就是这样和她作对,偏偏让这贱婢算计了去。 “姐妹们到时候可以在宴席上各显其能,诗词歌赋,只管尽力展示,娇妹妹,你会什么?” 颜殊月说着,看向了酷似颜千夏的珍美人,她怯生生地抬眼,看了颜殊月一眼。 “奴婢会跳舞。” “好,到时候就欣赏妹妹的舞姿,希望皇上喜欢。小五妹妹呢?” 颜殊月又看向颜千夏,眼神里有掩不住的凌厉。 可是,怎么又是这样弱智的问题?颜千夏抿唇一笑,伸出了两根葱管儿的手指摇了起来, “小女出身勾栏院,会十八般武艺,一百零八式床上技巧。” 这些个女人,都想使出浑身的劲儿勾得慕容烈上床,一个个是太饥|渴了么?跳舞唱歌能把男人跳上床?又不是跳钢管舞、脱|衣舞、艳|舞!慕容烈放着这么多美人不愿意碰,这么久才开了昨晚一次荤,是不是说明——他心里其实隐隐地还有着她? 殿中此时一片死寂,众人都愕然看着颜千夏,被她惊世骇俗的言论给吓到了,又为她直接、大胆,并且毫不掩饰的话感觉到羞耻,继尔一想,她昨晚不正向皇帝展示过她的一百零八式吗?所以,没过一会儿,殿上的目光统统转成了嫉妒。 司徒端霞的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毕竟她是公主,身边带着的却是勾栏院出来的女子,皇上还偏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真是让她们这群自诩出身高贵的女人情何以堪? 一场热烈的关于后日庆典的讨论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司徒端霞赌气指挥金辇往前冲着,压根不管颜千夏,她乐得自在轻松,独自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慢悠悠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那片生长着鸳鸯虾的小湖边。 “昨日钓虾人,今日不相识。”她突然作了句诗,自认为得意,又反复念了两遍。 “想不到,除了一百零八式,你还能念诗。”慕容烈讽刺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猛地转身,对上他那双写满了讥诮的眼睛。 他的眼线果然厉害,皇后宫里的一言一行,他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颜千夏静静地看着他,忍不住就伸了手,轻抚住他的脸庞,暖如昨日,他的温度,在她的掌心里静悄悄化开。 她的动作太突然,慕容烈只双瞳紧缩了一下,并未闪开,那嘴角的讥笑却更浓了,“小五姑娘这又是对谁的忠心,对谁的一心一意?” “对小女所爱的那个人。”颜千夏缩回了手,看向湖面,小声问道:“皇上为别人钓过鸳鸯虾吗?” “朕是九五之尊,怎会做这种无聊之事。”他冷冷回了一句,抬目看向湖上鳞光,“秋歌,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颜千夏一怔,飞快转身,这才发现秋歌和绝瞳并肩站在五步之外的地方,正焦急地看着她。有慕容烈的地方,她哪里还能看得到别的男人? 她心中暗暗叫苦,这深情又扮错了地方! “皇上,小五确实调皮了点……” 秋歌硬着头皮,想往下编,慕容烈只轻哂一声,冷酷地说道:“确实调皮,夜潜璃鸾宫,绝瞳,秋歌,你们调教的好婢女。” “皇上。”绝瞳和秋歌连忙跪下,额头俯地,不敢再乱说话。 “你说你为此女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那朕就让她跟你回去吧,你们名花流为朕出生入死,朕又怎会留着你秋歌的婢女不放。”慕容烈盯住颜千夏,语含讥诮。 出宫?小晴晴怎么办?她还等着晚上去偷晴晴宝贝,晴晴宝贝还病着呢!颜千夏急了,又没办法和秋歌明说,此时说错一个字,名花流上下就倒霉了。 “皇上,小女愿意侍奉……端贵妃,端贵妃对小女情同姐妹,小女……”她连忙跪下去,干巴巴地编了个理由。 “哦?情同姐妹?”慕容烈讥笑一声,看向秋歌,“秋歌,你的婢女不愿意出宫,你自己劝吧。” 他说完,看也不看颜千夏一眼,就从她的身边擦过,扬长而去。秋歌和绝瞳连忙起来,快步到了她的身边。 “小五,还不跟我走。”秋歌抓住她的手腕,要拖她离开,颜千夏抽回手腕,小声说道: “我找到晴晴宝贝了,在珍美人那里,她病得厉害,我今天不能走。” “什么?我会想办法……” 秋歌没说完,颜千夏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昨晚……我侍奉他了,你刚没看到他的表情吗,我若此时跟你出宫,以后你二人也别想再接近皇宫半步。我今日观察过了,皇宫现在守卫格外森严,就连司徒端霞的人也无法自由进出皇宫,一应人等都得持慕容烈近卫金牌才能出去。晴晴现在病得厉害,我还不知是何原因。若我今天不能把晴晴带出去,那就还需要一些银钱打点,你二人可带了?”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千机大人吩咐过,一定要带你离开。” 秋歌还是不放心,往前走了两步,快速伸手,却只抓住她软滑的袖子。她连退两步,捂着胸口小声说道: “秋歌,你是男人,你不知道当娘是什么样的心情,我的女儿现在正在遭罪,我要为了怕危险而逃出去,我还是人吗?我已经见过了他们所有人,没有人能认出我,你这段日子教我的东西很有用,我不想半途而废,一定要把女儿带出宫,就算死,我也得让她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孤零零留在这里。” “小五……”秋歌微拧起了眉,想说什么,还是放弃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给她,“那你一定要保重,我会想方设法,在宫里为你多打点。” 颜千夏接过了银票,攥紧了,连声催促他二人出宫。 “我想先找到苏锦惠,有她帮助可能会事半功倍。你们快些出宫去吧,不要久留,我很了解他,他的独占欲很强,我不想在这时候惹到他。” “她说得对,我们走吧。”绝瞳拉住秋歌,二人快步离开了湖畔。 颜千夏又独自站了会儿,慢吞吞往栖霞宫走去。司徒端霞那里还得想法子应付,要想方设法挑起她和颜殊月之间的争斗,让她们狗咬狗。 才进栖霞宫,就听到了司徒端霞的娇笑声,顺福就守在宫门外,原来是慕容烈来了。也不知是来看司徒端霞,还是来看她的。她不想去触霉头,扭头就往侧殿走。 不料,小叶一瞧着她,就冲她招手,“小五姑娘,贵妃娘娘让你进去伺侯着。” 她进去看他帝妃恩爱缠绵? 也不知是不是前世欠他的,可前世也欠不着他啊,为啥每次都让她这样难受?爱也难受,不爱也难受? 她提起裙摆,慢步走了进去,抬目一瞧,只见他斜斜靠在贵妃榻上,司徒端霞光着莲足,靠在他的怀中,怀里抱着一盘碧玉剔透的葡萄,一只涂着艳蔻的手正往他嘴里喂。 慕容烈抬起眼眸来,冰冷的目光落在小五的脸上,手掌却从司徒端霞的脸上滑过,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捧暗暖的晚风,从颜千夏的耳畔拂过。 “爱妃,你收的这个小表妹,倒真是伶俐得很。” “皇上可喜欢?不若也封小五妹妹做个美人吧。”司徒端霞娇笑着,言语中却尽是试探。 “爱妃真是仁惠。” 慕容烈张嘴咬住她喂来的葡萄,语气却很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司徒端霞也不知他这是答应,还是拒绝,正费心想下文时,慕容烈却推开了她,坐了起来,正颜说道:“名花流方才又送进了三名侍婢,你在她五人之间择三人出来,后日一定要出发。” 第182章 偷偷看了晴晴宝贝 “臣妾遵旨。”司徒端霞连忙起身,福身行礼。 “朕还有国事在身,爱妃也尽快着手处理此事,事成之后,朕重重有赏。”慕容烈说着,起身就往外走,也没多看颜千夏一眼。 “恭送皇上。”司徒端霞送他出去,见他对颜千夏如此冷淡,丝毫没有要封妃封嫔的心意,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他昨晚真是一时兴起,正巧撞上这女人而已?见鬼了,现在要怎么办?这女是继续用,还是派出去?她厌恶地看了一眼颜千夏,缓缓坐到了紫檀椅上,挥了挥手,赶苍蝇一般地说道: “你先出去,有事本宫再宣你。” 求之不得!颜千夏转身就走,去寻清静,想对策。 殿中点着玫瑰的熏香,浓浓酽酽的,浸泡着大殿中的每个角落。看着她的背影,司徒端霞又轻一勾手指,叶儿连忙上前来。 “你说,这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叶想了想,小声说道:“娘娘,奴婢猜,是不是因为小五是秋歌的侍婢,皇上若纳她为妃,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奴婢刚听说秋歌和绝瞳大人进宫讨人来了,我们的人隔得远,也没听清,不知道咋回事,皇上没让她走,秋歌和绝瞳这才出宫去,但是看秋歌的脸色很不好看,很是无精打彩。” 司徒端霞这才拈起了一颗葡萄,在掌心里狠狠一捏,皮破汁爆,一阵浓郁的葡萄香味儿飘散开来。 “这骚|狐狸,她的一百零八式可还真厉害,秋歌居然为她来找皇上要人!” “是啊,秋歌大人长得可真是……太美了。”小叶发花痴一般地赞了一句,惹来司徒端霞一记狠狠目光 “小蹄子,他是你能惦记的人?” “奴婢不敢。”小叶连忙跪下请罪。 司徒端霞这才用帕子擦着掌心的葡萄汁,冷冷地说道:“小五的身份可切莫让殊月贱婢知道了,免得她作文章。那个娇美人我看也不是什么好货,长得那么像颜千夏,定是苑栖墨想搞什么鬼——一定要尽快想办法除掉殊月,本宫真是一刻也不想忍了,那貌若夜叉的丑婢,也能骑在本宫的头上。” 颜千夏这一天不知道是怎么熬下来的,好容易盼到夜深,她迫不及待地从假山洞里钻出了栖霞宫,超隐秘小路赶往珍美人处看望晴晴小心肝。 小院早就一片漆黑,不受宠,又无背景的嫔妃,连烛火都舍不得点上一根,还不如寻常百姓家。 她小心地看了一会儿,四周无人盯着,这才从院后的墙翻了进去。幸而院子很小,不过四间房而已,她只管找有药味儿的房间就行。 靠东边的一间厢房里,突然传来弱弱的哭声,紧接着便是一声不耐烦地斥责,“哭哭哭,就知道哭,死东西。” 这是骂她的宝贝心肝呢!颜千夏顿时怒从心中起,推门就走了进去,屋里的侍婢显然没料到有人闯入,又无灯火照亮,只看着来人披着一身月光,冷面冰霜的,甚是可怕,便哆哆嗦嗦地起了身,小声说道:“你、你是谁?” “我是颜千夏,你居然敢这样对我的孩子,我来找你索命!”颜千夏拖长了音调,冷冷地说着,伸出手就去掐她的脖子。 那女人还真以为是来了鬼,才尖叫了半句,便觉得身上一麻,人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你才是贱婢,呸,这样害我的宝贝。”颜千夏在她腿上踢了一脚,把她扒开,几步奔过去,小心地把晴晴宝贝抱了起来。 我可怜的宝贝,娘亲现在就带你走!她一面亲吻着小宝贝,一面泪水疯涌,晴晴在她的怀里抽|动着,明显很不好。 颜千夏的心呵,如刀割一般,心都被活活割成了一片一片,她连忙探住小宝贝的脉搏,孩子火气很重,全郁结在了身子里,这些人根本就没好好照顾她,恐怕吃都吃不饱吧? 她的目光投向桌上,浅淡的月光下,桌上丢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碗,碗里白乎乎的不知道是一团什么。只怕,宫里的小猫小狗都比小晴晴吃得好!颜千夏越加心疼了,几乎控制不住要嚎啕哭起来。 “宝贝,跟娘亲走。”她不想再多留一秒,抱着晴晴宝贝就往外走,晴晴宝贝此时突然大哭了起来,哇哇地,惊动了院中的人。 她咬了咬牙,只好退回来,把晴晴放进摇篮中,自己藏进了一边的大柜中。 “这死猫儿,又哭。”外面的人骂骂咧咧地想进来,可还没骂完,就传来了响亮的巴掌声。 “臭女人,敢骂我们的小公主。” 这是宝珠的声音! 颜千夏大喜,悄悄顶开柜盖往外看,只见宝珠正和顺福一起快步过来。 是了,顺福是记得一切的,只是不敢说而已,年锦都被贬走了,他肯定只能明哲保身。这样也好,起码还有人能在暗中护着小晴晴。 她不敢妄动,只见顺福向后招手,外面匆匆进来了一位白胡子老太医,太好了,是和她比试过、一起为魏子他们解过毒的赵老太医。 太好了! 她掩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来。颜千夏擅医擅毒,这回进宫她却并不敢施展,怕被人看出破绽,现在有赵御医为女儿治病,女儿就没事了。 “这女人又怎么回事,拖出去。”宝珠踢到了地上的宫女,吓得尖叫了一声。 “只怕睡死了。”外面的人答着,进来就拖着那宫女出去了。 宝珠掌了灯,顺福和赵太医匆匆到了摇篮边上,把小公主抱出来,又是探脉,又是扎针,又匆匆熬药。 珍美人只敢站在门外看着,并不敢多吭一声。 “珍美人,皇上现在只是忘了,若他日记起,你善待了小公主,你功德无量呢。”顺福扭头看过来,低声说了一句。 珍美人连连点头,又苦着脸说道:“公公,不是我不给小公主请御医,是端贵妃不准,我这不是让宝珠去请您了吗?” “你知道就好,若错了这一步,别说皇上,就是年大将军以后知道了,你只怕也没了小命。”顺福加重语气,又威胁了一句。 珍美人又忙不迭地一顿猛点头。 “并无大碍,吃东西要注意,小公主怎么能吃这些?”赵御医收了针,又看向桌上的碗。 “这、这不是公主吃的,这是猫儿吃的。”珍美人连忙给身边的宫女使个眼色,让人把碗拿出来。 “猫儿也比小公主吃得好!如果小公主出事,陈阿娇,我一定会让你偿命。”宝珠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颜千夏忍不住又顶开柜子看,宝珠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旧,想来贬去的地方也不轻松,肯定是魏子通知她过来的。 “我好歹也是美人……” “你美个屁啊!”顺福冷下了脸,扭头说道:“只要洒家在皇上面前多说一句,你连蚂蚁都做不成,直接做鬼。” “顺福公公,您大人有大量,我不也是情非得已嘛,端贵妃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珍美人连忙冲进来,给他赔礼道歉。 “行了,以后好生照顾着,再让洒家知道你这样虐待小公主,洒家即刻让人去告诉年大将这,看你怎么活得更惨吧!”顺福甩开她的手,不再理她。 “宝珠,皇上还在御书房,我不能久留,你好生照顾着,赵太医,多谢了。”顺福交待了几句,匆匆先行离开。 珍美人小心地赔着笑脸,又过去亲自给他们举着烛台,好一会儿,药终于熬上来了,宝珠亲自喂了小公主,看着她安静地睡了,赵御医也走了,珍美人呆着无趣,又困意太浓,也回去睡了。 颜千夏这才从柜子里爬出来,宝珠听到声音,扭过头来,刚要惊呼,颜千夏一手点了她的穴,一手扇灭了烛火。宝珠昏睡过去,颜千夏又抱起了小晴晴,恋恋不舍地亲吻了好半天,才放回摇篮之中。 她不能冒险,一定要探好路,再带她离开,就让宝贝先把病养好。 回到栖霞宫的偏殿。 正殿中有乐声,司徒端霞正在彻夜调教三个名花流的女孩子,准备送进魏国皇宫。 颜千夏掩住了耳朵,冲进门,扑到榻上就忍不住开始哭,女儿遭这样的罪,她却没办法带她离开,她真想现在就冲到慕容烈身边,告诉他,他|妈的他是脑子被人迷坏了,所以才把年舒舒给忘了,让宝贝女儿跟着受罪。 不行,她不能这样,她要主动出击,让慕容烈给她机会出宫,又不连累秋歌等人。或者,她得让慕容烈封她为美人,找借口,让司徒端端把晴晴给自己带着……总得赶紧想出法子来,不让晴晴宝贝受这样的苦。 她抹了眼泪,狠狠一咬牙,翻出司徒端霞赏给她的衣裳,挑了件颜色最素淡的,换上,直奔御书房的方向。 慕容烈正踏过夜色,缓缓走向帝宫。 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心脏里一半火焰一半海洋,难以入眠,御医煎制了安神汤都毫无作用。他总要在外面走到极深的夜,才能回去勉强睡一会儿。 前方有道白色的身影正在疾奔,长发披散着,在风里散开,月白的裙在月光下舞向像朵开得奔放的白百合。 是那个叫小五的女子。 第183章 他会很高兴 他有旨,让小五在宫中自由行走,暗卫不得阻拦,看她到底有何企图目的。 此时她正疾疾奔来,一头撞向了他,一言不发就抱住了他的腰,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想你。” 倒真是大胆、热情、奔放……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伸手掐住了她的小脸,月光下,她的眼神除了妩媚,更添了些诱|惑,风情丝丝扣扣渗进男人的眼底。 “你赠她璃鸾宫,又为何恨她?”颜千夏盯着他的眼睛,双瞳里渐渐漫起雾气。 “你又为何这样关心她?”他的手指用力,掐紧她的小脸。 “同为沦落人,都被爱人弃。”颜千夏哽咽着说了一句。 “秋歌可有弃你?那朕现在就给你赐婚如何?”慕容烈双瞳蓦地缩紧,手指掐她嫩白的小脸都变了形。 “不是秋歌,我有心上人,他将我弃在名花流。”颜千夏含糊而又艰难地说了一句。 他的手指缓缓松开,居然追问了一句,“是什么人?” “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很爱我很爱我的男人……可是我们走散了,我找不着他了……”颜千夏吸了吸鼻子,轻轻地说着,把身子偎进他的怀中。 “这招不错。”他突然就冷笑起来,双手掐住了她的纤腰,颜千夏的脸还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冰凉的话语,只能苦笑连连。 “你说你有一百零八式,这就是你的第一式?抛下秋歌,攀龙附凤?” “算是吧,你不要试试?”颜千夏抬手,飞快地抹去了眼泪,小声问他。 “那就把你的本事拿出来,若朕真的满足,朕说不定真让你当主子。”慕容烈的手掌不客气地握上她的胸,她娇软的身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早已勾起他的火。 顺福抬眼看了一眼,立刻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奴才全都退下。 已是初夏,晚风习习的,他把颜千夏放到了凉亭的石桌之上,她媚人的眼睛就雾蒙蒙地盯着他看着,他脑中画面又开始隐隐滑过,到底是谁这样看着他? 趁他怔神,她坐了起来,双腿环到他的腰上,双手抱住他的肩,把红唇贴到了他的唇上。 弯月高悬枝头,一阵风拂来,凉亭边的牡丹花被吹得摇曳不止,几片花瓣挣脱花枝,飘落在地上,浓烈的香,像人心底最浓的情,交织着,钻进颜千夏的心底。 若不记得,那么,再爱我…… 若你真的完全忘掉,又为何不抗拒我的身体? 她的舌尖在他的嘴里慢慢游动,他先前只冷冷地盯着她看着,她偏不闭眼睛,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 长长的睫毛轻翕着,清凌凌的、如同鸳鸯虾湖湖水那般迷离的目光,就像两只蝴蝶飞进了他的心里,扇起微风,扰乱他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潮。 他情不自禁地就俯身吻下,舌尖堵过她的双唇,又猛地吮住她的丁香小舌,贪婪地在她的嘴里寻觅着可以让他安心的香甜。 不是没翻过后宫嫔妃的牌子,就连抱紧了司徒端霞,身上也没有任何反应,而这个女人,仅在他身上蹭过,抱过,他就恨不能立刻把吞进肚中。 但这是秋歌的侍婢啊,而他是皇帝,居然强占属下的女人,传出去未免有失颜面。这念头也仅是闪了闪,迅速就被两个人窜起的电流火花给赶跑了。 他手掌用力,撕裂她身上素净的衣裳,低眸一瞧,内裙上居然绣着一只乌龟……他拧了拧眉,还会有这样的女人?内裙上面绣乌龟! 他的手指抬上,神情复杂地在她的红唇上轻轻抚过。颜千夏抓住机会,立刻就咬住了他的手指,牙用了力,狠狠咬了几下——让你痛一痛,可以想起我么? 他的牙随即也用了点力,痛得颜千夏一声娇|吟,立刻松开了他的手指。 臭男人,果然睚眦必报啊!她纠结地说道:“嗨,温柔点好不好?” 慕容烈抬目看她,突然觉得这话很熟悉,脑中又开始嗡嗡地乱响,无数画面疯涌,涨得他脑子发痛。 他推开她的身体,猛地坐到了石凳上,双手捧着脑袋,痛苦地闷哼了一声。颜千夏吓了一跳,连忙从石桌上跳下来,也不顾衣衫大敞着,抬手捧住了他的脑袋,给他轻轻地按摩揉捏。 她的指肚子很软很香很温柔,他脑子里的疼痛渐渐开始减轻。 “疼的次数多么?”她软声问他,却没得到回应,低头一瞧,他正盯着自己的胸看着,小俏脸立刻就飞起了红晕,她慌慌地转身,伸手掩住衣裳,下一秒,人就被他捞住了腰,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若你的心上人知道了你此时的行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他握住了她的腰,沉声问道。 “他会很高兴……”颜千夏嘀咕道。她心里忍不住偷骂,你妹的,那男人不就是你吗?哪里来么多废话? 他凝视她半晌,突然低声说了句“不错。”,也不知是何意?之后他推她起身,整好了衣衫。 刚刚她一直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现在看来,他居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都不像刚刚纠缠了欢好了的模样。 “带回帝宫,送到朕寝殿里来。”他下了道旨意。 颜千夏都有些哭笑不得,他又要带“小五”去他的寝宫了,这算不算背叛? “走吧,小五姑娘,这是好运来了呢,说不定明儿就成了主子,也算你的造化。”顺福讥讽了一句,似是对她并无好感。 颜千夏不怪他这腔调,幸而有他,晴晴才得已保命。 不过,当不当得成主子她不知道,只知道辰栖宫、栖霞宫,都是灯火彻夜未熄。 一个名花流的女人,进宫两天,两占恩宠,都是整夜的合欢,而她们使尽浑解数,慕容烈连看也未朝她们多看一眼,是个女人也怄死了。 最好早日怄死,省得让她再费心。 —— 大吴国大军已经压近魏国之境,主帅是慕容烈新近提拔的两名大将,年锦自请挂印卸甲,虽慕容烈允了,可此时却换回慕容烈的另一道旨意,在府中闭门思过,三个月之内,不许踏出府门半步,否则责无赦。 朝堂之上,此时正鸦雀无声,大臣们战战兢兢地跪着,似是感觉到回到了他率十万铁骑,初登大宝的那段日子,他也是这般铁面无情,生杀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说吧,本次大选的题,是谁透出去的,自己站出来,你一人死,可免九族之罪。”他将手里的折子抛下来,肃声说道。 “臣不敢,臣惶恐。”殿下又是一阵叩头声,咚咚咚的听着无端让慕容烈心烦,他一抬手,顺福又托上一本折子,他抖开来,盯着殿上跪的众人,冷冷地说道: “名字就在这上面,若不肯自己站出,那就休怪朕灭你九族。” 咚—— 有人一歪,晕过去了。 “皇上,臣有罪。” 又有人爬了出来,用力磕着头,脑门都磕破了。 “还有谁?”慕容烈把折子丢下去,和折子一起发出响声的,又有一人,砰地一声倒地,他也是直接被吓晕了。 而折子散开来,面朝上,上面空空如也,一点墨迹都没有。 “拖下去,在殿外仗毙。”慕容烈一掸手,侍卫便上前来,把三人拖了下去。这是主管此次大试的一名主考官,两名吏部考官。 “拟题重考,就在这金殿上考,你们推荐选出的所有人,若在此次殿考不中,三族跟着一起去黄泉吧。”慕容烈提起狼毫,在宣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 这惩罚很重很重,堂下的大臣们却不敢多言,抖着站了起来,快速退到两边。太监们搬上了小桌,整齐地摆在殿中,早就侯在外面的考生们鱼贯而入,磕头之后坐到了写着自己名牌的小桌后,慕容烈这才让顺福把题举了起来,让考生们看。 殿下安静了一会儿,众考生便拿起了笔。 此时殿外的仗击声还在继续,三名考官正被打得鬼哭狼嚎,大多数考生都吓得脸色发白,连笔都捉不稳,字写出来歪歪扭扭,有些勉强在写,却实是被外面的嚎叫声搅得无法思考,写错字就换纸,地上丢了好多团纸张。 坐于最角落上的一人,突然撕了纸团,塞进耳中,继续奋笔疾书,他额上全是汗,一面写,那汗水就一面往下落,慕容烈盯住了他,似是在哪里见过他一般。 “那个,是年将军推举的,叫权之楚。” 顺福小声提醒了一句,其实这人是慕容烈和颜千夏出外游玩的时候撞上的,当时颜千夏说他胆大,查后若无异,可用。他便让年锦带回去考察调教,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这权之楚终于等来了大试。 慕容烈点点头,一深想往事,头就开始疼,他闭上了眼睛,自己揉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去,把小五传来,给她换身衣,别让人看出来。” 顺福怔了一下,连忙去张罗,当然,心里难免为颜千夏鸣不平,嘀咕几句,才多久,怎么又看中了一个。 可是顺福也心疼他,也希望他能过得舒心一点,早点儿摆脱这头疼失眠的痛苦。 一溜小跑赶回帝宫,颜千夏还在龙榻上睡着。慕容烈昨晚折腾大半夜,她真爬不起来了。 “快给小五姑娘更衣,小五姑娘,起了,皇上传你过去伺侯。”顺福让人捧上一套宫婢衣裳,过去掀开了锦被,这一掀,他又涨红了脸,里面的女子只一件白绸衣,光洁的腿就露在他的眼前。 第184章 自己吃自己醋的感觉 “什么?”颜千夏坐起来,揉着酸痛的腰问他。 “皇上传你过去伺侯,小五姑娘,若能侍奉好皇上,你也能做人上人了,不过我必须提醒姑娘一句,在皇上面前也不可太造次,要记着自己的身份。”顺福把衣服丢到她的身上,催促着她,自个儿转过了身,令人立刻打水上来,服侍她梳洗。 颜千夏抓紧了衣服,看着顺福的背影轻轻地说道:“顺福,谢谢你。” “啊?”顺福扭头看向他,她抿唇一笑,低头开始穿衣。 “别用脂粉,小五姑娘一上脂粉,未免太过艳丽,朝堂之上反而不雅。”顺福又叮嘱了一句。 “让我去朝堂之上?”颜千夏一怔。 “皇上亲自在主持大考,你快些吧,别问东问西了,皇上正头疼呢。还有啊,在宫里头不该问的少问,不该看的少看。” 顺福见她还坐着,忍不住就过来催她,抓着衣服就往她身上套。宫女们也上前来帮忙,没几下就把衣服给她套好了,梳了圆溜溜的宫婢双髻,攒了宫婢们戴的粉色珠花。 “哎哟,这样就挺好,记着,在朝堂上,可别做出那些狐媚的样子来。”顺福看着她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一推她,快步往前殿赶去。 大殿前,那三人已经被杖毙,没慕容烈的旨意,侍卫们也不能立刻把皮肉乱翻,鲜血淋漓的人拖下去。 颜千夏瞧着血腥,差点没呕出来。 顺福见她脸色发白,立刻摸了一丸香给她含着,颜千夏低头看,这还是她以前做给顺福的呢。 “顺福,你的头发都长出来没?”她含了香丸,小声问道。 “长出来了,你怎么知道?皇上连这也和你说?”顺福讶然看了她一眼。 颜千夏抿唇一笑,摇摇头。 “进去吧。”顺福一推她,她连忙三两下嚼了香丸,微拎了裙摆,从角门进了大殿。 远远的从金帘看向龙椅之处,已经有宫婢在为慕容烈按揉头部了,他低着头,闭着眼睛,侧影看上去孤寂如同海上明月,让颜千夏忍不住地心疼。 “皇上,小五来了。”顺福快步过去,低声说了句。 他没出声,只轻轻抬了抬手指,顺福立刻一挥手,让颜千夏过来,先前那名宫婢退到了一边,颜千夏站到他的身边,温柔的手掌包住他的脸颊,从耳根处慢慢地往上摁去。 “嗯……”他舒适地往后靠去,颜千夏只好俯身上前,单腿跪在了龙椅之上,手指揉过他头上的每一个穴位。 舒服——他只有这一个感觉,如同小猫的脚,软软地踩过他头顶,舒适感传递到他的四肢五骸。 他方才看着权之楚,总也忍不住去想到底哪里见过,脑中画面时而如野马踏过,时而又似狂风肆虐,绞得疼极了。 殿下的大臣们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悄悄抬头看向高高龙椅,慕容烈大病两场之后,身体比以往差了好些,这头疼的场面已经同现过好几回了,不过,让宫女这样按摩的情形还从未出现过。 “皇上,按这里的时候,是否有针刺的感觉?”她揉着他耳后的穴,小声问道。这种往前半趴的姿势有些累,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你用了什么香?”他却蓦地睁开了眼睛,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冷冷地盯住她的脸。 这香很熟,莫非他这两晚的疯狂都因为她用了什么药的缘故?颜千夏不解地看着他。 顺福在一边连忙说道:“是奴才的香丸,小五刚才看到血腥有些不适。” 他扣住她的小脸,迫她低头,在她的唇边闻了闻,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颜千夏。”他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他突然念了一句。 颜千夏怔了一下,正要出声时,又听他说道:“朕一想到这个名字就头疼欲裂,到底是为什么?一届妖女,为何朕会赐她璃鸾宫?顺福,朕想睡会儿。” 顺福也怔住了,他看向殿下,考生们还在挥笔,此时已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大臣们也都跪得灵魂快出了窍,而慕容烈却想睡觉了。 他想不了太多,这还是慕容烈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说好好睡会儿,他一招手,立刻有人搬上了金丝绣龙的屏风,遮住了龙椅上面的情形,顺福跪下去,给他脱了靴,他软软地往龙椅上靠了,伸手一揽颜千夏的腰,让她也坐上了龙椅,而他就枕在她的腿上,脸贴在她的小腹之上,在她温柔指肚的服侍下,沉沉睡去。 没人敢叫醒她,坐着的就得一直坐着,跪着的也得继续跪着,写完了的试卷收了起来,整齐地放到龙椅前的金案上。 颜千夏的手指轻抚过他显得疲惫清瘦的脸颊,落到他的唇上,轻唤了一声,“慕容烈啊。” 顺福猛地抬起了头,直直地盯住了她,两行泪正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滴打在慕容烈的发上,顺福的身子抖了抖,用力掩住了嘴,慢步靠过来,小声说道:“你是不是……” “嘘!”颜千夏做了个手指,唇角一弯,笑得俏生生的。 这脸完全是陌生的脸,可她不故意掩饰原本的气质,加上问他的头发,顺福立刻猜了出来。 “原来,没死……” 顺福的脸色涨得通红,那种激动的神情,那种想立刻摇醒慕容烈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冲动,简直无法形容,他重重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谁都不敢在此时冒险,你看他现在火爆的脾气,若一怒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只怕日后他自己悔得要自阀。 暮色渐临。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慕容烈的呼吸低沉均匀,睡得深沉。可颜千夏的腿都麻了,她的手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脑袋,他头上的金冠已经取下,乌发散开,她纤细的手指插|在他的发间,一下一下替他梳理着,这酥麻的感觉让他睡得更加舒适。 “皇上,身为明君,怎可在殿试之上放着满怀壮志的考生于不顾?又怎能让忠心为国的大臣们跪上整整一天?” 突然,殿下炸雷一般传来了一声怒吼。 顺福一抖,连忙从屏风后探出头去看,原来是那个炸药桶权之楚! 殿中愈加死寂,顺福一挥手,让侍卫赶紧上前去把权之楚拖下去,这权之楚也不看看场合,也不知内情,慕容烈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睡过了,他居然在这里大吵大闹。 这炸药桶权之楚不肯下去,围着大殿的柱子乱跑,一面跑,一面厉斥慕容烈有十宗罪,放任奸臣结党营私,贬年大将军,不依朝廷律法,随意仗毙重臣,只知扩充后宫,肆意淫|乱…… 殿上的人都把耳朵堵上了,他还在大骂不休。 颜千夏听出了他的声音,在茶楼里,这小子可是把她骂得一文不值的。 慕容烈慢慢睁开了眼睛,沙哑地说了一句,“拖下去,洗干净。” “嗯?”顺福怔住了。 “都散了吧。”他翻了个身,居然是继续睡,一点都不计较堂下闹成这样。 “退朝,把权之楚拖下去,洗干净。”顺福硬着头皮,到屏风外宣了旨,他也不知慕容烈是何意,只能原话照宣。 殿下诸人听了这不伦不类的旨意,有人小声嘀咕:“莫不是要煮掉,让人分食?” 呕……听话的人立刻忍不住想吐,掩着嘴就往外奔。 “不是,听闻皇上久未召幸嫔妃,莫不是……”又有大臣乱猜。 又是一阵乱抖……众大臣跪了一天,没精神再想,蹒跚支撑着挪出大殿,纷纷唤过太监侍卫,请他们帮忙把自己背出去。腿要断了啦! “小五姑娘?”顺福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想问颜千夏接下来怎么办。 颜千夏才抬头,慕容烈的手就抬了起来,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头发里摁去,“继续。” “皇上,小女胳膊酸了,腿也麻了。”颜千夏皱起了脸,小声说道。 “继续。”他还是只有两个字。 “咕……”颜千夏的肚子响了,哎,这样下去,还没救到晴晴,她先饿死了。 “皇上,端贵妃请皇上过去用晚膳。”小叶的声音在殿下响了起来,慕容烈深吸了口气,终于慢慢坐了起来。他还要去瞧瞧那几个婢女训练得怎么样了。 “快,抬辇。”顺福连忙让人把金辇抬进了大殿,慕容烈在龙椅上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站了起来,慢步往台阶下走去。 颜千夏往龙椅上一靠,软软地,只想睡觉。 “哎呀,这是龙椅,快起来,跟着一起啊,好容易……”顺福又急了,把她拖了起来,后边的话全吞了回去。 “顺福,晴晴……”颜千夏勉强站了起来,脚麻得像万针在刺,她连忙弯下腰,在几处穴道上用力拍打着,以减轻这种痛楚。 “放心,奴才照看着,奴才知道好歹。”顺福压低声音。 “顺福。”慕容烈已经上了辇,低斥了一声,顺福连忙从屏风后跑了出去,快步跟上了慕容烈。 颜千夏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金辇出了大殿,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不爱别的女人,她很放心,可她坐在他身边,他又认不出来,她又很伤心。 这种自己吃自己醋的感觉,怪怪的。 第185章 又去偷东西? “小五姑娘,上让您速回栖霞宫。”一名小太监过来了,给她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态度,“顺福公公让奴才给姑娘准备了轿子,小五姑娘请。” 颜千夏扶着他的手,下了台阶,侯在殿外的是最下等嫔妃用的蓝帘小轿,仅容得她一人坐下,由两个太临抬着。顺福做事也算用心,这样不会让人起疑。 —— 小轿一路疾走,回了栖霞宫。 正殿中乐声阵阵,往殿中看去,三名秋歌的侍婢正在起舞,是典型赵国乐舞。几名女子身着赵国舞姬红纱裙,在灯影下摇摆腰肢,眼波扫来,风情万种,红唇轻抿,笑意如春。薄纱下,居然是真空的,俏挺的乳尖儿轻颤,随着舞动不停地晃动,修长的腿中,那一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像嫩嫩白贝壳一样,是个男人也会兴致盎然了。 慕容烈坐在椅上,盯着三个女人看着,偏是一脸平静无波,“从密道送出去,爱妃去办吧,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他连一曲都看不完,便一挥,让人停下。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不求皇上赐臣妾金银珠宝,只是麟儿已然周岁过了,皇上是否册封小皇子为太子?”司徒端霞娇滴滴地搂住他的脖子,坐到他的腿上。 “此是大事,以后再议。” 慕容烈平静地一句,浇灭了司徒端霞希望的火苗,她的笑容僵了僵,又说道:“那,小王子也应要封王了呀!” “爱妃莫非不知,封了王就要搬出皇宫,爱妃是否要同去?”慕容烈推开了她,一脸不喜,“端霞,你跟在朕身边这么久,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爱找朕索要东西,爱耍这些心机,朕说过,后宫不许争斗争宠,你特地弄进名花流的女人,到底是何目的,你知,朕知。皇后那边可比你安份得很。” “臣妾……”司徒端霞被吓到了,花容失色的,完全不知道慕容烈居然是这样看她。 “你和你的这个小五,闭门思过三日,不得踏出宫门半步。”慕容烈站了起来,冷冷刺她一眼,司徒端霞委屈地咬紧了红唇,跪了下去。 “臣妾谢恩。” “是恩是罚,自己领着,先把此事办好,朕计往不咎,你的话,朕也会考虑考虑。”慕容烈一拂袖,大步往外走去。 颜千夏腿麻,走不快,才走到回廊下,便看到他一脸冰霜,大步出来,也知司徒端霞又怎么惹他了。 他的目光也正刺过来,冷锐地在她脸上停了几秒,便毫不留恋的收回,阔步出了栖霞宫。 “贱婢,死殊月,一定是她搞鬼!”司徒端霞在殿里摔起了茶碗,颜千夏听着她的哭骂声,紧锁起了眉,难道慕容烈就这样信任颜殊月?还是她真的太会演,太会扮贤惠了? “让小五过来,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不是说会勾|引男人吗?她给本宫办的好事!”她的骂声又尖锐地传了出来。 颜千夏也不怕,昂首挺胸进了正殿。 “跪下!”司徒端霞一扭腰,指住了颜千夏。 “娘娘何必生气,气坏了自己。”颜千夏不跪,反而慢慢走近了她,小声说道:“娘娘就是这样冲动,才让颜殊月占了先机。” “你敢训斥本宫!”司徒端霞柳眉倒竖,语气凌厉。 “娘娘,您出身高贵,她却是低贱出身,常年被人打骂贬低,早就能忍人之不有忍,所有她才有今天,您若再锋芒尽露,只怕她还有阴招来害娘娘您。”颜千夏接过叶儿递来的茶,递给司徒端霞。 司徒端霞的脸色缓和许多,明显被颜千夏的话打动了。颜殊月以前就是不声不响,一天到晚闷在宫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现在想想,她那时候就在谋算现在的毒计,她装惯了贤惠,渐渐把皇上的心给收拢过去了。 “其实,她是池映梓的人,一直在为池映梓办事,现在她背叛了池映梓,来换取荣华富贵,不过是个卑贱小人。娘娘您只要揭下她的画皮,娘娘您就赢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司徒端霞狐疑地盯紧了颜千夏。 “娘娘您又忘了小五是哪里的人?”颜千夏抿唇一笑,把茶递给她,“秋歌大人可是专门为皇上搜索情报的,娘娘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皇上到底信任谁了,他可不会把名花流的事告诉除了娘娘之外的其她嫔妃呢。” “你说得对,是本宫太急了,本宫有小王子在……小五,你可服下避孕汤?”她突然抬起双瞳,凌厉地看着颜千夏。 “还未,皇上未赐,娘娘也未给小五准备啊,请娘娘赐汤。”颜千夏低下头,温婉地说着。 “你倒是会做事,会说话,本宫问你,你真不想留在宫中?”司徒端霞的面色又柔了一些,涂着艳蔻的手指抚过茶碗盖儿,轻声说道。 “是,小女想回秋歌大人身边,只是现在回去,只怕皇上找秋歌大人的错处,害了秋歌大人,只想等皇上厌烦了小女,那时再回才妥当。”颜千夏说着说着,就面露了委屈之色。 司徒端霞听小叶提过,秋歌生得极美,那日在戏园子也只远远看到秋歌侧影,名花流的男人,估摸着那手段也多,可能真让女人这样死心踏地吧。她想着想着,脸上就开始发烫了。 青春女子,却过着这样尼姑一样的日子,心中真比黄莲还苦。她还未老去,为什么夫君连看也不愿意看她了呢?她不管怎么做,都得不到他的半点爱怜!在床上,她也肯放身段,只要他高兴。在朝政上,她也有能力有办法帮他排忧解难。到底她哪里不够好?为何始终得不到他的心? 她怔了片刻,捂着脸嘤嘤哭泣了起来。 可怜生在帝王家,可怜嫁为帝王妻,她这一辈子,只怕都要在这种无尽的争斗和盼望里度过了。 如今,她只想弄死颜殊月,一吐心中恶气,然后宝贝儿子能当上太子,那她后半生也算无忧了。 —— 颜千夏昨夜累了一夜,今日又给慕容烈按摩了一天,手脚酸痛得不行,可又想去看晴晴。回了屋子,换了夜行衣就走暗门出了栖霞宫。 有了昨儿的教训,今日小公主屋子里焕然一新,摇篮里的棉被也换成干净的了,婢女也换了,桌上的小碗里放着热汽腾腾的鸡蛋羹。 她如昨晚一样,把婢女点晕,把小晴晴抱了起来。 孩子认得娘的感觉,一到她的怀里,立刻挥着小手,把小脑袋往她的怀里钻。 她眼中一酸,差点没哭出来,可是扯开了衣衫,想给宝宝喂奶时,才想起来,这奶水早已胀了回去。 “宝贝,再忍两天,后天便是庆宴,娘亲后天便带你离开,不再让你受苦了。”她低下头,亲吻着宝贝的小脸,然后坐下来,用小勺喂宝贝吃鸡蛋羹。 晴晴的手脚乱晃着,要来摸她的脸,她喂女儿吃几口,便亲亲她的小脸,大半夜很快过去,孩子也在她的轻哄中熟睡了。外面响起了更鼓声,又要夜禁了,再不走,只怕会出事端,她只好恋恋不舍的把宝贝放回了摇篮里,亲了又亲,摸了又摸,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小屋,赶回栖霞宫。 房间里没灯,她出去之前特地熄了灯火,从里面栓上,装成睡了的样子。推开后窗,她灵巧地翻了进去,关了窗,慢步走向小桌。 “小五姑娘很忙。”低沉的嗓音陡然在黑暗中响起,吓得她心肝一抖,随即屋子里便有了亮光,慕容烈举着火折子坐在榻边,冷冷地盯着她看着。 “我……”颜千夏吭哧了一声,却想不出借口,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晚上会摸到这里来。 “怎么,想不出理由了?”慕容烈讥笑着,站了起来,慢步走到她的面前。 颜千夏索性闭上了嘴,抬眼看着他。他抬起了手指,轻抚过她的脸,然后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迫得她不得不踮起脚来,尽量着仰着脖子,以减轻这种痛楚。 “你是谁?”他俯下身来,声音突然变得低哑。 “我……是小五。”她喃喃地说了一句,他突然就把她往榻上一推。 “这是什么?”他的手指抚上她的左心口,被池映梓用玉佩烙上的蓝色的花叶正蜷曲着,像熟睡的小妖精。 “纹身。”她小声说道。 “小五,告诉朕,你到底进宫来作什么?穿着这身夜行衣,又是去哪里?”他将榻边的灯盏举近来,盯紧了她的眼睛。 面对他的逼问,颜千夏没办法解释,二人对望了一会儿,颜千夏只好说道:“我去偷东西。” “又是偷东西?告诉朕,你到底要偷什么?不如你告诉朕,如果朕一高兴,说不定把这宝贝赏赐给你。” 慕容烈沉声说着,用双手捧住了她的小脸,手指仔细地抚过她脸上的肌肤,终于寻到了面具贴合的地方。 秋歌毕竟不是池映梓,池映梓的易容术才是天下无双的,秋歌的面具只要有心人仔细地找,还是能找出暗合的地方。 颜千夏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又无法挣脱他的手指,只能任他一点、一点地揭下了面具,露出一张素净的、可爱的小脸,一双圆圆的、充满了迷离雾气的眼睛惊恐的看着他。 “原来如此,秋歌的口味还很有趣。”他双瞳里的讽刺和冷笑越来越浓,看样子,还真的不记得年舒舒的存在。 第186章 你居然敢让我睡地上 这不是你的口味么?你还亲口说过你喜欢看这张脸! 颜千夏闭了闭眼睛,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小声说道:“其实是因为小女长得丑陋,秋歌大人才给小女易了容,皇上知道,名花流那地方是要靠这脸面吃饭的,小女不想被人笑话……” “是么?有趣!爱美之人确是人皆有知,你若这样说,朕也想相信一次。”他托着面具,在眼前扫了一眼,这面具很奇特,并不是一整张,而是在她的五官处进行了巧妙的牵扯和改变,“看来秋歌的手艺精进了不少。” “请皇上赐回面具,秋歌大人真的没有异心,全是小女求他,他才为小女易容。”颜千夏挣扎起身,想拿回面具,却被他一掌摁住。 “哦?这样维护他,朕会相信不关他的事吗?” 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摁住她的肩,不许她动弹。 “你……记得年舒舒吗?”颜千夏忍了忍 ,终于忍不住说道。 可是声音太小了,此时屋外又响起了小叶的声音,慕容烈的注意力被吸引开,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小五姑娘,贵妃娘娘让你过去。”小叶用力敲着门,颜千夏这才发现门是从里面栓着的,那慕容烈又是从哪里进来的呢?看着他有些难看的脸色,她猛地醒悟,只怕这男人也是翻窗而入?不是吧,特地来找她偷情? “戴上吧。”他把面具丢过来,面上浮出几分轻蔑的神色,显然是对她现在的这副小模样并不满意。 颜千夏有些气结,沉默地起身,对着铜镜把面具轻覆到了脸上。 他就坐在榻上看着她,头发盘着宫婢的圆发髻,露出白皙优美的脖子,纤细的腰……脸虽普通,不及后宫几名艳妃,身子却是无人能及的美妙。 他突然觉得有这身体有些熟悉,这种熟悉感特别奇怪,就像他早就品尝过这副身子一样。 颜千夏才戴好面具,突然看到他站了起来,大步往她身后走来。 “怎么了?”她才问了一句,身子就被他压到在铜镜上。 “很好的触感,小五,这里又圆又翘,天生尤物,难怪秋歌还要进宫向朕要人。”他的手掌环上来,握住她的臀,在她耳边低声喃语。 听着他充满了挑逗的言语,颜千夏突然就生气了,这算什么呢?难道面对她本来的模样,他就没一点感觉,可她戴上面具,他一看着这妖艳的脸他就能冲动,那她还在这里坚持什么呢?他就是爱美色的男人啊! “别碰我。”她一气之下,挥手打掉了他的手,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门外的小叶听到了动静,立刻扬声问道:“小五,你听到没有,娘娘宣你立刻过去。” “告诉她,你没空过去。”慕容烈紧环着她的腰,把她紧紧压在铜镜之上,不容她再挣扎,“否则朕就把门打开,让她们看着朕怎么要你……你想那样吗?” “你怎么……一直这样厚脸皮啊?”颜千夏扭头骂了一句。 慕容烈脸色一黑 ,“你敢辱骂朕!” “哪有,你听错了!”她扭了扭腰,急切地问道。 他冷冷一笑,掐着她纤腰的手用力一握,“你这是质问朕。” 颜千夏咬紧了红唇,扭过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又弄疼我了。” “这也会疼?不应该是享受吗?怎么,别的男人没这样对过你?”他俯下头,吻住了她的小嘴儿,沙哑地说道。 “哎。”颜千夏长叹一声,懒得费力去解释了,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不能想起年舒舒,更不想听他说这些让她难堪难受的话。 小叶拍门拍得更响了,颜千夏只好扬声说道:“我正在穿衣裳,马上就来。” “快点啊。”小叶又催了一句。 “是。”颜千夏答了一字,还没等她转身,慕容居然开始来真格的了!、 要死了!端贵妃那么难缠,她还想看晴晴去呢! “皇上,端贵妃召我……”她想挣脱出来,一直在不停地推他。 “贵妃大,还是皇上大?”他冷冷地问。 好吧,当然是你的大,她是女人,都没有你这个东西……颜千夏翻了个白眼,真的很无语。 真的,他反正不记得曾经有个年舒舒,被他捧在掌心里,他当成宝贝一样疼爱着。可如今呢?她就在他怀里,被他弄得疼了,想哭了,他也不知道心疼一点。 这样想着,她又开始伤心了……这叫什么破事呢?自己吃自己的醋不算,还得忍受他对“另一个女人”如此亲近!咦,要死了要死了!简直不能忍!就等着端贵妃来踹门拉倒,看他们两个去打架去!她还能怎么着?这宫里头的人本来都是又狠又毒又辣又无情的!她本就应该远走天涯,再不回头!只是她的晴晴宝贝呀,晴晴宝贝…… 颜千夏很累、很累…… 于是,她索性闭上了眼睛,身子软软地往下滑,算了,睡觉,让他一个人去玩去。是死是活,懒得管了,活得真累! 她这一睡,可让慕容给炸了。他的脸色别提多臭了,兴致被她这软软一睡给扫了个精光。他把小人儿抱起来,丢到了榻上,气冲冲地理好了衣衫,过去拉开了门。 小叶她还守在门外,一见冲出了个男人,再一看,是慕容烈,顿时吓得跪到了地上。 “哼!”慕容烈正怒,见她挡路,不客气地一脚踢开,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栖霞宫里突然变得非常喧闹,请安声此起彼伏,有宫婢匆匆赶去向司徒端霞报信。 司徒端霞闻讯赶来,见小叶正捂着胸口,又怕又疼,在地上不敢起来。宫婢里扑嗵嗵地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到底怎么了?不是说皇上来了吗,皇上在哪里?” “皇上、皇上刚刚在小五姑娘的房里,估摸是小叶扫了皇上的兴致……皇上大怒,踢了小叶一脚,奴婢们也不敢起来。” 一边的宫婢小心翼翼地禀报着,司徒端霞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慕容烈先前拂袖离开,让她和小五闭门思过,可他又是什么时候悄悄摸到了小五的房间?她快步冲进了房间,只见颜千夏正缩在床上,锦被只堪堪遮住重要的地方,脖子和雪腰上刚被慕容烈掐出的指痕还在…… 该有多激烈,让这女人都晕过去了? 司徒端霞又嫉又怒又恨,刚要咬牙下手打人时,外面传来了小叶的声音,“娘娘,要忍啊。” 忍?忍! 她只能自我安慰,这女人却接连三天,受尽慕容烈的宠爱……她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气得浑身发抖,此时却又无可奈何。 “贵妃娘娘,皇上有旨,带小五姑娘去帝宫。”顺福引着人快步进来了,向司徒端霞行了个礼,眼角余光往榻上瞟了一眼,连忙低下了头,向身后跟着的宫婢们招手。 “快,给小五姑娘穿上衣裳,抬走。” “公公,这是何意?”司徒端霞连忙拉住了顺福,急切地问道。 “这不正是娘娘希望的吗?”顺福反问了一句。 司徒端霞脸色变了变,慕容烈最忌讳后宫争宠,已经严令她不得和殊月争斗,若他认为是她故意引小五入宫,那么他前些日子的态度就能解释了。 “娘娘不必担心,其实皇上对娘娘的贤惠赞不绝口,依奴才所见,不如让这小五多向皇上美言几句,小王子之事必成。” 顺福随口诌了一句,司徒端霞慢慢地松开了手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的。此时,她真有种搬着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可是顺福的话也不无道理,她如今明不能争,暗不能夺,使尽浑身解数,慕容烈全都不领情。若小五真的愿意助她这一臂之力,也算是她的好运气来了。 顺福让宫婢们用被子卷了颜千夏,就这么抬了她快步出了栖霞宫。 宫灯一盏盏地往前延伸去,司徒端霞看着宫灯摇曳的灯影,慢慢地靠到了门框上,一种无力感将她严实地包住…… —— 颜千夏醒来的时候,发觉床板硬硬的,脚一伸,就触到了冰凉的地板。她翻了个身,发觉眼前的东西有些不对劲,目光所及,皆是桌椅板凳的脚…… 她什么时候躺在地上来了? 她脑子里短暂空白了一会,昨晚的零星片断迅速连接成串,她猛地坐了起来,往四周一瞧,这哪里是栖霞宫的偏殿,分明是慕容烈的帝宫! 她就睡在龙榻前的地上,龙榻上空空的,他早已上朝去了。 好你个慕容烈,居然让我睡地上!她怒冲冲地站了起来,两名宫婢立刻弯着腰过来了。 “小五姑娘,皇上封你为夜侍,你赶紧更衣吧。” “什么东西?夜侍是什么东西?”颜千夏瞪圆了眼睛,不解地问道。 “就是夜侍啊。”一个宫婢抬眼看了她一眼,脸上一红,声音也小了。 “陪|睡的?”颜千夏明白过来,小声反问了一句。 “不是啊,顺福公公会教小五姑娘的,快更衣吧。”宫婢把一套帝宫宫婢的衣裳放到了她的面前,退了出去。 知道么?慕容烈惯会折磨人!颜千夏对他太了解了,若他不能想起她来,只怕这千奇百怪的手段会层出不穷,可是,在揭下她的面具之后,他居然没有追究,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她又有些跃跃欲试了,说不定再努力几天,她就能让他想起她! 第187章 哪个上神说过这样的话 才挽好了头发,顺福就乐颠颠地跑了进来,向她行了个礼,拉着她的袖子就跑。 “小五姑娘,快,皇上正在御花园,考察几位昨儿考中的考生,让你过去伺侯着。” “啊,我不是夜侍吗?白天也要伺侯他?”颜千夏被他拉得飞奔,一只绣花鞋都跑掉了。 “哎哟,我这不是特地……”顺福没说完,颜千夏明白过来,他就是给她创造机会。 她弯腰提好了鞋子,抬眼看向他,顺福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盼着你回来呢。” 他说得有些含糊,颜千夏抿唇笑了笑,站了起来,轻声说道:“谢谢你,可是我想带晴晴离开,你能帮我安排一下吗?明晚庆宴,人一定多……” “娘娘,你就留下来吧,皇上现在总是头疼,晚上也睡不着,你回来之后,他才好好睡了一觉,奴才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千夏公主,偏不记得舒舒这个人。你说这不是怪么?” 顺福低叹着,和颜千夏并排往前走去,末了,他又小声说了句:“哦,夜侍,是、……奴才多嘴的,在端贵妃那里,不如在帝宫,奴才还能照应一下。” “唷,你这给我找的好差事啊。”颜千夏忍不住了,轻声回了句。 顺福挠了挠脑袋,嘻嘻笑了几声,指着前面说道:“我们快些吧。” “嗯。”颜千夏点点头,和他一起快步往园子里走去。 阳光明媚的穿过了大树茂密的枝叶,在地上印出白晃晃的光点。从树后面慢慢绕出一个女子,手里攥紧了锦帕,一脸震惊地看着前面奔跑的两个人。 顺福的话虽然没听完整,可是她已经猜出那个女人是谁了。 有一种感觉,是深镌在心里,怎么抹都抹不去的,只要那个女人死了,便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她怎么还活着?司徒端霞不是令人射杀了她吗?她派去跟着的人也亲盯看到她和千机一起跌下了万丈悬崖,掉进湍急的蚀骨河中…… 她的命怎么会这么大?锦帕在掌心里紧紧地攥着,汗水涌了出来,一阵惊恐从颜殊月的心底疯窜出来。 “皇后娘娘。”侍婢抱着小公主过来,她低下头,接过了安静的女儿,手指在她的小脸上轻抚着,眼睛里渐渐浮出几分冷光。 能让她死一次,也能让她死两次!现在她只是小小的夜侍,说不定能趁这个机会把司徒端霞也一起除去…… 她再抬起头来,又是一脸温柔笑意,抱着小公主,慢慢地往园子里走去,只是这温柔之后,不知隐藏了多少杀机。 园子里,慕容烈正坐在亭中,让几个御笔钦点的考生谈天下局势。 权之楚一身五品官袍,站于正中,正在侃侃而谈,而颜千夏就站在顺福的身边。 颜殊月忍住怨气,姗姗地走了过去,向慕容烈行了个礼,抱着小公主走上了台阶。 “皇后今日怎么有闲心出来?”慕容烈淡淡地问了一句,很尊敬,却并不亲热。 “臣妾特地带小公主来晒晒太阳,皇上您听,小公主会叫父皇母后了。”颜殊月在他下首坐下,把小公主托高了,逗她说话。 这小公主特别安静,只静静地看着慕容烈,不笑,蓝眼睛轻轻地眨了眨,小手抬了起来。慕容烈伸出手指,在小公主的脸上抚了抚,难得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小公主也该有个封号了。”颜殊月适时地说道。 “嗯,就册封为静宜公主。”慕容烈拉住了小公主的手,摇了摇,温和地说道。 颜千夏咬了咬唇,这里有个静宜公主,他连宝贝晴晴看都不看一眼! 这小瑶公主和晴晴宝贝差不多大,晴晴宝贝都能咿呀学语了,可颜千夏还没听小瑶公主发出过任何声音,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雪团儿似的小家伙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像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小五,皇上在问话。”顺福突然推了推她,她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慕容烈,他正唇含讥笑,侧着脸,冷冷地盯着她。 “问什么?”颜千夏正在想晴晴宝贝,当下就有些恍惚地反问了一句。 “小五姑娘,皇上问你,为何盯着小公主看。”顺福又戳了戳她的胳膊,一脸焦急。 “回皇上的话,奴婢见小公主生得雪团儿一样,很漂亮,所以多看了几眼。” 她连忙跪下去,不敢再抬头。这是在颜殊月面前,她若太放肆了,难免引起猜忌,给自己带来麻烦。 颜殊月盯着她,眼底渐渐涌起了寒光,继尔就温婉地笑了起来,一手轻搭在慕容烈的手腕上,柔声说道: “皇上,臣妾有句话,便是皇上怪罪,臣妾也得说出来。晴晴小公主也应该有封号了,她也是皇上您的骨肉,不如让人把她抱来,让这姐妹两个一起见见她们父皇。” “朕还有国事,改日再议,皇后你先退下。”慕容烈沉下脸色,一脸不悦,挥手让她退下。颜殊月连忙抱着小公主起身,向他行了个礼,走下了台阶,又说道: “皇上,臣妾去看看小公主吧。” 慕容烈拧了拧眉,并未出声,这是当着新中举子的面儿,他不能对自己的骨肉太冷漠,颜殊月福了福身,引着宫婢们走了。颜千夏顿时就心急如焚,连连向顺福使着眼色,可是没有慕容烈的允许,顺福也不能自个儿离开啊。 这两个人在这里挤眉弄眼,一下就落到了慕容烈的眼中,他拧了拧眉,端起了茶碗,茶盖儿轻沏了几处,冷冷地说道:“顺福,你眼角抽风了?” “啊?啊!”顺福反应过来,扑嗵一声就跪到了颜千夏身边。 “小五姑娘好手段呐,起来吧。”慕容烈又讥笑了一句,颜千夏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又急晴晴那边的事,顿时汗都涌了出来。 “皇上,可还要听臣等继续?”权之楚却是不耐烦了,显然这后宫美人根本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的兴趣全在这精忠报国之上。 慕容烈抬眼看着他,沉吟了一下,指着小五说道:“以她为题,尔等作篇文章。” 众人皆一怔,他们这些外臣,哪里敢直视后宫嫔妃,刚刚一直低头站在一边,现在听到他的话,都抬头看向了颜千夏。 气氛短暂静了静,她垂头站在那里,汗水濡湿她额头、耳边的碎发,粘在白皙的脸颊上,只一记眼波扫来,便像娇美的蝴蝶从众人的眼前掠过,只觉得媚到极至。 “皇上,美人也。”权之楚抱了拳,朗声说了一句。 “哦,就这样?”慕容烈放下茶碗,饶有兴致地看向权之楚。 “就这样,臣等若把时间用在歌颂一个宫婢的身上,未免无聊,臣若骂了她,又害了她一条性命,所以,此篇文章仅一句话而已,美人也。”权之楚毫不畏惧,朗声说完,身后那些正在执笔疾书的男子们都尴尬地看向了慕容烈,手里的笔停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美人也能为国分忧,状元郎不要瞧不起女人。”颜千夏抬眸看向他,轻轻说了一句。 “是,这点在下承认,至少子嗣绵延,非女人不可。”权之楚也爽快地回答,“只是男人才是挑起天下的脊梁骨,女人么,生孩子可以,干别的就不行了。” “哼,狭隘之见,谁说女子不如男?”颜千夏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即就反驳了一句。 “小五姑娘,放肆。”顺福吓了一跳,连忙提醒她。 “让她说。”慕容烈却似是很有兴致,锐利的眼神停在了她的脸上。 “小五不敢。”颜千夏悄悄看他一眼,又垂下头去。她不该冲动,可是此时为了晴晴宝贝正心烦意乱,一腔热血跟煮沸了一般。她恨这些男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一步步走到今天两难的地步,想回家,又舍不得慕容烈,想留下,又实在受不了这种相见不相见的煎熬 “恕你无罪。”慕容烈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然后又端起了茶碗,轻抿着这上好的新茶,等着她接下来的大论。 可颜千夏怎敢在这里大谈“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言论,那简直是公然宣称她也想要当女皇、抢天下啊?她吭哧了半天,终于决定装傻充楞混过去。 “上神有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所以,有夫就有妻,有皇帝就有皇后……这样才能达到天下之大和谐。” 扑哧……慕容烈一口茶喷出老远,权之楚也一脸黑线地盯住了颜千夏。 “那个,奴婢这是妇人之见。”颜千夏嗫嚅了一句,退到了一边。 “朕还不知道,哪个上神说过这样的话,你也不怕上神……”慕容烈丢了茶碗,怒气冲冲说了一半,把后面的话给强吞了下去。 此时,好端端的碧蓝天空突然飘来了乌云,没一会儿,一记炸雷轰然炸响。似乎真是上神正为颜千夏的胡说八道在发怒,哗啦啦地一阵风起了,乌云密布的,闪电横飞,吹得牡丹花东摇西摆,娇美的花瓣零乱飞。 “皇上,回宫吧,要下雨了。”顺福连忙过来打圆场,想给几人一个台阶下。 第188章 小心朕缝上你的嘴 “在这里好好呆着,想清楚是哪位上神,若说不出来,朕……缝上你的嘴。”慕容烈起了身,狠狠刺了她一眼。 “你呆着吧。”顺福苦着脸,从她身边走过。 “晴晴……”颜千夏连忙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道。”顺福匆匆说了一句,一溜小跑跟上了慕容烈的步子。 她无旨不得出凉亭,此时偌大的花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凉亭中,看着珍美人的小院发呆,她不知道颜殊月为何突然想到了晴晴宝贝,难道……她在试探自己? 她心急如焚,却不敢再冒险。 明天晚上的宴会是她唯一的机会,她若不能在明晚抱着晴晴出宫,以后只怕会更艰难。 轰隆隆,雷声更响了,瓢泼大雨倾倒而下,看着突然黑压压的天色,她再不想呆下去,她要去看晴晴! 裙摆一拎,她就冲进了雨里,就算是今天要和殊月拼了,也不许她伤害晴晴宝贝。大雨很快就把她浇了个透湿,一呼吸,鼻腔里都是这沾了泥土味儿的雨水气息。 栖霞宫近在咫尺,跑过去就是珍美人的小院了,她猛地收住了脚步,掉头奔进了栖霞宫。 “大胆,你乱闯什么?” 太监宫婢们拦住她,她扬头冲着栖霞宫里大叫道: “贵妃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奏。” “让她进来。”小叶出来了,太监们这才放开了她的胳膊,她埋头就冲了进去。 “怎么弄成这样?皇上又责罚你了?”司徒端霞正歪在软榻上,榻前放着摇篮,小王子正躺在里面,她的手搭在摇篮上,轻轻摇晃着。 “是,娘娘,刚刚皇上封了皇后的小公主为静宜公主。”她快步过去,急切地说道。 “本宫知道了,这又怎么了?公主迟早是要封的,不过就是个公主而已,皇上一天不到她宫里去,她一天生不了小皇子。”司徒端霞冷冷地说了一句,抬眼看向她。 “可是小王子一天不封太子,她颜殊月一天就有可能想尽千方百计生下皇子,甚至是把其他嫔妃的王子据为已有。”颜千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司徒端霞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尖声问道:“你在皇上那里听到了什么?” “皇上对皇后的态度很是和缓,和对贵妃娘娘完全不同,奴婢想,一定是皇后在皇上那里说过什么,奴婢冷眼看着,这皇后特别会装贤惠……” “她就是会装贤惠,一个贱人。”司徒端霞松开了她的手,沉吟了一下,小声问道:“上回你说名花流查到她不是真的殊月,为何不禀报皇上?你们隐瞒实情不报,也是欺君大罪。” “没有真凭实据。”颜千夏小声说道。 “那就去找真凭实据啊。”司徒端霞一拍榻沿,吓得小王子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乖,小王子乖。”司徒端霞的表情一下柔和了起来,慢慢地摇着摇篮,好半天,小王子才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了。 “皇后现在在珍美人那里。”颜千夏这才说道。 “去她那里干什么?”司徒端霞狐疑地看向她。 “想把晴晴公主握在手里,她扮贤惠,连颜千夏的女儿也抚养,皇上一定赞她。”颜千夏俯下身来,小声说道:“皇上最爱贤惠的女人,娘娘不要错掉机会。” “难道让本宫整天面对颜千夏的女儿,在这天下,本宫第一恨颜千夏,第二才恨颜殊月,这一对低贱的姐妹,把皇上的心都给勾走了。 颜千夏忍住气,又劝道: “贵妃娘娘,您就是这样直性子,若晴晴公主在您这里,不是多了一个砝码吗?她到底想打什么鬼主意,娘娘不就知道了吗?总之,她想做的事,娘娘一定要盯紧点。不要再被她给害了。” “小五姑娘说得对,奴婢也觉得这事有蹊跷,皇后无缘无故为何要去看小公主?莫不是想害她?” “去,让人把小公主抱来,皇上当时是让臣妾安排人抚养的,皇后也别想插手。” “是。”小叶连忙出去安排了,颜千夏长舒了口气,小公主在这里,总比在颜殊月那里好。坏在面子上的人,比如司徒端霞,远不如颜殊月来得可怕。 “小五,你为何这样恨皇后?”司徒端霞也不是傻子,她看得出颜千夏对颜殊月的排斥,更不相信她会对自己有多忠心耿耿,在皇族之中,为了利益亲,兄弟姐妹都可以拿来出卖, 这个莫名其妙引起慕容烈兴趣的女人怎么可能一下就得到她的信任? 她一双凤眼冷冷地看着颜千夏,等着她的回答。 颜千夏也不犹豫,直接说道:“奴婢曾说过,她是池映梓的人,顶替颜殊月入宫前曾杀过奴婢的好姐妹,如今她贵为皇后,奴婢的姐妹却大仇未报,这不公平,奴婢一定要为姐妹报仇。” “你的姐妹叫什么名字,也是名花流的人?也是秋歌的侍婢?”司徒端霞指了指桌子,颜千夏连忙过去把茶给她端了过来,她接了茶碗儿,啜了一口,盯着颜千夏问道。 “是,奴婢的姐妹叫琉璃。” 颜千夏知道司徒端霞一定立刻会让人去核实,不过秋歌之前确有一个侍婢琉璃,在去年一次任务中失手,中箭身亡。 “你们秋歌大人,倒比皇上还快活,这么多美貌侍婢。”司徒端霞半是调侃,半是落暮,还有些妒意。 “其实秋歌大人驻颜有术。”颜千夏又说道。 “哦……驻颜有术。”司徒端霞沉吟了一会儿,小声说道:“真的有用么?” “当然有用,秋歌大人已三十有三,可是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他常教我们如何保养容颜,青春不老,娘娘,奴婢不是存心冒犯,只是女人不仅脸要保养,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要保养。”颜千夏连忙说道。 “你是说本宫老了?”司徒端霞大怒,颜千夏却轻轻抬了抬下巴,那方向是辰栖宫的。 “你什么意思?” “那个人,需要保养。”颜千夏俯过身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司徒端霞当下就拧了一把她的脸,轻声说道: “你这个坏胚子,不过,若真整到了她,本宫重重有赏。” “娘娘您得配合,娘娘从未做过什么,奴婢也没有,都是她自个儿为了爱美才……”颜千夏又说了一句,司徒端霞掩嘴笑了起来,满脸的兴奋。 “真是期待啊。” 其实,这个女人很好哄……颜千夏很是感叹,妒字当头,当真是连警惕心也差了几分。 此时小叶匆匆进来了,怀里抱着的正是晴晴宝贝。 “可有事?”司徒端霞坐直身子,向小叶招手。 颜千夏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小晴晴正挥舞着小手儿,咿咿呀呀地看着她,冲她笑。看上去好好的,没有受到颜殊月的毒害。 “唷,这孩子笑起来倒真好看。”司徒端霞和她站在同一个方向,以为是冲她笑的,一时间心情好,居然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小公主,和你娘一样生得美艳,只是可怜了,若是你的娘亲不是她,本宫也会多疼疼你。” 晴晴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含糊地吐出一个音节,居然是在叫:娘 颜千夏的心一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的小手,司徒端霞立刻把小公主托高,不悦地说道:“你是什么身份,敢碰小公主。” “奴婢知罪。”颜千夏连忙缩回手,眼睛却还盯着女儿看着。 司徒端霞把小公主交给小叶,赶她离开。 “行了,你快回去吧,免得皇上找你,以后有什么事,不用自己跑过来,免得皇上起疑心,帝宫里管皇上茶水的丫头巧儿是我的人,你和她说了就行。” 颜千夏见女儿安全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栖霞宫。 她的两个宝贝,全在眼前,却,一个都不能尽情地拥入怀中。这种内心的痛苦,让颜千夏想嚎啕大哭。 可是,她不能,她得赶回花园,慕容烈还让她在那里想上神的话。 园子里风大雨大的,她在里面冻得够呛,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已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光景,远处的琉璃灯光本就暗,更被这雨水冲刷得模糊不见光影。 一记闪电撕过,她吓得一抖,心中暗想,莫不是真的今天自己情急之下的胡扯惹恼了上神? “小五。”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抬头一瞧,只见一个宫婢正举着伞站在亭子外,手里的琉璃小灯笼被风吹得东摇西摆的。 “皇上传你回去。” 颜千夏连忙冲到了她的伞下,跟着她往园子外奔,可是没跑几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由于擅长医术,她对花草的味道特别敏感,和这婢女贴近了走,一下就能闻出她身上的香粉味儿不是帝宫的婢女所用,而是皇后宫的。 “妹妹,我脚疼,再坐会儿。”她扭头又跑进了凉亭,宫婢连忙追过来,抓着她的手腕说道。 “不能坐,走吧。” “妹妹,你背我?”颜千夏甩开了她的手,大声说道。 “背,我背。”宫婢连忙转身,颜千夏一咬牙,果然俯了上去,手指在她的肩膀穴位处一摁,这宫婢就惨叫一声,跌到了地上。 第189章 我要你的帝王之爱 “对不起妹妹,我太重了。”颜千夏爬起来,拉着她的胳膊一用力,那宫婢就惨叫得更大声了。 此时园子外又有人影走了进来,举着琉璃灯笼大叫:“谁在那里叫?怎么了?” 这是顺福的声音,颜千夏长舒一口气,连忙冲着顺福跑了过去,大声说道:“顺福公公,是皇上派来的宫女妹妹,要带我回帝宫。” “皇上啥时候派人来了?洒家瞧瞧。”顺福举着灯笼就快步走过来,颜千夏扭头看时,那宫婢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在哪儿呢?”顺福拎着琉璃灯笼四下看着,风声雨声,声声往耳中钻着,风卷着叶片花瓣乱飞,就是不见那个宫婢的身影。 “可能走了吧。”颜千夏越加肯定颜殊月在试探她,或者颜殊月看出了些许端倪,她必须抢在颜殊月动手之前,让她和司徒端霞咬起来。 顺福引着她匆匆赶回帝宫,一身都浇透了,风吹在身上有些发凉,顺福连忙安排人给她打来热水,让她赶紧洗洗,过去伺侯慕容烈。 大木桶里注满了热水,她关上了门,几把褪掉了湿衣,把人全部埋进了水里,让这热水从头皮处开始温暖她,可身子才回暖一点,她就听到了推门声。 “顺福啊,让我休息会儿,我好累。” 没回答,她从水里冒出半个脑袋,吸了口气,又埋回水里。一只手掌从浴桶上方探进来,摁到她的肩头,一用力,就让刚想出来换气的她给闷在了里面,顿时急得奋力挣扎起来。 一直到她快憋不住了,那手才松了,慢悠悠地响起了慕容烈的声音,“想不到小五姑娘这么快就和顺福打得火热了。” 颜千夏猛地从水里跳了起来,伸手抹了脸上的水珠,指着他就骂,“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怎么对你呢?”慕容烈微眯了一下眼睛,视线往下,落到她的琐骨上,全是他的吻痕,看起来就像雪地上开出的朵朵艳丽桃花,诱人极了。 “哎。”颜千夏都不想装羞涩来遮挡了,被他不知道压了多少回了,他该让她享受过的事,他一个皇帝也肯放下身段做了。所以,做人还是不要做作的好,她就是他的女人,只要他不粗鲁,她也享受他给她的快乐,这是去哪里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水珠从她白皙的肌肤上滚落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瞪他。 “身为女子,怎么这么不知自重廉耻?”想不到慕容烈突然变了脸,冷哼了一声,抓起了一边的衣裳就往她的身上丢。 “你到底有没有搞错啊?”颜千夏又想哭了,这男人真是难伺侯,果然是被颜殊月给药坏脑子了。以前和他躺在龙|榻上,他是恨不能她时时刻刻光|着的啊。 “朕搞错什么?” 慕容烈语气愈凉。颜千夏不敢再回嘴,跨出浴桶,擦干了水开始穿衣服。 “阿嚏……”一阵风从未关严的窗子里吹进来,还夹带着细小的雨丝,她忍不住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娇小的身子跟着一起抖了抖。 慕容烈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又开始抽疼了,突然有张脸,渐渐清晰……那是颜千夏美艳得无人能比的娇颜,她站在那里,冲他甜甜的笑着,一双水眸里,全是深情的柔光…… 他捧着头,退了两步,痛苦地闷哼了几声。 “怎么了?”颜千夏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扭过头去看,见他捧着头站着,浓眉紧锁,脸色铁青,分明是头疼犯了。 “让我看看。”她急切地说着,快步往他的身边走,地上有水渍,让汉白玉的地砖滑极了,她一步没踩稳,一声尖叫,就直直地往他的身上扑去…… 一声巨响之后,她压在他身上,他的脑袋在椅子角上狠狠撞了一下,一阵眼冒金星之后,一把揪住她就怒吼,“你这刁奴。” “对不起啊,我看看你脑袋……哎哟,起包了。”颜千夏苦着脸道歉,她倒没摔到什么,他用胸膛给她当了肉垫子。 “你、你……”慕容烈气急败坏,推开她就爬起来,可是脑子里又是一阵阵地嗡嗡乱响,震得他连声音都无法听清了,勉强走了两步,就跌坐了墙边的椅子上。 “我看看。”颜千夏小心地扳过他的脑袋,取下金冠,扒开黑发看,后脑发根处红通通的,跟长了角似的。 “疼吧,都长角了,好可怜。” 她一面说,一面用指肚子给他轻轻按着揉着。 慕容烈居然平静下来了,就任她抱着他的脑袋。外面风呼啦啦地刮着,桌上的烛闪了闪,灭了。颜千夏犹豫了一下,抱住了他的肩,把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处,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抱着他。 屋子里暗不见五指,他不说话,外面的人也不敢出声打扰,他坐着,她站着,两个人就这样呆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又把你弄疼了。” “光用嘴说?”他低哑地说了一声,充满了嘲讽。 “你想怎么样?”颜千夏的手指抬起来,大胆地,顺着他的脸颊轻轻勾勒着。她刻意不去管他这嘲讽的语气,既然他总是来找她,说明不管她顶着哪张脸,他对她的感觉还在,这种感觉是来自骨子里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抹不掉。 身子一轻,她被他抱了起来,快步往屋外走去。她的房间离他的房间有点儿远,好在穿行在回廊之中,不会被雨淋到。 他的寝殿之中灯火通明,十九盏无烟龙烛悬于半空中,金纱帘被风掀动,龙涎香在殿中萦绕,让人的心蠢蠢欲动。 他把她放到了榻上,伸手就拉起了锦帕蒙住了她的眼睛。 “干什么?”她的脸有些发烧,想拉开锦帕时,双手手腕上又多了冰凉的绸带,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悬了起来,把她悬于龙榻的正中间,膝盖勉强能跪在柔软的锦被之上。 他以前也喜欢玩些花样,可没一次像这回重逢之后玩得大胆的。真的,古代没电脑没麻将没扑克牌,这些男人太缺少消遣的乐趣了,心思全用在女人上面,偏还有些马屁精,想出些奇巧之技来讨主子的欢心。 “慕容烈……”她轻唤了一声,她身上没有着力点,这样玩会很累的。 “大胆!敢直呼朕的名讳,你不要脑袋了?”他低斥一声,拉开了她的衣衫,让她的柔嫩肌肤完美的映于他的眼前。 这些东西本不是为她准备的,他已经翻了嫔妃的金牌,想试试到底对女人还有没有兴趣,可是,不行,嫔妃一进来,他就兴致索然,所以才让顺福去花园里把这女人找回来。 听着他的喝斥,颜千夏咬了咬红唇,那小模样,又委屈又忍耐,把慕容烈的火一下就撩拨上了高峰。 “让朕满意了,朕明日就封你为美人。”他低声说着,手掌抚过她的腰,握住了她的酥软玉白,大力揉捏着,不停刺激着她敏感的花蕾。 “奴婢不要做美人,皇上,你先我下来。”才一小会儿,她就坚持不下去了,小声央求着他。 可她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是太诱惑人,是个男人也不可能忍住,他抓住了她的腿踝。 “你想留在宫里,不得到朕的宠爱,不服侍好朕,怎么活下去?”他抬头,吻住了蒙眼的锦帕,沙哑低喃。 “只要那个人爱我,我便活得下去。”她哽咽着回他。 “哪个人?”他眼神一冷,握紧她的腰,把她用力拉向自己。 “你。”颜千夏抿了抿唇。 “朕?你想要帝王之爱?”慕容烈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明显有些意外。 “不行吗?帝王之爱就不能要了?”颜千夏吸着鼻子,小声问道。 慕容烈抬起了她的下巴,讥诮地说道:“你说呢?” “可你爱过年舒舒……”颜千夏的眼泪扑嗖嗖落下来,哽咽着说道:“只要你肯平静下来听,听他们告诉你,你有多爱年舒舒。” “到底谁是年舒舒?年舒舒是谁?为什么你们都来和朕说年舒舒?你呢,你是谁?” 慕容烈拧紧了眉,扣住她的下巴,他太用力了,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她的眼泪越涌越多,模糊了她的视线,只有她轻柔的声音在呢喃。 “你好好想想,你为年舒舒钓过鸳鸯虾;你为她赐下璃鸾宫;你为她冷落后宫三千美,独宠她一人;你为她千里迢迢追到魏国,只为你放心不下;你陪她在湖边看过萤火虫,你说她的小模样你最喜欢,你说天下女子再多,你只她一个……你为她身中剧毒,却不舍得让她难过……” 她的声音不停地穿过他的耳膜,他脑子里像有把锯子猛地锯过,人倒在锦被中,捧着头痛苦地闷哼起来。 颜千夏猛地想起来,池映梓曾说过,唯一的解药便是忘却……只有忘却……只能忘却……年锦他们一定也尝试过,他们也曾试图让他忆起,可是不行,他一定也是这样,头痛欲裂…… 她不敢再继续逼他回忆,却又挣不开缚住双手的红绳,只哽咽着看着他如同久困的猛兽,在明黄的锦被里,拱成一团,痛苦地把额头往枕上撞去。 第190章 心疼他 “顺福,顺福……” 她大叫起来,想让顺福去传御医,可是当顺福刚刚推开大门的时候,他却突然怒吼一声, “不许进来。” “你正头疼啊。”颜千夏心疼地看着他,他探过手来,摸索着摸着到了床头的红绳,用力一扯,红绳便松开了,她跌到了床上,连忙扑到他的身上,用双手捧住了他的头,把他的头抱进怀里,十指插入他的发中,给他不停地按着揉着,就这样,一直过了好久好久,他的痛苦才渐渐减轻了,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 他没理由地信任着她,依赖着她,现在躺在她的怀里,睡得像个小孩。颜千夏轻抚着他的脸颊,轻轻地倒了下去,两个人,就像两只孤单的蚕,在这个世界上遇上,又以奇妙的姿势紧紧地贴合着。 就在这一刻,颜千夏决定了,她不离开! 他是皇帝,可他也是凡人,不管位有多高,权有多重,人有多尊贵,他也会病、会痛、会苦、会思念、会悲伤,他从头至尾也只是爱着她的一个普通的男人罢了。 不,她不能看着他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这痛苦因她而起,又非他所愿! 他疼她、爱她、宠她,他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她和他深爱彼此,所以她不能因为想去过自由的日子,就把他一个人抛在这寂寂深宫。 否则,以后他头疼的时候,谁来拥抱他?他寂寞的时候,谁来陪伴他? 颜千夏深爱慕容烈,哪怕粉身碎骨,她也要守护住她的爱情,绝不后悔! —— 淡白的光透进窗子里,慕容烈醒了。他怔然躺了会儿,拉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沉声说道:“来人,更衣,上朝。” 殿门缓缓推开,十名宫婢捧着各式用具快步走了进来,裙裾沙沙响着。颜千夏拉起锦被包住自己,他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还不起来,伺侯朕更衣,朕的龙榻,是你能占着的?” 她咬了咬唇,坐起来,尽量弯了腰,伸手去捞昨晚被他丢到地上的衣裳。 “奴才来吧。”顺福连忙过来,捡起了地上的肚兜和锦裙,捧到颜千夏的面前。 慕容烈盯着顺福深深看了一眼,这才转开脸,抬起双手,让宫婢们服侍他穿衣。他的身材极好,颜千夏不管看多少遍都爱看,结实,而且精壮匀称。 “顺福,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宫女来了?是否让朕给你指个对食的?”他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声。 顺福只眨了眨眼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只怕这皇上吃醋了!他苦下了脸,连忙跪了下去,小声说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着,难得小五姑娘能让皇上开心,也算小五姑娘的功劳,所以奴才也愿意伺侯小五姑娘。” “哦,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让朕开心了?带下去,今儿让她好好学学规矩,学不会,你和她一起领罚,都不许吃饭。”慕容烈轻嗤一声,顺福心里咯噔一沉,慕容烈对于颜千夏的独占欲,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强得可怕呀,别的男人多看一眼,他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遵旨。”顺福连忙磕了个头,慕容烈也不理颜千夏,大步往外走去。 今儿要正式给考中的举子们封官拜爵,他穿着明黄龙袍,两边肩头绣着淡青色云装花纹,宽腰带上束着玉环宫绦,锦袍上又有十爪金龙穿云破雾,直追红日,显得辉煌而高贵,无形中那王者气息便往四周威摄而去。 是个皇帝就算了,偏还长得帅,偏还对年舒舒一往情深,这张情网,她是挣也挣不脱的了。 她慢吞吞地穿好了绣花鞋,抬眼看向了愁眉苦脸的顺福。 “公公啊,规矩我懂的,只是皇上很难伺侯,只怕你今要饿肚子了。” “饿肚子是小事,砍头是大事,小五姑娘以后还是小心点吧。”顺福长叹一声,招呼人过来整理龙榻,更换被褥。 “公公啊,避孕的汤药,你得给我备着呀。”她又想起来,小声说道。 “皇上不说赐药,奴才哪里敢随便给你喝。”顺福摇摇头,左右看了看,凑过来小声说道:“能有个小王子更好,这样皇上就算不记得,主子您也能留下来了,照皇上现在的态度来看,八成还是会宠爱您的。” “哎,谁知道呢。”她轻叹一声,无精打彩地勾着头往外走。 “上神保佑。”顺福转过身来,冲着外面拜拜,快步跟上去,拉住了颜千夏,“小五姑娘还是留在帝宫,哪里也不要去的好,你今儿要学规矩,而且在这里说话也方便。” “可我想去看晴晴。” “小不忍则乱大谋,让奴才来想办法吧。”顺福连忙说道。 颜千夏停下脚步,忍住心里猫挠一般的痛苦,看向院中的木棉树,木棉花又快开了,那红云拱在枝头的美景,好歹是能和他一起欣赏了。 “对了,为何不见皇贵妃?”颜千夏扭过头,小声问道。 “哎,皇上刚醒来的时候,谁也不能提你的名字,一提头就疼。为了你的事,皇贵妃和年将军也尽力了,现在皇贵妃被罚去寺里抄经书,提抄满十万遍才能回宫。年将军前日也被贬了,在府里闭门思过,不许进宫。” “对了,颜九音呢?” “哎哟,快别提了,别苑被收回,年将军把九音公主接到将军府去了。”顺福连连摇头叹息,“连我的房子也收走了呀?”颜千夏皱起了小脸,他可真够狠的,当初他没爱上颜千夏的时候也没这样狠呀! “哎,也真是怪,太怪了。”顺福摸着后脑勺,连连叹着。 怪什么怪,全怪颜殊月……什么时候才能除掉她?昨儿在端贵妃那里烧了把火,不知道她有没有派人去办。 一道白道闪过,只见小白猫从拐角窜了出来,跑到了她的腿边,伸爪挠她的裙子。颜千夏弯腰把小白猫抱了起来,在怀里轻抚着,今儿它难得安静了一小会子,还挺享受她的轻抚。 —— 牛角号悠长响起,慕容烈非常重视此次大考,给予了选中的举子们最高的礼遇,此时正在给他们举行庆典。 稍晚些的时候,外命妇们进宫了,颜殊月在辰栖宫设宴,宴请各王妃和诰命夫人们。 “小五姑娘,你也准备准备,说不定皇上会带上你。”顺福心思缜密,又特别了解慕容烈,捧了各式首饰过来让她挑选。 “我若太艳丽了,只怕司徒端霞不喜,还是素净点好。”颜千夏选了一支玉簪,攒到发间,又挑了对玉坠子戴在耳朵上。顺福抖开了手里的衣裙,伺侯她穿上。 帝宫中的宫婢都是精挑细选的,无论是模样还是手艺都比别处的宫女要强上几分,所以在遇到庆典时,都着鹅黄色的宫装,以示与其他宫中的奴婢不同,格外要尊贵一些。 “小五姑娘,您就是不特地打扮,也艳压群芳啊。”顺福看着她的脸,由衷地赞叹道。 “哎,他也只爱长得美的呢。”颜千夏轻叹一声,拿起了胭脂,在唇上轻轻抹开。一点胭脂万般娇,镜中人又生色了几分。 “小五姑娘若说自己个儿不好看,那这宫里没人敢说自个儿好看啦。”顺福又夸了一句,顺手从金托盘里拿了副翡翠流苏的钗给她戴到了头上,每次呼吸,这珠光艳影的,更衬得她娇艳动人。 只可惜呀,她这打扮白来的,一直等到月升了,夜深了,琴瑟齐奏了,也没人来宣她过去,倒是顺福被叫走了,她独自一个人站在帝宫空荡荡的院子里,仰头看着那轮渐圆的明月发怔。 月是故乡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想那个世界的家了,想轩城,想她的狗狗,她的电脑,她未打完的游戏,因为她在这里找到了新的爱人,新的家。 有乐声传过来了,古色古香,充满喜庆,渐渐的,乐声又渐低了。 她歪了歪脑袋,哼起了“友谊地久天长”,伸开了双手,独自跳起了交谊舞。在她的婚宴上,轩城曾和她跳过这一曲,仅此一次而已。 轩城,池映梓,都已经从她的爱恨里淡去,她只想慕容烈能好好的,她从来都是为了爱情而盛放的女子,她爱准了,便是奋不顾身…… 她索性甩开了鞋,赤着莲足,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旋转着,半眯着眼睛,头往后微仰着,长发在空中飞扬起来,脚尖快速点在汉白玉地砖上,鹅黄的裙摆散开,就像朵娇艳的黄玫瑰,在月光下怒放着。 殿门口出现一群人影,被眼前这一幕震住,只觉得这院中落下了一位仙子,正在月下畅舞。 顺福刚要出声叫她,便被慕容烈制止了。 他眯了眯眼睛,紧盯住她的身影,她很投入,这舞也特别怪,时进时退,时而旋转,还一手举着,一手半抱着,就像抱着另一个人在跳一样。 只见小白猫从木棉花树上跳下来,她咯咯笑着,弯腰揪起了小白猫,把它平举着,继续一圈、一圈、转着、转着……然后她猛地收住了脚步,愕然看着眼前的一群大男人。 他带着人,正要去皇后那里赴宴,路过帝宫,猛然想到了被他罚学规矩的小五,便进来瞧瞧,看她学了多少了。 第191章 这是我家乡才有的舞 “皇上。”她反应过来,连忙放下了小白猫,跪到他的面前。 “你在干什么?”慕容烈也反应过来,赶紧收回了目光,沉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跳舞。”颜千夏赶紧回话。 “这是什么舞?”慕容烈被她转得头都发晕了,疑惑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是我们家乡的舞,叫情|人舞。”她抬起头来,故意说了一句。 “你家乡是哪里,真是古里古怪,起来说话吧。”慕容烈拧了拧眉,抬步迈过了门槛,沉声说道。 “皇上,奴婢的家乡在……夏国的一个小村里。” “夏国还有这样的小村?朕怎么不知道。”他拧了眉,扭头看她 “皇上也不可能尽知天下啊。”颜千夏跟在他的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瞧吧,两个人女儿都有了,现在还要装陌生人,真是别扭。 “你这刁奴还真不怕死,今天的规矩学了?”他转过头来,恼火地斥责了一句。 “皇上,奴婢可以请您跳舞吗?”颜千夏却俏生生一笑,来拉他的手。 “大胆!”顺福在一边心肝都颤抖了,可是颜千夏却从他眼底看到了兴趣,她看得出他今天心情不错,她赌他就是不会和她生气。 “你请朕跳舞?”他转过身来,一手轻掐住了她的小脸,想从她的双眼里看到端倪,这小丫头不仅床|上大胆,床下也大胆,“名花流的女子果然不容小觑,胆量大得让朕都要佩服你了。” “皇上上朝的时候,要为国事操劳,回到帝宫就是要放松的。”颜千夏拉住了他的手,俏皮地笑着,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另一手托着自己的小手。慕容烈拉下了脸色,要把手挪开,可是颜千夏立刻就按住了他的手,小声说道: “皇上,这样可以冶头疼的,相信奴婢。” 慕容烈的浓眉紧拧了一下,旋即慢慢松开,这几回头疼,都是她在这里,他才能迅速从痛苦里解脱出来。说不定这来自名花流的女子,真有点本事。 她一手搭上他的肩,一手轻搭在他的腰上,轻声说道: “这个歌呢,叫友谊地久天长,适合跳华尔滋,也就是慢三步,是一种非常优雅的舞步,是要男士带着女士跳的,奴婢先教你基本舞步。” “你教朕?”他拧拧眉,似是很不喜欢她这语气。 “那皇上会?”颜千夏抬头看他,妩媚的大眼睛眨了眨,明明想做一脸无辜的表情,可是偏做出来就媚得不行。 “那就快点。”他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颜千夏轻轻笑起来,搂紧了他的腰。这样搂着穿龙袍的古代男人跳华尔滋,真是……说不出的有趣。 “前进并合步,后退并合步。”她清脆地念着,拉着他前进,后退。可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在这事上却好笨,根本不知道这前进合步的意思,不时就踩到了她的小脚儿,疼得她哇哇尖叫。 “不是这样,是这样……”她松开他,示范了几步,又回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重来。 慕容烈错了好几回之后,面子上挂不住了,恼火地甩开她的手就要发脾气,颜千夏连忙抱住了他的腰,小声恳求道: “皇上,您这样英明神武的,很快就会了,坚持一会儿啊。” “朕……” “皇上,在那里看她们跳那些扭来扭去的,一群巴望得到您宠爱的女人,有何乐趣呢?”颜千夏拉住了他的手,不肯让他离开,慕容烈双瞳里的光芒蓦地紧缩了一下,讥诮地问道: “那你不想得到朕的宠爱了?” “皇上若想宠,奴婢不争也得得到,皇上若不宠,奴婢争也争不来。”颜千夏轻吸了口气,抬头迎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奴婢只是想着,与其到皇后宫里看着一群无聊的女人,不如就在这里找找乐子。” “你倒是真不无聊,顺福,你来学!”慕容烈低斥一声,甩开了她的手,命令顺福来和颜千夏跳,“不许碰到她的手,也不许碰到腰。” “啊?”顺福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慕容烈,跳舞这种事,实在离他遥远啊! 慕容烈坐到了树下的躺榻上,用眼神催促二人开始。颜千夏耸耸肩,只好开始教顺福。 天可怜见的,顺福真是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别说节奏了,连左右都分不清,不时撞到颜千夏的身上,两个人撞得一起哇哇叫。 慕容烈在一边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这果然比去皇后宫里有趣,他的视线紧盯着颜千夏,暗自记住了她的步子和旋转时用的技巧,看着看着,他就想到了颜千夏面具下的面孔,素净,白皙,灵动的小脸儿。 她拉着顺福宽大的袖子,教他前进后退,旋转,顺福盯着她的脚看着,生怕踩到了她,于是动作越来越生硬,没一会儿便跳得大汗淋漓的,像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而颜千夏却旋转得轻盈,汗水把她额前的发给濡湿了,小脸红通通的,一笑,眼睛就一弯,像两弯月儿似的,盛满了柔情蜜|意,这柔波不时扫向慕容烈,扫得他心尖痒痒的,恨不能立刻就把她给抓过来,狠狠索取,蜜|意一番。 可是,不能! 他不能对这个女人太在意,他还得把她还给秋歌。 堂堂皇帝,怎么能占着臣子的女人不放?名花流为他出生入死,他若这样做了,倒真有些小人行径……好吧,他已经太小人,都把这女人给宠幸了。 他有些纠结,不知此事如何办才恰当。 堂堂天子,本来要一个小女子是极简单的事,抬抬下巴,便有无数美人被送进宫来,巴望着他的宠幸。 他也可以不要这女人,可也奇怪了,自莫名其妙的颜千夏消失之后,自他开始犯了这头疼的毛病之后,这个小五,还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感觉到安心的女人。 “皇上,奴才愚笨,真的学不会。”顺福跳得一身是汗,又苦着脸绕回了慕容烈的面前。 慕容烈轻哂一声,站了起来,“知道你这奴才愚笨,不过,这舞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摆驾辰栖宫,小五,你也跟着伺侯,去见识一下真正的舞蹈。” 他说着,大步往大殿外走去。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可苦了颜千夏了,她方才因为跳舞,把绣花鞋踢远了,现在光着脚呢,可也来不及穿,他人已经到了高高的门槛边上,正扭头盯着她,她只有硬着头皮赶了上去。 他的视线往下移,她一双莲足红通通的,是因为刚刚运动的结果,他的脑子里突然就不争气地想到了把这双莲足握在掌心里把玩的画面,一面把玩,一面品尝她的身子,那种享受的过程,突然就让他心思荡漾起来。 这感觉让他有些不喜,他迅速别开了脸,刻意忽略掉她赤着脚的事实,大步往前走去。龙辇停在外面,他坐上去,十六人抬的金辇稳稳托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辰栖宫的方向而去。 顺福走在金辇边,不时拿眼角偷瞄颜千夏的脚,虽然是汉白玉铺就的路,不会硌脚,可关键是以后慕容烈若想到他居然让爱妃的小脚丫在这么多人面前露着,一怒之下挖掉他们的眼睛怎么办? 可他偷瞄颜千夏脚的举动,很不巧地落进了慕容烈的眼中,双瞳敛起幽光,他不悦地冷哼一声,沉声说道:“顺福,你也想光着脚?” “皇上,小五姑娘好歹是皇上的夜侍,这样光着脚,只怕不妥……”顺福吭哧了一句,连连表着忠心。 “有何不妥,名花流的女人罢了,若知廉耻,就不会赤着脚跳舞。”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似乎这样说了,就能把刚刚他脑海里升起的念头给打发掉。 颜千夏嘴角抽了抽,把脸别开,不去听慕容烈这令人发狂的破烂话,总有一天的……她想,总有一天,把这话全塞回他的嘴里,狠狠压他一回。 —— 辰栖宫,正歌舞升平,琴瑟丝竹,舞姬妖娆。 各王妃、夫人都坐于殿中,正举杯向颜殊月敬酒。 颜殊月身着大红凤袍,头戴凤冠,高坐台上,她强行微笑着,听着宫婢在她耳边小声禀报着帝宫中正在发生的事。 什么,居然搂着慕容烈的腰跳舞? 那个女人,那个来自异世空的妖孽,又在勾|引慕容烈!她把池映梓的心勾走了,还不肯安份,居然又回来了,还想霸住慕容烈! 不,她颜殊月不甘心! 她佯装镇定地微笑着,环视了一下殿中的女人们,她们和她一样,精心装扮过了,盼着慕容烈过来,尤其是那个司徒端霞,颜千夏一走,满宫女人唯她独艳。今天她穿了件深紫色的宫装,宽宽的腰带束得纤腰若柳,胸前更是波涛汹涌。 可是,这个蠢女人,居然又把颜千夏给弄进了宫! 颜殊月想着那张脸,就恨得直攥拳,她忍耐至今,只想等着慕容烈度过这段日子,便能完全忘掉对颜千夏的情爱,只记得颜殊月一人的温柔和美好。可她万万没想到颜千夏这么快就回宫了,还得到了名花流的帮助。 指甲扎得掌心正痛时,外边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第192章 突然就吃醋了 慕容烈来了!不仅是她,满宫的女人都兴奋起来,呼啦啦地起了身,转身看向大殿门口。只见慕容烈高大的身影渐出现在视野里,高大挺拔,一下就把满殿女子的心给揪住了。颜殊月连忙从高台上走下来,引着一群女子上前去跪迎他。 娇声软语,齐呼万岁之后,颜殊月才发现视线里有一双光洁的小脚,她顺着这鹅黄的裙摆往上看,只见颜千夏正一脸讥诮地看着她。 她现在,正跪在颜千夏的面前! 恨意顿时翻天倒海的涌了过来! “平身。”慕容烈淡淡说了一声,大步穿过众女子,往高台上走去,从司徒端霞面前经过时,他的步子缓了缓,伸手掺住了司徒端霞的手臂,“爱妃,起来吧。”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司徒端霞了,她顿时欣喜地站了起来,偎着他的手臂,和他一起登上了高台,坐于他的右首。 颜殊月轻拎了下裙摆,跟在他和司徒端霞的身后,他突然又侧过身,向她伸出了手,她愕然一下,连忙把手递了过去,就这样,慕容烈引着一后一妃,坐到了高高的台阶之上。金椅够宽,这两个女人一个端庄而坐,一个俯在他的胸前,台下的女人们也热闹了起来,各显风|骚的,只想引得他的注意。 歌舞又重新开始了,颜千夏和顺福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这一切。 颜殊月的目光扫过颜千夏的脸,又看向她的脚,然后向身边的婢女招了招手,小声说道: “去,拿双鞋来给小五姑娘穿上。” “不必了,朕让她光着的。”慕容烈听到了声音,接过了司徒端霞递来的荔枝,淡淡地说了一句。 “可是,于礼不合,实在不雅。”颜殊月小声说了一句。 “皇后就是太拘礼了,今儿家宴,都是自家姐妹,也是给皇上看的,只要皇上高兴,那便是臣妾们的福份。”司徒端霞立刻截断了她的话,也看向了颜千夏。 慕容烈只是平静地看着殿中的歌舞,并不理她二人的话。乐停乐起,先前的舞姬退了下去,又有一拔舞姬出来了,领头的一个红衣红裙,如同艳丽的大丽花,手里的孔雀羽扇放下来,露出一张娇艳的脸,是周王送进来的那个娇美人。今儿这一装扮,更像颜千夏了。 慕容烈的双瞳幽光沉了沉,视线紧盯住了娇美人的脸。红裙单薄,又露出小半截雪白腰肢,用妖|娆来形容也不为过,她跳周国舞,扭腰摆胯时就像扬柳枝一般柔若无骨,总能摆出奇妙绝美的姿态来,若得人挪不开目光。 司徒端霞的脸色微变了,悄悄地看慕容烈的脸色,只见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女人,心中顿时不痛快起来,狠狠地剐了一眼颜殊月,认定这女人是颜殊月弄进来和她作对的。 “自个儿长得丑,还要作怪。”她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看向了颜千夏,这妮子今天怎么办事的,怎么让这个娇美人抢了风头?若被颜殊月这一派占了上风,她的小王子封太子的事怎么办?她想了想,便又偎进了慕容烈的怀里,小声说道: “皇上,听说小五姑娘也很会跳舞,不如让她也跳一曲吧。” “她?”慕容烈瞟向她,轻哂一声,她倒是会跳她那稀奇古怪的什么交谊舞。 “小五,你也跳一曲。”司徒端霞不想再看着娇美人在眼前晃来晃去了,直接冲着颜千夏招手。 可颜千夏会的就是那种交谊舞,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一个人转圈圈,还不被人给笑死?她沉吟了一下,对顺福说了几句什么,顺福立刻招过了几个小太监,诸如此类地交待了几句,几个小太监立刻下去了。 慕容烈的心情真的不错,居然由着这群女人折腾。 司徒端霞难得得到他的注目啊,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爱抚,简直和宣告只宠她一样的荣耀,所以她立刻嘤咛娇哼一声,俯到了他的腿上,娇滴滴地说道:“皇上,臣妾的心跳得好快。” 颜千夏一听,差点就没笑出声了,真的,这桥段放到现代的ktv里,这女人一定是头牌,赚大发了。 颜殊月坐在一边,是气得脸色发白,又不敢乱动,在慕容烈心中,她就应该是这样端庄的,所以她现在也只能继续端庄。 慕容烈的目光扫向颜千夏,见她憋了一脸笑意,顿时心生不满,低声斥责道:“让你跳舞,你杵着干什么?要是跳不好,你这双脚就留在大殿里,不必带回去了。” 心狠手辣的慕容烈啊! 颜千夏刺了他一眼,扭头走向了大殿正中。几外小太监气喘吁吁地抬着一匹雪白的织锦跑进来了,娇美人不得不退到了一边,一脸委屈地看向了高台之上。 织锦在殿中铺开,一直延伸到了大殿门口,又有小太监端了一两小金盆上来,一盆是墨汁,一盆是朱砂。 众人安静下来,惊讶地看着这些东西,不知道颜千夏要做什么。 颜千夏和乐师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乐师们便纷纷放下了乐器,只有那打着牛皮鼓的人还拿着鼓槌,等颜千夏走到了白锦边的时候,突然落下了鼓槌,咚——一声响,吓得众人一抖。顺福让人把两只小金盆端到了颜千夏的面前,只见她把双足放到小金盆里,一脚墨,一脚朱砂,然后站上了白锦,在鼓声里旋转起来,她伸展着双臂,跳着她的一个人的华尔滋,以爱的名义,旋转、旋转、旋转…… 裙摆飞扬,足尖时而踮起,时而落下,小脚在白锦上踩出了无数个小脚印,一只又一只的,像在白雪地上开出的花,一黑一红,时而重合,时而平行,渐渐开始不分你我,相融相合,拼死纠缠。 不需君赠双明珠,只要君心似我心。 慕容烈,这一生我就为你而来,不管情海有多么难游过,我也会奋力游向你的身边。 大殿上只有这鼓声在响,单调,却雄壮激烈。 白锦上已经开满了这二色的花,她已经旋转到了白锦的尽头、他的脚下,她仰起头来,向他伸出了双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水波潋滟的双瞳里,有着这世间最璀璨的光,吸魂夺魄的,把慕容烈的魂都给吸跑了。 你,还记得年舒舒吗? 慕容烈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就伸手推开了怀里的司徒端霞,匆匆说道:“都散了吧。” 他未说她跳得好,也未说不好,就一句,都散了吧…… 众人连忙起身,看着他大步往金座下走过,从她身边擦过的时候,他也没看她,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外走去了。 出了辰栖宫,他又狠狠推开了她,沉声说道:“宣端贵妃伴驾,摆驾栖霞宫。” 颜千夏怔怔地看着这一行人远去,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她不知道他又怎么了,是被脑中的零星片断弄得头疼了,还是不满她刚刚的表现? 此时的颜千夏江不知道,慕容烈其实正心烦意乱,不是因为她跳得不好,而是因为她稀奇古怪的举动,总能轻易牵动他的心。可是,他今晚却不想再碰她,总不可能只要一个小五吧?满宫后妃,怎么可能是一个小五? 司徒端霞匆匆从小五身边走过,过去的时候,小声说了句:“小五,我会赏你的。” 她木然地看着司徒端霞追上了慕容烈的金辇,坐上了去,帝妃一同去了栖霞宫。 顺福去而复返,手里托着一双靴子,却是慕容烈的。 “快穿上吧。” “不稀罕,脚臭!”她瞟了一眼这绣龙描凤的高筒靴,冷冷地说了一声,扭腰走向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她的脚踩过了光影,一步一步,走得心酸寂寞。 她愿意吃尽天下苦头,却不能容忍慕容烈去碰别的女人,一次也不行!就算是忘了她,也不行! 穿过了寂寥的夜色,她还是来到了栖霞宫外,晴晴也在里面,她生命里最宝贵的两个人,就在这高高的宫墙里,她伸长了手,却只触到了冰凉的高墙,触不到她深爱的慕容烈,触不到她的宝贝晴晴。 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慢慢地垂下了双手,勾下头,往璃鸾宫的方向走去。只有那里,才会给她一些美好的回忆,不至于此时的心如同撕裂般地痛苦。 —— 颜殊月这是砸掉的第十七个价值连的花瓶了,地上一地碎片,众宫婢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 “说,她是怎么做到的?” “听说、听说……”一个宫婢抬起头来,哆哆嗦嗦地说道:“那个叫小五的姑娘教了端贵妃一些法子,能让女子容光焕发,肤若凝脂,小五之所以能得到皇帝的宠幸,也是那个原因。” 颜殊月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宫婢。司徒端霞也有段日子没得到过帝宠了,可这颜千夏却一直能独占君心,莫非真是因为这原因?听说池映梓当初把她从异世界召来的时候,曾经用花草药物洗涤她的肌肤,所以才让她如此完美,仅碧莲池一次,就让慕容烈念念不忘…… 第193章 她只想回到从前 可是颜殊月却并不会那种法子,在池映梓那里也羞于去学这种东西。 现在怎么办?难道向颜千夏认输? “皇后娘娘,已经有嫔妃去悄悄找小五买这种方子了,听说很有效。”宫婢说完,脸都涨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现在也去买一个方子来,本宫倒要瞧瞧,是什么妖孽之法,若有异端,本宫一定会治她们的罪。”颜殊月怒斥一声,那宫婢连忙起身去办,颜殊月渐平静下来,令人把碎片扫光,自己走到了铜镜边坐下,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脸发呆。 她怪不了池映梓,当初是她自愿为他做这件事的,她迷恋池映梓,迷恋得甘愿付出一切,可是池映梓最终放弃了她这颗棋子,把颜千夏带走了,却把她给留下了。 那她能怎么办呢?为求自保,她只能继续当颜殊月,还得当得风风光光,万众景仰……她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这张皮,再也揭不下来,和她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日子再久一点,她都会忘掉自己曾经拥有的那张平凡的面孔。 池映梓,那次湖心一战之后,再无消息,不知去了哪里……是生是死……她想着池映梓那绝世的容颜,唇角渐渐扬起了苦涩。 她不甘心一切都被颜千夏给占据了,她总要得到点什么。 “娘娘,方子来了。”宫婢去而复返,手中果然捧着一张方子。 “这么快?”她讶然看着宫婢,那宫婢点点头,小声说道:“有好几宫的主子都出高价买了,奴婢出了双倍的价钱,买了一张。” “就是这个?”她低头看着方子,一脸狐疑,不过是些平常的花草罢了,能有用? “是的,只是……”宫婢贴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颜殊月的脸上一红,顿时轻啐一声,“胡说!” “娘娘试试便知,都是些普通的花草,不会有事,听说会芳香无比呢。”宫婢又说道。 颜殊月此时正妒心大盛,可警惕之心依然有,当下就寒下了脸,对着宫婢说道:“那你先试。” “是。”宫婢连忙跪下。 宫门紧闭之后,辰栖宫里充满了花香。 颜殊月在花香里躺到了凤榻之上,神思恍惚——男女之欢,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轻轻喟叹一声,盯着明黄的锦帐发起了怔,她这皇后当得并不怎么顺心,当时在颜千夏面前夸下海口,要代替她享尽宠爱,如今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情”这个字。 颜千夏站在璃鸾宫前、那个被拆掉的蝶恋居位置上有半个时辰了,她不声不响地看着远处的月光,就像个木头人一样。 风拂起她的裙摆,她的身形从后看来,单薄得惹人怜惜,似乎一阵风吹来就会把她带走。她进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孤立无助的神态,就像被世界遗弃掉的小猫,努力伸出了小爪,却什么都抓不到,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千机曾住过的地方,想自己的未来。 “皇上,不过去吗?”顺福小声问了一句。 慕容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他在栖霞宫里不过坐了半盏茶的时光,只要一想到她站在金殿上,歪着头,向他伸出双臂的模样,他就觉得有股奇异的力量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撕扯,似乎是想从他的体内分裂出来,成为另一个慕容烈。 金辇出了栖霞宫,他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背影,勾着头,脚步迟缓沉重,慢慢地走向璃鸾宫。他不许顺福出声,想看她要去做什么,所以下了金辇,一路跟着她。 现在,她站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只是他不想过去。他想,明天就让这个女人出宫吧,不要再见。 突然,他看到颜千夏掩住了脸,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能碰别人?你怎么可以去碰别人?我吃什么苦,受什么委屈,我都可以忍耐,为什么你要去她那里?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坚持下去?晴晴宝贝,我要我的晴晴宝贝……” 她哽咽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含糊,慕容烈站在这里,只听清了她前面的几句话,他紧拧起了眉,锐利的目光紧刺在她的背上。 “皇上,小五姑娘是真心爱皇上……不如,封小五姑娘为妃吧,留她陪着皇上您,也好消遣解闷。” “她昨日也这样爱秋歌?”慕容烈冷冷地回了一句。 顺福噎住,不知道怎么回才对。慕容烈侧脸看了他一眼,又冷冷地说道:“去宣旨,让秋歌把她接走。” “可是,惹皇上您再头疼怎么办?小五姑娘进宫了,您好不容易才睡了几个好觉啊。”顺福连忙劝道。 “难道朕一个堂堂天子,没有这个名花流的女人,连觉也睡不着了?”慕容烈轻斥了一声,转身就走。 就在此时,突然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水响,扭头一看,湖边的身影居然不见了,她跳湖了?她跳湖了! 慕容烈想也未想,拔腿就往湖边跑去。 慕容烈还没跑到湖边,就见到她嗖地从水里钻了进来,一面往岸上爬,一面放声大骂,“豆腐渣工程啊,这什么破台阶啊,石头还能破掉,姐我有这么重吗?存心和我过不去啊?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大吗,你穷成这样啊,修个台阶还用破石头?那你怎么有钱养那么多女人?我让你垮,我让你塌,我踹死你!” 慕容烈收住了脚步,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倒是他忘了,这个女人是会水的,第一回就是走水路潜进了璃鸾宫中。 他隐到树后,看着她爬了上来,抹着脸上的水,用力跺着脚,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似乎是要把一身力气全发泄到那青石台阶上。 这本就是连接湖心小亭的一座石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倒了哪国的霉,偏偏她踩的这级石头松动了,把她给整到湖里去了。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骂着,毫无形象。她还要什么形象呢?慕容烈反正都去司徒端霞的床上去了!她狠跺着脚丫子,抽泣着骂,“我踩死你个色胚子,我让你色!” “小五姑娘。”顺福连忙从树后闪出身来,大唤了一声,及时截住了颜千夏的话。 她抬头看来,树后两道身影,一道高大挺拔,满脸冰霜;一道微弓着腰,正一脸急迫。她抹了抹俏脸,定定地看着慕容烈,那委屈就像一眼泉,汩汩地从心脏往上涌,到了眼睛里,就化成了泪,成串地往下跌。 这么快,他就风流完了吗? “传旨,让秋歌即刻进宫,带她走。”慕容烈转过了身,冷冷地说了一句。 颜千夏猛地瞪圆了眼睛,他赶她走?难道,这一回他连她的身体也不喜欢了?她掩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背影,泪水越涌越凶了。 “我走,我走,你把晴晴还给我。”她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几步, “什么晴晴?”他扭头看向她,这回晴晴二字听得清晰无比。 “小五!”顺福顿了顿脚,冲着颜千夏大叫,此刻他真是急得满头大汗,他们不是没试过让慕容烈回忆往事,可每次他承受头痛的那种时刻,连他看了也不忍心。 “我的晴晴……我的……”颜千夏看了顺福一眼,声音低了下来,头也勾了下来,双手无力地垂着,水珠正从她的头发往下滴,滴滴答答地把她脚边的土地都滴打湿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可怜巴巴地,让人看了心酸。 “皇上,小五这是吃醋了。”顺福想打个圆场,于是哈哈笑着,为颜千夏作辩解。 慕容烈冷冷扫他一眼,沉声说道: “怎么,你也想跟着秋歌走?顺福,朕看你对这小五也挺上心,秋歌给了你多少银子?还是端贵妃重重打赏过你?” “奴才不敢,奴才真的是看小五能让皇上开心,才想小五姑娘留下的。”顺福跪下来,连连向他磕头。 慕容烈突然间就很生气,一个太监也能被她勾得失魂落魄的,是不是背着他的时候,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怒,一气,一酸,便开始口不择言。 “她哪里让朕开心了?就她那所谓的情人舞?不知道抱过多少男人跳过的情人舞?” 颜千夏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道:“为什么你这样讨厌我?我这样讨好你,你还是讨厌我?明明在床上的时候……” “闭嘴,朕最恨不知廉耻的女人。”慕容烈愤然低斥。 颜千夏嘴角弯起,苦笑着说道:“可你还和我这个女人一起睡了三天。” “小五!”顺福扭过头来,想制止住她。 可是颜千夏已经被醋意淹透了,她不能制止脑海里疯狂地想像,他在她身上做的那一切,用到司徒端霞身上的那些画面,让她几乎快疯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慕容烈的双瞳和她身后的这片小湖一样,明明看上去平静无波,可实际上那湖底却蕴藏了惊天的波涛,只差一丝丝的风,便能汹涌澎湃。他就这样盯着她,她强迫自己不转开目光,和他对望着,她的眼泪一直在往下跌,她从来不是爱哭的女人,可是,这样的委屈,这样的坚守,这样的无助,这样的绝望,让她几乎快崩溃掉。 她只想,回到从前而已。 第194章 他真的没碰她吗? 可明明他就在眼前,这几步却像隔了光年的距离,怎么努力都迈不过去。 风,轻轻地从二人之间穿过,几片树叶挣脱枝头,轻飘飘地飞了下来,旋转着,落到了她的脚边。 她抬起手来,又抹了把眼泪,轻轻地说道:“我不想出宫,我不想当民女,我想当主子,当娘娘,求皇上留下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更静了。 顺福都开始心痛她,那样骄傲的颜千夏,那样被慕容烈捧在掌心里宠着的颜千夏,现在就这样委委曲曲地站在慕容烈的面前,用卑微的语气求他,让她留下。 明明是很相爱的一双人儿,怎么就成了这样? “我喜欢攀龙附凤,我喜欢荣华富贵,我喜欢服侍天下最厉害的男人,求你,留下我。”她又用力抹了把眼泪,扑嗵一声跪了下来。 出宫了,又能怎么办呢?晴晴还在端贵妃的那里,端贵妃若迁怒于她,手指轻轻一捏,小命儿就没了,她的宝贝晴晴啊,可怜的宝贝晴晴,她想抱在怀里哄哄她亲亲她都不行。 风把她的呜咽声吹得零碎,慕容烈的心突然一阵一阵地难受了起来,那双看不到的小手又在狠命地揉着他的心脏,要把他的胸腔撕开,闯出来。 “皇上,小五姑娘是真心的,留下她吧。”顺福又恳求了一句。 “随便。”他不知怎的,就说了这么两字,然后转过身,慢慢地往帝宫走去。 三千繁华,在眼前慢慢铺展开来,夜幕下的皇宫有种别样的华美辉煌,一盏盏红绸宫灯在风里轻晃,地上一团一团的光影连接着,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光的河…… 顺福拉起了颜千夏,快步跟到了慕容烈的身后。 “皇上,只在栖霞宫坐了半个时辰而已。”他看了看慕容烈的背影,压低了声音。 颜千夏猛地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顺福,顺福放慢了脚步,小声说道:“哎,不过,皇上确实有些为难,他以为你是秋歌的人,不敢留你,传出去不好听,所以才想放你出宫。还有,刚来的路上,皇上得到了消失,去魏国几个行刺的侍女都死了,他心情本来就不好,你晚上别再惹他了。” “多嘴多舌,明儿自己去内务府领鞭子,三十鞭,一下都不能少。” 慕容烈的声音从前方冷冷传了过来,顺福的脸一下就绿了,他跟在慕容烈身边这么久,可还没挨过打呢。 “真的,没碰她……”颜千夏轻轻地问了句。 顺福立刻就用哀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加快了步子,一溜小跑去追赶慕容烈去了,他决定再也不和颜千夏靠太近了,这次是鞭子,下一回会不会直接剁脚? 可颜千夏的心情顿时大好了,原来他又只是进去闻了闻香味儿! 她的脚步也轻盈了,速度也快了,很快就跟上了慕容烈,她身上还有湖水的气息,一路走,水珠一路在汉白玉的小道上滴落蜿蜒,她甚至还伸了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缩回了手,还冲他笑了笑。 慕容烈说不出自己这种感受,这女人,像朵罂粟花儿似的,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拧了拧眉,步子更大更快了,长长的腿迈出去,颜千夏得一溜小跑才跟得上他的速度,远远的,帝宫的灯火出现在眼中。 后宫这么大,后宫这么多女人,从来只有颜千夏能和他一起踏进去。 从来,没有改变过。 颜千夏换了衣服过来,慕容烈已经躺下了。她的身份是夜侍,就是要伺侯他睡觉的,她慢吞吞地走到了榻边,小心地揭开了点金帘,看他的睡颜。 他老实的仰卧着,双手搭在胸前,规规矩矩,像熟睡的龙。颜千夏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坐到了龙榻的脚踏上,给他把脚边的锦被掖好。 他为她做过许多事,这天下都是她的,她却不能给他什么。 如今想想,颜千夏觉得有些后悔,那时候应该对他好一点的,起码不总让他在国事繁忙里抽出身来哄她,总说要离开的话来让他急。 她伸出手指,在他的脸上,眉眼上方,轻轻地滑过,本来想摸摸他的,可是她不敢,怕吵醒他。 夜渐深了,颜千夏的瞌睡也渐来了,长长的发还未干,她趴在龙榻的边沿上,手不知何时钻进了锦被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角,似乎,是怕他走了。 慕容烈睁开了眼睛,侧脸看着这个趴在榻边的女子,奇异的感觉占据着他整个胸腔,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然后,一点一点地揭下了面具,盯着她原本的小脸看着。 他想,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呢?为什么会感觉到熟悉?他坐起来,捞住她的腰,把她抱上了龙榻。 她轻轻嘤咛,缩到他的胸前,睡在他滚烫的怀抱里,不愿意醒来。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躺了下来,紧锁着她的腰,闭上了眼睛。 顺福有一点说得对,这女人的香味儿,比安神香还管用。 星光点点,月色温柔,夜色就在两个人一浅一深的呼吸里,悄悄地展开了笑颜。 颜千夏醒来的时候,又躺在地上。 她翻了个身,盯着明晃晃的金顶看了一会儿,坐了起来。宫婢们走过来,扶着她起来,又端上了水盆,伺侯她梳洗。 “我自己来吧。”她轻声说着,低头看向了水盆。 咦,好奇怪,里面的脸怎么这么熟?她摇了摇头,猛地醒悟过来,她的面具被揭了!她连忙伸手在脸上乱摸着。一个宫婢看到她的动作,只沉默地去一边,拿起了面具,递到了她的手中。 “你们……”她倒吸了口凉气,这事万一传出去。 “我二人是暗卫,小五姑娘请放心。”宫婢轻声说了句,退到了一边。颜千夏轻舒了口气,洗了脸,把面具小心地覆到脸上。 “小五姑娘。”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态度毕恭毕敬的,“皇上传小五姑娘御书房伺侯。” 咦,白天也让她伺侯?她迅速盘好了头发,跟着太监快步往御书房走去。 远远的,只见有抹熟悉的身影立于御书房外,是秋歌!颜千夏怔住,脚步渐渐放慢,难道慕容烈还是要赶她出宫? 秋歌也扭过头来,看向了她。 颜千夏连忙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等下要怎么办。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绝瞳正在里面。魏国有天然的险峻地势为屏障,易守难攻,慕容烈才选择了行刺的手段,可是现在魏宫行刺失败,几名秋歌婢女惨死,前线战事也长时间胶着,久久未打进魏国重镇,令慕容烈有些心烦不已。 天下七国,他已拿下三国,只等拿下魏国,这天下一统便指日可待。他一直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做一个流芳百世的伟大君主,一个开创天下一统局面的有为皇帝,可事实上,这个梦想完成起来很艰难,他已经走了七年之久,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这个梦。他丢下了早晨才送进来的紧急军情,抬眼看向绝瞳,沉声问道: “池映梓可有下落?” “回皇上的话,他已回到慕容绝的身边,慕容绝依然尊他为大国师,此时还在周国借地驻扎着。”绝瞳连忙起身,抱拳回话。 慕容烈拧了拧眉,也站了起来,慢步走向窗边,看向站在秋歌身后的颜色夏,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池映梓难缠,一定要除去才行。” “是,属下出宫后,立刻亲自前去,定会取池映梓的首级。” “行了,你没那本事,盯紧他就行。”慕容烈淡淡地打断绝瞳的话,视线依然胶着在颜千夏的身上,此时她正偏了头,悄悄地看秋歌,不知道小声说了句什么,秋歌也扭过头去,看向颜千夏,从他站的这位置看过去,两个人就像是在深情对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别开了视线,回到了书案后坐下。绝瞳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看了看窗外的情形,这才走过来,低声说道: “其实,小五只是秋歌的一个婢女,同房而眠,并未有过别的事。” “这你也知道?”慕容烈冷笑一声,倒是人人都在为小五开脱,这点倒是让他意外。说秋歌为了小五保命,难道绝瞳也倾心小五? 绝瞳黑黑的脸皮涨红了一下,声音更低了,“皇上不要误会,属下确实有倾心爱慕的人,不过、不过、不过是秋歌。所以、所以属下知道他二人绝无越轨之事。” 慕容烈手下一用力,狼毫笔就折断了,他愕然抬头看向了绝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好男风,这他知道,想不到还有人在他面前亲自承认的,还是他最近很倚重的绝瞳。 “那你们两个……难道是为了遮人耳目?”慕容烈把狼毫笔扔开,盯紧了绝瞳的眼睛,想从中看到谎言的端倪,可是他失望了。 绝瞳很认真地说道:“不是遮人耳目,只是怕世人不容。” “按你的意思,秋歌也倾心于你?”慕容烈沉吟一下,又问。 第195章 直接醉倒了 “是。”绝瞳点头,秋歌让他做的事,让他说的话,他就会照说照做。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秋歌和千机这样对颜千夏好,可是秋歌让他帮的人,他一定帮。 慕容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挥手让绝瞳下去,“去吧,把池映梓的事办好。” 绝瞳出去了,慕容烈又低头盯着折子看了好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去想颜千夏昨儿晚上在湖边说的话了。 她真的是吃醋? 还是按她说的,她想当主子,当娘娘? “皇上,皇后娘娘请皇上前去用膳。”顺福在外面轻声说了句,没敢进来,他还没去领鞭子呢,就巴望着慕容烈睡醒之后忘了这事。 慕容烈抬起头来,往窗外看,秋歌已经和绝瞳走了,颜千夏正瞪大眼睛往这边张望着。一身鹅黄色的锦裙,越加衬托得她娇柔艳丽。 这张脸不是她的脸,慕容烈倒有些想看她取下面具之后那天然去雕琢、如玉般光滑的小俏脸了。 “让小五进来。”他淡淡地说了声。过了一会儿,颜千夏就微提着裙摆进来了,给他福了福身子,不待他说平身,就快步走了过来。 “没规矩。”他拧了拧眉,却没再继续斥责她,只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来,给他揉揉头。 “皇上,奴婢晚上不想睡在地上,你赏我一张小床吧。”她一面给他揉,一面提要求。 “小小奴婢,跟朕提要求。”他轻斥一声,拉住了她的手,本是想甩开的,不知怎的,抓着这柔软的小手儿,又心神荡漾起来,就在掌心里把玩着,右手却提起了朱砂笔,在折子上批示起来。 “皇上,这个字念什么?”颜千夏也勾着头,往折子上看,上面有个字很复杂,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该怎么念。 “谁许你偷|看的?”慕容烈手掌用力,捏得她骨头都要碎了,连声娇呼。 “好痛!” “不守规矩,有你痛的时候。”慕容烈冷斥一声,放缓了力道。颜千夏抽回了小手,揉了几下,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奴婢这是好学。” “你好学?”慕容烈好笑地扭头看她,她正睁大了眼睛,冲他点头,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让他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 “那你说说,这个事要怎么办?”他把折子递过来,半是试探,半是玩笑。 颜千夏接过了折子,快速扫了一遍,除去几个太过潦草以至认不出的字来,大意看懂,是在说吴国不如魏国有钱,现在边境战事久攻不下,如果再拖久一些,只怕军饷粮草之事跟不上。 “皇上可以就地取材呀,魏国人天生经商有道,爱做生意,既然粮草从吴国运过去来不及,就取之于魏国,用之于魏国呀。”颜千夏放下了折子,快速说道:“魏国的东西卖不出来,会发霉,发烂,商人也会发愁的,皇上把经商的通道全都给他们堵上,让他们急,到时候再让吴国商人前去购买就好了。” 慕容烈深深地盯着她,这些东西他也知道,只是试她而已,没想到她一个小小侍女,也能想到。 “皇上,黄酒温好了。”顺福在外面轻轻叩了叩门。 颜千夏连忙往外跑,步子和语气都欢快快,活泼泼的,“我来端。” 她冲顺福笑了笑,接过了托盘,上面托着青瓷的酒壶,一只青瓷花的小酒碗儿,酒香扑鼻,让人心醉。 颜千夏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美少女战士啊,为了爱情,为了女儿,她豁出去了!她快步走回书案边上,把托盘放下,端起了酒壶,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顿时酒杯里琥珀光影轻晃,香气诱人心脾。 黄酒好,黄酒暖心暖胃。她笑眯眯地举起了酒杯,递到他的唇边。 慕容烈低眼看了看酒杯,然后抬眼看着她,沉声说道:“你喝。” 颜千夏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他这是……怕她下毒?或者,让她当试毒的人?她缩回了手,一仰头,把酒倒进了嘴里,黄酒真是好东西啊,顿时喉咙和胃一起辣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把酒杯放下,小声说道:“奴婢再给皇上拿只干净杯子来。” “不必,你把这壶酒喝光。”他抬了抬下巴,沉声说着。 颜千夏更委屈了,端起了酒壶,看了他一眼,心一横,对着壶嘴儿就猛地灌了起来。一壶酒光了,她丢下壶就往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去。 慕容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小脸,直到她软软地滑到了椅子上,才低下了头,继续批折子。黄酒本就是为她温的,昨儿晚上在湖水里泡过了,一晚上她的手脚都冰冰凉凉。 可是,她喝醉了啊! 黄酒再好喝,喝多了也会醉人。 突然,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他的身边走来,小手抱住了他的肩,往他的腿上坐下来。“慕容烈,我头好晕。” 喝醉了更大胆,连名字都敢直呼了。慕容烈低头,看着她的小手伸进了他的衣裳里,紧接着她的唇也凑过来了,要吻他。 “你喝醉了。”他在她的唇上吻过之后,哑声说道。 “我没醉,我千杯不醉,你赐我的酒,我怎么会喝醉。”她整个身子都贴到了他的身上,“忘了忘了忘了,你就这样忘了,我一个人伤心……你不是说我的身子最享受吗,你现在要不要享受?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呢?” 她哆哆嗦嗦地说着,居然开始扯腰带,中衣上有一枝俏生生的海棠,和她现在脸上的颜色一样,娇丽动人。 他心火一动,直接把她抱进了怀里,正想吻下去时,只见她唇角轻咧,喃喃地唤了一声“慕容烈……” 然后,她醉倒了。 她就样醉着,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把被她撩|得满身是火的男人丢到一边,又痛又恼,恨不能掐死她,却又无法下手。他气了半天,整好了龙袍,捡起地上的衣服往她身上一丢,胡乱地把她的衣衫拉好,冲着外面吼了一句:“来人,把她送回去,醒了之后不许她坐下,站到朕回去为止。” 顺福不知出了何事,进来一瞧,主子正脸色铁青,而那个却在微微打着鼾……这个娘娘哦,就是不肯按常理办事,明明刚刚火爆得能闪瞎人眼,他还估摸着今儿这两个人的事就能成了,说不定可以封个美人娘娘啥的,不记得不要紧,只要继续在一块儿就行,可怎么这会子又成了这样的情形? 他叫进了宫婢们,抬着颜千夏出去,他有经验,绝对不挨着颜千夏了,连衣裳都不挨着。可是,今儿他太倒霉了,慕容烈有火没地儿去,又冲他发来了。 “大胆奴才,你怎么不去领鞭子?” “啊?奴才遵旨。”顺福苦着脸,弓着腰出了御书房,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小声说道: “皇后娘娘请皇上用午膳。” “不去。”慕容烈抄起一本折子,摔到面前,怒气冲冲吼了一句。 顺福点点头,又说:“左丞相来了,已经侯了半天了。” “宣。”慕容烈定了定神,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已凉掉的茶,以让自己的火消下去。 顺福连忙给他换上了热茶,这才快步出去,宣丞相进来。 “微臣给皇上请安。”左丞相进来,恭敬地跪下给他磕头。 慕容烈淡淡地扫他一眼,你声说了句,“平身,坐”。 左丞相看了看一地碎片,没敢坐,只闻了闻空气里的脂粉香和酒香,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皇上,微臣认为太子之事不可再拖,早日做决定,才是国之根本。” “左丞相为何总急于催着朕立太子?”慕容烈抬眼看向他,一脸平静。遇上国事的时候,他总能第一时间冷静下来,不为他事所困扰。 左丞相作了个揖,低声说道:“太子之事,乃国之大事,早立太子则……” “左丞相这是在暗喻朕不可长命?” 慕容烈冷哂一声,左丞相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重重磕头,“皇上明鉴,微臣绝无此意。” “行了,你也是为国劳心劳力,朕恕你无罪。”慕容烈淡淡说了句,左丞相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爬了起来。 御书房里短暂地静了静,慕容烈盯得左丞相有些发毛,冷汗直冒。 “皇长子年幼,还看不出资质,况且又是魏国公主所生,如今两国交战,此时绝对不适合立为太子,所以太子之事,朕不想再讨论。丞相夫人近日进宫陪伴端贵妃说话解闷,辛苦了,以后不要再宫了,就带着贵妃赐下的珠宝,去老家多住些日子。” 慕容烈话音还未落,左丞相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心里懊悔交加,不该趟这趟浑水。 “微臣知罪,微臣确实是为国而优思,绝非是因为……” “丞相的忠心朕都知道。”慕容烈绕过了书案,走到他身边,亲手扶起了他,沉声说道:“老丞相辅佐我慕容氏三代帝王,劳苦功高,太子一事也确是大事,不如等再多了几个小王子之后,再行决定。” “是,皇上英明。”左丞相抹了把冷汗,连连作揖。 看着左丞相退出去后,慕容烈站了起来,又开始想颜千夏说的晴晴。 第196章 皇后你眼睛疼? “顺福。” 他扬声喊了一句,过了小会儿,外面有小公公颤微微的声音响起, “启禀皇上,顺福总管去领罚了。” “你去,把晴晴公主带来。”他沉声说了一句,外面的小太监立刻就应了声,快步去办了。 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太监就把晴晴小公主给抱了过来,小家伙瘦瘦的,完全不像颜千夏在宫中时那样白白胖胖,只是一双蓝眼睛依然灵巧可爱,充满了灵气,一见着他,就咧开嘴笑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念着零碎的话,却听不清晰。 他把小公主抱进了怀里,盯着她的脸看着。以往觉得她长得像颜千夏,怎么渐大了,又觉得不是那样像了,圆圆的大眼睛,像粉嫩小玫瑰一般的小嘴儿,倒像另一个人……他想着小五面具下的脸,眉渐渐拧紧,对了,就是像那张脸。 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起年舒舒这个人,可惜只要一深想,便头疼欲裂,他便不再碰那个名字。这一刻,他又开始想年锦和苏锦惠对他说的那些,他爱的那个人,不是颜千夏,而是从异时空来的一个女子,叫做——年舒舒。 他们说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过程,还说了那么多他如何宠她爱她的事情,可他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疯了,才会编出那样可笑的桥段。他怎么会那样讨好一个女子?三千宠爱于一人? 可是,真的不会吗?想起这名字就头疼,这代表什么?晴晴为何会和小五长得这样像?他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摇了摇头,抬手在太阳穴上方狠狠揉了几下,目光重新回到小公主的脸上。 “皇上,端贵妃求见。”小太监在外面小声启奏。 他让人把晴晴公主抱来,司徒端霞当然不放心,所以追来看看。 “宣。”他低低地说了一声,把手指伸到了小公主的脸上,触了触,她便咯咯笑出了声,很快活的样子,他被这天下最纯净的笑容感染到了,又在她的小鼻子上点了点,她居然伸了柔软的小手来抓他的手指,他让她抓住了自己的手指,感受着这软软的小手掌带给他的温暖的感觉。 这是他的女儿。 虽然忘记了爱,却不能抹掉这抱起小晴晴时,心里涌动的柔情。 真情,从来都是抹不去的。 “皇上,臣妾见过皇上。”司徒端霞走了进来,娇滴滴的,委委屈屈地给他行礼。 “你过来作什么?”慕容烈逗着小公主,头也没抬,只低声问道。 听着他冷冰冰的语气,司徒端霞脸色变了变,轻声说道:“臣妾听奴才们说,皇上把小公主抱来了,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没有照顾好小公主。” “她挺好。”慕容烈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司徒端霞,她来时一定匆忙,所以不像以往一样装扮得艳丽,只是一袭普通的锦裙,不见出彩,头上也未戴珠花金钗,只一朵碧玉簪子攒在发间,比平常素净多了。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小太监又在外面轻声禀报了一声。 今儿,这些女人全拱来了?他看向门外,只见殊月端着一只金漆大盘,上面托着酒。身后的宫婢手里拎着食盒,正款款摆动着腰肢走进来。 “皇上,臣妾见过皇上。”她福了福身子,并未行跪拜礼,然后微笑着看向了司徒端霞。今天倒过来了,她是装扮得艳丽无双,一身水红色的薄绸裙子,隐隐露出一双水红色的绣鞋,腰肢束得纤细,更难得的是她的脸,肤色娇嫩红润,和往常相比,气色要好看多了,惹得慕容烈都多看了一眼。 司徒端霞在一边看了,只暗自攥紧了拳,强忍着嫉妒,给她行了个礼,请了个安。 “不知妹妹在此,只备了皇上的酒菜,所以还请妹妹原谅。”殊月伸手扶住她,温婉地笑着。司徒端霞却在心里把她祖宗八代问侯了个遍,面上却不动声色,向慕容烈行了个礼,轻声说道: “既然皇后娘娘来陪皇上用膳,皇上,让臣妾把小公主抱回去吧。” 慕容烈又逗了逗小公主,才把她交给司徒端霞,沉声叮嘱道:“细心照料着,不要厚此薄彼。” “臣妾谨记。”司徒端霞抱紧小公主,扫了一眼颜殊月,暗骂了声贱婢,这才转身出了御书房。 颜殊月对颜千夏的身份了如指掌,所以对于慕容烈此时抱来小公主的事并不觉得奇怪,父女天性在此,她不指望慕容烈连小公主也不管,如今她也只想尽快孕育出小王子,这才是身为皇后最大的资本,今后不管什么女子进宫,她都不怕了。 “皇上,这是臣妾亲手酿的酒,皇上品品。”她抬起素净的手,给他倒了杯酒,走到了他身边,递到他的面前。 慕容烈伸手接了,闻到了她身上的花香,露出些许讶色,“皇后这是用了什么香?如此清新沁脾。” “只是一些寻常花草,熏了熏衣裳。”颜殊月柔声说着,抿唇一笑,神态显得愈加温柔。 “嗯,坐吧。”慕容烈把酒杯放下,目光投向宫婢端到桌上的小菜。她一向会做菜,味道也可口,只是他如今甚少前去品尝。 “皇上国事繁忙,臣妾也无力分担,只能为皇上做几道小菜,尽尽心意。”她夹了菜,递到了慕容烈的嘴边,他却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惹得她有些心慌,连忙缩回了手,怯生生地说道:“臣妾逾越了。” “无碍,皇后就坐下来,陪朕用膳 。”慕容烈起了身,走到桌边坐下。颜殊月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快步走了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花药酿的酒,很是清甜,慕容烈之所以立殊月为后,就是觉得她性格温婉,不争不吵,所以对她的态度虽然不如初婚时那样亲密,也算是尊敬有加,不许后宫任何人冒犯于她。 二人对饮了几杯,颜殊月的脸色开始变得沱红,声音也更娇软了,身上的香味儿和酒香交织着,越来越浓烈。 她只觉得这是那个方子的作用,让她变得美一些了。她已经在自己宫里的宫婢身上试过几日,她们也是她这样的变化,肤若凝脂是次要的,关键是如桃花般的粉嫩光泽,还透着香味儿。有买到方子的嫔妃们也在用这个,只可惜她们见不着皇上。 颜殊月自以为得意,忍不住伸手在脸上轻抚着,向慕容烈投去一记媚眼。 不料慕容烈却拧了拧眉,很是直接地问道:“皇后,你眼睛疼?” 颜殊月的笑容僵住,尴尬地别开了视线,埋头吃饭。这气氛有些压抑,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心思有些恍惚,筷子都夹到酒杯里去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伸了手,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袖子,小声说道:“皇上,近日很宠爱那位小五姑娘,不如就封个美人,让她跟在皇上身边侍奉吧。” “再等等。”慕容烈扫了她一眼,平静地说了句。 “可是这样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殊月看着他的脸色,沉吟了一下,又说:“不然,先封个……” 慕容烈突然就把筷子一撂,冷冷地说道:“皇后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刺探朕的心意了?朕宠谁,不宠谁,皇后看着就好,勿需多言。” 颜殊月的话哽在喉中,上不得,下不了,满腹委屈,又无可奈何,只好起身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回头看时,他已经回了书案后,小太监们正匆匆进去收拾碗筷,还有人捧着折子出来,要去交给六部下办。 她又抬手抚了抚脸,有些沮丧,或者,还不够美…… “皇后娘娘,打扮得这样娇艳,皇上一定很喜欢吧?”司徒端霞嘲讽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她扭头看去,只见司徒端霞带着几名侍女,正扭着腰肢妖妖娆娆地过来。 “端贵妃是何意?”颜殊月冷冷地回道。 “本宫没什么意思,回宫。”司徒端霞掩唇一笑,挥了挥手里的锦帕,快步去了。 “蠢货!”颜殊月冷冷地说了句,往右侧的小道上走去,没走几步,突然觉得身上的香味更浓了,风一吹来,满鼻都是这香气,忍不住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清寂的风吹过护城河,拂起河面月影鳞波。几道人影悄然出现在魏|国皇城之外。 领头的赫然是池映梓,数月不见的他,已和以往大不相同。一身凛冽如霜的寒气,一头银蓝的长发,一身银蓝的长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柔寒的月色抹在他银蓝的发上,他端坐于马上,静静地看着紧闭的城门,眼中杀气点点浮现。 “国师,何时攻城为妙?”慕容绝策马上来,低声问道。 “此时。”池映梓淡淡地说了一句,从背上拿下弯弓,满弦,一箭射出,准准地射中了城门,只听轰然一声炸响,城门被箭上的火药射中,燃起了火光。 “啊?”慕容绝一脸愕然不已,他今晚只带了数个随从,跟随池映梓前来探路,此时攻城,岂非是送死? 正焦急时,池映梓已经调转方向,看也不看他一眼,往来时路上疾奔而去。慕容绝从来都看不懂池映梓的心机,他放了一箭,说要攻城,却又转身就跑,简直如同儿戏。 第197章 凰门 池映梓做事绝对不是儿戏,他说要两日之内拿下魏国皇城,他说到,就会做到。慕容绝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挡箭牌,一个可以利用的废物,有他的皇族身份挡在前方,别人要打要杀的永远是慕容绝。 “召集你的大军,从正面进攻,本主自会打开城门迎接新国主进城。”他冷冷摔过来一句话,渐渐离开了慕容绝的视线。 如今慕容绝是被逼上梁山,不进攻也不行了。他立刻解下了腰牌,交给侍卫,让他们立刻集合大军,从正面攻进城门。他带来的人并不多,仅三千铁甲,翻山越岭,一路精心伪装隐蔽而来。不过,这三千铁甲却因池映梓调配的药,勇猛无故,可以一敌百。 慕容绝已经见识到了铁骑军的厉害,所以对此次攻城充满了希望。 魏国城门遭遇攻击,已经乱成一团,守军们点燃了火把,瞪大眼睛往城门外看来,却发现冷冷无边的夜色里,除了树影重重,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又像有无数只饿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有人立刻赶往皇宫,禀告魏王司徒长隆,有人前去唤醒皇城的将军们,准备迎敌。战鼓擂响后,不多会儿,整个城楼都亮起了火把,亮堂堂的,宛若白天。 自慕容烈兵临魏国边境之后,两国一直在激烈交战,魏国大|军几乎已倾巢而出,在边境处迎击吴国大|军。两国已打了近半月时间,吴国大|军攻击非常之猛,并且已经渐渐越过了边境线,魏国|军|队损伤惨重,现在守城的军队并不多。 紧张的气氛里,魏国守军突然发现城门外燃起了点点灯光,只见黑压压的骑兵悄无声息地近了。 魏宫中。 司徒长隆慌慌张张地从龙榻上爬了起来,前后两拔刺客都未能取他性命,他每日每夜都提心吊胆,生怕又有刺客进宫。 可是他以少女之精血来修练长生不老,已非一日之事,此时自觉已得其中之精髓,舍不得中断,所以仍然在从各地搜刮美貌少女入宫,供他淫|乐。处|女之血,染红一张又一张白色锦帕,他都悬于榻边,以助兴致。 此时两名少女正跪坐起来,一身淤青,惨不忍睹,又不敢下来,只盯着他的身影看着。他光着身子跳下龙榻,一面抬手,让侍女服侍他穿上龙袍,一面粗声喝斥着太监。 “去传大将军前来见驾,不是说吴国大军还在边境?为何突然到了皇城之外?” “皇上,奴才这就去传大将军进来。”太监不敢多言,转身就跑。 司徒长隆扭头看了一眼在龙榻上瑟瑟发抖的女子,怒火迁来,大步过去,一把揪住了其中一人的长发,硬生生把这可怜的女子拖了下来,一脚踹过去,恨恨骂道:“全是你们这些贱婢,居然出卖朕。” “皇上饶命。”少女无缘无故挨了打,又不敢反抗,在地上蜷成一团,哭得惨兮兮的。 “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司徒长隆大吼一声,外面立刻跑进来几个大太监,把两个女孩子拖了下去。 大殿里静了,司徒长隆端起了桌上的茶水,仰头倒进嘴中,一抹嘴,那眼里的兽意之光更加亮了。司徒端霞出卖他,把皇宫地形都画给了慕容烈,若非他机警,他的命早没了。这些女人,一个个全都忘恩负义,亲哥哥都不帮,去帮一个外人。 他恨然扬手,把茶壶往上重重一摔,茶壶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才碰到椅脚停了下来。 “皇上,大将军来了。”太监在外面禀报一声,司徒长隆抬头看去,他全副武装,一身盔甲,正一脸焦急地大步进来。 “皇上,并非吴国的人,而是慕容绝的三千铁骑正在攻城。”大将军抱了拳,匆匆报道。 “什么?三千人就敢来攻城?他疯了,脑子坏掉了?去,给我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司徒长隆恼怒地一挥手,袖子都挥到了大将军的脸上去了。 大将军紧锁了眉,低声说道:“回皇上的话,这三千铁骑似有不妥,居然不像常人,中箭而不死,勇猛异常啊。” “怎么可能?难道他带的是铁做的人?朕要亲自去看看,小小慕容绝,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还想打我魏国的主意,今日朕要亲手砍了他。”司徒长隆快步走到墙边,取下墙上悬挂的宝剑,用力拔出剑来,那冰寒的光泛着杀气,在夜色里锃鸣出声。 “皇上保重,让臣去便可。”大将军连忙劝阻。 “朕要亲自督战,看他慕容小儿怎么死的!”他不听劝阻,快步往大殿外奔去。隐隐的,又有爆炸声传来,染红半边天的火光让他更加恼怒,慕容绝率三千人就敢来攻他魏国皇城,也太小看他司徒长隆了。 大将军无力阻拦,只得带着侍卫护着他往外走。战马牵来,司徒长隆翻身上马,却差点被长衫给绊了一跤,气得他挥起宝剑,把龙袍下摆给削了一半,明黄的布片抛出去,很快被风卷跑,像片残叶跌到了地上。 一行人匆匆往城门处奔去,天上的月亮都被城门处燃起的火光给映得妖红妖红的,马蹄声急促,更让这夜色增添了几分恐慌。沿街两边的院落都亮起了烛光,有人打开门悄悄张望,也有人慌慌张张地拎着包袱往外跑。 司徒长隆看着这出逃的人,怒火中烧,一扬手,长剑就掷了过去,狠狠穿过那人的身体,惨叫声中,鲜血喷溅。侍卫跑上前去,拔出了剑,捧给司徒长隆,他一双阴鸷的眼睛,扫过了吓得瑟瑟发抖的人君,冷冷地说道: “全拖到城门处,就拿他们当挡箭盾牌。” “饶命啊,大人……”他未戴王冠,龙袍又削了一半,百姓不知他是王,只以为是去打仗的将军,纷纷跪下来,请求他饶命。 司徒长隆不为所动,缰绳一紧,策以往前疾奔而去,身后求饶声渐小,前方的火光也渐小了,他犹豫了一下,放慢了速度。 突然,一道身影从一侧的房屋顶上跃下,银蓝的发在月色下泛着冷寒的光,夜风拂来,把他的袍袖鼓起,如同地狱修罗一般,浑身都散发着夺人魂魄的杀气。 “池映梓?”待看清眼前的人,司徒长隆大惊失色,手里的剑握得紧紧的,浑身的毛孔在瞬间扩张到最大的程度,一身冷汗直涌。 池映梓,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难缠的人物!他比慕容烈还要可怕! 慕容烈他是帝王,有些事必须要从面上做,那是要征服天下的霸气,而且他身系吴国天下,不可能亲自前来刺杀司徒长隆。 可池映梓不同,他隐于暗处,又擅长奇毒,一身武功更深不可测,这天下几乎无人可敌。别说司徒长隆了,便是慕容烈前来,硬碰硬的打,也只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为了征服天下而练的武功,和为了复仇而练的武功,狠绝程度自然是不同的。 此时司徒长隆一抖缰绳,调头就跑,想逃回宫中,钻进自己的安全如铁铸成的屋子里。那些侍卫虽然害怕,可还是只能迎上前来,企图拦住池映梓。 池映梓微低着下巴,慢步往前走来,每前进一步,那些侍卫就后退一步,手里的刀剑抖动不停,就跟握着废铁似的,根本不敢贸然出手。 “跪下求饶者,得全尸。”池映梓缓缓抬起了眼睛,那双狭长乌黑的眼睛里,寒光闪烁。 他不需要三千死士,也不需要碧落门人。他不碰女人,是因为在功成之前,碰女人便会堕入魔道,他还不想成为真正的恶魔。 可是颜千夏让他破了规矩,他被司徒长隆的人围在湖心小岛,浑身上下都被媚|药焚烧着,魔气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血管都快爆炸。 他突出了人群,冲进竹林,那些人被竹林困住,他却到了山脚之下,凰门的另一分坛所在。 凰门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凰门女子多美多媚,以往是公开标价,卖于各皇族,用于刺探情报之用,以及完成别人不可能完成的刺杀任务,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女间|谍,因为价格太过昂贵,所以能出得起价钱的人少之又少。 他在凰门里,用一天一夜时间,御|女数人,才解了这药性,可也让这魔气入袭,魔功大成。 以往的他,因为恨而想报仇,而现在的他,已经抹去了暖意人情,脑中只有四个字,杀戮、掠夺…… 他要夺取他想夺取的一切。 他要杀尽他想要杀的所有人。 他的步子很缓很缓,似是怕要踩痛了这青砖的小道,月光在他脚下铺展开来,像抹了层亮粉似的,两边屋檐下的灯笼轻垂着,酒肆旗帜轻飘,明明是很美好的风景,却在此时浸泡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既然都是死,兄弟们一起上,杀了他,他也没有三头六臂……”终于有人大喊了一声,可惜,也只喊了一句而已,众人都未看清出他是如何行动的,只觉得眼前蓝光一闪,池映梓已经闪身到了那人的面前,鲜血如同泉水一般,从他的嘴里汩汩喷出……接着整个人就跟个架子一样,散了! 第198章 想让他知道真心 没人再敢上前来了,谁不想活命呢?有人丢了兵器就逃,有人跪下来求饶,有人吓得不知动弹,有人甚至尿了裤子。 没人能活下来的,就像池映梓说的,求饶的,不过是死得痛快一些,少受罪罢了。 城门已经从里面打开,碧落门人很快就拿下了城楼,他们可不讲什么对阵不对阵,规矩不规矩,投降不投降,逢人便杀,数百守城军很快就死了个尽光。 魏国绝大多数军队都调去了边境,被慕容烈的军|队拖住,守城的不过数千人而已,现在都被慕容绝的人缠住,正在殊死拼杀,顾不上进宫护驾。 皇宫的那几百人,根本不是池映梓和碧落门人的对手,池映梓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往司徒长隆的帝宫走去。 拿下魏宫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会拿下夏国,和慕容烈分庭抗衡。 有预言说三年之类,必有暴君一统天下,谁说一定是慕容烈呢?茴羌的小王子,池映梓,他一样能霸主天下,只要他现在乐意去当这个天下之王,他就一定可以。 他是这样自信,这样冷静。 银蓝的锦衣在风里烈烈,银蓝的长发在风里轻舞,他唇角轻抿,他长睫轻垂,惹得急于逃命的宫女们都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美男子。 他从来都是这样风华绝代地存在着,若不是灭族之痛,他还是那个如月亮般美好的小王子,睡在蓝色的花海里,不会踏足这片土地半步。 一个又一个宫女倒在了血泊中,至死还在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鲜血把世间最好的白玉铺就的地面都染红了,一大团一大团地泅开,连成了血的湖泊。 池映梓已经到了帝宫前面,仰头看向了那块金匾,一挥袖,金匾就跌落下来,在他脚下碎成了片。 又有侍卫从四面涌来,箭雨纷飞地往他身上射去,他只管往帝宫里走,碧落门人挥舞兵器,为他挡落毒箭,斩杀敌侍。 帝宫中美艳的宫女们尖叫着,在他面前四下逃窜,不时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又不时有人跌倒,烛火点着了金纱帘,火势顺风,一窜而起。 他也不怕,直接走向了火光熊熊的大殿,司徒长隆的寝宫。司徒长隆在这里设了许多机关,什么丝网铁笼,毒箭飞镖,地坑火药,现在统统失了效,他遇上了设机关的祖宗,池映梓。 两个人还是碰面了,就在司徒长隆龙榻下的暗室里,司徒长隆绝望地抱着手里的盾牌,一头发凌乱纠结着,双目赤红似要滴出血来。 “池映梓,我们无怨无仇,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举了举盾牌,哆哆嗦嗦地样子显得太没出息。池映梓只浅浅笑了笑,这一笑,让司徒长隆还有些失神,毕竟是太美的男人,就算是带着杀气,也是美的。 “司徒长隆,今日一切是你自找的。”池映梓开口了,这声音也低醇动听,如最美的乐器奏出的乐声,迷人心魄。 “朕、我何时找你了?” 司徒长隆越加没出息,说话都结巴起来,说的话更让人好笑。池映梓轻轻地偏了偏头,手指卷了一缕银蓝的长发,抬眸看向他。 “选吧,怎么死?” “你、我和你拼了……”司徒长隆手一抛,把盾牌丢向了池映梓,调头就往暗室外面跑。盾牌还没挨到池映梓的身,就见他一挥袖,掌风把盾牌给扫了回来,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后背上,就像有万斤巨石砸到一般,他嘴中一腥,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人直接扑到了地上。 “拖出去吧。”池映梓从他的身上跨过去,淡淡地说了一句,碧落门人立刻进来,把这个才登基不到一年的荒淫君主像烂驴一样拖了出去。 “主上,为何不登基为帝,要让那个废物作皇帝?”近卫跟到他的身后,轻声问了一句。 他头也不抬,淡然地说了句,“废物有废物的用处,准备迎新国主进城。” “那边境的魏军要不要停战?” “慕容绝登基之后,让他增派兵力,继续打,耗着的是魏国和吴国的兵力财力,慕容烈一定会撤兵。”他终于看向了吴国的方向,那里还有一个人,在他的心脏里占据着角落,死死抓着他的血肉,不肯放开。 或者,这是他仅余的一丝温情了。 “属下明白了。”近卫抱了拳,大步往宫门处奔去,准备迎接慕容绝进城。 司徒长隆都落进了池映梓的手里,守军也不打了,器械投降,只一夜的时间,魏国皇都就易了主。 半个时辰之后,吴国的探子便匆匆出了城,赶回吴国。 —— 颜千夏站了有两个时辰了,慕容烈说,她酒醒之后不许坐着,得站到他回来为止。可是都亥时了,还不见他的身影。而且,就算她没踏出宫门,也能感受到宫中气氛紧张,似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她在木棉树下绕了一圈又一圈,又见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回来,捧着几轴卷册要出去,她连忙上前去,拦住小公公问道: “公公,怎么急匆匆的?皇上又头疼了吗?” “不是,是国之大事,小五姑娘不要问。”小公公摇摇头,绕过她,快步走了。若非很大的事,奴才们不会有这种表情,颜千夏问不出原因,又不得出去,只能在院中干站着。 木棉花一朵朵地顶在枝头,月光抹在艳丽的花瓣上,风一吹,便摇曳不停。她伸手轻轻抚了一下花枝,转身往帝宫的小厨房走去。 反正是闲着,他正为国事操劳,就去为他做点好吃的吧。早点当上嫔妃,早点把晴晴抱过来亲手照料。 老妈以前常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男人的胃,可惜上辈子的她没能领会贯通这个重要精神指示,现在看看,这些古代女人倒是个个精通此道,瞧那个颜殊月,还有司徒端霞,就最爱给慕容烈煮这个炖那个的,真是烦人。 “小五姑娘,您要下厨?”跟着她的两个宫女讶然地看着她。 “嗯。”颜千夏点头,提着裙摆,迈进了上辈子都未曾进过几回的领地——厨房! 皇帝的厨房就是与众不同,连灶台都金灿灿的,也不怕被火给融化了!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不知从何下手。 对于一个不精于此道的女人、尤其是不会把这种灶点着的女人来说,这简直比练习写大字还难千百倍。 她盯着一筐筐的新鲜蔬菜看着,脑子里闪过了红楼梦里描写的菜肴,一道鸡汁茄子多达十几道工序,一根茄子要用七只鸡来配……她可做不了那种菜。她愁下了小脸,都这个时辰了,不如给他煮道甜汤吧,滋阴养颜……不,是滋|阳壮|肾…… “两位姐姐,有没有鸡脚?”她左右看了一圈儿,拿了一只紫砂陶罐捧在手里。 “凤爪?有的。”宫女对望了一眼,帮她拿了一小碟出来。 多么文艺的称呼啊!颜千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接过了凤爪,准备煮一道花生凤爪节瓜汤,这个强身健骨最好了,让慕容烈养得壮壮的,保护她和晴晴宝贝。 “麻烦姐姐帮我生火吧,我不会这个。”她开始剥花生,又脆嘣嘣地向两个女暗卫提要求。宫女连忙上前来,把灶火给她拔燃了。陶罐里很快就鼓起了泡泡,把鸡脚和花生丢下去之后,她又开始削节瓜。 门口有宫女悄悄地往里面看,她抬头看了一眼,是端贵妃的那个心腹,叫巧儿的姑娘。她心思沉了沉,她让端贵妃抱走小晴晴,是怕殊月下毒手,可是现在进了栖霞宫,她倒是更难见到晴晴了。 若巧儿告诉端贵妃,自己巴结讨好慕容烈,这事便麻烦了,得想个法子把巧儿打发掉。她想着,又苦笑起来,初来这个宫中时,她最恨最怕的就是勾心斗角,不想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开这条路。 因想得入神,锋利的菜刀一下就划到了指头,痛得她连忙丢开了菜刀,低头一瞧,只见皮肉翻开,血正往外涌出来,她把手指头放进嘴里用力抿了抿,伸手从怀里掏小药瓶。 “小五姑娘,奴婢来做吧。”宫女上前来,想替她切节瓜。 “不用了,我自己来。”颜千夏摇头,给指头上洒了药粉,又用手帕包住,继续切菜。多少伤痛都经历过了,不怕这小小的一刀。就像慕容烈,多少痛苦也为她承受过了,他喝她这一碗汤,应该的。 子时快到了,汤也熬得香浓沁脾,她没什么手艺,只是凭着记忆,很用心去做这道汤,希望他能品得出她的真心而已。 灶火映到她的脸上,红通通的。外面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是一个小宫女过来告诉她,慕容烈传她去御书房。 她连忙端起了紫砂罐,用大盘子托着,跟着小宫女往外走。 宫灯盏盏亮着,明明后宫有佳人无数,可是此时静若无人之地,只有几人的裙摆在风里摩挲出声。 御书房外跪了好些人,从窗户糊的轻纱上看过去,有好几道身影在轻晃着。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端着托盘进去。 第199章 没大没小 “姑娘,快些吧。”小宫女催促了一声。 她只有打消掉杂念,端着汤,大步迈进了御书房。房中有数人,颜殊月也在,书案上已经摆了一盅汤,很香,一闻就知道放了好材料,不像她,煮鸡脚给他吃…… 众人的视线都投向她的手中,她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窘迫,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讨好太明显,还有可能惹来不必要的嫉妒和麻烦。 可随即她就抛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只是心疼自己的爱人,何必想这么多?还没听说过给皇帝煮鸡脚汤喝会被斩头的。 颜千夏福了福身子,就把汤放到了书案上,轻声说道:“皇上为国事操劳,奴婢为皇上煮了花生凤爪汤……” 慕容烈的视线扫过她包着帕子的手指,神情淡淡地开了口,“朕召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皇上请说。”颜千夏抬眼看向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千机人在何处?”慕容烈紧盯着她的眼睛,镇定地问道。 “千机大人死了呀。”颜千夏心一悬,不知他为何突然要问千机。 “皇上,千机大人一定就隐于名花流中。”颜殊月走上前来,也盯住了颜千夏的脸。 颜千夏不卑不亢地迎着她的视线,心里把她的祖宗骂了个遍,颜殊月把千机拖出来,他未死而不向朝廷投案,便是欺君,隐于名花流中,名花流各人也都成了同谋,往大处说,定个谋反之罪都有可能。 “皇后为何看着奴婢?奴婢只是小小的侍婢而已,什么名花流?”她的声音清脆镇定,不卑不亢。 颜殊月轻轻一笑,不和她争辩,只看向慕容烈,柔声说道:“魏国落进池映梓的手中,可皇上明明让名花流绝瞳盯紧池映梓,名花流最擅长的就是追踪术,怎会连这等事都未察觉,让池映梓和慕容绝潜进了魏国皇城!若非有意放水,那名花流也太不尽职,妄有虚名而已。” 颜千夏往前一步,说得比颜殊月更理直气壮,“真奇怪,历朝历代,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国之大忌,皇后为何在御书房里公然和皇上谈论国事?莫非皇后不想当皇后,也想当个大将军上阵杀敌去?” “你……”颜殊月被身为侍女的颜千夏抢白,再装淑女也是白搭,脸上涨红了一下,恼火地说道:“小小侍婢,没大没小。” “奴婢知罪。”颜千夏勾下头,迅速认错,又退到一边。颜殊月分明针对她,或者已在怀疑她的身分,怀疑名花流在帮助她,所以才想除去名花流? 颜千夏可不能让颜殊月得逞,连累千机和秋歌他们,况且他们才是真心帮慕容烈的人,忠奸黑白,也不能被颜殊月想颠倒就颠倒。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这是臣妾为皇上煮的静心清肺汤,请皇上品尝。小五姑娘,好好伺侯皇上,不要总伶牙利齿的,小心……祸从口出。”颜殊月给慕容烈行了个礼,转身看向颜千夏,最后一句话又得又轻又慢,听似温柔的告诫,却充满了浓烈杀机。 “明日大军出征,皇后与朕同在城外给三军将士壮行。”慕容烈拿起镶着金龙的银勺,沉声说了句,颜殊月又转过身来,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颜千夏看着他一口一口喝着颜殊月煮的静心汤,心中充满沮丧,过去端起了鸡脚汤,小声说道:“皇上大概不会喝奴婢煮的鸡脚汤了,奴婢拿去给顺福公公喝,他才受了鞭打,需要补补筋骨。” 哎哟,门口的顺福一听,差点又要哭了,他才不要喝!喝颜千夏煮的鸡脚汤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慕容烈却没出声,既不计较颜千夏对颜殊月的顶撞无礼,也没有要留下她精心煮好的汤,颜千夏忙活一晚,得了个冷遇,好不懊恼,索性端了汤就出去。 “顺福给你喝!”她一伸手,把汤罐递到顺福的面前。 可怜的顺福猛地一抖,一脸慌乱地看着她,连连摆手,“奴才不饿……” “你在她面前称什么奴才,就在外面伺侯着。”慕容烈的声音淡淡传出来,颜千夏更懊恼了,扭头冲着书房里刺了一眼,小声骂道: “喝喝喝,也不怕她又毒你。” “小五姑娘,去那边歇会儿吧。”顺福擦着冷汗,想推颜千夏过去,可手还没挨着颜千夏呢,就觉得背后两道目光刺刺的,让他难受,这手立马就收回了,勾头站到一边,再不敢出声。颜千夏抱着紫砂罐子气呼呼地走到一边,她自个儿吃,站了一天了,腿也软了,也该给自己补补。 她是被慕容烈宠惯的女子,现在还拿自己是他最宠爱的那个,才不管规矩不规矩,站在一边就开始喝汤啃鸡脚。 她唏哩哗啦喝着,慕容烈听到声音,走到窗口来看她,这两日,年舒舒这个名字在他心里滚过了好几遍,头倒是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可就是想不起这么个人的存在。 此时这女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那几人说的年舒舒。真正的容貌他见过了,比不上这面具扮出的艳丽,清秀有余,风情不足,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子。 不管怎么样,既然是他的女人,就应该守这后宫的规矩,他最近有些放纵这个女人了。 正想得入神,颜千夏突然扭过头来看向他,大眼睛眨了眨,抱着罐子就走了过来,用小勺舀了一小勺汤递到他的唇边,委委屈屈地说道:“皇上您就尝尝吧,我可是熬了一晚上,特地为你熬的汤。” 慕容烈应该拒绝的,可不知怎的,张嘴就含住了小勺,喝了这口汤。寻常的花生凤爪节瓜,寻常的味道,可是入了喉,便化成了暖,让他的心也柔软了几分。 “回去歇着吧。”他淡淡说了句,欲转身走开。 “奴婢在这里陪你吧。” “皇后都不能久留,你更不能。”他语气更淡薄,大步回到书案后坐下,今晚他注定无法入眠,魏国之事必须尽早做出决断。 “皇上还是赶紧把周国拿下,慕容绝就是借道周国,才能顺利取得魏国皇城。苑栖墨一准是他们一伙的。”颜千夏站在窗口,看着板着脸,知道他是为魏国之事担忧,便小声说了句。 慕容烈抬头看她,他之所以久久不对周国用兵,是因为周国太小太弱,只要肯臣服,他便不想让士兵们多打这一仗,让周国也生灵涂炭。 “后宫不可干政。” “奴婢只是小小的夜侍,不算后宫中人。那苑栖墨表面恭顺,可是他对谁都这样恭顺,表面上看去越谦卑的人,或不是真谦卑,就是真小人。他不停地巴结各国皇帝,除了保命,一定有他自己的谋算,你们打得焦头烂额的,他到时候趁机壮大。”颜千夏截断他的话,匆匆说了一长串,她和苑栖墨正面打过几回交道,苑栖墨给她的感觉阴冷阴冷的,似是满肚子坏水儿,她最怕的是颜殊月和苑栖墨有什么勾结,否则苑栖墨怎么会送了个长得像颜千夏的姑娘进宫? “掌嘴。”慕容烈的声音更恼怒了,颜千夏楞了半晌,一手抱紧汤罐,一手抬起,在自己的嘴巴上轻轻地打了两下。 慕容烈对她好一点,她就忘了如今的处境了,可是这些话她又不得不说,年锦、苏锦惠,千机,全都是能为他赴汤蹈火的心腹之人,而且忠肝义胆,此时却全因为她的事受了牵累,更让慕容烈失去了好帮手。 他一失忆,和她就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她怎么做也讨不了他的欢心。颜千夏捧着汤罐子,转过身,慢慢地往御书房的院外走去,月光把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跟着她的脚晃来晃去,一人一影,寂寞,无助。 颜千夏觉得自己很没用,她扁了扁嘴,把汤罐抱得更紧了一些。 可是,不怕的,只要她还在宫里,她还活着,总能等来她想拥有的一切。 —— 卯时三刻,大军在城外集结完毕,旌旗飘摇中,战鼓和号角齐鸣。慕容烈再增十万大军,不说拿下魏国全境,起码打下他半壁江山,绝不能让整个魏国落进池映梓和慕容绝手中,否则今后会更难攻下。 龙辇在城门外缓缓停下,一身玄黑龙袍的慕容烈在辇上站了起来,身后,皇后凤驾和贵妃仪仗也停了下来。这是送大军出征的最高礼仪。 司徒端霞如今也没娘家了,魏国皇族尽数落进慕容绝之手,据传来的消息,一夜之间斩杀过半,司徒长隆已经在城门外吊了几天几夜,可慕容绝却不让他断气,时不时给他用点药,让他活生生受折磨。 司徒端霞也不想说什么亲情不亲情,嫁出的女儿,泼出来的水,反正为了慕容烈,她什么绝情的事都做得出来,只是如今魏国落进慕容绝的手中,多少让她不痛快。 颜殊月一身皇后正装,头戴凤冠,亲手执壶,为挂帅的大将军斟酒。司徒端霞看着她就来气,按着颜千夏的法子,已经好几天了,也没见颜殊月出什么异端,真是可恨。 第200章 大胆撒娇 “臣等,誓死效忠皇上!”大将军是年锦的副将,也是追随慕容烈多年的将领,他仰头饮尽了酒,举起了酒杯,大声说道。 身后一阵阵的齐呼声,声誓浩大,威风凛凛。 突然,颜殊月身子歪了歪,只见她强行稳住,勉强靠到了侍婢的身上,头上的凤冠,金钗摇晃急促,叮咚响着。 慕容烈扭头看了她一眼,面露不悦,在将士面前失仪,实属不妥。 司徒端霞冷眼看去,只见颜殊月的芙蓉面上渐泛起了红光,有细密的汗水渗出来,身子明显显得僵硬,她心里冷笑起来,只怕是那方子起作用了。 颜千夏这方子别人用了可能只会让皮肤光滑润泽,唇红齿白,可是颜殊月不同,她是易过容的人,身上皮肤是移来的,尤其是腰肢上的纹身,完全来自真殊月本人,此时她脸上、腰上、背上、甚至大腿全都像爬进了蚂蚁,痒得难受,只想伸手进去,狠狠抓几下,可刚刚一下已经让慕容烈反感,她不敢再失态,只能强行忍着,双手在袖中紧紧攥着,指甲抠着掌心,想用这疼减轻一点奇痒的感觉。 可没用,这痒越来越厉害,像虫蚁要往肉里钻一样,痛苦不堪,她渐渐有些忍不住了,轻轻地摇摆起了身子,想用衣服的摩擦来止止|痒。可动了几下,又招来慕容烈不满地一瞥。她不敢再乱动,只能咬紧牙关,强行撑着。 司徒端霞对着颜殊月这张越来越红的脸,是越看越开心,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倒不像不舒服,像是发了春。她抬起锦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颜殊月,强忍着笑,小声说道: “唷,皇后娘娘,可是身子不适?不过,今儿是送大军出征,再不适也得忍着呢,否则皇上怪罪下来,皇后娘娘可担当不起。” 颜殊月陡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司徒端霞和颜千夏联起手来整她的结果。她争宠心切,居然胆子大到用了颜千夏的方子,虽然在宫女身上试过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是谁,颜千夏也知道,这个法子就是用来对付她的! 她脸越来越红,浑身大汗淋漓,真想立刻扒|掉衣裳狠狠挠。 慕容烈看着她这样子,脸色更难看,等丞相念完檄文,他又鼓励了几句,便将兵符交于大将军,让他们即刻出发。 待大军走出几百米,他这才扭过头,冷冷地看向了颜殊月,“皇后脸红至此,是何故?” “臣妾、臣妾身体不适,请皇上恕罪。”颜殊月扑嗵一声跪下,额头俯在地上,根本不敢提方子的事。 慕容烈最厌恶妃嫔争宠,明令禁止用各种药物,她若说自己又用了什么法子,只怕他更不想多看她一眼。 这口恶气,她只能自己吞进去了! 司徒端霞走了过来,向慕容烈福了福身子,娇滴滴地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只怕是得了什么病吧,臣妾看皇后娘娘的脸色很不好看呢。” 她一面说,一面弯下腰,轻轻地拂开了颜殊月背上的发,掩了樱桃红唇,指着颜殊月的脖子就惊呼,“天啦,皇上快看,皇后娘娘这是染了什么恶疾,怎么都是红疹子!” 颜殊月真想一口咬死司徒端霞,可她现在不敢,只往地上一歪,装死去了。慕容烈此时正为魏国之事烦不胜烦,女人争宠时的表情,最让他心生厌恶,当下就冷哼一声,拔腿就从颜殊月身上迈了过去,上了辇就往宫中的方向去了。 司徒端霞吃准颜殊月不敢告状,她掸了掸衣袖,微抬着下巴,慢吞吞地往自己的辇边走去,坐好了,还不忘刻薄地说道:“皇后娘娘还是起来吧,皇上人已经走远了,他是不会对皇后娘娘怜香惜玉的,就算要惜玉,也得是块玉才成啊,你们这些奴才,还不把你们主子扶起来,想让大家都看到皇后娘娘脸上出疹子的丑态么?” 众奴才连忙过去,把颜殊月抬了起来,被司徒端霞当众这样讽刺,按理说她是不能忍受的,可是身上实在太痒,痒得她无法和她计较,催了宫奴就匆匆往宫中奔去。 “贱婢,越丑越好,看你耀武扬威,还想和本宫争宠。”司徒端霞讥笑了一句,也让奴才们起了驾,往皇宫的方向赶去,她得趁热打铁,再狠狠踩颜殊月一脚。 进了宫,司徒端霞也不回栖霞宫,直奔太医院而去,只要太医说她颜殊月身染恶疾,不能抚养小公主,她就把那贱婢的女儿抱来,拿捏在手里,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和自己斗! —— 慕容烈一晚未眠,太医来禀报颜殊月身染恶疾的消息时,他已经疲惫,也不多问,直摆了摆手,未说如何处置。 “皇上,皇后身染恶疾,太医说,只怕小公主不能留在辰栖宫中。”顺福进来了,小声说了一句。 “那就抱出来,让叶嫔暂时代为抚养。”他端起茶碗,吹去茶沫,沉声说了一句。 “皇上,有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讲当。”顺福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地说道。 “说。”慕容烈放下茶碗,微拧浓眉。 顺福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道:“端贵妃毕竟有小王子,只怕照顾晴晴公主不太合适。晴晴公主毕竟是皇上的血脉,身份尊贵,依奴才之意,不如,就让叶嫔代为抚养晴晴公主吧,她进宫两年有余,却无子女,让她代为抚养晴晴公主最为合适,她也一定会感激龙恩浩荡。” 慕容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传旨,晴公主过继给叶嫔,叶嫔晋为贤妃。” “遵旨。”顺福连忙领旨,着人传旨办差。 殿外,颜千夏的心乱跳了起来,这是她和顺福商量过的,她冷眼观察过,那位叶嫔虽然脾气烈,但是人品并不坏,而且还颇有几分侠气,估计是和她出生将门分不开。晴晴给她暂时照顾,比在端贵妃那里强多了。 小晴晴的事安顿好了,颜千夏便舒心多了,再往殿中瞄,慕容烈人不见了。 “去沐浴了,让你去伺侯着,快去。”顺福冲她挤了挤眼睛,她拎着裙摆就去找慕容烈。 浴池上萦绕着淡淡雾气,明黄的贡缎帘子重重叠叠的垂在前方,窗子上挂着细竹美人帘,上面绘着正在沐浴的窈窕美人。几只龙首往池中喷涌着温泉的水,池中的水滢澈澈的。慕容烈一头乌发在水里浮着,结实均称的四肢摊开,就这样浮在水面上。 颜千夏很不争气地瞟了瞟他腰下,然后捂住了脸。 “过来。”他低低地说了一声。 颜千夏犹豫了一下,解开了衣衫,慢慢吞吞地滑进了水中,到了水里,才除去了肚兜和绸裤,往他的面前游去。 微烫的水让她血流加速,她到了池子正中间,脚尖勉强着了地,双手紧抱到他的腰上。 “嗨,皇上。” 她晃了晃他的身子,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抱着她在水里翻滚了一圈,她尖叫一声,双腿缠上了他的腿,双手也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 “把表具取了,我要看着你的脸做。”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颜千夏羞得缩了缩肩,可还是腾出手来,摸索着取下了面具。 “以后不要戴着了。”他从她手里夺了面具,一挥手,面具就抛开了。 颜千夏的表情定住,颜殊月和司徒端霞都见过她的脸,这不是让她再度立于明处吗?明枪暗箭的,真会防不胜防。 “我、我不好看,戴着有自信。”她松开他,想游过去捡回面具,却被他拖住了脚,拖回了他的面前。 颜千夏被他弄得又痒又痛,忍不住挣扎着抗议起来,“温柔一点不行吗?” 他揽住她的腰,沉声问:“怎么样才叫温柔?” “温柔……起码你得动作轻一点,你得让我有感觉舒服啊……”颜千夏蹬着脚,抬着头,怔怔地看着他。 殊月到底给他喂了什么狗|屁药,居然不知道温柔是何物……颜千夏骂完殊月,立刻反应过来,他怎么会不知道温柔是何物,只是不想对她温柔而已。 果然,慕容烈托起了她的小脸,深遂的双瞳里全是冷光。 “后宫争宠,朕深恶痛绝,小五,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人,现在是什么人,只要在朕身边一天,就得乖乖的,若你要耍什么手段,挑拔宫嫔之间的关系,只怕朕容不下你。” “奴婢没有……” 颜千夏才说了半句,被他打断了。 他把手指滑到了她的唇上,轻轻一摁,继续说道:“皇后今日失态,和端贵妃脱不了关系,端贵妃让你到朕身边所谓何意,朕不想过多计较,你安份,朕便留你,你若不安份,朕会将你和名花流一同治罪。” 颜千夏难过地垂下了眼帘,抿紧了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先出去,不打搅皇上沐浴。” 慕容烈的双手滑下来,握住了她的腰,把她一举,放到了池沿上,“给朕按按头,你这双手倒是让朕满意。” “别的就不满意?”颜千夏从温泉水里出来,坐到冰凉的台阶上,身子一阵紧缩,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宽厚的肩,撒起了娇,“你就给我一点温柔吧?” 第201章 小刁奴花样还真多 “放肆。” 他拖长了尾音,居然没有再训斥她! 颜千夏侧过脸来,突然就在他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叭—— 就算是以前,颜千夏也没这样粘过他啊,慕容烈扭过头来,一脸古怪的表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让你给朕按按头,你这小刁奴花样还真多!” “皇上,我,奴婢给你讲故事听吧!”颜千夏把小手放到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按着,她的手法很好,力道不轻不重,一阵酥麻感渗进他的头皮,四肢五骸都跟着舒畅起来。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等着她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小和尚……” 颜千夏说了几句,停了下来,慕容烈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便说道: “继续。” “小和尚还了俗,娶了媳妇,没了。”颜千夏耸耸肩,咯咯笑了起来。她本来想讲个白蛇传的故事,可是脑子里拼凑了好半天,也没能拼凑成完整的故事,而且那结局不好,她不喜欢,讲出来悲悲切切的,还不如讲个金|瓶|梅给慕容烈听,不过他一定会骂她淫|荡的! “这叫什么故事!”慕容烈低声一声,睁开了眼睛,伸手捧起了手浇到胸前,颜千夏低头往他身前看,结实的胸肌鼓鼓的,身材真好呢!她直接伸手就抓了上去…… “小刁奴!”慕容烈此时的表情只能用傻眼来形容,谁敢对皇帝这样啊,尤其是现在冷心冷情的他。 “哈。” 颜千夏笑了起来,毫不害怕他一样。 慕容烈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坐在池沿边、把重量倚在他身上的颜千夏立刻就跌进了水里,哗啦啦地水花四溅。 “谁给你的这么大胆量!”他转过身来,拧起眉,不悦地看着从水里勉强站起来的颜千夏。 “你。”颜千夏抬头,镇定地看着他。她不是大胆这一次,每一次他都没拿她怎么样,反而天天和她在一起,说明他的灵魂深处还是有她,还是抗拒不了她的吸引。 颜千夏,这就是魅力啊!足可以搞定慕容烈的命令!困难是暂时的,遗忘是暂时的,冷脸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 她和他的爱情,会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开得暖暖的……咦,不对,好像有点晚,离明年春天还有好几个月,她等不及,她希望他明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来搂住她,宠溺地叫她一声舒舒。 “皇上。”颜千夏抬起了脸,嘟起红润的嘴,要吻他的嘴唇。 天底下,也只有她这张小脸,做这样的表情,才有这样可爱的时刻,他居然没动,任她把嘴唇贴了上来,她贴了几秒,见他没反应,便主动伸出了柔暖的小舌头,在他的唇上轻轻蹭着。 她像一只漂亮慵懒的波斯猫,有最柔软的腰肢,最柔软的手臂……不过小小的亲吻,便让慕容烈开始血涌加速,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住了她。 “你这个小刁奴,到底谁教你这些的。”良久,他的眸子清明了一些,低哑地问她。 “啊……你不喜欢?”她睁了睁眼睛,声音又软又糯,脸上、身上全泛起了明艳的蔷薇红。 慕容烈简直快疯掉了,后宫不是没有女人娇艳妩媚的,可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丫头天生的媚|骨,他也不想让自己憋着了…… “温柔,温柔!”她连连尖叫着,却已经无法让他温柔下来了。 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温柔,恨不能把她吞进肚去…… “要不了你的心,我先占了你的人!”她咬着他的耳朵,发狠地说了一句。 慕容烈又怔住了,怎么听上去不是个滋味儿?她到底当他是什么? 颜千夏可不管他怎么想,这话还是他以往对她说的呢,今儿还给他!可是,为什么心里也觉得不个滋味儿呢? 还是,心和人都抓在手里那才完美啊! —— 颜殊月身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药膏,可还是止不住这样的奇痒,她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连抓都不敢抓,怕抓坏了这层娇嫩的皮肤。红疹子密密地,看得宫婢们都害怕。 “冰呢,本宫要的冰在哪里?”她抬起血红的眼睛,嘶吼了一声。 “冰来了。”宫婢们端着一大盆冰快步走了进来,放到她的榻前,她伸手就抓了一块,贴到了自己的身上,胡乱揉滑着。刺痛感之后,那奇痒终于是减轻了一些。 “司徒端霞,颜千夏,本宫若不将你二人碎尸万段,本宫难出这口恶气!”她尖声怒骂着,从榻上下来,大步走向木桶,“去,把冰倒进浴桶,再去拿更多的冰来。” “是。”宫婢们连忙应声,把冰倒进去,扶她坐进了浴桶之中。 她整个人都浸在冰水之中,又冷,又恨,又毫无办法。不过是些寻常花草,别人用都没事,偏偏她成了这般模样,此时宫里的女人们肯定都在笑话她,诋毁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怨恨,真恨不能现在就持剑冲进栖霞宫中,把司徒端霞和那两个小孽种一起宰掉。 “皇后娘娘,不好了。”宫婢急匆匆冲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传旨太监。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她厉声喝斥了一声,宫婢跪下来,急促地说道: “公公们奉旨来抱走小公主,说是皇后娘娘身染恶疾,让小公主暂时由嬷嬷来照料。” “什么?谁敢碰小公主,本宫绝不饶他。”颜殊月从桶里跳起来,抓了衣裳披着,就要冲过去拦住传旨的公公。 “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请不要为难奴才。”公公跪下去,给她磕着头,又捧上了皇上的圣旨。 颜殊月抓过圣旨,匆匆扫了一眼,然后颓然垂下双手,慕容烈的话,她不敢忤逆,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公把小公主抱了出去。 “皇后娘娘,叶嫔晋了贤妃,晴公主过继给了她。”宫婢又小声说了一句。 “这个……小五,好厉害!”颜殊月咬紧了牙关,忿然说了一句。 那种药明明可以让慕容烈忘情,为何还他还是对小五与众不同?难道是药量不够?或者是池映梓骗了她? 她身上又痒了起来,没办法,只能重新泡进了冰水里,等着御医想办法,给她把这疹子治好。 “皇后娘娘,端贵妃送了药方过来,说可止痒。”宫婢捧着一张方子进来,呈到颜殊月的面前,她愤怒地抓起了方子,看也不看,几把撕了个稀巴烂。 “这个臭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总是对本宫冷嘲热讽,本宫总有一天,也要让她尝尝这个滋味,来人,关闭宫门,就说本宫身染恶疾,免去各宫晨昏定省的礼数,拿笔墨来,本宫要给皇上写请罪书。” 她从木桶里站起来,满眼杀气,配上一身可怖红疹,让宫婢们不敢直视,匆匆地磨好笔墨,伺侯她坐下,便全都乖乖退到一边去了。 颜殊月笔尖落在纸上,字还没写,眼泪先流了下来。 好半天过去,写了几个字,却是池映梓三个字。她醒过神来,连忙把这几字划去,把信笺折起,凑到烛火边点着,然后看着它一点点燃成了灰烬,这才坐回桌前,提笔重写。 “臣妾泣血叩首,臣妾自知容貌才情,品行功德皆不及端贵妃之一二,今日送军出征,本宫又当众犯下不敬之罪,如今臣妾身犯恶疾,自请皇上将臣妾贬为庶人,打进冷宫……” “拿去,交给皇上。”她把信纸折好,交给宫婢。 宫婢匆匆去了,她才又回到木桶里泡着,身体和心一起发寒,她不知道为什么总也得不到男人的心,她也温柔,也贤惠,也肯付出,怎么就换不来一点怜爱呢?司徒端霞今天的话深深刺伤了她,若要怜香惜玉,你也得是块玉才行……司徒端霞,本宫第一个就让你生不如死! 她攥紧了拳,把整个人都没进了冰水之中,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等待慕容烈的反应。 —— 此时的帝宫之中。 慕容烈和颜千夏欢缠许久,她已经不客气地占了他的龙榻沉沉睡去。慕容烈却还要看折子,顺福给他端了羹汤上来,他用了点,才翻开了折子,辰栖宫的宫婢便托着颜殊月的信笺走了进来。 这是颜殊月自认识他起,就爱采用的一种和他交流的方式。慕容烈展开了信笺,看着看着,眉就紧锁了起来。 “皇后生性柔弱,怎么是司徒端霞的对手,这一次司徒端霞也太份了点。”他放下了信笺,又看向榻上,“去,叫醒她,让她给皇后配解药。” “她?”顺福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小五姑娘和此事无关。” “什么无关,你还真当朕是傻子?她一张方子卖一百金,和司徒端霞的侍女叶儿五五对分,以为朕不知道?” “可别人用都没事啊,皇后娘娘只怕是过敏,养几天便好了。”顺福又为颜千夏说了句好话。 “你这奴才,倒和她一个鼻孔里出气,还不去叫她起来,占着朕的龙榻,也不怕朕砍了她的脑袋,好像她多出了力气似的。”慕容烈说着说着,眉就拧得更紧了。 第202章 你就对我好一点吧 刚刚的整个过程,似乎是他在出力气,她只会拼命喊舒服舒服,再进来啊……他以前会喜欢这样毫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人?如果不是他疯了,就一定是年锦和苏锦惠串通起来骗他。 “小五姑娘。”顺福过去推了推颜千夏,又扭头看了一眼慕容烈,见他正低头看折子,便小声说道:“快别装睡了,起来吧,给皇后娘娘拿解药来。” “真的很累啊,顺福,你试试就知道了。”颜千夏翻了翻眼皮子,又钻进了被子里。 “奴才怎么试啊?你快起来吧。”顺福苦起了脸,这是什么话呢,让他试,他拿什么试? “没有解药的,本来就是美容的方子,她自个儿爱美,人家一天抹一遍,她一天抹三遍,怪谁,痒几天就好了。”颜千夏又嘟囔了一句,顺福叫不起她,只好回慕容烈身边回话。 “刁奴!”慕容烈愤然站起来,大步过去,一把将她从锦被里拖起来,长长柔柔的发滑下来,她像条美人鱼,光|溜|溜地被他拎在掌心里,胸前全是他吻过的爱|痕。 “呀……”她惊慌失措地抬手捂胸。 慕容烈扭头就看向众人,视线最后落到顺福的身上,和他对望着,“还不转过身去?” 顺福一个激棱,连忙抬手掩住了脸,快速转过了身,“奴才真的没看到什么。” “去,到辰栖宫给皇后传朕的旨意,让她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后宫之主,朕不会换。”慕容烈又低低说了一句。 “那么恩爱,何必碰我。”听着他的话,颜千夏醋劲立刻就涌了上来,小声嘀咕起来。 “小五,别以为朕真不会罚你,你再这样以下犯上,朕会重重责罚你。”慕容烈冷下脸来,锐利的视线直刺着她的眼睛。 颜千夏往后重重一躺,后脑勺重重地磕到了床柱上,痛得一阵呲牙咧嘴,眼泪直流,“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像谁没人爱似的!” 你刚刚才和我爱过了,弄得别人死去活来,现在又要当着我的面心疼别的女人,这不是拿刀捅我的心么?她就这样直挺挺躺在锦被上,恨恨地瞪着他。 慕容烈铁青着脸,死盯了她一会儿,拂袖走开,冷冷地说道:“想要朕的温柔,先把你自己温柔的样子拿出来。” “我没有。”她立刻抵了一句。 “来人,拖出去!”慕容烈勃然大怒,转身就吼。 “啊……”颜千夏立刻从榻上跳了下来,飞扑过去抱住了他,“别赶我走,我好可怜。” 她光光的,谁敢过来?慕容烈被她是弄得又气又恼,又急又恨,可又——拿不出办法来。 “你倒是说,你哪里可怜了?”他掐着她的小脸,气冲冲地问她。 “你都霸占我了,再把我赶出宫去,我无家可归,多可怜。” “你不是还有秋歌。”慕容烈冷冷地说道,“你怎么会没人要没人爱?” “就没人!”颜千夏开始耍赖,像牛皮糖一样在他的身上扭来扭去,“你就对我好一点吧,我好可怜。” “你可怜……天下没人可怜了!”慕容烈用力一咬牙,把她从身上给拖开,“把衣服穿上去,怎地这般不知廉耻!” “为了你啊……还要什么廉耻,我真的好可怜。”颜千夏又故意把可怜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慕容烈的火气突然没了,他怅然地看着颜千夏,最后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坐回桌后去看折子。这回颜千夏没说话,没再吵,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好久,宫里还是静静的,他忍不住抬头看,只见颜千夏还站在原地,光着脚,披散着长发,衣裳揪在手里,并未穿上,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满脸都是泪水。 “你哭什么?”慕容烈啪地丢开了折子,恼怒地吼道。 “我怕我坚持不下去,我怕你突然翻脸杀了我,我怕我回去的时候一无所有,我怕我再失去我的爱情……”她掩住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不坚强,我很害怕,我很想和女儿团聚,可是你不记得我,我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再忍忍,过了今天就好了,可是我过了一天又一天,你还是你,我还是小五……慕容烈,我是年舒舒。我不想在你面前继续装傻充楞,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可是我又不得不跳来跳去讨你欢心,我心里难受得很,如果没有以前就算了,可偏偏有,偏偏那么好,我怎么都不甘心,不愿意失去……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对我那样好……轩城没有,池映梓也没有,只有慕容烈一个人对我好。虽然你以前也对我又打又骂的,可是……可是你还是对我好……” 大殿里静静的,她哭得这样伤心,慕容烈怔然看着她,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记得,不记得曾经对年舒舒好,不记得曾经爱过年舒舒,不记得曾宠她若宝…… “我好丑,好不要脸,我好讨厌我自己……好像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我出去了。”突然,她抬起手,用力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珠,快速穿上了衣裳,就光着脚,大步往外奔去。 —— 风很凉。 她赤着脚在夜色里狂奔着,跑出了帝宫,她转头去看,慕容烈,那个男人,居然没有像每一次一样夺门而出,紧追而来! 难道,是被她弄得头疼了?她心一紧,连忙又往里跑。 才到宫门口中,就听到顺福的声音焦急地响起,“皇上,您头不疼吗?” “朕为什么要头疼?”慕容烈冷冰冰的声音传出来,颜千夏停下了脚步,听着这一主一仆的对话。 “可是,明明皇上您以前一听这名字就头疼的啊?”顺福的语气充满了惊讶。 “你这奴才是诅咒朕头疼?”慕容烈的声音却镇定极了,一点都不像头痛的样子。 颜千夏从大门探进头去看,透过朦胧泪眼,只见坐在书案后面,好端端的,没事人一样批折子,龙凤金烛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平静得不得了。 不头疼,也不出来追她! 看到她哭,他也毫无反应! 哼!哈!咦!呸!臭男人死男人坏男人烂男人!为什么要爱男人?尤其是坐在里面那个讨厌的男人! 颜千夏抓狂了,刚刚分明还很伤心,此时却恨得不行,拿着额头在门框上轻轻撞了撞,扭腰就往帝宫外跑去。 她不想要这个男人了,让他滚吧,华丽丽滚开! 她愤怒地疾奔着,长发被风吹得凌乱舞起,遮住了脸,恨得她连连伸手抓着。一路狂奔,抬眼看,居然到了老太后原来住的寝宫。 如今这华丽的宫殿已经人去楼空,成了整个宫中最荒芜可怕的地方。听说老太后死的时候极其恐怖,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事,眼睛瞪得老大,还七窍流血。 她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她想找一个,最安静、最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好过一个晚上,想想到底要怎么办?床上翻滚唤不醒他的爱,眼泪成串也唤不醒他的爱……颜千夏彷徨了,不知所措了。 殿门缓缓推开,她往里面张望着,月光冷漠地洒在地上,花坛中杂草丛生,灯笼已褪色,在月色中轻晃着,大殿的大门大敞着,黑洞洞的,像兽的嘴。 她有些害怕,便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一队侍卫巡逻而来,火光和脚步声吓到了颜千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了大殿的门,闪身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脚步声从大门外远去了,她舒了口气,准备离开。手刚推到门上,外面却有人往里推来,吓得她心肝一抖,连忙退到了门后,和大门一起往后靠去。从门缝里看,只见一道身影鬼祟地钻进来,披着黑色的斗篷,左右看了看,转身要关门,此时外面又传来轻轻的声音,这身影迟疑了一下,颜千夏就趁这功夫,猫腰钻到了一棵大树后。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钻进来,关上了门,快步往大殿中走去。颜千夏犹豫了一下,这种时候来这里,非奸即盗!她悄悄走过去,贴近了墙根,偷听里面说话。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浑身奇痒,现在还泡在冰水里,御医束手无策。” “你把这个加进冰水里。” “这是什么?” “让她不死也脱层皮的东西,反正有小五给方子在前面,不会怀疑你们的,出了事,自然有那个小五顶着,娘娘也不会让你们吃亏,你拿好 ,晚上就下手。” “那我的兄长和母亲……” “放心好了,只要你办好这件事,他们一定安全。” 颜千夏听出这是叶儿的声音,顿时拧紧了眉,司徒端霞果然不是个好玩艺儿,还想着算计她呢! 里面的人要出来了,她躲到了柱子后面,犹豫着要怎么办。她也恨不得颜殊月赶紧消失,可是看慕容烈现在的状况,还对颜殊月不错,如果真要拿她问罪,她可倒了大霉了。可她又不能站出去,她的脸还是年舒舒的脸,她不想现在就出现在两个臭女人面前,让她们当靶子来打。 等两个女人出去,她才慢慢走了出来,在院中孤寂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第203章 你天生就是来破坏的 “舒舒。”突然,一把温和低醇的嗓门响了起来,她一怔,猛地扭头,只见空落落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银蓝的头发,银蓝的锦袍,银蓝的束发玉冠,池映梓! 他能把绿色穿得超凡脱俗,也能把蓝色穿得让人惊为天人!你说他风华绝代,都是轻的,不足以形容的。 “你的头发怎么了?”颜千夏此时却没太多惊艳,只怔怔地问了一句,想了想又问道:“你又来逛菜园子啊。” 池映梓的双瞳里滑过异样的光华,只有颜千夏才会让人这样意外。 “你在这皇宫里想出就出,想来就来,慕容烈这个蠢货,你的女人还给他当皇后。”颜千夏又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居然丝毫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 池映梓没有唤住她,只静静地看着她,她到了门口,突然又一拎裙摆,快步跑回来了,向他一伸手,大咧咧地说道:“给我解药。” “什么解药?”池映梓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他把我忘了,全都是你造的孽,你让我这么难过,你让我和爱人、女儿活生生分离,你让我痛得快活不去,你的手下还厚着脸皮装他的结发,当他的皇后,这全是你欠我的,你现在给我还回来。”颜千夏的愤怒地瞪着他,连连挥着手。 池映梓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扇优美的翅,他的唇角缓缓扬起,低声说道:“一年之内,天下一统,必有一人一统江山,你说,是我,还是他?” “我不管是谁,我是要带他回我的世界去的,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会集齐龙珠,带他和女儿走,你们这群古代人去打去杀,我们回去看电影吃龙虾,我愁死你们。”颜千夏不客气地说道。 “他都不记得你,你何必这么认真。”池映梓再度抬起眼眸,深遂的双瞳里寒光闪闪,“而且,没有我,你也走不了。” “池映梓,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你就是……”颜千夏仰头看着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抚过了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就是这天下最华丽的……搅屎棍!你的破坏力无人能及,你天生就是来破坏的,你破坏别人的感情,别人的快乐,别人的幸福……” 池映梓突然俯下了身,唇轻轻地贴到了她正在愤怒叽瓜的唇瓣上……颜千夏愕然瞪大眼睛,他就这样盯着她看着,四片唇轻轻贴着,再无进一步的动作。 “舒舒……跟我走,吴国皇宫,一个月内必毁。”他抬起了唇,低低地说道。 “我不信你有这样大的能耐。”颜千夏退了一步,高抬起了下巴,冷冷地说道:“慕容烈也没你想像的这样弱,他只是不如你阴险,而且被你的夺魂毒所害,若你和他沙场相遇,谁胜谁负,无法预料,若非你也无胜算,你怎么会鬼鬼崇崇在晚上爬进宫来?你骑着马从皇宫大门跑进来啊!” “你还真是维护他!”池映梓的脸色冷了下来。 “别忘了,我以前也这样维护过你,可你怎么对我的呢?” “他对你好?”池映梓脸色更冷,一挥袖,连一边的枯槁小树都吓得瑟瑟发抖。 “没有你和那个忘恩负义的破殊月,什么都好!池映梓,你怎么不把你那个逆徒杀掉?”颜千夏不客气地抬手,指向皇后宫的方向。 池映梓的双瞳蓦地缩了缩,往前走了一步,颜千夏却立刻往后退去,“不要再靠近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踩过我的心的,我绝不回头。” 池映梓又往前逼近了一步,那脸如覆冰霜。 “池映梓,你不要再利用我,放我一条生路,我只想和我的爱人,我的孩子一起好好生活。” 颜千夏再后退一步,总是和他隔着三步的距离。 池映梓不再往前走了,他盯着她的脸,唇角突然就扬了起来,“可以,舒舒。”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扭头看,只见宫门外,有不少侍卫正举着火把匆匆跑来,坏了,有人发现池映梓了,如果看到她和池映梓站在一起,她回过头来,池映梓还站着不动。 她狠咬了一下唇,快步奔向了大殿深处,想逃开这次搜捕。 脚步声越来越大,她一头冲进了太后宫的大殿之中,无光,无烛,窗子也紧闭,地上又尽是七零八落倒着的椅子桌子,摔坏的瓷器玉开器,差点没让她摔个半死。她勉强找到了门,一路往里面摸去。 太后宫有个碧莲池,她和慕容烈的第一次就在那破池子里完成了,一点都浪漫!她又想到池映梓的话,他对你好吗,舒舒? 以前不好,后来是很好的,如果没有破池映梓,烂颜殊月,她想现在会更好! 可是,池映梓说一个月内,吴宫必破,他说得那样有自信,一定是做好了准备!他自小就在这皇宫里自由进出,自打准备复仇开始,就满怀心思精心筹划,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脚下一滑,颜千夏跌坐在地上,此处有一窗,雕花已破,月色倾洒进来,她这才看到,一道影子横在她的身后,池映梓一直跟着她。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她扭过头,愤怒地问他。 “你可以不走这条路。”池映梓从她的身边迈过,慢悠悠地往前走。而外面,侍卫们的声音和脚步声已经渐大了,若被他们看到现在这情形,她长十八张嘴也说不清,于是她只能掩住嘴,爬起来往前走。 他既然往这里走,前面一定有什么秘道是可以出宫的。颜千夏想到这个,脚步也加快了,紧跟着他的身影,想找到这条到时候可能会救命的暗道。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让颜千夏头疼的男人绝对不会是慕容烈,因为慕容烈会疼她,让她,忍她。而这个男人不会,他可以华丽丽地来让她气得吐出三公斤血。 前面是墙,左边是墙,右边也是墙。 颜千夏在墙上摸了又摸,却找不着机关,而这个男人却镇定自若地站在窗边,仰头看月光。 “喂!”颜千夏气冲冲转过来,扯着他的袖子,小声说道:“你不走吗?” “不走。”池映梓神情淡淡地回她。 “他们会抓你的,你快走。”颜千夏跺脚,她当然知道谁也打不过他,可是这是慕容烈的士兵,不能让池映梓杀了。 “舒舒,等他日,我问鼎天下,定会在此处修一座云宫。” “不管你修什么宫,我走了。”颜千夏扭头就走,懒得再和他说话。此处出去,只有一条通道,前面火光已盛,她只有快步退回来,慌乱地四处钻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突然,她身体一轻,人被池映梓给抱了起来,跃上了高高的房梁,趴到了雕着飞凤游龙的梁柱上。 火把的光映了进来,照亮了碧莲池,侍卫们涌进来,四下寻找着。 颜千夏被池映梓摁在身下,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他的胸膛很硬很烫,颜千夏扭头看向他,用嘴型说道:“这样好玩吗,幼稚!” 池映梓的双瞳如墨一般,深不见底。对于她的挑衅,他也不出声,只平静地看着她。 “在水里找找看,分明有两个人影进来!”侍卫长大声吼着,只听扑嗵几声,几名侍卫跃下了水,在水里游动翻找起来。 “大人,没有。”侍卫们在碧莲池中翻找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之后,浮出水面,大声禀报。 “再搜,每堵墙都认真的敲,看是否有机关。”侍卫长又大声说道。 侍卫们用刀柄在四面墙上敲打着,企图找到暗道机关。 颜千夏也希望他们找到机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动作,可是他们翻得那样仔细,也没能让她如愿。 “大人,可能是看花眼了,皇上的那只小白猫最爱四处晃。”有个侍卫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猫还成精了不成?是两个人没错,继续搜,去别处搜。”侍卫长冷下脸来,低声喝斥。侍卫们退出了碧莲池,脚步声纷杂远去。 静了一小会儿,颜千夏刚想用手肘把池映梓撞下去的时候,池映梓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只见下面突然又闯进了几个侍卫,分明是故意去而复返,想堵住里面的人。 颜千夏惊出一身冷汗,再不敢乱动,只等他们了出去好久好久了,才轻舒了口气,“让我下去。” 池映梓揽着她的腰,轻轻落到地上,松开她之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池映梓,如果你真要打进这座皇宫,我会和他一起战斗,到时候兵刃相见,不必对我留情,因为我不会对你留情。”颜千夏对着他的背影,认真地说了一句。 原本想走的颜千夏却再度坚定下来了要陪在慕容烈身边的信念。 池映梓的身影渐远了,他轻轻跃起,就落到了宫墙之上,往前方那漫无边际的月色中奔去。 颜千夏知道,这个最华丽的搅屎棍已经不是以前的池映梓,甚至比上次小湖之中的他更加难对付。 他想要天下,只怕这天下真的是他的了。 否则魏宫那样难攻,他居然一晚就握在了手中,这点,恐怕慕容烈都无法做到。 论完美,池映梓真是完美的那个男人。 只是,缺了点什么…… 第204章 他才不在乎我 颜千夏回到宫中时,一身狼狈。 此时夜正深,帝宫中很静,她出出进进,没人阻拦,也没人询问,倒和慕容烈一样的从容威风。可惜,她的威风是表面上的。 顺福正站在殿门口等她,一见到她立刻就抹起了汗,“小祖宗,总算回来了,里面那个要把奴才们的脑袋都斩光了。” “他怎么会在乎我。”颜千夏小声说了一句,也不进去,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脏兮兮的小脚从裙角下探出来,还被瓷器划破了几个口子。 “别说傻话了,快去洗洗干净,皇上还在里面生闷气。”顺福弯下腰来,小声劝她。 “让我静会儿 ,我有些话想和他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摇摇头,抱着双臂,蜷起了身体,下巴搁在膝盖上,身子摇呀摇,看着院中的木棉树发呆。 “顺福,你知道木棉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啊?”顺福一脸愕然。 “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身边每个人,珍惜每一次感动,珍惜每一个快乐的瞬间。我失去过太多东西,所以每次好运来临的时候,我就想牢牢抓紧,可惜不管我每次怎么用力,这些幸运还是会离我而去。”颜千夏眯了眯眼睛,扭头看向他,“顺福,你还有亲人吗?” “没啦,都死啦,我很四岁就净身进宫当奴才,指给了皇上当侍从。”顺福摇摇头,似乎也有些感叹她方才的话,末了,又开始催促她,“小五呀,别木棉花了,快去洗干净,进去伺侯皇上,你可以不怕丢小命,我们还怕啊。” 颜千夏这才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说是自己的房间,她却没睡过一天,全都睡在慕容烈的身边呢。 这样朝夕相处,他却拿她当陌生人,一个男人,是怎么能对陌生的女人产生浓烈的性|趣的?还是,男人果然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没走几步,顺福又气喘吁吁追来了,拖着她就往慕容烈的寝殿走,“别洗了,皇上让你进去。” “真麻烦,时风时雨。”颜千夏一瞪眼睛,跟着他进了殿。 慕容烈坐在龙榻上,紧锁着眉,冷冷地盯着她,“去哪里了?” “四处转转。”颜千夏轻声答道。 “转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弄成这样?”慕容烈直接了当地问。 “摔了一跤。”颜千夏摇头,又点头说道:“皇上,你早点歇着吧,明天还要上朝。” “过来。”慕容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向她伸出了手。 颜千夏怔了一下,慢慢朝他走了过去,又在他面前一步的距离停下,慕容烈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拖到了面前,一手扳着她的小脸看着,一手却在她的衣裳上慢慢地摸索着。 “大吴皇宫有一个地方,最爱长蒲公英,尤其是这种季节,蒲公英长得满院都是。” 颜千夏的心紧了紧,那是凤栖宫附近的地方,确实爱长蒲公英。 “今晚侍卫在那里没搜着人,说,你和谁在一起?”慕容烈掐紧了她的腰,把脸埋进了她柔软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人。”颜千夏咬了咬唇,准备死扛下去。 “年舒舒。”他突然低唤了一声,隔着她的衣衫,咬住了她的软|乳。 颜千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她低了头,呆呆地看着慕容烈。慕容烈还咬在她的胸前,透过了薄薄的衣料,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牙齿的锋利。 “年舒舒……”他又低唤了一句。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颜千夏的心肝顿时跳得如同胸腔里闯进了一只小鹿,它撒开四蹄,撒欢儿地在她的心脏里奔跑,小蹄子踩过的地方,如同春|天来临,花香芬芳。 可是春天还没过去,夏天还没到来,秋天还未收获,慕容烈一句就把她送进了冬天。 “他们告诉朕,朕独宠年舒舒,是池映梓给朕下了夺魄毒,是皇后给了朕解药,于是朕忘了年舒舒。年舒舒来自异世界,她来自一个完全不同于这里的时空。这一切 ,朕现在相信,但是,你现在要告诉朕,”他松开了牙,手指紧紧地掐着她的腰,低低地问道:“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池映梓的药香?” 原来没想起来呀! 颜千夏的双手沮丧地垂在腿边,小声说道:“我刚见到了他,他很厉害,你的皇宫拦不住他,他说一个月之内必要破掉吴宫。” “好大的口气。”他愤然推开了颜千夏,猛地站了起来,深遂的双瞳紧盯住了颜千夏有些慌乱惊愕的脸,“他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颜千夏摇头。 “老太后那里有暗道?”慕容烈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向她。 “没有,我不知道。”颜千夏更沮丧,他不仅不记得,反而显得更加不信任她。 “既然朕的这些心腹都说你是朕的人,晴晴也是你所生,你就留在帝宫,随身伺侯朕。不过晴晴还是放在叶嫔处抚养,以后再见到池映梓,带他来见朕。朕现在要传名花流进宫,还有,千机到底是生是死,朕想不用再怀疑了吧。” 他脸色不太好看,说完就把颜千夏的面具给丢了过来,冷冷扫她一眼之后,大步走了出去,颜千夏想叫他一声,却一下咬住了舌头,或者她刚刚刺伤了慕容烈的自尊心,在他面前说池映梓好厉害,是个男人都有些受不了,何况这个骄傲自大的人呢? “哎,顺福啊,我怎么办?”她蒙好面具,看向顺福。 “哎,娘娘,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小五姑娘娘,你这披头散发如女鬼般的样子,以后还是千万莫弄出来了,皇上还是喜欢美人的。”顺福长叹,摇摇头,快步跟出去。 “满宫三千美,他别理我就是,他一天晚上换一个,也不会嫌累。”她抄起了枕头,在怀里揉了又揉,大声说了一句。 唏哩哗啦的珠帘响过之后,顺福快步进来冲着她惨呼,“小五姑娘啊,小祖宗嘞,您就不要折磨奴才了好吗?皇上若不宠着主子,会由着您这一身邋遢地在龙榻上大呼小叫?” 颜千夏扭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落暮地说道: “顺福,你去告诉他,池映梓自小在这皇宫里生活,可能比他呆的时间还长,他既然说要一个月之内破城,一定早就做了谋算,你要提醒他,不见得一定是暗道,也有可能是别的机关,炸药什么的,让他赶紧找,别让池映梓得手了。” “是,奴才会转告皇上。” 顺福向她弯了弯,转过身大步去追赶慕容烈。 颜千夏这才舒了口气,其实顺福说得也有道理,如果慕容烈真要拿她怎么着,早就又砍又剁了,到现在还没怎么着她,和以前那个初和她相处,却对她又捆又打的慕容烈相比,好太多了。 得,睡觉,睡饱了,明天打起精神战斗,起码有了一个进步,慕容烈承认她是年舒舒。 慕容烈的步子很快,顺福撒开腿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 “她说什么?”他侧过脸,扫了顺福一眼,冷冷地问道。 顺福连忙说道:“小五姑娘说,可能是暗道,也可能是炸药。” “不可能,如果是炸药,上一回他带着舒舒逃走的时候,就会启用炸药,直接炸平吴宫,不会拖天今天。”慕容烈摇摇头,说得镇定自若。 “哦……也对……咦……”顺福听着他的话,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拧着眉想了好半天,只有挠挠脑袋把这疑惑吞回去了。走了一段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是毒药,把奴才们全毒死?” “对,先毒死你。”慕容烈从容点头,沉声说道。 “皇上,那赶紧找呀,把毒药找出来!”顺福一听,吓得半死。 “你怕什么,你不是和那个会使毒药的小祖宗感情甚好?”慕容烈一听,即刻冷冷一笑,笑得顺福毛骨悚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摸了摸胸前戴的玉珠串儿,再不敢出声了。 顺福啊,可攒了很多很多银子了,老了可以出宫去养老,过潇洒快活不用伺侯人的、还可以有很多美人伺侯他的日子,真的不想掉脑袋,更不想被毒药毒得浑身发青…… 御书房里,烛光明亮。 早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立于房中,静侯着慕容烈的到来。 “皇上。”慕容烈一进来,他立刻上前来,抱拳行了个礼。 “免了,坐吧。”慕容烈扫了他一眼,淡然说了句,绕到了书案后面坐下。 “皇上,臣拿着皇上用的解药去了毕老前辈那里,毕老前辈说,皇上非祸而是福,这解药确实能解皇上之毒。”年锦坐下后,急切地说道:“他还说,忘情就忘情,无甚大碍。还有,只要头疼的次数减少,就说明药性已经过去。” “嗯。”慕容烈点点头,似乎对他带回来的答案并不热情。 “皇上,你还是不信臣的话?”年锦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书案边上,双掌猛地摁上了书桌,这力道没掌握好,金丝楠木的书案都被他晃了几晃,满满一砚墨都晃荡了出来,有几团飞溅到了泛黄的宣纸上,迅速晕开,丝丝绒绒的,像人复杂万分的心情。 第205章 解语花还是喇叭花 “放肆。”慕容烈低斥一声,语气也不严厉,“朕诏你进宫,不是和你谈女人。” 年锦浓眉挑起,一副不说就会憋死的模样,可是看着他严肃的脸色,只能把话忍回去。 “池映梓晚上进宫了,和她碰过了面,声称一月之内会攻破吴宫,朕以为,他是虚张声势,想让朕撤回大军,朕赐你金符,你迅速前去,率一万铁骑,五日之内拿下周国,苑栖墨先不要杀,好生看管,送回皇城。” 慕容烈拿出兵符,递给年锦,年锦一听这是正事,也不好继续纠缠颜千夏的事,双手捧了金符,退了两步,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握着金符,转身离开。 御书房里静下来,慕容烈看了会儿地图,起身走到了陈列书的架子边,摁了个机关,弹出一只小格,他取出了里面的一方锦帕,盯着上面的乌龟看了许久,又拿出了一枚戒指看起来。 “皇上。”顺福端着新沏的热茶进来,他把锦帕和戒指收起来,关好暗格,转身看向顺福。 “皇上,夜深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朕睡不着。”慕容烈摇摇头,坐回书案后面,继续看着那张图,“魏国一失,慕容绝兵力大增,朕不担心池映梓真的可以攻进我大吴皇宫,而是担心他二人为了攻破我大吴皇宫,拿我皇城百姓生命不顾,那可真是我慕容烈的千古大罪。” “皇上,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大吴的夏季雨水太多,顺福,你还记得去年决堤之事吗?”慕容烈的眉越加拧得紧了,声音低沉忧郁。 顺福连忙点头,把茶放到他的手边,小声说道:“是,奴才记得去年河水决堤,粮食颗粒无收,许多灾民流离失所,幸亏皇上您令铁骑军及时堵上决口,再开仓赈灾,还打下了夏国,运来粮食,这才让百姓们度过一难,皇上的恩德,百姓们都记着呢。” 慕容烈的脸色凝重,并不为顺福的赞颂而感觉到高兴。 “河堤牢固,一场暴雨却能冲垮,当时就有民间流言,说朕是暴君降世,所以天降惩罚。可是朕派去的人调查回来,发现是白蚁驻空了大堤,而我们大吴国,一向很少见白蚁的踪迹。” “是,奴才还记得,皇上派了工部的人前去灭了白蚁,可是皇上,这和池映梓有什么关系?是他放的白蚁吗?”顺福挠挠脑袋,不解地问道:“池映梓为什么懂这么多东西?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 “他确实难缠,朕并不怕他难缠,而是怕慕容绝,他品性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般纯正,朕和池映梓交手几次,他并没有取朕性命,朕想多半与舒舒有关,有情的人,总会还留有几分善意,若慕容绝要走上邪道,朕就真会头疼。” “皇上,您头疼了么?奴才让小五姑娘过来伺侯您吧?”顺福一听,立刻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起了精神,双眼放光的样子让慕容烈的眉拧得更紧。 “你这奴才,什么意思?”慕容烈把茶碗一丢,盯住了顺福。 “奴才、奴才……”顺福连忙勾下头……奴才认为有了小五姑娘,他就能去好好睡一觉了,慕容烈为国操劳,不睡觉,可是他好想睡! 不过顺福是不敢说这个的,只打着哈哈说道:“奴才觉得小五姑娘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能让皇上舒心,是皇上的解语花。” “是不是解语花朕倒不知道,喇叭花倒是,这么爱哭,倒像是朕虐待她了一样。”他收回了视线,拿起了笔,在地图上某处轻轻落下了一个圈。 他要处理国事,顺福不敢再插科打浑,退出到了一边,安静地伺侯着,站了好一会儿,又觉得这皇帝的话里透着古怪……到底哪里不对劲? 夜深了,好困……顺福瞧了一眼慕容烈,见他埋头看折子,又觉得这当皇帝真不容易,起码他不用废脑子想事,起码不必担心天下百姓,自个儿管好了自个儿就行。 —— 叶嫔晋升为贤妃,搬进紫霞宫,食三品俸禄。又因为抚养晴晴公主,皇上赐了百匹云锦绫罗,黄金千两。 紫霞宫中,一大早就人声鼎沸,各宫主子都前来祝贺,一见面都齐贺她为叶贤妃,本已许久未沾甘露的叶嫔今儿更是容光焕发,粉脸桃腮,显得格外美艳。 颜千夏特想混进去,看看小晴晴,可是她非妃非嫔,又没旨意,根本没资格进去。在院外转悠了一会儿,趁着又有嫔妃前来道贺,低下头就混进了侍女的队伍里,跟着她们进了紫霞宫。 “西梓宫倩嫔、越嫔,桂美人恭贺叶贤妃。”众侍女举高手里的金盘,上面各色珠宝礼物,耀得人眼花缭乱的。 “赏。”里边有侍女的娇声传来,紧接着,紫霞宫中的侍女便接过了金盘,又打赏这些侍女银钱,颜千夏也索性伸了手,接了碎银子,道了谢退开来。 抬眼看院中,莺红柳绿的女子们,都围在殿中,叶贤妃亲自抱着小公主,和大家说说笑笑。她实在是个很爽朗的女人,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她的清脆笑声。 “呀,你们看,小公主笑了,真好看,真可爱。” 当然,这是她的闺女!颜千夏进不去,只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尖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听着叶贤妃的笑声,心里也舒服不少。 “小晴晴,小公主,小可怜,平常想看你也看不着,从今儿起你是我的啦,要乖乖地长胖哦。”叶贤妃又笑着说了句,“等以后娘生了小王子,就来保护你。”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按这种发展趋势,她和慕容烈还真有可能生个小王子。叶贤妃的父亲和兄长全是军中猛将,去年她父亲犯了军规,慕容烈狠打了一百仗,侥幸活下命来,却又赏了叶贤妃的几兄长良田,以示恩德。 “咦,你是帝宫的侍女?”有个宫女终于发现了颜千夏衣裳颜色的特别,除了帝宫高品阶的侍女,宫中只有皇贵妃可穿这样亮的鹅黄色。 颜千夏连忙低头,小声说道:“奉皇上旨意,来看看小公主。” “哦?”宫女一听,连忙大步往大殿中走去,“娘娘,皇上派人来看小公主。” 颜千夏这是矫诏,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众人都向颜千夏看了过来,叶贤妃上下打量着她,拧了拧眉道:“怎么派个宫女过来?顺福公公呢?” “公公很忙。”颜千夏抬头,视线直接落在了小晴晴的身上,此刻小家伙正站在叶贤妃的腿上,朝她看着。 比她第一次看到她要胖了一些,小家伙一下就感觉到了颜千夏,立刻向她伸出了手,在叶贤妃的腿上不停地跳着蹦着。 “娘……”小家伙的红嘟嘟的嘴巴咧着,突然就叫了一声。 是她听错了么?还是小家伙会叫人了?颜千夏大步就过去了,把小公主抱到了怀里,笑眯眯地用额头在她的小脸上蹭了几下。这举动太突然,叶贤妃还没回过神来,怀里就空了,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却没发怒。 “大胆。”周围的人立刻大声斥责,“你虽是帝宫中人,也只是小小奴婢,怎敢这样对小公主?” “你不是小五姑娘吗?”叶贤妃摆了摆手,一脸大方,今儿也应该大方一些,得当着这个“贤”字。 “奴婢知罪,奴婢确是小五。”颜千夏把小晴晴还到叶嫔手中,退了两步,恭敬地答道。 “那天你跳舞的时候,本宫只是惊艳你的舞蹈。”叶贤妃眨了眨眼睛,站了起来,一抱着小晴晴,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今天这么近来看,果然美丽,难怪皇上爱不释手,巴巴地派人了你过来看望小公主。” “奴婢不敢。”颜千夏正说话呢,小晴晴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又往她的脖子上抱过来了,非常亲昵,非常自然地,又唤了一声,娘…… 虽然还有些含糊,可是叶贤妃和颜千夏都听清了,叶贤妃掐着她下巴的手用了用力,柳眉微拧了一下,这才松开了她,抱着小晴晴回到主座上,一手轻抚着小晴晴,视线却盯紧了颜千夏,一脸冷若冰霜地说道: “小五姑娘,你也看到了,请回吧,禀告皇上,本宫不是那等心肠恶毒之人,要对一个奶娃娃怎么样,人在做天在看,为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否则上神一定会惩罚她的。” 颜千夏和她之前有过交恶,她记恨在心颜千夏不意外,不过只要她能在这时候替她照顾小晴晴,善待小晴晴,颜千夏便感恩在心。 她认真地向叶贤妃行了个礼,快步走出去,人还未迈出门槛,就听到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端贵妃到底从哪里找了这么个狐狸精来的?贤妃娘娘,皇上对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宠,至今还未封个一妃半嫔,若说不宠,他又一直把小五安排在帝宫。” “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出,本宫反正是不能的,妹妹回去自个儿猜。”叶贤妃突然就发脾气了,颜千夏立刻加大了步子,飞快地走了出去。 帝宫今儿难得的也很热闹。 第206章 是你的小傻瓜 帝宫今儿难得的也很热闹。 顺福指挥着人在清理一些乐器,有各式的笛子,玉的,竹的,还有箫和三把古琴。那古琴特别漂亮,有一把上面刻着祥云花纹,一看就是好东西。颜千夏看东方不败和六指琴魔的时候,林青霞面前就搁着这么把琴,弹起来特潇洒。 “小五姑娘回来啦。”顺福抬眼看了她一眼,继续拿着柔软的锦帕擦古琴。 “谁的?”颜千夏走过去,伸了手指好奇地摸着古琴。 “小心些,别碰坏了,这是太妃的东西。”顺福连忙拦住了颜千夏的手,就像她会搞破坏一样。 “哎,顺福,你怎么这样?摸一下也不行呀?” “摸一下也不行!这可是宝贝!”顺福摇头。 “你还知道什么是宝贝呀?”颜千夏瞪了他一眼,偏偏伸了手去勾古琴上的弦。 “哎哟喂,小祖宗,你饶了奴才吧,碰坏喽奴才可惨了。” “哼。”颜千夏扭腰就看向其他的东西,一眼就瞧到了一个好玩艺儿,喇叭! “哟,喇叭!你们这里也吹喇叭呀。”她笑着抓起来,举到眼前看。 “这叫音壶。”顺福拧了拧眉,纠正她的说法。 此时慕容烈正坐在殿中品茶,上午见过了千机,才回来坐下,让顺福把母妃的东西清理一下,快到她的忌日了。听到外面的声音,就往窗口走去,还没走到呢,就听到了颜千夏的声音。 “就是喇叭嘛,我给你吹,你看着!” 颜千夏鼓着腮帮子,吹出了极刺耳洪亮的声音……呜啦啦…… 宫奴们吓得一抖,几乎以为世界末日来临,颜千夏却因为小晴晴喊了她娘亲而正在开心,又鼓起腮帮子大吹了几下。 “小五姑娘,别吹啦。”顺福给她使眼色,她扭头看,只见慕容烈端着茶碗站在窗口,定定地看着她,见她转过身来,立刻就别开了脸,转身往里面走去。 “皇上。”颜千夏急于要向他汇报小晴晴的情况,抓着喇叭就冲了进去,“你知道嘛,今天,小晴晴叫娘了,真的真的!” “大呼小叫,没规矩。”慕容烈瞪了她一眼,低低地说了句,却并不严厉。 “是,奴婢知罪了。”她急忙敛眉顺目,给他福了福身子行礼。好半天都没听到他喊平身,她抬头去瞧他,不料他正好伸过手来,给她捋额前的碎发。 “以后少跑来跑去的,没规矩。”迎上她亮晶晶的视线,他收回了手,又低斥一声。 “嗯,奴婢知道了。”颜千夏点头,举起了手里的琐呐,笑着说道:“皇上,原来这里也有琐呐,我还以为只有我们那里有。” “你们那里……”慕容烈点了点头,继续往里面走,“你退下吧,去帮顺福收拾,没有朕的旨意,不许随便进来。” “哦。”颜千夏有些失望,他并不想和她一起分享晴晴开口叫娘的喜悦呢!她一步三回头地出去,见他背影挺拔,却不见当初的温柔。 “哎。”她叹了口气,拎着裙摆出去了。顺福已经擦完了第二张七弦琴,正在端祥第三张琴。琴弦银亮银亮的,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见她出来,便过去搬了张椅子过来让她坐着。 “顺福,你真是个好人。”颜千夏坐下,笑嘻嘻地说了一句,继续研究吹锁呐。想吹一首完整的《纤夫的爱》。在这个苦涩的时候,她得让自己充满了正能量。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她哼唱了一句,拿起了锁呐吹,结果她没这能耐,吹出来的单调惨不忍睹,如破鸭嗓子,顺福的心肝都跟着这音调颤抖起来,末了,只好拱了拳给她作揖,求起她来。 “小五姑娘,奴才给你作揖,求你切莫再吹了好么?奴才的耳朵真受不了了。” “行。”她终于放下了锁呐,去研究古琴,在笑傲江湖里,东方不败那帅气的样让她迷恋,哪天她也给自己弄套千机的红衣穿着,千机背琵琶,她背七弦琴,闯荡江湖……当然,是在慕容烈硬是不肯记起她的时候。笑傲江湖怎么唱来着?她坐于琴前,摆出驾势,手指轻轻抚在琴弦上——一顿乱拔之后,大声唱了起来,“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沉浮随浪忆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慕容烈又折返回来,迈出高高的白玉门槛,站在回廊上,诧异地看着颜千夏。 她这回回来,给了他一个完全不同年舒舒,倔强,顽强,坚韧,乐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以一把略哑的嗓音,唱出这样大气的歌。 灼目的阳光扑天盖地,落在她的身上,鹅黄色的阔袖在风里轻轻飞舞着,他不由自主地迈步过去,拿起了一只紫竹长笛,跟着她的旋律吹奏起来。 颜千夏欣喜地看向他,这不是个天才嘛,虽然有些地方还有些不对,可是只听她唱一次便能吹出大概,她爱的慕容烈,总能给她惊喜呢。 “顺福我带你跳舞,强身健体。” 她笑着站起来,拉住了顺福的袖子,带他跳舞,慢悠悠,大步晃着慢四步,顺福的脸都涨红了,可是慕容烈今儿却没要发脾气的样子,而是静静地看着颜千夏,音律在阳光下起舞。颜千夏拉着顺福的袖子旋转,他急急地跟着颜千夏的脚步,渐渐的,也放开些了,他能看出这两个人比前些日子要默契许多,如果能让他们像往日一样恩爱,那么,即使呆会儿他又要挨鞭子也值得了。 他咧着嘴笑着,一圈一圈跟着颜千夏转,宫女们都转了过来,冲着他笑。 一时间帝宫中春暖花开了,墙边花坛里,一株白芍药颤微微绽开了花瓣,一片一片地,托住了洒下来的阳光。 “这也是你们那里的歌?”慕容烈放下了长笛,看着颜千夏,那神情温柔,能溺死女人的小心肝。 “是啊。”颜千夏点头,好难得看到他这舒心的表情。 “笔墨伺侯。”慕容烈被这词曲激起豪情,江湖纵马,杀场征战,黄沙滚滚中,他何时落于人后?他十七岁开始在沙场上浴血杀敌,至今已整整十年,往日不怕敌人强,今日也不惧敌手猛。 宣纸铺开,狼豪提起,他饱蘸了墨,落笔,写下颜千夏方才唱的词,写得酣畅淋漓,豪情万丈。好男儿,本就应如此,无论何种困境,都得有勇气面对。 他丢了笔,看着纸上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字,唇角慢慢勾起,“小五,你有功,朕要赏你。” “啊,有赏啊。”颜千夏连忙跑过来,往他怀里扑去,“皇上可以赏小晴晴每天来帝宫里玩玩么?” “准。”慕容烈应了,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了敲。 颜千夏更乐了,原来他心情好,求事就会灵呀!她兴奋地转了个圈,去帮顺福他们收拾乐器。扭头看时,只见慕容烈居然学着她的步子转了个圈儿,是华尔滋舞步呢,龙袍的下摆舞了起来,舞姿还挺标准,发觉颜千夏在看他,他又板下了脸,迈步就走,不想一脚就踢到了面前的木棉树,人没来得及稳住,一张俊脸直接碰到了树上—— “皇上,你没事吧。”颜千夏连忙跑过来,踮起了脚尖,摁着他脑袋要看。 “没事。”慕容烈出了洋相,心里懊恼,要强装无事离开。 “哦哦,真可怜,鼻子又红了。”颜千夏给他的额上吹着气,“我给你吹吹就好了。” 院中的宫奴们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个个掩了嘴,在顺福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撤了个没影。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这一对冤家大眼瞪小眼的干瞪着。 “大胆,放肆。”慕容烈突然就回过神来,低斥了一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皇上,你要不要……”颜千夏本来又想说,你要不要和我去笑傲江湖,或者和我一起去找龙珠,你我古今合壁,在现代一定能闯荡出幸福的生活。 可是她把话吞了进去,她已经勉强了他一次,这一次,她要帮他夺得天下,让他笑傲天下。她扬起唇角,抱住了他的腰,“皇上……让我抱抱你吧。” 她这一句说得又软又糯,麻得慕容烈的脊椎骨都像窜起了电流火花儿,噼哩啪啦地一阵阵乱窜……他低下头来,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你会再爱我的吧。”颜千夏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双手搂得更紧了一些,“我以后会上刀山下火海,上穷黄泉下碧落一直追随你。” “怎么说得朕要去死一样。”他拧了拧眉,低低地说了一声。 “你不会死的。”颜千夏的脑海里闪过在湖边的夜,他躺在她的怀里,那脸色苍白难看,不,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时刻。 “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她定定地说了一句,声音轻轻,却有千军的气势。 “傻瓜。”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声说道。 “是你的傻瓜。”颜千夏又说了一句。 院子里静了下来,可没静多久,小青蛇从木棉树上抬头,滋溜溜地游过来,小白猫又窜上树上去,一蛇一猫又开战了,每天打个不停。 第207章 颜殊月的毒药 辰栖宫。 颜殊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红疹消了些,可还是不能出去见人。她的面前跪着贴身宫婢芳儿和司徒端霞的侍婢叶儿,这两个贱|婢居然和司徒端霞串通,要谋害她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转过头,把一只小瓷瓶放到了侍婢的手中,“去,拿给她,听命于本宫,得活,若背叛本宫,本宫要她的贱命。” 侍婢把小瓶捧到了那叫芳儿和叶儿的宫婢面前,叶儿脸色苍白,双眼红肿,抖得像狂风中的枯草。接过了小瓶,好几下才拔开了瓶盖儿,把里面的液体往嘴里倒去,然后递给了叶儿。 “滚出去。”看着二人喝下了毒药,颜殊月才冷斥一声,吓得二人转身就往外爬去。 皇后的权势呵,看着二人屁滚尿流的样子,颜殊月冷笑起来,姗姗起身,走到了桌子边上。桌上有小炉,煮着一壶茶,她揭开陶盖儿看了一眼,用玉勺舀了一勺茶叶轻轻放进去,不一会儿,屋子里便满是茶香。 “颜千夏,司徒端霞,你们死期到了。”她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双目里泛起了凉光。 “娘娘,她们都到园子里了。”侍婢大步过来禀报。 “好,让小叶仔细点做。”颜殊月冷冷一笑,看向大殿外。 阳光暖得很。 小湖上泛着清凌凌的鳞流,叶贤妃带着晴晴在湖边玩耍,司徒端霞也带着小王子出来了,大人不和睦,心思纯真的小宝贝们却很快就亲密了,小王子摇摇晃晃走到叶贤妃的身边,伸长脖子看小公主,小公主也咧着粉粉的小嘴巴和他笑,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小五姑娘来了。”小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颜千夏正脚步轻快地过来,一见到司徒端霞,她立刻就放慢了脚步,勾下了头,司徒端霞有好几回让她过去,她都推脱掉了,今日见面不知道会不会为难她。 果然,一走近,司徒端霞立刻就冷笑着说道:“哟,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小五姑娘啊。” “见过贵妃娘娘,见过贤妃娘娘娘。”颜千夏福下身子请安,半蹲下了好半天,两个女人谁也不喊她起来,渐渐的,人就开始发抖了。 “免礼,起来吧。”司徒端霞这才冷冷说了一句,颜千夏轻舒了口气,看向了叶贤妃怀里的小晴晴,小晴晴看见了娘当然开心呀,立刻又跳了起来,伸手想让她抱。 “这小东西,还真有趣。”司徒端霞扭头看来,乐了,“又活泼又漂亮,比那个贱婢生的哑巴可强多了。” “姐姐,好歹那也是小公主,你不要让人听了去。”叶贤妃提醒了一句,可司徒端霞是什么人物?她恨不能每天骂颜殊月一千遍,可恨颜殊月这回居然没被烂死,倒让她有些遗憾。 “小五,看来晴公主很喜欢你,今儿你又是奉皇上之旨来看晴晴公主的吧?”叶贤妃盯着颜千夏,唇角又扬起讥笑。 颜千夏向小晴晴挥了挥手,小晴晴立刻在叶贤妃的膝头跳起来,要往她怀里扑。 叶贤妃却故意搂紧了小晴晴,摇着她说道:“哦,晴晴你怎么了?” “来,本宫抱抱。”司徒端霞笑着伸出了手,叶贤妃把晴晴交给了司徒端霞,她抱在怀里摇了几下,小晴晴却嘴一扁,哇哇大哭了起来,紧接着司徒端霞就一声尖叫: “呀,尿了!” 众人一瞧,可不是吗,小晴晴不客气地在她的怀里尿了,腥味儿散开来,她一脸懊恼,把孩子往叶贤妃身上一塞,转身就走。 小皇子一瞧急了,连忙往她身后追去,不小心就绊到了颜千夏的面前,颜千夏连忙把他拉起来,还没站起身呢,就听司徒端霞趾高气扬地下命令了。 “小五,你带小皇子过来吧。”颜千夏看向还在哇哇哭啼的晴晴,不情不愿地拉着小王子的手,跟在了司徒端霞的身后。 在这后宫,品阶压死人呀,她真想做回瑾瑜贵妃,那样就不用把这些女人放在眼里了。 “小五,你说那贱婢会不会破相。”司徒端霞放慢了步子,用帕子在胸前连连擦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会。”颜千夏摇头。 “那有何用,就痒几天就完了?不行,你还有什么法子没?要让她死得难看。”司徒端霞咬了咬牙,外面找的毒药都没用,明明小叶让芳儿下了毒,那贱婢还活着。 “奴婢不会这个。”颜千夏又摇头。 司徒端霞冷冷盯她一眼,冷笑着说道:“小五,你不会是想抛弃秋歌,攀高枝吧?本宫可是听闻你在皇上面前狐媚得很。” “奴婢不敢,皇上扣着奴婢,只是想让秋歌大人忠心。”颜千夏还能隐隐听到晴晴的哭声,真恨不能一脚把司徒端霞踹进湖里去,自己好回小晴晴的身边。 正在着急时,宫婢小叶快步过来,贴到司徒端霞耳边小声说道:“娘娘,皇上快来园子了,娘娘快回去换衣裳吧。” 司徒端霞一听,立刻精神了,也不理颜千夏了,拔腿就往栖霞宫跑去。颜千夏如释大赦,转身就往回跑,小晴晴已经换了尿片和干净衣裳,她出来玩,嬷嬷都是带着这些东西走的。干爽了,小晴晴又看到了颜千夏,当即就开心起来。 叶贤妃却不肯把小晴晴给颜千夏,只管抱在怀里逗她玩。 “贤妃娘娘,奴婢能不能……” “不能。”叶贤妃都不等她说完,一言就给她截断了。 “呃……”颜千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女儿了。 园子外响起了顺福的声音,慕容烈来了!叶贤妃立刻抱起了晴晴,快步迎上前去。 “臣妾见过皇上。”她飒爽地行了个礼,把晴晴抱给慕容烈看。 “嗯,来人,先把小公主抱开,朕有要事要和贤妃谈。”慕容烈只扫了一眼,便沉声说道。颜千夏连忙走过去,抢先一步把晴晴抱进了怀里,软软的小东西搂进来,心都酥软了。 “皇上,有何事要和臣妾说?”叶贤妃偏了头,一手拉住了慕容烈的袖子,笑眯眯地问道。 “你长兄即将出征,你要不要召他们进宫一聚?”慕容烈沉吟一下,低声说道。 “皇上还要增派军队?魏国如此难攻,何不先撤兵?”叶贤妃一怔,压低了声音就问。 “后宫不得干政。”慕容烈拧了拧眉,不悦地低斥一声。 叶贤妃扭了扭腰,又笑了,“臣妾知道了,皇上,臣妾住进了紫霞宫,可皇上都没去过呢,今儿晚上到臣妾那里去吧。” 慕容烈的眼角余光瞟向颜千夏,见她正在逗小晴晴,并未多看他一眼,便点了点头。 “真的?皇上,太好了,臣妾这就让她们去准备接驾。”叶贤妃拍拍手,快活地笑了起来。 颜千夏这才听清二人的对话,愕然抬头看去,昨儿他还对她很温柔的,怎么今晚要去叶贤妃的宫中了? 慕容烈又扫了一眼颜千夏,见她抱着孩子一脸惆怅,便走了过来,从她手里抱起了晴晴,把她高高举起来,低笑着说道:“晴晴,看到父皇,还不笑笑?” 笑你妹,看到你在风|流呢!颜千夏白他一眼,伸手就想把孩子抱回来,可手才碰到孩子,就听到孩子叫了一声:爹…… 成精了不是,到底是谁教的?颜千夏看到慕容烈的神情更柔和了,他抱着孩子转了个圈,乐呵呵地笑起来。 “晴晴会叫爹了。”叶贤妃笑眯眯地靠过来,偎在了慕容烈的胳膊上,就像他们是一家三口一样。 颜千夏转过了身,过去和顺福说话,不让自己的酸样子让叶贤妃看到。 还在说话呢,就听到了园子那头传来了尖叫声,“皇上,不好了,小皇子不好了。” “怎么了?” 慕容烈脸色一沉,抬眼看去,司徒端霞的侍女小叶快步冲了过来,跪到他的面前,磕了个头就说道: “皇上,小皇子不好了,现在已经没呼吸了。” “什么?”慕容烈把晴晴往叶贤妃怀里一放,一拉颜千夏,大步往栖霞宫的方向走去。 栖霞宫中已经响起了哭声,司徒端霞抱着小皇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慕容烈伸出手指一摸,果然小皇子已经没了呼吸,不仅如此,脸色还白得可怕,就像血都没了一样。伸手搭在小皇子的脉搏上,居然一点脉像也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正在园子里玩耍,为何才这么会儿功夫,突然没了?”这是慕容烈的长子,他唯一的皇子!他冷下脸来,拉起了哭得快晕厥的司徒端霞,厉声问道。 一边,宫婢小叶一指颜千夏,大声说 道: “是她,刚刚在园子里,只有小五姑娘碰过小皇子,也是她拉着小皇子的手回来的,肯定是她害了小皇子。” 话音才落,司徒端霞起身就往颜千夏身上扑去。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和颜殊月那个贱婢串通好了!” 司徒端霞这一举动很突然,慕容烈正抱着小皇子,来不及拉住她,她张大了双掌,十指上涂得艳红的长指甲狠狠地往颜千夏的脸上抓去。 颜千夏连忙躲避,却还是被她抓住了头发,狠狠撕扯下,发髻都被她扯散开,簪花跌落,一缕秀发被司徒端霞硬生生拽下。 第208章 痛苦 “松手!”慕容烈见状,连忙放下小皇子,过来抓住司徒端霞的手腕,迫她松手。 “皇上,皇儿没了,臣妾也不想活了,一定是她……她和颜殊月……”司徒端霞双眼血红,用力嘶吼着,在慕容烈的怀里连连挣扎,形如癫狂。 慕容烈手指一抬,点了她的昏睡穴,哑声开口,“来人,把贵妃抬下去,速传御医。” 颜千夏抬眼看他,饶他是个大男人,失子之痛依然让他失了方寸,此时双眼渐渐涨得血红,慢步走到榻边,伸手轻抚着小皇子冰凉苍白的小脸,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皇上,奴婢看看,还有没有救……”颜千夏慢步过去,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低头看向小王子。 不料慕容烈迅速挥开她的手,低哑地说道:“别碰我,你先出去。” 颜千夏楞住,抬眼看他,只见他紧闭着双眼,两手托起了小王子的身体,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皇上,御医来了。”顺福带着御医大步冲进来,二人大步冲到榻边,见到榻上的情形,御医连忙伸手去探小皇子的鼻息,发觉未有呼吸之后,扑嗵一声就跪了下来,低声说道:“皇上,小皇子……” “没办法了吗?”慕容烈转过身来,盯着御医,沉声问道。 “皇上恕罪,微臣无能,小皇子已经夭折。”御医磕了个头,颤微微地回话。 “你来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慕容烈一脸悲痛地侧过身,指着小皇子,催促御医赶紧起身。 御医打开药箱,用银针刺进小皇子的手臂,深及骨处,拔出来看时,银针上乌黑骇人,果然是毒。 “是何毒?”慕容烈盯着银针,低声问道。 “微臣、微臣……”御医看着银针,不敢作答。 慕容烈又看颜千夏,低低地说道:“你来看。” 颜千夏快步过去,托起银针,放到鼻下嗅嗅,又举到阳光下看,心下顿时明了。 “是北乌头加蝎毒,进入神经系统后几分钟便可毙命。” 她说的现代词汇御医听不懂,可是北乌头和蝎子却是任何药铺都能得到的寻常中药,用于祛风湿,二者皆有大毒,量稍不慎便能导致无法挽救的恶果。 “关闭栖霞宫,栖霞宫以及今日在园子里的每一个宫奴都抓起来,严加看管,一个时辰之内交不出人来,都去给小皇子陪葬。”慕容烈转过身来,怒吼着,满殿宫奴全跪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就是这位小五姑娘,今日除了小五姑娘,再无别人接触过小皇子,求皇上为小皇子和贵妃娘娘作主。”叶儿抬起手来,指着颜千夏尖声控诉。 颜千夏转过身来,厉声喝斥道:“叶儿,你还在血口喷人,昨晚你和辰栖宫芳儿在凤栖宫暗中碰面,你给芳儿毒药,让她毒害皇后,你说,是否有此事?” “没有,没有!”叶儿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摇头,“小五你才是血口喷人。” “你说今日在园子里只有我碰过小皇子,好,那你有没有碰过?我告诉你,碰过北乌头和蝎毒的人,手指都会发青,还有淡腥味,你现在把手伸出来给皇上瞧瞧,有没有发青,有没有淡腥味!我就敢伸手!” 颜千夏一面说,一面伸出自己的双手,那叶儿却下意识地把手往袖中缩去,这一变化落在慕容烈的眼中,是谁动手已经不用再查,他怒气冲冲过去,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到了叶儿的胸口上,这带着盛怒的一脚,几乎没让叶儿多活一秒,飞出去,跌在地上,直接毙命。 “去,把那个叫芳儿的抓来,朕要亲自审她,问问到底是谁害了朕的小皇子!” “不用去了,芳儿此时不会还活着。”颜千夏走到了小叶的身边,蹲下去,翻开她的眼皮看了,摇了摇头,“她也是被人控制了。” “顺福,你亲自去,看芳儿是否活着,把皇后也带来,朕要亲自问她。”慕容烈此时已经暴怒,他最恨后宫争宠,如今却演变成了让无辜皇子成为牺牲品。 栖霞宫中死寂一片,宫奴们紧张地跪着,慕容烈站在榻边,定定地看着小皇子,颜千夏也不知如何劝慰他才好,只能陪他在一边站着。 “皇上,皇后娘娘和芳儿来了。”顺福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处响起,颜千夏扭头看,只见颜殊月一袭湖蓝色的贡缎长裙,头上仅一支白色玉钗,那芳儿也好端端活着,看见叶儿的尸体时,眼中滑过几丝慌乱,立刻就深勾下了脑袋。 “臣妾见过皇上。” “奴婢给皇上请安。” 主仆二人在慕容烈面前跪下叩头,慕容烈缓步过去,停在芳儿的面前,用脚尖踢了一下她的胸口,冷冷地问道: “芳儿?” “奴婢在。” “拖下去,仗五十,不许她死。”慕容烈收回脚尖,又看向颜殊月。 “皇后,你如何解释?” “臣妾不知皇上要臣妾解释什么?”颜殊月抬起头来,一脸委屈地看向慕容烈。 “朕让你解释,小皇子因何夭折!” 慕容烈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颜殊月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说道:“臣妾真的不知,小皇子……夭折了?” “你还装?昨晚明明你身边那叫芳儿的侍婢和叶儿一起在栖霞宫中,密谋……”颜千夏上前一步,却没说完,她们密谋要害颜殊月,并且嫁祸于颜千夏身上——和颜殊月没半毛钱关系! 她镇定了一下,又立刻说道:“你并不是真正的颜殊月,你是池映梓身边的侍女!你已然将真正的颜殊月害死。” “皇上,臣妾冤枉!”颜殊月花容失色,泪水涟涟的连连叩头。 大殿外,芳儿在杖刑的伺侯下不停惨叫,听得殿中各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慕容烈扫视了一眼二人,冷冷地说道: “都押下去,关进大牢,朕稍晚些再审,先传旨宗人祠,处理小皇子后事。” “遵旨。”顺福挥了挥手,几名大太监进来,拉住了颜殊月和颜千夏,把她们拉出大殿。颜千夏扭头看向慕容烈,他也正盯着她看着,那目光复杂深遂,如同两潭墨色深渊,让人看不懂,摸不清,辩不明。 她很想问,慕容烈,你不信我? 可是她此时只紧抿了薄唇,把疑问和难过生生吞了回去。 —— 大牢阴冷。 颜千夏和颜殊月面对面关在窄小的牢笼中,她倒在铺着草垫的炕上,数着黄泥顶上的蜘蛛。小皇子突然离世,这让她觉得很难过,上午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这么会儿功夫就没了,说实话,真的很可怜。如果这小皇子生在寻常百姓家,还能常常叫一声父皇,享受父爱。可是在这皇宫金牢之中,却因为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别说父爱了,连小命都没了。 颜千夏还算是受宠的女子,那些不受宠的嫔妃们,又该多可怜?她翻了个身,看向对面。颜殊月盘腿坐着,似是在屏气运功。从进来开始,两个女子一句话也没说过。 “你叫什么名字?”颜千夏也盘腿坐起来,身子往前一俯,手撑在了腿上,看着颜殊月问道:“你知道池映梓昨儿晚上进宫了么?你出卖了他,你不怕他来杀你?” 颜殊月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就是颜殊月,我也知道你是年舒舒。” “你怎么知道的?”颜千夏怔了一下,明明脸不一样,难道是因为火爆得让人难忘的身材?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试图唤醒他的记忆,那会把他送上死路。”颜殊月淡薄地说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 “颜殊月,你这样好可怜。”颜千夏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都没人肯爱你。” “闭嘴,我现在可是皇后。”颜殊月猛地睁开了眼睛,厉声喝斥道。 “可惜你遇上了我,我真不懂,明明他不爱你,你还要争这个干什么?上次我们都离开这里的时候,你也完全可以离开,当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有意思吗?”颜千夏拧了拧秀眉,又问道。 “哼,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不一样被关了进来。”颜殊月冷笑着回了颜千夏一句。 颜千夏耸耸肩,小声说道:“他是皇帝,他当然要一视同仁,以示公正,你和我都是犯罪嫌疑人,何况他现在并不记得我,不过总会查明白的,芳儿抵挡不住酷刑,自然会招供。” 听到此话,轮到颜殊月骄傲了,她抬了抬下巴,说得镇定自若, “走着瞧,但是本宫可以告诉你,本宫绝没有要害小皇子,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司徒端霞那个恶毒的女人,你你们两个串谋起来害本宫,本宫才是受害者。” 好吧,你简直是一朵娇滴滴的无辜的小花。 颜千夏懒得再理她,又倒下去,顺手抽了几根稻草出来在手里编着玩。隐隐的,有沉闷悠长的牛号角声传来,小皇子不过一岁几个月,依着习俗,不得在宫中停枢过夜,得连夜送进皇陵,不知慕容烈会不会亲自送去,都是做娘的人,司徒端霞还真可怜,不知道晴晴宝贝现在怎么样,叶嫔会不会保护好她? 第209章 你喜欢他吗 “颜千夏,你前天真的见到池映梓了?”突然,颜殊月叫她了。 她扭头看去,沉默了几秒,小声问道:“你喜欢他吗?” “本宫问你是否见过他!”颜殊月不耐烦地斥责了一声。 “本宫也回答你,本宫见到了他,他太爱本宫了,特地进宫来看望本宫,渴望带本宫离开,他可没提起你,你这个可怜虫!”颜千夏冷笑着,不客气地回她。 这种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蜘蛛毒妇,慕容烈应该早早认清她的真面目,杀了她! “你……”颜殊月大怒,从床上跳起来,一挥手,几枚细镖就穿过了粗粗的牢柱,往颜千夏躺的地方打来,颜千夏头皮一炸,连忙往炕下一翻,几声闷响,镖打进了墙内,支支深 深没入墙中。 “颜殊月,你敢暗算我!”颜千夏跳起来,也不客气地拽下了腰上的小香袋,扯开来,用力往对面丢去,颜殊月连忙屏住了呼吸,挥袖击落香袋,一阵香雾散开之后,颜千夏指着她说道: “我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这是我最新研制出的红粉毒,香入骨髓,你没有任何感觉,可是只要你稍加走动,这毒就迅速钻进你的心脏,一点一点地让你的心脏麻痹,让你像一根树一样僵化,活生生地看着自己死掉。你如果想活命,就乖乖着着别动,看我的心情,要不要你活着。” “本宫不信!”颜殊月忿然大叫一声,大步往前走了好几步。 颜千夏只冷冷地看着她,清脆地给她数着数:“一、二、三……你有没有感觉到心脏开始加速,麻痹的感觉从你的皮肤开始渗进……” 颜殊月停下了脚步,大口地喘着气,怨恨地看着她,颜千夏说中了,这种麻痹的感觉从她的皮肤一直往里钻,像蚂蚁轻轻夹着她的骨肉,不痛,只麻。 “贱婢,给我解药。”她指着颜千夏,愤怒地大吼。 “本宫不是贱婢,所以本宫没有解药,你去找贱婢要解药,本宫睡会儿,你好好站着别动,最好也不要大声说话,否则变成枯树的速度会更快。”颜千夏咧开了嘴,冲她甜甜一笑,然后果然又躺到了榻上,想了想,索性把面具给取了,不装了,她就是这张脸,她就是毒药的祖宗,谁再敢让她下跪,她就毒药伺侯! 至于刚刚那包香粉么,真的只是香粉,死颜殊月,就让你吓死得了,让你给我的慕容烈吃那么古怪的药,我让你当皇后,我让你杀小皇子! 牛角号声没了,又响起了牛皮鼓声,可能是真的要小皇子送出皇宫了。颜千夏长叹一声,向上天祈祷:皇子,来世一定要托生个好人家!千万千万,不要生在帝王家! 天牢死寂,这里由慕容烈的暗卫队守卫,无慕容烈的令牌,任何人不得靠近。 此时这天牢中只有颜千夏和颜殊月二人,静若无人之地。 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去,牢门打开了,顺福带着暗卫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对着颜殊月说道:“皇后娘娘,皇上有话要问你,请跟奴才走一趟吧。” “本宫不能去,颜千夏那个毒妇给本宫下了毒药,小皇子一定也是她杀的!”颜殊月一指对面,又是一脸委屈的模样。 “你就去吧,死不了,你这么蠢,怎么害小皇子的?”颜千夏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懒懒地说道。 “你……”颜殊月再度大怒,可碍于顺福公公在,却只能用锦帕掩了唇,快步从牢里走出来。 “娘娘,皇上要送小皇子去皇陵,您忍一个晚上即可。”顺福又走过来,对颜千夏小声说道。“他没事吧,是不是很伤心。”颜千夏这才坐起来,走到栏杆旁边轻声问他。 顺福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才长叹了一声,抹了抹眼睛,“皇上确实很伤心,毕竟是皇上的长子。” “他怪我了?”颜千夏又问。 “不是,和娘娘您无关,奴才先去办事,您先歇着。”顺福摇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大牢里阴冷冷的,只剩下颜千夏一个人呆着了,她坐回炕上,怔怔地看着小木桌上的灯盏,想像着慕容烈的样子,他一定眼睛红红的,脸色铁青难看…… 一阵风吹来,油灯灭了,无窗无光,眼前暗黑无边。 颜千夏有些害怕起来,缩到了榻的最里面,手里抓了两把稻草,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方。切莫出现妖魔鬼怪,或者杀手刺客,她身无长物,不会武功,她才是那朵娇滴滴的脆弱的小花,她还想和小晴晴团聚的! 心跳正快时,只听到有微弱的声音响起,像是铁刃在地上拖动,又像是老鼠啃咬柱子的声音。颜千夏屏住了呼吸,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天牢牢不可破,苍蝇都飞不进来,最多是风刮在墙外的声音罢了…… 正在想时,眼前突然亮起了豆大的亮光,她抬头看,只见两个黑衣人蒙面人举着火折子盯着她看着——这、这——这和鬼有什么区别?他们怎么进来的? 她正要大喊时,黑衣人大步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制住了她的穴道,抱着她就往外走。 微弱的光照在长长的通道上,往前看,通往牢门的台阶上还站着几个同样装束的蒙面人,手里拿着刀剑,剑上的明显就是鲜血! 慕容烈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哦,天牢都被人给弄开了,老婆要被抢走了……她心里哀嚎,一定是池映梓那家伙,要把她抢回去! 七名黑衣人,一名把她背在背上,用披风捆住,六名护在周围,匆匆出了大牢之门,跨过暗卫的尸体往前方奔去。 牛皮鼓声还在响,炮仗又点起来了。 迎面又有侍卫冲来,六名黑衣人迎上前去,二话不说就开打,刀光剑影的,看得颜千夏心惊肉跳,背她的黑衣人不恋战,一跃而起,落在房檐之上,大步往前跃去…… 他很熟悉皇宫地形,所以很快就甩掉了追兵,落到了宫墙之外,外面有马在守候,他背着颜千夏上了马,马鞭一挥,骑着马就往夜风深处疾奔而去。 颜千夏没把颜殊月弄成木头,自己先变成了木头,没救出小晴晴,自己也被掳走了,她心里又急又恨又悔,可又没办法,在这个以暴为王的地方,没武功的人就活该被捉来揍去! 风在耳畔呼啸,她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他也并不出城,只往城中僻静角落跑,穿进一条暗色小巷子,东拐西弯好几圈之后,停到了一间小院子的前面。 轻轻叩了四声门,里面立刻有人打开门栓,放二人进去。屋中无灯,只院中一盏暗黄|色的灯笼静悬着,月色洒在院子的泥土地上,像淡色河水在流淌。 蒙面人把颜千夏放下来,摘下了面巾,缓缓转身,颜千夏的眼睛猛地瞪大…… 居然、居然……是他…… —— 豆大的火光映在他的眉眼上,他低头看她,双瞳里波澜微起,掺杂着令人不懂的复杂情绪。她愕然看他,不懂这是唱的哪出戏,为何扮成了强盗抢她出皇宫? “进去歇着吧。”慕容烈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颜千夏跟在后面追了几步。 “皇陵。”他扭头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 “我的晴晴……” “有叶家保护,她自无忧。”慕容烈再没看她,挥鞭而去。 马蹄声急,一声一声踩在颜千夏的心上,慕容烈把她弄到这里来,为什么?为什么让叶家保护小晴晴? “千夏。”苏锦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扭头看,只见苏锦惠站在门口,手举一盏青铜灯,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锦惠!”颜千夏快步过去,用力地抱住了她,“你在这里,太好了!” “进屋吧。”苏锦惠一手抱了她一会儿,拉着她的手,进了门。屋子里中有这青铜灯盏照明,光线微弱,在地上投出昏暗的影。颜千夏四下看了看,这里和普通的民居没什么区别,不见任何奢华的摆设。 “喝水。”苏锦惠倒了碗茶给她,在她身边坐下,颜千夏的目光投向桌面,上面摆着针线箩,是一双未做完的小鞋子。见她看鞋子,苏锦惠便笑着说道:“给晴晴的。” “谢谢。”颜千夏道了谢,拿起了只小鞋子看,粉色缎子的鞋面儿,上面绣着一双蝴蝶,很是精致漂亮。 “锦惠,他是不是怪我?以前因为怕我生气,他都没有好好抱过小皇子,现在小皇子说没就没了……他一定是怪我的。”颜千夏抿了口茶,脑子里闪过慕容烈离开时的眼神,不安地说道。 苏锦惠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安慰道:“没有的事,他把你安顿出来,是不想你卷进这件事 里,小皇子夭折这事重大,你的事传出去,朝臣们肯定会不依不饶,这些日子本就局势紧张,他不想和朝臣们对立,所以索性让你和我呆在一起更安全。” “可他都不记得我。”颜千夏小声叹道。 “不记得又怎样呢,起码他还是会把你安顿好,而不是让你去面对那些风波危险,这样的他,你还不满意么?”苏锦惠不满地低斥一声。 第210章 来爱我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歇着吧,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的。他去皇陵,要给小皇子做法事超渡,起码要七日才会回来。”苏锦惠催促着她,让她赶紧去休息。 可颜千夏怎么睡得着呢,她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会儿,过来拉从住了苏锦惠的手,轻声说道:“锦惠,你教我武功吧。” “武功是要长年练习的,几天也学不来。”苏锦惠摇了摇头,并未停下手中的针线。 “来吧来吧,教我几招防身的,我可不想再被捉来捉去了。”颜千夏夺过了她手里的针线,把她拽了起来。 “哎呀,怕了你了,那就教你几招剑法吧。”苏锦惠从一边拿起宝剑,到了院子,摆了个姿势,凤眼瞟向颜千夏,“看仔细。” 她说完,手臂如同柳枝儿一样摆起,看似柔软,却带着劲风,一边小树的叶片都抖了起来。颜千夏在一边折了根树枝,跟着她比划着,世间万艺,武功最苦,苏锦惠苦练十年才有今天的本领,剑影若游凤,在夜风里清鸣锃咛,剑气划到树叶上,扑嗖嗖地落下了一大片。颜千夏舞着树枝,怎么都跟不上她,索性停下来,盯着她的身影看着。 “不学了?”苏锦惠停下来,把剑递给她,“来,你来试试。” “算了,我还是自己练套厉害的。”颜千夏摇摇头,举着小树枝转了个圈,心里思忖着,如何发挥自己的长处,让别人不敢轻易近她的身,又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你这叫什么?”苏锦惠看着她乱舞的树枝,笑了起来。 “叫独魔乱舞,锦惠,我要制造一种最强大的武器出来。”她停下来,托着小树枝看着,心里暗自有了主意。 “哦?我不和你折腾了,我要去赶紧做完鞋子,明儿还有别的事。” 苏锦惠进了屋子,不再理会颜千夏,月亮隐于云后,眼前的小灯笼的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她就在台阶上坐下,托腮看着月亮,想着心事。 第二日。 苏锦惠爬起来的时候,只见颜千夏已经在院子里活动手脚了,一长头发辫成了长辫,做着伸手扭腰的动作,听到开门声,颜千夏扭过头来,冲她一笑,舞着五指说道:“早安!” “你睡了没啊?”苏锦惠打了个哈欠,走到她身边。 “睡了一会儿,你来看我想的东西。”颜千夏弯腰捡起了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圆圈,“我见过你们用的袖箭,我是生手,若射不中便会误伤别人,或者让自己更危险,所以我把袖箭改成了射出之后便自已爆炸,里面的药粉可以自由选择,可以是迷|药毒药甚至可以是辣椒粉,只要能逃生就行。这是我的靴子,你们有种靴子,下面会有机关,有尖刀伸出来,可是如果在焦急中收不回去,我怎么跑呀,不得摔死自己?我们那里有种鞋用于跑步,叫钉鞋,我把这种小钉放于鞋底,我踢了别人之后,依然可以跑,还能稳住自己不会摔倒。” “你怎么全想着跑?”苏锦惠好笑地问她。 “哎哟,姐姐,你们一个一个跟罗刹似的,我能打得过谁?我能逃跑能自保,对你们来说,已经是帮了大忙了。说实话,我撒一把毒药确实能毒死一片人,可是不在万分无奈的情况下,我不想用毒药,毒药洒出去,也有可能伤及无辜的。我实在不想杀太多的人,你让我愚蠢也罢,假善也好,人的命毕竟是珍贵的,若有一日我不得不离开这里,我想我就不用那么自责。”颜千夏扭过头来看她,轻轻一笑。 “行,你画出来吧,我们一起做。”苏锦惠拍了拍她的肩,声音清脆,“大战在即,你会自保,这再好不过。” “大战……”颜千夏眨了眨眼睛,苏锦惠干咳了一声,连忙解释道: “池映梓不是像皇上开战了吗?一个月之内,肯定要打仗的。” “哦。”颜千夏点头,蹲下去,继续想她的自保良策,脚踝上的小白珠微微有些发烫,像是想出来一般,她连忙捂住了小白珠,小声说道:“小白龙,不要出来啊,会被人发现,惹来麻烦的。” 小白珠越来越烫,那小白龙钻了出来,但是只是一缕淡淡的烟,幻化成形后,不过手指大小,就在她的掌心盘着,颜千夏惊喜地看着小白龙,看来它的灵力越来越厉害了,可大可小,不知到何时才能自由游走呢? 小白龙突然抬起了龙头,往她的食指上一咬,不客气地咬破她的皮肤,吸起她的鲜血来。 “喂喂喂,你是吸血鬼呀!”颜千夏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了它的尾巴,可它只转动一下眼珠,瞟着她的脸,继续吸着她的血,那白色的身子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就像一块晶莹的粉玉,漂亮极了。 它只喝了分把钟的样子,便心满心足地松开了牙,身子抖了抖,打了个饱嗝……是的,饱嗝!颜千夏和苏锦惠瞠目结舌地看着它,只见它摇了摇尾巴,像小狗儿似的摇着,然后往白珠子里钻去。 “你到底是龙还是狗啊?除了会摆酷,还会啥啊?”颜千夏捏住了它还没钻进珠子的尾巴,气恨恨地骂道,它尾巴用力一摆,居然像有千伏的电压窜进了颜千夏的手指,电得她通体“销魂”,好半天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那紫珠子此时也烫了起来,也要来喝血?颜千夏连忙捏住了被咬破的手指,抬起右脚看紫珠子,不多会儿,紫龙钻出来了,不过只是在她的身上磨蹭了几下,像是在闻她身上的香味儿…… 一条小白狗,一条小紫狗?颜千夏哭笑不得,看着它闻够了,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钻了回去。 “到底是什么玩艺儿啊?”苏锦惠蹲下去,拔着两颗珠子,讶然问道,不料两颗子陡然发烫,差点没把她的手指给烫熟了。 “只有你能碰啊?”苏锦惠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你还是不要研究武器了,我看它们会保护你。” “不行,我还不会驾驭它们,它们的灵力似乎也不稳,现在只能现形而已。”颜千夏说着,肚子里咕咕噜噜地响起来,“做饭吃吧,好饿。” 苏锦惠点点头,又低头看颜千夏的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颜千夏见状,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苏锦惠勉强笑笑,转身往厨房里走去。颜千夏这才发现,昨儿看守院子的男人不在,只有她们两个女子在这里住着。 院中的小树是普通不过的樟树,枝叶茂密,旁边依着几株小树。阳光扑天盖地,晒在颜千夏的身上,她抬头看,只见清国寺大庙的金色屋檐在一片绿荫里若隐若现,若没猜错,她现在就在清国寺的后面,不知道那个胖胖的大国师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认为慕容烈是个暴君呢? 接下来,颜千夏倒是过了几天的清静日子。 颜千夏和苏锦惠把袖箭和鞋都改了出来,用牛皮做成了手环,上绘彩漆,箭尾有彩羽。 别怀疑,就是鸡毛染了彩色的染料而已,在这种环境下,她是拔不来孔雀尾巴的。看上去漂亮的小东西,却隐藏了十八枚带着药包的袖箭,足以迷倒上百的人,让他们昏睡上好几个时辰,颜千夏趁这功夫已经跑得老远了。 “我当个天下第一逃,也不错。”她把袖箭带好,展颜一笑,弯腰换上了小靴子,脚底有机关,用力一踹,尖刺便弹出来,绝对踢碎骨头不偿命。 “你就是满脑子奇怪念头,精灵古怪的,难怪他喜欢你,我要是个男人,也得从好奇到爱上了。”苏锦惠笑着拧了一把她的嘴。 颜千夏转身就抱住了她,笑着说道:“来吧,爱我吧,疯狂的,如暴风雨一样的爱我吧,用你火热的小心肝来爱我。” “哎呀,快点松手,你这个疯丫头。”苏锦惠的脸都红了,推开她,用力啐了一口。 “苏锦惠,你居然脸红,我是女的,抱你一下你也脸红,如果真是个男人你不得当场血管爆炸了?”颜千夏眼睛弯弯的,亮亮的,笑得前俯后仰。 苏锦惠一听,脸更红了,伸手就来打她,“我让你笑,疯丫头!臭丫头!” 颜千夏一边跑,一边转身,用手指她,“来呀,试试我的销|魂一箭。” “你敢!”苏锦惠指着她,娇声斥责,颜千夏挤了挤眼睛,不客气地按下了机关,一枚袖箭带着彩羽飞出,在空中炸开,一阵淡淡白雾散开,苏锦惠一个你字没出口,便倒了下去。 “药效太好了!”颜千夏跑过来,想把她拉起来,此时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光做药,还没做解药呢,可是药都是苏锦惠弄来的,她又不能出去! 颜千夏都能想像到苏锦惠醒来之后狂怒的样子,只有费劲把她拖进了房里,丢上了榻。 “苏妹妹,你就好好睡一觉吧。” 没有苏锦惠和她叨叨,这半天颜千夏就像住在无人的孤岛之中,无聊至死,外面的世界如何,她是一无所知。 第211章 瘟疫之城 好容易混过了两个时辰,夕阳斜斜了,小院的门突然被拍响,急促而且沉重。 颜千夏抄起了苏锦惠的宝剑,到了门边,从缝隙往外张望,只见来人居然是千机。 “千机,你怎么来了?”她拉开门,讶然看着他。 “千夏,锦惠呢?”千机往她身后张望,一脸凝重。 “她……被我不小心迷晕了,正在睡觉呢。”颜千夏尴尬地说道。 “糟了,你快把她弄醒。”千机拧起了眉,俊脸蒙上淡忧。 颜千夏心里咯噔一沉,连忙拉住了他的红衣袖,低声问道: “是不是他出事了?” “是,也不是!”千机沉吟一下,小声说道:“城中开始流传瘟疫,死了不少人,御医束手无策。” “慕容烈呢?”颜千夏更急了,用力摇着他的袖子问道:“他也染上了么?” “不是,他刚给小皇子做完法事,正在往回赶……” “那你找锦惠干什么?她又不会看病。”颜千夏狐疑地看着千机,不太信他的话。 “池映梓的大军已经压近,只有锦惠手中有兵符,我必须让她和我一起去调动御林军,以防有人偷袭。” 颜千夏又是咯噔一下,指着房间说道:“来不及了,你背上她,我们直接去城中药铺,药材普通,只是方子只有我配得出。” 千机也不多言,冲进房中,捞起了苏锦惠就往外跑,“快走。” 他低喝一声,颜千夏顺手拉上门,跟着他就往外冲。小院在清国寺后方,从高高的青石砖围墙跑过去,只见清国寺外聚集着数百善男信女,正在磕头祈福,祈祷上天不要降难于百姓。 再往前,就能看到随地倒下的寻常百姓,全是满脸青紫,有的长满脓疱,或流血,或在流着暗黄的液体,腥臭恶心,让人不敢直视。 “系上。”颜千夏迅速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瘟疫,在她以前和慕容烈去暮谷的途中,年锦曾中过这一招,名为恨水的毒,遇水便发作,到了后期就成了这般模样。 可是大规模地散播开来,百姓就认为是瘟疫来了。 她拉起了锦裙,用小刀划破裙摆,撕出几长条,给千机和苏锦惠围上,最后自己才系了一条,不直接呼吸已带着腥味儿的空气,然后蹲下去,仔细检查了几名死者的症状,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只是比第一回见到的恨水还要厉害了一点。 池映梓,你到底是要和我斗,还是和慕容烈斗?可是这毒药你能配,我就能解! “池映梓说一月之内破宫,原来是用恨水之毒,这毒随水而下,只怕沿途百姓全有了。”颜千夏从一名死者身上迈过,心里难受极了。 “真是心狠手辣。”千机忿然骂道,埋头冲进了一间药铺。 让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因为瘟疫盛行,大家都在哄抢药材,所有药铺里的药材几乎都卖光了,就连她们想要的寻常药材都难以凑齐。 见解药无望,颜千夏扭头看向千机,快速说道: “恨水之毒我能解,千机,她最多再睡一个时辰就醒了,你试试用凉水泼她,带她去御林军,我去找药铺,配制恨水之药。” “你一个人?”千机不安,颜千夏抬起手腕给他看,镇定地说道: “放心,我会自保,我一家药铺一家药铺地找,一定能配出解药,你拿令牌给我用用。” 千机点头,从怀里取出慕容烈的金牌,递给颜千夏,小声说道:“一定要小心。” “好,你们也是。”颜千夏和他二人道别,快步往另一间药铺跑去。 皇城中已经乱了,四处都是哭声,不时可看到有人倒下,在地上痛苦呻吟,没染上病的人已经紧闭了房门,门上挂上了艾叶,贴上符纸,希望可以躲过劫难。 颜千夏已经跑了十七家药铺,四处都是人山人海,连当归都抢空了。有的药铺的门窗柜台都被砸烂,官府的衙役开始还在抓人,后来也开始失控,自己也加入了哄抢的行列。 御林军的铁蹄从街上穿过,根本来不及躲开百姓,有不少人就被马蹄踩中,吴国皇城,还从未这样凄惨过。 颜千夏想到了颜殊月的话,小皇子不是她杀的,她只是想杀司徒端霞,小皇子一死,慕容烈出于父亲之愧心,一定会送小皇子去皇陵,是谁杀了小皇子? 她捏紧了拳,扭头看向一座紧闭的朱色大门,上悬着一官员府宅大牌。她进不了皇宫,可是能进寻常官员之家,这些人家里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跑过去,大力扣起了门环,里面有人不耐烦地说道:“谁啊?” “奉皇上旨意,快开门。”她脆声大喊,里面静了静,随即打开了一点门缝,露出一双猜疑的眼睛。 “开门,奉皇上旨意,见你家大人。”她亮出飞龙金牌,那人不敢怠慢,连忙打开了门让她进去。 不多会儿,府里的人出来的,是个三品大官!他讶然地看着颜千夏,又看向她手里的金牌,识得这是真货,只好给颜千夏跪下行礼。 “不知这位女官,皇上有何吩咐?” “我乃皇上随侍女卫,皇上即将回城,令我先赶回配制瘟疫解药,你等要好生配合。”颜千夏大声说着,把金牌收进怀中。 慕容烈身边有女暗卫,朝臣知道,也不疑有它,立刻起身,再度抱拳向她鞠躬,“臣一定鞠躬尽瘁。” “拿笔墨来。”颜千夏拔腿往大门中走。 大臣快步跟上,一挥袖大声说道:“快去,伺侯大人笔砚。” 奴才赶紧跑开,不多会儿,捧着笔砚过来了,颜千夏沉吟一下,在纸上写下一长串药材名,递给大臣看,“你速去配起几副,再带几个发病的人进来,我要亲自给他们治病。” 大臣向奴才使了个眼色,奴才连忙捧着方子下去了,大臣盯着颜千夏看了会儿,有些疑惑地说道: “敢问女官,皇上何时才能进城?” “不该问的,别问。”颜千夏扭头厉斥一声,倒吓得那大官吓得一抖,估摸着没想到一个女暗卫敢这样吧。 “去,给我拿套男装过来。”颜千夏低头看了一眼撕破的裙子,又坐下开始写应对恨水的方法。 大官不敢再问她,又吩附下人去拿男装过来,颜千夏换了,又依男人的发式梳了头,这时先前去配药的人回来了,还抬回了两个正发病的人,大官立刻吓得脸发白,捂着脸就往后退。 “大人,你吩咐下去,将这些药材煮水,浸湿锦帕之后,所有人等用锦帕蒙脸,都在房里不要出来。”颜千夏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向了那两位病人,看上去他们刚刚才发病,脸上才长出小小的水痘。 “女官大人,这是药材。”办事的人把药材呈上来,她一包包拆开,闻过了,这才令人生火煎煮。 这一切都在院子里进行,她害怕在密封的空间里,自己也会被染上。 渐渐,夜了。 院中只有病人痛苦的呻吟声,还有柴火烧起的噼啪声,大官的家人和奴才全躲起来了,只有颜千夏一人守在院中照料两位病人。 “别怕,你们才服了药一个多时辰,症状会慢慢减轻。”颜千夏用药水给二人擦着脸上的脓汁,他们的症状并未恶化,说明药物正在起作用。 “咚咚咚……”大门再度被拍响,可是却无人再去应答。 颜千夏快步跑到了门口,只听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叫骂声,“谭大人,你这个缩头乌龟,你身为京城治安官,居然在这种时候躲在家里不露面!你快点开门!” 是权之楚!颜千夏拉开了门,只见权之楚顶着一脸脓包闯了进来,一见着她,便指着骂,“你快把谭大人叫出来,京中乱成什么样了,皇上那样倚重他,他居然敢躲着。” “权大人,你也染上了,过来喝药!”颜千夏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拿着沾湿的帕子往他脸上擦。 “大胆……”权之楚立刻怒斥起她了。 “你才大胆,过来喝药,你见过骂人能成事的吗?过来帮我!”颜千夏关了门,转身怒斥一声,把权之楚给吼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跟着她到了院落中。 “这是我配的方子,这两位病人已经服药一个时辰,并未恶化,若天亮时能减轻症状,说明药有用,到时候权大人要拿着方子去公布,禁止再哄抢药材。” 颜千夏倒了碗药给权之楚,他诧异地看着她,低声问道:“你是谁?你为何会配解药?” “女人不仅会生孩子,也会给人瞧病,不过你也算有肿,都染上病了,还能到处跑,算你命大,又遇上我,哦,不妨告诉你,我叫颜千夏!”颜千夏冷笑一声,干脆地堵了他一句。 权之楚脸上长满脓包,天色又暗,看不出他脸色的难看,只是这个名字让他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着她之后,狐疑地说道:“颜千夏倾国倾城,你是个男人……” “蠢货呆子,我是女扮男装。”颜千夏懒得再理他,伸手一抄,碗就往他嘴边磕去,他连忙张嘴,喝了药,继续盯着她看着。 第212章 我要你安好 “莫非你是多变狐狸精?”末了,权之楚居然呆呆傻傻地说了句。 “呆子,你能再呆一点吗?你书都读到屁股上去了?”颜千夏拧了眉,不客气地斥责他,“如此莽撞,呆头呆脑,你以为人人都是慕容烈,人人都是好性子,欣赏你的直脾气?我告诉你,要成为好官,要想真的为朝廷做事,你没有权谋是不可能做到的,我还没见过哪个死人能办大事的,你想当个良臣,首要的就是做个活人。” 权之楚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他是书生不错,他也看不惯权谋心机,可是入朝这么久,他也真正感觉到了颜千夏这话的重量。 他低头看向两个病人,良久,才点了点头,“是,下官领教了。” “领教了就去劈柴,不要指望这个大官来帮忙,他肯开门让我进来,就已算尽忠。”颜千夏拉起一边的斧头给他,正好来个帮手,让她少干力气活儿。 “是。”权之楚抄起了斧头,左右看了看,拿起一根木头劈,这书生,嘴巴厉害,手上却无劲,一斧头劈歪了,重重地砍在一边的一盆兰花上,花盆应声而裂,躲在屋里偷看的大官心也抖了起来。 这天价的,他视若至宝的七叶墨兰啊! 权之楚又挥斧,重重一斧,这回倒是劈中了,可是劈起的木头又飞起了一片,重重地打到了一边的青玉鱼缸上,那上好青玉应声而裂。 屋里的大官想哭了! 柴火烧得旺旺的,颜千夏熬了一大锅药,满院的药味儿弥漫,颜千夏担忧慕容烈,担忧晴晴,担忧千机和苏锦惠,此时却只能撇开一切杂念,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这锅解药之中。 二人忙活了一夜,躺在地上的两个病人脸上的脓疮渐渐小了,脸色也渐渐正常。再看权之楚,跟着她熬了一夜,脸色也好了许多。 颜千夏不敢大意,又给这三人仔细诊了一回脉,让他们再服一次药,这才抬头对权之楚说道:“走吧,我们要忙大的去了。” “好。”权之楚连连点头。 颜千夏这才转过身,冲着屋子里大声喊道:“谭大人,今日你再躲,明日可就要被砍脑袋了,出来吧,去组织衙役通知老百姓们,瘟疫有解,照方熬药,所有官府人家,将哄抢的药材交出来,否则以死罪论处。” 谭大人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权之楚盯着他看着,冷冷讥笑道:“皇上已经在城外了,谭大人你若再如此磨蹭,只怕头顶乌纱和脑袋一起要被钉在那门槛上了。” 谭大人这才干咳一声,加快了步子,向外指了指,大声说道:“本官正要出去办事,权大人,女官大人,请。” “请谭大人和权大人一同抬药吧,以示爱民,皇上一定嘉奖。”颜千夏指着那只大铁锅,一脸似笑非笑,权之楚已经弯下腰,抓住了一边锅柄,谭大人只好转过身,和他一同把锅抬起,快步往外走去。 只一夜而已,街上又多了好些倒地的百姓,颜千夏不忍看,一个一个检查过去,还有气有救的,便喂他喝下一碗药,一路走过去,她一身衣裳都被汗湿透了,像从水中捞起一般,一锅药已然分光。 她这才直起身,对权之楚说道:“方子我已经给你了,你就和谭大人一起去办吧,我已告诉你检查药方的办法,切记,你一定要仔细检查所有的药材,并且让心腹之人来熬煮,才能分发给百姓。” “下官谨记。”权之楚恭敬地给她行了个礼,大步往府衙的方向奔去。谭大人也向颜千夏抱了抱拳,紧随而去。 颜千夏此时才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滴水未喝,嘴巴干得像是要着火了。几片乌云飘过来,遮去耀眼的阳光,天色变得阴沉沉的,大吴的夏天就是这样,不时会落下一阵暴雨,看样子,又快下雨了。 她在一家茶馆门口的台阶坐下,茶馆的大门紧闭着,招幡有气无力地垂着,她想拍拍门,要口水喝,奈何手臂酸麻,一点力气也没有。 大风刮来,招幡乱舞起来,大雨哗啦啦地,如期来临,颜千夏连忙缩回了屋檐下,抱紧了双臂,仰头看向滂沱的雨水。 希望,这雨水带走灾难。 天色越来越黑,就像黑夜来临。轰隆隆的雷声在阴暗的天幕上炸响,闪电撕扯翻滚,天空惨白地亮了一下,又陷进了一片漆黑。 “上神发怒了!”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颜千夏询声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婆正蹒跚着,伸手大呼。 “上神要降罪我大吴百姓,上神发怒了!我皇族血脉被混,上神不饶我大吴国民。” 身后茶馆的门突然打开,几个人背着包裹跌跌撞撞冲出来,也跟着大叫起来,“上神发怒了,我们要逃出去。” 颜千夏心一悬,如果这谣言散开,慕容烈就会众叛亲离。 “喂,你们别跟着胡说。”她冲上去,想拉住几个要加入这狂呼队伍的妇人,却被这妇人狠狠推开,只见这群人都往城门的方向冲去,城门一旦打……如果外面有敌军……颜千夏都不敢想,她连忙爬起来,跟着众人往城门处跑。 一群御林卫兵策马赶来,拦到了百姓前方,领头的挥着长刀大吼,“都退回去,关闭家门,擅自外出者,杀无赦。” “暴君,残害老百姓,所以上神才降下瘟疫,不要理他们,我们要逃出去。”一个男人突然扯开喉咙大喊,煽|动百姓继续往前。 御林卫兵举起手中长弓,欲发箭,若双方开战,老百姓吃亏不说,还会让百姓更加反抗朝廷,颜千夏连忙打开袖箭,屏住呼吸,连发数枚羽箭,虽然有大雨,可是依然迷倒了大部分人,御林卫兵隔得稍远,未被迷上,看着莫名其妙倒下的百姓,还以为是染病了。颜千夏趁机喊道:“染病了呀,快回去躲着,等着皇上派发解药。” 都是怕死的人,哪怕多活一刻也是好的,百姓们纷纷作了鸟兽散,颜千夏也钻进了路边一家被砸掉了药铺里,躲避大雨。 门外,一道红色身影夺门而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急促促地说道:“千夏,快随我出城。” “怎么了?”颜千夏看清来人是千机,连忙问道。 “别问了,快走。”千机也被雨淋得透湿,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拖出门,二人上了马,往城门方向疾奔而去。 “我不能走,晴晴怎么办?”颜千夏扭头看着皇宫的方向,焦急挣扎,一张嘴,雨水就往嘴里灌来。 “她已叶贤妃悄悄带出城外,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千机的声音愈急了,颜千夏只能把心稍稍放回去,往两边看,繁华的大吴皇城在几天之内已经变得凄惨不堪,让人看得心酸不已。 只一场瘟疫而已,就能毁掉一座城!城外和城内的情况差不多,颜千夏这才知道这恨水之祸有多猛,多惨无人道! 靠近皇城的几座城,城中百姓百分之六都染上了,一场巨大的恐慌袭卷而来,而更可怕的不是这恐慌,而是那个巨大地、正在冲击着人们耳膜的声音—— 慕容烈并非皇族血脉,而是魔女之子,前来毁掉大吴。 —— 这个正在以光速袭卷大吴国的传言,千机并未告诉颜千夏,只是带着她一路冒雨疾奔,直到出城千里之外,才停下,带她去稍事休息,吃点东西。 牵着马,往小村里走几十米,没有任何饭馆酒肆,千机只有敲开一户农家,希望可以暂事休息,农家收了银子,倒也殷勤,给二人拿了热水和馒头,又拿了两套半旧的土布衣裳给二人换上。 雨势丝毫不见小,颜千夏倚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不知道慕容烈怎么样了,千机,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他?” “快了。”千机随口答了一句,颜千夏转身走来,到千机对面坐下,托着腮盯着他。 “怎么了?”被她盯得发毛,千机微拧了下眉,小声问道。 “千机,这次的事是不是特别麻烦?慕容绝和池映梓会赢吗?”颜千夏耸耸肩,轻声问道。 “不会。”千机唇角扬了扬,把茶水和馒头推到她面前,安慰着她。 “千机……”颜千夏还想说什么,只见千机已经低下头开始吃东西,便把话吞了回去,让人不能好好吃饭可是罪过,她拿起粗面馒头,撕了一块儿塞进嘴里,没食欲,可得硬塞进去,她得保持体力,去和慕容烈、晴晴团聚。 一天一夜暴雨的结果是河水陡涨,千机和颜千夏从农家出来,到了河边,却无法过河。颜千夏环顾了一下四周,狐疑地问道: “千机,去皇陵要过河吗?慕容烈在哪里?” “我们先去接晴晴。”千机一面说,一面跳下河堤,河边系着一条小船,“下来吧,我们得自立更生,划船过河了。” “晴晴在河对面?”颜千夏踮起脚尖往河那边看,翻滚的河水吞吐着黄涛,气势汹汹,昨儿还说叶贤妃在城外等她,今天又到了河的对岸,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第213章 请你说实话 “千机你说实话,为何要带我过河?难道是你也背叛了慕容烈?”她后退一步,抬起袖箭,警惕地看着千机。 千机抬眼看向她,一脸惊愕,“你怎么这么想?” “那我怎么想?晴晴一定不在对岸,千机,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不会跟你走的。”颜千夏把袖箭对准了千机,一脸冰霜。 千机慢慢站直了腰,静静地看着她,二人僵持片刻,千机终于说道:“城中大乱,三军要求斩杀你,为小皇子报仇,平息天|怒人怨。” “关我何事?”颜千夏愕然问道,“颜殊月和司徒端霞惹出的祸端。” “可是现在大家只要求杀你祭天,快走吧。”千机又低下头,要解开小船。 “我不走,我要去找晴晴,我不能自己跑掉。”颜千夏退了几步,掉头就跑。 “千夏。”千机几步跃起,拦住了颜千夏,“不要再固执,他若失去最后的支持,将会大难临头,我带你走,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到底……怎么了?”颜千夏抱住他的胳膊,央求他告诉自己实情。 “慕容绝拿出当年皇后手札,证实慕容烈非皇族血脉,乃魔女之子,如今天下谣传他混我皇族血脉,四处征伐,所以上神降怒大吴百姓,瘟疫,暴雨,都是他的罪过。”千机只有和盘托出。 “荒谬,吴国每年夏天都会下这样的大雨,又不是第一次,这所谓瘟疫,根本就是恨水之毒,是他慕容绝和池映梓为夺天下祸害百姓,慕容烈不如他们心狠手辣罢了。”颜千夏银牙一咬,恨不得立刻冲去宰了这对讨厌的男人。 “没用的,百姓愚昧,只信传言。”千机摇头,紧抓着她的手腕,低声说道:“为平息三军之怒,只好把你献出……要以你火祭上神。” “是他献出我?”颜千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机艰难地点点头,都不敢看她那悲痛欲绝的双眼。 “怎么这样,怎么可能这样?他不是把我救出来了吗?怎么又要烧了我呢?”颜千夏退了几步,差点没跌坐在地上。她坚持这么久,难道就得到这样的结局? “走吧,追兵若到,我和名花流都会为你殉葬,千夏,求你了。”千机把她抱起来,强行往小船上跃去。 颜千夏像节枯木,任他抱着,耳朵里,脑子里中,全是千机的话,他把她给献出去了,可是这让她如何相信?是因为不记得爱情,所以做出的抉择,还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男人,遇到大难要明哲保身? 可是慕容烈,不用你献出我,我是可以为你死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侧过脸,把脸埋进了千机的胸膛,听着他扑嗵的心跳声,眼睛却干涩无泪。泪流光了,没有泪了。 “我这辈子,还能见到晴晴吗?” “能。”千机轻拍她的背,让她躺进船舱,自己拿起了双浆,奋力往大河对岸划去。 河水太过湍急,千机奋力划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了对岸,她躺在船舱里,看着千机的背影,渐渐昏睡过去。 她想回家了,这个世道太乱,男人只要天下,容不下爱情。 醒来的时候,她在一张暖和的床上躺着,身上盖着薄棉被,桌上燃着一盏青铜灯,豆大的火光轻轻跳跃着,不时飞溅起几朵火星,噼啪轻响。 千机靠在桌上睡着,没有红衣的千机,在宽大的土布衣裳下的身躯显得有些削瘦。 颜千夏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穿好了鞋,往桌边走去,想给自己倒碗水喝。 “你醒了。”千机醒过来,仰头看了她一眼,又伸了个懒腰。 每回她落难,都是千机在她身边,这让颜千夏心中充满了感激,她坐下来,看着千机小声说道:“千机,谢谢你,你要不要和我回我那里去?我保证,一定比这里好,不会打仗,不会乱杀人,我们可以做小生意,也能过得很好。” “好啊。”千机笑了笑,居然同意了。 “千机你真好。”颜千夏抿了抿唇,盯着他这几天急剧削减的脸颊,轻轻地说了一句,美男不美的时候,也有自己独特的味道。 千机笑了笑,扭头看向窗外的天色。 “这是哪里?”颜千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雨已经停了,只有屋檐下滴落的水滴,正滴滴答答地寂寞响起。 “在圩镇。”千机走到她身边,也看向窗外。 “外面局势怎么样了?我的那方子有用吗?” “正在调集人手,不过药材遭到哄抢,皇城药材紧缺,一时半会儿难以将瘟疫控制下来。”千机低低地说了一句,见她不出声,又扭头看向她。 颜千夏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还和他们有联系吗?” “我当然要知道局势变化了,大军在边境发生骚|乱,你要知道,皇上的近卫军只有当初随他进城的十万铁骑,这是死士,可是更多的是吴国原本的军队,他们的家人都在遭受瘟疫之灾,心思不在打仗之上,已经被魏国|军队击退三百里,从来兵败如山倒,虽然之前皇上也曾输过,还没打过这样惨烈的败仗。”千机摇头低叹,一脸忧郁。 颜千夏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慕容烈一败再败,完全是从和她好了之后开始。一个帝王,本身要得到方方面面的支持,就像她对权之楚说的那样,需要权谋之术。她以前看电视剧,康熙王朝,一代帝君,哪个不需要玩弄权术的,从大臣到后妃,颗颗都是棋,想当不费脑子的皇帝,除非他老子已经把天下给他打好了,他自己才能安稳地躲在宫里玩几年,可结果会是权臣当道,皇帝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慕容烈本来会把权谋玩得很好,可惜她出现了,她是个多事精,惹得他没办法专心朝政,她记得武侠小说里常有一句话,欲成大事者,必断七情六欲,慕容烈不仅没断,还被她给勾起来了…… 颜千夏垂下了嘴角,看来她的坚持是错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爱情不能当饭吃,她应该让慕容烈去做他自己要做的事。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颜千夏扭过头来,看着他小声问道。 “过几日,你先养养身子,河这边比那边要安全,等雨完全停了,我们再决定去哪里。”千机沉吟一会,拍了拍她的胳膊,“再歇一会儿吧,我去外面转转。” “我也想去,看看河水涨成啥样了。”颜千夏拉住他的袖子,千机只好带她出来。 小镇上各家各户也门窗紧闭,所谓的“瘟疫”尚未漫延到这里,这也是千机带她来这里的原因。偶尔有居民顶着蓑衣匆匆跑过,那是通往大河的方向。 “听说了吗,河水又冲垮大堤了,卷走好些人。”没走几步,又有人跑了过来,还在大声交谈,“河对岸还在闹瘟疫,真可怕,千万别传到我们这边来。” “还听说皇上不是慕容皇族的人,六王爷把皇上围到了皇陵那里,听说还要打过河去,夺回江山,又要打仗了,哎,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们匆匆跑过去了,颜千夏猛地转头看向那几个人,又看向千机,“他们说什么呢?慕容烈被围在皇陵了?” “造谣!”千机拧了拧眉,淡淡地说道,加快了步子往河边走。 “千机,说实话!他受伤了吗?”颜千夏拉住了他的衣袖,用力一拽,本就破烂的土布衣袖被撕开来,一片白色锦布从袖子里跌落出来,颜千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展开看,上面的是慕容烈的笔迹: “今将舒舒托付于你,若朕战死,令你陪她寻齐龙珠,送她回家。若朕能生还,会到渭河与你会合。” “生还……为什么说生还?千机,你之前所说难道都是在骗我?就是为了哄我乖乖和你走?他到底在哪里?”颜千夏拉住了千机的手,急切地问道。 “是,皇上让我这样告诉你,若他不能回来,让你不要再留恋他,他知你性子太烈,只怕一旦知晓他身处险境,会奋不顾身地追随他去,他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代替我做决定?我就知道,他一定不舍得把我献出去……他是不是想起我来了?晴晴到底在哪里,这个所谓魔女之子,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千夏,你不要着急。”千机连忙摁住她,放低了声音,“你和颜殊月生的女儿都是蓝眼睛,当年倾倒众生的魔女轻歌就是蓝眼睛,她突然消失之后,流传出许多谣言,但都不攻自破,慕容烈若是她的儿子,那你和颜殊月生下蓝眸公主就不足为奇了,魔宫中的女子,生女都是蓝眼睛,生男都正常,代代相传。” “魔宫是什么?怎么除了凰门,还有魔宫这样的地方?”颜千夏诧异地问道,问完又觉得自己无知,天下九分,自然充满了曲折离奇的故事,魔女轻歌若和先帝相爱,悄悄生下皇子也并不稀奇。 第214章 你若不离,我必不弃 “魔宫中人以吸血为生,总之……很是狠毒的一个教派,在江湖上臭名昭著,教主是女子,在九国之中都有分坛,最爱抓年轻的男子回去,三十年前被各大门派围剿,各国官府也派兵剿杀,七天七夜,杀得魔宫寸草不生,可是魔女轻歌却不知去向,江湖各大门派找过她一阵子,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她跌下了万丈悬崖,就这样不了了之。” “那就凭我生蓝眼睛公主,就能说慕容烈是魔女之子?”颜千夏瞪圆眼睛,有些气愤。 千机轻吸口气,见雨又大了,索性拉她到了一边的屋檐下避雨。 “先祖的结发妻,崇禧皇后的手札中记明。她在一次乔装郊游中遇上了一位貌美少妇,正被恶霸追打,要强抢回去,她怜这女子柔弱,随救起她,带回宫中作伴,皇帝看中少妇,一夜临幸,生下皇儿之后,少妇不肯留在宫中,此时太妃产下一子,却不幸夭折,这位皇子便被过继予太妃抚养,因为是同一夜生产,少妇又自称是有夫之妇,崇禧皇后怕传出去有损天颜,便将此事捂下了。老妖后是后来进宫的,并不知晓内情。” “那也不能证明慕容烈就是轻歌之子。”颜千夏咬了咬唇,轻声说道:“这是借题发挥,借机发难,小人行径。” “这就是权谋。”千机低声说道。 颜千夏垂头不语,她看过明史,看过《张居正传》,里面说得特别透彻,政|治就是脏的!想取天下,就得得民心,想要得民心,就得有得让别人失民心。 慕容烈当初登上皇位,不也是靠威武铁蹄踏进皇城,又对旧臣恩威并施吗? “千机,你去帮他吧,我一个人不要紧,我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颜千夏吸了吸鼻子,轻轻地说道。 “我接受王命,要以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我不会离开你。”千机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摇了摇,微弯了腰,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他也不会有事,他是见过的最有魄力和胆量的男人,他并未被困在皇陵,而是带人去偷袭慕容绝。” “那不是更危险?”颜千夏背一紧,慕容绝如今风头正劲,又高举着正牌皇子的王旗,只怕呼声正高,士气正涨。 “信他吧,只要你好好地,他便能好好的。”千机松开了她的手臂,看向远方。 雨水的清洗下,远处的山都被浸泡在这水雾萦烧之中,虚虚幻幻,如同在梦中。 —— 一晃四日。 颜千夏每天都会去河边看水,据百姓们说,大水肆虐过的地方,简直惨不忍睹,今年又颗粒无收,灾民遍野,无法生存。去年是慕容烈打下了夏国,运来了粮食,今年又怎么办? 名花流没给千机传来消息,颜千夏不知慕容烈偷袭是否得手,又是否受伤,叶家是否会保护好小晴晴。 此时此刻,她既希望能和小晴晴团聚,又希望小晴晴在叶贤妃身边,她人正直,叶家又手握兵权,说不定会看在小晴晴的份上,全力帮助慕容烈。 颜千夏都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以助慕容烈脱离困境。可惜,她还不能驾驭龙珠,袖箭只能自保,她这个逃跑大王,对慕容烈来说,不起任何作用,只是个负担累赘。 河水哗啦啦往下翻涌着,不时浮下几根在河水里浸得乌黑的断木。 “千夏,回去了。”千机在她身后叫她,她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带着一脸笑意。 “千机,我们明天就走吧,我去找龙珠,回家。” “可是我还没收到消息,我与他约好等足七天。”千机摇摇头,拉住了她的袖子,扶着她,让她小心地跳下小山包。 颜千夏反手揽住他的手臂,轻声说道:“不等了,我不适合他,我准备回去,明天你就给名花流的人递个消息,就算……找不到龙珠,我也不回他身边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做点小生意,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怎么了?”千机还是头一次听到她说要放弃的话呢。 颜千夏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他和我好了之后,倒霉事就没断过,全是我给他带来的霉运,我们上次没回去就好了,说不定霉运就被我带去池映梓和慕容绝那边了。” “傻话,这些事迟早会发生,只是你被他们利用了而已。”千机安慰了一句,她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最终,唇角往下弯去,化成了满嘴的苦涩。 “千机,你不懂的,一个皇帝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必须要有大臣的支持,军队的拥戴,可他拿什么维系这些关系,只有婚姻,孩子,我把他这些路全斩断了,你让他怎么笼络人心?大臣们个个都怨他,独宠妖妃,不给女儿和他们荣华富贵的机会。就连小皇子,他都因为我的关系,未能给过多少父爱,偶尔去看看,我还会吃醋,这不是我的罪过吗?我错了,我不应该缠着他的。” “千夏,你想歪了。”千机想劝,却不知劝什么好,因为颜千夏说的,倒真是句句现实。 就算是到了现代,豪门联姻,官商通婚,全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帝国,何况这个年代呢? “真的想走?”他沉默半晌,小声问道。 “嗯,走,不留了。”颜千夏点头。 “好,我陪你去找龙珠。”千机抓紧了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似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输给她。 “千机,你跟我回去了,一定能成为大明星的,他们都没你长得好看。”颜千夏又努力让自己笑了起来,反扣住了千机的手指,笑吟吟地说道。 “大明星?” “嗯,超级明星,可以演很多电影,赚很多钱,到时候我就当你的经济人。” “经经人?” “哎呀,你什么都不懂,真老土!”颜千夏讥笑着说了一句,拽住了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吧,我们去买坛酒,再买点咸菜,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我就来提前预祝我们的明星梦大获成功!” 她总能在逆境里笑得很真诚,千机都不知道她这样小小的身躯是怎么承受起这一切的,只是,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来自异时空的女子,她真实,她可爱,她热情,她勇敢,她坦诚,她有他所喜欢的一切品质……所以,他甘愿为了她,付出一切,哪怕生命,只要能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他死而无憾! 在小酒肆里买了一大坛米酒,又买了几样小菜,二人手中的现银不多了,也找不到钱庄对换银票,若明日不走,也无法再继续维持生活。 千机打开了包在白玉琵琶上的厚厚油布,拿出琵琶,拔了拔弦。 “看,有酒,有肉,有乐声,千机,和你在一起就是过神仙日子啊。”颜千夏倒了两碗酒,递了一碗到他的嘴边,他张嘴咬了碗,喝了一大口,修长的手指在琵琶弦上一拔,铮铮淙淙的乐声流淌而出。 颜千夏坐回桌边,一面喝酒,一面吃肉,一面听这绝代美男为她弹奏琵琶曲。 若能天天逍遥若此,她颜千夏便是回不去,来此古代一回,也值了! 几大碗酒入了喉,米酒虽甜,后劲也大,渐渐的她的眼睛就有些花了,看千机都能看得重影来,可是还是不想放下碗,怕一停下来,就会哭,她不想哭,她想慕容烈和晴晴。 她舍不得走,却又到了不得不舍的时候。 有她在,慕容烈就断不了情,得不到天下,会一辈子被人耻笑,耻笑他是阶下囚,手下败将,骄傲的,最威武的、她的慕容烈,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坐拥江山,笑看风云。 只要她走了,慕容烈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那些人也没理由再反对他,什么狗屁的魔宫之子,他能很轻易地解除这些谣言之危。 “千夏你醉了。”千机放下琵琶,想拿开她手里的碗,颜千夏却嘻嘻一笑,拉他坐下,自己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支筷子舞起来。 “千机,你看着我的本领,我若回不去,就会自创一派武功,成为一代天骄年舒舒,我要有万千门众,我要把本教发扬光大……” 她学着苏锦惠的招式舞剑,当然,学不太像,又掺了自己特创的姿势,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突然,她一侧身,手往千机的小腹下抓去…… “你看,对付男人的必杀技,猴子偷桃……” 千机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缩,整个人就从长凳上给摔了下去,颜千夏笑得前俯后仰着,用筷子冲着他指,“千机,我说了是绝招吧,你还害羞!” 千机的脸顿时烧得跟个猴子屁股似的,爬起来,拔腿就往外走,“我去……茅厕。” “哦,用冷水多洗洗。”颜千夏又笑,坐下来,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肉,嚼着嚼着,笑容又淡了,发疯了一样想慕容烈,这样的相思,真的能被时光冲淡吗?会不会伴她一生,不得结束? 身后响起了开门声,颜千夏迅速抹了一把脸,笑着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快过来坐下,我不偷你的桃了,我们划拳,输的脱衣裳好不好?” 第215章 恨水之祸 装疯卖傻这种事,最容易掩饰内心的情绪,她一面说,一面扭过头来,看向门口。 微暗的天光从他身后扑过来,他站在那里,一身盔甲上全是泥土,沾了许多血污,腰上的剑随着他的呼吸而轻晃着。 “你、你……”颜千夏一口肉噎在了喉咙里,连忙抄起了酒碗大口喝了一口,这才缓过气来。 “主子。”千机的声音从外面惊喜响起,他回头看了一眼,低低说了声: “谢了。” “主子能赶来,千机之福。”千机已经迅速回复了镇定,抱了抱拳,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你、你还好吧?”颜千夏扬了扬唇角,想笑一笑来着,却忍不住地落下泪来,踢开了长凳,用力往他怀里扑去。 明明想走的,他却赶来了,她还怎么走? 慕容烈抱紧了她,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揉了揉,低低地说道:“好了,让我先喝碗水。” 颜千夏连忙放开他,他大步到了桌边,抄起了茶壶,直接往嘴里倒去。三天三夜冒雨兼程而来,还不带之前的血战,其中辛苦无人可以体会。 “坐下。”颜千夏抱着他的胳膊,催他坐下,可没干净的碗筷,她就用自己的给他装饭夹菜,温柔地说道:“你吃。” 慕容烈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大口地吃,实在是饿了,这吃相也不好看,几大口扒光了菜,几大口解决了酒,几大口把牛肉一扫而光——看得颜千夏心疼不已。 他没问你好吗,他也没问你等急了吧,吃了饭,就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颜千夏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道:“是不是不漂亮啊,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想看!”他勾过手来,把她揉进了怀里,下巴在她的头顶用力蹭着。 几乎就……看不到了! 这话他不能说,说了会吓到她。 在这乱世之中,他要做她的靠山,而不是一再给她惊吓。他借口送小皇子去皇陵超渡,率五百暗卫,就把慕容绝的大本营给他抄了,但是过程之凶险,比他以往经历的大小战役都要强上几倍。慕容绝的铁骑太勇猛了,像是不怕疼一样,胸口中了几刀都能殊死顽抗。 此刻,他只是用力地搂着她,像是怕一松手,就再也不能相聚了。 “皇上,洗洗吧,你好臭。”在他怀里闷了一会儿,颜千夏嗡声嗡气地说了一句。 恋人相逢,不应该多说几句甜蜜的话吗?守在屋外的千机,嘴角抽了抽,扭头看了进来。 “我去准备热水,主子稍侯。” “辛苦。”慕容烈又说了一句。 他今天来了,总共三句话,每句两个字,倒真是惜字如金了。 不多会儿,千机让客栈店家抬了一只大木桶上来,注满了热水,让慕容烈洗浴。颜千夏爬上了凳子,站在上面给他取下头盔,解开盔甲。 盔甲好重,她站在凳子上,差点没抱稳,被这纯铜盔甲给压趴下。慕容烈一手扶稳了她,扫她一眼,自己扯开了内袍,腰带。 就连这内袍上都染血了,颜千夏把双手撑进他的内袍中,抚在他的胸膛上,暗自祈祷,千万不要看到吓人的伤处。所幸手指所触之处,只有紧实的肌肉。 “你这是要伺侯朕洗澡,还是要伺侯朕做什么?”见她一双小手还在怀里摸来摸去,慕容烈忍不住问道。 “洗澡。”颜千夏抬头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把他的衣给扒了下来。 古铜色的肌肉,紧实光滑,看了就想多摸一把。她低下头转过身,轻声说道:“你洗吧。” 等了一会儿,木桶里响起了水声,他困了,乏了,现在没力气和她诉说恩爱,倒在木桶里,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声传至颜千夏的耳中,她扭头看向他,心里一阵阵地痛惜着。缓步过去,给他轻轻地揉捏着肩,他舒适地轻哼一声,抬手摁住了她的手背,低声说道:“哪里学来的猴子偷桃?” “不记得了。”颜千夏脸红了红,和千机开玩笑的时候他就来了么?那为什么等到千机出去他才现身?难不成还想捉个奸? 奇怪的男人,明明是他把她托付给千机的! “女孩子家||家,在别的男人面前也要注意一点。”他低低地说了一声,松开了手。 颜千夏大囧,轻轻哼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不主动热情,颜千夏也不敢主动热情,双手在他的肩上卖力地按着,希望能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夜深。 他和千机去隔壁议事,几名暗卫在院中闲聊,颜千夏听了会儿,是这次偷袭的经过,惊心动魄的,听了就后怕。 趴在桌上,米酒的后劲冲了上来,她迷迷糊糊地就醉得睡了过去,早知道他今晚会到,她是不会喝这么多酒的,如果他晚上走了,她可连话也没和他说上几句,可现在后悔已晚,眼皮子已经不听使唤,慢慢地合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上热热的,像有一把火正在身上点着,她勉强睁开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说话,唇就被慕容烈的嘴给堵上了。 “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疼你。”吻得她连呼吸都酥软了,他才松开了唇,声音低哑。 “你不累么?”颜千夏眨了眨大眼睛,小声问道。 “嗯……我好想你。”他把脸埋到了她的颈窝里,低低地说了一句,后面的一句,又轻又含糊,以至于颜千夏都没听太清,想问清楚时,他已把唇往她的身前滑去,咬了咬她的蝴蝶骨,避开了那朵蓝色的花, “怎么,你不想?”他略略有些失落,抬眼盯住了她的眼睛。 她羞红了脸,摇了摇头,只是醉意还未消散,心里还有些紧张,哪里有他反应得那样快? “喜欢。”她迷|乱地点头。他总能她弄得欲|仙欲|死,找不着南北边际。 “小笨蛋。”他又低哑地说了一句。 他总是这样,克制不住对她的思念,恨不能时时刻刻带她在身边可是,这局势又不允许,他还不够强大,他还不能征服所有人,她时时都会处于危险之中,哪怕他是愿意为她去死的,可是,如果他的死不能换来她的安好,他死有何意义? 他痛恨自己的身世,这身世将会让他的未来更加艰难,他又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身世,他自小不得父皇宠爱,兄弟相欺,直到十六岁都还未封王,今日一切,全是他努力拼搏而来,那些苦读兵书,苦练武艺的日夜,那些黄沙征战,浴血杀敌的往昔,他不想化成泡影。 颜千夏渐渐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哪里是在疼她,完全带了种发泄的意味,这发泄里还掺杂着痛苦,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滚烫的汗水沾在她的皮肤上,烙得她发颤。 “舒舒,我的舒舒。”他躺下去,把她紧紧地揽进怀里,低喃了几句,“我总不能保护好你,怎么办?让你跟我受苦,我甚至觉得无颜面对你。” “那我保护你好了。”颜千夏又抹了把眼泪,小声说道。 “那我还叫男人吗?”他的手指又抹上来,给她擦着眼角的泪。 人生总有低谷的时候,颜千夏知道他有失子之痛,还有身世之苦,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和他赌气?她转过身来,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脑袋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蹭着,好半天才说道: “那我也什么不能给你,我也不是好女人,你不是好男人,我不是好女人,扯平了。” “小笨蛋。”他又低哑地说了遍。 “可是,你是不是记得我了?”颜千夏充满希望地抬头看他,他肯这样和她说话,是不是代表忆起了恩爱的日子? “嗯……有一点。”他含糊地搪塞着,把她的脸摁到了胸口上。 “一点?”颜千夏不知道这一点是多少,可是有一点总比没一点强吧?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其实挺阿q的,总能自己安慰自己。 “明天随我回营。”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她没出声。 不过,她是走,还是不走呢?颜千夏挺纠结的,她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她害怕自己给他带去更大的厄运。 桌上的青铜油灯更暗了,灯油即将燃尽,一阵风透进来,那豆大的灯光终于灭了…… —— 恨水之祸已勉强控制住,因为药材被哄抢的原因,有一部分百姓还是得不到医治,从外城调药材进去要好几天,这几天里,又死了不少百姓,情景之惨,是大吴国以前从未经历过的。 池映梓的一个月攻破大吴皇城没有实现,可是大吴国力却受到重创,慕容绝的大本营虽然被慕容烈给抄了,暂时解了大吴皇城之困,不过他的铁面军团却逼近了渭河边。大有要和慕容烈一决胜负的意思。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大吴铁骑驻扎的地方旌旗飘摇。 慕容烈准备要迎战慕容绝,就是这几日的事,便要开战。颜千夏从马上跳下来,跟着慕容烈往大营中走。 第216章 叔叔…… 前方有数名将军迎面过来,叶贤妃居然也是一身戎装,赫然在人群之中。 “臣妾见过皇上。”她摁着腰上的剑,向慕容烈行礼。 “平身。”慕容烈点头,带着众人往王帐中走去。 叶贤妃扭头看了一眼颜千夏,这张脸很陌生,气质却太熟悉,约摸是没想到颜千夏原本长这模样的,当下不免就有些轻视,唇角的笑就有些不过如此的意味。 颜千夏直接忽视,大家见过了她原本顶着的那张天下无双绝艳的脸,自然对她现在的小俏颜看不上眼,那又如何,她又不需要别人爱。 她现在也穿着男装,淡青色的长衫,胸脯用白布紧紧缠住,腰上别着她的小匕首,袖中藏了袖箭,小靴子也暗藏玄机,所以不怕人来找她麻烦。 千机换回了红衣,背着白玉琵琶,伴在她的左右,可是这样看起来,她倒像千机的小跟班。 “千机,你能不要这样打眼啊?”颜千夏有些懊恼,扭头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男人比女人美就是天大的罪过吗?” “不知道。”千机含笑点头,可很快就别开了眼睛。 颜千夏脸也跟着红了红,可能前儿晚上她和慕容烈在床上的声音闹得太大,第二天千机看着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他也是个男人,不知道听了那出活春|宫是不是也冲动了?千万别拿着她当成了那个意|淫的对象了吧? 呸……伟大的、纯洁的、如同一朵娇艳白菊|花的千机,怎么会像她想像中的这样下|流呢? 她狠狠自我批评了一句,加快了步子,直接往叶贤妃的大帐中跑,就要见到小晴晴了,她整个人都似长了翅膀要飞起来一般。 “晴晴宝贝!”掀开了帐帘,她朝奶娘抱着的小晴晴飞扑过去。 小晴晴一听她的声音,立刻就笑了起来,这个爱笑的小东西,果然是她的好姑娘,这一笑,是天下至纯至洁的笑,可以把人心里的阴霾全都驱散。 “宝贝疙瘩。”她从奶娘手里夺过了小晴晴,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大胆,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公主……”奶娘吓坏了,连忙想夺回小公主。 “奶娘莫慌,我有皇上旨意。”颜千夏连忙腾出一手,拿出金牌给奶娘看。 奶娘一见这金澄澄的飞龙令牌,连忙跪了下去,直呼万岁。 “奶娘请起,我带小公主出去晒晒太阳,你一起来吧。”颜千夏连忙说道。 帐外阳光正暖,前些日子的大雨,让大营后的竹林更加鲜翠欲滴。千机和几名将士正在说话,颜千夏抱着小晴晴到了千机身边,把她举得高高的给千机看。 “千机,看小宝贝,白白胖胖的,多像我,一样漂亮。” 几名将士诧异地看向这小个子男人,一脸古怪表情,千机转过身来,一脸淡定,点了点头,“小公主像叔叔,很正常。” 叔叔……颜千夏败下阵下,这全是千机的主意,让她扮男人,不要惹得将士们的注意。大敌当前,能少麻烦就少麻烦,她也不想让慕容烈难做,便主动换上了男装。 好吧,叔叔。 “他是……”几名将士疑惑地看向千机。 “哦,他是夏国被流放的晋王之子。”千机胡诌了一句,晋王争夺皇位失败之后,举家被流放至寒冷的西海,二十多年未回过夏国了,听说那里四季寒冬,呵口气都凝成霜,谁愿意查谁去查,冻死不负责。 “哦。”将士们知道千机有能耐,他寻个把身份稀奇的人回来,也不足为怪。几人又叨了几句两军对阵的事,便散开了。 颜千夏抱着小晴晴坐到了一个木墩上,一手逗着她的下巴玩着。 “那是谁?”突然,一声娇斥响起来,她抬头看去,是司徒端霞!她是认得颜千夏,一见到颜千夏和千机,司徒端霞也呆若木鸡,一身血都往头顶涌。 “你、你……”她快步走过来,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颜千夏盯着她的脸,丧子之痛打击很大,她此时一身缟素,不施脂粉,小脸腊黄腊黄的,倒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而司徒端霞还未想通宫中的小五和颜千夏是何关系,她怕极了颜千夏会说出她让人冒充慕容烈,射杀她和千机的事…… “你还活着?”她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紧张地四下看了看。 “嗯。”颜千夏低下头,并不想和她多言,怕惹来别人的注意。 “颜千夏……那天……” “我都忘了,我们不要再提。”颜千夏打断她的话,她也并不知那天挽弓射她的并不是慕容烈,而是司徒端霞怕名花流和年锦报复而想出的毒计。 “你忘了?”司徒端霞上下打量着她,狐疑地问道。 “你想让我记得什么呢?”颜千夏抬起头来,迎着她的目光。 “忘了的好。”司徒端霞暗一咬牙,转身就走。 “奇奇怪怪。”颜千夏小声说了句,眼儿一弯,继续哄小晴晴玩。 “对了,怎么没见到锦惠?”她随口问千机。 千机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宫中无人主事,可能皇上让她回宫了吧。” “她也真奇怪,不肯嫁人,跑到皇宫里躲着。”颜千夏抱紧小晴晴,她太活泼调皮了,一直在她腿上跳个不停,劲儿也大,时不时还从她的小肚子上一直往胸前蹬。 “对了,我来的路上也敢问他,颜殊月怎么样了?”颜千夏压低了声音,小声问千机。 “关进了死牢,准备开战的时候火祭上神。”千机也放低了声音。 “罪有应得。”颜千夏皱了皱眉,又觉得在天真无邪的小晴晴面前说这些残忍血腥的事,简直是罪过,便打住了话题。 “哎哟,小宝贝,你怎么跳个不停?你累不累呀?你瞧瞧都出汗了。”她摇了摇晴晴胖乎乎的小身子,笑着嗔怪她,拿出帕子给她擦汗。 “咯咯……”小晴晴笑了起来,一岁多的小姑娘了,眉眼已经显出美人胚子的雏形,她继承了慕容烈和颜千夏二人的优秀基因,有着纤长的骨骼,匀称的体态,还有漂亮的五官,尤其是这双小耳朵,和颜千夏的一模一样。 “瞧瞧小宝贝的小耳朵,真可爱,晴晴,你今天还没有叫娘呢。”颜千夏捻了捻她的小耳朵,笑嘻嘻地唤她。 “大胆,敢抱本宫的小公主。”突然,叶贤妃的身影出现在二人身后,她绕过来,一把夺过了颜千夏怀里的小公主,冷冷地盯着颜千夏。 “叶贤妃,我……” “大胆,在本宫面前敢如此自称!”叶贤妃又是一声冷斥。 颜千夏往四处看,不少人正看过来,她只有忍下气,眼巴巴看着叶贤妃把小公主抱走。叶贤妃和她不对盘,甚至是很讨厌她,如今叶贤妃的兄长们全是慕容烈手下的猛将,她怎么可能去和叶贤妃顶撞?若撕开了她是颜千夏的事实,又怕在军中闹出不好的谣言。 “别急,打完仗就好了。”千机安慰了她一句。 颜千夏勉强笑笑,起身往大营后的翠竹林走去。千机刚欲跟上前来,却被慕容烈身边的侍卫唤住,慕容烈要传他去大帐议事。 “没事,我自己走走。”颜千夏向他摆摆手,往林子里走去。 全是楠竹,可能长了有些年月了,葱葱翠翠,很粗壮。此时在这片雨后的林子里,淡雾萦绕,地上钻出了好些新鲜竹笋,有三个小兵正在挖竹笋,以备晚上加餐。 “呀,还有蘑菇。”她看到了一朵白蘑菇,正要去采,一眼就发现一个小兵正想摘一朵色彩艳丽的小蘑菇。 “别碰。”她连忙低喝一声,那小兵奇怪地看向她。 “为什么不能碰?” “这种是有毒的。”颜千夏走过来,盯着这像是长满了彩色眼睛的大蘑菇,“你们只能摘这种白色的吃,千万记住了。” “哎呀,你懂这些,你看看这种野菜有没有毒?”小兵来了兴致,又指一种野菜给她看。 “这种没有。”颜千夏摘了一片,放到鼻下闻了一下,轻轻地摇头。 “闻闻就知道了呀,你真厉害,我们是膳房的,行军打仗的时候,如果粮草跟不上,难免会要摘野菜吃,有些时候就会摘错了,吃了就会肚子疼。你是哪个营的?是暗哨吗?”小兵佩服地看着她,大大咧咧地问道。 “我是皇上身边的近卫。”她笑了笑,抬头看向前方,这林子里倒是宝贝不少,不少野菜都能吃,而且还可以入药,大军驻扎在这里的时候,她可有地方消磨时光了。 “难怪,皇上身边能人就是多。”小兵钦佩地点头,用手里的小锄快速挖起了她指出来的野菜和蘑菇,“晚上把这菜煮进肉汤里,一定好吃。” 对着野菜也能露出这种垂涎欲滴地模样,这小兵真是个吃货!颜千夏哑然失笑,拔出了小刀,和他一起干起活来,偶尔吃点野菜,对那些长期山珍海味的人来说,反而有好处。 “大人,皇上身边的暗卫,是不是个个一根手指就能杀死人?”小兵挖了会儿,抹了把汗,咧开嘴,笑得憨憨地模样。 “嗯,很厉害。”颜千夏故意拉长脸,拿着小刀摆了个姿势。 第217章 很高兴我们可以并肩作战 “嘿嘿,我也想当暗卫,可惜我武功太差了,不过现在也好,能给兄弟们做饭吃,也算是尽我的力了。” “哎,根子,就你这资质还想当皇上的近卫兵?我看你能当好这伙夫,混个肚子饱就不错啦。”另一个小兵抬起头来,冲着他笑。 “那也算是为国效力嘛。”小兵笑得更憨了,很快就挖了满满的一箩筐的竹笋、野菜、蘑菇。 “大人,我先走了。” 颜千夏帮着他把背筐背上,他冲着颜千夏道了谢,快步往林子外走。那两个小兵也背起了背筐,可是明显没有那小根背得多,走到哪里,都会有这样的不怕吃亏的憨人存在。 她喜欢这样的憨人,他们的心是最善良的。 风穿过竹林,枝叶沙沙响,满鼻萦绕着竹香,她摘下了一片竹叶,想学武侠片里的女侠吹首曲子,可鼓了腮帮子,只吹得难听的呜呜声。 隐隐似有人影闪过,她警惕地放下了竹叶,抬起了袖箭,可看了会儿,那人影就像凭空消失了,正犹豫时,身后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大人,皇上叫你回去。” 颜千夏扭头看,是一个面孔黝黑的暗卫,是她见过的。跟着暗卫大步出了林子,她忍不住又回头看,林子里竹影摇摇,或是她眼花了吧。 慕容烈正低头看着地形图,在行军打仗上,慕容绝并非是他的对手,可对方毒辣在不惜牺牲百姓性命,而他却不能不把百姓的命放在心上。 所以他得尽快把慕容绝斩于刀下,不让他的铁面军团再往吴国境内推进。 “皇上。”颜千夏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他未抬头,只低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一种药可让士兵吃了不知痛疼的?” “有啊。”颜千夏以为他说的是麻醉药,要取断箭,要缝合伤口,都会用上那种麻药,缓解士兵的痛苦。 “不是那种。”慕容烈抬起头来,紧锁着眉头,低声说道:“我是指能让士兵们像钢铁铜人一般,不知痛,不知怕,只知前进,而且力大无穷。” “妖怪?”颜千夏反问,带了几分调侃的味道,见他一脸严肃,便打住了玩笑话,想了想,这才开口,“用药物控制住人的中枢系统,麻痹他们的神经,也可以做到。” “你能配出来吗?”慕容烈放下狼豪,站了起来。 “这太不人道了,你不能这样让士兵为你去打仗。”颜千夏摇头,直接拒绝。 “不是我,慕容绝已经用在了士兵身上,我想让你配出来,让我看看有什么对策。”慕容烈沉吟了一下,走到了大帐正中的沙盘边上,看着上面的地势沉思。 “好吧,我试试。” “谢谢。”他转过头来,认真道谢。 “你和我说什么谢啊。”颜千夏怔了一下,这不是生份了吗?她是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 慕容烈唇角扬了扬,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把她拖进了怀里,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当然要谢,你为我救了一城之急,若非你的良方,皇城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权之楚来折子,大赞你贤德,乃妇女之楷模典范。” “这个呆头鹅,不过他倒是真心为国效忠的。”颜千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搂着他的腰,直往他怀里蹭。 “嗯,我奖你什么好呢?”他轻掐起她的下巴,乌黑的双瞳里渐渐泛起了星光。 “奖我……陪我去采药……你抓到对方的士兵了吗?我想先瞧瞧。”颜千夏抿唇一笑,刹那间阳光灿烂,让慕容烈的心情顿时云卷云舒,放松起来。 “舒舒……没想到,你我还能并肩沙场。”他喟叹一声,松开了她的小脸,又扭头盯向了沙盘,“那些人极难抓,且牙中皆藏有毒丸,一旦被擒,即刻服毒自尽,不愿多活一刻。” “好狠。”颜千夏皱了皱秀眉,这肯定就是池映梓弄出来的歹毒方子,他是打定主意要夺天下了么?她侧脸看了看慕容烈,小声说道:“既然他们要咬毒,你就让他们不要咬,塞住他们的嘴巴。” “哦,你来塞。”慕容烈低笑了起来,抬手拍拍她的小脸。当时情形她是未见,不知凶险急迫,又是第一次接触那样的怪人,等对方死在了他面前才明白过来,这些兵卒全都不是普通人了。 “诶,咱们去捉一个吧。”颜千夏抱住他的胳膊,仰着小脸,笑嘻嘻地说道:“我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哟,我的小舒舒有多厉害?”他顺手拿起了一支小旗,插|到了沙盘右侧的小沙丘上。 “嗯,好厉害,哈。”颜千夏掐了掐他的粗胳膊,满脸笑意,“我去准备准备,晚点就和千机一起去。” “千机?”慕容烈的脸色沉了沉,她说的“咱们”,是指是……她和千机?她倒把他给撂一边了? 颜千夏没听到他的反问,她已经掀开了帐帘出去了。 红衣千机就在大营一角和几名将军切磋武功,他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狐狸精,典型的狐狸精,能让男男女女都被他吸引。颜千夏也跑了过去,只见千机手持一柄锃亮长剑,一手负于身后,唇角噙着笑,从容不迫地反击长枪将军的攻击。 “千机大人好厉害。”身边响起清脆羞涩的声音,扭头看,是叶贤妃身边的侍女,此时也是戎装加身,倒也显得有几分飒爽英姿。 “诶,你是千机大人身边的奴才吧?”侍女发现了她的目光,扭过头来看她,脸上飞满了羞涩的红霞。 “啊,是。”颜千夏点头,千机太有主子像了,没办法,她就当个小跟班吧。 “你真有福气,我们都好羡慕你。”侍女说完,掩唇一笑,掉头就跑了。 福……气……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伺侯人是福气……嘴角还没抽搐完呢,又有一个丫头跑过来了,拉了拉她的袖子,把一块锦帕给她,“小哥,能不能帮我送给千机大人?” 她浑身一颤,叶贤妃的侍女,果然不同凡响!居然敢大胆地追男人!她看着这小侍女,她的头都快勾到裤裆里去了,抓着锦帕的手还在颤抖。 “呃……”颜千夏接过了锦帕,那小侍女才飞快地抬头,扫了她一眼,掩着脸就跑了,不过倒是长了张俏丽的小脸。 “这些丫头!”颜千夏心中好笑,大约也只有叶贤妃那样的女人,身边才会有这样大胆的侍女了,若非叶贤妃要和她抢慕容烈,两个人倒可以做朋友。 “千机大人,这招是怎么使的?你可不能使诈啊!”将军的长枪被千机挑到地上,他不服地看着千机,大声嚷嚷。 “就这样使的。”千机优雅地转了个圈,一柄长剑就敲到了将军的脑门上,大将军顺势来抓剑,又有几个男子加入了切磋的行列,以四对一,千机一袭红衫,时而跃起,时而纵身,一柄剑舞得像矫龙出海,在银亮的盔甲中特别醒目。 “千机大人武功卓绝,属下不是对手。”将军和士兵们终于认输了,大家乐呵呵地过去和千机击掌。 锣声敲响,是用膳的时间到了。 将士们散开,回营用膳,千机大步走到了颜千夏身边,她挥着锦帕直接往他的脸上招呼去了,“嗨,千机大人,你威风啊,有人给你送帕子,快拿着吧。” “什么?”帕子挥到了千机的眼睛上,他连忙抓住了颜千夏的手腕,低头看向锦帕。一方湖绿色的锦帕上,绣着一双蝴蝶驻足白芍药花瓣上。 “哪来的?”千机展开锦帕,一脸诧异。 “暗恋你的姑娘送的,我说,你不如也成个家吧,我给你来牵线。”颜千夏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呵。”千机一笑,把锦帕叠好,放进了怀里,“走吧,去用膳,皇上在等你。” 颜千夏扭头一看,慕容烈果然站在大帐边,正盯着这边看着。 “再说个事,晚上我们两个去捉个药人回来。”颜千夏匆匆说道。 “药人?”千机不解,反问她。 “嗯,就是慕容绝的士兵,听说特别诡异,都不怕疼不怕流血的,我们晚上去捉一个回来,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颜千夏冲他挥挥手,大步往慕容烈身边跑去。 —— 夜深。 竹影重重的,风一拂来,沙沙直响,一弯月悬于竹枝尽头,清冷冷地洒着光辉。巡逻兵正在大营中巡视,王帐里烛光还燃着,慕容烈晚间还和大将军们商议了国事,听说正在等年锦从周国押送周王苑栖墨返回。切断周国的路,对慕容绝来说等于截断退路,也迫他面临殊死之战。 颜千夏换好了夜行衣,用布巾蒙了面,在大帐外等着千机。不多会儿,这小子不知道在干什么,换衣服换这么久,难道是舍不得脱下他的红衣? 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几匹马过来了,领头的那个人伸手就捞住了她的腰,轻松把她拎上了马,环在胸前。 “呀,是你!你又亲自去?”颜千夏扭头看着慕容烈,讶异地问道:“如果将军们有事找你怎么办?” 第218章 你自会为我沉迷 “看着办。”他唇角一扬,双腿一夹马肚子,俊马便往帐外飞驰而去。 星光辉芒铺在眼前,荧火虫在前面飞舞,两人一马,奔向了山谷深处。 “一天赶得回来吗?耽误你的事怎么办?不如让千机和我去,千机也很厉害啊。”奔袭了半路,颜千夏继续叨叨。 慕容烈的手在她腰上狠狠一拧…… 啊……颜千夏惨呼一声,他还真能下力气拧呢! “慕容烈,你敢拧我!”她扭过腰来,一把就拧住了他的脸,用力往两边扯。 “滋……放手……”慕容烈倒真没想到她劲儿还挺大,拧得他腮帮子发麻。 “给你揉揉,脸上肌肉不会松驰,会永远不老。”颜千夏松开了手指,又在他的脸上揉了又揉,这才转过身,窝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看着远方黑黝黝的山脉。 她的话永远这么稀奇古怪,慕容烈见怪不怪,被她这样一逗,连呼吸都温柔起来了,手臂揽紧,俊马飞跃起来,跨过了小溪,扑进了山路。 半个时辰的光景,一行人就行至山涧中了,几人下了马,钻过了茂密的树枝,踩着落叶小花往前走着。侍卫走在前后几步的距离,颜千夏面前只有他的火折子照亮,他在前面走着,手却托到后面,用火折子照在她的脚下。 他一直是很细心很会疼人的男人,被他疼爱着,会觉得自己是团软云,轻飘飘的。 “慕容烈,你……那个母妃的事,真的吗?” “嗯。”慕容烈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回她。 “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正与邪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分界线,有的人表面堂堂君子,其实就是小人,有的人被谓为大盗,却是劫贫济富的,说不定轻歌是个很好的女人呢?” 颜千夏一面说,一面去拉他的手指,不料指尖却碰到了火折子,烫得连忙缩了回来。 “我瞧瞧。”他连忙灭了火折子,托着她的手去吹。滚烫的唇碰到她的指尖儿,酥酥麻麻的,颜千夏的脸都红了。 “小笨蛋,这也能烫到手。”他又低骂了一声,却是宠溺的语气。 “不许骂我。”颜千夏扑到他的怀里,橡皮糖一样扭着,真的,在他面前,她就想当个长不大的孩子,让他宠着爱着,让他给她无忧、无惧、无畏的日子。 “舒舒,你绣花的手艺倒是好多了。”他托着她的下巴,侍卫们的火折子火光太暗,照不到他们这里,又不敢靠近过来,因此二人此时是看不清对方的,可又觉得看得清晰极了,他们能看到彼此的心,只系于对方的身上,不管昨日,今日,明日,无可取代。 “我绣花?我绣什么花,喇叭花呀?别用火折子了,用这个照明吧。”颜千夏弯下腰,取下脚链子,轻唤着小白龙,不多会儿,小白珠就开始微微发光了,荧荧白白,照亮二人面前的路。她甚至还看到小白龙的脑袋贴到了珠子上,瞪大了眼睛看她,似是对使唤它干活充满了不快。 “哟,让你照照亮,你还不满呢,你还吸我血呢,以后不让你吸了,饿晕你。”颜千夏嗔怪了一句,小白龙这才盘回了白珠正中,懒懒的躺着不动了。 “它现在这么听你的话!”慕容烈震惊极了。 “是啊,我怎么摊了这么两条懒得要命的龙啊!光睡觉不干活!可能它们的灵力还在慢慢恢复吧。你们两个呀,睡了就吃,吃了还睡,啥时候起来干活啊?” 颜千夏骂了一句,托着圆珠子,快步往前走去。隐隐的,似是听到了紫珠子里传来了小紫龙嘎嘎的笑声,颜千夏更郁闷了,一个吸血,一个吸她的香气,一个偷懒,一个还偷笑……简直一对活宝! 不过,人家只能养只狗儿摆尾巴,她养了两条龙,身后还跟了一个真龙天子,三龙在侧,多威风! 慕容烈跟在她身后走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道:“你现在绣花的手艺还不错了。” “对了,你想我给你绣什么?我拿针的姿势锦惠都瞧不上眼,我只会绣乌龟啊,而且不是给你绣了一个吗?你是不是丢了呀?要我拿绣花针可比让我拿刀剑更困难哪。”颜千夏扭头看向他,一脸不解。 慕容烈干咳了两声,别开了脸,粗声粗气地开口,“快走。” “是你问我的嘛,神神秘秘。”颜千夏转过了脸,不解地耸耸肩。 “千机那个……”慕容烈实在忍不住,小声问了句。 “啊……一个小侍女暗恋他,给他绣的……皇上,伟大的皇上,我会绣花给千机吗?千机绣花给我还差不多!”颜千夏突然明白过来,笑着转过了身,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前蹭,“原来你吃醋。” “快赶路。”慕容烈脸色沉了沉,把无尾熊一样攀在他胸前的颜千夏抓了下来,往前赶着。 “不要多久,你会再爱上我的吧,不过我可没有千夏公主那么美艳哦!”颜千夏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慕容烈笑了笑,手指勾住了她的一缕长发,低低地说了句: “小笨蛋。” “君子不拉人头发,皇上是君子。”颜千夏偏过头,斜斜地睨他一眼。 “就你会胡搅蛮缠。”慕容烈只好松开了手指,转而拉住了她的手,往林子密处钻去。不多会儿,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了,从此处往山下看,竹林成片,在月色笼罩下如仙境一般。营地的帐篷鳞次栉比,篝火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因为远,明明是熊熊烈火,这里看下去却像小火苗。 “咦,这里就是营地后方啊,从竹林就可以穿过来的吧,你干吗绕到这里来?”颜千夏不解地问慕容烈。 “千机带人经南边去抓药人了,我们从南边出来,把目光吸引过来,让他方便行事。”慕容烈负手在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山涧地势复杂,探子就算想找他们,也会费点功夫,那时候千机早已脱离了他们的视线。 颜千夏恍然大悟,看了会儿月光,索性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往下一躺,小声说道:“那咱们看星星吧。” 慕容烈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仰头看向南方,星辰闪耀,民间的占星大师们都说南边帝王星大盛,慕容绝和池映梓正在南边。 “慕容烈,你喜欢叶贤妃吗?”颜千夏翻了个身,枕到了他的腿上,小声问道。 “嗯。”慕容烈正在想应对计策,听都没听清,就随口就答了声。 颜千夏失望地看着他,咬了咬红唇,轻声问道:“有多喜欢?” “啊?”慕容烈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瞧,小女子仰躺在他的腿上,那粉唇俏面,媚眼灿波的,说不出的诱人。 “你引|诱我?”他慢慢拉住了她的手,呼吸渐重了。 “哪里有。”颜千夏侧脸瞧他,眉目含笑,“我不必诱你,你自为我沉迷。” 慕容烈怔了片刻,一把将她抓进了怀里……她说得对,不必诱他,他已沉迷得不能自已。 —— 踏着晨曦回营。 侍卫们匆匆过来牵住了马,他用披风裹着颜千夏,抱她下马,大步往王帐中走去。叶贤妃和司徒端霞居然同时出现在了自己的帐外,恨恨看着王帐前的情形。 有侍卫抬着大大的木桶进去了,不一会儿,热水也拎了进去。 晴晴醒了,哇哇地哭叫着,叶贤妃瞪了一眼司徒端霞,扭头进去。 司徒端霞却慢慢地走到了帐外,仰头看向了天上的微光,她的魏国没了,她的皇儿没了,慕容烈却在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于是,她的爱人也没了? 谁能告诉她呢,何谓爱情?何谓荣华?何谓幸福?她怎么觉得自己是一无所有,一无是处了? 司徒端霞轻抚了一下脸,泪水突然就一倾而下,人也软软地往前栽了下去。 “贵妃娘娘。”侍女尖叫起来,有人拔腿过来扶她,把她往帐中抬去,有人快步跑向王帐,去禀报慕容烈。 不一会儿,慕容烈匆匆赶到了,玄黑色的锦袍都未系好,手里还抓着腰带,进了大帐,只见御医正在给脸色苍白的司徒端霞擦额上的伤口。 她那一跤摔得挺厉害的,脑门磕到了地上的石头上,裂了好长的口子,只怕得缝针,还会落下疤痕。 他走过去,在榻边坐下,轻拉起她的手,低声问道:“端霞,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你不如赐死臣妾吧。”司徒端霞捂着胸口,摇了摇头,苍的的唇角上挂着凄苦的笑意,“臣妾,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别说傻话,朕会补偿你的。”慕容烈握紧她的手,接过了侍女递来的帕子,擦掉她眼角的泪。司徒端霞跟在他身边数年,一直忠心为他,皇子之事,他也悲痛自责,如今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慕容烈的心里又生起了几分怜惜同情。 “皇上能把皇儿找回来吗?臣妾只要想到皇儿……”司徒端霞正说着,突然就急喘了起来,她喘得太厉害,以至于脸色都涨得通红,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皇上,贵妃娘娘是思虑过度,得好好调养身子。”御医连忙在一边说道。 慕容烈轻一抬手,低声说道:“你好生配药,以后就由你负责,给贵妃调养好身子。” “臣遵旨,臣现在就去开方子。”御医连忙行礼退下。 慕容烈拿着帕子给司徒端霞擦了额角的血渍,低声说道:“你放宽心,过几日宫中恨水除了,朕送你回宫去养着。” 第219章 叶贤妃 “臣妾不想离开皇上,臣妾哪里也不去。”司徒端霞急了,挣扎着坐起来,用力地抱住了慕容烈的腰,“皇上要赶臣妾走,不如赐死臣妾吧,反正臣妾现在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又说傻话,朕会照顾好你。”慕容烈拍着她的背,扶她躺下。 “皇上,娘娘思念小皇子,夜夜失眠,这样下去,娘娘的身子一定会垮的,皇上多陪陪娘娘吧。”侍女在一边抹眼泪,司徒端霞也哭得更厉害了。慕容烈的眉却紧拧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司徒端霞拉着慕容烈的手指,哆哆嗦嗦地说道: “臣妾知道皇上责备臣妾和皇后斗,可臣妾也只是和她赌赌气,哪里想到她会下黑手杀皇儿?她要杀,杀臣妾好了,臣妾真的悔不当初,早知今日,绝不会和皇后赌那口气。” “好了,待过几日,朕送你回宫。”慕容烈拍拍她的手背,又安慰了一句,这才转头看向侍女们,厉声说道:“你们是怎么伺侯的,居然让娘娘摔成这样,都去领罚。” “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侍女们连忙跪下,慌乱地向他磕头请罪。 “皇上,不要罚她们,臣妾身边只有这么几个贴心的人了。”司徒端霞撑着身子,哀求着慕容烈。 “端霞,好生休养身子,身子是自己的,别人都替代不来,以后做事都不要再随着性子来。”慕容烈站了起来,盯着她沉声说道。 司徒端霞呆呆地看着他,妩媚大眼中的泪水越涌越多,手指轻轻拉着他的袍摆,小声说道: “臣妾的性子……难道不是皇上宠的,当初后宫姐妹众多,皇上难道不是给臣妾一人宠爱?现在皇上爱别人了,臣妾认命,请皇上再给臣妾一个孩子吧,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臣妾这一辈子也算有个依靠了。” 慕容烈轻轻地拉开了她的手,弯下腰,给她掖好了被角,低声说道:“今天别乱跑了,多睡会儿,想吃什么,告诉她们。” 司徒端霞轻轻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越加显得楚楚可怜。 “伺侯好娘娘。”慕容烈扭过头,凌厉的眼神扫过几个侍女,侍女们又连忙磕头谢他不罚之恩。 从司徒端霞的帐中出来,颜千夏也洗完了澡,换好了一件新的男装。见他从司徒端霞的帐中出来,便笑了笑,往叶贤妃的帐中走去,想去看看小晴晴。 慕容烈看着她走到了叶贤妃的帐边,这才回了王帐,等待千机的消息。 “站住,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靠近娘娘的大帐。”侍女立刻拦住了她,不客气地斥责她。 “贤妃娘娘,我想看看小公主。”颜千夏扬头,对着帐内大声说道。 “哟,今天不打皇上的幌子了?”叶贤妃的声音从里面讥哨地传出来,接着,她便掀开了帘子,大步出来了,“想看她,那就和我打一场,打得赢再说,否则我就告诉三军将士,你就是那个假颜千夏,你害得皇上重病缠身,你和池映梓相勾结。” 真难缠!颜千夏看着她手里挽着的鞭子,有些心肝儿乱颤,她怎么可能打得过叶贤妃?此时叶贤妃一袭月白色骑马劲装,手里的长鞭尽头缠着铁刃,打在身上,会皮开肉绽的。 “怕了?”叶贤妃见她不动,转过头来看向她,冷笑起来,“颜千夏,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是我奉劝你一句,还是早点滚的好,说不定我会开恩,让你带着公主一起走,否则你的下场可不会怎么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我现在只想看我的晴晴,请你高抬贵手。”颜千夏忍住气,压低了声音。 “那你让我打几鞭子?”叶贤妃扬起了手里的长鞭,作势要打过来。 “你打我,他会生气的。”颜千夏抬眼,轻轻瞟她一眼,叶贤妃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脸也跟着涨红起来,好半天才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威胁我?” “这是事实,所以你不能打我,就让我看看晴晴吧,作为她的娘亲,我已经很对不住她了,当初选择把她托付给你,是因为我相信你的人品,觉得你够仗义,若不是你我嫁给同一个男人,我想我们还是能做朋友的。” 颜千夏平静地看着叶贤妃,叶贤妃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恨恨一丢鞭子,扭腰走开了,没说让她看,也没说不让她看。 颜千夏推开了侍女的手,快步进了大帐,小晴晴正坐在榻上玩,手里拿着叶贤妃亲手缝制的小玩偶正在玩。 “小宝贝。”颜千夏笑吟吟地走过去,抱起了小晴晴,小家伙亲昵地靠在颜千夏的胸前,咿咿呀呀地和她说话。 “咦,你在说火星语呢,看来娘得好好教你说普通话,还得学学英语,免得到时候回去了……”颜千夏原本笑眯眯的,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 在这里,除了慕容烈和千机,没人喜欢她,那孩子会不会和她面临一样的情况,因为蓝眼睛而被孤立排斥? 她看着孩子如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又想到了殊月的那个孩子,殊月要被祭天,孩子怎么办?那孩子一直不说话,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hello,跟娘说,hello,how are you?”她摇着晴晴的小手,试图让她跟着学。小晴晴咿呀了半天,一口就贴到了她的脸上,嫩嫩的小脸蛋在她脸颊上蹭着,向她撒娇。 哎哟,哪里还忍心让学这什么鬼英语啊!她捧着小家伙的脸,亲了又亲,“小家伙,你运气真好,你都不知道你外婆是怎么逼我学英语的,每天早上起来就得背单词给她听,背不出来就要打手心,你多好啊,有当皇帝的父亲,有我这么温柔的老妈……” “小公主要用早膳了。”侍女走过来,从她手里抱开了小晴晴,瞟了她一眼,不客气地驱赶着她。 “嗨,昨天是你要送千机锦帕的吧。”颜千夏认出了她,这侍女怔了一下,脸立刻就涨红了,扭腰就想走开。 “你每天抱小公主多出去晒晒太阳,我也会让千机在外面晒太阳,如何?” 颜千夏走近她,低声诱|惑她。千机啊,对不住了,居然要利用你的美色,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那……我会说服娘娘的,你一定要和千机大人出来哦。”侍女的脸红了红,居然同意了,还腾出一只手来,拉了拉颜千夏的手,忸怩的样子,让颜千夏忍俊不禁。 “千机大人回营!” 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叫声,没过一会儿,急促的马蹄声就传了过来,颜千夏连忙掀开了帘子,往营门的方向跑去。 只见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是横卧在上面的,头发散落,衣上的血都结痂了,背上还插着两支箭。 “千机,千机!”颜千夏急了,和将士们一起围了上去。 那马儿已然受惊,见有人涌过来,立刻嘶鸣着,高扬着高蹄,不客气地往面前的人身上又踢又踩,好几个士兵都没躲过它的铁蹄,被踢得七荤八素的。 颜千夏也被踢到了一下,正踢在她的胳膊上,骨头都像要裂开了。几名暗卫扑过来,制止住了发狂的马,把捆在马背上的人给解了下来。 颜千夏忍着痛,捂着差点被踢断的胳膊,挤过人群,快到了那人身边,拉着他的手唤他的名字。伤得这么重,抓着的手腕上,几乎探不到脉搏!她的心一沉,立刻把他翻了过来—— “不是千机,千机在哪里?”她脑子里嗡地就炸响了。 听说一共去了六个人,都是武功卓绝的,以千机为首,难道只回来这一个? “他不是我们的人,好像是魏兵。”暗卫看着那摔下来的人,拧着眉低声说道。 “不是?”颜千夏更争了,慕容烈说过的,千机带人从南边过去,偷|渡过河,那里有慕容绝驻扎的一支队伍,捉一个就回来,五个时辰足够了,可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足足七个时辰,却还没看到千机的人影,他的马上还绑着一个魏兵,难道千机出事了? 她更急了,几次生死关头,都是千机在身边,这种感情是别人无法体会到的,几乎已是超越生死的亲情,更能超过她和年锦的感情。 她跳起来,飞快地闯进了慕容烈的大帐,见他还坐着不动,便嚷了起来,“慕容烈,千机还没回来,你不去派人找找?” “怎么大呼小叫,不成体统,来人,拖下去。”慕容烈抬眼扫她一眼,立刻低斥道。 帐中还坐着几位朝臣,大将,都讶然地看向这个敢直呼慕容烈姓名的小个子男人。 “皇上恕罪。”颜千夏反应过来,可是,拖下去又怎么样?千机生死未赴,她可不能不管不问。她被推出大帐,当然是不会有惩罚的,她看着士兵们渐渐散开,千机的马也牵下去了,难道没有一个人要去找千机吗?没有一个人关心千机的生死吗?都站了这么会儿了,慕容烈难道不应该立刻派人出去找? 她恼怒地瞪了一眼大帐的帘子,捂紧了手臂的袖箭,决定一个人去大帐外寻找,既然马儿能带魏兵回来,说不定千机就摔到了大营外不远的地方。 第220章 本王还是喜欢你的 “娘娘不能出去。”暗卫立刻拦了上来,低声说道:“皇上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派人出去接应了,娘娘勿需着急。” “那怎么只回来马,没回来人?”颜千夏更急了,指着千机的马连声发问。就知道去捉药人会很艰险,本来就应该她去的,起码她看到药人,说不定还会有应对方法,可是她却不管千机生死,和慕容烈去卿卿我我。 她痛恨只图欢快的自己。 “千机大人回来了。”外面又传来了士兵的声音,颜千夏扭头就跑,直奔向大营的门口。 营门处,又有几匹快马疾驰而来,个个身染污血,极度疲惫,都是勉强坐于马上,数数,去的六个人,回来五个,独不见千机。 “千机在哪里?” 颜千夏拦到马前,几名暗卫从马上跌落下来,一个看上去情况较好的人指向后方,喘了好半天才开口。 “我们在撤退时被发现,魏兵一直追过了河,千机大人为我们断后……” “人呢?”颜千夏往后张望着,心跳得更快了,阴霾在眼前弥漫着,风卷起细沙,迷了她的眼睛,总不见千机的身影。 “千机大人被围困在三百里外的古雀山中了。”又有一人粗喘着,回了一句。 “你们为什么不等他?他一个人怎么打?”颜千夏怒了,伸手就夺过了马,使劲往上爬去。 “你去哪里?”一只大手抓住了缰绳,她扭头看,慕容烈正阴沉着脸色盯着她。 “我去接应千机。”颜千夏和他夺着缰绳,焦急地说道。 慕容烈一掌就把她从马上揪了下来,往身后一丢,锐利的眼神扫向众人,“把他们抬进去医治,传左将军,叶将军帐中议事。” “皇上,等你议完事,他也快断气了!你上回带五百人去,最终折损大半,他昨晚只带五人过去,却让这五人先回来,他自个儿断后,现在他独自被困在山谷之中,步步凶险,你怎么还有时间商议?应该先去救人!”颜千夏拉住他的衣袖,焦急地催促着他。 “还不快抬进去,先问清楚山谷中的情况,再派人营救。”慕容烈拉开她的手,盯她一眼,转身往营中走去。 “那我先去看看情况。”颜千夏见他无动于衷,当即又翻身上马,此时慕容烈已经走了好几步,她上了马就往营外疾奔,慕容烈都没来得及拉住她,只见黄沙飞舞着,一人一马已奔出老远。 “回来。”慕容烈立刻纵身上马,疾追出去。 她不擅骑马,这马又是只认主人的战马,速度又奇快,所以尽管她拼命揪紧了缰绳,还是被马儿颠得东倒西歪,不时还被抛得老高,像是要被抛下来一样,看得慕容烈是心惊胆战,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渐渐追近了,慕容烈一甩手中的长鞭,稳稳卷住了颜千夏的腰,手臂一挥,把她给高高抛起,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疾速奔跑时,从一匹马到另一匹马,这是电视剧里的特技动作,做起来滋味并不好受,落下时,屁股都快颠烂了。 “你干什么?”颜千夏扭头,捂着差点被吓破的小心肝大吼。 慕容烈勒住缰绳,让马停下来,黑着脸斥责她,“你这么莽撞跑去,是救人还是害人?” “我莽撞?营救的事本就是争分夺秒,你早去一秒,说不定就能救下他,你晚去一秒,说不定他就遭了毒手!你现在指责我莽撞?他可是为你去卖命的!” 颜千夏不管不顾地冲着慕容烈大叫着,她还从未这样失去理智过,可是真的,千机不是别人,他是千机啊!是她每每危险之时,救她,陪她,伴她的人,是她生命里别人无法替代的人。这种感情和她对慕容烈的感情完全不同,她可以和慕容烈一同去死,却一定要把生的机会给千机,这是她欠千机的。 “回去再说。”慕容烈忍住气,策马回行。 “我不回去,等你们商议完,千机都完蛋了,他若被俘,你我都知道对方的手段,绝不会让他好过。”颜千夏挣扎着,不肯和他回营。见他手臂越收越紧,她索性低头,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痛得他猛|抽凉气。 “你疯了,这样咬我!”他停下马,扣着她的小脸怒吼。 “慕容烈,你知道千机为我做过多少事吗?他为了我,和我一起坠下山崖,他手断了还要拉着我,你可别忘了,是你亲手射出的那一箭!我知你是因为夺魄药的原因,你忘了我,所以我不怪你,可是我也不能忘了千机为我做的一切。我从来都是这样,别人对我一分好,我还别人百倍真,你自已回去商议,我去前面接应他,我去了至少会知道山谷中出了什么事,比你躲在大营里商议要强得多。” 颜千夏推开他的手臂,跳下来,快步跑向自己骑的马。 慕容烈和颜千夏从未争吵过,更未因为别人争吵过,千机是第一人,颜千夏为了千机,如今不顾一切要去那个危险的地方,慕容烈不能说不生气,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思维方式,让他们的心第一次有了隔阂。 在颜千夏心里,男女都可以做朋友,尤其是千机这样真心意、真性情的朋友,世间难得。可在慕容烈心里,君是君,臣是臣,臣为君死,天之道义,况且他又不是不去救,只是想问清楚情况,以确保万无一失。 “我什么时候射过你一箭?”他盯着颜千夏的背影,大声问道。 “你这也能忘了?”颜千夏扭头看他一眼,爬上了马,抖了抖缰绳,往前疾驰而去。 劝不住她,又不能放任她独自前去,慕容烈只有紧跟其上,发了信号,让暗卫立即赶来。 古雀山是两座夹着小河的小山包,小河从山间缓缓淌过,绿荫遮天蔽日,像从山中流淌出来的古老歌谣。 颜千夏下了马,小心地举起了手臂,以袖箭对准前方,慢步往前走去。她敏锐地闻到了这山谷中正渐渐散开的血腥和污浊味儿,一半浸在小河里的鹅卵石上,血渍正在被水缓缓冲淡,几只小鸟被他们惊动,从小树梢上掠走,啾鸣着飞向远方。 “舒舒。”慕容烈几步上前,摁住了她的肩,警惕的盯着前方的茂林。危机感如窜起的火苗,在他的心里愈燃愈烈。 “看看这是谁来了。” 冷漠的声音从茂林里传出来,二人询声看去,只见慕容绝一袭染了血的银蓝盔甲,慢步从树后绕了出来,半边脸上都是污血,看样子他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慕容烈,你可是在找他?” 他拍拍手,几个高大的侍卫将已经昏死的千机拖了出来,一张锃亮的带着尖利碎刃的丝网紧缠在他的身上,勒得那样紧,全都嵌进他的皮肉之中,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束发的冠已经不见了,长发被鲜血粘成几缕,贴在脸上、脖子上,白玉琵琶的弦已断尽,却还被他紧抓在手中。 “千机!”颜千夏前进了一步,看着千机的模样,心痛欲裂,“慕容绝,你放开他。” “千夏,过来,到我这里来,他很快就要一文不名,成为阶下囚,我会封你为贵妃,虽然你这样子不如以前好看,不过本王还是很喜欢你的。”慕容绝盯着她的脸,声音低沉下来。 “你放了千机。”颜千夏的袖箭举得更高了。 慕容绝的目光扫过了她的手,耸耸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知道你擅使毒药,不过没用的,大国师有妙药在手,我等百毒不侵,你还是跟我回去的好。” “怎么?你以为我和你回去了,你能得到我?你不过是池映梓的儡傀,他还想娶我当老婆呢,你靠边站吧。”颜千夏冷笑一声,不客气地回他。 慕容绝的脸色变了变,侧过脸,用剑穿进了丝网,挑起了千机的下颌,阴冷地说道:“那就只能把他带回去了,大国师对他也挺有兴趣,喂点药,又是一个杀人利器,能为本王做太多的事。 “慕容绝,争天下是你我的事,放了千机。”慕容烈上前一步,盯紧了慕容绝扔眼睛。 “你我的事?笑话!慕容烈,你夺本王的皇位在先,还把本王派出去边关打仗送死,你从来没把本王放在眼里,怎么,现在本王揭穿你这魔女之子的身份,你急了?魔女之子生来就是祸害天下黎民苍生的,你等着天下百姓食你血,吃你肉,拆你骨吧。”慕容绝狂傲地笑了起来,一抬手,数支弩箭从林中露出来,暗冷的光芒对准了慕容烈二人。 “慕容绝,小心坏事做多了生儿子没屁|眼!”颜千夏牙一咬,几枚袖箭飞了出去,在天空炸开,淡白的雾气迅速散开。 这是她配制的迷药,按理说可以迷倒一百头强壮的牛,可是那群里人在雾中却稳稳站着,晃都不晃一下。 “本王说过,没用的,你师承大国师,难道不知道大国师的厉害?”慕容绝向她勾了勾手,大声说道:“你还是过来吧,本王一旦登基,绝对会善待你。” “我现在就会善待你!”颜千夏咬了咬牙,一抬手,又是几枚袖箭,不过这回没炸他们,而是炸树上悬的一只大马蜂窝! 第221章 你喝的什么药 这下可炸了,那些药人不知疼痛,慕容绝知道呀!他怒骂一声,掉头就跑。颜千夏扯出锦帕蒙到脸上,和慕容烈拔腿就追。药人虽威猛,却很呆板,主子战就战,主子退就退,慕容绝一跑,他们也跑,那些被毁了家园的马蜂也不甘示弱,紧追不舍,一群人就在密林里追逐起来,惊得鸟乱飞,兽乱窜…… “舒舒,不能追下去了!”慕容烈扯住了颜千夏,越往内,林子越暗,不知道是否还会有埋伏。 颜千夏也只有停下来,好在知道千机活着……她攥紧了拳,扭头看向慕容烈,冷冷地说道:“如果你肯及时带着人来,说不定已经救下了,现在他被抓走了,你高兴了?” “你……”慕容烈气结,甩开了她的手,调头就走。 他身为帝王,更是军队统帅,为了她孤身而来,已经是弃整个王国而不顾,她却还要指责她。千机等人,既然要追随于他,自知是要为他为国出生入死的,若人人出事都要这样来救,国还为国,军还为军吗? “你只知他为你做的,我的呢?”他走了一路,还是气不过,扭头问她。 颜千夏只抬了抬下巴,冷冷扫他一眼,加快了脚步,从他身边擦过,“你忘了我,你还射了我一箭。慕容烈,你根本就是故意让千机去的!你这个小气鬼,胆量狭隘的家伙!” “你……”慕容烈更气了,他到底何时射过她一箭?说他小气鬼?整个大营,除了他,只有千机和池映梓交过手,也只有千机的武功最好。 她这算是无理取闹,还是因为千机已经在她心里深深扎根?难道千机已经重要到已经超过了他的存在,以至于可以让她如此冷言相向。 这认知让慕容烈如坠冰窖,他为她做的,她居然可以轻轻一言,完全否定! 暗卫此时才匆匆赶到,慕容烈让几人继续追上去,能救则救,不能救则盯紧动向,又让人给池映梓送信,声明不许杀害千机,否则十倍报复。 此类云云,反正都是入不了颜千夏的眼的一些手段。 —— 一路沉默地回到营地,颜千夏看也不朝慕容烈看一眼,直接回了自己的大帐。她晚上是和几个侍女住在同一帐中的,此时侍女们都去忙碌了,她换下了满身是尘的衣服,呆呆坐到了凳上,盯着桌上的粗瓷茶碗发怔。 千机伤成那样,不知回去后慕容绝还会怎么折磨他?那铁丝网,想想都痛呵——是怎么想出来的那样毒辣的招数? 若早知如此凶险,她绝不会向慕容烈提议要去抓个药人回来。慕容烈带五百人,他只带五个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全是她的错,多嘴,逞能,提的破烂建议! 她越想越自责,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就哭了起来。千机若死了,她一辈子都自责内疚,还不如她自己去死了算了。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是慕容烈对她最好,根本就是千机对她最最好!他干什么都无声无息,好都好得无声无息,慕容烈来了,他就退开,慕容烈不在,他就好好照顾她……她凭什么让千机去死?慕容烈又凭什么让千机去死? 她在帐内嘤嘤地哭,慕容烈在帐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为了别的男人哭,这是第二回,第一回为了池映梓,哭得天翻地覆的,这一回为了千机,她又哭得这样肝肠寸断,不信任他就算了,用得着对他冷嘲热讽吗? “皇上,魏兵那里,御医束手无策。”一个侍卫过来,低声向他禀报。 慕容烈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帐帘,这种情况下,他是不进去的,不想看她为别人哭红的眼睛,也不想求她办事,本来就他的事——他想到颜千夏的话,本来就是他的天下,他的事,怎么能让千机去卖命? 这话很是有些伤人,慕容烈的自尊被颜千夏扎了一下,身为帝王,让臣子属下办事,却被颜千夏形容至此,他还怎么统领三军,治理天下?不如直接给了慕容绝好了! 颜千夏听到帐外的声音,不过没动,一直等帐外的声音小了,她才站了起来,取出了一方干净的锦帕,去了御医那里,要了点药煮水,浸湿锦帕,系到脸上,这才往关着魏兵的帐篷走去。 只见那人被吊在木桩上,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可是已经浑身溃烂,散发着阵阵恶臭。 颜千夏差点没吐出来,幸而有这锦帕掩鼻,不至于被熏得晕过去,不过别人可是受不了的,早就逃了出去。她强忍了恶心,靠近了药人,拿出银针扎进他的皮肉里,又仔细地翻看了他的眼睑,看了他的五官。 池映梓用药物控制了他们的中枢神经,又刺激了他们的潜能,让他们失去了一切感觉,就像活的植物人一样,不知痛,不知怕,不知紧张,不过却透支了生命。就算他们不战死,也会在服药七日之后,成为这个魏兵的模样。 “太恶毒了!”颜千夏恨恨地骂了一句,收起了银针,脑中蓦地钻过了慕容绝的话,若他们也给千机喂下这样的药……她不敢往下想,光是想想,心脏都紧张得剧烈收缩,像是要爆炸掉。 她仰头看着这个被药物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拔出了小刀,对准他的心脏,稳稳地扎了进去。 那几个男人为实现野心,把普通人当成了棋子,踩着他人的性命坐上皇位,真的能满足吗?颜千夏不敢在这里振臂高呼和平,可是和平才是百姓最想要的,对于百姓们来说,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呀,你把他杀了?”侍卫伸进头,捏着鼻子惊呼。 “把他埋了吧。” 颜千夏拔出了刀,用烈酒洗了,转身走出了帐篷,取下锦帕,那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就涌了上来,奔到了一边的小沟处,直吐得心肝五腑都要出来了。 “喝水。”一只茶碗儿伸到她的面前,她扭头看,只见叶贤妃正朝她看着。 “谢谢。”她接过了茶碗儿,一咕噜喝了个尽光。这茶泡得特浓,正好压住胃里的酸意。 “没救到千机?”叶贤妃微扬了一下唇角,轻声问道。 颜千夏没出声,叶贤妃又说道:“你喜欢千机啊?” 颜千夏飞快抬眼看她,只见她正一脸揣测地盯着自己,便小声说道:“我和她是朋友,叶贤妃不要乱说话。” “男人和女人,尤其你这种有夫之妇,也能做得了朋友?千机是皇上派去保护你的,君是君,臣是臣,你还是得注意点儿,人言可谓。”叶贤妃一笑,转身往回走。 颜千夏不懂她这是何意,巴巴地跑来就为了警告她一句?有毛病!难怪以往是她错看了叶贤妃,她不过也是个小人? 只因君臣有别,她颜千夏就不能和别人做朋友了?什么逻辑?她转身,只见慕容烈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当初是你慕容烈把千机派到我身边的,他都能自由出入我璃鸾宫,又为何和我做不得朋友?他如今有难,我又为何救不得急不得? 颜千夏憋气,强忍了这口气,快步走向他,像所有臣子一样向他行了个礼,小声说道:“池映梓的药很古怪,我破不了,你们只有硬打了,心脏是致命处,只要一刀扎进心脏,即能毙命。” 她低垂着头,没有等来慕容烈的回应,抬头一瞧,他那双深遂的双瞳里暗芒正盛。 “皇上,还有别的吩咐吗?”她冷着脸,轻声问他。 “一定要这样?朕到底哪里做错了?”慕容烈忍不住问她。 “你没错,确是君臣有别,是我忘了我身在何处。”颜千夏平静地回答他。娇憨过,固执过,痴缠过,依然深爱着,可依然不能抹去这个差别,她在用现代人的心,爱一个古代的帝王。 “你……”慕容烈有些束手无策,颜千夏可以发脾气,可以闹,可以跑,他却唯独不能接受一个对他冷冰冰,尤其是为了别的男人对他冷冰冰的颜千夏! 夜色渐浓。 颜千夏熬煮了一碗药,给自己喝下。没错,这是避孕的汤药。前一回在小镇上因为是安全期,所以好没管。 现在世道这样乱,她根本没本事保护好孩子,连晴晴都没办法带在身边,还是不要生的好。 烛影在桌上投出一团黑,放下药碗,她又提起了笔墨,想着魏兵药人的对策。若能为那些人解除药性,也算是她的一件大功德。 “你喝什么药?”慕容烈的身影出现在营帐门口,他闻到了空气里浓郁的药味儿,目光投向了桌上的药碗。 “你猜。”颜千夏头也没抬,在纸上落笔写了一味药名,写下之后,又觉不妥,毛笔在上面摁了几下,涂成了墨团团。 “你还要和我赌气?”慕容烈走过来,低声问她。 “没有赌气。”颜千夏摇头。 “你这也叫没有?你喝的什么药?”慕容烈拿起碗,仔细闻了一下,脸色立刻就变了。 第222章 你一定要让我难受吗 “你现在要打仗,我连晴晴都照顾不了,怎么敢再生一个?皇上,这是侍女的休息的地方,皇上不宜进来。”颜千夏又落笔写下一味药名,灯火投在宣纸上,慕容烈发现她的字又好看了一些,甚至看着都有些千机的笔锋。 “千机于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他沉吟了一下,沉声问道。 颜千夏放下了笔,抬眼看向他,“皇上,你真以为我为了千机和你赌气?于你来说,你是君,他是臣,可是于我来说,他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有恩于我的人。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男女之情,还有亲子之情,还有友情,你没有朋友吗?是不是因为我嫁了你,就不能再交朋友?千机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你不是也愿意在危险之时把我托付给千机吗?如果他有难,我怎么可能不急不管?” “你说,朕何时射杀过你?”慕容烈微拧了剑眉,避开这话题,又问她。 “皇上忘心真大!”颜千夏摇摇头,那日山崖之上,若非千机及时赶到,她已是一堆白骨,怎么可能坐在这里和他谈所谓情爱? “你不说,朕如何知道?朕又没说不救,你为何一定要这样?”慕容烈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脚踢翻面前的凳子……咚……一声响,吓得外面的暗卫连忙冲了进来。 “今天你一定给朕说清楚!” 颜千夏抬眼看向他,一言不发的。她也知道,千机被俘的事也不可以全怪慕容烈,他能伴她追入深山,已经够意思了。她如今因为担忧千机而迁怒慕容烈,也很不公平。 僵持了一会儿,她正欲开口说明那日悬崖边的事,帐外突然传来侍婢急匆匆的声音。 “皇上,娘娘又呕血了。” 慕容烈转身就走,到了帐边又转过头来,有些生硬地对颜千夏说道:“我去看看,她的身子大不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拖到回城之时。” “皇上,你看,你也有放不下的人,她以前又是怎么对我的呢?你不是一样容下了她,也想让我容下她?”颜千夏拿起毛笔,继续往下写,嘴里轻轻地说道。 “你……我……”慕容烈的脚停在半空中,硬生生收了回来。 过了好半天,帐外又响起了侍女慌乱的声音,“皇上,不好了,娘娘不行了。” “你赶紧去吧,免得以后又后悔,又是我的罪过。” 颜千夏的声音更轻了,慕容烈现在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堂堂一国之君,弄得跟个小媳妇似的,窝囊憋气。 “你看,这就是我说的,除了爱情,存在我们生活里的别的感情。你和她夫妻这么多年,以前也算和睦恩爱,现在又共同经历丧子之痛,怎么可能说不理就不理。况且她也为你做了不少事,如今她儿子没了,娘家也没了,丈夫也不要她,说到底,还真是我的错,我是她痛苦的根源。我和你去吧,我看看她病得如何,若能救,我来救。” 颜千夏说完就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慕容烈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灰头土脸的,被个小女人折腾成这样,还回不得嘴,怕一回嘴,惹火了她,又是漫无边际的冷遇,不理不睬的滋味,实在让人难受。 司徒端霞咳得厉害,慕容烈的身影出现在大帐门口时,她的眼睛蓦地亮了,可是看到他身后的颜千夏时,这光芒又黯淡了下去,脸色更加苍白难看。 “我不会害你,我给你瞧瞧,看严不严重。”颜千夏弯下腰去,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声说道。 “皇上,不要让她碰臣妾……”司徒端霞挣扎着,满脸恐慌地看向了慕容烈。 他大步过来,轻轻地摁了摁她的肩,低声说道:“让她看看,她的医术比御医还强。” “都开了什么药,我看看。”颜千夏诊了脉,又找御医拿方子瞧,快速扫了一遍上面的药名,轻声说道:“没什么问题,我给你减两味药,你身体太虚,不易大补。” 她走到一边,御医连忙捧上了笔,看着她划掉了两味珍贵的药材。 “再给你加一味,给你开开胃,你太瘦了。”她在上面添好了药名,扭头看时,只见司徒端霞紧紧地拉着慕容烈的手,紧张地问道: “皇上,臣妾是不是变丑了,所以皇上不喜欢臣妾了?” “别胡思乱想,好好休养,她会医好你。”慕容烈有些尴尬,扭头看颜千夏,见她的目光落在他和司徒端霞扣在一起的手上,连忙就把手指抽了出来。 颜千夏抬眸看他一眼,平静地把方子轻轻搁在桌上,慢步走了出去。 大帐里又传出司徒端霞嘤嘤的哭声,悲切苦闷,在这夜色里悠悠荡荡的,让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她从来都不是个狠心的人,不愿意记着别人的坏,不想让仇恨压得自己失去快乐。她还不知在山崖上的慕容烈是司徒端霞找人假扮,此时又为小皇子的事内疚难过起来。若非她在司徒端霞和颜殊月之间煽风点火,小皇子不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大人斗争,孩子可怜,大人们为什么还不反省,难道还要继续斗下去吗? 她扭头看大帐,帐上两个身影紧靠着。他们夫妻……她脑中冒出这四个字,便觉得有些苦涩。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只怕在慕容烈这里是实现不了的。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往叶贤妃大帐的方向走去。帐中烛光微淡,听不到晴晴的咿呀声。守在帐外的侍婢们都扭头看向了她,警惕防备的目光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晴睛应该睡了吧?其实,真想看一眼她可爱的小脸,让自己的心情能轻松一点点。 明天,不知道能不能等来千机的好消息? 慕容烈从大帐中出来已是子时,司徒端霞的情况时好时坏,喝了药之后才渐渐平静地睡去。出来找颜千夏,只见她独自呆坐在青石板上,手里拿着小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月色如水,淹在她的脚下。 “我会救他出来,去歇着吧。”他慢步过去,低声说道。 “皇上……” “你一定这样让我难受?”慕容烈听着她这疏离的称呼就难受,立刻截断了她的话。 “你说过的,在人前,还是要尊称你才对。”她丢掉了小树枝,抬眼看他。 慕容烈看清了地上画的图,一尾一尾的,全是游动小鱼。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见他看自己画的小鱼,颜千夏小声念了一句,这是她想要的自由,她曾想过,为了慕容烈,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只要慕容烈一个人就行。可是原来不是的,起码她还想要朋友,要千机。千机不能安全回来,她不可能睡得着。 “若是朕……”慕容烈说了半句,又硬生生忍回去,他是帝王,怎能说那样小气的话? “若是你,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一定和你一起被捉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你推到我的前面,让你英雄救美。”颜千夏歪过头,看着他的靴子,用手指丈量着大。 慕容烈在她身边坐下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月光下,有清风轻轻地拂过,远处的山峦隐于暗色里,像困久的兽头。两个人呆坐了许久,颜千夏才小声说道: “你是我的爱人,我当然会和你同生共死,你死我不会独活。可是千机不同,他是朋友,是恩人,我理应回报他的。我如果不能把他安全地救回来,我这辈子别想开心了。” “我会救他回来。”慕容烈捉住她的小手,用力捏了捏。 颜千夏看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小树枝,画了一颗大大的心,然后在心上画上了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巴。 “慕容烈,不用怀疑我的心,不管多难,我都坚持着留了下来。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努力地适应着这里,可是我在那里活了二十多年,很多思想是根深蒂固,并且我认为正确,你若想让我改掉,基本上不可能。爱人之间,本来就要互相让步,就像我让你继续照顾她,你也要让步,让我拥有我自己的朋友,可以吗?” 她的想法总是和他不同,他也摸不清她的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着什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和想法发生在她的身上,他都不会觉得稀奇了。 “我能说不好吗?年舒舒,你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说,现在有机会让你和我回去,你肯不肯?”颜千夏问他。 他笑了笑,捏紧了她的手,仰头看向了月色。 有飞机有电视有大明星,男女平等的世界,他好奇,却不可能丢下这一大摊子的事,只顾自己潇洒而去。 颜千夏懂的,她也抬头看向了月色,心想,不如就等救回了千机,一棍子打晕了慕容烈,用麻袋装了,一同扛回去?千机成了大明星,生米煮成熟饭,料他慕容烈也奈何不得!乖乖留在家里做了煮饭夫! “你笑什么?”慕容烈扭过头来,诧异地看她。 “没有笑。”颜千夏连忙敛了唇角的笑意,把这小念头小心地藏在心的角落——或者,终有一天会实现呢?就算不是现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好呀! 第223章 迎战 日出时分,朝霞将天际抹出一片艳红,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扎进了大营之中。 “禀皇上,池映梓修书一封。”骑兵翻身下马,托着信笺,快步进了王帐之中,跪下去,高呈于慕容烈面前。 “慢着,池映梓诡计多端,皇上先莫接。”一边的叶将军抢先接过了信笺,折开,展到阳光下看,又闻了好半天。 “叶将军会识毒?”慕容烈拿过了信,池映梓不会那么弱,在信纸上面抹毒,这样只会激起吴军殊死反抗,魏兵不多,那么再多的药人也抵挡不住吴军疯狂的报复。 “他要用端贵妃换千机?”慕容烈匆匆扫过信上俊逸潇洒的字,眉紧拧起来。 池映梓此番何意,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他把信递给身边的人看,人人脸上都浮起了疑云。 “为何是端贵妃?端贵妃如今病入膏肓,若拿贵妃娘娘换千机回来,未免会让人觉得皇上太薄情寡义,池映梓这人太歹毒,一定是想陷皇上于不义,加上他散播的那些所谓魔宫谣言,天下人将如何看皇上?”叶将军先拉长了脸,表示反对。 “对,这个逆贼,老国师抚养他成人,教他本领,他却如此陷害我们大吴国,简直狼心狗肺。” 听着众人的议论,慕容烈只是沉思不语。 池映梓要换司徒端霞回去,肯定有内情,司徒端霞身为魏国先帝最宠爱的公主,手里把握着不少魏国秘密,他一定是想从司徒端霞身上得到什么。 他转过头来,看向了司徒端霞的营帐,眸色渐沉。 这人是不能换的,否则就像这些人说的一样,他会被天下人指责,男人打仗,本就不应该让女人站出来。 “千机现在情况如何?”慕容烈转头看向信使,沉声问道。 “千机大人……情况不妙,就像信中所言,若今日子时之前,不拿人去换,他们便要喂千机大人喝下药水,皇上,请尽快决断,千机大人危在旦夕。”信使连忙回道。 慕容烈如何决断? “池映梓说子时在河中间换人,我们不如就提前设伏,把人抢回来!”叶将军立刻说道。 “既然是他定的地方,难道他不会设伏?依臣看,这就是陷阱,不仅救不回千机,还会把端贵妃给搭进去,绝不能赴约。”立刻有人反对。 “那你说怎么办?千机主掌名花流,为皇上出生入死,若不救,只怕会凉了名花流的心,如今天下情报机关尽在名花流掌握之中,绝瞳和秋歌又只听千机一人的话,若名花流起反心,那后果不堪设想。” 叶将军粗声粗气地反击,慕容烈猛地转头看向他,叶将军自知失言,连忙跪了下去,不敢再出声。 “皇上。”众臣见他变了脸色,也都跪了下来,不敢再争吵。 王帐中一片死寂,慕容烈让众臣起来之后,围在沙盘上看了许久,也想不到合适的对策。千机救不出来,名花流倒是次要,颜千夏第一个不会罢休,只怕会去和慕容绝、池映梓拼命,她性子那样烈,到时候存心玉石俱焚的话——慕容烈的眉越拧越紧,一时间心乱如麻。 “皇上,臣妾愿去换回千机大人。”司徒端霞的声音娇娇弱弱地传来,慕容烈抬头看,只见她扶着侍婢的手,正慢慢走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慕容烈看着她,不悦地问道。 “臣妾反正……恐怕时日无多,就再为皇上、为我们大吴国做一件事吧。臣妾猜想,他想要臣妾,只怕是想从臣妾手中得到魏宫宝库钥匙的下落,他以为魏宫财富皆在臣妾手中,也真是高估了臣妾,臣妾带来的嫁妆虽多,这些年来也散了不少,用臣妾去换回千机,最合适不过,慕容绝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魏宫宝库?”慕容烈的眸色蓦地一沉,盯紧了司徒端霞的眼睛。 司徒端霞用锦帕掩着唇,又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魏人擅长经营,生意做遍天下,又借着地势,逃开了数度战乱,所以比他国要富庶许多。魏国帝王,每传一代,便会往库中加入黄金千万两,珠玉珍宝百箱,作为对下一代帝王的馈赠,传至哥哥这一代,已有十一代帝王了,库中宝物无数,足能买下好几个周国。慕容绝是盯上了这个宝库,可惜臣妾只是公主,还是在父皇那里听说过,宝库的秘密也只传给皇帝,父皇的死和哥哥有关,所以哥哥也在找钥匙和宝库的具体地点,如今慕容绝已把魏国皇族屠杀至尽,只怕只能在梦里看宝库的下落了。” 她说了这么些话,已经咳得站都站不稳,慕容烈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让她坐下休息。 帐中特别静,这么大一笔财富,是人都会动心,你看我,我看你,各种小心思纷纷萌芽。吴国今年屡遭大灾,若能得到这个宝库,不仅能解燃眉之急,更能让国力更上层楼,说不定在座的各位都能得到大笔赏赐。 明明是很静的空间,却又清晰地听到了急促的心跳声。此时帐帘被掀开,颜千夏兴奋地冲了进来,见到众人,连忙收住脚,给慕容烈规矩地行了礼,这才大声问道: “听说有千机大人的消息,他可好?准备什么时候去救千机大人?” 司徒端霞看了她一眼又咳起来了,咳得地动山摇的,众人更安静了。 宝藏和名花流,重量的天平在众人心中不停地摇晃着,时而停在宝藏身上,时而停在名花流上面,却独不在千机身上停下。 “皇上?”颜千夏见到众人的表情,心知不妙,连忙问道。 慕容烈把信递过来,她快速瞟过,心顿时一沉,若对方说拿她去换还好,她一定去,池映梓对她有心,说不定能留她性命,可是让司徒端霞去又是什么原因?这让慕容烈怎么选择? “我去。”她思忖片刻,坚定地说道:“我去换千机。” 慕容烈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子时的河中间,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在等着他们。 让她涉险,非他所愿。 他沉思片刻,挥手让众人退下,“先下去,让朕静一静。” “皇上,臣妾心意已决,让臣妾去吧。”司徒端霞给慕容烈福了福身子,扶着侍婢的手,一面咳,一面慢慢往外走去。 颜千夏苦笑了一下,看向了慕容烈,这可真是世界上最大的难题了,拿老婆去换人,让他如何抉择? —— 易容术,池映梓是修到极致的人,就算用人乔装成端贵妃,也不可能瞒混过关。 众人安静地退了出去,此题太难,无人能帮慕容烈解答。颜千夏上前去,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轻声说道: “你让我去吧,他不会杀我,救回千机要紧。” “你也出去,让我想想。”慕容烈拍拍颜千夏的手臂,低低地说了句。颜千夏只有点头,慢慢走了出来。 乌云遮住太阳,营地里陷进一片阴影之中,偶尔响起马儿的嘶鸣,很快就归于静寂。无数面吴字旌旗在风里飘舞着,烈烈唱响。 时间似乎从未有像今天这般漫长,又这般短暂过。 夜暮夹杂着凉风,如期而至。 慕容烈从王帐中缓步出来,一袭玄色长袍,腰悬宝剑,像是已经做好了拼杀的准备。侍卫将马牵到他的面前,他看了一眼还守在帐边的颜千夏,向她伸出了手。 “走吧,你和我同去。” “皇上,你要亲自去?万万不可!” 众臣大惊失色,不知其意,她的身份掩饰得好,众人皆以为她是千机带进来的一个名花流的人,便是看出她是女子,也只以为图方便而女扮男装而已。 颜千夏心中一喜,刚走到他的面前,突然见他抬起手掌,还以为他要抱她上马呢,不料他闪电般出指,点住了她的昏睡穴,颜千夏连哼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趴进了他的怀里。 “把她锁起来。”慕容烈把颜千夏抱进了王帐,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沉声说道。 “锁?”暗卫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根银亮的丝绳递给慕容烈。 慕容烈用丝绳绑住了颜千夏的手脚,另一头系在了榻的脚上,丝绳尽头的一枚小锁牢牢扣起,若无钥匙,只会越挣扎越紧。 “对不起,我不能再让你去犯险,我会带他回来。”慕容烈轻抚着她的小脸,低低说了一句,毅然转身往大帐外走去。 众臣围住慕容烈,纷纷跪在他的面前,有的请缨前去,有的拉住他的袍摆,不让他犯险。一国之君,怎可能事事亲自出马? “皇上,臣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救回千机大人,请皇上三思,保重龙体。” “龙体好得很。”慕容烈动作矫健地翻身上马,锐利的眼波扫过眼前诸人,“童护卫,你带五人跟上。” “什么?皇上,你只带六个人前去?这怎么行,臣点一万兵马,把千机大人抢回来。” “上游暴雨,渭河水猛涨,我吴兵不擅水战,一万兵马到了河中间,与稻草人没什么区别,就不要让兵士们枉送性命了。” 慕容烈淡淡地说了句,轻挥马鞭,往大营外的浓墨夜色中疾驰而去。 第224章 钥匙 身后,童护卫带着五名武功超群的暗卫紧随其上。 月光落在眼前的黄沙路上,就像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漠,一路马蹄急碎,踏过这月色之漠。远远的,渭河就出现在了眼前。一弯月悬于河之尽头,像是与河水相接,水波染上银色鳞光,在风的轻轻抚慰下,哗啦啦轻诉着夜的愁绪。 几艘小船缓缓从河的对岸摇来,最前那只船头立有一人,蓝衣蓝发,月光在发丝上莹莹起舞,如同谪仙下凡。 慕容烈下了马,也登上了一叶小船,侍卫全都不带,只让船夫划船,独自去赴池映梓的约。 几船在河中间相遇,对方的船全是朱红颜色,把慕容烈黑色的小船围在了中间,几只不船头都轻轻碰向了黑色小船。 船夫已经吓得面夫人色,慕容烈只镇定自若地看向了池映梓的脚边,只见千机仍被铁丝网捆着,已经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除了女人,你可以提任何条件。”慕容烈看向池映梓,沉声开口。 “慕容皇帝很怜香惜玉。”池映梓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长而密的羽睫轻轻扇动了几下,目光凉若水,轻轻落到了慕容烈的脸上。 “慕容烈,司徒端霞呢?”慕容绝从后面小船上跨过来,阴戾的视线盯紧了慕容烈。 “我说过了,除了女人,什么条件都能提,把千机放了。”慕容烈微抬下巴,看着慕容绝的目光里分明充满了不屑。 “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提条件,你不过是孽障生的孽子。”慕容绝冷冷地反击了一句,一脚踩到了千机的身上,千机微微发出了丝声响。 “慕容皇帝说说条件吧。”池映梓却只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 “大国师。”慕容绝变了脸色,扭头看向了池映梓。 “我只是想看看,千机大人在慕容皇帝心中,值多少钱,有多重的份量,可以让慕容皇帝敢孤身前来。”池映梓还是在笑,可是眼中的杀机却已经不再掩藏,森森凉凉的,往慕容烈的身上覆去。 慕容烈孤身立于敌军中,却不显一丝慌乱,慕容绝拧了拧眉,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往后退了一步。 池映梓不露声色扫了一眼慕容绝,视线又回到慕容绝的身上。 “我用周国换千机。”慕容烈抬手,指向周国的方向,“魏国宝库,就在周国境内,这就是魏国世代皇族都养着周国皇族的原因,周国存在的真正意义就是坐守宝库,任你们在魏国挖遍每一寸土的,都不可能会找到想要的。” “哦?”池映梓眼角的笑意浓了点,杀机也更浓了些,“慕容皇帝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你莫是忘了,老魏王曾落于我的手中,为保命,他曾向我说出实情,钥匙,给你。”慕容烈手起手落,抛过了一把形状古怪的青铜钥匙,居然是圆型,四周有七枚齿。 池映梓稳稳接住钥匙,低头看了一眼,便用力抓紧,猛地抬头看了慕容烈,“慕容皇帝果然有本事。” “我有本事,舒舒也有本事,你的药人她能击败,你们师徒只怕要一较高低了。” 慕容烈一脸傲气地沉声回他,池映梓眼中的杀机果然淡了淡,随即低下眼帘,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本主的徒弟,当然是有本事的,怎么,她不来看看我这师傅?”他抬起了衣袖,轻轻掸掸,把青铜钥匙收进了自己的袖中,这动作让慕容绝看到了,眼中立刻有了不满的光。 “她说等我平定天下,会请你这师傅共饮一杯庆功酒。”慕容烈说着,飞身跃起,轻盈稳健地落在了池映梓的身边,四周的人纷纷拔出了剑,指向慕容烈,他也不管,弯腰抱起了千机,背在背上,跃回自己的小船。 “国师,就这样让他们走?”慕容绝急了,连忙上前来,拔剑指向慕容烈。 “杀。”池映梓微点了一下下巴,语气淡淡,却杀机浓浓。一字出,四周船上的人全都扑向了慕容烈。 他一手拉起了事先备好的绳子,把千机捆于身上,一手拍向腰上,长剑如游龙出鞘,挑开了刺过来的刀剑,飞身跃起,直扑向了慕容绝。 慕容绝向来不如慕容烈胆大,武功也比不上慕容烈,见他直冲向自己,连忙往池映梓身后躲去。 “胆小如鼠,也敢过来。”慕容烈低斥一声,却在中途突然变了方向,一剑劈向了他们站的小船,巨大的力道,让小船的木头裂开,东摇西摇中,水往船底涌上来。 “池映梓,两日之后,你我战场分高低,慕容绝这等无用之人,你还是早日取而代之的好,免得遭人耻笑。”他一剑挑起水花,人飞起,往后暴退而去。 池映梓的身影就在飞花飞起时,如一道蓝光直射向慕容烈,白玉般的手掌,看似缓缓在空中划过,却带着世人难敌的强劲掌风,猛地击向慕容烈的胸口。 “大国师的武功只怕世间无人能敌了。”慕容烈再暴退一些,渐往岸上退去,并不恋战。 他背着千机,又得提气运功,在河面上奔跑,还要应付池映梓的进攻,此时不显慌乱,已经让池映梓佩服了。他不接话,又是一掌挥出,打向慕容烈。 若慕容烈没提颜千夏,他的杀机不会这样重,他不怕颜千夏击败他的药人,他一直知道那丫头有灵性,教她一种方子,她很快就能举一反三,想出好几种类似的,并且还往前推进好几步。几次较量下来,他下毒,她解毒,从容不迫,从未失败过,这样的丫头,他早就应该抓在手掌心里,只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心,觉得成大事者,不应有牵绊,如今细细想来,心中却生起丝丝懊悔。 他突然很想,那丫头再一次穿着他最喜欢的绿色衣衫,从辰栖宫外的长长回廊里飞快地跑向他,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地叫他师傅,她仰着小脸,亮晶晶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个人,只容他一个人…… “去死。”他的脚尖点在水上,双掌往前推出,掌风迫得慕容烈跌进了水里。 “皇上。”童护卫等人见状,连忙跳进水里,往他的方向游来。 慕容烈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池映梓的对手,论单打独斗,世间已经没人能打得过池映梓,他就站在水面上,蓝衣猎猎,长发狂舞,一双比这河水还凉的双瞳,紧紧地盯着慕容烈,政|敌、情敌、死敌…… “别过来。”慕容烈从水里跃起来,扯开了绳子,把千机抛向了童护卫他们,自己持剑刺向了池映梓。 “你不是我的对手。”池映梓身形退去,双指夹住了剑锋。 “是吗?”慕容烈冷笑一声,弃了剑,双掌往他的面门处拍去,池映梓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又落到了水面上,正要再度攻上时,一波利箭从身后密密射来,在水面上激斗本就要比在陆地上耗费功力,前有敌,后有箭,令二人都不得全力而战,要费心扫开密雨般的箭。 他飞跃而起,双手挥袖,大怒扭头,只见慕容绝正指挥人往他二人的方向射箭。 “蠢货!”他低斥一声,袖卷利箭,退回了箭阵之外,而慕容烈也往岸边的方向疾退而去,很快就上了岸,几人上了马,疾速往回冲去。 就这样让他把千机给带走了!池映梓心里腾起了熊熊怒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今日除掉慕容烈,他无子,皇位无人继承,慕容绝便能顺理成章取而代之,有了吴国训练有素的庞大军队,天下尽归他之手。 慕容绝这个蠢货,居然对着他们放箭! 池映梓怎会不懂慕容绝的心思,慕容烈那句“取而代之”戳痛了慕容绝的心,他所怕的正是池映梓杀了他,取而代之,因此见他和慕容烈酣战,便想一箭双雕,将他二人一起除去。 可是若几根箭能杀了他池映梓和慕容烈,这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池映梓为收买民心,不得不让慕容绝为王,摇起王字大旗,往吴国进军。 他退回了小船上,眼看着慕容烈上了马,一行人匆匆退去,本来可以杀掉的人,就这样在慕容绝的帮助下逃了! 他转过身来,双瞳中的寒芒落在慕容绝的身上。 “大国师 ,本王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慕容绝连忙辩解。 “拿去。” 池映梓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青铜钥匙,用力地丢向慕容绝。这力道若打在身上,非骨头碎光光,当场死掉不可!慕容绝连忙闪身躲过,那青铜钥匙重重击穿了船底,往水中沉去…… “还不快下去捞!”慕容绝急了,催促着士兵下水,去捞青铜钥匙。 池映梓也不再理他们,独自乘着小船,往岸边而去,任身后那群人急成一团。慕容烈知道,他也知道,就算有青铜钥匙,想找到宝库的具体地方也得费尽力气。就算找到,之后还得研究机关,说不定忙活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人却躲在身后坐享其成。 更重的是,那钥匙还不知是真是假,只有慕容绝这等没有眼光的小人才会视之若宝。 第225章 龙珠复苏 他上了岸,碧落门人已经在岸边等侯,捧着干净的蓝色衣衫给他,他的目光落在蓝衣上,突然就拧紧了眉,低声说道:“让探子去和端贵妃见一面。” “是。”手下人立刻应声。 池映梓这才褪下湿衣,换上了干净的蓝色锦衫,转头看向了吴国大营的方向,隔得如此之远,他却似乎看到了颜千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想她了…… 这种思念如同一只渐渐消瘦的蚕,拱在他的心脏里,一点一点地、有气无力地啃噬着他的血肉,让他的心又麻、又酸、又胀、又乱,还带了些微的痛。 以前认为的不在乎,统统已经变成了在乎。 以前认为的绝情绝义,统统在颜千夏这里失效。 她是他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子,独特到,就连她的怒目相向,她的绝然抗拒都已经成了吸引他的毒药,饮下,从此无解。 月色更淡了,白茫茫地落在他的眼前,像一层霜,蒙在路边的小树叶片上。他掐了一片叶子,叠了,放在唇中轻轻吹响——颜千夏曾为他唱过的月光下的海。 两日之后,生死之战,他会把颜千夏带回来,捆她在身边。 此时颜千夏早已醒来,怎奈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就连骂也骂不成,哑穴被点了。 慕容烈,算你狠!你到底去了没?原本她只要担心千机一人,现在要担心两个人!颜千夏僵躺在榻上,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烧一般,难受至极,就这样躺着,都躺得大汗淋漓,耳朵里都是自己这心跳的声音,扑嗵、扑嗵……扑嗵扑嗵扑嗵…… “皇上回来了。” 欢呼声在吴营中骤然响起。 她扭过头看向大帐门口,眼睛瞪得老大,眼中全是急切的光。 帘外的影子浓了,重了,紧接着,帘子被换开,该死的男人大步过来,弯下腰就在她的唇上狠吻了一下。 “小笨蛋,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再不许发脾气。” 他说着,把颜千夏身上的穴道解开,然后伸手找侍卫要过钥匙,解开她手脚上的锁。 “你敢锁我,你这个……池映梓没砍你一刀?我来砍!”颜千夏呲牙咧嘴的坐起来,可是手脚都麻得不行,像有千虫万蚁在咬着她的肉|肉。 “你怎么这么狠?”慕容烈沉了脸色,他独自犯险,带回千机,说得自私一点,撇开那些所谓大义的话不说,他只是想让颜千夏满意而已,就像她说的,她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了,只得千机这样贴心的朋友,那么,他再多醋多酸,都忍了! “有你狠?你捆我!”颜千夏伸出手腕给他看,恼火地大叫:“你把我弄晕了跑过去,你就不会想我担不担心?” “你到底要不要看千机?”慕容烈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地问道。 “要。”颜千夏连忙点头,又冲他招手,“你过来。” 慕容烈弯下腰,颜千夏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重重亲了一下,“慕容烈,你怎么办到的?你打得过池映梓?” “谁说我打不过?”慕容烈拧着浓眉,推开她的小脸。 “走,去看千机。”颜千夏下了榻,拔腿就往帐外跑。慕容烈摇摇头,只能慢步跟了过来。 御医正在给千机清洗伤口,因为衣服全都坏了,沾了血,所以他此时正光光的,躺在榻上,帕子都被血浸湿了好几块,草药抹过了伤口,引得他发出轻微而痛苦的闷哼声。 “千机。”颜千夏甩开了帘子,快步进去。 “唷!”御医一见她,吓得一抖,连忙抄起了帕子盖在了千机的重要部位上。 颜千夏翻了个白眼,此时这种状况,哪里还忌讳这些?她穿过一群大男人,直接到了千机的身边,弯下腰看他。 情况很不好,失血太多,洗掉了脸上的血渍污渍,俊颜惨白如同外面的月光,冰冰凉凉,没有一丝生气。 “千机……”颜千夏的心一沉,手指轻轻抚过千机的脸,轻声唤着他,“你听不听得到?你要挺住,我会医好你的。” “姑娘,千机大人失血过多。”御医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准备给千机缝合伤口。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割坏太多地方,皮肉翻开,惨不忍睹。 “千机,还好还好,你没破相。”颜千夏从御医手里接过了金针,给他扎进了身上几大穴道中,为他续气提神保命,忍着眼泪,小声说道:“我给你把身上的伤口缝好,千机,要是痛你也别喊啊,一喊我会手抖,一抖就会缝歪了,缝歪了你就变丑了。” —— 烛光映在千机失血过多的脸上,这张俊颜现在就如同最白的白瓷,毫无生机,长睫轻阖,眉心微蹙,似是在昏睡中也在被痛苦折磨着。 “千机,我要开始了,你忍着。”颜千夏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 “这里有麻药。”御医连忙捧上了小药瓶。 “还不快给他抹上,多抹点。”颜千夏连忙催促御医办事。 御医把药瓶塞子拔掉,往千机的伤口上小心地倒着,酸麻的药味儿在鼻端散开,血肉模糊的胸膛上又染上了这墨绿的药汁,越加恐怖可怕。 “姑娘,我来吧。” 看颜千夏久久不下针,御医靠过来,小声说道。 “不用,我来。” 颜千夏摇摇头,老御医老眼昏花,在这样暗的烛光下,出手一定重,他会把千机缝得乱七八糟,扎得死去活来。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麻烦你,给我掌灯。” 一只大手,稳稳地托着油灯,举到她的眼前,昏黄的光影照在她的手边,银针轻轻地扎进千机的皮肉,特制的天蚕丝线穿过,再拉出…… 千机的伤很碎,很多,有些伤口虽不用缝合,但是皮肉上却沾上了许多尖锐的碎芒,若不除去,会更加痛苦。 两滴豆大的泪珠滴打下来,落在千机的胸膛上,颜千夏这才发觉自己流泪了,她抬手用力抹去了脸上的泪珠,可越抹越多。 真的,千机的伤,重到超过她的预期。 虽然金针封穴可以为他续气,可是他失血太多了,而且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心脏的跳动很微弱,几乎探不到脉膊,她可以感觉到千机的生命正在从他身上慢慢流走…… “千机,求你了,撑住,我不可以没有你……” 颜千夏的手轻抚到千机冰凉的脸庞上,哽咽不停。 “我求你一定要撑住,你给我时间,我给你寻来最好的药,一定可以救好你。” 慕容烈的呼吸,在颜千夏那句“不可以没有你”的时候,沉了沉,他侧脸看向颜千夏,她这样伤心,以至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不知道是他在为她掌灯。 “皇上,还是臣来吧。”童护卫上前来,想接过慕容烈手里的灯。 “朕来就行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准备后日的大战,今夜加强防备。” 慕容烈低声说了句,身形稳若磐石,压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颜千夏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泪珠,不再说话,埋头在千机身上忙碌。 “药来了。”御医熬好了药,营中珍贵的药材都用上了。 颜千夏连忙接过了药,急促地说道: “你扶起他的头,我来喂。” 御医连忙绕过了慕容烈,小心地抄起了千机的头,另一手扳着他的下巴,想让他张嘴。 可千机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不会配合,颜千夏的小勺在他嘴边试了好几下,千机都未能喝下药。 慕容烈伸手就扣住了千机的下颚,用巧劲,轻轻一捏,千机的牙关就打开了,颜千夏连忙把药碗凑到了他的唇边,一股脑给他灌了进去。 “喝了这碗药,千机大人还能再坚持一段时候。” 御医擦了汗,长叹一声。 是啊,一段时候…… 那一段时候之后呢?颜千夏不敢想,她不是神仙,她做不到起死回生! 她用力咬着唇,强迫自己丢开杂念,专心给千机处理伤口。 “皇上。”叶将军等人大步进来,有些焦灼地看着慕容烈。 “何事?”慕容烈扭头看向他们。 叶将军连忙上前几步,抱拳说道: “皇上,臣等在等着皇上的旨意,大军何时开拔,去踏平魏境?” 将军们胜仗打多了,还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踏平魏境? 后日之战,简直生死难料! 慕容烈扭头看向颜千夏,他必须把女眷送回皇宫,让她们呆在安全的地方。 “你去办大事吧。”颜千夏头也没抬,只轻声说了一句。 慕容烈没出声,只一抬手,叶将军等人见他不动,只有先退了下去。 颜千夏一直埋头做事,待把千机正面的伤口全处理完了,一身也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透了,她抬了手,在额上轻抹着汗,放下针,准备把千机翻个身。 慕容烈立刻弯下腰,帮着她,轻轻地把千机翻过去。 “你还没走呀?” 颜千夏这才发觉他还在这里。 “你去办事呀,你别在我这里呆着!” 她急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催他出去。 慕容烈扭头看她一眼,没出声。 “你生气了?”颜千夏转过身来,双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袖子,仰头看他。 “怎么会?让御医来吧,你看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我会心疼的。”慕容烈的手掌抚过了她的小脸,低声说道。 第226章 难道看光了 两人都是男装,一个男人摸另一个男人,还说这样肉麻的话,正在后面熬药的御医浑身一抖,差点没从凳上跌下去。 “我没事的,你快去办正事,我照顾千机就好了……” 她看了看他的脸色,拖住了他的手掌,摁在自己的胸口上,小声说道: “你别乱想,我说过了,这是你的。” “傻瓜。” 慕容烈的唇角扬了扬,当然是他的,这天下,任谁都不能来和他抢她!虽然她心里分了一角的位置给千机,可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去吧,去吧,乖。” 颜千夏推他往外走,慕容烈这才放下青铜灯盏,转身往外走去。 才走到大帐边,他就听到了颜千夏的声音传过来, “千机,你背上伤得没那么难看,你运气还不错,a面b面,总算有一面还可以见人,不会影响你当大明星。以后你跟着我们去了我老家,那就再不用打打杀杀,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慕容烈扭过头,视线落在颜千夏的背上,只觉得万分无奈。 颜千夏想要的江湖,想要的自由,想要的一双人,想要的回家……此时他却都不能给她,一种负重感,密密匝匝地压过来,慕容烈的心沉了沉,却落不了地。 他深深看她一眼,这才收回了视线,打开了帘子,大步走出去。 “姑娘,这话可说不得,我们是为国为君效力,这是我们的荣耀。” 御医在颜千夏身后说了一句,拿着麻药过来。 “是啊,说不得。” 颜千夏轻叹,把药抹到了千机的背上。 夜极深了。 几个大帐的烛光都燃着。 眼见着大战即将来临,一种紧张的气氛酽酽地笼罩在大营上方。 颜千夏终于把千机身上的伤口全都处理完了,她把被子给千机掖好,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该做的,已经做了。 千机,如今只有看你的造化,你的毅力了。 隐隐有马儿的嘶鸣声传来,颜千夏在榻沿上坐下来,拿着帕子在千机的脚上的穴位轻轻地搓揉着。 突然,脚踝处的圆珠渐渐开始发热,她低头看,只见是紫珠在发亮,开始是淡淡的紫光,后来这紫光渐浓了,小紫龙从圆珠里幻化出来,只是萤火虫般的大小,在她的眼前飞舞游走,然后落到了千机的额上,慢慢长大,成了她小手指粗细大小的小龙,龙头高昂着,和她静静对视。 小紫和小白长得有点不同,好像更好看一些,现在它一身艳紫,玲珑剔透,更像是个精灵。 莫不是小紫饿了,想吸她的香气?而现在觉得千机更香一些? “小紫,千机受伤了,你不要整他啊。” 颜千夏连忙俯过身来,想招呼它回来。 小紫龙没理她,只是往前游走着,到了千机的唇上,龙脑袋直接往千机的嘴中钻去…… “喂……” 颜千夏连忙拉住了小紫的尾巴,企图把它给拽出来! “千机受伤了,你不能吃它!” 小紫的尾巴一摆,这么小的东西,力量却大得吓人,一下就把颜千夏给摔到了地上。等她爬起来,小紫已经完全钻进了千机的嘴中。 千机的脸宠被淡紫的光辉笼罩着,渐渐这光漫延到千机的整个身体,从他体内透出的紫光越来越艳丽,越来越盛大,蓦的一下,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冲出了营帐,又在一瞬间,恢复了平静—— 帐中静静的,恍若无人。 御医早吓得面无人色,目瞪口呆。 小紫的脑袋,慢慢地从千机的嘴里探出来,一点一点地钻出。颜千夏连忙伸过手,让它游到自己的掌心。 小紫看上去很疲惫,无精打彩地垂着脑袋。 “小紫,你是在给他治病?”颜千夏激动地问它,她能看出千机的变化,脉膊也正在恢复,虽然还是很弱,但是渐渐恢复了规律。 小紫完全趴了下去,细细的胡须轻轻地抽动着,像是在吸她的香气。 “吸,多吸点,小紫,谢谢你。” 颜千夏轻抚着它的身体,感激地说道。 小紫扭了扭尾巴,眼睛抬起来,看了她一眼,又低垂下去。颜千夏把圆珠举到它的身边,它又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拱回了圆珠。 颜千夏不知道这些龙珠到底有何微妙,这些小龙又是神是怪,可是她得出一个结论,这些龙应该是各司其职的,只是被封印在珠子时,灵力必须慢慢恢复。 只是不知小紫医好千机,用掉它多少灵力,会不会对它有影响。 紫珠又变成了灰不溜湫的模样,颜千夏把珠子戴回脚踝,这才发现帐中有些异样,扭头一看,御医趺坐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她。 糟糕! 让老头儿看去了,老头儿顽固,一定以为她是妖怪! 她再扭头,只见慕容烈和几位将军正站在帐门口,个个面带震惊之色,定定地看着她。 “我……” 颜千夏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低下了头,把脚缩回凳子之后。 “皇上,刚刚的紫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将军性急,大步走进来,四处张望着。 “不用找了,刚刚是瑾瑜贵妃在给千机治病。” 慕容烈稳步进来,拉起了颜千夏的手,和她并肩而立。 “谁?”众人又是一怔,愕然的目光在慕容烈和颜千夏脸上来回打转。 “她是瑾瑜贵妃……池映梓弄坏了她的脸,所以成了这样。是千机冒死救她回来,只因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未告诉大家。” 慕容烈沉吟一下,镇定地解释着。 “可是瑾瑜贵妃……这……” 众人皆已凌乱,脑中像被浆糊塞满。 那天姿国色,世间无人可比的美人,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小女子? “那,紫光……” “方才的紫光是龙,瑾瑜贵妃奉天意,驭龙护国,我大吴国有神龙庇佑,一定会赢。” 慕容烈举起了颜千夏的手,沉着的看着众人。 颜千夏侧脸看向慕容烈,她压根儿不想让两条龙成为争权夺利的武器,可慕容烈说的,她又不能反驳。 似是感觉到她的不满,慕容烈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扭头看向了千机。 “小紫龙主医。”颜千夏压住内心的不满,小声说道。 “你们退下吧。” 慕容烈挥手,御医这才爬了起来,又盯着千机看了一眼,这才和众人一起匆匆退出了大帐。 “你怎么能这样说?” 颜千夏立刻甩开了慕容烈的手,不满地问他。 “都看到了紫光,我若不如此,你会被视为妖孽!而且,你也应该回恢复应得的名份,希望这名份,在我不在的时候,也能保护你。” 慕容烈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深遂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颜千夏的脸上。 “你明早就走,和千机一起回名花流。” “为什么要我走?”颜千夏讶然问道。 “此战,我并无把握可赢,可又不得不打,慕容绝心邪,若吴国落进他的手中,那些曾经拥戴我的人,势必成为他的报复对象,我赢了之后,自会去接你。” 慕容烈轻轻摁了一下她的肩,大步往帐外走去。 颜千夏顿时呆若木鸡,当慕容烈说仗难打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仗到底有多凶险了,这时候她怎么能走? 她低头看向了脚踝,小声说道:“小白龙,你会打仗吗?你能不能帮他?” 脚踝处安安静静,小白龙似已沉睡。 天边,晨曦渐临。 渐到正午时分,颜千夏趴在榻沿上,累得睡着了。乌黑的发丝零乱地粘在额上,半边脸颊已压得发红,袖子上的花纹都印到了脸上,光线从帐外透进来,吹弹可破的柔美肌肤更显得晶莹嫩滑。 千机的眼睛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脸,看向了趴在一边的颜千夏,一股柔情在心底里慢慢涨满,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颜千夏的脸。 “你醒了。”颜千夏被他的动作惊醒,看到他醒来,喜出望外地惊呼起来。 “嗯,谢谢你。”千机缩回了手指,低声向她道谢。 “不用谢我,是慕容烈把你救回来的。”颜千夏眼睛一弯,唇角扬起来,“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怎么了?”千机拧了拧眉,反问道。 “那个……昨晚我实在心太慌了,给你缝合伤口的时候手一直在发抖,所以……你胸前有两道伤口没缝好,千机……你的咪咪被我缝歪了啦!” 颜千夏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好意思的调皮笑容。 “啊?”千机一怔,下意识地低头想看自己胸膛上的伤。 “其实也不打紧的,大不了呆会儿我给你剪开线了重新缝算了,就是……麻药昨晚用光了……” 颜千夏皱了皱小脸,又说道。 “啊?” 千机又是一怔,立刻扬起了哀怨的眼神,愁容满面地看着颜千夏,现实是,他一点都不想再经历疼痛了! “要不然,我把你打晕过去?晕过去你就不知道疼了!” 颜千夏立刻抬起了手臂,挽着袖子,拎起了一边的木棒,认真地向他提建议。 “天,你饶了我吧!” 这一棒下来,他千机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小命,只怕真会完蛋了!千机吓了一跳,连忙往里面躲,这一挣扎,才发现自己是光光的躺在被子里,于是他立刻就不敢动了,扯紧了被子,白玉般的脸上泛起几分红晕,躲开了颜千夏的目光。 昨晚……难道让这丫头看光了? 第227章 与你共进退同生死 “醒了?” 慕容烈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颜千夏立刻跳起来,大步跑向了慕容烈,抱着他的手臂连连摇着,一脸兴奋笑意。 “慕容烈,他醒了,你看看,小紫龙太厉害了,那么重的内伤,居然一晚上就好了。” “那就好,你准备一下,有人护送你们离开,就回名花流养伤吧。慕容烈走过来,弯下腰,轻轻地摁了一下千机的肩,沉声说道。 “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颜千夏垂下了唇角,走过来,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紧。 “听话,你有龙之事一定会传到慕容绝的耳中,他本就对你心怀不轨,我不想你成为他的目标。”慕容烈揽住她的纤腰,轻轻拍打着,哄她。 “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有龙珠,我能帮你,能保护你。”颜千夏立刻就弯腰解下了那对龙珠,托到他的眼前给他看。 “傻瓜,你还指望它们带你回家,如果把它们的灵力用光了,你怎么回去?”慕容烈勾了勾她的鼻头,唇角扬起来。 颜千夏真的很不喜欢他此刻的笑容,像诀别一样!她抱住了他的手臂,闷闷地说道:反正有你在这里,我是绝不会走的,我们一家三口不要再分开了。” 慕容烈拉开她的手,盯着她看了会儿,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好了,去收东西,赶紧带千机和晴晴离开,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正说话间,叶贤妃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臣妾已经准备好了。” 询声看去,只见叶贤妃身着一身荷色戎装,腰配银亮的宝剑,荷色头巾束发,英姿飒爽地站在大帐门口。 “她要去?”颜千夏小声问道。 “不去!”慕容烈拧了眉,这又是个不听话的女人。打仗是男人的事,她非得凑过去。 “臣妾愿为大吴国粉身碎骨,臣妾要和父兄一起,为国效力。” 叶贤妃立刻嘟起了嘴,拉住了慕容烈的另一只手臂,满脸的娇憨表情。 慕容烈拧起了眉,刚要说话,叶贤妃的视线扫过了颜千夏手里的龙珠,又看着慕容烈说道: “皇上,不如让瑾瑜贵妃一起去吧,皇上才刚刚诏告全军,瑾瑜贵妃驭神龙以护吴国大军,她去了,可鼓舞士气,定会佑我大吴打赢这仗,一举消灭反|贼。” 哪壶不开提哪壶!慕容烈的脸上蒙上淡淡怒气,推开了叶贤妃的手,不悦地说道: “你退下,不得再多嘴。” 见他发怒,叶贤妃也不敢再说话,只好瞪了一眼颜千夏,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颜千夏握紧了龙珠,贴到胸口上,坚定地说道:“反正,我与你同生共死,共进退。” “舒舒。”慕容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战场刀箭无眼,血肉横飞的,她跟着作什么呢? “皇上,一起去吧。”千机撑着坐了起来,看着二人低声说道:“臣已大好了,可领兵作战。” “你更应该歇着,秋歌和绝瞳会在半路上迎你,童护卫送你和舒舒前去。” 慕容烈坚定地说了一句,用力地捧了捧颜千夏的小脸,又说道:“听我的,不许再使性子。” “偏要,我会跟在大军后面的。”颜千夏轻轻说了句。 “你……” “我回皇宫只会胡思乱想,在这里我可以帮着御医干活,不会耽误你打仗。就像叶贤妃说的,我有双龙在身,可以给你振奋军心。”颜千夏又轻轻地说了一句。 此仗这样凶险,她怎么可能回去享福,而看他浴血征战? “而且说不定一边打仗,我一边就能想出法子破了药人了。”颜千夏抱住了慕容烈的腰,把脑袋拱进他的怀里,“反正我不要和你分开,你要是再忘了我怎么办?” “忘了你谁也不能忘了你……”慕容烈轻叹。 “你都忘过了。”颜千夏立刻反驳。 他二人忘情地拥抱着,千机的眼底渐渐涌起了几分落暮,慢慢地又躺了下去。 人世间,就一个情字最难缠,喜欢上不应该喜欢的,又克制不住这感情疯涨,他还以为今生自己不会遇上让自己动心的女人,不想上天却偏给他派来一个…… 魏军不敢轻易过河。 慕容烈也不敢让大军轻易涉险,双方尝试着互攻了几次,互有折损,都没讨到便宜,只能各自退回了岸上,加上千机上次偷袭的路已被发现,两边都将那里严防死守,所以不能再用,必须重新找到突破口,谁抢先找到,谁就赢了。 天黑时,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快到酉时才停下来,地上一地的泥泞。而且这雨下得怪,据一直在岸边观察对方情况的哨兵来报,河对面并未下雨。 “难道池映梓施了什么妖法?” 将军们正在猜测时,几道修长的身影,匆匆走进了慕容烈的大帐,是绝瞳和秋歌他们赶到了。 “皇上,臣等来迟,请恕罪。” 秋歌和绝瞳抱拳跪下,身后跟的是名花流最出类拔萃的几名男子。此时都换下了平常爱穿的花团锦簇的长衫,换上了藏青色的劲装,一个个高挑挺拔,往帐中一站,那些将军们就更显得粗皮粗肉了。 不过将军们似乎并不喜欢这些个看上去太白净的男人,个个眼中都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扭头不看他们。 “起来说话。” 慕容烈点点头,抬手指向一边的座椅。 “不敢。” 秋歌等人并不敢坐,恭敬地站在原地,等着慕容烈的训话。 “你们常年在各国游走,可曾留意过这个地界?” 慕容烈也起了身,走到沙盘边,用小棍指着一个小湖,低声问道。 “是,各国的地形,在名花流都有记录。” 秋歌从背上取下包袱,拿出几只卷轴,展开来,上面详细记录着每条河,每座山,每条路,每只桥……详细到桥上有多少台阶,多长多宽,多高…… “不过,据属下所知,碧落门也有详细的资料,所以我们知道的他们一定也会知道。” 秋歌指出慕容烈要看的那个地方,又小声提醒。 “朕知道。”慕容烈点头,拿起卷轴仔细看着。这样僵持下去对吴国|军队并不利,他们如今更靠近魏国,吴国连遭灾祸,只怕僵持久了,粮草跟不上。魏国不同,魏国太富,有取之不尽的财富。 众人商议半晚,却未能想出得意的计策,秋歌等人先去看望千机,慕容烈却被司徒端霞请了过去。 一众女眷,最终一个都没能送走。因为司徒端霞如今事关魏国国库之事,所以慕容烈不敢让她轻易离开大军,以免落进慕容绝之后,司徒端霞以前可没少帮着他对付慕容绝,若落进慕容绝的手中,绝无好果子吃。 千机的大帐中热闹极了。 颜千夏看到秋歌也很开心拉着他问长问短。 “笨丫头,我教你的法子可有用?皇上想起你没?” 秋歌笑嘻嘻地捏颜千夏的耳朵,千机连忙拉下脸,喝斥道: “不得对瑾瑜贵妃无礼!” “瑾瑜贵妃?”秋歌还是嘻嘻哈哈,又拉她的头发,“看她哪里像个贵妃,像个丫环还差不多!” “你才像丫环,等皇上听了,扒你的皮!”颜千夏不服气地抢回头发,男人长得这么美就是罪过,居然还来打击她! 他们拉来扯去的,吵吵闹闹,只有绝瞳一看到千机,眼眶立刻涨红起来,呆站在一边不出声,怔怔地盯着千机看着。 秋歌他们和千机闹完了,一眼瞥见他的眼神,这才拉着几人退出去,让他们二人呆着。 颜千夏出了大帐,扭头看向帐内,有些郁闷地说道:“诶,你们就由着绝瞳这样深陷啊?千机是喜欢女人的。” “情字嘛,外人如何帮得上?只能他自己受着了。”秋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唇角微微一扬,轻声说了句。 “也对,你们去歇着吧。”颜千夏点头,扭头看向了秋歌。 “喂,他如今对你好不好?要是不好,你不要委屈自己。”秋歌沉吟了一会,拉了拉她的小手,轻声说道:“跟我们名花流的人呆着,也能让你快活,尤其是千机大人,他对你可……” “嗯嗯……” 立刻有人打断了秋歌的话,轻咳提醒。 秋歌扭头,一眼就看到了慕容烈,高大的身影隐在暗处,一双乌瞳,锐利的眼神投在他的脸上。 惨了!秋歌连忙垂下双手,冲着颜千夏挤了挤眼睛。 颜千夏明白,快步走到了慕容烈身边,抱住他的腰,小声哼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不来?一群名花流美得不像话的男人包围着你,又拉手又摸脸的,我能不来? 慕容烈沉着脸色,轻轻哼了一声,又扫了一眼秋歌,这才拉住颜千夏的手,带她往回走。 颜千夏扭头冲着秋歌做了个鬼脸,抱紧了慕容烈的胳膊。 “小气鬼慕容烈,这么一会儿你还跟踪我。” “闭嘴。”慕容烈低斥了一声,旁边还有暗卫跟着呢!而且他刚刚在司徒端霞的帐中坐了会儿,可那司徒端霞总是哭,哭得他心乱,于是打着去看千机伤情的幌子过来了,怎么是跟踪她? 第228章 你挺有本事 “偏说。”颜千夏咯咯笑起来,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爬,“这儿又没外人,你背我吧。” “又没规矩了。”他扯着她的小手,宠溺地说了句,刚想真把她背上时,她一脚踩到泥里,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摔得直吸冷气。 “笨手笨脚,确实没有贵妃风范!”慕容烈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掌一拉,把她从泥地里捞起来。 “你还笑我!”颜千夏用力扭了头,看自己的屁|股。 “属下去吩咐人烧水过来,让娘娘沐浴。”童护卫低声说了句,身影一闪,人就跑远了。 “啧啧,拿去我们那里参加奥运会,发达了,到时候把他也带去吧,组个团。”颜千夏笑着说了句,丝毫没发现慕容烈双瞳里的落暮,她最近频繁地提及回去的事,让他的心七上八下,有些不安。 几大锅的水烧进来,木桶里顿时升起了白色的热气,酽酽地笼罩在木桶的上面。 颜千夏泡进去,微烫的水包裹过来,四肢五骸都舒适得想唱歌。行军打仗,果然是辛苦的事,别说洗澡了,每日洗脸和喝的热水都不够,士兵们都是洗凉水,喝凉水。加上慕容烈一直坚持和将士们同甘苦,因此他的茶水也都是定量的,一天一壶热茶而已。渴了?有河水呢,尽管挑来! 皮肤渐渐被水泡得泛出明丽的红色,她掬了水往脸上浇,水花四贱时,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气。 肩上突然多了一双大掌,不用想就知道慕容烈忍不住溜进来了。 “咦,你也不怕人家笑话。”颜千夏扬头看他,脸上的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水汽蒸的。 “谁敢笑?”慕容烈弯下腰,手探水中,掬了水往她身上浇。 “嗯……”颜千夏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闷哼。 “舒服?”他低低地问她。 “嗯。”颜千夏摁住他的手背,不许他再乱动,“你让我洗澡嘛。” “舒舒……你……真的很想家?”慕容烈抽出一只手,轻抬起她的下颚,凝视着她的眼睛,低低地问道。 “有一点。”颜千夏犹豫了一下,小声回他。 她不是想家,而是她害怕每一次腥风血雨过后,爱的人会受伤,会离开…… 慕容烈的额头抵过来,靠在她湿漉漉的额上,轻轻喟叹了一声,哑声说道:“舒舒,给我生个皇子吧,吴国不能没有继承人。” “嗯?”颜千夏讶然,为何现在提起子嗣的事? 他一用力,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喂,外面有好多人。”颜千夏紧张得背绷得直直的,就连脚趾头都弯缩起来。 “你别出声。”他低笑一声,把她放到了榻上。 正当激情一触即发的时候,帘外突然响起了童护卫的声音。 “皇上,捉到一名从河对岸潜来的细作,他自称是端贵妃在魏宫中的护卫,要求见端贵妃。” 滚烫的气氛被狠狠泼上一盆凉水,慕容烈只得从她水嫩的身子里退出来,下巴抵在她的额上,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整理衣衫,末了,捧了捧颜千夏的小脸,小声说道: “等我回来。” 颜千夏点点头,跪坐起来,亲手给他系上了腰带,这才从榻上跳下来,换了衣,也跟出去看那细作长何样子。 只见大帐前围着一群人,慕容烈的站于正前方,脚边跪着一名皮肤黝黑的瘦个男人。无论叶将军如何用剑威胁,他只是将额头俯在泥地上,一言不发地跪着。 “娘娘来了。” 有人提醒一句,众人侧身,远远的,只见司徒端霞正扶着侍婢的手快步过来。一见那男人,便瞪大了眼睛,手持锦帕掩住了唇,激烈的咳嗽了起来,看上去很是激动。 侍婢又是揉背,又是掐虎口,好半天,她才缓过了气,看着那男人急切地说道“郑兵,原来你还活着。” “公主殿下。”这郑兵立刻跪着爬过来,匍匐在端贵妃的面前,泪流满面地说道:“小人苟延残喘,只是想见公主殿下一面,如今魏国皇族,只得贵妃娘娘一人,贵妃娘娘……十七王爷才六岁,十一公主也才十四岁……全都……死不瞑目……” 司徒端霞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转身就拉住了慕容烈的袖子,哽咽着说道:“皇上,请为臣妾作主。” “带进来问话。” 慕容烈见他二人相认,便转身往自己的王帐中大步走去。童护卫一挥手,两名侍卫押起了郑兵,将他拖进了王帐之中,众人也紧跟过来,司徒端霞扫了一眼颜千夏,水眸中全是愤意,颜千夏扭开了头,转身回了大帐。 女人的战争,在国之存亡之际,应该是抛在一边的,若非司徒端霞才失去儿子,让颜千夏同情,颜千夏不会对她有好脸色。可她如果这时候还不肯消停,颜千夏也不想再容她,她相信,只要她不想看到的人,慕容烈绝不会留。 看着颜千夏进了大帐,司徒端霞的目光渐变得怨毒起来,她用锦帕捂着嘴,低着头,快步进了王帐之中。 各位将军都已入座,郑兵跪于正中,影子被油灯昏黄的光压缩成小小一团,在他的脚边可怜巴巴地蜷缩着。 “你怎么过来的?” 慕容烈坐到椅上,抬眼看向郑兵。 郑兵立刻扭头看向了司徒端霞,司徒端霞缓步走过去,拿着锦帕的手轻摁到了郑兵的肩头,轻声说道: “本宫如今可以倚仗的也只有皇上了,你要从实说来,若能助陛下过河,击败慕容绝,皇上不会亏待你。” “是,公主殿下。” 郑兵向她磕了头,这才看向了慕容烈,小声说道: “小人是从一百五十里外的河中泅过来的,那里曾经有个小村落叫鸡鸣村,小人自小在那里长大的,自打仗之后村民们都逃了,村中空无一人。那里的河有个特点,河水特别深,而且河中有急流漩涡,就算是会水的人也游不过那个地方,可是,每夜丑时的时候,那漩涡就会消失,前后持续一盏茶的平静,小人就是趁那时候游过来的。” 慕容烈抬起双目,深沉的目光落在郑兵的脸上,那威严的视线一直迫得郑兵再度叩首下去,连声说道: “小人绝无说谎,天地可鉴,若小人有一字谎言,天打雷劈,小人自小侍奉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皇上,郑兵确是自小保护臣妾。”司徒端霞冲着慕容烈点点头,泪光点点的,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你先去歇着。”慕容烈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以后若非朕传诏,你不要随意进入王帐,此乃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 “是,臣妾告退。” 司徒端霞的脸色稍变了变,哀怨地看了一眼慕容烈,退了下去。 王帐中,几人又是彻夜未眠,他们无法确定郑兵话里的真实性,可是慕容烈又忍不住想去冒一次险。 近天亮了,慕容烈一人来到了河边。 他们驻扎的地方此时离河很近,策马过来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雨水已让河水暴涨,几十艘船在河水上飘摇着,像是一阵风浪袭来,就能将船拍散。 河对岸,山峦叠障,满眼的葱郁都浮在淡白的晨曦之中。 明明美景如画,慕容烈却无心欣赏,眉心紧锁着,双手负在身后,紧握成拳。他此生第二次有如此紧张的心情,第一次是亲率铁骑星夜奔回皇城,手持皇兄密旨,登基为帝,让老妖后和慕容绝措手不及,那是他梦想实现的第一步。 第二次,便是现在。 他在心中构画了无数次,天下归吴之后的盛世美景,还有他要办的几件大事,那几件事的顺序…… 河对岸那个强劲的敌人,让他热血沸腾,又紧张莫名,一筹莫展,和池映梓的几次交手,他并未占到多少便宜,一对一打,他只能堪堪和他打个平手,两军对垒,池映梓又能在短时间里“制造”出不怕死的士兵。 梦想那么远,又那么近,不过是在这次战后,便可分出胜负。 若败,他失去的不仅是国,还有颜千夏。 “还在发愁?” 颜千夏的声音传过来,他扭头看向她,只见她站在柳树下,静静地看着他。 二人对望了片刻,颜千夏便快步走了过来,和他并肩站着,看着河对岸的船只。 “其实想知道那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很简单。” “你有办法?”慕容烈沉吟一下,看向了她。 “嗯,我可以以药物来控制他,令他神智迷糊,迫他说出实情。” 颜千夏点头,唇角微微扬起,笑得挺得意,她觉得自己现在也能帮慕容烈,夫妻并肩作战,这种感觉很好。 “舒舒,还挺有本事……你一人骑马来的?” 慕容烈看向柳树下的马,笑了起来,面上的表情渐渐放松。 “那是,骑马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骑了!” 颜千夏抿唇一笑,拉紧他的手指,要拖他回营。 “你都两晚未睡了,去睡会儿,有精神才能当好指挥官,我去配药,等你醒来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人说的是真是假了。” “遵命,我的贵妃娘娘。”他的手掌用力,把她拉进了怀里,低低地说道。 第229章 陷阱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颜千夏嘻嘻笑着,抬头看他, “我的皇帝陛下,你一定会赢的,相信我。” 慕容烈的心中一动,忍不住就捧住了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很多时候,男人的信心就来自于心爱的女人,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一个温柔的微笑,都能化成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为了她! 护卫郑兵就被关在一个囚笼中,在他的话得到证实之前,他只是一个从河对岸潜过来的魏国士兵。 颜千夏带着秋歌和童护卫到了囚笼边,上下打量着郑兵。 “打开笼子,带他出来。” 她向守卫出示了慕容烈的龙形令牌,守卫立刻打开了笼子,拉出了郑兵。他的手脚都用沉重的铁链缚住,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郑兵,你伸出手来,我要给你诊脉。” 颜千夏柔声说着,微弯了腰,抓住了郑兵的手。郑兵显得很紧张,连忙甩着手,想摆脱她的手指。 “喂,别动。”秋歌手腕一翻,掌中多了把玉骨扇子,拿着扇子在郑兵头上一敲,他就像个木桩一样定在了原地。 颜千夏凝神听了会儿他的脉,他未中毒,体内也没有奇怪的药物,不像是被池映梓控制的。她又翻开郑兵的眼睛看他的瞳仁,浓褐色的双瞳正紧缩着,显示着他的紧张,不过也不像是被什么法术束缚。 “喂给他吃。” 颜千夏让童护卫打开了小陶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 郑兵没问完,下颚就被扣住,童护卫把小罐里的汤直接给他倒了进去。若非事先知道这药能让人如坠云雾之中,秋歌和童护卫都几乎以为这是美味甜汤了。 “好喝吧,香不香?这可是给你准备的神仙汤,用了十八种名贵药材,你会快活似神仙的。” 秋歌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扇子在郑兵的头上又敲了敲。 郑兵一面听,眼神一面迷茫了起来,唇角渐渐还勾起了笑意。 “你叫什么?”颜千夏小声问道。 “郑兵。”他声音迟缓低沉,像被人操纵了声带一样。 “你来做什么?”颜千夏又问。 “见我的心上人,保护她,不让人欺负她。”郑兵脸上的笑更浓了,目光痴痴的,就好像看到他的心上人站在面前一样。 “是司徒端霞?”颜千夏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 郑兵连忙点头,“是,霞公主,你真美,像天仙一样。” 那副迷恋看她的样子,让颜千夏都不好意思了,连忙退了一步,继续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从河里游过来的,为了公主,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颜千夏又问了几个问题,他和昨晚在王帐中回答得一模一样,颜千夏便给了他解药,转身对秋歌说道: “走吧,可以去见皇上了。” “真的可信?”秋歌还有些半信半疑。 颜千夏笑了笑,小声说道:“要不然,你也试试。” 秋歌耸耸肩,汤再香,若要套出他心底的秘密,他还是不说的好,免得像这郑兵一样,说出心上人的名字。 “这是毕老前辈医书上的,我也没试过,其实也应该再试试。” 颜千夏收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秋歌。 “别,我可不试。”秋歌吓了一跳,连忙跳开,粉色的长衫随着他跃起的动作,像桃花一般盛开。 “微臣来试。” 童护卫倒是不怕,揭开了罐子,把里面剩下的汤药,咕噜一口喝了下去。 颜千夏阻拦不及,只得等着他药效发作,看着他的眼神渐迷离了,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叫什么?” “童展。”童护卫嘿嘿一笑,低声说道。 “你有心上人吗?”秋歌凑过来问。 “没有。”童护卫摇头,定定地看着秋歌,“我要当天下第一高手,然后当大官,得很多银子,然后讨很多漂亮的老婆,比后宫的娘娘们还漂亮。” 秋歌怔了一下,原来看上去忠猛为国的童护卫心里也想的是升官发财呀! 他们不敢再问,怕童护卫再说出些离谱的话来,比如喜欢哪个娘娘之类的,连忙给他喂了解药,见童护卫还处于迷离的状态,颜千夏便让人把童护卫送回营,自己和秋歌一起来见慕容烈。 他从河边回来之后,被她强行摁上了榻,不过也只是躺着,根本无法入眠。见她进来,连忙翻身坐起,急切地问道: “如何?” “嗯,八|九不离十,你晚上丑时派人过去摸摸情况。”颜千夏坐过来,搂住他的肩,骄傲地点点头。 “舒舒,我会好好谢你。”慕容烈眼中愁绪一扫而光,找到渡河的地方,简直就是找到了慕容绝的死穴。 他跳起来,抱起了颜千夏,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又重重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小东西,你可真有本事。” “是啊,我有本事,我就见不得你愁容满面的!快笑笑,你都要长皱纹了。” 颜千夏捏住他的脸,往两边一拉,笑着说道。 “我也是。” 慕容烈低笑起来,在她的嘴上狠啄一下,大步往外走去,接下来他只要安排人今晚渡河刺探,若此路通畅,明晚申时,他就会亲自率人从正面进攻,让叶将军他们悄悄渡河,从后面包抄,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 校场点兵,旌旗猎猎。 慕容烈已换上了一身黑甲,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手持长剑,轻勒着缰绳,从众将面前缓缓走过,到了正中间时,猛地举起了长剑,顿时山呼万岁声冲破云宵。 颜千夏站在帐帘处,一颗心咚咚直跳着,紧张得要命。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一起经历这样的生死之战,她太希望他赢了,从此就可以风平浪静,过夫唱妇随的快乐日子。 大军慢慢往外走去,只见慕容烈策马过来,俯下身,在颜千夏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低声说道: “晴晴我已让人护送回京,你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好。”颜千夏点头,拉住了他的手指,认真地说道:“祝君凯旋。” 慕容烈直起腰,深深凝望她一眼,用力一拉缰绳,马儿扬蹄嘶鸣,众人的山呼声再起,他不再停留,策马往前方疾驰而去。 大军紧随其后,很快他就远离了颜千夏的视线。 秋歌绝瞳他们随叶将军去渡河,大营只剩下数百士兵守卫,三位娘娘此时各站在一个位置,看向马蹄声隆隆的方向。 此战,关乎着她们每一个人的命运!输掉战争,她们输掉的不仅是华贵的命运,还有身家性命。 颜千夏看了一眼叶贤妃,她好像特别想上战场,却没能成行,此时她也正一眼瞪过来,然后一扭腰,回帐中去了。 司徒端霞也不咳了,身着一袭深紫宫装,像是上回在皇城送军出行一般正式,只可惜这一回没让她斟酒送行。 她也没看颜千夏,扶着侍婢的手就往回走。 颜千夏在大营门口站了许久,这回他带的全是铁骑军,所以大军不多会儿就踏着泥泞大道消失在视线中。 “别看了,回去休息一会。”千机从她身后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千机,我有些不安。” 颜千夏轻叹一声,扭头看向了千机,小紫龙的神威,让千机在短短几日就恢复了大半,若小紫龙灵力完全恢复,只怕真能医白骨,疗腐肉,起死回生。 “每次打仗都是这样,打赢了就会回来。” 千机安慰了一句,可后面那句听到颜千夏的心中却是十分的不妥,那打不赢……不是回不来了? 她无法镇定,便去和御医一起配制草药,以便伤兵回营之后,可以得到及时的救治。 御医其间不时悄悄地看她的脚踝,明显对那日紫龙现身之事耿耿于怀。 “大人,它们是信上神的,吃草,不会吃你。” 颜千夏看他紧张,忍不住笑起来。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御医连声辩解,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在小女子面前露出如此惧态,实在不堪,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其实臣小时候就听过一个传说,是说天生九龙,九龙长大之后,便开始争夺谪位,最后都祸害苍生万物,被上神封印于龙珠之中,这九龙之中,以白龙最为勇猛,紫龙最为温柔,想不到在臣的有生之年,居然有幸看到真龙。” “传说多了去了,说不定这两条小龙不过是海底贪吃的小家伙,被人捉了,回不了家罢了。” 颜千夏笑着说了句,脚踝上顿时烫得痛了一下,似是两个小家伙在警告她。 她弯下腰,轻拍着小龙珠,正要直起腰来,却看到帐后底下的缝隙中,有一角裙裾闪过,似是司徒端霞在帐外走过。 她犹豫一下,放下了手里的药,跟了出去,只见果然是司徒端霞,未带侍婢,独自一人快步往大营后方去了。 此时司徒端霞步子稳健,哪里像这些天一直咳嗽时的孱弱模样? 颜千夏心中猜疑,忍不住就悄悄跟了上去。 司徒端霞轻拎着裙摆,小心地从一排排大帐后穿过,又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过来,颜千夏闪到帐后躲着,直到司徒端霞继续往前走去,她才慢慢跟出来。 第230章 他的家乡 司徒端霞的脚步很快,很快就钻进了一片树林,敏捷地在林中穿行,还时不时往后看,十分警惕,颜千夏只能远远地跟着,不敢靠前,一直贴着树根走,随时准备闪身躲到树后。 这个明明前几日还咳得快死了,说话都要扶着侍婢的手的贵妃娘娘……难道她的病是装出来的? 颜千夏蓦地又想到了郑兵的出现,突然觉得这中间有些蹊跷。 可是司徒端霞对慕容烈那样深爱,那样执着,爱情激烈到连家国父兄都可以不要,她会背叛慕容烈? 颜千夏摇头,她不信自己这个猜测,现在只能跟上去,看看司徒端霞去做什么。 约莫走了快一柱香的时间,司徒端霞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转过身来,对着颜千夏站的地方,一脸冷笑,大声说道: “颜千夏,还是年舒舒,滚出来吧。” “你故意引我来的?” 颜千夏从树后走出来,慢慢走向司徒端霞,不好的预感已经击中了她的心脏,司徒端霞如果真的背叛慕容烈,他这一仗,凶多吉少! “我不知道该叫你颜千夏,还是妖孽,听说你来自异时空,那么,你是妖孽吧?你的原形是什么?猪?癞蛤蟆?看你这丑模样,估计就是只癞蛤蟆!” 司徒端霞上下打量着她,满脸地讽刺。 “你想干什么?” 颜千夏已经准备好了袖箭,准备放倒司徒端霞,不管是以一对一,还是她在这里埋伏了人,想暗算她,她都不害怕。 司徒端霞一挥手,厉声说道: “癞蛤蟆,不管你用什么迷惑到了皇上,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出现,否则我会杀了你的女儿!” “何时轮得到你多嘴?” 劲风从暗处击来,穿透了司徒端霞的阔袖,银亮的柳叶小刀铮鸣出声,深深没入了大树粗大的树干中。 扭头看,只见池映梓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慢慢地靠近了两个女人。长长的蓝发在风中轻舞,肩上停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蝶。 “你想干什么?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说过,只要我引她出来,你就让我得到我想要的。” 司徒端霞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惧。 “滚回去。”池映梓冷冷地说了一句。 “池映梓你答应过我……” 司徒端霞还想说什么,池映梓一记凌寒的眼波扫过来,她不敢再多言,转身就跑,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 “池大国师,你又想了什么好计谋?” 颜千夏看到池映梓出现在这里,心中顿时一片死灰,慕容烈这一仗的结局,还用得着再问吗?全是她自作聪明,让郑兵成了送吴国大军送死的导火索。 “若非这样,你还会回去。” 池映梓缓缓地走近了她,狭长的凤目里,全是冰凉的光芒。 “跟我走吧。” “小白龙,快带我走。” 颜千夏一面疾呼,一面飞快地往后跑。 脚踝白珠隐隐发烫,可是池映梓的速度更快,人飞快地跃来,一指就制住了颜千夏,她不能动,小白珠的白光也迅速隐去了。 “你……” 颜千夏的肩被他捏在掌心,又痛又麻,动弹不得。 “它认你为主,你动它动,你停它停。现在游戏完了,和我回去,我让你看看,吴国大军如何葬身长河,说到底我得谢你,乖徒弟,你让他彻底信了郑兵那人。” 池映梓抓紧她的肩,轻轻地一提,就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池映梓,何苦呢?你就算抓我回去,我也只会恨你。” 颜千夏此时已绝望得想死掉,郑兵所言是实,可池映梓早知那里的河水暗藏玄机,他不主动出击,不过是在等着慕容烈率人自投陷阱…… “恨,总比不得相见要好得多。” 池映梓淡淡说了句,将她丢上了马,带着她,往前疾驰而去。 林子里有风穿过,叶贤妃从草丛里慢慢站起来,一脸惊骇,看着马儿远去,她掉头就往大营中疾奔。 叶贤妃的腿被裙角缚住,她用力撕开了裙角,踢掉了挤脚的绣花鞋,拼了命地往回狂奔……还有一线生机! 惨烈的厮杀声似是穿破了时空距离,扎进颜千夏的耳中,她木然地靠在池映梓的怀中,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你最好永远不要解开我的穴|道,否则慕容烈和晴晴若出事,我一定杀了你。” “悉听遵便,只要你有那本事。” 池映梓倒不在意,揽紧她的腰,直奔向崎岖山道,他会站在山顶上,和如血的晚霞一起见证,吴国最精锐的十万铁骑葬身鱼腹,从此改天换日。 他为了这一天,花了整整二十五年。 他让强大的慕容烈为他灭掉夏国,赵国,陈国,周国;又以慕容绝为棋,称慕容烈为魔女之子,皇城和几大重镇的恨水之祸是天降惩罚,迫得他不得不在吴国动荡的时候,提前和慕容绝决一死战;又以除去情敌为诱饵,让司徒端霞和郑兵成了慕容烈走向灭亡的最后一击,司徒端霞恨颜千夏已入骨,早不知“傻”为何字! 至于慕容绝,他不过一个小卒,待他登基,便会不明不白的暴毙,到时候不管立他的哪个儿子为王,他都是摄政王,然后再取而代之…… 二十五年都熬过来了每一日每一夜被仇恨煎熬,认贼为父的痛楚,每一日每一夜的苦练本领,每一日每一夜逼迫自己绝情绝义……终于结束了。 他勒住了缰绳,看向山下长河,慕容烈的大军已经抢渡成功,抵达彼岸,可是在那边等着他们的是更残酷的结局。 池映梓的唇角骄傲地扬了起来。 他才是最强大的男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配拥有最好的一切,不管是天下,还是女人。 盛大的阳光,灼灼地融化在他的双瞳里,像两片金色的海。 他说:“舒舒,你想要江湖,我给你全天下的江湖,你想要回家,我会送你九颗龙珠,只是,那是你百年之后的事了,这几十年,就安静地呆在我的身边吧。” 颜千夏看着长河上招摇的战旗,忍不住泪雨纷纷落下。 慕容烈此生路的坎坷,不输池映梓,他生为皇子,却未得过宠爱,他一步步艰难走过来,却输在了动情上,她就是慕容烈生命里最大的那个劫! 池映梓上回进宫不带走她,根本就是想在最有把握的时候才给出最后一击,他心思缜密,冷情冷性,简直太可怕了! “以前的池映梓呢,我的师傅池映梓,我喜欢的池映梓哪里去了?” 她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爱我的男人、一个安稳的家罢了,池映梓,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一定要撕掉我的爱人,我的婚姻,我的家,我的梦?你还要带我来这里看他在那里送死,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你的家是我,你的梦是我,你的爱人也是我!” 池映梓的声音冷酷下来。 “你放|屁!” 颜千夏尖叫起来,恨不能立刻就能拔出袖箭,一枚一枚全都扎进池映梓的心脏。满天残血一样的晚霞,慢慢铺陈开来,和颜千夏哭得红肿的眼睛一样,红得令人心碎。 大河上的船只一只接着一只沉没,战旗一面接着一面的倒下……她爱的人,不知陷进怎样的陷境?她爱的人,不知还能否回来? “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他哭,以后左眼流泪,我让你左眼只能看到黑暗,右眼流泪,我让你右眼只能看到黑暗。” 池映梓阴冷地说了一句,用力地一拉缰绳,往山的南端脚下飞奔而去,马蹄高扬,似是踏风而飞翔。 “池映梓,我和你走,你去哪里都好,请你收手吧!从此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不要再争了,不要再打了……” 颜千夏尖叫了片刻,终于大声喊道,她已经崩溃了,这打打杀杀的日子,争争抢抢的日子,和女儿都不得团聚的日子,让她彻底地怕了,每一次分离、每一次受伤,她都不知道后面等着她的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 每个人都有着填不满的欲|望,爱情只是他们的侯补。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俊马穿过密林,跃过山涧,踏过小溪,穿过村庄,翻山越岭,四天四夜未曾停下,把她彻底带出了慕容烈的世界。 ——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四天之后。 眼前都是葱郁的颜色,薄雾般的轻纱帐帘轻垂,略一动弹,便有清脆的铃铛响成一片,她坐了起来,往四周看去,惊诧地发现自己居然在辰栖宫中! 她连忙下了榻,趿上了地上一双暂新的月白色绣花鞋,快步往宫殿的大门边奔去。 外面也和辰栖宫的院子一模一样,只是开满了蓝色的花,这花瓣和她肩上烙下的花长得一样! 宫殿中只有她一人,她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奔向了高高的宫墙,金色的凤形门环,用力抓住,拉开,外面全是蓝色的花海,看不到尽头! 这所宫殿,完全仿造了辰栖宫,却建在不知名的地方!颜千夏慢慢地走下了高高的白下台阶,走进了蓝色花海。 难道这里就是池映梓的家乡? 那个隐于\大|海深处的小岛?它还在? 第231章 明天你与我大婚 颜千夏从未见过这样大片的花海,一朵一朵,招展着蓝色的花瓣,蓝得像天空,蓝得像大海,纯净得像天堂! 幽幽的,有笛声传了过来,居然是《月光下的海》,她抬头看向了笛声传来的方向,明明没人!空旷的花海里,只有她一人静静站着,被微风轻抚。 她犹豫了一下,往笛声响起的地方走去,越往前,越觉得震撼,风吹动了花瓣,层层波起,美得让人窒息,而这么多的花,花香却不浓烈,空气都是微甜的。 她若拥有这样的天堂,才不想去充满了欲|望和争斗的人间! 她离笛声愈近了,这才发现,是池映梓躺在地上,压倒了一片蓝色花瓣,一头蓝发在蓝色花瓣上柔顺地淌开,美目轻闭,羽睫安静地合着,蓝衣敞开,露出雪白的胸膛,白色中裤皱起,露出修长均匀的小腿,光着脚,脚上系着一根红绳。 他就这样躺在花海里,吹着那曲《月光下的海》。 颜千夏摸下了发上的金簪,紧紧握住,准备往他胸口上狠狠扎下……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风会平,浪会静,她的生活会恢复以往的鲜活! 只要,杀了他! “小夏儿,你杀不了我。”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挪开了竹笛,平静地看着她。 这目光柔和得就像初日相见,颜千夏咬了咬牙,还是将手中的金簪子狠狠落下。 可她没想到,池映梓连躲都不躲,任把她金簪扎到了他的胸膛上,一寸一寸没进了他的肌肉里,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像开在雪地上的梅。 可他只是躺着,看着她,低低地说道: “而且,若你杀了我,你会在这岛上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永远见不到你的女儿,也得不到慕容烈的消息。” “慕容烈他怎么样了?” 颜千夏握着金簪的手慢慢松开,盯着他的眼睛,急切地问道。 池映梓又闭上了眼睛,把笛子凑到了唇边,继续吹着。 “你别吹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你唱了这首歌!” 颜千夏怒吼一声,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笛子,狠狠往远处丢去。池映梓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抹受伤的光芒,可很快就被平静替代。 颜千夏拉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拉扯着,大声喊道:“送我回去,我要去见慕容烈,是生是死,我只和他在一起。” “明天,你与我大婚。”池映梓像没听到样,站了起来,缓缓系好了衣带,迈步往宫殿中走去。 颜千夏愤然盯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掉头就往海边奔去。苍茫的大海,白鸥掠过海面,停在白色的沙滩上,那是更加望不到边际的。 颜千夏想都不想,快步扑进了大海,便是游,她也要游回去! 腥咸的海水,灌进了嘴里,一身锦衣沾了水,沉重地拖在身上,把她往深处拉扯坠去…… 池映梓把她拖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呛了一肚子的水,趴在沙滩上吐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何苦这么犟,你以前是怎么爱我的,现在就怎么爱,什么都解决了。” 池映梓把她抱起来,冷冷地说了句,大步往辰栖宫中走去。 出来的时候没人,进去的时候,却看到上百的宫婢在忙碌,大红的绸花,大红的地毯,都在她们的布置下,摆了出来。 池映梓居然真的要和她成亲? 开什么玩笑? 颜千夏扭头就冲着池映梓尖叫,“池映梓你是不是疯了?你说成亲就成亲?你作梦去吧,我便是现在死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那你就死吧。” 池映梓还是淡漠的神情,手指快速一点,颜千夏就软了下去。 “还是安静地好,等你明天醒来,已经无法后悔了。” 他把颜千夏放到了榻上,看着她安静地睡颜,脸上的表情渐渐柔软了一点。 门口有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跪下,抱了拳,低声说道: “主子,军情传回来了,没有发现慕容烈的那三万大军,他们好像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池映梓的神情变了,他扭过头来,冷冷地盯着那男人,满脸杀机顿现, “那还留着慕容绝干什么?如此无用,去杀了他。” “是,主子。” 黑衣人转身就走,池映梓转头看向颜千夏,冷冷地挥袖,让绿纱垂落下来,把颜千夏的身影朦胧遮住。 “给她沐浴,认真洗干净,我不要闻到一点那男人的味道,晚上送过来。” “遵命,主子。” 莺莺燕燕的清脆温婉的,婢女们围了过来,痴迷而虔诚地俯跪在他的脚底,直到他离开多时,众人还跪着未动。 淡淡花香在空气中弥漫着。 颜千夏被侍女们抬进了一只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浴盆之中,这浴盆足有五米长,三米宽,一身锦衣被褪去,飘着花瓣的水浸过她玲珑的身体,婢女们捧过了从蓝花中萃取的香液,给她揉搓着长发和肌肤,一寸一寸地仔细洗着,连脚趾头也认真洗过,生怕遗落半点肌理,让池映梓闻到不应该闻的味道,末了,又给她轻轻地擦干头发,用润白的香膏抹过她的身子,用柔薄的红纱从腋下裹了,放到了一张朱红色的躺椅上,由六名婢女抬了,快步往殿外抬去。 在海上,有一座高脚楼,静立于海水中。 当月光洒下的时候,小楼在海面上映出鳞动的倒影,池映梓爱睡在这里,听着海浪歌唱,看月色轻浮于眼前。 婢女轻轻推开门,把颜千夏抬了进来,放到了他用竹子做成的细长榻上。 池映梓转身看来,她像熟睡的婴儿,睡颜沉静,一切苦乐都与她无关了。池映梓慢慢走过去,手指抚过她柔美的脸颊,落在她像花瓣一样的唇上…… 他曾无数次想像,深深亲吻这柔软的唇瓣的时刻。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手掌从她的脖子上渐渐往下,一点一点地拉开了红纱…… 她的身体被月辉轻笼,柔软洁白,像最上等的白玉,开始灼烧池映梓的双瞳,他的喉结沉了沉,呼吸渐紧。 她明明深睡着,眼角却有两行晶莹的泪水慢慢地滑落下来,到了脸颊边,又快速往两侧跌坠而去,像一颗颗珍珠,落到了蓝色的床单上,一朵朵泅开成悲伤的蓝色妖姬。 “他强迫得,我为何强迫不得,他强迫过,你如今却说喜欢他,看来你是喜欢别人强迫的!和那些女人一样,都喜欢被人逼着,才肯低头。”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掌覆到了她的身上,只觉得一身血液都往头顶涌去了。 “他是强迫过我,可是他也爱我,池映梓,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爱我吗?”颜千夏不知何时醒了,慢慢睁开了眼睛,轻声问他。 池映梓的呼吸很急,他并未束发,长长的发丝被月光穿过,流转着迷魅动人的光辉,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一丝一丝在她洁白的肌肤上散开。那双深瞳,水晶般璀璨,仿佛承载了九天之上的星光,蓄在眸底的,是满满的热情,这炽热的火红跟晶莹的淡蓝相融,华丽而媚惑,勾魂摄魄。 若是以前,颜千夏一定会为这个美的虚无飘渺、美的倾天倾地的男子疯狂的。 可是,很多时候女人并不是都会爱上长得最好看,又是最强大的那一个,而是爱上自己想爱的那一个。 “池映梓,你去学会爱,好不好?” 颜千夏才说完,池映梓的脸色变了,两指掐住了她的下颌,但她不动,像木头一样躺着。 “吻我。”他冷冷地下命令。 颜千夏静静地看着他,满眼的悲悯。 “别逼我。”池映梓被她的眼神惹得更恼,手指卷得更紧,发根处丝丝生痛。 “池映梓,放了我吧,我们回不去了,你强迫我也没用,就算你今天和我成了事实,我也不可能再爱你,你尽管去报仇,你去抢天下,你去做你想做的事,都和我没关系了……慕容烈若死了,我会去陪他,一天也不会多活!” 池映梓死死地盯着她,好半天,唇角才慢慢地扬起来,低声说道:“很好!小夏儿,你果然痴情,那为师只好想别的法子了。” 他慢慢地放开了她的长发,任她倒回坚硬的榻上,然后下了榻,走到窗边,仰头看向了月亮。 “那我们就再打个赌,我每天会赏你一枚药丸,你若能忍下十天,我让你走,从此再不找你。” “此话当真?”颜千夏立刻坐了起来,看着他,急切地问道。 “当真。” 池映梓点头,眼中残酷的笑意更浓了。既然可以征服天下,又怎会征服不了她? 他承认自己动心了,他绝不允许她再逃开! “你立毒誓,你若再反悔,死无葬身之地!”颜千夏用红纱遮好自己的身子,盯着他,逼他发誓。 池映梓大约不会想到颜千夏逼他发这样的毒誓,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扭过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冷冷一笑,走了过来。 “小夏儿,我把你从异时空拉过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张牙舞爪的,真有趣。” 第232章 要为她抛下江山 “我看着你,就觉得无趣得很。”颜千夏顶撞道。 “那是谁说过,只要我放了慕容烈,你就乖乖地听我的?” 池映梓一手托住她的下巴,醇厚的声音像酒一样,原本应该是醉人的,此时却只让颜千夏觉得胆寒。 “他还活着?” 颜千夏心一悬,脑海里又现出那日在山顶上看到的情形,战船沉没,战旗倒下…… “你希望他活着,他就活着,你希望他死,他就死了。” 似是很满意看到她这副紧张的神情,池映梓的声音也柔了下来。 “池映梓,他没你想的那样弱,既然你这样说,他一定还活着,并且活得还不错,他一定会查明司徒端霞的事,然后来找我的!他或者比不上你计谋多,武功高,可是论起当一个好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他绝对胜过你,起码,他会事事冲锋陷阵,不会像你,把士兵做成了杀人机器,让别人死也不得痛快,池映梓,你完全变了,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池映梓,你可以用武功用药物打败我,可是我的心却不会再为你臣服,天下的百姓也不会向你臣主服,我可以向你预言,在这个世界上,你和他之间,他才是那个流芳百世的伟大帝君,而你,什么也不是。” 颜千夏看着他,缓缓地说着,那神情坚定如同已经看到了慕容烈一步步踏上高高的阶梯,走到了金灿灿的龙椅边上。 池映梓的脸色完全变了,越来越白,像蒙上了一层冰霜。 最终,他没再和这个已经和他越走越远的徒弟多说一个字,摔门而出,把这空寂的小吊脚楼,留给了颜千夏。 颜千夏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看向窗外。 浩瀚的大海,完全沉浸在夜幕之中,海水暗黑无边,水面上又浮着一层银辉,风吹来一次,卷着细白边的浪花,便涌上了海岸,把无辜的海星推到了沙砾之中。 辰栖宫的门口,悬上了十盏大红的灯笼,烛光散发着柔柔的光辉…… 如果他明天真要强行和她拜堂,颜千夏苦笑起来。 池映梓还真是个超级别扭的男人,爱他的时候,他连看也不想多看她一眼,不爱他了,他又十八般武艺强迫了起来。 何苦呢?她的心已经给了慕容烈,拿不回来了! 脚踝处空荡荡的,池映梓把她的圆珠拿走了,那枚紫珠原本就是他给她的,他懂得如何压制圆珠的魔性,她在池映梓面前,败得一塌涂地。 —— 暮色唱晚。 三万大军退到山谷之中。这场惨败,几乎让慕容烈陷入绝境,可是幸而叶贤妃和千机及时赶来,告诉他河对岸有陷阱,他这才及时带着三万大军回撤,退回了营地,经秘境退至安全地带。 可叶贤妃说,池映梓和颜千夏一起从容离开—— 慕容烈什么都相信,可是绝不相信颜千夏会背叛他,或者是池映梓太熟悉颜千夏,所以故意让郑兵逃脱,这场惨败,只能怪他太急切,忽略了其中疑点。 “可她为什么去那么远的林子里?那个郑兵是臣妾以前的近侍,若说勾结,也应该是臣妾的错才对,不应该是瑾瑜贵妃吧?” 司徒端霞看了一眼叶贤妃,硬着头皮发问。 “臣妾觉得,她们师徒一场,她去见个面而已,或是被挟持了吧,不过……” 叶贤妃愁容满面的,紧紧地抓着腰里的宝剑, “不过什么?娘娘,您倒是直说啊。” 叶将军急切,连忙问道。 “不过,臣妾见二人手拉着手……皇上,或者是池映梓给颜千夏施了什么摄|魂术,才让她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哪里来的摄魂术,想他池映梓也不过是凡人,他若这么厉害,何必还要倚仗慕容绝?皇上这次出兵,分明就是这瑾瑜贵妃和池映梓串通好的,蒙骗皇上,明明脸都不是那张脸……皇上为何会信她就是颜千夏?” 有人立刻不满地说道,这场大败,加之之前的恨水之祸,已经在动摇慕容烈的威信。 “总之,娘娘绝不会背叛皇上,臣现在就去查找娘娘的下落,还娘娘一个清白。” 千机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往人群外走,秋歌和绝瞳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她还有什么清白?自从她进了宫,先帝不明不白暴毙,皇上留她性命,封她为妃,给她荣宠,可是她拿什么回报皇上?” 叶将军不服,立刻嚷了起来。 “好了,不要再吵了,你们让朕静一会儿!” 慕容烈低喝一声,大家这才闭了嘴,散开了一些。 叶贤妃冷冷地扫了一眼司徒端霞,扭腰走到叶将军的身边,俯在叶将军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爱情从来是自私的,谁也不想和别人分享夫君,她已经和司徒端霞达成协议,司徒端霞若想活命,便主动请旨离开。 至于颜千夏,她自会替颜千夏养大女儿,并且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但是她绝不想再看到颜千夏!她就和池映梓去当夫妻好了,不要再回来! 雨滴又噼啪砸了下来,慕容烈仰头看向天空,唇角悬起几分苦笑。 一朝风光,一朝败,原来成败是这样简单的过程。 “皇上。”叶贤妃走过去,给他披上披风,小声说道:“会过去的,我们回京就好了。” 慕容烈扭头看了她一眼,认真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朕,你说的是实话吗?” “当然是实话。”叶贤妃连连点头,竖起了手指发誓,“臣妾是真的看到他们其骑一匹金色的马,往南边去了。” 这话是真的,他们二人倒真是往那方向去了,叶贤妃赌咒发誓的样子,让慕容烈又难过起来。此番颜千夏落进池映梓的手中,只怕不会好过。 见他面色惨淡,叶贤妃以为他心中生恼,便抱住了他的腰,小声说道:“皇上,臣妾永远会陪在皇上的身边。” “你走吧。”慕容烈却淡淡地说了一句。 “嗯?”叶贤妃怔然抬头。 “朕会遣散后宫和这三万大军,你且随你哥哥回去吧,今后再嫁,可随你自便。”他淡然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翻身跃上之后,扫视了一眼众人,沉声说道:“朕即日起退位,你们都各谋生路去吧。” “皇上。” 众臣大骇,纷纷跪到了他的马前,不肯让他离开,尤其是叶贤妃,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第一次想骗他,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慕容烈你是有多爱那女人呢,她走了,你连皇位也不要了! 慕容烈却已经满心灰败,若他早肯依了颜千夏,陪她去看山看水,陪她寻找龙珠,哪会有今日之祸?她性子那样烈,如果池映梓来硬的,他都不敢往下想…… 就算是今日赢了,得了天下,可没有她,还有什么意思? 他一拉缰绳,马儿嘶鸣着,高高仰起前蹄,要从面前的人身上踏过去。 “都闪开。” 他低喝一声,众臣却围得更紧了,有的索性抱住了马儿的腿,苦苦哀求起来。 千机等人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他,谁都没想到在此时此境,他居然会做这样的选择。 “千机,你们去接晴晴,我们一日之后会合。” 慕容烈的视线投过来,看着千机,坚定地说道。 “是。”千机抱拳,带着人跃身上马,往林子外奔去。 “皇上,你若这样一走,让臣等怎么办?臣等追随您整整七年,如今还不如战死沙场,好过当逃兵。” 叶将军拉住缰绳,大吼起来。 “是啊,皇上,我们还没有完全失败,还有年大将军那里的十万铁骑,还有周国,夏国,都在我们的手中,宝藏还在周国境内,皇上为何现在要认输?”又有人大吼起来。 可他哪里是要认输?他是担心颜千夏受不了池映梓的逼迫。池映梓,早就不是以前的池映梓,不会再对她柔情以付…… 在他和颜千夏的字典里,从来未有过怀疑二字。 若颜千夏要背叛,早就走了,何必回来,没有她,池映梓一样可以做成今天的局。他不敢说叶贤妃一定是撒谎,可至少她看到的只是颜千夏和池映梓一起离开,池映梓若想在他不在的时候带走颜千夏,那太容易不过! “皇上,就算你想去从池映梓手里抢回贵妃娘娘,您也离不开我们啊。”叶将军苦口婆心地劝道。 奈何慕容烈去意太坚决,已经听不进任何劝阻,只是沉着脸色,平静地看着众人。 “因我之因,天下生灵涂炭,确是我的罪过,叶将军,你派人送信给慕容绝,他既然想要天下,我给他便是,不过有池映梓在他身边,且看他能否坐得长久。” 他说完,索性挥剑斩断缰绳,双腿猛夹马肚子,马儿飞跃起来,从叶将军等人身边跃过,往茂密的林子里奔去。 “叶将军,现在如何是好?”众人围到了叶将军身边,他不仅是将军,还是国舅,现在只能以他为尊。 第233章 我不爱你了 “皇上只是一时之气,会回来的,我们回京,死守京城,等皇上回来。”叶将军反手去拉叶贤妃,不让她追上前去。 叶贤妃看着叶将军,突然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大哥,皇上要是真的不回来了,我怎么办?” 她的哭声又尖锐又茫然,众人又跟着迷茫了起来。 皇帝走了,他们怎么办?是降,还是守? —— 小岛被微腥的海风包围着,蓝色的花海在晨曦里荡漾起花浪。 颜千夏看向辉煌的宫殿,婢女们正在重新悬挂灯笼,把大红的取下来,把蓝色的挂上去。怎么,池映梓改变主意了吗? 她快步跑出了吊脚楼,往大殿的方向跑去。 婢女们见了她,连忙行礼,她目不斜视地冲进了大殿,只见院中跪着几名黑衣人,池映梓见她冲进来,已经抬手示意,截断了黑衣人的话。 “今天是第一天,给我药丸。”颜千夏微抬下巴,朝他伸手。 她身上仅红纱包裹,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黑衣侍卫都不敢抬眼,额头俯地,气氛相当的冰冷。 池映梓眸色一沉,瓷白的手一抛,一枚蓝色的药丸落到颜千夏的手里,她想也不想,就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吞进肚中。 “不错,你还在里面加了甘草,我会肚子疼吗?”她转身就往外面走,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呆着去。 池映梓的双瞳中浮起几分惨淡的伤感,却只低下头,沉声问道:“他退位?” “是,书信已经送到了慕容绝的手中,慕容绝正在准备上京登基。”黑衣人连忙说道。 “蠢货,挖着坑给他跳,他也跳,那人怎么会退位!”池映梓摇摇头,低低地说了句,“那就让他去登基,且看看再说,你们走吧。” “是。”黑衣人站起来,快步退出了大殿。 池映梓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了身,慢慢往大殿外走去。岛很大,不知道颜千夏会躲在哪里?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视线尽头,只见颜千夏正慢慢地蹲下去,药效开始发作了。 他的心抽痛了一下,忍不住快步往她蹲下的方向走去,渐渐地近了,他听到她不停地念着,“慕容烈,晴晴,我能忍过十天,你们放心。” 他停住了脚步,看着她慢慢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双手死劲地摁着腹部,人开始不停地颤抖。 他都不知道这药丸叫什么名字,近些年来随心所欲做的毒太多了,不过随便摸了一颗给她。 “小夏儿,求我,告诉我,以后都会乖乖听话,我就不让你再痛了。”他蹲下去,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下巴在她的额上轻轻地磨挲着。 “池映梓,我不爱……你了。”颜千夏哆哆嗦嗦地抬头,巨痛让她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会痛死的。”他轻掐着她小脸,俊逸的双眉,紧紧拧起。 “我才不会死,我会等到他来接我。”颜千夏努力地冲他笑笑,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小夏儿,何苦这么倔,我才是最强的那一个。”池映梓又说。 “可我当时喜欢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国师,要给他下跪,是你不肯要我而已,何必又非逼我回去?” 颜千夏没睁开眼睛,冰凉的汗水从每个毛孔疯痛而出。 这种疼痛,足以击溃一个强壮的男人,可颜千夏只是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唇瓣都咬出了血珠,在她过白的脸色,这抹鲜红显得分外妖艳。 “小夏儿,这种毒,就取名小夏儿吧。”池映梓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紧拧的眉眼,到了她的唇上,轻轻拈起那一滴朱红,放进了自己的唇中,轻轻吮去。 “好啊,我会配制出解药,取名蓝色一号。”颜千夏居然挤出了笑意,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瞳都被疼痛折磨成血红,强忍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池映梓怔怔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抚过了她的眼睛,手掌猛地捂住,不让她这样看自己。 海风拂过,池映梓紧揽着她柔软的身体,小声说道:“三岁以前,我觉得这就是整个天下,每日随着爹爹下海,捡拾贝壳,捉螃蟹和大虾,我的族人很知足,从未想过要离开这个岛。后来他们来了,我离开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天下不仅是我们这个岛,还有天下七国,还有武功高强的男人,漂亮妖娆的女人,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卑微如草的贱民,小夏儿,这是外面的世界教给我的,你说我们回不去了,确实,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 “外面的天下是很乱,可是也有好人,也有真情、真心,你为什么非盯着坏的看,不愿意看到好的?” 颜千夏伸手抓住他冰凉的手指,断断续续地说着,剧痛让她的声音已经抖得肢离破碎。 池映梓的手指滑过她的脖子,到了颈椎位置,轻轻摁压着,他随手配制的毒药,真的没有解药,只能让她疼过才算完。这穴道,可让她痛楚稍减。 “不必了。”颜千夏动了动脖子,躲开他的手指。 池映梓的手指僵硬地停在空气里,好半天,才收了回去,推开她的身体,慢慢起身,径自离开。 持续的疼痛,终于在正午时分过去了。 颜千夏瘫软在蓝色花海里,一阵目眩之后,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满身的汗,让她难受。 她撑起身体,慢步往海边走去,广袤无边的海水,有着最宽厚的胸怀,它能接纳所有人,好的,坏的…… 颜千夏褪去红纱,慢慢地走进了海水之中。 身后有裙裾轻响,她扭头看,只见几名侍女捧着衣裙钗环,恭敬地跪在海边。 “主子有令,姑娘请更衣,速去陪主子用膳。” “不想去,把膳食拿这里来吧。”颜千夏摇头,淡然地说道。 “求姑娘怜惜。”侍女连忙嗑头,连声哀求。 颜千夏懂她们的意思,她若不去,这些丫头全没命。 “你们为什么会在岛上?也是被他抢来的?” 她转过身来,海水没在她的胸前,柔顺的黑发浮在水面上,水晶般的双瞳盛着阳光,活像个小水妖。 “奴婢们自小就在这里了,以往之事皆已记不得了。”侍女们又磕头,领头的一个小声说道。 “你们是凰门中人吧?” 颜千夏明白过来,池映梓无声无息拿下了在江湖中消失已久的凰门,把这些幼时就困在凰门中的女孩子都弄来了这小岛上,可用的,调教了送出去,不可用的,都留在了这岛上,与世隔绝地生活着。 咕噜…… 肚子响了起来,她真是饿了,活人才不和香喷喷的饭菜作对,她从水里起来,任侍女们服侍她擦了身上的水,穿了绿色的锦衣罗裙,慢步往大殿中走去。 一路走,她一路观察着这些蓝色花朵,方才她痛得那样厉害,可是在药效过去之后片刻,她的精神便恢复了大半,莫非是和这花有关系? 池映梓年纪轻轻,内功超绝,难道也和这花有关系? 她摘下了一朵,放在鼻下轻嗅着,小声问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一直都有么?” 身后的侍女扑嗵跪下去,连连摆手说道:“姑娘,这花不能采,主子会发怒的。” “偏要采。” 她摘了好几朵,嚼了几瓣,想试试是啥滋味,会不会有毒,品尝到花蕊中太过苦涩的味道之后,她放弃了再吃几瓣的念头,把剩下的两朵花攒到自己的湿发边上,这才轻拎着裙摆,大步往高高的白玉台阶上走去。 池映梓就坐在院中,面前一张八仙桌,桌上不过几样小菜罢了,不过她一进来,便有人捧着一盘香酥鸡放到了桌上。 池映梓的视线直接落在她的发间,眸色冷了冷,低头,拿起了筷子。 “她们说花不能摘,我摘了。” 颜千夏在他的对面坐下来,轻声说了一句,抓起了香酥鸡,撕了一只鸡腿开始咬。 “你想摘就摘。”池映梓头也未抬,而且筷子只往青菜中夹,压根不碰荤腥。 侍女们跪在二人面前,动也不敢动,直到池映梓挥了挥手,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池映梓,我忍过了你的第一枚药丸,做为交换,你得告诉我慕容烈的事。”她啃完了鸡腿,用筷子在碗上敲了敲,认真地说道。 池映梓沉默着,偌大的院落里只有他和她坐着,气氛冷得不像人和人在对话,倒是颜千夏在自言自语。 “忘了他。”好半天,池映梓把碗里的饭粒吃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搁下筷子,抬眼看向颜千夏,终于开口了。 其实,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池映梓一起吃饭,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过着。师傅在世的时候,因为要常年外出,总是留他一人在空旷的神殿中修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行走,一个人看日出日落,风起风落。 “我真想忘了你。” 颜千夏瞪着他,把油酥鸡的盘子拉过来,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开始往嘴里大口划拉。 池映梓越这样,她越相信慕容烈现在安好。 第234章 晚上成亲 她吃得很快很急,池映梓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唇角不知不觉轻扬了起来。 “慢点。”他的手指伸过来,轻拈住她下巴上的饭粒,低低地说道。 “池映梓,你们男人真是天下最古怪的生物,生性好斗,其实你就呆在这里过日子多好,有这么美人相伴,你已经是神仙日子了,何必再去费心争什么天下?”颜千夏抬头扫了他一眼,看他此时温柔,便想劝劝他。 池映梓不出声,只盯着她的小脸看着,好一会儿,才别开了目光,看向了院中的荷花池,一只仙鹤单脚立于水中,正歪着头,瞪着小眼睛看着他。 “我的两颗珠子呢?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还是还给我吧。”见他不喜不怒,颜千夏又说道。 “你和我成亲的那晚,我自会给你,我去睡会儿。”池映梓淡淡地说了句,起身往殿中走去。 “才吃完就睡,你也不怕得胃病!” 颜千夏丢了筷子,也跟进去,他应该住在海边的小吊脚楼里,为何跑大殿中来?眼看着他进了内殿,颜千夏在门口停住脚步,往里面张望着。 殿中陈设与辰栖宫的偏殿一模一样,桌椅躺榻,一样不缺。池映梓走到榻边躺下,长长的蓝发从榻上垂下来,一直落到了地上。 颜千夏的视线投向墙上的画轴,这辰栖宫没有的,十张绢画,每一张画上都有一个女子,或站或坐,或忧或笑,或静或动……巧笑嫣然,眉目如画,她的妩媚天下无双。 她走进去,一张一张看着,这全是真正的千夏公主! “池映梓,原来你真的喜欢过千夏公主啊?她现在在哪里?死了吗?”颜千夏扭头看向池映梓,小声问道。 池映梓没动,颜千夏看到了最后一张画,上面的千夏公主身着白裙,不正是她曾经多次在幻觉中见过的那个吗? 她站在浓雾中,满目的忧意,向她求救,让她救她…… 颜千夏盯着白衣公主的眼睛,脑中画面越来越清晰,按理说,她是整个人穿越时空而来,不应该和这白衣公主有交集,难道是在她来之后,和她见过? 她使劲想,却毫无印象,墙角处摆着一面铜镜,她走到镜边,还没反应过来,嘴中已经发出了一声尖叫…… 镜中女人的脸,居然是蓝色的,蓝色的! 看过阿凡达吗? 颜千夏此时的脸居然是蓝色的! 难道是池映梓那枚所谓“小夏儿”的毒药所 致?或者,是头上这蓝色的花? 颜千夏抓下了小花,举到眼前看着,在阳光下分明开得招摇的蓝色花瓣,进了这屋子里,花瓣已经合拢,和她锁骨上的花儿一样。 “池映梓,我的脸变蓝了,能不能变回去?”她急了,大步过去,推摇着池映梓的肩膀,急切地问他。 “十日之后自会淡去。”半晌,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 “池映梓,这暗蓝之咒到底是什么花,为什么这么怪异?”颜千夏明知他是闭着眼睛的,还是把花举到他眼前。 “对面有书房。”池映梓又小声说了句。 颜千夏转身就往书房跑,因为她现在发现自己的手也开始渐渐变成了蓝色,哦,她简直可以高唱:“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什么破烂玩艺儿? 池映梓翻了个身,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冲进了对面,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她来的时候,包里就有这东西,他一直把那包放在这小岛上,直到一年前,他开始兴建这个宫殿,才从暗室里把那个小包拿出来。 包里有好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这纸片,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开始的时候,碰到机关,小盒子就会发亮,上面还有绚目的图案,现在已经不亮了。 还有一个粉红色的玻璃小瓶子,里面的液体非常香,没有毒。 不过,池映梓对这个纸片最感兴趣,他一直想弄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这纸片真的很奇怪,上面的人像,比画出来的人像要像多了,简直就是把人的样子印上去。 上面的她,穿着碎花的吊带裙,长发飞舞着,站在一块写着红色佛字的大石头上,伸展着双臂,身后的男人环抱着她,那男人的脸……分明就是慕容烈! 若非知道慕容烈一直在这里,他都会以为慕容烈也是从那个时空来的了。 这才是他一直让她呆在宫里的原因,他想,如果慕容烈真的和她有关系,或者是天降的缘份,她一定会助他达成一些心愿。 如今一切都实现了,池映梓却并不太高兴,因为颜千夏和其他凰门中的女人不一样,从来都没有真正按着他的计划往前走过,她的一切,都随她的心意而行。 中空的青玉枕里,被他用符咒封印着的小黑铁盒子又开始动弹起来,小白珠和小紫珠认主,一直在努力冲击封印,想回到颜千夏身边去。 他的手指抚过了黑铁盒,眼眸微眯,低低地说道:“不许闹,否则我让你们再见不着她。” 黑铁盒安静下来,他把小铁盒放回青玉枕中,闭眼安睡。 “池映梓,你有我的包包,你为什么不早点还给我!”颜千夏抱着小包回来了,化妆盒,手机,婚戒,都在里面,从化妆盒里的小镜子中看,她脸上这种蓝色,疹人极了。 “这是什么?”池映梓指着手机,低声问她。 “告诉你也不懂,你以为你懂天下任何事?你要是去了我们那里,简直就是个白痴。” 颜千夏没好气地说道,企图开机,可是电池早消耗光了,倒是那瓶香水,是轩城当年最喜欢的味道。 池映梓扫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想回去,还得看我同不同意,再这样冲撞于我,我不客气。” “毒死我吧。” 颜千夏也不客气地顶了一句,看到这些东西,除了加深她的痛苦,别的作用一概没有。 “我不止只有毒药。” 池映梓也说得直接,颜千夏立刻就放弃了和他顶撞的打算。 有毒药,还有媚|药,后一种更残忍,她能忍着痛,又怎么忍住失去理智的欲|望? “你不能那样对我,那是侮辱。”她把东西收回了包里,小声说道:“这种东西叫手机,我们那里用来通信联络的,我们有人造卫星,在天空中接收无线电波,然后传到另一个人的手机里……你听得懂吗?我自己都不懂这到底啥原理,这是香水,我们那里卖得最好的……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的,你睡觉,我去看书。” 她抱着包包往对面走,池映梓其实真是听得如坠云雾之中,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空气中只有她刚刚按了香水瓶嘴喷洒出的香水的味道。 有点甜,有点媚。 池映梓睡不着了,虽然他每日午后都会小憩一会儿,但现在心里却堵得慌,第一次在颜千夏面前,无知得像个小孩。 他跳下了榻,大步走过去,只见颜千夏正伏在案头,摆弄着她的手机和化妆盒,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起来。” “干吗?” 颜千夏见他突然发怒,连忙抓住了自己的小皮包,池映梓一挥袖,就把她的小皮包给扫开了,重重地摔到了墙上,里面的东西唏哩哗啦地跌了一地,尤其是化妆盒,里面的东西全摔碎了,粉,眼影,碎成了艳色的粉末…… “这是我送我自己的生日礼物。”她看着摔得粉身碎骨的化妆盒,低头说道:“池映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你不肯喜欢我,也不让我喜欢别人?” 池映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颜千夏听到了自己手腕骨头发出的冷酷声响,才尖叫了起来…… 手快断了! “晚上成亲。”他终于松了手,冷漠地说了一句。 “我不……” 颜千夏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被他骇人的表情吓了回去。 他幽深的双瞳,像两潭极深的海,惊涛骇浪正在翻滚啸卷,他的薄唇,紧紧成了薄情的弧度,似是只待她说完完整的话,便会立刻用更残忍的方式来对待她。 “你答应过我的,我若能忍下十日。”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 “我只承诺,你不主动,我便不和你有床|第之事,何时承诺过取消今日的大婚?”他冷冷说完,甩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对着外面低喝,“今日酋时,新月初露,乃我茴羌族之吉时,你我结为夫妻,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人,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我已是慕容烈的妻子。” “他娶的是颜千夏,你是谁?”池映梓丢下一句冰冷的话,大步离开。 书房的门被紧紧关上,从外面上了锁,颜千夏颓然坐下,看着自己的小包,愁肠百结。在这里,她上不了岸,飞不上天,她难道就要被他关在这里一辈子? 早间才被换下的红灯笼,又被挂了上去,她站上了高椅,从上面的雕花小窗往外看,只见数十名婢女正在忙碌着,铺上大红的地毯,捧进大红的喜烛,只不见池映梓的身影。 第235章 他怎么样都好看 变成蓝精灵,却斗不过那个美得昏天黑地的格格巫。 颜千夏很沮丧,却无可奈何,她的小命在池映梓手中,不过像蚂蚁一般脆弱,他不会像慕容烈一样宠她让她,甚至不会多心痛她一丝一毫,他要的,只是她绝对的臣服。 她想到了墙上悬的画儿,忍不住轻声问道: 千夏公主,你也爱过池映梓吗?你是不是也有过我这样的心境,命运无情把你束缚,你却又忍不住苦苦挣扎? “动作快点,主子已经发怒了,若错过吉时,主子娶不成新娘,你我都没命。” “是。” 窗外,侍婢们个个满脸紧张,颜千夏看得出,这些女孩子对池映梓是又敬又畏惧,更抑制不住对他的迷恋。 门被推开,婢女们捧着大红嫁衣走进来,展开,是他国没有的款式,一看就是这小岛上独有的风格,红色绣花短裙,红鞋,金银铃铛的项链。 “他人呢?我不会穿的,让他放过我吧。” 颜千夏坐在椅上,迟迟不肯换上嫁衣。 她脸上的蓝色并未让这些婢女害怕,而是她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让这些婢女们慌乱起来,话也不多说了,直接上来就给她扒衣梳头,别看这些丫头看上去都是娇滴滴的模样,原来劲儿还挺大,硬是把她给摁住了,强地换上了嫁衣,梳了个新鲜的发式,簪上了大红的宝石珠花。 知道顶着蓝色的脸,穿着大红衣服是啥感觉么?颜千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刷上了红漆的蓝精灵!更可笑的是头上那朵用数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制成的大珠花,活脱脱的像个红色的大灯泡,而且是亮在夜晚的小发廊里的那种。 颜千夏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不想当新娘就算了,还是个丑得没边的新娘! 这蓝色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退去,如果退得不彻底,难不成她还得当一辈子的蓝精灵?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给她戴耳环的侍女忍不住劝了起来。 “姑娘不必担心,这花儿用在纯洁的身体上,只会去病消灾,延年益寿,不会害姑娘呢!只是因为姑娘是在海里先泡过了,再食用这花儿,所以才会导致这蓝色浮出了肌肤,过几日就好了。不过这花儿是岛上的圣物,主子绝不许我们踩到,更别说摘下来了,今日姑娘一摘就是七八朵,还在花儿上躺了那么久,主子都没有生气,主子一定是很喜欢姑娘的。” “那什么才叫纯洁的身体?” 颜千夏更纠结了,莫非是得处|子之身,她可是和慕容烈夜夜欢歌过了。 “这要看上神的旨意。”侍女指指上天,微笑起来。 “上神?” 颜千夏都想说她太迷|信……可是迷|信又是什么?以前的她会相信这世间有龙存在吗?以前的她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经历这一切离奇的事吗?以前的她会认为自己也会成为男人们的抢手货,从而打消失爱后自杀的念头吗? 她懒得再和这些女孩子们争了,只要池映梓不迫她和他洞房,她忍! 不过,她真心怀疑这些人的审美观,好好的宫殿,最终成了一个大红灯笼,她们可能把天下所有的红布都搬来了,屋顶上都盖上了这大红的锦缎,一条一条地垂下来,殿中的灯火透出去,屋檐下,大树上,都挂上了金银交错的铃铛,一长串一长串的,风一吹,就叮咚响个不停。 颜千夏想,如果池映梓也穿身大红衣服,戴朵大红花,她可以直接笑死了,这样死,没痛苦,在她这次苦哈哈的穿越之旅中,也算是一件比较好的事。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她扭头看,池映梓从门外看着她。 他穿了一件纯白的锦衣,在袖子和领口上用红绣线绣着祥云图案,一红一白,分外妖娆。 “出来吧。”他淡淡说了句。 “池映梓,你别后悔,你可看清楚我的样子!”颜千夏指着自己的脸,认真地说道。某一天,她会告诉池映梓,他娶的是一个蓝脸的姑娘,可不是她! “出来。” 他只重复一句,连进都不进去。 “我不出去,我不和你成亲。” 颜千夏往后退,池映梓的眸色一沉,袖子一挥,一根银亮的细丝卷过来,卷住她的纤腰,把她强行拉到了身边。 “强扭的瓜不甜……” 颜千夏都知道这时候说这话弱智得可以,可是她还能说什么?池映梓已经不给她一点退路。 “带你去拜祭爹娘。”他抓紧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颜千夏被他一路拖着,一直走到了大殿之外。一顶大红色的马车停在台阶下,红纱从细柱上垂下。池映梓把她抱上了马车,自己坐于车前,挥起小鞭,驾车往前方冲去。 小岛在当年的战火中沉了半壁,还有一部分没在海水之中,现在的这半座小岛,只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跑到尽头。 她发现有一艘船泊在不远的海水中,白天还未看到那船呢!想来是来接他回去的吧? 仰头看,暗蓝丝绒一般的天幕上,繁星闪耀,从这里看星星,真的美极了,加上这样静幽的环境,撇开世俗纷争,简直就是难得的世外桃源。 “下来吧。”池映梓丢开马鞭,拖着她下来。 她的手很冰,她的表情很委屈,她的眼神很倔强,可是统统没在关系,池映梓全都不在乎。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在他看来,只有强势,强大,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颜千夏被他推到了身前,只见面前有一座小小用石子叠起来的坟,坟前连碑也没有,一半还浸在海水中。 池映梓也不跪,只负着双手,盯着小坟,淡淡说道: “爹,娘,这是小夏儿,今日孩儿成亲,往后生下我茴羌的继承人,再回来看你们。” 颜千夏嘴角抽了抽,他还想和她生孩子? 正想着,突然看到海面上浮起了一点一点的鳞光,她吓了一跳,再细看,这才发现那光全是水母!一朵一朵的,轻轻浮动,就像海里的星星。 “慕容烈给我钓过虾!”她看着水母,小声说道:“你要真想娶我,就下海去给我捞水母。” 池映梓扭头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然后你就骑上马,去停着船的地方?小夏儿,我自会带你离开,以后你想什么我都会给你,所以你还是听话一点的好。” 颜千夏不理他,慢步走到了水里,用手掌捞了一朵水母,正想夸它漂亮,却被水母的触角狠狠扎了一下,她的手如同被迅猛地电流击中,连忙把水母丢回了水中。 “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看上去越柔弱的,就越厉害。” 池映梓在她身后低声说了一句,慢步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掏出白色锦帕,给她包住扎破的手指。 “它们离开海水能活多久?”颜千夏小声问道。 “你放进我的衣领试试。” 池映梓眼中浮出几分落暮,颜千夏的嘴角又抽了抽,他太了解她了,她想干什么,他全知道! “主子。” 不远处,有侍女小心地唤了一句。 追到这里来,又敢大胆打断他们的相处,一定是出事了! 池映梓松开了颜千夏的手指,转身看向那侍女。 “密信。”侍女双手托高一只银哨,低着头,慢慢走过来。 池映梓拿起银哨,从里面抽出一点白绢,展开来,迅速看了一遍,脸色微变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 “回吧。”他低声说着,掌心用力,将丝绢化成了黑灰,抛进了海水之中。 颜千夏一直要着他的手,揣测着这让镇定的他能变脸色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慕容烈要打上小岛来了? 她有些激动,主动爬上了马车,端坐着,等着他驾车。 “自己回去,劝你在半盏茶时间里回到屋子里,这里快涨潮了。”不料池映梓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施展轻功,往海面上奔去了,他的目的地很明确,是那艘大船! 他要走? 颜千夏跳下马车要追,却被那侍女给死死拉住。 “夫人,快回去吧,一涨潮,这边全是星光水母,会扎死人的。” 颜千夏被水母电过了,知道那痛苦,她不敢久呆,连忙跳上了马车,捡起了鞭子,挥舞着,往宫殿的方向奔去。 身后,潮水渐涨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马车轮子上都沾上了荧荧亮光,水母浮上来了!潮水很快就把身后的蓝花淹没,继续往马车前行的方向卷来。 往海上看,池映梓的身影已经不见,想必已经上了大船。 颜千夏勒住了缰绳,跳下马车,脱了喜服,兜了好几只星光水母,这才继续往宫中奔去。若水母存活时间长,一定能成为效力惊人的武器,击败药人士兵。 水母养在水缸里,同样是海水,却没活过一柱香的时间。 颜千夏看着浮在水面上轻薄若纱的水母,怅然不已。难道是海水里有什么水藻之类的物质,而把海水装进缸中,这些物质就不能存活,所以水母也跟着死了? 正怅然时,消失一夜的池映梓回来了。 还是那袭白衣,在阳光下,更显俊逸脱俗,反正他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只是这好看再打动不了颜千夏的心。 第236章 就是不喜欢你 “星光水母性子最烈,被困在缸里,又失去同伴,必死无疑。” “我是不怕被困住的。”颜千夏瞟他一眼,向他伸手,“给我药丸,今日可是第二日了。” 池映梓盯着她看了几秒,伸手捞起了一朵星光水母,递到她的面前。 “死去的星光水母,有剧毒,你试试。” “试就试,我中午还丢进汤里,好好喝一顿。” 颜千夏冷笑,把水母往嘴里一丢,强忍着那种腥咸的恶心感,用力吞咽了下去。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毒药可以毒死她了,她本身就是一颗妖媚的毒,谁碰上,便是一辈子的深陷,不可回头。 池映梓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抬步走向大殿。 腹疼再度来临。 颜千夏也知道这毒毒不死自己,不过是痛一点而已,大姨妈来了也会痛呢,怕什么! 她在摇椅上坐下,吱嘎摇晃着,盯着头顶的叶片看了半响,抬起手指遮住了眼睛,从指缝里看阳光。 “如果他选择天下,放弃你,你如何?” 他的声音从殿中传来,颜千夏沉默了一儿,小声说道:“他不会,生生死死,我们不是第一次经历,他每次都没有放开我。” “可这回是天下和你,你知道他一向志在统一七国。”池映梓的声音轻轻渺渺,似从天际传来。 “他不会。”颜千夏还是坚定的语气。 良久之后,殿中才传来池映梓的声音,“好。” 好什么?颜千夏懒得问懒得想,她肚子痛。 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越柔弱的人,越凌厉。她想着这句话,捂着眼睛的手力气更大了。 —— 今日的痛比昨日,要短了一会儿,痛楚却加了一倍。 颜千夏大汗淋漓之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往殿中走,他正在书房里看书,见她进来,便抬眸看向她。 “池映梓,我又撑过一天了。” 她靠在门上,抹着脸上的汗,笑着看他。 池映梓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尖锐地疼痛了起来,他冷冷地看着她,唇角慢慢扬起, “如果这些星光水母用在年锦和千机他们身上,不知如何?” “你去试试。” 她咬咬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确实很想一试。” 池映梓掩下长睫,淡淡地说道: “明日我们就上岸,慕容绝登基大典,顺便给慕容烈上柱香。” 颜千夏脸上的笑意完全没了,池映梓能感受到她的恨意,他合上书卷,开始他午后小憩。 “夫人,用膳了。” 侍女找过来,轻轻拉她。 “别叫我夫人。” 颜千夏尖声叫了一句,扭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可是,这是主子亲手为夫人做的饭菜,他说夫人最喜欢吃这些菜了。” 侍女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对着她笑。 池映梓今天给她做了五道菜,全是她以往最爱吃的,还有一道她以往向池映梓描述过的菜——“一行白鹭上青天”。 “池映梓,你真弱智,我才不稀罕你做的菜!你真以为你自己是神仙,你想翻云覆雨,还得看老天答不答应!” 她突然大怒,走过去,用力一掀,唏哩哗啦地一阵碎响,菜泼洒了一地,侍女们吓得面无人色,而对面的房间里却静若无人。 颜千夏绝食了。 她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睡着了就不会饿。 睡着了也不会痛。 睡觉是这个世界上逃避苦难的最好的方法。 池映梓缓缓走了进来,掀开重重叠叠的绿纱,到了她的面前。 他记得她和慕容烈的第一次,在碧莲池中时,他站在殿后,终是没能忍下去,中途给老太后送去了解药,若非事情行至一半,慕容烈的夺魄之毒不会这样轻易解去。 他为了颜千夏,也是一退再退了。 可以杀慕容烈的时候,他忍住了。 可以强迫她成床|第之事的时候,他忍住了。 现在,她向他表演绝食? “吃饭。” 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 颜千夏未动。 “小夏儿,像以前一样顺从我,我会对你好。” 他的手伸到她的脖子下,把她给抄了起来,软绵绵的身子被他托在臂弯里,她突然就睁开了眼睛,蓝莹莹的脸上咧开了一个笑容。 “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不要理我?” 池映梓的嘴角抿起,淡然说道: “以前是有大事要做,如今事情已经完成,你我从此做成夫妻便成,不许再闹。” “可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像以前一样,不理我,随便我干什么。”她又闭了眼睛,嘟囔了一句。 池映梓把她抱到桌边,扶她坐在腿上,一手掐开了她的下颚,低声说道:“吃饭。” “不饿。”她的小脸都被他捏得变了形,含糊地回了他一句。 池映梓不再多说,拿起银勺,舀了一勺米饭往她嘴里塞去,他可不管温柔不温柔,塞得她牙都疼了。 “你怎么能这样?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玩具?木头人?还是你神经分裂了啊?”她愕然扭头,看着他愤怒地问道。 几粒饭粒沾在她的嘴角,又披头散发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以前看穿越剧,每个女主都享尽宠爱,大阿哥宠过二阿哥宠过三阿哥还是宠过,那呼风唤雨的好不威风,怎么到她这里,简直是人间疾苦一一尝遍啊! 她到底得罪过哪路神仙,居然苦逼成了这样!好容易把慕容烈那妖孽收服了,池映梓他又来劲了。 “吃饭。” 池映梓还是那两个字,手在她的纤腰上掐得更紧,像是要把她的腰捏断一样。 “我自己吃。”见他又要往中嘴里塞饭了,颜千夏夺过了勺子,大口往嘴里扒起了米饭。 “绝食这种蠢事,以后不要拿到我面前来做,你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选择,好好跟着我。”他这才掸了掸袖子,把粘在锦袖上的饭粒扫掉。 说真的,慕容烈以前都没有这样对过她!敢强行往她嘴里塞饭! 她抬眼,恨恨扫他一眼,把空饭碗丢开,又往榻边走。 “不许睡。” 他在她身后低低地一声,她腰上一紧,低头一瞧,又是那条银丝线。 “池映梓,你真要这样逼我?” 她被他扯回身边,人跌进他的怀里,他全身都是蓝花的淡香,原本是微甜的味道,可是现在闻起来却让她觉得反胃。 “你躺了一天,我带你去散步。” 他收紧银线,拉住她的手腕,带她往外走。 颜千夏抿紧唇角,所有的反抗在池映梓这里都没用,晚风轻拂,从她和他中间穿过,看上去很安静的两个人,各藏心事。 他只要她这样安静,不管她的心在哪里。 而她,却在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开始计划逃跑的路线。她看到大船就停在海面上,如果她能混上去,并且成功躲好,就能跟着船上岸。 “不用想了,你上不了船,你忘了我的小湖了?我有上千种手段,可阻止你逃走,你还是不要自寻烦恼的好。” 池映梓淡淡一句,打消她所有的念头。 “我想女儿。”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 池映梓扭头看她一眼,眼中浮出几分冷光,“你没有女儿了,有关他的一切,你最好都忘掉,以后你还会有孩子,把你的思念收起来,以后好好爱我们的孩子,还有,你得明白,你是我带来的,你从来只属于我。”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真的。” 颜千夏感觉到一阵无力,从来池映梓都是让她最无力的男人,她拿他没办法,以前是为他的淡漠不爱伤心,现在却为他的冷酷无情。 若池映梓真的喜欢她,怎么会这样逼迫她? “你看,红珊瑚。”突然,池映梓松开了她的手,快步走向沙滩,捡起了一枝艳红的珊瑚,可能是被潮水卷上来的。 他把珊瑚递到她的眼前,低声说道:“喜欢吗?” “不喜欢。” 颜千夏摇头,他的脸色沉下来,冷冷地盯着她,好半天才收回了珊瑚,一抬手,那支红珊瑚便在空中划过一道艳丽的弧度,跌进了大海中。 “以前你说过,你最喜欢红珊瑚。” 他转身往前走去,声音冷冷地传过来。她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他的心里,不承认也好,承认也罢,她曾经毫无保留地爱过他,这点他和她都不会忘。 颜千夏站在原地没动,天色越来越暗,再过一会儿,又要涨潮了。 他的身影已快到大殿门口,颜千夏只能慢慢跟过来,她要偷回龙珠,离开这个疯子。 她两世的眼光都有问题,轩城的利用,池映梓的狠心,好容易和慕容烈渐入佳境,却又被迫生生分离。 第二日。 池映梓歪在榻上看书,窗外响起了脚步声,他抬眼,看到像小鸟一样,从窗外轻快掠过的颜千夏时,他的唇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她想干什么,其实他再清楚不过,可是只要她肯安份点,他绝对允许她在他面前装,装服从,装柔顺,装听话,装乖巧,装欢喜…… “师傅,我配出了小夏儿的解药。”她捏着一页纸,进了房间,到了他的面前。 “你药中的成份是红莲芯,三年大的蝎尾……” 她一长溜报着毒药中的成份,然后拿出解药单子,拍到他的眼前。 第237章 你是我遇上的最残忍的人 对于这几味毒药,原本就是他随心所|欲之物,他扫了一眼解药上的药名,点了点头,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总是能很快抓住问题的关键之处,他曾教过她的口诀,她又细化成了很多条,更加实用。 “我背书很厉害的,小时候背长篇的古文,从来不需要两遍。” 颜千夏有些得意,微抬着下巴,脸色的蓝色正在消退,渐露出她原本粉|嫩的肌肤。 “小夏儿很厉害。”他点点头,伸出纤长白玉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想要什么奖励?” “今天的毒丸免了,而且也要抵掉一天。”颜千夏竖起一根手指,期待地看着他,说实话,被毒药折磨的滋味,谁尝谁知道,傻子才会想继续。 池映梓的手指停在她的眉毛上,轻抚着,又往下滑来,到了她的唇角边上,另一手扯住她的长发,迫她俯过身来,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颜千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唇贴到了自己的唇上,像羽毛一般轻盈地贴着,她正要挣开的时候,他却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往死里抱了一下。 “你和我圆了房,我会把龙珠都还给你,但是,我要你主动。”他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毫不留恋地离开她的唇,深水般的双瞳,紧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妖孽,总能给她出难题,并且巨难! 看着她勉强维持的笑意,他从枕下摸出一副耳环,手指捻住她柔软的耳垂,给她戴了上去。 这就是用昨日捡到的那支红珊瑚做的,颜千夏都不知道他什么 下过海,把那支珊瑚捡回来了,还为她做了一副耳环。 明艳的红色,雕成了两朵怒放的蔷薇,鲛人眼泪一般晶莹剔透的泪形珍珠垂于花下,一红一白,分外明丽。 “好看。”她勉强夸着,强忍着取下来狠狠丢开的冲动,弯腰捡起了飘落在地上的方子,“我去瞧瞧星光水母的毒怎么解。” “一碗海水即可。”他的声音幽幽淡淡传来,消灭了她再用解药换来一天安生的念头。 “不想痛,就早点准备好来取悦我,成为我的人。”他合上长睫,开始午睡。 颜千夏恨不能抄起菜刀呵,可是她不能,她会被他整得生不如死。 “主子。” 侍女在外面轻唤,颜千夏看向池映梓,他躺在那里动也没动。 “密信。”侍女又说道。 “读。” 他懒洋洋地说了一字,侍女看了一眼颜千夏,展开信笺,轻声念道:“慕容绝恭请大国师主持登基大典。” “一定很热闹哈。”颜千夏说了句。 “慕容烈说不定会去接你?” 池映梓冷笑起来,一挥袖,劲风拂过来,门啪地关上,颜千夏出去不了,只有坐回了桌边,顺手抄起了桌上的书看着。 是本诗集,池映梓天天看的,不是兵书也不是药典,而是诗集,这让颜千夏有些意外。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就算到了现在,颜千夏还是看不懂池映梓,他留在这小岛上是做什么?他不是想要天下吗?为何还不去宰了慕容绝,自己取而代之? 房间里静静的,只有她翻动书页的声响。 突然,一张硬纸片从书里飘落下来,她捡起,这是张钱包照,她和轩城摄于2011年9月的普陀寺外。 她的视线落在轩城的脸上,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模糊难忆的面孔,如今清晰地浮现,眉眼硬朗,眼神冷漠。 她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 那个狠狠伤过他的男人,为什么和慕容烈长得一样呢?难道慕容烈就是轩城? 还是,这就是巧合,是缘份?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她连忙把照片夹回了书页中。 “想要,就拿回去。”他睁开了眼睛,这回倒是很大方。 颜千夏扭头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又坏又残忍,是我遇到过的,最狠心的人。” 因为知道这两个人长一样的脸,所以把她留在宫,以她为棋子,静观风云变幻。 池映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是我的!我还有点耐心,等你和你以前一样,乖乖地来我怀里。 —— 乱世夫妻,总有诉不完的离愁别恨。 慕容烈仰头看着浩瀚星空,百感交集。 八天了,颜千夏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了晴晴的哭声,一群大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照顾好小东西。秋歌正在摇拔浪鼓,绝瞳正在磨米糊糊,年锦刚赶到,正在和千机说些什么。 只有他,独自站在树下,满心茫然。 “皇上,您怎可退位?吴国落进慕容绝的手中,让臣等……” 年锦急吼吼地说着,慕容烈扭头看过来,那落暮的神色让年锦把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怅然地看着他。 问世间情为何物? 年锦不懂,可是慕容烈现在为了一个情字,把多年来的报负全给丢了,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不忍再责备。 “不知道池映梓对她会不会动粗?” 慕容烈低声说了句,又看向了星空。 “我技不如人,让她一次又一次落入敌手,却无能无力,年锦,你说我还有什么面目见她? “这也不怪皇上……” 年锦吭哧了一句,也沉默下来。 前途艰险,他一直把慕容烈当成主心骨,从来都的是听他令而行事,慕容烈进,他便进,慕容烈说退,他也只有退。 千机过来,小声安慰道: “主子的心思,臣等明白,可是还请主子不要灰心,舒舒和他师徒一场,他对舒舒屡次手下留情,他的心意只怕也不在师徒名份之上,只要他还有一点情意,想来不会对舒舒太残忍。” “他的一点残忍,对于舒舒来说,都是极其残忍。” 慕容烈摇头,这种一筹莫展的无奈感,让他品尝到世间最痛苦的滋味。 “主子小心。” 突然,一抹寒光斜斜飞来,千机挥起红袖,击落寒光,随着寒光的落下,一道清冽声音在空中响起。 “轻歌夫人有令,慕容烈今晚子时,青云山下相见。” 谁?在说谁?轻歌夫人? 众人愕然,慕容烈敏捷地捡起地上的银亮之物,这是枚中空的飞镖,里面有白丝绢儿,扯开看,上面有飞舞的墨字:“开元12年,生皇三子慕容烈于栖凤宫偏殿,母子分离二十七载,今晚子时,青云山下相见,再述母子别情。” 落款是轻歌二字,短短几行字,落笔处都透着侠气。 “太不可思议了,轻歌夫人失踪二十七年,居然在这时候突然现身,臣觉得这其中有诈,绝不能去。” 千机抬眼,满眼疑云。 慕容烈握紧了丝绢,看向青云山的方向。 “我去见见这位轻歌夫人。” 慕容烈却点头,他生于深宫,长于深宫,却在二十多年之后被告知生母另有其人,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是件难以释怀的事。 他疑惑,却在看到那本皇后手札的时候,不得不信服,手札中明白记载他出生的年月日,以及出生后身上的胎记,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佐有证。 他找到了当年的老宫女,详细问过当年的情形,母妃当晚确实也产下一子,比他早半个时辰,却因先天之疾去世,皇后掩下此事,将他交给母妃,从此他就成了皇三子。 “皇上,你还得去救舒舒妹子。”年锦急了,立刻大声嚷起来。 “你这声妹子倒是喊得亲切。” 慕容烈难得地笑了笑,转身看向他和千机。 “臣可没别的意思,池映梓伤她负她,她为他已经伤心过来,既然当年不要她的情谊,今日再夺她去,这就叫无耻,皇上你还是集中精神去救舒舒,这轻歌夫人当年也抛下了你,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年锦闷哼几声,满腹地牢骚。 “可她是魔宫之主,你知道魔宫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慕容烈看着他,沉声问道。 年锦摇头,千机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主子可是想找她问出小岛的位置?你是怀疑池映梓把舒舒带回了海中小岛?” 慕容烈点头,既然翻遍天下都找不到池映梓和年舒舒,池映梓一定是把她藏到了小岛上。 “嗯,魔宫中人声称,这天下没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没有他们找不到的宝藏,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据说他们能闻得到地下三千尺的黄金,若非如此,天下所谓名门正派怎么会这么恨他们。” “可池映梓一定会上岸来参加慕容绝的登基大典,他会带着她的吧?” 千机问完,年锦就连连点头,慕容烈却是一脸严肃。 “他不会带着她,这次带走她,除非我死,他不会再让她在我面前出现,他要上岸来,我们就去岛上救人。” “可轻歌夫人不一定知道……” “试试吧,只能尽一万分的努力。” 慕容烈接过侍卫手中的缰绳,跃身上马,看着千机和年锦说道: “晚上的事,我一人去便可,你二人在此等侯。” “我和你去。” 千机上前拉住缰绳,仰头看他。 “不用,这是我的家事,你要保护好晴儿。” 慕容烈深深看他一眼,独自策马奔向青云山的方向。 第238章 母上大人 夜渐降临。 远近的山都笼罩于一片暮霭之中,在天际勾勒出深深浅浅的弧线。 景是美的,只可惜无心赏景。 慕容烈一路疾驰,终于于子时之前赶到了青云山下。夜鸦叫得聒躁,树影重重,像埋伏了数不清的妖孽在阴暗处。 “慕容公子。” 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一向警惕,武功卓绝,却没有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他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迅速转身,借着明亮的月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面容削瘦的妇人,看上去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发髻上攒着一枚墨玉发簪,穿着黑色的长袍,腰上束着宽宽的朱红色腰带,系着着一枚朱红色佩饰。和传说中装扮艳丽的魔宫之人相比,相距太远。 “轻歌夫人正在等您,请随我来。” 妇人向他颔首微笑,转身往山中小道走去。 “这位……大婶……” 慕容烈都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一声出来,妇人掩唇就笑。 “慕容公子不必紧张,轻歌夫人与我是结拜姐妹,我叫咏荷,你叫我一声姨娘也是行的。” 慕容烈拧了拧眉,这可是自来熟了,这么多年未曾相见,今日要认子,也太过轻率了些吧! 似是感觉到他的不悦,妇人敛了笑意,扭头看向他,沉吟了一会儿,小声说道:“不是夫人不认你,而是无法相认,她被困在此山中已有二十多载,若非得知你蒙难,不会让我出去找你。” “因何被困?”慕容烈盯着她的眼睛,沉声发问。 “你见了便知。” “咏荷姨娘。” 他念了一声,那妇人又扭头看了他一眼,面上重现笑意,步子更快了。 山路越走越窄,渐渐的,月光已然无法透进,他的手放到了腰上,握住了剑柄。他来这里,本就是冒险,可事已至此,为找到小岛,找到舒舒,他什么险都愿意冒。 “你不要紧张,我和轻歌真的不会害你。” 咏荷姨娘又扭头看他一眼,轻声安慰。 他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咏荷姨娘轻叹一声,小声说道:“世事难料,那时候,又怎会想到今日还能相见,都以为她熬不过这二十载了,她虽呆在山洞之中,每年却会让我出山,探听你的消息,知道你有了真心相爱的女子,她很安慰,只是,你这心上人,这却和她一样,不能融于这世间。” “你是何意?”慕容烈心中一紧,大步迈上前去,一掌摁住了咏荷姨娘的肩。 “轻歌夫人,也来自异时空,和你的心上人一样,她的结局,就是回不去,不能见阳光,一辈子困于这山中。”咏荷姨娘抬眼看他,一脸悲悯。 “三十年前她来到这世间,后来和宫主相遇,二人相惜相爱,可惜名门正派不容我们魔宫,宫主去世之后,她被皇后救下,带回皇宫,生下了你,可她失去宫主庇护,无法再见这世间的阳光,只能躲进山中,等你长大,等待死去。” “可舒舒好得很。”慕容烈紧锁起眉,冷冷地回击,“你休要编些谎言来蒙骗我。” “见了你就懂了。” 咏荷姨娘摇摇头,拂开他的手,加快了步子。山林静寂,偶有小兽掠过,分明伸手不见五指,路又崎岖难走,可这咏荷姨娘却步子敏捷,如履平地,总和慕容烈隔着三步的距离,若非是走惯这山路,便是轻功了得的人物。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慕容烈沿途记了路,越过了几条溪,又钻进了几个山洞,咏荷姨娘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姐姐,我们回来了。” 她捡起一枚石关不,轻轻叩响了一块石壁,片刻之后,石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门,像一个张大的兽嘴,等着人进去之后,一口咬下,咬掉人的脑袋。 慕容烈站着没动,那洞口处却隐隐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瘦得可怕! 慕容烈拿出火折子,刚要打燃,那人就发出了一声柔弱似轻风的声音。 “烈儿,不要。” “轻歌不能感觉到一点热量,否则她会很难受。” 咏荷按下他的手,他看着洞口,那女人慢慢地走近了,削尖的下巴,乌黑的大眼睛,还有如黑缎般的长发,说实话,在他想像中,魔宫的女主,应该是张扬热烈的,怎么会像一个风筝一样,似乎是风一来,就能把她吹走? “烈儿,原来你这么高了!” 她仰头看着他,唇角含笑。 “她说,你来自那里!”慕容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个自称是他母亲的人。 “是,如果没错,你的心上人舒舒,也来自那里……如果她和你说过,一定知道有飞机,有电视,还有短袖的连衣裙,对不对?” 她轻笑着,若不是这样瘦,这笑声一定开朗活泼。 “你是怎么来的?”慕容烈却退了一步,颜千夏不止对他一人说过,也对池映梓,对年锦,对秋歌,对千机,甚至对魏子和顺福都说过,所以这叫轻歌的女人知道,并不稀奇。 “若我知道,便不会留在这里了,阿朗死了,我很想回去。”轻歌看着他,幽幽轻叹,“自他死后一年,我便承受不起一点热量,先是阳光,后来是烛光,每每有一点热量到了我的身上,我便如同被架到了烈火之上一样,五脏六腑都灼烧难耐,只好和咏荷一起藏进了这里,一过就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未死,还能见你一面,这真是奇迹。” “我不信,她很好。” 慕容烈摇头,语气更冷。 轻歌微微一笑,走过来,伸手抚住了他的脸颊,却被他脸上的温度烫得连忙缩回了手,盯着指尖看了半晌,才苦笑着说道: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我不能露面,江湖中人很忌讳魔宫,有些人还记得我的样子,我不想再给咏荷她们惹麻烦,她们陪我隐于此处,我已是欠她们良多。” “姐姐,我们曾经盟誓,要同生共死,你怎能说欠我们?” 咏荷上前来,轻握住她的手,小声说道: “你带着我们姐妹,逃出青楼恶人的魔掌,又得宫主庇佑,得到了自由和尊重,让我们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自由的生活,还能挺起腰来说话,不用给人下跪,这是你给我们的,所以,不管你在哪里,我和七巧都会陪着你。” 尊重和自由,这是颜千夏一直追寻的。 慕容烈紧盯着轻歌,低声问道:“你知道咖啡猫吗?” 颜千夏曾趴在他怀里,一同看小白猫打架的时候,说她最喜欢一只叫咖啡猫的猫咪,这事,她说只告诉他一人,当成给他的福利。 “呵,一定是你的心上人说的,又肥又可爱的咖啡猫,对,我也喜欢咖啡猫,我很想见见她啊,我来这里三十多年了,她才来三年而已,独在异世的那种滋味,只怕只有我和她知道了。” “就算你也是那个时空来的……也不能说明你就是我的母亲。”慕容烈勉强说了一句,轻歌就笑了起来。 “嗯,那我还说个秘密吧,就算是你的妃嫔们,也不见得发现过,发现了,也不会告诉诉我吧?”她走过来,勾手,让他低头。 慕容烈听她说了句话,顿时尴尬莫名。 他可以肯定,这叫轻歌的,和他的年舒舒,就是一路人!全都这样……口无遮拦!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媳妇?听说她很有些本事,还有两条小龙,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回去看看的,我的父母,今年也应该有八十左右了,可怜的老人,莫名其妙就失去了女儿。”轻歌叹了半天的气,小声说道。 “她不在,被人捉到了茴羌族的小岛上,我今日来,是想从你这里得到小岛的地图。” “魔宫都毁了,哪里会有地图?不过这茴羌族我倒是听过,岛上的女人都美极了,你父皇当年也宠幸过一个,只是那女人性子比我还烈,我骨头软,知道有你之后,舍不得打下去,给你父皇生了下来,她倒是亲手把自己的脸给毁了,他从此也就放弃了那女人,让她自生自灭去了,哦,我记得那女人是很爱穿红衣的。” 轻歌摇头,前半截话让慕容烈失望至极,后半句又让他陡然提起精神。 还记得么,来自暮谷的红衣圣女,自见到池映梓起,便十分兴奋! 红衣圣女是当年的族中女主人,那她一定知道小岛在何处!慕容烈抱了拳,给她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烈儿,你这就要走?” 轻歌追了几步,在月光投下地方,收回了脚步。 “我要去救她……若她能回来,让她想办法送你回那边吧。”慕容烈扭头看她一眼,低声说道。 他由母妃亲手抚养,和这叫轻歌的妇人,一丝感情都没有,实在难以再呆下去。 “慕容公子,请留步。”咏荷姨娘唤住他,从轻歌手里接过了一件东西,追上了他,拉起他的手,把那东西拍到他的掌心,小声说道:“哪个当娘的不想亲自照顾好孩子,你被夺走之后,她已经无法忍耐一点热度,她若继续留在宫中,下场比那个女人还要惨,留着一条命,好歹也能再见,你多体谅些吧,这是她亲手为你做的,拿着吧。” 第239章 师傅我们上岸去吧 慕容烈抓紧锦帕,里面似是一件饰物,他没看,往怀里一塞,大步走向来时的小路,他要赶紧去吴国皇宫,找出红衣圣女,慕容绝这时候忙着登基,应该还没去管寒牢里的事。 慕容烈走出很远,扭头看时,那两道纤细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他很不安,他身边居然有两个最亲的人来自异世,如果说轻歌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得不承受长达20多年的痛苦,那舒舒呢?有朝一日,她会不会也这样?必须要呆在这样阴暗的地方,像蝙蝠一样,躲一辈子? 最渴望自由的年舒舒,那她一定宁可死掉! —— 海风夹着咸腥味儿,吹进了大殿。 颜千夏已经把他的房间左右右右,上上下下翻了八遍,还是没找着那对龙珠,她不停地呼唤着小白小紫,出来吃东西,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安静和失望。 她坐在他的榻上,手抚着玉白的枕头,心中一阵又一阵地躁热起来。 一定是这该死的海风吹的! 她扯开了领子,露出里面的月白肚兜,大片雪肌露在空气里,还是热! 她跳了起来,索性把裙子给脱了,只穿着肚兜,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凉水。 吱呀一声,门开了。 池映梓看着衣衫不整的她,眼神冷了冷。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他慢步过来,目光扫向她的胸前,若是件普通的肚兜就算了,偏偏她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誓死不做亡国奴!” 她退了几步,弯腰捡起衣裳穿上,小声说道: “我热得很,你是不是给我的饭里水里放什么东西了?” 这是颜千夏故意的,她本来想写我爱慕容烈,可怕池映梓发怒,一气之下办了她。可若不做点什么,她也怕装多了温柔,让池映梓情不自禁…… 总之左右为难。 池映梓缓步上来,轻抓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指尖摁着她的脉膊,静心听了一会儿,轻轻松开。 “上火。” “能不上火吗?”她冷笑一声,快速把衣裳穿好。 “泄火。”他坐下,提起狼豪,在宣纸上写下几味草药,推到她的眼前。 像这种小毛病,颜千夏可以用脚趾头给自己开方子,才不稀罕他的。她抬头,扫了一眼方子上的药名,在他对面坐下,小声问道:“师傅,我们什么时候上岸去?” “怎么?” “我闷得慌,这里也没啥好玩的。”颜千夏捏了捏鼻子,嗡声嗡气地说。 “想玩什么?”他又铺了一张宣纸,提起笔,笔锋轻轻落下,一点墨迹在纸上毛毛躁躁地晕开,看不出是想写字还是想画画。 颜千夏想了片刻,轻声说:“想看戏,看杂耍,或者打麻将,赌钱……师傅,你不觉得这岛上不像人住的地方吗?每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们都很怕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你和我,不是人?”池映梓手腕稳稳地,握着笔在宣纸上终是勾勒出了新鲜的线条,看得出是一艘小船。 “师傅……这里太热了,一定是海风吹得我上火了,我们上岸去吧。” 颜千夏又热起来了,她跳起来,在屋子里转着圈,拉开了衣领,不停地往领子里扇风。 “阿芷。”池映梓低低唤了一声,门被推开,那叫阿芷的侍女快步进来,低头行礼。 “主子有何吩咐。”“去,煎一碗药来。” 池映梓把方子往前推了推,继续埋头画画。 阿芷托着方子出去,颜千夏已经开始流汗了,两只小手拼命往脸上扇着,小脸涌起明艳的桃花红,那蓝色倒是褪得差不多了。 扭头看,池映梓还是稳稳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由得心生恼怒,大步冲向门边,冷冷地说道:“你这人真是铁石心肠,我难受了,你就会高兴?” 她摔了门,大步往海边跑,想泡进冰凉的海水里去。 池映梓剑眉紧皱,抬眼往窗外看了会儿,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才收回了目光,继续埋头作画。 若无事,他能这样坐上一整天。 颜千夏奔到了海边,踢掉了绣花鞋,脱了衣裙,扑进了海水里,这该死的夏天!又没棵大树送点树荫,人都要热疯了。 她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太阳晒在身上,越加难过,索性整个人都潜进了海水里,憋住了气,享受这难得的凉意。 一尾尾细细小小的鱼儿从她的腿边游过,她勉强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尾巴彩色如同孔雀羽毛的小鱼,心里欢喜了起来,想捉上一尾,又想到了池映梓那句有关漂亮和危险的论断,只有打消了念头。 如果陪她住在这小岛上的是慕容烈,她就快活似神仙了,才不怕安静不安静,有他在,绝不会寂寞,他一向是个会找乐子的男人。 终于憋不住了,她猛地从水里钻了出来,只见那艘大船又出现了,慢悠悠靠近,停下,然后放下了一艘小船,有人往这边来了。 她站在水里,好奇地看着船上的人。 那人的脸也转过来了,看到身上仅有肚兜,香肩露于水中,长发散浮着的颜千夏,脸色瞬间涨红起来,连忙就别开了眼睛,施展了轻功,从海面上跃起,几起几落,到了岸上。 “喂。”颜千夏大步走向海岸边,大声叫他,“是不是送军情,给我,我拿给师傅去。” “是慕容绝恭请大国师主持登基大典。”那人根本不敢看颜千夏,居然把眼睛都闭上了。 “给我。” 颜千夏伸手,那人犹豫了一下,把信递了过来。颜千夏几把扯开,里面果然只有这一句话,可昨儿不是送过这种信了吗?还是慕容绝要三请四接,以示尊敬? “就这个?”她翻来覆去地看了,狐疑地看向那男人。 “回主子的话,就这个。”那男人突然就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声音发紧。 方才还没那么怕她呢!她扭头看,只见池映梓正缓步靠近,已到了五步的距离。 “那,你的信,我帮你看了……你不会怪这个人吧?是我逼他的。”她把信递过去,有些后怕,生他一掌就杀了那人。 “去吧。”池映梓接过了信,扫了一眼,淡然说道。 那人这才舒了口气,转身就走。 “眼睛不要留了。” 不料池映梓又补了一句,颜千夏猛地低头,她的月白肚兜已经贴在了胸脯上,墨迹也化开了,前方传来一声痛苦闷哼,只见那人垂下的手掌上满是血迹……已经自己剜了眼睛。 池映梓的残忍和冷酷,让颜千夏猛地打了个冷战。 他不是慕容烈,慕容烈会顾忌她的想法,所以屡次对她于她的犯错,一再包容,再不会当着她的面,这样残忍的处罚别人。 这是一种强大的心理攻势,颜千夏看着池映梓,心底点点升寒,再不敢胡来。 “好热。” 她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低诉了一句,大步往宫殿里跑去。 池映梓朝她的背影扫了一眼,这才慢步走向那男子,抬手,在他的头顶轻摁了一下,为他止住了血,那人分明疼得颤抖,却紧咬牙关不敢出声,又从怀里摸出另一封信笺来。 池映梓撕开了封口,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脸色大变。 “准备,回京。” 他将信揉碎,掌心燃起蓝色的火焰,将信烧成灰烬,随风吹散。 那男人眼已瞎,无法回船,只发了信号,让船上的人前来听令,池映梓转过身,大步往殿中走来。 颜千夏已经换了套干净的衣裳,汗流满颊地,抓着诗集猛地扇风。 阿芷已经煎好了药,端了过来。 “喝吧。”他接过了药碗,递到她的嘴边。 这药很苦,颜千夏才不想喝,不过上火而已,多喝开水就行了,还喝什么中药!可她居然没拒绝,张嘴喝了药,她害怕自己如果说不喝,倒霉的阿芷会被勒令自断双手。 看着她把药喝下去,池映梓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柔和。 “师傅,今天的药丸……”颜千夏抹了嘴唇,抬眼看他。 池映梓脸上的柔和散去,走到柜子边上,拿起了一只精致的小盒,递了过来,淡然地说道:“拿去。” 颜千夏打开了小盒,一股恬然淡香扑鼻而来,这是一枚近乎透明的丸药,就像水晶丸子。 “也没名字?”颜千夏捏起了药丸,丢进嘴里,那表情就跟吃糖果一样。 池映梓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点点头,小声说道:“睡吧。” “啊?” 颜千夏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就一阵混沌,人软软地睡了下去。 “这叫钰眠,提取烈酒之精粹炼制而成,可让你睡上三天三夜。” 他接住她柔软的身体,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从此,他去哪里 ,她去哪里,再也不会丢下她。 —— 海风招摇着白色的风帆。 大船被风拉扯得东摇西晃,颜千夏躺在船舱里,这是她熟睡的第二天了。她身上一直有很古怪的热度,可是池映梓却不懂为何她的肌肤会这样烫。便是在睡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拧眉,细密的汗水泌出来,粘湿她的发。 池映梓收回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剑眉渐拧。 若是上火,为何会这样流汗?好像热得不行一般。 第240章 她会再爱上我的吧? “烈,好热。” 她又呓语了一句,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去拉开了衣衫,肚兜居然又汗湿了。 池映梓忽略掉她那声称呼,手抚到了她的额上,烫得吓人。 “怎会如此?” 池映梓的眉拧得愈紧,刚要抽回手,她却拉住了他的手掌贴到了她的胸口上,这才舒适地轻呼了一声,好像凉快了许多一样。 池映梓怔然看着她,柔软的胸脯在他的掌心下起伏不止,扯动他躁动的心,他忍不住俯下身来,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她沉睡着,毫无防范地让他亲吻,此时她不会悄悄隐藏眼中的恐惧和排斥,厌恶和痛恨,可此时她也不会生机勃勃如同向日葵一样新鲜。 池映梓松开了她的唇,凝望了她一会儿,收回了被她抓着的手指,开门出去。 他若想要她,她根本无力反抗。 可他已不想让她的眼中再多一丝对他的憎恨。 “主子。”阿芷捧着茶过来,痴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掌嘴。”他冷冷一声。 阿芷一抖,腾出一手来,啪啪地往脸上打来。 “若敢在她面前露出一丝失态,你便自伐吧。” 他看她打了十多掌,直到玉白的脸颊全肿了,这才接过了茶,坐下来。 “是。” 阿芷眼眶红红的,却不敢让眼泪落下来。 她和阿绿都是在竹林外被他收了的凰门女子,以纯洁的身体,引他堕入魔道,从此天下无人可敌。 阿绿死了,她却活了下来,被他丢到了岛上,还以为再不会相见,却不想他在一个月内就让人建起了偌大的宫殿,并且迎来了新主人。 “主子,夫人的衣裳又湿了。”阿芷进去看了看颜千夏,出来 小声说道。 “给她换上。”池映梓未抬手,拿着诗集看着。 他天天看这本诗集,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重复了不知道多少回,阿芷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她进去给颜千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出来,池映梓已经歪到了榻上。 “主子,奴婢给你锤锤腿吧。” 阿芷说着,见他没有出声,便走过去,跪到他的腿边,脱了他的长靴,给他轻捏着脚底。她的手很软,力道适中,若换成别的男人,定会舒适地赞上一句了,可是池映梓像没感觉一样,表情永远这样波澜不惊,狭长的眼眸里融着淡金的光,一缕蓝发垂到了榻边。 房间里静静的,只有灯芯儿不时噼啪跳动几声,飞溅起火星,他一直盯着那一页看着,阿芷的手渐渐有些软了,可又不敢停下来…… “阿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可以在我面前放肆。”突然,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阿芷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是。” “她会再爱我的吧?莫非我还比不上那个慕容小子?”池映梓又问,语气里充满了期待、落暮。 阿芷怔住,她何时见到过池映梓有这样不安的时候,她抬头看向他,好半天,才轻声说道:“夫人会爱主子的,主子是这世上最厉害,最有谋略,最英俊,最完美的男人。” 池映梓双瞳里的光芒陡然寒了下去,冷冷拂手,扫开了阿芷。 颜千夏说过的,她才不因为谁的完美而爱谁。 可是她爱慕容烈什么?欲还是宠?明明他也能给她…… 阿芷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惹得他大怒,更是吓得跪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大风吹来,船被巨浪打得颠簸摇动,房中咕噜一声响,颜千夏从榻上滚下来了。 池映梓立刻起身,大步往内屋走去,只见颜千夏趴在甲板上,摔得那样重,还是睡得那样沉,身上的中衣被撩起来,露出雪白的腰肢。 蓝花果然让她更加娇艳美丽了。 凰门之女缘何美丽?全在这蓝花的秘密中了。 可是和颜千夏的话一样,池映梓也从未因为谁的美貌而爱过谁,他想,若他不是这族中唯一的血脉,身负深仇大恨,他会带她走的。 可局已至此,他无退路,她也是。 吴国京城。 一队铁骑悄然靠近,声声急促的马蹄声,搅碎月的影。逃亡的百姓渐回到了京中,其实天下大乱时,百姓们已无处可逃,除了回来,守候最后一点希望。 皇宫高墙内,宫灯亮得辉煌。 慕容烈下令放弃抵抗,打开皇城,让慕容绝进京,也免去了一场血腥屠杀。 此时慕容绝站在金銮殿内,仰头看着高大的金色龙椅,上面镶嵌的一千八百八十颗宝石璀璨夺目,代表皇权的玉玺就在龙椅上搁着。 他渴盼了这么久的龙椅皇位,终于到了他的手中。 一切这样顺利和完美,除了……让他胆战心惊池映梓! 慕容绝想到那个蓝发的男人,想到被他一手抛进了河中、代表天下至富的青铜钥匙,嘴角微微抽动起来。 他想除掉池映梓,可每每升起这样的念头,自个儿先打了个冷战,好像已经受到了他无情残酷的报复。 连慕容烈都斗不过池映梓,他有什么办法可以除掉池映梓? 正在想着,身后响起了铁镣铐拖响的声音,他回头看,只见苑栖墨正拖着长长的脚链走过来。 年锦在押送苑栖墨回来的途中,被他的大军拦腰截断,苑栖墨也落入了他的手中。此时原本也算清秀的一国之君,长发凌乱如同草窝,衣裳破烂以至于连身体都遮蔽不住,步履蹒跚地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向他走来。 魏国宝库藏在周国境内,他怎么会放开苑栖墨这颗其富贵的棋子。 “苑兄,受苦了,快来人,除去铁链。” 他堆起满脸的笑,转身大步走向了苑栖墨。 “不敢。”苑栖墨抱拳,颤微微跪下。 “苑兄切莫如此。”慕容绝扶住了他的手臂,一脸温和笑意,“我和那魔帝慕容烈不同,我会善待苑兄。” 苑栖墨抬眼看他,连连点头,抬手抹泪,悲戚出声,“谢陛下。” 慕容绝唤上奴仆,引苑栖墨前去统洗更衣,等着奴仆带着苑栖墨下去,他的眼中又换上了狠戾的色泽,唇角挑起冷笑。 一切有威胁的人,他必须要除去,池映梓曾说过,这个苑栖墨很不简单,在逼问出宝库之后,一定要杀掉,以除后患。 金色龙烛,照亮高高的龙椅,他一步步地走上去,稳稳捧起了玉玺,转身坐下,金殿中空荡荡的,只有影子和他相伴,可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后日登基大典之时,众臣向他臣服的盛况。 他决定就在那一晚,刺杀池映梓。 他的热血开始沸腾,这比杀慕容烈还让他激动,他已经准备了周详的计划,池映梓虽然武功高强,但每日里的寅时却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池映梓死了,这个天下才真正属于他。 “王爷。”六王妃慢慢从殿外走进,仰头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他拧了眉,不悦地问道。 六王妃苦笑,自那日从清国寺出去,慕容绝就变得有些不认识了,他的权力欲|望空前高涨,已经毫不掩饰,每日里都在想着如何得到天下。 “王爷,妾……” 六王妃才出声,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 “你怎么还叫王爷?” 六王妃愕然抬头,只见他脸色暗沉,满眼狠戾,前来的目的都不敢再说出口。 “有事便说,无事退下。”慕容绝不客气地斥责一声。 六王妃只好跪下,小声说道:“父亲病了,臣妾想回家看看。” “后日是朕的登基大典,你不在后宫好好准备,回去干什么?朕念着你的好处,把这后位给你,你还不识好歹,若不想当皇后,就早点滚。” 慕容绝站起来,大步下来,用脚尖在她胸前轻轻一踢,虽是不重,却充满了侮辱。 六王妃眼眶红了红,终是没忍住,站起来指着他就说: “你立我为后,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让外人以为你对我不离不弃,可事实上呢,你早就不拿我当你的妻子,你进宫不过半月,后宫嫔妃,能入你眼的,你宠幸了一半。这都不提,你们男人本就这样,喜欢年轻貌美新鲜的,你喜欢那个千夏公主,我也知道,所以你把那个酷似千夏公主的娇美人选到了身边,可你别忘了,她可是苑栖墨送进宫来的,你小心色迷心窍,得不偿失!” 六王妃还从未和他这样顶撞过,被她这一顿斥责,慕容绝不觉怒从心中起,一步过去,重重一巴掌甩上她的小脸。 “千夏岂是你能随便提的 ?” 六王妃挨了打,掩着脸,哭着扭头就走。 慕容绝慢慢平静下来,召进了心腹奴才,让他把玉玺好生锁起,自己慢慢往帝宫走去。 这座帝宫,换过数代主人,风云莫测,动荡不安,可只要住进这里,便成了世间最尊贵的人,他起初想为帝夺权,只是老妖后向他许诺,一旦为帝,便可得到千夏公主,可惜慕容烈抢先了一步,更可惜,那个千夏不是他想要的千夏! 那个酷似颜千夏的娇美人正怯生生地站在窗边,见他进来,立刻像小兔子般,吓得躲到到桌后,手里的绢帕紧拧着,一双水瞳扑扇着波光,分明泫然若滴,却又硬生生忍着,不敢出声。 第241章 晴晴和她娘亲一样 “别怕,过来。” 他脸上堆起了笑意,慢步走过去。 娇美人犹豫一下,慢吞吞地绕过了桌子,低头走到他的面前,小声唤了声, “王爷。” “别怕,本王不会伤你,来坐着。” 他牵住了娇美人的手,拉她坐到腿上,一手托着她的下颚看着,和真正的千夏公主比,她少了几分美艳,和舒舒比,又少了几分灵动,可是她怯生生的模样,又似一支雨中白海棠,惹得男人忍不住怜爱,倒真是,各有各的好。 “娇儿,你怎么怕成这样?”他握紧了她的腰,小声问。 “奴婢……是慕容烈的妃子……奴婢……世间人会笑话责骂奴婢的……”她更怕了,扭头看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慕容绝虽未屠宫,可是宫中碍眼的,也被送去了最冷最恶劣的地方为奴仆,或是深山采煤,或是深海寻珠,永不见天日。 “傻话,把眼泪擦了,给本王跳支舞瞧瞧,听说你的舞跳得极好。”慕容绝心中闪过几丝不悦,松开了她的腰,催促着她去准备。 娇美人犹豫几秒,起身擦泪。 一边的乐师已经进来准备,琴瑟起乐,她站在高高的圆凳上跳起周舞,腰似柳肢,柔软随风摆,回首 低头,诉不尽的风|流含怯。 慕容绝看着她,又想到了千夏公主,红衣怒马,笑唱而来。那是个脾气大的丫头,一鞭子狠狠打在他的肩上,责备他未随她去打擂台。 “你去哪里了?池映梓是不是把你杀了?可惜我却不敌他,不过你放心,很快就能给你报仇了。” 他苦笑着,端起了酒杯,一仰脖子,辛辣入喉。 娇美人突然惊呼一声,人往前跌来,他连忙起身,接住了她从高凳上跌下来的身子。 “都下去。”他搂紧她,低喝一声,不过眨眼的功夫,乐师奴才全都快步退了出去。 帝宫中静若无人,娇美人又哭起来了,看着他,吓得浑身发抖。 “本王就这样让你害怕?”他把她抱起来,放到了龙榻之上,手指抚过她的小脸, 停到她纤细的脖子上,低声问道:“害怕。” 她连连点头,哭得更厉害了。 “哎,要是千夏,她可不会这样哭,不过本王也碰不到她,而且你也不是她,别哭,本王今日不碰你。” 他突然没了兴致,走回桌边,继续喝酒。 烛灯拉长他身影,娇美人渐渐不哭了,坐在榻上,呆呆地看他。 “皇上,大国师进宫了。” 殿外,太监小心翼翼地向他禀报,他的身子立刻绷紧,猛地站了起来。池映梓于他来说,不亚于噩梦般的存在,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待。 他匆匆走出大殿,骑了马,赶往前殿,远远的,只见池映梓一人站在大殿前,双手拢于阔袖中,淡然看着他来的方向。 “大国师。” 慕容绝下了马,双手抱拳,恭敬地向他行礼。 “取钥匙,去寒牢。” 池映梓扫他一眼,淡然下令,似乎他才是皇帝,慕容绝不过是他的一个卑微的奴才。 慕容绝不敢出声,一挥手,让身边的奴才立刻去取钥匙,然后跟在池映梓的向后,快步往寒牢的方向走去。 “大国师,为何要去寒牢?”慕容绝跟了半路,忍不住问道。 池映梓未出声,蓝色衣袍在风里轻轻沙响。 “大国师,本王已经依大国师的吩咐,将那琴妃好生安置,可是大国师为什么要对一个疯子这样重视?” 慕容绝又问。 池映梓扭头扫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我做事,不必向你说明。” 月色清寒,抵不过池映梓对他的态度的寒!慕容绝的笑意僵住,强忍了怒意,沉默地跟紧他的脚步。 寒牢在深宫最隐蔽的位置,比死牢守卫更加森严,简直是掘地十尺而建,引地下寒潭之水,砌寒冬之冰为墙,外面盛夏烈日,里面寒如隆冬,不会让人死,却又让她生生忍受,关在里面的人简直是生受折磨。 这样的寒牢,却是池映梓向老妖后建议所建。 关的那个暮谷红衣圣女,却是有关他池映梓的人,想他自认为深谙天下之事,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出自茴羌,是他的母亲。 他不相信,明明亲眼看到母亲中箭倒下的! 火光怒起时,先国师救他出火海,又是谁救母亲出来?她那样一个美人儿,为何脸上成了那般模样?不,不会的,红衣圣女明明是和琴妃一路,被凰门毒害的女人!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把慕容绝丢到了后面。 依着慕容烈的吩咐,宫中守卫不要抵抗,所以守卫们尽已撤出,此时寒牢门外只有冷月之辉,枯树独立。 池映梓在寒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慕容绝才带着奴才们走到,奴才们上前去,小心地打开了寒牢之门,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进去,把人带出来。” 池映梓进了一步,又退了出来,冷冷地说道。 奴才们也不看慕容绝的脸色,一听他的命令,立刻进去找人。慕容绝站在他的身后,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不好了,人不见了。” 进去的人大叫着,快步冲了出来。 池映梓挥袖,挥开冲出的人,快步走了进去。森森冷风,沁骨寒凉。下了一百八十八级阶梯,寒潭出现在眼前,铁链空荡荡的,圣女已不在。 “去找。”他转过身来,凌厉狠绝的眼神扫过身后之人。 跟进来的人连忙应声,完全拿他当主子,根本没顾忌慕容绝的感受,他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来质问道“大国师,红衣圣女到底有何重要?还望大国师如实相告。” “与你无干。” 池映梓冷冷一句,彻底击毁慕容绝的面子。可是池映梓把慕容烈都不放在眼里,怎会高看他慕容绝一眼,现在还留着他的性命,无非是最近心情还好而已。 这天下要不要,真的还是看他的心情了。 看着他身影远去,慕容绝爆发了,一把拔出了侍卫手里的长剑,朝着寒牢门口那枯树用力砍了起来。 “终有一日……” 他恶狠狠地低喝着,一刀又一刀,用力砍在枯瘦的枝干上,扑嗖扑嗖的,碎屑乱飞。一道白影从树丛里跳出来,冲他喵呜大叫几声,又像道白色闪电,敏捷地跑了。 是那只小白猫,他怒从心中起,一只猫也敢对他无礼,他恶气大呼,“把那小畜牲抓来,剥掉它的皮,吊于此树上。” “是。” 侍卫们连忙应了,挥着刀剑去四处寻那只小猫。 寒牢外闹腾了一阵,终于安静了,寒牢的门静静敞着,寒丝扑出来,不是冬日,却让门口几步的地方有了冬日的寒意。 黑洞洞的门里,又响起了脚步声,慕容烈背着被制服晕去的红衣圣女出来,千机紧随其后,二人的身上都被寒潭的水浸得湿透,饶是内功深厚,此时也正瑟瑟发抖。 幸而刚刚池映梓和慕容绝都心不在寒潭之上,这才让二人顺利把人带出来。 二人小心地绕到了寒牢后,敲了敲面前那株两人抱的参天樟树,上面立刻丢下了绳索,他把红衣圣女缚于绳索上,让上面的人拉起,几人迅速跃上了樟树,跳过了宫墙,往宫外摸去。 —— 清国寺那所小宅院里,苏锦惠正在烧水,慕容烈和千机换了干爽衣裳出来,一人捧了杯热茶大口喝着,心肝肚肠才渐有了些热量。 “以后这些辛辣手段还是少用的好,现在应在自己身上了呀。” 苏锦惠走出来,把装着热水的盆子放到二人面前。 “咳。”千机先咳了一声,扭头看向她。 “没有手段,哪有权力。” 慕容烈也不生气,把手浸在热水盆里,泡了一会儿,只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弱弱的哭声。 “小公主不肯睡。”苏锦惠摇摇头,小声说道。 “晴晴呢?”慕容烈抬眼看她。 她笑起来,看着慕容烈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和她娘亲一样,不管在哪里都只管吃好睡好,不委屈自己。” 千机扑哧一声笑起来,倒还真是这样。 可慕容烈没笑,走到了两个小公主睡着的屋子门口,静静地看着榻上的两个小东西。 “小公主的耳朵似是有些问题,听不到呢。” 苏锦惠走过来,看着颜殊月生的小公主,轻叹了一声,“她娘亲为了提前生下她,用了些不该用的法子,把她给害了,真是可怜。” 慕容烈慢步走了进去,弯下腰,仔细看这可怜的孩子,这孩子眉眼间很是像他,比晴晴更像。他也很少抱这孩子,每次抱她,都觉得她很安静,不哭不闹,不笑也不动,像个布偶娃娃似的,精致但却没有活力。 晴晴就不同了,一直很闹,抱着她的时候,她不是跳,就是笑,还很喜欢别人亲她的小脸,一亲就咯咯地笑。 他抱起了小公主,到月光下仔细端详,低声问道:“也不知道耳朵能否治好。” “等大一点吧,这么小,若动针喝药的,也不忍心。”苏锦惠凑过来看,满眼怜惜,手指在她的小脸上轻轻地抚摸着,“大人的错,本就不该累及孩子,皇上,就把她过继给我,我来养着吧。” 第242章 我没那么坏 “谢了,锦惠。” 慕容烈把孩子给她,她一笑,小声说道: “你我兄妹,谈何谢字,若不是你,我也活不到今天。” 看着她把孩子抱回了屋里,慕容烈这才从怀里拿出轻歌夫人给他的那只锦帕,他从未想过,能得到第四颗龙\珠,明明是灰色,可是被月光一照,立刻显出明黄的颜色来,里面飞云走雾,小龙隐隐闪现,金色缨络穗子垂于珠子下,又佩有美玉其上,若非知道这是龙珠,一定以为是普通的佩饰,慕容烈后悔当时走得急切,没有拿出这东西看看,找轻歌夫人问问清楚。 不过,他记得颜千夏的珠子平常都没反应,只有特地的时刻才会亮起光芒,龙游珠外,那这颗黄珠为何见月就亮? 是不是,珠子之间存有感应?难道说舒舒并未被池映梓留在岛上,而是带回了京? 他紧握着珠子,看向皇宫的方向。池映梓来得这样快,说明他也得到了消息,知道了红衣圣女的事,为什么池映梓的消息会这么快?如今他身边只有这么几个心腹了,又是谁透出了消息? 他把心里的人一一筛选,却不能得出结论。 每一个都忠心耿耿,怎会有出卖他的人? 可是池映梓来得这样快,又作何解释? —— 颜千夏醒来的时候,浑身汗渍渍的,从里湿到外,她动了一下,水红色的帐帘轻轻摇动,翡翠银铃儿串成的风铃轻响,她扭头看帐外,一切都很陌生,空气里是庸俗的脂粉味。 什么地方? 她掀开了帐帘,翻身坐起,顺手抓过了一边的帕子擦汗。 热! 分明不是酷暑,却似身处烈日之下。她在桌上拿了水壶,都来不及倒进杯子里,咕噜咕噜往嘴里倒。 “醒了。” 清朗的声音从窗口的方向传来,她扭头看窗外,只见池映梓站在窗外,正凝望着她。 “池映梓,你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我为什么会这么热?” 她不停地用手扇着风,脸上红扑扑的,柔软的双唇像水嫩的玫瑰瓣一样,开得鲜艳。 “我没给你用什么药。”池映梓绕过窗,从大门进来。 “没药我怎么会这么热?你看你都没流汗,还穿两件衣裳,可我一件都汗湿了!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折腾我了啊?你又说喜欢我,又不让我过得舒坦一点,我的命要不要这么苦?” 她叨叨着,又往嘴里灌了一碗水。 池映梓眸色渐沉,这一路观察,她一路睡着,就是找不着她觉着热的原因。 “池映梓,你别这么讨厌,这是哪里?” 见他盯着自己看,她低头看自己身上薄绸的裙,被汗水浸湿之后,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的,立刻就伸手挡住了胸前,躲到了桌后。 池映梓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京城。” “呀,京城……吴国?那我要出去玩!”颜千夏瞪大了眼睛,立刻兴奋起来。 池映梓紧盯着她的眼睛,好半天才低声说道:“好。” “我换件衣服,你先出去。” 颜千夏乐了,催着他走开,池映梓居然乖乖出去了,就站在门口等她。不一会儿,她穿了件水红色罗裙出来了,一面走,一面用浸湿的帕子擦汗。 “怎么会这么热,奇怪了!” 颜千夏刚刚也给自己听了脉,自从成了碧晴血之后,世间再无毒药可伤她,可这样流汗下去,她会不会脱水成了人干?她猛地打了个激棱,狐疑地看向池映梓。 “你是不是又拿我当试验品?”下楼梯的时候,颜千夏忍不住又问她。 池映梓抬起玉白的手,落到了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慢吞吞地说道:“我没那么坏。” “这可说不好。”颜千夏嘀咕一句,推开他的手,快步往楼下走。既然他带自己回京,待会儿瞅个机会就溜掉。 “别跑那么快。” 池映梓却一点都不慌,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跳下楼,颜千夏这才发现前面小院热闹非凡,大红的灯笼高悬着,丝竹鼓乐,琴瑟奏鸣。 二屋的小楼,房间并立着,每间里都亮着烛光,人影闪烁着,有一些还传出嘤嘤低泣和男人粗喘之声,再细听,才发现是男女在行那事……她脸一红,陡然明白了这里是何处! 池映梓好狡猾, 原来他以前一直藏身勾栏院! “呸!”她回头,冲着池映梓轻啐一声,拎着裙摆,加快了脚步。 池映梓一脸无风无波的神情,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拉开后院的小门,是一条深深小巷,一双灯笼昏黄的烛光投在地上,静幽幽躺着,颜千夏的脚踩过了光影,快步往前走着。月色铺阵在青石路上,像抹上了一层淡银的粉,亮亮莹莹的。 可不管她走多快,池映梓依然隔着她三步的距离,不近,不远!就像,他手里有一根线,一头在他手里,一头在颜千夏的脚踝上,让她逃不掉! “你别这么讨厌!”颜千夏绕了半天,还在小巷子里,不由得恼了,回头冲他低吼。 “你把心放静,仔细又流汗。”他这才走近来,拿出一方蓝色锦帕,给她擦额上的汗珠,那模样神态简直比这月色还温柔。 “你别这样。”颜千夏推开他的手,小声说道:“你要是真想我好,你就让我去找他和女儿,我这一定是急的,一急就流汗……” 她没说完,池映梓打断了她的话,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疼得她直吸冷气,又是汗直涌,感觉手腕骨头快碎掉了。 “前面有家馆子,饭菜很好吃。” 他说得很平淡,却饱含了威胁,颜千夏不敢再提,只有跟着他往前走,一面走,汗水一面如雨滴,她有些害怕了,停下来,拿着锦帕不停地擦。 “池映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映梓停下脚步,眉紧紧拧起,晚风微热,可也不至于热成这样。 “池映梓你不是最厉害嘛,你都找不到原因?” 颜千夏有些慌了,背上的衣衫又湿透了,又开始渴得不行,这样根本没办法往前走。 “回吧。” 池映梓把她抱起来,也不敢让她走路了,就这样快步折回小院。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全来了,我怎么会这么热?” 颜千夏拉开衣领,拿了帕子往里扇风,池映梓取出铁盒,揭下符纸,取出紫色小珠,托到她的面前。 “你唤小紫龙出来,为你镇镇。” 哟,得来全不费功夫!颜千夏一把抓过,抬眼看他,他表情平静,双瞳里似乎有深水缓缓流过,胸有成竹的,一点都不怕她跑。 “小紫,出来。” 她轻唤着,小紫珠里渐渐泛起淡光,小紫龙慢慢幻化出来,停到她的指尖,狠狠嗅了一会儿之后,才爬上了她的手腕,首尾相连,一股淡淡凉意从她的手腕处往体内漫延,终是好过了一些。 “我这到底是什么古怪的毛病?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看着小紫,眉紧紧拧起,脑子里片断不停地闪过,又停到了那张照片上。 这几天,这问题她已想过了千百遍,怎么都不想把两个人重合起来。 实际上,她对轩城的那张脸记忆很是模糊,每每想到自己被浪涛卷起时的那一刻,轩城的脸就开始模糊,可怎么想不到会和慕容烈长得像,怎么会这样呢? 她最初时觉得是很像池映梓的,记忆里轩城不多话,池映梓也不多话,他们都这样沉静,温柔,而且,都不爱她,她又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来这里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池映梓?所以有那样的念头? 可万万没想到,轩城像慕容烈?她脑子里又开始糊涂,轩城和慕容烈的脸分开,又重合。像有两个人在不停地撕扯她的大脑,一人要左,一人要右。 “池映梓,我包里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没给我看到的?慕容烈到底是不是轩城?是不是他也被你弄来了?” 她捧着头坐了会儿,抬眼看向池映梓,小声问道。 “对,他是轩城,是我把他弄来的,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伤心。” 池映梓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慢慢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长长羽睫随着他的话落静静合上,遮去双瞳里的锐芒,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小紫龙。 别人摸小紫龙,它一定发怒弹开,可是它却对池映梓很是温驯,只睁眼看了他一眼,又静静地环着不动了。 颜千夏的躁热感终于渐渐消失,口渴的症状也没了,只是心里突然间难受至极,苦涩地问道:“他真的是轩城啊?你又骗我了是不是?你最喜欢骗我!” “你的那个纸画上不是有他吗?好了,不要想他了,他就是负你的轩城,某日他若记忆复苏,还是会弃你而去。” 池映梓轻轻说着,手指捋开她耳畔汗湿的发。 “若他是轩城……”颜千夏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他,轻声问道:“算了,不提这个,我问你,你到底从哪里的书上看到,可以用这些东西把人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 第243章 只有三个月的时光 颜千夏一连串问题抛出来,池映梓都只沉默不语。 “有吧?难道就是我这样流汗?天啦,我是不是会热着热着,就和雪一样地化掉了?”颜千夏看着他的神色,立刻明白过来,猛地打了个冷战,似乎看到了正在融化的自己。 “这是我从一本古书里找到的方法,我试过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直到你来这里,不过,我带你过来的代价,是夏儿没了,她像烟一样消失了。” 良久,池映梓才低低地说道,双瞳里此时才有了几分忧伤,“她才是我第一个徒儿。” “什么?”颜千夏瞪大眼睛,难怪池映梓之前要把她弄成颜千夏的样子,原来是怀念。 “那你也别把我当替代品啊!你看看你,为了报仇,把她弄没了,把我弄得这么惨……” 她跳起来,抓着他的袖子怒斥。 池映梓也不发怒,任她把自己扯得东摇西晃,袖子也皱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她自己没劲了,他才一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用力地抱着她的腰,小声说道:“所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好好陪着我,哪里也不要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要慕容烈和晴晴。”颜千夏立刻说道。 “那我立刻杀了他们。”池映梓也不含糊。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颜千夏的肩就垮了下来,手撑在他的肩上,冷冷地说道:“池映梓,我知道了!我想明白了!你一定是想用符合条件的颜殊月来当祭品,结果颜殊月死了,在一边帮忙的颜千夏消失了,我和轩城却来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轩城当时下水杀我,结果被你一起弄来的,你把真的慕容烈也弄死了对不对?然后你把我藏在碧落门里,一直拿我当着药人,等我苏醒过来。你真的太坏了,为了你的私心,把我和千夏公主还有殊月都毁了,你每晚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她吧?她有没有骂你?她有没有恨你怨你?” 池映梓的双臂紧了紧,勒得她纤腰痛得不行。 “我真是倒霉透了,前一世被人甩,这一世遇到你,还和那个负心人做夫妻,我要是做了鬼,我天天晚上来你梦里找你。” 颜千夏挣不开,气得叭啦叭啦眼泪直落。 “小夏儿,何必自讨烦恼?去洗个脸,早点歇着。” 他抬头看她,手掌抚上了她的脸,泪水沾了他满掌。 就是知她不是颜千夏,就是知对千夏公主有愧有悔,才不去看她不去理她不去想她……可是感情在心里撒了葱绿顽强的种子,每每想到她硬挽着他的手臂,在茂密的林子里唱那首歌,这种子就蓬蓬勃勃地生了根,发起芽,最终牢牢地攀住心脏的血肉,占得密不透风,怎么铲都铲不去了。 他可以对天下人狠,甚至可以不再想千夏公主,却唯独无法再忽略心里的她。 “我又不是颜千夏,你让龙珠把她给你带回来就好了,你别缠着我,你得到天下又怎么样,你一辈子孤孤单单,活该。” 颜千夏恨恨地骂着他,他的手掌紧了紧,双瞳里的光渐寒,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他努力压抑魔性,对她还算客气,若换成别人,只怕早死了千遍万遍,粉身碎骨连渣都找不到了。 “我累了,睡觉。” 颜千夏不敢再惹他,只想哄他早点出去,自己好瞅个机会跑掉。 池映梓没动,只抬头看向屋顶,身上渐凝杀气,颜千夏还未能反应,他已经按动了床边的机关,颜千夏脚下一空,人直直跌进了下面的暗室。 机前合上。 慕容烈和千机的身影从窗外和门口同时扑进,两柄剑直刺向池映梓的胸口。 “把舒舒交出来。” 慕容烈悬于腰上的黄|色龙珠光芒陡然大盛,与此同时,那颗小白珠也开始从铁盒里泛出隐隐白光。 这些珠子之间,果然是有感应的,颜千夏就在这里! 慕容烈和千机拼力进攻,剑剑直刺池映梓的死穴,池映梓以一敌二,步步为营,蓝袖挥起时,支支冷锋直扑慕容烈的胸口。 “慕容烈。” 颜千夏在暗室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立刻大叫了起来。 “别怕,我救你出来。”慕容烈沉下脸色,剑势更快。 “慕容烈,你是不是轩城啊?回答我,你是不是他?” 颜千夏的头顶顶在暗室的铁板上,冲着上面大喊,不知谁的脚落在了上面,咚的一声,震得她耳膜生疼,一阵灰尘扑嗖落下。 这暗室基本上没用过,若非池映梓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快,还不会动用这个暗室。 颜千夏跌回地上,从手腕上拈起了小紫龙,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会出去帮忙吗?果然没用!你叫什么龙啊?” 小紫龙挨了骂,大眼睛斜斜瞪她一眼,滋溜一声溜回小紫珠,得,不理她了! “池映梓,把她给我,否则她会没命的。”慕容烈一剑刺来,险险从池映梓的手臂边刺过。 “轩城,她和你在一起才会没命,你前世亲手杀她,今世她已和我成亲,是我的夫人。” 池映梓蓝色的身影敏捷如凤,在两柄剑的光影下游走,丝毫不乱,反把他二人逼入了下风。 “什么轩城?”慕容烈拧紧眉,低声反问。 “不要再装了,你刚来的时候和我达成的协议,我让你得荣华,结果你现在背信弃义。” 池映梓掌风更劲,一掌击向慕容烈的胸口,千机及时一剑斩来,若非此剑,他这一掌便会击中慕容烈了。 慕容烈退后几步,反手掷出剑,奋劲跃起,一掌迅猛击向池映梓的面门,怒斥道:“池映梓,不要花言巧语,挑拔离间。” “事实就是事实!” 池映梓侧手,一掌抓住慕容烈打来的拳,往后一掀,强大的力量,让慕容烈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才落到地上。 “池映梓,不要这么自私,舒舒不能留在这里,她会生不如死!”慕容烈上前来,寻着刚刚听到的声音扑去,千机持剑缠住池映梓,为他争取着时间。 “找死!” 池映梓终于恼了,双掌推出,排山倒海的力量,把慕容烈和千机都逼退了好几步,桌椅床榻,纱帘烛台,全都碎裂零乱,烛点着了纱,纱燃起又点头了木,火焰越燃越大…… “你们打啊打啊,我死了啊。” 颜千夏在暗室里尖叫起来,这火光,即使是隔着厚厚的石板,也像极烈的地狱,让她无法承受…… 身下又是一空,她就不停地往下坠去,四周全是冷风挟裹,暗不见天日。 池映梓快速开启机关,也跟着急堕下去,青石板再度合上,地面上平平坦坦,就像刚才的一切犹如幻觉。 “池映梓,你这样会害死她!你要天下,我给你天下,你要复仇,我把命给你,你把她还回来!” 慕容烈怒吼着,一剑深深刺向坚硬的青石板,剑锋弯起,又弹开,锃鸣着,发出阴寒的锐声…… —— 她不属于这个时空,却被强行拉到这个时空,她在这个时空里是多余的一个,地狱里没有她的名册,天堂里没有她的位置。 池映梓看着被汗浸透的她,脸色灰败。 面前的古书被风拂动,一页又一页哗啦啦翻过,最后那行黑色的字清晰无比。 “依此法召唤来的灵魂,只有三年生命。” 她来了两年九个月……最后三个月的时光了,如果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她会像雾一样蒸腾,烟消云散。 “主子。” 阿芷捧着小金盆进来,里面全是冰。 “放到榻下。” 他缓缓转身,阿芷连忙把盛冰的盆放到榻下,凉风丝丝往上升去。 颜千夏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一咕噜爬起来,就跟诈尸了一样,吓得阿芷一声惊呼,跌坐下去。 “慕容烈呢?” 她跳下榻,左右张望着,明明是在那个青楼里,现在又在何处?四下张望,却很是眼熟。 “走了。” 池映梓淡淡地说道,晚上那场恶战,慕容烈和千机伤到了他,他也伤到了那二人,他用机关,把颜千夏送进了更低层的暗室,由阿芷她们带她离开,到了宫中。 “宫里?” 颜千夏终于认出了这是凤栖宫。 “去碧莲池泡泡,看是否会解些热。” 池映梓不露声色地收好了那卷古书,过来拉住她的手,带她往后面走去。 “我这是什么毛病?” 颜千夏甩开他的手,一动便出汗,这太难受了! “没毛病,怕热。” 池映梓的神情还是淡淡,一丝端倪都不露。 颜千夏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骂道:“我讨厌你,池映梓,非常非常讨厌。” 池映梓也不生气,只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跟进了碧莲池。 “怎么,还要看我洗澡不成?”颜千夏扭头瞪他,不知是不是这热的缘故,她心烦意乱,见着他就想骂。 “你我夫妻,有何看不得?” 池映梓在白玉牙床上坐下,这是他特地为颜千夏搬来的,古玉性寒,可为她驱驱热觉。 “你的妻子是颜千夏,我是年舒舒,请你出去。” 颜千夏抹着汗,目光却看向碧清的水,恨不能现在就泡进去的好。 第244章 你真的是轩城吗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她回头看,只见池映梓已经脱了外衫,露出精赤如白玉的胸膛,蓝发散下来,长及腰处。 “你干什么?” 她慌了,男人的渴求一旦蓬勃,是不可能一再压抑的,池映梓已经忍了够久。 池映梓抬眸看她一眼,缓步过去,从她背后抱住了她,胸膛贴过来,像块冰玉似的,坚硬,凉爽。 “你放开我。” 颜千夏连害羞这种表情都懒得做了,男女之事不过那般罢了,她又不是个纯情的小姑娘,两世的婚姻都结过了,还怕什么被他抱一抱? “别出声。”他下巴搁下来,抵在她的颈窝上,低低地问道:“还热么?” 确实没那么热了?他正在以内功为她化去这躁热! “我求你好吗?让我走,我每天都在想女儿,你也有娘亲,你懂这种滋味的。”见他此时温柔,颜千夏放缓声音哀求。 “我把她接来。”池映梓偏过了脸,冰凉的唇扫过她的脸颊,像羽毛般轻盈。 颜千夏猛地推开了他,扑嗵一声跳下了碧莲池,冰凉的水淹过了头顶,四肢五骸跟着舒坦了起来。 此是吴宫,慕容烈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你,又是否真的是轩城?若你是他,你这些日子难道都是和我在作戏?那背叛的痛呢? 在水里憋了许久,池映梓的手捞了过来,把她紧揽在怀里,让她背着自己的背,在水里浮沉。 “他不是轩城。”她闷闷地说了句。 “他是。”池映梓说得镇定。 “若你骗我,定死无葬身之地。” 颜千夏扭过头来,她还从未说过如此狠绝的话,双瞳里似是要喷出火来。池映梓看着她,只平静地抬手,在她的脸上轻抚着,半晌,才低声说道:“他是。” “你太恶毒了,你把我心里最后一丁点希望都踩碎了。”颜千夏推开他的手,游到了一角,静静地趴在池沿上,闭着眼睛发呆。 她觉得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悲剧,爱一个,错一个……男人们怎么都这么狠心?把女人当成了玩物和踏脚石? 慕容烈,你是不是他? 如果你是他,我就不会再要你了…… 池映梓慢慢靠过去,手才搭在她的肩上,她突然尖声说道:“别碰我!” 池映梓的手怔在半空中,颜千夏看也没看他一眼,从这一角,快速游到了另一角,她扭头他的时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冷漠和厌恶…… 即使是前几天,她也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 那时,她还怀揣希望,认为又是池映梓骗她,她想,心中有爱的男人,一定不会坏到哪里去,某天他想通,便会放她离开了。毕竟,她是他的徒儿啊,毕竟她曾那样爱过他啊,毕竟,他现在也说喜欢她啊…… 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一定要,把她狠狠地打击,一点希望也不留给她。 池映梓站于池水中央,看着她的背影,双瞳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最终,一言不发地从池中起身,捡起衣衫,快步离开。 身后,响起颜千夏毫不压抑的尖叫声! 池映梓的身形顿了顿,脚步更快了。奴才们沿途跪了一地,他不是皇帝,胜似皇帝,他要进宫就进宫,他要带谁来就带谁来,他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慕容绝根本不敢出声,何况这些奴才们。 此时前殿正响起浑厚的牛角号声,紧接着是鼓乐齐鸣,慕容绝正在装模作样地举行着登基大典,一个人,一旦被权|欲蒙住眼睛,根本不会再顾忌其他,只想着如何快些躺进那些欲|望构织成的辉煌世界里。 “大国师,皇上恭请大国师。” 几名奴才颤微微跪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 池映梓锦袖挥起,几个奴才被劲风扫起,跌出老远狠狠跌下,骨头一阵碎响,当场毙命。 他的魔性,在这血腥在空气里漫开的时候,瞬间暴发出来,双瞳里两朵艳红的莲花绽开,像嗜血的妖一般,看谁一眼,谁就觉得已堕下了十八层地狱。 奴才们跌跌撞撞地尖叫逃开,他大步出了凤栖宫,径直往前殿去了。 号角声还在响彻云宵,却因为他的出现,众人都怔在了原地。 慕容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先前还勉强维持着镇定,见他居然穿过跪在殿上的大臣们,一步一步地走向高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连忙起身,大声问道:“大国师,你可是有事要和朕说?” “你下来。”池映梓,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垂身侧,抬眼,盯着他冷冷地说道。 慕容绝脸上的笑意僵住,不知如何是好,见满大殿的人盯着自己看,又硬着头皮,指着池映梓说道:“来人,给大国师赐座。” “下来。” 池映梓声音陡沉,阔袖挥起,像蝶在飞舞,慕容绝就被他这掌风打到了一边,胸膛像被千斤的铁锤重重锤打过一般,顿时一口腥甜从嘴里呕出来,勉强想站起,却又摔了下去,从高高台阶一直滚到下面。 “大胆,你想造反?” 有将军起来怒斥,本想气势万钧,却无奈池映梓的气势才带着逼人的杀机,让他后半截话,渐渐低下,消散于无声。 池映梓也没理他,只缓步走到了龙椅边上,缓缓坐下,看向下面的人。 “我是茴羌人,以后吴国百姓都改穿茴羌衣,说茴羌话,过茴羌节,行茴羌礼,尊我为帝。”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和大家唠家常,众人看着这蓝发的男子,死而复生的大国师,只觉得胆寒莫名,无人敢反抗。 “陛下圣明。” 有人立刻跪下去,口呼万岁。众人看过去,却是那个硬骨头权之楚,个个眼中都闪出了鄙夷之色。 “天下再经不起动荡,六王爷也确无天子之风,臣等只求天下百姓生活安乐,求陛下厚待百姓,以救百姓于水火之苦。” 权之楚额头俯地,痛声说着,众臣看了看池映梓,又看了看倒在一边的慕容绝,只有跪下去,同呼万岁。 “带下去。” 池映梓垂下眼帘,侍卫立刻上前,把慕容绝拖了下去。 他的皇帝梦,从做起,到现在已有数年,却不想,只一日时光,便沦为了阶下囚。 颜千夏得到消息的时候,池映梓还在接受百官朝拜,六王妃带着婢女在宫外跪着,想求见她。可是宫奴未得池映梓允许,不敢进来通传,还是颜千夏听到了哭声,才快步走了出去。 “娘娘,求娘娘救王爷一命,他自始至终,只是一枚棋子,确实不想和大国师争这天下。” 六王妃跪在地上,用膝挪到了她的脚边,抱住她的腿,拉着她的裙子,苦苦哀求。 “王妃起来说话。” 颜千夏弯腰扶她,六王妃紧拉着她的袖子,连连摇头,今日大典,她也穿着明黄凤袍,凤冠霞帔,看上去有无限荣光。只是泪水把脸上的妆已弄花了,脂粉被泪洗掉,露出还有些红肿的脸颊。 结发夫妻,落难的时候,还是只有这王妃肯来为他求情,其他妻妾早就吓得躲起来了。 “你起来,我去瞧瞧。” 颜千夏才拉她起来,她又吓得跪了下去,身子如狂风中的残叶,抖个不停。 颜千夏扭头看,池映梓正缓步过来,视线落在六王妃身上时,双瞳里的锐光又浓了。颜千夏连忙把六王妃拉到了身后,看着池映梓说道: “是我叫她来陪我说话的,你不许碰她。” 池映梓淡淡扫她一眼,从她身边擦过,迈进了门槛才低声说道:“进来,你又在流汗了。” 颜千夏抹去脸上的汗,不光热,还心生惧意! 池映梓杀机起来,若她不周|旋着,只怕这些人全完蛋! “送六王妃回去。”她把六王妃的手交到宫婢手里,大声说道:“王妃,明儿我再找你聊天,我闷得慌。” “行了,我不随便杀女人,你不要再惹我就好。” 池映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颜千夏只有转过身跟进去,她这史上第一替代品,也算是当得悲剧了,如今只能乖乖听话,静待时机,逃出生天。 “陛下,净手。”阿芷端着金盆上来,跪上去让他净手。 他扭头看了一眼颜千夏,她面上还是疏离防范的神色,他也不多说,接过锦帕,擦了手,低声说道:“你我已成亲半月有余,不要再拖,晚上,你我圆了房吧。” 阿芷的手抖了一下,水珠飞溅了出来,池映梓一记眼波扫来,阿芷连忙俯身去,连声求饶。 “你干吗又吓她们?”颜千夏看不下去了,过来拉起了阿芷,把她藏到身后。 “你对着她们好,她们说不定转身就会刺你一剑。” 池映梓总是教她这些令人寒心的道理,颜千夏知道这是他在长期的蜇伏里体会到的,绝对是生存之道,可是……她真的不想看到人和人之间互相防范,互相刺探,互相陷害,为了那么点利益,把亲情友情爱情全都牺牲掉…… 那样,真的比畜牲还不如呢。 他总能在大风大浪之后继续他的波澜不惊,颜千夏却镇定不了了,他已决定不再等待,她今晚还能逃得过吗? 她眉一拧,人立刻软趴趴地往地上栽去……四周一阵惊叫,“娘娘晕倒了!” 第245章 见到了 蓝色的身影迅速转过来,接住了晕厥过去的她,托着她软软的身子,快步进了屋里,小心地放到了榻上,冰凉的手掌抚在她的脸上,轻声说道: “跟我这么久,怎么这点还不会装呢?既然想装晕装病,那你就好好躺着,我过会儿来看你。” 颜千夏愁肠百结,这池映梓真是成了精成了魔了,谁还能和他为敌?慕容烈和千机两个人都打不过他一个,如何是好? “阿芷,给她把药煎好,把冰块多加点,不要让她热着了。”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颜千夏扭头看来,又心生一计。 —— 滴答滴答…… 冰块融成的水滴,一点点滴打在金盆中,水面漾开一圈圈细细波纹,如同被风吹皱的少女的心事。 颜千夏抬头看向桌上的一对金龙高烛,用帕子擦了擦汗,小声说道:“快把烛火灭掉,实在太热。” 阿芷连忙上前来,吹灭了烛火,又回到她的身边,拿着扇子给她扇风。 “阿芷,你还是出去吧,你站在这里也有热量,我太热了。”又坐了会儿,颜千夏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阿芷见状,只有出去。少一个人,就少一点热量。除此之外,谁也没办法让颜千夏感觉舒坦一些。 待殿门关上,颜千夏立刻取出小紫珠,唤它出来为自己解凉。小紫龙休养了几日,已生龙活虎,在她的身上游走了会儿,她立刻有了种从内到外的清凉。 不过,颜千夏最想要的是小白龙,只要小白龙回来,就能带她飞出皇宫,池映梓你轻功再高,也不如小白龙飞得高吧? “小紫,把小白找来好不好?我需要它。”颜千夏轻抚着小紫的背,小声说道。 小紫龙抬眼看了她一会,胡须抖了抖,化成轻烟,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萦绕了会儿,凝聚在了一只小坛外,颜千夏一喜,连忙走过去,从小坛里取出了小铁盒,可盒子被锁上,上面还贴着符纸呢。 刚要揭下符纸,殿门推开了,池映梓已出现在了殿门口,颜千夏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揭开了符纸,莹莹蓝光顿时盛开,这居然是关着魔性小蓝珠的铁盒! “小紫,你这个蠢龙!”颜千夏怒骂一声。 小紫发出一声怪叫,和小蓝龙纠缠在了一起,尾巴紧紧缠着,在空中打着滚,倒像是在嬉戏玩乐。 好吧,颜千夏承认了,除了小白龙,小紫和小蓝都是二货! 池映梓慢步进来,淡然说道:“我能把小紫珠给你,当然是知道它不会跑,我是用小紫和小蓝召唤你来的。” “两颗就行?”颜千夏怔然反问。 “所以千夏公主消失了,蓝龙的主人是我,紫龙的主人是千夏公主。”他抬手,小蓝落在他的指尖,化成一枚戒指,环在他的中指上。 “你去找她吧,说不定能找回来,这样你们两个就能恩恩爱爱……” 颜千夏巴巴说了句,没说完,池映梓抬眼看向她,慢悠悠地说道: “我只想和你恩恩爱爱,来,我给你擦汗,你的衣裳又汗湿了,我说过了,你不要乱动|乱跑,等我找到方法,你就没事了。” 颜千夏硬着头皮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凝聚着寒气,一点点沁进她的肌肤。 “这样很费功力吧?”颜千夏小声问道。 “为了你,何妨?”池映梓侧脸看她,一脸镇定。 “师傅,你真的喜欢我?”颜千夏眨了眨眼睛,柔声问他。 “嗯。”池映梓回答得也爽快大方。 颜千夏怔了一下,半晌尴尬之后,她把他的手从背上拉出来,小声说道: “好了,不热了。” “真不热了?”池映梓的手又钻进来。 颜千夏的背猛然僵住,连忙制止住了他的动作,“不要!” “我说过了,就今晚。” 池映梓猛地把她抱起来,扫开了桌上的青玉壶黄金樽,把颜千夏放了上去。 颜千夏的喉咙都跟着紧得痛起来,她紧紧闭着眼睛,扭过头,一言不发地躺着。见她一副认命的表情,池映梓的剑眉轻拧,手指却不留情,勾开她衣衫上的梅花攒扣…… 池映梓的手顿住,只见她又开始流汗,汗水濡湿她的发,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师傅,我真的很热。”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 池映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一双深遂的眼睛里全是冷光,“热也忍一忍 ,小夏儿,总要有这么一次,你接受我。” “师傅,不行,我很热……我会不会和千夏公主一样,化成水,化成烟,不见了。” 颜千夏开始哭,手推到他的身前,不许他压下来。 池映梓扳开她的手,轻轻压到她的脑后,强行压抑住她会消失不见的恐慌,小声问:“刚刚不是好些了?” 就在此时,颜千夏又挣脱了他的手,抬手擦汗,就在这一瞬间,她的手突然变了方向,抹向他的脸。 淡香沁入心脾,池映梓知道自己中招了。 她今晚的不反抗就是要让他放松警惕,回到这宫里,到处都是她能用的东西,想配几味药太简单不过了。 他摇摇头,努力想站稳,想克制药性,可是还是跌坐了下去。 “池映梓,我迷不晕你,可是你刚才一度为我驱热,费了点精神,配上我这天下无双的软骨粉,你就在这里多坐会儿吧,我走了,你我再也不要见,就此永别!” 她飞快地把蓝龙戒从他的手指上褪下来,丢进了小铁盒,将那符纸又贴上去,揣进怀里,理好衣裙,快步往外跑。 因为今晚要圆|房的缘故,外面没什么奴才,阿芷见她跑出来,怔了一下,颜千夏一把药就洒了过去,让她软软滑倒在地上,扒了宫女的衣换上之后,她一路逃出了栖凤宫。 池映梓自大,宫中原本全是慕容绝的近卫军,死守死防,可是他自诩天下无敌,根本不放那么多守卫,碧落门人也只守在要害地方,颜千夏对宫中的路了如指掌,又是穿着宫装,端着漆盘,盘中搁酒壶酒杯,所以一路上虽遇上侍卫,却无人盘问,一直跑到了西侧的宫门边上,这才停下来,躲到角落里,看着门边守卫的情况。 若无碧落门人,迷|晕这几个人没问题,但若有碧落门人躲得远,那她没迷着别人,自己先被打晕捉回去了,池映梓非弄死她不可! 她踌躇半天,又不敢久留,只能硬咬着牙往前冲。 “站住!”守卫举起长枪,拦住她。 “大哥,请喝酒。” 颜千夏仰头,咧嘴一笑,突然把盘子往前一丢,趁着几名守卫迷糊的时候,一把药就洒了过去, 一阵白雾弥散,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足能让他们睡好几个时辰。 她拉开大门,埋头往前冲,几道黑影从身后掠来,拦到了她的身前。她没估计错,真的有碧落门人在暗处盯着,见她要跑,连忙拦过来。 “别拦我,我要是热化了,你们都得跟着我倒霉。” 颜千夏抹着汗,这一路疾奔,已是汗如泉涌,无法忍耐,她急喘着,大步往前。几名黑衣侍卫是想抓又不敢,只有不远不近地跟着。 颜千夏刚刚那把药粉洒得猛,已经用光了,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汗如雨水纷纷落,这滋味真难受。 她从怀里掏出小紫珠,又召唤出小紫龙,让它为自己镇热,萤萤紫光将她笼罩着,几名黑衣人都骇住了,不敢靠近。 远远的,几道人影飞快地掠来,落在了她的面前。 “舒舒!” 为首的那个疾奔过来,不管不顾地把她抱进怀里,激动地连声低唤她的名字。 “慕容烈?还是轩城?”颜千夏抹着脸上的汗,怔怔看着他。 “先走。” 千机和秋歌也赶到了,持剑迎向几名黑衣侍卫,慕容烈把颜千夏抱起来,一跃而起,跳过了面前几道高墙,奔向了月光深处。 知道么? 慕容烈修炼的是至刚至阳之功,颜千夏窝在他的怀里,简直跟跌进了火炉中一样,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红烧颜千夏了。 “放我下来!”她忍不住大叫一声,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捞起了裙摆就擦脸,胸前背上全都汗湿透了,恨不能扒光才清爽。 “你怎么了?”慕容烈看到她的样子,心中大急,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她快速甩开。 “别碰我,你怎么跟个电烤炉一样?就不能把火关小点?” 慕容烈怔住,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千机和秋歌已经并肩而来,催促着二人快走。 “池映梓追出来了。”秋歌指着后面的方向,焦急地说道。 “快跑快跑。”颜千夏转身就跑,跟兔子似的,窜得飞快。 慕容烈和千机对望一眼,一人拎住颜千夏一只胳膊,飞跃起来,落到了一边的大树上,就这样借着树枝的弹力,踏枝而行。 “我把他引到预订的地方再会合。” 约莫奔出了一里路,慕容烈把颜千夏推向千机,自己往东边飞奔而去。 第246章 你不要天下了? 月色投在他的背影上,颜千夏又抑制不住心里的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照片?可为什么她记忆里的轩城是要害她的?这简直太奇怪了! “舒舒,走了。”千机拉紧她的手,她这手汗津津的,也吓了他一跳,她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拧了拧眉,把她背起来,快步往南边的方向跃去。 “千机,你一直都认识他吗?”很奇怪的,在千机身上,颜千夏并未感觉到丝毫热,反而凉爽了一些,她抱着他的肩,小声问道。 “嗯,为何如此问?”千机偏过脸,低声问道。 “嗯,好奇怪,他长得像我一个故人,他一直都这样的性格吗?一直会武功,从来没变过?” 颜千夏笑笑,又问。 “是,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千机从树上落下,把她稳稳放到地上,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就是热,靠着你的时候,还稍稍好一些。”颜千夏吸了口气,拉起他的手,让他的巴掌给自己扇风。 “怎么会这样?”千机把手背贴到她的额上,越加疑惑起来。 “千机大人。” 苏锦惠的声音传来,颜千夏扭头看,只见她一身劲装,正冲他二人招手。 “池映梓被师兄引进了埋伏之地,千夏随我来,你速去帮师兄一把。” 千机轻轻推了推颜千夏,小声说道:“快去,晴晴和她在一起。” 颜千夏听到晴晴,什么烦恼都丢开了,连忙跑向了苏锦惠。苏锦惠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这才小声说道: “总算回来了,今晚他三人闯宫,他没受什么伤吧?为了你,他可急瘦了一大圈,皇位也不要了,只顾着四处寻你,你若还不回来,他要急疯了。” “他……”颜千夏心里有些别扭,她就不能接受他是轩城,犹豫了几秒,才小声说道:“他怎么知道我在宫里?我才不要他救哩,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苏锦惠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小声嗔怪,“没良心的东西,慕容绝登基,池映梓在登基大典上夺取皇位,师兄听说你在凤栖宫中,执意今晚前要去闯宫,千机和秋歌劝阻不住,只有随他前去,他们几人定下了一计,他把池映梓引出宫来,千机进宫救人,都是往刀尖上行走去闯的计划,好在你回来了。” “哦哦,快走,去看晴晴。”颜千夏咧嘴一笑,拉住她的手。 苏锦惠连忙甩开她的手,抬手看掌心上的汗,一脸讶然,“你跌水塘里了,怎么湿|成这样?” “好热,天气好热。”颜千夏一拉裙摆,咧嘴笑着,快步往前奔去。 一道人影敏捷地从后面掠来,拦于二人身前,莹莹月光下,赫然是池映梓,她的药只把他困住了一柱香的时间而已。 “小夏儿,随我回去,你今晚犯的错,我不和你计较。”他慢步前来,向她伸出了手,语气薄怒。 “你说回就回?”苏锦惠拦到颜千夏的身前,利剑出鞘,指向池映梓。 颜千夏从她胳膊后探出脸来,盯着池映梓说道:“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怎么这样牛皮糖似的,我不爱你不爱你不爱你,再也不会爱了,你就听不懂?你何苦非缠着我?” “你爱一个背叛你的人?轩城可是要杀你的。”池映梓淡淡地说着,缓步上前。 “杀你也不会杀她,看剑。”苏锦惠持剑扑上,毫不客气地一剑刺向池映梓的胸口,池映梓只一侧身,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长剑寒锐的剑锋,轻轻一折,剑锋就断了,苏锦惠重重地跌在地上。 “我不杀女人,不代表我不会杀女人,你速随我回去,我们忘了这件事。”他又缓步前来,一步步靠近了颜千夏。 “池映梓,你厚颜无耻。”慕容烈的怒斥声传来,长剑准准刺向池映梓的眉心,池映梓快到埋伏地的时候,突然折返了方向,直扑向颜千夏和苏锦惠的方向,这让慕容烈再度感到意外,池映梓便是有天赋心机,也不可能猜得这样准! “轩城,你害她一世,还害第二世?” 池映梓不甘示弱,立刻提及轩城的名字。 颜千夏左右看了又看,这二人打成一团,看上去不分上下,慕容烈是满腔怒火,而池映梓先前运功为她驱热,又费了番功夫逼出吸进的软骨药粉,所以此时竟然占不了便宜,还一度被慕容烈逼于了下风。 “上。” 千机和秋歌赶过来,也索性一起攻向了池映梓,三人齐聚力量,把池映梓逼得退了又退,最终退到了墙角下,退无可退。 “去死。”蓝发被风拂起来,池映梓杀机顿显,双掌运足力量,猛地往前推出,慕容烈挥掌接住,被他这一掌击退了数米,震得胸口都发麻起来。 “千夏跑了。” 苏锦惠突然喊了一句,四人分开来,扭头看向苏锦惠指的方向,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在狂奔。 “回来。” 池映梓和慕容烈如两道离弦之箭,几乎同时射|出。 千机和秋歌正要追上,躲在树后的颜千夏却冲了出来,一拉苏锦惠,两个女子没命地往相反的方向奔去,千机和秋歌怔了一下,随即也紧跟上来,几道弯拐来拐去之后,终于跑进了那个隐秘的小院之中。 颜千夏别说去抱晴晴了,这一身汗流得,连嗓子里都在冒火,一呼吸就疼得厉害,眼前发黑,脑子晕得不行。 她中暑了! 从榻上醒来的时候,慕容烈已经回来,正焦急地守在榻边,用井水浸湿的毛巾给她擦洗身上的汗,她脑子里渐渐清晰,一咕噜从榻上爬了起来,怒瞪着他,“你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慕容烈拧紧了眉,不解地看着她,低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是该死的轩城对不对?你和我一起穿过来的!”颜千夏跪直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到了他的鼻尖上,用力戳了戳。 “胡说八道。” 慕容烈把帕子用力摁到她的脸上,使劲揉了揉,冰凉的井水让她的皮肤清凉不少,她嗯嗯唤了几声,终于推开了他! “他对你做了什么?怎么身上这么多……” 慕容烈双瞳暗了暗,视线停在她背上的斑痕上,那是池映梓之前为她运功驱热的时候留下的,当时感觉很好 ,可现在就感觉那几片肌肤就像被极寒的冰块冻过一样,有些许辣痛,已然冻伤。但在外人看来,这些痕迹极其可疑。 “怎么了?”颜千夏也用力扭头看自己的背,想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碰你了?”慕容烈终于问出来了,说这话的时候,牙咬得有些紧,所以听起来就有些气势汹汹的味道。 久别重逢,不应该嘘寒问暖吗?他怎么一开口就问这些? “碰了如何,没碰又如何?”颜千夏果然恼了,扯过了衣衫挡在自己胸前,冷冷地盯住了他。 “我……” 慕容烈心一沉,却又只能把这火吞回去,深吸一口气,在榻上坐了下来,扭过头,紧盯着她气冲冲的小脸。 “舒舒,我找到亲生母亲了。”慕容烈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她和你一样,来自那个世界,而且和你一样,怕热,不能见|光见热,一辈子都呆在了石洞里。” “你说真的?” 颜千夏脑中想到去见毕老前辈时,在山洞中看到的壁画,她一向认为有几个时空在并行运转,所以从这一时空跌进那一时空是完全可能的,所以她来了这里,所以她看到石洞里的枯骨,不过,亲耳听到慕容烈说他娘亲也来自异世界,这多少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你带我去见她!”她兴奋起来,拉起放到一边的衣衫就往身上套。 “待天黑再走,城中已经戒严,池映梓在四处找我们。” 慕容烈起身,把帕子浸入盆中,用冰凉的井水渗透了,又回到她的身边,给她擦拭着汗水。他的动作有些重,擦在她的脖子上,娇嫩的肌肤就疼了起来。 “慕容烈,我自己来。”颜千夏夺过了他手里的帕子,扫他一眼,转过身,自己把帕子往衣裙里探。 真的,她有些伤心,她在池映梓面前小心周|旋,慕容烈却不问她过得如何,开口便质疑她的清白……她去向谁质疑他的清白?他左拥右抱这么久,儿女都生了几个。 原本重逢,应该激动高兴,这对冤家却显得有些生份起来。 慕容烈知道自己有些小气,也不应该计较她在他那里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以往,不也是他强迫她的么?若要求她去做个烈女,此时只怕小命也没了。 “对不起。”他先妥协,弯下腰来,抱住了她的肩,小声说道:“舒舒,我很想你。” “你……是轩城?”颜千夏侧过脸来,轻轻地问道。 “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慕容烈有些无奈,池映梓惯会演戏骗人,不知道怎么在颜千夏心里种下了这样的疑惑。 “你不要天下了?”颜千夏又问。 第247章 天下繁华不及你一笑 “我只要你,天下繁华,不及你一笑,天下至大,不及你身边,舒舒,我懂了,有你的地方才是天下。” 慕容烈小心地揽住她的腰,在她的耳畔低低地说道。 他的声音略有些哑,浸了十分的相思,百分的迷恋,千分的满足,万分的宠爱。颜千夏听着,不觉有些痴了。 “舒舒,我以后不会再把你弄丢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他喟叹着,唇渐渐贴到她的唇角上,滑过她滚烫的脸颊,一直滑到她的额上。 久未相拥,此时她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强而有力,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她敏感的神经。他不敢用力,只轻柔地亲吻着她的额角。 他总能说些让她心池荡漾、暖得不行的话语。他就像烈焰一样,能把他爱的女人给融化掉,可颜千夏总是爱吃他这一套,试问,哪个女人不爱听来自爱人甜蜜的话语呢? 况且,这男人为了她,连皇位龙椅也不要了,甘愿和她一起犯险—— 颜千夏很快就忘了不愉快,窝在他的怀里,主动回吻着他的唇。 有些人一旦爱上,那便是藤蔓和阳光的至死方休的纠缠,慕容烈是阳光,颜千夏是渴暖的藤蔓,他包容、爱怜着她,她极尽一切努力,向他靠近…… “哇……” 晴晴的哭声,适时地响起,门突然被苏锦惠推开。 二人的唇迅速分开,扭头看向门口,苏锦惠抱着晴晴快步过来,把孩子往慕容烈怀里一塞,急促地说道: “两个孩子在一起就跟仇人一样,一直在掐,晴晴这孩子太霸道,把她姐姐胳膊都掐紫了。” “晴晴你怎么这么坏呀?怎么可以 随便打人?” 颜千夏连忙接过了小晴晴,才抱到身上,就觉得这娃娃像块烙铁般,热量直往她身上涌。她强忍着,摇着小晴晴,哄她不哭。 “你不乖,破孩子。” 她的手指在晴晴柔嫩的小脸上轻点着,小家伙看到颜千夏,哭脸渐渐变成了笑脸,漂亮的蓝眸紧盯着颜千夏看着,眼睛咕噜转得灵活。 “慕容烈,不是说你母亲是胡人之女,所以才会有蓝眼睛吗?如果她是穿越而来,起码也是个蓝眼睛啊,她是不是?” 颜千夏心中突然有了疑问,扭头看慕容烈,他怔了一下,当时匆忙,天色又暗, 几点月光的热量,轻歌夫人都承受不了,所以一直站在阴影之中,他根本看不清那妇人的眼睛,加上他心中焦虑,满是颜千夏的事,这点疑惑居然都被他给忽略了。 他镇定下来,开始慢慢梳理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事,他突然发现,似乎有几根线,一直在牵扯着他和池映梓几人,那幕后的大手,时而牵紧,又时而放松,而他们的命运轨迹,却被这一根根似有似无的线,一直往前牵去。 这个人,好可怕! 慕容烈惊出一身冷汗,那种引魂前来的方法,池映梓也是在古书中看到,那他的书又是从哪里而来?若轻歌说的是实话,那轻歌又是谁召唤过来的? 这样想来,不仅轻歌夫人,就连颜千夏都生命堪忧! 慕容烈浓眉紧拧起来,池映梓已经不可能听进任何人的话,他的心思全在复仇的霸占上,一个心里充满仇恨和骄傲的男人,他的弱点也一点点地暴露出来。 颜千夏是慕容烈的劫,也是他池映梓的致命弱点。 慕容烈抬眼看着颜千夏,她抱着孩子,刚换上的单薄绸衣,背上又被汗水浸湿了,晴晴也被她汗津津的手抚得不舒服,在她的臂弯里挣扎扭动起来。 “乖孩子。” 苏锦惠接过了晴晴,轻拍柔哄,晴晴总算安静了下来。 颜千夏想到苏锦惠的话,扭头看向慕容烈,小声问道: “怎么,殊月的小公主也在这里?” “殊月即将被处已火刑,慕容绝原本定在登基之夜以她祭天,那孩子过继给锦惠。” 慕容烈沉吟一下,低声说道: “不过,这孩子似是有些问题,一直不说话,可是观察下来,她也能听到声音,御医试过好多法子,她就是不开口,要么,你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她治治吧。” 颜千夏眨了眨眼睛,站着没动。 慕容烈微皱了皱眉,又说道:“她只是孩子,你不要小气。” “谁说我小气?”颜千夏一瞪眼睛,不满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如今倒像个好父亲了。” “是么?”慕容烈低笑起来,抬手抚上了她的俏脸。 “呃,好烫,你的手是烙铁?” 颜千夏被他的指尖温度烫到了,连忙躲开,跟着苏锦惠往外走。千机和年锦正坐在院中的大树下说话,见她出来,便起身迎来。 “千机啊,你在真好。” 颜千夏想也不想,直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千机的胳膊,果然,一阵清凉渗进肌肤。 “千机啊,你真是天然的空调扇。” 颜千夏舒服地长吸了口气,感叹地说着。 她那样紧抱千机,慕容烈酸得心都要被醋给胀破了,又只能忍着,她现在说舒服,难道他能把她拖开?只能干看着,干着急,干郁闷,干纠结罢了。 千机微微一笑,轻轻地拉开了颜千夏的手,轻声说道:“娘娘这热症,还是得想法子治好。” “什么娘娘,他都不当皇帝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不必用那些俗礼。”颜千夏大喇喇地一挥手,说得豪气冲天的,让在场的几个男人眼角都紧抽了起来。 这天下,哪个女人不希望凭夫而贵?若慕容烈还是皇帝,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偏她要做个劫富济贫的女侠,还是没武功的女侠! “看看小姐姐去。”颜千夏在千机身上抱了抱,感觉凉爽多了 ,拔腿就往长公主的房间里走。 小女孩安静地坐在榻上玩着一个小布偶,有人进来,她也只抬眼安静地瞧了瞧,又低下头去玩了,露在袖外的白藕一般的娇嫩手腕,果然被被晴晴宝贝给掐红了。 “坏家伙,怎么可以打姐姐?”颜千夏转身就往晴晴的小屁股上拍,可小晴晴不怕,还咯咯地笑,在苏锦惠的身上使劲儿跳,跟个小鹿似的,不肯安静。 “我这么淑女,你怎么这么闹?”颜千夏忍不住嘀咕一句,四周一片笑声,她自个儿也觉得这话忒假了,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她小时候就这样闹,闹得妈妈头疼,上树翻墙,全都干……就算是轩城在的时候,她也闹,常闹得他不能安心工作。 颜千夏抬眼看了一眼慕容烈,心想,他怎么会长得像那个男人呢?一定搞错了吧?池映梓是不是已经发明出了照片那种东西了?那他简直就是爱因斯坦,爱迪生,爱玛仕……咳,想得太远了! 颜千夏走到榻边,弯下腰,捧起小公主的脸,仔细看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和晴晴的几乎一样,都像她们的父亲,大大的,眼角稍稍上斜,若她们像婆婆大人,那婆婆大人一定美极了吧? 听她的脉搏,均匀绵滑,不像有暗疾,再托着她的小脸,哄她张嘴,想看看她的咽喉,小女孩安静地看着她,粉粉的唇微微一扬,露出一个文静的笑脸。 “真像她娘亲,这么安静。” 颜千夏也有些束手无策,孩子不开口说话,除了天生残疾,也有可能是神经方面的问题,只能先观察再说,她也不是万能的医疗器械,能一眼瞧出症结所在。 “主子,可以出发了。”秋歌进来,轻声说了句。 慕容烈点头,轻拉住了颜千夏的手,温柔地说道:“又要你劳累了,我们要连夜出城,去接轻歌夫人,然后一起去毕老前辈住的那座山上,你还记得石洞中的壁画吧,我想去那里找找答案,再请毕老先生给你瞧瞧,能否有办法治你这热症。” “我觉得千机就很好,我和他一块儿走,这样解凉。”颜千夏指千机。 千机有些尴尬起来,退了一步,抱拳,微微弯了腰,小声说道:“不敢,属下自当鞠躬尽瘁。” 颜千夏眨了眨眼睛,她能感觉到千机的疏离,远远不像以前住在宫里陪她时的那样亲络自然,也不像二人逃难时期的相互依附。 她有些失落,可她真不知道,千机对她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友情,却又不得不强行压抑,这种痛苦,是别人不能体会的。 颜千夏后来特别后悔自己的自私,让千机伤心难过。可感情这种事,真没人说得清。一个自是开得自然妩媚,一个也自是把情根暗种,把心交付。 “走吧。”慕容烈过来拉颜千夏,手指在快碰到她手背的时候,又滑向了她的衣袖,轻轻一拉,带着她往外走。 颜千夏迈出了门槛,又扭头看了一眼千机,千机只平静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便浅浅一笑,笑得好看极了。 颜千夏有时候想,不如把她种进土里,以后结出许多个颜千夏,这样大家都不必伤心。 第248章 要给他找个好妻子 颜千夏迈出了门槛,又扭头看了一眼千机,千机只平静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便浅浅一笑,笑得好看极了。 颜千夏有时候想,不如把她种进土里,以后结出许多个颜千夏,这样大家都不必伤心。 可是她也没了千夏公主那天下无双的艳容,这些男人为什么还会喜欢上她呢?或者,这就是俗话说的,傻人自有傻福,她就是那个傻人。 得了这些真心,颜千夏觉得着她来这世上吃的一切苦头,都值了,她只盼望这些男人都能得到自己的真心人,而不是她这个跌跌撞撞,给大家惹麻烦的小麻烦精。 一行人经秘密途径出了城,在名花流诸人的周|旋下,险险地甩开了碧落门人的追踪。 因为有孩子,所以不得不用了辆小马车,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坐在马车里,孩子不能被晚风吹,关上车窗,她又会觉得热,上半夜过去,她索性出了马车,和驾车的秋歌并排坐在车前,看着前面的夜幕发怔。 “怎么了?”秋歌见她久久不语,小声问道。 “秋歌,我要是热化了,成了一阵雾消失了,你会伤心吗?”颜千夏扭头看他,轻声问道。 “你怎么会化?有我们呢。”秋歌的眼中闪过几分亮光,用马鞭轻轻地打了一下她的手臂。 颜千夏叹了口气,抬眼看向骑着马在前面的慕容烈。 “哎,说真的,我在那边消失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为我伤心过,我那个老公,不知道会不会去狂欢几天几夜,再引着他心爱的女人回家。” “哎哟,你都来我们这里了,怎么总想他?也不怕主子听了生气!”秋歌戏谑道。 颜千夏咧嘴一笑,指着慕容烈的背影说道:“你说,他真的是慕容烈么?” “他不是主子,难道是我秋歌?”秋歌摇摇头,笑了起来。 二人的笑声引来慕容烈的注意,他扭头看来,和颜千夏的目光对上,迟疑了一会,便停下来,等着马车靠近。 “要不要和我一起骑马?”他向她伸出手,颜千夏没犹豫,把小手递过去,任他握住了,用力一拽,把她拉上了马背。 他胸前热烘烘的,烤着颜千夏的背。 可颜千夏宁可化了,也想和他多呆一会儿,谁知道还有什么事等着她呢?在她化成水之前,她想和慕容烈恩恩爱爱地走完这一途。 他想搂她,又不敢,只挺直了腰,尽量不碰到她的身体。 马儿在夜色里疾奔起来,颜千夏娇小的身子被马儿颠得一上一下、东摇西晃的,慕容烈终是忍不住抱住了她的腰。 “小心。” “哎,慕容烈,我们化成一团算了。” 她轻叹,慕容烈微微动容,又忍不住俯过身来,轻轻贴到了她的背上。她的头轻轻地摇了摇,末了,侧过脸,柔软的双唇印在了他的下巴上。 “阿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带大我们的女儿,听到没?” 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吐出来的气,都滚烫的,烫得慕容烈的心尖尖都疼了起来。尤其是她这一声阿烈,足以让他沉迷倾倒。 他的唇倔强地紧抿起来,便是拼了的命、拼了一辈子要忍受相思煎熬,他也要把她送回她的世界,只要她好好地活着,他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我们一共有四颗龙珠,还差五颗……”急行了一会儿,他低低地说了句。 颜千夏微微一笑,握住了他揽在腰间的手指,小声说道:“嗯,如果能找齐龙珠,我带你和他们一起去我那里,不用争斗,不用打打杀杀,真的,做点小生意,能养活我们一家人就行了,我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吃那么多,我也会出去工作挣钱,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好了。” 慕容烈听着,越加心疼,龙珠的威力只能送一人走,他和千机,只怕没那个福气和她回去了,那样的天涯永相隔,想想,便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早知今日,那时还敢爱上吗? 他的牙紧紧咬起,太阳穴都鼓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怒起,马鞭高扬,马儿跑得更快了。 倾尽一生,他都不悔这辈子拥有过这个小女子,她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世界上有种感情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离不弃。 浓密的林子,遮得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慕容烈下了马,拉着颜千夏的手,小心地踏上了崎岖小道。 和他在一起之后,颜千夏福享过了,罪也受过了,此时并肩行在密林之中,居然也有种成就感,她能和爱人一起面对一切,多满足。 “热?” 慕容烈想了想,从怀里拿出帕子,一头递给颜千夏,一头自己紧紧地握着,就这样拉着她往前走。 “好想洗洗脸。” 隐隐的,有泉水的声音,颜千夏的声音听上去巴巴的,慕容烈便停下了脚步,顺着水声看去,林子里太暗了,根本看不清,二人又不敢动用龙珠,怕引来池映梓的注意,更不能用火折子,她本就在奔波中热得难受,火折子的热量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慢慢走到水声响起的地方,这才发现是一个小山洞,溪水正是从洞中婉延而出,阵阵凉风扑出来,颜千夏欢呼了一声,扑进了山洞。 慕容烈连忙跟上去,哪知这丫头热得难受了,已经一面跑,一面脱了衣衫,踩进了溪水里,渐渐往前,便是一方小潭,潭水挺凉,正适合她来泡泡。 慕容烈这才打着了火折子,四下打量着山洞里的环境,颜千夏已要经走进了深水里,水淹至腰间,舒服得连连吸气。 “慕容烈你要不要洗洗?”她没心没肺地大呼着。 慕容烈扭头看来,这妖精,总在夜色里美得不像话! 他熄了火折子,解下衣袍,也走进了水里,双掌掬了冰凉的水,浇到她的肩头。 “舒服舒服,好舒服。”她满足地大嚷。 慕容烈怕她难受,只埋头掬水为她镇热。 “喂,阿烈。” 她转过头来,用手指戳他的胸,“我如果回去了,你又没能走成,那你想讨老婆也可以讨,晴晴不能没有娘亲,我看苏锦惠就很好,我很放心。” 慕容烈的唇角牵了牵,哑声说道:“胡说什么,她是我师妹。” “我知道,她是个好女人,她照顾你,我放心。”颜千夏嘻嘻笑起来,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醋意丛生,可这是现实啊,如果她走了,没人在慕容烈身边心疼他,多可怜。 “傻瓜。”他低斥了一声,饱含酸痛。 “傻瓜才有福,你们都心疼我。” 颜千夏又嘻嘻地笑,慕容烈忍不住就扳过了她的肩,低头吻住了她。热吻缠绵的,两个人很快就把持不住了。 “哎,阿烈,你说我们以后不会每次要呆在这水里吧?”恋恋不舍的唇瓣分开,她眨眨有些迷离的乌眸,笑着问他。 “只要你高兴就好了。”他轻握着她的腰,低头又是一吻。 “好烫!”她连想都没想,用力一推,浑身都颤抖起来,似乎刚刚贴到她的是烧得火红的烙铁,而不是他的身体。 慕容烈没有防备,被她这一推,重重地跌坐了水里。 颜千夏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声道歉,“对不起,阿烈,我这热症没好之前,只怕我们两个得纯情一点了。” 慕容烈有些尴尬,跳上了岸,穿了衣袍,将火折子重新打亮。微弱的火光下,她抱着双臂,仰头看着他,俏脸上满是无奈和惶恐。 饶是他,遇到如今的情形,也慌呢! 他也怕,怕她在无声无息间就消失了,怕她不声不响就化成了风…… 二人默默对望了会儿,山洞外传来了苏锦惠的声音。 “我要带孩子们进来了。” “好。” 颜千夏把肩沉进了水里,扭头看向山洞口的方向。苏锦惠是一身黑色劲装,用布兜把长公主背在背上,怀里抱着晴晴。 “我都成了奶妈了,当爹的自己抱抱!”她抱怨一句,把晴晴交给慕容烈。 “晴晴,下来游泳。”颜千夏走到岸边,用手掌掬了一点水珠,浇到了晴晴的小脸上,冰凉的水吓得晴晴一下就哭了起来。 “你这当娘的,少根筋啊,这是什么水,你冻孩子!” 苏锦惠带着两个孩子,又连夜奔波,未免有些心烦意乱,当下就责备了几句。 颜千夏吐了吐舌头,从水里起来,穿了衣裳,过去抱苏锦惠,“好姐姐,你这么凶,以后怎么找如意郎君?” “我怎么可能还找如意郎君?”苏锦惠拉长了脸,剜了颜千夏一眼,走到一边,解下了背上已经睡熟的长公主。 颜千夏说错话了,苏锦惠的青梅竹马战死,她誓死要为他守身,可她身为苏门千金,怎可不嫁?所以才求了慕容烈,让她入宫为妃,以此避世。 可是颜千夏的意图是,她现在热症发得这样快,甚至连他碰她都成了一种折磨,说不定明天早上她就真化成了水,变成了风,或者被风刮回去了,可慕容烈如今失去了国,失去了权,难道就为了她落得一无所有?起码他身边得有个女人安慰他、照顾他吧? 她想给慕容烈找个好妻子! 第249章 这段日子你为了我 颜千夏承认自己自私,慕容烈不可能一辈子当和尚,和哪个女人,不如和苏锦惠在一起,那样她放心。 她推了推慕容烈,小声说道:“你帮我道歉,我出去走走。” 慕容烈想跟上去,颜千夏却一甩他的手,不悦地说道:“你的手好热,你就在这里照顾晴晴呀,我去和千机呆会儿,他身上凉快。” 慕容烈的脚步停住,眼睁睁看她走向了门口的千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苏锦惠,勉强笑道:“她生病了,你别和她计较。” “我看应该被安慰的人是你和她,我当然知道她生病了不舒服,可如果我们把她当病人看,她会更不舒服。”苏锦惠柔柔地说着,一手轻搭在了慕容烈的肩上。 插在石壁缝隙里的火折子闪了闪,终于灭了,就在光亮完全消失的那一刹那,颜千夏正好扭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这并肩而立的二人,一人怀里抱了一个孩子,端的是相配极了。男是龙,女是凤,这才叫一对儿呢! 想她颜千夏,真的是什么好处都没给慕容烈带来,他失国失天下,还要围着她团团转——还有千机,还有苏锦惠,明明都是能过安稳好日子的,全为了她奔波流离。 这是她的罪啊! 她心里开始绞得痛,她想,她还不如就留在池映梓身边,要害就去害池映梓去……就算是慕容绝,或者别人,都行,为什么一定要来害慕容烈呢? 这次的重逢,悲切大于喜悦。 颜千夏宁可自己痛死,也不想这些人再跟着自己难过了。这种无力感和沮丧感,让颜千夏想立刻就消失掉。 “怎么了?”千机轻声问了句。 “热。”她抬手抹脸,状似擦汗,却是悄悄地把眼角的泪水给擦掉了。 “这是玉髓,可镇热,也不知有没有作用,你戴着吧。”千机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给她挂到了脖子上,清凉的感觉立刻渗进肌理中。 “喂,这可是你娘给你媳妇的。”绝瞳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颜千夏一听,连忙想把玉佩拿下来。 千机摁住她的肩,小声说道:“先借给你戴,主子有那么多好东西,你也不会瞧上我的。” “哪里……”颜千夏不知说什么好,她吭哧半天,头一次在他面前觉得别扭了,千机如果和秋歌一样没心没肺还好说,可是千机真是掏心窝子的待她,而她无法回报,越发觉得自己无用窝囊。 “睡会儿吧,明早赶路。” 慕容烈走了出来,轻轻拉拉她的袖子,都不敢碰到她的皮肤。 “好。”颜千夏听话地走了回去,躺到了已经在地上铺好的披风上。 苏锦惠带着两个宝贝回马车上去睡了,几个男人都不敢进来,怕身上的热量让她难受。 山洞里这么静,颜千夏瞪大眼睛盯着漆黑的天空,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在这里,消失的千夏公主是不是去了她那里?没有身份证的千夏公主会不会被当成异类当成疯子关进精神病院? 这样想想,千夏公主比她还可怜! 池映梓你这个讨厌鬼,害这么多人,应该让你热成这样! 她翻了个身,手碰到了凉凉软软东西,当下还没反应过来,还用手抓了抓,当那柔软的条状物从她的掌心里滑过时,她的头皮一炸,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声尖叫,人就蹦了起来。 “蛇啊!” 慕容烈的身影飞快地掠进来,颜千夏像个壁虎似的,立刻就跳进了他的怀里,四肢紧紧地抓着他的身体,扭头看刚刚躺的地方。 千机打着火折子,一条手腕粗的黑蛇正缓缓游过,游进了那小溪之中。 “没事了,别怕。”慕容烈轻拍着颜千夏的背。 她回过魂来,立刻就紧紧地抱住了慕容烈,小手在他的脖子后面搂得死死的,小声说道:“让我抱抱你吧,你陪我睡。” “你会热啊。”慕容烈无奈地说道。 “那,在你身下化成水,我也乐意。”她低声嘀咕了一句,转念一想,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色呢? 慕容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千机的嘴角抽了抽,连忙走了出去。 颜千夏扭头看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又出洋相了。” “没关系,大家都知道你是少根筋。”慕容烈继续笑,却笑得很是宠溺。 “阿烈,别让他们跟着了吧,让他们去安全地方,就你和我去,是生是死,就我们两个人吧。” 颜千夏从他的怀里滑下来,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嗯?”慕容烈犹豫起来,他一个人,不敢保证能完全保护好她。 “不要再有人为我丢性命了,我不想欠太多人的情,这些情我都没办法还,可你不同,你是我的丈夫,你就一个人送我走完这段路。”颜千夏努力笑了笑。 慕容烈却没再笑出来,他用力拧了一下她的嘴,低声埋怨,“谁让你说这些丧气话的!掌嘴!” 颜千夏抬手就在他的嘴上拍打了一下,嘻嘻笑起来,“我帮你掌了,你快去下旨,让他们去安全的地方,我们两个继续往前走。” 慕容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轻轻点头。 “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回去了,你没能跟我去,你就和以前一样生活吧,该打打,该夺地就夺,过你的威风的日子,该娶几个就娶几个……”颜千夏又说道、 这话听上去就跟交待最后的话一样,慕容烈心里猛地揪痛起来,低头就咬住了她的小嘴巴,这一咬用了八分力气,差点没把她咬得哭出来,他这才怒气冲冲地说道:“再说这样的混帐话,我立刻就掐死你,你这样说了,这段日子我又为了什么?” 这段日子你为了我啊! 颜千夏眼眶一湿,上辈子渴望的轰轰烈烈的爱情,这辈子总算是品尝到了,虽然挺难的,这男人以前也对她不怎么样,可是这段日子以来,他把全部的热情和爱都给了她,一点都不嫌弃她的没用,一点都不嫌弃她的无姿色,一直这样真心真意地爱着她。 颜千夏啊,你好有福气,你有一个男人这样深爱你! “阿烈,我爱你。”她捧起他的脸,认认真真地说道。 “蠢东西!”他却拧住她的小嘴,哑着声音回道:“不许再这样堵我的心。” “你说话好肉麻哦。”颜千夏忍着泪,吃吃笑起来,“你是天底下最肉麻的皇帝!” “别碰!小心别烫着了。”慕容烈拉下她的小手,心疼地说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话从颜千夏心头滑过,原本是很美的话,可实现起来为什么这么难?乱世儿女,想找个安稳的天下,还真不容易。 “睡吧。”他扶着她的手,让她躺下。 “你也睡这里。”颜千夏拉着他的手指不肯放松,“这里有蛇,你得保护我。” “你不怕热了?” “这叫以热攻热,负负得正。” 她胡诌着,强拽着他躺在身边,这热量热哄哄地涌过来,颜千夏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呆在37度的盛夏。 这还是晚上呢! 不过,还是能撑着的,家里没装空调的人,晚上也这样睡呀。 她抱住了慕容烈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美美地睡了起来,就像她说的,就算是在他身边化成了水,她也心甘情愿,只求那水化出来的时候是五彩缤纷的,让她死得漂漂亮亮,无人可比,这也算是一大传奇了。 这一晚于慕容烈来说,是极难熬的,根本没办法睡,好在她没心没肺,又累了好些天,此时倒勉强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和千机他们道别,一人骑了匹马,往山的那头行去。对千机他们,慕容烈只说分道行事,让他们先去护送两个小公主,看管好红衣圣女,十日之后会合。原本慕容烈是想从红衣圣女身上打开缺口的,可是颜千夏的事更急迫,只能暂时把红衣圣女关到隐秘的地方。 山林茂密,能遮挡炙热阳光,颜千夏还能受得住。只是渐渐的,路就越来越弯折崎岖,马过不去,只能步行。 二人沿着山路慢慢往前走着,不时有小鸟从枝头掠过,摇晃的枝叶间便有丝丝缕缕阳光透进来,一片一片的光斑在脚下铺展开来,像从龙身上跌下来的鳞片。 颜千夏捂了捂怀里的四颗龙珠,为了不让小龙们显形,她都没让小白龙和小紫龙进食,先饿着,免得它们一兴奋就四处乱窜,暴|露行踪。 去轻歌夫人住的山洞,路极难走,而且似乎是布了阵法,尽管慕容烈一直在小心选择岔路口,还是走错了方向,二人绕回了原处。 此日已是正午,颜千夏的衣裳已经汗成了水,只得停下来先换衣,把湿衣在泉水里清洗了一下,晒到枝头,等晒干再出发。 “吃点东西。”慕容烈拿出干粮,递到颜千夏的手中。 这是苏锦惠做的面饼,舀了溪水,二人坐在树下,一面咬面饼,一面聊天。 “好些了吧?”他侧过身来,抬手擦她嘴角的面饼屑。她的脸红扑扑的,娇美可爱。有种女子,一眼看上去平凡,可越看越好看,颜千夏就是这种,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是完美,挑不出瑕疵。 第250章 想她,很想很想 “谢谢老公。” 她俯过身来,在他的脸上叭地用力亲了一口。 她想了一晚上,决定在剩下的日子里,和他好好爱着,好好珍惜这每一分每一秒,不给自己留遗憾。 “老公……老|母……”慕容烈犹豫了一下,低低说了句。 “啊,你叫我老母,我也会答应的!”颜千夏吃吃笑起来,在他的俊脸上狠狠摸了一把,占便宜还真是件快乐的事。 “我们那里,广东话老母是妈妈的意思,骂人的时候会问侯人家老|母。还有呀,在明清的时候,老母还是祭祀的女神,是世界至高无上的女神。每个地方供奉的不同,一共有十二老母,无圣老母、劈山老母……既是造物主,又是救世主,她是人类的祖先,创造了宇宙与人类……我好伟大,我就是来拯救你们这个世界的!” 她伸开了手臂,一手还捏着半边面饼,站起来,神彩飞扬地转了个圈。 这前半截普及知识,后半截分明又开始胡诌,慕容烈定定地看着她,她说话时眉飞色舞,可爱极了,真像极了朵朝气蓬勃的太阳花,什么时候都这样活泼泼的。 这样一个女子,为何总让她命运曲折,不应该是被自己捧在掌心里捧着爱着的吗? “你干吗这样看着我?”她弯下腰,慢慢凑近他的脸,然后飞快地在他的唇上亲吻了一下。 “过来。”他抬手,看着她把手递过来,然后轻轻一握,拉她进了怀里。 “忍一忍,让我抱会儿。”他的脸贴进了她的颈窝,尽量轻地呼吸着。 “想要我吧?”颜千夏笑起来,侧过了脸,促狭地说道:“谁让你以前对我用强来着,跟个色狼似的,这回让你当和尚,只能看,不能碰。” 慕容烈郁闷至极,这时候提往事,他也悔死,早知她是这么个可人儿妙人儿,他可早早就疼到心尖尖上去了,哪会让她吃苦受罪。 “你打我。”他拉起她的手,往脸上轻轻拍拍。 “才不。”她缩回了手,靠在他怀里坐着。很热,可是就像他说的,忍一忍,这样拥抱的机会,不知道还有几回。 正依偎着,树丛里突然响起沙沙声,慕容烈握紧了剑柄,敏捷地跳起来,将颜千夏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声音响起的方向…… —— 吴国皇宫。 池映梓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黑衣人,俊脸如覆薄霜。 “跟丢了?”他轻卷起一缕发,冷冷地问道。 “属下无能,请主子治罪。”黑衣人连忙磕头。 “那就去吧。” 池映梓的语气更寒,一个去字,给几人判了死路,几人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属下继续去追踪,一定能找到他们。” “无用的人,本主一向不留。” 池映梓松开了蓝发,接过阿芷递上的茶,见阿芷进来,几人又看向阿芷,眼神里充满了渴求,这还是除了颜千夏之外,他身边留得最久的女人了。 “主子,饶过他们吧,他们对主子忠心耿耿,而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让他们戴罪立功。”阿芷心生不忍,小声为这几人求情。 “那你也去。”池映梓抬眸看来,一双寒瞳不带任何感情。 阿芷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再不敢多言。 几名黑衣人见求生无望,只得退了出去,没一会儿,殿外就响起了闷哼,这几人都自裁了。与其别人动手施以酷刑,还不如自行了断。 阿芷额头俯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本主留着你,你以为是高看你一眼?”池映梓用脚尖踩住阿芷的手指,冷冷地问她。 “阿芷不敢。”阿芷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池映梓的眉渐渐拧起,他见过不少女人,殊月的轻柔,千夏公主的刁钻,阿芷的懦弱……只有那个女子,俏生生地胀满了他的心。 他想她,很想很想! 这种思念就像海啸袭来,把他酽酽地浸在又咸又涩的海水中,他想游出海面透气,却发现海面上也没有她,他还是没办法抑制心里疯涨的酸胀感。 她有什么好?又不听话,又古怪,还淫荡…… 他手指突然就用了力,手里的玉杯在锐声里碎裂,玉片跌落,茶水四溅。 “主子,你的手指流血了。” 阿芷跪直了身子,从怀里掏出蓝色的锦帕,给他包到中指上。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点,可是他指尖冰凉的触感依然让她忍不住地颤抖。 “退下。”池映梓看也不看她一眼,收回手指,抬眸看向大门处。 阿芷轻叹口气,退到一边。自从那个假颜千夏出现之后,池映梓的性子变了许多,尤其是假死那段日子,他常常会看着宫里的方向发呆,连用笛子吹出来的乐曲,都是她们从来没有听过的。 在她的记忆里,池映梓一向沉默冰冷,只有颜千夏在的时候,他才会有些温度,他会温柔地笑,会温柔地看她,甚至还会想着去集市上买好吃的东西带给她…… 阿芷真想一觉醒来就变成了颜千夏,可是她没那本事,连对他的悄悄爱恋,都如同在作贼一般,生怕被他发现了,梦碎魂飞。 她是不怕死的,自从成为凰门中人,她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生来命运悲苦,五岁就被后娘以三贯铜钱卖掉,在大户人家做小丫头,长到八岁,挨尽了打骂,身上的皮肉就没好过。那晚,大户人家被仇人灭门,她侥幸逃生,凰门的人把她带走之后,虽然吃得饱了,可是每日里习练武艺,还要学习伺侯男人的本事,都提醒着她,她卑微的小命已是他人手中的玩|物。 可是,再卑微,也有感情呀。 她的身子是今后要用到的武器,她万万没想到,会把纯洁给付于池映梓,这绝世的男子,以往是她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的,就算是碰到他的衣袖,也觉得是对他的亵渎。 池映梓要她的那晚,她一滴眼泪也没掉,甚至觉得神圣得不得了,尽管知道他是走火入魔,以她克制药性,尽管知道,地上还躺着一个被他折腾到奄奄一息的姐妹,她还是觉得,至少比送给那些粗俗男人要强多了。 她如今心里装了池映梓,再舍不得死去,每日里只看着他,便觉得满足得想飞起来。 少女的爱,从来都是毫不保留地倾心相付。 阿芷爱池晨梓,卑微地、悄悄地、用心地爱着…… 可惜的是,池映梓从小生活在仇恨里,三岁之后就没人爱他,也没人教他爱,他的心干涸得像荒漠,便是一片海淹过来,也会被厚厚的黄沙吸得一干二净。 只有颜千夏那颗种子悄悄地、顽强地发芽,如今长成了参天大树,让他有了爱的感觉,只可惜,还是不会爱。 他固执地认为,既然慕容烈用霸道和强迫得到颜千夏,那她一定是吃那一套的,他只需那般做,假以时日,她也会回心转意,只要杀了慕容烈就好了,反正现在天下已成他手中之玩|物,他脚踩乾坤,手握万千生命,已是天下独尊的人物,不需要慕容烈再多活一日,碍他的眼。 “主子,慕容绝和废皇后的火刑祭祀已经准备好,请主子移驾。” 一名太监颤微微过来,居然是顺福。 他没能逃出去,又因为熟悉宫中事宜,池映梓还是留他做事,这种小角色,池映梓连杀也懒得杀,全天下,也只有池映梓这样自负了。 他抬眼扫了一眼顺福,把指尖的锦帕丢开,大步往外走,顺福抹了把汗,紧跟上去。 池映梓迈出门槛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宝珠站在殿前,这也是他刻意留下来的,他日颜千夏回来,还是让这丫头去服侍她,好歹能让颜千夏开心一些。 颜千夏,颜千夏……这半日里,他已经想了千遍了,这回再捉她回来,什么理由也不听,直接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宽阔的汉白玉大平上架起了高台,柴火堆得老高,慕容绝和颜殊月被吊在上面,慕容绝是骂得声嘶力竭了,颜殊月却只是呆滞地看着池映梓,一头长发如枯草般堆在肩头,凤袍早就破烂不堪,一张脸上满是抓痕,这是她自个儿抓的,她想露出原本的脸来,可惜怎么抓,这皮都和她分不开了。 “主子……”见他走近,她哑哑地唤了一声。 池映梓看都没看她一眼,坐上了龙椅,目光扫向一边跪着的群臣。 他不爱守规矩,连龙袍都不穿,还说什么祭祀祭天,这只是他用来威吓这些大臣们的手段罢了,更是要灭了慕容皇族的威风。 当日慕容皇族灭他茴羌族千余老少,今日他就要令慕容皇族一脉不留。 至于颜殊月,她在小湖边选择背叛出卖他的时候,就应该自裁了,那样便不会受今日之苦。 “主子,奴婢有话要说。”颜殊月已经绝望至极,双眼充满了血丝,红得像就要滴出血来,她哑着嗓子,疯狂大叫起来,“奴婢知道真正的千夏公主在哪里!” 她一声厉呼,果然引来了池映梓的注意。 第251章 我爱你这么多年 双瞳看去,颜殊月立刻来了精神,用力扭动着手臂,继续说道:“主子,请放奴婢下来,容奴婢细禀。” 池映梓盯着她,好半天,才抬起了手指,缓缓指向殊月,“先烧她。” 颜殊月如同被雷击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疯狂大叫了起来,“主子,你不能这样对奴婢,池映梓,我十二岁就跟在你的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没做?你把我们姐妹弄来,妹妹也为你死了,我为你改颜换貌,你说东,我不敢去西,我一心一意为你,你如今却狠心要杀我,池映梓,你不能这样对我!” “烧。”池映梓曲指,那玉般的手指轻弹,一枚弹丸疾速射|出,打在了柴火上,轻轻的爆响声之后,火花噼哩叭啦地燃了起来,数丈高柴,遇风疯燃,火苗儿窜起老高,开始无情吞噬起悬于半空的人。 凤袍被火点着,颜殊月立刻成了火人,她疯狂地叫着,扭着,嘶哑地喊着, “我是月婵,池映梓,我是月婵……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赐我烈焰焚身……” 站在池映梓身侧的阿芷猛地打了个冷战,头埋得更低了。 爱上池映梓,那才叫爱上灾难,可是他又是这样富有魅力,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能让女子沉迷下去。 两滴水珠从阿芷的眼中滑下,滴到地上,池映梓敏锐地听到了声音,抬眼看向了阿芷。 “阿芷,你也想这样?”他说得轻柔。 阿芷却吓得摇头,跪到了他的脚边。 “阿芷,她回来之后,你要好好给她作伴,这才是你活下去的原因,我不想她以后说我残忍,把你也杀了。” 池映梓微拧着眉,淡淡地说了句。 慕容绝脚下的火也点起来了,他倒是不喊了,只仰头看着天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火苗噼啪燃起的时候,他的嘴里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他咬舌了!这一世,他倒也英雄了一回。 偌大的广场上,明明有上百的大臣跪在面前,还有上百的侍卫,上百的奴才们,却没人发出一丝声响,除了火星飞溅…… 当初的预言,三年之内必有暴君一统天下的预言,如今真的应验了!可谁会想到,这个帝王居然是一直温温和和的池映梓? 如今他坐在那里,随便歪着,明明是蓝衣华服,头束金冠,明明俊颜如玉,美妙的一个男儿,可那身戾气就让人心惊胆战,只觉得自己就是他手里的一只蚂蚁,他只需轻轻一捏,便会令他们肢离破碎。 黑灰满天飞着,空气中尽是这令人难受的焦炭味儿。 池映梓终于起了身,慢慢往回走去,阿芷和顺福连忙跟上,一名碧落门人快步过来,低声问道: “主子,还有苑栖墨,如何处理?” “关着,你们先去找皇后和慕容烈。”池映梓淡淡说着。 “皇后不是刚刚被烧死了吗?”男子未能明白,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阿芷连忙说道:“还不快去!” 这人方才想通,惊得一身冷汗,连忙转身就走。 池映梓这会儿心情还算好,居然没计较这碧落门人的失言,只是走了上百米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如果她找不回来,你们说,我会怎么办?” 谁知道呢?你最好自杀掉……上神菩萨保佑皇上娘娘,从此逍遥天涯,才不回来!顺福心里嘀咕着,头埋得更低了。 “顺福,你去传旨,今日起把凤栖宫拆掉,一月内新建一座云宫,这是我答应给她的,要高耸入云,让她伸手就能摸到星星。” 池映梓的唇角突然扬了起来,仰头看着凤栖宫的方向,似乎已然看到了云宫矗立在那里。 “是。”顺福巴不得赶紧去做事,应了声,一溜小跑地走了。 池映梓得了天下,他也没什么心思治理,全都交给那个权之楚去打理,这么多年的事一朝全办完,空落落的,除了想颜千夏,倒还真没别的事可做。他停下脚步,顺手掐了朵芍药花,凑到鼻下闻了闻,小声说道:“我还是亲自去找她吧,她以前就怨我不管她,这次我亲自找她回来,她便不会怨我了。” “皇后会体谅主子的心的。”阿芷酸楚地接了一句,可池映梓却因为她这句话而心情大好,顺手把那朵花往她发上一攒,抬步走了。 阿芷轻抚着发上的花,满脸的受宠若惊,心潮乱窜着,久久不得平静。 —— 密林里,慕容烈和颜千夏被响动声惊起,他执着剑,小心地护在颜千夏的身上,那草丛里响动许久,钻出一个身影来,居然是绝瞳。 “千机大人令属下跟着皇上,保护皇上和娘娘。”绝瞳抱了拳,给二人行礼。 “这个千机,就是瞎操心。”颜千夏嗔怪了一句,说好这是她和慕容烈两个人的事,前行艰险,绝瞳武功再高,高不过池映梓,池映梓可不会对绝瞳手下留情。 “算了,走吧。”慕容烈沉吟一下,让绝瞳跟上,三人慢慢往前行去。 多了个人,二人自然不好继续卿卿我我,说那些肉麻的话,只一路埋头赶路。上次轻歌夫人的侍从咏荷姨娘带他进山的时候,二人都施展了轻功,所以走得极快,现在颜千夏走几步就得歇歇,否则热得喘不过气来,大半天下来,没走出多远,天色倒晚了。 “看样子,今夜又得睡在林子里。”慕容烈拧了拧眉,林中虽凉爽,可毕竟虫蚁多,总觉得委屈了颜千夏。 “没事,地当床,天当被,又环保又凉爽。”颜千夏倒一脸不在乎的表情,不停拿着一片大叶子扇风,突然,她停下了脚步,指着山谷的方向说道: “阿烈,绝瞳,你们快看那里,好像是个小寨子,不如去那里借宿吧。”慕容烈定睛看去,茂密的林子中,隐隐露出一些茅草屋顶,三只大黄狗正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喉中发出唬唬之声,威胁着三人。 “走开,大狗。”颜千夏将手里的叶片抛过去,三只狗居然立刻显出了惧态,呜咽着往后退去。 “嗬,我还有这威慑力?”颜千夏笑起来,扭头一瞧,却看到绝瞳正沉着脸色,锐利的刀锋对着三只大狗,敢情是被绝瞳给吓的呀! “来。”慕容烈拉住了她手里的帕子,牵着她往山坡下走。 远远的,只见五个小茅草屋立于谷中,隐于树后。 颜千夏至今还能背出《桃花源记》里的句子,古有人为避战乱,隐居山谷,建起世外桃源,这里倒比书中描述的世外桃源还要美。 满谷的杏花,花开正芬芳,风儿纷过,杏花雨纷纷落下。花草萋萋,溪水潺潺,蝴蝶儿正纷飞。 颜千夏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杏花,粉粉嫩嫩,填了满眼,除了这粉嫩的颜色,居然再看不进别的色彩了。 一群白蝶掠翅飞起,杏花树下钻出两个小童,讶然地看着他三人,倾刻安静之后,便大叫了起来。 “娘,爹,有人呀!” 两个小童撒开小脚丫就跑,三人连忙跟上,穿过杏花林。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妇人从茅草屋里跑出来,一手拉住一个小童,怯怯地看着他们三个。 “抱歉,惊扰了婶婶,我们路过,想借宿一晚。” 颜千夏微微一笑,弯下腰去摸小童的小辫子,他羞怯地把脸贴到了妇人的腰后,水灵灵的眼睛不安地看着颜千夏。 “哦,那客人就随我进来吧。”妇人这才放松下来,松开了小童的手,小声说道:“去,叫爹爹和叔叔们回来,说有客人来了。”一个大些的小童立刻就往山中跑去,另一个依然拉着妇人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这三人。 “谢婶婶。”颜千夏脆生生道谢。 妇人羞涩地一笑,又看了一眼慕容烈和绝瞳,表情更羞涩了,只怕除了家里的男人,这妇人还没见过外面的男人呢。 “婶婶,你们是猎户?”颜千夏一进屋就看到了悬挂在墙壁上的兽皮,桌上还有用兽皮做的小衣裳,小鞋子,特别可爱。 “是的。”妇人拿过了茶壶,在桌上的茶碗里倒上了茶水,抿唇一笑,“我们是粗人,这茶叶也是自己制的,几个客人就勉强解解渴吧。” 颜千夏低头看茶水,只见茶水碧清碧清的,还有淡淡的杏花香。她抿了一口茶,真心觉得比宫里的贡茶还要香。 “很好喝,谢谢婶婶。” “喜欢就好,我去做饭,你们休息一会儿。” 妇人又端上了一盘烤土豆,这才端了米出去淘,那小童倚在门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三人。 他们三个,再落魄,身上也是绫罗绸缎,哪似这些百姓,身上是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所以这小童看这三人,就跟看到神仙似的,尤其是爱看颜千夏,乌溜溜的大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嗨,阿烈,等我们的女儿这么大的时候,应该已经是个小美人了吧。”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想晴儿,想得心都疼了,她这个作娘的,就没好好照顾过女儿,自己就像个泥菩萨,杂事缠身,都没脸说是晴晴的娘亲! 第252章 也想找一个世外桃源 “嗯,我们的女儿一定是美人。” 慕容烈扭头看向她,做了娘的女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恬静的温柔,饶她是个爱动爱跳的女人,也抵挡不住母性的流露。 “客人从哪里来?” 茅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几个又黑又壮的男人走了进来,年纪最大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腰上围着兽皮,手里拿着弓箭,最后一个年轻的约莫十七八岁,一手拎着几只山鸡和野兔,好奇地窜进来,冲这几人看着。 “我们路过,多有打扰。” 绝瞳站起来,语气生硬地向他们行礼,绝瞳这样的杀手,可不会温柔客套。 老头儿看向颜千夏,她连忙起身行礼,弯腰福身,笑眯眯地说道: “多有打扰,我们会付银子,明早就走。” “要什么银子,客人看得起我们,尽管住下,十七,你去和娘一起把野|鸡烧了,给客人们吃。” 老头儿捋捋白胡须,呵呵一笑,爽快地说着。 几个男人向慕容烈和绝瞳打了招呼,也都出去了。看得出,这是些淳朴好客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两个小童,很快就和颜千夏熟了,总是偎在她的腿边,摸她的衣裳,还有腰上的玉饰。 在这深山之中,他们不懂得金银欲|望,只知道这东西漂亮。 “送给你。” 颜千夏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对玉镯子,戴在这小童的手腕上,两个小子眼睛一亮,看着这挂在纤细小手腕上的镯子,另一手小心地托着,乐滋滋地捧出去给他娘亲看。 “娘怎么教你们的,怎么可以要客人的东西?” 妇人的责备声传进来,没一会儿,这妇人就捧着玉镯子进来,小心地递还给颜千夏。 “真不好意思,小儿不懂事,要了客人的东西。” “你收着吧,这是我送给他们的,以后给他们娶媳妇时当见面礼。” 颜千夏抿唇一笑,把镯子推回去。 “那怎么成!此物如此贵重,我们受不起,客人快收好吧。” 妇人坚持把镯子推回来,快步出去了。 “真是些老实人。” 颜千夏感叹,若放到京中,那些商人早想方设法来诳骗这镯子了。 饭香飘进来,三人还没闻到过如此香甜的味道,忍不住出去看,山珍海味,都比不过那一锅冒着热气的野|鸡肉。 猎户家的几个儿子已经洗了手脸回来,一个个高高壮壮,非常结实,家里的长辈是老太爷,已经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有四个儿子,两个孙子,老太太和长媳都已经去世了,家里只有小儿媳一个女人,里里外外的家务,全是这女人一个人操持。 “没事,等给小叔们娶了妻子,我就轻松一些了。” 妇人一边给灶里塞着柴火,一边扭头看那小叔子,小叔子挠挠脑袋,笑起来。 “已经说了个姑娘,下半月就能娶进来,我们这些天一直在打野味下山卖,换了银子,好置办婚事。” 老爷子乐呵呵的抬起手,指着对面山上,一脸满意的笑, “就是老王头家里的闺女,人长得好,又勤快,还能跟着她爹打野猪。” “呀,那恭喜了。”颜千夏扭头看那小伙子。高高壮壮,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个老实汉子。 “坐远点,别热着了。”慕容烈拉开了颜千夏,让她在树下坐着,自己折了片芭蕉叶给她扇风。 “你相公可真温柔。”妇人扭过头来,看着他们两个人笑。 “我也温柔嘛。”她夫君走过来,粗声粗气说着,拿筷子从小陶罐里捞鸡肉吃。 “有客人嘞。”妇人用筷子打着他的手,他却还是乐呵呵的,连声说着,“无妨无妨,都是自家人。” “谁和你是自家人,人家可是贵客,你这个粗人!”妇人恼了,筷子重重落下,这下可把男人打疼了,捂着手就蹲到了一边,居然还不露一点恼色,其余人也只看着笑。 家里兄弟有这么多,却能和乐融融,慕容烈看着,心里渐渐有些不是滋味,绝瞳带来的消息,慕容绝已经被池映梓烧死,慕容皇族,彻底没落了。 七大皇族,全是先内乱,兄弟亲族相争,而后有外敌进犯,无一例外。 慕容烈如今想起来,倒真不觉得那是件光彩的事。 “三位客人,吃饭了。”妇人把碗筷摆在屋外的小石桌上,擦着手,有些歉意地说:“山里人,只有这些野菜,自家酿的米酒,怠慢客人了。” “哪里,很好。”慕容烈过去,坐到石桌边,一抬手,沉声说道:“各位请。” “请,请。”老太爷先过来,落了坐,儿孙们才围拢过来,不过几样野菜,一杯粗陋米酒,却吃得热火朝天,也不知是不是饿坏了,慕容烈觉得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呢。 不过,热汽腾腾的饭菜对于颜千夏来说,也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了,必须等菜冷透之后才行,否则五脏六腑就会热得难受。 明明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可颜千夏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怨气,大家都吃过了,她才坐上桌,捧着已经凉了的饭菜,乐滋滋地吃了起来。 “好香,好吃,绿色环保的果然更香。”她毫不客气地表露着她吃货的本性,用力啃着鸡爪,还不忘向女主人讨教这鸡肉的做法。 “慢点吃,没人抢你的了。”慕容烈俯过身,用帕子给她擦嘴角的油。 “哎,没那么娇气。”她咧嘴笑笑,足足扒了两碗冷饭,这才拍拍鼓涨涨的胃,放下筷子。 她很饿,很累,山路难走,晚上也睡不好。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埋怨池映梓,埋怨慕容烈,埋怨轩城,埋怨他们对她不好……可是,现在她谁也不埋怨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去埋怨,能和慕容烈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想乐呵呵地过。 “阿烈,杏花好美。”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步走过去,摘了朵杏花攒到了发间,扭头看慕容烈,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风从枝头掠来,杏花如雨般飘落。 慕容烈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她这个笑容,恬静的、温柔的、可爱的、最美好的笑容。他走过去,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袖子,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又摘了朵杏花,给她攒到了另一边的发上,低念道: “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哟,我可不会念诗,我腐得很,而且你这一弄,我不成了媒婆了?” 颜千夏嘻嘻笑着,嘴里虽这样说,却没弄掉他给她攒在发上的花,而是小心地捧着小脸往茅屋边走,屋子门口高悬着一面铜镜,猎户人家的习俗,驱妖除魔用的。 她凑到铜镜里看了,刚想说声“好难看”……一个“好”字才出来,嘴就慢慢合上了。 铜镜里,没她的影子。 她是鬼么? 居然——没影子! 她呆站着,只到慕容烈缓缓过来,铜镜中,他的身影分明清晰! 慕容烈也怔住,猛地抬手就把她的眼睛给蒙上了, “别看。” “阿烈,我是要走了吧?”她忍不住轻轻地问他。 “我不会让你走……”慕容烈哑声说着,扳过她的肩,用力地把她摁进了怀里, “你放心……” 放心什么呢,他没说出来,颜千夏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非此世中人,镜子也不留她了。花雨纷飞着,她伸出了手,几片花瓣落在她的掌心里,轻轻软软,像她此时的心——都飘在空中,着不了岸。 “阿烈,阿烈,阿烈……”她突然连唤三声,仰起小脸看他。 “嗯,我在这。”慕容烈轻捧住她的脸,目光温柔 地落在她的双瞳上, “别怕,在我在,你不会有事。” “我不怕的,阿烈。” 颜千夏笑笑,她还有什么好怕呢,她的生命在她赌气跳进塘中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她能来这个世界,完全是多赚来的日子,在这里,她收获了爱情,收获了友谊,有他,有晴晴,有千机,有锦惠,有秋歌,她上辈子没得到的统统得到了! 她很满足,并且从未有过这样的幸福感,只是苦了慕容烈和晴晴,要失去妻子,失去母亲。 “阿烈,我们去看看景色。” 她勾住慕容烈的手指,笑嘻嘻地往杏林走。 慕容烈心乱极了,他即便仍为九五之尊,也找不到能让她留下,并且让她平安的方法,失落和绝望层层涌来,让这堂堂男儿眼眶都有些泛红。 “阿烈,你眼睛进砂子了?”她抬头看来,狐疑地问。 “是。”慕容列点头。 “那我给你吹吹。”颜千夏冲他勾勾手。 他低下头来,任她踮起脚尖,翻开他的眼皮子轻轻一吹。 “舒舒。”良久后,他唇一抬,就吻住了她,不像以往那样热烈炽情,反像雨滴轻落,像羽毛轻抚,像杏花花瓣轻轻飞过,良久,他才哑哑地说:“对不起,舒舒,我一直让你吃苦,我什么也没能给你……” “你胡说什么呢?你给了我天下最好的一切,我最想要的爱情,忠诚,信任,还有晴晴,阿烈,你不要伤心,我不见得会消失呀。” 慕容烈的额抵在她的额上,双臂垂下,寻到她的小手,轻轻地握着。 第253章 出卖 “阿烈,就算某天我不得不化成别的东西,我会选择变成一朵花,一只小鸟,一只小猫,一颗小树,我会回来看你……” 她轻舒了口气,小脸一偏,贴到了他的脸颊上。 烫烫的,钻心的酸楚…… —— 这好客的人家,让出了三张床给客人,他们去挤在小小的床上。 夜深了,妇人带着孩子们去睡了,年轻人瞌睡大,也早早呼呼大睡。 只有猎户家的老大和绝瞳还在院中坐着,扯些打猎的趣事,比如如何诱野猪出来,如何和狡滑难缠的狼打交道,绝瞳甚少能和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一是要远远守卫保护慕容烈和颜千夏,二是这老大实在能侃,侃得又眉飞色舞,生动有趣,连他不擅言辞的人也跟着多说了会儿。 颜千夏洗了个头,坐在宽大的青石条上,让慕容烈拿着粗布帕子给她吸头发上的水。 “你是一级美发师。” 她抬手,敲敲自己的左肩,笑着说:“敲敲这边,姐等会儿给你包大红包。” “姐?”慕容烈手指用力,拉了拉她的头发。 颜千夏“喔喔,你好坏”地叫了起来,惹得那主人家不时扭头看过来,只怕没见过她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子吧。 “只能这样了,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慕容烈用了几块布帕子,勉强吸干了长发上的水。 颜千夏点头,小声说了声“谢谢”。 “这么见外,这会儿又变得这么懂礼节了,进去睡。” “你呢?”颜千夏歪着头,扯住他的袖子,眨着水光潋滟的大眼睛。 “我晚一点,和绝瞳商量点事。”慕容烈拍了拍她的背,哄她先进去。昨儿就热了她一晚,今晚上有干净的床铺,不怕蛇蚁,就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接下来的路程,只怕不能再这样休息了,得星夜兼程,不得休息。 “晚安。”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转身进了屋子。 掩上房门,没他在身边,这种难耐的惊惧惶恐就涌上心头,抬头,手掌的肤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过白,她害怕,吹口气,手掌就会化掉,不知,会不会痛? 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到榻边坐下,合衣倒下,瞪大了眼睛,看着泛黄的粗布帐子发呆。 山里的空气,清新惹人醉,有淡淡的香从窗口飘进来,她隐隐的有些睡意袭来,不多会儿,居然沉沉睡了。 门外,慕容烈收起了竹笛,刚刚是他往屋里吹了安神的药,否则他知道这丫头一晚上肯定又会难熬。 “绝瞳,你去砍些竹子。” 他转过身,看向绝瞳。绝瞳连忙起身,那猎户也热情,引着他大步往山坡上走去,不多会儿,二人扛着几根粗大的楠竹过来了。 “主子,要竹子做什么?” 绝瞳把竹子放下,疑惑地问道。 慕容烈走过来,拿起放在墙角下的柴刀,闷头砍了起来,绝瞳连忙学着他,把楠竹砍成一段一段。 “我做一个竹椅,明日起,背着她走。” 有这二人帮忙,竹子很快就砍好了,慕容烈看着砍好的楠竹,这才小声说道。 绝瞳了然点头,颜千夏不能走快,耽误行程,而这竹椅凉爽,又可以不用直接接触到她的肌肤,免去她的痛苦。 一个时辰的忙碌,慕容烈亲手做起了一张竹椅,所有的结合处都用楔子牢牢固定好,再用了麻绳穿过椅背,椅脚。 他看着多下来的竹子,突然心血来潮,就用这竹节儿雕了个小东西,准备明日送她。 一大早,颜千夏看到那青葱欲滴的竹椅,乐得跳了起来,抱着他的胳膊就喊“好老公”,还往他脸上叭嗒地亲,看得一边的妇人都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不好意思看。 她不是想秀幸福,晒恩爱,实在是觉得路不远,日子不多了。 “坐上来吧。”慕容烈背好椅子,蹲下去。 颜千夏也不客气,往上面一坐,扶住了扶手,笑眯眯地说道:“皇后起驾。” 慕容烈这才稳稳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猎户一家人都跟了过来,送他们出去,女主人还包好了一包烤土豆,装了一竹筒的米酒,让他们路上吃,实在是善良热情的一家人。 “绝瞳。” 慕容烈看了一眼绝瞳,他连忙拿出银袋儿,掏出几枚碎银子,递给猎户。 “这怎么能收?客人你们太见外了。” 妇人连忙缩回手,几个男人也连连摇头,不肯收他们的银钱。 “我们吃的都是自己种的菜,种的水稻,衣也是孩子他娘自己纺的布,不要用什么银子,你们自己留着用,往前去还要翻好几座山,我看这姑娘身子也不好,到前面的镇子里,你们找一个姓刘的大夫,他有一手好医术,没准能把姑娘的病瞧好。” 老大爷乐呵呵地笑着,把绝瞳的手推回去。 “多谢。”慕容烈转过身来,抱拳向这家人认真地行了个礼。 他这一生,给人行礼的次数不多,这是最恭敬的一次,这些老百姓并不需要朝廷给予他们什么,他们凭自己的手艺努力生活,不奢求富贵,只祈盼平安。 他这个曾经的帝君,并未做到。 慕容烈有一些汗颜,他以为好男儿就是志在沙场,就是要权倾天下,就是要世人臣服,现在想想,却是志向狭隘的想法。 钻进林间小道,绝瞳走在前面,清扫路上过低的树枝,以免擦伤刮到颜千夏,慕容烈背着她大步往前走着,速度比昨日要快许多。 “阿烈,你还背得动么?”她歪着脖子,这是几个时辰以来第n次问他了。 “嗯。”慕容烈没有一丝不耐烦,接过了绝瞳递来的牛皮水囊,喝了一口。 “主子,好像路有些不对,按他们的说法,三个时辰就能翻过山,到他们的亲家老王头那里,可是这已经近三个多时辰了,还是没看到他说的那个分岔口。” 绝瞳停下来,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 “他们不是说这是最近的一条路吗?” 颜千夏从椅子上跳下来,也四下张望起来。满眼都是茂密的树叶,间或有几朵野花窜进眼中,小兽惊慌失措地逃跑,地上铺着厚厚的断枝腐叶,一股浓重的泥土味儿。 慕容烈却警惕起来,手摸到了腰上的剑,飞身跃起,落到枝头上,锐利的视线扫过远处,林子太密,有许多百年大树,遮天蔽日的,挡住了视线,怎么看,外面都是树,是山。 他跳下来,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拧起了眉, “前一个分岔口一定是错了,赶紧折回去。”他转过身,让颜千夏再坐上来。 “我自己走。”颜千夏见他衣服被汗湿透,便想自己走会儿。 “快,不要拖,天要黑了,这林子里有许多猛兽。” 慕容烈语气稍重,催着颜千夏,她不敢多言,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坐好后,又看向绝瞳, “绝瞳,你怎么会看错路呀?名花流不是最擅长追踪的吗?” “属下大意了。”绝瞳侧脸对着这二人,半边身影隐于了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先回去再说。”慕容烈淡淡说了句,大步往回走去。 绝瞳这才从树荫下走出,紧紧跟上,从枝叶漏出来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那道刀疤显得更深,颜色更暗了。 —— 这一路折返,慕容烈的速度比来的时候更快,脚上枯枝乱响的,直到落霞满天了,才走回那个岔道口,一个不好的预感隐隐地在心里升起。 “闻到了么?好像是火……” 颜千夏突然吸了吸鼻子,扭头看向猎户们那小茅屋的方向。 “回去。” 慕容烈拔腿就跑,直冲向猎户的茅屋,从这道分岔道到茅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看过去,只见有两栋茅屋已经成了灰烬,大火还在烧,几个汉子正挥着砍柴刀和铁铲,与七八个黑衣人打斗,他们明显不是对手,已经遍体鳞伤,那婶子和两个小童已经倒在了血泊上,婶子胸前中了一箭,一动不动趴着,有个小童还能哭叫…… 颜千夏哧溜一下就从慕容烈背上掉下来,慕容烈和绝瞳立刻飞跃上前,锋锐的刀锋直劈向黑衣人。 不过一会儿功夫,黑衣人已倒下五个,另三个被二人逼到了还在燃烧的屋子边,三人互相看了看,拼命飞扑向了慕容烈,待这二人迎战时,有一人却突然变了方向,一把抓住了在地上哭叫的小童,染血的大手掐着小童的脖子,嘶吼道:“交出龙珠,让颜千夏和我们走。” “把孩子放下来。” 颜千夏伸手就从怀里摸出小布包,往前伸着,冲着那人大叫。 另两个也从慕容烈身边退回去,一个抓住颜千夏手上的布包,一个抓她的肩,把她往后拖去。 “舒舒。”慕容烈往前走了一步。 颜千夏却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停下了脚步。 “快把孩子放了。”颜千夏扭头看向孩子,孩子已吓得哭不出来了,呆呆地看着前方。 黑衣人互相看看,猛地把孩子一推,然后扯开了小布包,一阵轻响,花粉散开,三个黑衣人脸色大变,手舞足蹈地快速往后退去。 痒痒粉。 颜千夏在路上发明的杰作,她还没取名,不如就叫:痒得销魂…… 第254章 小白龙你这个吃货 “阿烈,你们……先救人……” 好容易等这阵粉末散去了,别说几个黑衣人,站在一起的颜千夏和小童也开始缩脖子,乱抓。 她决定再也不乱做药了,威力堪比原子弹,灵魂都痒得出了窍! 三个黑衣人被慕容烈和绝瞳制服,还没开始问呢,有两人就咬了毒,自尽了,另一个被慕容烈及时扣住下颚,没能死成,可身上痒得难受啊,像壁虎一样躺在地上乱蹭着。 “是碧落门人。”绝瞳翻了一下死去的黑衣人的衣物,抬头看向慕容烈。 “不是。”慕容烈唇角浮起冷笑,镇定地说道。 “不是?”颜千夏抓着脖子过来了,惊讶地看着还未死的黑衣人, “这不是碧落门人的衣服吗?” “池映梓只会令人夺你回去,他意在复仇,并无贪财贪权的野心,又自诩天下无敌,龙珠于他来说,如今如同废物一般,不会开口就要龙珠,只有还想变得强大的人才想要龙珠。” 慕容烈用剑挑开黑衣人的衣衫,胸前的刺青虽是碧落门的标志,可看上去颜色却很新鲜。 “像这种年纪的碧落门徒,起码已经在碧落门呆了十年,从小养成,刺青绝非这种模样。 颜千夏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转身拍慕容烈的胳膊,“阿烈,难怪你能当皇帝,你比我聪明。” 慕容烈的嘴角抽了抽,这是经验常识,不是聪明。 颜千夏蹲下去,盯着那个未死成的黑衣人说道:“哎,你说吧,你是谁派来的啊?你说了我让你走,不杀你。” 黑衣人满眼凶光地瞪着她,倒是一点惧意也没有。 “那,那痒得销|魂很厉害的,你要不要再加一点试试?”颜千夏作势又要从怀里掏东西。 黑衣人眼中的凶光减了减,突然就起来,想掐住她的脖子。 “好凶!”颜千夏往后一坐,绝瞳一剑已经刺进黑衣人胸前。 “绝瞳,你干吗杀他,还能问呢!”颜千夏恼火地看向绝瞳。 他收了剑,低声说道:“死士是问不出来的,不如早点送他上路,以免再生事端。” “算了,不和你说。阿烈,大伯他们都受了伤,我过去看一下。” 颜千夏起了身,快步往婶婶那里走去,其他几人都是皮外伤,只有婶子和小童的箭伤最重,尤其是婶婶,一箭几乎射中心脏。 “不能硬拔。”颜千夏喝住了老爷子,蹲到婶婶身边。 “把箭折断,我来为婶婶开刀取箭,婶婶,会很疼,你得忍忍,不过有我在,你不会死。”她轻握着婶婶的手,小声安慰她。 婶婶点头,又摇头,妇道人家,可没经历过这样的血腥之事,又担忧儿子,眼泪纵流着。 慕容烈过来,帮着折断了箭,让一家人散开,只留了她夫君在一边帮忙解开衣裳,用米酒给小刀消毒,颜千夏轻吸了口气,集中精神给婶子划开伤口。 巨痛让这婶婶尖叫了起来,手指紧紧抓住他夫君的手。 滋溜一阵轻响,四条小龙同时从颜千夏怀里的龙珠中幻化出来,不过几寸大小,慢慢长成手臂粗细,在几人头顶盘旋,见此异象,妇人和小孩是直接吓晕过去了,几个汉子也吓得腿直发抖,跌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糟了,龙星一动,池映梓一定知道我们在这里。”慕容烈拧起了眉,催促颜千夏收回小龙。 “回来,回来。”颜千夏连忙掏出龙珠,召唤它们回来,九龙之中,白龙为尊,它认颜千夏为主,听她召唤,不过它慢悠悠飞过来后,却缠到了她的手腕上,就是不肯回珠子里去。 也对,饿了好多天,想吸她的血了。 “你是我主子啊,吸我的血,没见我在干活?” 颜千夏气恼极了,不料几条小龙一起围了过来,怎么都不肯回珠子中去,圈住胳膊的,圈住脚踝的,吸香味儿,吸花香,吸空气,吸血……颜千夏觉得自己活像只大肉包……正被它们瓜分吃掉! “晚上就煮了你们吃掉补身子!”颜千夏扯着小白龙的尾巴,把它往怀里塞,恶狠狠地威胁着,接着,小白龙就打了个饱嗝…… “你们不干活,只会享受,还是神兽,我看就是几个蠢货,懒货,吃货!” 颜千夏越加愤怒,她热得要命,小龙不为她减轻痛苦就算了,还要吸她的灵气精华!她怒骂着,一条接一条地拉着小龙往怀里塞,抓到小紫的时候,索性把它往婶子身上一放,反正龙星动了,池映梓一定有察觉,不如做了善事再说。 这种小伤对小紫来说跟呼吸打喷嚏一样简单,不过一小会工夫,就让婶子跟没受伤一样,一点疤痕也没留下。 “神仙……”老爷子反应过来,带着儿子们就给颜千夏下跪。 “哈哈……神……我确实是神,衰神,天下第一衰。”颜千夏干笑,把小紫也塞回怀里,她是快蒸发消失的、带着几条吃货龙的神。 “我们先赶路。”慕容烈拉起了颜千夏,背上了竹椅,催她快走。 “可是……你累了一天,还能背我吗?”颜千夏心疼他,疾行一天,晚上还要背着她走,她好心疼。 慕容烈摇摇头,轻声说:“没事。还有,你们几位也不要今晚也不要留在这里,赶紧找地方去避避,这些都是我们的仇家,连累你们实在是过意不去,绝瞳,把银子留下,让他们可以重修房屋。” 绝瞳连忙掏出银袋,放到一边的青石板上。 颜千夏坐上竹椅,慕容烈背上她就走。 几名猎户相互掺扶着过来,老爷子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怕你们不敢走,不过看你们也武功高强,不是普通人,如果有把握,也能去闯一闯,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到对面山上。 “请教。”慕容烈转过身来,向老爷子抱了抱拳。 “从这里过去,你们会看到一颗古樟,你们走右边的小路,能到一线天,悬 崖峭壁,野兽出没,非常难走,你们……” “还有熊瞎子,恩人们还是走老路吧。”妇人已经醒了,靠在她丈夫的怀里,哆哆嗦嗦地指着老路的方向。 “谢了,我们走。”慕容烈看了一眼古樟的方向,大步走去。 才走了一小会儿,小白龙又从她怀里钻了出来,在她的腿上打滚,跟小狗儿撒娇一样,用力摇着尾巴。 “你到底要干吗?”颜千夏用小手指戳它的圆肚皮,气鼓鼓问它,“你们不是神兽吗,要么送我回去,要么给我治好这毛病。” 小白龙的胡须摇了摇,嘴慢慢咧开,居然是像在笑。 “啊,你给我滚回去!”颜千夏捏着它的尾巴,往怀里塞,可四条龙可在怀里造反了,拱来拱去的,居然像是在占她的便宜,拱得她又痒又麻,恼火极了。 “滚吧。”她一声怒吼,把它们抓出来,往空中一丢,四条小龙居然真的就在林间飞舞穿行走来,一蓝,一白,一紫,一黄,像四道虹,在林子里盘施游动,所游过之处,飞禽走兽莫不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假威风!”颜千夏都懒得看,关键时候不见它们出来,这种时候出来摆造型,简直是来堵她的心。 “它们的灵力似乎是恢复了!”慕容烈却停下了脚步,语气略有些欣喜。 颜千夏坐直身子,抬眼看在头顶飞着的四条小龙,它们已经化成了一米多长,一臂之粗,龙须轻颤,时而互相交缠在一起,翻滚嬉戏。 “能救我?”颜千夏问。 “但愿,你是白龙的主人,你问问它。”慕容烈充满期待地看着白龙,那白龙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扭过头来,一双大眼睛充满蔑视,扫他一眼,继续往前飞去了。 人中之龙,不敌这神中之龙啊! 慕容烈黑了脸,加快了脚步。 颜千夏管不住这几个调皮的吃货,它们要在山林里翻云覆雨,池映梓的人一定很快就能赶到,还有那些冒充碧落门的人,可能就在暗处虎视眈眈。 小白龙回到颜千夏的腿上,盘着打瞌睡。颜千夏捏着它的尾巴,好笑地说道:“这么些吃货,就那些蠢货才来争。” “它们的力量是你没有见识过的,国书上有记载,九龙可使天下风云骤变,拥有九龙,就是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从来没有怕权力少的人,只有渴望手中权力越来越大的人,龙珠对他们来说,就是换取权力的力量。” 慕容烈淡淡说着,侧脸看了一眼绕住树枝的小黄龙,四条龙中,只有小黄龙对他稍微亲密一些,不过也只听命于小白龙。 “都滚回来,要不然我真要拿你们煮火锅了。” 颜千夏大喝一声,小白仰起了脑袋,发出一声清吟。 虽然不大,但是声音很纯厚,就像一支古萧,悠悠长长的一声,那三条龙迅速回到了它的身边,化成四阵轻烟,回到了圆珠里。 山林里安静下来,一直沉闷不出声的绝瞳这才开口,“它们是在护送我们,刚刚那段路上有群狼,还有几只花豹,一条巨蟒,都趴着没敢动。” 第255章 嘴变甜了 颜千夏感叹起来,想一想,又问,“小紫啊,你能把我治好么?” 怀里的小紫龙探出脑袋,大眼睛瞪着她,满眼悲悯,大脑袋轻轻晃了晃,胡须也跟着抖动起来,颜千夏的心立刻往下沉了沉,是了,她是已经没命的人,怎么能指望小龙把她的命给找回来? “它怎么说?”慕容烈期待地扭过头来看她。 “它说能治好。”颜千夏扭过头,一脸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怎么就慌得忘了它们……”慕容烈长舒一口气,接连说了好几句,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 “它们还说,你以后还能当皇帝,不必再吃苦。”颜千夏又说了一句。 “皇位本就不是我的,我强行夺来,也没给天下苍生造福,如今失去了就失去了吧,你不要放在心上。” 慕容烈只以为颜千夏是因为他的主动退位而自责, 却没想到颜千夏已经打了另外的主意。 若她不能活了,她一定要把慕容烈为她失去的,全都给他找回来。 九龙在天,且听她号令,一定能助他回到龙台之上。 “吃个。”她从小包里拿出烤土豆,递到他的嘴边。 慕容烈张嘴咬下,颜千夏又拿了一个,抛给绝瞳,慢悠悠地问道:“绝瞳,其实我们那里,男人和男人可以结婚,要么你带着千机和我一起回去。” 绝瞳接住烤土豆,看了她一眼,沉默着。 “哎,不过你也真奇怪,这么多女人不喜欢,你为啥喜欢千机?他可是喜欢女人的!”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绝瞳才突然开口,“属下最先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女装,属下以为……所以……” “女装……也难怪,他若扮成女儿身,没几个人比得上他那副俏模样,简直香|媚入骨啊!”颜千夏咬着土豆,盯着绝瞳看着。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过了一会儿,摁着腰上的剑,大步往前走去,“属下先去探路。” 等脚步声远了点,颜千夏才小声问道:“阿烈,你不觉得绝瞳有些奇怪吗?为什么要故意把我们带上错的路,为什么要杀了那个黑衣人,是不是他看到千机和我要好,吃醋,想除掉我?” 慕容烈抬眼看向前方,轻轻摇了摇头, “名花流的这些人跟着我出生入死好些年,追随我腥风血雨,九死一生,若轻易怀疑他背叛,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所以,若无真凭实据,你不要对绝瞳多说一字。” “知道了,可是阿烈,晴晴安不安全呢?” 颜千夏却愈加担忧了,如果绝瞳真的背叛了他,晴晴她们就暴露于危险之中,如果对方要拿晴晴来威胁慕容烈怎么办? “会安全的,千机心机缜密,他会妥善安排好。”慕容烈奔走一天,又经历了一次厮杀,说话时已有些许急喘,颜千夏发觉,连忙从竹椅上跳下来。 “我自己走会儿吧,反正天黑了,凉快好多了。” “来,我牵着你。”慕容烈拉住她的袖子,打着火折子,给她照亮脚边的路。 慕容烈和颜千夏,在最富贵的时候遇见,追追逐逐,怨过恨过,后来相爱时,便觉得从冤家到爱人,那就是最好的爱情。 可是现在,颜千夏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爱情, 患难时的不离不弃,双手相牵,虽然前方是崎岖的山路,黑暗之中还隐藏着未知的兽心兽脸,可因为有彼此的存在,便觉得世界美好得令人陶醉。 “主子, 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 绝瞳去而复返,指着前面说道。三人加快了脚步,到了山涧边。老爷子说的天险,赫然出现在眼前,地形险竣,连慕容烈都倒吸了口凉气。 月亮已经出来了,温柔地看着立在万丈悬崖边的三人,数十米宽的距离,山壁如刀削般陡峭,几乎是垂直插|入地下,月光下,那湍急的水流正咆哮着往下涌去,形成好几道瀑布。 “怎么过去?”颜千夏伸长脖子往下看,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连忙缩了回来,捂着跳得飞快的心脏。 “叫小龙出来,带我们过去吧。”颜千夏想了想,拿出小白珠,召唤小白龙,白烟化出来,小白龙温柔地用尾巴卷住了颜千夏的腰,往上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往河对岸飞去。 “还有他们。”颜千夏在空中飞着,又指着还站在岸边的慕容烈,笑着说道。 可小白龙把她放下之后,居然又缩回了龙珠里,根本不管慕容烈他们了。 “喂,怎么回事?”颜千夏用手指戳着小白珠。 好半天,背后突然有人低声说道:“小白龙从来只对主人负责,它不会管别人。” “谁?” 颜千夏猛地转身,只见树林里走出了一道身影,黑衣黑发,戴着黑色的布巾,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盯着颜千夏。 “你是什么人?”颜千夏警惕地往后退去,手摸到了腰的小刀,准备和他一搏,“你看到了,我能召唤龙,小心它们撕碎你。” 黑衣人双瞳里暗光闪了闪,似是有些惧意,也退了一步,低声说道:“你要活命,也很容易,只要你用这把刀刺入池映梓和慕容烈二人的心脏,取他们二人心口之血,浸泡九龙之须,便能脱胎换骨,重生做人。” “呸,少造谣生事,骗我为你杀人,我便是死,也不可能伤害慕容烈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小白,出来撕碎他!”颜千夏托起白珠,厉声大喝。 那黑衣人闻言,立刻向后暴退而去,又怪笑着说道:“便是你不杀他们,他们依然会为你而死,你是被强拉来的,多活一天,他们就少活一天,如果你想通,就带着九颗龙珠来找我,我来为你的阿烈续命。” “你先给自己续命吧!小白,去,把他给我撕碎扔到河里去!” 颜千夏将手里的小刀用力掷出,锃地一声响,小刀碰到了前面的大树,跌落下来,小白已经幻化出来,往前追赶而去,一阵乱响过后,小白又回到了颜千夏身边,爪子干干净净,不像已经干过杀人越货的事的样子。 此时慕容烈和绝瞳已经借着树枝的力量,施展轻功,跃了过来。 “怎么回事?” 慕容烈已经看到这边有人,听着前方枝叶乱颤的声响,长剑出鞘。 “没事,又是黑衣刺客,被我吓跑了,我现在很厉害呢,他们都害怕我的龙。” 颜千夏收回小白珠,轻声说道,她如今有些忐忑,小白龙似乎并不喜欢慕容烈,否则不会在听到她的命令之后,又中途折返回来,倒像是在防备慕容烈一样。 “走吧。” 慕容烈收起剑,紧握住她的手,像这种让她先行一步的事,他绝不再做了,若刚刚不是她胆大,说不定黑衣人就已经把她抓走,一后怕,后背都渗出一身冷汗。 —— “嗨,我们像不像去西天取经?”颜千夏抹了把汗,感叹地说着,走过去,捡回了自己的小刀。 “嗯?”慕容烈和绝瞳看向颜千夏,显然不懂这话的意思。 “没文化真可怕,西天取经都不知道!”颜千夏开着玩笑,乐呵呵地给他们讲西游记,讲孙悟空,降妖伏魔,好不威风,兴高采烈地说了大半个时辰,末了,她又指着自己说,“我像不像孙悟空?” “不像。”慕容烈扭头看向她,一路上有她这样叽呱,还真不像去取经,像在游山玩水,什么坏心情都能被她给搅走了。 “哪里不像?”颜千夏倒觉得自己如今有四条龙,虽不会筋斗云,但是龙会飞,比孙悟空可飞得快。 “更像蜘蛛精。”慕容烈低笑起来,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 “怎么会?”颜千夏瞪圆眼睛,怎么能把她和八角的怪物拿来比。 “蜘蛛精吐出的网,会网人,你不是蜘蛛精,谁是?” 慕容烈的嘴真甜,颜千夏都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应该沮丧了。一路疾行,颜千夏再走不动了,坐到一边的木桩上喘气。 月升老高,月辉清清冷冷,远处树影重重,倒还真像有妖潜伏。 “绝瞳,我们兵分两路,你引开追兵。” 慕容烈观察了会儿地形,过来交待绝瞳。 他立刻起身,道了声“是”,快步往右侧的岔路口走去。 “你也怀疑他了吧?”颜千夏小声说道。 慕容烈不能说不怀疑,老头儿才指出的路,黑衣人就能到对岸等着,走到现在,他必须更加谨慎。 绝瞳走后,慕容烈从怀里掏出一支暗绿色的竹筒,拔开塞子,一道亮光冲上天空,就像一颗流星滑落,旋即恢复了平静。 “你干什么?”颜千夏好奇地问道。 “没事。”慕容烈坐下来,拔开水囊塞子,给她喝水,又用帕子给她擦嘴。 “慕容烈,你怎么像我爸了!”颜千夏被他的手揉得往后仰去,抗议起来,“我又不手断了,我自己会喝水会擦嘴啊。” “伺侯你还不乐意!”慕容烈笑起来,收起帕子,身子往前一俯,凝神看着她。 “有啥好看的,可没千夏公主漂亮。”颜千夏摸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第256章 你的家乡真那么好? “确实。” 他居然点头,颜千夏脸色变了变,突然有些吃醋,以前他可是抱着顶着千夏公主脸的身子滚来滚去的,他到底是爱着千夏公主,还是她舒舒呢? “问你,如果千夏公主突然回来了,你会喜欢她吗?”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 “嗯,有可能。”慕容烈还是点头。 颜千夏一呲牙,扑过去拧他的脸,“讨厌,只能喜欢我。” “你不是还想撮合我和锦惠吗?”慕容烈低笑起来。 颜千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手指缓缓松开,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那要是我们分开了,你总得找个妻子啊,锦惠多好。” “笨蛋。”慕容烈抬手,在她的小脸上轻拍了两下,没了她,他这辈子都没有快乐了,怎么还可能娶别人。 “那……你那么……那个,怎么可能当和尚的?我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颜千夏忸怩了一下,才小声说道。 “你把我当什么了?”慕容烈黑了脸,低斥一声。 “你就是这样表现的嘛,哪次不是急吼吼的……话说,这世界还真无聊,没有电灯电视电话电脑,打麻将都没人。” 她嘻嘻笑起来,歪着小脑袋,亮晶晶的双瞳看着慕容烈。 “你那里……真那么好?”他有些失落,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脸。 夜晚的时候,天凉,二人还能这些亲昵的举动,在白天时他都不敢碰到她。 “很好啊,不过你没身份证……慕容烈,如果不是他们说你一直在这里,而且从未改变过,我真以为你是轩城,我有一张照片……你也可以认为是画像,我和轩城的合影,他和你一模一样。” 颜千夏拉住他的手指,一脸哀愁。 “真的?这是不是说,你我两世有缘?”慕容烈一脸讶色,总算明白她为何问他是否轩诚。 “哼,我才不想和他再有缘。”颜千夏拉他站起来,小声说道:“起来吧,我们赶路了。” “我背你,走这边。”慕容烈拿起竹椅。 颜千夏摁住他的手,小声说道,“白天让你背,晚上我们走走。” 慢一秒是一秒,若那黑衣人说的是真的,她就陪他走完这段路。颜千夏拉着他的手指,慢吞吞跟他走着,他也不催,二人穿过了密林,淌过小溪,走过山涧,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远远的,看到了下山的路。 颜千夏正要欢呼一声,只见一群黑影突然在前方出现。 “呀。”她连忙缩到了慕容烈的身后,拔出了小刀,对准前面的人。 “主子。”来人戴着黑铁面具,跪下给慕容烈行礼。 “起来吧。”慕容烈点头,那几人这才起来,快步走近。 “你的人?”颜千夏疑惑地问道。 “他们是和我刚到边关时建立的铁骑队,为免他们卷进朝堂纷争,所以一直留在边关,我前几日才召他们前来助我。” 慕容烈拉她出来,向她介绍面前的几人。 “这是铁队长,铁雄,这是单杰,这是孙霖……”慕容烈一一介绍完。 颜千夏更加疑惑,踮了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是不是没告诉他们,你退位了?” “傻瓜,我退位,只是不当皇帝,就算我要和你行走江湖,这些兄弟还是我的兄弟啊。”慕容烈敲了敲她的额头,好笑地说道, “难道你以为我不皇帝了,什么都不要了?笨!” 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他还不止是骆驼,他是大象,是河马,是大鲨鱼! 颜千夏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挺笨的,名花流,铁骑卫队,都是他的家当,振臂一呼,便有万人响应,挽回他万里江山……她不那么担心了,慕容烈是有本事的人,只是为她的事而乱了他原本的世界而已,等她走后,便会一切复原。 她笑了笑,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小声说道:“那就好。” “走吧。”有侍卫把马牵过来,慕容烈把竹椅交给铁雄,把颜千夏抱上马。 一行人匆匆赶往青云山。终于在天亮之前,来到了青云山脚下。 咏荷姨娘在山脚下设着暗哨,见几人过来,便给山中送了消息,没一会儿,咏荷姨娘便亲自下山了。 “咏荷姨娘。”慕容烈抱拳,打了招呼。 “烈儿,这就是舒舒吧。”咏荷姨娘上前来,拉住了颜千夏的手,上下打量着。 “是,咏荷姨娘。”颜千夏点头,笑着回答。 “快来,日头要出来了,别晒着。”咏荷拉着她的小手往山道上走。 颜千夏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阿烈,不会有人跟踪我们吧。” “无碍的,我们在这山中呆了许多年,布下了好几个阵,他们闯不过。”咏荷姨娘扭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她。 “哦,既然这样厉害,你们把这阵也教给阿烈吧。”颜千夏立刻说道。 咏荷姨娘一下就乐了,看着慕容烈说道:“烈儿,舒舒还真为你着想。” 慕容烈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四下观察着。上回来得匆忙,虽知是有阵法,可是并未仔细留意,今日一看,果真奇妙,环环相扣,不知有多少陷阱隐藏着。 “魔宫是什么样的地方?魔宫宫主是不是特别帅,特别厉害?婆婆大人是不是蓝眼睛?还是魔宫宫主是蓝眼睛?”颜千夏好奇地问道。 “怎么这么问?”咏荷姨娘好笑地问她。 “你看他啊,难道他不是魔宫宫主的儿子?还真是老皇帝的?” 颜千夏指慕容烈,和慕容皇族其他子孙不同,慕容烈身上有种天生的霸气,咏荷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道:“待会切莫提这事。” “怎么了?”颜千夏轻声问道。 “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已有身孕不错,可是孩子被皇帝打掉了,未能给宫主留下血脉,是她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更觉得生下慕容烈是背叛了宫主,所以她这半辈子才未出去和烈儿相认,直到他出事,她才忍不住派我下山,让我请烈儿上来相见。” 颜千夏能理解这种感情,和一个不爱的、并且害死自己骨肉的男人生下孩子,对于女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极致的折磨,何况她还只能呆在这深山之中,终生不得见阳光。 太痛苦了! “快点走,我们去见婆婆大人。”她扭头,冲着慕容烈招手。 慕容烈知道,她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这女子,最听不得别人受苦,一听到,便恨不能生出八只手来帮别人。 “走吧,你母亲听到你前来,非常开心,正在亲手给你们做午膳。”咏荷转头,笑吟吟地招呼慕容烈。 慕容烈微微点头,对咏荷姨娘的态度还是很疏离。看着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前去了,他才放慢脚步,对铁雄说道:“画像带来没有?” “属下找到一幅,只是确是不知是否是这幅。”铁雄从怀里拿出画像,上面的人一袭红衣,坐在湖边,侧脸看向前方,一双美目如秋水含愁,和池映梓确有些相像。 “现在的画像呢?” 慕容烈又伸手,侍卫又递上一卷画像,是前不久画的,红衣圣女脸已经毁了,丑陋狰狞,十分可怕。 这两个人会是一个?还是轻歌夫人弄错了?红衣圣女是池映梓母亲的事,他也是到了青云山才知道,当时小院中只有名花流的几人,又是谁把消息透漏给了池映梓? 慕容烈的脑中闪过当时院中的那几人,绝瞳,秋歌,千机,苏锦惠,哪一个不是跟着他腥风血雨过来的,他实在不想相信是这其中的一个出了问题。 “主子,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铁雄迟疑一下,见他未出声,这才小声说道:“绝瞳十天前曾和池映梓在柳湖见过面。” “你怎么知道的?”慕容烈扭头看向铁雄,讶然问道。 “那日我们才从关外赶回来,在柳湖那里打尖休息,不料看到了绝瞳从一条小巷出来 ,行匆匆,很是警惕,帽檐也压得低低的, 属下以为他在执行什么任务,所以便没有上前打招呼,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却又看到了池映梓从小巷子出来。” 铁雄细细回忆当日的情形,慕容烈脸色越来越难看,绝瞳身为名花流副统领,掌握太多的机密,他若背叛,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名花流都会成为池映梓的掌中玩|物。 可到底什么理由,难道真为了千机?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背叛,司徒端霞,绝瞳,接下来还会有谁?此时的慕容烈,居然有了些无人可信的错觉。 正当他眉越拧越紧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颜千夏清脆的声音, “阿烈,你们快点,快下雨了。”抬头看,果然有乌云飘来,遮住了阳光,天色也暗沉下来。 “一定是山 神怕我们热,下雨给我们接风。”颜千夏笑眯眯地等着他靠近,挽住了他的胳膊,“快些走。” “好,快些走。”慕容烈索性弯腰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前奔去,快到了,热也只热一小会儿。 颜千夏搂着他的脖子,一路笑着,贴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咏荷姨娘不时停下来,等他们,看着小夫妻亲密的样子,唇角浮起了欣慰的笑意。 第257章 我有他就足够了 “姨娘看笑话了,你让我下来走吧。”颜千夏不好意思地一笑,捏了捏慕容烈的肩。 “哪里,我是羡慕。”咏荷姨娘抿唇一笑,继续往前走去。 她一辈子未嫁,不知这夫唱夫随的感觉,只是,看这小夫妻一脸幸福笑意,也觉得,那一定是件极美的事吧。 为了友谊,她放弃了追求感情的机会,可是,这一生过下来,倒也满足。 远远的,看到了那个被茂密青藤蔓遮掩的山洞,石壁上的石门扣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有山洞,不会有人发觉,那里有人居住。石洞前是一片清澈小潭,雨水正噼啪砸下,潭面上水花飞溅。 “烈儿。”青石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温柔的声音。 慕容烈抱着颜千夏,还未等石门完全打开,便弯着腰钻了进去。石洞里特别黑,有着森森冷气,一想到轻歌夫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住了这么多年,慕容烈就有些心酸,真怕颜千夏也得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 “这是舒舒吧?” 一颗夜明珠亮了起来,幽幽绿绿的光,勉强照亮面前的景致。 原来这石洞中也有暗河,蜿蜒曲折淌向石壁,钻进地里消失不见,然后又汇入了外面的小潭,石洞里有床有桌椅。 轻歌盯着舒舒看了会儿,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慕容烈说道: “咏荷姨娘并不住在这里,这里面太冷了,她住在那边的山洞里,你们去那边歇着吧,我刚亲手做了些野菜饺子,让人端过去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饿坏 了,你们快去吃。” “婆婆,我们说会儿话,我也不能吃热的。” 颜千夏从慕容烈的怀里跳下来,拉住轻歌夫人的手,这一拉,简直把她吓了一大跳,轻歌夫人的手太冰了,活像块冰块。 “你也发病了?”轻歌夫人轻声问道。 “哎,我可能比您更严重,我当年是寻死,所以才被池映梓用龙珠唤过来的。” 颜千夏拧起了眉,懊丧地说道。如今这等于让她再死一回,上回想死没成, 这回不想死,偏偏死神缠上身。 “没事的,只要能找齐龙珠,能送你回去。”轻歌夫人小声安慰着她,又说道:“而且,当年我也是寻死……看来,好死不如赖活那句话确有道理,我们若不是轻易放弃生命,怎么会走上这么多弯路?” “不过,也行,我有了阿烈。”颜千夏转身抱住慕容烈,仰头看着他。 轻歌夫人的面上浮出了几分苦涩,幽幽地说道:“当年,我和他也是这般恩爱的。” “婆婆,以后我们在一起。”颜千夏轻声说着,牵住她的手,往慕容烈的身边拉。 “你们能好好的就行。” 轻歌夫人缩回了手,慕容烈阳气太盛,她受不了这种热量,又退了回去。母子二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望着。 “婆婆,龙珠真的可以送我们回去吗?你为什么不试?”颜千夏又问。 轻歌苦笑一下,小声说道:“据我所知,有古书记载,用两颗龙珠可撕裂时空,召唤亡魂,而九颗龙珠,能让时光逆转,一切回归原点。百年间,不时有人尝试用龙珠召唤亡灵过来,供他们驱使,可惜都没有成功,到你和我,这应该是两代人之间的传承,一个带来了我,一个带来了你,不过我当时有魔宫宫主庇护,他未能得逞,进宫之后,我隐姓埋名,捱过最难的那段日子,后来又在山洞中过了一辈子,躲过了他的搜寻。宫主去了,我也没有能耐去寻找龙珠,不过,我想用亡魂的法子,应该是错的,你瞧,我们是过来了,可也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顶多搅乱一些人的生活罢了。” “婆婆,你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呀?你为啥要寻死?你也是整个人掉过来的吗?”颜千夏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轻歌夫人苦笑一声,眯了眯眼睛,小声说道:“我是长沙人,以前是个律师,我也不是真心寻死的,男友说我太强势,要和我分手,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我想不通,于是就是想吓吓我男朋友,结果手一软,从堤坝上掉下去了,醒来的时候,发觉到了这里,再没能回去。” “真倒霉。”颜千夏轻叹一声,不想死的都过来了,何况想死的。 “夫人也是十月初一的生辰?”慕容烈突然问道。 “是呀,烈儿,你知道我的生辰?” 轻歌夫人一喜,突然就明白过来,颜千夏也是!她脸色微黯,苦笑一声,转过了身,继续忙碌。 野菜饺子味道非常好,轻歌夫人在馅里还加了点小鸟蛋,一咬,满口香。 “姨娘,你也吃。”颜千夏见到咏荷姨娘站着不动,便招手唤她。 “我已数年不吃荤菜了。”咏荷不吃,只笑眯眯地看着他二人。 “呃,不吃肉,多难受。”颜千夏愕然看着她,一个不能晒太阳,一个不吃肉,这姐妹二人的日子过得真清苦。 “习惯就好了。”咏荷给慕容烈倒了杯自酿的米酒,又抱着一桶酒去另一只小桌边,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所以包的饺子不多,铁雄他们吃的是刚烙的野菜面饼。 “晚上去打点野物过来,我给你们做。”咏荷姨娘笑着对铁雄说道。 铁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问道:“姨娘,您莫不是当年……的玉瑶圣女?” “我是咏荷。”咏荷姨娘表情淡定,轻轻笑道,把酒坛放下,坐到一边,拿起针线做了起来。 “谁是玉瑶夫人?”颜千夏好奇地问慕容烈,慕容烈也没想到铁雄认出了咏荷。 玉瑶夫人名震江湖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铁雄有四十多岁了,他能认出玉瑶圣女,这倒不意外。毕竟玉瑶圣女和轻歌夫人当年并行江湖,江湖人称二美,不过传说中玉瑶圣女也深爱魔宫宫主,魔宫宫主却独宠轻歌,慕容烈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女子本应是情敌的女子,却在宫主去世后的这么多年,一直相依相伴,隐姓埋名生活在这里。 一个好闺蜜抵十个好男人。 就算是爱人,也不见得都会不离不弃,尤其是在这种社会里。 颜千夏对咏荷姨娘更加钦佩和喜爱了。 “姨娘,我晚上和你一起做饭,我很会做饭。”颜千夏冲着咏荷姨娘笑着说了一句。 “好。”咏荷姨娘温柔地点头。 颜千夏又有些呆了,她得修练多少年,才能修练出这样的温柔和美好? 咏荷年过四十了,身无一点饰物,她就那样安静坐在那里,低眉顺目,却胜过人间风景无数,像一捧温沉的水,褪去了一切繁华,只有水的干净通澈。 吃完饭,她和咏荷一起去收拾洗碗,慕容烈独自去了轻歌夫人的山洞中。 她正坐在榻上,拿着手里的一面小铜镜看着。 “烈儿!”听到脚步声,轻歌夫人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他。 “夫人。”慕容烈点头,一声娘亲始终未叫出口。 轻歌夫人有些失落,却没有丝毫埋怨,她生他,却并未养他,他不认她,也是应该的。 “这是宫主当年留下的,你拿着。” 她把铜镜递过来,慕容烈低头看,只见小镜背面纹着繁复的花纹。 “这是当年宫主得到的魏宫国库的地形图,你把花纹按乾坤四信印在纸上,中间点便是宝库的位置。” 轻歌夫人凝视着慕容烈,儿子长到这么大,她未付出一点母爱,不能说不自责,可是只要一想到他父王强行打掉她腹中胎儿,她又痛苦万分,难以面对这张酷似老皇帝的脸。 “夫人自己留着吧,我如今并不需要这东西。” 慕容烈把铜镜推回来,世人都在抓获宝库,不想宝库轻易地来到他的手中。 “你需要的,舒舒的事,也需要银子来对付,要动用九龙珠,必须有百万颗珍珠筑成高台,在极阴月夜,吸取月之精华……” 轻歌夫人眯了眯眼睛,停顿了一下,又说道: “当年,若不是宫主要为我冒险,送我回去,杀掉魏国两位王爷,夺来宝库密图,又怎会招致魏国国主斥金千万,号召所有江湖人前来追杀,如今他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留在这里,早知今日,我宁可不要他为我冒险,宁可……烈儿,收着吧,我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了。” 慕容烈微微有些动容,伸手拿过了镜子,还想说什么,却见她鼻尖已然冒汗,显然是受不了他身上的热量,于是赶紧退了出来,石壁门缓缓关上,他站在洞口,和轻歌夫人遥遥相望着。 在这时候,他突然想通了,养育他的是母亲,生他的更是母亲,留他在宫中,又何尝不是为 他着想呢? 身为人母,又怎忍心让他跟着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极寒隐居之痛? “阿烈。” 颜千夏过来了,从背后捞住他的手臂,拿起他手里的小镜子,举到眼前照着,铜镜里的女子眉眼如画,眼波如水,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呵,总是无端会变得漂亮许多。 第258章 要死也痛快地去死 “这镜子真漂亮,是婆婆送你的?”她把镜子递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送给你。”慕容烈把她的手推回来。 “谢谢。”她也不客气,直接解开了腰上的玉佩,用丝绳穿过铜镜手柄上的小孔,悬于腰上,拍了拍腰带,笑了起来。 “哎哟,裙子这么重了,你看,这有四个珠子,千机的玉佩,你的镜子,我简直像个活动的藏宝库。”慕容烈眉梢慢慢扬起来,笑着看着她。什么难事到了她的嘴里,总能说得轻巧。 “主子,我们去山上。”铁雄他们拿着弓箭过来了,要上山去打猎。 “好。”慕容烈点头。 铁雄和单杰去山上了,其余的人帮着咏荷姨娘把晒好的野菜干收进坛子里,做成酸菜。 “其实你娘真的很不容易,我都不敢想像,在这样的环境下,过那么久的岁月。”颜千夏小声说了句。 慕容烈的手探过来,寻到她的小手握了握,视线却落在小潭上,一脸沉静。 颜千夏发现他最近变了许多,以前的慕容烈张扬霸道锐利,如今的他多了几分沉淀,更加大气,更加有魅力,更加有……王者之气! 胸怀天下,才能得天下。 颜千夏悟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她静静地看着慕容烈,或者,总有一天要分开,这个男人却只有两个女儿,以后,会是女帝为尊么? “小鹿!” 她突然看到一只梅花小鹿,从山林里窜了出来,鹿茸都还未长成,瞪着一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慌乱地往小潭里冲去。 后面,铁雄和单杰的箭凌厉地射了过来。 “别杀它。”颜千夏连忙大叫。 话音才落,慕容烈的身形就跃了起来,在空中如蛟龙一般翻滚了几下,稳稳抓住了疾飞的箭,脚尖落在水面上,轻点一下,又往岸上跃来。 这动作一气呵成,却能看出他功力的又一次进益。 “主子好身手。”铁雄他们跑过来,钦佩地看着慕容烈。 他把箭还给铁雄,扭头,只见颜千夏已经跑进了小潭里,往挣扎的小鹿身边游去。 “小家伙,差点成火锅肉了,远一点跑,知道吗?” 她抱住了小鹿,把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放到了岸上,小家伙抬起大眼,温柔而且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迈开细长的小腿儿,往林子里奔去,林中又奔出了两只大鹿,见小鹿回来,两只大鹿快速跑过去,用头和角在小鹿身上、头上轻轻蹭着,然后一家三口往林中奔去了。 “动物都有感情呢。”颜千夏轻叹一声,拧着湿漉漉的裙子,铁雄他们一瞧,连忙转过了身,快步闪开。 “索性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咏荷姨娘走过来,手里托着一套干净衣裳,是嫩嫩的紫色,展开,这袭华衣美裙让颜千夏眼前一亮。 “这还是轻歌夫人年轻时的衣裳,进了山,便再没穿过。” 她把衣裳递给了慕容烈,回山洞中忙活。 颜千夏穿上紫衣,在慕容烈身前转了个圈,紫色裙摆像花瓣一样盛开,环佩叮咚响着…… 后来有误闯进山的猎人回忆说,那个仙女,身着紫衣,一身环佩,漂亮极了,她一笑,百鸟跟着轻唱,她一动,百兽跟着奔跑,云朵就在她的脚下,七彩的风儿在她身边环绕。 若不是那传说,慕容烈还不能找到她,也没有了那永生永世的爱。 “阿烈,好看吗?”颜千夏停下来,期待地看着慕容烈。 “美极了。”慕容烈点头。 “呸,撒谎,千夏公主才是美人,我不是!不过呢,你这烧饼也只配我这包子。”她笑着,向咏荷姨娘的山洞中跑去。 慕容烈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满全是柔情。 在他眼中,除了她,还有谁是美的呢? —— 月升了,淡淡月光铺在了小潭上。 颜千夏坐在潭边的石头上,看着慕容烈钓鱼,咏荷姨娘说,晚上有种极鲜美的鱼在潭中出没,不过,不容易上当咬勾。 “动了,动了。”颜千夏紧张地揪着慕容烈的袖子,盯着水面上轻晃的浮标。 “别出声。”慕容烈压低了声音,猛地一提竹竿,水面上一阵扑咚地响,狡猾的鱼儿咬掉了鱼铒,溜掉了。 “哎,好可惜,肯定好吃,再来,再来。”颜千夏催他再下一竿。 “这回你可不许再说话了。”慕容烈叮嘱了一句。 颜千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不说不说。” 她一伸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人,可是慕容烈这古代人可看不懂,只觉得她古怪精灵的,摇摇头,手臂一甩,把鱼勾抛进水中。 月亮浮在她们脚下,风一吹,月亮就皱了。 颜千夏打了个哈欠。 慕容烈扭头看她一眼,小声说 道:“去睡吧,我钓好明天让你吃。” “我要和你呆着。” 颜千夏摇头,偎在他的手臂上,夜晚才能这样依偎,她不想浪费这清凉好时光。 愈来愈静了,浮标又晃,颜千夏眨了眨眼睛,盯着浮标,突然,鱼勾往下一沉,慕容烈挥臂起杆,不想那鱼儿力气也大,大水面上扑咚乱挣,搅得水面一阵阵地乱响,水花四下飞溅。 “哈,果然够肥!” 颜千夏乐了,这鱼吃了多少好东西,长得这么膘肥体壮的,她提着鱼线,伸手抓大鱼。没想到,这可恨的大鱼不是好惹的,鱼尾狠狠甩了起来,一下就打到了她的胸前,吓了她一跳,人直直地就往小潭里摔去了。 “该死的,我的新衣裳,我现在就烤了你!”颜千夏气急败坏,从水里爬起来,脱了紫衣裙,晾好了,扭头去对付丢进了鱼篓里的大鱼。水里的霸王,在鱼篓里蹦哒不停。 “红烧你,煎了吃,做鱼片火锅……” 颜千夏说得都要流口水了,鱼儿蹦得更厉害了,颜千夏一声长叹,把鱼篓抱起来,把大鱼倒进了水中。 “你干什么?”慕容烈疑惑地问道,守了一晚上,难道不是守这肥美的鱼? “姨娘食素,还是别把她的锅沾上荤腥了。”颜千夏笑了笑,看着那尾鱼很快沉入水底,水面上平静下来,月光似是更加柔和了。 “丫头,这么心善。”慕容烈站在她的身后,低低地说 道。 “人还是心善的好,要不然,我若心如蛇蝎,害人害已,你也不会喜欢我了。” 颜千夏转身看他,认真地说道。 “是。” 慕容烈点头。 当初的吴国后宫,只有她宫里的丫头们喂得白白胖胖,一问才知道,她对下人们好得不得了,好吃好喝,不用下跪,该睡就去睡,从不罚人骂人打人。可那千夏公主骄蛮惯了的,怎么会是这样?若非那样,他又怎会事事关注了她?又怎么会一点一点把真心交付出去? “阿烈,你看月亮。”颜千夏坐下,把脚泡进潭水里,指着水里的月亮说道:“其实哪里的月亮都是这样的,我生活的那里,现在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有没有这样的月光。” 慕容烈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明柔的月亮。四条小龙幻化出来,游进水中,颜千夏连忙抓住小白的尾巴,小声说道:“玩归玩,不许发光,若把人引来了,我可不原谅你们。” 小白扭头看她一眼,身上的光芒黯淡下来,和另三条一起,滑进潭水里,蓦地沉了下去,另三条的光芒在水底才渐暗,从潭面上看,水面上有着紫色蓝色黄色三道光,艳丽如虹。突然,小白的尾巴从水里探出来,勾住了颜千夏的脚踝,把她往水里拉。 “你是小狗么,还要我陪你玩水。” 颜千夏嗔怪一句,滑进了水里,抱着小白的脖子,骑到了它的身上,任它带着自己在潭水里游动玩耍。 它尾巴一抛,她就被抛到了半空中,如此几番,几次之后,慕容烈跃了起来,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落进水里。 小白的尾巴又插|过来,从二人身间穿过,明显是想要把他们分开。 “去去,一边玩去。”颜千夏立刻拍开它的尾巴,它身子一弯,大脑袋凑过来,那双眼睛里醋意横生的,看着人好笑。 “你还争宠呢!” 颜千夏戳戳它的角,赶它走开,小紫缠了过来,缠住它的尾巴,另两条也游过来,很快四条龙又沉进了水底。 所有的鱼都躲起来,不敢动弹,这万兽之王在水里浮起来,懒洋洋地,像是在睡大觉。 “龙的主人,你好威风。”慕容烈环着她,抱着她往前走。 “我也这么觉得。” 颜千夏嘻嘻地笑起来,手指滑到他的胸膛上,轻抚着他结实的胸肌,一寸一寸往下,直到他的腹肌之上。 “想了吧?” 她娇声问道,糯糯的嗓音像把钥匙,打开他的欲|望闸门。 “会烫伤你。” 他迟疑一下,按住她还在往下的小手,小声说道。 “你先用手指试试。” 颜千夏把脸搁在他的颈窝,嗡声嗡气,掩饰声音里的羞意。 慕容烈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把手指滑到她的花蜜之心,轻轻柔柔拔开花瓣,指尖探到花蕊入口,小声说道:“烫么?” “还好。”颜千夏轻声说道,捧着他的脸,和他轻蹭额头。 第259章 剩下的每一次 颜千夏点头,奇怪的是,今儿没有那晚在山洞里的烫,难道是因为——小白它们的缘故?她转头去看,只见小白正瞪着大眼睛盯着她和慕容烈。 “不许看,闭上眼睛!” 颜千夏脸上一红,立刻伸手掬水浇了过去,小白懒洋洋地白她一眼,根本不怕。而另三条小龙也游拢过来,居然是来群围观了! “真讨厌,都走开,一群小色胚子,偷看别人接吻。” 颜千夏脸愈加红了,伸手去捂小白的眼睛,小白的脑袋立刻用力摆了起来,长长的胡须抖了抖,嘴又咧开,又在笑……它又在笑…… 颜千夏都怕它某日突然变成了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小白你走呀!”她嗔 怪一声,小白这才放过她,一摆头,带着另三个坏家伙游去了另一边。 “再来,再来。”颜千夏这才转过头来,仰着小脸,咬住他的下巴。乌亮的眸子带著水汽氤氲的迷蒙,微张的唇娇美像艳丽的玫瑰花瓣,引得他忍不住再次吻下去。 如今的每一次亲密,她都想让自己更加刻骨铭心。 “嗨,我们不会以后都得在水里这样吧?” 她突然抱着他的肩,吃吃笑起来,低眼处,水波正因为他的动作而迅猛荡开,水潭那边,小白的长尾巴卷过来,正掩在他的大眼睛上,显然是放弃观摩了……怕长针眼么? “只要你我能长相厮守,在哪里又何妨呢?” 慕容烈吻住她的唇,低低地说着。 “是……” 颜千夏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来自他的宠爱。 这样的爱情,放在现代,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阻力。我们要房子要车子要票子,要漂亮要身材要工作要高薪,多少高富帅真会看上穷姑娘?又有多少公主可以爱上穷小子?那样的童话,美丽地存在于电视剧里。 今夕之爱,她之幸事。 “好吧?”他突然抬起她的下颚,凝视着她的眼睛,小声问她。 “什么?”颜千夏没回过神来,眨巴了几下大眼睛,疑惑地反问。 “小笨蛋……”他没把话说出来,后来颜千夏总想问他到底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他却总是笑而不言,用手指勾她的鼻头,一次又一次,用宠得不行的眼神看着她。 月儿扯过半片云纱,遮住眉眼,四条龙化成淡烟,回到了龙珠之中,小潭之中安静下来,她躺在铺在草地的竹席上,和他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诶,舒舒,你快看这个。” 咏荷姨娘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颜千夏翻了个身,发现慕容烈不在身边,便坐起来朝咏荷姨娘看去。 现在还很早,应该只是卯时,晨曦微露,空气里都是青草和花儿的香味,小道上,一只小鹿正往林中钻去,到了树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无辜而且水灵的大眼睛温柔地眨了眨,然后轻盈地跑进了灌木丛中。 “它叼来了这个。” 咏荷姨娘托着几朵绿色的小花,欣喜地走了过来。 “这叫菁菁草,是特别好的草药,我给你煎成水,喝了它。” “给婆婆喝吧。”颜千夏立刻说道。 “嗯,给你喝,它是拿来送给你的。”咏荷姨娘笑着,转身过去拿陶罐,打了水,把小花揉开了,搁进水里,麻利地生了火,开始熬汤水。 “这菁菁草都长在陡峭的悬崖上,而且有菁菁草的地方一定有毒蛇,鹿有灵性,你昨天抱它,它就感觉到你体热,所以才为你找来这菁菁草。” 咏荷姨娘用筷子搅拌着,满脸感概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比夫人的症状轻多了,她发作后,不过七天,便不能再太阳,一个月之后便不能见油灯,半年之后,月光都不能见了,或者是因为你有小龙在身上吧。” 颜千夏站起来,摸了摸身上的珠子,沉思起来。 小龙不能为她治好热症,但是从昨晚的情形来看,确实可以控制住躁热的发展,如果寻齐九龙,是否就可以把这热症完全控制住,最起码不再恶化?那样,就不用回去了呀。 正想心事,轻歌夫人的石壁门缓缓打开,轻歌夫人出现在门口,轻轻地向她招手。 颜千夏快步过去,小声问道:“婆婆,什么事?” “你进来。”轻歌夫人转过身,慢慢地往里面走去。 颜千夏紧跟上去,里面的森森凉意,让她也觉得舒服。 “我昨晚做了双鞋,你拿给他。”轻歌夫人从榻上拿了双厚底的布鞋,递给颜千夏。 她这手艺很巧,针脚细密,用料也讲究,是好的贡缎,只是缎子有些旧了。 “都是从旧衣裳上拆下来的,许久没穿了,有些褪色。” “婆婆 ,晚上光线又不好,你不要把眼睛弄坏了。”颜千夏心痛极了,拉着她的袖子,小声说道。 “他的鞋坏了,得做双新的,你不要怪我偏心,你有他疼你,我便多疼他一点,今天给你做一双,正好配你这件衣裳。”轻歌夫人抿唇一笑,又拿出一块剪好的紫色缎子,低头做了起来。 “婆婆,我都不会这些。”颜千夏拖了张竹椅过来,坐在她的对面,托着腮看着她做鞋子,又仔细地看她的眼睛,山洞里光线特别暗,那点夜明珠的光,又绿莹莹的,并不能让人分辩出她眼睛的色彩,但是能看出并非褐瞳。 轻歌夫人见她不出声,便抬眸看了一眼她腰上的宝镜,微笑着说道:“阿烈把镜子给你了呀,其实魔宫之中也还有些可用的东西,只可惜我当时无力再上魔宫,现在日子长了,也不想再要那些东西了,你和阿烈倒可以去瞧瞧,他如今也得有个栖身之处,魔宫那地方易守难攻,当年魔宫一战,攻进去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让咏荷教你们布阵,以后你和他住在那里,倒也安全。” “我们和你一起住在这里。” 颜千夏摇摇头,小声说道。 “不行。”轻歌夫人立刻拒绝,停了一会,才叹了口气,柔声说道:“这里太阴寒了,他一个大男人,住久了,对身子不好,而且他若想找齐龙珠送你回去,也得有个安全地的方筑起珍珠台,魔宫最为合适,咏荷后来看过,还有几间大殿并未烧毁,收拾收拾,也是你们的小家。” “是我拖累他了。”颜千夏有些难过,本是锦衣玉食的王孙贵族,却因为她要四处寻找隐身之所。 “哪里有谁拖累谁呢,都是心甘情愿的。”轻歌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起来,“你和他现在的模样,很像我当年和宫主的时候。” “宫主叫什么名字?”颜千夏好奇极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魔宫宫主,一听就特别威风八面。 “他叫连瀚玥。”轻歌夫人笑得更柔了,那目光简直柔得像三月的风,暖洋洋的,能融化面前所有的人,时光流逝,那人还活在她的心里,就像时刻站在她的面前一样。 不过短短两年的相守,却用尽了他们两个一生的爱情,接下来的岁月,轻歌夫人便独自在这爱的回忆里,让韶华慢慢老去。 “舒舒,你们不要学我,一定要好好地相守下去,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好吗?” 轻歌夫人眼中含了泪,轻轻拉住了颜千夏的手指。 “我会的。”颜千夏点点头。 轻歌夫人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又说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婆婆你说。”颜千夏连忙点头。 “若在危机关头,他要为你牺牲,请你千万拦住他,请你……用生命来保护他,好吗?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是,你看看我,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活得这样痛苦,又没办法再寻死……我答应过瀚玥要好好活下去,现在是生受着折磨,不如让我们的命来保护好他……好吗?” “我会的。”颜千夏拉住了轻歌夫人的手指,脑中猛地窜进了黑衣蒙面人的话,要想回去,须用慕容烈和池映梓的心口之血…… 若要那样,她不如就化成风,化成水,化成一株小树,一朵小花,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她做什么都愿意。 “谢谢你。”轻歌夫人摇了摇她的手。 “婆婆 ,不要说谢,我们都爱着他啊、”颜千夏眼儿弯弯,一脸自信的笑。 “在聊什么。”慕容烈的身影出现在洞门口。 “这么早你去哪里了?”颜千夏扭头看向他,小声问道。 “我去看了一下阵法和地形。” 慕容烈没有走过来,不想让自己的热量影响到轻歌夫人。 “婆婆给你做了双鞋,你看,真好看。”颜千夏托着鞋过去,蹲到他的面前,“你换上吧。” “我自己来。”慕容烈拉起她,坐到洞口的青石板上,换上了新鞋。 “其实夫人她离开吴宫之前,给你做到了六岁的衣裳,春夏秋冬,每季两套,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眼睛都熏坏了,你那天问夫人的眼睛是不是蓝色,是蓝色没错,只可惜夫人的眼睛很差了,都看不清几步远的东西,我用了好些药水给她洗过,都没一用,眼睛一直有好多血丝,你们劝劝她,以后不要没日没夜的做东西。”咏荷说道。 第260章 就要对你好 颜千夏还没出声呢,轻歌夫人就轻叹道:“我睡不着嘛。” “睡不着,躺着也行,你瞧瞧,为了做这鞋,又是一晚没睡。”咏荷立刻责备了一句。 “知道了,不要说啦,我睡会儿,你们出去玩吧。”轻歌夫人无奈地笑了起来,向慕容烈和颜千夏招招手,看着小两口出去,这才关上了石壁门。 “你娘很疼你的,你别一口一声夫人了,也叫声娘亲让她开心一下。”颜千夏低头看他的鞋,小声责备道。 “也不怪烈儿,在宫里,没人叫母亲,都叫母妃,只怕烈儿还没叫过娘亲呢。”咏荷为慕容烈辩解了一句。 慕容烈只摇摇头,在潭边坐下来,捡起了小石子,往潭水里丢。 “阿烈,婆婆说让我们去魔宫住,她说魔宫那里易守难攻,你要不要去?” 颜千夏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肯定不是看什么地势,而是和千机他们联络去了,外面的形势一定不好。 “池映梓离这里不远了,可夫人又不能见到太阳,我们没办法撤退,又不能让夫人落到池映梓的手里。” 慕容烈拧紧眉,小声说道。 “他能进来吗?”颜千夏问完,也拧起了秀眉。 池映梓那家伙,在这天下还能找到对手吗?她觉得慕容烈的武功已经很高了,可池映梓的武功更吓人,简直不是人练的功夫了! “没关系的,你们尽管走。”咏荷走过来,把煮好的菁菁水给颜千夏喝,一脸轻松地说道:“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还懂点障眼法小把戏,骗个把人没问题。” “真的吗?”颜千夏不太相信,她们都四十好几了,怎么是池映梓的对手? “我当年可是玉瑶圣女,最擅长的就是魔宫中的障眼法,这些年都是用这样的方法躲开了追杀,和夫人过到现在,相信我,你们吃了早膳就走。” “还是一起走。”慕容烈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夫人白天不能出来,你们走吧,我和她这样过了快三十年了,这天下还没什么难事是我们过不去的。” 咏荷摇头,唤过另几个女伴,让她们给二人收拾干粮。 “其实我们有龙,也不怕池映梓的对不对?”颜千夏抬头看着慕容烈,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 “这四条小龙自出生以来,被上神赋予守护之职,各司其职,它们都是守护兽,并不是战兽,除非九龙聚首,平常绝不会轻易伤人,否则它们不会一直居于龙珠之内,一直等着主人到来才全部苏醒,而且若要龙大开杀戒,死伤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千里江山的倾覆啊,舒舒,你各万不要轻易召唤它们破了杀戒!” 咏荷紧锁眉头,认真地叮嘱颜千夏。 “知道了,可是他们难道是守护我?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 颜千夏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它们挑选的主人,没有原因,不问出身。你们快走吧,先去魔宫,魔宫春风殿中还存放着不少书籍,都是天下奇书,你们可以找找,看有没有那个运气,能否找到九龙珠的秘密。” 咏荷抬眼看了看天色,眉拧得更紧了,远处的林木上空,聚集了不少乌鸦,突然又惊起乱飞,明显是有人进山了。 “快走,我要启动阵法了。”咏荷一推颜千夏,转身往小山坡上跑去。 “夫人,待我找齐龙珠,定会亲自来接你回魔宫相聚。” 慕容烈冲着山洞一抱拳,朗声说了一句,然后拉着颜千夏就往密林中跑去。 “嗨,我们这逃跑的……”颜千夏扭头看向渐远的小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会过去的。”慕容烈一脸严竣,池映梓已经站在明处,并不可怕,他要找的,是那个站在暗处的人,那个人一定会尾随着池映梓,等他二人开战,便可渔翁得利,若池映梓肯听一劝,倒好说,只怕池映梓固执偏拗,非要夺走颜千夏。 “嗨,小鹿。” 颜千夏看到了小鹿,冲它招手,小鹿撒开四腿跑过来,拐弯时,那两只大梅花鹿也出现了,一家三口在他们前面不远不近地跑着,似是在为他们引路。铁雄他们在后面背着包袱,牵着马,拎着慕容烈亲手做的竹椅,也紧跟上来。 身后,那条才走过的小道,就在他们眼前慢慢消失了,颜千夏现在相信咏荷夫人的本事,她用了二十多年来布置机关,一定有她的精妙独特之处,不说一定能打败池映梓,但是困他一段时间是有可能的。 在小鹿一家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到了一个分岔路上,一条通往更险竣的大山,一条通往山脚的世界。 “下山,行踪已经暴露,索性走大路,争取时间,如果那些冒充碧落门人的黑衣人再出现,一定会和真正的碧落门人相遇,让他们打去。” 慕容烈果断地走向了下山的路。 “好朋友,再见。” 颜千夏回头向小鹿招手,它的小蹄子在地上轻轻踢了踢,转身往林中跑去。 山下已是吴夏二国的交界之处,留守夏国的王爷已经呈上了投降书,这是慕容烈授意的,以免池映梓继续大开杀界,也免去百姓的战乱之苦。 入夜时,一行人进了一个小镇,几个月前的战火没有漫延到这里,小镇还非常繁华,酒肆青楼的生意正红红火火地做着,沿街有叫卖的馄饨小摊,还有面条。 几人进了一家客栈,叫了饭菜和热水进房间。 不知是否菁菁水的作用,颜千夏今日不似前几日热得那样厉害,只是还是不愿意吃太热的饭菜,慕容烈便执意等饭菜凉了,和她一起吃。 —— 一张床,两个人,慕容烈睡床上,她睡地上。 不是慕容烈要占着床,而是木质的地板上铺了竹席,更凉爽。 颜千夏枕着双手,翘着腿,看着桌上的油灯发呆。 这油灯很简陋,只是一只小碟,里面搁了点儿油,一根灯芯已快燃尽,光线愈暗了,街外不时有马车轱辘的声音滚过,人声鼎沸的,原来这小镇每月十五都有灯会,吸引南来北往的客商。 “出去逛逛?”她扭过头来,看着榻上的慕容烈,他也侧过头来,深遂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会热。” “咦,出去走走,我还能热化了啊?带着扇子。”她跳起来,抓起桌上的扇子塞给慕容烈,举起腰上的铜镜照了照,理好有些乱的黑发,转身拉着他的袖子就走。 铁雄和单杰想跟上,被颜千夏拦住,好好地,想约一个会呢,又跟上几个大保镖,一点气氛也没有了。 这里的灯会自是比不上京城,可比想像中的要好,南北的货物都有,还有不少新鲜玩艺儿。 “阿烈,我好想吃个热包子。” 她停在包子铺前,看着热汽腾腾的白雾,一脸渴望,许多天没吃一口热饭,喝一口热汤了。 “拿两只。”慕容烈想掏银子,却发现身无分文,连银票也没有一张了,他有些尴尬,想想,褪下了手上的玉扳指,递给包子铺老板,“忘了带银子出来,先把这个抵在这里,明天来取。” “哎呀,不吃了嘛。”颜千夏想夺回玉扳指,这雕着龙的扳指,可以买下好几个镇子了! “好啊好啊。” 包子铺老板可识货了,眼前一亮,油乎乎大手一伸,先颜千夏一步夺走了扳指,在手里掂了掂,塞进了怀里。 “客倌明天一定记得来取啊。” 不取你就高兴了!颜千夏瞪他一眼,脆嘣嘣地说:“给我保管好了,少一块儿我可会揍你。” “唷,姑娘这是说哪里去了,我只是暂时保管,小本生意,赚得几个辛苦钱。”老板包了两只包子递上来。 慕容烈接了,拆开了油纸,扳开了包子,举到唇边吹着热汽。 “嗨,阿烈,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颜千夏扭头看着他,腰里别着扇,手里举着包子,堂堂男儿,心疼起女人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让她不开心都不成。 “先吃。”慕容烈吹凉了一小块儿,递到她的唇边,低低地笑着,“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也对。”颜千夏眼儿一弯,笑了起来,一抬手,用帕子给他擦掉了脸颊上擦到的一点污渍。 小夫妻,一点一点的爱,全在这细小的动作里了。 锣鼓声声响起,小镇上的戏班子开戏了。 名花流的戏是天下第一,这里的草台班子完全是演个热闹。 这人吹着包子,跟在她的身后,在最后一排的长凳上坐下来,台上热热闹闹地一阵喧嚣,不过演些才子佳人的套路戏码,可颜千夏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红。 那书生上京赶考,救下了一女子,女子原是雀儿精,衔珠来报,助他高中,公主看中这书生,要招他为驸马,书生只爱女子,断然拒绝,于是大祸临头,公主识出雀儿精身份,令法师将她烧死,烈焰燃起时,书生毅然扑进火焰,和心爱的妻子从容赴死…… “阿烈,那个皇帝,和你有些像。”她伸手指台上,台上的青的男女正被红绸一层层围上,身边的人都是一阵阵地唏嘘。 第261 我舍不得你 “像吗?我觉得我更英俊一些。”慕容烈把吹凉的包子给她。 她不接,扭头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很严肃地说道:“确实,你比较帅一些。” 旁边的人不抹眼泪了,都转过头来看他们两个。 “呸,你们怎么没有同情心呢?”坐在右边的大婶不乐意了,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气呼呼地骂。 “全都是这些皇亲国戚,当官的作威作福,哪里有我们百姓的好日子过,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为我们百姓做点事的,烧的是我们的房子,死的是我们的儿子。” 另一个大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她一说,原本就悲切的气氛更压抑了。 颜千夏吐吐舌头,拉着慕容烈站起来,准备溜出去。 “哎,抛花球了,接到花球的,来年就有好运气嘞!” 前面有人高呼了一声,扭头看台上,那才子佳人居然没被火烧死,台上多了个神仙打扮的男人,正在用手里的柳枝儿敲打才子佳人的头,给他们赐福。然后转身看向台下的观众们,高举起手里的一个花球,作势要丢。 “快,我们到前面去,这个可灵了,每年接到花球的人可都愿望成真了,青鱼巷的张妈五十多了,都生了个儿子呢!” “就是就是,我们赶紧去。” 身边的大婶们当下就兴奋了起来,肥胖的身子灵巧地往前窜去,一点都不像裹了小脚的中年妇人,手里的菜篮子成了武器,戳得男人们都闪开了道。 “咦,这个好,我们接了,以后的运气就好起来了!”颜千夏陡然兴致高昂,快步往台前挤去。 “喂。”慕容烈想拉住她,可是大家都起了身,拼命往前涌去,开始只坐在长凳上,不觉得人多,一站起来,这才发现这小小的坪里居然挤了上百人,而且有长凳隔开,一乱涌,场面就乱了起来。 “舒舒,回来。”慕容烈急了,也挤进人群,想抓回颜千夏。 “你在那里等着,我抢个绣球回来送给你。” 颜千夏已经拼命挤到了前面,运气太背了,背得让沮丧,她抢个花球,说不定就转运了。虽然这只是个心愿,可是她还能为慕容烈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以前以为有小龙,可以为他抢回天下,可是咏荷姨娘却不让她轻易召唤小龙,那倾覆天下苍生的后果,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挤着我的裙子了。” “你踩着我的鞋了!” “谁摸我屁|股!” 每个人都在乱喊,手往上高伸着,想那花球正巧能跌进他的手中。 扮成神仙的人在台上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辞,故弄玄虚,有人急了,大声催促起他来,他慢悠悠举起手,又慢悠悠放下,慢悠悠举起,又放下…… 人群就跟着他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闪得头都晕了,衣裳也汗湿了,鞋也踩掉了! 突然,一声清脆的喊声骤然响起来,“天啦,怎么会有蛇,好大一条蛇!要咬人了,要咬人了……” 众人怔了一下,台上的神仙也吓得手一抖,绣球从手里跌下来,大家都看蛇去了,颜千夏奋力一跳,捞住了花球。 “哇哈哈,我抢到了,是我的!”她大笑起来,开心地往回挤。大家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反应过来,有不讲理的,看她是个小女子,马上过来抢她手里的花球,几个汉子把她困在中间,一个恶狠狠的逼近了她。 “滚开。”慕容烈一手提起一个,用力抛开。 汉子们恼了,互相看了看,一涌而上,扑向慕容烈。 “活得不耐烦。”慕容烈脚尖一挑,一条长凳扫过去,几个汉子哀嚎着摔下去,爬都爬不起来了。 颜千夏气喘吁吁地走到慕容烈身边,一身全汗透了,头发湿乎乎地粘在额前,脸也红通通的,全是汗,她把花球伸到他的面前,笑着说道:“送给你,我们的好运气要来了。” “傻瓜,以后不许这样了。”慕容烈接过了花球 ,摸着她的小脸,心痛地说道。 “哎哟,小事嘛。”颜千夏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汗,他给她吹包子,她为他抢个花球,这才叫夫唱妇随,郎情妾意啊。 “回去吧,看你热的。”慕容烈不敢再碰到她的肌肤,拉着她的袖子,带着她走进了人群。 一盏盏花灯悬于路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面前经过,颜千夏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世界,虽然也有缺陷,有丑陋,可也有美好,有清新的空气,有最清澈的河流…… 铁雄和单杰他们就在客栈门口等着,见到二人出现,才长舒了口气。 “去打井水进来。” 慕容烈吩咐一句,众人连忙去忙了,不一会儿就提了好几桶井水过来。 颜千夏褪了湿衣,慕容烈拧了湿帕子,扳过她的肩,轻轻地给她擦背,他小心地不让手指触到她的肌肤,湿帕子滑过笔直的背,玲珑的腰线…… 这样的好,她还能享受多久?这样的他,还能陪她多久?他越好,她就越舍不得,真想就这样把时光停住,万物散开,最后只剩下他和她。 “阿烈,我只愿与你,生生死死,永结同心,好么?”她扭头看着他,喃喃地问道。 “好。”慕容烈心中愈加怜爱。以前伺侯他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如今亲手服侍心爱的女子,倒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喜欢看她满足地眯眼,满足地笑,满足地唤他一声“阿烈”,仅仅这样,就能抵过世间万千繁华。 “主子,千机大人和贵妃娘娘已在前往魔宫的途中,三日之后我们可以汇合。” 门外响起铁雄的声音。 “ 知道了。” 慕容烈沉声说了一句,拿起干净衣衫为颜千夏穿上,这才自己清洗起来。 颜千夏扭头看向门上晃动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阿烈,绝瞳是否同行?若他真的有问题……” “不要胡乱猜疑。”慕容烈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而且,我安排他去做其他的事去了。” “你看,你也不相信他了嘛。说真的,他一刀杀掉那黑衣人的时候,我心里真不舒服,明明可能问出结果的!” 颜千夏大口喝了一碗清凉的井水,又拿了紫珠出来,在身上滚动片刻,这才坐到竹席上,仰头看着慕容烈,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这群黑衣人是假冒的碧落门人,我们不妨捉一个,我就不信查不出幕后主使。” “你的病要紧,先去魔宫寻找龙珠下落。”慕容烈摇头,抖开了干净衣衫穿上,将脏衣丢进水桶之中,过来和她一起盘腿坐在竹席之上,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魔宫和千机他们会合,若被你猜中,绝瞳果然叛变,名花流门人现在非常危险,我必须让千机带名花流门人尽早退到安全的地方。我已经给千机下了密旨,目的地只有千机和苏锦惠知道,连秋歌都不许告诉。” “也好。”颜千夏浅浅一笑,在竹席上躺下,推推他的手臂说道:“睡床上去,我们躺着说话。” 慕容烈乖乖地去了床上,侧卧着,盯着她瞧着。 “哎,绝瞳和千机,谁先遇到你?”她安静了一会儿,又小声问道。 “是绝瞳。绝瞳家世代都为慕容皇族的死士,但是从他爷爷那辈起,就因为犯下大错,被降为最低等的奴,他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被同僚出卖,我的人将他救出,他也不愿再回护卫队,便改名换姓,追随我左右,三年后我们才遇上千机。 千机本是夏国名门之后,九岁便以博才名满天下,可惜后来他父亲被奸臣陷害,被夏国诛杀九族,只有他逃了出来,我救下他的时候,他身着女子衣衫,是扮成女子才逃出城中,只是当时身负重伤,只剩下一口气,后来我让他创立名花流,专为我搜索情报。” “难怪他总是会不经意有些愁意,原来也是个失去至亲的可怜人。” 颜千夏感叹着,想着千机那绝代风华的模样,还没几个女人能有他美呢!也难怪绝瞳被他迷成那样,可是一个大男人被人当成女人来爱,感觉……怪怪的! “诶,你……喜欢他?”慕容烈沉默一会儿,突然酸酸地问了一句。 “嗯,啊,当然喜欢!”颜千夏点头,小脸上全是向往的表情,末了,还巴巴问了句,“阿烈,我可以亲亲他么?他长得太好看了!” “你……”慕容烈一下就跃了起来,气咻咻地瞪着他,他这到底爱了只什么小妖精,居然问出这样无理的话来,要把他给气炸了! “你不信我杀了他?”他双拳一攥,骨节咯吱响起来。 “哈哈,我好怕……你去杀呀……千机也很厉害的,还有池映梓……我咋就这么受欢迎呢?”颜千夏掩着嘴,笑得在竹席上乱踢腿。 “没良心的小东西。”慕容烈俯下身,一把将她从竹席上捞起来。 他的手掌贴到了她的柔滑肌肤。颜千夏立刻皱起了小脸,连声惨呼: “好烫,好烫,慕容烈,你要杀了我么?” 慕容烈连忙把她放下,一脸紧张地问道:“这么 烫?要紧么?赶紧让紫龙出来吧。” 第262章 开玩笑呢 “好要紧,阿烈,我要死了,你快把千机叫来,给我当小妾!”颜千夏抱住他的手臂,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你……你……”慕容烈气结,瞪着她看了半晌,又长叹了一声,手慢慢抚过了她的小脸,小声说道:“除了男人,你想什么,我都会为你拿来。” 颜千夏的笑声嘟在了喉咙里,仰头看着他幽幽的双瞳,好半天,突然爬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在他怀里撒娇, “我和你开玩笑 呢,你还 认真了,千机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尊重他,你是我的夫君,我的爱人,这怎么一样?而且我今生今世只要你一个男人,我怎么会要别人嘛!看你急成这样!” “舒舒……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容烈终究没说完,只小心地抱着她,生怕重一点,就会让她热化了。 “你总说我傻瓜,你才是傻瓜,你也在我心里啊。”颜千夏轻叹,额头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轻轻地说道:“如果我们两个可以变成两棵树就好了,就站在婆婆住的小潭边上,安静地站上永生永世。” “树有什么意思,都不能亲你。”慕容烈眯了眯眼睛,居然顺着她的意思往下想,以前他可没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终于是被她给带得不现实爱幻想了,可是,想着两棵树站在阳光雨露里,倒也挺不错…… “啧啧……就你这么好|色,我可是知道的,你当王爷的时候,王府里就有好多侍妾,也就我不嫌弃你,你还不大笑几声。” 颜千夏吃吃笑起来,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油灯灭了,外面的小街静了,月光钻进来了,小夫妻的私|语也停了,二人静静地偎着,想着未来的路。 她和他都知道,还有许多艰难的坎要迈过去,可是十指相扣着的时候,竟觉得那都是些小事,只要在一起,这样就好了。 窗外的小巷子蜿蜒伸向漆黑的夜幕之中,隐隐绰绰,有人影在闪动。 铁雄往小巷的方向警惕地看着,暗云游开,月光洒在小巷中,只见小树在轻晃,他轻舒口气,挪开了视线。 树后,黑衣蒙面人一双怨毒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颜千夏和慕容烈的小窗。 “我真不懂,主人为何要这女人活着?” 有人在黑衣蒙面人身后小声说道。 “龙珠和颜千夏,代表了世间至高无上的两种境界,一是强权,二是……永生!” 黑衣人静了片刻,眼中放出奇异的光彩。 永生……这个词一出来,呼吸声骤然重了,两双狂热的眼睛如毒蛇一般,死死看向那扇生存着奇迹的窗户。 —— 今儿是个阴天,一大早就洒了点小雨,渐渐的,便越下越大了。 “老天爷真好,怕我热。” 颜千夏扣上了斗笠,披上了蓑衣,扭头看慕容烈,这男人高高大大的,穿上蓑衣也不像渔夫啊,倒像个行走在雨天里的高傲刺客,铁雄他们就不行了,因为常年习武,日晒雨淋,所以一个个皮糙肉厚, 颜千夏扑哧笑起来,踮起脚尖,给他理好了斗笠上的细绳。 “别人问我们是干吗的,就说我们贩海鱼去卖的。” 她说完,铁雄他们都不解地看向她,不明白为什么偏是卖海鱼。 “一个个穿得像要出海打渔的,不说卖鱼,难道说卖牛羊?” 颜千夏笑着看向这一张张黝黑的面孔,轻声说道。可是铁雄他们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连配合笑一个的意思也没有。 “你和他们开玩笑,他们可不习惯。”慕容烈捏了捏她的鼻子,虽然他已退位,可是这些人还是从心里尊他为主子,君臣分得清晰,才不会在他面前放肆。 “好吧,出发了。”颜千夏尴尬地扶着斗笠,快步走出了客栈。 因为没雇到马车,所以必须骑马前行,一行人急驰出镇,往滂沱大雨中冲去,大雨被风刮过来,浇了颜千夏一脸,在她 想像中,策马江湖应是逍遥潇洒,现在品尝了,才知这大侠不好当,风雨疾行时更是苦不堪言。 她如今是面朝他坐着,脸埋在他的怀中,但是完全想像得到他满脸雨水的模样。 他是为她吃了苦的。 想到这里,她就满心地幸福。 暮霭沉沉,山风森冷。 站在山脚下,颜千夏看向通往山顶的路,像银蛇一般,钻进林消失不见,在上一层出现,蓦地又消失,隔了好高的距离,又出现在视线中。 “从这里上去?”颜千夏心里有些发怵,这山太高了,简直耸入云宵。 这些天一直在山林里跋涉,她觉得自己的小腿都粗了,当然,更多的时候都是慕容烈背着她在走,这行走中的背篓又安全又结实,还可靠! “咏荷姨娘说有捷径。” 慕容烈打开了地形图,仔细对照着地形。这图绘于三十多年前,因为那年大战,小道和用为机关记号的百年古树毁了不少,所以多少有些变化。 “你们是什么人啊?”有挑着柴的老百姓路过,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们。 “路过。”铁雄拦过来,警惕地盯着这老汉。 “哦,你们还是快走吧,山上闹鬼的,吃人!” 老汉好心地提点了一句,挑着柴火大步往前走去,这步子快得,似乎就有鬼在身后追着他一样。 魔宫毁了三十年了,据活下来的人回忆说,当时尸骸遍地,大地都染成了红色,连瀚玥更是被铁锁穿过肩胛骨,五马分尸,特别惨烈。 只要想想,颜千夏就特别同情轻歌,她当时是怎么撑下来的?一定是腹中的孩儿给了她力量吧! “真的有鬼吗?”颜千夏仰着头,看着隐于暗幕中的山顶,魔宫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或许。”慕容烈无意吓他,可世间事,没空穴来风,必有原因。 一条窄窄的小河穿过林子,时而有小鱼跃起来。颜千夏洗了把脸,又用水囊装了水,回到慕容烈的身边。 “先寻个地方落脚,等千机他们。” 慕容烈收好图,带着众人往前方的小村落走去。 小村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土砖墙,茅草顶,一看就知道生活十分贫瘠,但是很热闹,还有锣鼓和喇叭声,好像是在办喜事。 一行人走进来,十分打眼,很快就引来了村民的注意,村里的族长匆匆迎过来,抱了拳,一脸憨实地打招呼。 “各位贵人,敢问有何指教?” “我们是商人,途经此地,迷路了,想借住一宿,还请行个方便。”铁雄上前一步,托起手里的一小锭银子,递给族长。 “哦,今天是小儿成亲,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这边请。” 族长捋捋胡须,很豪爽地一笑,引着一行人往村中最大的一个宅子走去。 所谓最大,也不过是四间土砖房,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桌子,看来全村人都在这里,喝着自酿的烈酒,吃着自己种的菜,水里打的鱼,新郎新娘都穿着红色的褂子和长裤,正在向客人敬酒。 “客人请坐 。”族长让人让出一桌,让几人坐下,重新拿了干净碗筷过来。 新郎倌抱着酒坛,亲自来给他们倒酒。 这么喜庆,颜千夏是真想大口喝上一碗,可酒太辣,她怕把自己给烧熟喽,于是闻闻,一副馋样儿。 “尝尝。”慕容烈用筷子点了酒,递到颜千夏的唇边。 “且慢……” 铁雄连忙想阻止,想要用银针试毒,慕容烈一笑,推开他的手。颜千夏这丫头,还有什么可以毒死她的?她不毒死别人就好了! 颜千夏用舌尖舔舔,正宗的粮食酒,很醇,很香。 “一点点,好么?”慕容烈见她未说不适,又一脸馋相,心中实在不忍,这一路冷饭冷菜冷馒头,想想他就觉得难受。 他用碗,倒了一点酒,不过盖住碗底,递到她的嘴边,小声叮嘱道:“若不舒服就吐出来。” “嗯。”颜千夏小心地把酒喝进去,冰凉入喉,又辛辣入胃,太刺激了! 她打了个冷战,连连点头,又倒了一点,站起来,笑着看向新郎倌,“好酒,我敬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 新郎倌显然已喝了不少,脸红通通的,这是个粗壮汉子,黝黑的皮肤已被酒精醉红,见颜千夏给自己敬酒,连忙端起酒碗回礼,满满一碗酒,一仰脖子,就倒进了嘴里。 新娘子是典型的小村姑,红扑扑的圆脸蛋,一双手一看就是常年做农活的,很粗糙,皮肤也是,她只管倒酒,扭头看了看这一桌,可能是没见过外村人,有些羞涩地一笑,便坐到了另一桌边,端起了碗,大口吃起来。 “这闺女正漂亮,跟仙女似的。” 邻桌有个老太,看着颜千夏,咧着没牙的嘴,赞了起来。 “是啊是啊,真水灵,看那脸蛋,跟珍珠似的……”又有一个妇人大声夸赞起来。 “哟,你还知道珍珠!” 有人乐呵呵地笑起她来。这妇人脸一红,摸着自己粗糙的脸说道:“那怎么不知道,珍珠嘛,就和那个、那个野雀儿蛋一样大,颜色嘛,很亮很亮,咦,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我说给你们听,你们想都想不到!” 一阵哄笑之后,大家又开始开新郎的玩笑,催他去洞房。 第263章 魔宫 慕容烈给颜千夏吹冷了菜,夹进她的碗中,这样下来,他吃的也是冷饭冷菜了。 那边,新郎新娘已经被大家推进了洞房中,年轻人围在窗口和门外起哄,非得让新郎赶紧脱衣开战。 “这们这些死小子,快滚,别耽误我抱孙子!” 一个大娘抄起了一把大扫帚,用力往这群年轻人身上扫去,又打到了了院中的一条大黄狗,狗大叫起来,又去咬鸡,院中顿时扑腾得黄土四飞,菜里都落了几根鸡毛。 慕容烈只当没看到,继续埋头吃饭,另一桌还有几个老汉在慢悠悠喝酒,说些今年的收成的事。 年轻人们一哄而散了,洞房门上贴着大红喜字,灯影摇摇的,没几下,灭了。 颜千夏也挺好奇,很无良地想去偷听,可是心思一起,慕容烈就低笑了起来,用脚拦住了她的腿,沉声说道: “你呀,都当了娘的人了,你刚看到有女子上前去了?” 颜千夏四下一看,果然,除了一些大婶们,这村中的年轻人全是男子,真不见一个年轻女子,在四周跑着玩着的小孩儿,全是带把的小子们。 “咦,奇怪!阿烈,你观察好仔细,我都没发现!” 她说了一句,便朝族长招手,老汉过来之后,她便站起来,拖长张长椅过来,请他坐下,好奇地问道: “族长大伯,你们村的闺女们都不能出来的吗?” “哦,我们村里从来只生男娃,不生女娃。” 村长捋捋胡须,挺得意地笑起来,在这种劳动力为上的时代,男人就代表了家族的兴旺,男丁越多,家族越强大,就连打架,人多也是好事嘛! “啊?这么神奇?”颜千夏来了兴致,连忙追问。 “是啊,上上下下一百七十余年,我们村一个女娃都没有生下过,外村人都想把女子嫁进我们村来呢。” 村长笑得更骄傲了,从这村子里出去的女婿,个个高大强壮,一瞧就有好身体,这对庄稼人来说,就是资本。 颜千夏眼中一亮,正想给慕容烈生个儿子呢,刚想打听生儿秘笈,慕容烈先开口了,“敢问族长,最近可有陌生人来过此处?” “就是你们了,我们这个村以前一直是给魔宫提供粮食和蔬菜,有想上魔宫的人,也先到我们村子里落脚,让我们村子里的人带口信上去,我们可以赚钱银钱,日子也过得不错,可自从三十年前魔宫被江湖里的人毁掉后,村里的日子就难过多喽。” 族长摇头,长叹了一声,似是在回忆那段风光舒适的日子。 “魔宫的人不坏嘛。”颜千夏插了句嘴。 族长抬眼看她一眼,又摇摇头,小声说道:“谁知道呢,说他们是杀人魔头,反正没杀我们村子里的人,这世上,哪里有简简单单好坏的事情,后来我们上山给他们收尸,足足埋了半月,才把人全部安葬好,可是,怪事来了……” 他突然停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刚要往下说,他家大娘就不悦地说了一句, “哎哟,大喜日子,你听听你都在说啥!” 话音落了,那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别扭的哭声,众人扭头看向屋子里,族长咂了一口酒,扬起嗓子喊, “对对,君儿啊,你仔细点,别把梅子弄伤了,跟个牛似的。” 颜千夏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扭开了头,抿唇冲着慕容烈笑。这些人也忒纯朴了些,里面正大战呢,这外面还能吃饭喝酒! 族长未说完的故事还在心里稳稳扎着,今日这家大喜,确实不适合说那些血腥之事,二人便耐着性子,想等明早再问个明白。 族长把自个儿的屋子让出来,让慕容烈和颜千夏住,铁雄和单杰他们不肯去其他人家里住,就在院子里用长凳拼了,轮流睡,族长和老伴去柴房里挤一晚。 这晚上,那叫君儿的汉子可不消停,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木床一直在咯吱地响,那汉子偏还喜欢喊几句威武的话,什么“娘子,我的家伙在你肚子里,我厉不厉害……” 想想,这古代不应该挺闭塞的吗,怎么会如此火|爆?不过金|瓶|梅也是出自古人之手,再看慕容烈,那是啥手段都敢用,反正古代人的夜生活,全用在了这床上的事上,不花样百出,哪里能日日新鲜? 颜千夏越想越好笑,听着听着就乐起来了,咯咯笑着,看着慕容烈说:“喂,以前我们的房间可千万要搞隔音的墙,隔音的门,隔音的窗,你听听,这多难为情啊” 慕容烈其实也有些尴尬,听人墙角这种事,虽然是被迫的,可也是第一回,这汉子也太能整了,说的话连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睡觉。”他拍拍她的手臂,翻了个身,背对向她。他睡在床上,颜千夏睡在长椅拼成的简易床上,硬梆梆的,实在难以入睡,又怕一翻身掉下去,小心地动了几下之后,她索性坐起来,用手指戳他的背。 “睡不着。” “那也得睡!”慕容烈反手过来,捏住她的手指,这段日子,实在是没睡几个好觉。 “你困了呀?”她小声问。 “嗯。”慕容烈点头。 颜千夏连忙缩回了手,小声说道:“那你睡,我不吵你。” “嗯。”慕容烈又是低低一声,紧接着,便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颜千夏瞪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实在是没事做,便拿下腰上的小铜镜看,慕容烈说镜子关系着魏国宝库的位置,要拿到万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为她筑台唤龙。 一点都不想走,只想呆在他的身边,可是活活热化掉,他怎么能受得了? 相思是痛,相守也是痛。 颜千夏用力摁了摁自己的心脏位置,只要一想到别离,心脏就痛得厉害,只能用力摁着,才会勉强恢复呼吸。 她又把四颗龙珠拿出来,趴在桌上,一手举着镜子,一手手指扒拉着珠子玩。 天下至宝,全在她的手中,权力和财富,这都是世人发疯了想要的东西,可她怎么就一点都喜悦不起来呢? 小白龙钻出来,盘在镜子前,对着镜子照着。 “你还臭美!” 颜千夏看它对镜摇头晃脑,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连连戳它的尾巴。 都说老虎尾巴摸不得,她还戳这至尊神兽的尾巴,也难怪小白生气了,用力一挥尾巴,强大的力道,居然把她从长凳上给掀了下去。 她一声尖叫,和凳子一起倒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吵醒了慕容烈,也让隔壁房间的声响戛然而止。 “怎么了?” 慕容烈连忙过来,扶起了她。 她瞪向小白龙,小白龙只高傲地抬了抬眼皮子,慢悠悠地在桌上游动了几下,突然暴涨起来,这一涨……占据了半边屋子,把屋顶也顶穿了!唏哩哗啦的巨响,茅草哗啦啦往下跌,跌了二人一头一脸。 静…… 久久的、死寂一般地静…… —— 颜千夏都想哭了,想拉住它的爪子告诉它,老大我错了,我再也不戳你尾巴了! 它这样,不是会把所有敌人都引到魔宫来了吗? 所幸小白并未发光,也未长啸,只抬起了爪子,举到眼前看了一眼,就像一个贵妇人,看自己的指甲油涂好没有,然后慢条斯理地放下,用爪尖扒了了下颜千夏的脚,最后才慢慢地变小、变小、变成了巴掌大小,落到颜千夏的肩头。 这是,赤|裸|裸的示威啊! “你还吸我的血呢!” 颜千夏怒斥一声,小白龙还是高傲,那表情似乎在说,它是神兽,它吸你的血,你应该三跪九磕来谢恩。 “讨厌。”颜千夏恼了,一把拎起它的尾巴,丢到桌上。 小白打了个滚,一声低啸,另三条也出来了,跟在它的身后,往屋外飞去。 “就这样跑了?”颜千夏欲哭无泪,原来她养了群白眼龙啊? “原来魔宫真是它们的归宿地,不等千机了,我们上山。” 慕容烈一拉颜千夏,拖着她就往外走。 铁雄他们已经是吓呆了,怔怔地看着龙从头顶飞过去,小村整个淹没在死寂之中,那小两口也不知道吓晕过去没有,千万别吓成了半身不遂,阳|痿什么的。 一行人跟着龙往魔宫的山上跑。 它们飞得不快,不时会停下来,扭头看颜千夏,明显是在等她。 “走不动了。”颜千夏停下脚步,伸手抹汗。 四条小龙见状,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化成几道亮光,迅速没入了前方的夜幕之中,它们跑了! “白眼龙!”颜千夏怒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路边坐下休息。 “主子,现在怎么办?池映梓一定察觉到我们的动向,说不定马上就追到此处了。” 铁雄快步过来,焦急地问道。 “先回村。”慕容烈却扭头看向小村,沉声说道。 “为何?”铁雄不解地问道。 “方才跑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人吓晕倒了,切莫出了人命。”慕容烈拉起颜千夏,把她一抱,快步往村中跑去。 “有妖怪,妖怪!” 有村妇正在大嚎,族长家里的油灯已经点着了,原来新娘子被吓晕了过去,怎么唤都唤不醒,像是死了一般。 第264章 小把戏 见众人回来,大家不像开始那般热络,而是有了惊惧之色,不敢靠拢来。 “我是大夫,我会看病。”颜千夏上前去,柔声解释。 “你是妖怪。”族长的老伴儿指着她,颤微微地说道。 “真不是妖怪,刚刚那是……妖怪,我们去打妖怪了,我们就是专门打妖怪的,觉察此处有妖作乱,所以才来此地收服妖怪。” 颜千夏硬着头皮胡诌。 见她说得镇定,大伙儿窃窃私语了片刻,那汉子先出来了,不顾一切地拉着她的袖子就往屋子里走。 “那你先看看俺娘子,快点救她。” 众人跟进来,颜千夏一看那新娘子,面如金纸,口吐白沫,看到陌生人都脸红的小村姑,见着这场景没被吓死,已是万幸。 她取出金针,凝神为新娘施针,不过片刻,这小村姑就转醒了,哇地一声大哭,翻身坐起来,身上还没衣裳呢,慕容烈连忙转过身去,那汉子抱住了她,在她的背上连连揉着。“没事了,娘子,没事了。” 颜千夏又说了几味简单的草药,让他们去采来,给新娘安神定魂。 众人又不说她是妖了,连称她是活菩萨。 老百姓就是心善,对她们好一点,她们就全心报答。 折腾了一宿,早上各家各户都来了,有提着鸡蛋的,有提着腊肉的,都想让颜千夏给治治病,这小村偏僻,谁生了病,都是凭着长辈的经验,在山上采点草药吃,命大的就熬下来,命短的就直接上天报道,再投胎去了。 “神仙妹子,吃点东西吧。” 新郎汉子端着一大碗荞面疙瘩来了,这对于村里人来说可是好东西,若不是昨天办喜事,还吃不上一碗干饭呢,都是要掺上苞谷和野菜的。 颜千夏道谢,让慕容烈接了,他先吃一半,吃到后来,面也冷了,她正好入肚解饿。 给几个妇人诊了脉,颜千夏想去看看新娘子的情况如何了,才走到了门边,就听那新娘子正在撒娇,“你说是那神仙妹纸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好看。”汉子正在哄她喝药,一面哄,一面夸她。 “呸,你撒谎,她生得画儿出来的一样的,我哪里比得上。”新娘子窝在他的怀里,细声细气地说着。 “你最好看了,我只爱看我的梅子。”汉子揉着她的背,说话更温柔了。五大三粗的壮稼汉子,说着这些小情话,居然真的很打动人心。 颜千夏没进去,转头看向魔宫的高山,四个白眼龙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同伴,还会不会回来? “恩人姑娘,我那媳妇没事了吧?”族长过来,一脸钦佩地问她。 “没事了,不过你这房子……”颜千夏抬头,昨儿住的那间房,屋顶被顶穿了,这让她觉得很歉疚。 “小事,大伙儿一个时辰就能修完。”族长笑笑。 颜千夏想着他昨晚没说完的故事,连忙问道:“族长,您昨晚说到魔宫半个月后出了什么怪事?” “哦,那晚就和昨晚的情况差不多,也有怪物突然出现,亮闪闪的,很刺眼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后来似乎有人影在晃,大伙儿都说是鬼……山上全是冤死鬼,都成精了,会吃人的!我们一起上山的人,有好几个都被吃了。” 族长缩了缩脖子,压低了声音。 可是龙是不吃人的,他们那晚遇到了什么? 颜千夏拧起了眉,她几乎可以肯定,当时一定有龙在山上,可是遇上了道行高的人,趁龙才刚刚被唤醒,灵力未恢复,收服了龙,并且杀掉了看到那一幕的村民。 三十年前,池映梓也未出生,当时特别强大的魏国和夏国皇族如今都已经没落,还会有谁会能有那样的实力,上魔宫,夺龙珠,鼓动江湖人士扫平魔宫。 有名字在脑海里呼之欲出,又觉得不太可能,实力太不相当了。 铁雄依令放出消息,千机他们却没回音,不知现在在何处,龙已归山,慕容烈不想再耽搁,决定立刻上山,寻龙,筑台。 族长让儿子给他们带路,族长是唯一一个知道上魔宫的人,仔细给他们说了上山的路线,又叮嘱儿子千万小心之后,满村人送他们出了小村。 对于慕容烈用竹椅上背着颜千夏走路,那汉子显然有意见,他犹豫好久,终于开口了, “几位恩人,那山路极险,这样背着,只怕爬不上山呢。” “没事,你只管带我们进山,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慕容烈沉声说道。 前路艰险,勿需带外人前去冒险。 汉子连连摇头,敦厚地笑着,“不行,爹吩附过,一定要带你们上山,这路三十年没人走过了,你们不熟悉,如果摔到了碰到了,那就不好了。” “可你也不知道啊。”颜千夏扭头看他,微笑着问他。 汉子嘿嘿笑了几声,抹了把脸,又说,“我壮嘛,皮粗肉厚,摔几跤也没事,看你们一个个生得金贵的,一定没走过这样的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要上山干什么,但是如果你们真能捉妖怪,就把山上的妖怪给捉了吧,这山上有好些宝贝的,草药,野猪,如果我们能采下来,村里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会的,我夫君很厉害。”颜千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慕容烈侧脸看了她一眼,没出声,他厉害,他可捉不到龙!可是听心上人说自己厉害,这肯定是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于是脚步更快了些。 “阿烈,天下皇族皆已没落,只有池映梓一人独尊,你说还会有谁这么厉害呢?” 颜千夏盯着手里的铜镜,小声问道。 “想不出,若是各王族亲王,或江湖之人,也有可能。”慕容烈倒也坦诚,颜千夏点头,又拧起了秀眉, “若这铜镜是水晶球就好了, 可以看到千机和晴晴他们。” “千机为人谨慎,有他带着晴晴,你大可放心。”慕容烈安慰一句。 对于这双女儿,他也觉得愧疚,长公主虽然是假冒颜殊月的月婵所生,但毕竟是他的骨血,一岁多还不能说话,不愿意笑,多少让他揪心。小公主晴晴又长年和母亲分开,颜千夏想抱都抱不到,一家人各自天涯的,得不到团圆,只愿这龙珠能解去他心中之忧,让他们一家人,能在魔宫之中,安然度日。 曾经的梦很大,现在的梦,不过是家人平安。 慕容烈的唇紧抿着,脚步停在一道陡峭的悬崖边,咏荷所说的路线,要攀上这道崖,可是那汉子却要走右侧的山涧。 “爹说,当年他们就是这样上山的。”汉子抹着汗,喘着粗气,指着山涧大声说道。 一群惊鸟飞起,枝叶乱摇起来。颜千夏从慕容烈的背上跳下来,四下张望着,林中很静,只有他们这一群闯入者,有野兔从草丛里跳出来,飞快地溜掉了。若龙在,走兽飞禽是不敢动弹的,龙去了哪里? “主子,歇会儿吧。” 铁雄过来,帮着慕容烈把竹椅放下,慕容烈从椅子上取下了一只雕花的小竹筒,这就是他上回做竹椅时,特地为颜千夏做来喝水用的。 涧水很清,颜千夏蹲下,舀了一竹筒的水,才想站起来,却发现从涧水上游漂下来了红红的东西。 —— 一片一片,艳红的花瓣…… 渐渐的,越来越多,如同燃烧在碧水上的火焰。 众人都聚拢过来,惊讶地看着上游的方向,紧接着,奇异的花香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这种香,带着极致压迫的气势,让人不得呼吸。 慕容烈他们懂武功的,立刻明白情势不妙,迅速屏住呼吸,颜千夏也有经验,只有那位好心带路的村民不知就里,两眼一翻,一头栽进了水里。 铁雄把大汉从水没涧中捞出来,拖到稍远的地方,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种异香才散去。 “不要紧,这只是普通的迷|魂香,魔宫闹鬼只怕是山上的人故弄玄虚,目的就上阻止人上山,他们一定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颜千夏给大汉的鼻下抹了解药,抬头看向上游的茂林,树影重重,金色的阳光落在叶片上,像玻璃似的反光,明晃晃让人睁不开眼。 “那是什么树?”铁雄讶然问道。 不等颜千夏反应过来,慕容烈已飞身上前,脚尖点过溪水和树枝,奔向那炫目的林木边,不多会儿,捏了片叶子回来了,俊颜蒙霜,淡淡地说道:“也是小把戏。” 众人看这叶片,上面被抹了层银亮的粉,是类似荧光的东西,不过更刺眼明亮一些。 “这人倒有些能耐,一直欺瞒了世人这么多年,若非咏荷姨娘让我们过来暂避,不会有人还记得这个被毁了三十年的魔宫!不知他们有没有发现昨天的真龙现身,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今天上山,只怕会设下埋伏,此行太艰险了!” 颜千夏秀眉紧拧,停了一下,又说道:“阿烈,难道是咏荷姨娘故意引我们前来?” “不会,轻歌夫人这些年来已经不能走出山洞,咏荷姨娘不能丢下她出门,她应该不知这里的变化。” 第265章 你杀了我呗 慕容烈摇头。 颜千夏撇撇嘴,小声说道:“你谁都相信!可你看看,那一个一个的,全都是肚中有鬼!” 众人都看向慕容烈,这指责并不轻,分明说他不懂得识人心,是莽撞之人。 可慕容烈的脸色却很平淡,只看了一眼颜千夏,便对铁雄说道:“你先送这人回去,再给千机发个信号,让他来了之后,先找安全地方暂时等待,没有我亲自发出的消息,不得上山。” “是。”铁雄立刻安排人去送村民回家。 慕容烈转过身,蹲下去,让颜千夏坐到椅上来。 “爬山太累了,我自己来,如果有事,你还得应付敌人。” 颜千夏摇摇头,从腰上取下小刀,握在手里,一弯腰,把裙摆给撕了,露出两条洁白修长的腿,再用那裙摆包到小腿上,免得被荆棘划伤,又方便赶路。 “都汗透了。”慕容烈拧了眉,伸手探到她背上的衣里,汗渗渗的,让他担心她就这样化掉了。 “没事。” 颜千夏笑笑,拉住他的袖子,跟着他一起沿溪而上。 两边的大树,树叶伸到溪水上空,交织搭缠在一起,光线从叶片中漏进来,偶有螃蟹从脚边爬过。 溪里的石头长年浸|淫在水中,长满了青石笞,湿滑难走,慕容烈的袖子被她揪得皱巴巴的,湿漉漉的。 “喝水。” 他递来水囊,放慢了步子。 “不行,照这种速度,只怕晚上都爬不上去。”颜千夏吁了口气,抹掉嘴角的水,摇头说道:“天色越晚,对我们越不利,我们又不知山上的情况,这样硬闯上去很不妥,我们还是想想,再作打算。” “主子,就让属下先去探探路!”铁雄上前来,低声说道。 “也好,若遇强敌,你只管退回来,切莫和他纠缠。”慕容烈点头。 颜千夏又让慕容烈把她的小包袱解开,拿了只小包给铁雄,痒痒粉还剩下一点。 “你拿着这个,只管拉开这个细带往天上丢。” 铁雄收好小包,快步往前走去。 慕容烈拉着颜千夏在大石上坐下,有小鸟掠过枝头,几片树叶跌落下来。颜千夏捡起树叶,搁在水面上,看着它顺水漂下。 “阿烈,你看那里。” 颜千夏突然睁大眼睛,指向树上。 慕容烈抬头,嗬,小黄龙就缠在那叶片里,正懒洋洋地翻着眼皮子,看着他们。 “喂,回来。” 颜千夏冲它招手,它却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不是说我是小白龙的主人,它们听我召唤吗?为什么现在都不理我?” 颜千夏一脸讶然,实在想不通小白为什么会突然弃她而去。 “其他三条应该也在附近,难怪没有见到猛兽,像这样的大山,三十年未有人上来过,应该虎狼甚多才对。” 慕容烈伸长手,尝试着去抚摸这小|黄龙的身体。 它没动,只是胡须轻轻扬了扬,继续睡着。 飘渺的箫声,悠悠扬扬,从林中传来,颜千夏心一沉,猛地站了起来,看向箫声传来的方向。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铁雄正从一株大树后慢慢走出来,身体僵硬,手里还紧握着大刀。 “铁哥,怎么了?”单杰走过去,大声问道。 “回来。”慕容烈立刻按住了单杰的肩,又拉着颜千夏连连退去。 “池映梓。”颜千夏轻轻地说了一声。 蓝衣蓝发的男子慢 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管玉白的箫横于唇边,从薄唇流淌出来的音符,带着摄人心魄旋律,不仅让铁雄,更让单杰他们这些内力稍弱的侍卫,无法控制自己,眼神渐渐变得呆滞起来,木然地往前走去…… “池映梓,你别吹了!” 颜千夏捂住耳朵尖叫一声,池映梓这才缓缓抬起长睫,冷漠的视线落在颜千夏的身上。 “小夏儿,玩够了,随我回去。” “你不要伤害他,让他过来。” 颜千夏看着铁雄,有血正从他的指尖往下快速滴落,池映样要让人死,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他们死得更加痛苦。 慕容烈把颜千夏拖到身后,牢牢护着,长剑出鞘,指向池映梓,冷冷斥责, “池映梓,你不要再纠缠下去了,江山天下我都已给你,你也早知舒舒不是千夏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池映梓长长的睫慢慢翕动着,就像两尾极艳的羽翅,薄唇轻启,声音冷冽, “小夏儿,躲在这废物身后干什么呢?你跟着他,会死的……” 尾音还未落,身形已然暴起,蓝袖掠起的强风,让枝叶哗啦啦乱颤起来,就像有暴雨前的骤风来袭,叶片纷纷扬扬的,在溪面上落了厚厚一层,随水往下流去。 修长的手指,轻盈地接住一根断枝,以断枝为剑,注入真气,凌厉地刺向慕容烈的眉心。 这样的池映梓,已经骄傲到不需要钢铁铸成的刀剑。 一根断枝,一片树叶,一只小虫,一段音律,都能成为他手里取人性命的利器……他本身已经凌厉得无人可敌。 慕容烈的剑挽起狠戾的风,劈向他手里的断枝,这是殊死之战,绝不能掉以轻心! 锐光和绿枝,蓝发和玉颜,像快镜头一样,在颜千夏眼中凌乱闪着,她的呼吸卡在喉中间,吐不出来,吸不进去,只知握紧手里的小刀,紧张地看着那两个一心取对方性命的男子。 一个天下无双, 一个霸气独尊, 慕容烈的武功终是比池映梓差了一筹,虽全力以赴,但几百招之后,还是渐落下风,被池映梓以一根断枝逼到了溪水中。 强劲的杀气,让已清醒过来的铁雄等人胸口阵阵撕痛,就算有心,也根本无法靠近他二人。 “去死。” 池映梓眯了一下眼睛,杀气更重,断枝斜斜刺出,在空中又变了方向,刺向慕容烈的喉头。 “阿烈。” 眼看断枝即将刺中慕容烈,颜千夏一声尖叫,举着锋利的小刀用力刺向池映梓。 她突然冲进杀气腾腾的小溪中,两个男人都分了一下神,她的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小刀锐利的刀锋不客气地划向了池映梓的胸口。 她不是第一次伤到池映梓了,他胸口上还有她上回刺伤的疤痕,刻意留着。 这一次,她又刺中了他,他根本不躲,不愿意躲! “我伤过你,所以,你伤我多少回,我都不会还手,你随我回去,我今日就留他们的性命。” 他落到一块青石上,平静地看着颜千夏。 鲜血从他的胸口渗出来,在蓝衣上泅开,越来越多,像开在蓝雪上的罂粟花,断枝从他的指尖滚落,跌进水中。 “舒舒,别过去。” 慕容烈拉住颜千夏的袖子,脸色严竣,看上去,她已经惹怒了池映梓,他若痛下杀手,今日在场的人,只怕都难逃一劫。 “小夏儿,听话,过来。”池映梓抬手,曲指,低眸,优雅得就像和宠爱的人聊天。 “疯子。”颜千夏扣住慕容烈的手指,愤怒地看着池映梓。 “他本是废物,如今自身难保,如何能保你?小夏儿,你一向是聪明的,回为师身边来,为师会为你治好这热症,你想去哪里,为师都陪着你。”池映梓又说。 “你才是废物,阿烈,我们走……”颜千夏拉着慕容烈,举起手里的小刀,指着池映梓, “你有种,最好今天把我们夫妻全杀掉,我们恩怨从今天就断得干干净净了。” 看着这二人手紧紧扣着的模样,直到这时,池映梓的眼中才隐隐有了受伤的神色,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为什么,小夏儿?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为师,最讨厌他的吗?” “我才不喜欢你,我恨你!我今日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是这世上最恶心的人!死缠烂打,死不要脸。” 颜千夏怒不可遏,因此开始口不择言,声音尖锐,带着浓烈的憎恶之意。 慕容烈的心紧了紧,长剑再度抬起,防止池映梓再出手。 山林 里这样静,那小黄龙这才从树上下来,往前游飞而去。 悠哉得,就像刚看了一场戏,世间多苦难,多逍遥,多繁华,又多悲伤,都与它无关。 它只是兽。 颜千夏有些想哭,她本就害怕化成一滩水,池映梓还咄咄逼人,不肯放手。 可是,她最后那句话,比刀子一样,还让池映梓难受。 他垂下了眼,清瘦的身影,遗世而孤立一般,站在青石上,水从他脚下汩汩淌过,袍角拖到了溪水里,水渍正慢慢往上延湿而去,长及腰的蓝发,寂寞地在风里轻飘着。 大片的红花瓣又飘下来了,池映梓就像看不到闻不到一样,孤独地站着。 “池映梓,若你真的爱舒舒,你应知道她此时病急,不要再挡我们的路,我们走。” 等这阵香雾过去,慕容烈松开了掩在颜千夏口鼻上的手掌,拉着她的袖子往上游走。 铁雄等人捂着胸口,勉强跟上。 池映梓真的没有动,像根蓝色的树,稳稳地栽在水中,他们走出老远了,还能看到他的身影…… 第266章 驭龙殿 被池映梓一折腾,走出老远,慕容烈才发现咏荷姨娘给他们的地图遗失了,眼看林子越来越密,天色又渐暗,绕了几圈,他们又绕回了原点。 “怎么办?”颜千夏热得吐气都是滚烫的,一说话,小鼻子就用力地翕动起来,大口地呼着气。 “休息一下。”慕容烈不敢再强行赶路,拿出水囊,拧开了塞子,给她喂水喝,又倒了一些浸湿帕子,给她擦脸擦手。 “要么,回去找地图吧,池映梓应该走了。” “不可,他本就走火入魔,若此时又怒从心起,只怕比刚刚还凶恶难缠。”慕容烈摇头,池映梓分明是被颜千夏那句话伤到了,若他不能想通,只怕连颜千夏也不肯放过。 “它们已经不需要这个小窝了,四龙归山,也许其他的龙会自己寻来吧?”颜千夏托起腰上的四颗龙珠串,又问。 “对啊,主子,刚刚那小黄龙是不是在那里等我们?” 铁雄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汗,也喘着粗气,方才那场厮杀中的凌霸剑气让他们都受了些伤,现在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真的!铁雄,你真聪明!小白不会丢下我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等看,小黄龙会不会来寻我们。” 颜千夏兴奋起来,小黄龙飞走的时候,确实速度很慢,好像还回了一下头的,是不是想让他们跟上? “主子,江山落在池映梓这样的人手里,实在太可惜了,他根本不理朝政,若被奸臣得权,天下百姓可就遭殃了!”单杰走过来,不满地说道。 “是啊,主子, 找到真龙,我们就杀回去,夺回江山!”铁雄立刻接了一句。 慕容烈只沉默着,半晌,微微一笑,看向颜千夏,她也正用一双水瞳,静静地看着他。 “我帮你。”过了小会儿,她咧嘴一笑,“我要当英勇舒皇后!想想,我舒舒大将军,身着金甲,长发洒银枪,骑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当被世人讴歌传唱!” 慕容烈唇角扬起来,伸手轻抚到她红通通的小脸上,沉声说道:“傻瓜,芳名千载流传,江山万里如画,又哪能抵得上你在我身边?若再让你随我颠簸马上,沙场厮杀,我又怎敢再说让你过得快活?” “你才是傻瓜。” 颜千夏的嘴咧得更大了,可是眼中却是热热的, “你本可龙椅高坐,美人在 怀,现在却得随我深山躲藏,破衣烂衫,粗茶淡饭……” “什么时候,我的舒舒也能说这样文绉绉的话了?倒还真不习惯。” 他爽朗地笑起来,忍不住就偏过了脸,在她的唇上亲吻了一下。 “唷,好歹我也是大学生,我教你说几句abc,让你也开开洋眼界,土包子一样!” 他们置若无人的卿卿我我,恩恩爱爱,让铁雄他们也感动起来,虽觉得遗憾,也决定不再提江山之事。 “如此逍遥天下,也是一大快事,属下等也就跟随主子 ,当逍遥侠客吧。” 铁雄呵呵笑起来,单杰在旁边连连点头附合, “对对,待千机大人和年锦将军赶来,我们就闲打兔子,秋猎鹰,四海漂泊,除暴安良,杀贪官,除恶霸,我也能扬名立万啊。” 刚刚经历生死的铁汉们,这一生本能继续荣华,这一次也可不必匆匆赶来助他慕容烈,可是他们还是来了,仍然尊敬他,爱戴他,追随他。 这已超出君臣之恩,早有朋友兄弟亲人之谊。 他们只拿着半块干包谷饼,就着溪水吃着,也像人间极至的美味。 颜千夏被他们高尚的人格感动着,在她曾经生活的世界里,充满了虚伪和勾心斗角,没钱没房子没车子,有几个女人愿意跟随?男人有钱就想小三小四小五,恨不能天天当新郎……舌尖上的毒,在餐桌上摆满,空气里都是毒霾,哪里有这林间的新鲜绿叶香? “池映梓!” 铁雄突然大喝一声。 众人抬 眼,只见蓝衣已经没入树丛,消失 不见。 他刚刚跟来了么? 颜千夏快走了几步,看着蓝衣消失的方向,在大树下,绿叶上有两颗晶莹的水珠,一张地图丢在地上。 他刚刚全听到了么? 颜千夏弯腰捡起地图,盯着那两颗水珠,又有些难过起来。 她并不想骂他恶心的,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没有一个亲人的人,本就孤独寂寞,他只想找到最初的感情罢了。 若当初,她没喜欢上他,不去粘着他,他或者就不会这样固执了吧? “他走了。” 慕容烈也没想到池映梓追了一路,居然就这样走开了,他微微松了口气。 这些人不知道池映梓跟上来了,可功力深厚的他怎会不知? 他故意说那样的话,让池映梓亲眼看看他们温柔相爱的时候,若池映梓还要固执,那今日就危险了,若他能醒悟,还能有一线生机。 “阿烈,我很难受,你不知道那个小岛有多孤凉,他一个人,身边一个真心人也没有,他虽伤我,可他也毕竟是我那样喜欢过的人……如果能和我们做朋友就好了。” 颜千夏扭头看他,眼睛湿湿的。 “他生性孤傲,只怕不可能了。” 慕容烈摇头,扶她坐下。 “你再吃点东西,喝点水,等下我背你走。” “好。” 颜千夏乖乖点头,把面饼往嘴里塞去。 林风沙沙响,面饼的干屑洒了一地,有小鸟落下来,轻轻啄着,一枚多彩的羽,飘落在地上。 颜千夏捡起那片羽毛,举到眼前,阳光也变得彩色起来了。 —— 新月初升。 山林清寂。 龙未归来, 迷途不知路。 几人已不知到了何处,颜千夏累得坐到了地上,不想再动一下。山路崎岖,有些山谷太狭窄了,只有侧身而过,竹椅根本过不去,只能舍弃了。 慕容烈见她太疲惫,也想不出好法子,只能吩咐铁雄他们去找水,自己陪着她坐下来。 “看……” 突然,单杰抬手,骇然惊呼。 只见新月旁,一座庞大的宫殿赫然出现,云雾在宫殿外萦绕,恍若天境。 “魔宫!” “好美!” “是不是幻觉?” “好像不太远了!” “龙、白龙!” 又是静,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那白龙穿云浮月,像玉雕成的一般,游走在月色之中,呼啸狂吟,像是在召唤龙族。 紫蓝黄三龙如离弦一般,冲上月旁,围绕着白龙。 白龙巨大的龙首扭过来,看向了颜千夏所在的位置,龙爪抬起,威风自不用说。 这才是神兽,不是那个在颜千夏膝头打瞌睡的小家伙,它已完全苏醒,已是万物万灵之王,它高贵得令人仰视,一双威武的大眼,俯视着万物苍生。 “是只有我们看得到,还是全天下都能看得到?”颜千夏偎着慕容烈的手臂 ,小声问道。 “只怕是全天下。”慕容烈脸色凝重,九龙重现,他也不知道是吉是祸!九龙当初被封印,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这后果是他们不能承受的,那他别说逍遥今世了,只怕要成为万古罪人。 “那些人一定也想得到这些神兽,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它们的!” 颜千夏小声说道,往前走了一步,抬起了右手,想像以前一样,让小白落于她的小小掌心。 可白龙只扭开了头,在空中盘旋一圈,化成白光,天空中呈出四彩之光,随即归于了平静。魔宫也失去了瑰丽的色彩,似乎只是断壁残垣,颓废地立在月亮之下,山巅之上。 “走。” 慕容烈背起颜千夏,往魔宫的方向大步走去。 有了龙的指引,这次上山的路容易多了,两个多时辰之后,他们就站到了魔宫的门口。 三十年前辉煌一世的魔宫,如今只有断砖枯木,遍地疮痍,偶有枯骨出现在眼前,给夜色凭添了几分恐怖紧张的颜色。 “阿烈,咏荷姨娘说,还有座宫殿未被毁掉,在那后面。”颜千夏展开地图,找着现在所站的位置。 “铁雄,我们分开察看。” 慕容烈吩咐一声,几人散开,二人一队,迅速往各方残破宫殿中走去。 隔了三十年的时光,颜千夏似乎还能从这清冷月光中看到当时的繁华辉煌,魔宫宫主站在殿前,骄傲看着脚下大地…… 可没有一个皇帝或者英雄能永生的,再辉煌也不过几十年的岁月。 永生,这是所有有权势的人想追求的境界。 “老不死有什么意思呢?生死轮回才是真理啊。”颜千夏摇头,不解地问慕容烈。 “我也想知道。”慕容烈摸摸她的小脸。 “嘻嘻,我们两个逍遥几十年就好了,到时候你老了我也老了,只能喝稀饭了,就一块儿穿好新衣裳,躺到床上等死去。” “嗯,为夫令你再想个更逍遥的死法。” “笑死呗?” “……” “那我特允你去看美人,光看不能摸,于是热血沸腾死?” “好狠!” “哈……阿烈,你看这里!” 颜千夏笑着,停下脚步,兴奋地指着眼前的大殿。 果然还有一座宫殿未被毁掉,牌匾已经跌落在脚边,偌大三个字:“驭龙殿。” 第267章 我们的新家 二人对望一眼,慕容烈拔出剑,先走进去。 火折子打开,里面垂帘,桌椅都整齐摆着,只是落满灰尘,蛛丝成网,一呼吸,鼻子边上都是这飘落的细丝。 “阿烈 ,这 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呀。”颜千夏扭头,冲他轻笑。 “嗯。”慕容烈点头,用剑拔开了她面前一捧乱珠丝,“先出去,明天好好打扫一番。” “好。” 颜千夏闻言,乖乖退出去,又仰头看门上的雕花,金丝楠木的圆柱上,雕着飞鸟走兽,月光印在上面,栩栩如生。 “去那边看看。” 慕容烈拉着她的手,往偏殿走去,偏殿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洒落着一地已经碎断的木头,不时会踢到已经日晒雨淋已经生锈的刀剑。 “阿烈,你不当皇帝,当魔宫之主也蛮威风的嘛!” 颜千夏乐呵呵地弯腰,捡起一把锈剑,想摆着造型来着,慕容烈却一眼看到了剑身上的记号,他接过了剑,举到月光下细看着,这剑分明出自十年前的夏国宫庭,夏国国主爱上了射鹰,在剑上都刻下了鹰形记号。 “这是……夏国的箭?” 颜千夏也认出箭上的记号,她曾在池映梓那里见到过,听他说过夏王射鹰的故事,那老夏王箭术了得,百步穿扬,还能射进铜钱孔。 “你认识?”慕容烈讶然看她。 “嗨,我还装了半年的夏国公主呢。”颜千夏笑起来。 铁雄他们也察看完毕,寻了过来,连连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小声说道:“主子,只怕得睡在树下了。” “也好,早点歇着,明日再打起精神办事。” 慕容烈环视了一下四周,那年的大火烧掉的不仅是宫殿,还有殿前的千年古树,如今虽新长出了小树,可是荒草丛生,再看不到当时仙境般的宫殿,更像荒野坟地。 不时有萤火虫从草丛里飞起,荧荧闪烁的,更让这地方充满了凄凉的氛围。夜鸦落在高及小腿的荒草里,啄着草籽,一点都不怕这群突然出现的人类。 上山途中看到的艳红花瓣,这里没有发现一片,奇异的迷|魂之香,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山中花粉自发地散播。 更不知,这魔宫中是否隐藏了敌人? “那我和单杰负责巡查。”铁雄连忙说道。 “你们白日受了伤,好好休息,我四处看看。”慕容烈掸掸衣袖,将沾在袖上的蛛丝拂掉,慢慢往东边走去。 铁雄欲跟上,颜千夏一把将他拉住,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道:“让他静会儿,你们帮我收拾个能休息的地方吧。” “是。” 铁雄一行人跟着颜千夏转到正殿前,把台阶上的断箭残木挪开,又折来树枝,扫掉地上的灰尘,最后将披风铺在地上,让颜千夏睡下。 向四处张望,清冷月色下,慕容烈的身影已然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颜千夏翻了个身,看向天幕中那弯月,脑中不自觉地想起了池映梓,他那一怒离开,应是再不会出现了吧? 累了好些天,终于到魔宫,以后的路又会如何? 她太疲惫了,在坚硬冰冷的地上躺着,鼻尖边萦绕的全是微腥气味,就这样沉沉睡去。 铁雄他们不敢睡,有几个在运功疗伤,铁雄和单杰在互相给对方处理胸前的伤口,揭开衣服,才知道这些被剑气划伤的地方都已皮开肉绽,抹上了金创药,二人负责警戒。 在这个队伍里,秩序已经颠倒了,位高的保护位低的,功夫弱的全都在休息。 慕容烈独自沿方才上山的小路往下走,走了一里路之后,蓝色的身影果然站在一株巨大的榕树下,仰头看着榕树上的叶片。 “池映梓。” 慕容烈站定,盯着他的背影,语气中并无意外。 池映梓并未离开,而是一路尾随,他要克制着强烈的杀戮之心,也完全是因为颜千夏在这里。 “你一向有胆量。” 他慢慢转过身来,双手负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沙场上的败将,却是情场上的胜利者,夺去了他最想要的女人,他应该二话不说,先取了他的性命才是。 可是,池映梓做不到。颜千夏的病愈重了,他刚刚已看在眼中。 “我虽武功不如你,但和你一搏的胆量还是有的。” 慕容烈慢步踱到池映梓的面前,气定神闲,真像来赴老朋友的约会。他一向认为,尊重对手,就是胜利了一大半,所以他也不怕池映梓的讽刺,做人,就应该勇于面对自己的缺点,池映梓的谋略和修为,确实已是天下绝唱,绝无对手。 池映梓冷冷一笑,又抬头看那榕树叶片。 “这榕树有何长处?”慕容烈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池映梓扫了他一眼,讽刺道:“慕容烈,枉你曾为一国之君,这也看不出来。” 慕容烈拧拧眉,不接他的岔。 “你那图上,并未标记这里有这样一颗榕树,而且从这树来看,顶多二十年的树龄,怎么会如此高大粗壮?” 慕容烈倒还真没注意这一点,凝神一看,这树果然有蹊跷。 “别说这里有仙气,魔宫一定还有他人,你贸然带她上去,若出了事……”池映梓最后一句话未说完,唇角就紧抿了起来。 慕容烈看着他,沉声说道:“有人是不错,但一定不是在魔宫,应该在这山中某处,我只想知道,我身边还有谁是你的人?” “我为何要告诉你?自己去查。”池映梓冷笑一声,拂袖欲走。 “你不要红衣圣女的下落?” 慕容烈立刻扬声说道,红衣圣女若真是他的娘亲,他也这样不闻不问? “我管她作甚?没有她,我依然好好的,而且我若想找到她,是你慕容烈能拦得住的?” 池映梓果然只冷笑一声,缓步往山下走去。 “此山甚大,慕容烈,你好好找,若你护不住她,我只取你的贱命。” 他的声音又冷冽,又尖锐,可是又带了几分隐隐的悲伤。 能操纵天下风云,可是对于心爱的女人,只能站在这里想着,到底谁才可怜? “既然你已追至此处,不妨再想想,你如今走的路和我当初一模一样,都是撇下朝政不管,我还有忠心死士,忠直大臣,你身边可有?” 慕容烈在他身后沉声追问。 池映梓停都未停,只冷笑着说道: “天下人过得好不好与我无关,我也不稀罕什么皇位,只是若有人敢坐上去,我就杀了谁。” 这人的狂傲,只怕也是天下绝唱了! 可是池映梓有资本啊!谁还能像他一样,一人双手,可敌千军万马? 慕容烈的眉越拧越紧,像池映梓这样对天下苍生毫无责任心,天下必将再度大乱,只怕会成为最惨烈的一次祸乱。 一抹冷锐的光,夹带着轻啸,挟劲风而来,慕容烈抬手,用二指接住射来的镖,镖上扎有薄纸,拆下,上面只一句话, “输者,永生不得见她。” 池映梓的骄傲,都不允许他放弃,可是慕容烈此时却放下心来,至少池映梓要比的是怎么治好舒舒,而不是继续和他置对方于死心。 池映梓这人,说复杂,他太复杂了,可说简单,他又太简单了,他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要就是不要,要就是一定要,所有的感情都表达得直接彻底,毫不掩饰。 这一晚,慕容烈也只在快天明时,才勉强睡着。 醒来的时候,居然已是太阳高升,金光洒了满身,耳畔是沙沙轻响,还有人轻手轻脚 走过的声音,睁眼一瞧,只见他们正在收拾大殿。 颜千夏把烂掉的被褥都抱了出来,能用的准备去洗洗,晒晒再用,已烂掉的,直接烧掉。 全是上好的蚕丝,锦缎,三十年过去了,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鲜艳,只有一两床勉强还能用。 她用帕子包着脸,用木榻敲打着被褥,灰尘漫天飞舞着。 “舒舒,你过来。”慕容烈坐起来,冲她低唤。 “你醒了?我做了早餐哦!”颜千夏扭头看他,笑眯眯地一伸手。 慕容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两个青铜头盔悬于火上,正在冒着热汽。 “是野蘑菇汤,还有鸟|蛋,我们要在这里住下来,还需要粮食、盐和生活用品,你得告诉千机和年锦,让他们带上来……他们怎么还没消息?”颜千夏过去,伸手从头盔里捞出一把鸟|蛋,捧着走了过来。 “是单杰早上去掏来的,有好多呢,你先吃。” “你别忙,歇着,看你流这么多汗,附近有水源吗?”慕容烈心疼地低斥一声,看这满头汗的,脸又红透了。 “哎哟,闲着也会闲出病的,都到这里来了,我看这里仙气挺足,说不定我无药自愈了。” 颜千夏在玉石台阶上坐下,给他剥蛋壳,又抬眼看向上山的方向,晴晴她们到现在还沓无音讯,她太担心了。 “主子,有消息了。”负责站哨警卫的侍卫大步过来,手里捧着一只黑鹰,这是为他们传递消息的猎鹰。 解下鹰脚上的银哨,拿出细长丝绢,千机漂亮的字出现在眼前——“明日即到”。 第268章 无你,不独活 晚了三天! 虽然千机未说明缘由,可慕容烈能想像到他们躲避追踪的惊险,尤其是还带着两个孩子。 “我去打水。”把剥好壳的鸟|蛋递到他的掌中,颜千夏又站了起来。 “你别走来走去了,就在这里坐着。”慕容烈连忙拉住她,几口解决掉了这简陋的早饭,大步走进了殿中。 驭龙殿有一正殿,两偏殿,一共五间房,咏荷姨娘说是以往连瀚玥住的地方,陈设简单,但是大气,从地上断掉的桌椅可以看出来用料上乘,工艺精美。 榻断了一脚,慕容烈索性用刀将另三角也斩短,帐子已经破烂,被颜千夏丢了。 一番忙碌,总算勉强收出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颜千夏坐在榻上,双手撑着榻沿,仰头看着慕容烈笑。 “怎么了?”慕容烈有些狐疑地问她。 “你像个花面狐狸。”颜千夏掩唇笑起来,他流了汗,又用手抹过,所以成了大花脸。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慕容烈用手指点过她的鼻尖,抹上一点灰,低笑着说道。 “后边有井,井水挺甜的。”颜千夏摇摇他的手指,眨着大眼睛。 “走吧,去洗洗。” 慕容烈拉她起来,二人快到了井边。铁雄他们正摇水上来,都是地下清泉水,甘甜洌口,喝过了,正把木桶高高举起,冰凉的水浇到黝黑结实的身上。 “啧啧,肌肉!”颜千夏赞了两声,双眼放光。 慕容烈的手指立刻紧了紧,好歹是个主子娘娘,怎么盯着侍卫的胸和腿猛看? “好色之心人皆有知,我心正就行了嘛。”颜千夏耸耸肩,可还是转过了身,等着铁雄他们让出地方。 “你给我放老实点。”慕容烈黑着脸,揪了揪她的小耳朵,什么都能忍她,就是不能忍受她盯着别的男人的胸肌看,成何体统! “小气巴拉的,我让你看还不成?”颜千夏挺挺背,笑了起来。 “又瘦了,你这都小了。”慕容烈扫了一眼过来,倒还真不客气,末了,还用手量了一把。 颜千夏愕然地看着扣在身前的手掌,又慢慢抬头看他,他一脸严肃,手指用力抓了抓,又换到另一边上。 “呸!”颜千夏啐了一口,扯下他的手,气呼呼地瞪他,“你才小了!科学家论证过,长期不用,会短两厘米!” “你来的那个地方既然那样开化,真的听过有男人那里变小的?科学家是什么东西,可以吃?”慕容烈摇上一桶水,用竹筒舀了一筒水,喝了一口,学着她的语气一本正经地问她。 “讨厌,你像个主子像个皇上吗?”颜千夏被逗乐了。 慕容烈爽快地笑起来,有时候逗她还蛮好玩的。 “那你让我瞧瞧,是不是短了?”颜千夏突然凑过来,拉着他的腰带就要看。 慕容烈愕然,还真没预料到她还真敢这样…… 颜千夏这时才促狭一笑,抬头看向他。 “你看你看。”慕容烈这才知道被她耍了,她哪里是真看,就是要弄得他不好意思而已。他拉下脸,摁着她的小脑袋,要她往下看。 “我才不要看,会长针眼的,你松手,我要热死了。” 反正热得够呛,她脸红也看不出来。 慕容烈听她说热,也不敢再碰她,眼巴巴看她自已舀水喝,浸湿帕子探进衣里擦汗。 “想洗头。” 颜千夏坐在青玉井台上,俯身看着碧清的井水皱起小脸,好久没用洗头膏子了,总用清水也洗不干净呀,宫里有玫瑰的,百合的,牡丹的,这里连野草的都没有。 “我给你洗。”慕容烈蹲下来,手指轻轻穿过她的长发。 “想要洗头膏子,阿烈,我现在真的明白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她转过头来,一脸沮丧。 “想要荣华富贵了?”慕容烈打趣地问她。 “也不是说荣华富贵,就是想过安稳日子,就算没有富贵,一点洗头膏子总要有吧。”她抓抓头皮,语气神情愈加沮丧。 “好了,我让铁雄他们去林子里找找,有种荚子,可以用来洗头,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常会用到。等下我会传信下去,让千机给你带点上来。”慕容烈轻拍她的小脸,安慰着她。 “千机变成了骆驼了,什么都让他背,我真想他了,如果今天能到就好了……你不许吃醋,我就是喜欢千机。”颜千夏散开了长发,用竹筒舀水,弯下腰,往头上浇着。 慕容烈的嘴角抽了抽,沉默一会儿,突然说道:“我也很想锦惠,她又美又贤惠……叶贤妃也不知去了哪里……” 颜千夏抬头看他,楞了几秒,伸手就往他身上打,“不许你想别的女人!” “奇怪,你可以想别的男人,为什么我不能想别的女人?” “就是不行!因为我……我心正,你心不正,你居然一下想两个、这、这不公平!” 颜千夏又拧他的胸膛,气咻咻地跺脚,长发乱跳,甩了他一头一脸的水。 “我又哪里心不正了?难不成你还要想两个男人?你还有谁可以想?”慕容烈哭笑不得,她可以不时说她想千机,他就不能提别人? “你四处都不正!”颜千夏自知理亏,索性抱住他的腰耍赖, “我可以想别人,你就是不能想别人,一个都不行,苏锦惠也不行,什么姓叶的更不行,你都和她们和离了,现在没关系了!你是我的人,看也不能给别人看。” “你这小东西,喊这么大声音作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慕容烈拧拧她的耳朵,她扭头看,只见铁雄他们正笑呵呵地看着这边,显然被她无理的话给逗笑了。 “这井水挺凉的。”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随口扯了一句,慕容烈心中一动,低头看向深井,他刚也感觉到了,山中的井水确实会比外面的井水更加清冷干净一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铁雄,扬声说道:“铁雄,你带弟兄们去找找看,有没有荚子,舒舒要洗头。” “是。”铁雄把湿衣搭在一边架起的枯枝上,带着人散开了。 颜千夏扭头看向慕容烈,他正从腰上取下那枚玉蝉,重打了一桶井水上来,把玉 蝉浸在水中。 “你要干吗?”她好奇地问他。 “这玉凉,你拿着镇镇你的热。。”他侧脸,贴到她耳边,低低地说道。 “你真好……”颜千夏握着玉蝉,小声说:“若我突然嗖地一下被什么能量吸回家了,这玉蝉就是古董,可值大钱了,那我就一辈子不愁吃喝……阿烈你知道吗我们那里的古董特别值钱……” 她没听到动静,抬头看时,只见慕容烈怔怔地看着她,神情落暮孤寂。 “乖哈,我不走,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要走也要带着我的阿烈……”她立刻把玉蝉一丢,抱住了慕容烈。 慕容烈环着她的腰,长长地叹息。 这丫头还是惦着家的,怎么办呢?她病成这样……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觉到绝望。身为男人,不能护住妻子周全,他甚至不敢想像若事情到了最恶劣的一步时,他会怎么样…… 他会殉情的吧? 一定会的。 无她,不独活。 —— 这一天,颜千夏一直闷头坐在台阶上,盯着上山的方向发呆。来了两日,一无所获,她越来越沮丧,越来越无力了。 “舒舒,看这些。” 慕容烈抱着一摞书走了过来,他找到了咏荷姨娘说的宝库,不过宝库早已被人打开,里面已经没有多少银钱宝贝了,只有一些散落在地上的碎银碎金,几串断裂的珍珠项链,还在告诉着进去的人们,这里曾经搁放着价值连城的珠宝。 那些书倒在,不过是些杂书,还有一些不值一提的武功秘笈,真正要天下的人可不在乎什么武功不武功,他们要的是强大的力量和财富,能让他们组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 颜千夏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着。 这是本游记,作者游历天下的所见所闻,倒还有些趣味,丢开,又拿了一本,是本帐册,她更无兴趣,回头又去看那本游记。 见她有事做了,慕容烈便回到宝库,继续在书堆里查找,看能否找到有用的东西。 颜千夏看着看着,突然拧起了眉,这本书的作者在书中记载着,他遇到了一个神奇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事,能预知未来……里面用了一个很有特色的词:空军! 空军?这时代的人有这样的智慧吗? 颜千夏不由得幻想起来,是不是那个人也是穿越而来,他知道穿越来的原因,所以写下了九龙逆转时空的传说? 她迅速翻看着写书的时间,这是两百年前的故事,这书也是翻印的,也就是说,池映梓看到的那一本,不过是后人从这故事里得到启发,并且真的得到龙珠。 颜千夏想到了那个在石洞里看到的枯骨,难道那就是这游记里所记载的人? 她又把游记从头翻到尾看了一遍,可是只有这一个故事对这人有记载,篇幅也不长,估摸着这写书的人也只当个笑话来听罢了,她盯住了故事最后一行字,找到小腹有七颗痣之人,取其心口之血,便能引九龙来见,召唤异世亡灵。 第269章 绝望的爱情 慕容烈和池映梓小腹都无痣,那个黑衣人说取他二人胸口之血,分明是在胡说八道。还有,小腹长没长痣,她怎么能知道?难道号召全天下男人来到她面前,宽|衣|解|带,让她看肚子? 她合上游记,沉思起来。 那黑衣人到底是谁? 不过颜千夏明白他的目的,他想让这世间最强的两个人自相残杀,他好渔翁得利! “主子,荚子制好了。”铁雄用青铜头盔盛着已经洗净晒干的荚子,走到她的面前。 “谢谢。”颜千夏欣喜地接过了青铜头盔,抱在膝上,用手指拔弄着。终于可以好好洗个头了,这些绿油油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皂荚吗?和家里制皂的那些皂荚是不是一样的? “主子,晚上烤野猪肉吃。” 单杰大咧咧的声音传过来,颜千夏抬头看,只见他衣衫已经破了,随意裹在身上,肩上扛着一头小野猪,正阔步走来。 他们这群人和千机那群人又不同,那群美人又讲究,又爱美,这群男人可都是粗壮大汉,不过,都一样有好心肠,侠肝义胆。 颜千夏都喜欢—— 嘘,小声点,慕容烈听到,又该想法子整她了!那男人的独占心可强得很呢! “我去叫他。”她拎起裙摆,大步往殿后的宝库走去。 那宝库是建于地底的暗室,她站在暗室入口,冲着下面大喊了几声,嗡嗡地回声从里面传出来,就算是站在外面,她的耳朵也震痛了起来。 她连忙退了两步,捂住了耳朵,惊讶地看着暗室入口。 这设计非常精妙,若有人躲在里面,只需制造出噪音,就能让人不敢轻易踏进去。 “你喊什么,我耳朵都要聋了!” 果然,慕容烈举着火把,一脸黑线地走了出来,另一手还用力地堵着耳朵呢。 可是这样,躲在里面的人不是更痛苦吗?一定有别的出口,可以让躲在里面的人趁机溜之大吉! “主子,密信。” 她正踮着脚尖给他揉耳朵的时候,铁雄托着信过来了,若无大事,千机不会接连传信上来的。 看清信中内容,慕容烈的脸色看起来。 “怎么了?” 颜千夏也伸长脖子想看信上的字。 —— 青葱泪竹,在风中瑟瑟响。 池映梓伸手扶住泪竹,胸口一阵闷痛。 昨日强行收回内力时,反噬到了自己。原本这点小伤他根本不看在眼中,可只因心中难受,他居然不给自己疗伤,而是任由那如同虎豹在撕扯地般地剧痛继续肆虐。 “主子。” 阿芷过来,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她一直带着人守在山下,等他下山。等了两日,才见他神情灰败,独自出现,便知他的心又被颜千夏伤了。 “走开。” 池映梓甩开阿芷,高傲地扬起下巴,慢步走到了他的马旁,翻身骑上,慢吞吞往前方走去。 阿芷心痛他,又不知如何安慰,仰头看了一眼魔宫高耸入云的山,跟到了他的马后,可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走几步,又停下,等离他稍远一些再跟上。 一人一马的影子被阳光拖得老长。 黑衣侍卫快步走到阿芷身后说了几句话,她面露难色,想了会儿,快步跟上了池映梓,小声说道: “主子,千机他们正往这边赶过来,是否截杀?” 池映梓的唇角抿紧,就像没听到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世界从来只有复仇和他自己,如果仇报了,刚刚明白自己还想要别的感情时,颜千夏又不肯回头了,他心里像吞了大捧有尖锐倒刺的荆棘,扎得血肉模糊的,什么人,什么话,都无法在此时进入他的世界。 阿芷无奈 ,只能回来,怔怔地看着他漫无目地往前走着,阔袖被风灌满,她发现,他又瘦 了好多。 这一刻,阿芷真想把颜千夏捆来绑来,只求池映梓能开心一点。 慕容烈有什么好呢?又怎么比得上池映梓? 她咬咬牙,转身,贴在黑衣侍卫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那黑衣人面露难色,阿芷瞪了他一眼,他只有抱拳,点了几名黑衣侍卫一起,快步往山上走去。 阿芷让他们上山,盯紧山上的一举一动,若有机会,把颜千夏捉下来。 只要池映梓高兴,阿芷宁可撕了自己的脸皮,变成颜千夏,只可惜,那样无双的易容术,也只有池映梓会。 小村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么多的生人了,颜千夏那拔才走,池映梓这一拔又来了,这一拔人都是面无表情的,不苟言笑,见村中都破屋烂院,便自行在村中的空地搭了帐篷,还把村民们全赶出了村。 养的鸡鸭,河里捉的鱼,还有黑大黄狗,都成了黑衣人的裹腹之食。 阿芷知池映梓闻不得那些荤腥之味儿,便用百合和茉莉花瓣,掺了特地给他带的小米,熬粥,又亲手做了两样小菜,捧到了他的帐篷里,见他寂寂地坐在帐中,便放下了饭菜,从怀里拿出一把象骨梳,绕到他身后,解开他的玉冠,给他梳起了头。 这是唯一的,池映梓允许她碰到他的动作,而且看上去他还挺享受。 他闭上了漂亮迷人的眼睛,唇角轻抿着,双手拢在胸前,任骨梳从头顶一梳而下,将蓝发梳理整齐。 “主子……”阿芷猛然看到一根白发,小声惊呼。 池映梓睁开了眼睛,背有些僵,杀气顿显。 “主子恕罪,奴婢以为梳痛主子了。”阿芷连忙告罪,把那根白发隐于蓝发之间,不敢让他知道。 池映梓是极在乎自己的容貌 的,若他知道已生了白发,不知又要烦忧成什么样了。 见他无意发怒,还处于神游状态,阿芷又大着胆子说道:“主子,今日就先不要束冠了吧,吃了粥,好好睡会儿。” 池映梓闻言,居然真的伸手接过了粥,吃了起来。 阿芷心微微放松了点,才收好了梳子,突然,他抬眼看过来,冰凉的眼神让阿芷心中一抖,当下动也不敢动,只无措地站着。 “阿芷,你让人把屋子里千夏的画都烧掉,小夏儿一定是看着那些画不高兴的。” 他沉默了一会,说了句让阿芷大感意外的话,可他的表情却突然放松了一点,长指握着筷子,优雅地夹住了片白菜往嘴里放去。 “是,我马上去办。” 阿芷心酸,池映梓如今这样自欺欺人,不肯放下心结,她日颜千夏再重重伤他一回,他如何受得了? 早知今日,不带颜千夏出岛不就好了么,日子久了,说不定颜千夏也就放弃回岸上,真能和他一起过日子了。 服侍他吃完饭,躺下,阿芷跪坐在地上,给他轻轻地捏着腿,锤着腰。 不一会儿,他便浅浅睡去,他的睡眠不好,稍微的风吹草动都会醒来,倒是阿芷在他身边伺侯着的 时候,还勉强睡得熟一点。 阿芷的手温柔地捏过他的小腿,一直柔柔往上,到了他的手臂,他如玉雕成的手指,正轻轻搭在腿上,她呆看了会儿,忍不住轻抚上去,轻轻地说道:“主子,你把我变成她吧,我伺侯你一辈子。” 说着,她忍不住托着这漂亮的手,轻轻地吻了上去。 “滚。”池映梓骤然醒来,手一抖,把她掀出老远,重重跌坐在地上。 看着他骇人的神情,阿芷的心沉了又沉,当下就跪俯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再敢放肆,我让你生死不能。” 池映梓冰冷的话像刀子一样割痛阿芷的心,泪水涌出来,削瘦的肩也高高耸起,却大胆地说道:“主子,你就把我变成她吧,我愿意……我不想再看到主子伤心,我们回岛上去,阿芷一辈子不离开主子。”她抬起泪脸,用膝盖在地上快速挪着,到了他的腿边,抱住他的腿哀求着。 “你配吗?”池映梓唇角扬起了残忍的冷笑。 阿芷打了个冷战,颓然垂下了双手。 “蝼蚁一般下贱。”池映梓又冷冷责骂一句,阿芷的心就凉了个透。 “滚出去。”池映梓无情地驱赶着阿芷。 她只有站起来,默默地收好了桌上的碗筷,快步走了出去。 爱到如此卑微,才是真正的生死不能。 阳光刺得她眼睛痛,她揉了揉,泪水沾了满掌。 “阿芷姑娘。” 有侍卫靠过来,想问她一句什么,她却眼前一花,直直地栽了下去。他轻功卓绝,可日夜赶路,可她一个女子,如何撑得住这一路疾行,几天几夜未眠了,她已经撑不下去。 “阿芷姑娘,你怎么了?” 侍卫们聚拢过来,池映梓身边,只有阿芷一人在伺侯着,他虽夺了皇位,却未封一妃一嫔,所以阿芷的身份自然与众不同,她为人又和善温柔,侍卫们都敬她三分。见她晕倒,众人连忙把她抬到了阴凉之处,给她喂水推拿,过了半晌,她终于醒了过来。 而外面这样喧嚣,那大帐中的人,却问都未问一句,阿芷终于绝望了,掩着脸,无声地哭起来。 映梓映梓,何时把我印进你的心里…… 第270章 戒心 颜千夏伸长了脖子看慕容烈手里拿的信,他却攥紧了手掌,她只看到信尾几个字而已。 “什么嘛?”颜千夏不干了,有什么事还要瞒着她? “嗯……千机在路上救下了……司徒端霞,她神智出了些问题,问我如何处置……”慕容烈犹豫一下,小声问道。 “你不会让千机把她带上来吧?”颜千夏瞪大眼睛,不悦地问他。 慕容烈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千机的意思是司徒端霞知道打开宝库的口决,若你能治好她,正好省下时间,早日筑起珍珠台。” “龙珠都没找着,还筑什么珍珠台,我讨厌她,别让她上山,否则我……宰了她。”颜千夏不客气地说了句,转身往房中走去。 “主子?”铁雄看着慕容烈,等着他拿主意。 “带她上山。”慕容烈却点点头,他还有好多事情想弄清楚,拦截他们的黑衣人又是否魏国某个落网皇族? “那……她……”铁雄扭头看房中,她正站在椅子上,要摘榻上的风铃儿。 “去办。”慕容烈看着颜千夏的背影,沉声吩咐。 铁雄马上转身走开了。 颜千夏摘了好几下,也没能取下牢牢绑在上面的银风铃,哑哑的铃铛乱响,她的脸又红了,若这银风铃取不下来,那在床上翻个身都会乱乱响,让人听了还以为又在干啥,多难为情。 慕容烈的大手伸过来,很轻易地就扯断了缚着风银的绳子,铃铛一阵乱响,颜千夏扭头就骂, “蛮牛。” 慕容烈有些哭笑不得,刚要把风铃丢开,却被颜千夏一把夺过,用帕子细细擦拭。 “别丢了,说不定是婆婆的东西,或许是宫主送给她的也不一定,我给她收好了,下回送给她去,那里又静又寂寞,又不能出来,婆婆好可怜。” 慕容烈低头看她,她正神 情专注地擦着风铃,眉眼间全是柔情,她的心里总是装着这个那个,有操不完的心,他忍不住就抓住了她的小手,低声说道: “你给她,她又会想到往事,不如不提。” “也对,那我就给她好好收着吧,以后……要是她走了,我就让她带着这些旧物,一起长眠地下去。就是好久没睡在软软的棉被上了,我的腰好疼哦。” 她苦下脸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又娇又嗔的语气。 “好可怜。”他低叹,拥她入怀,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顶着。 又不能抱久,只一小会儿,便得快速分开,她已经开始热了。可这对她来说,却是说不出的满足,起码还和爱人在一起,不似轻歌,天上人间永相隔,永远只能以回忆为力量,支撑自己活下去。 “咦,小白回来了。” 突然,她眼前一亮,只见那道白光快速穿堂而入,绕着她飞了圈,落到地上,化成龙形,这家伙,好大!颜千夏站在它的爪子边上,目瞪口呆。 小白的尾巴在她的臀上一拍,她就扑了下去,倒在了它的肚皮上,凉凉的,软软的,好舒服!她惊喜地抱住他的肚皮,手在这软肚皮上轻拍着。 “你来陪我睡觉哦?”她问。 小白的长胡须扬了扬,大眼睛温柔地看着她。 “小白,你真好。” 颜千夏笑起来,索性爬到了它的脖子下面,头挨着它的身子,冲慕容烈招招手, “你去忙吧,我和小白呆一会儿,它不喜欢你。” 说得这么直接……慕容烈脸黑了黑,可这真是事实,小白不喜欢他太粘着颜千夏,有些吃醋的味道,见她开心,他便转身出了屋子,扭头看时,只见颜千夏正趴在小白的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白的大嘴巴咧着,笑眯眯的模样。 龙会笑? 慕容烈愕然。 可是这厮抬头看他时,居然又凶了起来,吹胡子瞪眼睛,要赶他速速离开。慕容烈摇摇头,为这一龙一女关上了门,让她们去享受安静时刻。 —— 小白的吟啸之声从屋子里传出来,虽然不大,但是依然震得屋外之人耳膜阵阵发痛。 铁雄等人围过来,透过没有窗纸的窗子往里看,只见颜千夏轻扯着小白的胡子,另一手去翻它的眼皮,而它只宠爱温柔地用爪子轻轻地扒着她的长发。 一龙一女的和谐之景,令人咋舌。 一道紫光快速从众人眼前滑过,到了颜千夏的掌心,化成小小的紫龙,一张嘴,吐出一枚红红的果。 它用脑袋在她的掌心蹭,似是在催促她吃下去。 “这是什么?能治好我么?” 颜千夏举起小红果,好奇地问。 小紫龙眨眨眼睛,摇摇尾巴,又飞了出去。颜千夏咬了一口红果子,香甜脆滑,十分可口,她两口咬完,眯了眯眼睛,觉得胃里一阵清凉。 “你们真好,我运气不错,遇上你们这些家伙。” 她满足地轻叹,懒懒地躺到白龙的肚子上,抬眼看着窗外的月光。 她爱惨这样的日子,便是粗茶淡饭,没玫瑰膏子洗头,也没有锦被垫着,这里也是天堂。 有了小白龙,一夜好梦。 千机他们上山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了,铁雄他们已经砍了木头,搭出了两间简陋的小屋,千机带着数十人上山,根本没法子住下,于是来不及休息,众人又去山中伐来大树,建造房屋。 颜千夏举着晴晴,转了好几个圈,又在小脸蛋上叭叭亲个不停。 可晴晴却嫌恶地用胖乎乎的手擦了擦脸,伸手向千机,脆生生地叫:“爹爹,抱抱……” 于是乎,前坪一阵静,颜千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晴晴却急了,手脚乱蹬,小手伸向千机,硬要去千机的怀中。 “给你。”颜千夏无奈 ,只得把晴晴递到千机怀里。 “爹爹,亲亲。”小家伙立刻乐了,手紧紧地搂着千机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又转过激动得花瓣一般红红、新鲜欲滴的小脸蛋,警惕地看着颜千夏,似乎是怕她又把自己从千机怀里夺走。 “不会吧……”颜千夏目瞪口呆,这是为何? “长公主离不开我,一路上都是千机带着晴晴小公主的。”苏锦惠抿唇一笑,弯腰牵着长公主画儿,她已会蹒跚走路了。 颜千夏顿时有些沮丧,在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全不在孩子身边,不是苏锦惠,就是千机,他们比这个做娘的还亲了。 “晴晴也会走路了么?”她去轻轻地拉晴晴的小手,晴晴立刻嘟起了小嘴,一脸不开心的模样,把小手抽回,紧紧地躲在千机的怀里。 千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会忍不住被他温和的气质所吸引,这是天生的亲民的巨星气质啊! 颜千夏的嘴角扯了扯,醋意模生地看着千机,“你干吗长这么漂亮,把我宝贝女儿的心都勾走了。” “有吗,我的小晴晴?”千机温和地低笑起来。 晴晴可听不懂,可是看上去特别喜欢听千机的声音,当下就咧开了粉嘟嘟的小嘴,乐极了。 “爹爹,饿了。”她摇着柔软的小身子,在千机的怀里撒娇。 “娘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颜千夏巴巴地拉着她的小手,想讨她好。 “不要。”晴晴不客气地拒绝,紧紧地揪着千机的红衣衫。 “你爹在那里……”颜千夏指慕容烈,他也一脸古怪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两个女儿都不和他亲,如今抱都不肯让他抱一下。 “那位慕容大叔,你快过来,抱你侄女!”颜千夏见他站着不动,不由得冷下了脸,怒喝一声。 众人皆怔,等会过神来,轰然大笑。 “胡说什么。”慕容烈的脸色涨得铁青,瞪了她一眼,大步过来,尝试着要抱晴晴,晴晴却尖叫一声,用力地拍开他的手掌,一个劲儿往千机怀里钻。 “我带着她吧,她和我熟了。”千机把她放下来,轻抚着小脑袋,小声说道:“乖晴晴,和姐姐一起玩,我要做点事。” “那只能一下下哦!”晴晴仰着小脑袋,竖起了粉嫩嫩的食指,认真地说道。 “嗯,一下下。” “那打勾勾哦。”晴晴弯起了小指,千机把手指伸过去,和这小手指勾住了,拉了拉。 晴晴这才笑着跑向了长公主,看得出长公主画儿很让着晴晴,让她扯她的头发,还让她掐自己脸,她只站在那里温柔地笑。 “画儿脾气太好了,晴晴也马上要满两岁了啊。”苏锦惠走过来,看着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感叹地说道。 时间好快! 一天天滑过去,她来这异世间已有这么长的时间了!可自生下晴晴为止,她几乎没给孩子什么母爱。 颜千夏眼眶有些涨痛,她靠到慕容烈的怀里,看着女儿拉着画儿转圈圈。 “妹子。” 年锦乐呵呵的声音传过来,他要带人背着东西上山,所以速度稍慢了点,随即秋歌和 绝瞳也出现在眼中,颜千夏看了一眼绝瞳。 她对他有戒心,面上不由得就流露出一些,淡淡的,不笑,也不和他说话。可绝瞳还是镇定自若的神情,不卑不亢地给慕容烈行礼,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第271章 抉择 “舒舒。” 秋歌给慕容烈行了礼,立刻笑嘻嘻地来找颜千夏玩,他一直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逃难呢,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好像怕别人发现不了他是美男子一样。 “你就不能穿得素一点?”颜千夏扯着他绣着繁华花纹的袖子,拧着秀眉。 “皇上退位了,千机不管事,名花流那么多银子,我不帮他们用一点儿,搁在那里会发霉的。” 秋歌从怀里掏出两支玉簪子,一左一右给她簪到了发上,然后退了一步,手托着下巴,笑着欣赏,“特地给你买的,多好看,我就喜欢看好看的女人,你若不好看,我还不理你了呢。” “你这个……色鬼!”颜千夏翻了翻眼皮子,转身欲走。 “哎哎,山上有啥好玩的,带我玩去。” 秋歌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颜千夏斜睨了一眼慕容烈 ,见他没注意这边,这才飞快转身,伸手在秋歌的脸上使劲拧,“秋歌,你就知道玩,人家都在建房子呢。” “我这叫享受生活,睡哪里不是睡,我宁可睡地上,也不肯花力气建房子,而且建好了,会少了我那张床?”他耸耸肩,眼睛亮亮的。 “那咱们走。”颜千夏又飞快看了一眼慕容烈,见他还没注意这边,便朝他招手,让他跟着自己走,去后面的书库里找地道,她找了好几天了,也没找着。 他二人往书库里去了,慕容烈这才扭过头看了一眼,眼中光芒沉了沉,沉声说道: “这里路形复杂,随处布有陷阱,若非有人引路,还真难以上来,待我们建好机关,倒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等司徒端霞清醒过来,让她说出口诀,让秋歌和年锦前去取回珍珠,这几天我们就抓紧,找出龙珠。” 千机颔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秋歌正用手 去搭颜千夏的肩。他唇角扬了扬,语气不由得也变柔了许多,“她的病情如何了?” “发作得不快,可能和小龙一直在它身边有关系。”慕容烈收回目光,看向千机,“你把司徒端霞安置在哪里了?” 千机指着上山的路,低声回道:“距这里五百米处,有个岩洞,我让人在那里守着她,给她吃了点药,正昏睡着,否则这时候一定在闹了。” “你如何救下她的?” “她的钱财已经散尽,手下人想逼她去打开宝库,她不肯,被那些人……她的侍女逃出来,看到了我,求我救她。” 千机低声说着,慕容烈的浓眉紧拧起来。所谓树倒猢狲散,他即已非帝,魏国也已灭亡,司徒端霞的一身荣光早已退去,手下人要欺负她,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倒可怜她一世骄傲,如今落地凤凰不如鸡。 “去看看。”慕容烈抬步往山下走,千机紧随过来。 远远的,就听到了司徒端霞压抑的尖叫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二人加快步子,到了洞口一看,几名侍卫都已被她抓伤,她正缩在一角,一脸惊惧地看着洞外的男人们。 “滚开。”她呲了呲牙,颤抖着骂了一句。 “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不过,只是疯病而已,应该能治好。”千机小声说着。 慕容烈没出声,缓步走了进去。夫妻一场,见她落到这般田地,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端霞。”他低唤一声,一脸同情。 司徒端霞偏了偏头,抬眼看他,突然就捂着耳朵奋力尖叫了起来,跳起来,指着他大喊: “你们这些孽障,皇上会杀掉你们,皇上最宠爱本宫,本宫是贵妃娘娘,是未来的皇后,本宫要把你们满门抄斩,诛连九族,全都杀光……” 她用力挥舞着手臂,早已烂掉的袖子从手臂上滑下来,露出藕臂上的斑斑伤痕。 “她不许换掉这身衣裳,说是凤袍。”千机低声解释。 慕容烈点点头,想着如何才能说服颜千夏出手医她,那晚颜千夏听说司徒端霞要上山就很不高兴了。 “要么,属下去劝劝她?”千机沉吟一下,小声问道。 慕容烈快速扭头看过来,嗬,这男人也确实有本事,女儿都管他叫爹了,若妻子也只听他的话,让他的脸往哪里搁?他摇摇头,大步往洞外走去,司徒端霞还在不停地尖叫。 “皇帝只宠本宫,只宠本宫一个人,皇帝要封本宫为后!” 她已疯得连他都不认得了,也疯得忒厉害了些。 侍卫们拖住了要扑出来的司徒端霞,点了她的昏睡穴,这才让她安静下来。 慕容烈和千机找到书库外的时候,颜千夏正弯着腰冲里面怪叫,晴晴和画儿蹲在一边捂着耳朵看着。 没一会儿,秋歌掩着耳朵,居然光着膀子跑出来了。 “别喊了,这地方太古怪了,我输了,脱,我再脱。”他一面说,一面脱长袍……才脱到一半,就看到了黑着脸的慕容烈,手顿在了腰上。 “脱啊,乖女儿,我说了让你们看秋歌姐姐的白白腿,有没有娘的腿白!” 她咯咯笑,两个小公主也跟着咯咯笑,一大两小,三个精灵笑得滚到了一起。 “年舒舒!”慕容烈拉长着脸,一手抱住了一个女儿,快速递给千机,过来打颜千夏的后脑勺,“你搞什么?教坏女儿!” “秋歌是姐妹……”她硬着头皮说了半句,又被他打了一下。 “别打了。” 颜千夏自知理亏,连忙去抱他的腰,许久没见秋歌,难免玩得疯了点,和他打赌,谁能在下面呆得久一点。 “你给我进去。”慕容烈气恼地把她推下书库,顺手关上了书库 的门,顿时里面一片漆黑,又静,只听到彼此的呼吸渐渐一致了,一沉一轻,一急一浅。 —— 铁门一关,书库完全成了一个密封的铁罐子,闷热压抑的感觉从四面压过来,颜千夏顿时呼吸困难起来,双手紧紧地拉着慕容烈的袖子,小脸完全藏到他的怀里。 “阿烈,你快把门打开,我透不过气。” “舒舒,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很怪异?” 慕容烈没转身开门,而是一手紧揽着她的腰,一手打着火折子。 只一点火光,静静在眼前亮着,照着面前方寸之地,而楼梯下的一切都淹没在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把这光突然给挡着了。 颜千夏低眼看去,只觉得那看不到底的黑暗中带着无知的恐惧,心跳骤然加速,她猛地推开了慕容烈,抬脚就往楼梯上跑。 “出去吧,这里太闷了。” 她伸手就要去推门,却发现明明在眼前的铁门没了踪迹,手停在半空中,惊骇满涨在心间,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 “阿烈,门……门不见了……”她艰难地转头,看着慕容烈。 火折子照过来,火光照到她身前,铁门所在的地方成了一方黑黝黝的石壁。慕容烈一撩长袍,大步过来,抬手用力推着石壁。 “咏荷姨娘知道这里的怪异之处吗?”颜千夏小声说着,也伸手帮他推石壁。 “此处是禁地,依咏荷姨娘的身份,她是进不来的,我想是我们方才不小心触到了机关。”慕容烈抬头看了看石顶,沉声说道。 “机关?不会把我们两个关在里面出不去了吧?”颜千夏急了,开口便说:“阿烈,这里黑漆漆的,魔宫为何取名为魔?难道这里藏着妖魔鬼怪?” “世间哪来的妖魔鬼怪,只是人心有鬼罢了,你的四条龙不也只救人不害人吗?” 慕容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索性带着她往长长的楼梯下走去。他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也未能看出这书 库的玄机,说不定今天他真能解开这书库之迷。 颜千夏点头,慕容烈倒还真是正气凛然的,从不暗算人。 “阿烈,你看那里。”突然,她收住了脚,指向前方。 慕容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黑石壁上有一点光正慢慢扩大,渐渐的,这光晕开始晃眼起来,此时,他手里的火折子闪了闪,灭了,对面黑石壁上的光也跟着消失不见,书库重 新陷入了沉寂的黑暗中。 “还有火折子吗?”颜千夏伸手在他的胸前摸去。 “没了。”慕容烈摇头,拉开她的手,带着她大步往对面走去。 石壁冰凉光滑,有些像镜面,方才那点光,难道真是火折子的反光? “好热。” 颜千夏把手从他滚烫的掌心挣脱出来,往脸上扇风,这里密不透气,她们两个不会闷死在这里吧,那么多大风大浪都闯了过来,如果这样死掉,那也太憋屈了! “你坐下,平心静气,不要多想。”慕容烈脱下外衫,铺在地上,扶她坐到地上。 “不想不行啊,我现在脑子里好乱,阿烈,咏荷姨娘不会害我们吧?” 颜千夏用袖子擦汗,汗水涌得太急了,不一会儿袖子就湿了个透,脑子里填充了好些杂念,似乎装了好几个功力极大的马达齿轮,飞速地转动着,无数模糊的画面不停地闪过,怎么赶都赶不走,气也越喘越急。 “你怎么了?” 慕容烈察觉到她的不妥,心下后悔推她进来,本来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会触动机关,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第272章 找到宝贝了 “阿烈!” 颜千夏难受地趴到了地上,身子紧紧地缩了起来,一帧画面在脑中越来越清晰,她看到了穿着黑衬衣的慕容烈,正大步地冲向汹涌的潮水,奋力游向她……而岸边还站着一个男子,面孔模糊,正举起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正在海水里浮沉的慕容烈和她。 “不要……” 她捂着耳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随着这声尖叫,石库里突然灯火通明,黑石壁上有十盏灯,就在瞬间全都亮了起来,怪异得让慕容烈都愕然得不知如何反应。 每盏灯都是莲花的造型,以白水晶精心雕琢,莲在佛教中是圣洁的象征,层层叠叠的花瓣拱着烛光,尤其是头顶悬的那盏水晶灯,美伦美奂,不像人间之物。 “生生死死,轮回……” 一句轻轻柔柔的声音在二人耳边飘起,慕容烈伸手就把颜千夏抱进了怀里,快速抽出腰上悬的宝剑,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黑石壁渐渐地又开始泛出光晕来,居然是一整面的白水晶,晶莹剔透。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颜千夏趴在他的怀里,脑中还在不停地回放着刚刚的那幕幻景。 “扑嗵……” 一本小册子从头顶跌下来,二人迅速抬头,只见头顶的那盏水晶灯盏已经灭了,水晶灯底座打开,这小册子就是从里面掉出来的。 “什么东西?”慕容烈翻开册子,却只见上面全是白纸,一个字都没有。 “我看看。”颜千夏拿起册子,快速翻了一遍,耸耸肩,把册子塞进了怀里,疑惑地看向四周, “谁会用白纸订一本书啊?” 慕容烈没出声,站起来,一盏灯一盏灯小心地摸过,猜测着这些灯是否机关所在,颜千夏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看着,猛然发现,这是灯是依十二宫的位置排列。 轰隆隆…… 沉闷的声音响过,一面石壁突然往一边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书库。 “这里还有暗室!” 颜千夏爬起来就想进去,慕容烈连忙拉住了她,手起手落,丢了一枚镖进去,试试看有无暗藏机关,镖落在地上,锃鸣轻响之后,恢复了平静。 二人这才一前一后慢慢走了进去。 巨大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一本本书,全是一些经书游记,颜千夏翻了几本之后,顺手抛开,又抽出一本,这本是魔宫的来历。 “阿烈,看这个,有趣。”她翻了几页,把书托到慕容烈的眼前,指着上面的画儿,轻声说道。 慕容烈顺着她的手指,缓缓念出声, “魔宫占天地十二宫之凶势,守天地乾坤之进入,以九龙为守护,魔宫之子世代不得下山,否则有毁天灭地之灾。” “九龙珠在百年前失散,连瀚玥是第二十一代魔宫传人,为了轻歌夫人,率众进犯魏国,想夺回龙珠。阿烈,我知道了,是有人窥探到了魔宫的密秘,所以想用龙珠兴风作浪,不料召唤来的人根本不是亡魂,而是活生生的人,根本不能为他们所用。轻歌夫人三十多年前正好掉到了魔宫,和宫主相爱,宫主为她破了规矩,结果魔宫被魏国|军队踏成平地。现在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最初召唤龙珠的人无力把控,只能暗中盯紧,以期渔翁得利。后来池映梓无意间也得到了这个方法,他信以为真,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让他信以为真,对,一定是有人利用了池映梓复仇心切的心理,让他转动龙珠,把我弄到了这里……可是这些人能得到什么好处?池映梓已经天下无敌,谁还能撼动他的天下?” 颜千夏快速翻看着书册,脑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过去的池映梓可能天下无敌,可是现在……”慕容烈摇头,沉声说道。 “现在怎么了?”颜千夏扭头看他,一脸不解。 “现在有你,若为了你,只怕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慕容烈拧紧了眉,若他没猜错,颜千夏被龙珠选中并不是偶然,而是她和这些龙珠一直有渊源,否则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打开石库的禁地,点亮水晶灯,并且发现这个隐秘的小书库。 “等他对我死心就好了,我以后也不下山,敌人拿我没办法,也就威胁不到你和他。”颜千夏秀眉紧锁,把册子放回了架上,抬步往书架深处走去。 “哦,原来你心里还是有他的。”慕容烈酸酸地说了一句。 “你也不嫌酸得慌。”颜千夏都懒得回头看他,手在身边的一盏水晶灯上轻抚着,看着水晶灯底座上精美的雕花出神,这些精美的艺术品,拿到现代去,一定会艳惊世界。 “舒舒,你说我像你那一世的丈夫,真的这么像?”慕容烈跟在她的身后,小声问她。 “简直一模一样。”颜千夏顿了顿,脑中又浮起他中枪后漂在海面上的画面,太真实了,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她无法解释这种幻境,只能强压下这种不安。 “缘份?”慕容烈唇角扬了扬,自嘲似地笑了笑。他才不想和那个负心汉长一个样子,免得舒舒天天看着他,心里不舒服。 书库里安静了下来,颜千夏又想到灯光亮起时那句轻柔的声音:生生死死,轮回…… 什么意思? 难道说她一直在命运的轮回里? “阿烈,看,龙珠?” 突然,颜千夏从眼前的一盏水晶灯里拿起一枚赤色圆珠,高高举了起来。 “连瀚玥难道真找到了其余的五颗龙珠?” 慕容烈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圆珠,惊讶地说道。 “也许它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一直被封印在这些水晶灯中,难怪小白它们一回来就兴奋得四处乱窜,这里就是它们的家!阿烈,我们快找找,看看其余的四颗在不在这里。” 颜千夏和慕容烈都兴奋起来,在每一盏水晶灯中仔细地查看着,从蜡烛到底座,仔细地摸过,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又找到了三颗。 九颗龙珠,他们拥有了八颗! “白,蓝,紫,黄,赤,青,橙,绿,最后一颗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颜千夏拿出帕子,将四颗龙珠包好,这四颗龙珠中的小龙明显还没有苏醒,珠子暗淡无光,若非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龙形,就和普通的明珠无异。 “轰隆隆……” 又有石壁缓缓打开,这一回,是头顶。 “主子,舒舒,没事吧?” 千机他们焦急的脸出现在眼前,颜千夏抬手冲他们挥了挥,笑着说道:“没事,你们怎么打开门的?” “门后面有钥匙。”千机摊开手掌,露出一把金澄澄的钥匙。 “千机你下来看看,这里好多有趣的东西。” 颜千夏冲着千机招手,千机应声跃下,快步走到了颜千夏的身后,看着她一 层层打开帕子,露出几颗龙珠来。 “找到宝贝了?”秋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颜千夏抬头,只见秋歌和绝瞳,年锦,三个人都伸长了脑袋看着她。 “嗯嗯,夜明珠,我的宝贝,发财了。”她见到绝瞳,便信口胡诌几句。她绝对信任千机,可是绝对不信任绝瞳。 “龙珠。”她贴在千机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又看了一眼慕容烈,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不要告诉外面的人,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千机不露声色地点头,有叛徒的事也很困扰他,可是门外的人都是他的生死兄弟,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出卖了他们。尤其是绝瞳,他万万不信! “今天让苏锦惠多做点好吃的,我闻一闻那个香呀,就好高兴。” 颜千夏才说完,头顶就传来苏锦惠气呼呼的声音, “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你的奴才给你们带孩子,还要给你们做饭洗衣,我为何这样命苦?” “惠惠你最好了。”颜千夏抬头,厚着脸皮冲她笑。 “去你的。”苏锦惠骂了一句,抱着长公主画儿走开。 晴晴在上面开始大喊起了“爹爹”,居然伸了小短腿就跳了下来,差点没把下面三个大人的魂给吓飞了。 慕容烈和千机同时伸手,晴晴胖乎乎的小手却伸向了千机,慕容烈的脸又黑了。 女儿不认他了! 把女儿抱进怀里,他霸道的性子又冒出了头,强行摁着小家伙的脑袋,不许她转头看千机。 “我要千机。”晴晴急了,扁了半天的小嘴巴,居然说了句特别完整清晰的话。 “真奇怪,你到底有什么魔力 ,把我宝贝女儿的心都勾走了。” 颜千夏伸手接过晴晴,摇着哄她。可她就是不肯老实呆在她怀里,一个劲儿找千机,当爹妈的怎么都哄不住,眼见母女两个都是一身大汗,只有把晴晴给了千机。 “有人帮你带孩子还不好?”秋歌在上面笑,吊儿郎当地,嘴里还咬着一根狗尾巴草。 晴晴到了千机的怀里,顿时不哭了,只噘着小嘴,委屈地耸着小肩膀,像小狗儿一样,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拱。 粉团团一般的女娃儿,漂亮得不像话,尤其是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美极了,就像两片清澈的小湖,任谁看了都会爱上。 第273章 命运 千机脾气极好,任晴晴指挥着自己,在书架里穿行,晴晴就胡乱在书架上翻找着,想找到新鲜的玩具。 “我们上去吧。” 颜千夏流了一身汗,又觉得浑身疲惫,只想去休息一会儿。 慕容烈又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狠狠刺了一眼千机的背影,这才抱着她跃上了书库上方的出口,留下千机带着晴晴在书库里玩。 十数个帐篷已经搭好,炊烟已然升起,一弯淡月静浮于眼前。 秋歌坐在草地上,低头朝书库里面看着,绝瞳垂手站在一边,看不出表情,年锦在不远处,一脸憨笑正在讨好苏锦惠,长公主画儿正在他腿边轻轻依偎着。 慕容烈锐利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扫过,这才带着颜千夏走向了前殿。 颜千夏把龙珠用红绳串好,戴在胸前,把玩了一会儿,心里默念着小白龙,希望它今晚早点过来见它的兄弟们。 “想什么呢?”慕容烈换了身干爽衣服,走了过来。 “阿烈,等找齐了龙珠,我就要……回去了……怎么现在觉得我那里的电视电脑,也没有这里好玩了呢?”她抬起头来,小声问道。 “因为这里有我和晴晴。”慕容烈弯下腰来,捧起她的脸,目光脉脉含情。 颜千夏眯了眯眼睛,一抬头,吻住了他的唇,唇齿相缠了半天,她才幽幽叹道:“我一点都不敢让晴晴跟着我冒险,如今她和千机感情深厚倒是件大好事,就算你我不在了,她也有个依靠。” “傻话,你我怎么会不在?你我会永远和晴晴在一起,保护她,爱护她。”慕容烈捧着她的小脸,坚定地看着她。 他一直是颜千夏心中的依靠,有他在身边,颜千夏总能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她轻轻地点点头,此时殿外传来一阵阵的喝彩声,二人连忙扭头看向殿外,只见月光淡辉中,千机正手持一枝山茶树枝为剑,身形如凤如龙,翩然游走,而在他的红衣之后,晴晴也拿了一根小树枝,笨拙地学着他的姿势,一个不稳,就跌到了地上,千机也不扶她,只用山茶树枝轻敲她柔软的小身子,晴晴咯咯笑着,从草地上爬起,拉住他的阔袖,咿呀地不知在说什么。 “不会吧……晴晴怎么这么喜欢他?”颜千夏瞪圆眼睛,这一大一小,两袭红衣,和谐得让人惊艳。 “看千机如此疼爱晴晴,不如就让晴晴认他为义父。”慕容烈沉吟一会,低声说道。 颜千夏嘴角抽了抽,这是她女儿,她可以想像到小家伙遗传了她的什么……绝对是爱帅哥的小女人,看她粘乎千机的样子,只怕再过十年,就不肯拿千机当义父看了。 “又在想什么?”慕容烈一扭头,见她直直盯着千机看着,曲指就在她额上敲了一下——砰——还挺响! “你疯了!” 颜千夏吃痛,捂着额头就尖叫,惹得外面的人都看了进来,尤其是晴晴,一手拉着千机的袖子,一手抱着他的腿,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她的爹妈。 颜千夏看着可爱的小女儿,心里一阵阵地抽痛起来,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小宝贝,这样忠肝义胆的朋友们,她怎么舍得这些人再为她冒险? “爹爹,去那里玩。” 晴晴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开了,指着山茶花林脆生生地说。 颜千夏走到殿门口,看着千机和女儿的身影,突然眉就拧了起来,林子边上还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是司徒端霞,一身破破烂烂,又枯瘦如柴,正一脸狂热地望着这边。 “你怎么把她弄上山了?”颜千夏扭过头,指着司徒端霞没好气地质问慕容烈。 “她神智出了点问题,是千机把她救下来的,而且我们要打开魏国宝库,也需要魏国皇族血脉的鲜血才行。” 慕容烈缓声解释着,可颜千夏听不进,她顶顶讨厌的人就是司徒端霞,若不是这蠢女人和池映梓勾结,出卖了慕容烈,池映梓又怎会轻易打赢那一仗? “秋歌,你去赶她下山。”颜千夏叫过秋歌,盯着司徒端霞冷冷说道。 “舒舒,她已经疯了,让她呆着吧。” 慕容烈连忙阻止,颜千夏一脸不悦地扫他一眼,一拎裙摆,大步走向司徒端霞。 “疯没疯,试试便知。” “皇儿,我的皇儿。” 才走近,只见司徒端霞正试图去抱晴晴,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狂热,一袭华袍破烂不堪,都挡不住胸前的秀色,露出半边酥乳来,闹得千机不能抬眼看她。 “千机,你怎么让她碰晴晴?” 颜千夏更恼了,用力扒开千机,把晴晴抱起来,警惕地看着司徒端霞。 “把皇儿还给本宫。” 司徒端霞立刻就发狂了,伸长了双手,狂叫着冲颜千夏扑了过来,她的指甲早已断掉,有些手指头还破了,血痂一层层结着,一张芙蓉面也瘦得不成人形,双颊深深凹陷进去,颧骨突得老高,美人早已成为昨日黄花。 千机连忙制住了狂躁的司徒端霞,颜千夏给她把了脉,这才信她真疯了。 司徒端霞的目光一直追着晴晴跑,那目光充满温柔的光,这是母亲看孩子才有的神情。颜千夏又心软了,见她一身破烂肮脏,便让带上山的几名侍女过来,抬着司徒端霞去洗澡换衣。 “把这套给她穿吧,免得又发狂。”颜千夏从自己的衣服里挑出一套颜色最艳丽的递给慕容烈,司徒端霞再怎么坏,也是为了这个男人疯的,他要把她留在山上照顾,也无可厚非。 “你就是心软。”苏锦惠把凉透了的饭菜端过来,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我才不和疯子计较。”颜千夏坐过来,他们都趁热吃了,只有慕容烈陪她吃冷饭冷菜。 “疯子也咬人,还是看紧点,不要让她再跑出来了。”苏锦惠拧拧眉,她也不喜欢司徒端霞这女人,太过霸道狠毒,宫里被她整死整残的妃嫔奴才有不少。 “哈,惠惠,还是你对我最好。”颜千夏故意说了句,用脚尖在桌下踢了踢慕容烈。 他有些无奈地抬眼,不告诉她也是怕她生气,她的醋劲一向很大。 “呵,我也不想对你好,我堂堂苏家大小姐,金枝玉叶,跟着你们沦落至此,东躲西藏,呜呼悲哉,还不如去青灯古佛,当个尼姑。”苏锦惠笑着调侃几句,把画儿公主放到慕容烈的怀里,让他抱抱这个长女。 “画儿的耳朵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可怜了这小东西了,我也可怜,我去给你们当奴才。” 她叹了一句,出去忙活,山上大大小小的事如今全是她一手操持,可比颜千夏能干多了。 “我是享福的命。”颜千夏讪笑一句,伸手轻抚小画儿的脸,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慕容烈的膝上,论容貌,这小公主真比不上晴晴灵气,可是这安静的气质,倒还真有几分像真正的颜殊月。 “阿烈,如果颜殊月还在世上,你会爱上我吗?”颜千夏小声问道。 “嗯,大概不能。” 慕容烈摇头,殊月温柔,为他抚慰寂寞,也是他所爱的那种,若殊月还在,他是不会花心思在看别的女人身上的,天下一定,殊月为后,替他统领六宫,天下江山尽在他的掌中。 可惜,命运不给他那条安稳的路走,偏给他送来了舒舒,让他的生活天翻地覆,或者这才是他命定要走的路程吧。 “切,我还不爱你呢。”颜千夏倒不服了,冷笑一声,大口吃起饭来。 突然,小画儿伸出手,轻轻地摸上了她的袖子,这丫头居然是给她拍掉袖子上的草叶,可比晴晴要细心体贴多了。 “小丫头,谢谢你。”颜千夏冲小画儿笑笑,她也扬起红润的薄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以前的夏国皇宫,颜殊月就是那轮最安静的月儿,而颜千夏就是最火热的太阳,到了这一代,居然又有一弯月儿,一轮烈阳。 晴晴和画儿,若能相亲相爱,那才是好事。 颜千夏轻拉住画儿的小手,小声说道:“画儿,你以后要疼爱妹妹,知道吗?” 画儿只是无声地微笑,或者这人间的一切声音都进入不了她的大脑,可是至少她懂得这些人是善意的。 —— 夜渐浓了。 大家累了好些天,此时除了负责值更的人,都进入了熟睡。山上只有这么一间宫殿,所以苏锦惠带着晴晴和画儿睡在榻上,颜千夏和慕容烈打了地铺。 颜千夏毫无睡意,见慕容烈已睡着,便悄悄起身,独自出了门,往林中走去。 离回家的时刻越近,她越焦躁,体内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撕扯,这种感觉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小白龙它们今晚都未现身,身上的四颗龙珠也在沉睡中,她轻抚着龙珠,仰头看着浩瀚星海,这里离天空似乎特别近 ,一伸手就能摸到那些闪亮的星。 “怎么了?” 慕容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扭头看向他,小声说 道:“你怎么不睡?我就走走,等下就回去了。” 第274章 他最会哄她开心 “走吧,我陪你走走。” 慕容烈拉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往林间小路走去。 茂密的林子里,青藤绕着大树,有猫头鹰偶尔咕咕叫几声,小松鼠嗖地从枝头窜过。 “心跳怎么这么快?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手腕,摸到她的脉搏时,不由得停下脚步,浓眉紧拧起来。 “就是着急。”颜千夏摇头,小声说道:“有种预感……” 有种预感很不好,很不妙……颜千夏没说出来,她一个人心烦就好了,不要让慕容烈再跟着一起烦恼,说不定她只是因为生理期快到了。 她顺手摘过身边青藤上的小花,攒于发间。 她难得安静,一静就让慕容烈有些不安。 “阿烈,你看这个。”颜千夏挤出笑意,坐到一根长藤上,这就跟秋千似的,双脚一蹬,就轻轻地荡了起来。 “真想飞到天上去,摘一颗星星下来。” 她仰头看着星空,轻声说着,她向来爱浪漫,脑中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明明知道星星就是一个个大得无限的石头,可还是想像它们是一颗颗的五角形,可以举在手里,戴在身上,一闪一闪的…… 现实太残酷,若连幻想都不可以,那才叫悲剧。 她眯着眼睛,完全沉浸在淡柔的星海光芒里,突然,身子一轻,她落进了他的怀里,他紧揽着她的腰,站上了粗壮的青藤,一用力,长藤就荡了起来…… “呀……”她小声惊呼,双手用力抱紧他的腰。 “带你摘星星。”他低笑着,又是一个用力,长藤就荡得更高了,二人被高高抛起。 她忍不住就伸长了手臂,去够暗蓝的天幕,指尖触到了凉爽的清风,这凉爽一直从细柔的指尖钻进血管,渗进心中。 他总会来哄她开心的,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幸福感满满地堆积到颜千夏的心里,她抬头,用力地吻在他的下巴上,小声说道:“阿烈,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嗯,是应该谢。” 慕容烈笑得更爽朗了,又是一次用力。这一回,两个人几乎被抛到了高高的树梢,她的裙角似乎都拂到了那弯月亮。 “好刺激。”颜千夏兴奋极了,细密的汗珠从鼻尖渗出,可又贪恋这种依偎的甜蜜感觉,不肯让他停下来。 用尽每一分力气去爱,这是她现在最想做的。 哪怕龙珠全部开启时,她在强烈的时空逆转中,像真正的颜千夏一样灰飞烟灭,她也心甘情愿。 “想不想来点更刺激的?”慕容烈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语气极尽了诱|惑。 “想。”颜千夏仰头,轻笑起来。 她想,反正他名堂多,只要他高兴,就随他去折腾。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能大胆如此,只一用力,便把她的身子托了起来,二人本就在半空中激荡,这双脚一悬空,吓得她连忙就把腿缠到了他的腰上,身子的重量完全挂到了他的身上。 “喂……你也不怕掉下去!”她抱紧他的肩,喉头都跟着发紧了。 “有我在,怕什么,抱紧了。”他哑声说道。一手紧抓着藤蔓,让二人飞荡起来。 颜千夏紧紧地抱住他,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没人比他更懂她,她的喜,她的乐,她的忧,她的彷徨,她的渴望,她的一切…… 他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保护神。 可也没有比她更适合他,更能抚慰他,陪伴他,给他满足,给他幸福,给他快乐…… 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磨人的却让人幸福的小妖精。 她越来越潮湿,抱他抱得越来越紧,哪怕此刻就毁灭了,她也只想和他这样拥抱在一起,接受他的爱宠。 他这一身武功,本是为了建功立业而苦习来的,结果都用到了哄她开心的事上。所谓一物降一物,纵他有天大的野心 ,天大的本事,遇到了颜千夏,也只能举手投降。 “阿烈,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想离开你。” 秋千渐渐停下来,颜千夏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道。 “知道了,不会让你离开的,就算真要走,我也会陪着你。” 慕容烈轻拍着她的腰,他心里并没有底,池映梓召来舒舒的时候,是牺牲掉了颜千夏颜殊月两个人的,其中艰险可想而知,他又怎忍心看她去冒险? 或者,就陪她一起隐居于山中石洞,便是不见天日,也胜过拿性命打赌—— 他用力地抱着她,把她揉在怀中,只恨不能和她融为一体。 月光柔和地笼罩在他们身上,天地一片寂静,耳畔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回响。 她的怀里,渐有淡淡的光溢出来,二人讶然低头,只见那四颗龙珠正在渐渐亮起,四种颜色交织成了虹光,小龙在龙珠里依次抬头,游动不停。 “小白苏醒用了许久的时间,为何这几颗珠子苏醒的时间这样短?难道是因为时辰和地点的原因?” 颜千夏托起了珠子,小声说道。 慕容烈没出声,他知道,更有可能是因为她亲手开启了白莲灯的原因,她或者就是那个命定开启龙珠能量的人。 “还有最后一颗龙珠,不知道藏在哪里。” 光芒渐暗,龙珠第一次亮起的时间都不长,也不知道这些几颗龙珠要吸取她身上什么东西—— “阿烈,它们不会把我吸成人干吧?”颜千夏猛地打了个冷战,汗毛倒竖起来。 “当然不会。” 慕容烈哑然失笑,正是因为小白小紫它们的原因,她的热症才被控制得很好,这些神龙绝对是护着她的。 “小白去哪里了呢?”颜千夏坐到青藤上,又轻轻地荡了起来。 哗哗…… 林中有声音响过,二人警惕转身,慕容烈更是手起手落,几枚镖凌厉地飞了过去,林中人发出了一声闷哼,跌倒在草丛中。 二人快步过去,只见绝瞳正掩着手臂,坐在地上。 “绝瞳,你鬼鬼崇崇做什么?”颜千夏再也不肯相信他是清白的了,大步走到他的面前,逼问他。 “我来找千机大人。”绝瞳抬眼看来,还是一脸镇定。 “千机?千机也在林子里?”二人四下看着,树影重重的,哪里有千机那袭红衣身影? “绝瞳,阿烈可待你不薄,这些人也都是你的生死兄弟,以前的事可以计往不咎,你下山去吧。”颜千夏盯着绝瞳,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 “我……” 绝瞳迅速站起来,还想辩解,只听千机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了?” “千机,绝瞳说来找你,你方才在林中?为什么不出声?”颜千夏转身看向千机,不解地问他。 “晴晴想要猫头鹰,我答应她抓一只。” 千机抬手,手中真的抓着一双翅膀,是只小猫头鹰。他转脸看向绝瞳,一脸铁青,低声问道:“绝瞳,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来找你。”绝瞳还是死咬这句话。 四人沉默地站了会儿,千机取下腰上的佩剑,丢到了绝瞳的面前,“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绝瞳一脸惨白地抬头,默默地看了千机一眼,小声说道:“你保重。” 这回他不再辩解,这三人也不再挽留,看着绝瞳大步往林外走去。 “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投靠池映梓真的会让他开心吗?”颜千夏拧紧了眉,摇摇头。 慕容烈和千机都没出声,对望一眼,千机便举着猫头鹰晃了晃,往林子外走去。 “嗨,千机也不审审他,你们这群人都这样心软!”颜千夏跺 跺脚,跟到了千机身后。 走到前坪,众人已经围拢过来,都看向独自下山的绝瞳。 “绝瞳大人怎么了?”有人小声问。 “传令下去,绝瞳再上山,格杀无论。”千机走到人群前,冷冷下令。 他温柔是真的,和善是真的,可是冷酷起来的时候,这无情也是真的,众人都看向他,心里揣测着他下这样命令的原因。 “主子,我看还是早点去取魏国宝库的珍珠上来吧,绝瞳这一下去,山下的人一定知道我们已有了八颗龙珠,只怕山上不会再安宁了。”秋歌懒洋洋地从人群后踱出来,看着绝瞳背影,剑眉轻拧。 “你和年锦一起去,取司徒端霞的血,人不要带多了,天明就出发。”慕容烈点头,转身看向秋歌。 秋歌立刻抱拳领命,又转头看向年锦。 年锦刚爬起来,此时还睡意朦胧呢,见秋歌一双水眸柔柔媚媚看向自己,忍不住就打了个冷战,双臂挡到了胸前,连声说道:“你想怎样?本王可不爱男人,你别这样看着我。” 本来压抑的气氛,因年锦这一句话陡然消散,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年锦不喜欢名花流的男人们,这众人皆知,年锦向来认为长得太漂亮的男人不是好东西,比如池映梓,比如总占他便宜的秋歌……秋歌很爱捏他强壮的胸膛,并且爱在大庭广众之下,可秋歌轻功好,总让年锦气得牙痒痒,又毫无办法,见此时秋歌用狐狸一样的眼神看自己,直觉得冷汗直冒。 第275章 谁是叛徒 阴冷的山洞里。 司徒端霞被摁在石床上,虽有厚厚的棉被盖身,可她还是冷得发抖,雪寒的利刃正划开她的手腕,鲜血涌出来。 颜千夏有些不忍心,别开脸不看,秋歌用巴掌大小的千年寒白玉瓶接了满瓶的血,再用蜜蜡封好。 “要这么多啊?”见他还要取血,颜千夏忍不住制止住了他。 “年锦做事鲁莽,若丢了一瓶,不是还有一瓶吗?”秋歌举起刀,又托起了司徒端霞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又将那伤口划深了一些,痛得司徒端霞再度惨呼起来。 颜千夏头一次发现秋歌其实挺残忍的,这漂亮脸下,似乎还隐藏着另一副面孔。 司徒端霞终于痛晕过去,一个公主,贵妃,沦落到这般境地,实在让人可怜。颜千夏心里滋生起几分反感,夺走秋歌手里的刀,用力丢开,找年锦要了伤药,给司徒端霞细细抹上,再从怀里拿出帕子来,给她把伤口牢牢绑好。 “一瓶够了。”她做完这些,才转身看向众人。 “皇上,你来看臣妾了么。”司徒端霞紧闭着眼睛,梦呓一般,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低哑,却温柔极了。 “你陪陪她吧,好歹是夫妻。”颜千夏扭头看了一眼慕容烈,放下了司徒端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舒舒,你心真善。”秋歌捡起小刀,一边抛玩着,一边跟了出来。 “她是个女人,也是阿烈的妻子,你们不要这样作践她。”颜千夏扭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唷,昨儿你还恨她呢,你们女人的心真善变,看到谁可怜就受不了了,你可别忘了,她可是一只豺,不会对你善良。”秋歌冷笑一声,握紧了刀,从她身边快步走过。 颜千夏对秋歌又多了些陌生感,他平常爱嘻嘻哈哈,甚少露出这种严肃冷漠的神情,这让她对秋歌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距离感,觉得这个秋歌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朋友秋歌。 过了一会儿,年锦他们都出来了,慕容烈还留在山洞里。 颜千夏这回没吃醋,同是女人,同为爱情,司徒端霞为爱痴狂,也可怜可叹。 司徒端霞是被单独看管的,她现在神智不清,还背不出那首秘传的歌谣。慕容烈让年锦先赶往夏国,待颜千夏让司徒端霞恢复神智之后,再把从歌谣读出的消息传递给年锦。年锦已经去准备了,秋歌在安排名花流各人各司其职。 一切迫在眉睫,不容等待。 走到屋前,只看到晴晴正和画儿玩耍,那只小猫头鹰就蹲在一边,惊恐地瞪着大眼睛,纤细的小脚爪上系着红绳,另一头系在晴晴的手腕上。 颜千夏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千机的红衣身影。 “千机呢?” “他给晴晴做笼子去了, 这丫头非得养猫头鹰。” 苏锦惠抖开洗好的衣服,晾到绳子上,扭头看她,小声问道:“确定是绝瞳么?” “不知道,感觉挺奇怪的,可绝瞳也不肯解释。”颜千夏摇头,视线又落到了秋歌的背影上,他正在和几个侍婢调笑,这倾国的美男子,把那几个侍婢的脸都逗红了。 “秋歌一直这样么?他是怎么进名花流的?”她小声问道。 “他啊?”苏锦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秀美的眉梢扬了扬,“他九岁就进名花流的,从小就卖进了倌儿楼里,十岁那年,一个宫里悄悄出去寻欢的大太监非要那个他,他用烛台把那大太监给砸死了,关进了死牢,是千机把他弄出来的。” “他今年多少岁?”颜千夏又问。 此时秋歌正好回头看过来,迎着她的目光,一双狐狸模样的桃花眼眯了眯,满唇角都是吊儿郎当的笑意。 “二十三,二十四?这些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张脸就不老,比我们女人还会保养,听说这小子每日用花露蜂蜜人乳洗脸泡澡,你也看到了,他那身皮肤,比女人还嫩,怨不得男人都喜欢。”苏锦惠耸耸肩,麻利地把衣服晾完,一手拎着一个孩子就往临时搭起的厨房走,“走了,两位小公主,姑姑做好吃的去。” “我要千机!” 晴晴左右看了看,小脸皱起来,压根儿不理颜千夏。 “千机给你做小笼子去了。”苏锦惠哄了几句,晴晴这才露出笑脸,画儿一直安静乖巧,被宠坏的只有晴晴一个,简直是个小魔女。 颜千夏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有些迷茫,这是她的女儿吗?为什么除了慕容烈,好像她什么都没有? “想什么?”秋歌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几朵野花伸到了颜千夏的脸上,轻轻蹭着。 “别闹了。”颜千夏推开他的手,走到阴凉处坐下,开始寻思如何给司徒端霞配药。她决定不管用多大代价,也要治好司徒端霞。而且她只是急火攻心,是有法子治好的。 秋歌见她爱理不理,只管用树枝在地上划药名,但弯下腰看,静静地陪着她。 “秋歌,绝瞳为什么背叛我们?我不信,一定有隐情!” 颜千夏突然抬头看向秋歌,秋歌的视线和她静静对上,桃花目中一抹亮光闪过,紧接着秋歌扑哧一笑,伸手抹向她的眼睛, “瞧你这严肃样儿,这是我们男人的事,这么多男人疼你、围着你转悠,还需要你操心?你只管吃喝玩乐好了!” “秋歌,我和你说正事,你认真点。”颜千夏拍开他的手,脸色愈冷。 秋歌这才收了嘻哈的神色,俊脸上渐覆上一层寒意,盯着她低声说道: “你凶我啊?我还不够认真?你还真为我取司徒端霞的血生气?我告诉你,在我心里,我愿意对谁好才对谁好,否则天王老子都别想我对她好,在我秋歌心里,只有你是我朋友,司徒端霞算什么玩艺儿?我便是放光她的血又怎么样?” “算了,说不过你。” 颜千夏扭开脸,看着远处的山脉生闷气,她明明在说绝瞳的事,可秋歌却能把话题引到千里之外,又让她无从辩驳,方才在山洞时,她确实对秋歌有点凶。 “年舒舒,你厉害,为了司徒端霞和我生气。” 秋歌的语气却听上去更恼了,阔袖一甩,大步往一边走去。 颜千夏转过头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揪得慌,闷了会儿,又开始低头写药方,琢磨着怎么用药最快最有效。 山中药材多的是,只要定下来,就能让人去采药,去火静心的药材也很寻常,不过两个时辰,就熬了一副药出来,亲手端着去送给司徒端霞,看看有没有效。 慕容烈还在山洞里,就负手站在几步之外,凝望着司徒端霞,当年骑着高头大马,追随他南征北战的 妙龄女变成这副凄惨模样,慕容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你喂她吧。”颜千夏把药递给慕容烈,小声说了一句,退到一边站着。 慕容烈这才出手,点开司徒端霞的穴道,轻托起她的下颚,用银勺给她喂药。 “皇上。”徒端霞目光涣散,越过了慕容烈的手,看向洞口,“皇上来看霞儿了么?” “你喝了药,他就来看你了。” 慕容烈把小勺递到她干枯起皮的唇边,这张朱唇也曾亲吻过他,这双被紧缚住的手也曾拥抱过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也曾相伴多年,只能怪这情字中间容不得第三个人。 慕容烈无声叹了口气,温柔地把药喂进她的嘴里。 “喝了药就来了……” 她大口吞下药,眼中又现出狂热的神色来,连连催着慕容烈赶紧喂她,慕容烈最后一勺药喂过去的时候,她突然低头,一下就咬住了他的手指,这牙齿用了十分的力,几乎没咬下一口肉来。 一边的侍卫连忙扣住她的脑袋,迫她张嘴,她只死死咬着,咬得他的手指鲜血淋漓地,好半天才松开了他。 “太疯了。”侍卫抱怨了一句。 慕容烈一记眼波扫过去,侍卫连忙闭上了嘴。 “不许你害我的皇上。” 司徒端霞却尖叫起来,不停地扭动挣扎着,好几个侍卫才把她压制住。颜千夏靠在石壁上,心情别提多复杂了,如果不是她出现,司徒端霞绝不会成这般模样,所以司徒端霞恨她,她完全能够理解。 “总得把这情还给她,她也算对你不错。魏国宝库里的东西,除了珍珠,其他的都还给她吧,等治好她,送她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养着。”颜千夏拉着慕容烈的手指,小声说道。 “嗯。”慕容烈从怀里拉出帕子,轻轻擦去指尖的鲜血,扭头看向司徒端霞,她又睡了,也不知是因为药,还是因为侍卫点了她的穴。 “她只是急火攻心,如果不出意外,几副药便好。”颜千夏看出他眼中的担心,轻轻说了句。 “那就好,也能早日问出口诀,打开宝库。”慕容烈点头,轻拉住她的手,带她走出山洞。 “阿烈,我怎么觉得叛徒不是绝瞳呢?要不要把他追回来,问问清楚?”颜千夏看着下山的路,不安感又重 了。 第276章 试探 慕容烈拍拍她的肩,低声说道。他和千机都已察觉到绝瞳有心事,绝非表面上看上去的简单,千机已然借口做鸟笼,下山去追绝瞳,这些他不能明说,只能转开颜千夏的注意力。依千机的轻功,一个时辰就能追上绝瞳,两个时辰就能带着鸟笼子回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主子。” 侍卫托着密信过来,颜千夏便走到一边,不影响他办正事。才到前坪,只见晴晴和画儿从一边冲来,尤其是晴晴的尖叫和笑声,惊得山雀儿乱飞。 “她们去哪里?”颜千夏连忙跟过去,拦住一个侍女问道。 “要和秋歌大人去学游泳。”才两岁,学什么游泳?而且山潭水太凉,着凉了怎么办? 颜千夏一拎裙摆,快步跟了过去。如今晴晴和画儿都只亲苏锦惠,晴晴给面子,就会叫她一声娘,不给面子,就会跟着千机他们一起叫她舒舒。所以她跟在身后唤了好几声,晴晴都不理她,只管往前跑。 小潭就在五百米开外的地方,不大,潭水清幽清幽的,绿得像宝石。 秋歌正缓步走进水里,水面一圈圈荡起涟漪。 “两位小公主,想不想吃鱼?” 秋歌扭头看了一眼跑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的颜千夏,翻了个白眼,笑嘻嘻地看向晴晴和画儿。 “想。”晴晴点头,乐呵呵的,快步往秋歌身边走,画儿却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晴晴,不许下水。”颜千夏拉住晴晴,低斥一声。 晴晴委屈地眨了眨眼睛,蓝眸里渐渐泛起了泪花。“娘好坏,娘不让晴晴吃鱼,秋歌抱抱。” 没过几秒,她小嘴一扁,哭了起来,冲着秋歌伸出手。 名花流的男人,向来老少通吃,把大小女人都能迷个神魂颠倒,所以千机不在,秋歌就成了晴晴的宝贝,秋歌一伸手,晴晴就抱住了秋歌的肩,扭头就冲颜千夏做鬼脸。 “你才两岁呢!就这么爱美色了。”颜千夏低斥一声,想把晴晴从秋歌怀里夺过来。 扑哧……秋歌笑出了声,手指在她额上一点,笑着说道:“像你!” “去你的,水太冷,你别让她着凉了。”颜千夏脸红了红,爱美之心人皆有知,不分男女,可她还有分寸的好不好! “身为慕容皇族的小公主,两岁就应该开始学习锻炼了,否则以后怎么当慕容皇族的继承人?画儿可不行,她性子太温吞了。” 秋歌轻笑,尝试着把晴晴往水中放,晴晴一碰到凉凉的水便放声尖叫了起来,小脚乱蹬,看得颜千夏心惊肉跳的。 “秋歌,你别乱来,把晴晴给我。”她有些恼火起来,冲进水里,一掌推开了秋歌,把晴晴抱了回来。 “又生气?”秋歌耸耸肩,手在水里一划,再托到她的眼前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一尾小鱼。 “小公主,喜欢吗?”秋歌把银色小鱼放到晴晴的掌心。 她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点头,小心地捧着小鱼,看向坐在岸边的画儿,开心地说:“姐姐,鱼……送给你……” 画儿抿唇,柔柔地笑,用小手指拔那尾小鱼,然后双手捧过来,小心地放回水里。 这是一个天生就善良的小丫头! 颜千夏把晴晴放到岸上,让人带两个孩子回去,尤其是快给晴晴换上干净衣衫,这潭水冰凉沁骨,不是孩子能够承受的。 “秋歌,你有心事?”等孩子走远了,她才转过身来,看向秋歌。 “没有啊,我怎会有心事?我吃得香睡得饱,明儿还想找主子讨个侍婢过来,山上太寂寞,不如山下繁华快活。”秋歌褪下锦衣,光着胸膛,用手往胸前浇水,似乎真是想用这水来浇灭他心中的欲望。 颜千夏沉吟一下,坐到了岸边,看着他渐渐走到潭的深处,像一尾鱼,灵活地游了起来。 秋歌的心事都在双瞳深处,颜千夏了解男人的欲望,秋歌的欲绝非男女情事,他心里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秋歌,你说我们是朋友,不能告诉我吗?”她捡了颗小石子丢过去,大声问道。 秋歌游了个来回,在水面上翻了个身,双手双脚摊开,静浮于水面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舒舒,我要讨老婆,可绝不要你这样的,太吵太麻烦,我要一个温柔的,安静的,听话的,乖巧的,任我摆布,我让她哭就哭,我让她笑就笑,我说东,她不敢往西……这样的女人才可爱。” “切。”颜千夏啐了一口,站起来,走到水边,脱了鞋袜,把脚浸到了水里,静了一会儿,才小声说 道:“等某天你真爱上了哪个女人,才不会管她是什么类型的,就算她丑,她心如蝎,你也会爱她。” “可能吧,不过我觉得情呀爱呀都是烦人的东西,像主子,白白丢掉了江山,像池映梓……” 秋歌话到一半,猛然收住。 颜千夏抬眼看他,小声问道:“池映梓怎么了?” “他不是当皇帝的料,江山在他手中,真是可惜了,若治理得好,定是太平盛世。”秋歌说完,又是一个翻身,猛地钻进了水中,长久地潜着,水面上开始还冒着串串泡泡,后来就完全安静下来。 “秋歌,你也关心这些事。”颜千夏沉吟一下,试探着问他。 “怎么,觉得我只对女人和钱感兴趣?”秋歌从水里冒出来,甩甩长发,桃花眼盯住了颜千夏。 “反正你是爱玩的那种男人。”颜千夏犹豫了一下,轻声回道。 “舒舒。”慕容烈的声音传过来。 颜千夏扭头,只见他正快步过来,若被他看到自己在这里盯着秋歌洗澡,又要吃些干醋了。 颜千夏冲秋歌招招手,示意他把身子沉进水里去。 正招手时,慕容烈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秋歌,山上有些不明身份的人,你带人去看看。”慕容烈看着水里的美男子,眸色隐隐有些不悦。 “是。”秋歌恢复了恭敬的神态,从水里起来,弯腰捡起衣衫,快步往上面走去。 “毕竟男女有别,你也要注意一点。”他才走,慕容烈就曲指弹到了颜千夏的脑门上,不悦地低斥。 “知道,我是有事问他……你说山上有不明身份的人,是什么人?”颜千夏嘻嘻笑着,抱住他的胳膊,小声问道。 “可能是池映梓的人,也有可能是那个黑衣人的人,我们寻到八颗龙珠,只差一颗就功德圆满,他们也要行动了。” 慕容烈唇角牵了牵,池映梓驻扎在山脚下,正在等着龙珠重现,他们两个大男人的赌约还在进行中呢,护不住舒舒的人,永远不得再见她……可是慕容烈想,如果这次护不过舒舒,他只怕也要追随她去了吧。 颜千夏靠到他的肩头,看着远方渐浓的晚霞,轻轻地说道:“哎,如果小白他们能帮我们击退这些人就好了,只可惜咏荷姨娘交待过,不得召唤小白它们大开杀戒,以免天下生灵涂炭,为了你我,已经牺牲了好些人,就当是积些福德,还有什么灾难,就你我二人受着吧。” “好,就你我二人受着。”慕容烈握着她的小手,用力捏了捏。 从遇到她的那天起,他就愿意为她承受生生世世的苦和痛,只求她能笑开颜。 苏锦惠喊人吃饭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现在弄得他都吃不上一口热饭热菜,颜千夏有些难过地钻进他的怀里,闷闷地说道:“阿烈,你去吃饭好不好?让我在这里呆会儿。” “我陪你。”慕容烈揽着她往草地上一倒。 天空在眼前铺展开来,云团一大朵一大朵堆积着,像人心头积攒的心事,沉甸甸压来。 “千机怎么还不回来?”颜千夏扯了根青草,咬在嘴里,小声问道。 “是该回来了。”慕容烈浓眉拧紧,侧脸看向下山的方向。千机的功力在绝瞳之上,拦住绝瞳应该不是问题,而且绝瞳深爱千机,应不会对千机下杀手。 除非……千机遇伏! 为免打草惊蛇,千机是只身前往的,慕容烈和颜千夏一样,如今反不太相信是绝瞳背叛了他们。 “你说这书上到底会写些什么?怎么会是白纸?”颜千夏从怀里掏出那本无字书,举到眼前,一页页翻着。 “前人不会那么无聊,弄些白纸订成册!一定有什么法子可以看!”她想了会儿,从怀里拿出龙珠,一颗颗举到册子上看,可珠子亮都不亮一下,更别提让白纸上现出字来了。 “小白也不来,不知道去哪里了,年锦现在走到哪里了呢?”她轻叹几声,把龙珠和书都丢开,手枕在脑后,看着渐暗的天空发怔。 “才一天而已,他能走多远?”慕容烈拧拧她的鼻头,又凑到她的唇上亲吻。 看着她愁眉不展的小模样他就心疼,他知她的心,怕离开,怕灰飞烟灭,他也怕啊,可是所有的担忧都只能强忍着,不敢在脸上露出分毫。 “乖,笑一个瞧瞧。”他长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俏脸轻轻一扯。 第277章 双生子的秘密 “丑死了。”颜千夏拍开他的手,翻身坐起来,用脚尖扒着龙珠玩儿。 这些世人渴求不到的宝贝在她的面前,成了玩具,慕容烈看了会儿,随手捏起一枚,举到眼前看着,里面的小龙也缓缓睁开眼睛,和他对望。 很奇妙的感觉。 慕容烈才要凑近一点,那小龙却突然猛地张开了大嘴,冲他咆哮一声,饶是他胆大镇定,也被这突然而来的啸声吓得手指一抖,龙珠从指尖跌落,咕噜咕噜地往水潭中滚去。 “快!”二人跳起来,想抓住龙珠,可龙珠像长了眼睛,一个劲儿往潭中窜,灵活地躲开他们的手,跌进了水潭之中,扑嗵一声,就没影了! “逃跑了!”颜千夏心中暗暗叫苦,跳下水,想去水里把龙珠摸出来,可是整个潭面突然泛起了幽光,身后的三颗龙珠也跟着滚进了水潭,潭水变成了四色,四条小龙很快就破珠而出,在水潭里飞快地长大,虎视耽耽地盯着二人。 他们和颜千夏可没感情! 眼看巨爪就要挥来,小白的龙啸之声响起,七龙俯首的奇景在二人面前陈现出来,小白盘旋于小潭上方,另外七龙在潭上游动着,若非缩小了身子,这潭还装不下这七条龙。 众人闻声赶来,却不敢靠近,只见小白用巨爪把颜千夏抓起,放到了身上,似是向另外七龙宣告着颜千夏的地位。 龙之主人! “主子,让舒舒召龙开战吧!夺回天下!” 秋歌不知何时到了慕容烈的身后,他的声音充满了热切,慕容烈扭头看了他一眼,秋歌脸上的狂热是他从未表现出来的。 山上除了龙的低啸声,再无别的声响。 颜千夏低头看着人间,一草一木,每一人个都在她的脚下,谁都有权欲之心,这种可以掌控人之生死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心潮澎湃了,难怪有那么多人想得到龙珠,把神兽据为已有。 八龙盘据小潭,到了晚上也没回龙珠,魔宫就是龙之家,魔宫之主世代守护神兽,不许它们现身,可是现在龙已出世,没人知道它们带来的是福还是祸,是颠覆,还是重生。 “主子,不好了,端贵妃跑了。”侍卫匆匆跑来,慕容烈连忙转身,带着人快步赶往关押司徒端霞的山洞,她现在可不能跑,她身上还有珍珠台的希望。 “搜山。”慕容烈看着地上断开的绳子,目光渐沉。 带上山的侍卫本就不多,散开后,整个魔宫只剩下苏锦惠她们几人,和颜千夏一起呆在小潭边,有龙在此,还不怕刺客来犯。 “她此时失踪,只怕不妙。”苏锦惠已用布带把画儿绑于胸前,她和这画儿已有母女之情,一旦有敌来犯,她死也得护着这孩子。 千机不在,颜千夏没有武功,慕容烈是敌人眼中刺,肯定会陷入重重危机,晴晴也不能跟着他,秋歌主动把晴晴抱进怀里,用布带仔细绑好。 这种大敌在前的感觉让颜千夏很不安,她知道,这回绝不像以前那般容易过关,那从未露出真面的黑衣人,未归的千机,还有绝瞳的秘密,都在彰显着这回的危机有多可怕。 尽管有龙在身边! “难道贵妃是装疯,她已得到龙珠的秘密,知道上山的路,所以和绝瞳一起跑了?”铁雄在一边小声说道。 “不会,我亲自为她把脉,她装不了!”颜千夏摇头。 千机一走,山上真正能抵抗强敌的,除了慕容烈,就只有秋歌,铁雄他们功夫都不行,名花流的各人也不如秋歌的功夫,而且都到各位置去警戒,每一次风拂动树木,都让颜千夏紧张得汗毛倒竖。 “千机大人回来了!”突然,有人大呼一声,众人抬眼看去,只见千机正匆匆过来,一身红衣已然汗湿。 “没找到绝瞳?”慕容烈见他脸色黯淡,连忙追问。 “没有。”千机拧眉摇头,他一直追下山也没看到绝瞳的身影,池映梓的人就在山下,他不能硬闯,又在山下看到八龙现身,连忙赶了回来。 “我们根本不懂如何控制群龙,它们要走就走,要留就留,完全看它们的心情,有我在这里,小白还给几分薄面,肯护我们一程。” 颜千夏伸手轻抚小白的龙角,轻蹙起细眉,群龙苏醒得如此之快,是否说明撕开时空、送她回家的时机已到?可剩下的那颗龙珠呢?还有珍珠台,若造不成珍珠台怎么办……她抬头看向天空,月儿已渐圆,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 千机从秋歌怀里把晴晴接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歌,低声说道:“秋歌,你我兄弟一场,大战在即,你我可不能分心。” “那是自然,我可不是绝瞳,那般不知好歹。” 秋歌浅浅一笑,手抚住腰上的宝剑。 众人皆静,一种诡谲的气氛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 谁都想装得开心一点,可谁都装不出,司徒端霞和绝瞳平白无故地消失掉了,一点踪迹也没留下,就像是从未来过这世间一样。 慕容烈决定去会会池映梓! 他和他必须敞开心扉,不能让黑衣人趁虚而入。 天明时分,慕容烈带着颜千夏下了山,小村的人都被池映梓赶走了,村落里全是碧落门人,远远的,就看到池映梓坐于村正中的石磨边上品茶。 蓝衣蓝发,看上去无比悠闲。 “他怎么不回去当皇帝?”颜千夏跟在慕容烈身后,小声嘀咕。 “怕我保护不了你。”慕容烈低声回了句,加快步子,大步走向池映梓。 “废物来了,小夏儿,过来喝茶,我早间从山上采的,你尝尝。”池映梓抬了抬眼皮子,目光扫过慕容烈,柔软地落到颜千夏的身上。 颜千夏过去坐下,端起他亲手煮的茶,品了一口,皱起了眉,“好涩。” “涩过之后,便是微甜,细细品品。”池映梓淡淡地说着,完全把慕容烈当成透明人。 “池映梓,你看这个。”颜千夏无暇顾忌他的态度,只把无字书拿出来,递到他的眼前,“你可见过?” “不曾见过。”池映梓只瞟了一眼,一副了无兴趣的模样,自顾自品茶。 “池映梓,你不是口口声声对我好?认真一点好不好?我若热化了热死了,你就真高兴?那你住在这里干什么啊?”颜千夏把他的茶夺走,冷冷质问。 “我在这里,自然是等着看废物如何死掉,然后带你回去。”池映梓唇角轻扬,不慌不忙。 被人口口声声称为废物,若换成以往,慕容烈早就一拳揍过去了,可人的性子和胸怀真是磨出来的,他不和池映梓这个情场败将计较,只淡然地入座,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低声说道:“舒舒,你先去一边等着,我有事和池大人谈。” “池映梓,你从来都是这么自私,只顾自己的感受!夺了江山,又不爱江山,天下百姓怎么办?守在这里,又不愿意管我的事,”颜千夏站起来,不客气地责备着。 池映梓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长睫冷冷吹着,他若不管她的事,早就走了,何苦听她责备? “舒舒,去一边等着。”见他面覆薄怒,慕容烈当即就低斥一声,颜千夏这才乖乖走开。 瞧,听慕容烈的话,却不拿他当回事!池映梓抬眼看来,目光冷冷刺着慕容烈,真想现在就把这男人杀了。 可结果是,颜千夏会永生永世恨他! “我要知道,绝瞳是不是你的人!”慕容烈开门见山。 池映梓却只冷笑一声,长指握住茶勺,又挑了茶叶放进壶中沸水里,“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八龙聚首,只等最后一颗龙珠现身,珍珠台建成,便能送她回去,你真要坐视不管?”慕容烈冷冷地问。 “你的妻子,她又如此待我,与我何干?喝完这壶茶 ,我离开便是。” 池映梓有几分赌气的意思,慕容烈真是拿他无可奈何,池映梓很强大,可是又很孩子气。 沉默片刻,慕容烈扭头看向颜千夏,她正好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坐到了树荫下,拿着树枝在地上划字。 “池映梓,既然爱她,想她好好的,希望你能抛开心结,和我坦诚。你的自大,我也经历过,自以为天下没人可以强过我,可是我还是把江山拱手让给了你,说实话,如果没有颜千夏,你觉得你会得到得这样容易吗?你现在经历的一切,我都深有体会,我相信你也清楚,真正的敌手就在我们身边,那个人是谁,我想你我都已经明白了吧?如果你肯放下身段,让人回去看看,苑栖墨还在不在你的地牢里,答案就清楚了。” “他怎么会不在我的地牢里?” 池映梓对于慕容烈的话很是嗤之以鼻,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碧落门人,绝对相信自己的功夫天下无敌,别说一个小小窝囊废苑栖墨,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苑栖墨,也不够他用脚趾头去踩的。 第278章 今晚动手 “如果他得到龙呢?”慕容烈盯着池映梓,沉声问道。 “他能得到龙吗?”池映梓抬眼,迎着他的视线,傲气反问, “你可知,龙一旦选定守护对象,就会不离不弃,你又可知,神龙选定的守护对象,一向成双成对,慕容烈,你以为你是那个人?”慕容烈的唇角渐渐紧抿,心中一片清明。 若他没猜错,龙选定的对象是池映梓和颜千夏,所以池映梓才胸有成竹地坐在这里,等着他被神龙抛弃! “你会善待她?”良久,慕容烈才开口问道。 “她已和我拜堂成亲。”池映梓还是唇角挑着浅浅笑, “慕容烈,你若想活命,不如现在就离开,我来陪伴小夏儿度过此生。”慕容烈无法再和他谈下去,池映梓的固执是他攻不破的,他只能起身走向颜千夏。 “哦,绝瞳不是我的人,苑栖墨在不在宫里,我晚上让人告诉你去。”池映梓挑挑眉,目光刺向二人牵住的手上。 “真讨厌,自大狂。”颜千夏抱怨了一句。 池映梓忍着怒气,淡然回道:“别和你夫君这样说话,玩够了就早点下山,那些龙是你控制不住的。” “你能控制?”颜千夏回了一句。 “你求我。”池映梓转开了脸,语气更冷。 眼看师徒二人又要开战,慕容烈拉住了颜千夏,强行把她拖向村外。 “主子,又让夫人离开?”阿芷过来,把泉水注入茶壶,小声问道。 “急什么,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了。”池映梓摊开掌心,一张小字条出现在眼前,上面赫然一句话,“双生子。” 他刚收到的密报,当年周国皇后产下的是双生儿,苑栖墨还有一个兄弟在外面!牢里关的那个不知是兄是弟,外面那个从未在众人面前现身,更不知是否长得一样。 “去,找绝瞳。”池映梓手掌用力,将纸条化为灰烬。 他以为他能隐忍,却原来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另一个国家比他更能隐忍,以难以想像的漫长的时光,达到他们渴求的目的。 他的另一手又拿开慕容烈刚喝过的杯子,下面也压着一封信,寥寥数行而已,他看着上面的话,眼神渐渐变得幽深,忍不住就起身,看向了慕容烈和颜千夏牵手离开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伸手,抚住了额头,把那封信放进了煮茶的小炉中,看着信化成火中的灰蝶,明灭之后,归寂。 —— “不能等了,今晚动手。” 上山时,慕容烈握紧了颜千夏的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她听。他已经肯定对手是苑栖墨,那个叛徒不会是绝瞳,他一定还在他们身边。他此时恨不能插上翅膀飞上山,安排画儿和晴晴离开。他可以陪舒舒共赴黄泉,却想这双小女儿能安然活下去,为人父母的,也就这么点心愿了。 颜千夏的十指反扣过来,和他牢牢相握,小声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阿烈,你我夫妻同心,不管什么事,就我们两个受着吧。” “好。”慕容烈低低一笑。 二人并肩回山,众人都未睡觉,或坐或站,在院中等着他们二人。一种紧张莫名的气氛在山上萦绕着。 颜千夏带着孩子们去休息,她想多抓紧机会和孩子相处。 其实,他要把她送走,去轻歌夫人那里隐居,虽然过得寂寞,却能好好活下去,他要把龙重新封印,不让龙落进敌人的手,成为杀人的武器,招致天下生灵涂炭。 若他不幸,希望池映梓能凭着一身无双武功,护她和晴晴、画儿周全。 一整天下来,魔宫中平静无波,大家看上去放松了不少,龙也呆在小潭之中未曾离开。 可大家都知道,龙是守护神,也是给他们带来不安的原因。 晴晴对慕容烈和颜千夏虽不像之前几天排斥抗距,可也不愿意太过亲热,反正就是离不开千机,一直在他身边转悠,吃饭睡觉都得跟着他,弄得千机无法和慕容烈他们议事。 “别吃醋了,孩子的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你们这对爹妈常年在外,千机又温柔和善,对她极尽宠爱,可以说到了溺爱的程度,晴晴自然更亲千机一些。” 苏锦惠把茶放到慕容烈的面前,小声说道。 慕容烈收回目光,沉声说道:“锦惠,我要你和千机假带孩子去玩,带着晴晴和画儿离开这里。” “为何?”苏锦惠面露讶然,魔宫易守难攻,确实是个栖身的好地方。 “龙在这里,并非好事。”慕容烈摇头,压低声音, “你和千机带着孩子去轻歌夫人那里,不要再现身,过几日,我会安排人送舒舒也过去。” “师兄,难道龙也不能守护我们吗?”苏锦惠坐下来,讶然问道。 “不能,龙选定的守护者只有两个人,池映梓和舒舒,我们在它们眼中,和死物没有区别,它不会管我们生死,甚至还可能反噬到我们。”慕容烈摇头,道出心中担忧。 “原来如此!”苏锦惠神色严竣下来,伸手拉住了慕容烈的手,小声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 “锦惠,你随我入宫,本是想寻个安静度日的地方,却为我东奔西跑,步入险境,是师兄我拖累了你,你送孩子到了轻歌夫人那里之后,自可离开,不必陪着孩子们过那样的日子。” 慕容烈握紧她的手,感概万千。 苏锦惠盯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你说什么呢,师兄,你我从小一起学艺,我待你自为亲生兄长,甚至家中的兄长也不如你和我的感情深厚,我们这种人能有幸得到这样的感情,难道不是上天的赐予?我若遇险,师兄你难道会坐视不管?总之,我不能为你杀敌,也会尽量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有我在,孩子们便周全。” “是,师兄如今也要仰仗你了。” 慕容烈唇角微扬,轻轻地拍了拍苏锦惠的肩, “只是一点,若你能敞开心,忘了小七,不如和千机结为夫妻……” “师兄,我这辈子只爱小七,不会再动情字,千机很好,只是他爱的人只怕是舒舒呢。” 苏锦惠往一边看去,千机正弯腰给晴晴梳头,还给她攒了朵小花。 “若非心中有舒舒,又怎会对晴晴这样好?” 她转过头来,又看向颜千夏,她正仰头看着合眼休息的龙,她已经盯着它们看了大半天了,不知在想什么。 “她一生命运多舛,所盼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家,一个能真心疼她的人,这点小小的梦而已,却走得这样辛苦,池映梓的确说得对,我是个废物,给不了她安定。” 慕容烈看着颜千夏,浓眉紧拧。 “她身负使命,又怎么是我等常人给得了她安定的,她一年能精通医术,池映梓却研习二十多年,师兄你就不奇怪?我问过她,她前世也不懂这些!你二人只知爱得热烈,千机他们又各有心思,而我却能冷静,师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锦惠一脸严肃,看着慕容烈小声说道。 “你说。”慕容烈点头。 “只怕她一直在轮回中,所等的,只是那个解脱的时机,这些龙一直等的人就是她。”苏锦惠一字一字,缓缓说道。 慕容烈怔住,定定地看着颜千夏,是了,不管人再聪慧,又怎可能半年之内习得那样高超的医术,只怕这些医术一直存于她的脑海里,不过是被启发唤醒而已。 “她一直是龙的主人,魔宫的主人!” 苏锦惠又说了一句,慕容烈慢慢坐下,心乱如麻。 如果真是这样,看来池映梓和她才是真正的命定爱人,所以池映梓才能召唤她过来,在,是,他只是闯进的外人罢了! 当九龙聚首,真相打开,她会回他身边吗? 慕容烈苦笑起来,努力奔跑这么久,原来一切都是命。 命中注定,他要为她的归宿淌下热血,付出滚烫的心,只是,他只求上天,能给她安定,让她幸福,不再受这些的轮回之苦。 “师兄,可能这都是我的猜测,你不要往心里去,说不定都是巧合,她也真是生来聪慧超于常人,龙也能送她回家。” 见他脸色灰败,苏锦惠连忙安慰。 “你去吧,赶紧安排,带孩子离开,不要让千机看出来,否则,他定不会在此时离开舒舒,可晴晴和画儿需要他的保护,我也不想让千机在这里枉送性命。” 慕容烈摇头,轻轻挥手。 苏锦惠不好多言,快步离开了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那串银风铃就搁在桌上,他拿起风铃,手指以轻拔动,风铃儿就脆响起来。 舒舒,既然命运把我们推到了这里,只要你好好的,我把命给了你,又何妨呢? “阿烈,你想什么呢?”颜千夏不知何时进来了,温柔地伸手抱住他的肩。 “想你。”慕容烈拍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 “哎呀,我就是喜欢你这么温柔地对我,越温柔越好。” 颜千夏嘻嘻笑起来,勒紧了他的肩,坐到了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就亲吻。 第279章 它哭了 “羞羞,亲亲!”晴晴的小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冲着二人做鬼脸。 “亲什么亲,小家伙!找千机去!” 颜千夏冲她挥手,晴晴立刻就生气了,迈着小短腿去找千机告状,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进来,“千机,娘亲亲,羞羞!” “是吗,不能看,过来,义父教你练剑。”千机的声音也温柔。 颜千夏发现这些男人温柔起来,真是无人可敌的,她咂咂嘴,小声说道:“阿烈,你就让我把千机也收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好啊。”慕容烈低笑,居然不生气。 “你有这么大方?” 颜千夏嘻嘻地搂紧他,手指往他衣里探去,在他结实的胸前捏着。 慕容烈抓住她的手指,这样软软美妙的可人儿,他抱的机会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亲吻了一下,哑哑地说道:“大白天的,别玩火。” “我不玩火,我玩你……的胸大肌……”颜千夏笑得眼睛都弯了,这样苦中作乐,她倒是擅长,反正只要能和慕容烈在一起,她总能快活起来的。 “主子,你们看小白。”突然,铁雄在外面大喊了一声,二人往窗外看去,只见小白爪上抓着一颗珠子,一松爪,那珠子就落了下来。 “最后一颗龙珠?”颜千夏惊叫一声,大步跑了出去。 慕容烈缓缓起身,冷静的目光看向秋歌,他也正盯着那颗珠子看着,不管有多隐忍,到了美梦即将成真的那一瞬间,总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可是秋歌却没有任何表现,只咬着青草,跟到了颜千夏的身后。 “是不是啊,灰不溜湫的。”他凑过去,看着颜千夏捡起珠子,在一边小声说道。 “不知道,可能吧。”颜千夏把珠子举到眼前看着,然后把珠子塞进怀里,小声说道:“捂一会儿,吸吸我的灵气。” 秋歌的视线顺着她的手落下去,停了几秒,才慢慢挪开,吐出嘴里的青草,“哟,这些呆龙真好福气,全在你温柔乡里呆过。” “好了,没大没小。”慕容烈走过来,伸手揽住了颜千夏的腰,责备了一句。 秋歌耸耸肩,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惊讶地问道:“惠儿和画儿她们呢?这时候可别乱跑。” “晴晴公主说要采蘑菇,千机大人拗不住,只能带她去了。”一个侍女在旁边轻声回道。 “真爱闹,我小时候可安静了,阿烈,她一定像你。” 颜千夏嘀咕一句,慢慢往小白身边走去,手抚着小白身上的鳞片,扭头说道:“阿烈,九颗龙珠都齐了,年锦什么时候才能带珍珠回来?” “今日他还没送消息回来。”慕容烈摇头,眉头轻皱。 “只怕夜长梦多呢。”颜千夏幽幽叹了一句,慕容烈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腰,未出声。 “主子,池映梓刚刚带人撤走了。”突然,侍卫匆匆上前来,贴在慕容烈的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慕容烈扭头,愕然看着侍卫,朝中居然还有人敢反池映梓,这真是让他感到意外。接过侍卫递上的密信,他匆匆看过,低声说道:“原来是叶将军领着人反的,权相和叶将军里应外合,已经把持了朝政,想迎我回朝。” “那是好事啊!”铁雄等人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的,激动极了。 “主子,不如带着龙,杀回去?重得江山之后,也能护着舒舒母女安乐。”秋歌在一边低低说道。 慕容烈看着白龙,尝试着伸手去抚摸它的鳞片,却被它不客气地挥爪拔开,却又伸手扒过了颜千夏,把她牢牢地锁到胸前,长长的胡须温柔地拂过她的额,大眼睛里波光闪闪的,如两只小灯笼一般明亮。 “九龙重聚,若不及时打开时空,只怕错过这一回就回不去了。” 慕容烈看着颜千夏,沉声说道:“舒舒,你问它,没有珍珠台,能否让你回家?” 颜千夏趴在小白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小白温柔地转过头来,巨爪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它怎么说?”慕容烈追问道。 “它说……不可以。”颜千夏转过头来,轻轻摇头, “而且这月月圆,九龙重聚之时,是龙之力量最大的时候,若那天不走,我就走不成了,阿烈,我只怕要是要热化到这里了。” 她轻叹着,轻轻挽住龙须,一脸无奈。 小白又拍了拍它,似是安慰,她努力笑着,抱住它的大脑袋。 众人都是沉默,司徒端霞不见了,年锦即使赶到宝库,没有口诀,也无法打开宝库,他们的努力只怕要白费了。 苏锦惠和千机带着孩子一去不复返,秋歌显得有些焦躁起来。 慕容烈看在眼中,不露声色地,只拖着他商量月圆之时的事,颜千夏在一边歪着,翻着那本无字书,想找到办法,读到书里的内容。 “我如果能控制龙,我就天下无敌了,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她一面翻,一面小声说道。 “龙也不能治好你的热症,还是想想怎么能安全回去。”慕容拧拧眉说。 “千机她们怎么还不回来?”秋歌忍不住问道。 “不会回来了。”慕容烈这才低低说道:“我让他们经秘道离开,这几日情势凶险,不和我们在一起才安全。” “原来这样,主子你瞒得可真紧。”秋歌点头,一脸平静。 “绝瞳没找到,总是不放心。”慕容烈抬眼看来。 秋歌便一笑,掸掸袖子,“不如也把我带到那边去吧,舒舒说那边有好多新鲜的玩艺儿。” “也有可能在半路上就化成灰了。”慕容烈挑挑眉,铁雄等人都是一抖,那般死掉一定是极可怕的。秋歌也不再说这个,几人又说起了用替代品筑台之事。 一夜难眠,也算相安无事。 天明时分,颜千夏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大眼睛,偎在慕容烈怀里,看着秋歌的帐篷,小声说 道:“难道我们猜错了?不是他?如果是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传递消息出去,要拦下晴晴她们,怎么可能放她们离开?这可是威胁我们的最有利的法子。” “但愿你我猜错了,不管怎么样,月圆之时……” 慕容烈收住了后面的话,只见秋歌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开始系衣带,侍卫们过来和他打招呼,他笑嘻嘻应了,慢步往小潭的方向走去。 慕容烈推开颜千夏,立刻起了身,走到窗边,看着秋歌渐渐靠进小潭。龙还在沉睡,秋歌站在稍远的地方看了会儿,然后走向了密林。 “我去看看。”慕容烈低声说了句,快步往外走去。 “你小心!”颜千夏连忙爬起来,小声叮嘱。 “没事,他能奈我何!”慕容烈步子加快,逐渐走出颜千夏的视线,消失在丛林之中。 突然,苏锦惠和千机的身影出现了,颜千夏猛地站起来,他们怎么会折返回来?难道是千机不肯离开? 她匆匆迎出,大声责备道:“千机你们为何要回来?快走!” “不是你们召我们回来的吗?我们本已下山,也只能连夜返回啊!”苏锦惠讶然地看着她。 颜千夏猛地扭头看向慕容烈走远的方向,明明秋歌一晚未离开他们的视线,秋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不是他? —— 一切都乱了。 颜千夏脑中只有零乱两个字在乱窜,她拔腿就往林子的方向冲去。 最好,和她猜的不一样,慕容烈和她错怪了秋歌,内奸从来都是绝瞳一人!千机把晴晴往苏锦惠怀里一放,也跟着大步跟上前去。 慕容烈和秋歌都站在小潭边上,一前一后,仰头看着八龙盘旋。 它们的地位分得很清晰,小白是绝对的首领地位,他浮于小潭上方,俯首看着在它巨爪下显得渺小的人类,胡须轻轻抖动着。而另外七龙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在水里不停游动着。 “阿烈,它们怎么了?”颜千夏上前去,仰头伸手,想召唤小白过来。 “它们似乎很生气。”秋歌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到仰头的姿势,轻声说道。 “为什么?”颜千夏很是不解,又往前走了两步。 不料小白立刻低下了头,冲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啸声,似是警告,巨爪在空中一挥,小潭中的水便凝成水柱,往天空中喷去。 它确实很生气! 颜千夏只能退回去,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加浓重,可是她们都是凡人,能拿这些神兽怎么样呢? 等待!长久的等待,死一般地静寂。 突然,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它饿了吧,你来,给你吃!” 颜千夏一个激棱,扭头一看,只见晴晴正举着半块面饼,迈着小短腿往小潭边跑。 “回来!” 颜千夏快吓晕倒了,这龙打个喷嚏都能把晴晴给淹死啊!可几个大男人的身形再快,再比不上小白的动作快,它一个俯冲,就到了晴晴的面前,大眼睛和她对望着,爪子轻轻地抬起,握住她小小的肩。 “小白,不要伤害她,她是我女儿,把她给我。”颜千夏快步过去,试探着去抚摸小白的鳞片,小白慢慢抬起眼睛,看着颜千夏,一双小灯笼似的眼睛,居然慢慢凝成了泪珠,一滴、一滴、一滴……流下来。 第280章 万物皆有弱点 “怎么了,小白?你怎么了?”晴晴伸手摸着小白的眼睛,轻轻地问道。 “小白,出了什么事?”颜千夏跪下去,把小白抱进怀里,小白的喉里发出低低嘶鸣,就像哀哀地哭声。 小紫从潭里跃起来,只一眨眼,那六条龙也跃了起来,想往空中飞去,就在此时,小白突然掀开了颜千夏母女,猛地冲向那六条龙,身形暴涨,用爪子狠狠的打向小紫,小紫没防备,被它给打回了小潭,痛苦地翻滚鸣叫起来。 “它们想走,小白不许它们走。”晴晴歪着脑袋,小手紧紧地揪着颜千夏的衣裳,轻声说道。 龙不愿意留在这里! “今晚一定有大事发生。” 秋歌扭头看来,颜千夏发现他居然在笑,可那笑是一闪而逝的,除了她,大家都盯着小白看着,没人注意到秋歌唇角诡异的笑意。 “晴晴,跟义父过去。”颜千夏把晴晴抱起来,递到千机怀里,自己拎起裙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像一条美人鱼一般,猛地跃下了小潭。 另外六条龙还在和小白激战,它们不甘心回到小潭,也不敢真的伤到小白,小白的巨爪一次又一次的划伤它们的身体,鳞片一片一片地从天空中飘落,血如雨落。 小紫在潭里痛苦地翻滚,小白这一爪打得极重,小紫虽是主医的龙,却无法医治自己的伤,碗口大的鳞片在水面上漂浮着,鲜血把潭水染红,一大团一大团的泅散开。 颜千夏游了好几回,每次都在快接近它的时候,被它的尾巴打开,一次又一次,尾巴打到她的胸口,震得她双眼发黑,呛了好几口血。 “舒舒。”慕容烈跳下水,奋力游向颜千夏。 “你上去,它们不喜欢你,我都靠近不了,别说你了。”颜千夏扶住他的胳膊,急喘着,看着小紫一脸焦急。 “它们为什么会这样?” “它们在害怕,你没看出来吗,它们想逃,可是小白不许。”颜千夏推开了慕容烈,又一次往小紫身边游去,秋歌说得对,今晚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以致于小白都这样躁焦不安。 她的手抓住了小紫的尾巴,在它的摆动下,跟着一起在水里翻滚了好几回。 “小紫,别害怕,我来看看你的伤。” 她一张嘴,水就从嘴里灌进去,喝了一肚子的水之后,小紫终于平静了一些,由着她靠近,并且抱住了它的头,它已经缩小了,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颜千夏。 “别怕,我给你看看伤,我跟小白说,让你们走。”她轻抚着小紫的眼睛,额头抵在它的额上。 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让别的人、甚至是动物为了她而受苦,这些龙也有自己选择的自由,如果它们不肯为她打开回家的路,那她就只有放它们离开。 小紫的额头动了动,粗糙的鳞片咯得她有些痛。 她仰起头来,冲着小白大喊道:“小白,让它们走,我请你停下来。” 天空中的打斗骤然而止,小白俯冲下来,在水面上砸出巨大的水花,它抬起龙头,看着颜千夏,哀伤地长啸了一声,那六条龙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如六道彩光,蓦地冲向了蓝天。 “傻瓜,你和小紫也走,不必管我。”颜千夏抱住小白的脖子,小白却摇摇头,尾巴缠来,把她层层环住。 颜千夏一直藏于怀里的无字书掉出来,浮在水面上,淡淡紫光从浸湿的页面上泛出来,一个又一个字慢慢显现。 “魔宫重生,天地倾覆。”她缓缓念着这八个字,颤抖的手指抚过上面的人像。 突然,她脑子里轰然一炸,像一把世间最锋利的钢针从每个穴道贯入,狠狠地翻搅着…… “怎么会这么痛?” 她捧着脑袋,用力地钻进小白的怀里,小白的身子紧紧盘住,不时发出哀声呜叫,像安慰,像同情,像叹息,像哭泣…… 颜千夏扭头看向岸边,慕容烈正试图再度游过来,接近她。 小白龙的怒啸声又起来,她仰头看向岸边,只见一朵、两朵、三剁……艳丽的烟花突然在空中绽开,众人扭头看向烟花炸开的方向,先前龙腾离开的地方,有张银丝网盖下来,伴随着一阵阵哀鸣,六条龙被击落于地上,盘成一团,那朵朵花化成艳光落于地上,散开之后,无数支弓箭出现在眼前。 “对不起诸位了。”秋歌拢起袖子,慢慢走过来。 “秋歌?为什么?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 颜千夏从水里爬起来,看着他,满心疑惑,满心愤怒。 “我要这些龙。”秋歌指向小白,唇角扬着淡淡地笑,“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只要你替我把小白也收服,我会放你们离开,并且许你们一世无忧。” “秋歌,你要龙干什么?还不退下!” 千机要上前来,那些弓箭手便拉满了弦,一阵凌锐声响,只要他再动一下,便会万箭齐发。 “这些龙再过段日子,就会灵力大显,我便无法再控制住它们,只有今天一次机会,晚上月起之时,便是我将龙的灵力吸收之时。” 秋歌慢慢走过去,脚踩在小蓝龙的尾巴上,一脸漠然。 风吹起他身上色彩艳丽的彩衣,每个人都觉得秋歌是这样陌生,就像从来没有人认识过他一样,和他们肆意玩笑的那个秋歌从来没有这样狂野的权欲……从来没有! 秋歌扭头看来,正要说话时,又一道声音从林中响起来。 “周国立国一百七十年,便被魏夏吴三国压制欺凌了一百七十年,年年进贡,年年要亲自到各国俯首称臣,我周国皇族每一代,每一位国君,都要在你们面前奴颜卑膝,夹缝生存,这种压抑和耻辱是你们无法体会到的。” 众人扭头,只见一袭黑袍的苑栖墨正缓步过来,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些龙的身上时,双眼中同样泛出狂热的光芒来。 “秋歌,你要投靠他这样一个人?你了解他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颜千夏指着苑栖墨,愤怒地质问秋歌。 “你错了,我从未想投靠任何人,我从来只为自己。”秋歌转过身来,微抬起下巴,十分骄傲的样子。 “恭贺皇兄,忍辱负重十五载,如今终于大业得成。”栖墨唇角一扬,走过来,抱了拳,恭敬地向他行礼。 如同一道闪电,滑过众人的脑中,秋歌居然是周国人!并且是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周国皇子。 “召龙之法,其实我祖父就已知晓,可惜总也寻不齐龙珠。当日我父王被魏王所侮,一气之下只凭四颗龙珠,便强行召龙,失败后反被龙珠之气所伤,只能令人将龙珠送还此处,以待他日时机成熟,再召唤神龙。慕容烈和千机建成的名花流如日中天,成为慕容烈手下最有力的情报机关,父王便让我前去潜伏,想依仗名花流无所不能的追踪技能,寻到其他的龙珠,如有机会,便掌控名花流为我所用。机缘巧合,我父王发现池映梓居然也在寻找龙珠,这人太过强大可怕,他怕池映梓比我们先得到龙珠,便仿制了一本古书,欺骗池映梓,说龙珠可以召唤亡灵,帮他达成目的。他真蠢,异世的亡灵有什么作用?龙珠正的作用,在于可以利用龙的灵力,操纵龙,控制龙,便能天下无敌,让我周国再不用受人欺压。池映梓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他心思太过简单,认为只要武功好便能控制天下,可他错了,再好的武功,没有好的头脑也没用。我们没有仇恨,所以我们一直很清醒,知道我们想要什么,知道要怎么做!” 秋歌缓缓伸手,掌心出现几道符咒,手腕一压,便把符咒印到龙身上,蓝龙发出惨烈的呼声,巨大的身形不停抽搐。 “万生万物,皆有弱点,它们怕的是它们前世主人的鲜血,我以血写符咒,困住它们的灵力。”秋歌将符咒依次烙下,又缓缓走向小潭。 小白已经把小紫护到了身后,扬起巨爪,尾巴高高扫来,那威风自在模样,让秋歌不得不退下几步。 “舒舒,你把它给我,我放你们生路。”秋歌沉吟一会,扭头看向颜千夏,看得出还是很忌惮小白的威力。 “你做梦。”颜千夏立刻喝斥道,他得到龙,一定不会善待,而是想尽千方百计,把龙的灵力吸纳成自己的,那小白它们只有死路一条。 “秋歌,慕容烈对你们周国不错……”她想了想,又劝。 “不错到最后发兵攻打,囚我皇弟于牢?”秋歌低笑,又摇头说道:“不过,国之争战,成王败寇,我不会以此事来怨你们,名花流和魏国的宝库尽在我手,龙珠我也已得其六,便是不要小白和小紫那一份,你们也已是我的手下败将。” “皇兄,不必和他们多言,我上山时,池映梓已有察觉,不能让他抢到龙珠,今晚必须抓紧行事。”苑栖墨在一边催促。 第281章 生死契阔 秋歌含笑点头,正要上前去,晴晴却大喊了一声,“秋歌叔叔,你快打坏人啊。” 秋歌的眼中有瞬间的动容,很快就隐去了,他转过身,一挥手,低声说道:“你们走吧,我不会为难你们。” “秋歌,千夏需要这些龙珠,她若不回去,会死的!”苏锦惠上前一步,愤怒地冲他喊道:“天下你可以争,我们已经退出,你不要龙珠不行吗?” “不要龙珠,我拿什么和池映梓争?”秋歌扭过头来,看着苏锦惠,冷冷地说道:“池映梓不配为帝,却占据江山。慕容烈虽有帝王之才,却被女色所惑,他们两个,都不配称为真正的天子,简直是百姓之祸。” “秋歌,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又有何德何能,来称天子?” 千机缓缓抬手,把晴晴缚于怀中,手握紧了白玉琵琶,准备随时一搏。 “千机,不要枉费力气了,你有百分百把握护住你身边的人么?晴晴,画儿,锦惠……” “好,只要你说话算话,不伤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我们立刻就走,但是我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利用绝瞳的!司徒端霞又去了哪里?”颜千夏上前一步,盯着秋歌的眼睛,厉声问道。 “很简单,绝瞳爱千机,我只要告诉他,千机可能为了你,投靠了池映梓……他就什么都不顾了。”秋歌笑起来,眼波扫向千机,继续说:“我告诉他,千机为了你失了心魂,否则不可能两次从池映梓的手中逃出生天,也不可能就那么巧救下司徒端霞。” “绝瞳不会相信的!”千机怒斥一声。 秋歌却耸耸肩,笑着说道:“他信的,别忘了,我也会易容,我只要让他看见就行。他为了你,可什么都愿意做,他怕你真的和池映梓联手,在慕容烈和舒舒在路上受到暗算,独自赶去,你们怀疑他是跟踪,其实他只是前去保护你们。” “别笑得这么得意,最后谁会笑,还不知道呢!”颜千夏从怀里掏出白色和紫色龙珠,小声说道:“小白,小 紫,回来,我们走。” 小白看着被封印的小蓝它们,久久不愿意幻形。 它们先前表现得那样焦躁和恐惧,就是因为秋歌靠近时,它们闻到了用鲜血画就的符咒的味道,只是小白担心颜千夏,不肯让它们逃走而已。 “秋歌,你真的很厉害,那一年,你不过十岁。”慕容烈走过来,抱起了吓呆的画儿,看向秋歌。 千机救下秋歌那一年,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可是皇家的孩子,很早就懂事了,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将来要走什么路,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秋歌很努力地为名花流做事,甚至把周国送到吴国的嘴里。 他一向知道,有舍才有得。 听到此话,秋歌还是笑,和往常一样,甚至还扯了根青草放在嘴里咬着,艳色锦衣在风里飘舞,那吊儿朗当的样子,和平常无异,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冷漠。 “走。”颜千夏不想多留,她为自己把秋歌当成好友而感觉到愤怒、后悔。 “皇兄,不能放走他们。”苑栖墨急了,立刻拔剑阻拦。 “闪开。”秋歌转脸,顿时脸覆寒霜,苑栖墨只能不甘心地收回了剑,看着慕容烈他们从面前走过。 “今晚就建起珍珠台,召唤灵力。”秋歌抬头看了看天光,然后掸了掸袖子,低声说道:“如今六条龙听我们召唤,足够我们世间无敌了。” “是,皇兄。”苑栖墨再抱拳,毕恭毕敬。 —— 众人从山路慢慢往下,努力,奔波,辗转,可是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慕容烈的心情很糟糕,失去这些龙珠,颜千夏注定走不成,只能送她去轻歌夫人那里。可是如果龙被秋歌唤起杀性,和池映梓开战,这才是天下百姓的大灾难。 他可以想像到龙起时的风号浪滚,江河决堤,腥风血雨。 是送颜千夏离开,还是留在此处择机拿回龙珠?慕容烈扭头看向颜千夏,她一直一脸沉寂,一言不发。 他放缓脚步,和千机并肩。 “主子,你带她们走,我留下来,带领名花流的人,拿回龙珠。”千机压低声音,拉开和众人的距离。 “不行,你武功并不如我。” 慕容烈摇头,名花流遭遇重创,实力已不如以前,而且秋歌太熟悉名花流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千机是他的武功启蒙者,他心机深,很容易找到千机的弱点。 “可你还得照顾她们母子,我们有白龙在手,应该还有一拼。” 千机抬头,看向前面的颜千夏。若取不回龙珠,颜千夏生死难料,他绝不能放任此事继续一定要取回龙珠。 “不行,白龙灵力最为强大,若它杀心一起,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怕它会反噬主人。如今情势险上加险,我怎么会允许更可怕的事发生?你和锦惠赶紧离开!” 慕容烈摇头还是摇头,正要往一说时,走到颜千夏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他二人。等他二人走近,便小声说道: “我们忘了问,秋歌是怎么有机会叫回千机和苏锦惠的!” 慕容烈心头一禀,秋歌一直未离开他们的视线,难道是苑栖墨干的?他把他们全都引上山来,只怕不会甘心让他们离开。 “如果不是秋歌,那就是苑栖墨干的,现在秋歌见到千机回来,已经没办法阻止,趁着他还能念着和我们的一丝情份,拦着苑栖墨,我们还是快点护送女儿下山,再做打算。”慕容烈说着,一把抓住颜千夏的手,步伐迈得更大。 山风呼啸穿过山涧,耳畔尽是风撞击到巨石发出的怪声,众人一步都不敢放慢,犹如身后有千军万马在追逐驱赶。 慕容烈一向认为大丈夫能曲能伸,可如今这种境地却不是他想看到的,身边有一个隐藏如此之深的可怕敌人,他却毫无察觉,就算没有池映梓的加入,秋歌和苑栖墨也必将成为他的大敌。 “阿烈,是我拖累你。”颜千夏扭头看他,满心愧疚。大滴的汗从每个毛孔涌出,她的衣衫早就汗湿透了,远离魔宫,她的呼吸也困难起来,步子渐慢,头也开始晕。 “别说傻话,先休息一会。”慕容烈连忙扶她到路边的巨石上坐下,众人都停了下来。 “你们别停,千机,锦惠你们赶紧带着大家走,带好晴晴和画儿,不要管我们两个。”颜千夏冲着大家连连挥手。 “千机,你小心行事,不管我二人出什么事,切记不得回头,若我们可以下山,便到渭水之后再会合。”慕容烈抬眸,沉声吩咐。 危机关头,千机也不再多言,冲二人一抱拳,拉紧包着晴晴的布带,率领着众人匆匆往山下赶去,他必须快些再快些,若能早日和大军会合,还能对抗秋歌和苑栖墨。 “阿烈,我们不能走,得把龙珠取回来。”颜千夏见千机走远,伸手抓住慕容烈的袖子,小声说道。 “你不能去,我要送你去轻歌夫人那里。”慕容烈脸色严峻,用袖子给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汗。 “你觉得我这样子还能去吗?之前有这些小龙为我镇着热症,可现在小紫已伤,小白是战龙,不能疗伤,我只怕走不了多远就倒下了。”颜千夏轻轻摇头,抱住了慕容烈的肩,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她才继续说道:“阿烈,此生能和你在一起,我死而无憾,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晴儿,好好照顾自己,该娶就娶,不要记着我。” 慕容烈双臂拥来,紧紧地把她揉进怀里,脸埋在她的秀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要说这样的话,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傻话!晴晴怎么办?”她仰起头,双手紧紧地捧住他的脸,凝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晴晴有千机,有锦惠,她很像你,坚强,勇敢,即使没有你我,也一样能好好的,可是我没有你……不行。”慕容烈的额头抵过来,滚烫的唇扫过她的眉眼,到了她甜美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随即便有咸咸的液体进了他的唇间。 他知道,这是她的泪,可是他没有睁开眼睛,他很怕自己的脆弱被她看到。他始终没有做到那个承诺,不能好好保护她,许她无忧无患,以至到了今日,还要让她伤心难过。 他甚至开始责备自己,为何非要把她在从池映梓那里夺来,或者她留到他身边才是最好的。 “那就一起吧,不管是生是死。”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如同一剂最振奋的药。 于爱人来说,最快活的事,莫过于在一起,无论是贫是富,是天堂是地狱,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如此足矣,如此,便胜于一切。 “你不会,有办法的,我们晚上就回去,杀他个防不胜防。”颜千夏努力一笑,把手指插进他的指间,和他十指紧紧相缠,彼此鼓励,彼此温暖,彼此依靠。 第282章 兵符 六条小龙被缚绳晶镇在莲灯之中,森寒的白气在莲灯上萦绕。 秋歌把小桌上的灯芯拔亮,表情沉寂,大业得成 ,本应喜悦,可心里却似压了块重石,喘不过气来。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每一个人都是他的生死至交,就连和他相处不多的颜千夏,也把他当成至交好友,信任他,喜欢他,可是他却狠狠背叛了那些人。 “皇兄,这是玉玺,父皇说过,这玉玺只是我为皇兄暂时保管,请皇兄在唤龙成功之后,登上皇位,带领我周国臣民,开疆扩土。” 苑栖墨缓步进来,手里托着一方碧玉镶金的玉玺,高高举起,跪到秋歌的面前。 秋歌转过身来,看着苑栖墨,目光平静,“栖墨,你胆子很大。” “皇兄,你……都知道了?”苑栖墨愕然,抬头看他,他却已经转头继续去拔那桌上的灯芯,让火光更亮。 “是你设计让千机他们回来的吧?”秋歌继续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哀怒。 “是。”苑栖墨点头,起身,把玉玺放到桌上,也看向莲灯里的龙珠。 “那么,你也想驾驭神龙?”秋歌朝苑栖墨看过来。 他连忙摇头,连声说道:“不敢。” “怎会有人不想!”秋歌冷笑,继尔又语气寂寥地说道:“驭龙得天下之后呢?栖墨,你有没有想过?” “嗯,皇兄一定会带着我周国走向盛世。”苑栖墨眯了眯眼睛,小声回他。 “想带着周国的人是你吧!”秋歌冷笑起来。 苑栖墨连忙又摇头,还未出声,就听秋歌说道:“栖墨,你我都知道,你想当这皇帝,我也想当,怎么办才好?” “我绝不敢和皇兄争!父王驾崩前曾令我服下毒药,若我有反心,必肠穿肚烂而死。” 苑栖墨低着头,眼帘轻合,看不到眼底情绪。 “他这样对你,你不恨他?”秋歌收起拔莲灯里的银拔子,看向苑栖墨。 苑栖墨终于抬起了头,平静地看着秋歌,“只有皇兄是命定天子,而我的一切都是周国皇族给予的,我甚至 愿意为了周国皇族奉献 我的生命,但请皇兄不要心软,放虎归山。” 秋歌的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一脸快活笑意,伸手拍了拍苑栖墨的肩,笑着问道:“你教我做事?” “不敢!”苑栖墨摇头,眉紧拧起,又说:“可是皇兄你也看到了,感情用事的下场,池映梓,慕容烈,千机,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察觉到你我正在进行的事,可是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颜千夏一人身上,白让我们得到了发展的契机,达成今日之目标,如果皇兄你也要对那颜千夏动情,我只好为替皇兄出手,除掉这妖女,免得她祸害皇兄天下!” “够了,出去!”秋歌的脸色大变,挥袖怒斥。 苑栖墨没再争辩,转身大步走出暗室。 秋歌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的才将手里的银拔子重重往地上丢去,银拔子在坚硬的地砖弹了几下,滚到了墙角,寒光闪闪的,像他双瞳里的光。 说他爱颜千夏? 笑话!他可不爱任何人!随名花流各国游走,看久了男女苟|合之事,所谓情爱不过镜花水月,只是这些俗人堪不透,人生在世,还有许多乐事可做,每一件都比情爱来得有趣。 他放这些人走,确实是因为一时心软,好在今晚就能聚灵召龙,依慕容烈一人之力,无法再挽狂澜。 “主人,苑栖墨召几名心腹进帐议事去了。”侍从进来,贴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盯紧点。”他点点头,唇角溢起几分冷笑。 他不相信苑栖墨,他能背叛别人,别人也能背叛他,莫说亲兄弟了,父子之间都有可能互相杀戮,何况这个多年未曾在一起生活的苑栖墨。 他和苑栖墨是双生子,很奇怪的,长得一点都不像,他有一副美皮囊,更是才智非凡,深得父王宠爱。而苑栖墨却相貌平平,资质平平,一直当他的小尾巴。 父王在他九岁的时候安排他假死,将这重任交付于他,他远离周国皇族已久,除了苑栖墨,没人知道他还活着,他还在为周国效力,如果苑栖墨背叛他,那么,他无论进退,都是一个死字。 可是他现在又不能杀苑栖墨,得让苑栖墨向天下诏告他的身份。 他双瞳的杀机慢慢消散,坐下来,翻开父王传给他的召龙密册,再次研读起来。十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这一天的到来,一雪他年幼时随父王去各国参拜、被各国王子羞辱的耻辱。 那是刻在心间的痛苦和羞耻,同为王子,他们却高高在上,肆意嘲笑周国的弱小。他最喜欢的丫头,都被那些人当成了玩物,活活打死。 如今这些人都成了亡魂,烂成泥土,他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即将得到他最想要的一切,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纤玉的手指缓缓抚过符册上的字,他喃喃地念着上面的咒词,脸颊上泛着瑰丽的光彩,眼前似乎浮现出他开创出的那个盛世江山,一切,那么美好! “主人,珍珠已经运上来了。” 又有侍卫快步进来,打断了他的幻想,他恼火地抬眼,目光冷冷刺向来人,可唇角却浮着笑意,“都运上来了?” “运上了十箱,还有十箱正在山下。”侍卫连忙说道。 “哦……”秋歌起来,慢慢走到他的身边,突然就一掌拍向他的胸口,“还不快去运上来,现在罗嗦个什么?三个时辰之内不办好,我要你的命。” 他这一掌看上去轻巧,实则用了十足的力气,那侍卫被一掌击倒在地上,呕了好几口血才勉强回魂,挣扎爬起,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苑栖墨怎么调教的人,如此无用。”秋歌拧了眉,把符册收好,慢步出了暗室,拧了机关,关上了大门。 司徒端霞和绝瞳都是他藏起来的,慕容烈不肯对司徒端霞动刑,他可不管,又不是他的妻子,该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问出口诀才重要。 如今这两个人就在魔宫不远处的秘地里,位置只有他知道。 这魔宫,他不知悄悄上来多少回来,身为名花流的主事人之一,他来去自由,常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绕来看看龙珠。所以,在得知慕容烈也要上魔宫的时候,他不得不推快了计划,让苑栖墨扮成黑衣人,去扰乱慕容烈的视线。 牢里那个是谁? 笑话,他的易容术能让任何人成为苑栖墨,而且这些年来早就精心调教了好几个替身,绝对能骗过年锦那些人。 苑栖墨的替身进宫之后,池映梓满心思都是怎么讨颜千夏欢心,连看一眼苑栖墨的力气都不愿意花费,才让这计划进行得愈加顺利。 所以,情这个字真是成就男人霸业的最大障碍,幸好,他没有爱情。 天色渐暗了,他仰头看了看天边渐渐悬起的淡白月亮,唇角笑意更浓。他一向是爱笑的,谁也不会想到他的笑容里还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这么多的野心。 名花流的戏子一向惹得各国权贵的追捧,他的戏都是从名花流里的学来的,得感谢千机和慕容烈,放他们走,也算是还了情份,扯平了! 最弱的人,往往是最强大的人,他和苑栖墨用最残酷的现实教会了那些曾经高贵的皇族。 暮色染进他的双瞳,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去睡会儿,养足精神。 山巅的魔宫,唯一的宫殿被晚霞浸成艳丽的红色,琉璃瓦折射出诡谲的光芒。 十箱鸽子蛋大的珍珠已经运到了,侍卫们正按照图纸搭建珍珠台,他们的动作很快,谁也不说话,生怕慢了一秒,就丢了性命。 苑栖墨站在珍珠台边,手里拿着一串乌檀念珠,凝神看着渐渐高起来的珍珠台。 再过几个时辰,子时,就是他和秋歌最重要的时刻。 “王上,”一名侍卫走过来,双手呈上密信。 苑栖墨刚拆开,一只手就从他身后探来,拿去了密信,他扭头,只见秋歌正缓缓抖开密信,便抿上了唇,一言不发地让开。 “哦,池映梓的军队和叶将军的军队在雍州相遇,打起来了,打得越激烈,对我们越有利,派探子过去,尽量让他们打得更狠一些。”秋歌低笑起来,把密信递回给他,又问:“栖墨,你说,到最后谁会赢?” “池映梓生性高傲,出来时带的人不多,叶将军却久经沙场,又拿到了兵符,掌控了吴国绝大部分军队,池映梓一人难敌十万军,所以胜负还很难料。”苑栖墨沉吟一会,继续说道:“不过,不管他们谁赢谁输,在皇兄面前都是输家。只要他们无法分心赶来,皇兄能驭龙成功,正好趁他们鳌战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还避免我们长途奔袭之苦。” “栖墨,你很有长进,我当刮目相看。”秋歌深深看他一眼。 栖墨便抱了拳,深揖一躬,低声说道:“皇兄谬赞了。” 秋歌的笑容浅了浅,又问:“权之楚那人,你可掌控住?让他速速送来兵符。” 第283章 忘恩负义 “他这人只想治国,很是愚木,又不喜池映梓为人,认为他无治国之才,国家落进他的手里便灾祸,我许他相位,家族世代为官,他便与我立了契约,兵符明日午时便能送到。” 苑栖墨才说完,秋歌的神色就更复杂了,笑嘻嘻地盯着他看着,好半天才伸手在他的肩头摁了摁,“弟弟,你确实与往日不同,心思缜密,步步谨慎。” “时世所逼,不得不多想多学,以后还请皇兄多多教导。”苑栖墨语气倒是诚恳,秋歌听上去却满不是滋味。 多年不在一起的兄弟,早生了距离感,尤其是秋歌,那种优越感渐渐消失,反而多了种患得患失的寂寞孤单。 “秋歌,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突然,一声断喝传来,侍卫们拔剑,却来不及阻止如同猛兽一般扑过来的绝瞳,他的手腕脚腕上还有粗重的铁镣,虽已从中断开,却未解下来,拖在地上,带慢了他的速度,在地上拖出重重几道痕迹。 他没有兵器,只挥舞着腕上的铁链,重重打向面前拦过来的侍卫,可惜人受了伤,又数日未眠,在众人的围攻下,渐被逼到角落。 “住手。”秋歌喝住正要乱刀砍下的侍卫,慢步走了过来。 “你怎对得起千机?他待你不薄!”绝瞳怒瞪着他,双目赤红,竟似要滴下血来。 “我也待他不薄,放他们离开,留着他们的命,难道还不算有情有义。” 秋歌淡淡一笑,一点负疚的神情都没有,这更激怒了绝瞳,又挥着铁链要扑过来,侍卫连忙用刀剑抵住他的身体,他却毫不后退,一步一步往前,竟任那锐刃扎进身。 “秋歌,我待你为兄弟,你却利用我!你在我面前诋毁千机,害我以为他负了我们,让我主动为他背起罪责……”他一步一步靠近,咬牙怒斥。 秋歌却站在原地未动,眼看着他的血染上雪寒的刀,大滴大滴落下来,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如何能怪我?只怪你不信他!” 绝瞳被他这句话震到,停到了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惨笑,指着秋歌说道: “对,你说得对,是我不信他,我蠢,我居然信你,都不信他!” “你反正已经回不去了,如果你肯臣服于我,我会让你继续活下去,甚至能成我为周国将军。”秋歌话虽这样说,可双手却拢于袖中,表情淡然,或者他自己很清楚,绝瞳绝不会活下去。 “我绝瞳和千机已相识这么多年,不想死前还要为他制造麻烦,果然我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绝瞳缓缓垂下双手,看向那些抵入身体的刀剑,再进去一些,就能把他贯|穿,他的痛苦就会消失,他爱千机,可千机却只爱女人,他就像个怪物一样……得不到千机的爱,忍受着别人的讥讽,这一爱就是十载,可是他现在忍受不下去了,他想解脱……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一身衣裳已经被血染红,脸上的刀疤痕狰狞扭曲,他这般魔鬼的样子,让侍卫们都害怕了,连连后退,那刀剑半分也未能再抵进去。 “送他上路吧,绝瞳大人,看在你照顾皇兄多年的份上,我会厚葬你。” 苑栖墨上前来,沉声说了句,手起手落,刚要把剑刺进他的胸口时,绝瞳突然挥起了腕上的铁链,如闪电般迅速地扑向了苑栖墨,把铁链紧紧地缠上他的脖子,用力、用力……再用力…… “我绝瞳纵横江湖,怎会死到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手中。”他怒瞪着秋歌,用尽全力。 苑栖墨已经无法呼吸了,铁链勒得他脸色乌紫,惊骇地看着秋歌,他站于原地,居然丝毫没有要施救的意思。 这是他的兄长! 当他几近绝望的时候,秋歌突然挥手,锐响伴随着寒光,尖啸而来,直直地钉入绝瞳的眉心。 绝瞳的力气戛然而止,侍卫们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想把他的手臂扳开,可惜怎么扳都扳不动。 秋歌这才缓步上前来,缓缓抬起手指,滑过他的眼皮,低声说道:“你要求死,何苦一定要我动手,害他们会更恨我。” 绝瞳瞪得大大的眼睛终于合上了,头无力一垂,两滴血泪从眼角滑下,眉心被细镖穿过的地方,殷红地开出一朵血花,血珠往下蜿蜒,一滴,一滴,打落在他的胸前。 “厚葬了吧。”秋歌转过身去,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身后一阵杂乱声响,他只缓步到了那间颜千夏住过的屋子里,仰头看着窗口上悬着的风铃,小声说道:“你们只是想做逍遥夫妻,那走了就别回来,我们不要做敌人。” 淡淡光华透窗而入,珍珠台已筑起大半,苑栖墨站在珍珠台边,目光冷冷地看着秋歌。 双生兄弟,原来一直有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生份,疏离,甚至找不到双生子应有的心灵悸动。 简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入夜。 秋歌和苑栖墨皆已换上黑袍,身上用金粉画出符咒,月光落在符咒上,冷森森的光,杀气腾腾。 祭祀用的三对童男童女已经架上高台,这都是他们从民间抓来的符合祭司生辰八字要求的孩子,不过三岁左右,等会儿用来喂龙。 他要龙牙染血,打开杀性,受他所制,杀戮天下。 此时有一名女童已然苏醒,见到自己被捆于高台,不由吓得大哭起来。 “皇兄,请。”苑栖墨侧过身来,毕恭毕敬地请秋歌登上高台。 秋歌扫他一眼,轻提袍摆,稳步登上珍珠台。 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折射着月光,辉煌动人。 六条小龙卧于珍珠台下,在血符咒和珍珠台的双重刺激下,正痛苦挣扎,哀鸣不止。 “拿剑。” 他一伸手,随他上来的苑栖墨便捧上了唤龙挽花剑。 锐利的剑锋割破手指,血染上刀刃,血腥气陡然弥漫开来,在挣扎的龙闻到了血腥味儿,在地上扭动得更加厉害,侍卫们都恐惧地往后退去,生怕被龙一口吞下。 苑栖墨也退到了珍珠台的最边缘处,一副随时准备跳开逃走的神情。 只有秋歌,镇定自若地举起了剑,剑上的血在剑锋上游走,蓦地全都渗进了刀锋之中,像是被刀中隐藏的魂给吸光了一样,月光照在刀锋上,森冷冷的光向四下散开,他脚下的珍珠台陡然光芒大涨,把他和苑栖墨完全笼罩在了里面。 只眨眼的功夫,那剑就呈现出了血红色,就如同吸饱了血的妖。 他低下头来,口中念念有词,高举起剑,往正在哭啼不止的小孩胸口扎去…… 一声锐响,剑锋在距离小孩三寸的地方被击偏,一道身影如黑色巨鹰一般,锐利扑下,长 剑刺向他的胸口。 “慕容烈!”秋歌脸色骤变,染血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血弧,迎向慕容烈的攻击。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带她走不就行了!”慕容烈的功力在秋歌之上,他只能全力以赴,又剑剑直击向慕容烈的死穴。 “你明知道她需要龙珠!”慕容烈忿然反击,人高高跃起,长剑从秋歌头顶刺下。 “来人!”苑栖墨大喝一声,侍卫们从四周围过来,长弓箭挽起,箭箭满弦,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慕容烈射成刺猬。 “嗨,喂你们吃点毒药,大家都快活一下。” 颜千夏的声音在半空中清脆响起,有浓烟陡然弥漫过来,扭头看,只见她正往篝火里丢乌黑的藤草,手中还拿了片大芭蕉叶子,用力扇风。 赶制药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和慕容烈匆匆采了些有剧毒的藤草,熏也要熏死他们! 她擅毒的名声在外,侍卫们心中胆怯,先不管这烟雾能不能伤到他们,此时都只觉得害怕,手里的弓箭便垂下了,纷纷手掩口鼻,屏住呼吸,在烟雾里乱窜着。 “毒死你们这些混蛋,我让你们杀小孩!”颜千夏骂着,又丢了大把的毒草进去,扇得更用力了。 “颜千夏!”苑栖墨快速用帕子蒙住口鼻,手持长剑向她冲了过来。 “别喊这么亲热,我和你不熟!不过你若向姑奶奶求饶,姑奶奶高兴了,还会赏你颗解药,让你死得痛快些。” 颜千夏绕着树,躲着他的刺杀,言词更刺激到了苑栖墨,步子更快,二人你追我赶,好几次都差点刺到了她。 “慕容烈,颜千夏,你们看看这个!” 苑栖墨突然停止了追逐,拎着长剑退开,指着另一端的方向大喊。 颜千夏侧脸看去,只见几名侍卫推搡着司徒端霞过来了,两日不见,这女人的模样更加凄惨,颜千夏给司徒端霞的药很有用,不过两日,她的神智已渐清醒,能认出人来,可为了让她说出口诀,秋歌用了些残酷的手段,此时她的意识又开始模糊,只软软地靠在拖着她的侍卫身上。 “还不退开!”苑栖墨大步过去,一剑抵在司徒端霞的肩上,用力抵进。司徒端霞痛得惨呼起来。 第284章 堕入魔道 “喂,你拿女人当挡箭牌,不是个东西!” 颜千夏停了下来,指着他愤怒地骂。 “那又如何,大丈夫若要成大事,不拘小节,能曲能伸。” 苑栖墨看向珍珠台上,秋歌和慕容烈的打斗也停了下来。 “慕容烈你下来,让我们完成仪式,我皇兄说要放你们一条生路,我自会听皇兄指令,不为难你们二人,你二人自去漂泊,只要不踏进我们的视线,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苑栖墨的声音才落,颜千夏一口就啐了过来, “那几个小孩就该被你们杀掉?苑栖墨你怎么不拿你自己去喂龙?小白,出来,吃了他!” 颜千夏话音才落,小白就宛如一道闪电,从龙珠里穿出,众人来不及反应,就在乍然而起的雷声滚滚中,那闪电直直劈向了珍珠台,小白的尾巴扫过珍珠台,珍珠噼哩啪啦地四处飞散,几个小孩子掉了下来,正巧跌在龙的身边,小小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早就吓晕了过去。 小白转回来,尾巴又扫向苑栖墨,它怒气已起,力道便大得收不住,苑栖墨被他的尾巴扫过,高高抛起,重重跌下,砸向了只剩下一半的珍珠台,巨爪撕过,扯破了侍卫的胸膛,血雨喷溅。 血染珍珠台,月光下的珍珠已经发出妖艳的光,大团的血往地上的小龙身上淌去。 “舒舒,快收起白龙!” 慕容烈见到这种状况,已知情势 不对,他大呼一声,颜千夏连忙伸手,想托起白珠。 可是晚了,八枚龙珠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着。 秋歌仰头,狂喜地看着八颗龙珠,大声说道: “呵,你们可知当初为何要封印龙珠,因为从来只有八颗龙珠,九珠中最善的一颗已经毁去,八条龙血染江山,犯尽杀孽,才被封印于魔宫莲灯。现在它们魔性被血腥唤醒,我只要控制住它们,你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大风刮来,压于龙身上的符纸被揭去,八条龙呜咽着,慢慢抬起头来,巨爪探向面前的小孩,只要吞下去…… 颜千夏大骇,拔腿就冲向小龙,“小白,不要,快制止它们!” “乖,吃了她们!吃掉她们之后,你们就可随心所欲,畅游天地之间,再不用受符咒之苦,只需听命于我一人。”秋歌却用挽花剑刺向脚边的小孩。 慕容烈一脚过去,踢中他的手腕,可此时一条龙已经抓住了一名女童,抛向空中,几条龙同时往天上窜去,都要去吃那小女娃。 眼见最惨的一幕就要发生,一道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如蓝光一般,从龙嘴下夺下小娃。 “池映梓!” 悬于喉头的心终于放下,颜千夏看着从天而降的池映梓,喜极而泣。 “我说过,若我不答应,谁想登上那个皇位,谁就去死。”池映梓慢步向前来,一手伸向了秋歌。 秋歌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连忙闪身躲过,池映梓不慌不忙,双瞳映着寒光,双掌在空中划过半弧,似是轻轻推出,却有漫无边限的杀气往秋歌身上涌去。 这强大的杀气让秋歌只觉得胸口被大石重重砸中,五脏六腑都挪位了,腥甜的血从嘴里喷出,人直直往后跌去。 “你要唤龙与我为敌?”他慢步上来,逼近秋歌,只要轻轻一脚下去,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众人都看着他,此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啸,扭头看时,只见苑栖墨已经拼尽全力站了起来,把一个小孩丢向了离他最近的赤龙,赤龙龙嘴大张,将小孩吞进了腹中…… 几声雷鸣炸响, 赤龙仰头长啸,一身泛出极赤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它身上的暴躁之气感染了伙伴们,巨爪落下的时候,又撕裂了好些侍卫,群龙暴啸,侍卫们四散而逃,山顶上不一会儿,就血染红大地,颜千夏在白龙的护卫下,才勉强安全。 白龙抵不过三龙攻击,已经带着颜千夏退了又退。 咆哮、怒吼、威胁、撕咬…… 同伴的攻击,让白龙暴躁不已,龙须高扬,尾巴不停扫过,颜千夏骑在它的背上,好几次都差点跌下去。 慕容烈的情况更糟糕。 秋歌抓起了挽花剑,站起来,指着池映梓和慕容烈大喝,“赤龙,撕碎这二人!” 赤龙如一团火,橙龙如光,猛地冲向了池映梓和慕容烈! 这是极不平等的对峙,赤龙魔性已醒,谁有挽花剑,谁就能指挥它杀戮不止。 池映梓一跃而起,蓝衫在空中飘飞,赤龙的巨爪几次都差点拍到他的胸口,慕容烈的身上已经多了好些伤口,都是被龙的尖爪所伤。 “秋歌,你收手吧,你根本控制不了它们!” 颜千夏尖叫起来,这些龙的魔性明明是人类不能控制的,若能控制,先祖何必要建起魔宫,封印魔龙? 可秋歌已经红了眼睛,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用力挥舞着挽花剑,状似痴狂,大声念着咒语,继续着驭龙的仪式。 一地散落的珍珠,都浸在鲜血里。 这鲜血的味道真令人作呕。 一道道闪电,一声声巨雷,一团团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乌云,把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两条龙将池映梓和慕容烈已经逼得无处可躲,无路可退,眼看就要被利爪撕碎。 “秋歌,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颜千夏奋不顾身地从白龙身上跃下,白龙正在被三龙围攻,只能用尾巴拍去,让她不至于摔得太厉害。 她摔到地上,顾不上痛,从血泊里捡起了一把刀,奔向秋歌,用力往他身上砍去,秋歌一剑挥来,巨大的臂力,震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刀从手中掉落,秋歌一掌就掐住了她的肩,把她用力往一边一丢,低斥道:“闪开,颜千夏,趁我还不想杀你,滚下山去。” “秋哥,你控制不了龙的,你看看它们,它们杀性已起,全天下百姓都跟着你遭殃了啊!” 颜千夏厉声大呼,指向天上的龙。 “我有挽花剑,挽花剑有我的血,我就能控制它们。” 秋歌往前一步,一脚踩到了她的脚踝上,长发已然散开,黑袍被血染透,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侍卫洒到他身上的。 “如果你不信,不如就留在这里,陪着我,看我如何做到!我熬了十五年,等的就是今夜,无论无何也不能让你们破坏了我的好事!” “皇兄,杀了她!”苑栖墨挣扎过来,要举剑刺向颜千夏, “不能让她坏事!” “闪开。” 秋歌挡开苑栖墨的剑,挽花剑斜斜刺向苑栖墨的肩头,划开他的衣裳,几片黑布飞了起来。 他手里的挽花剑停下来,正在围攻池映梓和慕容烈的龙也停了下来,咆哮长啸着在空中疯狂乱舞,那只只利爪就像要把黑漆漆的天空撕成碎片一样。 “皇兄,不能再留下她,谁碰她,就会惹上无穷无尽的灾难啊!” 苑栖墨捂着伤,倒退了好几步,焦急地大喊道。 “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秋歌怒斥一声,手里的挽花剑再度在半空划出半弧,让龙再度围上池映梓和慕容烈。 “苑栖墨,你想夺你皇兄的皇位!” 就在此时,颜千夏突然大喊了一声,秋歌猛地扭过头来,形似癫狂的视线冷冷刺向了苑栖墨。 “我没有!”苑栖墨连忙辩解。 颜千夏却继续说道:“你刚刚想用剑杀秋歌!” 秋歌的身子猛地转了过来,挽花剑再度对准了苑栖墨。 “皇兄,你不要听她胡说,我没有!” “你有!”颜千夏指着秋歌,大声质问,“要不然你干吗把剑握得那么紧!” “臭女人,你想挑拔离间!”苑栖墨大怒,举起剑就往颜千夏身上刺来。 秋歌一剑挡来,把他手里的剑挑开,又一剑抵进了苑栖墨的肩中,深深没入,再用力贯!穿! “皇兄!”苑栖墨不敢置信地看着秋歌, “你真要为这女人杀我?” “我不许任何人拦我的路!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利,只有胜利者!”秋歌冷冷喝斥,拎着挽花剑,步步逼近苑栖墨。 苑栖墨的眉紧紧拧起,大约从来没有想到秋歌的心会冷漠至此吧! 颜千夏看出来了,被魔性控制住的,不只有龙,还有秋歌,他的眉心里分明有暗红的血印渐显…… “颜千夏,去死!”此时的苑栖墨不管不顾地捡起了一把刀来,用力往颜千夏的身上砍去。 “住手!”红色身影如一团火燃烧过来,千机手里白玉琵琶挡住了苑栖墨手里的刀,三根琵琶弦应声而断。 “千机,你怎么回来了?”颜千夏抓住千机的袖子,焦急地追问。 “年锦已经和我们会合,我让他们保护晴晴和画儿。” 千机举起白玉琵琶,用仅余的一根弦拔响绝杀之音,秋歌胸膛里本就魔气乱走,这韵律一加入,便犹如万仞割心,痛得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秋歌,住手!”千机逼近秋歌,想迫他放下挽花剑。 秋歌却咧嘴一笑,用尽全力,仰天长啸一声,挽花剑中有道血光冲天而起,天空中一片诡艳红光,八龙乱啸之后,一片死寂,就当众人刚回过神来,除了小白之外的,七条龙都猛地俯冲向地面,向秋歌身上猛冲过去。 第285章 惨烈 七道光,从他体内透过,又散成七道光,向身边每一个人身上猛地冲去。 “它们完全失控了!” 颜千夏脸色惨白,紧拉住了千机的袖子。 “你们快点下山。” 千机用白玉琵琶勉强挡着彩光的猛击,那龙几度攻击不成,已狂躁起来。 只有秋歌,提着挽花剑,一步步登上了只剩下一半的珍珠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皇兄,救我。” 苑栖墨对着他大喊,一条龙已经从他体内穿过,带着凌厉的光,把他的灵魂都撞得七零八落了,剧痛让他倒在了地上,紧紧地缩成一团。 池映梓和慕容烈只能勉强躲避龙光的攻击,奔向颜千夏,三个男人把她紧紧围在中间。 从来没有人想过,慕容烈和池映梓某一天会并肩作战! 七条龙已经毁灭了除了他几人之外的每一条生命,此时已经狂怒地向他们几人扑来。 “千机,带她走。”慕容烈侧脸,低吼。 “你们走,我来挡着它。”颜千夏冲上前,要拦住秋歌的剑。 “一个都走不掉了!”秋歌举起剑来,挽花剑锋上滴着浓艳的血滴,目中全是杀气。 已不知是他控制了魔,还是魔控制了他。 “皇上,皇上,我来啦!”突然,一声莽莽撞撞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一个浑身黑不溜湫的男人举着一面金牌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权之楚?”看清来人,颜千夏一怔,这莽撞男人怎么这时候闯进来了,这不是送死么? “皇上,我依约送兵符和大吴国的玉玺来啦!”权之楚扑咚一声跪下,在地上飞快地爬着,渐渐靠近了珍珠台。 “玉玺在何处?”秋歌低眼看来,长发在夜风中乱舞,形似狂魔。 “在这里。”权之楚连忙从腰上解下了金色小包袱,高高举起。 “皇兄,救我。”苑栖墨得以喘息,也往珍珠台前爬来,可秋歌看也未朝他看,只慢步下了珍珠台,伸手接玉玺。 就在此时,权之楚突然从玉玺下抽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刀,用力刺向秋歌的小腹。 “哥哥……”苑栖墨一声低呼,用力往权之楚身上撞来,他已受了重伤,力道不大,权之楚虽然被撞偏,可小刀还是刺进了秋歌的小腹。 挽花剑一偏,恰巧指向了苑栖墨,几条龙疯了一般冲向了苑栖墨。 “哥哥……”苑栖墨又大喊了一声,这已是他全身力量的凝结,秋歌的双眼露出了短暂的迷茫,转眼前眉心中的那道暗红就更加明亮了,渐渐地泛出绝艳的星芒,继续往高台上走,再不朝苑栖墨看上一眼。 龙从苑栖墨身上穿过,他被高高地抛到空中,又重重跌下,不停地抽搐着,却又努力偏过脸来看秋歌。 “哥哥……”他想笑,可是唇角扬起来,怎么看,看么像在哭,眼角有泪盈起,攸地滑下,滚到了地上,和血相融。 不,他从来不想背叛这个哥哥,从小到大,父王就教导他,哥哥为了国家一直忍辱负重,让他一定要尊敬哥哥,辅佐哥哥完成大业。 他从小享着荣华,哥哥却远离亲人,扮作戏子,受人调笑,还要为慕容烈出生入死,血雨腥风,他知道哥哥苦,所以自小发誓,一定要让哥哥的辛苦不白费,成为人上人,王中王…… 秋歌在名花流隐姓埋名,他也跟着父王四处忍声吞气,巴结权贵,以免周国灭国之灾。只因国小民弱,他自小就知道忍能成事的道理,他细心准备一切,挽花剑、魏国宝库的位置、全是他亲手捧到秋歌的面前。 可他没想过分别太久,秋歌已不信他。 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像小时候一样,去拉住秋歌的袖子,让哥哥教他念那首诗——寂寂花舞多,嘤嘤鸟言频。心悲兄弟远,愿见相似人。 他一直是秋歌的影子,可是他心甘情愿,在他心里,没人能比得上秋歌,他俊逸,他聪慧,他付出,他完美。 天下的王应该是他最亲爱的哥哥,苑秋歌! 为了他,他愿意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是,再也不能拉住他的袖子了,再也不能眼巴巴跟在他的身后,分别十五载,时光偷走了他们兄弟的情份,怎么走,都靠近不了秋歌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秋歌,好像在盼着他走过来,拉拉他的手,叫他一声小名,墨儿。 龙还在咆哮,是在嘲笑他的无知无能么?眼见哥哥一人不敌众剑,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他应该先斩后奏,杀了慕容烈他们才对的…… 不就是怕他生气么? 果然,有情的人成不了这样的大事! 终于,最后一丝热量从他体内流走,他的唇角凝固了一朵渴望的笑,眼中的光彩慢慢熄灭…… 还是,看不到大业得成的那天呵!父王,我累了。 “栖墨!”秋歌捂着小腹,看着渐渐失去生命的苑栖墨,眼中赤色渐重,猛地挥剑,一剑刺向了权之楚,权之楚在地上打了个滚,那剑就刺进了他的大腿,痛得他惨叫起来。 挽花剑吸了新鲜鲜血,龙变得更加邪恶,再不受秋歌的控制,开始疯狂攻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权之楚被尾巴扫来,打进了珍珠台底座,倒是暂时安全了,索性缩成一团,用力掩着口鼻,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是依约前来送兵符和玉玺的,可更想做的就是见到慕容烈,他和几位将军已经商定好,击退池映梓,要迎慕容烈回朝。 可大家被山上的龙吓住,停在半山腰中不敢上来,只有他这木头不怕死,独自前来,幸而侍卫们都被龙杀得差不多了,没人理会闯进来的他,这才有机会靠近秋歌,而慕容烈和池映梓,千机三人也因此得到了一线生机。 “他已入魔,夺挽花剑!”池映梓猛地跃起,如利箭,疾刺向秋歌。 小白也腾云而起,拦住了要冲向他们的几条巨龙,它巨声咆哮着,威胁着几条魔性大开的同伴,小紫是唯一一个魔性最浅的,在它的威吓之下,退了一些,可是小蓝却魔性陡涨,狂啸着冲向小白。 六条龙将小白围于其中,用力嘶咬,闪电滚滚中,巨大的鳞片不停跌下来,龙血像一场雨,飞落大地。 “它们已经不受挽花剑操纵,现在必须阻止它们,否则它们一冲出魔宫,你我将终生负疚!” 慕容烈放弃了和秋歌争夺挽花剑,从地上捡起长弓,搭起三支长箭,满弦射出—— 几人之箭,能耐龙何? 不过触到鳞片,便断成几截。 慕容烈再度搭箭,挽弓射龙,这一回,他惹怒了其中一条,猛地扭头,灯笼大的眼睛喷出怒火,龙身在天空中游出一道火光,往慕容烈的方向猛冲过来。 “阿烈。”颜千夏想都不想,猛地向他冲去。 可慕容烈怎么会让她挡在自己面前,伸手就把她推开,任那龙化成金光,穿胸而过,五脏六俯如同被烈焰灼烧,痛苦不堪,他勉强支持身体,再度拉开弓箭,对准龙的眼睛,又射出一箭。 这明明是自不量力,可他却要逆天而行,与龙相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是,他可以凭自己的一身武艺,趁机逃离,可是他若逃了,他还是慕容烈吗?不做任何事,而看着龙成大灾。 颜千夏悔极了,她宁可热成一滩水,也不想寻找龙珠。 “舒舒,用我的血!”突然,一声厉呼响起,她转头看去,只见咏荷姨娘掺扶着久未下山的轻歌夫人,蹒跚出现在视线里。 “婆婆。”她奔过去,扶住轻歌夫人。 轻歌接过咏荷姨娘递来的刀,用力划开手腕,自己大口吮了一口,朝扑过来的龙喷去,那龙被血滴喷上,立刻往后缩去。 “舒舒,你的血也可以,它们害怕女人的血。”轻歌急喘着,把刀递给颜千夏。 放干她的血她也愿意啊! 她咬牙,用力扎 破手臂,学着轻歌夫人,大口吮了,往正在攻击慕容烈的龙身上喷去。 龙身猛地一抖,瑟缩地往后退去。 “都回龙珠里去!”她怒吼着,举着淌血的手臂逼近龙。 声声低啸,龙的眼睛盯着她流血的手臂,身体渐渐缩小。 “不许回去!”秋歌见状,立刻又用挽花剑划破自己的身体,让挽花剑的血光更重,那龙又振奋起精神,扑向了慕容烈。 “婆婆,它们不怕!”颜千夏急了,扭头问轻歌。 轻歌夫人脸色愈加惨白,她闭上了眼睛,突然举起了手里的利剑,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姐姐!”咏荷大骇 ,猛地跪到了她的面前,抱紧她的腿,连声说道:“姐姐,你不能这样做!” “我从未给过儿子什么,一生又活得这样痛苦,你让我去吧,他在下面已等了我太久,我也应该去见他了。” 轻歌说着猛地把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又忍痛,猛地拔出……鲜血如同泉一般涌出,她仰起头来,看向正被龙攻击的慕容烈,想唤一声,却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以为引导他们上山,能让他们得到最安全的栖息地,可是没想到引他们进了死路,她没给过儿子一天的母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死去? 第286章 一世又一世的守护 她不管有多恨他的父亲,也是一位母亲呵! 她紧紧抓住了咏荷的手,努力一笑,咏荷的泪水急涌着,用力点点头,站起来,把轻歌夫人抱起来,用力地丢向了那条龙。 以身伺龙,以我血融化你的心…… 龙腾到空中,张开了巨嘴,把轻歌夫人瘦弱的身体吞下。 慕容烈都来不及反应,从未喊过一声的母亲已经葬身龙腹!巨龙在空中翻滚着,不停地咆哮,突然就化成了一道赤光,消失不见。 “夫人……”他怒目圆瞪,挥剑就想刺向巨龙。 咏荷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哭着说道:“烈儿,平息怒气,封印神龙,不要再造杀戮!” “是要这样做吗?我陪婆婆一起去吧,封印一个是一个。”颜千夏哭着看举起了长剑,反正是一死,化掉,被吃掉,都一样…… “不要!”慕容烈一手挡来,长剑穿过他的手臂,颜千夏抬起泪眼看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池映梓和秋歌已经缠斗成一团,秋歌仗着挽花剑的魔性,勉强支撑着,池映梓却越战越勇,终于扣住了秋歌的手腕,把挽花剑夺于手中。 “和我斗,去死!”池映梓一剑刺过,准准穿透秋歌的胸膛,秋歌挥掌,猛地打到池映梓的肩上,人从珍珠台上跌了下来。 “去!”池映梓转过身来,挽花剑指向了慕容烈。 “是剑控制人,不是人控制剑!”咏荷大呼一声,众人看向池映梓,他本就练成魔功,此时更有挽花剑在手,蓝发在空中狂舞着,眼中渐渐显出痴迷之色。 这些龙分明对颜千夏和池映梓有所忌惮,所以拼命地只攻击千机和慕容烈二人,眼看着几 条龙把慕容烈和千机围到了中间,颜千夏冲着池映梓狂呼起来, “池映梓,把剑扔掉,让龙回去!” “你不是想回去吗,我为你打开通道!”池映梓抬眼看来,唇角扬起迷人的笑意,好像万事万物都从他的心里除去,只有颜千夏俏丽可人地站在眼前。 这就是魔性最可怕的地方,明明身处极险之境,却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乐园,心里最渴望的东西被放至最大,其他的都看不到了。 颜千夏怀里有东西突然发烫,她伸手拿出,却是那本无字的书,除了“魔宫重生,天地倾覆。”这八字之外,每个字都显现出来了,可她却没时间看,塞进怀里,唤过白龙,让它去打掉池映梓手里的挽花剑。 白龙明明害怕,却还是俯冲过去,池映梓只一抬剑,剑泛出的血光就刺伤了小白的眼睛,痛苦地落到地上,用尾巴遮住了双眼。 “小夏儿,过来,我为你打开回家的门,我陪你回家。”池映梓扬着唇角,向她招手。 “不要过去!”慕容烈拉住颜千夏。 颜千夏却摇摇头,小声说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把挽花剑夺过来。” “不能去,他这样子太像秋歌了。”千机也拦住了颜千夏,不许她上前。 “他们敢拦着你,我为你除去他们!”池映梓目光渐冷,袖子挥起,人就扑了过来,那些龙就和他一起,巨爪抓到了慕容烈和千机的肩,把他们拎到天空,用力地往地上丢来,快到地上时,又用尾巴扫中…… 又不是铁做的,这样两下,再厉害的人也背不住,何况他二人方才已被狂龙所伤。 “池映梓,住手!”颜千夏瞅准机会,用力地抓住池映梓的手腕,要夺下挽花剑。 他低眸看来,眉心轻拧,好像不知她为何要发怒夺剑,反而一手轻抚着她的发,小声说道:“来呀,我陪你回去。” 他抖开了颜千夏,念着咒语,长剑指天,几条龙被召唤过来,在他上方不停盘旋。 颜千夏扭头看慕容烈和千机,已然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她扑过去,抱起了慕容烈,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急唤着他的名字。 慕容烈的眼睛紧闭着,毫无反应,颜千夏的手指探到他的鼻下,只有微弱的气息缓缓出来! “阿烈!” 她只觉得肝胆俱裂,抱紧了慕容烈的肩,悲恸大呼。 “池映梓,停下来,让龙回去!”她仰起头,冲着池映梓狂叫,可池映梓根本不管她的呼唤,咒语越念越快,那龙一条接着一条,在空中连成一圈,光芒耀眼,扎得人睁不开眼睛。 只有七条龙,七色光圈中,有道人眼似的门缓缓打开…… 颜千夏怀里的书越来越烫,她脑中有光一闪,连忙摸出那本书,快速翻看了几页之后,脑子再度被巨痛击中,像有无数个片断在努力挣脱着禁锢,在她的脑子里疯狂叫嚣,要跳出来,在她眼前重现,要重新扎痛她血淋淋的心脏—— 是,她看到了! 一世又一世的她和慕容烈! —— 巨大的光晕把她包围在中间,一片白光刺目之后,她看到自己被潮水包围,站在岸上的男人向她举起了枪,就在此时,有人扑过去,一拳打到了那人的头上,然后踢落手枪,自己又跃进了水中,拼命向她游来…… 她看到了,游过来的人是慕容烈,他正大叫着她的名字,游向她。 岸上的人又捡起了手枪,对准了慕容烈的背…… 枪声响了,一道白光击中了她,她陷入昏迷——是慕容烈为她死了,不对,那一世的慕容烈不叫慕容烈,他只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他只是她父亲的司机。 她的脑子越来越痛,那白光又刺目了,眩晕之后,她又看到了一幕新的画面: 她正站在悬崖边上,有人用剑抵住她的胸口,正逼她跳下悬崖,又是一身黑衣的慕容烈,他从后面扑过来,此时有万箭射来,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护着她,一起倒下万丈悬崖——可是,那个他也不叫慕容烈,他只是她父亲给她的小小护卫…… 原来一世又一世,每一世,他都为她而死! 她一直在轮回中,一直在追逐着她每一世都得不到的那个男人!而慕容烈,他成为护卫,成为保镖,成为商人,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她,从未说过爱字,却总用身体为她挡住灾难,每一世都用生命保护着她 轮回多世,只有这一世,慕容烈不再守护,而是主动出击,他用一世之魂和上神做了交换,让那个男人远离她的生活,甘愿自己今生坎坷受苦,也要换来和她一世相守。 即使,最后的结局,是他永远不得再轮回,化成灰,化成烟,化成风,化成雨……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脸。 “为什么?”她仰起头来,对着漆黑的天幕厉声尖叫,“为什么这样惩罚我?我做错过什么?你既然要罚我,何苦要和他做这样的交易?害他再为我丢掉性命?难道他为我牺牲四世,还不够么,今天你连他的魂都要收走?我不服!我绝不服你!我要你把他还给我!” 书上的字又消失了,天地静寂了片刻,龙又长啸起来,清吟震耳,令人全都畏惧地缩成一团,不敢睁眼。 只有颜千夏站起来,托起了龙珠,大声喝斥:“都回去,否则我让你们魂飞魄散!” 飞拂起她的乱发,俏脸上沾上了污血,她一步步靠近了龙,另一手拿起了剑,猛地扎向自己的胸口,让血喷溅出来,染上龙珠。 她才是龙珠的主人,龙珠必须听从她的召唤。 七颗龙魂已醒,几条龙散开来,在空中乱舞了片刻,化成几道光,冲进了龙珠。 “小夏儿,你要干什么?”池映梓寒下脸,冷冷地斥问她。 “让龙珠为慕容烈续命,让他永生,再不陷轮回之痛。”她捧紧龙珠,坦然地看着他。 “蠢,这样你会死的!”池映梓飞快出手,夺去龙珠,手一挥,龙珠便被他抛向天空,在空中悬浮着。 “我宁可魂飞魄散,也要一切回到原点。”她紧抓住他的袖子,一字一顿地说道:“都结束了!我从未像这辈子这样满足过!原来被一个人深深爱着宠着,不用我去费尽心力追逐他,是一件多么幸福快乐的事!” 池映梓的眉紧紧拧着,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当然不会懂……”颜千夏苦笑一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小声说道:“你我今生身为师,我谢你最后关头赶来,为我解困,现在请你帮我,让我为他续命,让我还他的情,赐他天下,赐他乐安,赐他幸福,赐他美妻成群,儿孙满堂,绝不再遇上我这样的祸水!” “我不许你这样做,你会死的!”池映梓怒目圆瞪,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肩。 她的唇角扯出一点笑,抓紧他的衣袖,轻声说道:“池映梓,我很自私很自私,你帮我,你也会死的!可是,我就是要你帮我,我要他活下去!” “我轮回四世,所谓热症不过是我大限已到,死不死就这么回事了,只是拖着你跟我一起,这情是还不了的,就这样欠着你吧,谁让你这一世对我这样坏,利用我,伤害我,你也应该还给我了。” 第287章 请你为我忍住 她紧抓着池映梓的手指,用了很大的力道,池映梓居然挣脱不了,又似乎是不想挣脱,二人对望了片刻,池映梓才冷笑着说道:“我怎会遇上你这样的女人,死这样的事就轮到了我!” “不好么?”颜千夏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她努力地笑着,“作为交换,我给你讲我的故事,这可是很长很长的故事,保证在你到了黄泉之下不寂寞,我会向上神求情,让你托生到安定的富贵人家,有娇妻无数,美妾一帮,金银用不完,美食吃不尽,让你享受够。” “你还有这么大的能耐?”池映梓还是冷笑,眼眸里却浮上了淡淡的哀伤,另一手抚上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小声说道:“跟着你死也罢,反正活着,是争不过他了。” 颜千夏心里苦笑,鬼夫妻都做不成呢,她会化成一阵雾,消失不见,只怕池映梓在黄泉上又会恨得牙痒痒了吧?他是很小气的男人,会不会在半夜来吓慕容烈,作为报复?又或者傻到一直守在黄泉路上,等她、等她,不肯投胎转世? “来。”颜千夏松开他的袖子,举起双手,龙珠颗颗落下,悬于慕容烈的身边。 她蹲下去,看了一眼千机,轻叹一声,有两个呢! 她这番逆天改命,就算化成灰,上神也会在灰上跺上两脚出气的。 不,她不是仙神,她是这个世间最奇怪的存在,不是神,不是仙,不是妖,不是鬼,不死不老,她只是触怒的上神的一个小小女子,上神将她的名字从生死簿中除去,让她一直在世尘游走,不断地碰上转世的慕容烈和那个男人,让她在痛苦中生生煎熬,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到了现在,她居然都忆不起每一世让她深爱的男人的模样,不过,她能爱上的,一定那男人一定是极美的!不知和池映梓相比,谁更美? 她把小紫贴于千机的额前,小声说道:“小紫,请你赐千机健康,长生,我用我魂和你交换。” 小紫珠泛出淡淡的光,似是不情愿。 她便轻笑起来,“小紫,我的魂很香,去吧,不会亏待你。” 小紫这才从珠中钻出,慢慢地钻进了千机的身体里。 她看着紫光在千机身上浮现,便轻轻握住了千机的手,小声说道:“千机,你虽不会长生,可是这小紫却能给你生命,让你永远不老,永远当个大帅哥,美男子,这是我还你的情,请你好好活下去。” 池映梓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忍不住蹲了下来,轻声问道:“我呢?我为你做什么?” “它们会反噬我的,请你为我挡住,挡多久算多久,不要让我误了救人。”颜千夏扭头看来,认真地说道:“这个过程会很痛,请你忍住,就算血流干了也请为我忍住。” “还没发现,原来你如此毒辣,我为何会爱上你?”池映梓从未如此直接地说过这样的话。 颜千夏却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地,笑得满脸是泪,“池映梓,谁让我喜欢过你呢,被我喜欢过的,大都不得好死,你算是倒霉了,遇上我,不过你放心,如果我还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让你死。” 池映梓凝神看着她,从未觉得她这样气质沉静过,倒像一个一夜长大的孩子,看尽人间悲苦,尝尽人间酸甜,静得像朵莲,缓缓绽开最柔美的花瓣。 “开始吧。”他垂下美眸,掩去心痛,盘腿跪于她的身后 ,双手拢于胸前,等着凌迟般的痛到来。 为她痛,他愿意! 颜千夏把第二颗龙珠贴到了慕容烈的胸口,小声说道:“小白,我让你赐慕容烈无敌力量,我愿用我血为你交换。” 小白哀鸣一声,连连摇头。 “小白,求你。”她双手十,哀求着小白龙,小白只是摇头,一双被剑光灼伤的眼睛淌下豆大的泪滴,怎么都不肯答应。 “小白,你不帮我,我会继续痛苦,你忍心看我痛苦吗?死对我来说,是解脱。”她轻抚着小白的头,它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游进了慕容烈的胸口,白光从他胸口燃起。 颜千夏只觉得一身血汗如同冻住,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池映梓,准备好了,剩下的几条龙本就不服我,魔宫早在几百年前血脉不纯,我第一世并不是真正的魔宫主人,是被人抱上山的凡人之子,却曾占据磨宫之主的位置,所以它们怕我,却并不听我的话,也是召致群龙闯下大祸的原因,如今我要拿我的骨肉还清这笔债,从此两不相欠。” 池映梓飞快抬眼,眼中全是愕然。 “龙珠,我以骨,我肉,我气,我肤,换你们的灵力,赐慕容烈永生不死,再不受轮回之苦,永享富贵安乐!”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几枚龙珠剧烈地颤抖起来,小蓝龙首先冲珠而出,在上空盘旋几下之后,猛地冲向了颜千夏。 池映梓立刻抱住了颜千夏,让小蓝先从他的体内穿过,缓解对颜千夏的冲击力。 颜千夏能感觉到他痛苦的颤抖,心中满是歉意,可是祈愿已始,无法停下,只能不停地对着池映梓说着:“谢谢。” “小夏儿,你我已经拜堂成亲,为你死,我很乐意。”池映梓贴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道,剧痛让他的声音扭曲变形,颤抖不止。 “谢谢。”她再度说了一次,六道光从龙珠里穿出,一道又一道地穿过二人的身体,渗进慕容烈的血肉之中。 颜千夏始终紧握着慕容烈的手,不停地低唤着他的名字。每次龙冲进身体,都是池映梓先受过,所以进入她体内的时候,她的痛楚便会减轻一半,可以支持到最后。 池映梓的双臂紧紧地拥着她,他用强大的内力支撑着,此时只剩下一口气。 “池映梓,如果说我只是怕痛,才让你为我挡着,你会恨我吧,以后不要我再记着我,好好对阿芷,我看得出,她很爱你。” 颜千夏扭过头来,虚弱地说了一句,他没有回应,或者他听不到,或者他听得到,也已经无法再回答。 “年舒舒……”幽幽的唤声从耳边传来,她艰难地抬头看,只见一道模糊的白影浮在眼前。 “我是颜千夏。”那道白影慢慢靠近,弯下腰,双手来捧池映梓的脸,可是手却从他的脸上穿过。 这就是那个艳倾天下的公主千夏? 她瞪大眼睛,看着这虚无飘渺的白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白影一直痴痴看着池映梓,小声说:“十四岁时,我遇上他,他那样俊逸无双,我一心倾爱于他。却无奈无法下嫁,他不会娶我,我父王也不会将我嫁他。我无奈之下,只能投于他的门下,拜他为师,希望伴他左右,我尽我之所有能力帮他复仇,帮他找到龙珠。可他想要毁掉吴国,我便主动去嫁到吴国。大婚前夜,他要召唤神龙。召唤神龙需要极阴女子的血,我骗出殊月,帮他召龙。只可惜失败了,殊月死了,我的魂又被困在龙珠之中,不得安宁。不过既然如今龙已回归,我也能出来了,可以去投胎转世。”她说着,身形更淡。 颜千夏轻轻点头,原来是这样一段故事。公主又转过头来,飘到她的面前。 “年舒舒,你不能不管池映梓,你救救他!” “如何救?龙珠已然用完,若我的命可以给他,我也愿意,可惜我自己马上就要化成烟了。” 她对着千夏公主弱弱一笑,侧脸看向池映梓,六龙穿魂,药石难医。 “可以的,我在龙珠里的时间久了,也沾了一些灵气,你把我的魂,用你的血融进珍珠里,喂他吃下,可让他活下来。”千夏公主伸手,指向珍珠台。 “你不去投胎?”颜千夏讶然看着她。 “死便死吧,灰飞烟灭也好,我只要他活着……但是你答应我,绝不可告诉他!”千夏公主逼近来,哀求着她。 “我也快死啦,来,我当你这么久的替身,握个手。”颜千夏向这个生前美得无人敌的女人伸手。 她也伸过手来,两个女孩子的手轻轻贴合,又握了个空,都是为了爱人,都能奋不顾身,若公主活着,她们两个一定能成为朋友,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吧。 “那我去捡珍珠。”颜千夏挣扎爬起,可腿却软得不像自己的,根本没办法过去。 此时,一直躲在珍珠台下的权之楚爬了出来,抓了把珍珠,连滚带爬地过来了,“仙女,原来你是仙女,难怪你那么厉害!” 他痴痴地看着颜千夏,双手捧起珍珠。 “不是,我是妖精!”颜千夏故意冲他呲牙咧嘴,也不知是真吓到他,还是他紧张过度,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颜千夏托起珍珠,挑了颗最圆最亮的,看向千夏公主,笑着说道:“你我也算有缘,都为男人死了,虽然有些没志气,不过也算是知已了,方才你汉子帮我了,我现在帮你,救你汉子。” 第288章 小夏儿你就是我的命 “嗨,你说话真粗鲁。”千夏公主也笑,笑着笑着,便化成了一股烟,钻进了珍珠之中。 “千夏公主,你长得真的太美了,托你的福,我勾到了慕容烈这样的好男人。”颜千夏又赞了一句,珠子里传出千夏的笑声,很是清脆。 才用刀割破手指,把血滴到珍珠上,看着珠子渐渐变成粉色,便知她的魂已完全消融,和珍珠成了一体,眼角又渐渐湿起来。 “池映梓你还蛮幸福的,天下第一美人甘心为你死!”她把珍珠凑近了池映梓的唇边,喂他吃下。这样,他们两个也算是生死相依了吧。 挺好的,都好好活下去! 她做完这一切,往后一仰,四仰八叉地躺着,看着渐渐浮出乌云的月亮,唇角扬了起来,脚吃力抬起,压到了慕容烈的身上,小声说道:“阿烈,我走了,不要想我,娶个好老婆,生个儿子,好好过日子。” 风从耳畔吹过来,万物皆寂。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幻觉,若非空气里久久不散的血腥味儿,她会以为这真是个美妙的晚上,可以看到圆圆的、像鸡蛋饼 的月亮……确实饿了呢! 上神很讨厌,胡子吹一吹,就让她受了四世的苦。 到底是怎么得罪上神了呢? 她脑子里渐渐迷糊起来,痛疼,疲惫,困倦…… —— 浓密的云层后,两个身着白袍的白胡子老头儿伸头看了看,一个向另一个伸手,“你输了!天界这五百年的美酒归我管。” 另一个却冷笑不止,阴阳怪气地说道:“事情都没完,你怎知我输?” “她都死了,慕容烈这一世又是白追,为何不是我赢?”老头儿恼了,跺脚怒斥。 “你们两个好不无聊,拿着天下之乱,还有人家的幸福和性命打赌 !”又有冷笑声传来,两个老头儿脸红,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仙子缓步而来。 其中一个老头儿便脸一红,粗着脖子怒斥,“青云仙子你别装好人,这还不是因为你吃这女人的醋,要降罚于她。这天下七分已久,已经到了天下合一的时候。分分合合,这是定律命数,逃不掉。而且分明就是人类贪婪,要贪权,贪财,贪富贵,贪长生,贪美色,贪得无厌,令人憎恶。为得到这些,他们不择手段,还喜欢自相残杀,兄杀弟,弟杀兄,还有父子,父女相残,哼,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那如今又怎样?你们这是怪我?慕容烈有七龙护体,逃出生死,你二人可要再赌一回?”青衣仙子俏脸蒙霜,怒气冲冲地质问。 “赌!我就赌下去,看最后会如何!”两个老头儿立刻扬声大喝。 “三位仙家,玉帝有请。”此时,一名仙童快步而来,脆声向三人说道。 “何事?”青衣仙子扭头看他,一脸不甘愿。 “有人在玉帝面前把三位仙家告了,玉帝震怒,你们快去吧。” “哪个不知好歹的,敢告我三人!”青衣仙子怒极,拎起裙摆就走,如道白光在两个老头儿面前消失。 两个老头儿擦了把汗,互相看着,小声说道:“怎么办?” “谁知道啊,谁知道这女子这么大胆,居然敢逆天改命,用上神之龙珠为两个男人改了命!走吧,我们赶紧去见玉帝!”两个老头儿摇头,也跟到青衣仙子身后,往玉宫飞去。 小童做了个鬼脸,在云朵上转了个圈,化成一道白光,往人间冲去。 此时颜千夏正在沉睡,只觉得肚中一疼,可她实在睁不开眼睛,神魂都在虚游着,便随这肚皮去疼了,反正是死,疼一疼又如何? —— 颜千夏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鼻尖香味萦绕,是熟悉的蓝色之花。 她睁开眼睛,只听到阿芷在轻声说道:“你别动,你伤得厉害。” 她扭头,隔着帐子,只见池映梓坐于一侧,正凝神看着她。 “我没死?”她小声问道。 “嗯,我把你和主子带回来了,就在岛上养伤吧。”阿芷轻托起她的脖子,把茶碗凑到她的唇边,“来,先喝点茶,你昏睡半月了,主子都快担心死了。” “多嘴。”池映梓轻斥一声,却没有往日的凌厉。 阿芷抿住唇,放下茶碗,扶她躺好,转身走了出去。 “他好吗?”颜千夏喘了口气,连忙又问。 “嗯,回朝当皇帝去了。”池映梓点头。 “那……”颜千夏还想问,池映梓却转过了头,分明不想再谈。 颜千夏闭上了嘴,池映梓甘心为她而死,受七龙穿魂之痛,她若一醒就喊着要走,未免太无情。 “那我们吃点什么?我好饿!”她变了口气,软软糯糯问他。 “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池映梓微笑起来,伸手扶住椅子,轻轻一滚,颜千夏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张木制轮椅,而池映梓……不能站起来了! “你的腿!”她的目光下落,池映梓还是微笑,到了榻边,才掀开了帘子,伸手抚向她的脸。 “你的眼睛!”她又低呼,原来池映梓的眼睛也看不到了!灰蒙蒙的,毫无光泽。 “看不到了,不过能听到你的声音就是好的,小夏儿,你快把我吓死了,以后就不要上岸去了,这里安静,我们就留在这里,安安静静过日子,好么?”他轻拉起颜千夏的手,恳求地问她。 颜千夏唇瓣挪了挪,不知说什么好。 多想慕容烈啊,多想见到他! 可是你能对一个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的池映梓说出拒绝的话吗?还有,如果她回慕容烈的身边,是否还会招来灾祸呢?上神又是否愿意放过慕容烈? 她久久地沉默着,池映梓似是懂得她的心思,托起她的手,放到唇下亲吻着,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乐意,你且休养一段日子,好好想想,看我待你好是不好,你满意不满意,再告诉我答案,这一回, 我不逼你。” “池映梓……”她感动极了,不知如何表达,只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小夏儿,你就是……我的命呢!他追你四世而已,我追你永生永世都愿意!”池映梓把她手贴到胸口上,不那样痛一回,不知她在心里的地位,见她痛苦,真比他自己痛还要难受。 “我……有什么好?”颜千夏喃喃地问。 “你有什么好?你确实不好,为了他,居然让我去陪你死……可见,你是最信任我的,从没人那样信任我。”池映梓小声说着,转过脸看她,明明看不到,可是灰蒙蒙的双眼里却渐泛起了光彩。 “你这个傻瓜。”颜千夏轻骂了一句,眼泪又滑下来。 天底下的傻瓜可真多,她就遇上了这么多,千夏公主,池映梓,慕容烈,轻歌夫人,一个比一个傻,一个比一个不要命,只要心中的那个人好好的活下去…… 爱情之所以美得让人心碎,就是因为这样的付出,让人甘之若饴。 慕容烈肯追她四世,每一世都为她而死,这一世居然愿用灵魂来交换一世相守。 池映梓明知她不爱,却用生命来成全她的爱情。 千夏公主明知那是魂飞魄散的深渊,却为他召龙唤灵,以至此时魂飞魄散。 还有外面那个傻阿芷,一定哭过了无数回,看她的眼睛那么红肿,还是过来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这个情敌。 一群傻瓜呵! 好傻! 她又笑起来,笑得满脸是泪! “池映梓,抱我起来,我想去晒晒太阳。” 池映梓双手长到她的身下,她的身子轻轻的,龙穿过她身体的时候,她每一寸骨头都断了,现在动一下都是剧痛。 池映梓小心地把她放到膝上,抱着她,滚动着轮椅往门外去了。 满眼都是蓝花的海,和远处的大海相连了,海鸟在海面上掠过,风里都是这花香。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叹道: “池映梓你的命其实真好,能出生在这么美好的地方,这个小岛太美太美了!” 生命是最美好的东西! 颜千夏深深地吸了口气,仰起小脸,伸开双臂,让阳光把自己紧紧地包裹着。 “小夏儿。” 他的手臂环过来,轻轻揽着她的细腰,把脸埋到了她的长发里,贪婪地呼吸着她的香味。 他懂了,所谓荣华富贵,位高权重,恩怨纠缠,最终都敌不过岁月长河,会烟消云散。 没什么,比和爱人在一起更重要。 颜千夏一扭头,一眼就瞧到了他发间的几根银发。她伸了手指,轻轻地挑出那几根银白,拧了拧眉,小声说道:“怎么跟钓鱼线似的!” “嗯?”他抬起脸来,灰色的双瞳里倒映着她俏丽的影子,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他的眼睛,一定是那晚被极亮的光灼伤的! “师傅,我来给你治眼睛和腿伤。”她轻摁着他的肩,轻轻地说道。 “呵,好。”池映梓点头。 他自个儿都治不好,她可以么?只是她主动提出这事,让他无端的乐极了,似乎眼前全是彩色的星儿,一颗一颗闪得漂亮。 第289章 像当年一样 “主子,茶沏好了,中午想吃什么?”阿芷过来了,温温柔柔的微笑,手里端着一盅茶。 “小夏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池映梓拉住颜千夏的小手,满脸宠溺。 阿芷双眼中的光立刻黯淡下去,她强笑着,把茶递到池映梓的唇边,小声说道:“你和夫人都伤着呢,我来做就好,夫人爱吃什么,吩咐奴婢就是。” “对,小夏儿,阿芷做的菜也很美味。”池映梓这分明是讨好颜千夏的话。 可阿芷的脸上却有了些光彩,这也是在赞美她呵!她这么、这么容易满足,只这一句,便让她感觉到了春天。 “嗯,我想喝鸡汤,师傅,你去给我钓鱼吧,晚上你烤鱼给我吃。” “你想吃烤鱼?可你伤还未好,要吃得清淡一些。”池映梓犹豫起来,颜千夏便扳扳他的肩,撒起娇来, “闻闻香味儿也好,我嘴馋了。” “那……也好。”池映梓这才答应下来。 钓鱼要上船,颜千夏不能去,池映梓安顿好她之后,兴致勃勃去给她钓鱼了。 阿芷给她放下帐子,刚要走开,颜千夏便唤住了她。 阿芷慢慢转过身来,盯着颜千夏的眼睛,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故意支开他,就是想问慕容烈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是叶将军他们上山带走了她,那些人很讨厌你,把你丢到了山上,是我把你和主子带回来的,你以后就死了那条心,永远留在这里,好好陪他,爱他,照顾他。” 颜千夏是爱着就要拼命争取到的那种人,她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种女人,为了爱情,她可以忍受一切苦痛,默默守侯。 她不能说,哪种爱情更好,哪种爱情更伟大高尚,只是,她敬佩这个女人。 不,她不能用“同情”两个字来污侮阿芷,她很美,很温柔,很善良,她比自己要强上好多倍。 池映梓若能接纳她—— 阿芷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苦笑一声,轻轻摇头,“我这一生,便这样了吧,只要他好好的,他开心了,我便满足了。” 她转身出去了,颜千夏勉强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蓝天发怔。她知道,阿芷有事瞒着她,可能阿芷在叶将军他们上山之前就把她和池映梓带走了。 也罢,也算是还外面那个世界一个太平。 海风吹进来,那蓝花的香,熏熏醉人,她歪着歪着,就睡着了。 颜千夏在海岛上过了这几年来最安静的一段日子,心中无怨无恨,只那些思念,也被浩瀚的大海接纳了。 海水拍打过来,颜千夏抬了抬脚,移开遮在眼上的双手,侧过脸看池映梓。 她带着池映梓在这里晒日光浴,他白皙的肌肤被太阳晒得红红的,只怕明儿就能显出古铜的颜色了吧? 她抿唇一笑,抓了把细沙,举起来,一点点洒在他的胸前。 “还晒吗?”他也侧过脸来,有些无奈地问她,他不太喜欢这样躺在沙子上,像个鸟|蛋一样,被太阳这样照着,觉得自己这模样很古怪。 “啊,你不喜欢?”颜千夏轻笑起来。 “喜欢。”他点头,唇角扬了起来,手抬起,准确地摸到她的小手,若不知他眼已瞎,还以为他一直在偷偷看着她呢。 “笨蛋。”颜千夏一咕噜爬身爬起。 苏醒之后,她的伤势恢复得非常快,不过月余的功夫,已经活蹦乱跳了,这些天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治好池映梓的眼睛。 “嗨,跟你说个事,轻歌夫人住的大山里,有一种草药,可能对你的眼睛有用。”她俯过身来,轻轻扒拉着他的眼皮子,看着灰瞳,小声说道。 她呵气如兰,池映梓的脸色却有些严肃起来。 颜千夏摇了摇他的肩,小声问道:“你担心我治不好你吗?” “不是。”池映梓拉开她的手,手撑在沙子上坐起来。 他宁可瞎一辈子,也不想她再离开这个小岛,她此时提这事,是否……是想走? 颜千夏看着他削弱孤傲的侧影,心里微微叹息起来。池映梓如今一分一秒也不肯离开她,就连晚上睡觉,也躺在她的门外,有时候会吹笛,有时候会奏起七弦琴,他不再像那日一般向她表白,却把她宠得……让她有些承受不了。 若可以,他连饭都要喂她吃了。 若她愿意,他会亲手来给她沐浴。 若不是她死死僵持,他都会把她贴身的肚兜中裤一起洗掉。 他总是走向极端,颜千夏无奈 ,却又不忍心在此时伤他、弃他。 是她欠他的,他用命换来慕容烈的命,她还能对他残忍吗?她站起来,快步跑向了大海。 “小夏儿,你干什么?”听到水声,他紧张地竖起耳朵,灰瞳直直看向大海。 “我游泳嘛,运动一下,躺了好久,长了一身的肥肉。”颜千夏扭头看他一眼,见他一脸紧张,只好又走了回来,跪坐在他的身边,盯着他看了几秒,长叹一声,抱住了他的肩,小声说道:“池映梓你放心,我不走,我和你一起守在岛上。” “真的?”池映梓的唇角有了几分笑意,紧紧地拉住了她的小手。 “嗯,真的。”颜千夏转头看向大海,海的彼岸,慕容烈得到了龙的祝福,他会一生安乐,不再需要她了。 “小夏儿,那……我们……我们可不可以成真正的夫妻?我想……我想有个孩子!” 池映梓激动起来,反手拥住了她,用力地把她揉进怀里,结结巴巴,像一个第一次触碰到爱情的小孩。 颜千夏沉默着、沉默着……过了好久,才小声说道:“等你的伤再好一点,好吗?” “那你愿意吗?告诉我,你真的愿意?”池映梓又惶恐起来,捧着她的脸,把额抵上去,喃喃地、期待地问她。 “好,我愿意。”颜千夏又点头。 人生在世,独一个情债,还不清,还不净。 她看着池映梓晒得红红的脸,又扭头看向大海的尽头,天和海相接了,望不到边。 慕容烈,阿烈,我想你…… 她把思念重重地吞回去,然后拉着池映梓的袖子,小声说道:“我们回去吧,你做油酥鸡给我吃。” “好。”池映梓让她掺住自己,坐回轮椅上。颜千夏推着轮椅,穿过蓝色的花海,慢慢走向空旷的大殿。 岛上的婢女奴才们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阿芷带着六个女孩子留了下来,她们无处可去,也习惯了小岛上的生活,都自愿留在这里。 如今的池映梓已经不管事,大小事务都是阿芷在操持打理。 不会再有大船送补给上来,阿芷带着女孩子们把岛东侧的蓝花除去,种上了水稻玉米,蔬菜,养了鸡鸭猪羊,成天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切菜,见到他二人回来,连忙洗净了手脸,解开了沾上污渍的围裙,快步迎了出去。 不管多累,多脏,她都记得池映梓是有洁癖的,一定会洗干净自己的双手,再去服侍他。 “主子,出了好多汗,先换衣裳吧。”她匆匆过去,打了净水过来,又捧来衣衫,弯腰给池映梓解衣扣。 “你出去。”池映梓却一把拦住了她的手,侧脸看向颜千夏站的方向,“以后,夫人在这里,她来就好了。” 他的声音是满足的,他脸上的笑是满足的,阿芷飞快地扫了一眼颜千夏,眼睛红了一下,小声说了声:“是。” 她匆匆地出去了,颜千夏弯下腰来,给池映梓解着衣扣,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池映梓,我和你说件事,你不许生气。” “你说,我不生气。”他乐呵呵地,拉住了她腰上悬的木雕小鱼,小鱼下是长长的金色穗子,是他做的。 “阿芷,毕竟服侍过你,她是个女人,于情于理,你要给她一个名份。”她小心地说着,小心地观察着池映梓的脸色。 他的脸色果色僵了僵,就当颜千夏想道歉的时候,他又笑了起来,点点头,小声说道:“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颜千夏哑然,沉默地给他解开了衣裳,拿着帕子给他擦身上的汗水。 “那……也要拜堂?”他低下羽扇般的浓睫,低声问了句。 “啊……不用不用,收个妾而已,一切从简吧,我只是让她有个名份,她得在丫头面前有点地位。”颜千夏一眼就瞧出他的心事,连忙说道。 池映梓的肩这才放松下来,拉着她的手指,放在唇下吻了吻。 颜千夏很想把他和阿芷撮合到一起,可这池映梓犟得无人能比,若太急了,又惹得他生气暴,反而连累到了阿芷。 “那,我来安排?”她小声询问他。 他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又接了一句,“你看着办好了,其实她知道银子放在哪里,让她拿着走也行。” 哎!颜千夏轻叹,池映梓实在也是个死心眼的男人。 她给他穿好干净的长衫,翠色的,他抬眼看来,风恰恰穿堂而入,撩起他的长发,就像她当日第一眼见到他一样,美极了! 第290章 恩情难还 “嗨,她不能走,我不喜欢干活的。”颜千夏笑着,在他的肩上打了一下,“你就当行行好,留下她,以后让我过想怎么懒就怎么懒的日子。”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紧拉着她的手,也跟着微笑起来。 殿外,阿芷已经把饭菜端上了小桌,扭头看向门内,见他二人手牵手的样子,也笑起来。于阿芷来说,能看到池映梓笑,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爱到,卑微到尘土里,却甘之若怡,最傻的那个人,莫过于阿芷了吧? 颜千夏推着池映梓出来,和阿芷说了纳她为妾的事,她的脸上顿时涨红起来,转脸看向池映梓,见他只埋头吃饭,并不理会两个女人的谈话,掩着脸就往厨房里奔去了,不多会儿,就响起了轻轻的、压抑的啜泣声,在院子里,和风一起萦绕缠绵着。 几片叶子从树梢挣脱了,跌到汉白玉的地砖上。 颜千夏摇了摇池映梓的胳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端起饭碗,给池映梓的碗里夹青菜,自己大口大口地吃着五花肉,大口大口地喝着鸡汤。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见她吃相焦急,池映梓爱怜地一伸手指,在她的鼻上轻刮了一下。 “啊,你为什么还要吃素?吃片肉试试。”她夹了一片五花肉递到了池映梓的唇边,他连忙偏头躲过,这油腻的味儿,闻着就不舒服,让桌上出现这些荤腥之菜,已是他的极限。 “不会享福。”颜千夏做了个鬼脸, 几名婢女脚步轻盈地走过,抱着红绸,悬于阿芷的房间门口,又拿来红烛,这是颜千夏安排的。 择日不如撞日,这是阿芷应得的名份。 晚些时候,阿芷重新沐浴,换了袭颜色鲜艳一点的衣裳出来了,在颜千夏和池映梓面前磕了头,端起茶敬他们二人。 “姐姐,我们三个,以后就相依为命了。”颜千夏拉起她,摁她坐到池映梓身边,阿芷悄悄看池映梓,脸红红的,一双小手不停地绞着手里的锦帕。 “今日理应喝一杯。”颜千夏端起了酒杯,递给池映梓,又递给阿芷,三人碰了杯,池映梓爽快地喝了,阿芷却只轻抿了一口,抬起红红的眼睛,痴痴地看着池映梓。 她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成为他的妾……那个妻字,她是不敢当的,更不敢奢望。 颜千夏今儿的兴致挺高,说了好些笑话,荤的素的,说得池映梓和阿芷都跟着疯了起来,池映梓喝了一杯又一杯,晚了的时候,他醉了。 醉得开始说胡话,一句接着一句,全是“小夏儿,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我也想当爹了,灯草和尚到底是什么?头上长着灯草么?” “啊,头上长着灯草……”颜千夏和阿芷使了个眼色,把他抬到了榻上。 阿芷给他脱了靴,褪了衣,扭头看向颜千夏,小声说道:“你真要这样?” “否则他不肯跟我去岸上,只有那种草药还有一线希望,我不能让他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颜千夏解开了腰带,让衣衫从身上滑落,在他身边躺下来。 阿芷给他们放下了锦帐,吹灭红烛,关上门。 颜千夏转了个身,抱住他的背,手抚到了小腹之上,小腹软软的,里面又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她前儿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只有让池映梓觉得这孩子是他的,他有了希望,才会肯跟着她一起上岸去。 月光如银粉一样洒进来,颜千夏又开始疯狂地思念慕容烈。 四世轮回,一世执爱。 她的脑中一次一次闪过那个男人的脸,这一世他那样霸道固执,是把四世的爱都倾泄出来了吧? 可是,怎么还是分离呢? 眼角有泪水不停地滴落下来,濡湿了池映梓光滑弯曲的背,他不适地动了动,又唤了声小夏儿,颜千夏便抹去了泪,然后张开嘴,在他的肩上用力地咬了一下。 池映梓,对不起,我又在骗你利用你! 他醉得太厉害了,一动不动地躺着,月光流淌过他俊美的脸颊,颜千夏盯着他看了会儿,便偎进他的怀里,睡了起来。 有筝声在弹起,是阿芷,若他不醉,阿芷还不敢弹琴,怕惹他心烦。 可今日,阿芷和颜千夏是不可能入眠的。 两个女人,都在坚守着心里最执迷的爱情。 —— 细碎而温柔的吻落在颜千夏的眉尖,她下意识地抱住了俯于身上的男人,轻唤了一声,阿烈。 柔软的唇瓣僵在她的额上,好半天才慢慢移开。 颜千夏睁开眼睛,对上池映梓灰色黯淡的双瞳,她心里咯噔一沉,连忙抓过一边的被子挡住身体。 “你睡得好沉,还打呼噜。”池映梓唇角慢慢挑成美妙的弧度,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 “是吗?”颜千夏有些尴尬,想好的说词,这时候全想不起来了。 “我还想要一次……”他的吻又贴下来,滚烫地落到她的唇上。 颜千夏瞪大了眼晴,他说又……难道趁她睡着,他已经办过事了? “你好甜,小夏儿,果然你是最好的……”他的吻从她的唇角挪,顺着她的脖子一直往下,颜千夏急了,连忙推着他的肩,匆匆说道:“嗨,我想出恭……” 他的牙停在她的琐骨上,轻轻地咬着,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好,我陪你去。” “啧……你也太那个啥……得了吧,你快让我去。”颜千夏翻身爬起来,匆匆穿好衣裳,趿上鞋就跑。 阿芷正在院中扫地,见她出来,便低下头,沉默地走开。 “阿芷。”颜千夏唤住她,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你们……怎么来真的?你说过的……”阿芷扭头看她一眼,小声说了句,便大步走开。颜千夏脑中一炸,难道池映梓真趁她睡着了,做成了那事? 可是……她快步奔向茅厕,仔细检查自己的身子,小腹上确实有吻痕指印,可她完全没有感觉啊! 池映梓自个儿推着轮椅到了门槛边,阿芷过去,和几个婢女一起,把他抬出来,他伸了个懒腰,接过阿芷递来的茶。 “去,熬点汤给夫人,让她补补身子。”他轻啜一口,低声说道。 “是。”阿芷点头,池映梓又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阿芷又点头,跪坐到他的腿边,给他换上新做好的长靴,然后推他到了院子里,让人把早膳给这二人端上来。 “我已遣散了他们,库里还剩下十万金,我想拿几百两出来,让小兰去岸上买些新茶,添置些东西回来。”她一面给他束发,一面轻声说道。 “嗯,把上回得的轻纱罗带着,给她做几身新衣,胭脂水粉,你也给她买一点……你给奴才们也都做一身,你也做两身,免得她总说我对你心狠。” “那我替丫头们谢主子夫人。”见池映梓点头同意,阿芷温柔地应了声,把玉冠给他攒好,把筷子放到他的手中,压根不计较他让她做新衣的原因是为了颜千夏。 “今儿做了黑豆粥,你多吃点。” “她还没来。”池映梓拧了拧眉,不肯接筷子。 “你先吃吧,她和你吃的不同,等下粥凉了不好吃了,你也要早点把身子养好,也免得每天没人陪她玩耍,闷坏了她,以后还要当爹的,你总想抱着孩子四处走走吧?”她叨叨一大堆 ,细声细气哄他趁热吃。 “嗯。”池映梓居然没生气,还赞同地点点头,终是接过了筷子。 阿芷给他碗里夹了几样小菜,一味味地告诉他,这是扁豆,这是海带。 在生活上,他已不知不觉完全依赖了阿芷,阿芷也满足于这种状态,在一边服侍他用膳。 颜千夏出来的时候,池映梓已吃了小半碗粥了,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便放下筷子,微笑着看向她站立的方向,招了招手。 “快来吃,阿芷做了你爱吃的牛肉饺子。” “这么好。”颜千夏勉强笑着,过来坐下。 “新做了点辣酱,知道你喜欢的。”阿芷把辣酱推过来,池映梓却用筷子拦住,不悦地说道:“不要吃辣的,说不准昨儿晚上就有了,对孩儿不好。” 颜千夏的喉中堵了口气,好半天才喘过来,讪讪一笑,埋头大口吞起了饺子。也怪她睡得死,这到底成没成事,还真不知道!她又不能去问池映梓,省得他想明白她昨晚灌他喝酒的用意,又会气恼。 他现在这身子,气不得。 “这几天也不要去游泳了,日头晒得很。”池映梓又叮嘱了一句,颜千夏嘴里塞着饺子,含糊地应了声。 池映梓抬起手来,轻轻地抚开她脸颊边的细软长发,低声说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安宁。” “安宁?” 颜千夏抬眼看来,池映梓一脸平和,阿芷站在他的身边,也抬眼看向池映梓。 天下安宁,心的安宁。 池映梓总算从仇恨里跳脱出来了。 颜千夏念了好几遍,还真的喜欢上了这名字,心里默默想着,慕容安宁,真好听! 第291章 我们明天动身 “池安宁。”阿芷突然开口。 池映梓侧过脸来,眼角带笑,便是灰瞳,也让人觉得光彩弈奕。 他全部的快乐都放到颜千夏身上了! 颜千夏这人啊,你可以打她骂她折磨她,她都不怕,跟你犟到底,唯独别人一对她好,她就心软得成了一团棉花,被人揉着捏着,堵得喘不过气来,又只能自己承受着,突然,她翻江倒海地想吐…… “慢些慢些,是卡着了吗?”池映梓慌忙俯过来,手轻扶着她的腰,在她脖后肩头的穴道上轻轻按揉。 “呃……” 她长长舒了口气,拿帕子抹了下嘴,抬眼看向太阳。 妊娠反应来得这样快,怎么瞒过聪明的池映梓? “是我不好,我不该放太多夫人不爱吃的蒜。”阿芷打了个圆场,端起了那碗姜焖五花肉,转身走开。 “晚上少放些。”池映梓淡淡说了句,放下了筷子,转着轮椅木轮走开。 反应一来,颜千夏只能想方设法支开池映梓,每天想着法子骗他,去海上钓鱼、去种除了蓝花之外的花儿、去给她翻螃蟹…… 她吐得太厉害了,怀着晴晴的时候都没这么厉害,她想,这一点都不科学!怎么可能晴晴没那么重的反应,这个小安宁这么折腾人呢? 阿芷端着安胎药快步进来,扶着她的腰,喂她喝。 “千夏,瞒不下去的,他会闻到药味儿,我这几天用了太多的桂花香,他会起疑心!” “那也得瞒啊,这才多少天呢,就能吐成这样,他若恼了,不许我留着这孩子怎么办?” 颜千夏一点都不敢冒险,她大口喝完了药,连连招着手,从厨房里出去。 阿芷飞快地把药罐子藏好,又点着了熏香,折腾了好半天,池映梓的身影在殿外出现了。 “小夏儿,看我给你捉了只鸟。”他乐呵呵地招手,膝盖上果然站着一只雪白的小雀儿。 “好漂亮。”颜千夏蹲下去,手指轻抚着小雀儿的羽毛。 “什么味道,你喝药了?”池映梓突然皱了皱眉,小声问道。 “啊,吃太多肉,喝点药,润润肠胃,免得长肥了。”她干干一笑,捧起了小雀儿,解开小雀儿脚上的细绳,往天上一抛,“我放了它吧,可怜的小东西,吓得翅膀都在发抖。” 池映梓仰起头来,脸色渐渐沉下,可颜千夏转过脸来时,他又在唇上抹上了笑意,拉着她的小手,低声说道:“小夏儿,我想看到你,我们去寻那种草药吧。” “好啊。”颜千夏大喜,连连点头。 “让阿芷准备吧,我们明天就动身。”池映梓一用力,把她拉到膝上坐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沉声说道。 “这么快?”颜千夏讶然看着他。 “嗯,我等不及了,我想看到你的眼睛,你的脸,你的笑,还有孩子……”池映梓的长指抚过来,滑过她的眉眼,停到她的唇瓣上,轻轻地抚摸着。 都来不及思考他是怎么想通的,颜千夏和阿芷匆匆准备了行礼,海上穿行,她有孕在身,止吐的药是必可少的,生姜之类的要多带点。 大船启航的时候,池映梓在船下呆了好久,才让人把他抬上去。 大船升起白帆,往久别的海岸驶去。 反正可以装晕船,因此她吐起来也就大胆了许多,不用再费尽心机东躲西藏,这一路驶来,倒相处得轻松。 不过池映梓比在岛上时要沉默很多,常常一天到晚坐在甲板上弹他的凤尾筝,海风吹来的时候,颜千夏总觉得他像海上的妖精,会随时跃进大海,消失不见。 晚上,还和她住在一间屋子里,就安安份份地贴着榻沿躺着,最愈矩的动作,不过用手揽着她的腰,在她的额上轻轻地吻着,像在亲吻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 “主子,前面好像有海盗。” 阿芷匆匆推门进来,焦急地说道。 池映梓魔宫一战,功力大减,如今身子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船上除了几名船夫,全是女人。 颜千夏坐起来,轻摁着池映梓的肩,小声说道: “我先去瞧瞧,你慢些起来。” 池映梓待她出去之后才用手撑在榻沿慢慢坐起,他不愿意出海的原因也在这里,他已经没办法像以往一样,以指为剑,叱咤风云,甚至还有可能成为这些女子的累赘。 有两名婢女进来,服侍他穿好鞋,掺他坐到轮椅上。 “外面怎么回事?”他把长剑搁于膝上,沉声问道。 “前面好像有海盗的船,大夫人和二夫人正在甲板上看着呢。”婢女推着轮椅出去,海风夹带着浓浓的海腥味儿扑面而来,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牛角号声。 “有几艘?”他侧耳听着,面容严肃。 “就一艘。”婢女张望了片刻,轻声说道。 “请大夫人回来。”他握紧剑柄,浑身都绷紧了。 今昔不同往日,若海盗要劫财,给他们便是,可是若要劫|色,颜千夏有孕在身,只怕会受不起这苦。他有些懊悔,应该准备充足了再动身的,可他实在忍不了她每日强颜欢笑,故意躲着他去吐。 那晚颜千夏灌醉他,半夜口喝醒来之后,他无意间扣住了她的手腕,探到了她的脉搏,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她怀孕了,她害怕他会伤害她的孩子! 池映梓睁着眼睛,熬了大半夜,终于决定就依着她的计演下去,不管孩子是谁的,他都认下来,只要她不离开他,什么都可以。 他只想赶紧好起来,能走,能看,能照顾她们母子,把欠她的全都补上。 “师傅,你怎么出来了。”颜千夏快步过来,手搭在他的肩上,要推他进房。 “是海盗吗?”他偏过脸问。 “是。”颜千夏点头,又说道:“不过我们是小船,他们估摸也看不上眼,待会儿近了,他们想要什么,让他们搬走就行了。” “阿芷。”池映梓立刻扬声叫起来。 阿芷匆匆过来,蹲下去给他理盖在膝上的小毯,轻声问他,“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带夫人去快捷躲到甲板下面,不要出来。”池映梓推开她的手,匆匆说道。 “没事的。” 颜千夏见他紧张,想安慰他一句,却被他粗声打断:“下去躲着,不要出来!” 见他发怒,颜千夏只好跟着阿芷从甲板楼梯进了下面的船舱,躲进了暗仓里。 海盗船慢慢近了,巨大的黑色船帆上,画着偌大的骷髅头,十数名穿着暗蓝色劲装的大汉正拿着单眼的望远镜瞄着这边。 “喂,格老子的,快停下来!”有个瘦猴似的黑汉子拿着大刀冲这边挥着。 两艘船渐渐靠近,池映梓已经把剑藏了起来,只让一个丫头推着他迎上去。 “一个瘫子!喂,你叫什么名字?”几个海盗从那边跳过来,用脚在池映梓的小腿上踢了一下,踢得挺重,痛得他立马拧起了眉。 “喂,不许碰我家主人。”丫头护主,立刻上前去阻拦。 “这小丫头长得不赖,拖过去。”海盗一把掐住小丫头的下巴,色|迷|迷笑着,把她往身后的男人身上推。 “各位英雄,不要为难我的丫头,船上有什么你们看上的,拿走就好。”池映梓忍着气,低声说道。 “这破船,去搜搜!”海盗一挥手,池映梓的耳畔立刻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拿画相来比比,看是不是这男人。喂,丫头,见过这个女人没有?” 海盗展开了两轴画,拿到丫头的面前,一副是池映梓,一副是颜千夏。丫头伸过头来,看了一眼,连连摇头。 “我没见过。” “和这个男人有点像。” 海盗指着池映梓,一脸狐疑。 “可是他是瞎子,还是个瘫子,哪里有画像上这样有风采?而且这么瘦,这么多白头发,跟个骷髅一样,我看不像!” 另一个海盗连连摇头,否定他的看法。 “可惜了,找了大半个月也没能找到,这可是百万黄金啊。”海盗咂咂嘴,一脸遗憾。 池映梓的唇角抿得极紧,瞎了这么久,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难道真像海盗说得这样难看吗? “有没有啊?”海盗合起了画像,大步往船舱里走。他们已经翻出了一些锦衣和美酒,快步往他们的船上搬。 “喂,瘫子,我问你,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海盗转了一圈,没收获,又过来逼问池映梓。 “我去罗国经商,没赚到钱,所以回老家去。”池映梓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海盗扁了扁嘴,又嘲笑起他来,“瘫子还会做生意呢?好了,走吧,一个穷鬼,别浪费时间了,把这小娘们带上。” 海盗抓住那丫头,往船上拖。 “放开她。”池映梓吼了一声,海盗一怔,扭头看了一眼,突然就扬起了手里的大刀,扁着往他的肩上拍去。 “死瘫子,别逼爷把你丢到海里喂鱼,爷今儿心情好,不杀人!”海盗们嘻嘻哈哈大笑着,拖着那丫头走了。 海盗船渐离渐远,池映梓枯坐在船上,面如死灰。 “主人。”阿芷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他却猛地一个哆嗦,随即吼道:“滚开,别碰我。” 第292章 小夏儿不会走 “师傅。”颜千夏蹲下去,轻拉着他的手指,他也立刻就用力抽了回去。 两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沉默地退到了一边。 有副画像就跌在甲板上,海盗丢在这里了。阿芷捡起来,然后看了看颜千夏,手一挥,就用力丢进了大海里。 “是什么?”颜千夏凑过去,小声问道。 “悬赏百万金,慕容烈好大的手笔,他为什么总要来夺主子的幸福?”她恨恨地看了一眼颜千夏,压低声音。 颜千夏语结,趴在船舷上,看着那画轴在海面上铺开,水漫过了绢画,一袭紫衣的她正在画像上冲着蓝天笑。 原来他也在找她! “你想走就走,全都滚。”池映梓冷冷说了一句,用力摇着轮椅,往房间里冲去。 “你要是敢走,我发誓,会把碧落门人重聚起来,一辈子追杀你。”阿芷也变了脸,用力抓着颜千夏的手腕,狠狠地摇着。 颜千夏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她想走,没人拦得住她的,可是,就这样丢下池映梓了吗? “你害了慕容烈四世,这辈子就当做做好事,多积点德,就留在主人身边。”阿芷又补了一句,掉头走开。 颜千夏站在船舷边,看着越漂越远的画轴,一手轻抚上小腹,慢慢闭上了眼睛。 入夜了。 池映梓第一次没等颜千夏,早早地就睡了。 他躺在榻的正中间,双手放到胸前,双眼紧闭,翻身对他来说也是件困难的事,得颜千夏或者阿芷帮他。 颜千夏给他把被子掖好,把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脚往里推了推,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低声说道:“上了岸你就走吧。” “怎么这么大的脾气?”颜千夏坐下来,拉着他的手指,小声问他。 “别罗嗦了,以后不要睡到我的床上,靠了岸你就滚。”他粗声粗气地骂了句,用力一掸手,把她的手掸开。 “那我让我阿芷过来陪你。”颜千夏站了起来,他晚上离不得人,要喝水,有时候身上骨头疼也得给他按按揉揉,翻身、上厕所,都得人伺侯着。 “阿芷阿芷,你全是阿芷,要把我推给阿芷,你想走就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池映梓脾气更大,一挥手就扯落了蚊帐,蒙头蒙脑盖了一身。 “你别生气好不好?”颜千夏过来捡蚊帐,却被他用力一挥手,一巴掌打到了脸上—— 声音很脆! 池映梓顿时就呆住了,颜千夏捂住脸,愕然地看着他。 “小夏儿,对不起,我不是有心打你……”池映梓连忙道歉,双手撑着,努力往榻下爬。 “师傅,你别这样。”颜千夏扶住他,把帐子挽好,让他重新躺下。 “打疼了么?”他抬手摸到她的小脸上,内疚地问她。 “不痛。”颜千夏摇头,相比他为她挡住六龙反噬的痛,这简直太小儿科了。 池映梓双手环过来,紧紧地揽着她的腰,把她往身上拖,期盼地问她,“小夏儿,你不会走对不对?” “我不走。”颜千夏轻轻点头。 “我不会碰你的,你放心,只要你陪着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的手颤抖地摸到她的脸,一遍遍地恳求着她,他没有武功了,也没有好看的样子了,他知道会委屈她,可是,他真的不能容忍失去她的日子,她这些日子陪他住在岛上,他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天堂,过着神仙一般的逍遥生活……他不能失去这一些…… “睡吧。”颜千夏扶他躺好,可他的手指怎么都不肯松开她的衣角。她只有并肩和他躺着,两个人都不说话,他的手探过来,拉住她的小手,大掌紧紧地包住。 —— 海港很繁华,各地汇集来的货物在这里集结,然后通过漕运和陆运流向各大城镇。巡逻兵尽职尽责地在一边护卫着,有人拿着画像不停地打量着来往各人,拦住每一对年轻男女进行仔细盘问。 不用说,这是在找颜千夏。 她拉下面纱,又给池映梓把头上的帽子整好,推着他的轮椅,跟在阿芷身后,慢慢往港口走去。 “站住,从哪里来?你把面纱取下来。”士兵拦住三人,狐疑地看着颜千夏,用纱蒙面,此举甚疑! “出水疱,怕吓着别人。”颜千夏小声说了一句。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用剑挑开她脸上的纱,露出一张布满水疱的脸,吓得那士兵连忙收回了剑,厌恶地连连挥手。 “快走快走,真晦气。”三人匆匆通过了检查,可没走多远,就有士兵匆匆追了过来。 “站住,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的手紧紧摁在池映梓的肩上,若换成以往,他怎会容忍一个粗人挨着他的衣衫?此时,他只冷着脸,垂着羽睫,一言不发地坐着。 “他妈的,爷在问你话,你聋了?”士兵恼了,拿着刀背就在他的肩上拍。 池映梓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吓得士兵猛地打了个寒噤。 “你……你眼睛……”他猛地收手,带下了池映梓头上的布帽,露出一头蓝发。 “对不起,我相公得了病,眼睛看不到,也听不到,不会说话。”颜千夏用帕子在池映梓的肩上轻轻擦着,又给他捋好刚刚被剑撩散的长发。 “蓝头发!”士兵盯着池映梓的蓝发,结结巴巴地抬起了剑, “你是池映梓!来人……” “小哥……”颜千夏突然出声,一扬手,一阵淡雾飘向面前的几位士兵,他们的脸上露时显出迷茫之色,怔怔地看着颜千夏几人从身边快步离开。 一直走出老远,颜千夏才松了口气,给池映梓重新戴上了帽子,弯下腰,小声说道:“我们找个店住下吧,吃点东西。” “好。”他温驯地点头,一脸笑意地,又抬起手来。 颜千夏连忙把手放上去,他紧紧地握住了,在胸前紧紧摁着。他的心跳,那样快,快得似是要冲出瘦弱的胸膛,跳进她的掌心。 他的心,挖出来给她都可以! 他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刚刚颜千夏若真想走,就能一走了之了,可是她选择了留下,这让他暖心极了。 “师傅,我说过不会离开你,你别这样,我会心里难过。”颜千夏娇嗔了一声,池映梓点点头,这才缓缓松了手。 “我记得这港上有个小店,卖的桂花酒特别香,我们去尝尝。”阿芷笑着说了句。 池映梓摇摇头,抬手指向东方,“不要饮酒,那里有好吃的鸭包鱼翅,还有淮杞炖狮子头,去吃那个吧。” “是。”阿芷点头,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带头往前走去。 为了不让目标太大,此行上山,只有她们三人而已,丫头们想留在岸上玩就玩,若不想留,便回岛上去,待寻到草药再通知她们来港口接。 满街都贴着悬赏的告示,不时有侍卫走进人群,找相似的人盘问,颜千夏只当看不到,也幸而池映梓看不到。 这港口汇集南来北往的过客,各类古怪装束都有,所以他们三人竟成了最不打眼的三个。 “小夏儿。”池映梓突然开口,颜千夏还没俯下身,正站在路边朝他们打量的侍卫已经敏锐地听到了这个称呼,大步走了过来。 颜千夏心里暗道声糟糕,拿着帕子就往池映梓的脸上擦,小声说道:“叫我夫人罢,别人都听到了。” “夫人。”他的唇角又扬得好看了,任她在他脸上擦着。 “你刚刚叫什么?”侍卫已经开始发问了。 “嗯?”池映梓抬起眼,看向侍卫。 “你叫她什么?”侍卫看着颜千夏,试图揭开面纱。 “夫人。”池映梓咧嘴一笑,叫得温柔恩爱。 侍卫拧紧了眉,一把拉下颜千夏的面纱,这才嘀咕着走开。 “走吧,去吃好吃的。”颜千夏轻舒一口气,推着池映梓快步往小客栈里走。 那侍卫停下脚步,犹豫怀疑的目光在他三人身上转悠着,一直看着她三人进了小客栈,终是下了决心,快步往城门处跑去。 半盏茶的功夫,数十名侍卫便冲进了客栈,惊得客人慌乱起身,一阵茶盏乱碰之声。 “刚刚进来的三个人呢?两女一男!”侍卫长大步走到掌柜身边,粗声粗气地问。 “走了,从后面走了。”掌柜指着后门的方向,小声说道。 “快,追。”侍卫长一挥手,引着几人大步往后门处跑去,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过之后,店中才重新安静下来。 楼上角落的房间里,换了衣衫的三个人围在桌边坐着,桌上摆着热汽腾腾的红烧狮子头还有清炖的海鱼,阿芷正在仔细地挑去鱼肉里的刺,放到池映梓的碗里。 “主子,这鱼挺鲜的,尝尝。”阿芷柔声说着,又给颜千夏舀了鱼汤,放到她的面前,“夫人多喝点汤吧。” “谢谢。”颜千夏捧起碗,大口喝起来,吃鱼对宝贝好。 “他们还会返回来吗?”阿芷走到窗口,看着后门的方向。 “不会。”颜千夏摇头,他们咬定目标,一定会死追不放,那是碧落门的几个人装扮的,轻功卓绝,会一直吊着那队人。 第293章 她出现了 这是遇到海盗之后,几人商议的计策,让三人在这里接应,以便他们脱身。 “小夏儿……”池映梓侧过脸来。 “嗯?” “如果……你……”他犹豫了一下,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颜千夏夹了一大筷子的清炒藕片,放进他的碗里,小声说道:“吃吧,我们都说好了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不要再提这事了。” 池映梓变得患得患失,每分每秒都在不安之中,颜千夏似是长了双翅膀,随时会飞跑。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出息,很窝囊,可是,他真的明白慕容烈当时的心境了,怎么都不愿意再放手。 “吃吧。”颜千夏扬起小脸,笑着,把小勺凑到他的唇边, “以后我学会了做这个,我也做给你吃。”池映梓的灰瞳里又泛起了光彩,他张开苍白的唇,把鲜美的汤汁喝进去,只是鱼汤,他觉得自己醉了。 一阵酸意涌上颜千夏的胃里,她丢下了碗,来不及跑开,就狂吐了起来,胃空了,只剩下苦涩的酸水,还在吐。 “慢点慢点,阿芷,快拿水来。”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精心包好的小纸外,一层层揭开了,捏了一枚酸梅在指间,等阿芷服侍她漱了口,这才小心地塞进了她的嘴里,另一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 颜千夏含着酸梅,心头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池映梓……莫非他知道了? 池映梓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垂下眼帘,低低说道:“我前儿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上天赐给我一个儿子,所以悄悄给你掐了脉,你真的怀上了,我怕你生气,就没告诉你。” “师傅……”颜千夏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我的,对不对?”他的手轻抚下来,轻摁在她的小腹上,低声问她。 “嗯。”她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他以命救慕容烈,她也以一生,以命来还他。如此,才叫公平! “是我的小安宁。”他笑了,双臂揽住她的肩,把她抱进怀里。 阿芷转过了身去,没让颜千夏看她的表情,可是颜千夏知道她哭了,可怜的阿芷,你不肯离开,生生受着这折磨,我又无能为力。 一个人的幸福,总要这么多人来成全,那些成全他人的人们呵,上天一定会赐福给你们! 这一晚,池映梓一直紧紧地抱着颜千夏,可是他睡得比前段日子都要安稳。 颜千夏不忍打搅他的深眠,以一个僵硬的姿势维持了一整夜。 —— 吴国皇宫。 慕容烈看着传来的密报,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狂喜地说:“她出现了,她和池映梓一起,还有一个女人,应该是那个叫阿芷的女人!” 千机大步过来,接过密报快速看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映进眼中,然后抬头,愕然地问道:“她的脸?” “可能是装的,否则……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来人,赶紧去追,一定要追到她们。”慕容烈从书案后大步绕出来,朗声说道。 两个多月过去了,经历那样的大战,他和千机居然毫发无损,甚至比以前更强大,他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可是能猜出一定是颜千夏为他们两个做了什么。 叶将军上山的时候,阿芷正带着碧落门的人匆匆撤离,叶将军等人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无暇顾及颜千夏的行踪,等他醒来后,再派人上山去找时,那里已经夷为平地,只有一地散落的珍珠,在向空旷的天地诉说着才过去的那场龙之战。 广发天下的悬赏告示,有成千上万张了吧?可是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如今七国一体,他稳坐至高无上的龙椅,各个国家的百姓已经渐渐忘却乱带来的伤痛,生活重新步入和平的正轨,四海升平的景象即将出现,可是他的心却每时每刻处于烈火炙烤之中,思念,让他痛苦不堪。 “父皇,蜻蜓。”晴晴从门外乐颠颠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只蜻蜓。 “晴晴,父皇找到母后了。”慕容烈把她抱起来,转了好几圈才放下。 “我又不想母后,只有你和义父想母后,母后都去外面玩了。”晴晴却扁扁嘴,举着蜻蜓给千机去看,先给慕容烈看,那是给他面子,剩下的时间,晴晴再没把注意力分给慕容烈一点,只顾着依着千机撒娇。“义父,你给我做个笼子,我还要养小松鼠,是舅舅送我的小松鼠。” “不许再养,你养这么多小动物,你的屋子里都臭死了。”慕容烈拧紧了眉,不悦地喝斥一声。 “父皇你好坏,我要去和义父住。”晴晴扭过头来,小脸气得通红。 她养了两只小刺猬,三只小猫,一大一小两只狗,一条小蛇,还有一大一小两只乌龟。更可怕的是,她不许这些动物住在别处,必须和她住一块儿,慕容烈就曾在晚上去看她时,一脚踩坏了小乌龟的壳,她哭得天动地,害慕容烈都以为是自己驾崩了。 好吧,就算他驾崩了,晴晴也不会哭成这样,她心里只有千机。 这样也好,他放心千机。 “千机,你替朕照看朝政,朕要亲自去一趟南方。”慕容烈站起来,拍了拍千机的肩。 “是。”千机抱拳,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他也很想去,亲眼看到颜千夏,她是否真的受了伤,现在又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池映梓又强迫她? 思念是无形的绳,把这两个男人紧紧地捆着,面对如画江山,却无力欢笑。 “皇上,臣妾为皇上煮了汤。”叶贤妃端着一盅汤进来,笑吟吟地放到他的案头,揭开盖儿,清香扑鼻,是极鲜的鱼汤。 宫中诸妃,愿意出宫的都出宫去了,可是叶贤妃却每每以死相逼,绝不出宫,慕容烈不愿再造杀戮,便任她住着。 只要心里只住着颜千夏就行了。 “小妩,还未想通?”慕容烈拧起眉,盯着她。 “臣妾先告退。”叶贤妃福了福身子,不接他的话,转身出去。 “这样不是办法,还是送她出宫吧千机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道。 “千机大人,您说是捆还是绑?她放话在先,出宫必死,这不是存心膈应皇上的心吗?等娘娘回来了,会生气的。”一边的顺福接过了话,撇着嘴角,一副不屑的神情。 “是你在生气吧。”慕容烈瞪他一眼。 “奴才不敢。”顺福连忙低头告罪,缩到了墙角站着。 “她真应该回来了,这天下在等她这个女主人,这一回,朕一定要给她一生无忧,富贵安享。”慕容烈看向窗外,语气坚定。 同甘共苦过来,他只想让她在以后的岁月里,永远过安定富贵的日子,不再忧,不再伤,不再痛,不再苦,不再病,不再颠沛流离。 这是她应得的! 可是,我的舒舒,你在哪里?为何只肯在梦里来见我? 上山的路有点难找。 颜千夏有些想不起来怎么上去的,可是池映梓却记得非常清楚,他当时一人追上来时,牢牢记住了每一条岔路,每一棵大树,每一面石壁的朝向,甚至学会了这个阵法的排列,他就是这样一个聪慧的男人。 他不应该失去光明和健康的。 进了山, 轮椅是不能走了,换了匹马,阿芷牵着马,颜千夏在一边慢慢跟着。不时有小溪孱孱地从眼前淌过,小松鼠从枝头探出小脑袋,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这几人。 风摇枝叶沙沙响,阳光碎金般从枝叉间落下,映在眼前的小路上。 颜千夏也越来越喜欢安静的地方了,可能是在小岛上住惯了,又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繁华,如今的她更渴望安宁。 “夫人,累了吧,歇会儿。”池映梓侧过脸来,看着她的方向,温柔地说道。 “不累,我们走得这样慢,有什么累的。”颜千夏摇头,心里感叹万千。 上回进山,慕容烈抛却江山,背了她一路,拿着大叶片给她扇风,生怕她热化掉。这一回进山,她又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池映梓,世事变迁,难以预料。 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毒,饮下后,一生难戒? “主子,喝水吧。” 阿芷把水递给池映梓,他却立刻递给了颜千夏。 “夫人喝水吧。” “咦,你这人,阿芷让你喝,你就喝,我自个儿有酸梅汤。” 颜千夏轻嗔了一句,他这才仰头大口喝了一口。 “你别和他生气。”颜千夏轻轻拉了拉阿芷的手,小声说道。 池映梓微侧了脸,支着耳朵,似是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就像一个好奇的小孩。 “不许偷听我们女人说话。”她又娇嗔了一句,池映梓就低低笑了起来,似是很满足这种一妻一妾的日子,尽管这妾是颜千夏安排给他的。 “夫人,你上来一起骑马。”他又来了新名堂,弯下腰来拉颜千夏的手。 “我肚子里有孩子,怎么颠得?”颜千夏拍开他的手。 他立刻缩回去,连连点头,连声说道:“我糊涂了,我只是想抱抱你。” 第294章 死不了 不仅糊涂了,还更像小孩子了!只是,这个男人在他三岁之后,只怕再没在什么人面前这样撒过娇了吧? 如今繁花落定,他所安心的,不过是颜千夏陪在他身边。 千夏公主的付出,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他终是放弃了心里的仇恨,得到了安稳。 颜千夏想着那个女子,又抬头看他,如今千夏公主和珍珠一起,化在他的魂魄里,是不是这样,他才会让小孩刁蛮心性露了出来? 他从腰上解下竹笛,横在唇边,一曲月光下的海就响了起来。 “夫人,再为我唱一遍吧。”他吹了几句,又笑着说道。 “好。”颜千夏点头,笛声再起,她应声而和,略哑的声音,精灵般悠扬的笛声在林间回响起来,一瞬间,天地都静了,松鼠不再乱窜,风儿不再乱闯,小兔儿不再乱钻,就连叶子也不摇动了,只有这歌声,这笛声,在天地间回响着。 默读海的宁静姿态, 忘了什么是澎湃, 感受蔚蓝起伏呼吸, 懂了爱的节拍。 聆听风中悠长天籁, 苦涩不觉全释怀, 枕着温柔月色入眠, 梦随海上花开 …… 我想你,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天涯那头,活得幸福自在。 阿烈,忘了我吧,不要再悬赏,不要再找我,我的力量很小,我无法两全,就让我陪着为你换来生命的他…… 寻到轻歌夫人住的山洞时,已是午夜,三人都累极了,倒在床上就睡。石洞里的床极小,只能一人睡一张。 半夜颜千夏口渴,睁开眼睛时,只见阿芷坐在榻边,轻轻地抚摸着池映梓的长发,月光从洞口斜进来,映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那是种悲苦渴望的表情。 似是觉察到颜千夏的目光,她猛地转过脸来,颜千夏连忙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隐约觉得阿芷已经走了,她这才睁眼,坐起来。 当爱无望,其心之苦,可想而知。 颜千夏作梦都想池映梓某日开窍,发现阿芷的好。 “怎么了?” 池映梓惊醒过来,小声问道。 “喝水。” 颜千夏下了榻,举着烛,慢慢往桌边走去。 轻歌夫人的大箱子还在,她揭开箱子,里面还有几套紫色衣裙,想来轻歌夫人是喜欢紫色的吧,深深浅浅的 紫,让人想到丁香花。 “还有水吗?让阿芷烧点花吧。” 池映梓也坐了起来,颜千夏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看着池映梓认真地说道: “对她好点吧,她不欠你,却一路忠心耿耿地跟着你,照顾你,若不是她,你认为你和我可以回那个小岛上?她的心,你应该明白,只要对她好一点,并不难的,她也会开心一点。” 池映梓的唇角轻抿起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咕噜地喝了几大口水,扭头看他, “你要喝吗?” “不要。” 他粗声粗气回了一句,倒头就睡。 又生气了!又觉得她把他推给阿芷,可是他都没发现,在生活上他有多依赖阿芷!穿什么衣,吃什么饭,全是阿芷的安排。 颜千夏摇摇头,从箱子里取出了新衣裳,换下身上的脏衣。 天渐亮了,几缕光透进山洞,她找出咏荷姨娘用过的药篓子,背上了,准备上山找药。 池映梓还躺着没动,颜千夏没去叫他,让他好好想清楚,要不要对阿芷好一点! 她一言不发地走了,池映梓用手撑着翻了个身,瞪着灰瞳,看着洞口光亮的方向。 “吃饭吧。”阿芷走进来,柔柔地说着,伸手来扶池映梓。 “滚。”池映梓又发脾气,一掌挥开了阿芷,恶声恶气地说道: “你在她面前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啊!”阿芷蹒跚退了几步才站稳,讶然地看着池映梓。 “你走吧。”池映梓语气更加恶劣。 阿芷定定地看着他,终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你赶我走?” 她哭得这样委屈,这样大声,在山洞里不停地回响着。 “快滚。”池映梓又骂。 “好,我走!”阿芷哆嗦颤抖着,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猛地往外冲去。 山洞里安静下来了,池映梓摸索着从小榻上下来,双脚软绵绵地挨了地,人软软跌下去。 可颜千夏找药去了,阿芷不在,他只能用双手撑着自己坐起来,去摸他的轮椅。轮椅是用马儿一直拖着的,一路上磕磕碰碰,不知道坏了没有。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上去。 转动着轮子出了山洞,居然在下雨,风里都是湿泞的味道,他拧了拧眉,四下看着,大声叫道:“小夏儿!” 声音在空旷的风里很快散开,他连叫了好几声,只有小鸟咕咕叫了几下,算是回应他。 他急了,转着轮子往前走,前面有石块,轮子咯在上面,好半天没能越过去,他双掌一用力,轮子倒是咯上去了,可一偏,他连人带着轮椅一起倒在了雨里,脑袋磕到了石头上,疼得直拧眉。 阿芷见状,刚要上前去,却被颜千夏拉住,直接拉进了山洞中。 “让他清醒一下。”颜千夏摁着她坐下,气呼呼地说道。 “可是在下雨,他会受寒的。”阿芷焦虑地看着外面。 颜千夏却不许她站起来,气呼呼地说:“让他淋一会儿,就算头疼脑热,一副药就医好了,他最应该医的,是他的心!明明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又离不开你,非要避开这种感觉。” “可是他爱你。”阿芷咬着唇,悲伤地看着颜千夏。 “是,他现在是爱着我,可更爱的是那种付出的感觉,他总会明白他需要的是谁,是什么。” 颜千夏拍拍阿芷的手背,她呆呆看着颜千夏,勉强坐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推开颜千夏的手,往雨里冲去。 颜千夏摇头,阿芷就是这样逆来顺受,才让池映梓知道怎么恶劣对待阿芷,她都不会离开,他才肆无忌惮地凶她吼她赶她。 “主子。”阿芷扶起轮椅,吃力地把一身浇湿的池映梓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推着轮椅快步冲进了山洞。 池映梓白着脸,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地坐着,好一会儿,才粗声粗气地说道:“不许告诉她。” “是,我烧水给你洗洗。”阿芷顺从地点头,已经忘了他刚才的恶劣,只顾着心疼一身透湿的的男人。 颜千夏只管坐在隔壁咏荷姨娘住的山洞里,看着雨水发怔。 她应该给更多的空间给这两个人相处,说不定哪一天池映梓灵光一现,就接纳了阿芷。 阿芷烧了一大锅的水,这里没有浴桶,只能用小木桶装了,拎过来,掺他坐到小石凳上,给他褪了衣,要给他擦身子。 池映梓却立刻紧紧地揪住了衣衫,不许她解开。 “她上山去了,这会儿不会回来。”阿芷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立刻说 道。 “这么大的雨,她摔跤怎么办?”池映梓拧起了眉,担忧地说道。 “她那么聪明,知道躲雨的,你还是赶紧收拾干净,不要让她生气。”阿芷哄着他,他终于松开了手,任阿芷给他脱了长衫,一件件除去衣物,他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羞意,轻合着眼睛,身体僵硬地坐着。 终于,阿芷把他脱光了。 他像一尊精致的白玉雕塑,静静地坐在阿芷面前,阿芷的脸也红了红,随即就定下心神,用帕子浸了热水,给他擦洗身子,给他洗头。 他们两个一个字也没再说,他安静地任她摆布,抬手,伸腿,配合着她的指挥,真正像个孩子。 “还没回来么?”当听到雨小了,他又问。 阿芷手抖了抖,因为这段时间不停劳作而覆着薄茧手指停到了他的胸膛上,抬眼看他,他的脸更红了。 “嗯,没回。”阿芷小声应了,为了调出不冷不热的水,她往小潭边上来回奔波了好几回,自己也一身都湿透了。 “你去自己洗洗吧,我自己穿衣。”池映梓声音低柔了一些,末了,又添了一句,“免得她又怪我对你不好。” “不会。”阿芷苦涩地回了一句,站了起来,可脑子里一阵阵地发晕,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栽去,这一摔,脑袋正好碰到一边的石凳上,血腥味儿立刻漫了出来。 “阿芷!”池映梓连忙唤了一声,可这回再没有温柔的声音回应他了,他更急了,从石凳上滑下来,去摸摔到地上的阿芷,她一身都是水,额头却滚烫的。 她一个人,要伺侯两个人,一个孕妇,一个病人,心中又那么苦,身子怎样,可想而知。 颜千夏从隔壁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过来。 只见池映梓焦急地抱着阿芷,在她的头上乱摸着,满掌都是血。 “混蛋,你打她了?”颜千夏大怒,过来就骂。 “我没有。”池映梓慌慌抬头。 颜千夏后面的骂声全吞回了肚里,池映梓此时有满脸的泪! 她默默地走过去,先把阿芷扶起来,再把池映梓扶到凳上坐下。 “她伤得怎么样?”池映梓侧着脸,支着耳朵,听颜千夏给她上药的声音。 “死不了。”颜千夏恶声恶气回了一句。 第295章 守爱 池映梓紧抿起了唇角,像做错事的孩子,垂下了头。颜千夏扭头看一眼,又不忍心了。 轻叹一声,给阿芷包好了头,又去给池映梓倒了杯水。 “以后对她语气温柔一点,你摸摸她的手碗,瘦成什么样了,日夜担心你,我一说,你又觉得我把你推给她,这有什么好推的,你们男人三妻四妾……而且你和她也有过夫妻之实,我又懒,不爱做事,你难道不想我们今后的日子热闹和气一些吗?若你肯放宽心,我不走,她也留在你身边伺侯你,你享尽齐人之福,有什么想不开的?” 池映梓的眼角抽了抽,好半天才说:“你不会让慕容烈纳妾的。” “哎,你呀,就是个榆木疙瘩。”颜千夏摇头,若要他一时半会转过弯来,只怕和盼着太阳从南边出来一样困难,那是梦!只是,他今日能为阿芷的伤急得落泪,也是一个好的开端,以后她多往山上钻,给他二人相处的机会,会有发展的。 “她什么时候会醒……我……我是怕没人煮饭给我们吃。”池映梓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颜千夏伸手就在他的耳上拧了一下。 “池木头。”他的嘴角又抿上了,侧过脸,瞪大了灰瞳,默不作声。 “有福不享的木头,岛上有黄金万两,有美人数名,你不懂得经营纳财,收进美妾,偏要……” 她又嗔怪一句,见他脸色微变,连忙闭上了嘴,逼紧了这犟驴,会适得其反。 “我瞧瞧你的眼睛。”颜千夏凑近来,翻开了他的眼皮子,仔细看着。 冷不防他突然凑过来,唇紧贴到了她的唇上,她怔了半晌,连忙往后一仰,小声说道:“你好好治眼睛吧,又闹了。” 池映梓低笑起来,眉目扬起了春风,“你刚才还说我不懂享福,如今怎么骂我?” 颜千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无奈地耸耸肩,过去准备午餐。 只有素食,可怜她只想吃肉。 山洞边上有轻轻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高大的鹿站在眼前,一双乌黑明的大眼睛正温柔地看着她。 “是你?”她乐了,这不是那小鹿吗,长这么高了。 它踢踢踏踏走进来,拿着脑袋在她的腿边蹭。 “小家伙,我正想你呢,那种草药还有没有?能不能给我再弄一点来,我给他治病。” 颜千夏指池映梓,池映梓却警惕地去摸一边的剑,“是谁?” “一只漂亮的小家伙,小鹿,你叫什么名字?嗯?原来你叫小池啊!小池小池,总是迟钝!”颜千夏摸着小鹿,轻笑起来。 池映梓闷了半晌才明白她的话,又恼了,转过脸去,不再出声。 她说他迟钝了,以前对她的感情迟钝,现在对阿芷的感情木然。 “要抓紧点,才不会后悔的。”颜千夏和小鹿一起往外走,雨已经停了,只有水滴从洞壁上往下滴打,嘀答,嘀答…… —— 五个月过去。 颜千夏已是七个多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鼓出来,小安宁一点都不肯安宁,不时在她的腹中拳打脚踢。 小生命给这三人带来了新希望,池映梓的眼睛渐渐能看到光亮了,只是腿还没有起色,小鹿寻药的过程并不顺利,一个月才寻到一次。 这种仙草,也的确难得,能得到五次,已属天赐,颜千夏很是满足,她精心调养着池映梓的身子,眼看着他又恢复了当初俊颜如画的模样,心里开心极了。 池映梓和阿芷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很少听到他来吼阿芷,偶尔也会主动和她说几句话,只是大部分时间池映梓都喜欢跟在颜千夏的身边,伸手去摸她的小腹,脸色复杂莫名。 “小东西你总踢我。”小东西又重重在她的小腹上踢了几下,颜千夏捂着肚子,不满地骂这小家伙,“你到底像谁?我小时候可是很文静的!” 这话一出口,颜千夏就静了下来,当年生晴晴的时候,她和慕容烈也开过这样的玩笑,生了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儿。 “我酿的酒好了。”阿芷抱着坛子,乐滋滋地抱过来,放到二人面前,一揭盖儿,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颜千夏的馋虫立刻跳了出来,用手指沾了一点就往嘴里放,用力地吮着。 “好香。” “你怎么能喝酒?”池映梓立刻制止她这率性的行为,不悦地说。 颜千夏吐了吐舌头,给他舀了一小碗,递到他的唇边,“你尝尝我们阿芷的巧手酿造,我们身边真是有个宝贝呢,万金不换的宝贝。” “夫人!”阿芷脸红了红。 池映梓却没出声,接过碗,一饮而尽。 颜千夏搓合他和阿芷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懂,只是爱情就是爱情,他虽依赖阿芷,却怎么找不到爱的感觉,他感激阿芷一直陪在他和颜千夏身边,若无阿芷,确实日子难过——他又想,颜千夏这样陪着他,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他看向颜千夏的肚子,微弱的光里,那肚皮高高鼓着,小东西果然不安份,又踢了好几脚。 “小讨厌,你再踢娘,娘就不许你出来!”颜千夏恼了,手在肚子上轻摁了一下,这一句骂,惹得池映梓和阿芷都笑了起来。 “你还真有本事,不许儿子出来!”池映梓摇了摇头,伸手来摸她的肚子,温柔地说:“小安宁, 乖乖的,娘亲怀你很辛苦,不要乱动。” 小安宁果然安静了下来,阿芷讶然说道:“果然还是听爹的啊。” 池映梓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露声色地转过头去,又伸手去拿酒。 “还喝?”阿芷小声问。 “嗯,再喝点。”池映梓点头。 难得见他心情好,阿芷又给他满满倒了一碗,他先轻抿一口,然后一仰头,一饮而尽了,又伸手找阿芷要酒。 阿芷看了一眼颜千夏,她笑笑,小声说道:“他高兴,你让他喝吧,无碍的。” 阿芷这才给他再满了一碗,捧到她的手里。 颜千夏抬头,山上的野桃花全开了,满山遍野的粉红,像粉色的云一样。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们三人再没下过山,阿烈天下已稳,有没有纳妃封后? 她拿起小药锄,准备去挖点新鲜的笋子吃吃,最近她常借口走开,让他们二人独处,也能看出他们二人关系愈加融洽。 “主子,真要去送信?”见她走远了,阿芷蹲下来,仰头看着池映梓,小声问道。 “嗯,孩子一生下来,你就去送信,让他来接她走,不能总陪着我这个废人……我只想看看,孩子长什么样子。”池映梓仰头,看着颜千夏的背影。 她陪他这么久了,让他得到了这一辈子最想得到的快乐,已经足矣,他不想让她强颜欢笑一辈子。 “如果你想走,也可以。”他又低头,看阿芷。 “我不会走的,我陪你回小岛上去,你知道我的心,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天涯海角,永生永世。” 阿芷抿唇一笑,把他的手贴到了脸边。 “如果你愿意,我也能给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 “傻阿芷。”池映梓心中感动,他的心,已从初时残废时的惶恐,怕颜千夏离开的恐惧,转成了现在的平和,七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清醒。 颜千夏不欠他的,他所做的一切,心甘情愿,就算是她让他用命去换慕容烈的的命,那也是他心甘情愿。 “你才傻,明明她会留下,你还要送她走。”阿芷把头靠到了他的膝上,紧紧地抱着他的双腿,轻轻地说道:“我会做你的眼睛,你的腿,你的手,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好。”池映梓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两个得不到爱情的人,就这样相伴一生吧,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颜千夏到了桃林里,只见一只蝴蝶从眼前飞过,这蝶极美,是淡紫色的,她一下就想到了轻歌夫人,是她化成了蝶吗? 她轻手轻脚地跟上去,想和这蝶说几句话,那蝶停在一支桃花枝头,待她走近,却又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她连忙跟上去,一路跟着这漂亮的蝶,到了桃林深处。 前方有脚步声,她连忙停下,只见两个猎户扛着长弓,手里拎着兔子过来了,看到她,也是一怔,还未说话呢,只听到一声猛啸,一只斑斓大虎从巨石上跃下,恶狠狠地瞪着猎户,然后转头看向了颜千夏。 这一看不打紧,原本猎户都吓得腿发软,准备搭箭做最后搏击了,那大虎却突然卧了下去,冲着颜千夏呜呜叫着,然后一点点退后,两只铜铃般的大眼满是惊恐,最后转身撒腿就逃…… 猎户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僵硬地转过身来,像看妖怪一样看着颜千夏。深山老林,他们迷了路,又遇上这样的美人,能让老虎害怕,不是妖精才怪。 “从那边下山,快去吧。”颜千夏指了指下山的方向,微微一笑,转身往回走去。 腰上的玉佩轻轻撞响,清脆悦耳,紫色衣衫在风里轻轻翻飞,两个猎户不由得看痴了。 “大哥,是仙女吧?” “好像是!” “哇,遇上仙女了!” “可是仙女怎么会是大肚子?” “对哦?不管了,肯定是仙女,这是障眼法!” “对对,障眼法,我们快下山,告诉大家,山上有仙女。” 两个人一脸惊喜,拔腿就跑。 第296章 双生子 颜千夏远远听了,只觉得好笑,不过上山的阵法得让阿芷去改改了,免得真的再有村民闯进来,发现了他们的落脚处。 当然,这阵法经过了改良,只会让村民绕回下山的地方,不会伤害他们。 山风吹来,她只觉得舒适极了,山上山下,天涯两端,只要那人好好的,也罢,也罢! 她只是这样想,却不料还未等阿芷去改阵法,有一个人却闯上山来,那是年锦,奉命在全天下寻找她,正巧到了这附近,在小酒馆里听了村民兴致勃勃四处传的话,立刻知道这是颜千夏,第二天一大早就赶了上来。 颜千夏为给池映梓和阿芷时间,又一个人走了出来,正在桃林里收集桃花瓣,让阿芷酿桃花酒。 枝叶乱颤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只见年锦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大哥?”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 “跟我走。”年锦立刻上前来,抓住她的手腕,往桃林外走。 “大哥,别拉我。”颜千夏连忙甩手。 年锦扭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一下就变了脸色,“妹子,你别告诉我,这是池映梓的孩子!” “嗯。”颜千夏点头,年锦的脸色更难看了,甩开她的手,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指着她逼问。 “你说实话,他满天下找你,你难道就让我这样告诉他,你嫁人 了,还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你不如直接拿刀去杀了他。” “所以你别告诉他。”颜千夏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小声说道:“我带你去见池映梓,但是你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看一眼。” “走,我倒要问他,他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霸人妻子,这是什么道理 !”他气咻咻地拔腿就走。 “你若不安静地靠近去,那就别去。”颜千夏急了,拉住他不放。 “行行,依你,我看看他有什么妖气,能把你迷住。”年锦恶声恶气回了,一侧身,一伸手,让她先走,那黑脸黑鼻的神情,让颜千夏尴尬万分。 带着他到山洞附近,池映梓正坐在小潭边上,仰头看天,似是感应到什么,扭头朝他们二人站的方向看来。 颜千夏拉着年锦躲到树后,小声说道:“他瞎了,腿废了,都是那晚的事,我求他用命换给慕容烈和千机,若不是他帮我,慕容烈和千机都救不回来,他的恩情我必须还,我不可能抛下他。” 颜千夏缓缓说着那晚的事,年锦越听越震惊,末了,连连敲打着额头,一副懊悔样子,“我若早上山,我来替你挡着,我又不需要你跟着我还恩情。” “当时只有他,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天下,所以我求你,不要告诉他,就让我在这里安静地住着吧。”颜千夏摇了摇他的袖子,他拧着眉,为难地看着颜千夏。 “你只知他可怜,可是皇上呢?他已经散尽后宫,一听到有你的消息,便飞奔过去,上回听说你在海港边上出现,他七日七夜不眠不休赶去,却扑了个空,又听说你在渭县出现,他调头就跑,马都累死了好多匹。还有千机还有晴晴,你都不管了么?” “可是我只有一个,你不能把我劈开了去还债。”颜千夏心里更加难受,她紧紧地抠着身边的桃树皮,眼睛渐渐涨红了。 “行行,我说不过你,现在怎么办吧?” “你就当成什么都没看到,回去吧。”颜千夏揪下一朵桃花,垂下眼皮,小声说道。 “那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欺骗他?”年锦又急了,在原地来回走着,不时焦急地看一眼颜千夏的肚子,好像是在想,是否应该强行把她抱走。 “求求你,就当看不到我,走吧。”颜千夏推他,小声哀求。 “你……” “难道让我给你跪下?”她扶着肚子,艰难地下跪。 年锦连忙扶住她,咬了咬牙,一狠心,低声说道:“好,我走,但是我不保证我不告诉他。” “大哥!”颜千夏抓着他的手指,眼泪嗖嗖地落下来,“我只有一个人,我答应还池映梓的恩情,陪他一辈子,我就要守信用,你难道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吗?” “你……哎,我走了……你别哭,我走还不行?”年锦见不得她哭,胡乱给她抹了一会儿眼泪,跺了跺脚,掉头就走。 颜千夏靠着桃树,一直看着他走进了林子深处,这才转身,仰头又继续揪桃花。 年锦气得气喘吁吁的,走了好远一截路,突然听到有人唤他。 “年将军留步。” 他扭头看,正是那个叫阿芷的女子。 “这是主子给慕容烈的信,烦你交给他。”阿芷递上信来,一脸平静。 年锦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说道:“霸占人家老婆,算屁的男人,有种自己找一个去。” 阿芷没出声,只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年锦恨恨地瞪着她,然后用力撕开了信的封口,小声嘀咕道: “我才不让你害你,又在信上抹了什么毒,来害我家皇上。” 他匆匆扫过信上的内容,脸色骤变,抬头看时,阿芷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不再久留,转身就往山下跑,高大的身影在林间穿行,灵活得像只豹子,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是夜,颜千夏和池映梓和往常一样,一人一张小榻躺着,他吹了会儿笛,颜千夏唱了几首歌,这是在搞胎教,她希望生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男孩儿,迷倒天下女人。 嗨,想偏了! 她的手指轻抚上肚子,心里满涨幸福。 池映梓也放下了笛,扭头看向她,她的身影模糊地在眼前静静躺着,只这模糊的影子,已让他感觉到幸福,只是这幸福还能陪他多久? 或者,有幸福的回忆,也是一件极美的事吧? 突然腹疼难忍,躺在床上大声呻|吟了起来,滚烫的热流从腿下不停地往外涌,她一惊,羊水破了,丫丫的,又是早产! 才七个多月啊! 这安宁,一点都不安宁! 她用力尖叫起来,池映梓从榻上一翻而下,蹒跚地往她身边跑去,这一举动让她都吓住了,他能走了? “怎么了?”池映梓跪下来,拉起她的被子看。 “要生了!”她哽咽着说,一手拉住了他的手指,瞪圆眼睛看他,“你什么时候能走的?” “我能走了?”池映梓一低头,也狂喜起来。 “阿芷,他能走了,我要生了!”颜千夏狂叫着,只一会儿,只着单衣的阿芷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看到扶着小榻站着的池映梓,也狂喜地尖叫了起来。 “主子,你能走了,你能走了!” “别管他能不能走,先管我,我要生了!” 颜千夏疼得想打滚,是谁说的,生第二个不会疼,她为什么还这样疼?骗子! “啊,要生了!”阿芷拉起她的裙摆,池映梓立刻转过头去,不看。 “不行,我去烧开水,你给她把裤子脱开。”阿芷一面吩咐,一面往外面跑。 池映梓呆住了,这是让他接生? “你快点,孩子要出来了!”颜千夏捧着肚子尖叫,才不管男女授受不亲呢,她快疼死了,能清楚地感觉到孩子正在往外挤。 池映梓来不及多想,立刻拉开了她的裤子,分开她的腿,可又不好意思看,只闭着眼睛,小声道:“我要怎么样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医术高超,你给我把孩子接出来,快啊。”颜千夏狂叫着,伸手在空中乱抓,在榻上乱打。 “我……可我没生过孩子啊!”池映梓也开始语无伦次了,慌得睁开眼睛,又吓得立刻闭上。 “你……你……哪个男人生过孩子啊!”颜千夏快被他气死了。 阿芷已经把水烧着了,奔进来,推开了池映梓,趴下去,就去拉已经出来的小宝贝的脑袋。 “出来了,小安宁,出来了。”她兴奋地大叫,池映梓也忍不住凑过来看。 一番忙碌,三个人都大汗淋漓,精疲力尽了,这孩子终于开了恩,从颜千夏的肚子里钻出来。可是这小安宁一出生,就开始哇哇大哭,声音响亮,不输晴晴,直叫得三人心慌意乱,不可所措 “又是个大嗓门,怎么这么哭啊?千夏,主子,你们快看是个小公子,怎么这么小?实在每天给你鱼呀肉呀补个不停,肉长哪里去了?” 阿芷兴奋地大叫着,把孩子递给池映梓,他已经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接过来,只呆呆地抱着,果然成了一段榆木疙瘩,就这样托着小东西,动一下都不敢。 “还疼,还疼,还有还有!” 颜千夏突然又尖叫了起来,阿芷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果然,她的肚子还在动,似乎真的还有一个孩子! “怎么办怎么办?”池映梓又大叫了起来。 “你去,=把孩子包好,别冻着了。”阿芷匆忙吩咐着,池映梓蹒跚着就往自己的榻边跑,放下后,又奔向大箱子边上,里面有阿芷做好的包布,他拿了一块出来,小心地把孩子包进去。扭头看时,只见两个女人还在奋战,这第二个孩子还不肯出来。 第297章 天一亮就去接她 “好疼,阿芷,这孩子抓着我不放!”颜千夏尖叫着,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怎么办?”池映梓又奔过来,声音颤抖着喊,“孩子,乖,出来。” “都怪你,只取一个名字,这孩子生气了。”颜千夏开始乱责备人。 池映梓挨了骂,吭哧半天,突然大吼一声,“安定,你给我出来。” 孩子就这样出来了! 颜千夏浑身一轻松,回过神来,突然觉得不对,安定,安定片……池映梓要不要给孩子取个药名? 两个孩子哇哇大哭,在山洞里不停回响,震得池映梓和阿芷耳朵都疼了,可是颜千夏却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池映梓和阿芷给孩子洗了澡,抱到了榻边,低头看着颜千夏。 孩子要生了,她也得走了! 他坐下来,留恋地看着颜千夏的脸。 阿芷心酸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孩子坐到了一边,小声说道:“你要改变主意,我们明天就能回岛上去。” “不了,我满足了。”池映梓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安定,这孩子瘦瘦的,皱巴巴的,难看死了! “这么难看,随你爹!”他定定地说了一句,眼睛里又露出羡慕的神情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如果下一世遇到你,我会好好疼你,不给你逃开的机会,小夏儿。” 山洞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个小宝贝也不哭了,可是只一小会儿,又响起了惊天动地地哭声。 一个月后。 夜色降临。 一行陌生人悄悄靠近了大山,就在山脚下驻扎安营。 一个高大的男子走到山脚,仰头看着大山,满脸都是期待的兴奋。 “明天就能上山了。”年锦靠过来,也是一脸期待。 慕容烈从怀里掏出那封信,这是上山的阵法排列,还有池映梓的一句话,“一月之后,来接你的夫人孩子。” 池映梓能放手,再好不过。 “怎么,还不天亮呢?”他扭头看向天边,一脸焦急。 “嘿,我去把太阳挂上去。”年锦嘿嘿笑起来,明显是在调侃他。 慕容烈也不恼,一拍他的肩,朗声说道:“不等了,我们现在就上山,天一亮就进洞接她。” “好啊。”年锦一乐,跟在他的身后,大步往山上走去。 侍卫们只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围在火堆 边上烤野味吃,关于皇上的爱情,他们只当成一个故事来听,有时候还会相互调侃,更不怕他听着生气。 如今天下太平,他们的日子都好过多了,慕容烈也性情大变,不似以往那样铁血无情,而且心思全在追他皇后上面,没心思来计较他们的肆意大胆。 慕容烈和年锦渐渐靠近了山洞,洞里隐隐有孩子的哭声,有烛光轻闪。 他和年锦在山洞外收住脚步,静静地看着里面。 这一夜很是难熬。 慕容烈席地坐着,定定地看着那片小湖,枝头有绯色桃花飘落下来,一只鹿从灌木丛里钻出,歪着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和年锦看了一会儿,撒开四蹄就往山洞的方向奔去。 小鹿可以去,他却不能! 他听到了自己儿子在哭,心脏咚咚擂得极快。 “皇上,要不然,我们也进去看看?”年锦咬着一根草,小声说道。 慕容烈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能等,都等了近一年的时间,只不过几个时辰而已,还有什么不能等的?池映梓既然能做到君子之为,他也能恪守这最后的约定。 “小皇子的嗓门真大,和晴晴一样。”年锦一咧嘴,乐呵呵笑起来,“对了,皇上可别忘了,回去的时候给她逮只猫头鹰,否则她会让你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慕容烈拧了拧眉,这小魔女,不服任何人管教。她又哪里是想要猫头鹰,她吵着要去千机府上住,他未允而已。 千机也应该娶妻生子,他准备给他赐婚,天下好女子,任他挑选,画像都送进了千机的府中,正等着他回话。 况且,晴晴太粘千机了,吃饭睡觉都粘着。虽然才三岁多,这粘他的习惯也是在那段艰难过程里养成的,可毕竟现在天下大定,她是真正的公主,在外人看来,确实不成体统。 “那我去捉猫头鹰?”年锦俯过身来,低声问。 慕容烈点头,年锦便跃起来,往林子深处跑去。如果还能捉个小豹子什么的,那丫头应该更喜欢。 年锦乐呵呵地跑开了,这地儿更静,孩子的哭声也没有了。 山洞里的光始终亮着,没人出来,小鹿进去之后也没再出来。洞里洞外,两种心情,那个人,完全不知道他会来,而他,又只能强行压抑着心里的急切,等着天明时分的到来。 晨曦,一点、一点、一点地透出厚厚的枝叶,投到他的脸上。 他拧了拧眉,时辰已到,池映梓却并未出来,难道他要反悔? 他摁住腰上的长剑,起身,稳步往山洞边走去。 洞中很静,那只小鹿走出来,站在洞口,看了他一眼,撒开四蹄往洞中跑。他犹豫一下,朗声说道:“池映梓,我应约而来,请出来一见。” 没人回答,甚至一点人声都不闻。 他的心沉了沉,正要大步进去,小娃儿的哭声骤然响起,他的步子更快,进去一看,只见颜千夏独自躺在小榻上,一张小被滑落到她的脚头,一头秀发从榻边滑落下来,呼吸声细长均匀,分明还在沉睡。 小鹿正在用角轻轻地抵着宽大的摇篮,摇篮轻晃着,小儿子正在里面挥舞着小拳,哭得他摧肝断肠 他快步过去,从摇篮里抱出小儿子,仔细端详着。 小东西长得不错,眉眼非常像他,很强壮,看得出被照顾得很好,一双大眼里盈满了泪水,每哭一声,就往外急涌一次。 “别哭,儿子别哭。”他轻轻摇晃着,可是孩子哭得更厉害,他拧起眉,四下张望,却没发现池映梓和阿芷的身影,桌上倒是有一封信。 他走过去,打开信,信中简单的几句话, “双生子,池安宁,慕容安定,你要善待她。” 他认得出这是池映梓的字,笔锋苍劲,看得出用了很大的力,他一定是心情极不平静的,甚至手有些颤抖,所以字的落笔处有抖动的痕迹。 难道,舒舒生的是双生子?那池安宁呢?池映梓把池安宁带走了?那是长子,还是次子?他猛地扭头,向那个大大的摇篮。 确实,没有哪个小孩睡这么大的摇篮,难怪有两床小被,原来是一双儿子。 可是池映梓怎么能把他儿子带走? 他快步奔出去,远远绰绰,只见天边山脉起伏,太阳正洒出万丈金光,灼到他的眼晴,小安定哭得更厉害了。 池安宁,去陪他岛上过安宁的日子。 慕容安定,随他和舒舒一起看安定的天下。 这对双生子,开始了长达二十二年的分别。 年锦拎着一只小猫头鹰回来了,可明显不顺利,额头上一大片青肿。 “大猫头鹰抓的。”他捂着额头,一脸懊恼。 若非家里的夫人逼他以慕容烈为榜样,疼老婆、听老婆的话,不得随意杀生沾血,他一定杀了那大猫头鹰,烤了吃掉! “皇上,池映梓那贼呢?”年锦四下看了几眼,被他怀里的小家伙吸引住,凑过来看。“哈,皇上,这简直和你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抱着。”慕容烈把孩子递给他,他伸出手,手里还捏着猫头鹰的翅膀。 “放了吧。”慕容烈拧了拧眉。 年锦怔了一下,还是依言放了猫头鹰,小家伙蹒跚走了几步,咕咕叫了起来,惊恐失措的。 洞外,大猫头鹰扑扇翅膀飞到,一家三口团聚了。 像他们一样,一家人团聚了! 慕容烈把颜千夏稳稳抱起,他看出来了,池映梓给她服了药,所以他进来,她都毫无察觉。 他不知道池映梓为何这样做,是怕舒舒不许他带走孩子,还是怕舒舒不肯弃他而去? 或者,都有吧? 又或者,是池映梓无法向她道出实情。 他一定是极舍不得的,所以才在这里枯坐一夜? 他低眸,看着榻边一双脚印,或许池映梓还哭过了,所以那脚印边有些湿迹? 孩子的东西都没有收,他们都知道,随他回去之后,她和孩子都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可那个他没见到的长子呢?和小安定是长得一样吗?哭声是否也这样响亮?是否也很强壮漂亮? 他已经无法再强求池映梓多做什么,诚如年锦回去所说的那一切,他的命都是池映梓的命换回来的! 抱起颜千夏,他稳步走出山洞。 就在山洞外,他半年前曾为轻歌夫人建起了衣冠冢,可他万万没有想过,池映梓和颜千夏会在五个月前重返此处,他们错过了一次机会。 不过,从今往后,他和她再不会错过。 他有龙珠护体,从此是不死之身,而舒舒早被从轮回簿上除,上天和黄泉都不收,他和她,要一直一直这样走下去了。 或许到乏了的那一天,他会和她一起化成灰尘,化成烟,化成风,一起长眠于这青山绿水之中。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他现在只想带她回家,再无分离,再无忧伤,再无悲痛,只有团圆。 第298章 结局1繁华落定 山的背面,阿芷踮起脚尖,给池映梓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声说道:“坐会儿吧?” “不。”池映梓摇头,胸前用布包着的安宁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了他一会儿,哇地哭了起来,小身子在他胸前乱扭。 “他饿了。”他低下头来,满眼温柔。 “我喂他喝点奶水。” 阿芷从水囊里取出几个时辰前从颜千夏身上挤出的奶水,用小勺一点点喂她喝。 “奶娘在山下了吗?”池映梓又问。 “在了。”阿芷点头,小家伙不肯让勺子碰到自己,难过地哭得更大声。 “乖,安宁乖。” 池映梓轻轻地拍着着他的小胳膊,哄着他。 这是阿芷见到过的最温柔时刻的池映梓了,他就像安宁的亲生父亲一样,温柔地爱着他,照顾他。 阿芷不敢说他狠心,让颜千夏母子分开。 这个月以来,阿芷要张罗家务,颜千夏照顾更爱哭闹的安定,安宁由池映梓来照顾,吃喝拉撒,他都亲自动手。 安宁,已经成了池映梓生命中的一部分,让他离开颜千夏已是残忍,她不忍心看到池映梓连这孩子也得不到。 “安宁,乖,吃这个。”他接过了安宁,用小勺给安宁喂奶水,在他温柔的嗓音下,安宁渐渐安静了下来,小嘴咂咂地吮了起来,一只小手还紧紧地抓住了他另一只手的食指。 好奇妙的感觉,池映梓几乎都要以为这孩子就是自己亲生的了。 他爱怜地看着这小娃娃,心里满涨着离别的痛,以及浓浓的忧伤。 他爱颜千夏,却不得不放手。 他想她生活得更加快活一点,而不是让她压抑着思念,以报恩的名义,毁损她的幸福。 “我来抱吧。”阿芷心疼他身子才好,想抱起小安宁。 “我来抱。”池映梓却把孩子重新系于胸前,转头看了一眼石洞的方向,目光热烈。 不,小夏儿,你不再欠我的了,我有了这个小宝贝,他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安慰了。 我希望你过得很好,你们还会有很多孩子,而我,连再遇上你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你会永生,而我会老去、死去、化成尘烟。 我这一生最大的快乐,便是你能陪我这么长的时光,你让我知道了爱的滋味。 阿芷轻轻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也扭头看去,这一别,终生不得相见,只是她实在不甘心,就让慕容烈轻而易举地接回了颜千夏,这么长时间相处,她也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勇敢、善良、并且敢爱敢恨。 她羡慕她,并且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坚守心底的爱情。 所以,她对慕容烈和颜千夏进行了一个小小的“报复”……就算,为了池映梓出气吧! —— “还没醒?”看着慕容烈把她放到龙榻之上,众人围拢过来。 慕容烈拧起了眉,池映梓一定是故意给他出这个难题,让颜千夏昏睡了这么多天,一路马车颠簸都没有醒过来。 如今她软软躺在床上,就像个不知世事变化的睡美人,这些人有多期盼她醒过来,她统统不知道。 “娘死了吗?”晴儿趴到榻边,用手指戳她软软的手臂,然后扭过头看着千机,认真地问道:“义父,娘是不是死了?” “呸呸,童言无忌”顺福在一边打嘴巴。 “瞎说,她在睡觉。”千机拧眉。 “这是谁?”晴晴又看向刚刚放进小摇篮里的小安定。 “这是你弟弟。”慕容烈走过来,弯下腰看小安定。 “哦,你有了小安定,是不是就可以不要我了?”晴晴瞪圆眼睛,满脸兴奋。 “胡说什么?”慕容烈拧起浓眉,曲指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刮,“你是父王最爱的小公主,怎么会不要你?” “你不要我就好了!”晴晴皱起小脸,很不开心的样子,快步跑回榻边,盯着颜千夏看着。“娘什么时候醒,她醒了我就问她,要不要我。” “这丫头。”苏锦惠摇头,画儿乖巧地偎着她的腿站 着,一点都不像晴晴那样闹。 “都是女孩子,性格怎么差别这么大!你看画儿,多乖巧,这跟个小野豹子似的,千机,你把她惯坏了。”年锦感叹。 画儿歪了歪脑袋,也往榻边走,和晴晴一起趴在榻边看着颜千夏。 “这是我娘。”晴晴又戳颜千夏,给画儿做介绍。 画画看着她的小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抿唇一笑,学着她的样子,也跟着她戳颜千夏,也许她认为这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哎哟,两个小公主,别把娘娘给戳伤了。”顺福一手拉住一们,挡着她们。 “不好玩,画儿,我带你去我那里玩。”晴晴拉住画儿,两个小小的身子很快就冲出了珠帘,往外面去了,一大群奴才们立刻跟了上去。 “她会不会有什么事?”千机的眉愈加拧得紧,这样昏睡着,总不是回事,可是探脉膊,又不像有事的样子。 “应该不会,他既然决定放手,也不会再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慕容烈摇头。 “可我觉得,是不是因为是舒舒坚持要回来,他一怒之下,才做这样的安排,让你接她回来,却不让她清醒过来。”千机又问。 “不会。”慕容烈缓缓摇头,慢慢在榻边坐下,轻轻地拉住了颜千夏的手。 众人见状,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只有顺福在一边伺侯着。 “舒舒,回家了。”他把她的手托到唇边,轻吻着,低喃不停,“从此以后,我会实现诺言,给你无忧,让你快乐,你还要睡多久才肯醒来?” 安定又哭了起来,可能是又饿了,可能是好多天没有得到母亲的拥抱。 “皇上,奴才先把小皇子带去偏殿,让奶娘照看。”顺福小声说了句。 “嗯。”慕容烈点头。 顺福连忙招呼宫女们抬起摇篮去偏殿,已经有两个奶娘在那里侯着,专门照顾小王子。不管怎么说,这大吴天下,总算是后继有人,出门时顺福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双后合十,对着外面的天空拜了拜,无声的祷告了一句。 愿上天保佑皇上娘娘从此无忧无患,百年好合…… 一阵风吹过来,院中的木棉树枝摇晃起来,小白猫窜上去,用爪子狠狠扒了一下小青蛇,小青蛇却只懒懒地吐了吐信子,任它蹂躏,末了,尾巴一甩,就悬到了枝头上,随风晃悠了起来。 小猫儿闹了半天,也觉无趣,就趴在枝头上,歪头看向了大殿内。 风铃儿轻响,阳光落在翠色琉璃的瓦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悠悠扬扬的,是千机的笛声传来,不多会儿,就是晴晴的笑声,还有,安定的哭声…… 当皇宫被冠以家的名称时,一切,都不同了。 日落,月升。 颜千夏还在沉睡。 慕容烈脱了龙袍,着明黄中衣躺在她的身边,手指爱怜地在她的脸颊上轻抚着。 才坐完月子的她,还有些胖,脸蛋肉肉的,一看池映梓就把她养得很好。想想,那个男人占据了她怀孕生产的这段美好时光,也确实有些遗憾。 不过不要紧,他还会和她多生几个,让这个皇宫更加热闹。 “舒舒……”他轻唤着,伸出手臂,把她揽进怀中。 嗯……轻轻嘤咛,随即颜千夏睁开了眼睛,还未待慕容烈反应过来,她已然一脚踢来,把他踢下了龙榻。 这举动太突然,太勇猛,还沉浸在幸福喜悦里的慕容烈毫无防备,直接滚到了榻下。 “池映梓!”她坐起来,扬声就叫。 慕容烈从地上爬起来,唇角往下弯着,有些不知所措。 颜千夏看了他一眼,居然毫无反应,又躺了下去。他更加不知措,继而开始小小的生气! 难道这些日子只是一个人在相思?她为什么看到他都没反应? 很快她又睡了,呼吸轻轻浅浅,偶尔还喃喃自语几句……声音太轻,他听不清晰。 颜千夏脑子里却有些乱, 梦越做越清楚,居然产生了幻觉,把山洞都看成皇宫,把池映梓看成了慕容烈。 池映梓最近总比她先起来,偶尔也会像刚刚一样搂着她躺着,安安静静,榆木疙瘩! 不过,她踢他是因为梦到了可怕的战争,眼前的明黄色惊着了她,所以才会一脚踢去,没想到产生那样强烈的幻觉。 “舒舒。”慕容烈呆站了一会儿,俯下身去,手指轻抚着她的脸,小声唤着她。 颜千夏睁开了眼睛,这手指抚在脸上的感觉这么熟悉,还有这熟悉的声音……梦越做越真,还让不让她活? 呆了好一会儿,她翻过身来,怅然地看着慕容烈,好半天之后,她才突然猛地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慕容烈…… “我在哪里?” 慕容烈看着她惶恐不安的神情,连忙伸手捧住她的小脸,小声说道:“你回家了,我接你回来了!” 颜千夏用力眨了眨眼睛,使劲闭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怔怔地看着他,就当慕容烈的内心再度被喜悦涨满的时候,她却推开他的手,急匆匆地问道:“你接我?那池映梓呢?是不是你攻打上山,莫非你伤害了他?阿芷在哪里?我们的儿子呢?” 第299章 结局2生生世世我们一起 慕容烈的神情呆住,她怎么一醒了,脑子里全是池映梓?难道看到他了不高兴吗? 颜千夏反过来捧住他的脸,再度追问:“告诉我,他在哪里?” 慕容烈盯着她看了好久,终于让心里另一个猜测占了上风,池映梓为何让她昏睡,难道真是她不愿意回来? “你不想我?”他闷闷地问她。 “啊……想……”她反应过来,脸上飞起红晕,慢慢松开了手,慕容烈又狂喜起来! 可是知道么,这个女人真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还没等他高兴三秒,这女人又发难了。 “可是我答应他要报恩,我得做取,阿烈你已经得到了天下,而他一无所有……你放了他吧,让我履行诺言,不离开他。” 慕容烈的脸色越来越黯,那双特地点亮的龙凤金烛,噼哩啪啦地跳着火星,映亮他的双瞳。 “你喜欢上他了?”僵持许久,他突然问她。 “嗯?”她抬眸看来,水盈盈的双瞳里充满了讶色。 “我寻你这么久,从未想过,你醒来之后对我是这样的态度。”他在一边坐下,一脸醋意地盯着她。 “你锁着我?”她的视线愕然滑向手腕上多出来的细金锁。 “我看只能锁着……不然你传值去找他。我了解你,你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我只能锁着你。”他的眉越拧越紧,牙也咬紧了。 看着他这凶狠的模样,颜千夏吓了一跳,连连抖着手腕上的铁锁,催他打开。 “你睡吧,我出去一会。”慕容烈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他必须冷静,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过去,狠狠咬住颜千夏的嘴唇,逼问她到底还爱不爱自己! 他的命是颜千夏和池映梓救回来的,如果她真要追随池映梓而去,他该怎么办? 放手? 不!绝不! 所以他现在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想想怎么让她放弃报恩的愚蠢念头,好好地留在他身边,让他疼她宠她爱她。 见他快步冲出来,满脸落暮焦虑,顺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过来了。 “皇上,奴才方才听到娘娘的……” “都退下。”慕容烈一挥手,大步到了木棉树下,握紧了拳,重重砸到树干上,枝叶嗖嗖乱抖,小白猫吓得跃了下来,小青也从枝头溜开,木棉树的树干也在粗哑的声音里,分成了两半,连根倒下。 这就是现在的慕容烈! 顺福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退开。 殿内,颜千夏还在挣扎着,试图从金链锁里挣出来。绣着游龙的金帐在她的挣扎扭动下越晃越厉害,一串银风铃不停地响着。 她停下来,看向那串银风铃,那是轻歌夫人的东西,他把风铃带回来了,是不是代表着他接纳了轻歌夫人——他的亲生母亲? 她放弃了挣扎,怅然所失地看着那串风铃。 这些日子,阿芷总是时不时露出忧色,她以为又是池映梓骂她,逼问久了,她才说了实话。原来她下山去采买,遇上了慕容烈的暗探们在山下转悠,似是知道了他们栖身的地方,她偷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最强大的刺客已经向这里聚拢,就待着上山杀死池映梓,夺回她。 她当时很急地为慕容烈辩解,若慕容烈知道池映梓救他性命,一定不会滥杀无辜。可阿芷却愈加愁眉不展,好几回切菜都切到了手指,看着她心慌意乱的神情,颜千夏的心也跟着不镇定起来了。 慕容烈的性子她也了解,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染指于他,恩是恩,情是情,若年锦真的告诉了他自己在这里,只怕真的很快就能闯上山来。 到时候若两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池映梓又怎会是已变得太强大的他的对手?她又帮哪一边? 她劝阿芷一起带池映梓离开,可阿芷却说池映梓的治疗已到最后阶段,只要小鹿再寻一次仙草,他就能像以前一样行走自如,她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颜千夏只能陪着阿芷一起等待。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想见到慕容烈,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自私,又想丢下池映梓。这样矛盾纠结地过了大半月,现在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了吴宫,她一点知觉都没有,怎会不怀疑他对池映梓和阿芷不利? 外面的响动也惊动了她,她扭头看向殿外,隔着这么远,只见背影孤单地站在倒下的木棉树下,那只小白猫就蹲在他的腿边,仰头冲他喵喵见。 颜千夏心头一酸,就想到了年锦对她说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慕容烈才是她的一切啊! 她嗫嚅了一下,却没能把那声“阿烈”唤出口,离别这么久,居然觉得彼此有些生疏,而且,她逆天改命,把龙珠给了慕容烈和千机,上仙是否还会责罚于他们? 她心里没底,忐忑不安。 明明尘埃落定,她却愁眉轻拧起来。 安定又哭了,慕容烈大步去了偏殿,夜色浓重,月光如银粉般抹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她睡了这么多天,此时一点睡意也没有,只瞪大眼睛,看着夜色发怔。 重逢,应是狂喜的,她的心却被心事压得沉甸甸。 她已无法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劫难,让身边的人跟着她痛苦, 枯坐一夜,直到天明时分,看着他慢步进来。 “你没睡?”他轻掀开帘子,目光深沉。 “嗯,你也没睡?”她勉强笑了笑。 这一笑却激怒了他,他猛地俯过身来,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急切地问她:“你到底想不想我?” “想。”她沉默了一会,缓缓吐出一个字。 “那你脸上为何不见一点开心的样子?”慕容烈的手用了力,把她的小脸挤起,语气愈加急促。 “我担心池映梓。”她实话实话。 慕容烈的双手就颓然垂下,好半天才低声说道:“他已经走了,可能回小岛上去了,还带走了安宁。” “什么?”颜千夏一惊,池映梓把儿子带走了?“怎么回事?” “你不是心心念念觉得你师傅才是好人?他一月之前托年锦带信给我,让我依照约定时间接你回来,可我赶到的时候,你却昏睡不醒,一直睡了七天七夜,安宁也被他带走了。” 慕容烈坐下来,背对着她,缓缓出声,“告诉我,安宁是长,还是幼?” “他是哥哥。”颜千夏紧蹙的眉缓缓松开,让她昏睡七天的事只怕不是池映梓做的,而是阿芷,难怪她那半个月一直愁眉不展,原来是在思量着是否把她带走—— 那么,是她错怪他了! 可是,他也不能拿着金锁锁着她啊! 见她看着手腕上的锁,慕容烈低叹一声,手指轻抚过来,小声说道:“我只问你,想不想我?” “嗯。”颜千夏突然就觉得羞涩了起来,轻轻点头。 “那你不要走,好不好?你想报恩,我们一起来报恩,可以有很多方法回报池映梓。”慕容烈俯过身,额头在她的额上轻抵着,闭着眼睛,喃喃问她。 “嗯。”她还是小声哼哼。 “告诉我啊,舒舒,我不安心,你离开我这么久……我真怕再也找不到你,知道么,是他们说,是你自己愿意跟着他从山上离开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 慕容烈的声音愈低,末了,滚烫颤抖的唇就吻到了她的唇上,轻轻地含着她柔软的唇,吮着,吻着…… “哪个王八蛋造谣?”颜千夏眉一拧,头一偏,躲开他的吻,气哼哼地骂,“姑奶奶我伤得那样重,骨头都断光了,居然还有人造谣中伤!” “是叶将军……”慕容烈怔了一下,继尔猛地抱住了她,上下打量着,不停地问道:“受伤了?都好了么?还疼不疼……” “孩子都生下来了,还疼什么疼?都疼得脱过几层皮了!”她抖着手里的金链,催他打开,水眸圆瞪,泪光点点,“你快给我收起来,把我锁上面算什么事?我不要吃喝拉撒呢?” 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慕容烈不仅不气,反而低笑起来,手指在她的眉眼上轻轻摩挲。“就是这样的,你就是这样的。” 有时候凶巴巴,有时候娇俏俏,有时候妖娆娆,有时候冷冰冰,有时候火辣辣……这才是他的完整的爱妻啊! “讨厌。”她嗔斥一声。 他连忙去摸腰上的金钥匙,待放到手腕的钥匙孔前时,突然又手一抛,把钥匙给丢了。 “你干吗?”她急了,扭头看被丢掉的钥匙。 “你得向我保证,不许再想他!”他酸溜溜地盯着她,迫她发誓。 “无聊哦。”颜千夏膝盖曲起来,去抵他的腰。 “快发誓!否则以后不许你起来,就把你锁在我的这榻上。”他双掌掐着她的腰,居然耍起了小无赖。 颜千夏眨眨妩媚的大眼,索性一歪脑袋,轻声说道:“那可做不到,我也是和他拜过堂的。” “你……”慕容烈又恼了,颜千夏还不肯放过他,抬了雪白的小脚丫,在他的腰上轻轻地蹬着。 “我怎么了?你说啊!” “你……”他更恼。 颜千夏笑起来,她深知,以后想看他吃醋,那是难上加难了,没有人再有走进他和她之间,没有人! 所以,这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她得好好戏弄他一回,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来锁着她呢? “你……”他还是只会这一个字。 颜千夏咯咯大笑起来,小脸因为兴奋而布满红晕。 当然,她没能得意多久,她的手脚还锁着的,在发现她的真实意图之后,慕容烈迅速地回击了回去,用他的拥抱,用他的热烈的亲吻…… 没有哪种感觉能比过此刻,让他充实快乐。 他思念的人,终于回到身边,可以和他一起共赴快乐的天堂 。 “阿烈,我们不要再生孩子了,太疼了……”她突然想到这个,又大叫起来。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听你的……”他抱住她,温柔地笑了。 那一世许的诺言,在四世之后终于实现…… 风拂进来了,银铃儿叮咚清脆,小白猫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又去蹂躏欺负那条青蛇。 这世间,从来一物降一物。 小青蛇的毒牙可以让靠近它的敌人丧命,却从渐渐不再反抗小白的欺压,反而很喜欢盘在它的身边,一起晒太阳。 慕容烈呼风唤雨可以让敌人闻风丧胆,却对面前的女人束手无策,追完一世又一世,直到以魂相许,换来一生相守。 可是,这种妥协这样甜蜜,如同一杯极醉人的酒,让人沉迷不已……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无关身份地位,跌进去,就是跌进去,永生永世的爱恋。 我爱你,你爱我,如此简单,如此温暖。 —— 正在看文的你们,和我一样,我们不可能拥有这样激烈轰动的爱情,但是我们有阳光,有平和,有希望……这样就足够了。暖暖的小爱情,一样能温暖一生。谢谢你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