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 第一章 “命是保住了,能不能醒就看楚狸自己了。” 睡梦中的楚狸皱了皱眉,这什么破梦,梦都同他作对!他活的好好的哪来性命之忧? 最近诸事不顺倒是真的,譬如昨晚他就被迫删了自己的心血道长。现在楚狸真是看什么什么不顺眼,更别说是在梦里受气了。 连loser也是有尊严的,何况楚狸不是。他梦呓道:“你才命保住了,我就不醒你奈我何!” 楚狸翻过身,将被子蒙过头顶妄想与周公再续前缘。不幸的是周公不好他这口,他也只得一梦过后又入一梦。 【密聊】[十里红妆]悄悄对你说:楚狸?我和山河逢春奔现了,你懂我意思。你转服或者删号别再联系他了,不然我帮你走! 呵呵,真是精彩一夜,楚狸如是想到。方才梦到有人暗示他小命堪忧,现在更是梦到十里红妆这个剧毒女了。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楚狸狂躁的喊了句梦话,双眼却沉瞌着,依然没能醒来。梦境也没能遂愿停下,近日郁卒之事在他脑内又循环了一遭。 剑侠情缘三,楚狸近年一直玩的游戏,是被他的情人傅逢春拉进坑的。傅逢春玩了一半被十里红妆掰直了,他却还是那坚定不移的小圈圈,掰都掰不开的弯。 因为年少生活环境比较特殊,楚狸算是会做人的,加上剑三里的妹子对基情风月之事较为执着,楚狸混得那叫风生水起。毕竟有声有颜、手法又好还自带cp的楚狸简直是妹子们心中基情男神的代名词。 妹子们都私下讨论楚狸或许是个小开,再不济也是事业有成的小丐丐。然而楚狸两者都不是,最多算是条普通咸鱼。 22岁的楚狸,是山城千万人口中的普通一员,又是这普通一员中特别的那一类,他喜欢男人。 他们这种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他是在一个同城酒会上遇到傅逢春的。傅逢春成熟稳重收入丰厚,唯一不足就是圈里都知道他性向不稳。 但这都不是问题,楚狸喜欢傅逢春身上温暖的气息,如同他早逝的父母。可谓喜欢到,心甘情愿为他作死。 知道傅逢春玩游戏的时候,楚狸还是很震惊的,这么一个大忙人玩游戏,匪夷所思。但下一秒,他就心甘情愿的建了个号陪他一起玩,是个道长,花羊官配。 傅逢春商场上野心勃勃,游戏里一样要站在巅峰。他从建帮会、指挥战场、组织劫镖到最后指挥攻防成为恶人领袖,一路都走的很顺。 山河逢春名震全服,楚狸这个id却鲜有人知。作为背后的男人,楚狸给山河逢春提供桌子小药帮会资金,他自己建了个菜帮,倒起交易行,甚至闲来无事接代打收金币,只为让傅逢春觉得他楚狸宜室宜家。 大家都说楚狸是个土豪,不在帮里还总给山河逢春支援,是不是想和山河逢春搞基。傅逢春每次只是笑笑,从没说过楚狸和山河逢春就是一对,也没有拉楚狸入帮的意思,甚至一个烟花都没为他放过。 上一次私聊是什么时候?啊!是那次傅逢春让他去浩气做卧底吧。 楚狸真是爱傅逢春爱到了尘埃里,所以走的时候连尘埃里都躲不得。 照着傅逢春的要求楚狸成了007,潜伏到江山已倦身边,每周都为傅逢春提供浩气统战的战术布置。楚狸其实挺内疚的,江山已倦是个好人,在他第一次被怀疑的时候挺身而出,拍着胸脯保证楚狸是无辜的。可惜,最后楚狸伤他最深。 一切混乱都是十里红妆出现后发生的,第一次是半月之前傅逢春跟他说自己喜欢上了个女孩子,所以他们和平分手了。第二次便是昨天十里红妆密聊他,但这时候他不过是傅逢春的朋友,游戏中的007而已。 他没有回十里红妆的密聊,只是安分的做他的情报工作。平静终有破碎时,昨日小攻防开始前,一张楚狸和山河逢春的聊天记录出现在统战yy里,楚狸身份暴露。 同时,傅逢春为了保全自己形象选择牺牲楚狸。楚狸记得他昨天电话里说了什么,他说,楚狸你删号吧,我再给你买一个。 楚狸不用猜就知道是十里红妆搞得鬼,却也懒得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十里红妆却是得寸进尺,刷他世界挂他悬赏,没事还去贴吧八一八闹的满城风雨。 一怒之下楚狸仇杀了十里红妆,却又被山河逢春带人埋了复活点。 【近聊】楚狸:傅逢春,你够狠。 楚狸发完这句近聊,原地复活神行去了纯阳宫,纵身跃入纯阳山底河中,一日纯阳一世纯阳,他就是删号也要在纯阳宫。熟练的退出游戏,此时已是半夜十二点了,他在人物界面毫不犹豫的选择删号。 这个道长不仅仅是陪傅逢春玩那么简单,更是他的心血,剑三删号要七天,楚狸干脆将客户端都删了。 躺到床上,楚狸也没能立刻睡着,心中想着自己的委屈,咬着牙才没让眼泪跑出来。他活到现在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傅逢春,要是没有傅逢春就好了。 楚狸梦做完了,总算归于平静陷入黑暗。突尔传来一道空灵声音。 【没有傅逢春的世界,和那个愿望差不多啊,你愿意成为楚狸吗?】 我,就是楚狸! 楚狸没有开口,只是心中呐喊。 那声音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得到肯定答复,交换达成。】 什么交换?楚狸心中疑惑。 【甲方系统已准备,换魂开始。】 始字末了,楚狸彻底睡死过去。 过了很久很久,楚狸突感一阵窒息,那是溺水的感觉。他当是又在做梦,却又发现些许不对,这溺水感太真实了。片刻之后他开始咳嗽,咳到喉咙再没了水腻的感觉,咳到自己兀然睁开了眼睛。 聚焦许久,楚狸才看清四周情况。他躺在一张红木雕花床上,斜视过去的粉墙上挂着一幅丹青,房内还有些幽兰香气,这不是他家! 他伸手想撑起身子,手腕始终始终使不上力气,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有着明显的紫色勒痕,身上也隐隐发痛。楚狸努力直起身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小腹缠着纱布,隐隐透血。 【换魂完成,扣押乙方魂魄,甲方魂魄已就位,剑三系统激活。】 昨夜梦中之声再次响起。 楚狸环顾左右:“谁在说话?” 【甲方穿越完毕,59438任务完成。甲方已强制开启完成乙方任务模式。】 那声音陈述完最后一句话,再无踪迹。 楚狸清楚的听到了穿越、换魂和剑三系统,再看了看身上的伤,心里咯噔一下。哦吼,莫不是删号以后做个梦把自己也删了,他这绝对是狗血的穿越了。 反应过来的楚狸疯狂大笑。 “哈哈哈,没有傅逢春的世界。” “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笑,是不是嫌自己命太硬?”清冷的声音从外室传来,声断之时一名道袍美人已是站在楚狸面前了。 楚狸被这突然出现的美人吓的噎了一下,咳嗽半天才道出一句“我——”,却怎么也我不出所以然。只是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胸前两点,虽然他也不知道捂住有什么用,人早看到了。 美人一头柔发束在道冠里,身上道袍雪白,袖口还绣了鹤羽纹。楚狸心道,这袖子若是扬起,一定似白鹤展翅。 他袍子外头散散披着一件暗红外纱,双手笼在袖子里,桃花眸子里满是嫌弃,“溺水溺成傻子了?连命都保不住,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也是,你一直如此,我又说你做什么。只是楚狸你记住了,我齐子佩的徒弟,不能被人欺负的跟落水狗似得。” 楚狸还没反应过来美人在说什么,那美人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转身一刻楚狸还看到了白鹤冲天之景,冲在了他脸上。 “齐子佩——”楚狸摸着被衣袖抽的生疼的脸,低声念出方才美人的名字,“我是他的徒弟?还有,剑三系统是什么!技能吗?” “叮——” 纯阳的技能面板还真出现在了楚狸面前,楚狸眼乌珠都要瞪出来了,这不是他道长的技能配置么。他的道长是气纯,面前这面板里连奇穴都是一模一样的。 “地图、生活技能、包裹、外观商城。” 一个个系统界面凌空摆在楚狸眼前,全都是他记忆中熟悉的东西。楚狸这才理解了梦中声音说的剑三系统是什么意思,那所谓的任务又是什么? 心中所思的任务面板伴随“叮——”的一声,冲破前方重重面板阻碍来到到他面前,楚狸看清后房觉乙方这人真是典型的心机boy啊,看看这任务条款,简直是霸王条约。 【1.甲方替代乙方后,需达成世界第一高手任务。】 【2.甲方替代乙方后,需获得生死不离真爱一枚。】 【3.甲方替代乙方后,需完成额外触发支线任务。】 【4.任务成功,甲方可选择成为乙方或回魂本体。】 【5.任务失败,甲方将被系统散去魂魄彻底抹杀。】 楚狸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反正那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在哪儿都无所谓,何况那里还有个傅逢春。这个乙方倒是有趣,宁可让别人替代自己,也要当一发人生赢家,莫不是生前过的窝囊?也好,他楚狸现在正是想当心机boy的时候。 楚狸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系统,确认完毕后心中燃起斗志,不就是上位么,十里红妆在游戏里玩的娴熟,他楚狸可以在这里玩的更好。 如获新生的楚狸捏了捏拳头,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身上伤口骤起疼痛将他拉回现实。这一疼又让他联想到了方才高傲的齐子佩,这便宜师父对自己的好感度似乎低的吓人啊! 想到齐子佩他就萎靡下来。这穿越的第一天,还没上位就被师父打脸了,不是好兆头啊! 第二章 不如跳舞,玩穿越不如跳舞!楚狸身上伤口后痛疼的他简直想乱舞,这该死的乙方,绝对是个抖m。 身上伤口实在让人不适,正是可以使用系统的时候,想到帮会里还有剩下的上品止血丹,楚狸迫不及待召出地图想要神行,然而脑中闪过一条提示让他彻底懵在原地。 【当前系统等级0,10级方可进入帮会领地。】 what!系统等级0什么情况,感情他现在就是个0级的渣渣咯?不会,连系统技能也不能用吧...... 打开包裹取出一把木剑,正想坐着读一个四象轮回,楚狸却发现没有技能按钮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读技能啊!所以这个系统到底怎么用?不能用的金手指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叮——系统使用指南已存入包裹之中。】 楚狸将手中木剑丢在一边,掏出包裹中的使用指南,仔细看完,大呼废柴。 【尊敬的系统用户:感谢你使用本系统,您所携带的是您剑侠情缘三中角色所拥有的各项系统。其中包括气纯技能、生活技能采集与医术、人物背包、外观商城及帮会领地。人物技能需要您摆出大致姿势方可触发,生活技能除现有配方外可自行更新配方,其余系统与游戏中没有区别。感谢阅读,祝任务愉快。】 定了那么多霸王条款,还如此不适于使用,这个系统真是太坑爹了。可怜他楚狸壮志难酬,壮志难酬啊! 这边楚狸还感叹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外室突然传来一阵扣门声,接着就是道清亮嗓音,“兄长,我听师叔说你醒了!” 见是有人来了,楚狸深吸一口气,挥去脑中乌七八糟的想法。他勉力站起身来,准备去开门看看又是哪位仁兄前来探病了。谁知才走两步,体力不支“扑通”一声就给跪地上了。 膝盖与青石地板亲密接触,磕的楚狸生疼,只能抱膝坐在地上对膝盖吹气。更糟的还在后面,他的下腹伤口应是因为用力过度裂开了,就连胸口也充起一阵气闷,楚狸“咳——咳咳——”的就开始咳嗽。 探病的兄弟本是规矩扣门的,听到房内这么大的动静,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兄长,你怎么摔地上了!”探病者是一少年,他见楚狸坐在地上,忙不迭将他扶上床。他拉着楚狸仔细检查,看到楚狸腹部伤口泛红,少年怒气更盛,“都是道灵他们,要不是他们你也不至于这副样子。平常他们就爱欺负你,你还总是忍让,你看,这下把你伤的差点命都没了!” 楚狸疑惑道:“道,道灵?” 少年的小旗眉微微皱起,眼中也透出几缕询问,他帮着楚狸躺下并为他掖好被子才开口,“兄长你说什么胡话呢?道灵是谁你能不知道,不就是那作死三人的头头,都是一代弟子,真算起来他辈分还比你低,凭什么处处欺负你啊!” “我昏了太久,事情都不太记得了。”楚狸垂眸,来者不知善恶,万一知道他不是正主痛下杀手,他现在可是没法反抗的。自此,楚狸在心中笃定除特殊情况外,绝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少年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道袍,突将自己的俊脸凑到楚狸面前,一双睡凤眼内满是担忧,“兄长,我是谁你还记得么?” 楚狸摇了摇头,决心将装失忆进行到底。 谁知那少年明亮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脸色也不太好,他喃喃说道:“扶音师叔说你有可能失忆,原来是真的。兄长,我是楚瑜啊!” 万幸,万幸,原来早就有人给他找好借口了,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楚狸轻声询问:“楚瑜,我身上的伤是道灵他们弄的?” 楚瑜黑着脸点了点头,语气不善的说:“不是他们还能有谁,你落水的时候就他们在附近。平常就喜欢给你下套,你看看你身上的伤。之前我说去教训他们一顿,你非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管,以后我是半点都不会忍的!” 我也不会。楚狸在心中默默说道,但他并不认为他身上的伤痕是门派欺凌造成的。同门之间再怎么欺负人,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看来平常道灵那三人对这个楚狸也有够过分,否则楚瑜也不会铁了心认为是他们下的手了。 但是,小惩大诫是必须的,否则他楚狸完成任务的第一步还没踏出,就得给门派里的小喽啰阻碍死了。 【叮——任务公告】 【短期支线:小惩大诫道灵、道真、道言三人。限时15日完成度:0%】 【奖惩制度:任务成功奖励系统经验,失败将执行抹杀程序。】 楚狸真是哭笑不得,这支线任务也是神出鬼没的,他才想到要这么做,任务就来了。而且限时也就算了,任务失败竟然直接抹杀,一点不讲道理。叹了口气,楚狸掐指一算,15日应该是够了。 “兄长,兄长!你在想些什么?”楚瑜摇了摇楚狸的手臂,或许是怕弄疼他,动作轻轻柔柔的。 楚狸回过神来,抿了抿嘴:“方才我刚醒,就被齐子佩训斥了一番,他很生气的样子。” 楚瑜瞪大眼睛:“你说,东君?” 东君,应该就是指齐子佩了,楚狸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兄长以后可别直呼东君名讳了,而且这里还是东君府邸。玉虚宫规矩你又不是——”楚瑜刻意压低了声音,他方才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突然记起楚狸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只得深吸一口气,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楚狸见楚瑜憋了半天没憋出下文,开口询问:“楚瑜,怎么不说了?” “哎,兄长,我还是先同你讲讲大致情况吧。” 楚狸穿越的地方名为归墟大陆,和那些穿越小说里的设定还真没啥区别,修真者、凡人、妖、魔等元素样样齐备,自然也有各自的势力划分。 楚瑜只说凡间有七国,妖魔盘踞在哪儿他压根都没对楚狸说,反而是修真界的四仙一邪占据了他话中五分之四的分量。 四仙即是修真界四大仙门,分别是玉虚宫、正阳书院、寒山寺和神虎谷。相比这些正经门派,楚狸倒是觉得那一邪名字有些好听,弱柳扶风,多么诗意。 只是弱柳扶风所作所为被楚瑜渲染的可谓天理不容,楚狸自然也就失去了兴致。楚狸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个名门弟子,怎么有种炮灰的设定感。 “那东君呢,为什么这样称呼他?” 楚狸一脸真诚的询问楚瑜,楚瑜也认真对答。 东君是齐子佩在修真界的名号,玉虚宫有三君,即是幻神君、留仙君和东君。其中东君是最先成名的,似乎和九年前他以一人之力屠灭弱柳扶风总教教众有关,意为东归墟第一仙君。不过那都是些久远飘渺的传说,楚瑜也只是匆匆带过。 “我为何会在这里养伤,师父他看起来不甚喜欢我。” 楚狸还在孜孜不倦的套话,楚瑜倒是不干了。 他将一道符咒贴到楚狸脑门上,“兄长你是东君首徒,又是唯一的徒弟,自然是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你就别想了,这是我跟我师父求的汇灵符,贴几日你应该就可痊愈了。我还偷了张灵火符,给你保温!” 说着他又将那灵火符贴在被子上,果真被窝开始温热起来,温度正好,楚狸也开始瞌睡起来。 “咚——咚——”一阵浑重钟声传来。楚瑜听到后顿时慌了起来,大呼要来不及了。楚狸歪头看他,就见他从床上蹦了起来,匆匆忙忙向外跑去,只留下一道嘱咐,“东君师叔说你痊愈后去见他。” 楚瑜这人,来时先闻声走时留遗音,又是一个俊俏少年,楚狸虽然觉得他聒噪得像个老妈子,但确实还挺可爱的。 只是他留的话不是那么可爱,楚狸是喜欢美人,但却不是抖m,所以让他伤好了就去见齐子佩找骂他是十分不情愿的。可是人家是地头蛇,他不过是初来乍到的萌新而已,不去也得去呀! 养伤用了6日,楚狸期间偷摸着吃了不少包裹里残存的金疮药,唯恐养伤太久任务失败。楚瑜日日都来看他,每日变着法的讨他开心,每次验伤都是啧啧称奇的模样,直夸兄长命大。 命大不命大楚狸是不知道,但今天他是必须去见齐子佩这个冷面阎王了。楚狸穿上楚瑜送来的玉虚制服,披着水蓝外纱,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绣的是卷云。 楚瑜见他拿着袖子发呆,还好心告诉他玉虚宫中道袍制式,三君羽鹤一代云,二代夜莲门外波。楚狸听后自然是很满意的,他总不用跟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一样,从底层慢慢爬上来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是金手指的一部分。 楚狸整理好行装,带上全身家当,看了眼地图,就朝着齐子佩所在之处进发了。 到的时候,齐子佩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毛笔在宣纸上龙游,写了个苍劲有力的静字。楚狸没敢打扰他,只是在一旁看他写字,然后看他将静字卷好放入一边的字筒。 楚狸观美人舞墨,心中痴汉道——如果齐子佩不说话,那真是梦中情人的不二人选。 齐子佩墨宝已毕,抬头睨视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楚狸:“这次算是你运气好,沉到玉虚湖底被楚瑜找见了。到了鬼门关还能被扶音拉回来,以后规束着点,别在惹是生非,你知道了就下去吧。” 楚狸等了半晌,最后换得一顿嘲讽。他正要发作,猛然想起还要靠师父上位呢,毕恭毕敬的留了一句知道了便退出了齐子佩的书房。 闹肚子郁闷的楚狸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儿,想了想只能找楚瑜,就着地图向楚瑜那儿行去。 玉虚宫很大,齐子佩的府邸也很大。楚狸走出东临阁用了不少时间。东临阁前有一片竹林,葱郁挺拔甚是好看,楚狸反正无事,遂驻足观赏。 他可从不知道自己幸运值这么‘高’,刚刚受了齐子佩一顿训斥,现在只是闲来观竹,也能被任务对象围住了...... 第三章 晚风绕竹,揉出“沙沙”脆响,身后竹海飘摇,远空夕阳遥射,怎么的也算是一幅精绝工笔。楚狸就在这幅工笔之中,被他的任务目标堵在竹林之内。 三人还未出现之时楚狸就接到系统提示了,任务目标已靠近,等三人真的到他面前,楚狸才发现他们不过也就是三个舞勺少年罢了。 “哟,药罐子,你终于养好了?” 站在三人最前端的清秀少年开口就叫药罐子,语气要多不屑就多不屑,神态也是倨傲至极。楚狸估摸着,这应该就是道灵了。 果然,后方另一稍微矮小的少年不等楚狸开口就接了话,“道灵,你和这废物说什么,他害我们抄了十遍坐忘心经,趁着没惊动人,我们先——” 楚狸看着这三个不过十五的少年讨论怎么整治自己,心里甚是不屑,经验宝宝还敢千里来送,迟早收了你们。虽然心中不屑,楚狸脸上还是一派惊惧之色。 看到楚狸的表情,最后那名壮实的少年开口道:“道言,你的意思是?” 楚狸不知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道字三人却已齐齐对眼,颇有默契的大笑起来,仿佛已看到楚狸受难模样了。三人狂笑过后迅速摆开阵势,环着楚狸围成三角,双手结出莲花印,口中念念有词。 就见三柄飞剑分别从三人体内飞出,剑指楚狸。 道灵的目光跟看蝼蚁似的,“药罐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惹人嫌。不是说我们伤了你么,给你添几道伤便是!” “灵剑引命,敕!” 道灵、道真和道言发出敕令,三人飞剑如离弦之箭射向楚狸。楚狸瞬间从包裹中抽出一把短剑,摆了个蹩脚的坐忘无我,勉强张出防御。 坐忘无我,冥思坐忘,无垢无伤。虽然他的系统变成0了,但剑三的技能还是加满的,即使效果不佳,依然挡住了作死三人组的飞剑。 “这药罐子施了什么法,飞剑竟然近不了他的身?”道灵疑惑的询问同伴,道言、道真又哪里知道,只能齐齐摇头。 最为壮硕,面相也最火爆的道真啐了一口:“管他的,肯定又是哪个邪门歪道教的。继续,我就不信他这破身子能抵挡多久!” 道灵道言听了道真的话,心中甚是认同。毕竟楚狸是出了名的关系户,要不是留仙君的关系,他哪里可以成为东君首徒。 三人和楚狸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讨到好处。楚狸事实上是非常想脱身的,毕竟他的蓝条也不是无尽的,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蓝条并不像游戏中一般慢慢恢复,迟早是要挡不住的。那三柄飞剑虽然伤害不高,一旦自己没了防护,照样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而且,他还不能暴露实力! 齐子佩,楚狸脑中第一反应就是找齐子佩帮忙。这竹林也算齐子佩府邸范围,只要稍微惊动,齐子佩应该很快就能赶来。说做就做,他一边保持坐忘无我的招式姿势,一边在包裹中翻找可以惊动齐子佩的道具。 楚狸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自己过,如果不是他不爱丢包裹里的垃圾,那他包裹里现在肯定是不会有鞭炮的。系统这点十分人性化,不像游戏里一板一眼的只能操作一样东西,他将鞭炮大把大把向外抛去,噼里啪啦响的飞起,甚至还吓得道灵三人各自倒退一步。 站定之后看清是鞭炮的道灵哂笑:“鞭炮,药罐子你的乾坤袋里都是这些破东西?也是,带着防身嘛哈哈哈!是不是想用这招跑?道真、道言,加大灵力!” “剑心引命,敕!”三人变换口诀,楚狸身边的三柄飞剑剑锋更利,楚狸只能更快的补上坐忘,更多的洒出鞭炮。 其实他只要随便使个技能,就能将这三人吓走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他不信齐子佩会坐视不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屋外传来的鞭炮声已经响了一炷香的时间了,齐子佩手中毛笔依旧稳稳游走着,只是笔下静字没有之前楚狸看的那么稳健苍遒。 齐子佩将新写的一幅字拿起看了看,不合要求。他皱着眉头将这幅废字折起放在一边,终于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二十分钟,楚狸的鞭炮炸了整整二十分钟了,齐子佩还没有赶来。楚狸都开始怀疑齐子佩是不是压根没听到外头的喧闹,道灵三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一样灵力将尽,显得极其疲惫。 楚狸真不知道道灵他们为何这么厌弃这个楚狸,拼到灵力耗尽也要给他添几道疤。他也只剩几个坐忘的灵力了,头顶的飞剑越来越沉,楚狸第一次感到危机降临。 “嘎吱——”坐忘的防护罩出现裂痕,大概再过半分钟就会彻底碎裂。 命和暴露自己哪个重要?楚狸心中窜出这么一个问题,自然是自己的性命,暴露就暴露了,暴露以后至少他还有保命的机会。 “吧唧——”,防护破了。 头顶的三柄飞剑没了防护罩的阻挡,从三个方向向楚狸袭来。楚狸一咬牙,准备打出一个五方行尽控制住三人三剑。 “铮——铮——”,伴声而来的是另一柄飞剑,它带着青色流光,快而利,准又狠。突来的飞剑击落即将伤到楚狸的三柄灵剑,绕着他转了个圈,最终插在他面前。 “不好!是东君的合光!”道灵三人飞剑被击落,正是郁闷时候,看清来剑变为惊慌起来。 “你们倒是闲适的很,在我门前私斗!” 齐子佩悦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眨眼之间他似是使了瞬移法术,稳稳站在了楚狸面前的飞剑旁边。 楚狸这个狗腿子一见齐子佩,心中“嗷呜”一嚎就扑了过去,抱住齐子佩的大腿就是一顿嚎,“师父你可来了,徒儿差点就折在这里~师父啊!” 声泪俱下,控诉尽情,看着真像受了莫大委屈。 齐子佩低头蹙眉,看着抱着自己一条腿的孽徒,怒火中烧。毕竟是东归墟第一仙君,齐子佩吐息数次定下心神,体内灵气一震,总算震开了不要脸的楚狸。 楚狸感到一股力量向他袭来,接着他被震来,再也抱不了巨巨大腿了。他委屈抬头,眼里满是无辜,软软的喊了声“师父父~”。 齐子佩一辈子修身养性,不怎么动气,可这楚狸痊愈不过一日,他就已经快要濒临崩溃了。扶音师兄说楚狸可能会有些后遗症,这后遗症还真是符合他的性子,让人又厌又气。 齐子佩甩了甩袖子,剑指一挥,将合光召回元婴之中,这才开口道:“为何私斗?” “师父父~我才出门他们就围了我,说要教训我一下。我处处退让,徒弟以一敌三实在是抵挡不住啊!而且徒弟也没与他们斗法,只是放了鞭炮招来师父!”楚狸一边说着自己是无辜的,一边将私斗罪名全部推到了道灵三人身上,眼神之真诚,尤胜白兔。 “你分明和我们斗法了,飞剑都没能破了你的——” “闭嘴”齐子佩冷冷的说,遂又看了楚狸一眼:“私斗就是私斗,狡辩!楚狸你是溺坏脑子了么,好好说话!还有鞭炮是你放的?” 楚狸心中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卖萌啊!他低下头,小声说:“是,是我放的。” 齐子佩望了望这小片竹林,五人所处之处满地鞭炮渣滓,他冷声道:“你们四人,把这竹林扫了。回去以后,各抄一遍坐忘心经,明日给我。” 道灵三人眼神绝望,楚狸却是无所谓的。抄书?呵呵,他有系统好么! 齐子佩吩咐完惩罚,连一刻都不想多待,直接御剑回了府中。楚狸当然也没扫竹林,齐子佩刚走,他就对着道灵三人甩了个五方行尽,道灵三人被定在原地,满脸羞愤。 “妖术!”道灵愤然,“楚狸你就是个丧门星!东君首徒?你迟早会被赶出玉虚宫的!” 楚狸抚了抚手中木剑,挑眉说道:“你可赶不动我。哦,你很恨我?” 道真就是被困住动作,嘴里还不停啐着:“你这东君首徒,来得可真容易,我们努力多少年,也不及你取巧一日!” “呵呵——”楚狸笑了,他还恶趣味的换了商城的阴阳眼,笑的十分邪魅,“我就是命好,我就是妖物,奈我何?你们就在这里定上一段时间吧,记得打扫干净哦!” 言罢,楚狸一人赏了一个七星拱瑞。45秒,够他楚狸神行了! 楚狸拍了拍道灵俊秀的脸:“怎么样,爽么?你不就是想被打脸么,啪啪啪!” 道灵三人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连体内灵气都被封住了。而那边的楚狸读了个什么奇怪的法术,一飞冲天,在他们面前消失了。楚狸走后一会儿,道灵三人才得了自由,回想起刚刚的感受,更加确定楚狸是个祸害。 然,满地的鞭炮渣滓他们是必须扫的,不然东君责怪起来又是他们倒霉。 道灵认命捡起地上碎屑恨恨的说:“时间还长,我们迟早将药罐子那妖物赶出玉虚宫去!” 【小惩大诫任务完成度提升至20%】 楚狸方才神行找到楚瑜,系统就发来任务进度提示,楚狸嘴角忍不住上扬。 楚瑜看到楚狸一身脏乱衣装,脸都黑下来了,“兄长你还笑的出来,早上还好好的道袍,现在都成破烂了。” “我刚刚耍了道灵,当然心情好!”楚狸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泥泞的道袍。 楚狸惊道:“什么!他们又找你麻烦?明日上课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不用,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楚狸笑着对楚瑜重复一遍,随后蚊声又念一句:“我自己来。” 第四章 “化外山间岁月皆看老,落雪无声天地掩尘嚣。他看尽晨曦日暮,饮罢腰间酒一壶,依稀当年孤旅踏苍霞尽处——” 楚狸初见道灵三人就将之一军,心情甚好,沐浴之时不禁哼起歌来。 屏风内楚狸洗的正欢,屏风之外的楚瑜正为他整理衣物,听到楚狸歌声疑惑道:“兄长,这是哪儿听来的小曲儿。此前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词好曲好,意蕴颇深。” “你没听过了可多了,偶尔然得之罢了。”楚狸心想,哎哟喂我哼个歌差点又露马脚,一个谎果真要用十个来圆。 楚瑜太息:“兄长说的是。兄长醒来之后,性格变了好多,我都有些不习惯。” 果然是好兄弟!楚狸心中警钟狂鸣,手中浇水的葫芦差点掉进浴盆之中。楚瑜是这几日内第一个怀疑楚狸身份的,其实也怪不得楚瑜怀疑,毕竟他和楚狸是亲兄弟,现在还能用没了记忆搪塞,时间久了,迟早是瞒不住的。 楚狸也不能确定,如果楚瑜发现他哥哥的魂儿已经没了,会是怎么一副光景,伤心是肯定的,不知道会不会恨自己。能瞒多久就瞒住多久吧,楚狸躬身去舀水,准备继续洗浴。 浴盆水滑,他心神已乱,躬身之时一个趔趄,摔进浴盆之中。这玉虚宫内的浴盆都是柏木制成的,木质坚硬的很,楚狸这么一屁股跌进去,顿觉自己的臀部似是摔成了四瓣。 “哗啦——”“砰咚——”“哎哟——” 溅起的水声,跌落的闷响和着楚狸的惨叫在房中回荡,凄凄厉厉。 楚瑜听到这动静,慌忙扔下手中衣物跑入屏风内,他那可怜的兄长跌在浴盆之内,青丝沾水肤色玉白,身上还有几道嫩粉印子,是才生出来的伤痕嫩肉。明明就是一幅美人沐浴图,却被楚狸扭曲的神情活生生整成了罗刹戏水。 “兄长怎么如此不小心!怎么摔倒的?”楚瑜伸手就想去扶,楚狸却是害羞,虽说这身子和楚瑜是兄弟,说是一起从小洗到大都不为过。但他毕竟不是正主,还是一个腼腆的小丐,他弱弱伸手推开楚瑜伸来的援手。 楚狸使力将方才摔的疼痛不已的那只脚伸出浴盆,“我好像崴了脚了,那处摔的也有些痛,让我坐着缓缓。你先去弄盆凉水来,让我镇一下脚腕。” 楚瑜没动,只是面色不佳,他皱眉看着楚狸已肿起的脚腕,沉思片刻曰:“兄长真是记性差了,这种小伤,我施个法便是。” 他双手结太极印扣在楚狸伤处,本是红肿的的脚腕迅速消了下去,楚狸顿感一阵清凉,伤处也没那么痛了。外伤是好了,内伤楚瑜治不了,所以楚狸照样是崴着出的浴盆。 因为不想出浴时被人看光,楚狸便嚷着让楚瑜去外面等他。又因不想楚瑜久候,他胡乱抹了身上水珠,草草穿上衣服便出了门。道袍被余下的水珠浸润,头上玄丝也是润湿的,楚狸出门后顿感一阵凉意,反观楚瑜看来只觉得他浑身湿漉漉的,身上伤口又刚好哪里禁的住风吹。 楚瑜本想陪着他去看看明日御剑课程的校场的,见他这幅模样只说还是明日再去吧。说完忙拉着他往住处流云小榭跑,念叨着这样要是又得了风寒裂了伤口就不好了。 还以为有多远,那流云小榭也不过片刻路程。 楚狸没想过会在住处遇见齐子佩,他立在他和楚瑜的卧房门口,手中捏着一卷书简,闲适的看着。 “东君。”楚瑜见到齐子佩,拉起楚狸快步向前,一边唤他一边在他身前停住,行了个礼。 楚狸不情不愿的跟着楚瑜行礼,“师父。” 齐子佩收起手中书简,将它收入乾坤袖中,这才朝楚瑜微微颔首。转向楚狸的时候,眼神却可谓是冰冷的,“我让你和道灵他们打扫竹林,你倒好,一个人跑出来了。还弄得这幅样子,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师父,我方才沐浴,因为急了点才没打理好——”楚狸小声辩解,齐子佩却没有听的意思。 “你跟我来。”言罢,齐子佩起身向外走去。 楚狸不知齐子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巨巨师父之命岂可违背,只得一拐一拐的跟着齐子佩出了流云小榭。他们也只是走到院门之外,齐子佩就停驻下来。流云小榭外围种了不少绿植花木,苍松海棠兰芳桂香,二人即便是立在门口也是如入画境。 齐子佩本就是才俊,立在哪儿都是一幅画。楚狸这身子也算美人,又是湿身美人,如果不是齐子佩说的话太煞风景,楚狸自己都能脑补出十几万字不可言说的美妙文字了。 “你天生不适合修道,下山吧。”就是后来楚狸想起今日齐子佩的话,他还是会觉得生气,齐子佩当时实在太看不起人了。 楚狸装作惊恐的样子问道:“为何?师父,你什么意思。” “你我本没有师徒之缘,强系在一起罢了。”齐子佩冷冰冰的,即便是楚狸早知他不喜自己还是被吓的不轻,脸上的惊慌多了几分真心。“你仙资不足,注定难有成就。早些另谋出路,也算不枉此生。” 这齐子佩,意思他楚狸这辈子就只能是个窝囊废?怪不得这个楚狸会定那样的条约,感情除了楚瑜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废物。就连应该保护他的师父都让他另谋出路,没有丝毫师徒感情,这换谁都不能忍。 到现在楚狸已经算是明白了的,门内这楚狸受尽欺凌,师门感情压根没有,连死都死的那么憋屈,被人虐待一顿推下湖中,独自死在无声水中,至死恐怕也只有孤独相伴。现在他上了身,谁也靠不住的,除了自己! 他心中突然很气,仿佛这都是他的经历,又迅速燃起一种要碾压这些高高在上目光的*。他要别人知道,楚狸不是窝囊废,他和他都将踏破荆棘戴上最后的王冠。 楚狸收起一切表情,闷闷的问:“若我他日得大道,你还会这么说?” 齐子佩轻声呵了一下,“修道讲究仙资通灵,你身子羸弱,体内经脉也因伤不畅,不要耽误自己了。” “那我们打赌,若我得天道垂帘,你便还我一个愿望。输了我会在众仙门面前,与你断了师徒关系,不再拖累你。”楚狸没来由的说了那么一句,正中齐子佩心中郁结。 “好。”齐子佩应声,他心中五味陈杂,他也不是不喜楚狸,只是楚狸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这一辈子都脱不开尘世牵绊,这一辈子都只能是玉虚东君。 齐子佩走了,楚狸还杵着。现在是金秋之时,凉风吹在他半干的衣衫上,蒸发的水汽带走他的体温。是有些凉意,却不及他心中怒火熊熊满身遍体。 【叮——任务公告】 【主线任务世界第一已推进,真爱任务确定攻略对象齐子佩。】 【恭喜获得系统等级一级,请再接再厉!】 还在自我燃烧的楚狸当时就囧了,这简直目瞪口呆.jpg好吗!系统升级他当然开心,但是怎么这真爱任务就确定对象了,确定对象也就算了,怎么还指名齐子佩了! “是不是都来坑我的,那闷骚怎么就成我攻略对象了!” 【叮——系统的判断是不会出错的,请认真完成任务。只要感情深,没有不可能!】 好好好,攻略齐子佩是吧,攻略就攻略,刷好感他还不会么!楚狸如此乐观,他脑补了一下自己手拿渊微指玄怀里揽着齐子佩的模样,觉得不是那么违和,甚至可说是美人入画,瞬间淡定下来。 楚狸仰天长啸:“师父父哟,千万要等着宝宝来疼爱你啊!” 闹腾的一天止于逗比的系统,楚狸还记得坐忘心经,等楚瑜睡下了才用起抄书系统。纵是系统在手,这厚厚一卷的坐忘心经还是让楚狸抄的精疲力尽,怪不得道灵他们神色惊慌。想起道灵三人之前抄了十遍,他又忍不住“噗呲”喷笑。 楚瑜大概是睡眠浅,都是后半夜了,楚狸一个“噗呲”就把他吵醒了。见楚狸在抄坐忘心经,他揉眼问道:“兄长抄这个做什么?” 楚狸见自己扰人清梦,分外不好意思,“惊到你了?你继续睡吧。” 楚瑜摇摇头,应是还半梦半醒,楚狸看的嗤嗤笑了起来。他迷茫的时候神情天真,明明是媚气的五官,偏偏看着纯真可爱,也难怪人说美人多变。 楚狸早已看过自己容貌,和楚瑜七八分相似,他估摸是因为身体孱弱,多了抹病态美色。其实楚瑜和这楚狸都不像是该修仙的人,用楚狸的话来说,眉间有贵气,不该是个山野修士。 他看人挺准,但那都是后话了。当下楚瑜睡醒就出门打早上洗漱要用的温水了,楚狸抄了一夜经书,躺上床铺倒头就睡。他还没能入梦,楚瑜摇醒了他,楚狸看了看一旁的漏,其间也就过了一两个小时,按24小时制计算,现在撑死也就凌晨4点。 “这么早做什么?”楚狸迷迷糊糊的问。 楚瑜将他拖出被窝,“兄长,都这个点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该早课了,你快准备准备。可不能比道灵他们晚了!” 楚狸听到道灵二字,一个鲤鱼打挺,“扶朕洗漱!朕今日要御驾亲征!” 第五章 卯时,太虚广场。 今日玉虚宫早课是修剑,走在御驾亲征路上的楚小皇上还未赶到,鞑子们早早就聚在广场讨论中原盛事了。 “道灵师兄,是不是真的啊?” “什么真不真的!那药罐子就是妖物!” “听道言师兄说,你们被——” 别说道灵他们三个虽然有些作死,早课倒是到的勤快。卯时没到估计就已来了,身边还围了几个年纪稍小的跟班儿,一派主事模样。只是小跟班儿眼色不够,将昨日的禁忌问了出来,引得道真十分不悦。 “我呸——”道真啐出一口污言,神色愤怒的拍了下方才发问小跟班的后脑勺,“不过就是些邪门把戏,要不是我等未注意,哪会被他得逞。都听好了,这事以后不许再提!” 就这会儿,楚狸到了。他穿的整整齐齐,身边是同样整整齐齐的楚瑜,一家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楚狸远远的就看到那一坨蓝色了,道真脾气爆炸,身高同样炸裂,站在那人堆中就跟标杆似得。千里传讯,楚皇帝就知道自己被鞑子抢了先手,转头就跟皇弟哀叹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 楚瑜哪里懂楚狸的春花秋月,他剜了一眼水蓝人堆不屑道:“竟然被他们抢先一步,可惜!” “可惜什么,你没看到那个道真一脸便秘之像么?”楚狸不以为意的接过楚瑜的话茬,“走,去跟他们道个早安。” 道真人高目远,也是早早看到了楚狸楚瑜二人,他知道了,整个作死大队也就知道了。道灵听闻后那是跃跃欲试之状,谁知楚狸比他更跃跃欲试,踩着快步就冲到他们面前了。 楚狸笑的无害:“道灵师弟,早啊!” 他可够坏心眼儿的,师弟两个字叫的又重又大声,周身的人可都能听清了。楚瑜也是一脸诡笑,有模有样的又叫了一遍,顺带喊了道真道言。 道灵听到师弟二字,气的浑身哆嗦。 楚瑜叫他师弟也就算了,楚瑜成绩一向是一代中最好的,加上又是留仙君亲传,叫一声师弟也不为过。可是楚狸算什么?楚狸最多算是楚瑜兄长,身体孱弱仙资极差,哪次考核不是吊车尾。就连他的东君首徒,都是——。 “药罐子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试试,我打烂你的嘴!” 楚狸笑容更灿烂了:“我说,道灵师——弟——早——安——!有什么不对么,我为东君首徒,你不过是普通一代罢了。” “你!”道灵一个你字还未说完,已是忍不住心中怒火,飞剑出魂狂乱射向楚狸。道真道言以及他们的小跟班儿也是一幅要围殴楚狸二人的模样,剑拔弩张。 楚狸早就做了准备,抓着楚瑜一个聂云逐月冲出重围,站定甩出一个五方行尽,道灵等人连人带剑被锁了足,飞剑直直从空中落下。 “咣当——” “东君到——” 飞剑掉落瞬间,齐子佩到了广场,东君一来整个玉虚广场都安静下来,唯道灵的飞剑落地之声。安静之处就是掉了一根针那都是听的清清楚楚的,更何况飞剑这等灵器,看似轻盈,实则因质地不同重量也不同。 道灵点背,他的飞剑名为坠羽,剑若坠羽轻飘出尘,然则名不副实,坠羽本身十分沉重。坠羽重重砸落的声音在玉虚广场回荡,荡入场前齐子佩耳中。 楚狸看到齐子佩广袖一挥,坠羽便脱了五方的禁制朝他手中飞去,道灵表情那可谓是十分丰富。楚狸幸灾乐祸之余,又在心中记起一条小纸条——若是遇到差距太大的人技能或许会失效。 “道灵!上来。” 齐子佩在广场前端轻声喊了一句,声音清冷悦耳,十分符合他今日装束。今日他未披外纱,只是穿了道袍,像只白鹤,骄傲又优雅。 “道灵要倒霉了,东君最见不得门内随意用剑了。”楚瑜凑到楚狸耳边轻声说道,语气格外的贱气,“不过兄长,你刚刚用的什么法术,为何你我如同瞬移。还有,我看你手指一动,道灵他们就跟定住似得,飞剑都掉下来了。” 楚狸还痴痴的看着齐子佩呢,他腹诽齐子佩除了性格不好,还真是其他什么都好。颜是他的菜,修为又强大,楚狸越看自己的攻略对象越顺眼,正是痴汉的时候被楚瑜一句话敲碎了心。 他努力保持脸上镇定表情:“那是我昏迷后悟出来的,哪里是我让他们动不了,他们修为不佳而已。” 楚瑜皱起眉头道:“不可能啊,道灵虽然人不怎么样,飞剑修为还是很厉害的。” “你别想了,他倒霉你还不高兴。还不快看齐子佩怎么罚他!”楚狸赶忙岔开话题,再这么说下去,他又要暴露身份了。 道灵听到传唤,垂头丧气的往齐子佩那边走,一边还转头瞪了楚狸一眼。比了个我不会放过你的口型,看起来像只败场斗鸡。他走到齐子佩面前站定,垂着头等齐子佩问话。 “道灵,为何又私用飞剑?”齐子佩冷声问道。 道灵低声答道:“东君,我只是和师兄弟们切磋。” “切磋用得着剑气毕露么,分明是动了杀机。昨日才叫你抄坐忘心经,还是没有长进,再去抄十遍。” 齐子佩随口一说就是十遍,楚狸都为道灵感到悲哀。他昨夜用系统抄那坐忘心经都废了不少功夫,现在道灵手抄,真的是绝了绝了! 【叮——任务进度通知】 【小惩大诫任务推进,目前进度50%,倒计时7日。】 “噗呲——”楚狸听到脑海中任务进度推进系统音,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就很尴尬了,堪比坠羽落地的效果。 齐子佩一听就知道是楚狸,他不悦的唤了声,“楚狸,上来!” 整个太虚广场的一代弟子都转过头来,就连楚瑜都蹙眉看着楚狸,一脸的不放心。楚狸深吸一口气,果然是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欺我也。不知前方是福是祸,但亲亲师父的呼唤,正想和师父多加交流的楚狸当然不会拒绝。 楚狸理了理自己的衣容,慢悠悠的走到齐子佩面前,朝他作了个揖:“师父,早。” 齐子佩当然没和他师徒情深礼尚往来,声音严厉的问:“为何偷笑?” “只是想到一个笑话,所以才笑了出来。楚狸昨日看心经中说,心想之便为之,是以不加掩饰。” 他虽然是昨晚才见过坐忘心经,但系统是何物,系统就是金手指,今日的楚狸已经可以大致背出其中一二了。齐子佩见他巧舌如簧,未曾露出半点不悦,反而问道:“是何笑言,让徒儿如此喜悦?不妨说出来让众位师弟都体味一下,也能精进对心经的理解。” 楚狸心里咯噔一下,好你个齐子佩,真是处处心机,看似师徒融洽,这问题简直是横插一刀好嘛!他哪里有笑话,他有的都是冷笑话好不好。楚狸满心郁闷,余光又看到齐子佩认真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讲了个段子。 “一日先生教书,说‘□□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是个什么道理。有学生随口答“它缺日。”” 楚狸随口编了个黄段子,这玉虚宫上下都是雄性动物,他心想怎么的也该有点共鸣吧,谁知包括齐子佩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的看着楚狸。静悄悄的太虚广场开始荡漾起细细索索的议论声,离的比较近的楚狸还听清楚了。 “他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嘘,你不知道药罐子上次被人推下玉虚湖昏了好几日啊。估计脑子坏了吧。” “你们不知道吗,道灵他们那天还被他整了,说是他用了什么妖法,会不会是药罐子被人夺舍了?” 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楚狸却不以为意,这些仙门之人和从前那些人有什么区别?除了在背后说些风言风语,或是欺软怕硬,还能翻起什么风浪?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与他平齐,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达到他所要达到的高度。 齐子佩当然也听到了人群中的议论,尤其夺舍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化出合光,剑鸣九霄。 太虚广场霎时寂静,玉虚一代弟子们又恢复之前的样子。齐子佩冷眸扫了一遍场中弟子,将合光立在身前,“今日修剑课程自行修炼,不得偷懒。” “楚狸,跟我来。” 齐子佩转身之际又是广袖翻舞,好在这次白鹤展翅不是扫在楚狸脸上。 楚狸跟在齐子佩身后,慢吞吞的走着。齐子佩不知是要去哪儿,楚狸只记得他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代弟子习课建筑群,又走过二代弟子的书舍,抹了几个弯才来到一处植被茂盛的小院儿。 这小院子的摆设和玉虚宫恢弘的建筑及其不符,篱笆栏栅围着整个院子,说是院子,里面也只有一处简陋小茅屋,房前犁出一大片地,种满了奇花异草,时不时还有药香传出来。这小院子整整占了一座山头,和齐子佩的府邸像极了,楚狸心想不会是哪个大人物的家吧。 还真是,同样是雪鹤袍披赤羽纱的男子从茅屋中走出,手中还捧着一个小药臼,见到二人笑的温柔极了。谁知他声音是那样英气浑厚,就听他喊道:“怎么不进门?子佩!” 齐子佩和楚狸也是刚刚走到门口,他回道:“扶音好兴致,叨扰了。” 扶音,楚狸听过这个名字好几次了,隐约记得就是他把自己的身子治好的。再仔细想想,扶音的声音十分耳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 齐子佩带他走入茅草屋,楚狸目瞪口呆,真是别有洞天啊。外头看起来矮小简陋如斯,里面空间却大的很,房内三面墙都摆着抵顶木柜,一格一格,明眼人一看就是药柜。再看房中间,一口丹炉正被烈焰炙烤着,外头闻到的药香就是这炉子传出的。 楚狸满心好奇的观察这地儿,心中溢满了莫名熟悉的感觉。他正觉得此地温暖,齐子佩却朝他泼了一道冷水。 “扶音,楚狸有没有可能是被夺舍了?” 第六章 “扶音,楚狸有没有可能是被夺舍了?” 当头一棒,楚狸的魂儿都要出来了。他进门后因为想看屋里桌上的东西,从开始就是背对二人的,虽然站的比较远,听的却清清楚楚,现在也只能努力不让自己发抖。说到底,他楚狸是有系统没错,但最厉害的保命技能也不过就是镇山河,八秒一过,天地无门。 如果是普通人,楚狸未必会如此,但现在对象是齐子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齐子佩,半招他都未必能接下,更何况还有个不知深浅的扶音在侧。 当下,楚狸除了装作木头人不闻不问,其他什么也做不了。齐子佩和扶音的任何一句话,都将决定他的命运。 扶音温温柔柔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子佩说什么呢,当时我就检查过了,只是伤了皮肉和神识,不是夺舍。” 楚狸紧握的手微微松开,心中暗自为扶音叫好,偷偷缓了一口气。 齐子佩朝着楚狸唤了一声,“楚狸,过来。” 鬼才想过去!楚狸继续装成木头人,自动忽略齐子佩的召唤,还颇为装模作样的拿起桌上的药方看了看。 “楚狸,你过来。”齐子佩提高了声音再次喊道,其中隐隐含着不悦。 催命鬼啊!真是催命鬼啊! 这下不能装作没听见了,他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回了句“来了师父”,踏着小碎步漂移到齐子佩和扶音面前。 一旁的扶音是他的师叔,现在看来更有可能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遂楚狸此时恭恭敬敬的朝他作揖道:“师叔日安,楚狸还未来得及同师叔道谢,谢师叔救命之恩。” 扶音不比齐子佩矮,也是个轩昂丰朗的人,他笑道:“子佩徒弟,我自然应该尽力。师侄言重了。” 师叔啊,你可真不该尽力啊!楚狸心中哀嚎着,再次听到扶音嗓音,他也终于想起在哪儿听过了。楚狸心想,怪不得你声音熟悉,原来当时梦里说我命保住了的就是你! 楚狸心中os,面上还是一脸感激,“哪里!若不是师叔,楚狸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模样呢。师叔医术了得,可谓神医!楚狸定当铭记恩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师侄真会说话。子佩,有此徒弟你可有福了。”扶音一脸艳羡,仿佛楚狸是什么宝贝似得。 齐子佩看着楚狸这番模样,没来由的心烦,他冷声讥道:“是不是我徒弟还不知道呢,扶音,你的分神丹还有没有?” “分神丹?你要用那个?”本是在笑的扶音似是被他的话扼住了喉咙,皱眉将手中药臼随手一放,“那可是专门对付邪门法术的,你就笃定楚狸被夺舍了?这丹药吃了,可是要损伤心神的!” 楚狸一听,这分神丹听起来就很像邪物啊!他心中不禁担忧,这系统将他魂魄换来,会不会被这丹药察觉出来,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恩,分神丹,还有么?”齐子佩一脸淡然,仿佛讨要的人不是他。 楚狸想着最好不吃,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只能一脸可怜模样看着齐子佩,“师父竟然如此厌弃我?非要我吃分神。” 扶音也在一旁劝道:“是啊,之前检查都不碍事,没必要啊子佩。这药伤人的很,楚狸身体不一定——” 齐子佩油盐不进:“若不是被夺舍,食用之后出现的差池,我会负责。” 扶音听到齐子佩之言,只得噤声,怎么说楚狸都是齐子佩徒弟,他也无权干预。楚狸见到这幅情景,心知道今日是非吃不可了,反正横竖都逃不掉,他狠心一挥将心中纠结乱麻一刀斩断。 “好,我吃。” 分神丹,是扶音独创的丹药之一。专门用来整治夺舍之人,一颗丹药下去,夺舍的魂魄会因丹药之力不得不与*分开,这丹药本是用来对付弱柳扶风的邪法的。谁知今日,用在了楚狸身上。 扶音从乾坤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玉瓶,只有食指长短,却是宝光四溢。他灵印一挥,玉瓶兀自开了封口,一枚幽绿丹药从中射出,浮在空中转动的飞快,隐隐约约透着孔雀羽色。 齐子佩伸手一接,丹药似是有灵一般飘入他手,他又递给了身边的楚狸。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楚狸一咬牙,接过丹药眼睛一闭就给吞了下去。一点反应没有,真的是一点反应没有,楚狸甚至只感觉到丹药在喉中化为一股灵气,之后就再没有反应了。 “师父,我并非夺舍。”楚狸一字一句的对着齐子佩说道,眼神执着的盯着他。 齐子佩冷哼一声:“现在说为时尚早。药效还未发作,一炷香之后再说不迟。” 这绝对是楚狸一生中最难捱的十五分钟,心里已是热锅蚂蚁横冲直撞了,脸上却得显得正气凛然又似受了委屈。齐子佩一直都是冷冷看着他的,扶音心善,看气氛尴尬一直跟楚狸搭话,这才没让他在此间憋死。 之前扶音就看到楚狸看药方,随口问道:“师侄对炼丹颇感兴趣?” 当然感兴趣,楚狸在剑三中的生活技能别的不说,医术是专精级别的。大概是受儿时经历的影响,楚狸很喜欢医生这个行业,可惜的是他高考失利,没能就读医学专业。现在穿越了,还带着系统,想到自己以后可以自己做药,他还是很兴奋的。 楚狸露出腼腆神色:“是啊,师叔!我对炼丹颇有兴趣,只是不怎么会。” “呵呵,那此后的炼药课程可得好好听了。我听楚瑜说,你醒来以后失忆了,你要是不记得之前的课程,可以来问我。” 楚狸连忙称谢,心想这扶音师叔人美又温柔,和一旁的冰块当真形成鲜明对比。再仔细想想扶音的话,自己可算是得了一张开小灶通行证了。 二人闲谈甚欢,一炷香的人生哲学到诗词歌赋,齐子佩只字未说,只等楚狸药效发作。 秋风吹得炉中香火燃尽最后一寸,分神丹药效该发作了。楚狸当时正和扶音谈论增强药品的问题,突感胸中灵气暴动,有种冲破经脉的趋势。他这身体本身资质奇差,经脉也不是十分通畅,大量灵气暴动时根本无法自行疏通。 “额啊——”楚狸痛苦出声,“好疼——啊——。” 他从座椅上侧倒出去,在地上翻来覆去几个回合,也没能缓解身上灵气乱冲的痛苦。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眉头狞成川字,凤眼紧闭没了形状。 扶音见状惊叫道:“不好,是分神的副作用!子佩,快救人!” 楚狸吃力的看向齐子佩,发现他毫无动身意图,扶音伸手想来拉楚狸,又被他拦了下来,“再看看。” 什么叫无情,这就是无情! 楚狸的额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他感觉自己快爆炸了,血液叫嚣着要从每一个毛孔渗出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是无力的,只能任由狂躁的灵气乱冲。他根本就是想弄死我吧!楚狸脑海里充斥着这样的想法。他不想死,但也想不到自己的哪个技能可以救命,蜷缩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他脑中全是齐子佩冷漠的脸,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真的那么惹他讨厌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有一点怜悯呢!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楚狸觉着自己已经快要没有意识了,但他不想就这么认输!他下意识的下了一个镇山河,苟延残喘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样子吧。等镇山河效果没了,听天由命就是。 三,二,一。楚狸没有力气挣扎了,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狸绝望中自嘲的想,还说要成人生赢家,这还没看几眼花花世界,就要被自己的师父玩死了。莫大的讽刺,命运的戏谑。 就在绝望瞬间,一道温润灵气突然闯入他体内,楚狸感到体内狂躁的灵气被这道灵气引导着,慢慢冲开他阻塞的经络,渐渐循环开去,最后全部汇入他的气海,形成了一个周天。 大概是扶音师叔看不下去了吧,这灵气这么温暖,一定不是齐子佩那个变态的。楚狸睁不开眼,看不到为他疗伤的人,只能在心中暗自猜想那道灵气的身世。 温润灵气为他循环了九个周天才撤出他体内,此时楚狸已不再疼痛,只是有些乏力。他努力睁开眼,看到自己对面坐着的竟然是闭眼调息的齐子佩,扶音则盘坐在齐子佩身后释功。 又燃尽了一炷香,扶音和齐子佩双双睁开眼睛。 扶音收功叹息道:“子佩何苦呢,楚狸受苦,你也伤神。” 齐子佩淡淡的说:“确认一下总是好的,今日早课,有学生怀疑他被夺舍了。” 扶音又叹:“子佩,你就是性子太直了。哎——” 楚狸心中哂笑,齐子佩性子直?他恐怕是缺心眼吧!讲道理,他楚狸从未见过这么高冷闷骚之人,就算他是个强者,就算他是他师父,但这齐子佩真是太作践人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楚狸现在的任务就是捂化这块冰,百炼钢化绕指柔。 身前二人已经无事,楚狸站起来走到扶音面前作揖,“多谢师叔再次救命,楚狸定不会忘。” 扶音目光疑惑:“再次救命?师侄怕是弄错了,方才是你师父为你梳理的经脉。” “额——是吗——” 这就尴尬了,这真是神尴尬,弄得他尴尬癌都要犯了。楚狸如同机械一般转头看向齐子佩,齐巨巨却是一脸我并不在意你误解我的模样。讲道理,谁能想到这么奇葩的齐子佩,灵气能温柔成那样。 齐子佩的确是大神风范,被徒弟闹了个乌龙,竟然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扶音,打扰你这么久,先告辞了。” 说罢,齐子佩即刻转身出门,楚狸满脸尴尬的同扶音道别,慌忙追了出去。 如同来时一样,齐子佩走在前头,楚狸小媳妇一样踩着小碎步跟着。 “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恩。” “我没有被夺舍。” “我知道。” “赌约我肯定会赢的。” “自大犯戒,罚抄一遍坐忘心经。” “......” 被罚抄的楚狸自动噤声,跟着自家巨巨师父原路返回太虚广场。广场内,楚瑜正带着众一代弟子练剑,场面整齐划一,众人剑气齐出,颇有碎裂苍穹的趋势。楚狸第一次见如此恢弘场面,大叹仙门神奇。 齐子佩掐了个法决,声音扩大数倍:“止行。” 场内玉虚宫一代弟子得令停下手中动作,齐齐看着齐子佩,楚狸怎么也想不到他下一句话竟是为自己辩解。 “先前有弟子怀疑夺舍,楚狸已用分神。” 此话一出,太虚广场炸了! 第七章 “分神丹?” 楚瑜离他们最近,声音又喊的大,楚狸听的清清楚楚。除了他一脸惊讶,场内一代弟子面上也尽是瞠目结舌的表情,仿佛楚狸吃的不是分神丹而是砒.霜一般。 当然,在楚狸看来,分神尤胜砒.霜。但他也没想过一枚分神丹会引起如此大的震动,莫不是另有乾坤? 他站在齐子佩身后,离楚瑜还有些距离,自然不能逾越规矩跑去询问。齐子佩这人又不可能同他说话,站在那边冷着一张脸,冷眉微蹙显得对场内的躁动有些不悦。 “肃静!今日早课已毕,众弟子歇息午食,下午课程不得迟到。” 齐子佩扩音法术还在,一声肃静即刻将喧嚣的太虚广场变作千年冰窖,冷透了整个山头。 “是——!恭送东君!”一代弟子们整齐回答,恭敬的等待齐子佩离开。 齐子佩扫了一眼楚狸,一脸高贵冷艳。他抬手招来合光,轻身驾之后御剑而去,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至极。 楚狸望着残留的剑尾流光,语气带酸的自说自话:“哎,巨巨的生活难道只剩下装逼了么。” 其实楚狸心中是羡慕的,他玩道长除了因为花羊官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道长仙气飘飘的模样。或许因为他骨子里就含着对天道仁侠的追求,总之他十分艳羡游戏中飘飘若仙的道长。齐子佩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与这个标准完美契合,楚狸对他那是痴汉不已。 “兄长,兄长!”楚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直到楚瑜戳了他几下,楚狸才回过神。 楚狸轻微摇了摇头,散去脑中齐子佩余影,转头疑惑道:“何事?” 楚瑜站在他身边,歪头看看他,又看看他遥望的虚空,满脸疑惑。楚狸有些尴尬,偶尔当回痴汉,竟然忘我至此,被楚瑜这个“弟弟”尽收眼底。楚瑜确定空中没什么吸引人的东西,才又和他聊起来。 “我都叫了你几道了!”楚瑜有些不悦,“兄长你用了分神没事儿吧?” 楚狸一脸不明所以:“我没事儿啊!分神怎么了?” 楚瑜有些紧张的说:“没事就好,分神一般是用来探查弱柳扶风夺舍之术的。东君竟然用在你身上,那东西伤人的很!” “恩,我差点没缓过来。师父他亲自为我疏导灵气了。”楚狸觉着没什么好隐瞒的,将方才发生的事与楚瑜说了个大概。 听完楚狸描述,楚瑜又是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楚狸疑惑道:“怎么这幅表情?” 楚瑜吞了吞口水:“东君那样做,是要损耗修为的,不少十年。” 这,真是太尴尬了。难怪扶音不让他们用分神,他还搞了个乌龙当着正主的面儿谢错了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不是说明齐子佩对他——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楚瑜咋咋呼呼的的结束话题,“走,兄长,我们该去吃饭了。” 楚狸被楚瑜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经楚瑜一说,他还真的有些饿了。他跟着楚瑜往膳间走,这玉虚宫吃饭的地方真是讲究,单独设在一个山头,还分了不少食堂。从几人小屋到壮丽酒楼应有尽有,估摸着只要是有钱就行,就是不知道这里用什么作钱币。 楚瑜带他走进了一间稍微华丽的酒家,店内只有两三个人在吃饭,可见此地价格不太亲民。再想了想旁边一些更加富丽酒家,恐怕只有齐子佩那类人才会去光顾了吧。 应是早早就定了位置,楚瑜楚狸才进酒家就被迎面而来的小二引去了一处雅间。楚狸一看这种阵仗,就知道楚瑜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楚狸道:“没事来这里吃饭做什么,又不是吃简单些就不能活了。” 楚瑜笑的开怀:“兄长你好不容易才康复,今天又用了分神,当然要补补!我定这店,真是正是时候。” 客少上菜快,二人才说两句,小二就进来上了几盘菜。菜品模样精致,菜色竟是传统中餐。楚狸看到原来世界就有的菜品,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子亲近之感,这些菜就是看模样也知道楚瑜用了心的。 “你定这一桌花了不少钱吧?”楚狸小心翼翼的问。 楚瑜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红烧肉放入楚狸碗中:“十两银子罢了。” 楚狸刚想动筷子的瞬间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儿,“银子?这里还用银子?” 楚瑜又给他碗里添了几筷子爆的喷香的炝炒土豆丝:“这里的主人都是半入红尘的厨修,五彩石固然重要,银子更是他们的心头好。” 红烧肉入口即化实乃极品,楚狸吞了碗里的,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吃下,才又做起十万个为什么。 “五彩石?”动着筷子的楚狸有些吃惊,那玩意他很多啊! 谁知楚瑜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嘟起嘴佯装不悦:“兄长,快吃吧!凉了可不好吃,吃完了我们可以慢慢说。” 一顿饭的功夫,楚狸终于懂了被人看着吃饭真是煎熬的意思。楚瑜就坐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他,时不时给他碗里添上几筷子菜。其实被投喂的感觉不要太好,但他现在想的是宁可不吃也不能做撑死鬼。 果真只是十两银子,自己包裹里还有一万金,也算富得流油了。楚狸跟着楚瑜出了包间,正准备下楼,迎面遇上小二哥,他正引着一名玉虚弟子。楚狸偷偷瞄了瞄那名少年的衣袖,同样是云纹。 那少年身高八尺,制服规整的穿在身上,不像他们只是随意的扎着头发,他束的可谓一丝不苟。眉宇轩昂,这是楚狸的第一印象,那少年也看到了他们,行至二人身边时停留了一会儿,恭敬的道了声:“楚狸师兄,楚瑜师兄,日安。” “东方师弟,日安。”楚瑜先向他回了个礼,楚狸有模有样的学了一遍。 东方又道:“东方有约,不耽误二位师兄了。” 名曰东方的少年行完礼,喊上小二朝酒家深处的雅间行去,还在原地的楚狸喃喃说了句:“这小公子,和道灵真是天差地别。” 楚瑜爽朗一笑:“东方墨在一代里也是个怪胎,尤其精通机关阵法,道灵嫉妒着呢。” 楚狸心想,原来也是个特别存在,看他言行举止,是个名门公子。楚瑜提到机关阵法,楚狸才反应过来方才东方墨手上确实捏着一颗木球。 “机关阵法?他手上那个么!”楚瑜不解道。 楚瑜边走边解释:“机关和阵法本是两个冷门仙术流派,所以才说东方墨天资卓颖。他是从外门比试爬入一代的,不是因为资质不够,而是因为他只修机关与阵法。” 偏科尖子生!楚狸脑内立刻浮现了这个词。仙门法术果然博大精深,其中分类多如牛毛,楚狸又在心里给自己敲了口警钟,以后为人处世还是应当处处小心。 二人吃饱喝足回到流云小榭,十分不巧的遇到同样回来的道灵三人。楚狸拉着楚瑜就当没看到他们,仰着头路过三人身边。道灵被楚狸整治了两回,不说有没有悔改,厌恶反正是加倍了。 “吃了分神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废柴妖物。”道灵说的尖酸刻薄,道真道言跟着附和。 楚狸还没发作,楚瑜倒是脾气上来了:“道灵,你埋汰谁呢?” 楚狸楚瑜和道灵三人立在楚河汉界两边,中间都快要擦出惊天火花了。陆续回来的一代弟子一看就知道有好戏要上演,渐渐的竟把他们围成了个圈儿。 道灵没有半分悔意,高傲道:“呵呵,我埋汰谁?我说的就是楚狸!分神丹又怎么样,他成为一代弟子多久了,现在是个什么修为?” 周围围观的弟子们听到道灵的话,也跟着讨论起来,无非就是说楚狸现在也就是个聚气初期,是个渣渣。 道灵听到周围反应,更加洋洋得意:“你楚狸怎么成为东君首徒的,整个一代都知道。楚狸,你配么?” “你再说别怪我不客气!”楚瑜沉下声同时向着道灵迈了一步。 楚狸明显感到楚瑜的怒气,伸手拉住他。 “不客气?”道灵哂笑道:“楚瑜师兄,你护着这个药罐子累不累啊?都不知道你们哪个是弟弟,哈哈哈哈哈。” 楚瑜是真的生气的了,挣脱了楚狸的束缚,冲上去就想和道灵扭作一团。 四周围观的一代弟子竟然还跟着起哄,楚狸看情形就知道,现在让楚瑜出头,以后他别想在一代弟子们面前抬起头了。当机立断,楚狸甩出一个五方行尽。 楚瑜被定住了,道灵三人也被定住了,他们发现自己动不了的表情,甚是好看。 “又是这个妖法!楚狸,你他娘的就是个怪物!”道灵张口喊了起来。 楚狸缓步走到他面前,伸手给了他一巴掌。他用了十分的力,道灵被他扇的头偏了过去,回过来一幅震惊表情。还没等道灵缓过来,楚狸反手又是一巴掌,“你说我是废物和药罐子都可以,但是废物急了,像这么扇你巴掌还是做得到的。” 楚狸说完又甩了一个三才,走到道真和道言面前,一人给了一巴掌,“你们虽然贱,但比不得他嘴贱,一巴掌足矣。” 他又转身绕到道灵背后,伸手捏开他的嘴,随手从包裹里掏出一颗丹药,塞进道灵喉中,完了手一扣就让道灵咽了下去。 恰好这时道灵他们身上的锁足都解开了,道灵一脸惊恐的说:“你给我吃了什么!” 楚狸笑道:“你说呢?” “分——分神?”仿佛是什么令人惧怕的东西,道灵拼命扣着自己的喉咙。 “道灵,你可真是个逗比。”楚狸笑的更欢了,本就艳丽的容貌显得更加夺目,他坏心眼的说道:“不过就是一颗老鼠屎。” 说罢楚狸伸手比了比方才丹药的大小,“哦,也就是一颗特别大的老鼠屎。” 周围的人群早在他定住三人扇巴掌的时候就安静下来,现在听到“老鼠屎”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楚狸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一脸高冷的拉着楚瑜走出人群,留下更加用力扣喉咙的道灵扬长而去。 【叮——任务进度通知】 【小惩大诫任务完成度80%,倒计时7日。】 【完成额外任务了解归墟一,系统等级提升至2。】 听到系统的提示楚狸扬起嘴角,心情格外舒畅。哪知电闪雷鸣突然袭来,只听楚瑜闷声询问。 “兄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八章 午时过半骄阳中天,流云小榭整个儿笼罩在热霾之中。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太阳还是毒的很,阴凉可谓无处遁形。 大抵是受了烈阳的感染,小榭内热热闹闹的。方才楚狸和道灵的事儿已经传开了,一代弟子们传播八卦的速度和川流而过流云小榭的热风有的一拼。 夭寿,真是夭寿。道灵觉得夭寿,楚狸同样也是,这可真是一个精彩的午间。 弟子们的寝房内稍微阴凉一些,楚狸和楚瑜的寝房更是。但楚狸却仍然有些坐不住,他从回来开始已经喝了好几杯茶水了,始终驱散不去那种闷热的感觉。又或许不是热风和毒辣阳光带给他的错觉,而是坐在他对面的楚瑜。 楚瑜现在的情况不是太好,平日多么聒噪的一个人,当下坐在那儿一声不吭,盯着楚狸沉思着。 被盯的发毛的楚狸垂着眼帘,盯着茶盘内的青花茶具。难得他竟觉得无话可说,真是稀奇稀奇。静默需要有人打破,楚狸是先憋不住的那个。 “你不热么?喝杯凉茶吧。”楚狸从茶盘中取出一个杯子,倒了杯凉茶推到楚瑜面前,“天干物燥,滋养滋养。” 真是尴尬。楚瑜自从问了那句话后便没再开口,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弄得楚狸有些不安。这时他也没他的接话,只是默默拿起面前那杯茶抿了一口,又放回桌上,继续沉思。 房外草木之中的夏虫叫的起劲,房内兄弟二人却是继续沉默着。毫无疑问,房内房外唯一的共同点,只有无尽的燥热。 楚狸本想说些什么,开了口,话又都梗在喉咙里。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捏紧,心里是紧张的很。他垂着头,也不敢和楚瑜对视,只等对方说些什么打破这段沉默。 安静的有些可怕,楚狸重复松开和捏紧拳头的动作几个回合,心儿“噗通噗通”的快飞出来似的。叫嚣也许可怕,静默更胜一筹,楚狸本以为自己的装傻技能早就点满了,谁知现在竟然有些想要缴械投降的冲动。 他偷偷抬头看了看楚瑜,就见楚瑜绮丽的睡凤眼中毫无情绪。如果不是楚狸穿越过后早早的认识了他,如果不是楚瑜平日待他不薄,恐怕楚狸真会以为他是个冷血人物。 就在楚狸快要缴械投降之时,楚瑜总算先败下阵来。 “所以,兄长在湖中昏迷后得了奇遇是么?”楚瑜说话的语调淡淡的,有些信又有些不信的样子,“那日我找到兄长的时候,兄长倒是浮在水面的。只是兄长,你醒了以后变的太多了,如果不是分神丹,我也怀疑你是不是——” 楚瑜没有说完,楚狸却是听懂了。也是,比谁都更容易怀疑他的也只有楚瑜了,只是楚狸没想到楚瑜竟然怀疑他是夺舍。楚狸表现的有些许讶异,楚瑜“呵呵”的笑出了声。 楚瑜又道:“兄长。可知早上为何有同门怀疑你么?” 待楚狸摇头表示不知,楚瑜轻轻笑了,“无事,分神已经证明了一切。下午还有课,歇息了吧。” 大概是接受了楚狸胡诌的说辞,楚瑜断然起身去到二人床边,在上面分别贴了一张符,楚狸跟着躺上去,顿觉一阵凉意透来。环境如此舒适,楚狸却有些睡不着,他冷静下来后有些后怕,因为刚才的楚瑜真是太陌生了。 楚狸一直觉得楚瑜最多热血聒噪了点,性子还是十分可人的,但真要天真无邪的人又如何能摆出他方才的模样?加上楚瑜的话太令人毛骨悚然,他怀疑自己夺舍,又问楚狸知不知为何有人怀疑自己,不是楚狸心思黑暗,会不会—— 应该不会吧!心里想的这个答案楚狸自己都有些不信,隔床的楚瑜已经睡熟了,楚狸盯着他安静的睡颜,突而发现这个少年眉宇竟有些威严。楚瑜应该是十分珍爱楚狸的,道灵说的那些都没错,就连他都分不清谁是兄谁是弟。 兄友弟恭,应该曾经是他们的日常吧。可惜,那个楚狸已经死了。 楚狸心道:“可惜了,以后都是我。多个弟弟也挺好的。” 温热的空气和阴凉的木床很快带楚狸入了梦,楚狸来到归墟后几乎没做过梦,今天倒是头一遭。他鲜少能梦到自己的父母,毕竟五岁之后他们就永远离开他了,可以梦的真的不太多。 每一次在梦中见到父母,楚狸都格外珍惜,或许那都是他自己的幻想,但梦中他们对自己说几句话都是好的。也只有在梦里,楚狸才能偶尔感受几分家的温暖。 今天他又梦到了,父母都是年轻的模样,笑盈盈的叫他小狐狸。宽敞的家中,温柔的母亲抱着他,虽然他高出了她许多,但此时楚狸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好温暖,如果他们还在就好了,自己也不用如此漂泊无依。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楚狸也明白这个道理。被母亲环在怀里的他算了算时间,大概又要梦到那个场景了。别问为什么他在梦中还能计算时间,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果然,梦境瞬间切换到了那个三岔路口,楚狸也缩成了五岁孩童大小。父亲开着车,母亲和他坐在后面,他目光悲伤的看着轿车驶向路口。 三,二,一! 分毫不差,一辆大货车从旁边冲出,撞上了他所在的轿车。 小小的轿车被无匹蛮力撞的翻了几翻,他的头上磕破了,正流着血。他知道父亲死了,母亲在车祸时抱着他,同样必死无疑。 “好好活下去,我的小狐狸。”这是母亲对他最后的虚弱祝福。 “母亲——!”楚狸在梦中泪流满面,楚瑜在梦外见他魔怔。 等他终于挣脱梦境睁开眼的时候,枕边已经被濡湿了,嗓子也有些不适。楚狸早就知道自己每次做那个梦都会重复这些动作,他紧张的转头看向楚瑜,万幸的是楚瑜还安睡在床上,微微打鼾。 “咚——咚咚——”午修结束的钟声传来,楚狸伸手抹了抹自己有些胀痛的眼,起身去叫楚瑜。 楚瑜睡的很沉,楚狸摇晃他半天才把他弄醒。楚狸真是万分庆幸楚瑜的睡品,否则自己八成又要扯谎了。 楚瑜被楚狸摇晃醒了,揉着眼睛糯声问道。“时间到了?” “到了,钟敲了一下。”楚狸点了点头,“下午修什么课?” “经纶。” 未时,论道殿。 玉虚宫的菁英弟子们齐齐坐在论道殿内等待授课,楚狸跟着楚瑜来的算是比较早,占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后面陆陆续续有弟子们进入殿内,楚狸才发现这论道殿的坐席是不够的。 楚狸凑到楚瑜身边神神秘秘低声问道:“怎么位置不设全?我见许多师弟站在那儿。” “这是玉虚的规矩,东君定的。”楚瑜气声以答,“说是事在人为,不在天定。” 又是齐子佩啊!楚狸瞄了瞄站在后头的同门们,心里不免升起同情。这齐子佩规矩还真多,不就是听堂文化课么,还天定人为的。他之前在流云小榭要自己下山的时候,满嘴都是天命注定,这里倒好,事在人为! 楚狸感叹完了,又暗赞自己机智,要是他来晚了,说不准又要被齐子佩诟病了。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真是晦气啊晦气,道灵那群作死爱好者竟然也跟他们一样选了附近的位置,接到他的目光,道灵还翻了个白眼。 楚狸当然不关心道灵的白眼,他又将注意力转向自己右手边的位置。那位置还是空的,只是没人来坐,大概是因为座上盘了一条青色机关蛇的缘故。 机关蛇,除了东方墨还能有谁?连占座位都使的机关术,果然是个偏科尖子生。 楚狸好奇之余想拿手去逗那小机关蛇,谁知被楚瑜一下子拦住了。 “兄长,这蛇可碰不得。” “谁说我的小青碰不得,它可温柔了。哈哈哈——”东方墨温雅的声音在他俩背后响起,“楚瑜师兄言重了,楚狸师兄若是想看小青,不惹恼它是没事儿的。” 楚家兄弟齐齐回头,就见东方小公子款款而立,一旁的机关蛇见到主人来了,“咯吱咯吱”的游了过来。小青顺着他的腿向上游走,最终盘在他手上,东方墨空着的一只手还运出灵力摸了摸它的头,小青软软的一幅享受模样。 楚狸本就好奇,伸手也想去摸,却被小青躲开了,它顺带还支起身子,装出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小东西跟真的一样,灵气的很。”楚狸摸不到人家,只得酸道,“还是个认主的,生人勿近!” 东方墨还没开口呢,道灵阴阳怪气的嗓音就传了过来,“果然物以类聚,妖物都和妖物凑一堆了。什么机关蛇,不就是把残缺妖灵封进了木头模子里,取巧有了点灵性还觉得厉害非凡了!呵呵——” 小青灵智惊人,听到道灵评论自己的话不太好听,立刻调转方向向着道灵龇出毒牙,木头蛇信发出“斯斯”摩擦声,光看着就知道生气了。 “师兄教训的是,墨修为尚浅不及师兄,只是偏好一些小玩意罢了。师兄午间的事墨已经知道了,对于师兄的那些爱好,墨自叹不如。”东方墨再次运其灵气抚了抚躁动的小青,温温软软的回敬道灵。 楚狸还以为东方墨这种技术宅会是个闷葫芦,谁知竟然可以用巧舌如簧来形容。道灵先是一愣,然后脸色涨的通红,周围的弟子们也听到了东方墨的话,小声闷笑起来。 “道灵师兄中午被扇了两巴掌吧?” “是啊,还吃了一颗那么大的老鼠屎,哈哈哈。” 有些八卦余韵未散的弟子开始偷偷议论起中午的事儿,虽然小声,但论道殿太安静了。 道灵哪里是能受这种气的主,况且他也拿绵软的东方墨没办法,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楚狸的缘故。道灵愤愤的看着楚狸,破罐子破摔的骂道:“有娘生没娘养的药罐子,要不是你是......,要不是你——!” 他没能说完,就被一道强劲剑气打飞出去。 楚狸冷漠的看着伏在地上的道灵,冷声道:“道灵,你信不信我废了你?” 第九章 嫉妒使人发狂,仙门之人尤是如此。 古今资质好者惹人嫉妒,命格好者惹人嫉妒,若是天生含着金汤匙的人,那更是惹人嫉妒。譬如道灵,就十分嫉妒楚狸。 道灵五岁入玉虚宫,他是萧国境内一修仙家族的少主,归墟东境修仙之流唯玉虚马首是瞻,年幼之时他便被送进了玉虚宫。道灵的资质不算太优,但他在玉虚宫中的地位会间接影响本家在东归墟仙门的地位,所以自五岁伊始道灵便日夜勤奋修行。 缺少童年,渴望力量。道灵越是努力,道心越是不稳,最终爆发于一个楚狸。 楚狸和楚瑜进入玉虚已是道灵十二岁的时候了,他已经成为一代弟子,奉职在掌门留仙君身边。第一眼看到楚狸楚瑜,道灵是不屑的,楚狸病魔缠身娇娇弱弱的,楚瑜只会些楚国蜃阁的蛮荒幻术,他们和玉虚宫这尊正统道家的庞然巨物相比可谓有着云泥之别。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人,从初见起压在了他头上,一个成了掌门亲传,一个化为东君首徒。 道灵伏在一堆凌乱的桌椅书简之中微微战抖,嘴角隐隐渗红,“咳咳,废了我?你早就废了我了——” 楚狸提着剑,缓步走到他面前,“道灵,我从来没有跟你争过什么。你嘴贱,但不也能贱到我母亲身上。” 说罢楚狸提剑欲刺,这次他是真的动了杀心。两仪化形还未刺出,合光携铮鸣之声破空而来,毫无悬念的将楚狸手中短剑击飞出去。合光本就是极品飞剑,控制者齐子佩又是归墟实力首屈一指的仙君,楚狸连带着被合光击退数尺,跌坐在地上。 道灵没了性命之忧,“桀桀”怪笑起来,他打了个破灭剑指,坠羽如同射日箭雨之速,向着毫无防备的楚狸刺来。 “不好,道灵使了破灭剑诀。他不要命了!” 道真和道言即使再不识抬举,也知道该拦着道灵了。可惜坠羽速度太快,连楚瑜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已袭到楚狸面前。 楚狸手中没了剑,根本用不出任何技能,坠羽越来越近,楚狸清清楚楚感受到剑上威势。 以后可不能让人打落手中之剑了,如果还有以后的话。楚狸自嘲的想着,就在他生门全灭之际,坠羽在他身前一寸停住了。 就见小青在楚狸脚下环了一个圈,楚狸这才看清小青身上每一节都刻着玄妙铭文,应是首尾相连后组成了一个阵法,坠羽拼命刺来,也只能被挡在结界外面。 “还发什么呆,我的灵力支持不了多久,快助我拖延,等东君前来!” 东方墨作为施术者双手结印,额发不过短短数秒就已汗湿,可见为了抵挡坠羽的确用了不少灵力。 楚瑜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他伸手运足了灵力,全数灌向东方墨。难得道真道言也跑了过来,齐齐开始为东方墨续灵,其他一代弟子本就是看热闹的,不想搅和浑水的早早就退开了,清出一个大圈场地给几人施展。 坠羽进一点退一点,众人的灵力也在这场拉锯战中逐渐消耗,唯有道灵仿佛入魔一般“桀桀”笑个不停。 其实也不过分钟之事,但仙门比试哪里是时间可以计数的,三四分钟的功夫,僵持不下的两方竟有了些玉石俱焚的趋势。夹在中间的楚狸进退两难,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 “铮——铮——”,是合光的剑鸣。 在场众人闻声脸上狂喜,福祸相依,突而有灌灵之人稍微放松一下,坠羽竟然冲破阵法刺了进来。楚狸生死之际,齐子佩总算到了,他毫无花样直直伸手来抓坠羽。到底齐子佩修为精深,虽手掌被坠羽拼命之力划伤了些,还是成功将坠羽禁锢住了。 道灵与众人耗了这么久,灵力所剩无几,加上被齐子佩这么一折腾,终于崩溃了去。 “师父,你的手——”楚狸一身冷汗,见到齐子佩手中殷红,才木讷而道。 齐子佩没有回应他,只是漠然走到昏厥的道灵身边,从怀中掏出一颗幽绿药丸,喂进了道灵口中。楚狸当然知道齐子佩喂了什么,同样的东西早上他才吃过。 没有十五分钟,几乎是丹药下肚开始,道灵便醒了过来。 “啊——!!!”道灵的声音变的嘶哑难听,双眼抽搐上翻成了一片眼白,本来俊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比起早上楚狸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楚狸看着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造孽。 不同于楚狸体味的副作用,道灵身上渐渐生出绿气,它们浮在空中,最后凝聚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桀桀,四仙之首的弟子也没什么两样嘛。”绿气凝成的人形用同样难听的声音嘲笑道,“你东君门下的弟子,心里也是黑的很啊。哈哈哈哈哈——” 道灵早在身上绿气散尽后再度昏了过去,齐子佩放下他,抬手向着绿色人形拍出裂魂一掌,意念驱使合光击破绿气人形。 “玉虚宫弟子们由不得你评说,你伤我徒儿,我就当是你弱柳扶风的战书了。” 本是洋洋得意的邪祟惊慌躲开齐子佩的掌风,他也只是个一般修为的,又哪里再能躲得过合光索命。 “额啊——先生救我——”绿气人形一时桀骜,被快若闪电的合光迅速击破人形,不知是不是合光特殊功用,散开的绿气霎时间被蒸发殆尽。 在场众人听到齐子佩口中所道弱柳扶风,大抵清楚道灵是被邪崇附身了。楚狸叹了口气,真是天道好轮回,以前他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现在来了归墟他还要与妖斗、与魔斗、与弱柳扶风斗。 今日齐子佩一剑就能让他身陷困境,身边之人也无可妥善保全他的,若自己不能迅速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的程度,恐怕后患无穷。果然,凡事都要靠自己啊! 【叮——任务进度提示】 【小惩大诫任务完成,抹杀程序已暂停,系统等级升至5级。请再接再厉!】 突兀的系统提示音打破楚狸的沉思,5级,离10级也不远了。他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重新走回道灵身边的齐子佩,齐子佩虽然讨厌自己,但是这几日每每于危急时刻救下自己性命,或许他也不是那么冰冷的一个人。楚狸怔怔的望着齐子佩的背影,摒除了四周杂乱的声音,只看到洛水鹤鸣。他周身的灵气开始暴动,惊得齐子佩转过头来。 东方墨诧异道:“什么!楚狸师兄竟然引得天地灵气暴动?” “兄长——!” 楚瑜一脸忧色的看着呆坐在地上的楚狸,转头想求齐子佩帮忙,正正好对上齐子佩诧异的眼神。就见齐子佩放下道灵翩然起身,向着楚狸这处走来。 “道真道言,你们将道灵送去幻神那儿。众弟子即刻退出大殿!” 所以,修仙之道是难以捉摸的。楚狸系统升级,对应的修炼层次也相应提升了。他心中有了那么一时的透彻,竟似得了恩宠一般进入了一种玄妙境界。可遇不可求,这往往就决定了一名修者在求道路上顺利与否,更决定了他对于道的体悟。 楚狸只是因为对齐子佩看法的改观便得此幸运,可谓是上天的宠儿。当然,便宜不是白占的,楚狸入定之后便陷入了幻觉之中。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景和熟悉的人,楚狸看着这些不屑的笑了,尤其是眼前的人。 “楚狸,搬来和我住吧。” 傅逢春一幅绅士模样,看起来熟悉又陌生。他那笔直的西装和一丝不苟的头发,犹似昨日。楚狸遥遥望着他,不言不语的望着他,一如当年之景。 “我的小狐狸,和我在一起吧。”傅逢春又说了一句,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作邀请之姿。 楚狸抚了抚身上道袍,“谎言,是为胆小鬼准备的麻药。你选错人了。” 傅逢春直起身,嘴角勾起,他身形扭曲起来,最后消散于尘埃之中。然后,四下场景一换,楚狸竟看到了...... 玉虚宫一代弟子齐齐退出论道殿,唯齐子佩还留在殿中。楚狸引得四周灵气狂舞躁动,齐子佩脸上却未曾有过一丝不适,甚至于他从容越过楚狸走到他被合光击飞的剑边。 齐子佩拾起楚狸的剑,玉指轻抚过剑身,眉头微微蹙起。不过一把木剑,在合光无匹威力之下堪堪被击飞,甚至剑身上没有一丝划痕。这太不正常了,因为他知道,楚狸没有这些东西。 他转过身,定定看着沉浮于灵气漩涡的楚狸喃喃说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是个麻烦。” 或许齐子佩习惯了一个人,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竟然温和了不少,而他紧蹙的眉头也稍微上扬开去。 楚瑜在殿外左右踱步,双手搓的火热,不少弟子已经散去了,只有他还紧凑在论道殿门之前。 “楚瑜师兄,你可消停一下吧。”东方墨还没走,他捣鼓着手中小青,语气颇为无奈。 楚瑜都快将论道殿门盯穿了,闻得东方墨呼唤叹了口气:“我哪里停的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怪楚瑜焦急,楚瑜一向对楚狸珍爱有佳,楚狸能得天道垂帘一直是楚瑜心中所求。可楚狸真当得了机遇,楚瑜又为他羸弱的身子担忧,从小到大,楚瑜都活在这种担忧之中,现在更是如此。即便东君在殿内看着楚狸,即便他知道楚狸不可能受伤,可他还是担心,还是不得安宁。 东方墨将小青团成他们初见时的机关球,“总之,这是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何况还有东君在里面。” “可是,哎!”楚瑜转头望了望殿门,遂走到东方墨身边向着他行了个礼,“今日多谢,否则家兄就——” “同门兄弟,楚瑜师兄不必介意!”东方墨回了个揖,“墨和二位师兄投缘,日后望二位师兄多多指点。” 楚瑜微微颔首,拍了拍东方墨的肩膀,转身回望论道殿。东方墨单手将机关球举到面前微微旋转,球上铭文浮光流转,似是透过机关射出百样人生。 “我的小狐狸。” 楚狸怔怔的看着唤他之人,母亲。她不如梦中年轻貌美,微微垂下的眼角和霜白的鬓角是楚狸日思夜想的未来,明明知道这都是谎言,楚狸却无力去拆穿。 “我的宝贝,你愿意和妈妈永远在一起么?” “我愿意。” 第十章 楚狸曾经爱过傅逢春,但没有爱到心甘情愿为他去死。即便是身在尘埃,楚狸最后还是从泥淖中脱身而出,即便身染泥泞,也无半点惧色。可母亲,不一样...... 因为母亲的一句话,他咬牙忍耐着苟活了17年,若说他愿不愿意共赴黄泉,答案是肯定的。好好活下去像个诅咒,将他束缚在红尘之中,或许这就是为何他羡慕方外之人的自由,向往那些虚无缥缈的虚妄。 “我愿意。” 他当然愿意,即便知道这不是真的,依然愿意。 面前的母亲伸出双手抚上楚狸双颊,她轻轻的笑着,身边萦绕着一股鬼魅气息。楚狸用如水平静的目光看着面前他日思夜想的妇人,微微闭上双眼。 冷的,她的双手是冷的。可是,他下不去手。 就在楚狸闭眼瞬间,美妇的容貌霎时发生变化,原本垂老的皮肤变得光滑紧致,满身的媚功通过她柔若无骨的纤手传到楚狸身上,冷的让人寒噤。楚狸打了一个寒颤,顿感体内灵气向女子汹涌而去。 可楚狸怎么都不愿意睁开眼睛,他怕一睁眼,再也看不到母亲。 “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你的灵气可比你的境界多多了~” 女子将头靠到楚狸身上,在他耳边缓缓吹气。她声音温柔,如同四月春花,是楚狸母亲的语调。 楚狸没有出声,依然沉浸在之前的喜悦之中。女子见他不说话,更加好奇了,停下吸纳楚狸灵气的动作,玉臂环上楚狸双肩,糯唇啄了下楚狸淡色的唇角。 “小公子既然知道这是幻象,为何不收了妾身。妾身也只是小小媚妖,不及天魔呢。” 霎时间,楚狸紧瞌的双眸睁开。“你能,再让我看看我母亲么? 媚妖浅笑:“公子看那垂垂老妇做甚,妾身好中意公子,不如公子看看妾身。” “你不该这么说。而且,我们性别不合适。” 楚狸将那媚妖搂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着。他从包裹中取出日常时用来炼丹的道符,贴在媚妖身后,登时整个环境爆出一阵银光。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抱着测试的态度才用的道符,谁知竟有奇效! 媚妖疯狂的呻.吟起来,双目紧紧瞪着楚狸身后,渐渐的化为虚无。同时,一颗紫色琉璃跌落在楚狸面前。。 “如果你让我看看母亲,或许我会给你一些补灵丹药。”楚狸对着空气叹了一声,躬身去捡那枚紫珠。 低头,看到背后有一双金丝云纹靴! 这种靴子,楚狸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脚上就穿着一双,不过他的是银丝,金丝只有三君能穿。楚狸心中哂笑,这幻境真是个妖艳的贱货,先是傅逢春,再是他母亲,最后连齐子佩都来了。 楚狸淡定的拾起地上紫珠,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玉虚制服,转身走到齐子佩的幻象面前。这幻境当真真实,齐子佩的幻象和他如出一辙,冷冷的闷闷的,目光复杂的看着楚狸。 “这什么破地方,连你都来了。”楚狸抬手摸向齐子佩的幻象,就见那幻象目光微微诧异,却也没动手。 楚狸又接着说:“你看你,就算是幻境里都是这幅模样,不会有人喜欢的。” 他不及齐子佩高,微微踮起脚才能摸到齐子佩的额发。楚狸从额发划到齐子佩脸颊,又从脸颊抚至他的薄唇,细细描摹着齐子佩的五官,仿佛欣赏艺术品一般,目光灼灼。 “你生的可恶,却又不那么可恶,真是可恶极了。有时候我在想,我如果没来到这里,没有见到你是不是会比较好。可人生不是剧本,我来了,你也在。你我不过认识几日,你已经救了我数次了。齐子佩啊齐子佩,东君啊东君,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 似乎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楚狸痴痴笑了起来,双手也环住了幻象的腰。楚狸将自己埋进他的胸膛,“砰——砰砰——”的心跳透过锦绣羽纱传入楚狸耳内,提醒着他这不是齐子佩的事实。 “可惜,你只是个幻象,要是他早就拿合光给我来个痛快了。正主还在外面,我留不得你。” 楚狸环住幻象的时候已将道符捏在手中了,正准备贴上的时候,那幻象扭曲一下竟自行消失了。楚狸感到自己神识有些乏力,手指一个没捏稳,道符飘落在他脚下。再一顿,他也如落叶一般倒在了地上。 论道殿内一片狼藉,楚狸入定在殿中央,他的面前竟然同样坐着入定的齐子佩。无人敢闯进来,所以无人看到这个画面。 齐子佩浑身一个激灵,缓缓睁开双眸。他盯着对面楚狸,伸手招来合光,双手捧着看看剑身,又看看楚狸。齐子佩站起身来,合光剑尖抵在楚狸额头上,只要他轻微一刺,楚狸神识必然全灭。他多年的夙愿,只要一剑。 最后,齐子佩也没能刺下去,合光已经回到他的元婴之内。难得齐子佩只是望着楚狸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狂躁的灵气慢慢变的可人,渐渐散了开去。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楚狸从黑暗中醒来,就看到白衣红纱和幻境中的那双金丝云纹靴。他抬头看到齐子佩的脸和眼,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模样。 “多谢师父救命之恩。”楚狸伸手撑地站了起来,语气陈恳的答谢齐子佩。“如果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坠羽必然取我性命。” 齐子佩依旧是面无表情,将楚狸丢了的剑扔给他,“举手之劳,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处理道灵之事。” “是,徒儿告退。” 这大概是迄今为止楚狸和齐子佩对话中最为平和的一次了,楚狸作揖告退,齐子佩白衣而立,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齐子佩这等修为的人物,经常可以看到些奇诡之事,楚狸离开的背影里有一只引天白鹤,有归墟的千山万水,还有他不甚了解的风月旖旎...... 楚狸出了论道殿门楚瑜即刻迎了上来,他满脸担忧,身后是文质彬彬的东方墨。 楚瑜慌张道:“兄长,你有没有什么事?” “并无大碍,有师父看着我呢。”楚狸摸了摸楚瑜的脑袋,发现楚瑜发丝意外的柔软。 楚狸又向着东方墨作揖道:“东方师弟,今日多谢。” 东方墨回礼道:“楚狸师兄不必在意,墨只是做了墨该做的事。” 这东方墨说的话可真难倒楚狸了,救命之恩不能不还,楚狸又作一揖。 “日后若是东方师弟——” “墨做事只是随性,师兄不必许诺,日后多多指点便好。” 楚狸自认没有什么是特别优秀的,除了他身上有系统以外。真要说玉虚修炼上的事儿,他真是哪点都比不上东方墨,又有什么可指点的。但东方墨今日舍命相救,可见他情义双卓,楚狸本就欣赏他,今日一事更是促得楚狸想结交他。 “既然师弟不求什么,不如以后就以兄弟相称,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楚狸这老狐狸飞快的做出了决定,多一个东方墨对他来说是更加有利的存在。东方墨精通机关阵法,以其天赋,其成就必将傲视整个归墟,当下真是完美的契机。 楚瑜也帮腔道:“是啊,东方师弟,我正想要个弟弟呢。” 东方墨也不扭捏,他从手中机关球中取出两块齿轮分别递给楚狸和楚瑜,“墨以后可要依仗两位兄长了,这是墨的礼物。” 那小齿轮不是木制的,而是玉。玄黑的玉齿轮捏在楚狸手上,楚狸阵阵感受到其中封印的力量,他现在什么也不能拿出来,也没有礼物可以送东方墨。突而,楚狸想到方才得到的紫珠,他佯装从乾坤袋中取出,递给东方墨。 “媚妖妖心!”东方墨惊声喊道,楚瑜也是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 东方墨摸了摸妖心,又递回楚狸手中:“太贵重了,墨不能收。” 楚狸拉住东方墨,将妖心放入他手中,“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你送了我齿轮,这是大哥送你的礼物。” 东方墨皱眉:“媚妖妖心可遇不可求,可用来布置幻境,就是养婴期都难以抵挡。兄长,还要送墨么?” “拿着吧,东方。” 楚狸听到妖心功效,自然知道是宝物,养婴是什么概念,是霎时间捏死他的概念。但这笔投资是值得的,先不说东方墨现在是他义弟,赠他齿轮他需还礼,平心而论,妖心本就是用于布置阵法的,他和楚瑜都不甚精通,不如留给此方鬼才东方墨。东方墨既然可以用小青为他挡住坠羽,日后妖心必也有用武之地。 楚瑜自然没有楚狸这般的际遇,他拿出一枚鳞片递给东方墨,“这是蜃鳞,日后东方可向蜃阁讨要一份人情。” “齿轮也是墨的承诺。”东方墨一脸认真,显得有些凌厉。 随即,他又恢复翩翩公子模样,伸手为楚狸楚瑜二人引路,“今日得二位义兄,墨做东,且同用晚食吧。” 东方墨引着楚家兄弟去了膳间最豪华的一家,即是楚狸之前评论只有齐子佩会去的那处。楼内可用静谧来形容,除了掌柜的和店小二,一个客人都没有,小二见到东方墨竟是一幅熟稔模样。 “东方公子,还是那个位置么?” “嗯,今日我带兄长来,可要招待好了。” 楚狸和楚瑜跟在东方后头,由着小二带到酒楼二层最深处的雅间内,楚狸心中暗自吐槽,东方墨还真喜欢酒家深处。果然是不一般的酒家,楚狸走入包房后便感觉到了浓厚的灵气,果然价格贵是有道理的。 楚狸道:“太破费了,东方。”楚瑜跟着点头,这店家奢华,价格难以估计。 “无妨,知己重千金,义兄在墨看来,都不能用俗物衡量。”东方墨倒是豪爽,引得三人齐齐而笑。 店家上菜速度很快,其中不少还是楚瑜上次点过的菜,不知是口味相近的巧合还是怎么,东方墨和楚瑜可谓同步率甚高。三人还点了一壶仙酿,酒柔如水,更重要的是其中灵气养人。 一顿饭末了,楚狸也算是知道为何这酒家有昂贵的资本了。分明是一样的菜品,其中的滋味可不一般,加上材料选用的不同,单单一盘红烧肉就是千差万别。即便修仙之人口腹之欲不甚严重,但美食永远是人的追求,灵气充足的美食对于修仙者来说,除了是享受更是修炼的佳品。 酒足饭饱后,三人同回流云小榭。东方墨住的较远,先行拜别了楚狸二人。 行至房门口,道灵竟然坐在那! 第十一章 玉虚宫地处归墟东面,夜的早。而它所在的萧国是临海的,奇怪的是玉虚宫甚少下雨,多数日子里的夜空都是朗星明月交织的银辉灿布。 今夜楚狸三人归来的晚,此时道灵便坐在漫天星辰之下。他低着头,身形看着有些佝偻,也难怪,今日道灵丢人是丢大了。三番四次被楚狸整了不说,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还爆出被弱柳扶风邪崇附身的丑事。 换做谁,都不好受。 听到楚狸和楚瑜的脚步声,道灵抬起头。他还有些虚弱,楚狸远远地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颓唐的表情,似是苍老了几岁。 楚狸转头望向楚瑜,眼神询问这诡异一幕。楚瑜也是摸不着头脑,想到如今道灵身子伤了不少,应该掀不起多大风浪,才点了点头。二人走到道灵面前,道灵还是那副丧气模样,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 楚瑜试探的说:“道灵师弟,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道灵不知怎的,听到楚瑜问话,只是抿着嘴,眼中犹豫未散。 楚狸见道灵扭扭捏捏的模样,知道他心中有事,只得装作恶声恶气,“道灵,这么晚了,你不是想来我门口喝西北风的吧?” 谁知这招还真有效,楚狸见道灵深吸一口气,眼光下移就看他拳头捏的死紧,手面微微爆出青筋,似乎强忍着怒气一般。楚瑜见道灵一幅不善模样,向前一步挡在楚狸面前,唯恐坠羽突袭。 楚狸伸手拨了拨楚瑜,从他身后走出来,与道灵双目对视,目光坚定,“你不是半夜来找我打架的吧?” 道灵又吐息数次才恢复平静,他冷冷说道:“我求扶音师叔让我来的,楚狸我是讨厌你,但你跌入湖中非我所为。” “这我知道。”楚狸平静以答,“你半夜跑来我房前应该不是为了这句话吧?” 道灵点了点头:“是我道心不坚,才让弱柳扶风有机可乘,差点害了同门性命。我欠你一次,日后必定还你一次。” 听到道灵这么说,楚狸还是有些吃惊的。凭他知道的和近日来道灵对他的态度,楚狸原以为道灵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他的,谁知这道灵现在跟转了性子的似得,说变就变。 楚狸耸了耸肩:“道灵,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让你欠我的事。” “关于你母亲。”道灵垂下头闷闷说了一声,随后他又恢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欠你,不代表我不讨厌你。楚狸,你得了你不该得的,以后总会尝到报应的。” 道灵说完挤开楚狸和楚瑜走了,他的步子有些轻浮,想来是身体还未痊愈。 楚瑜难得没了规矩,向着道灵方向啐了一口,“神经病!” “谁说不是呢,是个真小人,也是个神经病。”楚狸呵呵一笑,“走,回去吧。” 夜色沉沉,没了白日暴天烈日,流云小榭稍微清凉了些。还是那些虫儿在欢鸣,楚狸这会儿倒是不太紧张,毕竟他该紧张的事儿几乎都解决完了。此时此刻品茶不是为了缓解燥热,只是睡前小酌,解解晚上的酒气罢了。 他捏着茶盏细细观赏,难得看出一些青花美意。素绢涵墨染,淡痕指凝香,不知怎的,楚狸突然就想到了齐子佩。 “啊,是有点像。” 楚瑜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家兄长:“像什么?” “佛曰,不可说。”楚狸心情愉悦,又抿了口茶,“明日修习什么?” “丹书。” 与此同时,留仙阁中。 “好茶,当真好茶。” “谬赞谬赞,不知扶音和子佩一同前来有何事啊?” 原来是三君齐聚,齐子佩、扶音和一名中年男子正团坐在留仙阁中,三人面前都放着一杯茶。方才称赞的人便是扶音,而口言谬赞的便是玉虚掌教留仙君纪真了。瞧那纪真,正是壮年模样,一双利眼含光射星,两抹墨眉浑如描漆。他语话之时满是轩昂,似是吐出千丈凌云之志气,非要用什么词去形容大概也就只有才貌双全配得上了。 纪真见齐子佩面前茶水未动,和颜问道:“子佩今日怎的不品茶了,往日你可——” “道灵伤了我徒儿。” 谁能想到温文尔雅的东君竟断了自己师兄的话呢。 今日论道殿的事闹得很大,纪真修为不如齐子佩,也不似扶音一般术业有专攻,之所以能成为掌教,正是因为他对大局的掌控。他们的恩师曾说过,纪真天生就是适合管理玉虚宫的,扶音是个学究,而齐子佩则太小孩子脾气了。不是说齐子佩不好,赤子之心是修道良品,却不是入世良物。 纪真自然早早晓得了道灵的事,他温温一笑:“子佩不是不甚喜欢楚狸么?” “师兄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毕竟是子佩亲徒弟,再说楚狸那小子我也挺喜欢的。”扶音执起茶壶为自己又斟一杯,“原先那小狐狸是个闷葫芦,上次伤了心神醒来性子大变,后来去我那儿,我都想同子佩抢了去。” “哦?”纪真微微挑眉,“不是夺舍么?” 齐子佩道:“用了分神了。反而是道灵被弱柳扶风钻了空子,今日论道殿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齐子佩想到今日论道殿之事有些气闷,楚狸无助的模样还在他面前晃荡。当然,齐子佩认为自己更气的是道灵这一代弟子竟然能被邪崇上身,竟因此差点伤及同门。说来也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对楚狸不甚关心,可自打他出事后,自己竟不由自主的去关注他。 “师弟以为应如何处理?” 纪真突然出声,打乱齐子佩的思绪。 齐子佩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楚狸由我亲授,道灵按宫规矩处罚。” “就依师弟吧。事关弱柳扶风,道灵就由扶音处理,我也该出门拜会拜会老友了。” 楚狸这夜睡的可香,完全不知道自己师父的所作所为,以至于次日楚狸是在刺骨寒冷中醒来的。 照理说,金秋时节的早晨还是十分舒适的,没有夏日的闷热也没有严冬的阴冷。楚狸每日起床面对的都是楚瑜的俊脸,以及一盆温度恰好的洗漱用水。今日不同,楚狸明明盖着被子,偏偏觉得床下透来一阵阴冷。 “楚瑜!楚瑜我冷!”楚狸迷迷糊糊的喊着,却无人搭理他。 楚狸眼睛睁不太开,只得再次喊道:“楚瑜!楚瑜你人呢?” “兄——”“楚狸,起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楚瑜的,另一道冷冷的,楚狸想了半天,是齐子佩的! 床铺冷飕飕的,齐子佩也冷冰冰的,楚狸挨不住冻,迅速从铺上爬了起来。床边正是齐子佩和楚瑜,楚瑜像个小媳妇儿似得,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站在齐子佩身后。楚狸方才睡醒,身上只着薄薄单衣,也没束发,墨黑发丝乱糟糟的顶在头上,眼神也是迷迷糊糊的,揉了几下才算是勉强清醒过来。 他朝着齐子佩作揖:“师父,日安。你怎么会在流云小榭?” 楚狸的睡相不好,里衣早被折腾的松松垮垮的,这么一作揖,领口大开。他本就白净清瘦,曼妙脖颈和俏丽锁骨若隐若现,再往下还有更多的风月。齐子佩皱了皱眉头,心想,成何体统。 齐巨巨自然没有回答楚狸,他沉声说道:“楚瑜,给他收拾东西。楚狸,稍后带行李出门。” 说罢,齐子佩转身向门外走去,行到一半又转身道:“以后禁止衣冠不整,没有规矩。” 齐子佩一走,楚瑜像个小陀螺似得开始拿出楚狸的日常衣物,打包速度堪比旋风。楚狸呆呆的盯着他,头儿左转右转,最后累的拿手去揉。 他皱起眉头看着气喘吁吁的楚瑜和自己的小包裹,开口问道:“你做什么?” 楚瑜耷拉着脸说:“兄长你快点穿衣洗漱吧,你今日要搬去东临阁了。” waht?东临阁,那不是齐子佩的居所么。 “你说什么?我搬去东临阁?”楚狸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再次向楚瑜确认。 楚瑜像是被丢弃的小狗一般,沮丧的点点头。 楚狸又问:“为什么?那你呢?” “东君授命。我不与你同去,兄长以后除白日剑修课程,其他均由东君亲授。” 这可真是——太好了!楚狸自从接受了自己要攻略齐子佩的事实后,那是没有一天不想着该怎么去接近他的。这下机会来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何况齐子佩亲授课业,那教学水准可不是上了一两个档次。说不准另一个任务可以一箭双雕! 高兴是一部分,另一方面楚狸又觉着有些奇怪,齐子佩无缘无故将自己接去东临阁,到底是何意图?而且,楚瑜和东方墨对于楚狸来说正是需要培养感情的时候,这时候他去了东临阁,那还怎么维系这两人的关系呢。 楚狸叹息:“你真的不能与我同去么?” 楚瑜不舍的摇摇头:“东君说,我可以去东临阁看你。而且,你在那里更安全。” 见楚瑜已下了决心,楚狸自然也不作儿女之态了。他迅速穿好衣袍,走出门去。楚狸出门的时候,看到齐子佩立在门外,背影和周围的花木化成一体,仙姿卓卓。 楚狸呆愣了一下,随后轻声唤道:“师父,我准备好了。” 或许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微风拂过秀木沙沙作响,四周尽是娇花微醺香气,齐子佩转过身来,声音温柔。 “跟我走吧。” 第十二章 东临阁,对于楚狸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初醒之时便是在此阁中,第一天就见识了齐子佩作为高岭之花的风骨。现在又回到这里,倍感亲切。 这么些天楚狸到底也是大致摸清了玉虚宫构造的,大大小小的峰峦构成了整个玉虚宫。按天地方位计算,隐匿在最深处的是北方的三君住所,一代们住在东面,二代为西,外门弟子则团聚在南方。 四方环绕着的是弟子们平日修剑习武的场所,其间又分一代、二代和外门三个区域。像膳间、灵药等额外消耗品买卖,都设立在不同的山头,平日若有需求沿着连天索桥过去便是,当然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御剑。 至于什么东西围着玉虚宫的构造,楚狸还没有弄清楚,不过以他猜想,八成是上古大阵、奇门仙法之类的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都不是很有意义。当下楚狸最为欣喜的,是自己已将玉虚宫神秘中的神秘东临阁摸的滚瓜烂熟了。他和齐子佩一路走来,师徒二人没有什么过多言语,大多时候都是楚狸一个人聒噪着。 他很是新奇的观赏着早已看过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包括之前整了道灵的竹林,都觉得洋溢着不一样的气息。齐子佩虽有些微的不悦,终究还是让楚狸自己疯去了。 没想到还是住在他养伤的屋子里,他记得这里离齐子佩居所不远。想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近,楚狸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近段时间除了每日修剑同我一起去太虚广场,其他时候就不要出东临阁了。” 楚狸正将自己的小包裹放上床,就听齐子佩一道吩咐下来,“那一日三餐呢?” 齐子佩皱眉:“自己动手,厨房在南边。你还要负责东临阁仙草的维护,我将维护弟子们都遣散了。” 二人世界!楚狸听闻东临阁伺候的弟子都被遣散了,登时两眼放光,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二人世界啊!动手做饭算什么,他有系统!照顾仙草有啥,他还是有系统!然而,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楚狸同学并没有发现自己以后将变成巨巨的仆人的事实。 总之,和师父同居的第一天,楚狸一夜未眠。 还是卯时,齐子佩和楚狸到了太虚广场。齐子佩是个守时的人,因此楚狸有幸坐了他的飞剑,楚狸第一次御剑飞行,虽然知道驾驭者不会出错,依旧是怕的要死。他终于环住肖想了好久的齐子佩的腰,然而这值得纪念的第一次竟然是因为恐惧。 当然,能坐齐子佩的剑,是受弟子们艳羡的。楚狸到场之时,看到太虚广场众多一代弟子们伸长的脖子以及对他妒忌的眼神,忍不住把齐子佩搂的更紧了。 “到了,松手。”齐子佩低声喝道。 楚狸心想,真是可惜,他还没抱够呢。待他悻悻松开双手,齐子佩便让他和楚狸并排站着。 这是楚狸第一次见齐子佩舞剑,合光在他手中矫若游龙,大概就是传说中人剑合一的模样。当然,人剑合一是不足以形容齐子佩的,今天他使的是玉虚剑法中的一招苍松含翠。 苍松含翠,招若其名。齐子佩持剑轻刺,虽招着虚空,但楚狸隐隐能察觉到他的燎天剑意。应是齐子佩刻意收敛,不若如此,齐子佩和合光在一起,怎会只有普通武夫的威势? “剑尖轻点,击退目标,意为一剑同松,翠而不移。” 齐子佩一手持剑,一手掐出扩音法决,场内一代弟子跟着他的剑路齐齐开始练招。楚狸转头观望,就见千剑齐点,灵力若灿星齐布。一代弟子们还未修到返璞归真,自然爆出五花八门的灵力颜色,但那整齐划一的步调,饶是见过一次的楚狸,依旧看的心惊。 “兄长——开招了——” 或许是楚狸发愣太久,楚瑜用细细的气声唤了他一下。楚狸这才从那种震撼里回过神来,“哦——好!” 他转过头看着领剑的齐子佩,齐子佩早早就发觉他愣神了,这会儿丢来一个责备的眼神。楚狸执起手中木剑开始模仿苍松含翠的剑路。可惜,他这个仿制品哪里能走出精绝剑品。剑步歪歪扭扭的,不靠系统走的剑法几乎全部舞走样了。 楚狸的模样是很好笑的,场下弟子们憋笑的有,却从未停下舞剑的步伐。 百年于修仙而言不过沧海一粟,一个早上自然过的飞快。待早晨修剑课程结束,楚狸已经是浑身酸痛的不行了,他这幅身子的确是太孱弱了。坐在台阶上休息的楚狸动了用医术系统来温养体魄的想法,谁知任务随思而至。 【叮——任务提示】 【温养经脉,在三个月内打通全身经脉,达到聚气后期即系统10级。】 【任务失败执行抹杀程序,任务成功则会获得系统奖励。倒计时90天】 真是哭笑不得,这任务发布的还真及时,每次他想干嘛,下一步就是接到任务。不过这也提醒了楚狸,自己的实力过于低下,在玉虚还好,归墟广袤天地根本就是荒海浮游,不堪一击。 “走,回去。” 金丝云纹靴走到楚狸面前,它的主人给了楚小狐狸一只鸡,方才有些郁闷的楚狸一下子欢欣雀跃起来,“是!师父!” 不然为何说当你坐在限量款跑车里和你坐在出租车里的感觉不一样呢,楚狸现在就是坐在自家师父的绝版飞剑上,感觉整个人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直到他摔进东临阁中。齐子佩提前收了剑,自个儿飘飘然的站定在地上,楚狸则小小摔了一发。 齐子佩不悦道:“以后不要抱那么紧,勒人。” 楚狸正跌坐在地上有些生气,听到齐子佩的话没来由喜悦起来,一挑眉:“师父意思以后还可以抱咯?” 巨巨这才发现自己的语病,以后不要抱那么紧,以后—— 没等齐子佩再开口,楚狸趁势追赶,“嘿嘿嘿~谢谢师父!我以后抱松点!抱松点!” “收收嘴角的口水吧,哎。”齐子佩也没心情再禁止他了,因为楚狸头顶的狗耳朵和嘴角的口水实在太明显了,“午食你自己准备吧,下午教你丹书,晚上记得打理仙草。诺,这是《仙葩录》。” 楚狸接住齐子佩丢来的书简,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流!难道是他的痴汉模样太写实了,齐子佩没道理忽悠他啊。收好书简后,楚狸终于问出了憋了一上午的问题, “师父,道灵呢?今日没见他来练剑。” 齐子佩本想回房的,听闻楚狸之问顿下脚步,“扶音那,待他恢复再行处罚。” “哦——。” 齐子佩走了,楚狸还楞在原地。其实那日论道殿中,若不是有人阻止,他可能真的会杀了道灵。还有那天晚上道灵与他房前的对话,现在突然知晓道灵要受责罚,楚狸还是有点小小的惋惜。不过那又如何呢,道灵毕竟不是他的好友,也不是他的齐子佩。 不悦的情绪不过弹指一瞬,楚狸很快便奔向梦中的厨房,因为他真心饿了。没想到,东临阁的厨房如此宽敞,也不愧是仙门厨房,菜肉酱醋样样齐全,还都是用法术封着,保质保鲜。 楚狸的烹饪技能没有练的太高,他寄出去的小吃都是用小号做的,当下烹饪等级堪堪60,不过做些吃食应该足够了。楚狸拾掇出一块五花,一瓣冬瓜和一截藕,准备做一道冬瓜丸子汤和藕片夹肉,想了想可能不够吃,又多拿一块肉准备做四喜丸子。 他是喜欢吃肉的,相反于苏东坡,楚狸是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的存在。自然,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竹子少的可怜,肉却是实实在在的。而在东临阁,竹海他有了,肉也必须有。 楚狸不是没有自己下锅厨房,刀工说不上多精湛,处理几样食材还是绰绰有余的。五花半数剁了肉泥,用小茶匙剜成一个个小肉丸下水汆,一半拿来和冬瓜炖汤,一半浓油赤酱的做了四喜丸子。藕片夹肉,楚狸剁了些小米辣腌渍了下肉片,他不用肉泥,习惯用藕片夹肉片。这些步骤都很顺利,大概是他使用系统的缘故,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处理出两人份的食材了。 因为这三道菜都是60级以内的菜色,楚狸烹饪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从前他只会做些简单吃食,现在有了系统,口福暴增啊,楚狸边炒菜边幸福的哼着小曲。 谁都喜欢精致的菜品,所以楚狸十分自豪的将三道‘佳肴’装入食盒,一路哼歌提到齐子佩门前。 “师父。午食做好了!”楚狸站在门口,强忍得意通报。 齐子佩本在看书,抬头道:“我不用了。” 美食怎可拒绝,楚狸的吃货之魂熊熊燃烧。他提着小食盒蹬蹬蹬跑进殿内,“师父,我做了两人的,吃点吧。” 齐子佩盯了盯楚狸,发现他一幅坚决模样,叹了口气,“好吧。” 鬼使神差的,楚狸就登堂入室了;鬼使神差的,齐子佩竟然同意了。齐子佩看着三盘充斥着肉、肉和肉的菜品有些头疼,平日他多为辟谷,偶尔吃些也都是精致素果,这油腻肉食还真—— 可眼前楚狸碗筷都为他摆好了,明明不屑这傻狐狸的,看着他希冀的眼神,齐子佩还是认命动了筷子。 没想到还挺好吃的,冬瓜丸子汤清凉,四喜丸子油而不腻,齐子佩暗自点头,没想到楚狸还有些烹饪天赋。他又夹起藕片夹肉咬了一口,脸色涨得通红! “咳咳——你放了什么?” 一旁的夹着藕片夹肉吃着正欢的楚狸愉悦答道:“辣椒啊。” “孽徒——!!!” 第十三章 “《丹书》是玉虚丹术精华,丹品分天地玄黄四阶,成丹种类万千。” “天丹可遇不可求,地丹百年一遇,玄丹需要精妙丹术,仙门最常用的为黄丹。” “每品丹药又分上中下品,你可记住了?” 磁性的嗓音透过耳膜传入楚狸脑中,奈何楚狸中午没有休息好,听起课来昏昏欲睡。楚狸将《丹书》立在桌上佯装认真,偏偏脑袋沉的慌,瞌睡瞌睡着重重砸到了《丹书》之上。合着齐子佩滔滔不绝的品丹声,冒出几丝用耳朵难以扑捉到的呼噜声。 “啪——”“啊——” 楚狸梦中脑壳一疼,可算清醒了过来。他手忙脚乱的拿起《丹书》,讨好的看着齐子佩,扯出一抹狗腿的笑容。齐子佩一脸不悦,明眼人看着就知道他觉得自己的学生不长进。 从桌案上拾起凶器的齐子佩朗声问道:“方才讲了什么,重复一遍。” “丹,丹分四品。每品又,又分上中下三品。天,天品——” 天了半天儿楚狸也没天出个所以然,只见齐巨巨秀手一抛,《丹书》又完美命中了楚狸光洁的额头。 “痛——痛痛痛”楚狸抱着自个的脑门揉个不停,小声抱怨道:“不就是辣椒么,至于下手这么狠么?” 齐子佩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哎,天丹可遇不可求,地丹......” 齐夫子耐心的重复着教学内容,楚学生却是将思绪转回一个半时辰之前去了。 当时正是玉虚宫用午食的时辰,楚狸信心满满的提着自己做的佳肴准备去征服齐巨巨的胃,谁知齐子佩不太能吃辣,加上楚狸放的又是小米辣,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楚狸未曾想过,齐子佩吃下辣椒的反应会那么大,高冷冰山瞬间破功,良好的涵养被楚狸一道藕片夹肉击的粉碎。 “孽徒——!!!” 这么些天来,齐子佩对楚狸讲话要么冷冷的,要么就不带感情,就算再怎么呵斥也没那般怒气。楚狸当场就被吓懵了,他慌忙夹起齐子佩碗中那块藕片夹肉尝了尝,自觉没有问题。但见齐子佩不住的喘着粗气,楚狸只得慌忙为他倒了杯茶水,这才没酿成清理门户的惨剧。 镇定下来的楚狸看到齐子佩不那么端正文雅的模样,登时明了,瞬间又起了调戏的兴致,“原来师父你不能吃辣啊?” 他语气极贱,奈何被辣到的齐子佩压根无暇理会他,只是不住的灌入茶水。楚狸就是那种人,你不理他,他偏偏要粘着你。他连着吃了几块‘凶手’,刨了几口饭,边咀嚼边含糊道:“我怎么觉得一点不辣呢?” 齐子佩终于缓过来了,又恢复成平日里高贵端庄的模样。他正襟危坐,暗暗用内力将那盘藕片夹肉连带盘子震成了粉碎,就连楚狸恰好伸出的筷子都短了一截。 “食不语。”齐子佩冷冷的说,“以后东临阁禁辣。” 方才还为自己知道了齐子佩小弱点开心,情势却瞬间反转,正享受着罪魁祸首的楚狸惊的张开了嘴。筷子被削了一截,楚狸顿感身体某处也凉飕飕的,这齐子佩真动起手来简直难以防备好吗!他重重的吞了口口水,接着便听到东临阁禁辣的噩耗。 无辣不欢的楚狸偷偷将小米辣抹在眼睛上,滴出几滴鳄鱼泪,“师父,没有辣椒吃你的小徒徒会死的!” “禁辣。”齐子佩说的不容拒绝。 楚狸迅速丢开自己短了一截的筷子,将饭碗放在桌上,扑向齐子佩道:“我自个沾辣椒还不行么,求你了师父!” “下去!” 心机boy,真是心机boy,而且是个痴汉心机boy!楚狸紧紧的抱住人家的大腿也就算了,还趁机蹭蹭蹭的占便宜。齐子佩皱着眉头看着化身哈巴的楚狸,压力指数已经快要爆表了,这真是那个怯懦温吞的楚狸? 其实那日论道殿内,齐子佩心中已有些微猜测,当下楚狸这幅样子,更是坚定了他的猜想。 “你不是楚狸。” 齐子佩说的冷静,冷若千尺寒冰之水,哗啦一下全部浇在了热衷于吃豆腐的楚狸身上。楚狸虽然听的心惊,仍然镇定埋头继续蹭了两下,这才抬起头来作天真状道:“师父你说什么,徒儿听不懂呢!” “楚狸不会做饭不爱吃辣,也没有你那柄木剑。他性子不如你鬼灵,更不会不守规矩,也从不敢如此亲近我。”齐子佩盯着楚狸一字一句道,“还有,他绝对不会跟道灵动手。” 楚狸心中已是热粥乱洒了,但他还是勉力持着那副天真笑容:“师父都让我吃了分神了!徒儿我不过受伤失忆罢了。木剑是徒儿偶然得到的,沉闷之人总有热情如火的一面,谁知道谁体内住着什么样的怪物呢师父。况且师徒之间本就该亲近,即便师父每日都想我滚得远远的,我还是深深的爱着您呢。至于道灵么,狗急也是会跳墙的,何况我是您的首徒,您说是吗?” 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字里行间滴水不漏。齐子佩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盯视许久。楚狸还以为他会继续追问,谁知齐子佩偏偏不遂他意思。 “罢了。快些吃完去休息吧,下午修习《丹书》。” 真是夭寿!同居的第二天就冲突不断,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糊弄啊!楚狸盯着满页的神农丹术,脑子里却充斥着中午辣椒的荒诞与齐子佩突如其来的质问。听着齐子佩的郎朗书声,这会儿他恰好又讲完一轮丹品,估摸着不刻就该询问楚狸了。 哪知齐子佩并未发问,只是淡淡道:“你分神了。” 楚狸抬起头询问:“师父赐教,徒儿有一事不明,是以无法安心。” “何事?”齐子佩放下手中《丹书》与他对视。 楚狸抚了抚书上情字,喃喃道:“师父可懂人世之情?” “不懂,至今不懂。”齐子佩倒是诚实,“师尊说我不懂情,若我懂了,便是大成之日。” 楚狸灿烂一笑,整个人都光亮起来,“原来如此。我对师父可是有情的很呢!” 齐子佩拾起《丹书》淡淡道:“不可妄言,习课吧。” 虽说午食和丹书课程师徒二人相处的并不融洽,但晚食之时还是颇有师徒情深模样的。 楚狸吸取教训,晚餐做的清淡简约,齐子佩看到菜品不禁微微而笑,继而也默许了楚狸自己带一碟辣椒面的无耻行径。愉悦的晚餐之后,楚狸面对的即是东临阁广袤的仙草园子,这儿可一点不比扶音那儿小,活计也特别的多。 他提着一桶灵液,背包里还放了不少桶。楚狸并没有拿着齐子佩给的《仙葩录》,当下只有他一个人,也就无需遮掩他的神农系统了。本来他是用不上这些奇花异草的,但他看遍了系统内的医术配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出一种可以助他温养经脉的丹药。 当下的唯一办法就是使用系统,依照《丹书》记载制造丹药! 温脉丹和强体丹,是楚狸挑选出来准备炼制的丹药,强体丹长久服用可提升体质,温脉丹则是辅助调养经脉的。那日楚狸食用分神丹后,齐子佩为他疏通了全身经络,但别人给的总是不及自己有的,楚狸全身经脉依旧不甚强韧,经不起更多的狂风暴雨。 强体丹是黄下品丹药,其材料可谓随处可见。但温脉丹不同,它是黄中品灵丹,需要使用八分熟的达摩果做药引。齐子佩教他丹术,自然也拨了些药材给他练习,只是这达摩果,只能夜半来‘借’了。 达摩果,达摩果,楚狸系统全开寻找着自己要的药材。夜里的草药院子静谧非常,稀疏月色透进仙葩之中,有些夜生仙草泛出朦胧灵光,楚狸在其中探寻,顺带着为每一株仙草浇下足够灵液。 不知这仙草院子是如何设计的,楚狸寻了一遍也未找到达摩果,而他身上已隐隐发痛了。真不是人干的!这么大一个仙草院子每日浇水,还只有他一个人完成,简直是虐待童工。 但转念一想,他不是童工,院子还是他的心头好的,也就不那么气了。 今夜欲寻之物还未找到,楚狸在地上坐着歇息了会儿,又站起身来进行第二轮地毯式搜索。他灵机一动,将达摩果加入焦点之中,要是近了便会有提示。 楚狸此前也未见过达摩果的模样,再三找寻之下才接到系统提示,最后从一犄角疙瘩里翻出一枚拇指甲盖大小的果子来。果子通体艳红,有些像平常吃的樱桃,不过它是三五颗生在一起,叠成罗汉模样。因为植株矮小,种的又偏僻,楚狸第一次才漏了。这儿有一小片,但他要的只有一颗,其他要么过熟,要么太生。 一颗也是好的,楚狸摘了果子,临走前给这小小达摩群浇上七勺灵液。 回到房内,楚狸取出自己的小药臼,将强体丹的材料先放了进去。本身丹药是需要精火炼制的,但楚狸身负系统,像是印在他脑海中一般,楚狸天生就知道自己应该用药臼来制丹。 风草、炼蛇花和朝露在药臼中捣的粉碎,楚狸随之开始读起条来,一份一份的强体丹自动分装在他面前。楚狸拾起一颗吞下肚,一股小小的灵气便冲入他喉中,之后缓缓的在他经脉间流动,他的身子开始暖和起来。 调息片刻,楚狸将强体丹收入包裹,马不停蹄的开始炼制温脉丹。温脉丹的材料只是多加达摩果一种,功效却是千差万别,品阶也相对较高。楚狸仅有一颗达摩果,自己也不知道能炼出几颗温脉丹来。他将材料放入后重复之前的动作,竟然是同样的顺利! 一颗、两颗、五颗、十颗。 楚狸已炼出十颗温脉丹,就他使用来说早已足够。但药臼内的材料还有剩余,楚狸索性继续炼制。 谁知第十一颗温脉丹成丹之时,异变突生! 他的小药臼之内灵气暴涨,楚狸被这突来的灵压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浓重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向楚狸所在,第一时间便惊动了齐子佩。 这次的读条是前所未有的漫长,楚狸杵捣药材的动作变的缓慢起来,而四周灵气依旧无情袭来,整个卧房散出刺眼灵光。灵气不断压缩,终于绷不住了,楚狸被一阵灵爆冲到了地上,桌上排列的温脉丹也被炸的散落一地。 此时,齐子佩破门而入,“楚狸,你在做什么!” “炼——炼丹!” 似脱水鱼儿的楚狸方才答完,便昏死过去。 第十四章 这夜无风无月,楚狸睡的无梦无言。 先前的灵气暴动搅的他屋里一团乱,昏迷之后也不知是被移到了何处,总之现在相安无事,正是周公同梦之时。 楚狸睡觉不规矩,热的时候能把床铺踹成扭曲形状,要是一冷了,逮到什么就抓什么。偏偏这夜冷热交替,上半夜楚狸无意识的将身上薄被踹开,夜沉之后又被冻的瑟瑟发抖。 身边似有温暖的东西,楚狸伸手抓不着被子,被那温热吸引,一把环抱上去。恩,柔软适度,温度恰好,还有一股淡淡灵香。 他当真睡的沉,直到白日金乌刺眼的光线射入内屋,楚狸方才从睡梦中醒来。人一日清醒之时或许会见到很多东西,也许是迟了的闹钟,也许是乱糟糟的床铺,今日楚狸见到的更为奇特,是一件白衣同精练肌肤。 楚狸睁开眼聚焦许久,就见面前晃荡着一抹稍稍凌乱的衣领,再仔细看看,是紧致健康的肌肤。这幅光景吓得他一个激灵,这是什么他能不认识?这金丝描边的衣领分明就是齐子佩的里衣啊!!! 他的头有些沉,勉强回想起昨晚的事情,自己不是应该被炸晕了吗,怎么爬到齐子佩床上了! 怔楞的楚狸慌忙想往后退,这才发现分明是自己缠着别人。要说大部分人与人同眠,大概睡相都是窝在小亲亲的怀里,他倒好,手臂缠着师父不说,一条腿还搭在人家腰上,要多孟浪就多孟浪。 但他还是很纯情的,毕竟以前和傅逢春也就拉拉小手、亲亲小嘴,这下相拥而眠,着实有些小羞涩呢!大概是羞涩了的楚狸抬头看了看被他缠了一晚的正主,齐子佩难得没有早起,头发还是散着的,些许几丝坠在他脸上,衬得他彬彬君子如美玉。 楚狸瞧着齐子佩睡颜挺安详的,不似平日冷淡。心想,如果性子能有睡颜这般就好了,不过还真是美人如玉呢。齐子佩薄唇微微启着,楚狸鬼迷心窍的伸出食指,想要摸上一摸。 “拜见东君——弟子楚瑜,今日修剑课程是否取消?” 门外突然传来楚瑜的声音,吓的楚狸手指一缩。他问的又极大声,楚狸瞧了瞧门外,早已过了卯时了。更为喜感的是楚狸还未能将手指缩回,齐子佩竟然醒了,如墨的双眸悄然睁开,楚狸猝不及防对视了上去。 二人目光之间,还有一根尴尬的手指。 楚狸扯出尴尬笑容:“师,师父。早啊!”说着做贼一般的将手藏到背后,齐子佩双眸还未恢复日常清冷,带着些朦胧的雾气眨了眨。 “东君——楚瑜拜见。”门外楚瑜再次求见,齐子佩这才眸射.精芒,从床上坐了起来。 齐子佩慵懒答道:“进来吧!” “是,弟子僭越了。”言罢,即听见推门声音。 楚狸一下子急了,哎哟喂,他俩现在衣物都是乱糟糟的,还是大被同眠的状态,这要叫楚瑜撞见了可怎么好啊怎么好!虽然楚狸自诩奔放狂娟没脸没皮,但他这不是还没和齐子佩心意互通恩恩爱爱黏黏糊糊么,会解释不清的啊喂! 他蹭到齐子佩身边,狗腿道:“师,师父。您可让让,让我躲床下去呗!” “这下不耍贱了?”齐子佩出乎意料的坏心眼起来,他身子一侧拦住楚狸去路,“你睡觉没规矩的习惯该改改了。” 楚瑜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楚狸却始终下不了床,钻不了床底。不出一两分钟,这奸.情可要被撞破了,楚狸只得顺着齐子佩的意思,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某狗腿子低眉顺眼道:“是是是,师父你可让我躲一躲啊!” 齐巨巨伸手一推,小狗腿子便滚回床内,巨巨再起身将那被子一抖,楚狸整个人就被包在了里面。他声音略微沙哑的说:“你可躲好了,记住别出声啊,呵呵!” 被子上也尽是他的味道,楚狸窝在里面都快化了,自我感觉幸福的不行。不过这幸福持续不了太久,齐子佩竟然将四处捂的严严实实,里面真的太热了! “东君,今日修剑课程......” “让弟子们解散罢。” “是,弟子明白。还有一事,弟子想见见家兄。” “他啊——” 楚狸虽被捂的严严实实,声音总还是听到一些的,一听楚瑜找自己,登时起了精神。兴奋的时候容易发热,火热的被窝就显得更加燥热起来,楚狸身上已经开始冒出汗水了,加上紧张齐子佩的回答,不自觉的抖了两下。 “他应该还未回来,下午你再来吧。” 楚狸听到齐子佩的回答,心中放下一口气,谁知楚瑜这个十万个为什么又发问了。 “东君,您的被子似乎动了一下。弟子是不是看错了?” 他只感到一只手掌压到了自己身上,还用力揉了揉,便听见,“楚瑜师侄并未看错,我床里乃是——” 楚狸将自己窝的更深了,心想,我去,这齐子佩不会是要给他的下马威吧? “乃是前些日子寻得的灵宠,正是幼童时期,喜爱温暖。没什么事便推下吧!” “是,弟子告退。” 待楚瑜脚步声完全消散,楚狸才敢从被筒里探出一点点头,气声问道:“他走了?” 齐子佩正在理衣,身上羽鹤袍已是穿戴妥当,唯玄丝还未束起,他难得笑起来,“走了。” “哎呀我的妈呀!终于可以出来了,热死我了!”楚狸一把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跳得老高,不幸撞到了床顶,这下真是脑壳有包了。他边揉边埋怨的看着齐子佩,“都传说东君是温润君子,还以为东君多正经一个人,竟然对徒儿恶作剧!” 嘴贱的下场呢,即是齐子佩伸手将他钉在了床上,齐巨巨破天荒的痞痞一笑:“我可从没说过我正经,传言不可信。” 一个早上,楚狸这可真是被吓懵三次了。这这这,这确定是齐子佩而不是被夺舍了么?怎么画风和他的亲亲师父完全不同,这个邪魅狂娟拽破天际的人是谁啊喂!难道,齐子佩人格分裂? 不愿接受现实的楚狸顺利接受了齐子佩人格分裂的设定,对付精分该怎么办,就是比他更精分!顺利想到办法的楚狸与眼前精分认真对视数秒,随后弱弱一笑,“来呀,来不正经我呀!” 果不其然,齐子佩收回了咚住楚狸的手,冷艳一瞟。他也未管楚狸是不是还在浪,伸手从乾坤袖中取出一枚宝光四射的丹药,冷唇轻启:“这丹药你如何能炼制出来的?” 楚狸也迅速切换回正常模样,他拢起衣襟,仔细望了望那枚丹药,不正是昨夜他制的温脉丹么! 他自豪道:“昨夜我按《丹书》方法改制的!” “温脉丹乃是黄中品丹药,你倒是告诉我,你如何能将它炼成黄上品的?”齐子佩明显不为所动,不依不饶的质问楚狸。 这就尴尬了!楚狸自己也没想到竟然炼出黄上品丹药了,他明明都是批量生产的啊!难道,是那时灵爆的原因?楚狸收了收面上骄傲表情,淡定解释道:“当时四周灵气突然浓厚起来,之后炼药也变得困难起来,我只记得一场爆炸和满屋子的灵光,之前没见过这枚丹药。” “恩,的确。”齐子佩满意的笑了,继而恢复平日端正模样。他将身上血羽外纱理顺,吩咐道:“你屋内自行收拾整齐,罚抄一遍心经,午食不用等我了。” 齐子佩说完向门外走去,手中还捏着那枚黄上品的温脉丹。楚狸呆坐在他床上,身上衣服乱糟糟的,还带了几分被汗浸的湿润,默默望着齐子佩远去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楚狸的房间就在西面不远处,当他回到自己屋里时才发现,昨夜的灵气暴动的确厉害,整个里屋乱的无处落脚,那十颗温脉丹散在地上,齐子佩也没有拾起来。 整理居所是次要的,楚狸慌忙拾起地上的温脉丹,小心翼翼的对着它们吹气,这才是他现在的命根子啊!所幸的是,楚狸屋子里并无太多摆设,因此也只是整理整理丹桌,重新铺好床铺,画卷幽兰不幸没有承受住昨夜暴动,楚狸只得将它们丢了去。 一炷香后,楚狸坐在整理干净的房内捧着一颗温脉丹沉思。温脉丹功效卓越,但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承受能力,到底是等些时日再吃,还是现在就—— 不过他并未思考太久,想到自己仅有三个月的时间,加上如今楚狸迫切渴望提升修为,他心一横就将手中温脉丹吞了下去。丹效挥发迅速,几乎一下肚楚狸体内的灵气便沿着经脉运转起来。他唯恐灵气不足,又取出几颗强体丹一并吞了进去。 恰恰就是这几颗强体丹的灵气,超过了楚狸经脉负荷,也恰恰是它们,顺利引出了温脉丹的功用。楚狸体内的脉络渐渐不能满足于灵气流动的需要,运转的灵气们便强行冲击他的四肢百骸,经络慢慢的被撑了开来。 楚狸在灵气运转之时便盘膝入定了,虽然身体与神识都被这巨变折磨的疼痛不堪,但楚狸忍住了。他体内杂质随着灵气运转缓缓排出,神识也轻灵了不少。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楚狸才睁开眼睛,身上干净的衣袍已被染成了乌黑颜色,他垂首一看就见自己满身污垢,房内也充斥着臭味。楚狸用神识内视体内,发现自己的经脉和气海都有微微提升。 【叮——获得系统经验当前系统等级为6.5级】 脑海之中忽然传来一道提示音,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情况。他服用一颗丹药,竟然升了半级系统!看来这个系统既有剑三的模样,又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升级,这么说,他手中的九颗温脉丹食用完毕,应该就到10级了。一瞬间,楚狸想要将它们都吞下去,但下一秒他便忍住了,他明白,不可急功近利。 “哎,刚刚整理的屋子又废了。”楚狸叹了口气,起身向屋外走去,“好在挺有效果,先去洗个澡吧。” 他方才走出门,迎面便遇上恰到门口的楚瑜。 楚瑜见他满身污浊臭气熏天的模样下意识退了一步,惊讶道:“兄,兄长?你怎么这幅模样。不对!你修为精进了!对了,我昨日收到蜃阁秘信,想同你谈谈!” “待会儿再说,我先去沐浴更衣。” 第十五章 东临汤阁。 现在正处午时,东临阁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其间汤阁传来“哗啦哗啦”畅快水声,稍稍驱散了些正午凉意。 汤阁内的场景似曾相识,楚瑜在外堂揉洗着一套污浊衣物,时不时还面带担忧的朝散出水响的内室观望几下。 内室里楚狸正在沐浴,身旁凳椅上摆着换洗衣物。方才他吞食丹药提升修为,弄的满身污垢,气味也不大好闻。此时他将自己埋在水里仔细擦洗,辛苦了许久,这才勉强露出些干净肌肤。 水换了三波,楚狸可算是脱离了黑又臭的状态。他仔细看了看自己温养后的躯体,的确多了几分血色,少了一些病态。待到彻底将自己拾掇好了,楚狸才晃晃悠悠的从内室走出去,昂首饱神颇有仙师风采。 穿过隔断,楚狸转了个身到了外堂,发现楚瑜正执着搓洗一半的衣物愣神。楚瑜虽然垂着头,但他侧颜满是忧心忡忡的模样,莫不是因为他之前说的什么蜃阁?先前楚瑜紧张兮兮的来找楚狸,口中念叨着“蜃阁”二字,但楚狸方才身上难受的紧,这会儿细细回想,自然而然的便联系起来。 楚狸走到楚瑜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楚瑜?楚瑜!” 正是呆愣的楚瑜被那么一拍,惊得大大的耸了耸肩,手中湿衣也掉回盆中,溅起几抹水花,稍稍濡湿了自己的胸口。回神的他低头拍落身上还未吸干的水珠,伸手欲拾起衣服重新盥洗,却被楚狸一把拦下,楚瑜疑惑转头道:“兄,兄长?” “放那儿别洗了,晚点我自己来。”楚狸将衣盆子推到一边,一屁股坐到本来放着盆儿的位置,捧起楚狸的小脑袋,强行对视道:“你今个难得来看我,怎么会不守舍的!你之前说蜃阁来信,是怎么回事?” 木讷讷的楚瑜听到蜃阁二字一下变了脸色,他表情变得阴郁起来,闷声道:“蜃阁旧部遭小叔叔的围剿,当下情况不太好!” “蜃阁?小叔叔?”这下换作楚狸呆愣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俩都是谁。 楚瑜见楚狸一幅疑问模样,蓦然想起自己的兄长已是将之前的事全部忘了,心情便更差了。但这等大事又是必须与兄长详说的,楚瑜便道:“之前疏忽,忘了讲与兄长听,蜃阁......” 听得楚瑜一通描述,楚狸可算稍稍明白了来龙去脉,就连之前道灵所说楚国皇子的事儿都一股脑串联起来。没错,谁能想到楚狸这个病秧子和胞弟楚瑜竟是楚国皇子呢?楚瑜口中所言小叔叔,既是二人的亲叔,又是二人血海仇敌! 楚国深缩在归墟大陆西南极端,与南蜀隔着一条宽阔界河,界河源头是归墟的极西雪山,自西向东绵延至东面荒漠。雪山、界河和荒漠是楚国的天然屏障,将整个楚国与归墟其他六国隔离开来。楚国境内驻扎着四大仙门之一的神虎谷,但楚国皇室对于修仙法门的使用却是自成一脉,那便是蜃阁。 蜃阁修者多精通幻术,对于魂魄之术也略有涉猎。蜃阁每代阁主都由楚王担任,因此楚国在国君甄选上不仅考验品行,还参考对于道的理解。楚狸与楚瑜的父亲楚祁便是上代蜃阁阁主也是楚国前代国君,直到楚逸夺位。 “小叔夺位,父母护送我二人来玉虚避难。谁知中途遭歹人毒手,父亲身死后魂魄被拘了回去,母亲拼死带我二人逃出,到了玉虚没多久便,便——”楚瑜哽咽起来,纵使楚狸只是个局外人,还是听得有些愤慨。 楚瑜蹙眉沉声道:“楚逸既已夺位,为何还要清剿蜃阁之人?” 楚瑜双手交握,捏的有些泛红,无奈太息:“蜃阁阁主信物在我身上,而且长老们并不承认小叔。更糟糕的是,本以为小叔的爪子伸不进来,谁知信中说,上次兄长你遇险乃是小叔派的人手。” “他不过一介君王,又无蜃阁支持,怎么能派人潜入玉虚宫?”楚狸倒是一下来了兴趣,这楚逸不过凡人之流,再往高处说点,不过就是一国之君,何以寻得能人潜入玉虚刺杀侄儿还未被发现的?想必其中有更深层次的因果,只是不知他得了什么际遇。 “信中说,小叔年初得了一名散修封作国师。那人专修祭魂炼魄的法术,操控神识也十分熟练,朝中半数官员已经被他掌控了。”楚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且,小叔和神虎谷关系密切,神虎谷本就好战,小叔野心不小,所以——” 楚狸沉思片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来并非人世勾心斗角,仙门内部也不安生啊。” 楚瑜从怀中掏出密信递给楚狸,待楚狸接过浏览一遍,闷声说道:“是,兄长我想今夜下山赶往楚国。” “你请示过留仙君了?” “未曾。” 这可真是令楚狸诧异,楚瑜虽然性格活泼,但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这些楚狸是可以理解的,楚逸拘了他父亲的魂魄,害的他母亲亡命奔逃最终葬在了远离楚国千山万水的归墟极东,再后来,还夺去了他兄长的命。但楚狸绝不会让楚瑜回去,且不说现在楚逸有神秘国师和神虎谷的支持,就是楚瑜现在这半吊子水平的修为,又能寻什么仇? 楚狸将手中书信撕毁,打了个响指召出丹火,将那些碎片燃烧殆尽。他拉住楚瑜的袖子摇头道:“今晚不许下山,日后也不许。” 楚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为什么?蜃阁长老们危在旦夕,而且,而且兄长你不想为父母报仇么?” “我想,但我们现在没有能力。”楚狸沉下声来,“楚瑜,长老们不会想我们回去的。当下最重要的,是提升修为,现在的你就算小叔站在你面前,你能伤他几分?” “可我总要试一试!”楚瑜甩开楚狸,声嘶力竭的吼道:“我们在玉虚待了几年了,还是这幅半上不下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为父母报仇?” 他吼着吼着流出眼泪,无力的捂住脸。楚狸将他拉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我答应你,总有一天要他全数奉还。可现在,楚瑜,你不能去!” 楚瑜埋在他怀里,楚狸清楚的感受到楚瑜身子在颤抖,之后便是他越来越大声的哭泣。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瑜才算恢复过来,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轻声说道:“兄长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去吃些东西。” 见到楚瑜不再头脑发热,楚狸一颗悬着的心可算定了下来,午间齐子佩也不会再回来了,他便答应了楚瑜。兄弟二人有好两天没有一起吃饭了,楚瑜领他往膳间走的路上,楚狸脑子里晃荡的全是方才脆弱的楚瑜的脸以及素未谋面的楚逸的事。 算起来,他能穿越到归墟,还是因为楚逸派人要了之前楚狸的命。但是楚逸一次刺杀不成,必定会有第二次,现在他可不想整日活在担忧之中。而且,他既然已经答应楚瑜会让楚逸悉数奉还,便会尽一切努力去完成。算是,弥补对这幅身子以及楚瑜的亏欠。 【叮——任务提示】 【恭喜触发长期支线任务手刃仇敌,此任务没有时间限制,若完成将获得特殊奖励。】 楚狸现在对这任务提示已是习以为常了,便也没有分神去继续关注。兄弟二人很快便到了吃饭的地方,谁知竟碰巧遇上东方墨。东方墨还是那副儒雅公子模样,这几日早课修剑时楚狸还仔细观察过东方墨,谁说他只是优于机关阵法,分明在玉虚剑法上也颇有造诣。楚狸当下看到他,心中不禁沾沾自喜,他楚狸的眼光还真是毒辣啊! 东方墨明显也看到了二人,迎面走了过来,向着二人作了道揖:“二位兄长午安。大哥一人独享东临阁,墨好几日未能同大哥畅谈了!还有二哥也是,二哥这几日经常不见人影,墨好生担心!今日碰巧遇见,墨可不会放过两位兄长,不如一同用午食吧?恰好,墨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二弟邀请,我们怎么会拒绝呢?”楚狸有的蹭吃蹭喝,笑的跟朵花儿似得,“你二哥正伤心呢,不妨说点好消息让他开心一下!” 东方墨温润而笑,伸手邀请道:“那便随小弟来吧。” 三人这次可没再吃那贵的吓人的酒家,这也是楚狸极力阻止的结果。真不知道东方小公子哪来的钱,每次请客都往富丽堂皇的地方走去,楚狸拉着楚瑜走出几步便看出东方墨的意图,慌忙拖了欲要向前的东方小公子钻进一家稍稍干净的小食间,三人一人点了一碗阳春面,算是阻止了资本主义的扩张。 楚狸看了看左边捣鼓着阳春面一脸郁闷的楚瑜,又看了看右边皱着眉头一幅不信模样的东方墨,淡定拿起桌上的辣椒罐子,往自己碗里倒了半罐辣椒面,一边拌一边问道:“二弟说有好消息,不知是什么?” 东方墨还在纠结这阳春面的味道不敢下筷,听到楚狸询问立刻放下手中碗筷,“兄长可知论道大会?” 楚狸迷茫摇头表示不知,但这下换到楚瑜抬头了,他惊讶道:“论道大会?不是五年一次么,这才过了三年?” “没错,本来玉虚宫论道大会五年一次。不过当下归墟四处邪崇肆虐,所以宫内准备提前举行。”东方墨揉了揉桌上的机关球,“而且,此次前十的弟子,会由东君和几位长辈领着,下山探查原因。” 楚狸目光一亮,又问:“那二弟的意思是?” 东方墨目光坚定:“兄长,不如我们一同报名!” 第十六章 玉虚宫存在了多久,论道大会便存在了多久。 玉虚之所以能在仙门独占鳌头,和其对弟子的教授理念是有一定关系的。不似一般修仙门派对资质和门第过于看重,在玉虚宫,只要你在论道大会中有足够的实力,便可为自己争取更高的地位。 譬如东方墨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专攻机关术,辅修仙门阵法,其他课程不过略有涉猎。这要放在一般修仙门派,无论他机关多么精妙,门内不看重的情况下最多被划为偏门弟子。 但在玉虚宫便不同了,东方墨靠着论道大会一路的胜利跻身一代弟子,还如愿精修喜爱之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一代弟子们中间的威望也很高,更别说被埋没了。 所以,每次论道大会都是小辈弟子们梦寐以求的表现机会,也是一代弟子们争取荣耀的机会。五年一次的论道大会,每次都会给弟子们带来惊喜,也每次都会为玉虚宫增添更多的好苗子。金石在其中可以尽情闪烁,璞玉在其中也可以自行雕琢。 要说此次提前举办大会,正是卡在了楚氏兄弟的喉鲠上。楚瑜迫切想要下山,回到楚国探查一下蜃阁情况,而论道大会若是成功晋级就有机会下山,说不准能跟着去楚国境内探查一番。 而楚狸在东方墨提及之时便有了想法,下山之后说不定会有更多提升的机会,而且他在玉虚宫待的越久,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那二弟的意思是?” “兄长,不如我们一同报名!” 楚狸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东方墨,确认了他眼中的坚决,又徐徐说道:“论道大会还能一同报名?” 东方墨终于吸了口面,仔细咀嚼吞咽下肚后道:“不错!论道大会分单人赛和团体赛,小弟当初比试之时,报名的乃是团体赛,奈何没有队友,唯小青相伴。此次有二位兄长,墨更加有信心夺冠,兄长可知,论道大会榜首会得特殊奖励?” “特殊奖励?”楚狸满腹疑问的同时,开始重新审视东方墨的战斗力,他是当时论道大会的胜者,一个人的团体赛,那是何等可怕? 东方墨饮了口面汤道:“每位榜首,都会得到三君亲制的物件,那都不是凡品啊。听说今年,是幻神君亲制的筑基丹!” 楚瑜突然抬起头来,惊声喊道:“筑基丹?你确定是筑基丹!” “是!”东方墨肯定的点点头,“若是大哥吃了,体内淤塞应可全部消除,对以后修炼也有好处。” 几人讨论罢了,楚狸开始思考起来。丹药?这可正是他的心头好!虽说他已经可以自行炼制丹药了,但和扶音这种炼丹大家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他炼的丹尚且可以提升系统等级,若是饮下扶音的筑基丹,说不准会提升的更多! 要说筑基丹为他驱散淤塞,他倒没有几分期许。剩下九颗温脉丹饮尽,他便会脱胎换骨了,但多一颗筑基丹深厚基底,对他以后提升来说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则根基不稳,终究难有成就。而且,只要得了这颗丹药,以后他楚狸如何成长,都可以这枚筑基丹为借口,省得更多的是非! 楚狸几乎是瞬间下了决定:“小弟,论道大会何时报名?” “今日起半个月。”东方墨已经用完了阳春面,优雅的擦拭嘴角,“两月之后,大会开始。” “那今日便一同前去吧。” 楚狸有几日没到论道殿看过了,上次他与道灵在殿内闹得一片狼藉,当下已恢复了先前的整洁。楚狸原以为齐子佩拿了他那颗特殊丹药是去找扶音了,谁知竟在论道殿内看到了他。 与齐子佩同座的还有纪真和扶音,看来论道大会的确是玉虚盛会,报名之处三君齐聚,也算是盛世一景了吧! 三君面前已经汇聚了不少弟子,不仅有面熟的一代,就连平日难登此地的二代和外门弟子,都排在殿内。望着面前长龙,楚狸三人也只好认命排队,毕竟玉虚之中难得有人享受特权嘛。 不过多久,楚狸这一队的人便减少一半,他们是排在齐子佩面前的,走到半路突然遇上了排在扶音面前的道灵。多日不见道灵有些消瘦,不过整个人的高傲模样倒是没减几分,难得他只是一人,道真道言不在身旁。 楚狸小声朝他喊道:“道灵!好久不见啊!” 道灵闻声转过头来,一见是楚狸,脸上表情又沉了下来,“你叫我做什么?” 楚狸玩心突起,嬉皮笑脸的说:“你也报名论道大会啊?道真道言呢,干嘛苦着一张脸嘛,同门之间要友爱一些啊!” “无聊,他们在留仙君那。”道灵咬牙切齿的回了楚狸的话,强忍着撇过头去,便再也不同楚狸说话了。 没了可以逗的人,楚狸自然也不浪了。队伍消散的也十分快,毕竟这是团队组,楚狸三人很快便到了齐子佩面前。齐子佩看到楚狸时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恢复了那副冰冷冷的表情,威严说道:“几人?” 楚狸跑到桌案前跪坐下来,探出上半身超齐子佩靠去,一幅师徒亲近模样,“师父父!我们组三人,我、楚瑜和东方弟弟。您是不是很惊讶啊,徒儿这次可是要夺冠的!” 四周弟子们听到他的话,齐齐转过头来围观楚狸,不少人眼中带着不屑,也有些人看着他同东君亲近,露出艳羡的目光。当然,更多的人眼中都是熊熊烈火,楚狸在门中出了名的修为不佳,此次估摸着和胞弟以及东方墨组队,才有了底气,真是让人妒忌的很了! “三人,成了,你回去吧。”齐子佩倒是没有什么过多言语,写下三人名字便急着驱散这小牛皮糖。 谁知坐在齐子佩一旁的扶音温柔开口道:“楚狸师侄,不如也到师叔这报个名儿吧?” 扶音面前还有人围着,听他提议都齐齐吸了一口冷气,这这这,这算是幻神君亲自邀请?楚狸才不管那群同门怎么想,既然他决定报名了,那他的实力也没必要掩藏了,迟早他们都会为他吃惊,现在多吃一些,省的以后吓的不轻! 他谄媚的朝齐子佩笑了笑,挤眉弄眼一番,这才挪动屁股缠到扶音面前,好奇问道:“师叔这里是什么比试啊?” “我这儿还能是什么?丹术。”扶音温温一笑,“对师侄,我可是期待的紧呢!” 众人又是齐齐倒吸一口气,幻神君都发话了,那意思这楚狸炼丹颇有造诣?可是,从前门内并未有这方面的传闻啊!就在众人绞尽脑汁思考楚狸究竟什么时候这么出风头的时候,楚狸呵呵一笑:“师叔都发话了,楚狸当然要报名了!” 扶音也不顾后面排队的弟子们,径直在名册上写了楚狸二字,楚狸拜谢之后,便拉着楚瑜和东方墨走出大殿,留下一大串羡慕嫉.妒恨的弟子们发愣。 行至门口,楚瑜和东方墨拉住了楚狸的脚步。 “兄长都报名丹术了,我也去报个什么吧!” “墨想报名奇术。” 楚狸歪头询问道:“那都是什么?也罢,我先回东临阁,你们可得慢慢排队了!” 留下排队的两位弟弟,楚狸径直回了东临阁。原本报名组合战,两个月的准备期对他来说绰绰有余,足够他吃完剩下的温脉丹,届时只要让人惊艳便是了。但现在又多了一项丹术比试,他要准备的更多了! 不如一周饮两颗温脉丹?楚狸心中突然冒出这般想法,却又有一个声音规劝他要徐徐图之。但,不破不立!何况,这段时间他也必须为楚瑜和东方墨做些准备,谁知道论道大会会不会出现什么怪物! 楚狸心一横,从包裹中掏出一颗温脉丹。拳头捏捏松松了数个回合,终于还是混着强体丹吞入肚中,这一次的反应比上次激烈的多,却没有上次洗髓伐脉的裂身之痛,更多的是神识上的折磨。 或许楚狸看起来不是一个坚韧的人,但他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楚狸的神识被加倍撕扯着,他感受到一股全新的灵力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识海,妄图占领他的精神。 “妄想!”楚狸大喝一声,运起十分功力,神识突然扩大数倍,将那团灵气吞入其中。霎时间,楚狸整个人都沉寂下来,甚至于没有了呼吸。他虽没有睁眼,却用神识清楚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灵气运转了数个轮回,楚狸这才徐徐从死定状态恢复回来,这次也是满身污浊,却比先前好了许多。一天经历两次黑臭,还都是自己作的,想到汤阁还有一盆衣服没洗,楚狸登时瘪了气,“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要作死啊!” 等到楚狸洗完澡,又洗干净了两盆衣服,齐子佩才回到东临阁中。他并未前去休息,甚至没等楚狸找他,齐子佩便找到了还在晾晒衣物的楚狸。 楚狸正巧看到齐巨巨前来,欢欣道:“师父,你回来啦?” “跟我去练剑!” 第十七章 自打楚狸来了东临阁,齐子佩教他丹术传他道心,但要说对于玉虚剑法的精修,楚狸还是照旧于每日清晨在太虚广场同众一代弟子们一般修行。这几日中,他还从未由齐子佩单独教授,一套剑路也就学了那么几招。 今日不知齐子佩是怎么着了,回来以后便寻楚狸,二话不说拉他练剑。楚狸手中衣物还未能全部晾上,只得丢在盆里,一路跟着小跑过去。边跑边想,这齐子佩是怎么了,这么积极会让他很害羞很想歪的好伐! 东临阁主殿前面恰巧修了一个小广场,此时师徒二人便立在其中。齐子佩脱去外纱,白衣执剑,立在傍晚夕阳中金光灿灿,恍若在世天神。反观楚狸,身上兜着一件小围裙,上面还星星点点的布着一些污渍,整个人浸在晚霞红光里,怎么看都像是刚从仆人房里出来的农奴。 “玉虚剑法共七招,配合本门心法,意之所向即剑之所至。玉虚宫剑修为本道,你近日已学四招,剩下三招我今日便一并教你。“ 言罢,齐子佩挽了个剑花,运气起招。他手中合光剑平直刺,不过寥寥数秒便已刺出数下,速度亦是快到楚狸看清了它留下的残影。齐子佩一招过后并未继续,而是再次为楚狸演示,喝道:“此招名为泼墨点星,若以神御剑练至纯甄,则施展后招招到肉、处处伤魂。” 齐子佩教授的第二招名为抱朴守天,只见齐子佩持剑守缺,同时叱令楚狸试招。楚狸手中并无灵剑,也不能大喇喇的在齐子佩面前掏剑,只得提起灵力化于掌中,向着亲亲师父击去。 楚狸当然不想齐子佩看不起自己,手中灵力用了五分,要是击至平常人身上,保准是要筋骨碎裂。谁知他一掌击上合光,灵力跟泥石入海一般,竟被化了个殆尽。 “师父你耍赖,我都用了五分力了,你动都不动。”楚狸扯下身上围裙,一把扔在地上。 齐子佩收招直立,淡淡说道:“这便是境界的差别,你修为不足,自然如此。看好了,下一招。” 他手凝剑指,信手一抬,合光便冲天而上。只见合光自天而反,冲入齐子佩神识之中,霎时他与合光人剑合一,随后以身化剑,身下石板自其中心龟裂开来,惊起滔天剑意。 东临阁瞬时没在齐子佩的漫天剑意之中,楚狸离他如此之近,十分的不适。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楚狸甚至于有一种想向齐子佩朝拜的冲动,膝盖忍不住的发抖,但他终究是坚持咬牙立着,大喊道:“师父你快收剑,我受不住了!” 齐子佩这才收了最后一招,赞许道:“不错,孺子可教。方才这招名为万象归元,至甄境界,仅无匹剑意便可绞杀生灵。” 楚狸总算从压迫中挣脱出来,听到齐子佩的讲解,心中惊起些许后怕。他深深吐息数次,询问道:“师父今日,怎么会想起教授我玉虚剑法?” 谁知齐巨巨瞬间变脸,袖子一甩,转身离去,“多嘴!” “谢谢师父~”楚小狐狸瞬间明白自家师父用意,朝着巨巨背影兴高采烈的吼道:“师父你可等我夺冠吧!” 自那日齐子佩教授楚狸剑法已过去小半个月了,楚狸每日练剑、炼丹以及洗衣、做饭、浇灵草的生活过的好不自在。期间他又用了四颗温脉丹,当下系统已是8级了,整个人也健朗了不少。 现在是正午时分,又该是用午食的时候了。楚狸正在小厨房忙着,一旁的桌案上已经放了五六盘菜,然而他手中动作还未停下。他这是要准备四人份的午食,说来也巧,自从某日楚瑜和东方墨午间探望楚狸后,二人便成了东临阁蹭饭的常客。 更为令人惊异的是,齐子佩竟然不太反对他们来蹭饭,算是默许了两人的长期饭票。这倒也方便了楚狸,楚狸本想做些带属性的食物悄悄给二人喂食,待到论道大会时,便可不知不觉的提升二人的修为,这下倒是省去了那些麻烦功夫。 菜炒完了,楚狸开始动手做餐后甜点。其实楚狸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但狗血的是齐子佩竟然是个糖分爱好者!这件事还是楚狸一周前发现的,那日他比较闲,又想吃桂花糕了,便动手做了些。只是一日没有吃完,索性第二日吃饭时就一并带了去,齐子佩每日吃的不多,但那日对桂花糕格外钟情。 楚狸和齐子佩待的久了,也练出来点眼力,第二日做了碗酒酿圆子,齐子佩又吃了不少。从此楚狸小厨郎便变着法的做小甜点刷好感,齐巨巨十分给面子,这半个月下来,说起话来和颜悦色了不少。 一道双皮奶出锅,楚狸忙不迭整理好食盒,哼着小曲朝着心上人奔去。 待他到了,便瞧见楚瑜和东方墨端坐在桌子两边,估摸着是早早就到了。一见楚狸提着食盒来了,二人脸上都是兴奋表情,就算是性子最冷的齐子佩,眉毛都微微挑起。 也就是往常一般的午食,楚瑜和东方墨起初还有些拘束,现在吃的比谁都欢。楚狸淡定的沾辣椒面儿,细细品位自个的手艺,有种死而无憾的快感。是挺幸福的,心尖尖儿就坐在他对面,弟弟们也围绕左右,他鲜少体味亲情,当下便显得格外珍贵。 楚瑜扒完一碗饭,放下筷子乐呵呵的说:“我以前可没想过兄长有做饭的天赋,现在做的越来越好吃了。” “少贫嘴了。”楚狸摸了摸他的头,“你就不能学学师父和二弟么,食不语。” “嘿嘿嘿。哎哎哎!东方手下留情,这块糖醋鱼是我的!”楚瑜乐得跟个毛头小子似得,又加入到抢食的队伍中。 楚狸算是吃完了,他领着小食盒凑到齐子佩身边,神秘兮兮的打开最后一层。楚狸从底层捧出一小碗双皮奶,递到齐子佩面前,笑道:“师父你尝尝?” 齐子佩顺手接了过去,姿势要多熟练有多熟练,舀了一勺送入嘴中,“不错!” “喜欢就好。” 说来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楚狸初见齐子佩之时,是被颜值吸引的。后来发觉齐子佩不太喜欢他,他就偏偏要凑到人家跟前逆着干。之前他同齐子佩做的赌约,师徒二人后来都非常默契的不曾提及,直到现在,楚狸离开齐子佩久了,都觉着有些想念。 齐子佩也变了不少,之前跟他多说几句话都像是要折寿似的,厌恶情绪毫不掩饰。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总算是能做到和平相处了,甚至于让楚狸在修炼上少走了不少弯路。 二人心知肚明,却从不捅破这层窗户纸。 四人用完午食,楚瑜和东方墨下午有课,道了谢便匆匆赶回去了。楚狸慢悠悠的收拾碗筷,齐子佩便坐在一旁端详他,目光有些刺人,弄得楚狸手忙脚乱起来。楚狸低着头加快速度收拾,完了便提着食盒想要出去。 齐子佩沉静的声音传来,将楚狸的脚定在原地:“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么?” 楚狸提着食盒转过身来,“什么实话?师父你说什么呢!” “其实你是不是他,我心里已经有数了。”齐子佩坐在桌案后,神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 楚狸同样淡定的回道:“呵呵,师父说什么我不懂。” 见楚狸一幅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死活什么都不肯说,齐子佩也没生气。只是灿然一笑,“罢了,你下去吧。” 楚狸抬脚向外走去,就听那磁性嗓音又在身后响起,“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吧。” 直到走到齐子佩看不到的地方,楚狸才狂奔起来,他一路跑回小厨房,心脏“砰咚砰咚”的跳个不停,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一样。齐子佩说的实在太明显了,楚狸方才差点就缴械投降,任是不断催眠自己才逃了出来。 齐子佩已经知道了!那楚瑜是不是也知道了?楚狸洗着碗,脑中尽是这样的想法,晃神之间手中一松,瓷碗跌到地上摔的粉碎。碗碎裂的声音惊的楚狸一愣,他停下手中动作,无力的蹲下来。 楚狸屈坐着,靠在墙边,心中一阵酸涩。真是的,他明明才想到了齐子佩的好,怎么这人这么喜欢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来个锤子呢!说实话,楚狸很是享受现在的生活,所以他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不想失去楚瑜,也不想失去齐子佩。 他只是消沉了一会儿,便确定楚瑜还不知道这件事,因为齐子佩绝不是长舌妇。楚狸抹了抹眼角的余泪,气呼呼的想,明天不给他做小点心了,随后将池子中的碗筷全部洗干净码好。 晚上要用的食材,楚狸向来在中午就会准备。这会儿他瞧了瞧食柜,里面的食材已经不多了,是时候去膳间定一些用度了。楚狸整理好自个的行装,御剑去了膳间。他算是老熟人了,每个星期总要来定一次东临阁的食材,几乎所有膳间的当事都认熟了他的面孔。玉虚宫管理食材的老道算起来还是他的后辈,不过楚狸这人待人处事有一套,现在和人家混的熟稔极了。 “又来定用度啊?” “是啊,徐爷爷,照旧送!” 楚狸跟膳间老道打了招呼,顺手掏出一个小乾坤袋又道:“徐爷爷,你的咳嗽药我给你配好了。” 徐老道咳了两声,笑眯眯道:“多谢!多谢!” 定完食材,楚狸熟门熟路的往东临阁走去,他没有御剑,顺路还采了些野生药草。 将要行至东临阁范围时,遇袭了! 第十八章 此地是处无名小林,也不算太过偏僻,距离东临阁不过三里地。楚狸从膳间出来,一路晃悠着走回东临阁,路上停停走走摘了不少野生草药,包裹装的满满当当。 也算是他机缘加身,玉虚群峰天恩润泽,乃是灵气充裕之地,其间天材地宝无数。或许是归墟的修者对他原来世界里歧黄之术所用药材不甚喜爱,玉虚山中明明随地灵药却无人问津,正好便宜了楚狸这厮。 楚狸这段日子过的安逸,现在就是随便看到株相思子,都是心情愉悦。古人说什么来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偏偏这会儿这傻狐狸把自己的招黑体质给忘了,这不,一时疏忽便给人掳了去。 “唔——唔唔——” 被捂住嘴向后拖行的楚狸不住拍打脸上那只贼手想要挣脱,奈何对方掌中蕴着十足灵力,别说挣脱,就是楚狸想挪动一下身子,都十分费力。 就这么着,楚狸被拖入这处静谧小林。 玉虚群山难数,教规又颇为自然,大部分的原始丛林都未被规整。楚狸被掳进的小树林植被茂盛,高大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将整个林子都蒙在幽暗之中。稀疏几缕阳光透过叶间缝隙,照得整个林子光怪陆离,四周还有浑杂鸟鸣兽吼,胆子小的绝不敢夜间来此。 楚狸被捂住口鼻,眼睛总还是能看。眼角余光一瞟,楚狸大致猜到掳他之人应是穿着一袭干练黑衣。他的袖口用布条扎的紧紧实实,手腕处刺着一只张开獠牙的黑蜘蛛,斜视之仿佛能感到阵阵威压。 不及楚狸继续观察,忽感一阵蛮力将他甩在地上,弄得他头晕目眩。待楚狸缓过神来,那黑衣人已经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阴毒的盯着他。不说别的,此人的脸都蒙着,堪堪露出一双眼睛。但这双眼细长深沉的让人战栗,更是不知深浅。 方才一摔,楚狸的脚腕扭了一下,当下有些隐隐作痛。说来也怪,这黑衣人将他掳了过来,却不动手取他性命,只是如同蜘蛛一般盯着他,莫不是也要同蜘蛛一般缠死了再将他了结? 必须赶快脱困!楚狸突起动物般的直觉,本能的感觉面前这个人非常危险! “你是谁?为什么不动手?”拼命装作淡定,楚狸默不作声的用撑在地上的手抓了把尘土。 黑衣人眼中露出莫名笑意:“取命之人。” “我还想多活一日。”楚狸将手中泥沙朝着黑衣人眼前扬去,届时用力起身,瞬间从包裹中抽出木剑,施了个三才化生,提气便想御剑奔逃。 原以为三才化生的时间足够自己脱困,谁知沙土还未落地,一道绿光击上楚狸右手,木剑陡然落地。下一秒,他便被人反擒双手,修长脖颈也抵上了一把龙纹匕首。那匕首闪着诡异寒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物,只要再用点力便可刺破他的喉管。 黑衣人幽冷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人的手,撩拨着抚过楚狸脸颊,“不愧是楚国大皇子,逃命本事倒是挺多。可惜了这么一幅好皮囊,我可是怜香惜玉的很,就许你愉悦死去吧。” 不知那人使用了什么邪术,楚狸背后被轻扣几下,身子登时软了下来。黑衣人从腰间摸出一罐蓝色药水,全数倒入楚狸嘴中,接着竟撕开了楚狸身上的道袍! 楚狸的确全身乏力,神智倒是清醒的很,心中冒出一阵恐惧与前所未有的恶心,颤声道:“住手!” “住手?”仿佛听到什么好笑事情,黑衣人猖狂笑起来。他将楚狸身上松垮垮的外衣一扯而下,里衣虽然颤巍巍的挂着,却又被他手中匕首划的稀烂,连带着衣下皮肉都擦出几道红痕。细长的眸子欣赏着楚狸衣衫不整的模样,微微眯起,满眼的享受。 黑衣人将匕首别在腰间,伸手摸起楚狸的脖子,再从脖子滑到胸前,最后移到腰间将他一把搂起。他亲昵的凑到楚狸耳边,幽幽道:“你可得记住了,我叫天琊。” 好恶心!楚狸从心到身,再到毛孔都充斥着恶心二字。技不如人若是丧命,那也怪他学艺不精,可这算什么情况,死前还要被如此恶心的玩弄一番? 不管之前道灵多么贱,齐子佩多么不看好楚狸,楚狸最多就是激起奋斗的*。唯独现在,楚狸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人! 他好恨自己没有快点提升修为,吞食丹药爆体而亡如何?强行提升功力又如何!总好过这种时候的无力,总不用体会什么叫恶心吧!他和齐子佩都没这么坦诚相见过,竟然要便宜了一个取他性命的? 不行!绝对不行! 趁着天琊在他颈边厮磨,楚狸用着仅有的力气将包裹中剩余几颗温脉丹一并掏出,全数灌入嘴中。温脉丹一颗便有不小灵力,四颗一并下肚,楚狸瞬时灵气冲心,吐出一口心血,好在他也同时冲破了天琊下的禁锢。 他恨恨的说:“我当然得记住。” 此时此刻,楚狸也顾不得什么了。趁着灵力爆盛,将包裹中的赤霄红莲取出,一个九转归一将黏在身上的天琊击退,当机立断对着自己插下镇山河,霎时读起神行千里。 估摸着是他系统等级不足以驾驭赤霄,一套动作下来,方才补充的灵力全数耗尽,神行之时不断咳出污血。 天琊被推开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他伸手掏出数把匕首,指尖灵力轻拨,匕首们全数向楚狸飞来。令天琊没有想到的是,匕首未能触及楚狸四尺,竟自行掉落在地。数秒之后,楚狸竟兀自消失了! “啧。难得是我的菜。下次再尝吧......”天琊冷眉一骤,身形没入虚无之中。 齐子佩正在主殿挥墨,房内燃着扶音特调的冷香,悠悠袅袅的香烟安静的浮在房中,他有所感悟,闭眼忍着笔随心走写下一个“楚”字。待他睁开双眸,看到纸上墨宝,又闭眸静静沉思起来。 若是从殿外远远看去,殿中景象像是仙君参道,又像君子知意。 “砰咚——” 突然房内传出一声巨响,一个人形物体莫名从空中砸落,将桌案压得粉碎,桌上墨宝也被震的飘开了去。被扰着的齐子佩再次张眸,就见身前躺着的竟是浑身凌乱陷入昏迷楚狸,上身衣服都快成布条了,下身也没好到哪去。 齐子佩没来由的烦躁道:“成何体统!” 他呵斥同时,躺在地上的楚狸也嘤咛出声,眉头骤骤松松,微微张开眸子。齐子佩倒是从没见过楚狸如此害怕的眼神,直到看到他时才撇去担忧,变得安心起来。 楚狸有些虚弱,声音跟蚊子似的喊了句“师父”,接着又呕出一口鲜血,再度昏死过去。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子佩你别急,毒已经解了,楚狸没有大碍了。” “兄长!兄长你可醒醒啊!” “大哥,我是东方。你可快点醒吧......” 待到楚狸从黑暗中醒来,已是一个月之后了,期间他意识朦朦胧胧的,像是陷进了一片荒芜之中。系统早早的提示了任务完成,加上任务奖励,他现在已经15级了,按玉虚心法算差不多也是进入凝神中期了。 不是他不想醒来,说实话他恨不得马上睁开眼睛好好修炼以便解决了天琊那个恶心玩意,但事实上他的确醒不过来。不过迷蒙期间倒是听到不少声音,有扶音的、楚瑜的、东方墨的,还有齐子佩的。齐子佩每次来时总是有些焦急,楚狸心里可得意了,这厮还是很在乎他的嘛! 今日他总算能睁开眼睛了,张眸便看到楚瑜凑的死近的小脸。 “啊——!”楚狸吓的挺了一下,脑袋瓜子和楚瑜的重重磕在一起,疼死人了! 楚瑜也是一声惊叫,揉着被撞痛的脑袋大喊:“兄长!兄长醒了!” 几道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屋子里不刻间便多了几个人。楚狸侧头看去,楚瑜和东方墨围着自己,扶音师叔润润的笑着立在一旁,站在最外围的是自己的冷面师父。 齐子佩黑着一张脸,心情不怎么好。楚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师父!” “行了行了,楚瑜师侄你放心吧,你和东方墨随我来吧!”扶音拎起两只汪的脖子拉出门,将整个屋子留给了师徒二人。 少了三个人,房内气氛有些冷淡。齐子佩走到床边坐下,什么话也没说,弄的楚狸有些讶异。楚狸记得自己的衣服是被扯烂了的,当下心尖尖坐在身边,下意识的去摸,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换了一套衣服。也是,谁会让病人穿的不如乞丐? 楚狸将手从被筒里抽出来,顿时吃了一惊,他的袖子上绣的是羽鹤鹤啊!那,那这衣服不就是齐子佩的么!登时,楚狸的脸泛起红晕。 “还发烧?”一旁默默坐着的齐子佩突然发话,“我再找扶音过来。” 说罢,齐子佩起身理了理衣服欲要向门外走去。 楚狸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拉住齐巨巨,齐子佩转过头来,就见楚狸一幅小奶汪模样。 “师父!陪陪我吧。” 第十九章 “师父!陪陪我吧。” 楚狸难得服软,齐子佩自然也难得赏他面子。于是室内画面又变成了,楚狸躺在床上装尸体,齐巨巨坐在床边看着傻狐狸装尸体。 在床上躺尸的某人可没那么淡定,心里全是诸如‘心上人坐在我身边,盛世美艳全开让我非常想扑倒怎么破,在线等,急!’之类的想法,要不是身子还未痊愈,老早就得开启滚床模式了。 师徒二人默契的沉默着,大眼瞪小眼,看起来温馨极了【?】。楚狸看齐子佩看久了,心中莫名冒出酸涩,他那天那副落难模样,师父肯定是全看光了。不知怎么的,劫后余生本该喜悦的心情全数沉到谷底,楚狸微微偏了偏头,错开与齐子佩对视的目光。 “论道大会还有半月,一周之后你便可以痊愈,到时正好参加玉虚香会。” 楚狸回过头来问道:“香会?” “恩,香会。”齐子佩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又道:“那天,你怎么了?” “我......” 楚狸当然知道齐子佩说的哪天,本身被人咸猪手一把也没什么,他老早就调整了心态,反正他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但齐子佩真当问起来,他竟完全不想说,唯恐说了会惹出什么事儿来。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却也只能拼命抑制。 齐子佩心里也是燥燥的,那天楚狸的模样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中笃定楚狸会告诉他,现在却见楚狸一幅不肯言说的模样,心头没来由的烦躁。 “谁干的?”齐子佩询问声音冷了八度,室内都莫名冷了起来。 楚狸打了个寒颤,犹豫着要不要说,心里满是纠结。他何时这么矫情过?似乎来了归墟以后,他楚狸所有的矫情都送给了自家师父,当下也不例外。 就在他纠结时分,室内又冷八度,“谁干的!” “只知道他叫天琊。他,他只是划了我衣服!摸,摸了几下!”楚狸再也抵不住齐大魔王的威压,选择缴械投降。唯恐自个小命被无情收割,楚狸拼命解释自己还是清白的! 得到满意答案,冰窖缓缓回温,齐子佩又恢复日常模样,缓缓说道:“你且养伤。日后搬到我屋里来,没事不要单独出东临阁了。” 说完,齐子佩肃然起身,带着满身霜寒之气,向屋外走去。 楚狸被冻的不轻,直到齐巨巨完全消失在他视野之中,傻狐狸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哦,真是好羞耻,竟然承认了!!!而且,心尖尖说以后搬到他屋里,这难道是要贴身同住的意思么? 所以说人吧,只要轻轻一点,心儿可就通透了。虽然身子还有些乏力,楚狸还是忍不住在床上打起滚来,活像个得了老母鸡的蠢狐狸。末了还深深嗅了嗅身上里衣,心里突然小小感谢起天琊起来,摸两下怎么了,他现在要变正房啦哈哈哈哈! 东君不愧是东君,早上做出的决定,晚上楚狸便被楚瑜和东方墨合力搬到了齐子佩卧房之中。 楚瑜和东方墨目光饱含诡异,毕竟之前从未听过东君亲近谁,更别说是先前不讨喜的楚狸了。当下师徒二人的感情也太好了,好到同居一室? “兄长你睡这儿没事吧?”楚瑜瞟了瞟房内摆设,忧心忡忡的说,“虽然在这儿比较安全,可是东君也太——出人意料了。” 被包成粽子的楚狸晃荡着脑袋道:“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东方墨眯了眯眼,调侃道:“哦?不是第一次,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小弟啊!” “哎哟,小弟哎。我的意思是,我又不是第一次和师父住一起了,别误会,别误会啊!”楚狸被东方墨抓重点的能力吓了一跳,他差点就要露出马脚了哎!这楚瑜还在这呢,要是说的不清不楚,再让他联系起之前的事儿,真相不得水落石出啊。 虽然他巴不得立刻搂着齐子佩说这个人我承包了,但修仙之人,还是要含蓄一点嘛! 楚瑜为他整理好被子,摸了摸楚狸额头:“兄长,你以后千万别让我再这么担心了。” “好。”楚狸看到他眼底担忧,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楚瑜拍了拍东方墨,拜别道:“一周后,我们来接你。到时候有玉虚香会。” 是夜,齐子佩当真与楚狸同睡。上一次,楚狸看的是齐巨巨穿上羽鹤袍,这一次换成宽衣解带,他恨不得‘嗷呜’一声扑过去,把人压在身下舔舔舔舔舔。 哎,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连脱衣服都是那么帅气逼人。他从不知道,这种广袖脱起来能如此诱惑,不知那种感觉你可懂,一件一件脱下,一件一件挂上木施,从外纱到里衣,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件是什么样的风景。 待齐子佩宽完了衣,便并排躺在了楚狸身边,二人当然是分被筒睡的,这也算是楚狸心里狂吼的遗憾吧。虽然床上多了一个人,齐子佩还是正经的不行,安然瞌起双眸。 楚狸就不同了,他可是死活都睡不着,时不时侧过头看看身边安静的齐子佩,感觉自己活在梦里。大概是楚狸动作实在太大,齐子佩陡然睁开双眼,侧过头来,恰好与楚狸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好好睡觉,上次说了让你改改陋习。” 楚狸撇了撇嘴:“师父,我睡不着。” “心静,便睡得着了。”说罢,齐子佩又合起双眸。 估摸得有一个时辰,楚狸终于安静下来,齐子佩呼吸平稳,大抵也是睡着了。楚狸盯着床顶,木愣愣的发呆,口中喃喃自语:“你要知道我不是他,不知道得有什么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好动的狐狸也陷入了沉眠。身旁的齐巨巨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家徒儿不怎么规矩的睡姿。 “平常也能这么诚实,就不那么惹人生气了。” 病人福利多,楚狸受了次伤,这一周都过着猪一般的生活。当真是吃了睡,睡了吃,连带这每日轮换给他带饭的二位弟弟都觉着这傻狐狸圆润了些许。 今日他可总算能出门透风了,说来这时间都是掐的准准的,今日刚好是玉虚香会的时间。 楚瑜和东方墨早早的便来了东临阁,顺带给他带了一套干净的制服。也是,他总不能穿着羽鹤服大摇大摆的出门吧!待楚狸整理好行装,三人便一同向太虚大殿行去。 许久不见太阳的楚狸临行前还伸了个懒腰:“终于能出门啦!” 东方墨笑道:“呵呵,大哥闷坏了吧。今个的人都有你看的了!” 楚狸是不知道玉虚香会是什么,但当他到了太虚广场的时候,是真的被这场景吓到了。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堪比节假日的风景区,看广场内人们的衣着,竟都不是玉虚宫的人。 “这香会到底是什么,怎么那么多宫外之人?”楚狸满脸疑惑。 楚瑜哈哈一笑:“兄长,你这话要是被那些人听到,可要嘲笑你了。” 原来每年玉虚宫论道大会都是对外开放的,大会开始前一周,会举办玉虚香会。香会之时,山下百姓可以上山求药问仙,其他宗门的修士也可以先行来玉虚宫住下。 楚狸这才明白为何今日太虚广场人潮涌动,感情玉虚宫观光日到了。他心中暗自佩服这尊仙门的包容,在他的想法中,这种道门大多和俗世鲜有联系,更别说让其他仙门来自家打酱油了。或许正因为玉虚宫宽广的胸怀与海纳百川的包容,才能在归墟屹立不倒吧! “今日香会有什么好玩的?连师父都跟我提了这个!”楚狸在广场站定后,眼睛就没停过,四下张望寻乐子。 楚瑜拉住兴奋的楚狸道:“门外的人会兜售些稀奇玩意,不过今日我们站在主殿看看热闹便是。等过两日人少了,再去张望!” 虽然楚狸很想去看看楚瑜说的稀奇玩意,但是他方才痊愈,只得在心中劝说自己,看一看世间百态也没什么不好。决定之后,三人便立在主殿之中,主殿不比其他地方,来的更多是山下的平民百姓。 不少百姓见到他们,都会行个道礼,楚狸这才发现玉虚宫的威望高的可怕。楚狸就那么立在一旁,听着各种各样的愿望,心中有种莫名的感慨。 大抵是人手不够,很快便有一代弟子来找东方墨和楚瑜,他们二人嘱咐了楚狸待在原地,便去帮忙了。留下一名二代弟子陪在楚狸身边,也算是稍稍看着这好动的狐狸。 待久了也就无聊的紧,楚狸索性转过身仔细观赏墙上精致壁画。没看多久,他感到自己被人拍了拍肩。 转过身,只见一名灵气小公子款款而立。 “仙友,不知芳元殿怎么走?” 第二十章 楚狸很少有见男性穿天青色的,能将天青穿出气质的更是少数,面前问路的小公子恰好就是那么一个。 要说这小公子是什么模样,大抵就是不仔细看便会被人群淹没的那种,不是特别出挑,但也不是那么平庸。似乎他所有的灵性都汇集到了那双眼睛上,好似澄明繁星。 “芳元殿?”楚狸看到那双眸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想要回答,却又发现自己似乎并不知道芳元殿在哪儿。 身边二代弟子见楚狸微楞,连忙答道:“仙友,主峰向西三百里便是。” 那小公子作揖答谢道:“多谢仙友。在下柳寻,今年第一次参加玉虚盛会,不知这玉虚可有什么禁忌规矩?” 难怪不知芳元殿的位置,原来这柳寻是第一次来。看他也像个修仙世家的小公子,这么大年岁才来观摩,倒是让楚狸有些惊讶。而且话语之间便可看出他涵养极佳,又来自山下的滚滚红尘,楚狸忍不住便与他搭话。 “好巧,认真算起来今年我也是第一次参与。不如结伴出去看看香会盛景?” 柳寻羞涩笑了笑:“如此甚好,有仙友陪伴我可安心些了。” 楚狸老早在主殿待不住了,这机会正巧碰上,哪有放过的道理。那二代弟子受了嘱托想要拦他,慌张说道:“师兄,不可啊!” 但他哪里拦得住,楚狸偷偷打了个三才化生将那苦逼的二代弟子定在原地,悠悠然的和柳真出了大殿,留下二代弟子在那儿干着急。 之前楚瑜说的仙门交易,竟全数在芳元殿附近。问了柳寻才知道,芳元殿乃是为其他仙门准备的居所,仙门修士颇有默契,也不再占了玉虚宫其他地方,就在这居所外面干起买卖来。 待柳寻找到房间安顿好后,二人便在芳元殿外四下溜达,想着淘一些稀罕玩意。柳寻似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满脸的新鲜模样,逗的楚狸闷闷发笑。 楚狸忍笑的说:“你在山下没见过集市?” 柳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年少体弱,鲜少出门,稍微大些爹爹才许我独自出来。集市倒是见过,不过这种仙家门市,萧国边境可没有。” “那山下都是什么模样的?” “恩,热热闹闹的,有卖艺的杂耍,有不少好吃的,还有很多很多的奇闻诡事儿。其实我还是喜欢人世繁华,不过爹爹说了,我等仙门追求的乃是无上大道,这不我就被派来观摩玉虚大会了么!” 二人一路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日。待到楚瑜和东方墨寻得楚狸的时候,楚狸正与柳寻坐在房中,聊着柳寻那儿的八卦呢。 楚瑜只是扣了两下门,便大力推开走了进来。他和东方墨皆满身是汗,脸上惊慌未定:“兄长,你可真是让我们好找!” 楚狸自知自己偷偷开溜已是不对,只得柔声道歉,末了招呼两名弟弟道:“这位是海城柳家的小公子,柳寻。今日恰巧遇到,聊的十分投缘,这才误了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仙友,兄长麻烦你了。”楚瑜向着柳寻作了作揖,这才安定下来。 东方墨见到柳寻时,眼底迅速泛过一丝谁也没察觉的惊讶,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只见他温声道:“仙友,麻烦了。” 柳寻性子也算开朗,回了礼,十分自来熟的与两位新朋友聊起来。东方墨向来温雅,坐在一旁饮茶默听,颇有听评书的感觉。楚瑜和楚狸自然是不同了,楚瑜来到玉虚之前,也算是在尘世生活许久,现在有机会接触些山下故事,听的好不兴奋。 楚狸穿越之前也算活在熙熙攘攘的都市之中,在玉虚宫清冷的久了,听到些滚滚红尘,舒心的不得了。他真心想把齐子佩带下山去生活一段时间,让他也看看不同于玉虚山巅的人世模样。 时间总是走的飞快,四人聊的起劲,待楚瑜和东方墨将楚狸送回东临阁,太阳已是西沉之时了。 东临阁夜晚无人打扰,安静又秀美。楚狸今个心情舒畅,身子算是养好了,还听了些八卦调剂调剂生活,晚上再睡到心尖尖身旁,不要太人生赢家。 朗月照空,卷风微拂,吹出楚狸稍许寒意。他加快脚步向齐子佩房中走去,这个点约莫齐巨巨应该睡了。他向来早睡,作息又极其规律,暮鼓晨钟间便是他对道的领悟。 靠得近了,楚狸发现窗间仍闪着几缕烛火。忍不住笑了起来,心窝里也是暖暖的。 不自觉的加快步伐,楚狸心情愉悦的进了屋子。齐子佩还未睡下,坐在外室凳子上闭目养神,整个屋子的烛火一根未灭,楚狸私心认为,这厮肯定是在等自己。 他踮着脚走到齐子佩身边,伸出羊蹄子想要戳一戳自家师父的俊脸,谁知又上演一出尴尬的手指。 “回来了?”齐子佩精眸悄睁,淡然道:“楚瑜说今天带你去太虚广场看看,怎么这么晚?” 楚狸收回手指,一本正经的答道:“今天偏巧遇上一个迷路的道友,我就带他去芳元殿了。他可有意思,是从海城来的!” 齐子佩倒也没生气,淡淡道:“海城?” “恩,海城柳家。名唤柳寻,师父你可不知道,长得不是多俊俏,但是那一双眸子真是吸人极了。” “得了。早些歇息,明日起在东临阁练习,不久就该大会了。” 果真,楚狸从那日起便没怎么出过门。外面的花花世界固然吸引人,但东临阁内的师父更吸引他啊!难得齐子佩也不出门,在阁中教导楚狸剑法和丹术,楚瑜和东方来了几次,偶尔还酸他三生有幸。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不日,玉虚大会开始了。 还是在太虚广场,只是今天太虚广场改换了往日模样,整个场地上摆满了丹炉,因是第一日为丹品比试。 大会办的有模有样,也不是上来就让人直接比试的,开始之前,整个玉虚宫的参赛弟子们都聚在了广场之上。不愧是仙门比试,观摩的人也有许多,本身空荡荡的太虚广场,今日看起来有些拥挤。 不论大门小派,只要是作为代表前来观赛的仙友,玉虚都给设了位置。楚狸只要那么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悬在半空中的那些座位,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法力,才将这么多座椅固定在了半空,好供他们观看。 除了三君,门内弟子自然是没有固定位置的,好在少了外门仙友,来的弟子都是一批一批的,也不至于将整个广场堵个水泄不通。 玉虚宫三君早早的坐在了位置上,场内比试的弟子自觉的站成纵横之列,气势绝不亚于每日清晨练剑之时。楚狸也在其中,感受着太古仙门的宏大壮丽,期待着自己光华笼身的一日。 时辰到了。 留仙君纪真从位置上站起,飘然浮在半空,他扩音法决打的毫无痕迹,霎时整个太虚广场响起他沉稳的声音。 “玉虚论道大会本五年一回,但众位仙友都知,当下弱柳扶风有卷土重来之势。玉虚作为东归墟仙门表率,自然需要为众生贡献一份力,历来论道大会前十者都可代表玉虚下山历练,虽今日大会不及五年,但此次的精英弟子将会被赋予不同往日的重大责任!” 纪真只是顿了一顿,场内掌声如雷。 “弱柳扶风乃是邪教之首,柳芙洵之前一直被先人封印于邪域之底。但纪某接到消息,近日封印似有松动,恐怕魔头不日便会冲破封印,届时归墟血雨腥风在所难免,玉虚首当其冲,愿先行刺探!” 这次没有掌声,场内反而冒出不少悉索讨论。楚狸离得近的地方,他也算听到几句。 “什么?柳芙洵!他不就是——” “天啊,他要是出来,又有多少仙家要遭夺舍炼魄之灾了!” “他不是被上代四仙仙首封印了么,要说修为,他可是归墟第一啊!” 归墟第一?楚狸不太关心他们说了什么,但归墟第一四个字却是牢牢的印入他的脑海,届时突然接到系统提示,他的世界第一任务推进了,要求超越柳芙洵。 想要称王,必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楚狸不以为意,却在心中牢牢的记住了柳芙洵这个名字。 “玉虚宫论道大会将持续五日,众位道友择喜观摩。此次设丹术、论道、奇门以及团组比试,望门下弟子展示长久以来修习所成,赛制按以往规矩,第一日为丹术,第二日为论道,第三日奇门,第四第五日为团组初选与决胜。“ “今日丹术比试,将由幻神主赛,赛题届时宣布,若发现作弊者,一律按宫规处置!参赛弟子且去主殿之内领取丹炉排序,午时一到,丹术比试正式开始!” 纪真的演讲总算完了,整个太虚广场都热闹起来,洋溢着对大赛的期许。楚狸还在沉迷柳芙洵三字,直到被楚瑜扯了扯衣袖,才回过神来向主殿跑去。 “楚狸,250号丹炉。” “道灵,251号丹炉。” 第二十一章 玉虚论道大会参赛人数极多,主殿内便二十号为一组设立了分发排序腰牌的站点,以便在午时之前将序号全数发出。 难得太虚广场能这么热闹,太虚大殿内人头攒动,楚狸好不容易撑过人群挤到桌案面前,方才伸手去拿腰牌,身旁突然伸出一只颇为熟悉的爪子。 “楚狸,250号丹炉。” “道灵,251号丹炉。” 他接过腰牌的手楞在半路,僵硬转头,果然看到了意气风发的道灵。楚狸也有段时间没见过道灵了,他可完全褪去了之前的低垂模样,颇有初见时的傲气之势。 只是道灵的气息有些变了,不再同当日那般刺人的狂傲,反而看着有些光华内敛。因为楚狸早早的搬去了东临阁,所以并不知道道灵究竟受了什么责罚,加上后来和师父过的逍遥自在,就更不去关心了。 要说一个人的性格,在这么短时间完全改变,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现在道灵沉稳不少,应是修为有所精进,大抵他的道心也稳固不少。 道灵迅速接过腰牌,他当然也知道楚狸挨着他,转头冷冷的说:“怎么,你怕了?” 楚狸一把将腰牌揣入怀里:“师弟你可真会说笑!下午见。” 话不投机半句多,楚狸也不准备和道灵打嘴炮,与其有时间在这里瞎叨,还不如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他稳步走出大殿,留道灵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回头。 是小人,也是君子。道灵虽然不太上道,但总算还是个正人君子,不像天琊那种,恶心到你根本没有办法再多看他一眼。不过道灵的突飞猛进倒是提醒了楚狸,身边竞争者还是很多的,他该更努力才是。 午间的骄阳炙烈万分,何况待会儿的比试又是在正午时分。楚狸从主殿走出的时候,看到几位陌生仙长同玉虚弟子一起在太虚大殿张起了结界,应是为下午的丹术比赛做准备。 楚瑜和东方墨在门口等他许久,见他出来好不兴奋。 “兄长,领到腰牌了?” “大哥你可算出来了,我快饿死了,不如今天还吃那次的阳春!” 楚狸不自觉的笑起来:“领到了,走吧。” 真是巧了,三人走到阳春面门前,恰巧看到柳寻坐在高朋满座的店里,局促的左顾右盼。这几日三人都忙,柳寻便只能一人逛这广阔玉虚,怕是因为没见过这么多仙门之人,一个人坐在那儿就跟进了虎棚的白兔一般。 这家店算是个一般的,堂内客人挤了不少,柳寻缩在角落里,四周倒是无人光顾。楚狸三人看到小友,自然向柳寻走去,三人都是一代弟子,一路上吸引不少目光,直到他们一屁股坐在柳寻附近。 东方墨施然坐下,将手中机关球放在一遍问候道:“柳公子好久不见。” 楚狸单手撑脸:“多日未见,柳公子可好?” 柳寻抚了抚额头说:“玉虚宫真是太大了,柳某每日吃饭都恐迷路。” “这么多日了,柳公子怎么还是一人?海城柳家今年只来了一人么?”楚瑜喊完三碗面,恰巧回来,听到柳寻的话,忍不住好奇。 柳寻埋下头道:“实不相瞒,柳家出了些变故。来了几日,我也只认识几位......” “是楚瑜唐突了。抱歉。” “无妨,无妨。” 人多的店,后厨与小二哥速度那是快的飞起。四人都点的阳春面,这家的阳春做的颇为地道,吊得鲜味十足的汤头里放着韧糯滑爽的白面条,浇头里的海米软而鲜美,恰到好处的葱油将整碗面都点亮起来,可谓汤清味鲜,清淡爽口,香郁四溢。 楚狸向来爱放辣椒面,谁知柳寻也是个能吃辣的,这倒是知己相逢恨晚不已。就在四人大快朵颐的时候,原本火热的殿内突然安静下来,四人也感到这股不寻常,顿下筷子便听到齐子佩清冷的声音。 “你可真让人好找。” 楚狸回过头,齐子佩就像黑幕中的启明星一般立在那里。四周安静极了,大部分人都带着崇拜的目光瞻仰着东君的模样,柳寻也是其中一个,就连手中筷子都“咣当”一声,掉在了桌上。 出乎意料,齐子佩没有半点预兆的走到桌旁,坐在了楚狸身边。店里的迷妹迷汉们看够了,又回过头继续吃饭,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的悉索讨论,偶尔还投来些憧憬目光。 柳寻手忙脚乱的拾起筷子,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结结巴巴的说:“参,参见东君。我是海城柳家的柳寻,柳家之前承蒙您关照,我——” 他哪里像是见长辈的模样,根本就是看到心上人的小鹿,弄得楚狸有些吃味。齐子佩也是,客客气气的说了声不客气,楚狸都没见他对谁这么客气过,更是心烦意乱起来。 楚狸赶忙扯了扯自家师父的袖子:“师父,你找我干嘛呀?” 齐子佩转过头来道:“午间为何不回东临阁?” “这不比赛时间紧张,二位弟弟又想一同吃饭么。” “下次记得跟我说。” “好......” 难得齐子佩也如此亲民,同样点了碗阳春面,虽然对辣椒嗤之以鼻,不过对楚狸几人的食品,他倒还是赞同。本来比较能说的柳寻这个中午安静极了,垂着头吃面,时不时抬头看看齐子佩,更像小白兔了。 这中午楚瑜和东方墨吃的酣畅淋漓,齐子佩吃的优雅,楚狸吃的索然无味,心里闷到起一口气,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饭要吃,比试也还是要比,午时已到! 太虚广场丹炉齐布,每一口都燃着玄门丹火,本该炙热非常,好在有午间仙长们齐力布置的大阵,这才没将太虚广场变作烤炉。但场内气氛可不比炉火温度低多少,丹术在整个归墟都是热门翘楚,场里观摩仙友多如牛毛,也足以媲美山口火焰了。 楚狸立在丹炉旁,隔壁便是道灵。午间吃饭后他便一直恍恍惚惚的,当下多么热烈的场面,哪怕是一直和他作对的道灵,都引不起他一点兴趣。 哦!这该死的齐子佩,竟然到处撒桃花,柳寻今天中午那样子真是扎眼的很!可是理智告诉他,柳寻并没有错,因为齐子佩到现在都还没道侣呢,可谓归墟黄金单身汉之一,花开成林都不是问题。 可不管他怎么劝自己,都还是驱不散心中郁闷,手里一颗达摩果差点就被楚狸捏爆。然后,楚狸心中的小恶魔终于一叉子将小天使钉在地上。没错!他楚狸迟早得把齐子佩娶进门! 扶音督赛,午时一到便开始布题,“今日丹术比试题目,无题!” “无题?天哪这是什么题目啊——” “幻神君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今年论道大会的丹术比试有看头咯!” 比赛试题一出,整个赛场都熙攘起来,恐怕是玉虚宫多年以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肃静!”扶音难得威严,“自古丹术都比经纶丹品,玉虚多年创新者少矣。今日弟子们都是我玉虚才俊,我希望众人能在比试中让我看到丹术新星诞生!比赛计时两个时辰,宫中已统一将药材放在各位面前,赛中亦可使用自带药材与丹药!” “丹术比试,正式开始!” 一声令下,整个太虚广场都动了起来,两个时辰,对于炼就普通丹药来说真是绰绰有余,但今日明显不是为普通丹药而赛,所以参与比试的弟子们都急得如同热锅蚂蚁。 楚狸并没有动,他还在思考。 他到现在学会的,也只有《丹书》中的一些丹药。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他能力范围之外,虽然上次他爆品炼丹,但不是每次都能有如此好运的。隔壁道灵倒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已经开始配药熬火了,颇有占得先机的味道。 此前楚狸一直想尝试将剑三医术系统的药物和归墟丹药结合起来,但从未轻易尝试,当下正是个机会。也不怪他,他本就没有多少丹术知识,对于怎么配比冷热性药材以及用药禁忌的了解都还不到位,不如放手一搏! 定下心来的楚狸动手取出这些日子收集的药材,开始炼制玉露丹。 玉露丹在游戏中本是将内功会心会效等级提高292点,持续30分钟的小药。但来到玉虚之后,楚狸还从未试着炼制过。因为要尝试融合玉露丹与温脉丹,楚狸这次准备多做一点。 有系统的确不一样,他拿着小药臼不停杵捣,很快便做出了百粒有余。楚狸拿起一颗丹药观察,发现它的属性并没有得到改变,原先在游戏中是什么效果,现在还是什么效果。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若是永久的那就好了,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楚狸又拾掇起温脉丹的材料,他并不需要考虑丹炉如何,索性将所有东西一并投入丹炉之中。这个动作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包括身边道灵。 “这人怎么这般炼丹?是不是破罐破摔了!” “那不是东君徒弟么——” “看他材料,似乎只是炼制温脉丹吧,如此低等丹药,有点意思!” 道灵抬头望了望天上观众,转头哂笑:“你是不会炼丹么?我还以为你是有多强。” 楚狸耸了耸肩:“走着瞧呗。” 第二十二章 太古时修者铸丹,无外乎天地为炉,心火作丹火,融以天地灵性万物,方可成浑灵丹品。 数代相传至今,天地再无洪荒灵性,故如今作丹皆以丹炉作凭。但基本的炼丹技术却是不变的,仙门讲究阴阳调和,丹术上亦表现的淋漓尽致。 归墟之内高品灵丹之所以可遇不可求,大多因为其炼制条件过于苛刻,名山胜水自不用说,精妙丹炉与炼制者对丹火的掌握,也是其成丹甚少的缘故。 望天下仙门,可炼制丹药者不在少数,但真正会炼制者却是寥寥无几。 虽《丹书》千篇一律,但真正炼制起丹药来,不同修者的配方多少会有些差别。其对于药材阴阳平衡的掌握也会造就千差万别的效果,幸运者一步登天,更多的炉毁丹灭。 真正有灵的丹药,绝不出于庸才之手,故楚狸实乃幸运。 创新丹药绝非简单之事,比试才过半个时辰,太虚广场内便相继传来丹炉炸裂的声音,不少弟子或在配药或在炼制过程中出了差池,一步便输了满盘。 丹炉毁了的人,自然是不能继续参与比试的,除非是对心火掌控极佳者,以自身为鼎炉平地生丹。但若有如此修为,也不会出现毁炉的状况,第一批人便是如此淘汰出局的。 纵然整个广场轰鸣不断,但不少人的目光依然聚集在楚狸身上。楚狸炼药手法颇为诡异,就已经炼成的玉露丹来说,他仿佛是江湖郎中一般,将手中药材放入药臼捣碎,徒手搓出一枚枚药丸,竟也有模有样。 之后更是将温脉丹所用材料一股脑扔进丹炉之中,完全不顾药性平衡,本该是第一个崩炉之人。 第一次爆炸声响起时,不少早早关注楚狸的人便把目光投了过去,哪知他的丹炉稳稳立着,没半点异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场上丹炉炸的此起彼伏,偏偏他不动如山。加上他错到极点的炼制手法,场上半数目光一下被他吸引了去。 “这位小友的炼制手法真是闻所未闻,玉虚果然师门厚重。” “这种修为,怕是再过会儿就该炸炉了吧?” “传闻东君徒弟废之又废,今日一见,似乎不太一样啊!” 场内议论楚狸的不在少数,他可一丝都没入耳。废物如何,天骄又如何,在他眼中不过一抹蜉蝣罢了,当下楚狸心中想的全是融丹之事。丹炉有无对他来说并无影响,但他必须打着这个幌子,他楚狸可没傻到将自己全数暴露。 时间过半,场内已经少了一大批参赛之人。身边道灵丹炉稳健,隐隐有初丹渐成之像。 楚狸估摸着自己也该取丹了,他靠在丹炉附近,装模作样的准备开炉。丹火祭出之时,惊得满场倒吸一口冷气,楚狸的丹火竟是半透明的! 扶音坐在主座之上,嘴角绽开一抹笑意。他让楚狸参赛,自然有他的考量。 之前齐子佩将楚狸炼制的温脉丹带给他时,扶音便发现不仅丹药品质有变,丹内杂质更是趋近于无。他丹术也算归墟一流,也从未见过像这般误打误撞炼出极品丹药的,这不仅是气运,更是先天所致。 这会儿扶音看到楚狸丹火的瞬间,便已了然。整个仙门,后天丹火由红入紫,由紫将黑,最后返璞归真才至纯白。先天丹火颜色繁多,但越接近无色越是精妙。 楚狸乃是半透丹火,也算个中翘楚。 不过分钟,楚狸的丹炉开了。温脉丹不算高品丹药,但此时此刻炉门一开,一股子浓厚灵气便冲了出来,弥散在楚狸周身。道灵最先感到这股不寻常的灵动,分心一瞥,楚狸的丹炉内竟自行生成了灵气云彩,正泛着瑰丽灵光。 的确,一粒温脉丹不值一提,但一炉炼出百粒温脉丹就非同凡响了。楚狸淡然收丹,一粒一粒丹药自炉中飞出,挨排排码在丹桌之上。 整个太虚大殿的眼球都汇集到了楚狸身上,当真惊艳! “一炉百粒,后生可畏啊!” “不过下品丹药,而且这不合试题吧!” “你们看!!!” 楚狸也不耽搁时间,收丹之后迅速取出之前所制玉露丹,准备开始融丹。 两味丹药本就互不相干,如何完美融合他心中也没有底。《丹书》之中确实提到过以丹为基础再行炼丹,但那都是在成丹基础上再行添加药物重置,他现在是将系统小药与丹术融合,或许也能参考这个方法。 丹桌上还有不少用剩的灵药,楚狸灵光一闪,一枚一枚取来炼制。还有大半个时辰供他试药,楚狸便将一粒温脉丹和一颗玉露丹投入丹炉,其中添加一味灵药,每三分钟取丹一次。 或许是一路太过顺利,竟一直不成! 第一次开炉,两丹一草全数化为虚无,楚狸只得再次尝试。 第二次开炉,丹药算是融合,但在他眼中那是效果奇差,还不如温脉丹来得有用。 第三次开炉,失败!第四次、第五次,直到他也不再计数,还是没有任何成效,楚狸心里也急了。 病急乱投医,楚狸索性加快试药步伐,开炉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他的炉子竟冒出滚滚浓烟!古往今来,估计没有谁在炼丹之中会让炉子变成这般的,要炸不炸的状态,看的人心焦极了。 他手中还剩几组丹药,桌上的灵药却已经全部用完了! 向来都是祸不单行,谁也没能想到,楚狸身边的道灵竟是第一个完成试题的。就在楚狸孜孜不倦的试药之时,道灵的丹炉生出氤氲紫气,四面而来的灵气都被引了过去,弄得楚狸愈加艰难。 道灵开炉动作极快,只见几颗蓝紫丹药从中射出,带着几缕精光,直直冲向天外。 灵丹有灵,道灵的丹药怕是已经有了灵质,竟想要从主人手里逃了去。好在空中早已布了大阵,丹药不断的冲撞着无形结界,却也没有那滔天本事冲破开去。 道灵御剑而上,将全身灵力裹在掌上,伸手去抓那几粒丹药。丹药虽四处逃窜,终究还是归入法网。他折回自己丹炉面前,将几粒灵丹封入丹瓶,冲着浓烟中的楚狸扬了扬下巴。 这时楚狸手上还有三组丹药,方才没了其他灵药,他便试着将手中灵丹直接融合。每每将要融合之时,总觉得炉火不够旺盛,前度努力尽化东流。道灵这时又成功孕丹,这让楚狸心中压力倍增。 又是一次失败的融合,更糟糕的是,楚狸的丹炉炸了! 不仅楚狸脸色发黑,场上关注他的人也有些吃惊,都快比试末了,竟发生这种事情。道灵也有些愣怔,他笃定楚狸有与自己一战之能,哪知道这异变生的突然! “可惜,可惜!” “丹炉已毁,东君这下丢脸丢大了。” “不知这小友会如何应对......” 四周唏嘘声起,楚狸听得眉头紧锁。也是,不少仙门都知道他是齐子佩的弟子,炸了丹炉,也真是丢脸。他抬头望向主台,扶音督战,纪真和齐子佩都不在其中,但扶音却是一路看着他,现在有些担忧神色。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灵丹,还剩一组。 现在丹炉也没了,若想继续比试,那真是到了末路了。可他怎么能在这里输给别人?楚狸牙一咬心一横,索性拿出药臼最后一搏,他将两粒丹药并数放入,双手施出丹火,以药臼为丹炉,自身丹火为炉火开始融合丹药。 楚狸从未感到读条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他清醒的感觉自己离成功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害怕失败。度日如年都不足以形容楚狸心中的烦闷,直到进度条末了,楚狸才松了一口气。 是时候揭开药臼的盖子了。 或许天公有感今日丹品比试,原本炙烈的骄阳此时被隐没在了重重雷云之中。天色变得晦暗起来,太虚广场也有些凉飕飕的,远处的群山不再是亮丽的翠绿,反倒深沉起来。 全场都瞧见了楚狸的动作,现在齐齐屏息着等待答案揭晓。 药臼盖开,风云变色。 这是比上次东临阁中更猛烈的灵气洪流,却不是从天地四处汇入的,灵气流竟是从那方小小药臼中喷薄而出,幻作千朵万朵的虚幻浮莲。 只是丹药并未就此出生。刹那间,楚狸感到自己体内灵气顺着丹火被吸入药臼,臼中丹药像是一头贪婪饕餮,越吸越猛。楚狸有些支持不住,伸手从包裹中掏出乱七八糟一把灵丹,先是一粒一粒,随后一把一把灌入嘴中。 时间已经不多了,楚狸的丹药还是不温不火的状态,整个广场都在为他半成的灵丹惋惜。待石漏计时末了的瞬间,一道晃眼灵光,终于冲上天际,丹药,成了! 只是,劫雷,也来了! 第二十三章 风云涌动间,万里碧空尽数没入漆黑之中,若不是还有道道电闪与丹药冲发的灵气,怕是太虚广场便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空中压顶乌云翻搅涌动,其间有数道紫色劫雷龙游,噼啪之间越搅越凶,竟渐渐压过孕生劫云。紫芒冲破重围,把比试场内压的阴郁不已。 忽而,四周狂风骤起,四周草木被这股摧枯拉朽的浩力强行带动,惊起一片“莎莎”声响,空中雷云,亦是动了! 楚狸被自己炼制的丹药吸去大量灵气,虽有丹药持续补给,却不及灵丹需求强盛。他现在站的晃晃悠悠,若不是丹桌就在一旁,以现在腿软的架势,一碰便要倒了。 又吞下两颗丹药,他才算缓过神来,只是此时此刻更为令人腿软的雷劫已是聚在他头顶之上了。 起初,太虚广场是整个没在雷云之内的,不知怎的,空中云层渐渐缩小,竟逐渐稳在了楚狸所在之地十尺之内。当四周都是光亮四射,自个这个却是乌云压顶时,楚狸才有心抬头看向空中。 他那颗不知什么模样的丹药浑体泛着柔和青光,正独自在雷云下旋转飘摇。雷云自缩小开始,其间紫色劫雷也渐渐减少,只是每减少一次,其他劫雷便粗壮一分。 估摸着得有两炷香的时间,劫雷不再缩减,唯剩下三道极其壮硕的紫龙,跃跃欲下。 大概是场面太过震撼,明明是仙门之人非常惧怕的雷劫场面,却没让太虚广场陷入混乱。众人似是看呆了这场景,就连修为最为低下的外门弟子,都围聚着不曾挪动半步。 “场内弟子和各位仙友,快撤出广场!” 直到扶音看到那三条紫龙,才觉事情不好。 这分明是三重丹劫,三重丹劫乃是生丹劫数中最小一层,三道劫雷劈过灵丹便可降生。可即便是这最低等的丹劫,其破坏力也是不可小觑的,若是换做他来应劫,倒没什么可惧怕的,但现在场中有无数仙门,劫雷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再观应劫之人楚狸,他自知自个是躲不过去的,更何况他现在压根迈不开腿! 劫雷在空中不断酝酿着惊天神力,太虚广场已经撤空过半。令楚狸吃惊的是,身边道灵竟还未动身,站在一旁直愣愣的看着楚狸头顶的催命煞神。 楚狸撑着身子苦笑道:“你怎么还不走?” 道灵捂脸苍凉一笑:“丹术,我的确比不上你。” “走吧,莫不是你想被劈了?” “保重。” 不知道灵今日什么名堂,他竟大方取出怀中玉瓶,摸出数粒丹药塞入楚狸手中,还未等楚狸反应过来,道灵已是转身御剑飞出了大阵。楚狸张开手掌查看,手中的灵丹闪着蓝紫灵光,分明就是道灵方才出的那几枚。数了数数量,他还真是吃错药了,竟只给自己留了一颗。 道灵的确有些天分,虽还未定下丹名,但楚狸已可以看到丹药效果,这丹药竟是短时间内提升自身*强度的。也亏得道灵舍得,这下他俩算是扯平了。 体内已是空无一物,天上雷云已经压低至极致,马上便要下劫。楚狸今日只有吞丹一条路可以选,如有幸没有爆体而亡,便可使用系统技能,说不定可以侥幸逃生。 可惜的是齐子佩不在,没看到他楚狸惊天动地的表演。 说实在的,他也就惋惜这个。他并未想过有谁能同他一起应劫,也不希望有人同他一起应劫,他楚狸从来不喜欢欠着谁的! 就在这时,空中的劫雷动了。楚狸站在正中,清晰的感觉到庞大灵压迅速逼近。近了!更近了!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什么了,楚狸将手中道灵留下的丹药全数吞入口中。说来奇怪,一般他吞噬高品丹药后,都会因为庞大的灵气而痛不欲生,熬过去便是系统升级。但这次,灵气却如涓涓细流一般,温温的滋养他,将他空虚的气海补上不少。 第一道劫雷来的飞快,楚狸身上有丹药效果,又迅速抽出赤霄补了个蛋壳。现在有了力气,他当然不会傻站着给雷劈,想了想,雷电这种外力大概是外功吧,遂机智的使了个凭虚御风。 身上带着增强效果,又有着减伤护体,加上极高的闪避值与额外跑速,楚狸一边奔逃躲避雷劫,一边不断的往口中送着丹药。劫雷速度自然也是极快的,饶是楚狸身上多重保护,还是有几处被劈得焦糊。 奔命一炷香,第一道劫雷总算是消停下来。 此时楚狸已是奔到了大阵边缘,力竭的倚在结界上喘息。外头的情况他看不太清,方才起劫之时,场内便被云气蒙住了,第一道雷后更是雾蒙蒙的,看不透外面。 “兄长!兄长你还好么!” 雾中突然传来楚瑜声音,再一秒,一道黑影从雾中窜到他面前。楚瑜竟然越过大阵跑进雷劫范围来找他,吓得楚狸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楚狸吼道:“你进来做什么?” 谁知楚瑜同样狂躁的说:“难道要我在外面看着你被劈成焦炭才好?东方本想进来,我让他留在外面,他让我把这个带进来。” 楚瑜递过来的竟是东方墨最为宝贝的机关球,他掌中灵气一起,机关球便变换作小青,盘踞在他手上,面上竟让人看出点视死如归的模样。 楚狸眼角有些湿润,有弟如厮!但他怎么可能让楚瑜跟着自己一起应劫,更不可能把东方墨的本命法宝给毁了,他才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第二道劫雷应景的动了,楚狸心一横,对着楚瑜打了个八卦洞玄,接着一个九转归一推出大阵。 “兄长——!!!” 楚瑜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楚狸只是皱了皱眉。 “楚瑜你给我好好待在外面,记住我的样子!我告诉你一件事。” 雷云再次发出轰隆巨响,第二道劫雷如期而至。抹了把脸,楚狸再次张开坐忘无我,本以为这一次也能如同上回一般躲闪,谁知劫雷速度快了一倍有余。 不论他如何奔逃,劫雷总是如影随形。他不是没有使用五方三才去定劫雷,也不是没有铺下生太极,只是这些技能在劫雷面前似乎都是小儿科一般,毫无效果。 而且不仅是速度,这一道雷的威压亦是成倍的增加。楚狸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才补充的灵力现在竟有些枯竭之像,空中灵丹已经旋入雷云之中,现在想要去吃,也是不可能的了。 轰鸣滔天,那团雷云滚动椎散,似乎有种要将领域之内的所有生灵绞灭的气势。楚狸在其中被拉扯得难受极了,像是体内魂魄要强制离体一般。 他是真的跑不动了!粗壮的雷云携滔天战意劈向楚狸,这会儿,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场外的楚瑜看到这般景象却是已经泪流满面。其实场外之人已经不剩几个了,扶音、楚瑜、东方墨还有道灵以及几个有心的仙友,众人面上皆是紧张。 楚瑜奔到扶音面前,“噗通”跪下,“师叔你可帮帮家兄吧!” 扶音摇头道:“这是他的机遇,若是熬过了,此后道途便可畅通无阻。” “我可以护着兄长,师叔你最为慈悲,求你了师叔!” “楚瑜,你不懂——” 第二道雷劫爆然而下,远远一看,这一幕极为惊人。楚狸被无匹雷劫直接劈中,看不透其中情况,但他周身的地面早已化为齑粉。阵外之人齐齐惊叫,这可如何是好!直接被劈中,不死也残了,更何况楚狸还没有到达养婴境界,连兵解的机会都没有! “不!!!”楚瑜绝望大吼,刹那间晕了过去。 太虚广场陷入悲伤之中,扶音面上带上内疚,也对,楚狸不过凝神中期修为,他不该因为私心便如此苛求。这下可好了,不知楚狸到底如何,若是子佩知道了—— 扶音疾步向大阵中行去,却见四周雾气散去,楚狸完好无损的站在齑粉之中。 真是让人欣喜!扶音停下向前脚步,心中想到,他果然没看错人。 他的确是没有看错人,但他却做了错误的选择!楚狸受了一波劫雷,早就站不住了,他用赤霄红莲支在地上,才勉强立住身子。的确是没有受伤,但他唯一的保命技能镇山河已经贡献出去了,虽然不知道下一波劫雷什么时候下来,但绝不会给他五分钟喘息时间! 真是让人绝望。楚狸回首看了看四周浓重的雾气,有些颓败。此时他若是能看到外面有什么人,厚着脸皮也得求助啊!在性命面前,他那点可怜的坚持,还真不算什么。 说他狗腿也好,说他懦弱也罢,心中惋惜的是他不能与齐子佩再多待一秒。 第三道劫雷果然刁钻,只是停息分秒,便带着灵丹,冲楚狸而来。 楚狸套好蛋壳吞尽丹药,安静的闭上眼。 再睁眼时,他看见了秋水白鹤。 第二十四章 要说这世间千般色万般彩,红若丹朱灼烈,鹅黄娇俏动人,就是那初春翠绿也是惹人的紧。 楚狸眼中却什么也看不到,唯有庄严黑白,织成稀疏羽纹,令他心安。 空中雷劫滚滚,四下齑粉飘然,太虚广场上呼啸的狂风与满目的飘雾都遮不住他面前白色身影。 第三道劫雷本该应声而下,但此时此刻却收在了半途。劫云自然未散,反而开始不断压缩,在空中爆散出几缕星花,四周威压更浓。 齐子佩一身羽鹤白衣立在他面前,合光在手,人如天道剑如虹。他那从容背影带着一股睥睨苍生一视同的豪气,刺得楚狸有些睁不开眼。 “倒是惊人。”决然转身,齐子佩浓眉深锁,“不要命了?” 楚狸虚弱苦笑:“这不,给您长长脸!” “省省吧,我可看不得一具焦尸与我同床。” 场外之人看到齐子佩入阵,皆是安心一叹。正巧,楚瑜这时被扶音给救醒了,看到完好无损的楚狸与东君齐齐并立,这才稍微淡定一些。 他转头朝扶音道:“师叔,这下兄长应平安无事了吧?” 谁知扶音还是沉着脸:“你看,劫云起变化了。” 所谓劫,乃是天公向逆天之人讨要的代价。就打仙道来说,人生一命不过百年,仙门之人求道而行,命数少则百年,多则岁如洪荒。他们并非天生的仙,自然不能白白与天同寿,故未升仙之时多有劫数伴身。 再说仙门大成之人,求仙问道的本源自然是追求仙家门庭。古往今来行走在神仙道上的人不计其数,正真成者皆需经过九道天雷加身,方能脱胎换骨,平地飞升。 归墟无妄的年岁里,不经劫数便成就仙途的,大多是转世圣人,这一批人又非经典仙门,乃是多世功德护身,方得神圣之道。 除却求道逆天,铸就法器、炼制丹药以及许多有违常理的法门,亦是逆天之行。既达逆天,必有劫数相伴,也算是天公唯一的公平。 丹劫三分,三劫肉白骨,六劫元神回,若是得了九劫丹药,谁也说不准是不是就能瞬间大成。 楚狸今日作丹,丹成之时引来雷劫,便说明他的丹药已是逆天之流。 故今日扶音一见,便有了些想法,玉虚近百年以来,能以楚狸修为引来丹劫的,屈指可数。若是想将玉虚丹术继续传承,就不得不看看他是否有这层机缘,百密一疏的是,扶音操之过急,忘了楚狸的能为。 若不是齐子佩突然出现,怕是今日楚狸要死在雷劫之下。 但齐子佩及时入阵,却也不是什么好事。雷劫面前众生平等,因而一人受劫时那人受的是他本该得的,但若有人助他渡劫,则雷劫的威力亦会增加。 非常不巧的是,今日赶来为楚狸渡劫的乃是齐子佩。齐子佩早已修到破神境界,自身修为已近飞升,正是鼎盛时期。劫云没有自身神智,当他入阵之时,劫云竟默认其为几近渡劫之人,起了根本性的变化。 原本乌黑的雷云压缩之后竟成了全紫霞云,本该残存的一道惊雷消失殆尽,整个云层酝酿着不明情绪。 “不好!怎么变成天劫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阵外观阵之人面上都带上了惊慌,就连最为淡定的扶音也焦急起来。几名滞留许久的他门仙友二话不说齐齐御剑,带着满面惊慌向外飞去。 楚瑜听到“天劫”二字,挣扎着想要向阵中奔去。谁知扶音一个手刀打在他脖颈之上,将再度昏迷的楚瑜丢给东方墨。 “你且将他带回去,警告众弟子不许靠近!” 东方墨一把扛起楚瑜,“师叔,你呢?” “护阵!” 扶音仰头向着天际望去,不知何时,深紫的云团不见了,整个天空都燃起红色,充满了令人绝望的压抑。直到东方墨完全消失在扶音眼中,他才从乾坤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炉盖,秀手一抛,罩上大阵。 阵内灵气诡异变动,楚狸与齐子佩自然感应到了,又见大阵蒙上一层铜色,齐子佩心中了然。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我助你渡丹劫,现在报应来了,第三道雷劫将是四九天劫。” “那又何妨?反正我的命都是向天偷来的!” 齐子佩很少笑,更是很少笑的妖孽,此时他望天轻蔑道:“无妨,莫要误了晚食便好。” 火红天空像是被他激怒,霎时间无数雷霆滚滚而下,好像星河倒坠,可谓一泻千里。无数道雷龙在空中交缠飞驰,张牙舞爪朝着太虚阵中师徒二人咆哮而来。 众龙直冲大阵之时,减缓了些许速度。只是大阵并未支持多久,虽然大阵之上加持了扶音的丹炉顶盖,本应坚固至极。但天雷威势惊人,大阵与顶盖只阻扰片刻,便出现裂纹,再一冲击,全数化作虚无。 场外扶音呕出一口心血,那顶盖是他亲命法宝之一,全数损毁,自然伤了他心脉。这些他也没有办法再助阵中二人,只得盘坐在雷龙之外闭目养神。 百龙狂啸着劈击楚狸二人,楚狸早已被齐子佩搂在怀中,当下正是齐子佩一人抵抗天威。 合光悬入半空,剑身旋转间斩断不断袭来的劫雷,拼命护着剑下二人。楚狸也想做些什么,但他在浩然天威之下当真什么也做不了,这天雷只要一道劈上他,粉身碎骨自不必说,说不准连魂魄都得劈散。 雷云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锤击着太虚大殿,齐子佩的额上也开始冒出冷汗,楚狸已有些恢复,想脱身为他分担点压力,却被压的更紧。 楚狸抬头疑惑道:“为何这般护我?” “闭嘴。”齐子佩有些不耐烦。 “当初你还让我下山,我以为你恨不得杀了我。” 齐子佩手中灵气晦暗一闪,“多嘴,此事日后再说。” 狂躁的雷云约莫轰击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雷云又恢复当初模样,只待最后一条紫龙游下,劫数便算是过了。末龙狂游而下,师徒二人方才察觉它已是携了裂天威势。不及更多防护,劫雷直直命中还在空中护主的合光, 要说仙门之人最为重视的事物,无非自身修为与本命法宝。合光便是齐子佩的本命法宝,自他修剑之日起,便一直在他身旁。合光品级极高,是有了剑灵的,由齐子佩心血温养至今,已是归墟东君的标志。 只是今日,合光断了。 合光剑折,齐子佩瞬间重伤,再也扛不住双劫加身。紫龙百米冲刺一般向二人袭来,齐子佩嘴角泛红,若不是楚狸撑着,恐怕就得倒下去。 如果说楚狸之前是因为各种原因亲近齐子佩,那么今时今日,他脑中再无其他想法。 楚狸凑到齐子佩耳边,轻声耳语道:“你猜的没错,但我是配得上你的楚狸!” “恩。”齐子佩明眸微弯,“贫嘴,成何体统——” 镇山河。 萦绕在太虚广场上空的劫云散了,一道虹芒直冲楚狸,那是他的丹药。 接到自己丹药的楚狸二话不说,将它塞入齐子佩口中。果真是经历了三重丹劫和四九天劫的逆天仙品,齐子佩脸上迅速泛起血色,盘坐着调息片刻,整个人的气息便开始平稳起来。 只是合光断了便是断了,楚狸望了望手中赤霄红莲,将它放在齐子佩膝上。 他的灵力这次是真的枯竭了,颤巍巍的掏出最后几粒强体丹,刚想灌入口中,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丹药也撒了一地。 扶音在阵外调息完毕,才发现天劫已经结束,剩下一地狼藉。齐子佩从满地狼藉中走出来,背上负剑,怀中横抱着楚狸,楚狸怀里则搂着已经断成两节的合光。 扶音快步跑到齐子佩面前:“子佩——” “救他。” 这次比试惊天动地,由于太虚广场损毁,修复之前其后的比试只能顺延。玉虚宫再次向天下仙门展示了它的强大,众仙门即便是滞留,也是心甘情愿。 楚狸可不好过了,三日前一场比试差点弄得他油尽灯枯,当下醒了却又整日泡在药水之中。 他一次比试多次耗尽灵力,对身体伤害十分巨大,因此当下只能通过药浴来温养身体。今日本该是楚瑜论道比试的日子,可自从楚狸醒后,他便一刻不离楚狸身边,搞得楚狸有种被背后灵黏上的错觉。 楚狸推了推澡盆旁的楚瑜道:“今天不是你比试么,怎么还不去!” 楚瑜折了折手中毛巾:“不去。” “我可听说道真他们报了名的,你不去给我出一口气?” “不去,我守着你。” 楚狸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吓怕了啊!心中不禁有些暖暖的,但这娃娃要一直黏在他身后,哪天能长成独当一面?想起比试时的约定,楚狸终于下定决心。 这几日他也算想清楚了,便开口道:“楚瑜,其实我——” 第二十五章 “吱呀——” 木门轻启,扼住楚狸方要脱喉而出的话语,见门外立着的正是扶音与齐子佩。 不知是什么规矩,玉虚宫的论道比试总在午时之后进行。这两人偏偏也来得巧,楚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摊牌,这一声响动又戳得他放光了气。 楚瑜将手中叠好的巾帕搁在凳上,正欲起身作礼,便见扶音挥了挥手说:“楚瑜师侄不必多礼,楚狸你可好些了?” 楚狸伸手晃了晃身边药液:“师叔治我,当然是药到病除!只是整日浸在这水里,我可快闷死了。” “你安分一些,还赶得及后日比试。” 呛他的是齐子佩,依旧是满身冰寒,只是眸子里温存了些,也算是春风化了雨。楚狸努了努嘴,伸长了脖子去看他,左右想找出当日放在人家膝上的赤霄红莲,可惜,齐子佩既无背负,也无佩携。 扶音瞧他猴头模样摇了摇头,走到浴盆边上,伸手递出一颗丹药:“到服药时辰了。” 待楚狸接过去吞了,他又望了望外头天光:“若未记错,楚瑜师侄今日应有比试,怎么不去?” “师叔,我守着兄长便好。”楚瑜从容的整理着楚狸一身家当,仿佛外头的比试对他来说不存在一般。 楚狸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扶音和齐子佩都在,他可怎么跟楚瑜说啊。也怪他当日一时冲动,想都没想就给楚瑜做了答应,楚狸又偷偷用余光瞄了瞄齐子佩,不禁想要溺死在这药水之中。 也亏得齐子佩能演,完全不像是已经知道他秘密的样子。好在他也不打算说,总算没让楚狸尴尬至死。 “兄长,方才你想说什么?” 哎,这该死的熊孩子。楚狸方才舒了一口气,楚瑜又开始闹腾他,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狸尴尬笑道:“我方才想说,其实我特希望你去比试!你看,你可比我强多了,怎么的也得得个三甲。三甲可是会得到扶音师叔的丹药的,可遇不可求啊~” 令他没料到的是,楚瑜还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见他一脸认真,楚狸偷偷抹了把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真是困难。他转头看了看一边的齐子佩,扯出一个尴尬笑脸。 齐子佩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瑜沉思完了,问道:“那丹药对家兄可有助益?” 不得不说,扶音可真是神助攻,他揽过楚瑜向外走去,边走边道:“论道胜利奖励的丹药正巧了是温养体脉的,师侄快跟我去广场准备准备吧!” 室内只剩下师徒二人,瞬间有些冷清起来。 楚狸心里有鬼,垂着眸子傻盯药水,一声不吭。几声脚步响起,他一抬头就看到齐子佩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方才楚瑜的位置上,双眸坦然的盯着他,弄得楚狸有些发怵。 沉默,沉默—— 一人泡在药水之中,一人不知缘由的静坐,整个房内太过静谧,斥的楚狸心里痒痒。 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但是说什么? 楚狸伸出指头搅出几抹水波:“当日多谢,还有合光的事,对不起。” 齐子佩的反应比较冷淡:“折了便折了。” “哦——” 又是一阵冷场,楚狸真是想死了楚瑜,好歹楚瑜还能帮他挽尊。大概有一个时辰的功夫,齐子佩稳坐不动,楚狸垂眸戏水,各干各的才没让房内变成冰窖。 石漏走的飞快,不知不觉楚狸便到了该出药浴的时候。他早就被盯的浑身不爽了,只是师父大人一脸正人君子模样,楚狸就是有些什么腻歪心思,也给看得飞了精光。 “师父,我——” “你——” 默契是什么?默契就是该死的同步,二人开口时间恰恰好,还好死不死的对上了眼,吓的楚狸赶忙又低下头。 齐子佩叹了口气:“你先说吧。” “师父,哦不,东君!我的事你也知道了,你——” “无妨,宫内无人知道。” 楚狸转开眼神:“多谢。” 说到底,现在的楚狸也摸不透齐子佩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要说齐子佩不喜楚狸,当下正是将他送下山最好的时候,偏偏他选择了缄默。所以这转念一想,似乎有些不对劲。 也是,一来楚狸莫名其妙的便住在了齐子佩身边,而且看样子齐子佩老早就确定他身份了,这可有些说不通。二来,虽然初遇之时齐子佩对他冷冷冰冰的,可后来二人相处久了,这千年寒冰似乎也不是那么冷清。第三就要说比试那日了,楚狸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更猜不透为何他连合光断了都能如此淡然。 是他楚狸在齐子佩心中地位着实有那么高,还是别的原因? 这事谁也说不好,谁也说不准,只有齐子佩自己知道。只是齐子佩一幅生人勿进熟人勿问的模样,楚狸也是心中绞手绢,没个底。 “这剑,以前没见你用过。”楚狸纠结的紧,齐子佩倒是从容的将赤霄捧到楚狸面前。 顿了片刻,楚狸才答:“恩,情况危机,不然我也不会。” 齐子佩却未将剑收回,捧在楚狸面前,弄得楚狸有些摸不着头绪。 楚狸疑惑道:“怎么?” “这剑比之合光更为上品,你且收好。” 齐子佩手上皮肤也是白润,当下握着剑,隐隐透出其中脉络。 “不了,合光因我而断,这剑是我最为珍贵的,你收了便是收了。” 齐子佩刚要开口,楚狸不知哪来的勇气,玉臂一伸,纤长手指抵住了齐巨巨的嘴,阻了还未出口的声音。齐子佩皱眉许久,算是又败给了自家孽徒一次,只得将剑与手一并收回,恢复了静坐姿势。 楚狸今日似是勇气爆发,见齐子佩收了赤霄,一不做二不休开始的说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不是楚狸,但我本名的确也叫楚狸。并非夺舍,甚至我不是归墟中人,他以魂魄同我交换,也算是让我躲了一些事。失忆是假的,我也不知道他魂魄现在何方。” “我并非刻意隐瞒,但谁都该有个秘密,不然如何生存?今日我本想告诉楚瑜,不巧你和师叔进来了。等我完成了楚狸托付的任务,我便回去,把他还给你们。” 他顿下来偷偷查看齐子佩表情,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解释。 “我不知你为何如此讨厌楚狸,但他的确是个可怜人,独自溺死在湖水里,脑子里满是绝望。当然你可能也不太喜欢我,但我还挺心悦你的,虽然你我不熟,不过能继续把戏演下去么?” 楚狸希冀的望着齐子佩,齐子佩“啧”了一声道:“今日之事,不准再对其他人说。” 他起身理了理身上羽鹤袍,大步向门外走去。正当门前,齐子佩扶着门框回身道:“你可知赠剑何意?” 不等楚狸思索回答,他一脸冷漠的踏出房门。人走远了,楚狸无力的瘫在水中,满眼痛苦,索性闭上的双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身份保住了的楚狸收拾好行装,他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临行前还用系统制了些强体丹,这会儿像糖豆似得往嘴里塞。他这是要去太虚广场看楚瑜的比试,谁叫他今日心情颇为复杂,不看些解闷的不行。 玉虚宫三日便将整个太虚广场恢复了原样,只是摆设不同炼丹时候,整个广场只围起一方赛台。他来得已经有些晚了,因为今天的空余场地很大,整个赛台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看样子上面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楚狸本是准备向里面挤的,谁知那些围观弟子看到他竟似躲闪一般给他让出条道儿。有人让位,楚狸也就悻悻然的向赛台走去,只是一路上看到的玉虚弟子都有些神色诡秘,让他有些奇怪。 正巧了,他选择的位置正是东方墨站的地方。一排让路那么大的动静,东方墨自然也有察觉,这时正转过身子候着楚狸。 待楚狸走近了,东方墨便过来搀扶:“大哥,身子好些了?” “你这可真是把我当老佛爷伺候啊,没事,别搀我了。楚瑜比了么?” “下一轮便是。” 台上还是这轮比试的弟子,楚狸这才知道论道比试是什么。如果要比喻,大概就是平常所说的辩论赛,只不过仙门之人的辩论,自然是上聊诸天星辰,下论山水世人的。这会儿场上的唾沫星子四下飞溅,正讨论着何为大道呢。 “师弟此言差矣,道在心,不在行。” “师兄,道若不以行证,又何以现其本源?” “道无形,是以吾等应以心应之。” 楚狸有些瞌睡,这嘴炮打的文绉绉的,一点都没点激烈盛况。他倒想看看楚瑜的比试,看看自家的弟弟是如何舌战同门的。无心观赛的楚狸索性观察起四周,却发现了些诡事。 “你听说了么,他那丹方来的肮脏。” 第二十六章 论道比试热火朝天,楚狸却觉四周几近深寒。 “你知道么,他那丹方来的肮脏。” “谁说不是啊!” “三君亲徒就是好,哪像我们这种小杂鱼。” 人心大到可以让自己忘记一切,却又小到连一粒嫉妒的沙石也不能容纳。楚狸站在风雨中心神经惊崩,在这世上总有人会以最为黑暗的想法来揣测你,不论你是否真像他猜的一般。 他没有立刻爆发,任背后多少恶毒言语,楚狸只是深深吐纳数次,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丹方,当日的比试是为无题,何来丹方之说? 如果要说原因,那或许是因为那日他的丹药引来了天劫,而能引来天劫又非《丹书》上的药品,的确不该是普通弟子能够想到的。他误打误撞成功炼制,加上当日论道殿内扶音亲自邀请他参赛,不免让人怀疑是否因为他是东君徒弟,才得了这份优待。 其实也是,平常弟子连自身丹火都无法驾驭。这些风言风语归根结底只是一句人心难测。 只是,会是谁传出这样的胡话?楚狸怔楞在原地,就连身边东方墨的呼唤都摒在耳外。 东方墨用力摇了摇楚狸:“大哥,二哥比试要开始了。” 楚狸如梦初醒道:“哦,哦好!” 论道比试不同丹术,是由玉虚宫中几位教授经纶的老先生一同评价的。这会儿场间休息方才结束,主持的弟子匆匆跑上试台,手中捏着这场比试的名帖。 只听场上主持弟子朗声报道:“第二十八场,楚狸、澹台馥。” 也不知楚瑜是从哪儿翻上的试台,只知道他身手敏捷,即便是如此大的动作,依然带着优雅。那二代弟子也不怯场,竟是御剑而来,轻飘飘的降在比试中心。 二人论道之前互相作了回揖,算是代表同门比试中友好为上。 “师兄,承蒙教导。” “师弟,彼此彼此。” “......” 澹台馥虽是二代弟子,玉虚礼数倒是做的足足的。因为是楚瑜比试,楚狸还是收了心仔细在看,澹台馥这人的气质和东方墨有些像,只是不及东方墨那般自然。 他引经据典倒也精彩,只是期间话语稍稍浮夸,可见其对道的理解还未达火候。反倒是楚瑜论道之时,只举平常例子,以天地万物之事说仙门至理,虽平淡,却精彩纷呈。 不出多久,澹台馥拱手道:“师兄道学精进,澹台自愧不如。” 楚瑜颔首答:“师弟承让了。” 仅仅半个时辰,楚瑜便胜了这场比试。澹台馥和他的差距不在修为,而是对仙门至理的理解,澹台浮夸,并非修道之人应有的。所以不怪他还是二代弟子,其还不够一代的心境资格。 但他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其用词虽不讨喜,道心方向却是稳固的。只要少许磨练,或许澹台馥也还有精进的空间。 楚瑜赢的轻巧,待主赛弟子报了胜利,便兴冲冲的向楚狸方向跑来。又是一个轻巧翻身,楚瑜顺利立在楚狸面前。 他一脸年少轻狂的笑容,满脸写着‘兄长你快来表扬我!’,惹得楚狸一阵无奈。 楚狸取笑的说:“你看你,刚刚还威风堂堂的,怎么立马就变成小奶汪了?” 楚瑜摸了摸后脑勺:“他们又不是你!” “恭喜二哥胜出,我看二哥表现,三甲必然是成了。” “哈哈哈,回去吧。” 应是今日楚瑜该比的已经比试完了,三人转头便准备回去。这时,人群又像之前一样,看到楚狸转身,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众人神色诡秘,东方墨和楚瑜自然也察觉到了。 “他们这是什么情况?”楚瑜锁起眉头,转头询问楚狸。 楚狸自然不想让他知道,楚瑜这几日照顾自己,总是一幅幽怨表情,这会儿难得高兴片刻,他还真不想扫了楚瑜兴致。东方墨是个人精,楚狸不说,他也不言片语,只自觉加快脚步。 三人走出包围人群,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离去,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弟子,见人走远了又开始偷偷议论。 楚瑜耳力极好,瞬间便听了进去。楚狸本是不想惹事,谁知楚瑜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脸色阴郁下来。 “你们这些嘴碎的东西!方才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也不顾下一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楚瑜发飙了。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喊话也就算了,还掐了个扩音法诀,这下整个广场都听到了他的质问。 本身这处小戏,场内看到的人不多。只是这楚瑜一个动作,瞬间让整个广场的目光聚集过来,场内也肃静下来。 他见无人对答,又吼一遍:“刚才是谁在嚼我兄长舌根?出来!” 还是无人答应,还是静默的太虚广场。现在是秋末,即将入冬,深秋之风形如肃杀,配着今日情形,让人浑身透凉。 不知是不是被他这幅修罗模样吓住了,人群中一名少年被推了出来。那少年估摸着也就十几岁,哆哆嗦嗦的站在人群外围,时不时还怨恨的看了看后方师兄弟。 楚瑜身形一动,瞬间已是拎起少年衣领,“就是你在多嘴?” 少年已是被吓破了胆,哽咽道:“他,他们都在说。我,我——” 谁也想不到,楚瑜甩开那少年衣领,竟一掌轰了过去。少年也是一名二代弟子,毫无防护间被楚瑜一掌轰的口中呕红,如同破布一般倒在地上。 楚瑜还不罢休,似是已经入了疯魔状态。他手中祭出一颗妖冶灵珠,向着少年砸去,触碰之时,少年脸色有异。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直到楚瑜灵珠索命,场上见证比试的先生们才匆匆出手。张开阵法护住那名少年,其中二人向楚瑜袭去。 大概他是真的心魔缠身,长老们已经出手控制,楚瑜却是更加癫狂,不断向着那名少年冲去。都是自家弟子,几名长老也不能痛下杀手,其他仙门之人更是不好参与其中,场内一派焦灼。 楚狸从不知楚瑜会有这般模样,眼见现下情势不好,转头对东方墨说道:“快,击我一掌!” 东方墨不解:“大哥?” “快啊!你想让他造杀孽?” 东方墨虽不知楚狸想要作甚,但如此情形,只得一掌击上楚狸。 “噗——”楚狸也是未作防护,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他勉力闪身到了楚瑜面前,大声朝着楚瑜喊道:“楚瑜!” 见到满口鲜红的楚狸,楚瑜一下子清明起来,天空灵珠没了主人操控,便迅速缩回楚瑜魂体之内。楚瑜一把搂住身前兄长,焦急询问:“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么?” “对不起。”楚狸手臂早已偷偷伸到他身后,手上一用力,将楚瑜劈昏过去。 那名被击伤的少年被一名长老匆忙送去治疗,其他几名则看着还在昏厥中的楚瑜。这么大的动静,不出半刻,便引来了纪真。 楚瑜是纪真徒弟,这次却在宫中伤及弟子,可谓知法犯法。因此,纪真一脸怒容问道:“怎么回事?” 长老们将方才发生之事粗略禀报之后,纪真才算冷静下来。 “玉虚宫中弟子,比试皆以实力取胜。你们不精修仙法,却因为嫉妒在这里诋毁同门,即便是楚狸有子佩教导,那也是他应得的。他身为东君首徒,本就应得师尊亲授,你们不思进取,反倒道心不稳。今日回去,所有人都罚一遍《坐忘心经》。” “楚瑜伤及同门,论道比试名次取消,现在立刻送去执法堂,宫规处置!今日,你们可真给玉虚宫长脸!!!” 纪真一顿斥责,迅速下达责罚。两名长老从楚狸手中拉出楚瑜,二人合力御剑,向偏峰飞去。楚狸咳嗽两声,担忧的看着逐渐消失的楚瑜,伤及同门,怕是要受上次道灵受过的责罚。 虽然出了如此大事,比试还是要进行,人群便又战战兢兢的围回赛台。 东方墨快跑到楚狸身边将他扶起:“大哥,你没事吧?” “咳咳,呸——”楚狸将口中殷红吐出,“宫规会如何责罚?” “先别说这个,我们先去扶音师叔那儿为你看看。” 楚狸一把拦住他道:“宫规,会如何责罚?” 东方墨吞吞吐吐面带犹豫,一幅不想多说的模样。看到这里,楚狸心中算是有数了,绝不是什么小小惩罚。 他欠楚瑜的,可真不止一点半点。 楚狸大声吼道:“快说啊!到底如何惩罚?” “大哥,你就别问了!” “仙杖五十。” 身后突然传来道灵声音,楚狸和东方墨齐齐回头,见他风轻云淡的站在那儿,一脸肃然。 楚狸抹了把嘴角道:“你上次也是如此?” 道灵点了点头:“是,封去全身修为,五十仙杖。” 见楚狸露出苦笑,道灵又说:“丹术,玉虚弟子你排榜首。莫听闲言碎语。” 楚狸朝着道灵深深鞠躬,随后甩开东方墨起身御剑。 他怎么能让楚瑜受罚?他要去找齐子佩! 第二十七章 时近傍晚,空气依旧是闷沉沉的。 楚瑜被长老们带走有些时候了,楚狸却还没有找到齐子佩,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玉虚宫的三山五峰没有他半寸身影。 一般这个时候,齐子佩都是待在东临阁中练字的。今日似乎万事都与楚狸作对,他瘫坐在地板上有些无措。 杖刑肯定是开始了,五十杖。 楚狸望着殿内悬挂的“静”字墨宝,觉着万般讽刺,喉中滚出几声“咕噜”嘶笑。 几声急促脚步响起,便听到东方墨焦急嗓音,“大哥,东君去执法堂了!” 楚狸惊然转头:“执法堂?” “是。门内师弟说的,三君都去了,杖刑马上就要开始了!” “快!去执法堂!” 玉虚宫,执法堂。 执法堂听起来有些阴森,堂内却是光亮的,从南门进去便可看到一排排的明烛闪烁成辉,至北玉壁上供着玉虚宫历代祖辈的仙牌。玉虚三君此刻坐在堂上,下面跪着的便是今日犯错的楚瑜,他身后还站着两名执法弟子。 执法弟子身上的道袍和谁都不一样,白衣黑袍,色如无常。他们手中倒是没有握着刑杖,隐匿在阴影处,看着有些渗人。 堂上纪真的脸色最是不佳,毕竟是他的亲徒犯事,自然比平常更为生气。 纪真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楚瑜,你可认错?” “弟子无错!”楚瑜眼神坚定如磐石一般,无畏的直视着纪真。 “孽徒!还不知悔改!” 纪真当真是怒火冲心,在他看来楚瑜向来优秀,也不怎么让他操心,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伤害同门之事简直荒唐!本以为楚瑜一时猪油蒙心,谁知都跪了这么久,还是如此固执毫不知错。 他严手在桌案上威威一拍,起身走至楚瑜身旁说道:“你身为一代弟子,又是我的徒弟,本该是师门表率!今日你伤人本就犯了宫规,可是楚瑜啊楚瑜,你竟然还想用蜃阁法术摄了同门魂魄,是嫌知道你身份的人还不够多么?” 楚瑜迎目而上:“是他先诽谤兄长!门内弟子私下说兄长丹术比试丹方来的脏,宫内却无人约束,本就是宫规不严!” 纪真被他呛的哑然,吐息间带上急促,伸手便想给楚瑜一掌。手至半空,被扶音拦了下来,问道:“宫里怎么说的?” “说东君公私不分,说兄长以色侍人,说玉虚宫天平不存。” 他说的咬牙切齿,而刚刚赶到的楚狸,恰巧就是听到了这么几句。楚狸楞在执法堂门口,顿感人言如虎,他什么时候以色侍人了? 楚瑜并未察觉到楚狸已到,口中恨恨继续道:“兄长日前搬入东临阁,宫中就有好事弟子非议。后来不知被谁透出兄长受伤后与东君同住,加上他近日修为暴增,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了!别说近日我伤那嘴碎的一人,日后我见一人,伤一人!” 从没见过这样的楚瑜,偏执而可怖,恐怕只有心狠至极点的人,才能说出如此狠戾的话。 “楚瑜,你说宫里说我什么?”楚狸走入执法堂内,目若惊鸿,凝视着跪在面前的楚瑜。 楚瑜一脸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楚狸,隐忍的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荒唐!真是荒唐!”纪真拢袖一甩,“执法弟子,将他带出去,按宫规处置。” 本是隐没在黑暗中的执法弟子快步上前,将直直跪在地上的楚瑜架起,向执法堂门外空地走去。楚狸来时便已看到了,门外早已摆好了一处木制条凳,应是专门用来释刑用的。 那两名执法弟子让楚瑜趴伏在木凳之上,手中灵气运起,凝成杖板模样。难怪整个执法堂都没有执法用具,原来玉虚宫仙杖都是由执法弟子灵气凝成的! 这种处罚最为严厉,如果是普通木板,打个五十下恐怕对仙门之人来说只是小小皮肉之伤。但灵气庭杖就不一样了,杖杖到肉,加上再封去内力,每一杖都得打到你气海深处里去,魂也得去半条。 “啪——” 不等楚狸反应,板子重重地落在楚瑜身上,虽然离得有些距离,楚狸还是看清了楚瑜微张的嘴。他面带痛楚,却是极力不发出声来。那两名弟子也是,打起来动作极慢,他们的灵力顺着板子渗入楚瑜体内,想来也是惩罚的一层。 楚狸吓得魂都没了,他奔到齐子佩身旁一把跪下,抓着齐子佩的衣角仰头失声道:“师父,你们可饶了楚瑜吧。日后,日后绝对不会了!” 齐子佩面无表情,让人有些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明明方才才听了那些荒唐言语,现在他跟没事人一样的答道:“他坏了规矩,该罚。” 见齐子佩并无救人之意,楚狸又扑到扶音身上。扶音向来心善,楚狸想着怎么的扶音也得劝劝纪真,谁知扶音态度竟和齐子佩一般坚决。楚狸怔楞的望着座上二人,还是不死心,转身跪着挪向纪真,扯住纪真裤腿,嗓子已经带上了哭腔。 “掌教!掌教!舍弟年幼不懂规矩,求求你了。” 他哪里能缠住纪真,纪真体内灵气轻轻一转,楚狸便被震到一边,只听纪真威严道:“继续打!子佩,看好你徒弟!” 应声,板子加快速度,“啪啪啪”地打在楚瑜高耸的臀部,楚瑜被打得发出“呜呜”之声,面色越来越苍白。楚狸六神无主,想要起身夺门而出,却被领命的齐子佩挟在怀里,一步也动不了。 再说执法堂外围,楚瑜已经快忍不住喉中呜咽了。 好在东方墨本就没有进门,这会儿摸到楚瑜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巾,塞入楚瑜口中。 他轻声道:“二哥,不想出声就咬着这个。” 楚瑜也是头倔驴,心中本就没有半点悔意,一把咬住那卷布巾。任身上灵力板子挥舞,任是不向执法堂内三君求一句饶。 堂内纪真当然也是心疼,只是自己徒弟二话不说跟自己对着干,多少有些赌气。看到东方墨去塞布巾,也就没出手阻止,这倒是给了东方墨一点周旋的机会。 “二位师兄,明日老地方见。你们可对我二哥轻点,别真打的下不了床!” 楚瑜也没注意东方墨是怎么说的,身上的板子虽还是打的极响,渗入气海的寒气倒是少了一些。他不禁感激的看了一眼东方墨,心中也有些佩服,这东方在某些奇怪的地方,还真是吃得开。 五十下板子打了约莫半个时辰,打完了,楚狸才得自由之身。 他挣开齐子佩,向殿外跑去。楚瑜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这几日算是不用再仰面躺着了。他嘴里方巾还未取出,东方墨正运着灵力给他处理伤口,估计也是怕他忍不住吼出声来。 楚狸摸了摸楚瑜已被汗湿的苍白小脸,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回去。” 二人合力将楚瑜抬着回了流云小榭,将他安置好时,外头天色已是漆黑如墨。天空微微飘起小雨,之前的闷热被一扫而空,四周空气都带上了几分寒意。 今夜是没有月亮了,星辰也尽数被藏在了云层后面,诡风吹过小榭草木,旋着鬼哭狼嚎,带出几分微霜。 温水换洗了一盆又一盆,楚瑜身上的伤口才算清理干净。楚狸从包裹里拿出不少上品金疮药,那是他匆匆赶制的,本可以有更好的,但他现在哪有时间回帮会领地拿材料? “嘶——疼!” 上药动作已经是极尽轻柔了,楚瑜还是忍不住出声,更是让楚狸心中酸涩。 楚瑜双眼紧闭:“东方,今日谢了。” 东方墨叹了口气:“还好我同那两名执法弟子有些交情,不然二哥现在怕是话都别想说出来了。” “等你养好了,我们下山吧。” 楚狸轻飘飘的一句话,引得楚瑜和东方墨齐齐回头。他一脸死寂的模样,看起来是对玉虚宫已经没有半分感情了。说来也怪,之前不让楚瑜下山的是他,现在说要下山的还是他,而且说得满声铿锵。 “大哥,万万不可!若是私自下山,责罚可不止这么一点!”东方墨慌忙摇手,“若是私自下山,是会被逐出玉虚宫的!” 楚狸一把将手中毛巾扔在地上,激动的说:“那也总比待在这里好!东方,你不必跟着,我和楚瑜去哪儿都好,就是不该待在这里,在外面死就死了,在这里这个规矩,那个规矩,我来了以后没有一天不是被规矩压死的!” 歇斯底里,楚狸终于崩溃了。 “不准出宫,跟我回去。” 本是紧闭的房门被乍然推开,门后是一脸怒容的齐子佩。楚狸满目悲伤的望着他,心中全是对他今日见死不救的恨,还有从阴暗之处萌芽的卑微喜爱。 楚狸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跟我回去。” 齐子佩身形一闪,楚狸和他便都不见了,只是床上多了几个玉瓶。 第二十八章 “放开!快放开我!” “闭嘴!别动。” 一人能有几场情深病入膏肓,便能有几许伴生的切肤之痛。楚狸心上不曾有过朱砂痣,就连傅逢春都不配,可齐子佩却是他身前的白月光。 若说来归墟之前傅逢春负他只让他憋屈,那么今日齐子佩不救楚瑜,却是让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爱上这样一个人,害怕齐子佩会毫不犹豫执剑断他千丝情网,害怕花事未开已花黄。 楚狸在齐子佩怀中不断挣扎,没错他怕了,他想逃!可他从不知道齐子佩力道这么大,将他禁锢的紧紧的,没有半分疏漏。 “齐子佩你他娘的放开老子!”急于窜逃的楚狸心一狠,从包裹中掏出他那把早已忘在角落的木剑,对着齐子佩就是一个两仪化形。 只听齐子佩一声闷哼,身形却是没有半分动摇。楚狸今日像是吃了豹子胆,毫无章法的对着齐子佩乱甩技能,要说一点没伤到,那是不可能能的,只是齐巨巨秉持‘任君作死我自岿然不动’的宗旨,一路将乱咬人的楚狸掳回了东临阁。 “哎哟——”楚狸被一把扔在床上,齐子佩的动作都可以说是有些粗鲁,摔得他屁股生疼。 楚狸瞪了齐子佩一眼:“你做什么?” “不许下山。” “之前你巴不得我立马下山,现在装什么?”楚狸一时负气,语气凶狠起来,“你做你的东君,让我自生自灭去!” “不许下山!” 今日莫不是满月之时,楚狸就跟吸纳月华变身似得,心中气堵得慌,正巧又是被甩在床上,这会儿逮到什么便朝着齐子佩扔什么。 平日里他就不是齐子佩的对手,今天这种状态,除了撒撒气,一样物件都没砸到人家身上。这是越砸越气,动作也是越来越缓,最后索性抱膝缩在床里,埋头抽泣。 齐子佩还是那副苍冷语调,重复道:“不许下山。” 他一直重复,一直重复。从床前坐到床边,从床边摸到床里,最终揉了揉楚狸柔软的头发,始终只有一句“不许下山”。 楚狸一把扇开齐子佩的手,猝然抬头,眼眶泛红哽咽道:“你是复读机么?你可放过我吧,我不要系统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复读机?”齐子佩疑惑的问:“什么是复读机?” “我都说了我不是归墟的人了,也不是你那徒弟。我现在就想带着楚瑜下山,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千山万水不负相见!” 谁知齐子佩倒是露出一幅委屈模样,望的楚狸以为他中了邪。“咻——”地一下,楚狸本是蜷缩的身子没了重心,待他再稳住的时候,已是被搂在温暖的怀抱中了。 耳边有君轻语:“我都收了你的剑了,不许逃跑。” 剑?莫不是说赤霄红莲!楚狸一时也是懵比了,之前他赠剑之时齐子佩也是诡异的要命,难道这玉虚宫收了别人的剑有什么意思么? 可他哪里顾得着这么多,现在他巴不得立刻钻到哪个犄角疙瘩里,索性躲着一辈子不要见人。 楚狸用力推了推环住他的臂膀,齐子佩算是配合,将他松了松。楚狸红着眼眶望着面前的男人,咬紧嘴唇,狠狠闭起双眼,再睁开时总算是开了口。 “齐子佩,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男人?你又知不知道,我偏好东君你这一口!你还要——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齐子佩堵住了嘴。 楚狸从很久之前,就肖想过齐子佩双唇的触感到底该是什么样的。有些软,又有些温凉。 下巴被齐子佩修长的手指攫起,触得他有些燥热,细微摩挲间还能感受到齐子佩多年握剑提笔生出的一些茧子。原来他也有茧子,楚狸还以为齐子佩浑身都该是完美无缺,都该是极尽光滑的。 所有的细碎言语,都被这突来的轻柔一吻淹没在的喉中,只剩下稀疏的嘤咛。 齐子佩天资惊人,没想到在接吻方面也颇有资质。他无师自通的撬开楚狸的双唇,微冷的舌探入其中,细细划着,有些贪婪的摄取着楚狸为数不多的氧气,仔细的探索着口中未知的角落。 楚狸被吻的脑袋发晕,他以前就有这个毛病,不会呼吸,每每都会被弄得头晕目眩。起初他还震惊的盯着齐子佩,后来整个人昏沉沉的,目光便也迷离起来。 只是不论怎么迷离,齐子佩一本正经的目光,还是深深印在楚狸脑中。 约莫一炷香,齐子佩才将瘫软的楚狸放下来。 “现在总算不闹腾了?” 当你的痴汉对象在跟你亲亲十五分钟后,说的第一句话是‘现在总算不闹腾了?’该怎么破,在线等,急! 楚狸喘着粗气,脑子里冒起各种奇怪的想法,坐在他身边的齐子佩也是微微吐息着,等待自己的不孝徒说个只字片语。二人动作不小,现在身子都有些灼热,楚狸的心脏更是跳得飞快,快要脱胸而出。 他喘了很久,才慢慢聚起弥散的目光,火热热的盯着齐子佩:“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齐子佩乍然露出一抹绝色笑意,眼神一转:“你说我在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楚狸动作粗鲁的抹了抹自个的嘴唇,满脸充血泛红,跟个猴子屁股似得。 齐子佩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压在床上,挑逗道:“剑都送了,以后就是——” 心中一直期待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楚狸从未像这时一般激动。要说现在这个情形,他被压得死死的,怎么的也没翻身机会了。可是他竟然有些小期待,期待过后又有些好奇,齐子佩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想来也是,齐子佩好歹是一名二十五岁的成年男性,知道一些知识也不为过。不过齐巨巨这种如有神助的撩汉技巧,却又让楚狸有些吃味。 认真算起来,楚狸现在的身子,正是十六岁大好年华。恩!虽然齐子佩看起来年轻极了,但是他还是未成年啊,这么做真是好羞涩好羞涩! 齐子佩可不知道楚狸心里已是风云万变,他低头冷视,欲要继续接下‘是’后言语,谁知—— “子佩,楚瑜伤势如何了?” “你,你们——?” 尴尬,谁也没有想到纪真竟会半夜来访。纪真也真是个奇葩,好好正门不走,非要使了什么瞬移之术,当下齐子佩和楚狸两人一幅春光大好的模样,纪真就这么直冲冲的出现在床边,一脸漆黑。 楚狸被压在里面,现在已经快要羞愤而死了,好在他看不到纪真,只是听到声音。 齐子佩皱了皱眉头,一脸暴戾,他松开楚狸的双手起身,转脸便是风轻云淡,冷冷说道:“师兄,下次不要随意用法术进门。” “子,子佩你——”纪真被他呛的不轻,好好一个玉虚掌教,说话都带上了结巴:“这么说,楚瑜说的是真的?” “假的。但我已经收了他的灵剑了。”齐子佩施施然坐在床沿,顺带翘起了二郎腿,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纪真,倒是显得坦坦荡荡,“楚瑜没事,我跟扶音拿了药,已经送过去了。” 纪真捏住微疼的眉心叹息道:“剑都收了,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师兄无事请回吧。” “......” 沉缓脚步蹁踏几声,而后是木门开合声响,齐子佩望着门许久,才又躺回床上。他也没再把楚狸咚在床上,只是静静的躺在楚狸身边,仿佛刚才的□□都是一场梦,没有了踪迹。 楚狸的小心脏还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他甚至不敢转头去看看枕边之人,直直的盯着熟悉的床顶。房内便沉默下来,如今夜夜色,沉凉似水。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楚狸细声道:“为什么?” “恩?什么为什么?” “就,就是——”楚狸吱呀了半晌想不出合适词语,话锋一转道:“赠剑什么意思?” 谁知齐子佩惊声道:“你不知道?” 楚狸当真不知,只得诚实回答:“不知。” “闭嘴!睡觉!” 本该是甜甜蜜蜜的夜晚,突然就冷寂下来。齐子佩原先柔和不少的态度也随风而去,搞得楚狸莫名其妙的。上次齐子佩问他,他忘了向楚瑜询问,现在看纪真反应,他是想问都不敢问了,八成有什么惊天秘密。 之后,齐子佩便再没有理他,楚狸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有反应了。 要说一个小gay最痛苦的是什么,一是有了反应不能自理,二是有了反应心上人还在身边。最严重的是,楚狸现在有了反应,心上人也在身边,但是他竟然不能自理!!! 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楚狸依然一夜未眠,次日醒来,齐子佩看到的便是他满脸的生无可恋。 齐子佩踢了踢死鱼一般的楚狸说:“东方墨今天有比试,你不去?还有,你离那个柳寻远点......” “让我静静!欲求不满,最为致命!” 第二十九章 天光正好,东临阁喜盈亭台,挑上几抹不属于晚秋的颜色。 奈何,楚狸还在房内躺尸。 齐子佩早早的收拾好走了,纵是昨夜跌宕起伏,今日他还是起的按时按点。今天,论道大会第三场奇门比试便要举行,奇门之术数目庞大,想必他是前去督赛的。 临走前楚狸被齐子佩踢了几下,留下几句嘱咐。虽然不知楚狸听进去多少,但他现在埋在被子里,装死装的传神极了。 人说新婚燕尔,他们虽还不及这词亲密,但楚狸还是有几分娇羞。 他搂着昨夜齐子佩盖的被子,傻呵呵的乐出声来。这恋爱中的人吧好像是有点小变态,抱了被子不够,楚狸将头探出床贼眼瞄了几下,确定四周无人,抓起齐子佩的枕头就是一顿狂嗅。 嘿!你还别说。 这归墟大陆虽没有洗发水,但齐子佩一头青丝保养的极好,枕上尽是他淡淡发香。楚狸一头毛虽然也是顺顺柔柔的,却始终自觉不如师父的勾人。 他洗发的应是扶音师叔亲自调的吧,下次去问师叔搞一点,嘿嘿嘿。 楚狸恋爱中的毛病不少,什么搜集对方喜欢的,东西用同款啦之类的,听起来就有些痴汉。当然,他还不及追踪狂来的可怕,只是单纯的喜欢与喜欢。 将手中枕头放下,楚狸望了望窗外天色。 窗口有几枝娇花映在那儿,枝上站了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欢鸣着,看的楚狸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现在还是早上,楚狸早就知道奇门比试不像前两场,它早上便开始了,午时之后即是决赛。 像他这般不急不忙,一是因为昨夜幸运,二是楚狸可是深信东方墨的实力。 既然时间有余,楚狸决定还是先去探望楚瑜。不是他见色忘弟,纪真来时楚狸虽是恨不得羞死,但该听的话却是听的一字不落。齐子佩亲自送的药,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东西,昨夜又有他包内金创帮助,楚瑜肯定没有大碍。 穿好衣物,楚狸再次确认寝殿中只有他一人,他要先回帮会领地! 楚狸这段时间下来,包裹里的药材大多都用完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道具也该补充,这会儿趁着没人,索性回去一趟,还能打包几份食物给楚瑜带去。 神行千里,帮会领地。 那是熟悉的场景,帮会三座楼阁环着楚狸,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游戏之内的帮会领地,里面有不少npc,不知是不是因为并非同样的系统,这会儿npc全都变成了真真的人,算是让楚狸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虽然明着说这是个小菜帮,但帮会等级却是最高的七级,里面该点的天工树都点了,帮会资金还存到了爆满,这都是楚狸辛勤耕耘的结果。 楚狸习惯性的去查看天工树,却发现有什么变了。 神行千里下方多了一个帮会神行选项,效果为帮会成员可瞬间进入帮会领地,每人每天限用一次,点亮该天工树需耗资五十万。 他这才发现,自己从未查看过帮会成员。楚狸直接跑到管事那儿询问,又发现帮会成员限额也变了,竟然从二百五十人变成了三人,而他已经占了一个名额。 “哎哟,这什么破系统,我好不容易点出的二百五啊!” 楚狸气的直跺脚,大概有几分钟,才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亏,这不就代表以后他不需要神行入帮了么,直接进入,那岂不是多了一条保命技能? 不知该不该说他因祸得福,反正楚狸现在财大气粗,像个纨绔公子一般走到天工树管理面前,眼都不眨便开了帮会神行。 好在来了归墟以后,天工树都像是冻结了一般,不在需要每周都去点,不然这瞬间空了一半的帮会资金,得给楚狸心疼死。 心情大好的楚狸跑去田里种了一些日常草药,又跑到后山唱晚池钓了几尾鱼,就这一旁的火堆烤了烤,吃了一条,甚是满意。正好,这会儿帮会开饭了,整个帮会的人们聚到大厅之内享受着大厨做的满桌珍馐。 楚狸不能久待,去到后厨打包几份,又将方才的烤鱼留下不少,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帮会领地。 乱世之下,天下为家。 不知为何,楚狸今天去过帮会领地后,心中便有了这样的想法。若有一日可浪迹天涯,那他便带着帮会领地四海为家!他心中早有了策马同游的人选,抬头望了望万里碧空,痴痴笑了起来。 万事俱备,楚狸朝着流云小榭行去。 流云小榭今日空荡荡的,不喧嚣不聒噪,很是适合伤员静养。楚瑜房门开着,大白天的不知他怎么想的,房内的灯烛竟都没有灭去。 楚狸想给他个惊喜,提着小食盒悄悄入内。便见楚瑜趴在床上,面前摆着一面镜子,镜子前面浮着那日伤了其他弟子的珠子。楚狸离的有些远,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镜中有蓝白身影摇动。 这是什么法术?镜中是什么画面?楚狸心里有些好奇,便更加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兄长,你来了?” 楚瑜并未回头,不及楚狸靠近,出声吓得他一哆嗦。 明知楚瑜看不见,楚狸还是有些尴尬,他下意识的朝楚瑜递了递手中食盒:“这不,我给你送好吃的来!” 楚瑜倒是没接他话茬,声音晦暗的说:“昨夜没发生什么吧?” “没没没,没有!”楚狸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心头一跳,这楚瑜怎么有些怪怪的,“你还没吃饭吧,来!” 楚狸快步走到楚瑜床头,将食盒放在床上。他心中乱糟糟的,没注意楚瑜将镜子匆匆放入枕头下的动作,只看到楚瑜撑了撑才起身的艰难模样。 他忙不迭的去扶楚瑜坐好,这才又起身搬来一面小桌子,将食盒打开,把几盘小菜放在桌上。今日楚狸还偷偷带了一壶酒,现在摆了个小杯,倒出来后那是满屋醇香。 筷子已递到楚瑜手中,楚狸笑道:“今天东方比试,我猜他肯定没时间来照顾你,你平时又没什么好友,吃吧!” 楚瑜没动,只是握着筷子盯着满桌食物愣神,楚狸以为他委屈,又道:“你也别难过了,昨夜我见到留仙君了,他可担心你了。” “我知道,我——” “今天你是怎么了?”楚狸歪头疑惑道:“平日抢的最欢的就是你了,今天独你一桌,反倒不动了?” “没什么。” 楚瑜捧起饭碗,终于动了筷子。楚狸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他吃饭,心里才算好受一些。他这个‘弟弟’,到底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的? 真相往往伤人,可人们总是不断的追寻真相,楚狸在抉择瞬间,还是退缩了。 楚瑜放下碗筷,捏起桌上小杯,朝着楚狸一祝:“兄长,陪我喝一杯吧?” 他只饮下半杯,便将剩下一半递给了楚狸,楚狸二话不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兄弟二人对视着,都带着秘密。 将桌上碗筷收拾干净,楚狸又扶楚瑜趴好,他本想看看伤口的,楚瑜倒是意外羞涩起来。也罢,楚狸便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楚瑜,房里的烛火他已经吹灭了,只当是东方昨日照顾楚瑜忘了,而楚瑜身体不便,才没剪灭。 定下来,楚狸又想起方才楚瑜看的镜子,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我看镜子里竟有人影,玉虚宫似乎没这法术。” “蜃阁法术,我只是看些事情罢了。”楚瑜眼神有一瞬间躲闪,又立马恢复正常。 偏偏楚狸好奇心上来了,又说:“你教教我?” 谁知楚瑜坚定摇头答道:“兄长你没学过蜃阁修炼之术,切不可涉及蜃阁法术。” “好吧。” 又是一阵静坐,门外传来几声钟响,楚瑜才开口。 “午时了,东方的比试要开始了,他昨天累了一晚上,兄长你代我去看看吧。” “好,你好好休息。” 也是该去看看东方的情况了,楚狸整了整衣服,迈步朝屋外走去,行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楚瑜,见他好好趴着,才御剑向太虚大殿飞去。 几许凉风吹入房内,只听一道幽幽声音叹息:“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太虚广场今日比往常更加热闹,奇门之术比试可谓精彩迭起,不少偏门修士视这场比试为盛宴,将太虚广场堵的水泄不通。楚狸那日的动静大的惊人,这会儿到了广场,不经意间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 他可不管旁人想法,反正又不会伤到他分毫,楚狸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却是始终找不到东方墨比试的地方。 忽的他后肩被拍了一下,楚狸回头,那不正巧是柳寻! 柳寻还是一如往常的小心翼翼,细声说道:“楚,楚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虽然齐子佩让他离柳寻远点,不过楚狸倒是不算讨厌这个小伙子。 柳寻羞涩一笑:“刚才就见你左顾右盼的找什么,是找东方吧,我带你去!” 第三十章 几日不见,柳寻倒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恭顺模样,也不知他家里是怎么教的,才能养出这种性子的仙门公子。 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人很难在仙门之中活下去,毕竟仙道之上,懦弱即是死亡。偏偏柳寻是那为数不多出人意料的存在,前几日他就是走街上都得避开行人,这会儿倒是熟稔极了,一路带着楚狸寻找东方墨,时不时还有观赛之人同他打招呼。 楚狸走在他后面,探究的看着浑身藏青的柳寻,难道,他真的不是一般人? 齐子佩看人应是不走眼的,除了看他楚狸以外,他就不信齐子佩还能再看走眼一个。柳寻的确也是古怪,楚狸现在回想,这柳寻亲近人的速度着实可怕,更何况那日面馆之中,柳寻盯着齐子佩的眼神实在是让他不舒服。 但你要说柳寻真有什么让楚狸过不去的,似乎还真没有,甚至在齐子佩提醒他后,楚狸都不太讨厌这人。 看来有必要问问齐子佩这柳寻是何来历,但是,怎么问呢? 四周观赛的人太多,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混得嘈杂,被烦得难以思考的楚狸察觉自己被拽了拽袖子,抬头便看到一脸神采飞扬的柳寻,兴冲冲的朝他喊着。 “楚大哥,你看,我找到东方的赛台了!” 果然是东方墨比试的赛台,他之前可是论道大会的黑马,这次早早的便被人群围了起来。 柳寻一脸兴奋,拉着楚狸朝人群中挤去,看他身形瘦弱,谁知还是个钻空子高手,带着楚狸左旋右绕竟顺利挤到了台子底下。 “或许是我多心了。”楚狸揉了揉眉心,小声的嘀咕。 柳寻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问:“楚大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看比试吧。” 相对于炼丹、论道的比试,奇门之术便好看多了,尤其东方墨这里。他和对手似乎都是精修机关之术,二人淡然立在战圈两侧,中间的机关兽却是打的火热。 机关术,在楚狸的印象里,以诸葛空明的木牛流马最为出名。木牛流马是机关术中机关兽的一种,被用于搬运粮草,其特行者数十里,群行三十里,比起现代工具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为飘忽一点,秦代墨家机关术可墨守城池,夺天工巧局,置万里封疆。 传统的机关术在楚狸眼里都是鬼斧神开,那么今日所见的归墟仙门机关只能形容为天人绝赞了。楚狸之前还从未看到过小青之外的机关兽,也不知东方墨是什么时候做的,那是一匹狻猊。 对面的弟子使的是一只机关虎,也做得栩栩如生,和东方墨的狻猊僵持之下毫不逊色。这倒是让楚狸多看了他几眼,他那袖子上是几朵夜莲,是个二代门生。 东方墨的机关兽多是刻好了模样再行封入灵兽魂魄,因而外表看起来相对朴实。而那二代弟子反其道而行之,机关虎躯体上便闪烁着耀眼宝光,想必是花了不少心血,用了什么特殊宝贝做的。 两兽缠斗的激烈,机关虎的主人却向着东方行了个礼:“师兄冒犯了,汝熙素闻东方师兄机关术霸道,今日一见似乎也不如传闻一般啊。” 东方墨揉了揉手上吐着信子的小青笑道:“都是些传闻,师弟的机关虎做的精致啊!” “那可不是,我与萧国的机关世家颇有渊源,自然精于机关之术。师兄,汝熙得罪了,机关虎,上!” 当下情势尚不明朗,却见名为汝熙的弟子满脸信心,朝着机关虎打出一道灵诀。他那机关虎凶性极大,接收灵诀后更是癫狂起来,不断的向着狻猊扑去,张口便要撕咬。可东方墨的机关狻猊却是以守为攻,步步退让,倒也没受什么损伤。只是场下之人看来,东方墨有些下风。 东方墨剑指轻弹,向着狻猊下出一道灵力:“师弟的机关虽然精妙,可火候不足啊。” 汝熙惊慌道:“什么意思?” “师弟还是,自行参悟吧。” 只见狻猊收了灵诀,浑身乌木关节泛出红芒,张口一道灵流将宝光四射的机关虎击飞出去。也不知这机关狻猊是按什么道理做的,击飞机关虎的一瞬间,便扑到倒地的机关虎身边。狻猊也非粗鲁撕咬,张口便朝着机关虎脖颈射出一道火柱,这场内情势瞬间反转。 汝熙那是目瞪口呆,机关虎拼命想要起身,却被机关狻猊一爪死死按住,眼看就要烈焰焚身,汝熙才慌忙掐印救虎。 只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即便他瞬间为自己的机关虎上了数道防护,还是被狻猊一口烈焰焚烧殆尽。汝熙霎时引天呕出一口心血,人们再看场上机关虎,脖子已被烧断了,正是身首异处。 东方墨朝着昂然而立的机关狻猊手一招,那狻猊便开始变起模样,本是成年狮虎模样的机关狻猊不断收缩,最后竟化为比小青大不了多少的机关球。 “师弟,得罪了。”东方墨收了狻猊机关球,朝着瘫在机关虎身边的汝熙作揖,随后轻身下台。 狻猊瞬时霸道之姿本已让场内一派死寂,待东方走后,却是爆出惊声喝彩。 “东方墨果然是玉虚弟子中机关第一人啊!” “是啊,返璞归真,霸道内藏。他的修为想必又精进了!”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楚狸看得满心震惊,原来东方墨的机关术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原来,他那么强! 东方墨并没有来找楚狸,他下面还有比试。柳寻倒是兴奋的有些不寻常,摇晃着楚狸说道:“楚大哥,你还看么?我知道下个比试台在哪!” 楚狸怜悯的看了一眼还软着的汝熙,推脱道:“不了,我还得准备明日团队比试,你去看吧,等东方比完了跟他说来东临阁找我。” “我可以去么?”柳寻希冀的看着楚狸,楚楚可怜。 还在晃神的楚狸顺口答:“成。我先回去了。” 因为比试,太虚广场引去了玉虚宫大部分的人口,楚狸御剑飞了许久,也没看到半个人影。东方墨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让他有些心神不稳定。 楚狸之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身边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那他呢? 他一直都在说,自己会成为归墟第一,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可是现在想想,他差的不止一点半点。真是可笑,他还大言不惭的对齐子佩说自己配得上他,可笑! 若是今日他以身对东方墨的机关兽,怕是身首异处的便是他,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楚瑜,楚瑜身怀蜃阁之术,既然能够操纵魂魄,那么也非等闲之辈。 楚狸之前还为自己在丹术比试胜了道灵一筹而沾沾自喜,为齐子佩片刻的温存而满心欢悦,他果真是死在了安乐乡里。 明天便是团组赛,楚瑜虽不能参与,但依东方墨的能力,三甲真是唾手可得。丹术比试他不过惊艳一方,便招来不少闲言碎语,今日东方墨机关霸道尽露,明日若是他们赢了,他楚狸在门中又会得到什么名声,抱大腿吗? 自从上次升级后,他有多久没提升实力了,他实在是太狭隘了,难道他要一辈子靠着别人吗? 不,他楚狸不是这样的人! 他楚狸,是要将归墟仙门尽数踏碎,破了天道的人!他要配得上齐子佩才行! 通彻后的楚狸一路携着癫狂笑意,御剑飞至东临阁,颇有一种我辈疏狂的道意。不知不觉,楚狸自己跨过了一道坎,他将自己停在竹林之中,舞起玉虚剑法来。 九招一过,楚狸持着木剑开始温习气纯技能,他也是一时起意,若是将玉虚剑法融入气纯技能之中,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一刻,无形大道,存于天地之间,存于楚狸体内。 整整两个时辰,楚狸已是步入忘我境界,若是现在有旁人观他剑舞,便可看出他身上隐隐现出的阴阳八卦虚影,与他浑然忘我间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庄严模样。 待楚狸收回剑花,已是傍晚了。 今日的比试约莫也要结束了,楚狸匆忙赶回东临阁中小厨房,他还没给齐子佩做小点心呢。 齐子佩回来的比较晚,脸上带着几丝疲惫,也是,他已经忙了一天了。楚狸早就坐在房里等他吃饭了,今天他做的都是齐子佩爱吃的,还特别准备了一碗杨枝甘露用寒冰符封着,只等人来了才解冻。 “吱呀——”,门稍稍动了。 楚狸一把站起,跑到门边将房门打开。齐子佩从门外走进,将身上的暗红袍子褪下交到楚狸手中,动作像是演示千万遍一般,带了点老夫老妻的熟悉感。 “快坐下来吃饭吧,给你做了好吃的。”楚狸捧着袍子,笑的贼兮兮的。 他正准备关门,却听门外有两道声音。 “大哥,打扰了。” “东君,打扰了。” 第三十一章 东方墨和柳寻是踏着稀疏夜风而来的,瞧着风尘仆仆,东方墨更是满脸倦容。 “快进来吧。”只是呆愣一瞬,楚狸慌忙将门敞开,把两人迎进屋子坐下,“吃了吗?我准备了不少——” 东方墨摇摇头道:“我和柳寻比试完后吃了,听说大哥有事找我。” “哦,是。晚些时候再说吧。” 屋里多了一名熟客和一名陌客,齐子佩倒是没觉得膈应,施施然坐在桌前,等楚狸入了座便开始用晚食。 今日楚狸用心,齐子佩喜欢冬瓜丸子汤,也喜欢糖醋排骨,其他几个小菜也是按他口味做的,虽然他没嘉奖两句,却是面带喜色。而楚狸这小贼狐狸,在小厨房就偷吃过了几口,这会儿吃下一些便静静看着齐子佩用餐。 巧的是,除了楚狸,两名来客也盯着东君。平常人若是被人盯着吃饭,恐怕都不太好受,齐子佩倒是镇定。 食不语,这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待齐子佩用完了杨枝甘露,才缓缓开口:“不错。二位夜访东临阁,不知有何贵干?” 楚狸见他吃完了便要收拾,谁知道这东君怎么想的,他袖子一挥,简直是暴殄天物般用灵力托着桌上碗筷自动规整。 齐子佩瞟了一眼楚狸,“别忙活了,二位应是有事找你。” “哦,成。”楚狸悻悻坐回凳子上,转头朝着柳寻道:“东方是我有事找他,不知柳公子有何事?” 柳寻怕是看齐子佩看愣神了,这会儿被楚狸一问轻微哆嗦了一下,飞快收回目光:“哦,我接到家中来信,明日我便要回海城。” 说完他又偷偷瞟了齐子佩一眼,这才低下头来,将来意说了个通透。 海城柳家发来急信召他回去,也是因为海城境内发现了弱柳扶风的踪迹,他作为海城柳家少主,自然需要回去与家族同仇敌忾。柳寻之前的十几年都活在药炉丹房之中,这回来了玉虚才算认识几名好友,恰好玉虚此次论道大会比试后,前十弟子都会下山历练,以探查弱柳扶风近况,因此他是来邀约的。 “柳家此前多受东君照顾,如若此次诸位获胜后前往海城,可来找我。” 柳寻软糯的说完来意,从怀中掏出一封鎏金信帖,上面用金粉烫了一个柳字,压在桌上推到齐子佩面前,“这是柳家给东君的密信,里面是近日海城的情况。东君,我,我——” 齐子佩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说道:“多谢。” 他们两指尖稍稍接触了下,柳寻像是被烫到一般锁了回去,白嫩的小脸上泛出一丝丝红晕,水灵的眼睛亮晶晶的,更加灵气。楚狸知道齐子佩是无意的,但柳寻绝对是故意的,真是辣眼睛! 他一噘嘴,转头大声朝着东方墨说:“二弟,明日团队赛,切莫护我。” 东方心思通透,大约也能猜到楚狸意思,一声不吱的点了点头说道:“夜深了,墨就不再叨扰了。” 楚狸在心中给东方墨点了一百个赞,都不用他下逐客令了。东方墨既已拜别,柳寻也只得慢悠悠的将屁股挪开,跟着出了门。楚狸真是呕死了,白日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柳寻呢! 他瞪了一眼还坐在位置上喝茶的人形桃花,气鼓鼓的拎起小食盒,一步一跺脚朝门挪动。 “你这是打翻醋坛子了?隔着十步我都能闻到酸味。” 齐子佩这人吧,明明是个高深仙君,偏偏有的时候坏起来跟街头小痞似的。他这语出惊人,恰恰命中楚狸泡在坛子里的小醋心,楚狸将手中小食盒朝地上一放,伸手在鼻前挥了挥,呸呸道:“你才酸,你浑身都泡在桃花醋里!” 说完,他抓起食盒就跑。朝着小厨房一路狂奔的楚狸心儿都快跳出来了,心想装了逼就跑,真刺激! 而房内,被楚狸嗔的一愣的齐子佩哑然,随后呵呵笑出了声:“瞧你这德行,除了我谁还能忍你。” 这夜,楚狸十分有骨气的用后脑勺对着齐子佩,包子脸鼓了一夜。 待他醒时,两颊有些泛酸,外头的光线透过轩窗射进几缕,齐子佩竟还躺在他身旁。看了看一旁的漏,卯时早就过了,齐子佩还没起床,真是难以置信。 楚狸伸手晃了晃齐子佩:“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被自家孽徒大力晃悠的齐子佩微微睁眼,手一伸将楚狸揽到怀里,恨恨的咬了下他的耳朵:“别闹!” “你再不起来,要误了比试时间了!”楚狸心中的小火山一下子迸发了,整个脸充血起来,他一把推开齐子佩骂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你怎么那么为老不尊?” 谁知齐子佩翻身一压,便将楚狸压在身下,一脸认真的说:“首先,我不老。第二,我从来都不尊。” 楚狸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这齐子佩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说些不正经的话的,他楚狸都没这么厚脸皮。尴尬之下,楚狸歪头道:“那你让我先起,我还要去看比试场地呢!” 他几乎是火烧屁股一般穿上的衣服,慌乱之间鞋子左右都穿错了,腰带也是系的松松垮垮的。齐子佩侧卧在床上看楚狸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泛起弧度,眸中灿星罗布。 总算整理好行装的楚狸看了一眼突然精分的自家师父,心中骂了句小妖精,匆匆忙忙奔出房门,御剑而去。 昨日奇门之术玉虚广场上设了不少比试赛台,楚狸今日再来,已经全部撤了出去,这效率真不是一般的高。广场内又像是论道比试一般,只堪堪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围栏,楚狸有些迷惑的看着它,捉摸不定起来,这团队赛到底该怎么比? 其实场内已经聚了不少人了,楚狸还在端详的时候,东方到了。 东方墨是一脸紧张的降落到楚狸面前的,时不时还喘着粗气:“大哥,你听说了么?” 楚狸拍了拍他的背问道:“什么?” “团组赛不分初试和决赛了,今日便要斗法,而且,是蛊斗。” 蛊,如果楚狸理解的没错,即是将所有的毒虫放在一起,搏杀至最终者即为王。看这比试赛台,再听东方说蛊斗,难不成今天的比试是所有团队都在一起比? 楚狸轻蔑一笑道:“无妨,胜者为王。” 转瞬间,午时将近。 人们逐渐进入广场,今日是整个论道大会的重头戏,来者格外的多。如同第一日一般,三君全到,当下正坐在督赛主座上。空中观赛的位置有些不够,不少他门道友用法术浮在空中,黑压压的人影遮天蔽日。 果然如同楚狸想的一般,今日所有的团队赛成员都站在了大围栏之内,他和东方墨缩在一处角落,身边是熟悉的道字三人。场内弟子甚多,从外门弟子到一代同辈,三五成群,皆是斗志昂扬。 人多,恶意的目光自然也多,楚狸不过站了片刻,便感到四面而来的扎人目光。 楚狸看了看四周,侧首对东方墨耳语道:“看样子是要乱斗了,我们得找几个盟友。” 东方墨点了点头答:“找谁?” “道灵。” 比试几近就位,纪真从座位上站起,向前走了三步,开始宣读规则。无非就是因为弱柳扶风动作频繁,玉虚宫不能再过拖沓,所以将最后的团组之试改成蛊斗,场内最后剩下的十人即为胜者,均有奖励。 楚狸才不管他说了什么,现在当务之急,乃是跟道灵谈好。他微微挪动身形,凑到道灵身边。道灵身后除了焦孟不离的道真道言,还有几个他的小跟班,看到楚狸靠近,露出紧张神色。 道灵现在沉稳了不少,手轻轻一挥,便安抚了身后众人,他望了望四周道:“你想结盟?” “你果然机灵。”楚狸会心一笑,“场内你我不熟之人太多,你我恰好一路。” 道灵垂下眸子抚摸手中坠羽:“结盟于你于我有何好处?” 楚狸挑眉:“与其让蝼蚁逐一击破,各自为政不如盟约之后各凭本事。”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要你一壶温脉丹。” “这有何难?事成之后,东临阁见。” 两只老狐狸瞬间达成一致意见,楚狸朝着东方墨招了招手,将他引到道灵面前。东方墨微微有些诧异,他又不是不知道道灵和楚狸不对盘,就算道灵后来态度软化,但这会儿能达成盟约,还真是有些令人吃惊。 吃惊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四周的参赛弟子,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欲要勘明这处角落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原本的站位悄然发生了变化,围着他们的人变多了! 也不难解释,一代弟子本就是众矢之的,修为高出同门又如何,若是十人百人来围一人,照样是要缴械投降。更何况,楚狸道灵这几人,在玉虚宫正是风头鼎盛的时候,想要先除掉他们的人多了去了。 “天时已到,比试开始!”纪真一声令下,最后的团组比试开始了! 瞬间,近百把飞剑,朝着楚狸等人袭来。 第三十二章 自比试规则变为蛊斗以来,楚狸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当百把飞剑夺天而来,还是有些震撼。 玉虚宫从一代弟子到外门弟子,在教育上虽有差别,但对于飞剑这等基础的技能还是较为公平的。可以说,就连玉虚宫看门小童都对飞剑有所研究。 这漫天飞剑夹带着各种各样的光芒,映得天空斑斓不已。楚狸几人可没有时间欣赏这般‘美景’,道灵几人精于剑阵,东方墨机关霸道但本体不佳,而楚狸是其中最难以捉摸的,几乎是瞬间,几人的位置便发生了改变。 道灵吹了一记口哨,道字辈三人便站定阵法三处阵眼。他们的几个跟班踩着玄妙步伐挪移至特定几处,几人灵剑齐齐出魂,瞬间便摆开对敌大阵。楚狸和东方墨被护在了阵法中央,只听道灵转头喝道:“你们随机应变。” 楚狸与道灵乃是结盟,自然不会在他人羽翼之下求生。只见楚狸转头说道:“二弟,我们各凭本事吧。” 东方墨颔首回应,伸手在腰间一模,指尖便夹出数颗机关球,看来他也是早有准备。东方墨将手中机关球朝外一抛,半空之中机关球便开始转换形态,其中四个泛出青红白玄四色,待所有机关球化形站定,立在机关兽群之前的便是四神之兽。 毕竟是同门比试,不能伤人性命,东方墨的机关兽应是得了命令,齐齐朝着天空飞剑扑去。楚狸见此情状不禁赞许,夺了飞剑,一般的弟子便也就没有战斗余力了,正是最为妥善的办法。 有了机关兽群相助,道灵几人的压力便小了许多,剑阵几人不再需要以剑制剑,便有数把飞剑窜入半空加入战局。 “难怪你上届比试能得榜首,这机关兽群一出,以一敌百啊!”楚狸双眸微微眯起,鼓掌赞叹,随后又道:“也让二弟你看看我的本事。” 这几人都拿出了真本事,楚狸自然不甘示弱,他抽出背包中的木剑,向着人群冲去。 不是楚狸桀骜,而是他心中已是战意燎天。大部分的围攻弟子都是以飞剑决胜负,专注本体修炼者甚少,楚狸恰恰看重这点。他健步如飞的窜出道灵大阵范围,越过前排机关兽群,一人一剑便入敌阵。 “药罐子你做什么?”道灵看到楚狸动作那是瞠目欲裂,情急之下把之前的鄙称都给喊了出来,心想这楚狸又发什么疯? 楚狸倒是怡然自得,他早早给自己套上了坐忘无我,他一手执剑,一手持着一壶西凤。踏七星步伐,手中木剑含灵飞舞破身周敌意,左手一抛便揽一缕春烧入喉,剑酒同傲。 烈酒入喉,楚狸心中剑意更盛,他的系统虽是气纯,此刻却是近身舞剑,玉虚剑法虎啸生风,将围战同门搅的七零八落。 这是他新悟出的剑势,玉虚剑法之中挟带气纯技能,本以为是不太可能做到的,但那日竹林疏狂,系统却默认了他的行为。楚狸近期也有所察觉,他修为越强,对系统的改变越大,或许当他修至大道之时,他有机会反过来控制系统。 他一人一剑一壶酒强势入阵,引得全场震撼,后方道灵几人见状亦是不甘示弱,更是拼命起来。 如此天资,可谓惊艳四座。空中不少他门仙友认出了楚狸即是第一日引来丹劫之人,大部分也都知道那日论道之事,本有些好事之徒看不惯他的,这会儿被这天人一剑之姿堵的哑口无言。 督赛台上也是有所震撼,纪真古板的眼中都冒出几率星火。 纪真伸手重拍座沿,转头询问道:“怎么可能!我记得楚狸身子羸弱,怎能有如此修为?” 齐子佩哪里理他,淡漠的看着下方炫技的楚狸,眸子里露出些许不悦。他这孽徒太过张扬了,让人瞧了去真是令人烦闷,等晚上回去必须教育几句,省得以后招来什么麻烦。 他不理纪真,更是让纪真好奇,之前坊间传闻再次绕上纪真心头,黑脸喝道:“子佩?子佩!” 扶音见掌教师兄这般模样,伸手递来一杯凉茶:“师兄有所不知,这楚狸因祸得福,现在经脉畅行,大器晚成啊!” 别人不知,也就扶音知道,他们这同门三兄弟,纪真最是骄纵齐子佩。外人都说齐子佩谦谦君子温如玉,却不知齐子佩其实是个怪脾气,他们的师父离去之前最为担心的也就是齐子佩一人。 齐子佩并不是那种该被困在高位上的人,他厌恶仙门之间的尔虞我诈,年少之时便向往一人一剑穿游归墟。若不是当年弱柳扶风之战玉虚老辈死伤殆尽,齐子佩是万万不会成为玉虚三君的。 他本该隐于天地山水之间,奈何天命弄人,从此困在了这方凡尘之中。 随齐子佩目光看去,楚狸的剑舞得更加徜徉。 只是过了一会儿,不少弟子不是被夺了飞剑,就是被身边之人打出了围栏。楚狸几人所处的这处角落,有道灵剑阵与东方墨的机关兽相护,同盟之间倒是还未曾有人淘汰。 楚狸虽然特立独行,但系统傍身,这会儿只有潇洒独活的份,周身被清出了一个小圆,四周弟子亦是不敢太过靠前。其实他风骚不过片刻,便有胆大的前来试探,毕竟数十人围着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一代弟子,那跟肥肉没什么区别。 出人意料,一名胆大而壮硕的二代弟子还未能近身,便被楚狸一招苍松含翠接九转归一打飞出了围栏。齐子佩曾经教过楚狸剑意归元之招,楚狸这会儿大胆尝试,竟也让心中剑意具象化了出来。 空中飞剑都是灵物,楚狸周身剑意无匹,有灵之物自然有所畏惧,稍微低等一些的飞剑,便不战而逃。 可参赛弟子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主,楚狸人剑压境,众参赛弟子虽有惧意,但重赏之下必有莽夫。偏巧这修仙之人对实力更为追求,若是赢了,莫说奖励,就是得来的名声也够他在门中炫耀的了。 人是容易煽动的动物,一人,两人,便带动了一群低阶弟子。楚狸纵是再过神奇,这蝼蚁齐上,还是懂得避开锋芒。 一个迎风回浪,楚狸轻松退回大阵之中。他朝着道灵一抬下巴,倒是神气一把。道灵忙着维持大阵,只是剜了他一眼,心想这楚狸真是三分钟正经,虽然绝艳却还是太过讨人嫌了。 被楚狸激起斗志的弟子们着了魔一般向大阵涌来,楚狸等人知道,这已经是整个比试最为紧要的关头,这波人流一过,便可畅通无阻。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得藏私了。面对魔怔的人群,道灵一声轻喝,道字团天步旋移,瞬间便换了一套剑阵。楚狸对四周灵气流动十分敏感,方才的剑阵汇集的灵气柔和温润,是坚固守一之像,而现在,整个大阵由灵转杀,竟隐约散出杀意。 这应该是一种攻击性的阵法,而东方墨快速变换手中灵诀,他又在腰中摸索几下,更多的机关球被他抛了出去,就连平日最为珍爱的小青都一并投入人海之中。 撒豆成兵,用来形容东方墨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楚狸从怀中捞出一瓶丹药,这是他赛前准备的续灵丹,这会儿已是不准备再藏了。 楚狸不再使用玉虚剑法,手中木剑轻旋,朝着人群不断使出*独尊。楚狸技能消耗已比之前好了不少,但他体内灵力还是不足以支撑,只得不断嗑药,也就他才能如此豪饮丹品了。 一阵阵爆响之间,场内弟子越来越少。并非所有人都是楚狸他们清理的,趁乱捣鬼的也不少,最终场内只剩下了十七八人。 十人便可晋级,不足十人者,按团队报名计算。 横扫场内残存弟子,楚狸嘴角悄扬。其实他早早便算计好了,加上道灵那一班子人,这个同盟恰好九人,正好可以补了不能参赛的楚瑜的位置。 楚狸一个聂云闪到道灵身边,说道:“再加一壶温脉丹,场上除你我队伍不存。” “成交。”道灵倒是没有临阵倒戈,爽快答应。 楚狸正要回位,他又急忙补充:“我知道你有个奇术,可否对我等使用?剑阵发动后,会将阵外之人全数击退,只是我等会受重创,我不想因伤不能下山。” 镇山河,楚狸一瞬间便明白了道灵所言,点头答:“施展之后,近我四尺之内。” 达成意见的二人迅速分离,楚狸闪到东方墨身边,一把拉起东方墨立在阵中。他继续释放*独尊减缓敌对步伐,只等道灵阵法发动。剑阵果然神奇,道灵几人齐齐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上自己的灵剑,剑阵登时迅猛数倍。 外头有弟子发觉不对,正想躲避,谁知道字团所有成员瞬间闪身团在楚狸身边,那几把脱离了主人的飞剑由着剑阵带动,以雷霆之势向非主之人袭去。 这是实力的比拼,两拨飞剑对撞之下,整个玉虚广场只剩白光。 光散了,围栏之内再无旁人! 伴着雷鸣掌声,纪真威严声音响起:“楚狸、道灵等人获胜,明日将由子佩和扶音分别带领,下山历练!” 第三十三章 对于论道大会只取十名却未分出名次,楚狸还是有些遗憾的。 但此次蛊斗之中,众人也算看到了他的实力,想必以后那些闲言碎语不会那么猖獗了。 听到纪真宣布明日下山,楚狸心中满是憧憬,他困在玉虚宫太久了,当下真是恨不得立马飞出这方小小天地。 他环顾四周,围栏之内其余八人皆是面带喜悦,围栏之外众人虽是比赛失利,小小的失望中却带着对胜者的崇敬。楚狸很享受这种目光,仿佛他天生便该被这种目光笼罩一般,那样的熟悉。 楚狸抬头看向督战台,目光恰与齐子佩对上,他比了个口型道:“赌约,我赢了。” 比试已毕,自然是要为胜出弟子分发奖励的。扶音自督战台飘然而下,虚手一抓,十枚丹瓶便出现在楚狸等人面前。他灵印一起,众丹瓶便朝九人飞去,一人一瓶,楚狸两瓶,算是让他给楚瑜捎去。 此次玉虚论道大会,虽其中过程坎坷,此刻总算也是落下了帷幕。 场子一散,楚狸迫不及待拉着东方墨奔向流云小榭,手中丹药楚瑜现在若是吃了,明日便应该能赶上出宫。 正巧,正点山钟鸣完,楚狸和东方墨降在了流云小榭。二人远远便可看见楚瑜的房门正大大敞开着,似是欢迎胜者归来。这时,楚狸心情正佳,也顾不得东方墨了,一路小跑奔进房内。 双喜临门,楚瑜被打的那般惨,这会儿却已能下地了,正坐在厅中饮茶。 瞧着楚狸一身匆忙,楚瑜不温不火道:“我猜兄长必是胜了,恭喜!” 楚狸一屁股坐在木凳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入才说:“快收拾收拾,明日一同下山。” “下山?我未曾参加比试啊!”楚瑜将手中杯登在桌上,眼睛瞪的滚圆。 将怀中丹瓶递到楚瑜面前,楚狸献宝似的说:“瞧,这是什么!” 东方墨这会儿才进了屋子,用手扑了扑袖子,抖落上头些微花瓣叹息道:“大哥你可真猴急,飞剑降在劳什子夜栀旁边,你是一阵风过去了,弄得我满身都沾上花瓣。夜栀花瓣粘得很,这不是作弄我么!” 瞧见屋内楚家兄弟一个递丹瓶,一个诧异的模样,东方墨又笑说:“恭喜二哥,明日我们便可一同下山了。多亏大哥大肚,不计前嫌和道灵同盟,今日场内才能只有九人。” 不知是不是成了习惯,楚瑜一听‘道灵’两字便有些紧张。一把抓住楚狸手腕问道:“道灵?” 楚狸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上次惩罚过后他稳重多了,再说了,又不是白白承他人情,两壶温脉丹的交易。你快把这颗丹药吃了,跟东方整理整理东西。” 楚瑜怔楞了一下,才缓缓放开紧握的手,低头闷闷的说:“好。” 三人也好久没如此同座相谈了,这段时间风波不断,现在总算是有了点空闲,三人自然格外珍惜。楚瑜已经闷了好几天,这会儿楚狸来了才算恢复些活泼性子,楚狸也算安心了些。东方墨颇为见机,见着大伙儿高兴,使唤着小青表演,弄得小青一脸嫌弃。 这一闹腾便是几个时辰,天幕逐渐暗了下来。 楚狸真是好久没这般放松过了,看着屋里温温的灯火和欢笑的两位弟弟,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心想,若是他年得那人一屋一灯一双人,那该有多美满?心里想着,楚狸便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了看天色,也该回去了。 “外头天色不早,我也得回东临阁准备一下。东方,你可看着他用药,别出什么岔子!” “大哥即便不说,我也会看着二哥的。” 他未穿越之前便很喜欢一首歌,歌中写道‘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楚狸现在便是这种状态,明明和齐子佩朝夕相见,心中却感觉自己今时今日才漂过重洋趟过绝海,走近齐子佩身旁。 或许是因为今日他终于证明了自己,又或许是别的原因。 总之,今天的宇宙都是不一样的,全部都是崭新崭新的,全部都是属于他楚狸一人的。 东临阁,灯火通明。 这画面似曾相似,也是有一日楚狸晚归,也是有一日东临灯火未熄。只是今日楚狸心中不曾忐忑,反而带上几许轻快,他欢步奔入房内,果然齐子佩正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一步踏入,齐子佩即刻睁开双眼,淡淡瞟了眼乐呵呵的楚狸道:“才回来?” 楚狸“蹬蹬蹬”跑到自家师父身边坐下,凑过去贱兮兮的说:“去看我弟弟了。” 齐子佩指节敲了敲桌面:“恩。下次切莫太过张扬,小心漏了马脚。” “怎么,有我这种耀眼的徒儿你不爽啦?怕人看啊!” 楚狸一兴奋胆子就上来了,伸手搂过齐子佩一条胳膊,开始耍贫。 “多嘴,瞧你一身脏的,沐浴就寝。” 齐子佩将手抽出楚狸的蟹钳子,一脸正经的往内室去了。楚狸楞在原地,这算是默认啊?他好像知道了什么,望着齐子佩的背影楚狸心中突然就冒出了一个词——妖艳的狐狸精。 痞痞的朝着内室吹了声口哨,楚狸直起身子,一路“嘿嘿嘿”的前去洗澡。就跟给人下了蛊似得,待他上床,还是停不下来,直到齐子佩捂住他的嘴,这夜才算安生下来。 灯火熄灭,一宿便过去了,此刻朝阳东升。 昨夜楚狸做梦都是含笑的,今天却是尝到苦果了。浪了一晚上,一件行礼都没整好,虽说现在太阳才升起,他却早早就起来了。齐子佩还在床上安眠,他却是在收拾东西。 也就一些日常用度,楚狸在玉虚宫的家当,也就几件制服罢了,可床上那人的,真是多得令人发指。他当然不指望东君大人亲自收拾,毕竟有他这么一个亲传徒弟在,哪里用得着啊? 再说,再说这几天齐子佩也算够操心的了,不然哪能这个点还不起来。 很快行礼便收拾完了,但直至下山时辰将近,楚狸才去床上摇齐子佩。 齐子佩看来是真的累,朦朦半晌才算清醒,“到时辰了?” 楚狸疑惑道:“还没,不是还要去挑选弟子么。” “不选了,我带三个。” 巳时,太虚广场。 是下山的时辰了,楚狸跟着齐子佩到场的时候,扶音已经在清点弟子准备出发了。真是任性的分配,扶音那堆浩浩荡荡八人同行,而齐子佩这儿堪堪四人扎堆。 之前,楚狸还以为是均分下山,现在看来完全是由着三君乱来。不过也好,省的和道灵他们起什么冲突。比试之时楚狸允诺道灵两壶温脉丹,恰好这会儿遇上,便小跑过去履行承诺,道了句一路走好。 楚瑜和东方墨大概是提早来的,这时候立在一旁,静静等候吩咐,看到楚狸方才眼神一亮。楚狸眼尖,看到东方墨手中抓了一枚猩红小卷轴,估计是有什么特殊用处。 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几乎是一处理完事情,齐子佩便开始默声引路。 本以为是真真要走下山门的,谁知被一路领着却是朝着玉虚山脉更深处走去。身边又没有别人,楚狸哪里憋得住好奇,问道:“师父,这朝哪儿去啊?” “传送大阵。”齐子佩应声,完了又敲了下他的头道:“那么多书白看了?” 他敲的轻轻的,敲的楚狸心痒痒,楚狸只得“嘿嘿”一笑化解尴尬。 玉虚宫果然格外的高大上,传送大阵乃是用四块巨型灵石构建的,分别摆在四象方位,用透明坐台承着,看着就灵力十足。他们到的时候,扶音一行人恰巧刚走,带起一大抹水蓝灵光。 阵前守着几名和执法堂弟子同样装束的老道,手执拂尘须发皆白,眸子里却是满含神光。 齐子佩朝东方墨使了个眼色,东方墨便一路小跑过去,将手中小卷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那几名老道分别使着拂尘朝小卷一挥,卷轴这才浮空开启,他们检查片刻,领头的那名老道才说:“东君,请!” 得了应允,齐子佩伸手一抓,猩红小卷登时卷起飞入他手中。他缓步朝大阵之内走去,楚狸三人便紧紧跟上,待他们站定,几名老道便朝四方灵石祭出令牌,大阵开启! 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一瞬之间,几人便出了玉虚宫。 四周尽是葱郁林木,从眼前绵延到视线尽头,是一处古幽丛林。四周灵气浓郁,却是没有半点人影,只有此起彼伏的兽吼鸟鸣,看来是个隐秘的地方。 他们传送之地的情形,和玉虚宫大阵一般模样,只是四方灵石全部变作迷你版本,应只是其中一个传送点。 楚狸心中惊叹,仙门手法果然神奇,竟然和自己的系统一般可定点传送。看来以后有必要跟东方墨讨教一下阵法知识,这实在太玄妙了! 齐子佩望了望四周,确认人数无误后道:“我们现在在神木林边沿,把衣服都换了再入城。” 第三十四章 神木林,盘踞在归墟中部的仙门禁地。 与楚蜀界河相同,神木林北接邪域与越流草原,一刀划开萧、陈两国与北冥、大燕。 其间妖兽遍地,灵植繁茂,是普通人绝对不会涉足的禁地。 此地远古便已存在,不少帝王欲夺天命而派兵前往,皆是折在了丛妖密林之中。后四大仙门仙凡融通,各处君王才视这处密地为禁忌。 总之,神木林已是整个归墟大陆默认的隐秘之一,唯仙门之人愿往其中。 霸者代代辈出,而归墟大地之所以现在还是七国分据,同其间的自然屏障密不可分。楚狸等人降落之地则是神木林东面地带,紧靠萧国边境。 明明玉虚宫就在萧国境内,偏偏此次下山众人皆是选择了传送阵法,楚狸眼中映着茫茫密林,心中好奇扶音他们是去了哪里。 “把衣服都换了再入城。”此行目的本是探查弱柳扶风动向,谁知齐子佩并无半分焦急,只是吩咐众人换了衣服再往萧国。 楚狸本以为他们为了赶时间,应是选择最快的御剑飞行,当下十分不解,问道:“为什么?不是赶时间么!” 齐子佩伸手便要解开腰带,应声回答:“此番为山下历练,书信上说弱柳扶风动向隐秘,不宜打草惊蛇。快些更衣,最近的城池还有一日路程要走。” 既然领头的东君都下了命令,楚瑜和东方墨自然不敢抗议,二人低头认命准备开始易装。 感情合着这次不但不能御剑,还得用十一路公交车挪步。楚狸向天掩面叹息片刻,便听到衣服解散的悉索之声,登时连手都不想拿开了。 这三人还真是不羁,可他楚狸还是要点脸皮的。楚狸微微张开指缝,本想借光挪到一旁草丛中去,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扫兴,原来只是脱到里衣啊。 楚狸看到这般风景,心中小锣鼓可就敲开了。哎呀,里衣也是真绝色,不过大概不穿更好! “还在那杵着作甚,赶快换了!”楚狸还在心中啧啧评论,齐子佩呵斥声便传入他耳中,吓的楚狸连忙将指缝捂紧。 他蚊声扭捏道:“是——” 待他磨磨蹭蹭的睁开,楚瑜和东方墨早都将衣服理得整齐了,齐子佩正准备披上外袍,衣袂一甩,便是说不出的潇洒。和着此时刺眼的日光,狠狠刷了一波帅气值,让楚狸看楞了些。 三人换好了衣服,齐齐盯着楚狸。这可真是自作自受,楚狸被盯地不好意思,下意识使了个聂云逐月冲入一旁树林。 没了注视的目光,楚狸也算沉下心来。头儿朝外面望了望,看见同行的几人还待在原地,楚狸才敢伸手去解衣服。 幸好他有系统,不然今天就要出丑了。怪不得齐子佩备了那么多衣服,他楚狸出门的时候还抱怨了几句,现在想来果然还是他太嫩了。他那破包袱里可是除了玉虚制服外啥都没有,若不是之前剑三搜集了不少外观,这会儿只能赤身出门了。 也够让人吐槽的,本身剑三游戏中,外观们那都是一键换装的,偏偏这时候非要手动穿上。要不是这些时间穿惯了玉虚宫的衣服,这外观必定会穿得不伦不类。 时间不多,三下五除二,楚狸便将外衣尽数脱去。他向来喜欢夜斩白,干练又符合剑客形象,这么多外观里最含蓄最适合在归墟穿的估计也就是这件了。 更重要的是,其他外观太羞耻,他实在穿不出来! 夜斩白穿起来并不繁琐,楚狸几下便就剩一件小坎肩未着,套上了就可以出去。 他是把衣服放在一旁的,这会儿伸手去摸,谁知—— “啊——————————” 听到楚狸惊叫,齐子佩同楚瑜东方墨二人齐齐回头,只是一瞬,齐子佩便闪到了楚狸身旁。 这是怎么一幅光景,楚狸身上的衣服还未系紧实,被扯得松松散散。他是半蹲着去拾小坎肩的,伸出的那只手臂被土中伸出的贼手扣的紧紧实实,虽楚狸惊吓之余有所挣扎,却是被抓的越来越紧。 楚瑜和东方墨只晚一步,楚瑜见到如此场景,喉中忍不住惊呼出声,忙不迭想要过来帮忙。 东方墨倒是稍显淡定,他拦住楚瑜道:“别去,这是鬼尸,让东君出手。” 隔着十步,楚狸听清了抓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现在已经镇定下来,视线顺着自个儿手臂向下,果然,扣着自己小臂的鬼手上布满了尸斑。只是被抓住一会儿,楚狸的手掌就已充血,起初他还有些疼,现在已经是麻木无感了。 只是这鬼尸,是个什么玩意? 这时,鬼手突然发力,扯着楚狸就想往土里钻。楚狸也不是吃素的,顺手便化出木剑,支在地上力抗雄力。 齐子佩见情势瞬变,右手剑指凝结于虚空画符。他灵力半空凝形成一个“静”字,字一成型伸手一掌,整个静字符便朝楚狸臂上鬼手飞去。 或许是这鬼尸突感压迫,竟瞬间放开了楚狸想要逃遁。可它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即便再有本事,又怎斗得过东君灵符。 鬼尸还未能遁入土中,静字符轰然而到,那青尸手臂登时被炸的粉碎。楚狸两步开外的草皮泥土瞬间炸裂,一具断臂腐尸从土中被轰入半空,流光一闪,赤霄红莲贯尸脑而过,那腐尸重重砸回地面,不断抽搐。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楚狸看得目瞪口呆,齐子佩果然还是有真本事,明明这尸体他使力都挣脱不能,齐子佩一道符咒便令其无处可逃。 楚狸悻悻的穿上小坎肩,朝着齐子佩尴尬一笑。下一秒便凑到鬼尸身旁,见尸体瘫软在地上,遂抬脚踢了几下。 “还没死透,不想再被抓一把就把腿伸回去。”齐子佩的声音在他背后陡然响起。 楚狸恨恨的看了眼地上鬼尸,转身笑道:“这不您老在这么,看他几分能耐。” 谁知东方墨和楚瑜一脸惊魂未定的走过来,东方墨长长叹了口气:“万幸,万幸啊!” 楚狸十分不解,难不成这鬼尸真的这般凶险,便问:“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原来鬼尸和普通诈尸尸体不同,是通过阴邪汇凶之地祭炼的凶尸,大多用于土害。而所谓土害,则是邪道害人方法一种,将阴邪之物埋于特定地点,少则方圆百里风水逆行,凶起来能使千里生灵全灭。 面前这具鬼尸,并没有炼制成型,否则楚狸被其触摸的一瞬间,即便是仙门之人,也得吸去半身精气。 “二弟,你怎么知道这具鬼尸未炼制成型?” “大哥,你且看鬼尸双眸,还留有瞳孔,若是成型的鬼尸,这两眼窝子,都会黑成片玉。” 果真,地上的鬼尸的双瞳只是黑了一半,但半黑半白的眼珠看着渗人的慌。他全身上下就连脸上都泛着尸斑,奇怪的是没有一处腐烂迹象,皮肤看起来也紧致的很,若是没有那些青乌颜色,跟活人似得。脑门虽被赤霄破了个大洞,却也同样没有什么东西流出,仿佛整个尸体都被时间禁锢了,停滞在某一点上。 楚狸这才知道自己走了狗屎运,虽然换衣服被尸体摸了一把,但好歹没被吸干精气什么的。他转头看向身边齐子佩,齐子佩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的端详着这具鬼尸,眉头深锁。 “师父!师父?”楚狸扯了扯齐子佩袖口,指了指那句鬼尸说道:“神木林不是仙门秘境么,怎么会有这种阴邪玩意!” 齐子佩没有理他,径自从袖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瓶,口中念念有词。青瓶附到鬼尸身旁,泛出阵阵寒光,几缕青气如蛇一般向鬼尸游去,探寻半晌射回瓶中,齐子佩的眉头更深了。 “没有魂魄。” “没有魂魄?” 重复了一遍齐子佩的话,楚狸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这鬼尸应有魂魄支持? 这下轮到楚瑜解释了,也是,楚瑜是蜃阁少主,对魂魄知识极为了解。他说道:“所有的人兽妖魔都有魂魄,魂魄不同便是其中性质不同。纵然是人死之后魂魄消散,若死时成了阴尸,则三魂七魄仍困于躯壳之内。” 这具鬼尸尸身不腐又没有任何创口,完好的诡异,约莫可以推断是生前便被人制成了鬼尸。但但凡尸身若是困不了魂,不多久便会湮灭殆尽,而这鬼尸不但逆行,更是尸功完好。加上它竟出现在神木林之中,更是令人不得不疑。 而收魂不成,便无法得知鬼尸来历。所以这鬼尸现在便也没半点用处了,齐子佩蹲下身子,双手手掌笼在鬼尸面庞上方半寸,他灵掌轻拍,整具尸体便燃起明火,熊熊焚烧。 鬼尸身上火焰一起,更加疯狂抽搐起来,喉中不停发出“呼噜呼噜”嘶吼,分钟之间,烧成了灰烬。 “一路走好。”楚狸一声轻声叹息,拿出个丹瓶将地上残余骨灰拾了进去,这鬼尸大抵也是个可怜人啊! 化解了鬼尸之厄,齐子佩心情却没半分好转,只听他说。 “没时间了,这鬼尸,是从萧国边境来的。” 第三十五章 加快脚程向北疾行,楚狸这才懂了齐子佩的意思。 神木林这等地方本不该有阴邪出没,可沿鬼尸藏尸地一路而出,却是见到了不少奇诡之物。 从前这些对楚狸来说,都该是活在神话里的东西。若单说鬼尸他还能勉强解释,但这一路出现的阴魂与妖邪,却是让他一身冷汗。 要是有形态也就罢了,可这一路的阴魂都是黑黢黢的一坨,勉强维持一个人形,看上去黏腻可怖。再说那荡风妖邪,凭着一嗓子鬼哭狼嚎,硬是让这神木林在艳阳天下寒了几度。 楚狸对这些没有模样的东西,真是说不出的害怕,慌忙给自己套上坐忘,手中偷偷抽了几张符纸,就怕被近了身。 他在书上也看过几次,平常阴魂生前如何,死后也就那般模样。可这神木林往萧国边陲路上的,绝不是自然而生的阴魂,有时候楚狸不小心凑得近了,便可感知到其中的神鬼哭嚎。 好在齐子佩一身功力卓绝,一路上荡魔剑气横扫,总算是将这些幺蛾子超度了去。 真不是他怂,只是因为紧挨着齐子佩更让人安心,楚狸一路捏着道符,凑在齐子佩身边。身后楚瑜和东方墨二人哪敢有他这般僭越,二人估摸也是初次见到这种奇怪阴魂,两人全副武装的靠在一起,只慢了齐子佩和楚狸一步,皆是走得小心翼翼。 又是一抹阴魂散在齐子佩剑光之下,楚狸怜悯一视道:“师父,这一路上的阴魂不简单哪。” “哦?你有何发现。”本是楚狸闲着嘴贱,谁知齐子佩还真回应了他。 楚狸将手中道符一展,向后一射,正是命中了跟在四人后的一只妖邪,他深吸一口气说:“这路上阴魂和妖邪体内并非正常三魂七魄,大多都是几个魂魄柔和而成,并非天生啊!” 身后楚瑜抹了抹眉心,跟着帮腔:“东君,家兄说的没错,这里的阴魂全是生魂气息,估计是被人生生抽出来揉在一起的。” 所谓生魂,便是*未死之时被人强抽离体的魂魄。归墟之内修魂魄之法者都知,若是生魂保存得当,其实还有还阳的机会。但这里的阴魂皆是被打散了三魂七魄重组而成的,若是让它们还了阳,指不定便要妖孽丛生。 而这归墟之中能有如此本事御魂者,唯蜃阁和弱柳扶风。 一瞬间,楚狸便联想起之前蜃阁的密信。信中道,楚逸年初得了一名专修魂魄控制之法的修士,难道—— 想法一起,楚狸便说:“之前收到楚国来信,亦提起了这种炼魂之术。看来,弱柳扶风的爪牙已经探出东归墟之外了。” 齐子佩登时了然,遂答:“楚国有扶音他们探查,我们先去孚日城一观。一路走来,这些邪物似乎是在逃窜,而阴魂既然敢向神木林汇集,说明孚日城还有更厉害的。” 他们不同凡人,健步如飞,一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孚日城。 孚日城,孚日城。孚日字中有信奉金乌的意思,太阳东升西落,萧国祖辈却在极西地界设了一座孚日城,意为天日不灭,其间便可看出萧皇雄心壮志。 虽是西境边陲,孚日城却是繁华地界。毕竟,这座将心古城离萧国皇都也不是太远,平日里与后陈贸易繁多,总也算是个大都会了。 只是这会儿楚狸一行人还未进城,便可感觉其中森森鬼气。 若不是仙门中人,怕是察觉不出这方城池的异样。隔着百里的神木林满是妖邪,可近了这孚日城却是越来越少,城门一圈成了真空地带,而城内却是更加黑暗的存在。 果真是大城,三口城门分别由三组卫兵把守,看他们一脸威严自豪的模样,绝对是对城中之事不了解。 只有进了城,楚狸他们才能探查这里发生的异事。 现在的四人,楚狸身着夜斩白,背上负着一把木剑,活生生的江湖剑客。齐子佩照旧一身月白,外袍通然翠墨,其上寥寥几处绣纹与腰间系着的赤霄剑,倒是为他平添风采。楚瑜和东方墨一对活宝,一个身着杏黄,一个拢身青玄,仿着楚狸背着把剑,他们这一行,便像是凡尘门派师徒结伴同游了。 孚日城果真好客如烈阳一般,守门卫兵只是检查一番,便将三人放入城中。 当真是十里长街尽繁华,楚狸在玉虚宫清冷久了,看到街上浩浩荡荡的人群,忍不住欢悦起来。他们这是从西门进的,恰巧了这孚日城西边是集市所在,城中百姓富足,这街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倒是引人的很。 只是这安然之中,总是带着几丝鬼气,兴头一过,楚狸便也无心赏玩了。 他气声说道:“这城里看着挺热闹的,能有什么把那群阴邪都个吓怕了?” 齐子佩冷冷的扫了扫这街市门庭:“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东方墨和楚瑜凑了过来,小声说:“东君,看来我们是要待上几日了。” 几人怕是要停留一段时间,再说这茫茫大街也不是寻找线索的地方,楚狸立即提议先找个旅店住下。四人虽不太疲乏,但找个地方安顿一下总是好的,而且,客栈之中一般信息也是最多的。 楚狸望这西市如此繁华,想来定是有客栈的,找找便是。 一行人人便朝西市深处行去,这才发现这孚日城的建造者颇为用心,沿路虽是商铺林立,却也是树荫森森。现在是晚秋,这些无名小树已是准备越冬,树上枯叶落在地上,铺成一路金黄,城中的人们也任由生命肆意流淌,便都成了城中的点缀。 越是朝里面走便越是能感觉到幽深寒气,只是这寒气四面八达,任是齐子佩也没寻出源头。走了大概有十五分钟,楚狸便察觉到了其中古怪,这孚日城,怎么全是阴阳格局? 阴阳格局,是风水上的一种。太极阴阳鱼,阴阳各占一半,而这孚日城便是如此,建筑左右对称,却是阴阳反建。 带着周身鬼气,楚狸突然想到了一种最为可怖的答案——以阳滋阴。 蓦的,楚狸察觉四周有道幽冷视线。他不自觉的靠近齐子佩,同时发现楚瑜和东方墨也缩在一起,顺着恶寒张望,竟是前方树下一名小女童。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娃娃,一身模样诡谲极了! 她一头冲天鞭黝黑乌亮,中间还有个小小美人尖。只是,这脸上涂抹面红,却是做寿纸人的画法。家里的家长也是缺德,给这小娃娃穿的衣服跟寿衣似得,大白天还好,若是晚上站在哪里,不得给人吓死。 而注视他们的目光,便是这小女孩。身边环了三人,楚狸哪里还会怕这一名小女娃娃,他大胆与之对视,女娃娃的眼神真是阴鸩。 那小女娃娃手中抱着一枚红色皮球,对视之后向着楚狸几人抛来。楚狸神经早是紧绷状态了,这在弦之箭,霎时迸发。他竟当场抽了木剑,朝着那皮球便劈了一个两仪化形,皮球应招裂为两瓣。 “呜哇——” 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那小娃娃的皮球被毁,当场哭了出来。齐子佩看了眼楚狸,无奈的摇摇头,这孽徒还是沉不住气! 小娃娃哭嚷着,惊动了她身边门房里的人,一名妇人匆匆走出来,抱起那鬼气女娃娃哄道:“宝宝不哭啊,不哭啊!” 妇人一转头,又向着楚狸四人泼骂道:“你们这些江湖人,每天来来去去的,孚日城这段时间都不得安宁!” 楚狸一听有人来过登时起了兴趣,连忙跑过去递给那女娃娃一颗饴糖,对着妇人歉意说道:“姐姐,对不起,我们也是来找朋友,仇家太多,习惯了!” 妇人狐疑的瞄了瞄,看楚狸一脸真诚,叹了口气:“哎,你们也不容易,前些日子来城里的也说是躲灾的,估计就是你们朋友了。” “姐姐可知,那些人现在何处?”瞧见小女娃娃手上饴糖没了,又是渴望目光,楚狸拿出一包饴糖给她,心想这女娃娃要是讨好好了,妇人自然也会开心。 饴糖到手,小娃娃一笑,这妇人也跟着笑了:“哎哟!我家小宝多久没笑了。诺,向前再走一里,问月客栈。” 楚狸得了答案,连忙嘴甜道:“谢谢姐姐,我这就去。” 他转身一瞬,脑中陡然响起那女娃娃的声音:“可别住在阴宅了。阴阳倒序,孚日城要变天了。” 转头一瞧,那女娃娃这不正笑得鬼兮兮么。 回到齐子佩他们身边,楚狸才将魂里的哆嗦抖了出来。他仔细瞧看四周,这才细细的同几人讲了方才的事情,齐子佩约听面色约沉,待他听到女娃娃最后说的阴阳倒序,这脸是黑成了包公。 齐子佩叹声:“看来,问月客栈的那帮人,是要将孚日城变作浮尸城啊。去问月!” 刻不容缓,一行人便顺着妇人给的指引,找到了问月客栈。 这客栈,如果按阴阳造设来说,恰恰是建在了阴宅的位置。又取名问月,和这孚日极端对立,月主阴,更是加重了客栈阴气。楚狸还没走进去,即便是在门口瞧上一瞧,店内阴风那也是迎面而来。 那女童本是嘱咐几人不能夜宿阴宅的,可妇人所说江湖客,却是宿在这里。楚狸几人倒也不是平常行走江湖的菜鸟,毕竟是四仙弟子,修的那都是克妖降魔的功夫,如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齐子佩没有半分犹豫,便拉起楚狸走入客栈,楚瑜东方紧随其后。 这诺大的问月客栈,小二却只有一个,再望望柜台边上,掌柜的也是一个。瞧了瞧大厅这些物件摆设,真是作死的不能再作死,一应设备全是单数,整个客栈都是阴到头了。 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单数主阴,楚狸等人心中明白此地必有蹊跷。 那小二黑眼圈颇深,一幅病怏怏的模样,走路也是几许漂浮,弱声朝着楚狸几人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齐子佩是这队伍头领,自然由他说话:“两间上房,酒食就不必置备了。” “得嘞!”那小二就连吆喝都是弱惶惶的,听了两间房,临走之前看他们的眼神鬼祟的很。 楚狸打望着这家问月客栈,摆设无奇,店员无力,只是那阴风,都是从后厨送来的。原先说的那几名江湖客,他们倒是没有瞧见,但后厨的肉香,这会儿却是飘出来了,只是带了几许酸味。 他可没心思吃这阴气汇聚之地炖的酸肉,但楚瑜和东方墨的肚子却是“咕噜”响了起来。齐子佩转头嫌弃的看了看两名师侄,道:“等下上去吃自己的。” 四人虽是要了两间房,待那小二整理完了,却是先进了同一间。 这里的厢房不知多久没整理了,进去便是一股子霉味,即便是小二刚刚置换了物件,楚狸还是从床沿捞出一串蜘蛛丝。齐子佩向来爱干净,只是这问月客栈不得不查,他也就皱皱眉头。 知道两名弟弟腹中空无一物,楚狸从背包里翻出稻香饼,一人给了一个。他现在可是有丹火的男人,饼入手的瞬间,便已重新烤制完成,一股子麦香扑鼻而来。 楚瑜和东方墨也不顾师门礼仪了,拿着就咬,吃了一半才想起面前有个细嚼慢咽的东君,这才放缓速度。 幸好包裹够大,也幸好包内东西保鲜,楚狸提出一壶好酒,几人就着酒饼总算解决一顿饱饭。 酒足饭饱,齐子佩撩了撩床帘,冷声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里?难不成——”楚狸其实也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齐子佩说的如此肯定。 楚瑜刚才吃得太急,现在有点噎着,灌了一杯酒才说:“师叔的意思,这里便是孚日阴地正中?” 齐子佩点头道:“没错,就在后厨。” 众人正是讨论,外头却响起小二声音,他敲了敲门说:“几位可要热水?” “不用,多谢!”楚狸盯了盯门口,大声回应。 谁知小二没走,又说道:“孚日城最近不安全,诸位夜里,可千万别乱走动!” 闻言,东方墨起身走到门边开了条门缝,递出一块小金:“多谢提点,这是打赏!” 得了打赏,那小二哥看起来满脸喜悦,哈腰谢了半晌才转身离开。东方墨虽关上了门,却是倚在门旁,一直等小二声响再也没了,这才走回大伙儿中间。 这客栈,果真有鬼!师徒四人嘴上不说,心中却已明了。 外头传来铜锣之声,楚狸才发觉不知不觉已是傍晚了。这会儿是玉虚宫自修的时间,齐子佩一道里都是闭目参学,楚狸每日便也有样学样。习惯是如此可怕,不等齐子佩发话,楚狸便对着东方墨和楚瑜说:“子夜之时,再作试探。先都回房休息吧,别令人起疑。” 楚瑜和东方墨自然明白,悠悠然回了自己房里。 这时,齐子佩刹然睁眼问道:“你懂阴阳?” 没了别人,楚狸自然而然的坐到他身边:“我不懂,但我看人写过。” “恩,以后小心些。别当周围人是瞎子!” 楚狸听了,心中一喜,这齐子佩可真是时刻记得不让自己暴露身份。他真是恨不得立马把人扑床上去舔舔舔,这种一本正经的说教,真的好诱惑啊! 可现在是什么场合,他们正待在一幢阴气十足的酒家里,哪里有地方给他温存! 想通了的楚狸又狠狠望了几眼身边之人,遂也闭目养起神来。 入夜,子时将近。 这是一日间阴气最为浓厚的时辰,也是天地秽物最为活跃的时辰,若是想要置阴养邪,旁门道人大多都会选择这个时辰搞事。楚狸屋子里,四人已经聚齐了,他们脚步无声,自然也没惊扰这店铺黑夜。 时至半夜,平常酒家应是灯火全熄的,但这阴地问月的酸涩肉香却是越飘约浓。 东方墨捏住鼻子厌声说:“白日腹中饥饿,这时再闻,真是令人恶心。” 楚狸见他模样,就想逗人,便说:“你可知两脚羊?” 楚瑜也是好奇,赶着说:“愿闻其详。” “两脚羊,又分饶把火、不羡羊和和骨烂,总的来说就是——” 不等他继续扯皮,齐子佩冷冷的扫了楚狸一眼,瞬间终止了话题。也是,当务之急乃是去这问月酒家后厨探查,楚狸对着齐子佩吐了吐舌头,转头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齐子佩也是由着他胡闹,没当回事,他今晚志在必得,于是开始嘱咐众人。 “正是子时,阴地大胜,探查之处又是极阴汇聚。你们三人等会儿必须跟紧我,否则出了事情,便满盘皆输。可以确定,此处并非寻常百姓家中,若是正巧为弱柳扶风据点,必是一番苦战,都先准备好。” 说完,又等了半刻,众人便掐出轻身法诀,若流光一般,闪入后厨。 两脚羊,不过是楚狸的玩笑。后厨空无一人,只是阴风肆虐,但那锅里炖的,不正是两脚羊!!! 这后厨和平常酒家的厨房一般模样,只是愈近其中,阴臭之气愈浓重。而飘逸在问月酒家全店的酸涩肉香,正是这锅里散发出来的,楚狸之所以能看清锅里煮着什么,是因为里面汤汁清澈,而一双满目不甘的眼睛正瞪着他们。 人,已经死透了。魂儿,也没了! 忽而,后厨明亮的灯火摇曳起来,若明若暗之间,锅里的人,站了起来! 楚狸总算是知道那鬼尸怎么制成的了,锅中的无魂尸明明已是被煮熟了,没了魂魄双眼便开始上翻,吊出半白眸子。他身上迅速散开青紫颜色,不过分钟,便布满了全身。 这尸身还被困在锅里,但手中利爪已是忍不住向众人扑腾。想到林中鬼尸神力,楚狸不禁后退一步,但不知是何原因,这无魂新尸始终没有破开一口普通铜鼎锅炉。 齐子佩哪是能让这新尸出世,一道剑光而过,新尸便成齑粉。他拭了拭手中红莲:“主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果真,风烛飘摇。厨房内响起阵阵诡唱,黑风压境而来。 楚狸补好坐忘,顺手接了个生太极,果然这迷眼黑风旋转速度开始减缓。楚瑜和东方墨也是使了本事,楚瑜玉虚剑法守众心归一,东方墨小青环在他身上蓄势待发。 而齐子佩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作万剑归一式,剑气横绝问月。 原来万剑归一当真可将灵气化剑,一化千万。这黑云来的诡秘,齐子佩身后又有三人,他稍稍施了下灵力,便将万剑归一剑势荡入黑风之中。 那黑风四下躲闪,欲要分团以逃,谁知这千万灵剑寸步不让,将整个风团搅得粉碎。连带着整个后厨房屋内的东西都轰成了齑粉,头顶屋檐全数碎落,郎朗月光便窜了进来。 黑风一散,白日抛球女童便从中跌落下来。 她比白天还要阴森可怖,白日也就是个纸扎娃娃模样,现下又多了些青面獠牙,活生生的炼狱恶鬼降世。楚狸见到这鬼娃娃也是一愣,白日她不是还提醒自己不要入住阴宅么,怎么竟是这问月酒家背后黑手? 鬼娃娃给齐子佩打成了重伤,她那小皮球不知什么时候修好了,这会儿抱在怀里瘫坐于地,尖声细语的说:“不是让你们别来么,非要作死!” “你在这煮人制尸,还有理了?”楚狸心中没来由一怒,出声便是呵斥。 谁知那小娃娃不以为意,命悬一线还有心情掂掂手中皮球:“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这——”楚狸正要发怒,齐子佩伸剑一指,向天大声吼道:“再不出来,我就了结了这个小鬼。” 蹬,蹬蹬,颇有规律的脚步声从厨门外响起。走进来的,不正是白日的妇人么!她双手拍掌,满脸的欣赏神色,却在见到被重伤的小鬼时变了脸色。 月光之下,这妇人本该是十分美艳的,当下却是表情狰狞。 “你伤了我宝宝!”她双手握爪扯着自己的脸皮,声音歇斯底里,任谁听了都得心里发憷。 那妇人一瞬间便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趁着这个功夫,东方墨将手中小青放下地,悄悄的环成一个阵法,以免妇人突然发难。面前的小鬼娃娃不断咳出黑色血液,楚狸伸头望了望,竟然和神木林那些阴魂质地有些相似。 他身旁的齐子佩默然看着一妇一童,决然间又朝那女娃娃刺出虚空一剑。 刹那间,鬼娃娃心口透穿,楚狸一看,这鬼娃娃分明全身都是由阴魂黏着而成的!而且,更令人诧异的是,鬼娃娃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众人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妇人被溅起的鬼娃碎魂惊醒,登时狂性大发。 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个妇人,穿的还是留仙襦裙,哪里知道她速度如此之快,竟和飞剑不相上下。她身上突然爆发惊天鬼气,手中尖利指甲瞬间变长,满脸狠戾的朝着楚狸四人袭来。最终,却是撞上了小青大阵,被弹了出去。 这等妖妇,如何可以留得?齐子佩这等分明人物,正邪不两立,妖妇弹开瞬间便是一剑贯心。 只是,刺中的,是方才还躺在一边的鬼娃娃。 这鬼娃娃一直都不怎么反抗,却是剑尖逼近妖妇的时候飞扑上来,一剑入体,胸口以下便整个都炸没了。 “宝宝!”被大阵弹飞的妖妇似是恢复清明,也顾不得再与众人纠缠,直直扑过去搂起还剩一个脑袋两只手臂的鬼娃娃。 原来她也有眼泪,滴在鬼娃娃的獠牙之上。 楚狸三人还在大阵之中,齐子佩却是执剑立在这对鬼母女身旁,只听那妖妇凄厉喊道:“宝宝,你等等,我把魂儿渡给你!” 鬼娃娃已经虚弱至极,却是懒懒伸出手臂抵住了妖妇想要渡魂的唇,朝着楚狸糯声道:“哥哥,你还能给我颗糖么?” 只这么一句话,天地动容。 不顾齐子佩反对的眼神,楚狸缓缓走出大阵,来到那鬼娃娃身边,伸手递出一颗饴糖:“给。” “谢谢哥哥。”鬼娃接过饴糖,正要放入嘴中,却是整个爆炸开去。 那枚饴糖,便跌到了妖妇怀中。 妖妇拾起饴糖,满脸泪痕,口中不住念叨:“宝宝!我的宝宝!宝宝!!!” 这画面若是换作寻常之时,恐怕是出母子情深的好戏,只是这妖妇烹煮活人,抽魂制凶,众人也看到鬼娃构造,怕是这大把的活人,都用来填补那鬼娃娃身体去了。 鬼娃娃一死,妖妇便没了再战的*。她无力起身,将饴糖含入嘴中,身体一倾便撞上齐子佩的剑,一剑穿心。 楚狸可没想到,这场诡谲秘战会以这般闹剧收场。那妖妇挂在剑上凄然而笑:“她都死了,我岂能独活?家中,有你们要的东西。” 一剑并未致命,妇人又是自行一掌轰裂天灵,夜,结束了。 一夜唏嘘,一场闹剧。 照着妇人指引,楚狸同齐子佩便朝她家中飞去,楚瑜和东方墨留下处理妇人尸体。那妇人应是修炼入了法门,虽然人死却是未僵,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便会成为凶尸,因此,四人兵分两路。 人死鬼亡,孚日城问月客栈汇集的阴气却没有消散,反而整个城池开始泛起鬼气,师徒二人一路行去,发现城中央尤其之盛。 再无需隐藏,二人很快便到了妇人家中。 这是一处小院,主屋、下厨和暖阁三处便占满了整个屋子,暖阁床上小桌之上,放着一本加了结界的手札,应是妖妇所说之物。 这种雕虫小技,齐子佩伸手便抓出小札,翻开才知孚日城因果。 这妇人是孚日城主之女,早年配给城内一户巨贾,奈何巨贾生意路上失踪,留下怀胎三月的妇人一人持家。其父本就是权利巅峰,嫁她于商贾更是只为钱财,谁知造化弄人,商贾珍惜妇人,妇人便也举案齐眉。 柔弱妇人同三月的胎儿承下家中财产,爷爷却只看重家产,某夜一碗滑胎药,便丧失了一名小童的命。妇人便是在这时遇到的弱柳扶风,偏巧的是,她遇到之人名为天琊。 楚狸都快忘记天琊这厮,谁知此刻看到,便是那两个字都让他恨的牙痒痒。齐子佩也是一脸郁卒,心中咬牙,才继续看了下去。 天琊传妇人招魂秘术,称该术可召回妇人孩童魂魄,母爱子如斯,妇人便答应了。一事当以另一事来换,妇人招魂归来,每日却也必须用生人魂魄填补女童魂魄,才能保证不散,而且非得是练煮而死的魂魄不可。 而天琊收取的,则是妇人抽魂之时所炼制的鬼尸。 起初她不敢动手,天琊帮她动手,可随女童逐渐长大,需要的魂魄越来越多,她的心便也狠了下来。 其父爱财好面,妇人便将家中财物奉上,这孚日城就是死多少人,都赖不到她头上。而天琊颇擅奇术,妇人将其引荐给了父亲,这孚日城便开始变了。 刚开始是重修孚日,说是重修,却是将整个孚日城改成了阴阳制式。再后来便是城中不断有人失踪,因为孚日靠近神木林,其中妖兽横行,便推脱借口说是被叼了去,可妇人知道,一半死于她手,一半在城中城主府邸里头。 妇人开始发现,城内百姓气脉不对,而她那诡谲的女儿也并非她的女儿。可她太爱她了,纵使这女儿要人魂供养,纵使她生得青面獠牙,纵使她总和自己对着干。 今天白日的警告与晚上的黑绵阴风,都是女鬼娃娃的警告,想要催促几人快走。谁知此前马有失蹄,这种事不止发生了一次两次,妇人便也有所防备,天琊自此教了她些邪门功夫。 然后,她便也变得不人不鬼,魂魄时常跟被勾了似得,天琊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孚日城太平盛世之下,尽是不得浮现的污秽,而城中央的府邸,正是至邪所在。 手札到这里便完了,城中央到底有什么,线索还是断了。 齐子佩将手札收入囊中,朝楚狸说道:“先回问月客栈,正午再去城中破障!” 二人回问月之时,楚瑜和东方墨已将尸体妥善安置完成了。已是白日,那掌柜和店小二却是还没来,看来是知晓了昨夜风声,怕是怕了。这二人也算为虎作伥,总是要去收拾的。 但现在,只等正午来到。 问月客栈这处阴地被破,整个孚日城的风水也发生了改变。昨日楚狸几日来到之时,孚日西市车水马龙艳阳若三,今天那些人像是蒸发了一般,尽数没了踪影。 这孚日城妄做朝阳,不自觉间却已是日暮西沉。 太阳逐渐移动,日光越是毒辣,孚日城越是散出冲天鬼气,仿若鬼蜮。怕是天真的要变了! 楚狸几人静坐在问月残垣之中,此刻,动了。 正午已至,半空却起神秘异像,黒云遮天蔽日,将浩然的太阳精气遮了个全。问月客栈霎时如同寒月隆冬,抬头向上望去,楚狸看到的是纷纷扬扬的细雪。 秋日未结束,却是逆时飘雪。齐子佩领人出了门,才看到街上飘出点点人影,却是僵直不堪,这孚日城已是森然鬼城。 此时楚狸心中已有了数,天琊在这孚日城造阴阳之局,又害了无数人命,只为现在阴阳倒行。 几人也顾不得禁忌,御剑上天,才发现这孚日城的格局简直就是一处炼尸场! 难怪街上百姓都像失了魂,整日待在这种阴气绝伦之地,加上人为格局,分明就是缓缓被炼制成了行尸走肉。今天便应该是尸阵炼成之日,昨日那些欢颜笑语,全数化作了邪崇压身,就连守城的几名士兵,也没能幸免。 都说凡尘之中军者戾气最重,可见孚日大阵之凶。向下望去,街上的人尸越来越多,且看步伐都是朝着城中而去,怕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成了。 此刻不能在做耽搁,照妇人手札记载,孚日城中的东西若是成了,那将比鬼尸可怖万倍。 即刻,四人化作流光驰入孚日中央,看到的竟然是—— 第三十六章 阵法,以世间万物为依凭,置于特定方位,可引天地之灵气,亦正亦邪,可清可凶。 天琊将这个孚日城建作炼尸大阵,便是让整个城池成了一个引魂凶地,汇全城生魂以生阴邪至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像孚日城这类阵法,因为设置繁琐,加上其祭炼数目庞大,往往需要以时间来成阵。 在玉虚宫的严密监视之下,弱柳扶风竟不知不觉建出如此凶阵,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加上之前天琊私闯东临阁,差点使楚狸命丧黄泉,更是摆明了其对玉虚宫以及整个归墟仙门的挑衅之意。 这孚日大阵,多半是缓缓设置了许多年。而玉虚素来有探子下山探查,让楚狸心中恐惧油然而生,难道,玉虚宫内有内鬼封了消息? 若是他们早些时日下山,或许还有机会挽救孚日百姓。但此前论道大会出事延误,一切,真的都是天命! 此时黑云压境,空中细雪越飘越盛,渐渐的还染上了些血腥气味。而街上的尸群还朝着城中央缓慢挪腾,因为身体僵化,尸群动作显得非常笨拙。 楚狸一行人无暇理会群尸,流光入境,抵达城中府邸一瞬果然瞧见了孚日至凶阵眼。 那是一口青铜巨鼎,摆在城主府邸的院落之中,正疯狂吸纳着四周鬼气。 而其中闷着的,乃是一名朝服官员。看那品貌差不多便是妇人父辈年纪,这鼎中大概就是孚日城主。他全身早已变质,就像是城外阴魂的颜色,只是泛着寒光,又不同于阴魂粘稠。他的尸斑已经没过脖颈,正如树枝分叉一般蜿蜒蠕动,缓缓向面部蔓延。 看样子,这城主还是活着的,众人驭剑而来,他正巧了抬头,朝着几人扯出一抹邪痴诡笑。 巨鼎之下,乃是一方浮动邪阵,楚狸细细端详,正和这孚日城平面图一模一样,交相呼应平地降灵。 孚日城主躺在巨鼎之中不曾挪动,应是还未成型,离不开大阵。 楚狸几人本就是为他而来,齐子佩见状给了众人一个眼神,四人自天而落,瞬间围住邪阵凶鼎。 “桀桀桀——”就在四人落地瞬间,城主发出怪笑,衬着他的样子更显得四周阴森可怖。 齐子佩冷眼睥睨道:“都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还敢放肆!” 谁知孚日城主毫无惧色,以沙哑的声音尖啸应声:“死,都要死!” “孽障!”齐子佩怒声呵斥,掌风一扇,赤霄红莲便朝着孚日城主眉心而去。 他之前破鬼尸之时可谓轻而易举,楚狸见他已是飞剑破邪,自然觉得是稳妥了。哪知剑近巨鼎,脚下凶阵陡然生变,那青铜巨鼎泛出青光,在猩红血阵中飞速旋转起来。 赤霄轰然击中巨鼎,却是无法破了孚日城主之身,被鼎风拒在了巨鼎之外。众人皆是一惊,齐子佩也有些诧异,那孚日城主未被伤到,霎时倒是放肆起来。 他已是五十中年,成尸之后脸上皱纹未剪,笑时便皱了起来,“哈哈哈,还以为是何方神圣,不也破不了天琊大人的法子么!你们今日也得像那些江湖术士一般成为孚日祭品,亏得你们还自称仙门哈哈哈哈哈哈!” 这孚日城主已是癫狂,笑得歇斯底里,齐子佩哪里容他放肆,再一掌便是加大灵力。楚狸三人见东君动作,各自也取出飞剑,从四方攻向青铜巨鼎。 饶是几人四剑遮天,这巨鼎偏偏岿然不动。 楚狸此前从未见过如此诡谲之事,照理来说,天琊修为远远不及齐子佩。就算这大阵多么精妙,也不可能如此牢不可破,其中肯定是有古怪。 再说那铜鼎,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神秘宝物,他那把赤霄无法销毁,但在归墟也独此一家,这铜鼎怎么有点无敌的意思。 联系到系统,楚狸突然就来了点子。他之前既然可以看见仙草属性,这敌人属性肯定也能窥探! 想到这里,楚狸便沉下心来,仔细观察青铜巨鼎。 【您的等级不足,灵力不足以探查对方,请提升等级或补充灵力。】 有很久,楚狸都没有接到像模像样的系统提示了。偏偏这会儿紧要关头,系统就来掉链子,气得楚狸一阵哆嗦。提升等级?这破系统等级提升毫无规律,现在这种情形他哪里想得到办法。 但是,补充灵力,这点他还是做得到的! 此前论道大会胜出之后,扶音便赏赐了一瓶丹药。那丹药属性极好,楚瑜只是用了一晚便恢复到了最好状态,不仅肉白骨,更是稳灵能。当时楚狸便敢让他吃下,正是因为楚狸探查过,这丹药虽品质高超,却是不会让人走火入魔,可瞬间恢复枯竭的灵力。 这会儿正是该用它的时候!楚狸伸手一抓,丹瓶便从背包转到了他手中。 时间紧迫,楚狸用牙咬开丹瓶便灌。他一时失手,竟然将整个丹瓶的丹药都灌了下去,入喉瞬间,一股灵力洪流席卷了楚狸的五脏六腑。 凭着这股浩力,楚狸再探巨鼎,果然,其中显示,若阵法不破,则巨鼎无敌。 这天琊真是好手段,像是算准了仙门之人会来探查。一般人见凶阵,首先便是找到其中阵眼,大多阵法是阵眼一毁便全阵散灵,而这天琊反设绝阵,以阵护眼,如果不了解或是没有楚狸这种运气之人,迟早是要陷在这里的。 既知其中奥妙,楚狸高喝道:“先破大阵!” 齐子佩深知楚狸非凡,闻声颔首,楚瑜和东方墨二人本就相信楚狸,加上齐子佩既已同意,四人便朝阵法攻去。 眼前这阵法泛红旋转,又是暗合孚日构建,按常理必须找出其中阵位逐一破解才能击溃大阵。可是四人来孚日城不过一日,这阵中那些点是阵位,一时真是难以判断。 孚日城主也听到几人要破阵之声,霎时双眼上翻,想必他是知道这处险恶设置的。只见孚日城主一声尖啸,四周建筑内便涌出数不清的无皮血尸,朝着四人飞扑而来。 这些血尸怕都是他害了的人,全数都是被扒了皮抽了魂的,死后也不得安宁,成了孚日城主的走狗护卫。想想这里的血尸,估计没一个不是想杀他而后快的,但他们的命运真是可悲至极,本就是被这阴险老头害死,反倒要帮衬他抵御外敌。 不仅血尸涌出,外头挪移的群尸也到了!城主府的大门高而坚固,却被群尸撞得不断内倾,估计再过片刻,便会化作尘齑。 楚狸一行人一面以剑制鼎,一面还要抵御血尸,齐子佩倒还无妨,三名小辈却是有点吃力。 时间越来越紧,楚狸大喝一句:“东方,你可看出什么?” 他也不是胡乱求援,毕竟队伍之中东方墨对这些颇有天赋,只听东方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应是四相方位,只是不敢肯定,让我再看看!” 齐子佩闻声应说:“血尸太多,来不及了,就四相方位,用灵剑向下轰破大阵!” 众人得令,瞬间变幻阵型,齐齐撤回灵剑,向着脚下土地轰击而去。 这大阵再怎么浮空旋置,本体必定是设在某处。空中既无任何灵物,那便是埋在城主府邸地下,只是这埋了多深不好估计,所以索性便用灵剑轰击。 仙门灵剑一击,足以击穿百丈地皮,这城主府的石板霎时蒸发,围绕巨鼎的四相方位,皆是出现一口深不见底的洞穴。 没了灵剑制约的孚日城主当时就凶暴起来,配合外攻的血尸想要两面夹击,谁知玉虚四人动若狡兔,只是瞬间便破了脚下大阵。 他们运气极佳,算是赌对了! 剑破一刻,整个孚日城主府邸颤动起来,原本旋转的猩红大阵出现龟裂纹路,再一响,彻底化为尘埃。 阵碎之时,所有攻来血尸便停下了动作。楚狸见此情状,便猜测这些血尸应也是大阵一环,所以才能由着孚日城主控制。而撞门的尸群也同时停下了动作,估摸着它们靠近城中,是因为大阵吸引。现在没了阵法,尸群也就不再向这里进攻了。 没了血阵保护,青铜鼎无敌被破。那孚日城主本就没有成型,登时想要驾鼎遁入地下。 这没了加持的城主在众人眼里不过是只弱鸡,不等齐子佩动手,楚狸木剑一掷,一剑便让他眉心开洞。青铜鼎“咣当”落地,而那孚日城主在其中苟延残喘,没了大阵,他也不过是条杂鱼。 楚狸知晓齐子佩会收这城主魂魄,朝齐子佩笑道:“师父上啊!收了这老杂碎的魂!” 齐子佩嘴角稍翘,伸手一抓,那孚日城主的魂儿不就被吸了出来么! 这老杂碎死了都不安生,抓出来的魂魄也是黑黢黢的,满脸惊恐的被禁制在半空,瘫倒着似乎是被吓破胆了,全然没了之前的桀骜不驯。 “天琊在哪?”楚狸拿着木剑朝他魂体一戳,痕戾相问。 孚日城主颤巍巍答:“朝皇,皇都去了!” 齐子佩一声“不好”顷刻出喉,这孚日城尚且生灵全灭,萧国皇都有难! 哪知,异变又起! 第三十七章 得知天琊已去萧国皇都,楚狸几人登时紧张起来。 孚日城一城性命被他虐杀殆尽,若是去了国都,还不晓得要出多大的乱子。 这孚日城主既然可以被他诱惑,难保萧国国君不会起了贪欲,这世间的*,永远都是最可怖的。 现在这里已是死城,他们断不会让萧国国都也成这幅模样。几人起身御剑,正欲收了城主魂魄赶往国都,谁知此时变数突生。 城主府瞬间摇晃起来,原先只是被灵剑破了四个无底洞,震动间青石地板随洞穴龟裂起纹,霎时整个城主府地面都爆裂开来。 躺在地上的无魂血尸由地缝滑入地底,而那深深黑穴之中竟突然生出数条黝黑藤蔓,众人还未防备之时,孚日城主魂魄被那藤蔓直接卷了回去。 除却敛收了城主魂魄的藤蔓,数道黑藤追踪一般,袭向半空楚狸一行人,几人四下躲闪,才没被拖进无边黑暗之中。 此等妖物乍然出现,齐子佩自然不能弃之不顾,只得暂留脚步先铲除了这鬼东西。 妖藤是从地底深处突然长出的,加上它一出世便吞尸夺魄,一看便不是什么有灵植被。再看其鬼气森森的模样,怕是有心人埋在这里,专门为了灭杀生灵的。 “呜呜——”门外突而传来凄厉嘶吼,应是外头的无魂尸群。楚狸向外望去,他们遇到的藤蔓不仅撕裂了城主府邸,更是侵占了整个孚日城。外头的尸群虽然魂魄不全,却是还有些知觉,这会儿成串的被这藤蔓刺起,就像是串糖葫芦似得,体内血液不断被吸纳入藤。 肉眼可见的速度,黑色藤蔓开始由藤尖变红,分明就是血的颜色。而萦绕着孚日城的阴邪之气,无风自绕在黑藤身边,渐渐竟也被它吸纳了进去,这方城池的邪风人魂,已是全数被它控制了。 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加上它比之前所有诡物更加可怖,楚狸心中一个激灵。难不成,吓退神木林中一应阴魂妖邪的,其实是这噬魂诡藤? “师父,吓退神木林百邪的,可能是这东西!” 楚狸忙不迭跟齐子佩报告,却发现齐子佩阴沉的吓人。 他冷冷的说:“荒古妖藤,弱柳扶风还真是厉害。” 楚狸见他喃喃自语,便问道:“师父,你说什么?” “柳芙洵,肯定是破封而出了。” 齐子佩并未搭理楚狸,自他见到妖藤的一瞬间,便知道,他的宿敌柳芙洵回来了。这荒古妖藤,他是见过的,年少之时为报家师之仇,齐子佩一人一剑杀入弱柳扶风总教,这总教门前便是环了一圈荒古妖藤,而他的师父,以及其他仙门长老,都被这藤蔓吸干了,挂在上面示众。 当年,柳芙洵立在他面前,笑盈盈的跟他解释这荒古妖藤,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理应全灭的东西竟又出现于世。荒古妖藤是远古邪物,专以魂魄人尸为养分,非了其本性者不能育植。而柳芙洵本是古时修仙世家公子,后来不知为何堕入邪道,常年便和这类邪崇之物相伴,他魂魄夺舍不知岁月,身边邪门的东西便一应流传下来。 时隔多年,齐子佩看见这荒古妖藤,那日亲师暴死景象仍然历历在目。只是齐子佩这一瞬间的愣神回忆,地底妖藤便侵近齐子佩身内。 本来这内城的藤蔓并不太多,但外头的藤蔓吸饱了血液魂魄,正齐齐往内城退回。因为外头血肉的滋养,靠近齐子佩的妖藤更是凶戾了万分有余。 楚狸一瞧,这还了得,慌忙飞身过去抵挡。他一面挡住四面而来的妖藤,楚狸一面扯起齐子佩大力摇晃道:“师父!” 恍然乍醒,齐子佩才想起御剑斩藤。 只是这藤蔓被滋养得妖气十足,断了一根,便又抽出数根,仿佛斩不尽,杀不绝。 “东君,这可这么办!”楚瑜和东方墨也是抵挡吃力,双双退回齐子佩身边。 齐子佩这会儿算是清醒过来:“毁了根部藤心,才能毁藤。” 可以瞧见,所有的藤蔓都是从城主府邸爆出的。再看地上这翻天覆地的裂纹,想来妖藤的根基便是在这城主府地下。楚狸登时便明白,那天琊设下炼尸大阵不是为了炼出什么凶尸,全数是为催生荒古妖藤,而先前保护城主的大阵,也只是为妖藤破地而生拖延时间。 若是他们没来这孚日城,城主照样也是不能化尸成功,只要妖藤能量一足,这城主自然也会变成养料。 只是有一处比较奇怪,先前的血藤相较于现在出现的妖藤,都要细得许多。在这处袭击人的,多是黑玉粗藤,几乎没有一条细小藤蔓,楚狸猜测,可能穴中的小藤,都还不敢出来。而原因,乃是小藤并无战力。 可四周妖藤乱舞,想要遁入地洞破妖藤之心实在太难了,除非—— 楚狸四下环顾,他们之中,能瞬间斩藤的人只有齐子佩,而他既斩藤,如果不由他持续压制,怕是根本无人可以下穴。 当机立断,楚狸说道:“师父,可否由你用万剑归一,我下这洞穴毁了藤心。” “荒唐!你去那是送死!”齐子佩一口否决,却见楚狸一脸坚毅。 楚狸吼道:“这里只有你能破开道路,非我下去,还能有谁?” “啪。”众人皆是一愣,齐子佩竟然给了楚狸一巴掌。 齐子佩冷冷的说:“你当你是天赋异禀还是功力卓绝,下面有多凶险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下去。”楚狸揉了揉脸颊,“打完了,斩藤吧。” 楚瑜和东方墨自然也不想楚狸下去,二人慌忙劝阻,哪知话还没说出,便被楚狸瞪了回去。楚瑜赶忙凑到楚狸身旁,拉着楚狸衣袖便说:“兄长,你不能下去!要不,我和你一起下去!” 楚狸被那一巴掌扇得清醒,推开楚瑜手说:“我很早就想说了,我非你兄长。” 丢下呆愣了的楚瑜,他又朝齐子佩说:“动手。” “呵,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去,你去!” 齐子佩动气了。 他的剑意从未这么凶暴过,几乎是剑带杀气,朝着四方荒古妖藤肆虐而去。他当年可斩尽扶风妖藤,今日暴怒之下,只是出穴藤蔓,方才露头便被绞成齑粉,登时,整个洞穴附近被清成了真空。 楚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飞身便朝洞中飞去。 地底阴暗潮湿,楚狸却看的清清楚楚。先前被吸入洞穴的尸体,现在身上的皮肉都被剃干净了,只剩下一幅幅空荡荡的骨架,挂在稀稀拉拉的小藤蔓之上。 他猜的没错,这穴中的小藤都是红色的,他一入其中,众藤蔓只是靠近,却不敢袭击他。而那些先前吸了外头血肉的红色藤蔓,正有几簇从底部黑玉化,黑化的地方也粗壮了不少,只要待它们化到了藤尖,便和之前围剿楚狸一行的一模一样了。 齐子佩惊天一剑,估计是将所有黑玉妖藤摧毁殆尽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还有时间! 顺着细弱妖藤,楚狸向根部摸去。 也不知天琊将这荒古妖藤种了多深,楚狸已经御剑飞了有一会儿了。要知道,这御剑飞剑是一日千里的,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地底多深之处。 越是靠近地底,四周反而越光亮起来,空气也慢慢稀疏燥热起来。只是再多了一会儿,楚狸竟来到一处熔岩洞穴! 这洞穴不知是怎么构成的,跟以前他见过的溶洞相似,只是那湾池水,尽是滚烫冒泡的岩浆。 荒古妖藤便是种在岩浆边上,有一部分根茎没在了熔岩之中,泛出橙红光芒。而扎在土里的那一半,则是娇艳的翠绿。 楚狸也未曾想到,这种邪气的东西本源竟然能这么富有生机,完全不是邪物应该有的。这邪藤长得葱葱郁郁,藤蔓顺着地面攀上溶洞洞面,再从他们打出的四方深洞伸出溶洞,而只有伸出去的才成了红黑两色,溶洞之内尽是生机模样。 之前便说过,妖藤的藤心在根茎之中,但这妖藤实在大得可怕,它那根茎怕是得数十个人才能围绕起来,若是藤心藏在中央,以它那种坚固的模样,不晓得该要挖多久才能挖出来。 可楚狸不怕,他有采集系统! 楚狸之所以敢只身下洞,一是他有镇山河,二是他可以瞬间进入帮会领地,这第三点便是他用采集系统可以无视这妖藤的防御,取妖心他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说干就干,赶时间的楚狸收了飞剑靠近妖藤,蹲下身子就准备采集。只要他五秒读条完了,这劳什子上古妖藤便可瞬间爆炸,也不用上面几人受苦了。 读条进的缓慢,就要成功之际,一柄飞刀破空而来,袭向楚狸。 接到提示的楚狸下意识一躲,读条,断了! 天琊痞气的站在他身后十步左右,“好久不见啊。楚狸!” 第三十八章 天琊这次没有裹成粽子,只是他仍着黑衣,像只报丧的乌鸦。 之所以能认出天琊,一是他声音早已深深刻在了楚狸的脑海里,第二,他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阴鸩,此刻仿佛毒蛇一般盯视着楚狸,期间还带了些猥.亵,就跟要将他扒光似得。 他长得还算俊俏,只是配上了那双眼,怎么也不讨喜。额上青丝之中,有两捋是霜白颜色,全数扎成干练发髻,醒目得很。天琊手中还握着几柄蓝紫飞刀,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一把,正插在楚狸左脚三尺之处。 的确,天琊就是这孚日城的暗鸦,坐观孚日倾覆。但他又是毒蛇,总在阴暗的角落观察猎物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给出致命一击。 这个人,太可怕!楚狸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但此刻荒古妖藤未除,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向后退了几步,楚狸抵着荒古妖藤骂道:“谁要跟你好久不见?穿成这样做贼呢,死变态!” 被骂的天琊不怒反笑,挑出一把匕首在唇间吻了一下,答曰:“桀桀桀,我就喜欢你这种泼辣的。” “滚滚滚,爸爸不喜欢你这种kb狂,爸爸喜欢高大上的!” 四下无人,楚狸也不顾形象起来,他肯定是打不过天琊的。如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争取能找个机会把采集的条给读完了,届时直接进入帮会领地,便可摆脱天琊了。 偷偷将手摸上荒古妖藤,楚狸又骂道:“你说说你,头发都白了,天天还想着搞新闻,是不是嫌自己老得不够快?大爷,我才十六岁你就天天盯着我,这是犯法的懂吗!还有,天天穿黑色,当自己是黑无常呢,也不知道换换,怪不得还是条单身狗。你可别追我屁股后面了,爸爸看不上你,真的!” 天琊倒是能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听楚狸骂完,嘴角弧度反而越来越翘,只是他一句话,差点吓破了楚狸的胆儿。 “教主说的没错,你不是归墟之人。你还真是,合我胃口!” 话音一落,天琊手中飞刀倾囊而出,全数攒射向还在读条的楚狸。楚狸本是为了拖延时间,这会儿只能放弃,毕竟保命要紧。他起手一个五方行尽定住远处飞刀,再起一个三才化身撂下近身几把,旋身翻转几回合,才将那些跗骨之蛆尽数引落。 天琊可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飞刀落在荒古妖藤瞬间,他已执起匕首瞬移而去。上次楚狸便是着了这招的道,这会儿颇有防备,他背靠妖藤,剑立身前,瞬时铺上一方生太极。 进战了!饶是天琊速度再快,楚狸得到喘息用出系统技能,便能与之一战。寒芒一闪,那是天琊的匕首寒光。 就在近身瞬间,楚狸一招九转归一将他击飞出去,顺势又补上一个五方。二人差距悬殊,这五方还未困住天琊一秒,他又成流光煞神。楚狸无可奈何,只得瞬间起了个镇山河,强行读条。 饶是天琊再怎么凶戾,也破不开楚狸身上无敌。楚狸总算是取得了藤心。手中藤心带着肆虐鬼气,楚狸一刻不想多看,便顺手丢回了包裹之中。 霎时间,整个溶洞地崩天倾。 此前齐子佩说过,只要取得了妖藤藤心,这荒古妖藤便能降服,谁知楚狸刚刚夺出,这妖藤竟然剧烈抖动起来。 一旁欲要夺他性命的天琊满脸惊恐的吼道:“你个坏事的东西!” 楚狸也不知自己是戳了天琊g点还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此前天琊攻他不成,在地洞震动瞬间已经停下。哪知妖藤抖动开始,天琊再无半分慵懒,第一次招出飞剑,眼看便是要斩杀楚狸的模样。 荒古妖藤抖动得越来越剧烈,整个地洞开始崩塌起来,原来只在池中的岩浆突然迸发,四下飞溅起来。加上身边天琊索命攻势,楚狸躲闪之际便想进入帮会领地暂避锋芒。 【您的系统等级不足20,暂时无法使用帮会神行功能。】 这系统简直是猴子派来的逗比!楚狸脑中只剩这一句话,才能形容心中的愤慨。无敌也没了,仅靠余下的灵力苦苦支撑,面对荒古妖藤和天琊的双倍攻势,楚狸一时陷入绝望。 都怪齐子佩这个乌鸦嘴,这下真的玩脱了! 地下岩浆渐渐没过妖藤根部,原先延伸在外头的黑红色妖藤竟兀自枯萎了。届时,本是翠绿的藤蔓,开始疯狂吸收岩浆精华,全数变成了楚狸初见时的橙红色。藤心取出之际,它身上的鬼气便都随着藤心尽数消失,此时吸纳了地底岩浆,竟迸发出骇人灵气! 不知是不是这荒古妖藤产生了异变,藤树上的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粗壮,再一秒,便是朝着楚狸和天琊抽来。 楚狸正在躲闪天琊攻击,只听天琊骂道:“妖藤去邪,还让它吸饱了地炎精金,你可真是会坏事!我花了多少年建的凶穴,全成了这藤妖的嫁衣!!!” “你自己手贱,怪我咯?”楚狸躲开一柄飞刀,又御剑绕过抽来的赤红藤蔓,向着身后天琊作了个鬼脸,引得天琊更加癫狂。 这状态持续不足一刻,天琊便再没了攻击楚狸的能力,因为,妖藤催生藤蔓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当下,二人疲于奔命! 楚狸此前一番动作,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天琊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周身妖藤扰得不可开交。藤蔓越来越多,渐渐充斥了整个洞穴,楚狸和天琊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最终竟都被困在了不足一平的岩石之上。 仇人相见都是分外眼红,可当下二人立在同一块岩石两侧,四周尽是妖藤,这会儿倒是颇为默契的不起干戈。 脚下范围约缩越小,二人几乎是要黏在一起。楚狸心想,这样下去,都得在这地洞给妖藤当养料。所谓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暂时放下心中厌恶,他还想活着出去打齐子佩的脸呢,谁说他楚狸不行的! 时不我待,楚狸手御飞剑,扭头道:“喂,老变态,不如你我合作,先出去再说恩怨。” “现在想求饶了?”天琊纵是已上绝路,还是嘴贱。 楚狸朝他翻了个白眼:“那好,反正都是要给这藤蔓当养料了,拉你陪葬也挺好。” “别别别,你说,怎么办。” 瞧见天琊的样子,楚狸心中开始呵呵,这老变态果然惜命。 他贼兮兮的说:“你有没有什么可以一下子毁了整个洞穴的法术,我们先一并让妖藤捉去,等到了藤蔓那儿,你就用出来,我保你不死。” 天琊有些犹豫的说:“有是有,但是——” “但是什么,要命还是要命?” “好吧。” 二人达成共识,双双停下手中动作靠到一起。植物就是植物,没有脑子的东西就是再强悍,也不如人来的诡计多端。二人靠在一起,那妖藤果然就一并将他们卷了过去,一阵拉扯之后,二人便被绑在了主藤之上。 只是这场面,有些尴尬,不知这藤蔓怎么绕的,这两人被面对面困在了一起。 楚狸望了望脚下越来越高的岩浆,说道:“还不快释法术,老变态。” “啧啧,这么看你果然不错,急什么,一时半会岩浆上不来。” “你——你还想不想出去了?”楚狸气结,这天琊性子真是说变就变。 天琊朝着楚狸挪了挪,抛来一个媚眼:“我当然要出去,我还要带你这个小美人出去,然后把你关在我房——” 话未说完,本是崩塌不成形后又被藤蔓占据的洞口“轰”的一声,被炸得稀烂,一道剑光翩然而至,破开虬结的赤红藤蔓,携带漫天剑意破空而来。 剑光停在楚狸面前,不正是那浑身墨白满脸霜冷的齐子佩么。 天琊认得他,又向楚狸挪动几分,亲昵道:“可惜,搅局的来了!” 齐子佩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楚狸,再扫到天琊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四周想要侵扰他的藤蔓,连十米都未靠近,便都成了齑粉。 “你下洞穴,就是为了和人一起被绑在藤蔓上?”齐子佩冷峻的声音钻入楚狸耳内,那“和人”二字念的极重,怒气森森。 楚狸慌忙解释道:“哪能啊师父,藤心到手了。这藤蔓吸了地炎精金化妖了,这才凶得不得了,你快帮我松开,我可不想和天琊这老变态再绑在一起了!” 齐子佩好的不听,不该听的倒是听进去了,挑眉道:“天琊?很——好——” 只见他凭空虚浮,脚底赤霄红莲朝着天琊射去。楚狸还未阻拦,赤霄便已插入天琊胸口,齐子佩瞬间一闪,手握剑柄将赤霄狠狠抽出,登时血花飞溅。他作势便又要抬手刺入,楚狸一看,这可不行,他刚刚还答应了保天琊性命。 楚狸忙喊:“师父,住手!我刚刚说了,要保他性命无忧的。” “好啊,你还要保弱柳扶风的人?我让你保!” 不知是不是荒古妖藤刺激了齐子佩,他完全没了往日优雅,手中利剑上下飞旋,瞬间便在天琊身上扎了几个血眼子。楚狸身体被束缚,愣是干着急,虽然他恨天琊,但他要的是亲自了解,何况,他楚狸一向信守承诺! 楚狸只能扯谎:“他给我下了咒,他死了我也要死!齐子佩,你有种就杀了我!” 已是虚弱的天琊和正是疯狂的齐子佩双双一愣,齐子佩,收了手。他剑尖轻佻,将楚狸身上妖藤斩断,拉起他头也不回便走。 飞剑疾驰间,楚狸只听到齐子佩飘渺的叹息,“你的谎,真拙劣。” 二人已出洞穴,天琊在妖藤上苦笑起来,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身上血液狂涌,双手被缚的他又无法为自己疗伤,只能闭眼等死。 突然,一道藏青身影从虚空现形,“天琊,你这次任务失败了。” 天琊陡然睁眼,低声道:“教主。” 一道狂风刮过,方才还大显神威的荒古妖藤,瞬间化作腐泥,地上肆虐的岩浆也凭空消失,天琊重重落在地上。 只听那模糊人影又说:“去皇都。” 第三十九章 楚狸是被扯出孚日溶洞的,飞剑冲出地面瞬间齐子佩便无情撒手,他是稳稳悬在空中,楚狸却重重摔在了碎裂的地板上。 被臀下石块刺得生疼的楚狸嚷嚷道:“哎哟,齐子佩你他娘的是想摔死我?” 齐子佩语带寒冰讥讽的说:“你楚狸还轮得到我来摔?” 楚狸真是哭笑不得,这齐子佩怎么能这么酸,只能苦笑说:“成成成,你胸大你说话!你开心就好。” 他揉了揉自己瞬间爆炸的屁股,扫了扫四方,楚瑜和东方墨果然立在三米开外。那边楚瑜见他磕疼,下意识就想走上来搀扶,却在对上他目光瞬间起了犹豫,不自觉退了小半步。 这小半步楚狸看在眼里,如此尴尬,他也只能收回目光低头撇了撇嘴。 齐子佩的剑太快,楚狸也没能料到他竟真的不按常理出牌,说放手就放手,搞得楚狸一时没有防备,摔到肉了。 说实话,楚狸根本不指望楚瑜会和从前一样待他,别说他一时情急说了真相,甚至他下洞一瞬间便做好了以后独行的准备,他当时也不过只是不想所有人都陷在这里。可能谁都不能理解他,但楚狸却毅然前行。 也不指望谁来扶他了,楚狸深深吐纳几次,拿出他那把小木剑,勉强撑了起来。这屁股摔得不轻,起身时臀部肌肉抽动,估计是伤到里面了,楚狸咬咬牙,才没露出半分痛苦神色。 他拍净身上尘土,恭恭敬敬的向齐子佩三人作了个揖,转身便想独自离去。 楚狸拄着剑一瘸一拐的走着,越过近在咫尺的齐子佩,穿过东方墨和楚瑜身边,愣是没有回一下头。因为他不能回头,回头便是万劫不复,回头便会有千万不舍。 人在咫尺,心远天涯。他算明白了,从入洞的那一刻起,他和这些待他亲近的人便已是山水不复,便已是被打入了海角之外。他自嘲的笑笑,果然,这世上哪有真能不嫌而待的人,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对自己好? 眼眶有些凉意,楚狸拼命忍住哭腔。虽然没有背叛,没有被伤了心,可今时今日,他突然想起了穿越前傅逢春带人埋他复活点的景象。当时他也是这样的心灰意冷,多么渴望会有人站出来给他一条后路。 他走得慢,除了身上有伤,还因心中那份方才萌芽的希冀。 大门就在眼前,经过两次妖物肆虐,城主府邸的大门已是成了稀巴烂。只要再走一步,楚狸便可出门,从此天涯陌路,一门相隔。他正探出半脚,突然听到身后楚瑜和东方墨的大声呼唤。 “大哥!” “兄长,别走!!!” 楚狸快速抹了抹眼角停下脚步,回首望去,楚瑜脸上尽是往日担忧表情,而东方墨已经朝他身边奔来。谁知,齐子佩突然降在东方墨面前,阻住东方和楚瑜道路。 只听齐子佩恨恨的说:“让他走!谁都不许拦着!” 所有人都是一愣,楚狸如遭雷劈,这齐子佩到底怎么了?啊,也是,齐子佩一向不喜欢他。 呵呵,他还以为这么长时间下来,齐子佩已经被他捂热了,原来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 楚瑜和东方墨毕竟是玉虚宫弟子,又是被齐子佩一剑拦路,纵使脸上多么焦急,也不敢再前进半步。楚狸越想越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他朝两名弟弟摇了摇头,祭出飞剑一脚迈上,朝神木林方向飞去。 今日,他总算得了自由,却也将自由埋在了孚日城下。 上了飞剑的一瞬间,楚狸再也不作掩饰,任泪水横溢,哭喊着像是要将这些时日来的委屈尽数抖出。他楚狸,活了两次,为什么每次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受伤的往往都是他? 楚狸横坐在自己的小木剑上,望着脚下孚日城炎凉模样,哭着哭着,又癫狂的笑起来。 这四周已是生灵全灭,再也不用顾忌什么规矩,也不用再想弱柳扶风,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楚狸哭够了,定下心来,今日起他便是一个人了,今日起他要变强! 剑速飞快,不知不觉,楚狸竟飞到神木林中。 孚日城至邪已除,林内那些邪崇却还没有散去,直到楚狸入林一瞬,霎时全数哭啸着奔逃而去。楚狸也无心猜测这些鬼东西为何害怕,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明日他便又是那个天地无惧的楚狸。 凭着记忆找到玉虚大阵,楚狸从背包中拿出小帐篷,架起之后一口饮尽小桌上的酒,倒头便沉入梦乡。 【滴,系统经验已达临界值,升级开始。】 楚狸意识全无之际,他的系统开始异变了!这和他之前吞噬了不少丹药有关,此前,楚狸可以炼制的低品丹药他一直是当糖豆吃的,后丹术比试那日,道灵将他的丹药几乎都给了楚狸,加上后来楚狸失手吞了的高品丹药,这已是一股庞大可怖的数目。 先前,他只是吃一颗温脉丹,便可升级,自从系统到了十五之后,升级提示全无,任务也没怎么接到,便一直是停滞不前的状态。 这段时间楚狸无意之间在体内囤积了大量丹药,只是因为没有机遇,药效便一直忍隐不发,今日与溶洞一战是个引子,加上后来离别给他的感触实在太大,误打误撞之间竟触发了系统升级! 平常系统升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今日分外不同。所谓厚积薄发,这一升级便是井喷,楚狸再是温养了多久的经脉也经不住这顿折腾。不知系统要升几级,灵气在他体内翻搅滚涌,经脉受不住这般肆虐的灵气,有几处竟怦然断裂。 他也只是睡过去了,身体一瞬间爆发如此大的疼痛,楚狸登时惊醒。睡着前已是心伤,疼醒时更是绝望,因为多处经脉断裂,楚狸连从帐篷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楚狸躺在帐篷上,双眼空愣的看着篷顶,任体内翻江倒海,开始思考人生。 放弃?不,那绝不是放弃!但今日之事,楚狸真的不知自己后续应该如何,一人独行说的轻巧,可他应该干嘛,能够做甚,平静下来之后一丝头绪都没有。难不成要他整日躲在帮会领地之中,修他个千年万年,再出来完成任务? 不,那不是他想要的! 体内不断被重塑再造,疼痛他咬咬牙便过了,可是这心境不足,系统升级什么时候是个头?眼皮越来越沉,迷蒙之际,齐子佩冷若冰霜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楚狸乏力的闭上眼,好恨! “师叔,家兄这——” “你们出去守着,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这是楚狸听到的最后两句话,大概是他幻听,竟听到的是齐子佩和楚瑜的声音,随后他便没了意识。 楚狸在黑暗里摸索了很久很久,背后的荒古妖藤不断的追着他,他只能拼命奔跑,只是始终找不到出口,楚狸很焦躁。他自打昏迷之后,精神力强了不少,只是不管他怎么寻找,世界都是一片荒芜,一片暗幕。 他从来不是会服输的人,越是困着楚狸,他便越有求生意志,今日总算让他找到一处光亮的地方。朦胧的光线吸引着楚狸,他朝着光追去,方才一脚踏入,以为自己找到出路,谁知一瞬间身上竟缠满了妖藤,丝毫不能动弹。 他不是从来没被追上过么?为什么! 他要出去!楚狸召出木剑,技能胡乱的拍在身上的妖藤上,只是一根褪去一根又来,就像长在了他身上一般,斩不开断不去。 楚狸一步一步朝着光亮处挪移,他绝不能被困在这里,他还没有—— “嘤嗯——” 呢喃一声,楚狸悠悠转醒。这不是神木林,也不是他的小帐篷,他现在睡在一处华丽房屋之内,床是厚褥铺成,镶着金边,怎么看都是个富贵人家。再说四周,有些富丽摆设,譬如他床前这尊明王玉佛像,不该是普通人家会有的。 楚狸瞬间了然,自己之前应是被困在意识之中了。只是,是谁把他带到这种地方的?神木林人迹罕至,莫不是—— “吱呀”一声,外室门开启。 一名宫装仕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瞧见转醒的楚狸,喜上眉梢,将手中水盆一置,便朝外头喊道:“仙师!仙师,您徒弟醒了!” 这是什么套路?仙师?徒弟?齐子佩啊! 果真,齐子佩身着玉虚三君羽鹤袍走了进来,他还是冷冷的。 “醒了?” 楚狸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齐子佩轻蔑一笑:“不是我,走火入魔的人会有人管?” 走火入魔?楚狸登时呆住了,他在神木林走火入魔了?那齐子佩是怎么发现的,难道当时他听到的声音真是齐子佩和楚瑜,他,追过来了? 不想思考的楚狸说:“死了,也不要你管。” “哼。”齐子佩冷哼一声,甩袖便出了门,脸色十分不佳。 待他出去,那仕女小心的凑到楚狸面前说:“公子,仙师他很担心你的。” 楚狸扫了一眼仕女,闷声躺倒,背对以示不屑。那仕女娇俏一笑,没说什么,径自欲向外退去。 她走了两步,楚狸便问:“这是哪儿?” “萧国王宫。” 第四十章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相思如此廉价,他楚狸待齐子佩千般顺万般好,也不过只换得不屑一撇,连正眼瞧瞧都没有。 东临阁的那段日子仿若梦境一般,才让他有了错觉,如果不是孚日城之事,保不准他还傻乎乎的以为人家真的喜欢上他了。 也是,他是归墟至高的东君。他楚狸算什么?一个孤魂野鬼,一个异世流亡,还是一个唾手可得的贱胚子? 恐怕他连贱胚子都算不上,他跟小宠有什么区别!齐子佩高兴了,便是一顿糖枣,不高兴了,就是让他弃道下山。断剑,怕只是为了不让世间仙门当他东君无情罢了,他还傻乎乎的就把赤霄送出去了,当是定情信物,到了点儿,反倒成了摔他一屁股的帮凶。 那仕女已经退出去了,楚狸将自己埋在床褥之中,修长的右手紧紧抓住床单,颤抖许久,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哭了,不过是委屈的生理反应,现在他是他,别人便只是别人。他要变强,他要这世间万物再不敢愚弄他,他总有一日要将齐子佩压在脚底。别说其他,就是感情,那也是他楚狸给的,不是他向齐子佩讨的! 但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好疼...... 深呼吸几下,楚狸才想起探查自己的系统。不枉他受了那么多苦,就连身体都重塑了一遍,这回算是值了,原本十五级的系统翻了一倍,这下他再也不会遇到溶洞内逃不出去的尴尬情况了。 但是这还不够,这远远不够,三十级的系统也不过就是筑基中期,和齐子佩一比,天差地别!更别说,还有一个柳芙洵,那才是他要超越的人。 收了收心,楚狸撑起身子下了床。他大概是躺了很久,站起方才走了两步,脚步便虚浮起来,一时不慎便软在了地上。太久没有运动,怕是身子一下子接受不了,抽筋了。他都忘了,这幅身子不过是堪堪将内脉冲开,外体的磨练根本不够,扯开衣襟一看,尽是细腻白肉,半分精壮肌肉都没有,看起来就是一个纨绔公子的标配。 用手揉捏着脚踝,楚狸心想,看来每日还得多做些运动。 “吱呀——” 木门第二次被推开,楚狸抬头望去,来的人是楚瑜。楚狸将眼神收回,继续搓揉脚踝,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楚瑜。即便楚瑜当时挽留他,即便他早早便做好了准备,可真当这一时刻来临,他还是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楚瑜脚步很轻,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才说:“兄,兄长,你好些了么?” “没事,你怎么来了。”楚狸低着头,闷闷的问。 “我听小眉说你醒了,就来看看,而且刚刚东君怒气冲冲的回去,我,我担心你......” 楚狸微微抬头与他对视,说道:“我没事。你也知道了,我不是你哥,以后别叫我兄长了。” 楚瑜没有应声,将他扶起,双双坐到了床上。二人沉默着,呆坐着,直到—— “其实我知道,兄长早就死了。” 楚狸低下的头瞬间抬起,瞪着楚狸瞠目欲裂,他早就知道?什么意思...... 不等楚狸发话,楚瑜叹了口气:“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对兄弟,生于皇家长于皇家,有一个慈爱的母亲,和君临西楚的父亲。西楚民风开放,二人虽为皇子,却是野大的,身子骨好得不得了。父母都是宠爱孩子的,兄弟二人又是楚国仅有的两名皇子,在家中便更是如此。 性子野的孩子,又身份尊贵没人制的住,每日赛马、狩猎,偶尔还掏掏鸟蛋,弟弟没少挨摔,哥哥倒是手法娴熟身姿从容,从来都胜了他一筹。二人年少之时过的安逸,烂漫天真,远离皇室争斗纷扰,也没有皇家兄弟间的勾心斗角。 楚国是个以仙掌国的国家,皇权和神权统一,二人自小便也学习国教仙术。哥哥天资聪颖精于其道,弟弟却不及其力,总是拼了一万分的努力,才勉强得了个平手,在他眼里,大哥永远都是他追逐的对象。 某一日,天才陨落了,因为他。那一日,弟弟差点被父亲打死。 那是一年寒冬,西楚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雪,河面浮着碎冰,这在全年温暖的西楚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兄弟二人鲜少见雪,自然是要出去玩的。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楚国下河摸鱼的好年岁,冬日的河中会有从界河洄游的神仙鱼,灵力充沛味道极佳,若是用火烤一烤那就是即便千金来买,也是不会相让的珍馐,这从来都是兄弟二人一年最为企盼的礼物。 只是今年不一样,天气反常,父亲再三叮嘱之下哥哥便不准备再去。但弟弟是只野猴子,加上已经等了一年神仙鱼了,肚子里的馋虫上脑,竟私自跑了出去。他那年不过五岁,仗着一身仙术踏冰寻鱼,谁知,竟遇到了水鬼。 若是一只水鬼,以弟弟能力绰绰有余,只是随着神仙鱼回来的竟是一群水鬼。楚国境内几乎没有水鬼存在,若是有,方圆百里能寻到一只那真是运气够好,这一群水鬼却是聚集了七八只,密密麻麻的头发浮在河面,看起来就恶心。 弟弟不过是被河面上的神仙鱼吸引过去,谁知,千丝万缕的黑发缠来,将他拖入河中。天寒地冻,河内水温因为掺杂了浮冰,比起外面更是低了不少,他又穿着厚厚棉衣,一吸水,刺骨寒冷袭来,还让他沉了不少。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蜃阁法术中有专门用于对付魂魄的奏魂之术,他年少之时便得了法器,拼命挣扎之际,总算是用出了法器。羽眉,是他法器的名字,状若男子玉羽飞眉的异形埙,以灵力奏歌,便可摄魂夺魄。 羽眉在水面“呜呜”底鸣,缠着弟弟的水鬼如惊弓之鸟,稍稍放开了弟弟的四肢。一得喘息,他便再运灵力,想要一举击溃水下妖邪,谁知水鬼们也是狗急跳墙,反倒更加凶狠而上,合力将他拖入水中。 水鬼力道之大,常人无法想象,纵是其中两三在羽眉奏音瞬间被击得魂飞魄散,却还有几只安然无恙的。这一拖,河水灌入七窍,口中为数不多的氧气在挣扎里消耗殆尽,弟弟再无还手之力。都说水鬼寻人是做替死的,弟弟沉入水中瞬间,便有头发往他嘴里钻。他再怎么闭着牙齿,最后还是被撬了开去,越沉越下,绝望之时眼前竟出现了他大哥身影。 哥哥是知道弟弟性子的,果然,跑的没影儿了。兄弟二人抓鱼的地方人迹罕至,是他们的秘密据点,哥哥一路寻来,只在河面上看到了羽眉,羽眉之上还缠着乌黑黑的一坨头发,几头水鬼尸体浮在一旁,发中缠满了死去的神仙鱼。 他如此聪慧,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怎么多想,哥哥便纵身跃入水中,果然,他那弟弟被几只水鬼缠着往下拖去。握着羽眉的哥哥同样使出奏神,水鬼霎时被驱得没了踪影。 他拖着弟弟往水面游去,快到水面之时,弟弟转醒,他才要将弟弟推上岸,那群水鬼竟又来了。弟弟估计是被吓怕了,四下乱蹬,下有水鬼虎视眈眈,情急之下,哥哥使了吃奶的劲将弟弟送了上去。 不得一口喘息,水鬼的头发缠了上来。哥哥当时也只是个孩子,为了救人,已是耗了不少精力,加上前面使用羽眉奏神,这会儿被缠上真是一点办法没有。而弟弟看着水鬼缠上,竟吓破了胆,朝着皇宫奔去。 等他带着父王再来,在河底发现的是被水鬼缠身的哥哥。他的哥哥被夺了精气,七日才转醒,体内经脉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而冬日寒水侵人,他也终生落下了病根。原本的楚国骄阳,一日间被蒙上了乌云,从此便躲在宫里,躺在病榻之上,终日与草木灵植相伴。 “可他从来没有怪过我,他一双腿稍微冷一点就疼,我——” 楚瑜流着泪,再也说不下去,但楚狸没什么感觉,这不是他的人生,他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我并不懂。” 谁知楚瑜抹了把眼泪,又说:“不,那日他去玉虚湖,是因同我争吵。我明明算到他会有危险,却还是做了那种事,等我用蜃镜看他,他已经入湖很久了。等我赶到,家兄早就没了呼吸,我只能用招魂之术。只是,没想到——” 他又接话道:“其实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只是我不敢说,不敢想,也不肯定,所以才用分神试探。后来我当你是我大哥的,我——” 原来,分神丹的事情,真的和楚狸想的一样。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每个人是骗子! “你闭嘴!”楚狸冷声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来归墟之后过着多么提心吊胆的日子!” 楚瑜慌忙说道:“我没有,我只是不敢去想。兄长,我——” “闭嘴,你出去!出去!!!” 这会儿,楚狸已经发狂了,楚瑜只能抽噎着退了出去,临走前说了句“对不起”,缓缓的关上了门。 楚狸无力的瘫倒在床上,痛苦的闭上双眼。难道,他一直都活在谎言之中吗? 第四十一章 【哔——系统用户请注意,系统用户请注意!此次任务为重大支线7078号任务。】 【任务提示:炼制解毒丹解除萧国国王中毒状态,丹药配方将在提示后发放至您的包裹。】 【任务期限:三日,任务失败则扣除五级系统等级。任务奖励:九阳洗髓丹一枚。】 接到久违的任务提示,楚狸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蹿了起来。他并非惊讶于系统突然布置任务,而是吃惊任务奖励! 九阳洗髓丹,这不是剑三里直升九十级的直升丸子么?若是能拿到它,服用之后便能瞬间达到九十级,换算成归墟的修真等级,怎么的也得是个破神层次了。这些日子经历了如此之多,楚狸变强的*真是前所未有的高涨,他迅速整理好行装,准备出门寻觅那位可爱的萧国国王。 来到萧国之后,不论是齐子佩还是楚瑜,都换回了玉虚宫的制服。楚狸现在巴不得和他们撇清关系,遂在系统中取出儒风套换上,这套装楚狸极喜欢,只是头发造型有几丝缺憾,索性就没戴道冠,按着原来的模样散散束起。 他是昏迷之时被抬进萧国王宫的,王宫这词儿一听就不是什么狭小地方。楚狸这会儿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该怎么去找到萧国国王。不过他仔细想了想,现在自己还算是一名‘仙长’,那出门找个宫仆问问大概就可以知道了。 楚狸虽然没见过多少皇家院落,但故宫还是去瞧过两眼的,红墙琉璃瓦是他对皇宫的最大印象。 这萧国王宫和故宫的游廊飞檐构建十分相似,充满了古典建筑的沉静之美。他这处小院里没有多少守卫,只是小院门前立了两个金甲卫士,而方才给他端水的宫女小眉正坐在院子内的假山边上,手中捏着块面团,时不时撕下点往小池里扔。 这小院布置得极好,看起来就是匠心独具。一方假山立在小池中央,池中放养了不少锦鲤,这会儿都浮上来抢食。而池子边上则放了供人休憩的石制桌椅,栽培了大大小小不少绿植。那些植物都是按顺序排好的,有些凋敝有些盛烈,大约是主人想要这院子里四季都能赏到自然美景吧。但这院落的景色虽美,却不及外界野蛮生长的草木来得鲜活。 楚狸缓步走到小眉身边,问道:“喂鱼呢?” 小眉估计没注意到他,笑音回答:“是啊,这鱼好看吧!” “恩,不错。不过它们被困在这池子里,怕是——” “啊,仙长!”小眉一下反应过来,慌忙起身,朝着楚狸行了个礼。 她起身起的急,手中的面团一不小心便落在了地上,看起来想去捡,却又扭捏着不好意思。楚狸心知,这王宫女子是最懂礼数的,怕是因为他身份尊贵,所以才有些拘束,便蹲下身来拾起面团递了过去。小眉双颊涨的绯红,贼一般飞速抢过那块面团,细细的说了句谢谢。 楚狸含笑点了点头,瞥了眼池里争食的鱼,又问:“听说萧王身体不适,不知哪里可以找到他,我去看看。” 小眉掰出几块细小碎面,朝着池子撒去,一脸崇拜的回答:“仙长就是仙长,睡了这么多日还知道这事儿。听说仙长可以御剑,这王宫正中便是陛下的寝宫。” “谢谢,你喂鱼吧。”楚狸道了谢,便起身出门。 小眉在他背后施礼:“恭送仙长。” 出门之际,楚狸还仔细瞧了瞧院子前守着的两名金甲守卫,他们执着长戟,双眼目视前方,饶是楚狸在前面转悠了半天,都没见二人动一下。楚狸下意识探查了一下二人功力,发现这小小院落的守卫,竟是内力深厚,差不多都要赶上仙门门槛了,看来,这萧国王宫内高手不少啊。 他慢悠悠的晃荡着朝宫城中央行去,没错,楚狸并不准备御剑前往。丹方他出门前便看了,并非什么夺天造化的神丹,不过是普通解【毒】药剂,这三日真是绰绰有余了。而且,难得进了王宫,又暂时摆脱了齐子佩等人,自然是要四下逛逛,好好享受一下自由的感觉。 楚狸想到自由二字,不禁哑然而笑。池里的鱼若是放归江河,还能有天性助它存活么?大概,有吧......漫步在皇城内,望着头上一片狭小的天空,楚狸这才发觉,自己并没有那么洒脱。 是啊,齐子佩的冷漠,楚瑜的欺瞒,他真的还是过不去!说他矫情也好,说他玻璃心也罢,这人心是肉做的,即使他已踏入仙道,但他还不是忘情的仙,这二人伤他实在太深了。 他之前对楚瑜一直心怀愧疚,不仅因为自己占了他兄长的肉身,还因为楚瑜待他实在太好,每每如此,便是满心负罪感。可今天他才知道,被欺骗的一直是自己,他才明白,自己就跟个傻逼一样。 漫无目的的走着,楚狸神思早已放空。不知不觉走入了一处花园之中,四周花开娇艳,入鼻便是满腔芬芳,楚狸紧绷的心也跟着稍微放松了些。他低头走着,不看树上的争奇斗艳,偏看掩藏在狭小角落的野草杂花,看着那些旺盛的生命,步子不自觉的轻快起来。走着走着,他竟一头撞进了一处胸膛! “嘶——” 楚狸抬起头,满眼都是腾蛇绣纹。再往上仰视,只见胸膛的主人面无表情的立在那儿,正也看着他。 这人一身玄色锦袍,胸前刺绣腾蛇,头上发髻用黑玉冠束着,长得十分威严。虽然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可只要你看着,就有种跪拜的冲动,想必不是等闲之辈。楚狸眼珠向下一瞟,果然,腰间系的可不是爪龙玉佩么,不是个王爷,也该是个受宠皇子。 他向后退了一步,拱手道:“一时晃神,失礼了。” “小事无妨,仙长怎会从司琴院逛到此处,也没个人陪,不知仙长欲去何处?” 同那人的长相一般,他的声音也沉稳的很,低低的听起来颇为磁性。楚狸忍不住多看了这人两眼,不知如何作答。 那人又说:“萧某忘了,仙长并不认识萧某。在下萧慎,萧国十三皇子。” 楚狸笑曰:“是我孤陋寡闻,皇子莫怪。” “仙长叫我慎就好,父王病情还得仰仗几位,慎又怎么会怪罪仙长呢!” “别喊仙长了,叫我楚狸吧。我正要去看萧王情况,只是不认得路。” 楚狸是认识路的,即使不认识,打开地图看看也就知道了。但面前有个皇家王子,他也就不打算自个找了。反之,他还想从这人口中打听点关于弱柳扶风的消息,一国之内消息最为灵通的,除了皇室还能有别人么? 一听楚狸不识路,萧慎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仙长随我来,恰好我也要去大殿看望父王。” 楚狸有模有样的回了个礼笑道:“多谢,如此甚好。” 说来可笑,他迷糊之间竟是完全走错了方向。可这走错了也有走错了的好,这不萧慎的消息果真很灵通么。 楚狸这才知道,这萧国国王中毒竟和弱柳扶风有些关系。萧慎说起这事也是咬牙切齿,皇家重地,为保安全除了守卫功力深厚,大部分时候还要聘请些闲散修士来当做供奉。 同样是年前,一名修士向萧慎自荐,那修士手法了得,除却些布雨捉妖的本事,竟还能招魂问仙。萧慎母亲是萧王宠妃,可惜就在年前去的世,加上萧慎本身极为受宠,他知父王心思,亲身实验后便把那修士推荐给了萧王。 起初那修士每日兢兢业业,不仅让萧王重展笑颜,还让萧国边境年年必泛滥的水灾得以平息,就在萧慎以为真是寻得一名神人之际,一切都变了。萧王从前英明神武,不知从何时起,竟对那修士百依百顺。 那修士说要建道场便建,平日里供奉的都是最好的,甚至他抓了童男童女都得到了默许。萧王开始痴迷丹药长生,只是这丹药每日越是吃,萧王便每日苍老几分,时间久了竟给人摄了魂一般,连萧慎都不认识了。 那修士说要重建皇城风水,但这皇城是祖辈留下的,多少朝臣反对,都被他堵了回了。那些反对的臣子隔着几日便会暴毙,谁都知道是修士做的,却是敢怒不敢言,照着萧慎说法,他可谓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了这萧国背后的王。 楚狸听后有些不解,便问:“照你这么说,我等入宫的时候就没遭到阻拦?” 萧慎一脸崇拜的说:“东君神武,只是一剑便取了他首级。只是那道人好生歹毒,死前下咒,加上之前父王食用他炼制的丹药,连东君都无能无力。说是,必须等你醒来看看。” “原来如此,那便走快些吧。” 二人加快脚步,不刻便来到了王宫主殿。入门一瞬,楚狸瞧见了他当下最不想看的两人。 本想转身就走,谁知齐子佩清冷声音响起。 “站住!” 第四十二章 听到齐子佩令声,楚狸下意识转身就跑。 他也是脑子一抽,竟迈开双腿跑了出去,但以他那双十一路,哪里跑得过人飞剑一瞬。 不出三秒,方才花园中的场景又重现了,狂奔的楚狸一头撞进齐子佩怀里,被齐子佩伸手牢牢抱起,他下意识推搡两下,便停了手。 齐子佩身上的燃香味不请自来,悠悠钻入他呼吸之中,让他有些燥热。 心中还在负气的楚狸暗骂自己不争气,索性装死,闷在人家胸膛里面一声不坑,就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安分了?不跑了?”齐子佩的在他耳边吐息,气流顺着耳廓撩入其中,有些痒。 楚狸恶声恶气的说:“你快放开,看到你就烦。” 齐子佩幽幽说了句:“好。” 果真,齐子佩轻轻放开了他,楚狸怂归怂,一得了自由胆子又大了起来,迈步就要往大殿下面走去,哪知才走两步,一道熟悉身影从台阶下方往上而来,正好跟他打了照面。 一身水蓝,除了柳寻能这么穿,也没别人可以驾驭了。柳寻从百尺白玉道外而来,手中捧着一方小小香炉,正冒着袅袅余烟,手腕上提着几包油纸包裹,里面也不知道包了什么。 他神色匆匆,步子走得特别急,刚跟楚狸对上眼,脚下一崴,竟扑倒过来。人一扑倒,手中的小香炉便也飞了出去,柳寻惊慌无措,却也没有办法,一身子砸在楚狸身上。 “哎——药!!!” 只听柳寻哭腔吼了一句,便知那香炉里东西珍贵,齐子佩身形一移,伸手便接住了那方香炉。楚狸这里就不怎么好了,柳寻虽说年岁不大,身子倒是沉的很,他这脚一崴人一扑,重重的把楚狸扑到了地上,脑勺着地。 “嘶——”一日撞了两个人肉垫子的楚狸这会儿终于也沦为了人肉垫子,他脑壳敲的生疼,别是脑壳起包了才好。 柳寻估计也是摔楞了,压在楚狸身上好久才晃悠悠爬起来。匆匆忙忙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才伸手来拉楚狸。只是楚狸还没搭上那双白腻小手,那鼎香炉便抢先占了位置,来扶他的,又成了齐子佩。 齐子佩略微带茧的手掌贴上楚狸,问道:“没事吧?” 楚狸可不吃他这套,呸呸道:“您老这是转性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楚狸,我——” “我什么我?别跟我说你精神分裂,作死不犯法。” 齐子佩在楚狸面前从来都不能保持那副矜持模样,一阵气结,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只听他调高了音量,说道:“你——!!!” “你什么你?”楚狸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反讥道:“我又不是你徒弟,你管我?” “你是我道侣!!!!!” 忽然,阳光明媚的萧国王宫开始阴风大作,场内所有人都呆住了,被吹得冷飕飕的。好不容易保住了自己的小香炉的柳寻手一松,“咯噔”一下,那小香炉在地下砸的粉碎,里面的丹药咕噜噜滚了出来,一见阳光,那几枚丹药便化了青烟。 而追着动静出来的楚瑜、东方墨和萧慎三人,恰恰好的听到齐子佩一声怒吼,也是杵在了大殿门口,各个都是瞠目结舌的模样。楚瑜伸手指了指楚狸,又指了指齐子佩,转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身边东方墨,待东方墨一个点头,径自晕了过去。 东方墨忙不迭的扶住楚瑜,开始掐他人中,摇了摇头,哎,作孽啊! 最为呆比的,还是楚狸。他他他,他什么时候变成齐子佩道侣的? 妈妈,归墟套路太深,他想回家! 楚狸眼角抽搐几下:“齐子佩,你什么意思。侬脑子瓦特啦?” 任是场内风云变色,齐子佩岿然不动道:“你剑都送了,我收也收了。你说我什么意思?” “剑,剑——再见,我还有事,等会儿再来!” 楚狸一时脑子抽不过来,掏出自己的小木剑,做贼一般御剑逃了出去。齐子佩活了二十五年,典着老脸好不容易诚实一次,这楚狸竟然转身就跑,火气一来,索性自个也御剑追去。 恰逢这时楚瑜被东方墨掐醒了,一见二人动作,竟也掏出飞剑,尾随而去。这些人本是来救治萧国国王的,谁知一出大戏过后,只留下了萧慎、东方墨和柳寻干瞪眼。 柳寻眼中还有泪光打转,盯着地上化了烟的丹药,不知是心疼药,还是怎么了。 古有人云,剑至神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三人御剑追逐,人是没杀,千里无行倒是真的。这萧国王都设得清奇,之前也记载,萧国王都离那孚日城不远,离后陈也不是十分遥远,而它右侧,是茫茫苦海。 楚狸一时间接受了太多信息,这会儿脑子纷乱如麻,漫无目的的驾着飞剑到处乱窜,他那小木剑并无流光,倒是没有什么扰民的。可齐子佩和楚瑜就不一样了,齐子佩驾着赤霄,剑尾如流星一般,破空留光。楚瑜的飞剑名为凌霄,大丈夫有凌霄盖世之志,意为志向高远齐志青云之意,也是把张扬至极的飞剑。 这两道流光追着楚狸到处盘飞,也不敛收光华,搞得地面百姓以为神仙降临,纷纷叩拜,第二日萧国境内便起了神仙降世的传言。三人才不知这里情况,你追我赶,环了萧国大半个国土,最后还是降在了神木林边上。 楚狸实在是飞不动了,御剑飞行十分耗力气,他暗戳戳的选了神木林深处,才敢停下休息。若是他能睥睨整个归墟版图,便可发现自己已经接近北冥地界了。 “哎哟,我的娘哎,累死我了。”楚狸收了飞剑,倚在一颗参天巨木之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伸手拿出一壶酒喝了一口,开始吐槽,“老天啊,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啊!什么叫我是他道侣啊,明明天天嫌弃我,巴不得我死了算了。系统是不是整我啊,不会给我选的人有毛病吧......哎哟我的小心脏啊!” 【系统用户请注意,生死不离任务进程推进,完成度25%,奖励生死蛊一枚,请再接再厉。】 “什么鬼!”将手中酒壶狂摔在地,楚狸一脸生无可恋,“卧槽槽槽槽槽,齐子佩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诸君可知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楚狸心中正是纠结齐子佩的时候,齐子佩本尊便飘然而至,他收剑之时挽了个剑花,帅得惊天动地,然在楚狸眼里却是——索命鬼来装逼了! 齐子佩收剑之后步步逼近,楚狸忘了自己身后是古树,向后才退一步,踩了个趔趄,整个人倒在了古木之上。只是片刻,齐子佩便来到他面前,一把将剑插在他脸颊旁的树干之上,若雄虎一般死死盯着楚狸这只待抓的狐狸。 “还跑不跑?”他冷冷问道,“这个归墟,就你敢跑。” 楚狸吓得都结巴了:“齐,齐子佩。你,你别乱来啊!” 哪知齐子佩邪气一笑:“对道侣,有什么乱来的?” “你有毛病啊?仙君修养呢,东君威严呢,说好的高冷神仙范呢?” “我早说了,我从来都没有!” 楚狸被这崩坏的人设吓得不清,心中暗道,这齐子佩切开是黑的啊妈妈!这,这不会是要把他就地正法吧,他楚狸现在还是个孩子啊。要不,躲进帮会领地吧,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方才要躲进去,楚瑜到了。 楚瑜干练收剑,凌霄一挑入手,朝着齐子佩便刺,“你放开我兄长!!!” “啧,扰人。”齐子佩伸手一抽赤霄,反手一背,剑身便抵住了楚瑜的凌霄。 “你放开!我当你是长辈,可你作践我兄长作践的还不够吗?” 齐子佩握剑之手一使力,楚瑜便被震退,他转身叱道:“你比我作践得轻了?” 情势瞬间反转,本是被逼到绝境的楚狸瞬间没了禁锢,而方才禁锢他的人竟和他弟弟开始撕逼。今日这场戏,真是年度大戏,真是压轴都买不来的好戏,楚狸悠闲坐下,他倒要看看这两人该如何作死。 他们两还真的是来真的,楚瑜之前一直十分尊敬齐子佩,不说别的,单说孚日城,齐子佩一剑拦路,他便不敢再出一步。可不知他受什么刺激了,此时握着凌霄,和齐子佩剑身相摩,擦出惊天星火。 到底是自家弟子,二人虽是比斗,却没用什么灵力,只是单纯以剑相斗,否则这楚瑜不出两招便会败北。楚狸是见过齐子佩舞剑的,一招一式若流水行云,有时候楚狸想,他要是去玩个剑纯,保准得把人控的死死的,因为,齐子佩的招式缠绵,从未间断。 凌霄对赤霄,两剑缠绕扭转间是剑意的对决,也是积压了多年的怒火对决。一拨一挑,一刺一横,都是整个归墟顶尖的剑术舞蹈,二人皆是玉虚弟子,红羽纱和水蓝流云翻飞交缠,楚狸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楚瑜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修为也不像齐子佩深厚,这练习剑招的年岁也赶不上齐子佩。只过了十招左右,楚狸这个‘外行人’眼中,都可看出楚瑜已经落在了下风。 这齐子佩剑意外泄,其中隐晦的掺杂了一丝杀意,楚瑜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连杀意都藏不住,满脸狰狞。又是五招,楚瑜被齐子佩一剑挑飞,齐子佩瞬身一动,眼看就要一剑刺入倒地的楚瑜体内。 “住手!你想杀了他么?他好歹是玉虚弟子,宫规你比我清楚。” 楚狸眼见不好,怒声吼道。 “都来坐下,我们好好说。” 第四十三章 楚狸自诩还有些慧根,可今日场景他着实看不太透。 齐子佩顿了顿才收剑,袖子一挥冷哼一声才坐到他身边,沉着一张脸,时不时余光还瞟一瞟正从地上爬起的楚瑜。 楚瑜看他也没好到哪儿去,一面掸开身上尘土,恨恨的看了看端坐的齐子佩,满脸委屈的踏着小碎步坐到楚狸另一边。 要说今日阳光甚好,纵是神木林中央秀木参天蔽日,这阳光还是不屈不挠的穿透树荫射了几缕下来。有几簇恰好射在楚狸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可这二人这么一坐,再是温暖的地方也开始冰冰凉起来。 若是以前,齐子佩脸这么一沉再这么一坐,楚狸保准觉得是不是自己又惹到这阎王了,现在一看,这简直是作的。而楚瑜,如果不知道分神丹的事情,他这么一幅别人吃肉我喝汤的小媳妇模样,楚狸还真得心尖尖疼,指不定就开始狂喷齐子佩了。 这两个人没一个是莲花白的,都是会装的! 楚狸伸手一摸,手中又是一坛佳酿,抿了一口嗤道:“你们俩摆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楚狸,你听我解释。” “兄长,你听我解释。” 二人异口同声,楚狸蹙眉一扫,果然,作死的人总是相似的,不过各有各的作。他可没心情听他们比比,遂又说道:“既然都知道我不是那个楚狸,咱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尤其是你齐子佩,没事儿别把我当那个软包子捏,小爷狠起来自己都怕,疯起来,那可是自己都咬的主。” 齐子佩嘟囔一声:“那你咬我就行了。” 楚狸一听,好啊,这老东西今天简直是放开了的不要脸,呸道:“咬你个大头鬼!为老不尊的东西。” “都是道侣的人了,怕你疼。”齐子佩倒是接的一本正经,“今个都听见了,明天整个归墟仙门都会知道。” 这回儿倒是轮到楚狸脸红了,哦,他想多了。强作镇定的楚狸转头瞧了瞧楚瑜,楚瑜双手死死捏起,嘴角也是咬得失了血色,他双目凶光毕露,就差瞪齐子佩把眼珠子瞪出来。 楚狸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这小弟弟有恋兄癖啊,这可怎么好。 “楚瑜,咱们话说开了。既然事情发生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楚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这个人最恨别人负我,如果不是我当你是我弟弟,那日我该当场就杀了你。” 楚瑜一听这话,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不是故意的,我——” “但我承诺过,会助你复仇,在那之前,我们依然是兄弟。” “我要的,不是这个......”楚瑜整个人都颓败下来,双手撑着地面,几滴水点和在了土里。 “嗤——”齐子佩瞧他那副模样,不屑的哼了声,楚狸转头一看,他果真是满脸冷漠。 楚狸直接一抬头,手中酒水便朝着齐子佩泼了过去:“你当你就没负我?你当我会原谅你?” 猝防不及被泼了一脸的齐子佩瞬间哑然,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狸,“你是我道侣,你知道道侣是什么意思么?” “切,齐子佩你知不知道,你说的太迟了,”楚狸望了望自己空荡荡的酒壶,缓缓而道。 他自己也不信,自己竟能如此平静的道一句“太迟了”。楚狸是个感性的人,从以前便是,总会被情感冲昏了头脑,所以当两方相斗之时,他永远都是先败下阵来的那一个。 不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他都输的太惨,从前的傅逢春,父母去世时掠夺家产的亲戚,或是孤儿院中那些明枪暗箭,楚狸从来都没有赢过。他傻傻的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分给别人,最后却被扎得千疮百孔,他把自己整个人没在人情之中,得到的只有无边的冷寂,这么多年他没有长歪,那都是个奇迹! 可是,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成为其中的主宰,而不是待宰的那个。 今日齐子佩在萧国王宫大吼他是他道侣的时候,说楚狸没有一丝心动,他自己也不信,甚至说他竟然有一种成功捂热冰块的喜悦。可真当齐子佩卸下防备倾心而来,楚狸反倒淡定下来,十动然拒。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是他楚狸说过,这感情以后若是要给也是他楚狸给,不是齐子佩赏的。 齐子佩难得愣住了,喃喃道:“迟了?” “是啊,迟了。”楚狸将手中酒坛一抛,“在我最爱你的时候,你伤我最深,回去吧。” 他拍了拍手,撑着树从地上站起,木剑出窍,是到了该回萧国王宫的时候了。没有人拦他,楚狸只用了分钟,便消失在了这神木林之中。齐子佩望着碧空残影,多年不曾动摇的道心起了涟漪,他,真的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都输了。”以眼泪浸湿面前方寸的楚瑜疯狂大笑起来,“你东君睥睨归墟又如何,我待他十六年如厮又如何,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掉进玉虚湖里,因为我发现他竟然喜欢你才大吵一架,哈哈哈哈。” 齐子佩修了二十五年的道,仅仅二十五年,便站在了顶峰。可他这二十五年,却不足以让他明白这瞬息万变的人世情爱,更不懂楚狸和楚瑜的意思。他那逝去的师尊说他赤子之心,可这赤子之心不懂情,不懂爱,不懂该如何去珍惜,不懂对等的付出,不懂这世上为何会有心死的决绝。他只能冷冷的看着楚瑜,看他癫狂的模样,却又看不懂他为何痴狂。 楚瑜不屑的看了一眼满眼懵懂的齐子佩:“可笑吧,我爱上自己的亲哥哥!你笑啊,你为什么不笑?你东君,是不是真的跟传说一样,无心无情?为什么,为什么同一个人两个灵魂都爱的是你,为什么我爱的两个人,偏偏都爱的是你?” “你不知道吧,那天房里,我逼他跟我回楚国,他才跑了出去。你以为他一个人总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因为你每年都要去玉虚湖清修!你呢,每次除了责罚和痛骂,你到底为他做了什么啊!他死了,都是因为你!!!”楚瑜已经疯到了忘我境界,“为什么他会喜欢你?你告诉我啊!为什么连楚狸也喜欢你,你齐子佩到底哪里比过我楚瑜了,啊?” “你输了。你爱的是楚狸,我爱的,是楚狸。” 齐子佩望了眼身旁碎裂的酒坛,无奈的笑出声来,是啊,他来的太迟了。但那又如何,他还有十年百年时间,再不济他还有千年万年,他欠下的,终会偿还。 他一剑挑起楚瑜下巴,俯视之而淡然道:“回去吧,别让他担心。今日你说的我当没听见,以后他是你兄长,他是我道侣。” 说完,齐子佩御剑而去,留下楚瑜一人,在密林之中,呜咽良久。 楚狸今个算是身心舒畅了,以后谁也不欠谁的感觉不要太好,他终于可以站在平等的角度看待齐子佩和楚瑜了。一桩心事了却,下面便该完成救治任务了,随意晃了一圈,楚狸又回到了萧国王宫之内。 齐子佩和楚瑜倒是比他回来的还要早,和殿内三人站在一起,像是商讨什么。他一到殿门口,萧慎先发现的他,喊道:“仙长,你回来了?” 这一嗓子,让剩下四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齐子佩匆匆走到他边上道:“回来了?” “怎么,就许你回来?”楚狸瞥了一眼,“我有药,来治病。这事完了,咱们分道扬镳。” 他越过齐子佩向寝宫走去,路过人堆的瞬间,才看到柳寻和楚瑜并立着,都是红透了眼眶,整个儿一对小兔子模样。见到楚瑜希冀的看着自己,楚狸稍稍心软了下,又死命摇了摇头,漠然步入萧王寝宫。 萧国国王寝宫布置得十分奢华,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礼遇。白玉床立在寝宫正中,上面系着上好的绸缎曼纱,宫内有几对燃香鼎炉正燃着清渺香烟,珊瑚树同金玉四下雕刻,看上去华贵而优雅。只是这一派华美之中,躺着一名垂死之人,萧王须发皆白,看上去已是耄耋之年,可楚狸用系统一探,他也方才年到古稀。 多半是因为长时间服用那名方士的丹药,萧王已到了油灯枯竭的边缘,神志不清间不断呼唤着“端儿”二字,想来应该就是萧慎的生母了。别人看不见,楚狸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缠着丝丝黑气,其中还冒着绿色泡泡,跟剑三中中毒之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剑三中老长安的是尸毒,萧王身上的毒,名为唤情。 楚狸仔细的看了看唤情,以情为引,为情而死,非情深之人不可用。他摇了摇头,这萧王,也是个痴儿。 【系统提示,恭喜用户学会新配方唤情,奖励配方药材十份,系统经验5%,请再接再厉。】 身后脚步声响起瞬间,楚狸便也接到了系统提示,他面色一惊,难道这些东西他都可以学? 此时,萧慎打断了他的思绪,“仙长,探查之后,可有办法了?” 楚狸收了收表情,转身道:“有,三日之后,丹药奉上。” 第四十四章 约定了奉丹时间,不想再作停留,楚狸回往司琴院。 一路有歌有景有暖风,唯一缺憾就是身后跟了个情商为负的榆木疙瘩。 他稍微走快些,后头便脚步匆匆,稍微慢一点又听那步子沉缓下来,总之,绝对十分刻意的保持了十步距离,活像个跟屁虫。 再百米,便是司琴院,楚狸骤然停步,转身道:“齐子佩你跟着我做什么?” 大抵是没想到楚狸会回头质问,他微微愣了一下才说:“对不起,我——” 楚狸抬手招出一颗彩球砸过去:“情智相反,你还真是应了这句话。咱们两清了,止步!” 齐子佩恰好伸手接过那颗彩球,捧在胸前,真的呆呆立在原地不动。楚狸不想与他纠缠,转身快步奔向司琴院,后头果然没有了动静,楚狸无奈而笑,摇了摇头。这齐子佩连哄人都不会,都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追上来,真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活过来的。 司琴院门前的金甲卫士还是那般严肃的守着院子,踏步而入,小眉却是没了踪影。这院中的气氛有些邪魅,楚狸一入院内便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邪气。 他扫了眼锦鲤池子,小眉早上握在手中喂鱼的面团又摔在了地上。四周似乎还有挣扎过的痕迹,那一小块残余面团被踏扁了去,上面沾了不少灰尘,隐约可以看出灰尘形状,那是个男人的鞋印。 楚狸不禁疑惑的望了望外头两名守卫,他们分明内力深厚,院子里这么大动静就一点没发现? 再看他的屋子,门,果然开着! 抽出木剑,楚狸慢慢靠近房门,方想用剑挑开,就见房门径自大敞。 是天琊!而宫女小眉被他搂在怀里,明明是清醒的模样,双眸却像是没了神采,木愣愣的看着楚狸。 “天琊!你——?”楚狸震惊的看着天琊,“你做了什么?” 天琊飞了他一记媚眼,食指轻轻挑了下小眉下巴,佞笑说:“去,给你主人请个安。” 小眉就像是天琊手中的提线木偶,从他身上僵硬起身,一步一顿挪到楚狸面前,堪堪弯下身,只听天琊伸手一个响指,小眉便瘫软在了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楚狸蹲下身子将小眉拉起,将她安顿到外头石凳上后,才飞速回了房内。天琊不请自来,还一脸闲适,正提着茶壶给自己斟茶,楚狸仔细瞧了瞧,他竟和自己一样,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知天琊来意,楚狸也不自乱阵脚,他坐至天琊对面,伸手取了个茶杯,登在桌上,一幅给本大王斟茶的表情。 天琊倒完了自己一杯,伸手便给他沏,笑道:“你这主人,可不懂待客之道啊。” “梁上君子还当自己是客人了?”楚狸不等他斟完,径自拿过天琊面前那杯,一口灌入喉中。 “梁上君子?我猜不是什么好词。”天琊也不恼,慢悠悠斟完,错手拿过楚狸面前的杯盏,“我可是想你的紧啊,楚狸。” 两人分明是死敌,此刻偏像是朋友一般,对盏浅饮。楚狸待人接物也算是成熟了不少,天琊这般放肆,他倒也没起一丝怒意。反而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是怎么摸进来的? 只是这天琊贱胚成性,还没说几句,就让他忍不住想要扫人出门。 楚狸翻了个白眼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就不怕我把齐子佩招来?” 天琊“呵呵”一声说:“你不会的,不想听听我的来意?” “哦?你还能有什么好事告诉我不成?” “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你该听听。” 面前只有一盏清茶,楚狸嫌它不够劲,索性从包裹里摸出几坛好酒。虽说二人是这归墟极端对立的两方,但仇敌之间总是有那么几分惺惺相惜,说到底不过是各为其道罢了,如今天琊私传消息,这份胆识值他美酒相赠。 酒坛封泥一扯便开,这一启封,满屋子便飘起各类佳酿的酒香,闻闻都觉得醉人。看不出来,天琊也是个懂酒的,一嗅酒香,忙不迭将手中茶盏丢了出去,怀中摸出一尊小樽,熟门熟路开始倒酒。 他狂饮两杯才说:“这两日,会有人来取你性命。” 楚狸捧起一壶西京春,灌了两口:“哦?听弱柳扶风的人这么说,这感觉很微妙啊!” “随你信不信,还你一条命。”天琊哑声笑道:“谁让我,嗝,特中意你呢!” 言罢,天琊拾起桌上两坛西凤,随手便收入了乾坤袋之中。他说,这讯息便当做酒钱吧,他说,在轮到我杀你之前,别死了。天琊走了,大概是用了什么法术,他身前出现几许波纹,步至波纹之前他又打了个响指,外头便有小眉的“嘤咛”声传来。然后,他穿过虚空波涟,消失在了楚狸面前。 楚狸未看一眼天琊,只是手中的西京春还没放下,嘴角略出几丝自嘲笑意,再一刻,酒入愁肠,烧尽春思。 小眉醒来后匆匆奔了进来,一脸焦急道:“仙长,有,有人闯进来了!” “你在外头睡着了,估摸做梦了吧,以后累了就去屋里睡。” 他举杯遥祝,小眉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便告了退。 都说一人饮地是闷酒,楚狸倒是喝得欢。他也不是什么好酒量,两壶西京春慢慢酌到了傍晚,人也醉了。说来,楚狸好就好在酒品好,醉了也不发疯,只是脸贴着紫檀木桌,空洞洞的看着自己那把小木剑。 “呸,我呸。” 忽的,楚狸口中冒出两句词儿,眼前隐隐约约看到齐子佩的羽鹤袍。他醉醺醺的抬头,齐子佩的脸隐隐约约的在面前晃悠,楚狸伸手便是一抓,想要将那张脸撕开去。 一面张牙舞爪,一面还嚷嚷着说:“你个瓜娃子,劳资稀罕你的时候不要劳资,冷到起了才自个儿贴上来。” 楚狸是真的醉了,忍不住开始冒川普。他说着说着,喉中一恶,本就空荡荡的胃抽搐起来,酸水儿便吐在了那影子身上。看到影子的衣服被呕吐物染的乱七八糟,楚狸傻呵呵的开始呆笑。 他晃晃悠悠间只觉得床铺吸引人极了,脚步乱晃着便朝床扑去,只是身子有些沉,好像还扯到了什么。 昨夜,楚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床,只知道的是,现在光溜溜的自己身边睡着光裸的齐子佩! 几乎是被阳光刺得不得不睁眼,楚狸才醒了过来,下意识的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腻滑的东西。再伸手摸了摸,好像还是个人形,想到昨晚自己醉成了傻逼,他一瞬间便清醒过来。 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顿感身上一阵凉意,低头一看,自己......没穿衣服!!! 手中还残有腻滑的感觉,楚狸僵直转头,这这这,这不是齐子佩么!他他他,他怎么连里衣都没穿,他楚狸不会是在做梦吧...... 不可置信的楚狸慌忙掀开被子,果然,什么都没穿。而他们那些衣物,被散乱的扔在地上,楚狸心头一暗,顿时就想起身离开。谁知齐子佩一声“唔嗯”,吓得他连滚带爬的滚下床,这一下床,楚狸尴尬癌都要犯了,他的小兄弟怎么立着,而且,他的老腰怎么那么疼!!! 不会,是酒后乱【性】吧?搂起衣服揉了揉老腰,楚狸脑中冒出这般想法。 咦?腰上什么东西黏黏的...... 楚狸闭着眼,颤巍巍的将手伸到面前,做了半晌心理准备,正准备面对现实,却听—— “你做什么呢?”齐子佩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些别样的勾魂味儿。 楚狸下意识将手藏到衣服后面,睁眼便看见齐子佩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正在揉太阳穴,眼眶下面隐隐泛黑,一幅没睡好的样子。他低下头,心中不断os,难道昨晚真的没控制住,难道真的乱性了? 他小心翼翼道:“你,你,我,我们昨晚没做什么吧?” 齐子佩皱了皱眉头:“你昨晚太能了,我一宿没睡。” “太太太,太能了?”楚狸结巴道,“你一宿都干嘛了?” “整治你个醉鬼啊。” “噼啪——”,无形的闪电劈中楚狸。他,他——妈妈,他没脸活了啊!见楚狸搂着衣服一幅低落的模样,齐子佩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楚狸下意识想闭眼,却看到齐子佩穿着底裤。 齐子佩站至他面前:“还搂着这衣服作甚,都被你糟蹋的没法穿了。” 只见他伸手虚空一抓,两套羽鹤袍便出现在他手中,正要递来一套,楚狸像炸了毛一般吼道:“你,你他娘的给我出去!” 齐子佩悻悻的收回手,将一套羽鹤袍放在床上,匆匆穿了衣物,担忧的看了眼楚狸,最后也没说什么,径自出了门。 楚狸将藏在衣服后的手伸了出来,一把丢掉怀中衣物,看了眼自己已经软下来的小兄弟,哀声叹道:“妈妈,我梦遗了。” 一早便是个大乌龙,楚狸有气无力的将溯雪扔进包裹净化,拿着浴布匆匆擦洗,这才取出破军,红着脸穿上。更完衣,他坐在床上,盯着那套羽鹤袍,最后还是伸手放入了包裹之中。 定下心来,楚狸取出包中解毒丹配方。 这丹药讲道理,就是咱们平常用的东西。同《蒲辅周医疗经验》中的解毒丸炼制配方一般,取当归30克,赤豆卷90克,肉苁蓉90克,山萸肉30克,川牛膝30克,香附30克,土茯苓30克,银花30克,银花叶30克,共为细末,炼蜜为丸,每丸重9克。楚狸倒是不用斤斤计较,这些材料他基本都有,只要合在一起按着配方炼制便成。 从包裹中取出材料和药臼,只是半柱香,便成了一瓶解毒丸。楚狸取出一颗放进一个紫金匣子里,其余皆收入包裹之中,心想,怕是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其实他要三日时间,不为别的,只为炼制唤情。 非情深之人,不可用...... 第四十五章 【捉虫】 唤情,入情之毒,以情为引,为情而死,非情深之人不可用。 药方之上记载道,此药初始为试情之用,古时有仙侣相用以试真心,若情不深,则毒不剧。 此毒非一日便可毙命,其毒性缠绵,中毒之后尝相思之苦,虽不损修为,却是会让人日益虚弱,最终死在钟情之梦中。 而这情毒的创造者,正是夺舍了千万年的老妖怪柳芙洵。 楚狸无暇细思柳芙洵创毒用意,只是盯着“真心”二字,他捏着药方的手不断颤抖,心中挣扎不已,这唤情,正的能换情么? 虽然他心中有所动摇,但决定了的事,便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咬了咬牙,楚狸取出包裹中的药材一一看过,蛇心血、极北冰晶、苦寒草、冻原丹砂......全部都是极寒之物,所谓物极必反,想来这唤情毒丹出世之后,必定是燥阳至热之物。 仿若有魔鬼驱使一般,楚狸脑中空荡荡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拿出小药臼,将那些药材放了进去,晃神之间开始制起毒来。他动作极慢,一边杵捣着,一边有几滴泪水和了进去,缓缓凝出十几粒乌黑的毒丹。掏出玉瓶将丹药吸入,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仰倒在了床上。 打着炼药的旗号,楚狸在房里躺了一天一夜,小眉起初还扣门送饭,后来便自觉的不再打扰。楚狸将唤情丹瓶捏在手中,抬至半空细细凝视,偶尔伸手晃一晃,听着里面丹药与瓶壁的碰撞声,傻呵呵的咧起嘴。 大抵是到了傍晚,他才从床上直起身来,木愣愣的盯了盯封住的瓶口,伸手便去拔那瓶塞。倾瓶一倒,一颗漆黑的丹丸便滚到了他的手掌之上,收起丹瓶,他伸手戳了一下,猛的张嘴,吞了下去。 卧回床上,楚狸取出一本《孔雀东南飞》开始读了起来,这服毒之时还有系统解闷,也算是美事一件。待到那句‘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门啼。’,唤情的毒发作了。 楚狸顿感体内灵气不畅,双目亦是开始迷离不清,手中那本《孔雀东南飞》陡然落在床上,他便蜷缩在了床上。果然是令人尝到相思之苦,楚狸心里酸涩不已,像是被人抓紧了心脏,有种呼吸不上来的错觉,他双眼看不清后,眼中脑中出现的,都是齐子佩。 窗外清冷月光透亮,照在楚狸脸上,映得他面部惨白。夜里刮起了风,司琴院外头的草木被吹得“沙沙”作响,今日白天有些燥热,现在温度降得剧烈,凝出的水汽打在地面,敲出几声“滴答”回响。院子里,房间内都是静悄悄的,除了楚狸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床铺之上被褥凌乱的摩擦声。 心口越来越痛,楚狸蜷在被褥之中,哑然而笑,原来他真的动情了。颤巍巍的抖出一粒解毒丹,张口吞入腹中,他喉中一甜,呕出一口黑血,将新换的褥子染了个猩红,长长的喘息几回,才算安定下来。 对自己狠到这种地步,归墟古今怕是没有几个,嘴角还带着几丝红血的楚狸望着房内白晃晃的房顶,眯起双眼,含笑睡去。 明日,他倒要看看,齐子佩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日上三竿,楚狸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他无力的抹了把脸,却听外头小眉咋呼的声音传来。 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听小眉喊道:“仙长,仙长不好了!皇上遇刺了!慎王受伤了!让我来请您,您开开门呀!” 楚狸猛然睁开双眼,喊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他匆匆整理了衣容,御剑便向着萧王寝宫飞去,这萧王若是死了,他要拿不到九阳洗髓丹不说,系统还要倒扣五级,夫人与兵,他楚狸一个都不想折咯。剑光闪过,他加快速度,只求不出意外。 飞了有一会,就在迫近寝宫之时,楚狸才觉事情不对,这萧国王宫再大,能大得过整个萧国? 明明已经飞了很久了,寝宫也是近在咫尺,可偏偏他进一步,那萧王寝宫便退一步,好似永远隔着那么多的距离一般。 这不科学!这绝对不是偶然!这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拦他! 这事放在以前,便可称之为鬼拦路,不管你怎么走,想去的地方永远离你那么远,但在归墟,迷阵亦可以做到!这邪气的场景,让楚狸突然想到昨日天琊说的话,难道,取命之人来了? 楚狸停下飞剑悬在空中,心中一阵赞叹,这弱柳扶风还懂双管齐下,真是干得漂亮。 只是,今日他的命要保住,萧王的,也要保住! 楚狸对着四周呵斥道:“要命便取,何必躲在迷阵里?”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无人答应,像是要将他困死在里面一般,只有回声传来。楚狸皱眉望了望四周,这大阵不可能凭空而起,在萧国王宫上方作阵,不可能是置放了什么灵物,保准是人为起的迷阵。 素来便说,这阵法再是精妙,找到阵眼破了便也就成了废物。此前孚日大阵,楚狸便有探查阵法的经验,这会儿虽被困在里面,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始扫视四周,想要一寻阵眼所在。 奇奇奇!他扫视一圈,才发现这阵法竟然像是天成一般,毫无破绽可言。设阵之人,果真是高手,就连他的系统都无法看透!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换了别人,可能这会儿便会变成无头苍蝇,但楚狸身负系统,岂能轻易放弃?他还可以看地图啊! 楚狸轻声唤出地图一瞧,设阵之人好个障眼之术,自己分明已经到了萧王寝宫上方!但那萧王寝宫已在地图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巨大的紫色珠子旋转在上,正闪烁着迷诡光芒。 这地图标的如此明显,楚狸便知这紫色珠子就是阵眼!他离那珠子不过二十尺距离,放眼望去,那边竟是一片虚无。 “呵呵,还想困我。”他轻蔑一笑,“不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么?” 的确也是,平常人破阵,那都是要找到阵法构建顺序的。但楚狸不用,他只需将那紫色珠子加入焦点,便可直直找寻过去,再用群攻一破,便能毁了这方大阵。 说干就干,楚狸靠近紫珠旁边,*独尊一扫,四周景色果然变了一变! 脚下便是萧国皇宫,面前就是紫色灵珠,珠子旁边还有四个黑衣老叟,正催着灵力朝紫珠灌输。四名老叟估摸着是没想到楚狸能将他们和珠子一并打出来,见到破阵而出的楚狸眼神一愣。 楚狸不等四叟反应,持剑便朝他们杀去,叱咤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四叟反应极快,收了灵力,齐齐张出皱褶枯手,向着楚狸抓来。每个老叟的双手颜色都是不一样的,红绿蓝紫,楚狸定睛一瞧,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是带着毒的! 小心防备着四叟的毒爪,楚狸不断使出太极无极,四叟也非一般孱弱老者,太极无极打在他们身上,堪堪只是破了皮。 分钟之间便是过招了数十回合,楚狸一人与四叟缠斗,一剑挡八爪,剑至人手,竟似砍上了精钢。他稍微得空,朝着四人甩出一方三才化生,本以为也能像平常一般顺利定住,谁知只迟了两秒,那四叟又张着爪子袭来。 爪风四起,四叟齐声吼道:“玉虚小儿,当你魑魅魍魉爷爷们是吃素的?今天这天下地下,都要一起葬咯!” “噗呲——”楚狸听到这种标准的恶人语气忍俊不禁,“你们中二病该好好治治了。” 说罢,一个五方行尽再定四人,楚狸想也没想,开启紫气东来,一个满豆两仪化形,打在了四叟中一人身上。这系统虽说偶尔废柴了点,但这会儿却是给力至极,楚狸一招上身,那红爪的老叟便被劈成了两瓣,接着炸成了粉碎。 【哔——恭喜系统用户除恶成功,获取该人修为,化为同等经验,系统等级提升至31。】 楚狸也是一愣,他没想到紫气两仪伤害如此爆炸,还自带粉碎功能。记得上次他揍道灵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霸道啊?难不成这和除恶有关,所以才如此威武? 不待他猜想,另外三叟嚎叫传来:“魑叟!”接着那三叟便是发了狂一般,更为狠戾的朝着楚狸攻来。 “不自量力!”楚狸手中剑花一闪,瞬间又是三个两仪打出。这次没有前面那般惊天地泣鬼神的伤害,但还是伤着了三叟。 三叟皆是气红了眼,其中绿爪之人飞扑而来,大吼道:“我跟你拼了!” “不好,他要自爆!”剩下两人惊恐大叫,用了和天琊一般的方法,破开虚空便是逃遁而去,连那紫珠都未来得急取走。 那绿爪老叟七窍皆是冒出金光,身上皮肤也龟裂开来,仿佛酝酿着什么惊天力量。他飞身速度极其快,不刻便到了楚狸身前,楚狸也不去挡他,只是任那老叟鬼哭神嚎而来。 其实是楚狸早有准备,待绿爪老叟扑到身上,他慢悠悠的下出镇山河,伸首在绿爪老叟耳边讥讽道:“你太蠢了。” “砰啪——”,绿爪老叟身子膨胀至滚圆,轰然炸裂。 【哔——恭喜系统用户除恶成功,获取该人修为,化为同等经验,系统等级提升32。】 楚狸扫了扫身上的肉沫碎屑,冷哼道:“不过,做经验宝宝,你可真是太适合了。”他收起木剑向前走了几步,拾起空中还在旋转的紫珠,看了看,竟然是媚妖妖心??? 这东西好生眼熟,和他送东方墨的那颗一模一样。东方墨说过,这东西珍贵,但怎么弱柳扶风手中也有? 他是好奇的,可眼下不是猜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把萧王的毒给解了。 收起妖心,楚狸飞速朝萧王寝宫而去,入门一刻,他才发现寝宫之中根本不像天上那般战况激烈!寝宫之内齐子佩满身都是被溅到的鲜血,而萧王白玉床四周,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身首异处的黑衣人。 楚狸哂笑,也是,齐子佩在,哪里还有什么危险? 不过萧王被刺到一下倒是真的,只是没有伤到皮肉,破了一处衣服罢了。可以看出,离他床最近的那具尸体,穿着总管太监的衣服,八成便是被这人刺伤的。而萧慎坐在床沿上,手臂衣物也被划破了几处,不少还渗着血。 楚狸走到萧慎面前拿出紫金匣,递给萧慎道:“喂下去,萧王便可以好了。” 萧慎手臂有些不便,颤抖着取出盒中丹药,放入老萧王口中。丹一入喉,老萧王脸上黑气顿时散了开去,急促呼吸几下,咳出了一大滩黑血,最后缓缓睁开眼,眼中便有了神采。 这场面看得萧慎抽泣起来,他扑在萧王身上哭道:“父王,你总算醒了!” “王,王儿。”老萧王哆嗦着摸了摸萧慎受伤的手臂,“你受伤了?是,是父王的错。” 楚狸见这萧慎还算有情有义,伸手摸出一瓶补血丹,递到萧慎身边道:“每日服用,很快便可康复。” 萧慎连忙起身,拱手说:“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哔——恭喜用户,7078号支线顺利完成,九阳洗髓丹已存入用户包裹之中。】 楚狸耳边传来任务成功提示,他掩面朝着萧慎羞射一笑,顺带往嘴里塞了颗唤情,说道:“无妨,我们便不打扰了。” 他走到齐子佩身边,拉起齐子佩便往门外走去,顺势对着东方墨和楚瑜说:“你们留下来看着,我跟东君有话说。” 齐子佩便由着他,一路被牵着走到了花园之中。楚狸看园中无人,一踮脚,便吻上了齐子佩。一吻不足,还伸出舌头撬开齐子佩牙关,齐子佩城门失守瞬间,楚狸口中含着的唤情,便被他渡了过去。 楚狸还想用舌头将丹药喂下去,谁知齐子佩一把拉开他,问道:“为什么用唤情?” “你知道?”楚狸抹了把嘴,“你知道还任我喂药?” 只见齐子佩张口一吐,那唤情不正好好地被吐在了他手上么,他说:“你何须用唤情试我?” 楚狸笑道:“你连唤情都不敢吃,还妄说与我结为道侣?” 话音一落,楚狸的神行千里也读完了,他本就打算喂药之后便逃,谁知...... 齐子佩只看到楚狸冲天而起,随后便失了踪迹。 他捏碎手中丹药,魔怔般呢喃:“何须唤情,命都能给你。逃?这归墟,谁能逃出我手心?” 神木林,东郊。 楚狸降在了神木林中,捂着心口不断喘气,艾玛,人家带球他带毒,反正都是跑啊! 他望了望四周无垠绿林,今天起,便是一个人了。 第四十六章 【捉虫】 当夜子时,萧慎王府,迎客大厅。 今夜无月,多是阴沉的缠云,稍微有几丝凉风,透着门窗缝隙灌了进来。 萧慎坐在客座之上满脸阴鸩,本该他坐的主位隐没在黑暗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清瘦身影埋在里面。 少年声音由主位响起,糯糯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要的东西带了么?” 萧慎朝着主座抛出一个小瓶,闷声相问:“诺,那老东西什么时候能死?” 此时,那黑影同样向他抛了一个瓶子。 “快了,你再等等。这楚狸果然不凡,哈哈哈哈哈。” 萧慎蹙了他一眼,说道:“但愿你能快点兑现诺言。” “我......说过的话,从来不假,你就等着吧。” 夜风又起,主座上的人影略微扭曲,遂随着风散在了虚空之内。乌云终于也积攒够了威能,山雨骤来,萧国王都顿时被瓢泼笼罩。萧慎站起身来走到门前,看着庭院中被暴雨侵袭得弯下的草木,低低的笑出声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修的尖利的指甲,呢喃道:“天变了,雨也该来了。” 萧慎在屋檐下站了一宿,只身出逃的楚狸同样也失眠了一宿。 这会儿已是白日当空了,楚狸还是有气无力的倚在神木林边沿的一处树干上,身旁的里飞沙正欢快的啃着草皮,看上去一幅腻肥傻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爆裂的炙阳,深深的叹了一口。 “这该死的天气,昨天下了一夜雨,今天又热成这样,过山车真好玩。” 楚狸这会儿才从帮会领地吃了早饭出来,昨夜突来骤雨,他便进了领地躲雨。如果不是这茬,他都该忘了之前种的那些草药了! 那些草药早都长得肥硕野蛮了,早起的楚狸挖了许久才将三块田地的草药全数挖出,其中还刷了一两只尸人,只是他脸黑,没得了什么好东西。 这些日子他算是摸到了点系统的门道,这系统总有出人意料的地方,随着楚狸修为的增长,慢慢也能感觉到帮会领地那浓厚的灵气。楚狸心中想着也许自己可以种灵药,便将手中还有的灵药种子种了进去,你还别说,真让他种上了。 无人拘束的日子,种了种灵药,楚狸还真有种归隐山水中的快感。但系统也忒不给面子了,当时楚狸才啃了一颗早宴的桃子,系统提示便不期而至。 【系统用户请注意,请即日前往东萧海城,请即日前往东萧海城。】 海城,楚狸自然是知道的,那不就是柳家的地盘。但系统如此没头没脑的提示,却还是第一次。但是按这个系统的脾气,八成海城里会有不少任务等他完成,楚狸和系统相互依存,也只得顺着系统定下了行程。 只是这日子还是要过得舒坦些,把木桩当作齐子佩揍了半晌,再钓了几条鱼烤好放入包中,楚狸才慢悠悠的出了帮会领地。只是这一出去,天公作妖啊天公作妖,头顶的太阳晒得他简直都要睁不开眼,更别说是多走两步了。 楚狸是不打算御剑的,反正这海城就在那里,也不会飞了,而系统也只是要求他去,没设定时间,这还不是由着他乱晃?反正现在一个人游历了,何必匆匆忙忙到处乱飞,不如多体验体验这归墟大陆的风情。 他看过地图了,海城在萧国和后陈的边界线上,身旁靠着的便是无边苦海,若是一路快马,离神木林大概有半月的路程。楚狸现在是满心新鲜,便准备负剑骑马走几日,看看能不能在市井里淘到点好玩的东西。 然而事实上,顶着烈阳骑马走了一会儿的他,这会儿瘫在了神木林边上。楚狸从前只在游戏中骑过马,真当摸上那头温顺的里飞沙,走了些路程才知道,这破马鞍实在是磨肉的很! 烈日当头不说,这双腿之间的嫩肉也被磨破了些,一路都是隐隐作痛。他倚在树干上,已经为自己上过金疮药了,吐槽一句,拿出方才林中打的水,饮了一口,开始翻起地图探查路线。 他是打算从孚日城过去的,萧陈边境素来以孚日城为尊,如今孚日变作鬼城,更是合乎楚狸心意。昨日与魑魅魍魉四叟相斗时,击杀了其中二人,他竟能吸收他们的功力转化为系统经验,这给了他颇大的启发。这孚日城尸海之中为僵者定然不少,还有之前他吓退的神木林邪崇,想来也应该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楚狸这一路,便是准备斩妖升级,至于有没有更好玩的东西,那就要看缘分了。依照地图指示,过了孚日城,他即会进入后陈的界村,再后即是重重深山,绕过去,就可以到达海城。 下山了这么些日子,楚狸除了第一日到孚日城看到些市井之色,其余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这条路线,便是他为了自己特意定制的。一方面可以提升实力,另一方面,界村之内可以好好修整一番,再入万重深山。 老天总算是开了下眼,几许流云飘过天际,将炙热的太阳遮了大半。楚狸看了一眼自己裆部,涂了金疮药后已经不再泛血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从包裹中拿出不少衣物,准备绑在里飞沙的坐鞍上,这一取,那日齐子佩给他的羽鹤袍便被取了出来。 “啧啧啧,用这个垫屁股,我也算是归墟第一人了吧?”楚狸伸手抚了抚鹤羽纹,又纠结道:“哎,到海城估计得坏了。还是算了,算了......” 将羽鹤袍收回包裹,楚狸踩着踏子下身一使力,骑上了里飞沙。他轻轻一拍里飞沙丰腴的臀部,吆喝道:“走咯。” 里飞沙虽然傻,跑速却是有目共睹的,轻快不输归墟任何良驹。楚狸掏出早早备好的烤鱼,哼着小曲儿,望着四周风景,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约莫是他走了五六分钟,一个人影从方才他靠着的树干后走了出来,摸了摸还留着楚狸气息的树干,轻声道:“海城,他去那儿作甚。” 孚日城城郊,枯木道。 “老琴爹带带我,给你插山河,老琴爹带带我,屁股给你摸。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一定更糟糕!阿里里~阿里里~阿里阿里里~” 四周已没了人迹,楚狸一路算是吃饱喝足了,人说饱暖思淫【欲】,他那想淫的人儿不在身边,也就只能扯着嗓子嚎叫发泄了。身边绕着的几只邪崇,本来鬼鬼祟祟的跟着,就差找个机会去害了他,谁知这几嗓子,倒是把那邪崇都给吓跑了去。 楚狸摸了摸自个的下巴,看着邪崇没影儿的地方沉思道:“难道,我的歌声都有如此杀伤力了?” 其实也不能说他唱的不好,大概是歌本身就太‘喜庆’了吧。 少了几只经验宝宝倒是无妨,面前这条枯木道上满是邪气,倒是不缺那几只被吓怕的小喽啰。楚狸从包裹内又摸出一颗桃儿,开始啃起来,算了算,估计再走个半个时辰,就到孚日城了。 果真,枯木道上邪崇肆虐,越是靠近孚日城,越是多。楚狸没有一丝下马的意思,这一路只有他一个活人,这邪崇肯定跟着他,等孚日城到了一并解决,总好过一个一个杀过去浪费时间。 白马踏道,晃悠悠前行。楚狸捏着缰绳,左右相顾,这回他才有空细细看看四周,满目疮痍,孚日一役后没了人气,地里的树枯了,路边的房也空了,再说满途枯骨,看得人心惊。这都是弱柳扶风那日种出的荒古妖藤的杰作,虽不关乎楚狸,却让他心有所感。 这里的每一具骨架,都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没有那一条是该死的,但也没有那一条,逃过了天定命数。楚狸修道至今,鲜少能有这种连同天命的感觉,他当苍生作蝼蚁,现下却有些怜悯,虽说各有各的命,但那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楚狸闭上双眼,静静的感受这逆天之道的精髓。 待到他行到孚日门前,身后已经聚了一大片邪崇了。楚狸翻身下马,召回里飞沙,反手抽出木剑。为自己套上一尊坐忘无我,反身一个聂云,冲入了邪崇堆里。 这些邪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全是小菜一碟。立身站定,原地铺下生太极,楚狸原地开始读出*独尊,实在都是一刀一个的主。听到耳边不断响起的系统经验提示,楚狸惬意的眯起双眸。 这是一场血雨腥风,也是一场仙者的狂欢。待邪崇们发现大事不妙之际,皆已中了生太极的减速,楚狸对着邪崇逃离方向又放下一尊生太极,断了它们生路之后,便是疯狂的收割。 一炷香的功夫,一路尾随而来的邪崇们全数哭嚎着被消灭殆尽。挥去身上残余的邪气,楚狸看了看自己的系统。 竟然只升到了33级,要知道那一群邪崇数量绝对不在少数!楚狸皱起眉头细思,纠结半晌才算想通,大概不是每个邪物的经验都是一样的,这说明,那日斩杀的两名老叟,应是有些本事。 “吱呀——” 他还未及细思,身后孚日城紧闭的铜门兀自打开。 楚狸转身一挑眉:“哦?看来,有人在邀请我。” 第四十七章 城门微启,漏出些许西市的断壁残垣,借风一吹,那缝隙便开得更大了。 既然有‘人’邀请,楚狸便也不会推辞,伸手一推,那本就破败摇晃的铜门便大敞开来。 果然空无一人,但这城中,竟干净的不像话! 他离开孚日城之时,满城皆是血腥景象,缺了魂魄的尸体要么被荒古妖藤吸干了精髓,要么便是苟延残喘的在地上挪移,少数人形完整的,也都是漫无目的的游荡。 而现在,整个孚日城,除了碎裂的地板、破败的房屋和杂乱的摆设,没有一点血液,没有一具尸体,也没有一丝丝活人景象。 城外枯木道上分明是白骨森森,这孚日城,不对劲! 握着剑,楚狸缓步踏入这具空旷的阴阳城中。他才进西市,一阵阴风吹来,身后铜门“砰咚”一声,合了起来。 楚狸侧首瞄了眼身后铜门,轻笑道:“有趣,这城中的东西实在有趣。” 门合一瞬,城内原本稀疏的尸气开始浓重起来,这尸气浓厚之时,便会化出绿障,登时,楚狸眼前成了一片迷雾,堪堪只能看见十步距离的东西。他下意识的为自己套上坐忘无我,迈步向前探去。 既然这城中尸气已能化形,说明当日血海之中,有幸存的缺魂之尸化了僵,而这僵的数量,也绝对不在少数。如此浓重的尸气,怕是这孚日鬼城里的僵,能有数千。 只是有一点又非常奇怪,楚狸明明身陷尸气之中,但却没感到任何不适之感,甚至一丝邪佞的味道都没有。根据玉虚宫典籍记载,若是尸气成障,一般人入内不出一炷香便会中毒,若是待久了,尸气入体便会毙命,死后又化毒僵,危害一方。而修仙之人若是入了尸障,因其邪气断灵,稍稍也会有些恶心感觉。 而这孚日城的尸气,仿佛只是为了成障困人一般,实在是让楚狸有些想不通。 既然尸气遮蔽双眼,而这城内又有人邀约,楚狸只得凭着上次的记忆,一步一步朝城内走去。 这孚日城西市之前繁华如斯,如今楚狸一路走去,除了那些放着的商品,真当是连鬼影都没了。他稍微记得清楚的路,便是上次前往问月客栈的,现下没有什么线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偏巧不巧,楚狸走了会儿,便到了之前遇到鬼娃娃的小四合院。那株巨木上的叶子已经掉得精光,而鬼娃娃的小皮球正在树下,上下弹动! 楚狸轻哼了一声:“哟,这人还知道这茬呢。” 那小皮球应是刚刚被人拍过,弹了几下,便跌在地上,朝着楚狸咕噜噜滚来。滚到他脚边之时,楚狸弯下腰伸手去抓,谁知那小皮球又有了魂儿似得反向而去。 这时天光漏了几缕进来,楚狸握了握抓空了手说道:“怪了!难不成这城里的东西还有灵智不成?” 没错,只是那天光一闪,楚狸便看清了球上系着一根极细的丝线。他抬头一望,雾蒙蒙的远处,分明就是有一个黑影。那黑影见他抬头,飞快奔开,小皮球便也跟着黑影一路颠簸而去。 虽然知道这有可能是个请君入瓮的圈套,但楚狸本就为此而来,他二话不说,收了剑跟着小皮球奔跑起来。 那牵球儿的‘人’像是为他引路一样,不紧不慢,刚刚是楚狸能追的上的速度。二人你追我赶大约有个十来分钟,楚狸才发觉情况有变,他越是跟着小皮球跑,这身边的尸障越是稀薄,甚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个黑影是个人形。 再观察一下四周布置,楚狸一瞬便认出,这是前往城主府邸的路! 孚日鬼城,浓重尸障,红球引路,城主府邸。四个词在楚狸脑中不断变幻,他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却又连不起这四条线,除去继续跟着,别无他法! 又是一炷香,楚狸跟着红球儿奔到了那被荒古妖藤摧毁的城主府邸门前。这里的尸障近乎已经是没了,那牵球的人也算是露出的本来模样。 的确是一具僵尸,任是楚狸跟它有些距离,也可看见它全身青色的皮肤。大抵是个十二三的孩童化的,只有一米五六左右的个子,杵在那儿板着脸,有些令人想笑。二者是面对面站着的,楚狸稍稍往前一步,那青僵便后跳一步,没错,是用跳的! 青僵应是化僵不久,四肢关节都还十分僵硬,而且又哪里是牵着球,分明是将一条细线绑在了腰上,他一路跳过来,小皮球便也一路蹦蹦哒哒的引着楚狸。这青僵来意不明,仿佛是在等楚狸一般,看到楚狸从尸障里出来,眼睛转了转,僵挺挺的转身,又朝着城主府内跳去。 楚狸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是个有灵智的,哈哈,和以前电影里完全不一样嘛。” 他继续跟着那枚小球,也入了城主府邸。 当时,整个城主府院落,都被楚狸几人的飞剑和荒古妖藤毁得没了形,这次回来,除了几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上次不还是四个洞么,怎么成了这幅模样。”楚狸伸手捏了捏自个儿的脸,确定没有看错,又道:“别是这洞下面都是僵尸才好,否则这城里半数的人,都得化僵了。” 他再一看,那个引着他的少年青僵也立在洞穴之旁。想必这里就是它要带自己来的地方,楚狸既已得到了提示,便也不顾那青僵会不会再逃,驾起飞剑就朝它追去。 令他一惊,那青僵见飞剑冲脸,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竟直直蹦入了深洞之中。就差那么几秒,楚狸立在了青僵原本所在的位置,而面前,只剩下之前被荒古妖藤霸占的溶洞。 难不成,这青僵是荒古妖藤驱使的? 楚狸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齐子佩一剑破了荒古妖藤的藤蔓将他带出,天琊又说这妖藤没了藤心产生了异变,语气还带着几分惧怕。但转念一想,天琊分明也从溶洞里逃出来了,难道他就没有解决那个麻烦? 或许,还真的没有。弱柳扶风巴不得这荒古妖藤能作乱一方,虽然妖藤进化,但其杀伤力还在,若是有人入了这里,怕是没命或者回去的。而这孚日城此前的秘密,便会被永久埋葬。 但他楚狸现在可是不怕的,此前是因为进不了帮会领地,所以被困在了溶洞之内,现在这个致命弱点没了,还不是任他逍遥?俯首望了望无底黑洞,楚狸纵身一跃,御剑冲入其中。上回入洞,这洞中岩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荒古妖藤和血尸,这回下来,藤蔓枯了,只有白骨架在了岩壁上,虽然惨烈,却还是能入眼了。 飞入洞道,方才消失的一干二净的尸气,又开始稀稀疏疏的冒了出来。但这哪里挡得住楚狸,这洞都是他炸出来的,又下过一次洞穴,自然是熟门熟路,不刻便冲过重重尸气,到了溶洞穹顶边沿。 荒古妖藤竟然没了!而整个溶洞的地势也抬高了不少,之前喷发的熔岩冷却后,形成了新一层土壤,但最令楚狸不可置信的是,这溶洞之内布满了僵尸! 他出了甬道一瞬间,下方的尸群便僵僵的抬头看他,眼神倒是没有恶意。他还看到了那个绑着皮球引他过来的小僵尸,估摸着是跳洞摔到了,现在正瘫坐着,一样也抬着头,傻愣愣的望着他。 “呸呸呸——我乌鸦嘴干嘛!”楚狸真是有些生无可恋,他随口一说,还真成真了。 这溶洞之内的僵尸,少说也有几千,虽说没了荒古妖藤的干扰,但楚狸真想斩杀这些僵尸,怕是也要费些力气。而且,方才那引路青僵的表现,已经让楚狸怀疑这里的僵尸还有灵智,若是这么一群都是有灵智的,保不准是谁吃了谁。 他悬在半空,仔细思考得失。这尸群若是清除,自己得到的经验肯定不止一点半点,但若是要去清除,茫茫群尸一同攻来,他能挡住的实在有限。加上帮会神行一日只能使用一次,他也不可能反复躲藏以清理尸群,这活计,似乎不怎么讨好啊! “仙长,请下来相谈。” 正当楚狸思索如何把这群僵尸包饺子的时候,一道嘶哑的声音传入他脑中,像是密聊一般,也可称之为千里传音。但楚狸环顾一圈后发现,这洞穴之中只有僵尸,莫不是这洞中的僵尸已经到了可以传音入神的境界了? 楚狸低下头,扫视着尸群,果然,正中央有一名朝服官员打扮的僵尸,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他与尸群隔着十足的距离,却生生感到那如炬的目光,有点不敢相信的挖了挖耳朵,就又听一道传音入脑:“仙长,正是小吏。” “哟呵,这归墟的僵尸,可以啊!”楚狸与那小吏对视,隔空喊道:“你让我下去我就去?当我傻啊!” 那小吏倒是没有过激反应,只是僵僵朝着空中一拜:“仙长,我等有事相求,意不在作恶。” 这僵尸小吏礼数做得十足,语气也颇为诚恳,但楚狸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这孚日城毕竟是因为仙门争斗而毁,楚狸便觉得听听也是无妨,于是他便飞到僵群够不着的地方停下,朝着那小吏问道:“不知有何事相求?” 谁知那僵群集体跪拜下来,小吏在怀中摸索片刻,双手奉上一把钥匙道:“愿以全城珍宝,换我等无忧。” 楚狸退了两步说:“你且说说,怎么个无忧法?” “我等化半人半僵,只能龟缩于此,只是这地下生了个木火之精啊!” 木火之精!楚狸一听,这下,好玩了! 第四十八章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第四十九章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第五十章 雪灵草并非什么珍奇灵药,仙门都要修习丹术,雪灵草在其中至多算得上是一味中等灵药。 但无论它如何平庸,也绝不该出现在这种小镇之中! 界村为商贾休憩之地,其中有交易拍卖不难猜测,但若是搭上了雪灵草,便说明有仙门之人参与其中。 可整个归墟仙门都是默认与凡尘保持距离的,难不成,是弱柳扶风? 楚狸咀嚼着鲜美的烧腊,敛息分神再听。 果真是隔壁桌的大汉在讨论拍卖会的事情,雪灵草是其一,下面的话更让楚狸起了前去一观的心思。 一名虬髯汉子饮了一口烧刀子,拍桌道:“何止雪灵草,据说还有一颗火灵珠!” 他身边瘦猴模样的男子接话:“火灵珠!这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吃了少说也要增加一甲子功力!” 虬髯汉子大手扫了瘦猴一掌骂道:“你懂什么!你能有福消瘦?这次来的都是仙家宝贝,怕是咱们的货要毁了!” 瘦猴一听,慌慌张张的说:“要不,我们——”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但这声音再小,也逃不过楚狸的耳朵。瘦猴是起了歹意,想要抢了那雪草灵珠,带回山里一同享用。他那话说得粗鄙,楚狸一听便知,这二人应是山匪流寇一类的人,怕是来这界村拍卖会里销赃的。 听便听了,楚狸也未太上心,这事儿本就与他无关,他有兴趣的还是那个神神秘秘的拍卖会。火灵珠,好东西啊,一听就是可以给团团吃的,既然是拍卖,钱多就是大爷,恰好了,他楚大爷现在富得很了。楚狸自信的笑了笑,随后收回注意力,开始看着团团吃饭,省的他一口塞得太满,自己被自己噎到。 哪知那瘦猴朝着虬髯汉子“嘿嘿嘿”猥琐发笑的时候,一道精光飞入客栈,眨眼间那瘦猴的喉咙就被刺了个对穿。血液顺着那个小孔缓缓流下,瘦猴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人缓缓倒了下去。 客栈里原就有不少歇脚吃饭的旅人,见到这么一幅白日行凶的画面,胆儿小的已经开始尖叫奔逃起来。楚狸和团团还好生坐在那儿吃饭,除了他们,楚狸分神一数,约莫还有三四桌。 那虬髯汉子见自家兄弟瞬间惨死,一掌击穿桌子,愤然而起,吼道:“哪里来的龟孙,有胆子给爷爷出来,让你知道我铁山寨不是好惹的!” 虬髯汉子话音一落,一道娇俏的少女音便传了进来:“预行不轨,该死。” 又是一道灵光,一名金衣少女持剑飞入酒家,剑光如电,纵是楚狸看来,也是修为颇佳的一名好手。她的剑是特制的,又细又长,宛若一枚长针,“死”字出口,那剑尖也已穿透了虬髯汉子的脖颈。 虬髯汉子双眼瞪得滚圆,不可置信的吐出了最后一个字:“你——” 店里胆小的,早在瘦猴死的时候跑光了,掌柜的和小二也躲在台子后面不敢露头。金衣少女看了看店内还稳稳坐着的几桌,娇笑道:“看来同道中人不少啊,见笑见笑。” 楚狸偏过头一看,少女扎着马尾,杏眼小唇,算是个肤白貌美的小娇娘。这会儿对着几桌行了个仙礼,一脸平静的甩了甩她沾血的剑,马尾跟着那么一甩,转身出了酒家。他眼尖,瞧见了小姑娘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正阳书院! 小姑娘人就那么晃晃悠悠的走了,这店里的烂摊子却没人收拾,楚狸和团团也算是吃饱了,楚狸便抱起团团走到账台边上,放下几两银子。 楚狸伸手敲了敲账台道:“我们哪号房?银子收好,找几个人把人埋了吧,剩下的补贴店里了,这年头都不容易。” 小二哥稍微胆大点,他稍稍露出一两寸头道:“天字6号,多,多谢客官。” 虽然出了这么一出事儿,楚狸心情倒是没有半分不好,他抱着团团找到自个儿房间,将那胖小子放到床上,开始思考起来。 他原以为这雪灵草和火灵珠会是弱柳扶风搞的鬼,现在突然杀出一个正阳书院的小姑娘,事情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正阳书院是南方的仙门世家,山庄设在南蜀,和楚国就隔着一条界河。它是四大仙门中最为入世的门派,门规楚狸不知道,但它号称学而致用,所以除却本家之人修仙,还收些俗世弟子,教授修身之道,可以说整个归墟中原,不少为官者都是正阳书院的门生。 正阳书院每代掌门都称正阳君,且每一位正阳君都是女性,所以该门派平素主张以和为贵,和楚国境内的神虎谷的好战恰好相反,因此四大仙门之中,表面上最为对立的就是这两家。 每位正阳弟子都有一块正阳佩,如同孚日城小吏的一般,上刻浴火金乌,内隐绝世洞箫,算是四大仙门里最好分辨的人物之一。正阳门中,衣物都以黑金双色为主,恰好逢迎金乌的模样。楚狸在书中看过某代正阳君的衣着,层层叠叠的黑绸之上,以金线细细刺出舞天金乌,袖口则绘出熊熊烈火,裙摆可以拖出几米长短,十分华贵威严。 但方才那个金衣小姑娘,性子可不像是正阳书院的人,甚至不像仙门中人。她只是听了瘦猴一个歪念头,便用了仙门法术取命,这也就罢了,那虬髯大汉最多嘴贱,可这小姑娘手下一点不留情面,把人杀了个断根。 没有修身,也没养性,反倒像是个武林中的骄纵女儿。 而且,那小姑娘说虬髯和瘦猴要抢雪灵草和火灵珠便是不轨,言下之意,这两样灵物和她正阳书院关系匪浅。 如果,她真是正阳中人的话,这四大仙门默认的规矩,便已经坏了。 四仙规矩于楚狸倒是没什么意义,但这一路遇到的正阳书院弟子,都让他有种莫名的好奇。素来主张和平的门派不断和弱柳扶风这个天字一邪交织在一起,还真有几分意思。 还有今日堂中那些端坐不动的人,楚狸也是记在了心里,他探过其中一人虚实,绝对不是什么江湖人物。 楚狸这下算是打定主意去会一会那拍卖背后的人物了,不仅可以得了宝贝,也能查一查其中虚实,万一他又狗屎运的遇到什么好东西呢? 他转过身对团团道:“咱睡一觉,晚上出门买好吃的。” 团团点了点头,吮吸着拇指径自躺下团起,楚狸搂着他,也入了梦。 酉时,界村闹市。 已是傍晚,团团还有有点困顿,这会儿楚狸抱着他,走在界村的闹市里。 界村的规矩楚狸不懂,自然也不知道拍卖会何时举行,他这趟出来,除了和团团逛一逛,还多了个打探消息的任务。 集市的长街到了晚上还是一样热闹,始终萦绕着一股野味的肉香,白日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这会儿算是好了些,不少摊贩一边扒着晚饭,一边坐在自家摊子面前探头张望,客人一来,便放下碗筷做起买卖。 天色有些灰暗,街上挂着的灯笼也被点了起来,朦朦胧胧的一长排,宛若一条火龙,将整个长街都烧得热络起来。 楚狸抱着团团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一处糖果铺子,店家算是兢兢业业,这会儿还在打糖作饴。界村的糖果秉承着最原始的方法,杵砸手搅,隔着几里都能闻到那甜甜的味道,虽然甜却不腻。 团团本是睡眼惺忪的模样,一到了铺子,便挣扎着要下来。楚狸弯腰一放,他便跑到人家捣糖的地方流口水,铺主人一看这么一个小娃娃,伸手便扯了一块还热乎的,递了过去。 楚狸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铺子里,对着老板道:“掌柜的,每种都包三份,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就喜欢吃糖了,你可莫怪。” 那糖铺掌柜有些年纪了,笑起来眼角便是皱着的,慈祥的说:“哪能啊,老汉就喜欢这么水灵的小娃娃吃我做的糖。” 团团已经吃完了那块糖,听了人夸他水灵,舔了舔手指一脸认真道:“弹弹喜欢糖糖!” “小公子可真乖,这位少爷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啊,等着,马上就给您包来。” 糖铺子的掌柜手脚麻利,店里十几种糖块儿,没多久就都包了三份,楚狸接过浩浩荡荡的糖包,数了数,发现多了几包。 他本想多留些银两,谁知那掌柜乐呵呵的说:“咱们有缘,多的算是我送小公子的。” “那就多谢了!”楚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否打听个事情?” 糖铺掌柜道:“不知何事?” 楚狸凑过身去问道:“掌柜的可知这城中的拍卖会?” “那是当然,这城中的事情没有什么是老汉不知道的。”掌柜的拍了拍胸脯,“小少爷算是来对时候了,这界村拍卖会两月举行一次,每次那可都是南来北往都买不着的好东西啊!听说这次还有什么仙家灵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冲这个,这段时间来了不少大人物哩!” 掌柜的左右看了看,又说:“后个晚上这个时辰,村北回春堂,便是那拍卖会地点,小公子可以趁着去淘些稀罕玩意。不过可得看好咯,这村里有的是绿林道上的,您又带着孩子,若是被劫了,这里也没个官可以管。” 楚狸对着糖铺掌柜作了个揖,谢道:“多谢掌柜的提点,晚辈还要置办些别的东西,不打扰了。” 言罢,楚狸拎着一堆糖果,牵起团团便朝长街深处逛去,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才将糖果收进了包裹里。 他抬头看了看晦暗的天色,呢喃道:“后天,酉时,回春堂。” 第五十一章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第五十二章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阵外观阵之人面上都带上了惊慌,就连最为淡定的扶音也焦急起来。几名滞留许久的他门仙友二话不说齐齐御剑,带着满面惊慌向外飞去。 楚狸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吓怕了啊!心中不禁有些暖暖的,但这娃娃要一直黏在他身后,哪天能长成独当一面?想起比试时的约定,楚狸终于下定决心。 所谓劫,乃是天公向逆天之人讨要的代价。就打仙道来说,人生一命不过百年,仙门之人求道而行,命数少则百年,多则岁如洪荒。他们并非天生的仙,自然不能白白与天同寿,故未升仙之时多有劫数伴身。 只是合光断了便是断了,楚狸望了望手中赤霄红莲,将它放在齐子佩膝上。 故今日扶音一见,便有了些想法,玉虚近百年以来,能以楚狸修为引来丹劫的,屈指可数。若是想将玉虚丹术继续传承,就不得不看看他是否有这层机缘,百密一疏的是,扶音操之过急,忘了楚狸的能为。 齐子佩一身羽鹤白衣立在他面前,合光在手,人如天道剑如虹。他那从容背影带着一股睥睨苍生一视同的豪气,刺得楚狸有些睁不开眼。 楚狸凑到齐子佩耳边,轻声耳语道:“你猜的没错,但我是配得上你的楚狸!” 场外之人看到齐子佩入阵,皆是安心一叹。正巧,楚瑜这时被扶音给救醒了,看到完好无损的楚狸与东君齐齐并立,这才稍微淡定一些。 丹劫三分,三劫肉白骨,六劫元神回,若是得了九劫丹药,谁也说不准是不是就能瞬间大成。 要说仙门之人最为重视的事物,无非自身修为与本命法宝。合光便是齐子佩的本命法宝,自他修剑之日起,便一直在他身旁。合光品级极高,是有了剑灵的,由齐子佩心血温养至今,已是归墟东君的标志。 “闭嘴。”齐子佩有些不耐烦。 众龙直冲大阵之时,减缓了些许速度。只是大阵并未支持多久,虽然大阵之上加持了扶音的丹炉顶盖,本应坚固至极。但天雷威势惊人,大阵与顶盖只阻扰片刻,便出现裂纹,再一冲击,全数化作虚无。 “那又何妨?反正我的命都是向天偷来的!” 楚狸今日作丹,丹成之时引来雷劫,便说明他的丹药已是逆天之流。 火红天空像是被他激怒,霎时间无数雷霆滚滚而下,好像星河倒坠,可谓一泻千里。无数道雷龙在空中交缠飞驰,张牙舞爪朝着太虚阵中师徒二人咆哮而来。 “你且将他带回去,警告众弟子不许靠近!” 但齐子佩及时入阵,却也不是什么好事。雷劫面前众生平等,因而一人受劫时那人受的是他本该得的,但若有人助他渡劫,则雷劫的威力亦会增加。 “不好!怎么变成天劫了!” 场外扶音呕出一口心血,那顶盖是他亲命法宝之一,全数损毁,自然伤了他心脉。这些他也没有办法再助阵中二人,只得盘坐在雷龙之外闭目养神。 合光悬入半空,剑身旋转间斩断不断袭来的劫雷,拼命护着剑下二人。楚狸也想做些什么,但他在浩然天威之下当真什么也做不了,这天雷只要一道劈上他,粉身碎骨自不必说,说不准连魂魄都得劈散。 楚狸推了推澡盆旁的楚瑜道:“今天不是你比试么,怎么还不去!” “当初你还让我下山,我以为你恨不得杀了我。” 萦绕在太虚广场上空的劫云散了,一道虹芒直冲楚狸,那是他的丹药。 再说仙门大成之人,求仙问道的本源自然是追求仙家门庭。古往今来行走在神仙道上的人不计其数,正真成者皆需经过九道天雷加身,方能脱胎换骨,平地飞升。 雷云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锤击着太虚大殿,齐子佩的额上也开始冒出冷汗,楚狸已有些恢复,想脱身为他分担点压力,却被压的更紧。 萦绕在太虚广场上空的劫云散了,一道虹芒直冲楚狸,那是他的丹药。 齐子佩很少笑,更是很少笑的妖孽,此时他望天轻蔑道:“无妨,莫要误了晚食便好。” 如果说楚狸之前是因为各种原因亲近齐子佩,那么今时今日,他脑中再无其他想法。 空中雷劫滚滚,四下齑粉飘然,太虚广场上呼啸的狂风与满目的飘雾都遮不住他面前白色身影。 只是今日,合光断了。 狂躁的雷云约莫轰击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雷云又恢复当初模样,只待最后一条紫龙游下,劫数便算是过了。末龙狂游而下,师徒二人方才察觉它已是携了裂天威势。不及更多防护,劫雷直直命中还在空中护主的合光, 原本乌黑的雷云压缩之后竟成了全紫霞云,本该残存的一道惊雷消失殆尽,整个云层酝酿着不明情绪。 “救他。” 接到自己丹药的楚狸二话不说,将它塞入齐子佩口中。果真是经历了三重丹劫和四九天劫的逆天仙品,齐子佩脸上迅速泛起血色,盘坐着调息片刻,整个人的气息便开始平稳起来。 这几日他也算想清楚了,便开口道:“楚瑜,其实我——” 扶音快步跑到齐子佩面前:“子佩——” 百龙狂啸着劈击楚狸二人,楚狸早已被齐子佩搂在怀中,当下正是齐子佩一人抵抗天威。 他一次比试多次耗尽灵力,对身体伤害十分巨大,因此当下只能通过药浴来温养身体。今日本该是楚瑜论道比试的日子,可自从楚狸醒后,他便一刻不离楚狸身边,搞得楚狸有种被背后灵黏上的错觉。 楚狸可不好过了,三日前一场比试差点弄得他油尽灯枯,当下醒了却又整日泡在药水之中。 楚狸虚弱苦笑:“这不,给您长长脸!” “恩。”齐子佩明眸微弯,“贫嘴,成何体统——” 若不是齐子佩突然出现,怕是今日楚狸要死在雷劫之下。 楚瑜折了折手中毛巾:“不去。” “不去,我守着你。” “省省吧,我可看不得一具焦尸与我同床。”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我助你渡丹劫,现在报应来了,第三道雷劫将是四九天劫。” 扶音仰头向着天际望去,不知何时,深紫的云团不见了,整个天空都燃起红色,充满了令人绝望的压抑。直到东方墨完全消失在扶音眼中,他才从乾坤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炉盖,秀手一抛,罩上大阵。 “不去,我守着你。” “不去,我守着你。” 合光剑折,齐子佩瞬间重伤,再也扛不住双劫加身。紫龙百米冲刺一般向二人袭来,齐子佩嘴角泛红,若不是楚狸撑着,恐怕就得倒下去。 他的灵力这次是真的枯竭了,颤巍巍的掏出最后几粒强体丹,刚想灌入口中,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丹药也撒了一地。 扶音在阵外调息完毕,才发现天劫已经结束,剩下一地狼藉。齐子佩从满地狼藉中走出来,背上负剑,怀中横抱着楚狸,楚狸怀里则搂着已经断成两节的合光。 齐子佩手中灵气晦暗一闪,“多嘴,此事日后再说。” 第三道劫雷本该应声而下,但此时此刻却收在了半途。劫云自然未散,反而开始不断压缩,在空中爆散出几缕星花,四周威压更浓。 楚狸眼中却什么也看不到,唯有庄严黑白,织成稀疏羽纹,令他心安。 阵内灵气诡异变动,楚狸与齐子佩自然感应到了,又见大阵蒙上一层铜色,齐子佩心中了然。 除却求道逆天,铸就法器、炼制丹药以及许多有违常理的法门,亦是逆天之行。既达逆天,必有劫数相伴,也算是天公唯一的公平。 “护阵!” “倒是惊人。”决然转身,齐子佩浓眉深锁,“不要命了?” 楚瑜听到“天劫”二字,挣扎着想要向阵中奔去。谁知扶音一个手刀打在他脖颈之上,将再度昏迷的楚瑜丢给东方墨。 要说这世间千般色万般彩,红若丹朱灼烈,鹅黄娇俏动人,就是那初春翠绿也是惹人的紧。 谁知扶音还是沉着脸:“你看,劫云起变化了。” 第五十三章 今天更新6000字,爆字数嘿嘿嘿!如果更新时间看到还是这个,清理一下缓存就好! ios端存在bug已知,麻烦小天使了,不过只要点一下清理缓存就好!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背影》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甚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荷塘月色》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小草偷偷地从土地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俏俏的,草软绵绵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的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着些心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呼朋引伴的卖弄清脆的歌喉,唱出婉转的曲子,跟清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嘹亮的响着。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牦,像花针,像细丝,密密的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却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撑着伞慢慢走着的人,地里还有工作的农民,披着所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天上的风筝渐渐多了,地上的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儿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功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向前去。 《匆匆》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象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的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边垮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却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象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裸地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怀魏握青君》 两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些日子吧,我邀了几个熟朋友,在雪香斋给握青送行。雪香斋以绍酒著名。这几个人多半是浙江人,握青也是的,而又有一两个是酒徒,所以便拣了这地方。说到酒,莲花白太腻,白干太烈一是北方的佳人,一是关西的大汉,都不宜于浅斟低酌。只有黄酒,如温旧书,如对故友,真是醰醰有味。只可惜雪香斋的酒还上了色若是”竹叶青”,那就更妙了。握青是到美国留学去,要住上三年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的日子,大家确有些惜别,所以那晚酒都喝得不少。出门分手,握青又要我去中天看电影。我坐下直觉头晕。握青说电影如何如何,我只糊糊涂涂听着几回想张眼看,却什么也看不出。终于支持不住,出其不意,哇地吐出来了。观众都吃一惊,附近的人全堵上了鼻子这真有些惶恐。握青扶我回到旅馆,他也吐了。但我们心里都觉得这一晚很痛快。我想握青该还记得那种狼狈的光景吧 我与握青相识,是在东南大学。那时正是暑假,中华教育改进社借那儿开会。我与方光焘君去旁听,偶然遇着握青方君是他的同乡,一向认识,便给我们介绍了。那时我只知道他很活动,会交际而已。匆匆一面,便未再见。三年前,我北来作教,恰好与他同事。我初到,许多事都不知怎样做好他给了我许多帮助。我们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吃饭也在一处。因此常和他谈论。我渐渐知道他不只是很活动,会交际他有他的真心,他有他的锐眼,他也有他的傻样子。许多朋友都以为他是个傻小子,大家都叫他老魏,连听差背地里也是这样叫他这个太亲昵的称呼,只有他有。 但他决不如我们所想的那么”傻”,他是个玩世不恭的人至少我在北京见着他是如此。那时他已一度受过人生的戒,从前所有多或少的严肃气分,暂时都隐藏起来了剩下的只是那冷然的玩弄一切的态度。我们知道这种剑锋般的态度,若□□裸地露出,便是自己矛盾,所以总得用了什么法子盖藏着。他用的是一副傻子的面具。我有时要揭开他这副面具,他便说我是《语丝》派。但他知道我,并不比我知道他少。他能由我一个短语,知道全篇的故事。他对于别人,也能知道但只默喻着,不大肯说出。他的玩世,在有些事情上,也许太随便些。但以或种意义说,他要复仇人总是人,又有什么办法呢至少我是原谅他的。以上其实也只说得他的一面他有时也能为人尽心竭力。他曾为我决定一件极为难的事。我们沿着墙根,走了不知多少趟他源源本本,条分缕析地将形势剖解给我听。你想,这岂是傻子所能做的幸亏有这一面,他还能高高兴兴过日子不然,没有笑,没有泪,只有冷脸,只有”鬼脸”,岂不郁郁地闷煞人! 我最不能忘的,是他动身前不多时的一个月夜。电灯灭后,月光照了满院,柏树森森地竦立着。屋内人都睡了我们站在月光里,柏树旁,看着自己的影子。他轻轻地诉说他生平冒险的故事。说一会,静默一会。这是一个幽奇的境界。他叙述时,脸上隐约浮着微笑,就是他心地平静时常浮在他脸上的微笑一面偏着头,老像发问似的。这种月光,这种院子,这种柏树,这种谈话,都很可珍贵就由握青自己再来一次,怕也不一样的。 他走之前,很愿我做些文字送他但又用玩世的态度说,”怕不肯吧我晓得,你不肯的。”我说,”一定做,而且一定写成一幅横披只是字不行些。”但是我惭愧我的懒,那”一定”早已几乎变成”不肯”了!而且他来了两封信,我竟未覆只字。这叫我怎样说好呢我实在有种坏脾气,觉得路太遥远,竟有些渺茫一般,什么便都因循下来了。好在他的成绩很好,我是知道的只此就很够了。别的,反正他明年就回来,我们再好好地谈几次,这是要紧的。我想,握青也许不那么玩世了吧。 1928年5月25日夜。 我是《师父总是不理我[穿越]》的作者怀壁钓江,看到这段正文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是为什么。与其在盗文网站不知道是谁写的,等更新一直没有,催更不知道找谁,不如搜一下我的名字,到正版下面看看,我和小天使的互动,我们对这篇文的爱。利益是相互的,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那么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脑力劳动,支持我每日不断更的热情。虽然我是个新人,但是我有热情,也有和大家一起进步的心,希望看到的人,可以不让我和我的小天使们心寒,也请尊重每一个作者的劳动成果。 第五十四章 子夜,万重山东陲。 此刻,遭了袭击的商队大部分已经扛不住疲倦睡了过去。 楚狸依然醒着,他拿着一根木枝,时不时捣一下面前的火堆。 他身边的团团已经打起了鼾,老王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与瞌睡斗了一晚,现在已经躺得没了形状。 除了楚狸,剩下没有睡的,便是前方那几个疯疯癫癫的走货郎。白日他们被吓得不轻,直到现在依然絮叨着“蛇,蛇——”,楚狸扫了一眼便知,这群人这辈子怕是没救了。 楚狸又习惯性的四下扫视了一番,回过头,专注的盯着火堆,看着火焰中虚虚渺渺的幻象,一个人沉默着,也不知沉思些什么。 蛇还没来,但人们,差不多都被压垮了。 他摸了摸团团的额发,叹气道:“这一路上的人间风景,还真不是那么好看的。” 抬头,望了望天上被乌云遮了大半的朗月,楚狸闭起双眸,开始冥思。仙门冥思之时,精神力全数外放,比起睁眼之时的感官有过之而无不及,古时所谓灵魂脱窍便是这个道理。 平安无事了良久,忽而,林风变了。 万重山是东归墟一处连绵的山脉,由层层叠叠的山峦组成,因为实在太过厚重,人行其中不会遭到暴热寒雪,山中常年都回荡着稀疏的流风,比起其他地界,已经算是十分宜人的地方了。 这四日间,楚狸从未受过此刻这般的寒冷。四周突而霜露凝重,空气中的寒气似乎有了形态一般,刺得人骨子都寒了。原本躺在地上的众人被冻得哆嗦起来,老王颤巍巍的睁开眼睛,察觉到四周突变的气候,面色也焦躁起来。 除却霜冷压境,林子里的风儿也来雪上加霜。原本还算清凉的林风像是加大马达一般,完全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携带着透心的凉意,吹断了营地内众人最后一道紧绷的神经。 这乍变的天气拢出鬼气森森的错觉,将白日吓破胆的众人的理智即刻摧毁,有人不顾身边阻拦,口中咿咿呀呀的哭嚎着,狂奔消失在了营地周围的林子里。 老王见此情景,一脸焦急的晃了晃楚狸:“小师傅!要不要去寻他们?” “不行!”楚狸瞪了他一眼,随后将头转向南方的林子道:“阎王,来了!” 众人听到他这话,哪里还反应不过来?他所说的阎王,自然是那条‘蛇’! 在压抑的气氛之中,在楚狸的注视之下,远处的密林里倏然起了两团灯笼大的红火,正炯炯的注视着这处营地。那两团红火给人的感觉,便是阴鸩,便是恶寒,便是千年冰窖里四散不去的冷,便是万年雪山永不解冻的冰。 楚狸知道,这是那‘蛇’的眼睛。看这眼睛大小,少说,也得有个千米长短。 幽幽的红光,摄人心魄,宛若地狱的邀请,突而动了起来,一步一步,靠向了胆颤的营地。 恐怕之前说的山鬼拦路,还有归墟那些可有可无的传言,都是这‘蛇’的鼻息制造出的谜障。吐纳之气便成障,此‘蛇’化形应该也有些年头了,楚狸摇了摇头,这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的多! 而就在此刻,红光到了! 顺着两团红光下去,是百米长的身躯,楚狸向后探探,那身子根本探不出边际。‘蛇’在林子边沿便停住了,冷冷的注视着众人,仿佛刻意玩弄一般,看着营地中不断有人崩溃,也死死的盯着楚狸。 突然,楚狸脑中闪出一句人言,“仙门小辈,为何扰我清修?” 他抬头望向两团红火,道:“清修?你捉了凡人作甚,你将这万重山灵物妖魔赶杀殆尽又是作甚?” ‘蛇’无言良久,又说:“尔等不过蝼蚁,做了养料也是应该的!” 没有丝毫预兆,大战一触即发。这是一场生死较量,‘蛇’,或者说魔蛟从林中离弦而出,张开大口便朝营地袭来。 那是很难形容的场面,魔蛟的头巨大万分,毒牙长得不可思议,而那张巨颚一张,像是要将天地都吃进去一般。它不需要武器,它全身都是武器,一入境,便用身子碾压了一群无辜之人。 楚狸当机立断张开结界,为自己套上坐忘,才使出*,不让那魔蛟靠近。 “好可怖的魔物!这才是几分前身,若是让它盘踞,这里谁都活不了!”楚狸呢喃一句,心头凝重起来。他挑眼看了看魔蛟头部,那对角却只是冒出了点苗头,认真换算起来,竟只有百年功力! 可这魔蛟看着分明就是万古魔物,怎么会只有百年的角?而且,这魔蛟实力强劲,若不是因为楚狸的*独尊化出一个真空范围,魔蛟早不是在众人四周盘旋,便应攻进来了! 但回过头来细想,若是可以被他的*独尊挡在外面,此魔蛟的功力,也并非卓绝! 楚狸皱眉想,难道,这蛇化蛟还分品种的,还是这蛇本身就比较大? “嘶——嘶嘶——” 魔蛟吐着蛇信,不断绕行在众人周围,只等着一个疏忽,便会将营地生灵尽数绞灭。楚狸一看,这样下去不行,若是他用尽了灵力,整个营地便都在劫难逃,不如由自己引开这魔物,放老王他们逃走。 他转头在老王耳边耳语道:“我去引开,你们赶紧跑,此后命在自己手中,望珍重!” 老王一急:“小师傅何出此言?你如何能同这魔鬼对抗!” “啧,你们在这,我还得分心!”楚狸瞪他一眼,“我只给你们一会儿时间,赶紧跑!” “可是,小师傅——” 楚狸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伸手一个巴掌:“听我的,别拖我后腿!” 老王双眸含泪带着众人跪下:“若是以后再见,我等定当为小师傅做牛做马,以命相报!” 楚狸见老王终于想通,张身下出一个镇山河,怒吼道:“跑!” 与此同时,楚狸盯住魔蛟七寸,一个两仪便拍击过去。谁想这招竟有奇效!那魔蛟受了一击两仪,发出惊天哀嚎,似乎是被伤到了神脉一般。它本是想追老王等人的,此刻一双怨恨的眼睛,转过来死死盯着楚狸。 楚狸将团团护在身后,与之对视,他早已想好脱身方法,现在只需要为老王等人争取时间! 魔蛟阴黢黢的看着他,身子立起,像是蛇类一般摆出捕食的姿势。它也是不敢贸然出击,毕竟刚刚这仙门弟子使了什么诡异招数,它一分也无法靠近,再后来只是一招便打得它受了伤,更何况,这人的修为并不高! 它张口吐出人言:“也好,就拿你当催生灵蛇果的最后一份肥料,总好过那些没用的凡人!” 楚狸朝着魔蛟比了个中指,哂笑道:“蛇就是蛇,脑子不够用,再修个千年万年,也是个累赘!” 那魔蛟修出额上角,又会说话,自然是有了灵智的。一听楚狸挑衅,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登时中了激将法,朝着楚狸攒射过来。楚狸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使出一个九转归一将蛇头击退,再接一个两仪化形正中七寸,魔蛟再受重创,凄厉哀嚎起来。 它乃是这方林子霸主,此前从未在谁手中受过如此大的屈辱,一时之间,魔蛟便也不顾什么,径自将自己的内丹吐了出来。 楚狸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人若成丹,便是进入了怀丹境界,这境界在仙门之中已是不易。而走兽飞禽若是想成丹,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修更久的年岁,所以才有了人修道得天独厚的说法。 面前这只魔蛟,竟然已经是成了丹的! 这等修为的魔物,楚狸根本是无法抗衡的!他之前能打伤这魔蛟,定是魔蛟没有出全力,现在魔蛟已经癫狂,以丹相拼,他和团团无一可以幸免! 魔蛟吐丹之后,身形开始急剧收缩,最后缩成十米大小,整个身子开始在楚狸周身环绕。它那颗绿油油的内丹,不断释放出毒气,一时间整个营地都笼在了绿雾之中! 楚狸身上还有解毒丹,他取出两颗,一颗塞入团团口中,一颗自己吞了下去。望着茫茫毒气,心里也没了底。 这魔蛟张出毒雾之后,便扰乱了楚狸的视线,加上它在自己的雾中如鱼得水,楚狸除了因为系统知道它的大致方向,竟一点也判断不出来它的行踪! 天月终于被黑压压的云层吞了个干净,没了月光,营地黑成了一片。 此时,魔蛟动了! 它从一个刁钻的角度袭来,并非直指楚狸,反倒是去咬了团团。楚狸发现之时,魔蛟已经到了面前,几乎是下意识的,楚狸使了个三才化生,可惜这魔蛟已经放出内丹,功力暴涨之下,三才一点用处没有。 眼看蛇口即将咬到团团,楚狸奋不顾身扑了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便闭上了双眼,等待手臂传来疼痛。 哪知过了许久,一点动静也没有,楚狸这才睁开了双眸。 魔蛟被一把剑贯穿了天灵,正钉死在了地上,身子还在不断抽搐。 那把剑,是赤霄! 而浓厚的绿雾间现出一个模糊身影,随着它一步一步走来,雾气径自散了开去。 羽鹤袍停在楚狸面前,只听头顶齐子佩声音传来。 “没事吧?” 第五十五章 楚狸闻声,搂着团团将头埋得更低了,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不愿意抬头去看一看面前那人。 他只觉怀中团团稍稍扭动,便听团团吼道:“抢糖的坏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狸抬头去看,就见齐子佩逆着光低头看着自己,虽看不清面部表情,却能察觉到他饱含担忧的深情目光。 这目光一交融,楚狸便是被逼到了绝境。 他一路走来不曾回头,现下却在前路之上,看到了远在身后的创口,心中百感莫名,也微微有些绞痛。 可自己选的路,纵是一地荆棘,楚狸也是要昂首走完的。 他虽然有些收不回自己黏着的目光,却是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意已决,楚狸一把抱起团团,无视齐子佩伸出的拉他的手,向着魔蛟来时的路仓皇奔去。 楚狸的脸上有些发烫,步子奔得急促,心中乱麻绞成一团,只能拼命对自己暗示着齐子佩是个王八蛋。 这楚狸话都不说便是匆忙跑路,齐子佩整个人也是一愣,其实他已经跟了楚狸很多天了。本来齐子佩是不想被楚狸知道的,可今夜魔蛟压境,若是不出手便要看着楚狸受伤,一时没忍住,齐子佩怒而御剑斩蛟。 他原以为楚狸走了这么些天,也该不那么厌弃自己了,谁知这一照面,招呼都不打,直接就给他跑了! 愣愣的看着楚狸跑远的身影,齐子佩突然缓过神来,他跑,自己追便是了! 空中的黑云稍稍散去了些,月光又重回林内,于是便照亮了林子里两个行色匆匆的人。楚狸在前头疯狂奔跑,齐子佩在后头匆忙追寻,只有团团不住的回头,生怕那个抢了自己糖的坏人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楚狸跑了很久,几乎已经要寻着魔气找到魔蛟的洞穴他才停下脚步,放下团团之后他不住的喘着粗气,看着实在是累的不行了。 “这齐子佩从哪儿冒出来的!”楚狸从包裹中拿出竹筒,灌了一大口山泉,又细声狐疑道:“我竟然都没发现,难不成之前真是他跟着我们?难不成,那真不是错觉?” 团团绞了绞自己肥嘟嘟的手指,糯糯说道:“之前在界村糖铺,坏人就抢了弹弹糖糖!” 楚狸一听,界村?还抢团团的糖!这齐子佩是小孩子脾气么,幼稚!想着想着,他自己也笑出声来。 一得团团的讯息,楚狸大致可以猜出齐子佩到底跟了自己多久了,八成是从孚日城便跟着,一路上也亏他一直没露馅。否则,在界村的时候,他又怎么会知道团团在糖果铺子,毕竟其他时候团团都和自己在一起,哪里会给他抢糖的机会。 “楚狸!” “坏人!” 此时,齐子佩也赶到了。他和团团的声音同时响起,楚狸再次下意识的看向身后,果然,齐子佩站在五步开外。 见到楚狸回头,齐子佩万年冷漠的脸竟然扯出一个笑,若是没见过的,怕是会觉得瘆得慌。他望着楚狸,楚狸也望着他,齐子佩眼中含着星辰,楚狸的眸色有些黯淡,驻足良久,然后便见齐子佩想要向前奔来。 他只走了一步,楚狸慌忙拉着团团退了四五步,月光之下两人的距离又拉长几分。 二人面对而立,齐子佩本来亮闪闪的眸子暗了些许,他闷声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楚狸虽然喜他,却不是那么好哄的主,便说:“我不是说了咱们两清了么,分道扬镳你懂不懂?” 哪知齐子佩木楞低声道:“可是,你是我道侣啊......” 这齐子佩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楚狸望着面前如同受伤小兽一般的齐子佩,心中的防线有些松动,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他深谙齐子佩是个精分负情商的事实,他决不妥协! 楚狸死鸭子嘴硬道:“道侣?滚滚滚,谁说我们是道侣的!咱们早吹了,反正你东君也不缺我这么个废柴道侣吧?这归墟想跟你东君在一起的仙子道友们多了去了,你命里不缺我一个!你快走,要不,就让我走。” 他边说边退,准备再次跑路,谁知这齐子佩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只见齐子佩使了个瞬移,便瞬间到了楚狸面前,不及楚狸反应,竟直接将他抱了个满怀,一丝退路都没留下。 齐子佩将楚狸压在自己的怀中,把头埋进楚狸脖颈之中,厮磨一阵轻声道:“不,我命里独缺你。” 楚狸被他紧紧搂着,听罢一瞬,一下子便中招了。谁说这齐子佩不谙撩人之道的,出来,他保证绝对不打死那货!这么来了一遭,楚狸本就松动的防线被齐子佩一句话击得粉碎,他闭上双眼,将自己埋进熟悉的味道里,好像,整个人都开始滚烫滚烫起来。 正当他被美色迷惑之际,那句‘此后感情要给也是我楚狸给’突然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楚狸登时清醒,伸手推搡起来:“你他娘的放开老子,你当我楚狸是小狗啊!之前呼来喝去的,现在讨好还有毛用啊!” 他凶起来的确是个疯狗,拳头敲得又重又实在,“咚咚咚”的打在齐子佩身上,齐子佩却愣是没吱一声。楚狸敲的手也酸了,人也累了,齐子佩还是牢牢搂着他,深深的望着他,身上的味道不断袭入楚狸鼻腔,合着旖旎的月光,让楚狸双眼朦胧起来。 楚狸索性闭上双眼再不反抗,反正他也挣脱不开,等这傻缺抱够了,放自己走便是。 哪知这时他的唇上突然贴上了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再接着,似是湿湿滑滑的舌头触到了楚狸的嘴角。楚狸脑子就跟火山一样陡然爆炸,他蓦地睁开眼睛,就瞧见归墟第一单身汉正闭着眼,不断加深着这个不那么熟练的吻。 “你——”楚狸被吓得一怔,木楞楞的开了口,原本在他嘴角游移的舌总算找到了缺口,趁机闯入他的口中,夺去了楚狸最后一丝理智。 不在意是在荒郊野地,不在意是在朗朗月下,不在意四周呼啸的山风,也不在意团团这个小孩子还在面前。楚狸积压了大半年的怒火,被这一个略带侵略意思的吻尽数吸尽了去,眼中脑中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呆瓜开窍冰山消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齐子佩不知是不是当了二十五年单身狗,一吻便是一炷香,待他放开楚狸,楚狸身子都已经软趴趴的了。他扶着自家道侣,脸色难得微红,又柔声道:“我命里独缺你!” 月色恰好,山色恰好,楚狸的心也恰好。他被这旖旎的景色,被那齐子佩诱惑的低语,被自己心中深埋的*感染,终于忍不住,伸手揽上了齐子佩的腰,瘫软在齐子佩身上,再没了反抗。 “呜哇——你放开我粑粑!” 此前,团团一直没吱声,这会儿却突然哭了起来。要说放在以前,团团这种行为可就叫煞风景,可就是猪队友了。可团团是谁,楚狸当儿子养的小包子啊! 听到团团哭声,楚狸赶忙回头,就见团团踩着小碎步风风火火的奔到齐子佩腿边。他那一对白玉团手狠狠往齐子佩身上敲去,边敲边哭,哭声振聋发聩,整一个小脸儿被眼泪糊成了大花猫。 楚狸本来还在谈恋爱的情境中没有反应过来,一见团团哭得这么凶,立马推开齐子佩,蹲下抱起团团哄道:“不哭啊!不哭啊!” 他离了齐子佩身边,很快也冷静下来,哄了半晌团团,可团团还是不住的抽泣。此时楚狸也没心情再去谈恋爱了,反倒想起了之前魔蛟说的灵蛇果,便转头冷着脸朝齐子佩道:“你跟着就跟着,我要去采灵蛇果了。” 这算是他允了齐子佩跟着自己,其实楚狸心中现在也是羞耻感满满。之前他是打定了心思不给齐子佩留机会的,谁知齐子佩突然间跟神窍开了似得,这一撩把自己准备好的五关六将全数斩了去。楚狸现在背对着他,脸上像是得了灯油的老鼠,贼出天际了都。可面子上楚狸还是过不去,这齐子佩虐心虐身的虐了自己那么长时间,说放行就放行,这也显得他楚狸太廉价了! 人吧,就喜欢给自己找借口。楚狸抿起嘴在心中不断劝服自己,心想让齐子佩跟着就当试用期了,再看看吧。 他说完迈步便走,齐子佩无奈的笑了笑:“好,我跟着你。” 三人便一同前行,齐子佩稍稍走得慢些,他傻呵呵的看着楚狸的背影,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从他眸子里射出的,全是宠溺。而团团已经不哭了,他被楚狸抱着,正好对着楚狸身后的齐子佩。 团团虽然年幼,总还是个木火之精,早早的便有了灵智。他被楚狸带出洞穴也很久了,在人世混了那么长时间,总也知道这人情冷暖的。齐子佩第一次出现就抢他糖果,第二出现又抢了楚狸,团团别提多讨厌他了。毕竟,这人总跟他抢喜欢的东西! 年幼的团团也是有争宠的心的,这不,他趁着楚狸不注意,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朝着齐子佩比了个鬼脸,再一下便是个得意的眼神,双手直接搂紧了楚狸的脖子。 齐子佩淡漠的看了一眼那狡诈的木火之精,传音入团团脑中:“呵,我师弟之前还说丹药里缺了一味木火之精,我看你就不错!” 他不动声色的威胁了一下团团,又传音道:“你要是乖一点,我就给你火玉髓吃。你要是不乖,我就把你入药了!” 这大黑货顺带还将威压直接施加给了团团,团团被他吓得哆嗦起来,遂又大声啼哭起来。 “呜哇——粑粑——” 楚狸紧张的将团团抬到胸前,晃了晃:“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没等到团团回答,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将团团从他怀中抱走。齐子佩一脸正经道:“饿了吧,我这里有火玉髓。你抱着够累的,我来吧!马上也要到魔蛟洞窟了,这样安全点。” 楚狸哪里知道前面的事儿,想了想,这齐子佩转性了啊,这么贴心!但他也没多想,有人帮他抱娃,简直太好了。楚狸放心的将团团交给齐子佩,伸手抽出自己的木剑说道:“走吧,小心些。” “嗯,好。”齐子佩一手逮着团团,一手持着赤霄,“走吧。” 万重山今个的夜风有些喧嚣,若是有人听见,便可听出其中有婴孩的啼哭,“呜哇——你们都欺负弹弹——” 继续前行,时到寅辰,万重山中,一处魔窟,一株灵果,还有,三个人。 第五十六章 寅时的天光已经蒙亮起来,楚狸三人也站在了灵蛇果之前。 灵蛇果向来是生在峭壁上的,之所以名为灵蛇,是因为这种奇葩天生需要蛇类伴生。 而万重山得天独厚,其中生出什么奇花异草并不值得稀奇,但他们面前的这株灵蛇果未免也长得有点夸张了。 整面峭壁都被那灵蛇果的枝丫盘绕着,而山藤顺着灵蛇果的枝丫再绕一圈,便将整个峭壁都铺上了绿色。一片绿海之中,灵蛇果那三颗硕大的果实极其醒目,重重的垂在那儿,沾着几滴霜露,不断的吸纳着四周的灵气。 那三颗灵蛇果下方几寸处,便是被齐子佩斩杀的魔蛟巢穴所在。 峭壁之下有一处小潭,三人方才靠近,便察觉其中浓厚的灵气,而灵气之中还带有沉沉的尸气。 楚狸探头朝小潭中望了望,潭水清澈,只见那蛇把掳回来的人全部码在潭里,一眼望去,尽是死不瞑目之人,而其中还有几头没被它吃干净的妖兽,半身残骸上的血肉随着潭水微动,却是丝毫没有染红这方清流。 潭子里的死尸都是瞪着双眼的,大抵是那魔蛟有毒,死尸们原即便是死了也该黑白分明的眼珠全数变成了墨黑色。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水光缘故,稍稍闪烁着玉石光芒,若是不知道的在夜里来看,恐怕还会以为是什么宝贝沉在潭底呢。 这场面并不令人作呕,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楚狸收回目光,揉了揉自己翻涌的胃,心中将那魔蛟骂了千万遍,这时他又抬头看了看那灵蛇果,忍不住开始翻起白眼。 齐子佩见他面带不适,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楚狸撇嘴道:“没什么,只是看了这果子怎么长的,有些恶心。” “那我去取吧。”齐子佩将逮着的团团放在地下,脚步一踏,便飞到了灵蛇果的位置。 团团终于得了自由,他忙不迭去抱住楚狸大腿,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疯狂蹭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在四处溜达起来。楚狸倒是没关注团团在干嘛,他抬头看着取果的齐子佩,目不转睛。 齐子佩动作很快,他浮在灵蛇果之前,一手剑指御剑,赤霄便跟入神一般向灵蛇果砍去。楚狸本以为他说去取是将那三颗灵蛇果给取回来,谁知齐子佩比他狠得多,直接将峭壁劈裂,把那灵蛇果连果带枝取了个断根! 只是片刻功夫,好好的一株灵植便被他全数挖了出来,他用灵力托着蛇果树转身而下,落在楚狸面前手一抛便把遮蔽了整个峭壁的蛇果树丢在了楚狸面前。 楚狸瞠目结舌道:“你干嘛把这灵植给全挖了?断根不是大忌么!” 哪知齐子佩毫不在意道:“你要的东西,还留给别人作甚?” 楚狸:“你也太——” 望着面前一脸坦然的齐子佩和那株不幸断根的灵蛇果,楚狸觉得有些脑仁疼,这齐子佩说的话,简直是要噎死人!什么叫他要的东西还留给别人作甚,之前总是教育玉虚弟子要适取的东君去哪儿了,难不成他齐子佩特喜欢打自己脸么? 不过楚狸又觉得有点小开心,这齐子佩真的撩起人来,还是不输情场高手的么!虽然鬼知道之前的榆木疙瘩怎么突然开窍的,不过总比冷冰冰的傻缺好多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收起表情一本正经的朝着齐子佩说道:“下不为例!” 齐子佩拭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剑答曰:“下次?我还会这么做。你要什么,就都是你的!” 楚狸霎时被口水呛到,咳嗽着说:“齐子佩,你是不是中了降头了?” “降头是什么?毒?恩,我中了你的毒。” “......” 楚狸没有哪天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耍不出贱的,他向来自诩粘人和呛人都是玉虚第一,可现在,这齐子佩就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不仅撩人神窍开了,连这话匣子也给开了,句句都能堵得楚狸说不出话来。 难不成,齐巨巨之前都是装的? 他狐疑的打量着齐子佩,脑中各类想法不断翻涌,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快速变换。齐子佩瞧见楚狸动作,索性往前走了两步,低了低身子将脸一下子凑到楚狸面前,也认认真真的看起楚狸来。楚狸被他这动作吓得一惊,身子跟着一跳,好死不死的撞上了人英俊的脸,大概是齐子佩的脑门比他硬,楚狸撞得生疼,霎时便捂着脑壳跳了开去。 楚狸的五官都疼的皱起来了,可还是忍不住抽空瞧了瞧齐子佩,却见人家虽然脑门上有个小红印子,却是毫无表情。再见便是齐子佩大步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剑一收,一把拉他入怀,修长的手瞬间覆上了楚狸的额头。 此前便知齐子佩手中有茧子,摸在人身上的时候因为微微的摩擦反而会更有感觉。而楚狸的额头好死不死是个敏感点,齐子佩二话不说伸手便上,稍微一揉,楚狸整个耳根都泛成了粉色。他还揉得颇有节奏,顺时针划着小圈,茧子稍稍粗糙的手感楚狸感觉得真真切切,而齐子佩袖子上的味道,也开始撩拨楚狸的小心脏,硬是将他弄得乏力起来。 团团还在林子里野着,齐子佩瞟了一眼团团道:“你总抱着他。” 楚狸呼吸急促的说:“还是个小孩子,自己走脚得磨破了。” 齐子佩声音低低的说:“木火之精比你我岁数都大,不过是个外表而已。” “你吃醋了?”楚狸玩心骤起,“我怎么觉得万重山里一股醋味呢?” 谁知,齐子佩声音沙哑:“恩,我吃醋了。” 场面有些控制不住,楚狸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他无意识的时候,早已搂住了齐子佩的腰。早空的朝阳此时还未东升,但远天的烈云已经开始爬蹿,造出一派风光旖旎,作出一阵微醺。 这时候正常人都知道下一步该干嘛,可偏偏这俩人像木头一般,只是静静抱着,纵使楚狸早就意乱情迷,却是看着齐子佩一脸不可侵犯的表情萎了下来。楚狸咬了咬自己舌尖,勉强才让自己清醒过来,也是,齐子佩这些年一心修道,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做吧。 他冷静下来后,便松开了自己的双手,清了清嗓子:“走吧,我有事还要去海城。” 齐子佩突然啄了一下他嘴角,才说:“恩,好,我陪你。” 楚狸红着耳根骂了句:“伪君子!不正经的东西!” 收了收心,楚狸蹲下身子准备收了那株灵蛇果,哪知他和齐子佩丢着灵植不顾厮磨太久,这灵蛇果没了土壤滋养,已经枯成了一团碎沫子,只有那三颗灵蛇果还好好静置在地。 楚狸一阵捶胸顿足,该死的,谈什么恋爱啊,应该先把东西收了啊!这东西难遇不说,还被齐子佩挖了个断根,本来断根就断根吧,他收进帮会领地种起来便好,结果呢!结果呢?结果被他俩糟蹋得成了浮尘,这要是让扶音或者药痴知道了,估计得哭嚎个三天三夜。 他捧着地上的一团粉末哀嚎道:“我的灵蛇果啊!我对不起你啊!” 齐子佩走到他身边将三颗灵蛇果拾起来:“下次再挖一株给你便是。” 楚狸“呸”的一声:“哪里还有这么大的!” “扶音的药园子。” 没想到齐子佩竟毫不犹豫的把扶音给卖了,楚狸震惊的看了看齐子佩,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才终于接受了齐子佩现在的设定。他抢过齐子佩手中三颗灵蛇果丢进包里,才朝着林子边沿喊了句团团,把那小祖宗召了回来。 灵宝既得,楚狸在这万重山也没什么事儿了,收拾了一下,便说要往海城走。他这会儿已经玩够了,就想起御剑过去。本身,他和齐子佩一人一剑,随便谁带着团团便好,谁知齐子佩一把拦下,说是自己御剑就行。 于是,现在的情况又变成了齐子佩一手搂着楚狸一手拎着团团,一剑三人的模样。 楚狸还有些不习惯齐子佩搂着自己,但也没反抗,看着下方呼啸而过的景色,心中又是纠结又是偷着乐。只有团团这个小麻烦,从上飞剑开始便哭着嚷着要骑马,还不断的说齐子佩虐待自己,最后楚狸只能用一包糖堵住他的嘴,才没在这飞剑上被吵死。 飞了一会,楚狸也看够了景色,便问:“你跟着我多久了?” 他一问,飞剑便是一歪,齐子佩绷着脸说:“你走之后。” “好啊!”楚狸伸手扭了齐子佩一下,“你还真能躲!那楚瑜和东方墨人呢?” “留在萧王宫,时间到了自己回去。” 楚狸一阵无言,才说:“楚瑜他——” 齐子佩低头堵住他的嘴,抬起来后道:“别想他,别说他。” 飞剑神速,三人只一会儿功夫就抵了商队走了数日的时间,终于到了海城门下。 海城在东萧也算是个大城,毕竟有一个仙门柳家镇守其中,还有不少无名小派驻扎在此,便成就了海城的威名。加上此地仙门与凡尘通婚,城内不少商业背后都有仙门之人支持,便使得海城成了整个萧国唯一敢出港苦海的城市。 此地应有不输孚日的繁华,但楚狸等人进门之后,看到的海城却是空荡荡的,四周的店铺闭门不说,街上的小贩也都在急匆匆的收拾摊子,难不成这海城出事儿了? 楚狸拉住一名步履匆匆的小贩问道:“怎么店家都关门了,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小贩一脸喜气道:“刚来的吧?今天是海祭!全城都去看了!” 他一说完,便甩开楚狸的手,抱着自己的货物往城中奔去,看那模样便知道急得很! 【叮——任务提示。】 【恭喜用户触发任务拯救海城,阶段一,抢下海祭祭品少女。】 第五十七章 他们来的正好,正好到刚进了海城的门就碰上了系统任务。 楚狸尴尬的朝齐子佩笑笑,心想这系统真是衰到家了,他们这还没在海城站稳呢,就要他去抢海祭的祭品。而且看刚才那小贩的反应,那海祭八成是个什么隆重仪式,他要是这么一破坏,不得全城喊打啊! 但他转念一想,这海城是得有多迷信,明明其中有仙门坐镇,竟还用活人祭祀。还有,这海城柳家和其中的诸多门派,竟然对此置若罔闻,这简直有失仙家风度! 虽说如何祭祀,祭用何物都不是他楚狸该管的,可这系统已经提了,那楚狸便得去抢。再说就是系统不提,若是被他看到了,恐怕也是要抢的。 正好,这会儿他还带上个东君一起抢,就是遇上仙门之人也是底气满满。要实在是人人喊打,大不了就跟齐子佩做了一对‘强盗’夫夫么! 楚狸脸色变了几轮,还在想着怎么跟齐子佩解释这事儿,谁知齐子佩自个儿倒是走了过来。 齐子佩问道:“海城有事?” 楚狸点点头:“是,这城里在用活人祭祀。” “恩,然后呢?你想做些什么?” “我想——”楚狸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又说:“我想把那姑娘救回来。” 齐子佩一听,眉头立刻锁了起来,站在楚狸面前盯着地板沉思。楚狸以为他是气自己多管闲事,遂悄咪咪的挪移了几步,就等他不同意了,自个儿飞奔过去,不然这海城任务第一环就失败,指不定系统还得扣他些什么。 谁知齐子佩思量了半天只冒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是个姑娘?” 楚狸登时哑口无言,感情你东君一脸事态很严重的样子想了半天就是为了想他楚狸怎么知道海祭的祭品是个姑娘?楚狸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镇定下来,这齐子佩现在是越来越刁钻了,尽给他出难题。 “你甭管!反正我知道就是了!” 楚狸瞄了一眼齐子佩的表情又说:“你说,你跟不跟我去抢姑娘?” 齐子佩脸登时黑了:“你要的,就都是你的。但是,是抢祭品,不是抢姑娘!” 他那说的可叫一本正经,还特意咬重了祭品两字,楚狸瞬间明白,感情这齐子佩以为自己是看上哪家姑娘准备拔刀相助呢!这人吧,吃醋就吃醋,吃醋也要吃的大义凛然,简直就是蛇精病! 努了努嘴,楚狸笑道:“你放心,我可不喜欢姑娘家!小爷我好男色,最好是软软嫩嫩的那种。哎哎哎,就说这海城吧,柳家那个小公子可对我胃口了,皮囊平庸没关系啊,那皮肤,那眼睛,水灵灵的,都是心头好啊!” 楚狸本是想膈应膈应齐子佩,恰好这又是海城,索性就拿着柳寻说事儿。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恨不得打自己大耳刮子,提谁不好,非提柳寻。这柳寻对齐子佩什么想法他还不知道啊,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膈没膈应到齐子佩不说,反正楚狸想了想柳寻那小鹿春心的模样,还真被膈应到了。 可那齐子佩似乎还真被膈应到了,一把抛开团团,健步上来就是一扯,将楚狸扯进自己怀中低头便吻。他这三枪两炮的实践了几次,才这么一天就掌握了要领,吻得楚狸喘不上气,整个脸儿都成了绯红。楚狸本还想反抗,谁知齐子佩身材不是白来的,硬是推不开,只得被占了便宜。 也幸好今天是海祭,这街上没人,不然他们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怕是晚节不保咯。楚狸一边被吻得找不着北,一面暗下决心,以后对于这种事,还是得约法三章。 齐子佩吻够了,抬起头盯着楚狸冷面道:“柳寻他不配,你以后离他远点。” 楚狸伸手一推:“哟呵!人恐怕看上的不是我,是你东君大人啊!” “他不够格。”齐子佩双眸漏出笑意:“我是你的,而且,我也很软嫩。” 楚狸老脸一红:“嫩你个大头鬼啊!快放开小爷!” 齐子佩依旧没放,倒是扶着他往城中走:“既是爱侣,自当与为夫同行。” 什么叫独【裁】者?齐子佩就是独【裁】者!楚狸死活脱不开这齐子佩的钳制,只得一派夫夫恩爱模样一路往内城走去,就是可怜了团团那个小短腿,拼死拼活又哭又闹,却是没人管他,只得“吧唧吧唧”的死命往前奔跑。 很快,楚狸他们就看到了所谓海祭的场面。 海城之前有没有海祭楚狸不甚了解,可现在这个场面,可谓可怖至极。海城是沿海城市,这海祭场地便设在港口处。应是一处填海造出的半圆台子,高出地面两三米,上面站着一名长须老者,下面围着许多布衣百姓,而那台子正中架着一堆柴火,柴火中间有根木桩,桩子上面绑着的乃是一名妙龄少女。 楚狸远远就瞧见了少女粉色的衣衫,走进一看,那被绑着的昏迷少女不就是当日界村拍卖会的司仪么!她可是仙门弟子,又是四仙之一正阳书院的弟子,腰间那块正阳佩别提多显眼了,怎么会被这海城百姓给抓了当祭品?再说了,这海城里大大小小的门派,包括势力不小的柳家,一个都未出面阻止,难道是不认识这正阳佩?其中,必有猫腻! 巧的是,他们正赶上了祭祀开始的时候。只见,那老者从台下百姓手中接过一根火把,便开始大声主持祭祀。 “乡亲们,父老们,儿孙们!时年不济,妖魔横行,海神保我海城百年无忧,谁知今日竟出了个大乱子啊!”那老者言语激昂,神情也是极度愤怒:“这段日子海城海水倒灌,各家的闺女无故失踪,夜里婴儿若是啼哭,都要被那邪崇叼了去。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他一问,台下百姓纷纷附和道:“为什么?为什么!” 老者将火把一扫,火光照上了粉衣少女,他“呸”了一口说:“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突然出现,冲撞了海神,怎么会引发这些事!她一出现,整个海城的妖邪都出现了,肯定是这妖女在作妖!” 百姓群情激愤的喊道:“妖女!妖女!” “肃静!肃静!”老者挥动火把说道:“幸好有过路的仙长提点,让我们举行海祭将这妖女烧了,便可平息这场灾祸!乡亲们,你们说,为了海城的安宁,我们烧不烧?烧不烧!” “烧了妖女!烧了妖女!” 整个海祭场所都回荡着海城百姓激愤的怒吼,楚狸松开齐子佩的手,扫视了一下暴怒的人群,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这海城的百姓岂是迷信可以形容的,简直就可以说是愚昧无知,他们口中的‘仙长’竟提议用活人祭祀,那哪里是仙家该有的模样?还有这群乡亲父老,明明自家的儿女丢失,却赖在一个小女孩儿身上,怕是妖邪没有捉到,好人已被弄死了不少。 那粉衣少女虽然在界村有些骄纵,杀人也不眨什么眼,但到底还是杀得有理有据。可这海城百姓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竟要将一个妙龄女孩活活烧死,完全不想想这女孩儿或许和自家的闺女一般大,烧死了,人家的父母也是要伤心的。 再说,他们说的那些灾厄,摆明就是有心人在作妖,也正是因为他们无知,才觉得是没了海神庇佑,才觉得是因为别人的错。 正当楚狸叹息之时,那老者手中的火把已经往柴火堆上移动过去了。霎时,整个祭坛都被火光点亮,火焰冲天而起,却是,没伤了粉衣少女一丝一毫。楚狸感到一阵强光崩射,抬头一看,少女身上早已张出了一个结界,挡住了四下而来的火光! 台下的百姓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大喊:“妖女用妖术啦!快!快请仙长!” 就是之前楚狸询问的那名小贩,闻言便从人堆里冲了出来,朝着街内奔去,估计就是去请那劳什子仙长去了。 楚狸哪里会给他们机会请来妖人,登时召出木剑,冲身上前,一剑劈开熊熊烈焰,再一揽就是将粉衣少女拉了出来。他朝着齐子佩方向使了个颜色,齐子佩顿时了然,抓起还在地上坐着的团团,召出飞剑,二人一并飞出了海城范围。 二人飞了一会儿,落在远离海城二十里的山林之中。 楚狸将那少女放在地下,皱起眉头道:“这海城里面,怕是不太平!” 齐子佩抱着团团坐到他身边:“弱柳扶风。” 楚狸登时一惊:“什么?你意思那‘仙长’是弱柳扶风的人?” “恩。”齐子佩应了一声,用手挑起粉衣少女的正阳佩道:“她这正阳佩是特制的,恐怕,这是正阳君的候选之一啊。” 正阳佩是什么楚狸自然知道,可这特制的正阳佩楚狸倒是第一次听说,而且,齐子佩一眼便认出这正阳佩不同,难不成这是仙门高层才知道的秘密?楚狸正冥思苦想,齐子佩倒是解释开来。 只听他徐徐说道:“这女孩儿的正阳佩是玄天玉做的,若是我打了仙决上去,就可以看到正阳储君四字。” 说着齐子佩便掐了个法决,果真,四字显露。他又道:“她之前在界村出现过,现在身边却一个跟着的都没有,怕是正阳书院的商队,全数被灭了。” 楚狸皱眉道:“你知道正阳书院在做买卖?” 齐子佩点了点头:“玉虚宫也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噫!仙门之人,还懂得捞油水啊。我还当你们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呢!” “不然你以为日用从哪儿来?” “......” 他俩凑一块儿,止不住便要斗嘴,正斗得火热,地上的粉衣少女正巧醒了。只见她睁开双眼,眼神凝了好一会儿才聚起来,转头便看到坐在她面前的楚狸,再一看,竟是齐子佩。 粉衣少女忙不迭想要起身,却是使了力也爬不起来,只得躺着说道:“参见东君。” 齐子佩冷着脸颔首道:“嗯,不用行礼了。” 楚狸白了齐子佩一眼,心想还真会装,这才转头问道:“你怎么被抓进海城当柴火烧了?” 粉衣少女当时见着的是易容了的楚狸,谁知此时一把认出来道:“你怎么也从界村来这里了?” 楚狸瞪眼:“你说什么?” “别装了!”粉衣少女笑道:“哪有人身上的味道能逃出我方芷的鼻子。” 楚狸心想,就你狗鼻子,遂又说:“你怎么被掳进海城的?” “我——” “楚大哥,有失远迎啊!” 方芷正要说,一个软糯的声音从四人背后传来,楚狸转头看去。 真巧,柳寻,来了。 第五十八章 柳寻来的可真是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抢了方芷之后来。 本来,这柳家迎驾齐子佩也是应该的,但楚狸和齐子佩分明是从海城抢了人跑的,这倒是让人寻味,他柳寻到底怎么找到的? 楚狸心中疑惑颇多,却是笑脸相迎道:“皇都一别已有数日,柳公子,好久不见啊。” “哪里哪里!”柳寻拱手道:“看楚大哥春光满面,想是遇着好事儿了。” “柳公子言重了,好事不多,也就一二。” 柳寻:“......” 二人一阵寒暄,言语间不似暂别,倒像是十载未见一般。楚狸心中一阵恶寒,什么叫【春】光满面?感情他楚狸之前就是个苦哈哈的小白菜呗!还有,遇着好事儿怎么了,他就是逮着齐子佩不放了,哪像这位柳公子,醉温之意不在酒。人是跟着楚狸寒暄呢,魂儿早就跑没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冲着谁来的。 别说是他楚狸嫉妒,这荆州太抢手,不得不防啊! 你来我往间,柳寻已是笑眼成了月牙:“楚大哥,那位便是你们二人从海城带出来的姑娘吧?” 楚狸转头扫了一眼方芷说道:“恩,正是。柳公子认识?” 柳寻慌忙摇头:“不不不。我也是刚刚从城主那儿听说的!” 他又朝着方芷一个拱手:“姑娘有礼了。” 而此时,后面的方芷还瘫软在地上,见到柳寻,柳叶眉瞬间一皱。她努力朝着齐子佩方向挪了挪,停稳了才勉强对着柳寻一个颔首,算是过了礼数。而她身边的齐子佩本来就不待见柳寻,瞧见人来了,淡淡瞥了一眼,索性弯下身将凑过来的方芷扶了起来。 柳寻虽说唤着楚狸而来,那双灵眼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齐子佩,别的不说,一汪春水早已泼开了,只可惜他瞅了半晌,只得了个平平的回应。只见他悻悻收回目光,才拱手道:“楚大哥当日走得急,不知怎么又和东君一路了?”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柳寻这问题问得实在有些毒,就好似强行将才凝固的创口生生扯开了一般,一下子扯到了楚狸心坎里去了。 这明着说是二人你追我赶,似乎不妥,有损齐子佩形象。但是换做暗示,又觉得不清不白,名不正言不顺的。楚狸正想着如何回答,却觉自己突然被人揽入了怀里,再一瞬,齐子佩声音在耳后响起:“我的道侣,自然是同我一路。柳公子,不知因何来访?” 这一句话将柳寻的大眼说得暗淡了几分,楚狸瞬间在心中给齐子佩点了一万个赞,深深赞叹齐冰山爆表的杀伤力,明面上却是略带羞涩的低下了头。他也不是做给谁看,他就是做给柳寻看的,既然他楚狸都允了齐子佩了,那自家的道侣就得自己看住咯,省得什么妖魔鬼怪总想趁机钻了空子,挡了他楚大爷谈谈情打打怪修修仙的道儿。 顺带他还瞟了一眼后面的方芷,这齐子佩毒的,直接把方芷撂在了团团身上,好好一小姑娘才站起来,又摔了一身泥,而团团也被压得不堪重负,已是满脸委屈的眼泪了。可这行凶的人是面前这位,后面两个除了忍,也便只有忍了。 楚狸心中暗道:“儿子你可委屈一下吧!未来能不能有个犀利的娘,就得看现在了!” 所以,最狠的永远不是情敌相争,而是你压根就没资格成为别人的情敌。齐子佩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绝了!他们所处的林子里本就挺安静的,在齐子佩喷了一地冷气后就更安静了。柳寻笑盈盈的来,现在却是被冻得脸都僵了,笑得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楚狸看着都替他觉得心酸。 头顶时不时还有几只鸣鸟飞过,凄哑的叫声衬得柳寻白岑岑的小脸更惨了,若是给人看到了,铁定以为这小公子受了别人天大的委屈。楚狸这人吧,也不算是得寸进尺的主儿,这会儿瞧见自己得了好,心中偷乐了会儿就想开口给柳寻台阶下。 可他哪里知道,这柳寻还真不是吃素的,只见柳寻收了收面上尴尬的表情,又润笑起来:“这不,我来迎几位回城么。” “回城?”楚狸失声喊道:“我们才从海城抢了海祭的祭品,你带我们回去还不得给人用臭鸡蛋砸死!再说了,看刚刚那祭祀的模样,别说百姓了,我还看到一些卫兵,怕是这事儿海城城主早就知道吧?所谓民不与官斗,我们虽然修仙,却还是一介布衣,你这么引我们回去,若是起了争端,你这海城柳家,怕是不好过吧?” 柳寻伸手摇晃两下:“楚大哥不必多虑,海祭的事情,小弟已经办妥了。” 楚狸听他一言,愈加起疑,遂道:“办妥了?难不成你还能让方芷不成了祭品不成?这海祭办得如此盛大,你海城柳家和城中大小门派会不知道?方芷腰间的正阳佩别人不知,你海城柳家还能不知道了?柳寻啊柳寻,这仙门中人被人当了祭品焚烧,若不是我和齐子佩今日来这海城,我看此地仙门没有一个会出来阻止吧!” 他顿了顿,深呼吸一口又说:“还有,那劳什子仙长又是何人,这么邪佞的一位入了海城,还直指正阳书院的弟子,你们未曾发现,是否是太失职了!这事儿本不该我来说你,可如今弱柳扶风动作频频,你海城柳家身为东萧一大世家却丝毫未查,差点就让正阳书院的门人折在自家地盘上,你说是不是整个萧国仙门都像你这样才好?” 这楚狸一顿连珠炮,将柳寻原本就苍白的小脸说得黑了下来,谁知他刚刚说完,齐子佩又说:“柳家在海城树大根深,这点事情怕是不会不知吧?今日入城,邪崇之事我已知晓,你且说说,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这群仙门弟子都怕得不敢出来见人了。” 柳寻真是委屈极了,他五官团成一团道:“的确是我等失职,事后但请东君责罚。此前方芷姑娘入城时,我等中了那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海城仙门倾巢而出,才让这奸人有机可乘。今日我等匆匆从苦海赶回,才知道城中百姓要焚了方芷姑娘,本是准备前去救援的,谁知二位先了一步。我听闻抢了方芷姑娘的人的装束,便知是二位,这才同城主做了保证,匆匆来寻。” 楚狸狐疑的看了看他:“你一无我等信物,二无特殊法门,如何寻来?” 只见柳寻登时愣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袖子中取出一面小八卦,那小八卦上面有个指针,像是个罗盘的模样。指针上绑着一缕头发,偏巧了是那指针正直指齐子佩,楚狸怄气的看了一眼那缕头发,这哪里还用细想,八成就是某人的! 他抬头瞪了齐子佩一眼:“你什么时候给的?” 齐子佩无辜道:“我没有。” 遂又转头问向柳寻:“你从哪得来的?” 柳寻支支吾吾的说:“那,那时萧国王宫中宫女替我采的。” 这简直就是变态啊!楚狸真的是刷新了对柳寻的看法,这得多变态一个人才能招人替他收集齐子佩的头发啊!而且,如果记得没错,头发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给吧,这柳寻收了短短一簇,还用小红绳好好扎着,摆在这罗盘上,难不成是专门为了寻找齐子佩方向啊?变态啊,真是大变态啊! 正在楚狸暗自摇头之际,齐子佩大步几下走到柳寻面前,一把将那罗盘上的头发扯了下来,冷面说:“看在你是柳折光的遗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这犯忌的事儿了,如有下次,拿命来换。” 柳寻颤巍巍的收回罗盘,哽咽道:“是,晚辈知错了。我已同城主说了方芷姑娘的事情,但是没能抓到那妖道,城中的邪崇还得仰仗东君了。请随我来!” 事情总算是说开了,楚狸便挣开齐子佩走到方芷身边,他定神探查了一下方芷的状况,发现方芷竟然是被人下了毒才浑身瘫软灵力尽失。恰巧他解毒丹还有不少,便化了一颗出来,顺带提了一壶水,给方芷吞了下去。立竿见效,方芷只是在地上调息了一会儿,便可行动自如,一恢复灵力,她人也跟着活泼起来,忙不迭揽住楚狸的胳膊道谢。 方芷谢够了,凑到楚狸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那柳寻,有古怪。” 这是除了齐子佩以外第二次有人跟楚狸说柳寻有古怪,楚狸有些好奇,便问:“什么古怪?” “我也说不上来,我修为尚浅,看不透啊。但是,你可得小心!” 楚狸笑了笑:“那就多谢了,不过你已经先他不对劲了。你脸上这面具,脱皮了!” 也是他凑得足够近,才看到方芷发鬓处的一丝不对劲,仔细一看,哎哟,这小姑奶奶原来是戴着人【皮】面具呢!方芷被他一句话逗得兴致全无,狠狠的推了他一下,才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掏出一盒药膏,只见她沾了一点在脸上抹了抹,那面皮便又恢复了妥帖模样。 楚狸无奈道:“你还推我?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戴着这玩意做什么?” 方芷娇笑:“自保,我怕你见了我的样貌,垂涎我的美色!” “哎哟哎哟!我对着姑娘家家可硬不起来!” “哎哟,这么说来,你那块儿不行啊?” 正当他们吵得起劲,团团糯糯道:“粑粑,我要抱抱!我想吃糖!” 说起来,楚狸难得遇见方芷这样和自己一般嘴贱的,正想着互损一番,就听团团哀怨的声音从腿部传来。楚狸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将团团抱起,也是,他冷着团团太久了!楚狸拿出一块松子糖递到团团嘴里,团团咬了一口,喜滋滋的啧了啧嘴,他还没能咬到第二口,齐子佩突然从一边窜了出来,将楚狸手中剩下的半块叼了去。 楚狸剜了眼齐子佩:“你跟孩子抢什么糖?” 齐子佩撸了下团团道:“一人一半正好,走,去海城。” 第五十九章 【叮——任务提示。】 【恭喜用户推进任务拯救海城,阶段二,查出海城作崇的之人。】 正当楚狸几人跟着柳寻回来站在海城门口之时,楚狸也接到了任务推进的提示。 抬头望了眼面前城门牌匾上篆书的海城二字,楚狸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地儿每次下任务都是在城门口? 再说城门口,还在当值守门的还是他们来时的两名士兵,这会儿看到楚狸几人,原本冷峻峻的脸瞬间崩塌,尤其是看到方芷的时候,那表情可叫丰富多彩。那俩本想持着长【枪】来拦,却见柳寻从袖子里掏出一面令牌,那守城的卫兵便悻悻而归。 几人跟着柳寻一路入城,就见城内街上人头攒动,和他们第一次来时完全不一样。大概是因为海祭已被破坏,所以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都回了原位,该开门营业的开门营业,该过生活的也就过起生活。 他们一入城,瞬间吸引了路上行人的目光,就连不少马车都停下来,车内之人小小撩起帘子,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窥视过来。 楚狸被这些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他身后的方芷也悄然挨了过来,时不时转头看一看四下的面孔,脸上显出担忧。 方芷悄声道:“这群人不会再把我抓去吧?楚狸你介不介意我给他们个痛快!” “方芷你到底是不是正阳书院的人,说杀就杀?” 楚狸又挑了挑眉:“你要是跟紧了,一路平安,你要是动了手,我看你死活都得给烧咯!” 齐子佩听到二人悉索谈论,侧首对楚狸说道:“别慌,有我。” 一路往前,四周的百姓都定定的看着他们,不少人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楚狸仔细听了听,大致都是一般的意思。 “这不是抢了祭品的人么,怎么由柳公子领回来了?” “你小声点,他身边不就是祭品么!” “听说城主大人下令了,说是这些人是仙家人物,来查邪崇的事儿的。” “真的假的!可是之前的仙长都说了,烧了那妖女便是!” “......” 还真是出乎楚狸意料,虽然这一路上的人群都蠢蠢欲动的,却是看到柳寻之后静静的退了回去。不少人巧妙移动间投来的都是不屑的、恶意的眼神,叫人看得有些胆寒。其实这些普通百姓之中能藏住杀气的不多,能藏起面部表情的就更少了,就是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觉到不妙的寒意,更别说,楚狸这些仙门弟子耳力还非常好,他们说了什么,随随便便便可以听到。 虽然这城里的百姓都不待见他们,楚狸倒是觉得没什么不适应的,反正都与他无关,要是他楚狸在意别人怎么看,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只是这些人心存恶念,还是不得不防,尤其是他现在还抱着团团招摇过市,可不能被有心人动了歪念头。 楚狸想透了,便颠了颠团团,对着团团说:“这城里谁找你,你都不能跟他去。” 团团捧着一块糖点了点头:“弹弹连发都不会跟他们嗦!” “团团乖!”楚狸伸手羞了下他的小鼻子:“这世上,谁都不要信。” “恩!谁都不要信,除了粑粑!” 楚狸笑了笑,这团团还真是吃多了糖,最近嘴越来越甜了。心情一好,楚狸便将整个海城的恶意抛之脑后,嘴中哼着小曲儿,情不自禁的加快了步伐,搞得方芷一脸莫名其妙。 几人跟着柳寻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总算走到了海城城主府。这海城不愧以海为名,城主府真是修得别具一格,孚日城是高屋建瓴,海城却是修成了一座舟舫,架在海城边沿,将身边所有的船只都比了下去。不仅样子像船,城主府的材质也是船只用的木料,楚狸仔细的看了看,这城主府简直就像是由一根木头直接雕刻而成,整个建筑浑然天成,不像人间之物。 他正愣神,柳寻转身对众人说道:“诸位随我来,城主就在里面。” 众人信步便进了城主府,果真,这城主府内部也跟船舶一般,划分成了一个一个船舱,来回的路千回百转,完全不像是一个政府机关所该有的模样,反倒像是有人刻意设置的一般。 楚狸调笑道:“这城主府不像是府邸,倒像是大阵啊。” 柳寻摇了摇头:“这里建得早,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很快,楚狸便见到了那名海城城主。他的身子骨是个壮年男性,但模样却是十分憔悴,未被乌纱遮住的发丝黑的黑白的白,脸上的胡须渣渣也没有完全剔干净,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海城这等大城市的主人。再看他衣着,只见他一身朝服外面拢了一层白纱,腰间的玉带也换做一条白绫,楚狸登时明白,这城主家里,方才走了人,这也难怪他这么一幅颓废模样了。 城主见到几人前来,缓缓从主座走了下来,行至众人面前,拱手道:“柳公子!几位仙长仙子!是在下怠慢了!” 柳寻扶起城主说道:“无妨,无妨!城主家中头七未结,使不得使不得!” 他说完转身又道:“这几位是玉虚宫的高手,还有这方仙子,是正阳书院的门生,此前都是误会。” 城主打量了一下楚狸几人,最后瞧到方芷,却是怔楞住了。他眼中情绪十分复杂,憎恨不足,怨恨有余,让楚狸看得好奇,这方芷莫不是和城主有冤有仇? 楚狸往前一步问道:“城主似乎很在意方芷姑娘?不知其中......” 他语气十分微妙,城主慌忙收回自己目光,解释道:“误会!大概都是误会!” 齐子佩冷哼一声:“这城中到底怎么回事?” 城主无奈的叹了口气,才将这几日海城中的诡异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方芷五日前入城后,海城突然来了作崇的妖邪,将整个海城搅得鸡犬不宁。方芷当日是一人入城,满身鲜血,衣服上还沾着不少血肉,手中又持着一把细剑,活像个恶狱罗刹在世,海城百姓看了只敢绕道,谁也不敢去拦她。 她一路找了个客栈住下,此后便没有再出客栈。可这方芷一住,不对劲的事儿就来了,先是她入住当夜城主府的夫人像是被人魇了似得发疯上吊,再是海城多年不遇的海水倒灌,随后又传出有百姓家的婴儿被邪崇叼走的传说。而据那些丢了还在的百姓讲,除了一道粉色身影,其他什么都没看见,更有人说,晚上看见方芷出了客栈。 此事并未由此止步,反而越来越邪门,平日海城就是个不夜城,不少百姓还有夜游闹市的习惯。可不知哪天起,不断有妙龄闺女被人掳走,一晚上能丢好几个,所有人就此失踪,而所有的传言,又指向了客栈中的方芷。 再后来便是楚狸他们来的前一天,一位‘仙长’突然来了海城,带着城中最有名望的长老们直奔方芷的客栈。而长老们进去后见到的便是中了毒昏迷的方芷,那‘仙长’似是有神一般,将城中事情一通道来,随后便指着方芷安上了妖女的罪名。 根据他的指引,海城的百姓才办了那场海祭,而楚狸抢人之后,‘仙长’也没了踪迹。 听到这里楚狸算是明白了,感情,这是个局啊! 他转头向着方芷传音道:“其实我也好奇,你怎么没跟正阳书院的一起走。” 方芷回传:“我们往这来的时候遇到弱柳扶风的人了,对方有备而来,我们敌不过只能四下奔逃,我差点没折半路咯。” 楚狸又问:“那怎么你来了这城里,这里就不太平!你到底是不是躲客栈里了?” “哎哟,楚大爷!我那几天都在疗伤,压根没出过客栈,更别说我还有力气作妖了!” 方芷传音的语气有些气愤,脸上也开始有些不悦,她白了楚狸一眼才又说了下去。 “后来有一夜我被弱柳扶风追来的人打伤昏了过去,再醒了看到的就是你好吗?” 楚狸点了点头,对于方芷的话,他也只是信了大半,毕竟方芷说得简略,也不知其中详细情况。但既然系统给了任务,就说明其中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方芷,否则也不会在第一环就让他救下方芷了。 再说这城中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上吊的城主夫人,丢失的婴儿和被掳走的少女,其间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楚狸揉了揉自个的眉心,心想,肯定还有什么共同点是众人没想到的。 齐子佩见他面色不好,便伸手将团团接了过去,说道:“城主可还知道什么奇怪的事儿么?” 城主眼珠子转了转又说:“好像丢的婴儿,也都是女婴!” 这话一出,更让楚狸觉得莫名其妙了,这掳人的人,是有什么怪癖么? 正当楚狸百思不得其解,齐子佩弹了下团团的脸颊正声道:“聚阴。” 楚狸登时瞪大双眸,聚阴,莫不是,这城里有人要招灵! 第六十章 的确,这海城的所有怪事加到一起,也只有聚阴一个解释。 所谓聚阴,即是取阴年阴月阴时阴刻的女性些许,以其生力聚天地阴气,再祭诡异法阵,便可召回至阴邪灵。 而且这聚阴阵法不同于其他阵法,其中一步差错,并不会中断阵法招灵,反而会招来未知。 归墟历史上有数次聚阴历史,皆是耗费数年才得全了材料,至多一次用了阴体少女五千,而聚阴之人在招灵之后便暴毙身亡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招了什么回来,但但凡聚阴了的地界,百年之内都无太平。 有人说招来的灵恶念太强,所以作崇了百年之久,也有人说是聚阴之人被自己招的邪崇附身,成了一方恶魔,更有甚者,是说这聚阴大阵招灵之后,期间被祭祀的少女亡魂不平,才让整个地界蒙上了阴影。 虽然对于聚阴一事可谓是众说纷纭,但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是不论聚阴是否成功,聚阴之地都将会不太平。而海城,则是下一个妖邪肆虐的地方! 海城近日的不太平若是联系起聚阴大阵,那便可以稍稍解释一番了,海水倒灌乃是阴气吸引,那人定是将掳走之人藏在了靠海之处,才引得原本需要月阴牵引的海潮突然暴涨,而由于阴气太重,这海潮又远胜月潮。 抢夺少女和婴童,且婴童都为女性,自然是为了凑齐阵法的素材。可其间有一点让楚狸依旧想不通,这海城虽大,可阴年阴月阴时阴刻生的少女也不能这么大数目的出现吧,更别说那些女童,莫不是那人不懂,想要胡乱充数? 楚狸扯了扯齐子佩衣袖道:“先找个地方歇脚,咱们回去再说。” 齐子佩恰巧正有此意,便对着海城城主颔首道:“城主节哀,事已知晓,我等定会迅速给出答案。” 柳寻听他一言,慌忙道:“诸位可去我柳府安顿,而且,而且......” 他那小白脸满是欲言又止,瞧起来像是葬了花的林妹妹,一腔哀怨自个儿吞在肚里,就差齐子佩演一出贾宝玉前去劝慰了。楚狸在心中猛翻白眼,还去你柳府呢,莫不是再凑一簇头发,还是说,想要来一出近水楼台先得月? 楚狸啧啧一声:“不必。柳公子还有什么要说?” 柳寻大眼蒙上一阵雾气:“而且,我只要了三日破案。” “三日?”楚狸一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莫不是不知这城里的事?三日......” 他正气结,齐子佩却说:“三日便三日,走吧。” 齐子佩径自将团团塞到方芷怀里,伸手一拉,牵着楚狸手腕便朝门外走去。临行深深看了一眼柳寻,从楚狸的视角看去,那眼神,那气场,简直就是要将柳寻给拆皮刮骨咯。那城主也不敢来拦,更是不敢在这紧张的时候再提什么,只见他躬身相送,身上的丧装有些扎眼,楚狸看着他略微佝偻的身子,淡淡叹了口气。 现在这归墟仙门争斗已起,那归墟凡尘的好日子怕也是要到头咯!凡尘之人,没有仙术没有道法更没有他们那般的顽强身躯,于邪道而言不过棋子尔尔,这海城众人现在就是棋盘上的卒,已到了争斗边缘。纵使此次楚狸几人能解了海城的围,但逝去的已经逝去,这创口,不论哪种仙术都是缝不上的。 眼边的景色不断倒退,楚狸心有所感,不知不觉似是摸到了那层坎儿。他被齐子佩拉着一路走出城主府,全程竟是一个弯儿也没拐错,楚狸不禁偷瞄齐子佩,齐子佩也是第一次来,也是只跟着柳寻走了一遍,这记忆力,不愧是他道侣啊! 他这边小心思打得火热,后面追出来的方芷可就不好过了。方芷毫无仙子风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将团团一把塞回楚狸怀里,狠狠说道:“一位是归墟东君,一位是东君夫人,二位仙长你俩可好得很,自家的娃娃让别人抱着,有点风度没有?想我方芷好歹是个仙子妙女,抱着个娃娃追在你们后面那是形象全无,若不是我步子快,还不得给困在这‘船舱’里?你们俩大老爷们,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 楚狸一听登时来气:“凭什么我是夫人?还有,您老这模样还软玉温香,得了吧!何况这海城之事因谁而起?要不是您老被人抓了差点当乳猪烤咯,我们现在犯得着只得了三天查那妖邪么!” 方芷被他的话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娇喝说:“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难不成东君还是楚夫人了?这事儿是我惹的没错,可这弱柳扶风人人得而诛之,别说你家相公会不管?我看你这脾气,就是没有我被抓一事,也得管咯!” “方芷你!”楚狸一阵气结:“都说正阳书院的文人知礼,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祸害?” 而此刻默不作声的齐子佩却是将团团又塞了回去,笑道:“让你抱着就抱着。我自然是要怜惜我的夫人的!” 这回轮到方芷气结了,她撇了撇嘴:“好好好,您是长辈,晚辈知道了。楚夫人身子娇弱,遵命,遵命!” 她抱着团小团子蹭蹭蹭往前开路,扬着头看都没看楚狸二人一眼,径直朝着城内奔去。楚狸和齐子佩定在原地,齐子佩默不作声的看着矮了自己一些的少年,只见楚狸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幅模样,他看着他,立在海边便成了一幅丹青。 二人都有些愣神,直到齐子佩看方芷走的有些远了,才作邀说:“夫人,请吧。” “闭嘴!”楚狸有些暴躁,他伸手扭了一下齐子佩腰上的软肉道:“谁是夫人还不知道呢!” 齐子佩春风一笑:“自然是,齐夫人了!” 楚狸伸手就打:“分明是楚夫人!” 谁知齐子佩大手一拦,将他扯进怀里,在他耳边轻道:“等回了玉虚宫,在结缘宴上,让众人说说,到底是齐夫人,还是楚夫人。” 他一句撩拨完了,便钳楚狸去追方芷,若是旁人看来,那真真是齐公子扶着楚夫人出游,恩爱非常啊! 四人很快就走入内城,纵是他们从城主府而来,街上善意的目光也没增出多少。楚狸四下看去,那些百姓现在更多的是探究,欲上前看个究竟,却又畏畏缩缩的模样,大多数人在接到他目光的时候,便转过头去,待他不看了,又偷偷看过来。好在楚狸现在心情不错,也就没在意这古古怪怪的气氛,便催促着方芷赶快定个歇脚的地儿。 哪知方芷也是怪脾气,她之前被人从客栈里抬了出来,现在心头还是不爽,特别大声的说道:“就上次我住的!” 楚狸算是服了方芷的性格了,哂笑道:“睚眦必报,真小人啊方姑娘!” 方芷捏了一把团团的圆脸:“谬赞谬赞!我可比不过你楚大狐狸。” 说干就干,方芷领着三人便走到了她之前住的地儿。那客栈名为唤潮,开在海城中央,算是一家比较大的客栈了。这客栈装饰风格与城中其他地方相比可谓迥异,反正楚狸是没见过哪家客栈串了一大串咸鱼当门帘的,进去之后到处都是养着海产的池子,看起来像是进了一个水族馆,风格可谓超前啊。 楚狸郁卒的瞧了瞧,凑到方芷耳边说:“怪不得你被人绑了,住这种咸鱼客栈!” 方芷“呸”了一声:“这客栈背后的人你知道是谁么?” “是谁?难不成又是四仙仙门?” “鱼唇啊鱼唇!”方芷轻蔑了白了他一眼,低声道:“柳家。” 柳家!海城柳家!楚狸登时明白方芷的意思。柳寻之前便说,他并不知道方芷行踪,将干系推得一干二净。可现在楚狸知道唤潮是柳家的产业,那其中的猫腻,可就多了。 既然这里是柳家的地界,那么方芷入住之时,柳寻便不可能不知道。按照柳寻说,整个海城仙门倾巢而出,所以方芷被抓之时无人阻拦。可这唤潮既然是他柳家的,依入城时百姓对柳寻的态度来看,定不可能强闯,那是否可以猜测,其实方芷被抓一事柳寻是知道的,而且其中还带有了点默许的意思? 怪不得方芷说柳寻不对劲。但楚狸又是不太信的,光是这一点,还说明不了什么。 他嘘声说:“那柳公子,藏得很深啊。” 方芷嫣然一笑:“东君夫人有所不知,这小绵羊嘴里,可都是獠牙。” 楚狸还想说下去,谁知齐子佩道:“再锋利的獠牙,折了,就平了。” 方芷敬佩的看了看齐子佩,偏头道:“楚狸,你这辈子翻不了身咯。” 不等楚狸张口,方芷匆匆奔道账台之前,那老板一看是方芷,神色登时惊慌起来。也是,方芷这幅面孔早就深深刻在海城城民心里了,虽然她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团团,可这修罗之辈就是装备了再可爱的物件也还是修罗,老板这会儿就连说话都成了结巴。 老板掩面哆嗦着说:“姑,姑娘。打,打尖还是住,住店?” 方芷“吧唧”拍下一锭银子:“本姑娘,包场了!” 老板偷瞄了一下银锭子道:“包,包场?姑,姑娘这不是难为人么!” “啪啪啪”三声,方芷又在账台上拍了三锭银子:“包场!还是,我清人?” 老板伸手将银子一扫,谄媚道:“包场!包场!” 楚狸站在方芷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方芷的小性子可真够黑的,四个银锭子放哪儿都算一笔巨款,她就这么“哗哗哗”的丢出去砸人脸,也不嫌手疼。还有,这么骄纵一个姑娘,亏她能成为正阳储君,也不知道她若真成了正阳君。正阳书院这旷世威名的书香仙门世家会不会成了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贼窝子! 方芷一包了场子,整个人都嘚瑟起来,像是古代那些欺男霸女的城内恶霸一样,朝着大厅威声道:“诸位,今个我方芷包了场子!老板说了,吃什么随便点,各位千万别客气,鲍翅参肚样样都来,要是不吃个爽快就是不给我方芷面子!” 再一嗓子,方芷口中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灵力:“还有住在房里的诸位,这店里什么铺盖最好,您可就点什么铺盖。若是腹中饥饿,那就下来尝尝这店里的美味,还有诸位在外的亲戚朋友,可千万别吝啬,全数叫来一同享受,也不负了店家的美意啊!” 她嚎的大声极了,此时外面有人听见,哗啦啦的朝店里涌过来。店内登时人满为患,喊那山珍海味的声音此起彼伏,店家一看这人数还得了,不得亏成傻子,便颤巍巍的说道:“姑,姑娘。银子不够啊!” 方芷轻哼一声:“不够,叫你柳东家来贴。就说,要报账,给我正阳书院一个交代!” 她甩了人一脸脸色,遂转身对着楚狸二人道:“二位道友,走着!天字一二,可都是好房啊!” 楚狸有许久没有干过狐假虎威的事儿了,这会儿间接算是将了柳寻一军,便装作纨绔子弟模样,趾高气昂的跟着方芷朝楼上走去。而我们的东君齐子佩大人,看着自家夫人心情不错,随手朝着掌柜的扔了一两银子:“不够,喊柳寻给玉虚宫一个交代,再报账。” 四人在店里闹了一通,这会儿坐在天字一号房里,团团已经滚进软绵绵的床铺里去了,抱着一包糖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楚狸三人正围坐在外室的柏木桌旁,方芷笑成了傻子模样,不住的顺着气儿,堪称魔音灌耳。 楚狸贼兮兮的给她一个大拇指:“这归墟仙门论无赖,你方芷第一,我楚狸只敢称第二!” 方芷岔着气笑说:“别呀!我看你比我有潜质,你看你之前几句话就扇了柳寻一巴掌。” “我说你怎么那么恨柳寻呢?”楚狸假惺惺的说:“莫不是人柳小哥比你娇弱?” “得了吧!我可不要像他一样。他有鬼,他身上的味道我闻过,很像弱柳扶风的人。” 齐子佩任他们闹腾,伸手拎了茶壶倒了一杯水放在楚狸面前,沉声道:“柳寻的确有异。” 他难得和方芷保持一致,楚狸倒是立马来了兴趣,毕竟东君大人的判断应不会有误,可真当他询问起来,齐子佩却是三缄其口。楚狸闹腾了他许久,觉得没了意思,才悻悻的坐了回去,说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他柳寻年幼病弱,突然开了神窍,家中又事故频出,八成应了什么邪法。” 方芷难得也肯首认同,她说:“这柳家诡谲的事情多着呢!但柳寻只是有一丝气息,也不排除是有弱柳扶风之人混淆视听,当务之急,还是解开海城聚阴的事情为主。只有三日,不知你们怎么想的?” 楚狸听她一说,便有些犯难。这海城若是孚日那样的旱地也就算了,可坏就坏在,海城三面临水。孚日城当时也是阴风四来,但毕竟格局在那,只要顺着阴阳还是有踪可寻,可海城海水环绕,水主阴,本就是阴气十足,加上那掳人之人也是个聪明的主儿,定是将人藏在了四处,这水阴与人阴交汇,加上现在时近月圆,想要找起来,困难重重啊!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在座几人说出想法,众人皆是点头同意。其实齐子佩和方芷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重关系,若是寻常时候,他们之中随便一人都可以寻到藏人之处,可这自然雄力加身,的确是有些不可违抗了。 方芷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眼珠子左右转了转道:“怕是,这鱼儿只能钓上来啊。” 齐子佩“嗯”了一声,接话说:“此人定未凑齐聚阴阴气,否则早该开阵,我们,只有引蛇出洞。” 楚狸登时贼笑起来:“这么说,只有让方姑娘牺牲一下了!” 谁知齐子佩摇了摇头:“不行,方芷早已暴露,已不适合。” “哪谁适合?”楚狸狐疑的看了看:“莫不是你东君亲自出马?” 却见方芷笑得比楚狸更贼,猥琐道:“哪的话!自然是,夫人你啊!” “我?”楚狸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他倒不是气什么,就是他楚狸有那么容易扮成女娃娃么?虽然,虽然他现在少年身子,的确是最适合的,但是,但是这齐子佩也太不正经了! 齐子佩瞧见楚狸纠结模样,轻笑一声:“恩,你最合适。你奇术在身,模样又合适,身高也不错,刚刚好不会被认出来。而且,夫人女装也一定是倾国倾城,不必担心!” 楚狸嗔道:“我是担心这个吗?你你你,你就不怕人家认出来?” 此时方芷凑到他耳边说:“你那易容术,没人能认出来,比我的面具好使。再说了,东君夫人天生丽质,这贼人看了不起色心都好,哪里还会担心你是不是那带把的?夫人大义,为了当下的局势,可一定要忍一忍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乾坤袋里不少好看的装束,等下给你留下,您可慢慢挑!” “滚滚滚!方芷你快滚出小爷视线,谁要你的衣服?我自己有!” 楚狸一时气愤,张口便说出这话,他也是想到自己包裹里还有白帝城的易容道具,才冲昏了头脑吼了出来。谁知方芷倒是听话站起,一步一顿朝着房门外走去,行到门口一个转身,娇笑说:“原来夫人,癖好特殊啊!” 方芷说完就跑了,留下楚狸一阵哑然,偏巧他还转头看了眼齐子佩,只见齐子佩也在看他,目光灼灼。楚狸心想,这下完了,这话儿齐子佩是全听见了,不会以为自己是变态吧,还有齐子佩这目光也太灼热了,看得他很害羞啊! 他忙不迭伸手去倒水,十分尴尬了狂灌几杯,低头看着自个的手指发愣,就是不说一句话。 谁知齐子佩步步紧逼,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楚狸的小脸便抬了起来。这绝对是楚狸听了最想死的话之一,只听齐子佩哑声道:“夫人,必是绝色倾城的尤物。” 楚狸赶忙头一扭,闷声说:“这不是为了任务么!睡觉睡觉!” “嗯。睡觉。” 这夜,楚狸又和齐子佩同眠共枕了,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睡得这么近了,只记得齐子佩逮着团团匆匆出去,回来时独自一人,还伴着方芷疯狂的哀嚎,和朦朦胧胧的月色。两个人只是静静睡在一起,静静的睡在一起。 次日,午时。 四人现下正在吃饭,并非在大堂之中,方芷早早便命人将饭食送到了房内。她一双眼睛黑成了熊猫,身边的团团也是一模一样,一看便是没睡好,也难怪早上二人未来吃饭。 楚狸夹了块脆藕道:“方芷,你昨夜做贼去了?” 方芷筷子登时一拍,将他脆藕击落:“还不是你们!二人世界,抢了我的睡眠啊!” 齐子佩倒是贴心给楚狸夹了一大筷子:“食不语。” 楚狸小人得志:“来团团!粑粑给你夹块肉肉。” 方芷一脸生无可恋:“奸夫淫夫,天地诛心啊!” 吃完饭,让小二收拾了东西,待楚狸哄团团入了梦,三人便又坐在桌前,开始讨论捉邪的计划。 只见方芷从乾坤袋中掏出几只纸鹤,伸手给了楚狸一个红的,齐子佩一个蓝的,自个拿着剩下的几只,轻声数了数。楚狸摆弄了一下那小纸鹤,问道:“你这纸鹤有何妙用?” 方芷得意说道:“这是正阳书院的牵心鹤,你手上的是雌鹤,东君手里的是雄鹤,晚上你将这纸鹤放在乾坤袋里,我们便用这雄鹤寻你。” 楚狸又问:“那你面前这一堆是准备作甚?” “我面前的这堆嘛!”方芷顿了顿,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纸鹤道:“这些是追灵鹤,今夜不知是否会有变数,所以我放这纸鹤出去探查城中灵力,这纸鹤不论正道邪道都可追踪,而我这释术的随时可知情况,保你安全!” 齐子佩听了点了点头:“甚好,那我们便这么来——” 第六十一章 入夜,唤潮客栈内。 “啧,这样穿着好怪!” “恩,不错。” “什么不错!要给人知道我就没脸见人了!” “不会,夫人这般甚是好看。” “齐子佩,你能不能别再夫人夫人的,好好说话!” 天字一号房内有些吵闹,在安静到静谧的唤潮客栈里显得尤为突兀。听声音,其中一个应是沉稳年青,另一个则是青稚少年。而这二人虽然闹腾,却无人敢去遏制,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了。 二人争辩的声音持续了有一会儿,随后便没了什么声响,唤潮客栈的掌柜这才敢从账台后面出来,满脸倒霉的看了眼楼上,口中不住念叨道:“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啊我!” 他唉声叹气了有段时间,才出声使唤小二去门口招揽生意,因为这会儿,海城的夜市该开始了。 天字一号房里的自然是楚狸和齐子佩,现下齐子佩坐在床上,楚狸站在他面前。 今个楚狸的装束有些别致,青灰纱衣单薄裹了几层,漏出白细的脖子。他头发全数拢起,被一方尼姑帽牢牢束住,脚上踏着一双粗布棉鞋,绑腿也是同样的棉布材质,用青灰布条缠了一层又一层,手上还转着一串佛珠,若是从背后看去便像极了初出茅庐的小尼。 这会儿齐子佩笑盈盈的盯着楚狸,将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楚狸忍不住将衣服四下扯了扯,也不知想要遮盖些什么。 他心头真是别扭极了,为什么白帝城的易容道具也要一件一件穿啊,还是被齐子佩盯着穿,搞得自己和他像是在玩什么换装游戏一样,要多羞耻有多羞耻,还,有点小刺激。 楚狸拢了拢袖子道:“还看什么!看够了没有?” 齐子佩起身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看你。不够。” 此时,方芷的脚步音从门外传来,她匆匆走到二人门前,几乎是敲了一下门后就瞬间推开了门,只听她嘘声吼道:“你们两个还墨迹什么?” 方芷一吼之后便是一愣,从她这看去,真像是齐子佩抢占着一个小尼姑,那画面简直‘美’到不敢想象。而她推门之后齐子佩便抬起了头,冷着一张脸阴鸩的盯着她。方芷心想,说他是温雅的东君,不如说更像是被人搅了好事的恶霸,方芷差点就被自己因震惊与畏惧而分泌的口水噎死。 “我,我——”方芷虽然惊惧,却又迅速反应过来:“我来告诉你们,时间不早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她留下一句催促,便一溜烟跑了,让背对着她的楚狸好生尴尬。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方芷进来的时候,齐子佩恰好环住了他,齐子佩本就比楚狸高,这会儿楚狸换了尼姑套装穿的是平底鞋,就又矮了几分。他恰好在齐子佩胸口位置,齐子佩一环,他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埋,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楚狸害羞啊,忍不住就开始挣扎,这不,方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大恶霸’齐子佩搂着一个死命挣扎的可怜‘小尼姑’。再待她说了几句,‘小尼姑’登时成了一条死鱼,干干脆脆的在‘大恶霸’怀中装死,于是那楚狸的形象遂从被恶霸强占的小尼姑,变成了放弃抵抗的死咸鱼。 这咸鱼在偷窥的人走了后依旧是个咸鱼,心中一阵尴尬,脑子里也团成了浆糊,缓了好久才又恢复神智。 清醒后的楚狸心中“呸呸”几声,挥去脑中的混乱,抬头呵斥:“还不松手!夜市要开始了。” 齐子佩默不作声的松开他,道了句:“晚上小心。” 楚狸双眼灵动一转:“你忘了我的本事?你和方芷切勿暴露,否则鱼线断了,海城将倾。” 他嘱咐了几句,又坐到了床边,抚了抚熟睡的团团问道:“他不会醒吧?” “不会。”齐子佩说着也坐了过来:“给他吃了不少火玉髓,一时消化不了,醒不过来的。” 楚狸笑了声:“那便好,我把他藏起来。” 他伸手一揽,将团团抱在怀里,心中意念一动,便将团团丢回了帮会领地。这是楚狸之前便发现的功能,团团并非人类,还是他签约了的灵物,楚狸曾试着将睡着的他丢进去,成功之后便得了这么一个办法。不过团团这厮太过闹腾,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敢将他丢进去,否则还不知道他会在帮会领地闹出什么乱子。 解决了团团的事情,楚狸走到窗边,伸手一推,客房的窗户便开了。他们要的天字一号靠在客栈后墙,这窗户一开探头一看便可看到一处小巷子。昨日方芷已去探查,说是小巷子直通大路,而且平常没什么人走动,正便宜了他们行动。 楚狸深呼一口气道:“成了,你且去叫方芷,我先走一步。” 齐子佩点了点头:“若是遇到危险,切莫硬来。” 他说得十分诚恳,合着沉凉夜色,温润而多情,楚狸点了点头,手中一使力便翻上了窗户,再一跃,跳了下去。 这小巷子是唤潮客栈后厨放置泔水桶的地方,楚狸落地之处离码得整整齐齐的泔水桶只有几步之遥,那味道简直都不可称为臭,而是酸中带臭臭中还混着古怪,简直让人’沉醉‘。楚狸心道,怪不得没人愿意走这条巷道,就连这道上的其他住家,都没有一处是门户着道的,这里的气味简直是太‘迷人’了。 也幸好他跳得够稳,若是再偏差一些,现在自己也该是浑身的‘醉人’气息了。楚狸将鼻息转为内息,不再用鼻子呼气,用手在面前挥了好久才算镇定下来,他嫌恶的看了看那几桶泔水,转身理顺了身上的衣服,才转着佛珠朝外面走去。 海城夜市是有名的,即便是近日海城出了那么多诡事儿,街上依旧有不少人。楚狸还未走出巷口,便听到商贩们各种各样的吆喝声,而街上也飘来与小巷泔水桶天差地别的各类香气,随着灯火,将整个城市的阴暗都束之高阁。 楚狸今日是一钩鱼饵,所以乃是独行,他拈着佛珠一路走出,便看到但逢是游街的妇女,都有人相伴左右。 他一人,便显得尤为突兀!而且楚狸现在是易了容的,只要不是同道中人,能认出他的便不多。所以楚狸隐隐之间接到不少同情的目光,可即便人们心怀同情,却始终没有一人上来同他说说情况。 何况,他也是装作了毫不知情的模样,演了出小尼姑入城,满脸的新鲜。东边问问花饰,西边买些山果,还溜了一圈糖铺,只等着午夜到来。 楚狸一面逛一面观察,出乎意料,街上的行人一直不曾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只是那些原本游街的妇女却在不知不觉间没了人影,而不论多少年纪的孩童,楚狸至今一名未见。 他轻声道:“果然都藏起来了,那我便装作四处求住,拖延到夜里。” 此时,楚狸身边的商贩吆喝越来越响,他头顶的灯笼也开始闪烁起来,像是没了油的模样。楚狸抬头望了眼灯笼内飘闪的火花,抿了抿嘴,正准备动身去演寻住的戏,就见身边忽然伸出一杆长杆,杆头上是一方小勺,里面装了什么液体,正巧了是去续那蜡烛的。 那杆子点了灯后收了回去,一名瘸腿老妪从楚狸身后走了出来。 她声音哑哑的说道:“小师太,你怎么还在外面呢?” 楚狸善意的笑了下,捏着嗓子道:“小尼方才入城,难道这个点已是宵禁,不得出来了么?” 老妪晃了晃点灯杆答曰:“非也非也,只是这城里最近不太平,小师太还是快些找个地方安顿为好。” “多谢老人家提醒,小尼知道了。”他朝着老妪行了个礼,“不知城里发生了什么?” 可老妪却是不答,转身便走,留了句:“不可说,不可说。” 楚狸看着老妪一瘸一拐没了影儿,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灯火,摇了摇头,转身朝着街巷深处走去。他挨家挨户的敲门扣扉,却是没有一户愿意开门的,说的也十分一致,这个点儿,除了街上,海城算是没有敢开户的住家了。 就这么磨蹭了两三时辰,子夜,总算是到了。 子夜已至,海城夜市的喧闹声也静了下来,楚狸又绕回去探查,发现各家商户正匆匆忙忙的收拾物件,看到他来稍稍惊讶一瞬,便又认认真真的开始打包,有不少动作快的,拎着商货就往城内跑去。此时不知哪里传来的钟声,敲了四五下,楚狸身边一干还未包完的摊贩一听这声响,手中货物也不要了,慌慌张张就逃了开去。 人群与楚狸逆行,楚狸也转过身子,跟着一票儿人往城里逃去。他装得有模有样,只是故意落在了队伍后头,跑几步便停下来喘喘粗气,渐渐地和奔逃了人群落成了两截,又成了孤身一人。 钟又敲了三下,楚狸已是走到了海城中央,他将内神四散,向着各个方向探查开去。说来也怪,除了海边浓浓的阴气,他周身百里竟无一丝邪崇气息!探查无果,楚狸只得收了神,凭着记忆朝海边走去,他想,既然邪崇无踪,那么先探探阴气来源便是。 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一丝阴风忽的入了楚狸脖颈之间,他打了个寒颤。 转头一看,果不是有个鬼面人,正立在他身后十步处! 第六十二章 “啊——!!!” 瞧见鬼面人,楚狸一声尖叫,转头便往海边跑去。 这海城街道现下空荡荡的,他那一声鬼嚎引得回响四面而来,混响效果太好,让人瘆得慌。 虽说是装着模样奔逃,楚狸依旧十分敬业,步子踉踉跄跄的,人也打着哆嗦,细细碎碎的尖叫从他嘴里破音发出,整一个被吓坏了的胆小尼姑模样。他一面跑一面还分了一缕神思,不断探查后方鬼面人的行踪,不能跑太快让人丢了踪迹,也不能跑太慢显得怠慢人家,费心费神的跑了有一会儿,楚狸算算,差不多了。 一个体弱的姑娘能跑多久?大概在惊吓面前可以跑很久,但绝对支持不到从海城中央奔到海边,楚狸顺着这个思路越来越慢,终于,在他奔到一个死胡同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知道,鬼面人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可楚狸还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身后,一见没有人踪影,脸上紧张的表情才算放松下来,随后又弯下腰,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断细声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眼角的余光还偷偷瞄了眼巷口,就等那鬼面人上钩。 可鬼面人却迟迟不来,都快半柱香的时间了,楚狸明明察觉他离自己只有十几二十步,可鬼面人偏偏就是这么沉得住气。 楚狸继续‘喘’着,脑中开始思考起来。 这死胡同钓鱼怕是行不通了,也是,一个小尼姑半夜走在街上实在是有些说不通,怕是鬼面人起了疑心。此路既然不通,那便只能再寻一条,楚狸扶了扶额头,理顺了身上衣物,手中佛珠轻转,朝巷口走去。 他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拈着佛珠的手微微颤动,脸上摆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步一回头,行至巷口,将小脑袋贼兮兮的探了出去。左看看,右看看,瞧着没人,才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也亏楚狸电视剧看得多,要不这模样他还演不出来了,楚狸直起身子往外走去,心想,这还钓不出来,那这鱼不是神人就是二百五。 他缓步走了没五分钟,身后忽的阴风大作,凄凄惶惶的诡秘声响无端奏起,四周的邪气也慢慢朝着楚狸靠拢。楚狸面不改色的继续走着,只当没感觉到那阵寒意,心中默念道:“鱼儿,上钩了。” 果真,一阵甜腻的烟气顺着阴风飘来,呼哧呼哧的顺着风儿钻进楚狸鼻腔,他猛吸一口,眼皮子开始打起架来。 【系统用户请注意,您已中了迷烟,请及时服用解毒丹。】 楚狸哂笑一声,这掳人的玩意还是个胆儿小的,不敢直接来抢,用这种甜腻迷烟,一看,手法就不是特别高明!恰好,他有些哈哈,用手捂着打出来的时候顺势便服下一颗解毒丹,虽不知道这迷烟何时该晕,但楚狸只多走了几步,便倾身装作晕了过去。 他已将自己的外息封闭,只留内息调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许久,差点就没因为地上太凉跳起来骂那鬼面人动作太慢。 等了一会儿,楚狸才察觉一双细腻的手来拉他,力气还有些小,楚狸才说,怪不得要用迷烟,若是大活人,怕是这人还拖不动! 只听那人纳闷道:“啧,怎么这么沉,胸还是平的!” 楚狸心想:“我呸!你才沉呢!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他内息一瞧,鬼面人的面具正对着自己端详:“这是第二十九个了,时间不足,今晚就凑数吧。” “凑凑凑,凑你个头!” 这一照面,楚狸是更看不起这掳人的鬼面人了。分明是个壮年男子的骨骼,竟然力气小到掳人还要用拖行!而且,这鬼面人瞧着也不算羸弱,谁想,这海城这么些时日丢失的女子竟然都是被他用这种方法迷晕带走的。不过,唯一值得赞赏的一点是,他用的迷烟好歹是仙门调制的,要是真用的普通迷药,楚狸只能说是这海城百姓智商偏低了。 鬼面人就这么拖着楚狸一路前行,楚狸内息窥视着他的背影,登时觉得莫名熟悉,再想了想刚刚鬼面人的声音,脑中灵光一闪,这人,他绝对见过!那人费力的将他拖着,楚狸仔细观察,竟是往海边拖去,再仔细一看,这条路,好生熟悉!此时,鬼面人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可不巧的事儿偏偏在这时发生了! 如有鬼晓一般,鬼面人突然丢下了楚狸的两只脚,转身逗回楚狸身边,一幅鬼脸,又开始端详起楚狸来。 他那鬼面具上下摇摆,自言自语道:“这人,是不是我见过?” 楚狸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不是吧,他觉得人家熟悉,人家也看出他的苗头来了?这世上这么巧的事儿不会就这么发生吧!谁知,他正想着的时候,那鬼面人竟动手来解他的腰带! 这套尼姑服的腰带是特制的,楚狸又将绳结扣得奇,鬼面人伸手解了许久也只是稍稍松开了一些。楚狸心中暗骂这人是个色胚,却是一点办法没有,毕竟谁也不知道鬼面人为何突然动手,万一只是试探,楚狸若是动了,便是前功尽弃! 现在离成功就差一步,楚狸牙一咬心一横便打定心思装成了死尸,只求这鬼面人的好奇心快点消失。 此时,海城的钟声又响了,鬼面人听闻钟声,登时怔楞住了。 楚狸到现在都没能分清,这海城钟声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只知道这钟声一响,海城里的人便特别奇怪。之前小贩便是,现在这鬼面人听到钟声后也十分的不对劲,他不仅停下了解衣的动作,还慌忙搂起楚狸,似是一瞬间有了力气一般,不要命一样的往海边跑去。 随着鬼面人的脚步,楚狸总算看到了鬼面人的老巢。 竟然是,城主府! 他一路被带进城主府,只记得鬼面人入城之后便扯掉了自己的面具,那张脸不正是前两天楚狸几人见过的有些清瘦颓废的海城城主!而海城城主抱着楚狸左弯右绕,楚狸只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往下走,最终,到了一扇木门之前。 城主一脚踹开那扇木门,将楚狸一把扔了进去,楚狸在地上翻滚几圈,就听见“砰咚”一声的关门声,内息一看,城主已将木门合上了。 看来,这海城城主并不准备直接开始聚阴,楚狸躺在地上等城主的脚步声没了,才肆意放出内息,探查四周情况。 果真,这幽暗的房间内便是海城城主准备祭祀的场所。只见房内正中央摆着一口棺椁,楚狸神识攀上,差点就没给吓到。应该是城主夫人的遗体,穿着一身素衣,因为走了许久所以身上尸斑已成,少许几处还腐烂了开来,有几条蛆虫隐隐穿梭,看着有些恶心。 三面墙体上挨排排的摆着一口口棺材,全都是无盖的,从幼女到少女按高矮依次置入其中,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所有人都似沉眠一般,唯独她们的眼睛还不甘的睁着,楚狸稍稍一探,这些人,都还活着。 他细细数了一下,这房内一共三十口棺材,加上中间一口主棺椁,就是三十一口。而其中两口靠墙的还空着,这么想来,一口是他的,一口便是因为城主所说的来不及了,不准备再掳人。 楚狸再扫了一眼四周的布置,他这才发现,主棺与三十口副棺之间都用什么东西画了细细密密的线,俯仰看去,就是一个大阵。 “我呸!”楚狸有些愤愤不平,心中骂道:“这百姓的父母官就是这么当的!看这摆设,莫不是他要用这么些人招他夫人魂魄!到底是谁告诉他这种邪术的,难道他不知道招来的不一定是他夫人,而是亡城的鬼东西么!” “吱呀——” 木门又开了,只见城主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已经换回了城主装束,右手手中擎着一支蜡烛,微微火光照出他左手拎着的一包杂物。 城主缓缓走到主棺面前,将蜡烛支在铜椁上,放下手中杂物,便过来再次拎起楚狸。他似乎又废了,十分吃力的将楚狸送入第二十九樽空棺里,傻呵呵的笑了笑,又走回主棺面前。 只见城主拿起蜡烛,身子探入主棺,楚狸神识一路跟随,荧荧火光之下,城主竟然吻了一下城主夫人已经腐烂的脸颊。待城主直起身子,楚狸甚至能看清他痴情的目光,满含爱意的盯着那具腐尸,还拢了拢夫人的白衣。 “端端,时间不够了,我不能再等了,等会儿我就让你醒来。” 城主神经质一般的念叨着,将蜡烛丢在地上,登时引燃了整个牢房的地面,楚狸这才看清,地上满满的铺着干草,而干草也都是顺着阵法摆放,这一烧,便烧出一个聚阴大阵! “端端。”城主声音沉了下来,喃喃道:“你想死,问过我了么?端端啊端端,我待你哪里不好,锦衣玉食样样都有,这海城你要什么有什么,天高皇帝远,你就是这海城的王后!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想离开我呢?” 城主似乎哭了,带着些哭腔:“我现在就让你活过来,我已经得了仙法,我要你永生永世都陪着我!哈哈哈哈哈!!!” 他已经疯了,他从那堆杂物中拿出一只小铃,开始不断摇晃。 此时,楚狸神识被那铃声震得一颤,登时缩回体内。 这铃铛,是夺魂铃! 第六十三章 【已换】 “叮铃,叮铃——” 海城城主一面唤着“端端”二字,一面晃着夺魂铃,铃声不大,却是将楚狸的神识牢牢困在体内。 楚狸是知道这夺魂铃的,这可是归墟仙门的一件名器,原本属于寒山寺,乃是寒山至宝之一,是引魂超渡的利器。 可至宝向来难存,上一次封印之战中,夺魂铃被弱柳扶风夺去之后,便销声匿迹了许久,谁知,它今日竟在这海城中又出现了。 这并非什么好事,夺魂铃虽是正派至宝,其功效却可谓亦正亦邪,正如眼前之景,它已经成了夺人性命的帮凶。 而随着夺魂铃的响动,三十副棺中的祭品们也开始异动起来,原本被封了五感的祭品们登时被全部解放,楚狸余光一瞟,女婴哀啼,少女泣血,可纵使她们面上何种表情,身子却是一分也不能挪动,只能生生看着烈火烧至自己面前。 地上的干草很快便烧了个精光,可火焰却未熄灭,顺着原本就画好的阵法继续肆虐,终于,火苗爬上了三十口副棺! 海城城主近乎是疯狂的摇着铃铛,地上的火也随着铃音越烧越烈,第一口棺,被引燃了! 楚狸这才发现,原来这副棺上也瞄着微缩版的聚阴阵法。因为第一口棺中封的是一名女婴,棺材着火后的一瞬,她便大声啼哭起来,那声音惊天动地,带着亘古的哀恸和深深的彷徨,像是要哭到了人的血肉之中。 随着女婴的啼哭声,第二口,第三口,一口一口棺材依次燃起熊熊烈火。 如此数量的棺材一同燃烧,牢房之内便也开始旱热起来,这是一个十分煎熬的过程,棺虽在烧,却是烧不到里面的人,而人看着棺外的烈火,心中早已被焚成了灰烬。 火焰便是这么肆虐着人心,直到,第十八口棺。 第十八口棺中是一名豆蔻少女,越是在后的棺材,越是看多了前面的烈火。虽然前方棺中的人还未被焚烧,但那种骨肉可感的灼热却是已将她彻底击溃了!楚狸就见她满脸泪痕,满眼的绝望,还能清晰的听到她不住从口中发出的呜咽声。 然而,火舌即将舔上十八棺之时,夺魂铃声,骤停! 铃声一停,楚狸的神识便也可以释放出来了,他探神一查,海城城主似是遭受了反噬正扶着主棺椁不住咳嗽。他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带着一股呕心的疼痛,终于,一口鲜血喷在了城主夫人面上。 海城城主颤旬旬的伸手去抹,却是连伸入棺内的力气都没有,指尖不断的抽搐,人也愈加消瘦起来。楚狸见他从自己的小杂物堆里拿出一根藤杖,靠着藤杖才勉强直立,只听他说道:“端端,你等等,我去取药。” 随后,海城城主朝着三十棺各射一道令符,那棺中的女孩儿们便又恢复了之前五感封闭的状态。只瞧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牢房,带着连绵的咳喘声远去,这时,楚狸这才敢从棺中走了出来。 他迅速奔到夺魂铃旁,伸手将那邪物收回包裹,再放上一颗道具铃铛替换,又隐入棺材之中。楚狸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不灭的烈火,他方才出去,虽说身上有灵力防护,但也该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可这火好生奇怪,明明烧得出了热霾,却是一丝夺魂的燃都没有。再看前面几口棺的火焰,隔着大半个牢房,楚狸都能感到那种可以瞬间炙熟生肉的火热,好似是因为燃烧了生命才有了热度一般,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火光的时候,楚狸从怀中掏出牵心鹤,指尖灵力稍灌,便激活了红鹤。纸鹤口中蓦地传出一声鹤鸣,渗透牢房的缝隙,朝外面发散而去。 楚狸是可以感受到那股灵力的,悠长延绵,怕是不顾千山万水,都能传到雄鹤耳中。 “砰咚,砰咚——” 海城城主的脚步声从牢房外传来,脚步听起来匆忙万分,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楚狸看着手中雌鹤安心的笑了笑,遂闭上双眸,继续封闭外息,以内息探查起来。 果真,他才做好准备,海城城主便推门进来了。楚狸神识可见,他手中拎着几瓶丹药,丹瓶未开,楚狸也不能确定里面是什么。但从城主消瘦的面容上和方才发生的反噬之事来看,这城主多半是修为不足,不足以驾驭夺魂铃,所以拿来的应是些补充灵力或者提升修为的丹药。 楚狸心中惊讶莫名,这城主和城主夫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走到如此地步。 其实之前城主喃喃自语之中楚狸也可猜测几分,城主夫人断不是因为什么邪崇自杀,怕是因为忍受不了城主的什么毛病才一心寻死。而城主对夫人有种扭曲的执着,这才在夫人死去多日之后,留着尸首准备进行聚阴招灵。可这聚阴招灵之事,赔上的是许多条性命,与城主夫人一命相比,楚狸也不能断言究竟是对是错。 但事实上,海城城主这么做就是错的! 说起来,这故事若是不知其中原委,外人恐怕还会以为是二人伉俪情深所以才致使城主走上邪道,恐怕还会觉得海城城主是个痴情之人。 楚狸脑中登时一道灵光,难不成,弱柳扶风正是为了这个原因? 实在是细思极恐!现下海城十分的不太平,所以方芷便成了平息海城民怨的替罪羊,但若是有一天城主之事败露,那么以城主的厚德功绩,说是方芷指使,再搬上这么一套举案齐眉的说辞,恐怕城中愚忠的百姓都会将这件事怪在方芷头上。而此时若是城主摆出一幅受害者模样,弱柳扶风以救民于水火之势出来拯救百姓与城主,再借此上位,这东萧重地海城,还不是在他们掌控之中! 再说这海城中仙门部署,除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柳家,其他门派都是些三五之众,就算是他们全数联合起来,又怎么会是弱柳扶风的对手。加上现在柳芙洵摆明了已经出了封印,这海城众生,怕是还不足他一人玩弄的,更别说他一念之间,便可将整个苦海倾覆,届时直接将海城化成海中城不说,怕是萧国也要成了他鼓掌上的玩物。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海城一动,加上西面孚日,萧国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楚狸这么一想,心中惊骇莫名,弱柳扶风果真好手段!西面孚日城已是死城,东面却是大肆制造慌乱,西边如此之大的事情必定会吸引各路仙门前去探查,而东面他们则隐没在黑暗里缓缓操纵,若是不被发现,不日便会野蛮生长,成一股不可抗力的洪流。 他越想越觉得骇人,只能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心想,这系统布置任务果真是有原因的,他既要成归墟第一人,那么柳芙洵便是他的死敌,这系统引他来海城,就是要他来这儿剪除柳芙洵的羽翼的,否则柳芙洵各处事成,他楚狸想要逆天都难。 虽说他现在可以直接将城主拿下,可城主背后的人还未出现,为今之计,也只有等了。 “叮铃,叮铃——” 城主拾起地上已被替换的铃铛,又开始肆意摇晃,他伸手启开手中的丹瓶,一股股药香瞬时从瓶内冲出,弥散在整个牢房之中。楚狸是熟悉这些药品的,这些药的味道好生熟悉,竟和他此前炼制的那些丹药一模一样! 从玉虚宫到界村交易会,几乎是他出现于世人面前丹药的总和,城主似乎是将他所有的丹药都掌握在了手中一般,这简直令楚狸震惊的无话可说!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先说玉虚宫的那几缕药香,那分明是他在论道大会上炼制的丹品,包括最后喂了齐子佩的那枚,那枚丹药分明只有一枚,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萧国王宫的丹药,见过的只有几人,这几人除了玉虚众人,便是柳寻与萧慎,这二人几乎可以排除,又怎么会让丹药流出?最后是界村的几瓶,那些早被药老买去了,难不成药老会是弱柳扶风之人?可楚狸当日在拍卖会和糖铺门前与药老都有照面,他虽然人疯疯癫癫的,可身上的气息却是纯净至极,百分之八十不会是邪佞之人,那么这些药...... 霎时,楚狸脑中闪出一个惊天念头,嫌疑人,不是方芷,就是柳寻! 其实他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方芷是正阳书院的人,又是回春堂交易的司仪,她面上还戴着人【皮】面具,也不排除她之前到过论道大会和萧国王宫,加上界村的商货都是她经手,靠近丹药,她的确有嫌疑。而柳寻就更简单了,本人参加过论道大会,当时萧国王宫救治老萧王之时他又在场,楚狸从界村出发之时也不能保证他是否就在海城,万一他见过那几枚丹药,以他此前在萧国王宫端出的丹瓶来看,复制一二也不是难事! 这事情瞬间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实在不是楚狸多疑,而是之前楚瑜欺骗他的事情给他留下的阴影,虽说除了自己都不可信,但像楚瑜这样楚狸当亲人一般的人都能欺瞒,楚狸现在已经真的是谁都不信了。 他一路分析,便觉事情大条了! 嫌犯若是方芷,那么整个海城都是她布下的局,楚狸和齐子佩都成了局中棋子,就连系统也被欺骗了。但她这般性格的女生,真的会如此歹毒么?再说嫌犯是柳寻的问题,楚狸很难想象柳寻的动机!其一,从明面来看,柳寻心悦齐子佩到了痴狂的地步,其二,柳寻如果有能力布下如此大局,那么他早几年便该杨名归墟,但也有可能是他韬光养晦,这真是极难判断! 所以,楚狸不论如何去想,都无法推测其中原委,他也只好当这些都是推测,眼睁睁的瞧着海城城主吞下了那些丹药。 海城城主是有些仙门基础的,这在楚狸遇到还是鬼面人的他之时便知道,否则他也不会有灵力去驱使仙门迷香害人了。可他基础实在是太薄弱,修为亦是不佳,这巨量的丹药换做是楚狸可能也得忍痛许久才能将之转换为升级系统的经验,而他这么一吞,几乎是下肚瞬间,身上的皮肉便因为承受不住灵气绽裂开来,穿着的衣物也化为齑粉,整个人成了一条血人。 这过程十分痛苦,比起楚狸初用丹药时的洗髓伐脉还要可怖,城主霎时便是一跪。只见他匍匐在自己带来的杂物旁边,又颤巍巍的掏出一个小瓶子,用嘴努力咬开之后,一阵绿雾飘了出来。那绿雾楚狸记得,就是此前附身在道灵身上的那种! 这下,事情便明了了一些!原来,弱柳扶风的意图从来不在让海城城主自己作孽,而是意在夺舍! 那绿雾翻涌间不断分化,楚狸稍稍感知,即可听见其中孽魂咆哮。只见那绿雾分化成三十团,正巧是三十棺的数目,可它却没有直接入体,只见其中最大的一团发声道:“讯礼,还不继续祭祀,你不想要你夫人了么?” 讯礼应是海城城主的名字,他弱声念叨着:“继续,继续——” “叮铃,叮铃——” 铃铛声再次响起,那三十团绿雾群魔乱舞,其中二十九团朝三十棺飞来,停在棺口面前,只等少女魂魄离体,便可侵入进去。楚狸神识紧盯面前这团,心中啐了一口,难怪海城城主有恃无恐大肆掳人,这弱柳扶风想得比他想的还周到,甚至更歹毒!以方芷作引子,再夺舍了这些少女,由海城城主救出,最后引出弱柳扶风的‘丰功伟绩’,蛊惑人心,弹指之间! 而这讯礼,最后肯定也是要被那最大的一团绿雾夺舍的,这么以来,海城高官与百姓之间,都有了弱柳扶风的人,行动起来更是方便许多! 楚狸几乎要忍不住出手驱邪了,可他还是拼命压抑,他必须等齐子佩前来,否则面前之人,或者说面前的恶鬼逃窜了一缕,都将引起无穷后患!他静静的忍着,只等天明到来。 “叮铃,叮铃,叮铃铃铃——” 讯礼面前的绿雾随着铃声渐渐缠上他,原本已是风中残烛的讯礼突然生龙活虎起来,铃铛声又似之前一般肆虐牢房,却是疯狂到了没了原本的模样。地上的凶火也是愈来愈烈,本是一口一口棺材攀附,却在绿雾们出现的时候集体爆裂起来,这时已经同时点燃了三十口副棺,将牢房化作了阿鼻地狱。 已经被绿雾侵入的讯礼双目柔视端端,像是发了疯一般蹦跳起来,有点像跳大神的猴子,诡异而可悲。而他手中的铃铛是被楚狸替换了的,不论他如何疯狂摇晃,却是一丝招魂的功效也没有,只能白白燃烧他的性命。楚狸心中摇了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谁说可恨之人不是呢? 天光随着铃音渐渐白亮,业火燃了一晚,引来了一丝曙光。 地牢中的绿雾们似乎极度怕光,那曙光一射入,光内的那团霎时魂飞魄散,而其他绿雾也纷纷逃窜开去。 其中一团佞声吼道:“大主,怎么祭祀还未成?” 讯礼闻声登时停下动作,他将手中铃铛抬至面前仔细看了看,骂道:“不好!夺魂铃被人盗了!” 小团绿雾们齐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讯礼狠狠答道:“直接抽魂灌入主棺,强行夺舍!” 几乎是他下令一瞬间,那些小绿雾们便呼啸着朝棺中女扑去,也有一团扑到楚狸面前,正要来拉他的魂,楚狸动了! 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拖延了! 楚狸怎么可能让他们将这牢中二十八条性命害去,虽然齐子佩还未到,可他已经不能等了!只见楚狸登时化出木剑,一个两仪化形将身前的绿雾劈散蒸发,他跳出棺材大吼道:“妖孽!还想作崇!” 被夺舍的讯礼一看就知楚狸是仙门中人,他桀桀笑道:“我还当这海城来了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个筑基的小娃娃!” 他才说完,讯礼的身子即刻抽搐起来,只见绿气不断从他身上释出,又在半空凝成那一大团绿雾。绿雾一成型,讯礼这血人也失去了依凭,恰恰好倒进了主棺椁之中,与那端端的尸身昏迷到了一起。 不等楚狸呵斥,绿雾猖狂大笑:“正好,小娃娃的魂魄当我补品,身子么,就供我差遣!” 四周的小团绿雾也跟着桀骜狂笑起来,只见名为大主的绿雾分【身】一散,便朝着楚狸裹附而来。小团绿雾瞧他有了动作,也纷纷飘散过来帮忙,一时,楚狸被团团围在了夺舍绿雾之中。 楚狸轻蔑一笑:“蝼蚁!杂碎!送你归西!” 他身上有坐忘无我防护,绿雾们无法近他身分毫之厘,楚狸手中木剑腾舞,几招太极无极登时出手,将那小团绿雾瞬间绞灭了几簇。他身上又是丹火旺盛,此时丹火出体,更是将这些邪崇逼退开去。 大主一见楚狸这般阵势,也是怒上心头,喝道:“孩儿们!破了他的邪!” 小团绿雾得令,便不在围聚在楚狸周身,径自开始融成一团,只是眨眼间又恢复成之前讯礼放出时的模样。他们也是起了拼命之心,竟不断浓缩,最后成了一颗四方绿团,朝着楚狸便砸了过来。 这绿团与绿雾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还未到楚狸面前,楚狸就察觉了其中惊天的威势。 再一秒,楚狸身上的坐忘破了! 眼瞧着绿雾就要击到楚狸身上,窗边一道剑光入牢,赤霄随着庞大的灵气落在楚狸胸前,正巧,挡住了那团绿球。 或许是因为齐子佩灵力雄厚,又或许是因为赤霄荡魔洗尘,绿团转瞬之间便被击散,再一瞬,赤霄剑意归元,万千残影将他们绞成了残片,粉末,空气...... 大主也是被这突变惊吓到了,当绿雾散尽,他才想起奔逃,可这时已经晚了! 牢房的墙壁“砰”的一声碎成了齑粉,楚狸转头一看,外头聚了密密麻麻的人,有城中百姓,也有海城仙门,而最前面站着的正是齐子佩和方芷。 墙壁一破,齐子佩匆匆奔了进来,他匆忙搂住楚狸问道:“没事吧?” 楚狸摇了摇头:“没事,你来的正好!” 楚狸再转头,却看大主身形飘散,像是要往牢门外袭去的模样。 “不好,他要祸害城外!”楚狸一急,大喊出声。 齐子佩摸了摸他的头,一声轻笑:“敕!” 只见一张金光大网从齐子佩手间飞出,网上虽有细密的纹路,却是牢牢将大主已经分散的绿雾团团围住。鱼已入网,网便开始急剧收缩,最终将大主困成了一个人形模样,楚狸清晰的看到他惨绿的脸上满是功亏一篑的颓败,还有眼中隐含的狠戾。 大主虽已是阶下囚,却是嚎叫道:“坏我弱柳扶风好事,玉虚宫不日将倾!” 齐子佩朝着他灿然笑曰:“那我先收了你给我家夫人补补!” “啊——!!!” 只见齐子佩伸手抛出一鼎小炉,金网带着大主瞬时被丢入其中,而齐子佩的炼魂手法极其霸道,他只用手中灵力催熟,只过了分钟,那大主的哀嚎都听不见了,再是分钟一过,丹炉突然开启,一颗黑色丹药飘至齐子佩面前。 齐子佩伸手一接,递到楚狸面前:“诺,夫人请用。” 楚狸大惊:“你就这么把人家炼化了?炼魂补体,大忌啊!” 齐子佩温柔的摸了摸楚狸的脸颊:“我向来百无禁忌。” “你,你,齐子佩你不会入魔吧?” “剑修,何来入魔之说!夫人,只恐你成我心魔。” 楚狸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他齐子佩再怎么作死都不会走火入魔?虽然这大主是魔道中人,可这么硬生生的夺了人家的魂魄炼丹给自己补,这实在是有违正道门规,可怎么,那么帅呢! 他双唇微张,心中已是甜成一团了,齐子佩见他不接,径自将丹药塞入他口中。 【哔——恭喜系统用户除恶成功,获取该人修为,化为同等经验,系统等级提升至35。】 【叮——任务提示。】 【恭喜用户推进任务拯救海城,阶段三,探查海底迷城。】 系统提示接二连三传入楚狸口中,外头的百姓见邪崇被除也纷纷奔入寻找自家女儿,可楚狸却是愣住了,只记得齐子佩指腹摩擦自己唇瓣的感觉,还有,还有—— 【哔——紧急警报,系统即将升级,系统即将升级!】 如此绝佳风景之下,系统煞风景的升级了,而楚狸,毫不讲理的晕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系统无端升级,楚狸也是深受其害。 他依稀记得上次系统升级的时候,是他在神木林中因为丹药药力囤久不散,一时爆发才引得系统暴升,那段时间他被困在意识中许久,差点就把小命儿搭进去。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楚狸昏厥一瞬,神识便被丢回了帮会领地。他也不知道这系统是什么脾气,正正好将他丢在团团面前。 楚狸现在可以说是一团灵体,和团团恰巧是同宗同源,几乎是他出现的一瞬,团团便有感抬头。 本是在地上昏睡的团团登时乍醒,迷迷糊糊瞧见是楚狸,立马蹿了起来。 “粑粑!”团团一把扑进楚狸怀中,却是扑了个空,穿过楚狸落到地上,摔个狗啃泥。他小脸儿沾上了些灰尘,楚狸转身一看,团团眼中已是泛起泪痕,抽噎着爬起身,惨兮兮的又唤了句:“粑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狸这才发现自己虽然看似实体有形,却是一团空气,这时正好有领地内的npc巡逻经过,竟看也不看的从他体内穿过,反倒是走到团团身边之时绕行了几分。 他心中“咯噔”一下,这系统升级,到底是搞什么鬼? 此刻,一道系统提示传入楚狸脑中。 【哔——系统升级提示。】 【因系统所需能量不足,用户可选择吞噬木火之精来升级系统。】 吞噬木火之精?楚狸立马来了气,这破系统什么意思,这是让他把自己儿子吞了的节奏?他就知道系统升级没什么好事! 楚狸低头看了眼抽噎着爬过来搂他的团团,骂道:“你个系统有毛病啊?我不升了!快送我回去!” 【哔——系统用户也可选择自扣等级来提升系统等级,目前所需能量为自身等级2级。】 “那你倒是早说啊!”楚狸朝着半空翻了个白眼:“要是你在我面前,我现在就吞了你!” 谁知系统并未与他继续纠缠,径自开启了下一步。 【哔——用户选择完毕,等级扣除立刻执行!】 霎时,帮会领地上空出现两条金龙,含着风云之气,直冲楚狸缠来。团团看到两条龙时被吓得哭成了傻子,待金龙降世,他便被金龙威压击飞了出去。 楚狸从不知道系统扣等级这么炫酷,炫酷之余,疼痛感十足。他也是经历过刀伤火炙的人,谁想这扣系统等级比这些都要疼痛百倍,就好像你最为细微的骨头中的一丝骨髓被缓缓抽出,那扎针之人的技术还十分不好,弄得原本就疼的事情更加疼痛,让人死的心都有了。 这画面说起来十分具象,但外人看来,不过是两条金龙缠上了楚狸,嘴中吐出的龙珠正不断吸纳他体内的灵气。 那些灵气不是平常楚狸所运用的灵气,全数是透明的存在,这些灵气不同寻常,是一名修仙之人的本命之灵,损失一点便是将仙道之人的命根子抽去一点。而楚狸此时大量流失,又是处于神识状态,更是比寻常人被抽灵之时更为凶险。 二龙吸灵大致持续了两炷香时间有余,金龙才堪堪放开楚狸游入虚空之中。楚狸一没了金龙缠绕,神识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一时之间,楚狸又从35级变回了33级,他虚弱的躺在地上想着,反正这两级是吞了大主魂魄凝的丹药得来的,也算是白食,就当今日自己运道不好,胃不消化没吸收算了,果真,犯忌是要得罚的! 可他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好气啊!那可是,齐子佩亲手炼制的丹药,还亲自喂给他的! 而现在等级也扣了,龙也走了,真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升级完毕。 【哔——系统能量已达临界值,升级开始!】 正当楚狸瘫软之际,系统升级开始了!只见他身边的景色模糊扭曲起来,领地内的npc全数凭空消失,原本实实在在的地面也开始波涛起伏,渐渐地,整个帮会领地都化成了虚空。 四周陷入黑暗之中,楚狸远远看去,只有团团被击飞的方向传来几许闪烁。他心中暗道不好,既然帮会领地化成了虚空,那团团也有危险!团团自从与他签订契约之后,本质上也成了系统的一部分,现在帮会领地这部分已经化虚,说不定—— 一想到这个,楚狸勉力支起虚弱的身子,向着团团处奔去。 可真当他跑到了点儿,却是没有瞧见团团,只看见一团红火燃着一根青藤,楚狸心道,坏了,团团变成本源形态了! 也是,不论团团平日如何像人,其本质还是木火之精,现下系统升级,它化成本源也不太奇怪。但楚狸担心的是,木火之精从本源化形之后才有灵智,现在团团又变为本源,如若再化形,还记得他么? 虽然他心中担忧非常,但现在系统为尊,楚狸对此也没丝毫办法。想了半天,楚狸只能伸手将团团揽入手中,小心摸了摸,盘膝在原地坐了下来。 他这一坐,竟入了梦。 似是望乡亭中走一遭一般,楚狸入梦期间竟将到了归墟后的事情再行经历了一遍。 他在梦中再历人生,心境却是比此前要好得多,或许是因为他已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如何走,便多了几分从容。梦里什么都没有变,唯独却有一点不一样,萧国王宫之内齐子佩没有大吼,万重山之内他没有追来,而他们也没有在一起。 那梦做得好生真实,待梦到他入海城之时,来迎他的是柳寻,柳寻身边,跟着冷冷的齐子佩。 楚狸在梦里就跟个旁观者似得,看着柳寻和齐子佩恩爱,好像自己的人生被柳寻窃了去一般。 他越看越痛,痛到想将这个梦境打碎!其实,楚狸也知道这不是真的,可他偏偏就信这是真的,怎么也脱不出身来,怎么也醒不过来。 随后场景一换,楚狸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原本海城城主夫人躺着的棺椁之中,而他脸上的皮肉已经腐烂,柳寻站在他身边,摇晃着夺魂铃,口中喃喃念叨着:“魂兮引兮,魂魄渡兮,亡魂已去,生魂来兮。” 楚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魂魄被夺魂铃引了出来,看见柳寻嘴角得意的笑容,再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我不要!!!” 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句,吼声一出,梦境便也断了,坐在虚无之中的楚狸也睁开了双眼。他身边的帮会领地已经恢复,团团也好生生的坐在他怀里,楚狸对着团团宠溺的笑了笑,才感觉脸上有些凉意,伸手一摸,原来自己神识状态下流泪了。 【哔——系统升级完毕。更新内容如下:一、用户可自行选择天劫时间。二、用户等级满级之后,可将自身功力灌入他人体内。三、下次任务完成之时,系统将奖励用户醉月玄晶一块。】 耳边系统升级完成的提示已经传来,升级之后带来的奖励十分丰厚,相比之下他丢失的两级可称可有可无。 可楚狸却是无心欢喜,他方才做的梦太真实,真实的让他有些怕。 楚狸低语道:“难不成,我这么怕柳寻?” 瞬间,他又摇了摇头:“怎么会,我用得着怕他么?再说,齐子佩他——” “是啊,他为什么,突然,喜欢上我了?” 楚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似乎一场梦让他清醒了一般,脑中不断回荡着那句‘他为什么突然喜欢上我了’,久久不能平静。他怀中团团伸手虚摸了一下楚狸,楚狸才有感低头。 团团道:“粑粑,你怎么了?” “没事。”楚狸笑了笑:“我们出去吧。” 他意念一动,将团团丢出了帮会领地,自己也跟着出了去。 因为楚狸是昏厥之后进入的帮会领地,所以出去之时神识游荡了许久才重新回到体内。谁知他在帮会领地中没遇什么危险,在外的身体却是危机频频,他清醒之时,清晰的感觉到身上如若炸裂的疼痛。 楚狸被那疼痛搅得乏力,眼皮子抬了半晌才稍稍睁开,睁开的一瞬,便看到齐子佩一张脸贴得几乎没了距离。 他一看见这张脸,就想起此前的问题,无奈之下,又闭了上去。 “夫人,夫人!楚狸,楚——” 大概是因为他睁了又闭眼,齐子佩呼唤他的声音有些焦急,连带着不顾他还虚弱躺着,摇晃起他的身子来。楚狸本就难受,脑中混乱如麻,这会儿被摇的更是烦躁,张口便道:“你是不是要弄死我才好?” 此时他微微睁眼,就见齐子佩悻悻收手,缓缓说:“没有,我当你又——” 楚狸稍稍提高声音:“又什么?又死了,死了你可以找柳寻了?” 齐子佩听后一脸震惊:“楚狸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楚狸心想,你又称呼都换了,遂答:“怎么,我说中你心事了?” 他一言而过,房内一片安静,突而房门“吱呀”一声,就见方芷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她瞧见楚狸醒了,兴冲冲道:“楚狸,你醒了?” 哪知齐子佩怒喝:“出去!” 大概是齐子佩声音太过寒怖,方芷被吓了一跳,手中水盆一时没端稳,“砰咚”一下落在了地上。盆内的温水也撒了一地,方芷拿起盆上的抹布伸手去抹,却是听见齐子佩更加怒气的一声“出去!”。 方芷虽然是个娇蛮的小姑娘,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又是仙门小辈,被齐子佩一声冷令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本是让她出去,却是把她定在了原地,楚狸转头看去,她已经开始哆嗦起来。 楚狸哂笑一声:“齐子佩,你是不是就喜欢这么吓唬人。” 随后,他转头朝方芷柔声道:“方芷,你先出去,等会儿再收拾。” 方芷带着哭腔愣愣答:“好,好。你们先说。” 她快速的奔出了房间,留下楚狸和齐子佩二人,房内,又冷成了一片。楚狸别过头,看着房门,却是不愿再转头看看齐子佩。 而齐子佩几乎是用了十分的力道去扭楚狸的脸,楚狸有一瞬间觉得,齐子佩是想将他脖子扭断。只见齐子佩用手掌禁锢了楚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恨恨问道:“你昏迷了几日,是不是脑子也坏了?” 楚狸脸上的肉有些变形,忍着疼痛骂道:“你他娘的放开!你才脑子坏了!” 齐子佩闻言放了手,收起狠戾表情,冷冷的说:“楚狸,你到底想干嘛?我和柳寻——” “你和柳寻,呵,齐子佩,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和我成为道侣?” “因为,因为——” 楚狸直视着齐子佩,听他因为了半天,却是没有因为后的下文。这一下,楚狸更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大声讥讽道:“你看,你也说不出来。齐子佩,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他念叨着,神色黯然下来,仿佛是看见了梦中情景,扭过头,粗粗的喘息起来。 身后的齐子佩不知做了什么,楚狸只感觉床上一轻,身后齐子佩声音便幽幽传来。 只听他说:“我是不知道,可我们还有很久,我会知道的。” 楚狸背对着他,也冷冷道:“齐子佩,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齐子佩听后轻笑一声:“那我不要一辈子了。” 他说完了,房内登时金光大作,将本就敞亮的房间照得更加敞亮。 【哔——系统用户请注意,您周围有人自爆,您周围有人自爆,请及时对自己使用镇山河!再播报一遍,您周围有人自爆,您周围有人自爆,请及时对自己使用镇山河!】 楚狸一听系统提示,立马转过身来,就见齐子佩真的掐了自爆印诀,再仔细一看,他读条都快读到末尾了!楚狸登时一惊,说不要一辈子就自爆?这齐子佩脑子有病吧,修了二十多年道,原来就这点心性了? 他怎么可能让齐子佩自爆,齐子佩要是自爆了,这整个海城都不用再存在,玉虚宫估计也会因此大乱,更别说楚狸自己根本就已经爱上齐子佩了,他怎么可能让齐子佩自爆! 但楚狸现在是没有力气的,他只能伸手召木剑,朝着齐子佩打了一个八卦洞玄。 齐子佩的自爆,瞬时被楚狸断了! 楚狸虚弱的看着齐子佩,就见他一脸淡漠,眼中却是十分的震惊。 也是,这归墟之内能阻止齐子佩自爆的,恐怕没有几个,他楚狸,正好算一个! “你不信我。”齐子佩幽幽道:“你也不让我让你信我,楚狸,你要我怎么做?” 楚狸弱弱的朝着齐子佩“呸”了一声,声音古怪的说:“我要你一辈子跟着我。” 齐子佩匆匆几步走到床前坐下:“好,跟着你。” 他满脸的欣喜,以为自己终于成了,正想伸手来摸楚狸脸颊,却被楚狸一剑挡住。 楚狸又狠狠的说:“我要你杀了柳寻,我要你以后只看着我,我要你在我飞升之前滞留凡尘,我要这归墟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齐子佩估摸着是没想到楚狸的占有欲如此之强,微微愣了一下。楚狸看他怔楞,又问:“你不愿意?”房内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齐子佩幽幽道:“好,但柳寻已经死了。而且,整个归墟已经知道了。” 这次换得楚狸沉默了,他没有想到,之前他还担忧的柳寻,竟然在他醒后已经死了。 楚狸慌忙伸手拉住齐子佩衣襟:“柳寻怎么死的?我昏迷几天了?” 齐子佩将他手扶下放好,倾身躺到楚狸身边才说:“我杀的,七天了。” “你杀的?”楚狸惊骇莫名:“你为什么杀他?” 谁知此时方芷破门而入:“因为他是柳洵芙。” 楚狸这下是真的惊呆了,柳寻,是柳芙洵? 他微张着嘴转头看了看齐子佩,却见齐子佩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方芷进门将地上的铜盆丢回木桌上,又拎起一把方凳坐到了楚狸床边,她偷偷瞄了齐子佩一眼,见人没有反应,才贼兮兮的凑到楚狸身边,徐徐道来。 “我随正阳书院的商队来萧陈一带探查,是因为家师嘱咐缘故。早些年我们便知道弱柳扶风在这一带活动,谁想,他们竟然把柳家整个害了。之前留仙君拜访家师,家师便制定了一套策略,准备将海城邪崇一并铲除,所以才有了界村拍卖,其实界村拍卖中还有一件东西秘而不宣,乃是柳芙洵现在正好缺失的蛟珠,我们拍卖之后便放出消息,所以才有了我等半路遇险的事情。” 方芷抹了抹她修得完美的指甲,又道:“我同你说过,我是在海城之外遇险的,当时领队袭击的人中有不少人修习柳家功法,可仔细探查,又是正统的弱柳扶风弟子。柳芙洵素来擅操魂之术,我便猜测这些人已被他抽了魂,成了傀儡。此后我便将计就计,佯装受伤,来了这海城之内。” 楚狸一听,锁起眉头道:“这些都是猜测,你怎么能确定柳寻就是柳芙洵?” 方芷灿然一笑:“我说过,人身上气味,没有一名可以逃过我方芷的鼻子。虽然柳洵芙功力深厚,身上灵气味道难寻,但柳寻也只是他分神的傀儡之一,资质并不上乘,我自然能闻到。” “那海城城主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只是凑巧?” “不,不是。”方芷摇了摇头,伸手弹了楚狸脑门一下:“所以说你们玉虚宫的人,修为有余才智不足,哦,除了东君。城主之事你也清楚,面上为招魂聚阴,实则是行夺舍控魂之事,只是他们此次招魂不为凝邪,是为了给柳寻,哦不,柳芙洵补身子。柳洵芙刚刚破封,他四下寻找的躯壳还不能完全稳定,必须常常用阴邪弥补亏损,才不至于因为本魂已失而*破损。” 方芷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她“啧啧”两声:“可惜啊,他那日聚阴不成,次日便闭门不出,而他身上的邪臭愈来愈浓,我便肯定了柳寻已不是本魂,再细细一寻,果真是柳芙洵。” 楚狸听后点了点头,算是明了了这件事,可他转念一想,这城主之事可以说是柳寻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又将他们引入海城,说不准这事儿就得成了。 想到此处,楚狸幽幽道:“方芷你说的很有理,可我们入海城,还是他引的,难不成他还有后续手段?” 方芷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得意的表情登时不见了,她如此聪慧,又怎么会不懂楚狸的意思,是啊,柳寻亲自将他们带入海城,又几乎是全力配合了他们的行动,难不成,这是个局中局? 二人越想越怕,却听齐子佩冷冷道:“他这是示威!” 楚狸身子一番,好奇问说:“示威?他同谁示威?” 齐子佩叹息一口:“同你,同我,同整个归墟仙门!” 大概方芷也觉得齐子佩说的有理,遂起身一拜:“多谢东君提醒,告辞。” 她就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人,匆匆拜别,当场就御剑破窗而出,一溜烟飞没了影儿。楚狸叹了口气,这姑娘,比自己还要剽悍,怕是很难嫁出去啊! 他摇头叹息,齐子佩便伸手揽过他:“怎么了?” “没什么。”楚狸脸一红,有些害羞,可这时他脑中柳寻的脸却是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也突上心头。 楚狸伸手扭了一下齐子佩的腰:“之前我看柳寻看你的时候那是满含爱意,老实说,柳洵芙是不是也?”齐子佩没有回答,反而是一用力将他翻到了床内侧,悄声说道:“睡觉,别提那扫兴之人。” “不行!”楚狸却是不依不挠。 他现在就是有恃无恐,蛮横的说:“你今天不说,我就把你踹下去!” 齐子佩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夫人这脾气,该改改了。” 楚狸瞪了他一眼:“你说不说?不说滚蛋!” “好,我说——” 第六十四章 系统无端升级,楚狸也是深受其害。 他依稀记得上次系统升级的时候,是他在神木林中因为丹药药力囤久不散,一时爆发才引得系统暴升,那段时间他被困在意识中许久,差点就把小命儿搭进去。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楚狸昏厥一瞬,神识便被丢回了帮会领地。他也不知道这系统是什么脾气,正正好将他丢在团团面前。 楚狸现在可以说是一团灵体,和团团恰巧是同宗同源,几乎是他出现的一瞬,团团便有感抬头。 本是在地上昏睡的团团登时乍醒,迷迷糊糊瞧见是楚狸,立马蹿了起来。 “粑粑!”团团一把扑进楚狸怀中,却是扑了个空,穿过楚狸落到地上,摔个狗啃泥。他小脸儿沾上了些灰尘,楚狸转身一看,团团眼中已是泛起泪痕,抽噎着爬起身,惨兮兮的又唤了句:“粑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狸这才发现自己虽然看似实体有形,却是一团空气,这时正好有领地内的npc巡逻经过,竟看也不看的从他体内穿过,反倒是走到团团身边之时绕行了几分。 他心中“咯噔”一下,这系统升级,到底是搞什么鬼? 此刻,一道系统提示传入楚狸脑中。 【哔——系统升级提示。】 【因系统所需能量不足,用户可选择吞噬木火之精来升级系统。】 吞噬木火之精?楚狸立马来了气,这破系统什么意思,这是让他把自己儿子吞了的节奏?他就知道系统升级没什么好事! 楚狸低头看了眼抽噎着爬过来搂他的团团,骂道:“你个系统有毛病啊?我不升了!快送我回去!” 【哔——系统用户也可选择自扣等级来提升系统等级,目前所需能量为自身等级2级。】 “那你倒是早说啊!”楚狸朝着半空翻了个白眼:“要是你在我面前,我现在就吞了你!” 谁知系统并未与他继续纠缠,径自开启了下一步。 【哔——用户选择完毕,等级扣除立刻执行!】 霎时,帮会领地上空出现两条金龙,含着风云之气,直冲楚狸缠来。团团看到两条龙时被吓得哭成了傻子,待金龙降世,他便被金龙威压击飞了出去。 楚狸从不知道系统扣等级这么炫酷,炫酷之余,疼痛感十足。他也是经历过刀伤火炙的人,谁想这扣系统等级比这些都要疼痛百倍,就好像你最为细微的骨头中的一丝骨髓被缓缓抽出,那扎针之人的技术还十分不好,弄得原本就疼的事情更加疼痛,让人死的心都有了。 这画面说起来十分具象,但外人看来,不过是两条金龙缠上了楚狸,嘴中吐出的龙珠正不断吸纳他体内的灵气。 那些灵气不是平常楚狸所运用的灵气,全数是透明的存在,这些灵气不同寻常,是一名修仙之人的本命之灵,损失一点便是将仙道之人的命根子抽去一点。而楚狸此时大量流失,又是处于神识状态,更是比寻常人被抽灵之时更为凶险。 二龙吸灵大致持续了两炷香时间有余,金龙才堪堪放开楚狸游入虚空之中。楚狸一没了金龙缠绕,神识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一时之间,楚狸又从35级变回了33级,他虚弱的躺在地上想着,反正这两级是吞了大主魂魄凝的丹药得来的,也算是白食,就当今日自己运道不好,胃不消化没吸收算了,果真,犯忌是要得罚的! 可他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好气啊!那可是,齐子佩亲手炼制的丹药,还亲自喂给他的! 而现在等级也扣了,龙也走了,真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升级完毕。 【哔——系统能量已达临界值,升级开始!】 正当楚狸瘫软之际,系统升级开始了!只见他身边的景色模糊扭曲起来,领地内的npc全数凭空消失,原本实实在在的地面也开始波涛起伏,渐渐地,整个帮会领地都化成了虚空。 四周陷入黑暗之中,楚狸远远看去,只有团团被击飞的方向传来几许闪烁。他心中暗道不好,既然帮会领地化成了虚空,那团团也有危险!团团自从与他签订契约之后,本质上也成了系统的一部分,现在帮会领地这部分已经化虚,说不定—— 一想到这个,楚狸勉力支起虚弱的身子,向着团团处奔去。 可真当他跑到了点儿,却是没有瞧见团团,只看见一团红火燃着一根青藤,楚狸心道,坏了,团团变成本源形态了! 也是,不论团团平日如何像人,其本质还是木火之精,现下系统升级,它化成本源也不太奇怪。但楚狸担心的是,木火之精从本源化形之后才有灵智,现在团团又变为本源,如若再化形,还记得他么? 虽然他心中担忧非常,但现在系统为尊,楚狸对此也没丝毫办法。想了半天,楚狸只能伸手将团团揽入手中,小心摸了摸,盘膝在原地坐了下来。 他这一坐,竟入了梦。 似是望乡亭中走一遭一般,楚狸入梦期间竟将到了归墟后的事情再行经历了一遍。 他在梦中再历人生,心境却是比此前要好得多,或许是因为他已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如何走,便多了几分从容。梦里什么都没有变,唯独却有一点不一样,萧国王宫之内齐子佩没有大吼,万重山之内他没有追来,而他们也没有在一起。 那梦做得好生真实,待梦到他入海城之时,来迎他的是柳寻,柳寻身边,跟着冷冷的齐子佩。 楚狸在梦里就跟个旁观者似得,看着柳寻和齐子佩恩爱,好像自己的人生被柳寻窃了去一般。 他越看越痛,痛到想将这个梦境打碎!其实,楚狸也知道这不是真的,可他偏偏就信这是真的,怎么也脱不出身来,怎么也醒不过来。 随后场景一换,楚狸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原本海城城主夫人躺着的棺椁之中,而他脸上的皮肉已经腐烂,柳寻站在他身边,摇晃着夺魂铃,口中喃喃念叨着:“魂兮引兮,魂魄渡兮,亡魂已去,生魂来兮。” 楚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魂魄被夺魂铃引了出来,看见柳寻嘴角得意的笑容,再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我不要!!!” 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句,吼声一出,梦境便也断了,坐在虚无之中的楚狸也睁开了双眼。他身边的帮会领地已经恢复,团团也好生生的坐在他怀里,楚狸对着团团宠溺的笑了笑,才感觉脸上有些凉意,伸手一摸,原来自己神识状态下流泪了。 【哔——系统升级完毕。更新内容如下:一、用户可自行选择天劫时间。二、用户等级满级之后,可将自身功力灌入他人体内。三、下次任务完成之时,系统将奖励用户醉月玄晶一块。】 耳边系统升级完成的提示已经传来,升级之后带来的奖励十分丰厚,相比之下他丢失的两级可称可有可无。 可楚狸却是无心欢喜,他方才做的梦太真实,真实的让他有些怕。 楚狸低语道:“难不成,我这么怕柳寻?” 瞬间,他又摇了摇头:“怎么会,我用得着怕他么?再说,齐子佩他——” “是啊,他为什么,突然,喜欢上我了?” 楚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似乎一场梦让他清醒了一般,脑中不断回荡着那句‘他为什么突然喜欢上我了’,久久不能平静。他怀中团团伸手虚摸了一下楚狸,楚狸才有感低头。 团团道:“粑粑,你怎么了?” “没事。”楚狸笑了笑:“我们出去吧。” 他意念一动,将团团丢出了帮会领地,自己也跟着出了去。 因为楚狸是昏厥之后进入的帮会领地,所以出去之时神识游荡了许久才重新回到体内。谁知他在帮会领地中没遇什么危险,在外的身体却是危机频频,他清醒之时,清晰的感觉到身上如若炸裂的疼痛。 楚狸被那疼痛搅得乏力,眼皮子抬了半晌才稍稍睁开,睁开的一瞬,便看到齐子佩一张脸贴得几乎没了距离。 他一看见这张脸,就想起此前的问题,无奈之下,又闭了上去。 “夫人,夫人!楚狸,楚——” 大概是因为他睁了又闭眼,齐子佩呼唤他的声音有些焦急,连带着不顾他还虚弱躺着,摇晃起他的身子来。楚狸本就难受,脑中混乱如麻,这会儿被摇的更是烦躁,张口便道:“你是不是要弄死我才好?” 此时他微微睁眼,就见齐子佩悻悻收手,缓缓说:“没有,我当你又——” 楚狸稍稍提高声音:“又什么?又死了,死了你可以找柳寻了?” 齐子佩听后一脸震惊:“楚狸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楚狸心想,你又称呼都换了,遂答:“怎么,我说中你心事了?” 他一言而过,房内一片安静,突而房门“吱呀”一声,就见方芷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她瞧见楚狸醒了,兴冲冲道:“楚狸,你醒了?” 哪知齐子佩怒喝:“出去!” 大概是齐子佩声音太过寒怖,方芷被吓了一跳,手中水盆一时没端稳,“砰咚”一下落在了地上。盆内的温水也撒了一地,方芷拿起盆上的抹布伸手去抹,却是听见齐子佩更加怒气的一声“出去!”。 方芷虽然是个娇蛮的小姑娘,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又是仙门小辈,被齐子佩一声冷令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本是让她出去,却是把她定在了原地,楚狸转头看去,她已经开始哆嗦起来。 楚狸哂笑一声:“齐子佩,你是不是就喜欢这么吓唬人。” 随后,他转头朝方芷柔声道:“方芷,你先出去,等会儿再收拾。” 方芷带着哭腔愣愣答:“好,好。你们先说。” 她快速的奔出了房间,留下楚狸和齐子佩二人,房内,又冷成了一片。楚狸别过头,看着房门,却是不愿再转头看看齐子佩。 而齐子佩几乎是用了十分的力道去扭楚狸的脸,楚狸有一瞬间觉得,齐子佩是想将他脖子扭断。只见齐子佩用手掌禁锢了楚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恨恨问道:“你昏迷了几日,是不是脑子也坏了?” 楚狸脸上的肉有些变形,忍着疼痛骂道:“你他娘的放开!你才脑子坏了!” 齐子佩闻言放了手,收起狠戾表情,冷冷的说:“楚狸,你到底想干嘛?我和柳寻——” “你和柳寻,呵,齐子佩,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和我成为道侣?” “因为,因为——” 楚狸直视着齐子佩,听他因为了半天,却是没有因为后的下文。这一下,楚狸更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大声讥讽道:“你看,你也说不出来。齐子佩,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他念叨着,神色黯然下来,仿佛是看见了梦中情景,扭过头,粗粗的喘息起来。 身后的齐子佩不知做了什么,楚狸只感觉床上一轻,身后齐子佩声音便幽幽传来。 只听他说:“我是不知道,可我们还有很久,我会知道的。” 楚狸背对着他,也冷冷道:“齐子佩,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齐子佩听后轻笑一声:“那我不要一辈子了。” 他说完了,房内登时金光大作,将本就敞亮的房间照得更加敞亮。 【哔——系统用户请注意,您周围有人自爆,您周围有人自爆,请及时对自己使用镇山河!再播报一遍,您周围有人自爆,您周围有人自爆,请及时对自己使用镇山河!】 楚狸一听系统提示,立马转过身来,就见齐子佩真的掐了自爆印诀,再仔细一看,他读条都快读到末尾了!楚狸登时一惊,说不要一辈子就自爆?这齐子佩脑子有病吧,修了二十多年道,原来就这点心性了? 他怎么可能让齐子佩自爆,齐子佩要是自爆了,这整个海城都不用再存在,玉虚宫估计也会因此大乱,更别说楚狸自己根本就已经爱上齐子佩了,他怎么可能让齐子佩自爆! 但楚狸现在是没有力气的,他只能伸手召木剑,朝着齐子佩打了一个八卦洞玄。 齐子佩的自爆,瞬时被楚狸断了! 楚狸虚弱的看着齐子佩,就见他一脸淡漠,眼中却是十分的震惊。 也是,这归墟之内能阻止齐子佩自爆的,恐怕没有几个,他楚狸,正好算一个! “你不信我。”齐子佩幽幽道:“你也不让我让你信我,楚狸,你要我怎么做?” 楚狸弱弱的朝着齐子佩“呸”了一声,声音古怪的说:“我要你一辈子跟着我。” 齐子佩匆匆几步走到床前坐下:“好,跟着你。” 他满脸的欣喜,以为自己终于成了,正想伸手来摸楚狸脸颊,却被楚狸一剑挡住。 楚狸又狠狠的说:“我要你杀了柳寻,我要你以后只看着我,我要你在我飞升之前滞留凡尘,我要这归墟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齐子佩估摸着是没想到楚狸的占有欲如此之强,微微愣了一下。楚狸看他怔楞,又问:“你不愿意?”房内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齐子佩幽幽道:“好,但柳寻已经死了。而且,整个归墟已经知道了。” 这次换得楚狸沉默了,他没有想到,之前他还担忧的柳寻,竟然在他醒后已经死了。 楚狸慌忙伸手拉住齐子佩衣襟:“柳寻怎么死的?我昏迷几天了?” 齐子佩将他手扶下放好,倾身躺到楚狸身边才说:“我杀的,七天了。” “你杀的?”楚狸惊骇莫名:“你为什么杀他?” 谁知此时方芷破门而入:“因为他是柳洵芙。” 楚狸这下是真的惊呆了,柳寻,是柳芙洵? 他微张着嘴转头看了看齐子佩,却见齐子佩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方芷进门将地上的铜盆丢回木桌上,又拎起一把方凳坐到了楚狸床边,她偷偷瞄了齐子佩一眼,见人没有反应,才贼兮兮的凑到楚狸身边,徐徐道来。 “我随正阳书院的商队来萧陈一带探查,是因为家师嘱咐缘故。早些年我们便知道弱柳扶风在这一带活动,谁想,他们竟然把柳家整个害了。之前留仙君拜访家师,家师便制定了一套策略,准备将海城邪崇一并铲除,所以才有了界村拍卖,其实界村拍卖中还有一件东西秘而不宣,乃是柳芙洵现在正好缺失的蛟珠,我们拍卖之后便放出消息,所以才有了我等半路遇险的事情。” 方芷抹了抹她修得完美的指甲,又道:“我同你说过,我是在海城之外遇险的,当时领队袭击的人中有不少人修习柳家功法,可仔细探查,又是正统的弱柳扶风弟子。柳芙洵素来擅操魂之术,我便猜测这些人已被他抽了魂,成了傀儡。此后我便将计就计,佯装受伤,来了这海城之内。” 楚狸一听,锁起眉头道:“这些都是猜测,你怎么能确定柳寻就是柳芙洵?” 方芷灿然一笑:“我说过,人身上气味,没有一名可以逃过我方芷的鼻子。虽然柳洵芙功力深厚,身上灵气味道难寻,但柳寻也只是他分神的傀儡之一,资质并不上乘,我自然能闻到。” “那海城城主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只是凑巧?” “不,不是。”方芷摇了摇头,伸手弹了楚狸脑门一下:“所以说你们玉虚宫的人,修为有余才智不足,哦,除了东君。城主之事你也清楚,面上为招魂聚阴,实则是行夺舍控魂之事,只是他们此次招魂不为凝邪,是为了给柳寻,哦不,柳芙洵补身子。柳洵芙刚刚破封,他四下寻找的躯壳还不能完全稳定,必须常常用阴邪弥补亏损,才不至于因为本魂已失而**破损。” 方芷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她“啧啧”两声:“可惜啊,他那日聚阴不成,次日便闭门不出,而他身上的邪臭愈来愈浓,我便肯定了柳寻已不是本魂,再细细一寻,果真是柳芙洵。” 楚狸听后点了点头,算是明了了这件事,可他转念一想,这城主之事可以说是柳寻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又将他们引入海城,说不准这事儿就得成了。 想到此处,楚狸幽幽道:“方芷你说的很有理,可我们入海城,还是他引的,难不成他还有后续手段?” 方芷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得意的表情登时不见了,她如此聪慧,又怎么会不懂楚狸的意思,是啊,柳寻亲自将他们带入海城,又几乎是全力配合了他们的行动,难不成,这是个局中局? 二人越想越怕,却听齐子佩冷冷道:“他这是示威!” 楚狸身子一番,好奇问说:“示威?他同谁示威?” 齐子佩叹息一口:“同你,同我,同整个归墟仙门!” 大概方芷也觉得齐子佩说的有理,遂起身一拜:“多谢东君提醒,告辞。” 她就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人,匆匆拜别,当场就御剑破窗而出,一溜烟飞没了影儿。楚狸叹了口气,这姑娘,比自己还要剽悍,怕是很难嫁出去啊! 他摇头叹息,齐子佩便伸手揽过他:“怎么了?” “没什么。”楚狸脸一红,有些害羞,可这时他脑中柳寻的脸却是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也突上心头。 楚狸伸手扭了一下齐子佩的腰:“之前我看柳寻看你的时候那是满含爱意,老实说,柳洵芙是不是也?”齐子佩没有回答,反而是一用力将他翻到了床内侧,悄声说道:“睡觉,别提那扫兴之人。” “不行!”楚狸却是不依不挠。 他现在就是有恃无恐,蛮横的说:“你今天不说,我就把你踹下去!” 齐子佩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夫人这脾气,该改改了。” 楚狸瞪了他一眼:“你说不说?不说滚蛋!” “好,我说——” 第六十五章 “什么!他竟然要你做他道侣!” 天字一号房内爆出一声惊喝,静躺在床上的楚狸怒火攻心,直身暴起,那吼声惊得窗边的倦鸟破胆而飞。 而这时楚狸的身子还未痊愈,使了这么大的力,霎时疼痛遍及全身,他的五官狰狞的扭成了一团。 齐子佩叹息一声,也直起了身子,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了许久才让楚狸重新躺下。 “过去的事,不再提了。”齐子佩轻蔑一笑:“他这次同你我示威,真是可笑至极。” 楚狸听后调侃道:“人家爱慕你东君大人,你倒是无情的很啊。” 齐子佩侧躺至楚狸身边,指尖将他下巴一钩:“怎么,你觉得我无情?” “不,不是。”楚狸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不透罢了。” 楚狸说完扭过头瞌上双眼,不再与齐子佩对视,他的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脑内有种不经意间说了真话的刺激感。 他努力将呼吸调至沉缓,细声道:“齐子佩,你去看看团团吧。” 感觉到床上一阵轻微的动静,便听齐子佩说:“好,那夫人你再休息会儿。” 楚狸没有应声,虽然他眼睛闭着,却也感觉到齐子佩在床前驻足良久。二人好似战争双方僵持不下,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齐子佩率先败下阵来,楚狸听着他脚步远去,才又敢睁开眼睛。 他转头看向并未合紧的外门,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啊,他想不透,即使是柳寻已死,他也想不透!应是他太过感性,所以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许是被突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因此才没有发现这几日间致命的死角。 楚狸是知道的,齐子佩向来冷若冰霜,他并不喜欢从前的楚狸,当然也不怎么喜欢自己。当初他方才穿越之时,真当是受了许久的冷落,而待齐子佩慢慢有了温度,却又瞬间让楚狸看清了他无心无情的一面。齐子佩是这场战争中的独【裁】者,即便楚狸一直在努力寻求二人之间的平衡,却是始终没能真正的得到平衡。 可这一切似乎突然就那么变了,萧国王宫中的一声怒吼,万重山中一剑斩妖,还有他一路偷偷摸摸的跟着自己,再到海城里失了魂似得对自己好。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齐子佩会做的事情么? 这一切,根本不像齐子佩会做的! 这就好像是一尊朽木,除非是回炉再造,否则永远都是一尊朽木,即便再有心之人,都是无能为力。 楚狸静静躺着,心中满是怀疑,满是猜忌,满是对这段日子的回顾。齐子佩这些时日里对他的好楚狸历历在目,可齐子佩当初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样子,也是是近在楚狸眼前。楚狸一通胡思乱想,想的脑仁都疼得快炸了,是啊,他实在是猜不透,猜不透这个东君。 他本不是那么喜爱逃避之人,但现在,楚狸却是不得不逃。他使劲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将心思转回系统说的海底迷城之上。 楚狸在完成海城第二阶段的任务之后,便接到了第三阶段的海底迷城任务。这个任务可谓让楚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毕竟这海城明晃晃的摆在众人面前,城市构造不如孚日城特殊,城中也没有什么大型阵法加持,说它是迷城,还真是有些过了。 但是系统一向不会出错,既然任务到位了,那么这海城中便一定是有古怪的! 更重要的是,下次任务之后,他必定会得到一块醉月玄晶,有了醉月玄晶,他手中的木剑就可以退休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楚狸多勇倒是不好说,但这重赏却是志在必得。他只得仔细回想这海城之中特殊的地方,想了半晌,竟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海城城主府。 其实楚狸现在也不清楚城主府的状态,毕竟他已昏迷的七日。而且照着齐子佩和方芷的说法,海城之内弱柳扶风根深蒂固,而齐子佩在这几日间斩了柳寻,那便说明海城这几日之间必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大战之前城主府就被齐子佩一剑轰破,大战以后,城主府的安危就更令楚狸担忧了。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楚狸惊神回头,却见是团团走了进来,他才开口唤人,齐子佩也跟着入了门。 楚狸看到齐子佩,登时想到了城主府,失声道:“城主府,怎么样了?” 齐子佩被他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说:“什么怎么样了?” “城主府啊!”楚狸紧张起来:“海城城主府还在不在,我之前被掳去的时候听到了什么海底迷城!” 哪知齐子佩笑了一下:“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原来这海底迷城也是归墟仙门禁地之一,而它就在这海城底下! 听齐子佩说起,楚狸才知道这海城可谓历史悠久。事实上他现在所处的海城并非海城,而是在原来海城的基础上重新构建的新城。 原来的海城乃是一处仙门聚集的修仙胜地,由一群散修所建,是上古仙门人人都知的传说。可苦海之力不可违抗,海城虽屹立于世,却是在某日一夜之间全数被淹在了苦海之下,成了一座阴城。 虽然海城已死,其中修仙者却是逃过一劫,这海城没了,他们便可以再造一个海城。于是,在阴城之上,又多了一个阳城,只是这阳城建得十分辛苦,几乎是过了百代有余,才摆脱了每每建至完工又全数崩塌的命运。 而这百代之后,那些散修飞升的飞升隐居的隐居,这海城道统也就式微了下来。海城是建成了,却是不复往昔,染上了凡尘烟火,而底下的阴城,记得的人也不多了。 阴城之中,有海城珍藏的无数珍宝,而阳城里,却是空空如也。所以这海城之中仙门林立,却是没有一家能成气候,就是原先的柳家,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世家,更别说,柳家祖籍并非海城。 而海城阴城也是近百年间才被归墟仙门发现,因为是上古仙城,所以其中的阵法奇宝都是现在仙家所不能企及的,因此,第一批入海城的仙门之人全数葬身苦海。阴城每隔五年开启一次,直到齐子佩师尊那代,归墟仙门才堪堪能探到海城外城一圈,而现在,海城秘境又要开启了。 楚狸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那你早知道海底迷城要开启了?” 齐子佩“嗯”了一声道:“嗯,这次领师兄之命下山也有探查海底迷城的意思。” “所以,海城最后还未解开的海水倒灌之谜,是因为仙家秘境开启?” “是,孺子可教也。” 楚狸登时了然,这海底迷城看来是一处险地,但每次系统让他遇险,都会给他超出几倍的回报,更何况这次,他非去不可!想到此处,楚狸垂下眼皮盯着自己身上的被褥,开始思考怎么让齐子佩带自己进去。 “想去?” 齐子佩询问声飘进楚狸耳内,楚狸下意识点了点头。 但他又发现自己太主动,抬首解释道:“没,其实我就是问问。” 齐子佩拦住想要爬上床的团团说:“三日之后,海城城主府,我们一起进去。” 楚狸脸上一喜:“真的?” “真的。”齐子佩点头道:“但这几日你不可再出门了,海底迷城开启,整个归墟仙门都会前来。仙门之人尚且好说,若是遇到那些已经隐居的老怪物,他们脾性不好猜测,我恐你有失。” 楚狸心知他说的有理,可他怎么可能不出去?柳寻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具体怎么死的,还有齐子佩他们所说是否是真的,这些楚狸都必须亲自走一趟。但他知道,若是自己说一个“不”字,齐子佩都会将自己看得更紧,遂点了点头道:“好,那让团团陪着我便是。” 齐子佩倒是信了楚狸,将团团抱到楚狸身边,又掖了掖楚狸的被子才说:“我刚刚接到消息,有故人要来海城,这会儿我先出去与他会面一趟,你且好好休息。” 楚狸心中虽然有疑,面上却是一脸安分:“你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说完他便闭上双眼,且有模有样的装起睡来。身边团团虽然闹腾,但看楚狸十分疲惫的模样,也安分的钻进被窝,跟着睡起觉来。 楚狸在床上躺了有十几分钟,等再也察觉不到齐子佩的灵力才缓缓起身。他将团团裹着被褥一并抱起,意念一动送回了帮会领地之中。 穿好衣服,楚狸走到窗前望了望窗子外头,确定四周无人,这才用系统易了容,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道:“真当我傻白甜了?心病不除,日后定然成疾!啧事情这么多,不如,先去看看柳家!” 第六十六章 海城柳家,百年之前自大燕迁入萧国。 其中有擅丹术者,且其与海城先祖有远亲关系,遂将家业定置海城。 柳家乃修仙世家,却因家中道统丢失,日渐式微,唯一脉丹术不毁,因此在萧国仙门中流之中还有些地位。又因其是世家,因此入世动作频繁,到了柳折光,也就是柳寻父亲这代,不知是何人牵线搭桥,柳家之人入仕途。 所谓宫中有供奉,柳家便是其一,其丹术用于宫中之人养生延寿,权柄渐丰。 后柳折光之兄长柳折尘从商,一代经营下来,至柳寻出生之时,柳家于萧国之中已可称名门望族。 而归墟大陆仙凡之流素来同族不同道,柳家仙路坎坷,红尘却是得意正盛,奈何柳寻年幼病弱,因此柳家唯恐后继无人。 大约是柳寻养至十岁有余,柳折光终于寻来法子为他续命,作法那夜海城风云骤变异像四起。众人只知这之后柳小公子身子渐好,却不知道柳折光日益衰颓,柳家产业便由柳寻叔父亲自打理。 待柳寻前往玉虚观论道大会之时,柳折光乍然而死,死状可怖,似是用了秘法邪术招致反噬。 柳折尘悲痛欲绝,柳寻归家后不久,步着柳折光的路撒手人寰。 至此,柳寻成为柳家家主。 “啧啧,这柳芙洵真够歹毒。”楚狸合上柳府宗庙内的族谱,一脸惋惜:“什么寻来法子续命,怕是中了弱柳扶风的道儿。” 他将手中的《柳家族谱》置回香案之上,伸手取了三支清香,朝着庙堂上的牌匾们祭拜一二,奉上香火之后嘀咕起来:“这柳洵芙八成是在续命之后夺了柳寻的舍,柳折光这厮,应是强用邪法换命,一面是法术反噬,一面是邪气入体,或许,还被他那宝贝儿子吸魂了也说不准。柳寻那叔叔,说是悲痛撒手,估摸着也是给害了。” 说着,楚狸转眼看了下庙堂上冷凄凄的灯火,正巧映出最前端柳寻的那份,他摇头道:“只怪你生错了时候,也怪你父亲不知凶险,这冤仇,还是下去在地府高堂之上跟阎罗王爷诉说吧。” 现下天已经黑了,柳家四处都挂着白布丧,冷月之下更显得柳家空荡凄凉。现在已是入了冬,虽说海城还是温暖的,但时近年关,周围的百姓家里已经有了喜庆的气氛。唯独柳家,鸦临门前树,满是哀鸿声。 估摸着是因为前几日柳家因为没了家主,柳家家中当真是一片混乱,楚狸潜入宗庙之时才发现,这偌大的柳家已经许久没人打扫了。院子里也没几个守门的人,楚狸可以感觉到的,也就几个年老仆人还在留守。 不知是不是趁乱打劫,他一路过来就没看到几处值钱些的物件。 楚狸心道,也亏得唤潮客栈还在继续营业,不过也是,这柳寻没了,依那掌柜的心性,怕是唤潮此后,不姓柳了。 而且,这一路他也丝毫没察觉到丹药法宝的灵气,更没看到一名前来祭拜的仙门之人。要说这柳家还算是海城仙门上流之一,谁想现在凄凄惶惶的,成了一座无人的‘空城’。 说来他到底还有些善心,不嫌麻烦草草的扫了扫,点了蜡烛,才翻书供香。待看过那族谱,心中的感慨便更多了。 今天还未到柳寻头七,所以墓牌子虽然上了,他那尸身却还未火化。顺着府内隐隐的哭泣,楚狸一路摸了过去,只见大厅之内摆着一口棺,还未入椁。 不用想,棺里躺着的肯定是柳寻,而棺外哭泣的老老少少,也就是柳家其他的人了。 只听一女子哭嚎道:“当家的,你是去了,留下我们一干妇孺日后可如何是好。你一走,什么都没了,你让偏系的那些幺蛾子们如何想我本家!你让这柳家丹术谁来继承啊!” 她一嚎,堂内众人更加悲恸,哭声不再隐忍,传出几里远。 楚狸哀叹一声柳寻时运不济,却也没有继续看下去,怪只怪柳寻命不好,怪只怪柳芙洵偏偏挑上了他。可他心中也没多少怜悯,人各有命,仙途中夭折之人不胜枚举,不缺这柳寻一个,更何况,柳寻是他心头一根刺。 再说,这柳寻是齐子佩亲手杀的,楚狸自然更没有同情心了。 眼下看过柳家状况,见过柳寻棺木,楚狸便信了几分齐子佩与方芷的话。说柳寻是柳芙洵操魂之事应该不假,柳寻尸身上的确是有浓重邪气,而柳家家里的运道,怕也是要逆转了。 他了却一桩心事,便想起了另一桩。 之前齐子佩说有故友来了海城,想必那故友也是仙门中人,现下事已解决,楚狸便起了去探查一番的心思。其实他知道,若是这时被齐子佩发现了,就算他是易容了的,也逃不过齐子佩的法眼。可楚狸偏偏就想去看,毕竟,他现在对齐子佩越来越捉摸不透,或许也只有曲线救国这一条路可走了。 楚狸不断给自己喂着不存在的定心丸,伸手从包裹中掏出之前柳寻用的那只小罗盘。这可不是他偷,只是去了宗庙的时候恰好看见,便顺手拿了过来。他又从包裹里摸出一小簇齐子佩的头发,已经是被自动绑成了一束,楚狸照着柳寻当日使用的模样将头发用灵力渡了上去,只见头发自动依附之后,罗盘指针便开始疯狂转动起来。 转了一两分钟,罗盘指针便稳稳的指向了南面,楚狸又打开地图看了看,果真,用了罗盘定位之后,他在地图上可以看见齐子佩的坐标了。齐子佩离楚狸还有不少距离,他也没回到唤潮之中,楚狸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朝着南面走去。 柳家在城北,齐子佩却在城南,楚狸行了一会儿,才到了不足齐子佩十米之处。 那是一处海城夜市,海城风波平定之后,夜市又重新热闹起来。四周店门大开,街上人流涌动,而楚狸隐在暗处,四下寻找齐子佩的踪影。他是在一座茶楼里看到齐子佩的鹤羽袍的,而他对面坐着的人却是不太看得清楚,楚狸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却是发现自己动作太过突兀,慌忙又躲回黑影里。 好在他听力不错,便凝神探向二人所在之处,正巧,这二人正在谈什么事情。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道:“多年未见,你修为精进了。” 齐子佩缓缓答:“不过十年而已。” 那声音又说:“十年于仙道不过一瞬,可你,却是从年少长成这般了。” 没有人再接话,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楚狸能看到的,便是他们饮茶的动作。待齐子佩放下茶杯,对话便又开始了。 “您不打算回玉虚宫?” “不回去,人在山野挺好。” 此刻,苍老声音轻笑一声:“倒是你,竟然下山了。” 齐子佩沉默一瞬:“下山探查弱柳扶风而已。” 楚狸心中“呸”了一声,假正经!与齐子佩对话之人他似乎有些地位,二人对话如此之久,楚狸大致可以猜出,这人应该也是玉虚宫的,还应该是个长辈。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故友,说玉虚宫长辈不就得了,怎么着,还不敢带他见家长了?而他正想着,苍老声音又说话了。 “子佩,你根基不稳啊。是不是遇到阻碍了?” 齐子佩沉沉道:“恩,我知道。” 苍老声音突然拍桌:“赤子之心向来不遇阻碍,你的天数到了?” “没有,您老多虑了。”齐子佩咳了一下:“道侣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道侣?”那苍老声音甚是惊奇,却又恶狠狠的说:“道侣!若是你那天数,你知道怎么做。” 齐子佩呵呵一笑:“知道,杀!” 杀!杀!杀! 楚狸脑子里回荡着齐子佩那个“杀”字,心神一乱,竟没有控制住身上灵力。 只听苍老声音喝道:“有人!” 随后一缕精光快速射向楚狸位置,楚狸正是失神之际,一时间竟没有察觉。 突然,楚狸的身子被人拉了一下,他身影一斜,那精光便打偏了地儿。楚狸还在怔楞当中,只觉得有人扯着自己奔逃了许久,才被甩在城外一处荒坟之上,可即便如此,楚狸还是呆愣着,明明救他的人已在身前,他都不曾抬头道谢。 “你真是不要命了!” 头顶天琊声音入耳,楚狸总算抬头去看,就瞧着天琊一脸惊魂未定。 楚狸缓缓道:“你才不要命了!你谁啊你?” 天琊苦笑:“楚狸,我救了你,你倒说起我来了?” 楚狸斜了他一眼:“怎么,后悔救我?你怎么认出我的!” “小祖宗我怎么敢啊!你换了脸又没换皮!” 说着天琊苦哈哈的蹲下身子与楚狸平齐问道:“你怎么会躲那儿偷听?” “我——” 他“我”了许久,却是难过的低下了头,他脑子里还想着苍老声音说的天数,还想着齐子佩道的杀,甚至莫名将自己和天数连在了一起。天琊一看他那种表情,只能自己自说自话起来。 “你是不知道,他身边那人以我都探不出虚实,八成是滞留之人。你去偷听他们说话,何必呢?再说了,齐子佩不是都说是你道侣了么,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去?” 楚狸听后迟疑一下:“他——,天琊,你知道天数么?” 谁知天琊听后一惊:“天数?谁的天数到了?我没听闻近期有人要飞升啊!” 第六十七章 飞升,这个词狠狠的击中了楚狸的心脏。 他深知,以齐子佩的造诣,怕是再过个一两年便可以得之大道,甚至可能不用一两年功夫,只要他悟透了,便是稳妥了。 可楚狸并不甘心让他就这么飞升了,更何况,齐子佩一旦飞升,楚狸的任务也将遥遥无期。所以之前楚狸醒来之后才威胁齐子佩,让他答应自己,在自己飞升之前都要滞留人间。 但天命总是来的突然,若想滞留,现在开始齐子佩便不能再行突破。可齐子佩是何人,他是归墟仙门之中顶尖之人,是弱柳扶风来袭时中流砥柱之一,楚狸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强行阻拦,那么不及他飞升之日,归墟形势恐怕就要逆转了。 如今柳芙洵破封,弱柳扶风动作频频,楚狸嘴上拦着齐子佩,可真到了时候,也是懂事之人。 直到,今天! 当他从天琊口中听到“飞升”二字,没来由的心绞痛。他真的,舍得让齐子佩过了这个坎么?更何况,今日那苍老声音与齐子佩的对话中他已知道,齐子佩的天数若是一个人,那么,只有杀之证道! 如果,齐子佩的天数是他,他会甘之如饴么? 不,不会! 楚狸心中甚是难过,他垂着头,静静思考,却发现自己的答案并没有什么深明大义,也没有什么奋不顾身。他是惜命的,他从穿越的第一天起就是惜命的。 深呼吸几口,楚狸抬起头问道:“天数,究竟是什么?” 他看不清天琊的表情,就听他沉静的问:“是不是齐子佩的天数到了?” 楚狸没有回答,天琊又说:“是不是你?” “我不知道。”楚狸摇了摇头:“天数是什么?” 天琊冷笑一声:“你当这归墟仙途是如何好走!不论人魔妖兽,每一位飞升者手中,都有一条命。” 说着,天琊叹了口气。楚狸这才知道,归墟仙途中人,飞升之前都会遇到最后一劫,也许是同道中人,也许是凡尘百姓,或者是山野妖兽,又或者需斩一天魔。因为仙途是逆天之举,所以在修至太上忘情之时,其中求道者只有以命证道。 并非所有人都能顺利走过天数一关,不敌者死,心软者死,被卡在这一关上的大道者不胜枚举。其中有甚者为躲天数劫难,选择滞留人间,可滞留人间也是一项逆天修行,不说每百年一次天雷重劫,其自身修为也会慢慢倒退。但习惯了顶峰之人,又岂能容忍自己的修为日益渐散,便只能更加疯狂的闭关修行,所以归墟之中有不少隐世者,其修为已至顶峰,却是从未出世。 第三者还有,天数这事并非一尘不变,或许当日证道之时只为成就大道,可升仙之后若是不能放下心结,那么天数证道不成,反而会将心魔越种越深。百年之前,便有仙家被打回归墟的事情发生,而那时,他在归墟魂飞魄散。 楚狸听后沉默良久:“依你所言,到我飞升之时,我也得如此证道?” 天琊点了点头:“是,但现在齐子佩的天数到底是不是你?” “我不知道。”楚狸苍凉一笑:“若是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越过面前天琊,沉默着便要往海城内走去。的确,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若是他再不回唤潮,齐子佩怕是要回来了。楚狸才走了几步,登时身子一顿,他手腕被天琊拉住了。 楚狸回过头,瞧见天琊一脸担忧,便问:“还要作甚?” 天琊迟疑了一下,大声道:“楚狸,你跟我走吧。” “跟你走?”楚狸瞪大双眼:“我是脑壳有包还是幻听了,跟你走了被扒皮拆骨么?” “不!教主已经盯上你了,齐子佩对你来说也不安全,我——” 楚狸戏谑的看着他:“那你,对我就安全了?” 手腕一使力,楚狸便将天琊的手抛了开去,他深深的看了天琊一眼:“天琊,如果你当初一刀杀了我,就没那么多破事儿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身在弱柳扶风,我是玉虚正统弟子,还是不要多有交集为好。迟早有一天,你得替你的教主屠戮天下,而我定要站在齐子佩身后,既然为敌,又何必多有牵扯?” 言罢,楚狸召出飞剑头也不回的朝唤潮飞去,而天琊站在乱葬荒坟之中,望着他的剑尾流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大概这就是正邪之别,虽相生相依,却永不相融。 楚狸的剑很快,却是没快过时间。他到唤潮之前便将易容褪了去,急匆匆的奔到房内,却是看到齐子佩毫无表情的坐在床上。 听见开门的声音,齐子佩的目光便也盯向门口,而楚狸进门之时小心翼翼的模样,恰巧被他看见了。 “为什么私自出去?” 齐子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楚狸清晰的感觉到其中隐含的不悦,可现在楚狸心情也好不到那儿去,所以他只是在入门之时愣了一下,便款款的走入了房间之内。楚狸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慢悠悠的饮了一半,放下杯子之后,却也没有回答齐子佩的问话。 “为什么,私自出去!”齐子佩又吼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海城现在鱼龙混杂,你要是——” 楚狸转头看向他,冷冰冰的问:“我要是什么?我要是谁的天数?” 他也是一时口快,才将这气呼呼的话说了出来,话一出口,楚狸心道不好,这不是不打自招么!他慌忙又转过头,将桌上茶杯捧起,慢慢舔舐着里面的茶水,不再与齐子佩交集。 “蹭蹭蹭”,几声脚步声响起,楚狸脑边便伸出一只手将他手上的杯子夺了去。再“砰咚”一声,杯子被那只手丢在了地上,楚狸只感觉一阵宏力,自己眨眼间便被齐子佩从凳子上拎起,霎时禁锢在了怀中。 齐子佩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谁告诉你天数这事的?” 而楚狸却选择别过头回以了沉默。 齐子佩又问:“今日是你?你知不知道若是被他的灵力击到,你小命就没了!” 谁知楚狸还是没有反应,齐子佩的声音便有些怒了:“哑巴了?还有,你还去哪里了?” 他那种模样,就像是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楚狸越看心头越烦,脑子一充血,便伸手推搡起来。齐子佩现在正是有心,哪里是他能推开的,二人在房中你来我往了许久,楚狸还是牢牢被困在齐子佩怀里,于是,便选择了放弃。 楚狸转头与之对视,恨恨道:“是我偷听如何,我知道了又如何,为什么你没对我说过?” 齐子佩哑然:“我,楚狸你听我说——” “听什么听?”楚狸哂笑道:“不就是杀之证道,齐子佩你太小看我的心理素质了。” 不等齐子佩接话,楚狸又笑曰:“难不成是要杀我证道?还有,我去哪里你管得着么?” 一股脑将心中的恶言恶言全数吐出,楚狸感觉身上禁锢一松,他顺势摆脱齐子佩怀抱,又坐回凳子上。齐子佩不知是被他惊到还是如何,一声未吱,木愣愣的站在那儿,楚狸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什么真爱,真爱就是狗屁。 楚狸将木剑支在胸前,双手扣在剑柄上,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才轻笑出声:“齐子佩,我之前便有所怀疑,你如此高傲之人又如此厌弃我,为何似变了性子一般突然喜欢上我了。也对,你已近飞升,我又是你亲徒,本就该为你东君贡献出全部,也不误了世人对我玉虚的美名。齐子佩你他妈的老实说,你装模作样跟了我这么久,是不是为了杀我证道?是不是就是为了那狗屁仙途?是不是你连感情都能利用?” 他越说越激动,齐子佩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楚狸便更加起疑,又呵斥道:“我就说,我这么一个半吊子何德何能做你东君道侣。就算我再怎么不同常人,再怎么呕心掏肺,你从来都不曾看我一眼。也是我楚狸傻逼,才能觉得是我感动了你这块儿寒冰,齐子佩啊齐子佩,你口口声声叫我夫人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恶心?还有,你看着我是不是也觉得恶心,恶心这么一个蝼蚁妄图与你结连理之好?” 连楚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自己越来越癫狂的模样。他不断的重复着那几句话,似是魔怔了一般,齐子佩就那么看着他,凉了很久很久才说:“楚狸,我从来都没那样想过,是你自己心中有魔。” “没有那样想过?”楚狸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你东君从来都对我不屑一顾,什么自爆什么我才是你的心魔,你戏演的那么好,你戏演的那么好!” 齐子佩蹲下身子捏住楚狸的脸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楚狸朝着他“呸”了一口:“呵呵,都是你,全部都是你的错。” “啪——” 突然一记掌声响过,房内寂静了,楚狸的头被齐子佩扇得偏了过去,他呆呆的伸手去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楚狸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齐子佩,却见齐子佩已经没了平日里温雅的模样,他将身上羽鹤袍愤怒一扯,像是要发泄什么一般。他眼中的怒火冲天,明明都是指向楚狸,却见齐子佩努力抑制,最后差点没将房里物件都毁了,才收了回去。 齐子佩冷笑:“你当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去见你的天琊小情郎?” “齐子佩,你说什么?”楚狸失声道:“你是不是有病?” 谁知齐子佩笑了,笑的几乎是入了邪一般,他一把扯起楚狸往内床走去,心中的话再也藏不住了。 “是啊,我是有病了!楚狸,我以前是不喜欢你,你不守规矩,自由自在,我看着就心烦。每次看到你,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才好!修为不佳,筋骨奇差,我真是有病了才给你通脉续命。楚狸,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站在我面前,就生生的提醒我,我永远都得不到自由!有时候我真该嫉妒你没心没肺,真该,毁了你才好!” 他表情狠戾的将楚狸丢在床上,一把扯开楚狸身上道袍,将头埋到他脖颈之间,狠狠咬住楚狸的脖子。齐子佩用足了力道,楚狸震惊之余只觉脖颈差点儿就要被他咬破了,他又是咬在血管上,刺激之下,楚狸心脏也跳快了几分,脑中几乎可以听见“砰咚砰咚”的声响。他也不敢将齐子佩推开,因为只要他一推,似乎就能让自己少块肉。 齐子佩很少露出这种样子,他咬完了,带着捕猎者一般的表情将楚狸推倒在了床上:“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影子,可是你比我幸运得多!说!天琊之前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三番五次的跟着他?是不是我就不行?我齐子佩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你说,他都怎么做的?” 楚狸被他问得愣住了,到底是他入了魔,还是齐子佩走火入魔,他只觉得齐子佩像是地狱中走出的修罗一般,不再风雅温柔也不再高不可攀,眼中燃着熊熊欲【火】,已是十丈红尘缠身。 如果是以前,楚狸或许就从了他,可是现在他不想,他不想! 又惊又惧,楚狸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换在齐子佩眼中便是一幅宁死不从的样子,这更刺激了齐子佩的心智。他大手一扯,便将楚狸身上为数不多的布料全部扯烂了去,再一瞬,狠狠的盯住楚狸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呵呵,他——” 齐子佩的声音变得有些轻佻,他一手扼住楚狸喉咙,一手,竟抚上了楚狸的命根!而且那力道微微有些过头,掐得楚狸疼痛不已,连带着眼角泛出几滴泪。楚狸这才发觉不好,才发现齐子佩的可怕,他并非精分,他本性就是如此! 谁能想到,归墟东君体内藏着一头猛兽,现在,这头猛兽已经要破笼而出了! 楚狸低声求饶道:“不要,快放开!” 哪知齐子佩更愤怒了:“我就不行?非他不可?” 几乎是这一瞬间,齐子佩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他扼住楚狸喉咙的手不曾松开,另一只手却不断给予楚狸刺激。楚狸是爱他的,在如此暴力的爱面前,更是可耻的来了感觉,一时不察,泄了阳气。 齐子佩将那只沾满了楚狸耻辱的手自下而上缓缓划到他的胸膛,打了个转,又摸到他脸上。 那手缓缓搅合着楚狸的泪,只听齐子佩戏谑道:“你看,我也可以。楚狸,是不是谁都可以?” “不是的!”楚狸此时已是全身无力,却还死命摇头道:“不是谁都可以!” “啪!”又是一个耳光,齐子佩暴戾道:“骗子。” 再一秒,楚狸顿感后方一紧,齐子佩竟然将手探了进去! 楚狸高声惊呼:“不要!齐子佩,你敢这么做,以后,啊——” 齐子佩俯首在他耳边哑声道:“怎么,以后怎么?” 他手中动作一直未停,楚狸被他扼着,却是不断摩擦着床板,将床上的被褥绞成一片凌乱。楚狸口中几乎是忍不住要漏出呻【吟】,却是死死咬住下唇,将它们生生吞了下去。 “不要,齐子佩你住手!”楚狸喘息着压下呻【吟】,口中还在不断求饶。 可齐子佩对此充耳不闻,铁了心似得,竟索性用灵力将自己身上的衣袍全数燃成了灰烬。楚狸见他这般动作,虽是眼里已经朦胧一片,脸上也带着些微红晕,却是狠狠骂道:“你说我谁都可以,你他妈修道二十五年清心寡欲,你他娘的怎么知道怎么做的!齐子佩,到底是我入魔还是你入魔,齐子佩你不爱我,齐子佩你有别的咩了!” 他一骂完,脖子上的禁锢便没了,楚狸“咳咳”两声,却是被齐子佩大力一翻。他还未在床上躺稳,却是—— “啊!!!” 虽然齐子佩之前已经弄了他许久,这会儿一下子入体还是让楚狸有些遭不住。他也完全没有想到,齐子佩竟然这般狂野,也没料到他竟然真的会做这种事,只觉得二人肌肤相亲,还觉着齐子佩身上火热的温度。 然后,齐子佩伏下身子与他贴在了一起,他听到齐子佩哑哑的声音在他耳边撩拨的说:“我只有你一个,我好歹是个男人,仙门中也不乏同性道侣,放心,我已经问过了。” 身后黏腻的感觉不断侵蚀楚狸,齐子佩近乎疯狂的抽【插】让他忍不住□□出声。 细碎言语之间,楚狸骂道:“齐子佩,你这是强【奸】!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齐子佩低低一笑:“悉听尊便。” 楚狸的膝盖不断摩擦着床单,摩擦得疼痛可感,床铺跟着二人抖动起来,床上已是一片狼藉。楚狸心中满是抵触,抵触深处又有一丝愉悦,他渐渐分不清自己的心思,在几乎要昏过去的时候,失神喊道:“子佩——”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天光刺得楚狸有些晃眼,他凝神半晌才想起,自己昨晚晕过去了。齐子佩不在床边,楚狸狠狠骂道:“吃了就跑,人渣啊!” 他努力的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腰快要疼炸裂了,根本就无力起来。又因为用的力太大,身子下面便传来一阵黏腻的感觉,再看看床上的模样,乱得像个狗窝。 楚狸无奈的躺倒,伸手捂住上半张脸,兀自骂道:“齐子佩这人渣,强【奸】犯,大傻逼!” “吱呀”,突然,门开了。楚狸转头望去,就见齐子佩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他身上又穿了一套羽鹤袍,楚狸第一反应,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齐子佩见楚狸醒了,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他现在应该是恢复了理智,端着水盆犹豫半天才敢坐到床边。 他呼吸有些急,话音低低的说:“对不起,昨晚我——” “对不起有什么用?”楚狸冷笑:“这要传出去,你东君怕是身败名裂吧?” “我——楚狸,我只是没有控制住。” 楚狸不屑的看着他:“你对谁都控制不住吧?” 齐子佩登时急了:“不是,只有你——” 他想要解释,却又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突兀,悻悻的闭了嘴,伸手将水盆里的抹布挤了挤,便来掀被子。 楚狸失声说:“你要干什么?” 齐子佩木讷道:“我也才起,还未给你擦身。” “别了!”楚狸赶忙拒绝:“你走,我自己来,我不想看到你” 谁知这句话似乎戳了齐子佩g点,他将被子一掀,狠狠的将楚狸搂起,拿着帕子就往他身上抹去。 楚狸虽然吃痛,却淡然的说:“你还想再强来一次?” 齐子佩登时萎靡下来:“我没有。” “齐子佩,你分得清么。你是因为嫉妒亲近我,还是因为真的爱我?” 齐子佩慌忙将他搂入怀中:“对不起,我还是找不到理由,但是我爱你。” 楚狸想要的,一直就是这么一句话,其实他记得,昏迷之前他喊了谁的名字。可是楚狸怎么可能原谅齐子佩昨天的暴行,就是要原谅,也要等他开心了再说。他知道齐子佩是赤子之心的事情,所以也明白,齐子佩现在说的没有理由,是在他放飞自我以后真正的理由。楚狸也明白,齐子佩虽是赤子之心,可心中埋着积压了十数年的不甘,他不受阻碍,却是越修越根基不稳,如果不是昨夜释放,怕是待他飞升之时,高楼立倾。 他缓缓说:“那我给你十年,你给我一个理由。” 感觉到肩膀上凉凉的,齐子佩哑哑道:“好。” 齐子佩又问:“你为什么爱我?” 楚狸愣了一下:“本是任务,直到你断剑之日。” 终于吐了心声,楚狸怅然的释了口气,如今,他再也不用乱想了,齐子佩是他的! 楚狸抚了抚齐子佩的后背道:“还不给我擦洗,我们今日先去看看海底迷城。” 齐子佩松开他,笑道:“哎!好。” 第六十八章 翌日,海城城主府西面十里处。 现在是午后,因为已入了冬,所以太阳晒在身上便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碰巧今天又是个大晴天,虽没有霁雪初晴的美景,可海风不急不慢,吹出阵阵小浪,打在海城墙沿之上,也算得上是怡人舒心了。 楚狸朝着蔚蓝苦海长呼一口气,转头向齐子佩说道:“舒心,当真舒心。什么时候可以下去?” 齐子佩润润一笑:“再等一会儿,主城明日才开,外城,今日可以探探了。” “哦。”楚狸应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还有些酸痛的腰又问:“怎么四周都没个人影?” “明日主城开时,才会有人来探宝。外城早已空荡一片,没什么好看的。” 楚狸点了点头表示了然,他盯着半空翱翔的鸥鸟,沉默同时,又想起了齐子佩来前对自己说的话。海城五年一开,明日内城出世之时,不仅是归墟仙门,还会有弱柳扶风以及许多独行不世出之人前来。 此处禁地非一家所有,因此城外不论正邪都默认不起争端。但入城之后便要各凭本事,因为内城凶险,所以不论在其中发生什么甚至是遭遇不测,出城之后便一律一笔勾销。 玉虚宫此次本该由齐子佩与扶音带队领论道大会前十弟子入内,可扶音队伍现下滞留楚国,因此此次只有齐子佩这队下海。但齐子佩此前命东方墨和楚瑜镇守萧国王宫,所以最后下海的只有齐子佩与楚狸二人。 谁知齐子佩前两日接到故人来访消息,正巧与几位老友碰面,因而明日下城之时,会有他人与他们同行。 又因为几位同行者都是隐世之人,所以这次楚狸必须处处小心,不仅外部对敌时不能出岔子,内部同行的时候也得小心些。照着齐子佩说法,少说少看多做事就好,只要不触及那些人的霉头,随他怎么样都好。 楚狸脑中不由浮现出齐子佩一本正经的说教模样,想着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齐子佩听后转过头看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楚狸尴尬一笑:“就是想着,你那些朋友是不是也是老古董?” “老古董?”齐子佩微微偏头:“什么是老——” 他还未能继续问,原本小波嶙峋的苦海海面突然震动起来。楚狸只瞧见苦海海水似是被吸入了虚空一般突然矮了几米,然后离自己站的地方不远处便冒出许多小岛,可他仔细一看,那岛又好像是人为建造的,上头实在太过平整,不似自然而成。 “那便是海城外城了,明日我们可从那面入海城内城。”齐子佩解释声飘入楚狸双耳,楚狸却是有些想不明白,不是说海城是依照原来的重建的么,怎么这外城离内城还有这么些距离? 似乎是读懂了楚狸心思,齐子佩又朗声道:“阴城内城和现在的海城是模样一致的,只是内部构造略有不同。但外城重建之时却是怎么也修不起来,加上苦海海水日益上涨,因此便没了内外城之说。” 楚狸定睛看了眼那未能复建的外城清了清嗓子:“原来如此,那便走吧。” “嗯。”齐子佩答应一声,顺手招出飞剑,他将楚狸一揽入怀,便朝着远处外城遗址飞去。 本来,他们与外城的距离便不是太远,飞剑只用了些许时间就降在了一块黝黑礁石之上。而说是礁石,其实也就是当初外城的城墙,虽然现在上面布满了海草珊瑚,却依稀可以看出当年巨石的模样。 再仔细看看的话,还能看到它上面模糊残缺的浮雕,楚狸脚下的这块巨石,浮雕损毁程度不大,肉眼便可看见上面刻了一个太极图案。 看到太极,楚狸感慨万千,这图形他当然认识,真是久违了的重逢!因为,这分明就是纯阳宫的门派图案!可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楚狸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他转身走了几步,却发现一路的地面上竟都刻着剑三的门派图标!楚狸一路追寻过去,逛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蹲下身子抚摸其那枚太极,心中风云骤变。 和着手中腻滑的触感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全是这些图案,难不成,除了我还有别人穿越到归墟了?” 可楚狸立马摇了摇脑袋,心道:“不可能!这城是上古遗迹,就是穿越也是往上古穿,应该是我想多了。” 此时,齐子佩走到他身边蹲下,也用手抚了一下那图标问道:“怎么了,这画有问题?” 楚狸登时缓过神来,说道:“没有,走吧。” 他直起身子,强迫自己将视线离开石块,拉着齐子佩就往下一处小岛飞去。谁知步子一滑,竟向后仰倒在了地上,齐子佩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拉着一并倒了下去。 楚狸就这么被齐子佩压在了下面,齐子佩缓得极快,待楚狸缓过后脑疼痛,才发现齐子佩已是直直的看着自己了。楚狸心中登时大叫不好,前夜齐子佩这么看自己的后果就是自己老腰都要断了,他今天这才刚刚好,现在切不可再重蹈覆辙!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二人毕竟是紧紧贴着,楚狸再怎么想都脱不开透过布料传来的齐子佩的体温。 他二人本是倒在方才出水的海城城墙上,理应是凉飕飕的,谁知这气氛微妙起来,竟让楚狸觉得有些燥热。齐子佩还是直愣愣的看着他,看的楚狸想起那夜的事情,看得他脸上泛出一丝红晕,看的他整个人都泄了气。 只听齐子佩哑哑道:“楚狸。” 这一声像是一只猫爪子,将楚狸的心挠得痒痒极了。 楚狸眼见自己歹势,便说:“快起开!” 谁知齐子佩似乎是尝了之后食髓知味,竟放肆的将自己埋进了楚狸脖颈之间,虽然没有抚摸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可他的气息喷在楚狸脖间耳边,一路长驱直入,将楚狸最后一丝理智也埋在了苦海之下。 修仙之人清心寡欲,但清心寡欲久了若是来一丝火星,便是燎原之景。齐子佩头一抬便吻住了楚狸,他动作没有那夜那般凶狠,缓缓地带着温柔而来,绵绵的好似四月春花,楚狸忍不住张口嘤咛,便被他钻了空子。 二人舌尖触到了一起,楚狸才察觉齐子佩的舌尖比自己凉了些,忍不住想要去咬,却是更刺激了齐子佩。齐子佩下意识的将他从湿润的城墙上搂起,狠狠压入怀中,准备将楚狸体内最后的空气榨干。他的手也没停下,一手探至楚狸身后之地,轻轻揉捏着,掠夺了半晌才稍稍放楚狸喘息。 楚狸一脸润红的骂道:“色胚,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齐子佩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也是种天赋。” “你这是幺蛾子天赋!啊——” 他大抵是忘了自己现在被人禁锢在怀里,没有自由岌岌可危的是他自己,所以猖狂过后屁股被齐子佩狠狠一捏,楚狸下意识的搂紧齐子佩,低声道:“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哪知齐子佩十分不给面子,一声未吭又将他压在了城墙之上。此时,二人的衣服在厮磨之中已经有些松动,楚狸这一被压,便是漏出了锁骨之间的白肉,海风一荡,更是让他察觉身上的火热。 大概是二人都断了理智,齐子佩竟然伸手要来解他腰带,楚狸也是满脸迷蒙,双双没有发现身边有了动静。 “啧啧啧,白日宣淫,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道嘻怪声音传入二人耳中,楚狸登时清醒过来,他伸手推了推齐子佩,发现齐子佩一脸扫兴。二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萎靡了去,匆匆起身收了收衣服,楚狸才去追寻声音来源。谁知齐子佩早在被打搅的瞬间便放出了神识,这会儿已是追踪到了那人,楚狸顺着齐子佩灵力寻过去,就发现出声之人是躲在离他们十步远的礁石后面。 虽然还没看到人,但楚狸已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道侣之间行房事并不是什么可耻之事,可是他和齐子佩这般大胆的在这海城外城就烧上了,似乎是有些恬不知耻了。 他满眼幽怨的看向齐子佩,心想都怪这老处男一言不合就刺激他,简直败坏了玉虚宫门风!可楚狸自己都没发现,他也是前两日才脱离了小处男的范围,这会儿的事儿其实他也有责任。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因为被搅了好事的缘故,齐子佩身上的气压变低了,连带着脸也板了起来,死死盯着那块礁石。礁石后的人似乎是顶不住他的怨恨和强大的威压,求饶道:“快快快,快把威压收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楚狸才觉得耳熟,可到底在哪儿听过,他又真的想不起来。而就在楚狸思考瞬间,齐子佩已是气得飞剑出体,直射礁石。 伴随“砰!”的一声,礁石炸裂了! 一个人影从礁石后面慌慌张张的跳出来,大喝道:“齐子佩你个小兔崽子,连我都炸!” 楚狸顺着声音一看,那人,竟然是!!! 第六十九章 爆炸过后,楚狸瞧见的从礁石背后蹦跶出来的人,竟是药痴! 药痴还是拄着他那柄藤杖,只是因为爆炸之时石屑飞溅,所以身上的衣服和一头银发都蒙上了一层灰,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着好不落魄。他口中大声嚷嚷着,不断的咒骂齐子佩,言语间爆出诸如“小兔崽子”、“白眼狼”、“智障”等不太文雅的词语,完全不似一个仙门道人,也毫无大家风范。 事实上楚狸本以为齐子佩会因此更加生气,可出乎意料的是,齐子佩竟然松开了眉头,而本已低至极点的气压稍稍回暖了些。 只听齐子佩冷声道:“您老怎么也来了这里?” 药痴扑棱着身上灰尘瞬移到二人身边:“怎么,我就不能来?” “没有。”齐子佩别过头:“但您怎么能偷看!” 谁知药痴更来劲了:“这海城外城人人可来,小兔崽子你是气我坏你好事吧!” 药痴越说越来劲,可楚狸却是无心再听,他几乎是羞愤的掩面,唯恐药痴发现自己。而齐子佩也是默不作声的听着,任由药痴叽里呱啦大呼大叫,看起来就像是放弃了抵抗一般,和平日里那是天差地别。 楚狸面是掩着,可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的转着,他当然是忍不住的,谁叫齐子佩这幅吃瘪的样子很少见呢。稍稍漏出一点缝隙,楚狸向着齐子佩方向看去,却见药痴的大脸不知什么时候已是凑在了他的面前! “咦?师侄,你这道侣小娃娃我很眼熟啊!” 就见药痴欲要伸手来撩楚狸衣袖,吓得楚狸慌忙倒退几步,可这一时情急之下,倒退与掩面便不可同时进行。他那张紧张兮兮的小脸登时暴露在药痴面前,药痴端详了一下,登时露出明了的表情。 他气鼓鼓的吼道:“你就是那个抢了我相生,身边还有木火之精的小崽子!” 楚狸尴尬笑道:“您老认错人了,您老认错人了!” 谁知药痴无赖的说:“不可能!你身上的味道我记得!” 你他娘的是狗鼻子啊!楚狸在心中无限吐槽,无奈之下,只能可怜兮兮的望向一旁的齐子佩。他这番陷入窘境,齐子佩竟然趁火打劫,只听齐子佩传音入耳道:“下次,不许逃!” 面前药痴念叨着相生和木火之精越逼越近。楚狸无奈的叹了口气,遇人不淑,十年苦仇啊!楚狸望天哀叹了一下自己命途坎坷,遂转头朝着齐子佩轻轻点了点。 此时,齐子佩一个瞬移挡在了楚狸面前:“师叔,止步。” “哟哟哟,小兔崽子知道护食了!” 药痴登时笑的一脸猥琐:“我不管,你让他给我一缕木火之精的头发!” 齐子佩转头看了看楚狸,见他摇了摇头,右手瞬时击出一掌,将药痴击退几尺。 他缓缓道:“师叔,你这样我很难做的。看来我该给扶音师兄传个信了!” 谁知,药痴听到扶音二字,立马哀嚎:“别别别,师侄,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瞧见药痴一幅妥协的模样,楚狸这才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躲到齐子佩身后偷偷漏出一双眼睛,紧巴巴的盯着药痴,思考着这老怪物的身份。 既然齐子佩喊他师叔,那么这药痴一定是玉虚宫的人,现在齐子佩位列三君,那么这疯疯癫癫的老头位置应是在三君之上。他在界村是见过药痴土豪一面的,买起药来毫不手软,只可惜遇到了自己。那这么想来,自己当日竟然是在跟玉虚宫的长辈争夺!楚狸在心中捂住脸庞,暗道自己作死。 但他又是不惧药痴的,毕竟这么短时间他已发现,只要提了扶音师叔,这药痴就是个废的。说来玉虚宫里还真是什么幺蛾子都有,药痴这般不羁的人物竟是玉虚宫规矩之下长成的,楚狸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今药痴人在他面前,楚狸转眼间便想起了之前海城城主府服丹之事,想到此处,他便从齐子佩身后走了出来。 楚狸朝着药痴行了个礼:“师叔祖日安,之前晚辈并非有意冒犯。” 药痴噘着嘴道:“罢了罢了,你就给我一簇木火之精嘛,一小簇就好!” “晚辈可以给你一份。”楚狸轻笑道:“但师叔祖可否告诉我,你在界村买的药的去向?” “果然是你!”药痴突然一脸兴奋:“我玉虚宫人才倍出啊!” 然后他瞬间又是一脸难过:“老道我那日去追你,谁知被人扒了口袋!” 楚狸一听,感情这药痴买了东西都放身上,那他腰间的乾坤袋还有何用?不过楚狸仔细一看,药痴的确也是不用乾坤袋的主儿,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口袋,只是看那模样,就知道每个口袋里都有东西。 知道了答案,楚狸也就舒了一口气,他将团团从帮会领地抱出,在团团身上撮了几下,扒拉出一点皮屑丸子,朝药痴丢去。 因为之前的事情,团团被楚狸丢在帮会领地好两天了,这会儿没洗澡,正巧就能搓出几颗黑丸。而药痴目不转睛的盯着团团,就差没把人看穿。他眼神执着的可怕,吓得楚狸搓了泥丸给了之后紧张兮兮的将团团搂紧怀里,躲回了齐子佩身后。 药痴宝贝儿似得捧着几颗泥丸道:“小兔崽子,还是你道侣好啊。” 齐子佩听后不为所动:“师叔,您也要入海城?” “恩。”药痴收了丸子便正经起来:“散清邀我过来,明日一同入城。” “原来如此,那今日便一同在外城看一看吧。” 他俩三言两语便决定了行程,楚狸略微有些惊愕,玉虚宫的人,行动速度都这么快么? 与药痴商议之后,齐子佩转身对着楚狸说:“走吧,去下一处看看。” 楚狸却是摇了摇头:“不了,就在这里待着吧,等明天。” 齐子佩微微一怔:“你不想看了?” “不想了。”楚狸虚望了眼地图,“这外城什么都没有。” 既然楚狸开了口,齐子佩最后也就没再说什么,二人之间现在多了一个团团又多了一个药痴,自然没有之前那般放得开。四人坐在这处尴尬的礁石之上,静静地等着时间过去,时至深夜,怎么睡又成了问题。 药痴知道这两人是道侣,自然是退避三舍。 可团团就不一样了,团团素来爱粘着楚狸,再说又是好几天没见,这会儿搂着楚狸不肯撒手。 齐子佩满脸的郁闷,他明白,照这么闹下去,那今夜就别想安生了。而楚狸也是没有办法,虽然他也想和齐子佩多待一会儿,但看到团团泪汪汪的大眼,心中莫名一软,正要妥协,却见齐子佩从乾坤袋里掏了个小药瓶出来。 他将药瓶盖子一拔,团团登时松了松搂着楚狸的手,楚狸心想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引着团团,就见齐子佩倾了倾瓶身,从丹瓶里倒出两颗鸽子蛋大的红色石头。 “天水晶!!!”药痴一声鬼哭狼嚎:“你竟然把这种东西用来喂木火之精?” 齐子佩却是黑着脸喝到:“闭嘴!” 然后他捏起那两枚天水晶朝着团团摆了摆:“松手,就给你吃了。” 谁知,团团竟真的从楚狸身上脱了下来,哈巴巴的朝他奔去,一口吞了两颗天水晶,直接当场昏睡了去。看着倒在齐子佩怀中的团团,楚狸心想,诱之以利,教子无方啊! 齐子佩将团团丢回楚狸手中:“可以让他睡了,时辰不早了!” “让他跟我睡啊!”药痴突然蹿至楚狸身边:“叫,叫团团是吧,我药痴就喜欢小孩!” 楚狸白了药痴一眼:“跟你?” 药痴疯狂点头:“对对对!孙孙你看师叔祖我这么——” “不麻烦了!” 楚狸直接将团团送回了帮会领地,站起身子拍了拍臀部尘土,拉起齐子佩便走。 齐子佩转头朝着药痴恶笑:“师叔,今晚你可自己找地方睡吧。” 他俩头也不回,直到走到了身后药痴的哭嚎声不见了才停了下来,楚狸选了处平地,将自己的帐篷支了出来。 齐子佩望着帐篷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法宝,真不错。” “法宝什么法宝!”楚狸又抖出两床被子,指着其一:“诺,你的。” “两床?”齐子佩偏头:“虽说是海内,可也不是太——” 楚狸登时“呸”了一句:“我想清楚了,在我人生安全得到保障之前,咱们分被子睡!” “啊——” 谁知,他才说完,齐子佩便将他推倒在了帐篷内。只见齐子佩灵力一动,多出来的一床被子便炸成了齑粉,而他手再一伸,二人便被裹在了统一个被筒之中。不知齐子佩是不是故意的,被子还裹得过于紧了,这让楚狸不得不紧紧贴在他身上,二人的造型便成了一条巨型毛毛虫。 虽然二人近在咫尺,齐子佩到底是没有再动手折腾楚狸,楚狸今日也有些累,渐渐的也就睡了过去。 夜半,楚狸无端醒了,却见齐子佩正闭着眼小声念叨着什么。 他凑到齐子佩嘴边一听,却是在说...... 第七十章 天光骤亮,齐子佩准时醒了过来。才一张眸,便看见楚狸正对着自己。 他依然是贴着自己的,却是眼中隐隐泛着红血丝,眼底还有些乌黑,似是一夜未能睡好。 奇怪的是楚狸见他醒了之后依旧一脸淡漠,或者说,眼神太过空洞,见此,齐子佩有些疑惑。 “怎么了?楚——”齐子佩呼唤一声,却是没来得及说完。 楚狸眼底湿润润的,他嗓子已是沙哑:“你为什么骗我?“ 他顿了顿,又问:“你这次来海城是不是为了寻办法渡劫?” 齐子佩听后立马沉默了,沉默了许久,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但他瞬时又皱起眉头,慌张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听我——” “别说了。”楚狸低落的摇了摇头:“你昨晚梦呓了。” 帐篷之内登时冷了下来,齐子佩皱着眉头别过头,而楚狸眼中已是泛起泪珠。 他一想到昨晚齐子佩梦呓时的情景,心头止不住就是一阵疼痛。 其实,楚狸是当真还以为齐子佩离飞升之时起码还有个一两年,谁知他已是到了渡劫的边缘。 所谓渡劫,便是仙途上最后一关,他来海城之中寻找办法渡劫,那便说明他离飞升不远了! 而齐子佩铁了心要渡劫,便也说明,他已知天数是何,亦是打定主意杀之证道了。 楚狸倒不是心塞于齐子佩将得大道,他难过于齐子佩竟不同自己说这件事,而其中更难过的是齐子佩明明答应守着自己却不信守诺言。而灵魂的更深处,楚狸还有些害怕,因为他总是不自觉的将自己与齐子佩的天数联系在一起! 或许这只是一个莫须有的担忧,可夜里,楚狸不止一次的想着这件事。 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若是自己真是齐子佩仙途上最后一道阻碍,那—— 答案呼之欲出,楚狸却是不敢在想,夜里他空愣楞的睁着眼,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齐子佩,心中万分纠结。这么一熬,便是一宿,直到远天鱼肚白,楚狸还是未能平静下来。 而现在,齐子佩自己承认,他便更加难以自抑。 楚狸其实很想问他,自己现在到底算是什么,为什么二人已是肌肤相亲之后,齐子佩还是当他是外人一样。可楚狸又未能歇斯底里的开口,他心里纠结着,盘旋着,最后全数化成了委屈的泪水。楚狸不断安慰自己,也许是齐子佩害怕自己知道了心有不悦,或者他恐自己又逃开去,可种种理由加在一起,最后还是未能说服楚狸自己。 大概是他们贴的太紧,楚狸稍微有些动作,齐子佩就有了感觉。 他回过头来柔柔的看着楚狸道:“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天琊说过,滞留之人,功力逐渐衰退。”楚狸抽噎着大吼道:“你这般资质的人,习惯了站在顶峰,若是让你体验那种滋味,就是生不如死,齐子佩,你,我真不该遇见你,也不该耽误你。” 齐子佩微微一愣,将二人身上被褥掀去,扶起楚狸才轻笑出声。 他用指腹抹去楚狸眼角湿润道:“我本是来寻渡劫办法的,只可惜出了你这么个变数。” 楚狸歪头不解的说:“变数?什么变数?” “哎。”齐子佩叹息着:“来这本是为早作打算,可现在有了你,只能再晚上几年了?” “晚上几年?渡劫还能晚上几年?”楚狸大声惊呼:“莫不是,你没有要渡劫?” 齐子佩又笑了笑:“谁说我要渡劫的,我只是临近而已。” 楚狸登时囧了,也对,昨晚齐子佩梦呓的词儿里也只是断断续续的说了“海城”、“渡劫”几个词儿,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太多?顺着这条线儿,楚狸越想越觉得害臊,他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给齐子佩看见自己丢脸模样。 齐子佩看着将自己埋成鸵鸟的楚狸无奈的笑了笑,遂将他搂紧怀里。 楚狸就觉耳边一阵湿热,竟是齐子佩咬住了他的耳朵。 “你别怕,十年之内,我总会想到答案。十年之后,便一同飞升吧。” 这话任谁听了都该感动,可楚狸却有些惶恐,十年,十年够他达到大道水准么?从前楚狸多么桀骜的想着自己未来前途无量,可正当齐子佩说要与之同步天道之时,楚狸却是怕了。他现在才是筑基,前方简直是漫漫长路,更别说越是往后需要的修为就越多,再加上这系统时不时坑一下自己,十年,真的够么? 大概是察觉道楚狸微颤,齐子佩又道:“若是不成,大不了,我不飞升了。” 听到这么一句,楚狸心中登时释然了,而那点小小的矫揉造作被他狠狠的压在了心底。 他楚狸,何时说过不行?肯定是因为近日和齐子佩心意互通,才让他多愁善感起来。 此时,楚狸算是想通了,而系统提示音也不期而至。 【系统用户请注意,生死不离任务进程推进,完成度75%,奖励系统等级7,请再接再厉。】 【系统用户请注意,系统等级已达临界,升级开始。】 连续两道提示传来,楚狸双眼瞪得滚圆,他记得之前生死不离任务才25%,怎么这次直接到了75%了,难不成齐子佩这么快就与自己到这种程度了。虽然楚狸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个系统,可真当系统发来提示,他心中又有些侥幸,多亏了这公式化的系统,楚狸才能明明白白的分辨出齐子佩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连带着觉得四周的海风都柔和起来,楚狸正要含情脉脉,却是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开始暴动了!他这才想到,40级刚好是一个临界点,他要,怀丹了! 怀丹,即是急剧的压缩体内的灵气,将分散的灵气汇集成一颗精华,也可称为金丹。就如同妖魔有内丹一样,有了金丹的修仙者才算是突破了寿命的限制,才会有更长的时间去探寻大道。而且,有了金丹之后,修仙之人便可以更加纯熟的调动灵气,譬如楚狸之前洗髓伐脉之时遇到的灵气暴动而无处疏散,便再不会出现了,即便是出现,也会被金丹吸纳一空。 其实说来这对楚狸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现在才十六岁,十六岁怀丹之人可谓少之又少,可谓同龄人中的天才了。而且怀丹之后,样貌若是不想改变,便可永远都是十六岁的模样。 但他现在化丹却又是一件坏事,一般像是四仙门下弟子,怀丹之时应闭关于门派密地由专人守护,以防成丹之时招来不测。可楚狸偏偏是在今日,而今日便是海城内城开启之时,现在虽还是早上,但再过一会儿,这外城便都会是人了。这成丹之时就是有一丝外人干扰,都会造成成丹之人的凶险,更别说今日还有弱柳扶风之人,若是他们偷偷使了什么手脚,楚狸化丹不成,就是神形俱灭。 齐子佩一瞧便知道楚狸是要化丹了,他登时慌了:“咱们走,不下海了。” 他立马想要起身带着楚狸御剑飞离外城,谁知楚狸一把拉住齐子佩的手。 楚狸强忍体内疼痛说道:“内城开启还有多久? “两个时辰。”齐子佩轻声答:“大不了下个五年咱们再入。” “不行!”楚狸呵斥说:“我也有必须入城的理由,你等我。” 等我二字说完,楚狸心神一动,便回了帮会领地。齐子佩所见便是楚狸突然消失,他立马乱了阵脚,可想到楚狸最后嘱托,齐子佩又慢慢坐回原地,闭目静等。 楚狸也是知道化丹凶险的,相比暴露自己系统,他现在更愿意保住自己小命,再说,齐子佩现在已算是他道侣,纵是让齐子佩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落在帮会领地地上一刻,楚狸化丹丹开始了! 这结丹过程果然十分难熬,楚狸全身的灵气都被抽了个精光,全数往丹田之处汇聚而去。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原本支撑躯体的经络被人全数扯了出来,连到指尖那种最小的都一丝丝挑出来一般。 没了灵气的支撑,楚狸只能蜷缩在地上,他咬着牙,放纵狂涌的灵气冲击他的丹田。 这就如同珠蚌孕珠一般,灵气在他丹田之中不断压缩重铸,细细打磨着楚狸不算强悍的内在。大约是熬了有一个时辰,灵气的正中央出现了一颗小小的晶体,楚狸内视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知道那是金丹的雏形。 谁知凝出雏形之后,楚狸并没能得到喘息的时间,之后的每一点膨胀的疼痛,都比金丹初凝时要疼痛百倍。他差点就晕过去,可想到齐子佩,又忍了下来,身上早已被冷汗汗湿,楚狸咬着牙,看着那枚小小的金丹逐渐涨大,直到它涨到一个网球大小才算停了下来。 可过程还没结束,没有谁的金丹有这么大的,它还必须压缩回一个鸡蛋大小! 而压缩的过程,将是另一场炼狱!楚狸堪堪喘了一口气,压缩开始了! 第七十一章 其实关于压缩时的情况,楚狸知道的并不多。 因为典籍之上记载甚少,只知道是再行剔除一层杂质,其间更多的过程,倒是没有人能描写。 所以这猝防不及的撕魂之痛,让楚狸差点没昏厥过去。 他体内的金丹已经开始压缩,其间的杂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挤压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神识也被金丹吸了进去,而在金丹挤压杂质的同时,楚狸的神识也承受着巨大的冲击。 金丹飞速运转,楚狸的神识跟着旋转起来,楚狸只感到一股纯净的灵力透过金丹汇入他的神识,本以为这该是如沐春风的事情,谁知那灵力一触及他的神识,就变成了□□一般,将楚狸的神识腐蚀得疼痛极了。 【系统用户请注意,由于排异反应,系统将加大冲击,请用户做好准备!】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楚狸忍不住冒出一句国骂,什么叫排异反应? 难不成他楚狸魂魄换进这幅身体之后,成丹的时候身体还要看到底是不是主人的神识么! 这修仙也太智能的,可是为什么每次苦的都是他啊,这不是折腾人吗! 就在楚狸无限吐槽的时候,系统提示的冲击来了,只见又一波纯净灵力汇入了楚狸的金丹之中! 楚狸眼睁睁的看它涌进来,之后将金丹内略微含金的水状灵力冲刷了一遍。那金色水灵遭受冲刷之后分化成了上下两层,上层近乎透明,下层却是变为了铜色。再一瞬,铜色的水质便随着灵力一同往金丹之外冲去。 可金丹是何物,里面的杂质想往外冲,金丹却是贪婪的想留住它。 二者相冲,虽有纯净灵力的帮助,可铜色杂质的流出却似滴水一般,一丝一丝往外挤出。 楚狸忍痛看了看,这速度实在是慢,若不能快点,再一个时辰绝对不够他完全凝丹。 “能不能,再快点!”楚狸在心中疯狂嘶吼,绷着神经等系统回复。 【收到指令,继续加大冲击!】 系统收到指令后不久,楚狸金丹内的那股灵力兀然浓厚了十倍有余,杂质淅出陡然加快,但楚狸却是疼得要昏过去了。可他知道,若是自己昏过去,那金丹绝对凝不成,多少人跨不过这道坎,一是因为修到怀丹需要天赋,二也有人是因心智不够坚定才失了通向大道的机会。 他在心中劝慰自己道:“若是这关都熬不过去,那还谈什么大道,还怎么,追上齐子佩!” 齐子佩,齐子佩,齐子佩!楚狸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想着他之前说的,大不了我不飞升了,终究还是挺过来了。 约莫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楚狸体内的金丹杂质全数释出,金丹已成透明。大抵是因他体内本就有丹火,现在楚狸的丹田之内,有一颗透明的金丹,正旋转在不断燃烧的半透火焰之上,金丹正中,隐隐透着天青,楚狸的金丹,成了! 而楚狸的神识也被放了出来,他回神醒来,才瞧见自己身上的道袍已经全数焚毁,而周身都是铜色污水。 “原来真是剔净了杂质,那么小一粒金丹,看不出能透出这么多啊!”楚狸边念叨边伸手去摸,只觉那杂质有些黏糊,稠稠的他手指一勾便起,活像有生命一般还隐隐跳动。他将手中杂质一松,全数收入包裹之中,嘴里不断说道:“好歹是灵气,就是废的也能种种花草什么的,对了,该收草药了!” 正巧他还有半个时辰,楚狸跑到后山唱晚池畅快的洗了个澡,才带着那团肥料回到田地里。他之前种的灵草已是长得郁郁葱葱,楚狸一个一个采摘过去,却发现少了一株! 那少了一格,应是他之前种着千年人参的格子。这人参当时便有了精魄,若是在外面还真有可能遁土逃了,可这是帮会领地,怎么可能无端失踪呢?加上楚狸入帮会领地后一直在结丹,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都没瞧见过团团! “不会是团团给吃了吧?”楚狸自言自语,却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之前都没吃过。” 想到这里,楚狸起身在帮会领地里转悠起来,药堂没有,马场没有,蹴鞠场也没有!楚狸急的到处乱窜,一路问了不少npc。最终在猪九戒刷新点找到了团团,那人参被他搂在怀里,正不断扭动着,而团团他在睡觉! 楚狸将团团抱起,戳了戳他的小脸,团团立马醒了过来。 团团一脸兴奋的喊道:“粑粑!” 楚狸摸了摸团团的头问:“你怎么把人参给挖出来了?” “不是弹弹挖的!”团团嘟起嘴摇头:“它想跑!被我抓到了!” “噗呲。” 这下楚狸明白了,感情这人参是真的想逃啊,可它运气真是太差了!首先它逃不出去不说,再者,团团是木火之灵,这人参又是草木,想必是它逃到那儿,团团便可找到那儿。加上团团又是成了形的,这人参不过才有精魄,哪能是团团的对手? 怪不得它被团团搂在怀里当抱枕,也怪不得它扭了半天还是逃不脱,楚狸揉了揉团团的头,将那贼兮兮的人参从他怀中提拉出来。 这人参不愧是有了精魄的,才种了多久,已长出了人形,这会儿被提着头顶枝干,哆哆嗦嗦的在楚狸面前抖着。 楚狸看它样子觉得好笑极了,坏心道:“团团,想不想吃人参炖鸡?” 团团一听有吃的,立马流口水:“要!” 人参一听抖得更厉害了,身下的须须竟被它抖落下来。楚狸一看这人参动作,便将团团放到地上,用空下来的手拍了拍手中人参肉呼呼的身躯,缓缓的说:“你要是好好养在这里给我种种地,我就不炖了你,要不,我就把你切片吃咯。” 只见那人参不在颤抖,似是思考一般停了很久,才弯起下半身躬了躬,算是同意了。 楚狸将它再次丢入团团怀里柔声道:“团团,爸爸要去个地方,你在这里好好待着。” 哪知团团“啪啪啪”跑过来搂住他的腿撒娇:“粑粑带窝去!” “不行。”楚狸将他抱入怀中:“这株人参不是好东西,你看着它种地!” 团团将手中人参提了起来看了看,重重点头:“好!” 楚狸将团团放回地下,看着他抱着人参跑远,才安心出了帮会领地。他一出来,就看到齐子佩在他面前闭目养神,而齐子佩身边已经围了一圈儿仙门道友,所有人都离他不远不近,都静静的看着齐子佩。 楚狸突然出现又安然立在齐子佩面前,立马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就听四周窃窃私语起来。 “那人是谁?怎么突然——” “这不是东君首徒么,他从那儿出来的。” “听说他们,是——” 众人正是热议,齐子佩却是淡然的睁开了眼,待他看清面前之人,竟倏然起身,抱住了楚狸。 这下,周围更是一阵惊讶之声,眼神也古怪起来。 楚狸被齐子佩搂在怀里本就紧得难受,但四周的目光更让他不适,那是妒忌,那是羡慕,还是—— 他推了推齐子佩轻声道:“没事了,都看着呢。” 齐子佩“恩”了一声,却是没放开了意思,楚狸又说:“内城要开了。” “下次不要吓我。”齐子佩低声说:“看便看,反正现在看个够,以后结缘宴上省得有人看你。” 齐子佩就那么搂着,直到几道剑光降临在了他们身边。楚狸恰好能瞧见齐子佩身后那道,正巧,来人是药痴。而楚狸这会儿才知道,药痴手中那柄藤杖,竟然是他的飞剑! 药痴一脸怪笑的朝着二人走来,大喇喇的说:“齐子佩你个小兔崽子,不害臊!” 而楚狸身后也有一道清朗声音响起:“这就是子佩道侣吧?” 药痴瘪起嘴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昨天就是他们把老道赶走的!” “你活该。”此次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有些沉,很是磁性。 这下,楚狸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被别人围观也就算了,可现在说话的都是齐子佩挚友,其中不乏玉虚宫长辈,他这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齐子佩大概也是抱够了,这才慢慢松开楚狸,楚狸一抬头,发现齐子佩又恢复了那张冰山脸,红都不带红的。 影帝,简直是影帝!楚狸心中给齐子佩发了一百个格莱美,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转头直视来人。 来的人并不止之前说话的那么少,药痴就不说了,新来的有一个一头红发的青年男子,一个满头灰白的柔和老人,一名满身黑金戴着面具的女性,还有一位全身笼罩在黑斗篷之下,楚狸未能分辨出他是谁。 齐子佩也不介绍,只是朝着他们一个个点了点头,对方也就回他一个礼。 楚狸见这种情形,也不好开口去问,却不想四周人群炸开了花! “烈山,散清,正阳君还有灰鳞和药痴!天哪,这都是——” “加上东君,难道我们要跟这些人争么?” “不可能吧,烈山散清都多少年没来海城过了,这次为什么?” 楚狸就听四周一片惊恐呼喊,仿佛他们还未入城就已经输了一样,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恐怕实力强悍不输齐子佩,那他,这个怀丹期的掺杂在中间,外人看来不就是抱大腿么? 估计是察觉了楚狸的担忧,齐子佩低头道:“没事,你跟着我。” 楚狸对他灿然一笑:“没事,我不在乎别人眼光,入城吧。” 此时,海城内城终于对世人展出它最初的面目,苦海的海水,一分为二! 齐子佩这堆人率先架起飞剑,正要飞入,却听一个阴柔的男声响彻内城上空。 “好巧啊,子佩!” 第七十二章 那声音让楚狸有种说不上来的恶寒。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齐子佩,齐子佩脸上也满是厌弃。 再环顾四周,与齐子佩一道的几人神情都不太好,甚至药痴都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模样。 更别说是那些还远在他们身后的其他修者,他们中间已有人慌乱的升起了飞剑。 伴着那股阴柔声音而来的是阵阵凉风,其中含着冷冰冰的邪气,让楚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齐子佩看了伸手搂住他道:“没事,我们走。” 楚狸点了点头,而他们身边同行之人听了齐子佩的话,便也放松下来。药痴忙不迭将他那藤杖飞剑祭出,提身便踩了上去,他口中不断叫嚷着:“小兔崽子你快点,我可不想再看到那妖人!” 他一嗓子吼得急,嗓门也特别大,四周的修者们都震惊的看着药痴。 而药痴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贼兮兮的朝周身看了一圈儿,发现似乎没人,才敢喘气儿。 谁知这时那阴柔声音又响了:“小药儿,这就想走?” 那声音其实并不难听,却是登时让药痴蹿到了齐子佩身旁,而传到楚狸耳中的,只有恶寒。 大概是药痴到了齐子佩身旁的缘故,他一下子有了底气。 只听药痴骂道:“去你的,柳芙洵你可别恶心老道了!” “柳芙洵?”楚狸听后惊呼出声:“他,柳,柳寻?” 楚狸整个人都是懵了的,他木愣愣的说出“柳寻”二字,四周便起了议论。 “柳寻?那不是海城柳家的小公子么?” “难不成,他都遭了夺舍了?” “怪不得,柳寻原本身体娇弱,谁知前些年突然就变了。” 四周仙门之人似乎暂时忘却了方才他们听到这声音时的恐惧,低声议论起来,脸上表情千面千颜,似乎这事儿成了他们逃避现实的良药。但楚狸却是缓过来了,他心中一阵恶寒,此前柳寻给的印象从小白兔变成盛世白莲,一路上都在秉持作死的作风。而现在听到柳芙洵这种半阴不阳的声线,联想起之前柳寻水濛濛的大眼,不知怎么的,楚狸冒出了一头冷汗。 而且,这柳芙洵原本就是他任务上最大的阻碍。 素来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现在仇敌还变成了情敌,爱恨情仇交织之下,楚狸心中一阵恶心。 他朝着虚空啐了一口:“你看你这作的,子佩是你能叫的么?” 楚狸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这么一喊,四周议论声骤然而停,众位修者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怀丹期的楚狸竟然有叫板归墟至邪的勇气,而最为震惊的,还是楚狸身旁几人。 药痴是其中最为夸张的,同样是占据了齐子佩身边一角,药痴缩在背后,楚狸顶在身前。 只见药痴贼兮兮的笑了笑,也跟着向天呸道:“就是,小兔,师侄那名儿是你能叫的么!” 他那语气贱得楚狸都想打他,可楚狸转头看去,药痴却是讨好般的递上了一块火玉髓。 楚狸比口型道:“作甚?讨好我?” 药痴点了点头,亦是比口型道:“柳芙洵这妖人,我说不过啊!” 这场面说起有些好笑,在楚狸呛声后的数分钟内,场内和空中都保持着安静,围观的人群不知是由谁带领,径自向后退了几尺。楚狸身边众人似乎还有点缓不过神,唯独齐子佩还是保持着十二万分的冷漠。 他满脸冷漠的扫了一眼药痴,直接将还在同楚狸交流的药痴吓退回去,遂又转头看向楚狸,霎时变了一张脸。只见齐子佩露出略带宠溺的笑容,揉了揉楚狸的头发说道:“走吧。” 齐子佩是直接将柳芙洵给无视了,殊不知他这一笑,还把面前几人给伤到了。 药痴捂着胸口嚎叫道:“散清,小兔崽子长大了,眼里只剩道侣了。” 名为散清的老丈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药痴,走吧。” 而其他三人只是眼中微微一惊,遂都转开了头,祭出自己的飞剑,就等齐子佩一同起飞。 不知柳芙洵是被楚狸说懵了还是因为齐子佩无视他的缘故,天外一直未再有他声音传来。没了他这层压迫,加上楚狸几人已准备动身,后方的人群才敢冒头祭剑,但他们却是不敢飞,眼巴巴的看着楚狸这个位置。 齐子佩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目光一般,他召出赤霄,将楚狸扶了上去,自己才上飞剑。楚狸其实有些犯怵,这种情况二人同御一剑,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炫耀。而且柳芙洵肯定就在附近,自己这么大摇大摆的跟齐子佩秀恩爱,万一把那老变态激怒了,会不会造成什么争端啊? 可他转念一想,这柳芙洵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勾搭齐子佩,不就跟勾引一个理么!现在他不宣誓主权,给那不要脸的东西看看,那更待何时? 想了想,楚狸觉得颇有道理,兀自点了点头。 齐子佩在他身后准备起剑,见他这般便问:“怎么了?” 楚狸沉思间想也不想的说:“我在想,怎么宣示主权。” “不用宣示。”齐子佩轻轻吻在他脸颊之上:“我是你的。” 楚狸登时红了脸,他头一扭躲开齐子佩,喝道:“还不起飞!” 霎时,齐子佩祭起飞剑,楚狸毫无防备间身子一扭,人便歪了一下。他踉跄着想要维持平衡,却是被齐子佩一手拦在了怀中,这才坐稳了去。楚狸更是不好意思了,齐子佩身边还有药痴等人的剑光相随,他那出丑模样,八成是被看光了。 楚狸真是恨不得一剑捅穿自己才好,谁知这个g一立,还真有一柄飞剑朝楚狸袭来。 谁也不知道那飞剑从哪儿飞出来的,只知道剑若流星,速度极快。 而那剑接近楚狸时才爆出万丈翠绿光芒,形状也成了一片柳叶模样。 就听药痴大声喊道:“不好,是柳芙洵的惊柳!” 可他呼喊出声之时,剑却是已经到了楚狸面前了,加上齐子佩现下正在御剑,他虽伸手荡出雄厚内力,却是只能减缓飞剑速度。惊柳形若柳叶,却是没有柳叶一般柔和,楚狸只觉惊柳之中含着浑厚妖气,剑锋靠近之时,将空气都劈成了两半。 他可以察觉齐子佩出手挡剑的灵气,也知道自己性命危在旦夕,却是一脸镇定。 楚狸心想,这柳芙洵果真是个不讲道理的魔头,海城之外明明不能起战,他偏偏一言不合就要夺命。可楚狸也是不甘示弱的,楚狸之前就有胆子示威,这时更是想给柳芙洵点手段看看,毕竟他身上的系统不是白带的。再说,若是在这仙门众人之间展示出点实力,也可洗刷自己抱大腿的嫌疑,怎么着也能离配得上齐子佩近点吧。 瞬间想通的楚狸转头对齐子佩说道:“你把灵力撤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齐子佩郁卒的瞧了眼楚狸,却是淡淡道:“好。” 他对灵力的运用可谓收放自如,转眼间就收了阻挡灵力,惊柳霎时贴近楚狸鼻尖。 四周飞剑上的仙门门徒齐齐惊呼出口,大抵是他们都没能听到楚狸说的,一见齐子佩收手不管,心中就起了万种猜测,更有一个打扮露骨的女修者鄙夷道:“还说什么道侣,我看都是一厢情愿。” 楚狸耳力极好,虽然惊柳已是近在咫尺,他还是朝那女修古怪一笑。他又从包裹中化出他那柄木剑,对着自己,下了一个镇山河。 就在所有人以为惊柳要贯穿楚狸的时候,惊柳停了!然后就见楚狸做了个什么奇怪的动作,惊柳竟然径自落向地面。整个飞剑群再次愣住了,包括那名女修,楚狸搞定了惊柳再次看向那名女修,朗声道:“你输就输在,不知道一厢情愿什么意思。” 他笑嘻嘻的回过头对着齐子佩镇定的说:“走吧。” 齐子佩叹了口气:“以后别这样,我来就好。” 他说完也转头去看那名女修,眼神冷冷的,将女修身边的人都逼退了几尺。 楚狸自然是知道这一切,可他却没有阻止,在他看来,那名女修的确是活该。而且楚狸现下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其实惊柳压身的感觉真的有些可怖,虽然楚狸心中有底,也的确不惧惊柳,可那剑锋在脸的时候,楚狸的镇定,还真就都是装的。 好在他忍住了,也好在柳芙洵本人没在楚狸面前! 也算是他运气好,惊柳先柳芙洵而来,其间一部分威力被齐子佩化解,一部分威力在中途消耗,到了这里碰上楚狸的镇山河自然是没了威势。而又由于柳芙洵人不在近处,惊柳没有他的操控,楚狸才能顺利将惊柳控制了去。失去了主人操控又吃了控制,才有了众人看到的楚狸挡住惊柳并将它击落的画面。 楚狸在心中重重呼出一口气,顿感身下飞剑再次起航,飞了有三四分钟,楚狸终于看到了海城内城的入口。 海城内城深埋苦海之内,现下秘境开启,苦海近处海水一分为二,而它在苦海的位置却是成了一个巨型的漩涡。如果不是其间闪烁着阵阵隐光,楚狸看到这漩涡恐怕还会以为只是一个自然现象,不过那漩涡大的离谱,恐怕可以归类成超自然现象。 楚狸对着漩涡“啧啧”两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站在漩涡上面,海城就在这漩涡下面?” 身后齐子佩“嗯”了一声,说:“马上下海,用避水咒就好。” “恩。”楚狸习惯性答应,却是又想起自己根本不会避水咒。 他慌忙转头:“等等,我不会避水咒啊!” 齐子佩轻笑出声:“无妨,我来就好。” 言罢,齐子佩驾着飞剑朝漩涡之中冲去,就见他伸手在虚空画出一道灵符,楚狸入水瞬间,便看周身苦海海水径自划分开去。本是疯狂旋转的漩涡此时在仙术面前显得毫无威势,它本来浩瀚的吸力在这时失去了作用,上千柄飞剑如同刀削豆腐一般划开这个巨大漩涡,齐齐入了苦海。 千重斑斓色彩在漩涡前爆发,将苦海瞬间点亮,再一瞬间又全数消失,若是现在有人在海城岸边观看,那便可以看到绚烂极光瞬起又灭,怕是又要成了近年的一个传说。 他们已经入海,但入海之后却是和在外面没什么区别,除却周身越来越黑的水质和游鱼,一切同往常无二。 楚狸是内陆生长的,虽说见过海,却是没有下过海。他以前总想去厦门浮潜一次,却是始终没有时间,忙碌的生活将这个想法扼杀,可今天楚狸倒是做到了,虽然不是浮潜,但好歹是入过海的人了。 众人剑光流转之间,海水的颜色也在逐渐暗淡,楚狸好奇的四下张望,却是发现,游鱼的影子渐渐变少了。 大概是因为避水咒的原因,楚狸感觉不到下潜的压力,可他好歹是上过学读过书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这时也就清楚,自己坐着的这飞剑,已经入了深海了。 楚狸也没有想到,外城明明已经浮出海面,海城内城竟然还埋在如此深的地方。但看绚烂剑光未曾有停歇之意,楚狸心中有了数,恐怕这海城内城,得埋在靠近海底的地方了。 这段旅途没了小鱼小虾,又是逐渐黑暗起来,楚狸也就没有兴致再看了。 他闭上双眼开始冥思,一想就是许久。 待楚狸再次醒来的时候,众人都已到了海底迷城了。他是自行醒来的,双眼一睁,就瞧见齐子佩同样盘着膝盖团坐在他面前,而同行几人亦是在闭目养神。 楚狸一醒就察觉到了周身的强光,他转头一看,面前的不正是海城城门么?奇怪的是,海城的阴城已在海底尘封千年,虽说这里有莫名的屏障隔绝海水,可城墙上的灯火千年未灭,还烧得阴惨惨的,也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因为,就是仙术,也不可能维持这么久! 莫名的,他又抬头望了望头顶荧亮的海水,现下他们已在海底,这海水之中除了虚无就是虚无。 大抵是被海城的灯火照亮,才透出一点光芒,而黑幕含荧之后,幽静的海水更像是成了一头吞噬猛兽的巨口,叫人有些犯怵。 转头看回城墙灯火,莫名的,楚狸非常想去碰一碰。 他愣愣的站起身子,不顾周围还在冥思的众人,逐渐朝灯火走去。 “楚狸,住手!”齐子佩在他身后怒喝,楚狸登时回过神来。 其实,他已经站在灯火面前了,手也伸了出去,差一点点就要摸上去了。这时听到齐子佩阻止的声音,楚狸呆滞转头,在幽蓝灯火下被映照得鬼兮兮的,他惨惨一笑,正想收手,却是被人撞了一下。 是那名女修,带着满脸的愤恨,将楚狸推入蓝火之中。 楚狸眼疾手快,顺势就拉住了她,二人一同倒向幽蓝城火。 蓝火一接触二人,便似遇着火引一般暴起,原本小小的一团暴涨成了人身高低,向着二人吞噬而来。 这一瞬间,楚狸算是明白了,这海城千年不熄的灯火燃烧的不是燃料,装填的不是仙术,它是用人命来照亮道路的。怪不得楚狸醒来之时入海城的人已经少了些许,也怪不得剩下的人都跟着他们一块儿冥思,原来,若是功力不足之人,是会被这蓝火引诱的。 火已经扑来,楚狸看见齐子佩向他奔来,却是摇了摇头。 他紧紧抓着那名女修,狠狠道:“你就这么烧成灰,下了地狱,报我的名字。” 蓝火登时笼罩了二人,在场的人听见火中传来女修惨痛的吼声,瞧见的是蓝火在一瞬间就烧成了燎原之势。 不少人叹息扼腕,就连药痴也摇了摇头,却是没人瞧见齐子佩的表情。 而下一秒,合着女修痛苦的呼喊,楚狸满脸平静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染着一些蓝火,却是没将他烧着,楚狸静静的朝齐子佩走过来,一路上的人群都退了开去。 楚狸在齐子佩身前五步停下了,伸手掸了掸身上的蓝火,将它们抖落到地下踩灭,只留了一团捏在手里,便扑进了齐子佩怀里。 众人震惊的看着他,谁不知道这海城灯火连魂也能烧灭!这不,那女修已经被烧得出了元婴,而元婴奔逃出来的瞬间,又被那蓝火缠上,烧成了渣渣,就连魂儿都没保住。而同她前来的人没有一名敢上前扑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烧化。 可楚狸却是不一样,他在那火中毫发无损,甚至将蓝火握在手中,跟个没事人一样。不止外人,就连药痴这等将火焰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炼丹大师,都吃惊的丢了下巴。 齐子佩却是不在意,这蓝火近在咫尺,他还是静静的搂着楚狸。 半炷香后,楚狸终于从他怀中脱了出来,抬头朗声道:“我没事,这火无害,我就收着了。” 齐子佩刚想开口,却见药痴蹿到他身边,药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离着三步好奇的问:“孙孙,你这是怎么弄来的?老道我几百年前就想将这幽冥火精偷回家了,可是一碰到,汗毛都给烧光了,孙孙你就告诉我呗!” 楚狸好笑的看着他,伸手将手中幽冥火精递过去,吓得药痴连退三步。 他坏心道:“你要是有木火之精护体,你也可以!” “别别别。”药痴挥了挥手:“咱们还是赶紧入城吧。” 他迅速跳了开去,跳到散清身边,鬼鬼祟祟的说了些什么,时不时转头看看楚狸。 楚狸笑了笑,将手中火团放回包裹,对齐子佩说道:“走吧,我们入城。” 齐子佩没说什么,拉着他往内城走去,楚狸边走边往后方人群看去,满脸邪笑,脑中不断回荡着他入火之时系统发来的提示。 【系统用户请注意,监测到可收取道具幽冥鬼火,系统已开启相应防护。】 他边走边想,不愧是他丢了两级换来的升级后的系统,这功能完善的! 比起以前动不动就要抹杀他,时不时来坑一下的那个系统,现在这个真是太棒了! 也多亏这系统及时补救,不然他镇山河又没有好的情况下,说不准还真被那个女修害了。 同时楚狸又有些气,那女修好歹是个正道修者,若是心中有恨如何都好,却是没有脑子的直接来推他,简直就是有胸无脑的花瓶。若不是她已被烧死,楚狸又没有同她的宗门继续计较的想法,恐怕连带着她的宗门都要出事儿。 但楚狸又有些庆幸,虽然凶险了些,但他好歹得了一件宝贝!要知道那女修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是也是个养婴期的好手,染上火精的一刹那就被烧成灰烬,那便说明,楚狸以后见了养婴的,多时可以横着走,狠起来,可以同归于尽。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楚狸今日得了幽冥火精,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这种事,怕是不日归墟仙门都会知道。他又那么阴测测的同那些人笑,也算是个威慑。 直到入了城,身边没了人,楚狸才狂笑出声。 齐子佩不解道:“何事这么开心,那火也就能烧了破神以下的。” 楚狸正声道:“你不为我高兴么,好歹多件法宝。” 齐子佩哂笑一声:“你当师叔要这火干嘛,拿来入药的。” “哦?”楚狸这下好奇了,他转头朝药痴方向喊道:“师叔祖,火精能入药啊?” 药痴这才敢凑过来,他点了点头:“是啊,这幽冥火精可不一样,可以炼制天丹啊!” 楚狸瞪眼:“天丹?哦对了,师叔祖你都这般修为了,怎么害怕这火精啊?” 药痴脸一红,破嗓大吼:“还不是年少的时候给烧的!” 这时,一同入城的几人也凑了过来,就听散清调笑道:“他那时候,可是被烧了个精光,皮囊是保住了,可是百年之内都没再长过头发啊!哈哈哈——”其他几人跟着笑了起来,药痴却是咋呼道:“说什么说!还不快走!马上就要起雾了!” 就在他说完之后,雾,真的起了! 第七十三章 四周骤然围起浓雾,伸手不见五指。 楚狸一行人方才入城,还停靠在城门边上,而这雾气一起,原本一起进来的其他人影儿也没了。 现下只瞧得见还在身边的几位,一共七人,紧紧的围在了一起。 同行中有一红发男子,他名为烈山,名字和外貌让人看了就联想起火焰。 谁知这雾气遮蔽之后,他竟抛手丢出了一个水罩子,楚狸才发觉,他修的水系仙术。 七人现下被笼罩在水罩子之中,才没被雾气缠身,也才能看清身边之人。 药痴一脸懊悔的说:“啧,瞧我这乌鸦嘴!” 他看起来有些沮丧,楚狸不解道:“怎么,难不成这雾气有古怪?” 只见他们中唯一一名女性,也就是正阳君伸手出去撩了一团雾气进来,遮蔽在面具下的脸虽看不清,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是满含危机。她将雾气递到楚狸面前,柔声道:“这雾气是龙息,现在真龙已失,这雾气地面上也就没有了。” “龙息?”楚狸听后有些出戏,但瞬间他又想到当日万重山中魔蛟的鼻息,便皱眉道:“这龙息是不是和蛟息有些相似?” 正阳君点了点头:“没错。但现在的蛟龙不成气候,与龙息相比,云泥之别。蛟息虽可困人,但不会*蚀骨,龙息若是缠身,不是达到一定修为,与赴死无异。而且,这海城现在应全数笼在龙息里,密度之高,若是触及足以毁去一个养婴期的修者。更别说,龙息之中寸步难行——” 楚狸这才知道,这海底迷城中的人当年可真当是威风的很。这海底的龙息不是深海真龙也不是偶然形成,完全是因为当年海城之人在其中圈养真龙。而龙这种生物,楚狸是知道的,典籍中记载,修到真龙境界的龙族比起飞升后的仙人也差不了多少。但海城之人竟将他们当宠物一样养着,实在是耸人听闻。 可这么一说,楚狸也想通了一些问题。 之前齐子佩说过,海城阴城最初开启之时,外城都十分凶险。联系到内城龙息,楚狸很容易便可猜到,海城初开之时,外城想必还有些现在没有的生物,加上本身海城就是仙门巨鳄云集之地,阵法超群,想必这才折了不少后辈的性命。 但现下最后一条真龙也应在五百年前飞升仙界了,如今海城之内还有龙息,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楚狸呢喃道:“都五百年未见真龙踪迹了,可这龙息不散,不会这海城里还有龙吧?” 齐子佩伸手揽住他:“这城被压在深海许久,又有结界相护,龙息不散十分正常。只是还未有人探入中央,所以一切还是未知,我们在这等一会儿,等这阵龙息散了再行探索。” 听他的解释,海城每次都会开启十日,而其中每两个时辰便会有一阵龙息,龙息持续一个时辰,一般入城之人,都会等龙息散去后再行探查。楚狸掐指算了算时间,一个时辰,这意味着自己要在原地待两个小时么? 眼见身边之人已认命开始打坐,楚狸凑到齐子佩耳边轻声道:“跟着我走。” 他是准备跟着地图走,对于这点,楚狸是有所思量的。 以楚狸的经验来说,系统既然要他来这海城,里面就一定会有宝贝存在。 但现在海城内部有龙息阻拦,若是跟着海城的步调,万一有人先他得宝,任务说不准就是失败。 虽然系统在发布任务之时并未提及惩罚问题,但看之前升级时克扣等级和以往惩罚内容,若是任务失败,保不准会出什么事。而且,这一次任务成功之后他一定会得到一块玄晶,但任务若是失败,系统是默认下次任务还是就此作罢,楚狸也不好猜测。所以现在最保险的是直接用金手指夺宝,而不是按部就班的‘公平竞争’。 齐子佩虽然不知道楚狸想干什么,却还是走到人群之中说道:“启程了。” 烈山最先醒来,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齐子佩:“龙息还未散开,现在出去——” 正阳君也附和起来:“是啊。这海城之中虽然有那东西,可是不急这一时吧。” 楚狸是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几人的对话,虽然还有人没有发声,可未说出口的话他猜也能猜得到。也是,这海城的规矩向来如此,若不是他可以作弊,亦是不会如此冒险的。加上同行几人都是有过入城经验的,不管从经历和能力上来说,都是高出他一筹,更是在遵循旧法上坚持如一。 可时间不等人,楚狸也没有时间,他深呼吸几口,走到了几人中间。 楚狸恭敬道:“几位前辈,晚辈知道如何入城。” 这时,一直裹在斗篷中的人说话了:“那日你连我的灵刃都险些躲不过,如今又有什么办法。” 斗篷下传出来的不就是那日茶楼之中与齐子佩对话的声音,他一出声,吓出楚狸一身冷汗。楚狸一瞬间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人也在团队之中,登时便有点心虚。 不知是不是斗篷中人很有威望,他一出声,烈山等人也跟着点头。 唯独药痴还是咋咋呼呼的模样,只听药痴说:“孙孙都能收了幽冥火精,灰鳞你——” “我怎么了?”没来由的,灰鳞暴怒起来,他掀下斗篷道:“你看看我的脸!” 楚狸没想到才入城团队里就吵了起来,也没有想到灰鳞斗篷下的脸竟是这种模样。他分明生得年轻,一头玄丝乌黑透亮,柔顺的披散在他身后。皮肤也是保养得极好,口鼻嵌在其中,显得合适极了! 大概是因为他口鼻长得精致,所以楚狸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他的眼睛,谁知灰鳞的双眸却是被一条黑布遮住了。 黑布遮得住眼睛,却是遮不住眼角皮肤。清晰可见的是,灰鳞眼角的皮肤上浅浅的长了一层青灰色的鳞片,与四周健康的皮肤形成对比,其间还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楚狸心道,怪不得名唤灰鳞,名字无妨,可这实在是可惜了人。 下一秒灰鳞手一伸将头上布条摘下,楚狸这才发现,灰鳞竟然是失明了的! 没错,他是失明的,他双眼生是细凤,本该风情满目,当下却是一片雾白。 药痴一见他的双眸,登时瘪了气,沉沉说:“你快戴回去。” 灰鳞哂笑一声:“药痴,你不是不知道其中凶险。你还想去么?这次还要毁了什么才好!” 他语气淡淡的,却满是不屑与嘲讽,楚狸也愣住了,这两人难不成是有过节啊? 谁知药痴听后竟然发怒了,他吼道:“你以为我进这海城做什么,是,这么多年我都没给你治好。是我害你失明,是我当年不该一人出去寻找出路,可灰鳞你一走多年,你口口声声说等我原谅我,你就这么骗我的?再说了,不是我没有办法就代表所有人没有办法!” 药痴这一股脑吼出来,将在场的人都震住了,楚狸在心中一直觉得药痴是个逗比,再说好听点,脾气好。可现下药痴似是变了个人,楚狸不禁在心中捂脸,暗道:“不是吧,我只是想带他们快点出去,怎么还吵上了。” 此时,灰鳞冷笑道:“都百年有余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他这一句话更是点燃了药痴的炸药桶,药痴吼道:“怎么的,那我赔你一双眼睛可好?” 灰鳞正要张口,一道灵力冲到他们中间,散清怒曰:“吵,继续吵!” 他手中权杖猛敲了几下地面:“同门师兄弟,吵了几百年了,现在还让晚辈看笑话。” 散清又转过头来温和的看着楚狸:“侄孙儿,你有什么办法?” 楚狸被他问得一愣,但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尤其是灰鳞一双雾白的眼睛,结巴道:“我,我有海城地图。”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灰鳞失声道:“你怎么会有?而且,从来没听说过——” 楚狸登时哑然,满脸阴郁的想着自己该如何同他们解释。 “之前海城遭劫,楚狸进过海城府。”齐子佩朗声道:“这件事,正阳君应该知道。” 正阳君顿时点头道:“没错,方芷同我说过这件事。” 齐子佩转眼看了下楚狸,又说:“那东西即将出世,我们时间不多,就依楚狸吧。” 他回过头给了楚狸一个肯定的目光,楚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这齐子佩及时给他救场,不然他还真说不出自己哪儿来的地图,他轻笑一声,顺着齐子佩的话继续接话:“之前我入海城府的时候找到一块玉简,探查之后发现是有关海底迷城的,玉简之中有一份关于内城构造的图纸,我记在了脑子里。等我神识退出,玉简也就碎了。” 楚狸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偷偷的递给齐子佩一个神气的眼神,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如何说得滴水不漏。其一,玉简传承了地图给他,楚狸记在神识之中,便可解释之后他带路之事;其二,玉简传承之后碎裂,那么世间独此一份,以后若是有人想要探查,楚狸只要说已经碎成齑粉便好。 再者,现在他作为唯一知道入城手段的人,之后的每一步,都有了保障。 在场之人当中,楚狸可以亲近的只有齐子佩和药痴,虽然散清和灰鳞也是玉虚长辈,可到底是不熟的。而正阳君和烈山他毫无了解,虽说都是齐子佩好友,但保不准没有恶意,毕竟,方才在城外的时候,楚狸就遭到了暗算。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机智过,不禁轻笑出声。 齐子佩扭头问道:“什么事笑这么开心?” 楚狸摇了摇头接话说:“我只是有预感,此次我要满载而归。” 第七十四章 “那么这次就要麻烦几位前辈了,晚辈境界不高,还望前辈一直维持水罩。” 经过两炷香时间的讨论,楚狸几人总算想好了应对办法,现在他手中有地图,全队自然优先考虑他的想法。 从谈话中楚狸知道,海城内深藏着的飞升秘宝,其位置就在海城内城正中央。 而楚狸海城任务所要探查的地方,也正是那里! 当务之急,是由楚狸找出一条不那么危险且最近的路。 可当楚狸打开海城地图才发现,这海城内城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说什么如今海面上那个海城是根据海底这个建造的,那简直就是夸大其词! 目前他们所在的海城,其面积要比上面大了数倍,可以说,上面的的确与下面构建相同,但是那简直就是个微缩沙盘! 看到地图上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的城市道路,楚狸顿感一阵头痛。 路摆在眼前跟着走就是,但是路中那层层设置的机关却是各自不一,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扶着额头对着众人沉声说道:“海城地图复杂,边走边看我恐有闪失,待我观察一二。” 齐子佩笑曰:“你慢慢来,这城中凶险四布,不急。” 楚狸点了点头,遂仔细的观察起海城地图来。 总体来说,海城可以分为四大城区,这与外界设置大型城镇一般,加上仙门素来讲究风水,所以这东西南北四方镇守必不可少。而城中央是一处大型建筑,按照其收藏珍宝的特性来看,不是当年海城政治中心,就是宝库,只要到达其中,必是能得到些好东西的。 宝物之前必有阻碍,楚狸扫了眼地图,发现这海城之中的禁制多到离谱的境界。 先说四条主干道,撇去笼罩全城的龙息,主干道上每隔千米都有一道小小阵法。那些阵法在地图上只看得出模样,却是不知道其间运转的方式。而主干道之外的小巷弄堂里,更是密密麻麻的布着数不清的陷阱,就拿他们现在所处的南城来说,离他两百米处就有一个小阵法,但相对于其他三区来说,南城的陷阱算是最少的。 沿着他们现在所处的小路向西走上三个时辰路程,就可以穿过重重建筑走入主干道,而他们达到主干道之后,为安全起见,必须再绕回西城,弯一个半环城区,最后才能从一个弄堂里穿到城中央。 这段路算上其中遇到的禁制陷阱最快也要三天功夫,但相比其他不知路线的人来说,这已经算是最短的时间了。 楚狸定了定心神,转头道:“走吧,再走两百米,我们会遇到一个小禁制。” 得了楚狸讯号,一行人即刻踏上前往城中央的路,果不其然,走了片刻就到了禁制面前。 其实海城之中的禁制大抵可以分为三种,不外乎幻境、阵法和守护,而他们面前这处,是一处守护禁制。楚狸一行走到它面前,便看到其中游荡的兽魂。这是守护阵法中的一种,以魂魄构筑阵法基底,将魂魄困在其中,若是有外人闯入便会受到其中魂魄的攻击,而这类阵法的凶险程度也是由其中的魂魄决定的。 若是设阵之人用的温和兽魂,那么阵法也只是为了阻拦一般的人,但若是用了凶兽孽魂,那么入阵之后不得法门,便会生生被其中的魂魄攻击而死。再者,就算是死在阵中,魂魄也会被阵法抽离,从而混入阵中成为其中一环,这就是这类阵法最为歹毒一点,名为守护,却是吸魂夺魄毫不眨眼。 他们面前这处所散发的灵力还算温和,其中的兽魂看起来也只是寻常白兔之流的小型走兽的精魄,所以楚狸几人站在阵前也未感觉到什么不适。 楚狸扭头对齐子佩说道:“这个阵法应该还算平和,我们路过其中不要惊扰兽魂便好。” 齐子佩点了点头,其他人也跟着点了点头,几人便一同入了阵中。 这种温吞的阵法果真不太凶烈,楚狸几人进阵之后兽魂便察觉到了,只见其中最大一只白兔跳到他们周围,到处窜了窜,虽是有些不悦,却也没发动攻击。而它确认之后,更多的小兽开始围绕过来,渐渐将几人团团围住。 楚狸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灰鳞却是有些焦躁,他不断的避开周身兽魂,唯恐它们凑到自己身上。 看到他的样子,楚狸觉着有些不对劲。之前灰鳞言下之意便是他那双眼睛是毁在海城之中,现下又十分怕这兽魂守护,稍稍联想,就知其中联系。 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楚狸凑到药痴面前,他本想问药痴,却见药痴有些呆滞的看着灰鳞方向。 楚狸伸手戳了戳药痴道:“药痴,醒醒!” “啊?”药痴回过神来,嬉皮笑脸道:“怎么了孙孙?” “灰鳞是不是很怕这里的兽魂?” 一听这话,药痴冷下脸来:“不是,你别问了。” 楚狸见他这变脸速度,心料自己是猜对了,他拉了拉药痴袖子,神秘兮兮的说:“这守护阵法还要走一会儿,你要是不说,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我可担待不起。虽说我知道路,可这阵法我却是不甚了解,万一到时候走进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引得灰鳞前辈发狂,我可没法拦他!” 他小声说完,药痴陷入了沉思,一脸犹豫的看看楚狸又满脸担忧的看看灰鳞,这才点了点头。 药痴说道:“此前我和灰鳞一同来过海城,可是当时年少气盛,长辈们明明说过海城凶险万分,可我们还是趁着龙息尚存的时候跑出去了。也是我的缘故,若不是我感知到附近灵草威压,也不会想要前去采摘,明明再一会儿龙息就散了——” 似是说到了伤心处,药痴闷声片刻,又说:“当时我和灰鳞一般大,不知者无畏,所以我们两人就出去了。虽然龙息在身,但凭着灵力指引,我们还是找到了灵草的位置。那时候按理已到了龙息消除的时间,可我们越是靠近草药,其中的龙息就越浓,当时,我们也是碰到了一处守护阵法。” 楚狸心头一惊,龙息不散还越来越浓,莫不是? 不知是不是他表现有些明显,药痴拍了拍他的背:“我们并不是遇到了真龙,而是那守护阵中放着一颗龙族内丹。草药就是从其中生长出来的,我二人入阵之后,其间的兽魂并未攻击我们,反而是像现在这样十分亲近人。可是奇怪的是,我们进入之后就再没找到来时的路,一困就是三日,当时离海城关闭还有五天时间,可迟迟出不去阵法,所以我们急了。” “灰鳞入阵之后不知为何日益虚弱,我也是后来才发觉,原来是他为我采草时中了咒。而又因为他虚弱,所以我将他留在原地,当时我已经可以熟练的运用神识,便留下一缕神识看着他。谁知道,我寻路之时被越来越浓的龙息迷了眼,直到三日之后才寻回神识方向。而那时灰鳞被阵中兽魂围攻得奄奄一息,他脸上也已经生了那东西。” 药痴说到这里有些哆嗦:“大概是他咒术入体又不知怎么吞了龙族内丹,所以阵中的兽魂都跟发了疯一样,而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有些神智不清。只记得他朝我冲过来,一掌打在我身上,随后我就昏迷了去。等我再醒的时候已是在外面了,可是——” 楚狸淡然接话:“可是他的眼睛?” “不。”药痴摇了摇头:“他那双眼,是我毒瞎的。” “什么!”楚狸吃惊的睁大眼睛:“毒瞎的?” “是。”药痴自嘲的笑了笑:“当时年少,什么都不懂,现在想起来,是我太蠢了。” 此时,楚狸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他原以为灰鳞是因为海城失去的双眼,谁知道那双美眸竟是被药痴毒瞎的!这冲击实在太大,楚狸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他转头看了看灰鳞,他还是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兽魂,不知怎么的,楚狸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会不会,灰鳞那几日遭受的不止是兽魂的攻击,所以才这么惧怕兽魂,而他也在心中劝慰自己,药痴一定是有苦衷才毒瞎了灰鳞的眼睛。 可楚狸还是觉得好怕,药痴和灰鳞,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下这般狠手啊! “你大概想不到吧?”药痴温和的说:“他那么注重外表的一个人。” 楚狸诧然回头:“难道你是因为?” 药痴点了点头:“可惜啊,我错过的不止是一双眼睛。” 说到此处,药痴脸上莫名的露出悲伤,楚狸瞧着他的模样,立马察觉其中有隐情。 他奔回齐子佩身边,贼兮兮道:“灰鳞的眼睛是药痴毒瞎的?” 齐子佩肯首:“恩,是。” 楚狸又道:“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没说啊?” “恩。”齐子佩摸了摸他的头:“他们是道侣。” 楚狸诧异道:“道侣?不是,你说——” 他正惊讶,一声惊呼传入众人耳朵,楚狸转头一看,兽魂,暴动了! 而灰鳞,狂化了! 第七十五章 谁也没有想到,灰鳞会突然狂化,更没有想到的是,之前十分温顺的兽魂群也跟着狂化起来。 灰鳞自与药痴争执之后就没有再罩上他的灰袍,现下他一狂化,面上的青灰鳞片霎时延展到面颊两侧。除了药痴,大概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瞧见他这模样,就连散清都倒吸了一口气。 阵内的兽魂大抵是受灰鳞感染,之前并不攻击众人的兽魂一下子变了模样。 楚狸只瞧见那些兽魂嘶吼着互相吞噬,眨眼间就长成了一个说不上来形状的混合体。 它的形状像极了一颗球,只是这球上不规则的镶嵌着之前兽魂的头部,它们的眼睛都还在疯狂睁眨,看起来不止恶心那么简单。 灰鳞也是,原本只是泛滥在脸的青灰鳞片现在已经弥散到了脖颈。 他之前雾白的双眸竟有了些神采,只是那对眼珠再也不分黑白,全数成了黑曜石一般。 药痴见他如此,大吼道:“不好,他又被内丹控制了!” 楚狸一听扭头诧异道:“什么?被内丹控制?” 齐子佩将他拉到身后解释:“师叔体内内丹魂魄未散,偶尔会变成这种模样。” “你是说,他体内有两个魂魄?”楚狸不可置信的说:“那他发狂起来会干什么?” 药痴哂笑一声:“杀。” 他话音刚落,灰鳞杀戒即开,只见灰鳞周身浮出数把半月弯刀,各个都带着朦胧青光。 若是楚狸那日没有失神,现在就会发现,这弯刀模样和当日击向他的十分相似。 而灰鳞弯刀绕身之时,结界内的威压也开始暴涨起来,瞬时间将楚狸压得透不过气来。 其他几人还算能承受得住,可各个脸上都带着不妙的表情,尤其是药痴,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狸似脱水鱼似的大口呼吸几下,哑声问道:“这下如何是好?” 齐子佩眼神一黯:“此前玉虚宫内师叔出事的时候,都是药痴师叔处理的。” “药痴?”楚狸呢喃一句,扭头向药痴道:“怎么做?” 药痴无奈的笑了笑:“将他打昏过去,封住气海百年就是。” 楚狸听了一惊:“那不就是变成半废么?” 他那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神情一黯,楚狸一瞧便知,在场的人大抵是都知道这事儿的。 楚狸抬头望了望还在苦嚎的灰鳞,揉了揉眉心道:“就没别的——” 谁知“办法”二字还未出口,灰鳞动手了,此前他一直昏悬半空,现下竟毫无预兆的出了手。 灰鳞身旁的数把弯刀急速分裂开来,似是用了剑意归元一般,转目间就成了千把。 而本身守护阵中的兽魂杂合体也动了起来,似乎是和灰鳞心意相通了一般,巨大的球身向着众人滚动而来。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团杂合的兽魂就滚到了几人面前,只见那兽魂滚圆的球体瘫软下来,化成一地黏着胶质向众人缠来。 兽魂粘液将要触及最前端的烈山之时,却是碰到了一层屏障,楚狸这才想起,烈山一直都张着水罩防御。 看到兽魂粘液被挡在外面,楚狸重重的舒了口气。 谁知他才放松了几秒,满地的粘液竟层叠涨高,化作几条触手抽向烈山的水壁。 那触手看似柔软,可每次抽打都将水罩震得发出脆弱的声响。 而触手抽打之际,灰鳞的弯刀灵刃也到了几人面前。 灰鳞不似触手只攻击水罩一处,他的灵刃本就分【身】了千把有余,只见他心神一动眼光一凌,那些灵刃便像是有了魂儿一样,从四面八方向水罩攻来。 但烈山也是个大道有成的人物,虽然面前有触手狂抽,四周还有灵刃来袭,他的水罩还是不动分毫。烈山脸上也是一派稳妥,就当楚狸以为他撑得住的时候,水罩顶端,出现一丝裂痕。 “不行,这罩子顶不了多久!”这时,药痴慌张开口,他道:“我去把他弄回来。” 谁知烈山却是吼说:“你上次受劫之后,还有几分实力?” 药痴愣了一下:“难道让我干等着?他这次再犯错,就没飞升的机会了!” 他二人对话来的莫名其妙,楚狸似乎听懂一些,却又没摸出其中门道。他已将包裹中的木剑化出体外,手上微微颤抖,心中这下才知他与这几人的差距。 事实上若是水罩破了,楚狸完全可以躲回帮会领地,就算是齐子佩还在身旁,大不了他将齐子佩拉进帮里就是。可是现在楚狸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药痴散清自不必说,另外两人也不可能不管,更何况灰鳞只是一时发狂,若是将他丢在海城里,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就在他思考瞬间,烈山却是撑不住了,楚狸清楚的看到烈山额上冷汗滴下,再一秒,水罩上的裂痕又多几分。 那些触手似乎还进化了一些,原本光润的头部长出了兽魂的模样,抽打也换作撕咬。 而灰鳞虽是陷入狂暴,却是还有些理智,他指着弯刀击向最为脆弱的裂痕,一脸阴郁。 随着灰鳞威压渐升,外头的兽魂触手也逐渐狂躁起来,一边撕咬一边发出低吼,响彻整个守护结界。 正阳君掐指不知是算了什么,正声道:“不能再耗下去了,这阵法已变凶地。” 齐子佩抽出赤霄:“如今之计,只能冒犯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出剑一刻便是代表他要亲身上阵了。 药痴却急忙拦他:“不行,我去!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楚狸从未见过药痴的威能,这下却是瞧见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藤杖敲击了几下齐子佩,齐子佩竟生生被定在了原地。而正阳君等人惊愕之际,药痴已是出了防护水罩。 烈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大吼道:“药痴!回来!” 药痴转头朝众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便驾着藤杖向灰鳞冲去。 说来也怪,灰鳞本来一直在攻击水罩,谁知这一刻他那些弯刀灵刃全数收了回去。 兽魂触手还在攻击众人,可灵刃却是加入了绞杀药痴的行列,没了灵刃的攻击,水罩这处烈山的压力小了许多。而灵刃一撤,沉沉压在楚狸身上的威压也少了不少,他这才能喘过气去看药痴。 药痴的情况真当不太好,他一面要驾着藤杖往灰鳞身边飞,一面还得抵御周身的弯刀。其实楚狸也知道,论修为,药痴在这一干人等里应是倒数第二,而灰鳞的威压却是比齐子佩还要高上几层楼,这差距之间,是一种碾压。 他不断飞行间身上的衣袍被刀刀割裂,也好在那衣服似是宝物,才没被彻底片成碎片。可再怎么说,一刀上衣第二刀就是到肉,药痴破碎的衣服再受攻击后,身上四下泛红,可他还是满目的执着一往无前,直到站在了灰鳞面前。 当药痴站在灰鳞面前的时候,衣衫褴褛血味甚浓,灰鳞一双乌黑的眼愣愣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什么感情,显得有些空洞。他那些弯刀之前气势汹汹,却是在这时停下了动作,收了回去。 楚狸以为是二人道侣同心,所以灰鳞才停下了动作,下一秒,却是瞧见灰鳞满目凶光。 他急忙大吼道:“药痴,小心!” 可还是晚了,只见灰鳞身后又起千刀乱阵,似一阵旋风一般将药痴身上衣物搅得粉碎。 在此之后,原本攻击水罩的兽魂触手也停下了动作,似乎是受到了灰鳞的召唤,转瞬弹至药痴面前。灰鳞的弯刀门替代了兽群的位置,甚至分化成比之前还要多的灵刃,生生将四周的景物蒙蔽了去。 楚狸只知道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的场景,兽魂触手缠上了药痴,似乎还侵入了他的—— 可他没有时间多想,四周灵刃遮天,将水罩砍得隆隆作响,烈山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神情也越来越焦急。楚狸也是心乱如麻,他心道那二人是道侣,应该不会发生他想得那种事吧?可谁又说得准呢! 此时,外头传来声声呻【吟】之声,楚狸心中咯噔一声,坏了! 那声音分明就是药痴的,但又不太像药痴的,比起药痴要年轻一些,可外头又没有别人! 随着大声呻【吟】而来的,还有鞭子抽打的声音,带着些许水腻声,听着很是情【色】。 楚狸立刻反应过来,而烈山在这瞬间,崩溃了。 他本是专心设置防护的,谁知这瞬间竟然分了神,灵力一时没跟上,那水罩四下龟裂开来。 就见水罩被最后一刀砍裂,彻底化成了水雾,登时遮天蔽日的灵刃全数侵向几人。 楚狸察觉那灵刃带着不输雷劫的威力和怒火,像是要将他们砍成碎片一般。 就在灵刃即将肆虐之际,微楞的人群动了,而散清出手了。 他叹息一声道:“哎,只能用这东西了!” 接着,一张金丝织成大网被他抛了出去,那金网丝线上还隐隐带雷,绝非等闲法宝。 金网祭出之际,四周的灵气暴动起来,原本雾蒙蒙的阵法中央霎时清明。 而那些狂躁的灵刃被挡在网外,不能再近分毫。 楚狸此前从未见过这类法宝,却是在典籍之中看过类似的,可书上明明写着这东西千年前就消失了,现在在这里出现,不禁让他有些惊讶。可楚狸也有些害怕,若是这金网真是传说中的那东西,那么今日这阵中所有人怕是都要被吸干灵力。 果不其然,阵法内的灵气被那金网吸入其中,金网上的雷电吸纳灵气之后渐渐粗壮起来,而那些强攻金网的灵刃也是如此! 说起来分化出的灵刃其本质是本体的幻影,全数是由灵力构成,因为操纵之人的修为深厚,所以才幻化出了千把有余。但这灵刃一触及金网,就再没了威风的感觉,构成它的灵力被金网缓缓吸纳,在金网雷电达到饱和之际,竟一口被吞了下去。 金网吞噬了面前的灵刃后,还似饕餮一般,它又缠上那些还没触到的灵刃,一把一把的吞吃,逐渐将漫天的灵刃都消灭了去。金网不断涨大,渐渐将整个守护结界都笼罩在了里面,可出乎楚狸意料的是,金网并没有因此来袭击网下几人。 而随着灵刃数量越来越少,众人便看清了灵刃之外发生的事情。 齐子佩第一时间遮住了楚狸的眼睛,可楚狸还是看清了。 在正阳君和烈山的惊呼之间,楚狸看到的是被兽魂触手缠绕的药痴。 药痴头发不再是灰白模样,身上皮肤也恢复了光滑紧致,他那褴褛的衣袍已经丢在了地上,而飞剑也被灰鳞捏在手中。楚狸只隐隐看到那些触手在不断的抽打抚摸和侵犯药痴,而触手上的兽头疯狂的撕咬着他的皮肉,最后还有灰鳞眼中的快感。 楚狸很难想象灰鳞这样的表情,带着暴虐,带着快意,身下不断耸动,也不顾药痴已经禁不住流出鲜血。 药痴丝毫未发现下方发生的事,他口中漏出呻【吟】,眼中带着歉意,嘴角竟还笑着。 散清捂住脸庞叹息道:“师门不幸啊。” 楚狸一把扫开齐子佩的手道:“再不去救,就得死了!” 没等他动手,一旁的烈山已是待不住了,他扬手召出数道水绫攻向灰鳞。 水绫到时,烈山也瞬移了过去,可他却是在他们面前呆愣住了。 灰鳞也是即刻发现了他,不仅不招灵刃,反而更卖力了。 楚狸就听他用晦涩的声音道:“怎么样,我们好看么?” 此时,药痴被他声音惊醒,转头看到面上神色不明的烈山,皱眉别过了头。烈山的霎时凶戾起来,他的水绫似毒蛇一般向药痴身上的触手缠去,楚狸这才知道,这几人不是敌不过守护阵中的兽魂,只是不想找麻烦罢了。 那水绫阴柔包裹住所有的触手,然后,疯狂炸裂开来,触手们随着水绫炸成了粉碎,而药痴唯一的支撑成了灰鳞。 灰鳞还是满目黑耀的模样,他低笑道:“你没看他不想看你么?” 烈山愤愤的说:“你看你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还不放了你师兄!” “师兄?”灰鳞一脸诧异:“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道侣。” “我呸!”烈山头上红发竟燃起烈火:“若不是你抢了他——” 他还未能说完,灰鳞的灵刃乍然出现在他背后,一刀砍进骨肉之中。烈山正是愤怒的时候,丝毫没有防备,被灵刃一伤人向前一倾,就见灰鳞一掌击在了他的胸口,登时,烈山如破布一般落了下来。 是正阳君去接住的他,天空中的灰鳞得意的看着这一幕,更加疯狂的抽【插】起来,眼光扫视众人,仿佛炫耀一般。 楚狸惊愕捂嘴道:“他,他们——” 齐子佩摇了摇头:“恩,似乎每次药痴师叔都是如此。” 楚狸呵斥说:“还不阻拦,莫不是要让他们继续演活春宫?” 散清无力的摇了摇头:“拦不得!若不是这样,灰鳞会造杀孽的,他已经在道基崩毁的边缘了。” 楚狸睁大双眼:“你们,什么意思?” 此时,正阳君回来了,她接回的烈山已经昏迷,正阳君叹息一口道:“坐下来再说吧。” 楚狸诧异的望着正阳君,心道,她怎么还能如此平静。 待所有人都坐下,散清将金网缩至刚好笼住众人的大小,不住的叹息。 楚狸这才知道,灰鳞内丹入体之前,似乎也是遭了这种罪。而他入体的咒术和内丹又是龙族遗物,龙族天性好淫,所以他带药痴回玉虚之时的模样,可称不堪入目。 也是因为这件事,灰鳞这等天才才没在玉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当时他被封入禁地百年有余,出关第一日,也是现在这幅模样。起初他未见到药痴,伤了不少玉虚弟子,后来见了药痴,就发生了今日同样的事情。 还好二人当时是在后山禁地,只需在场弟子三缄其口便是。 此后每过数年都要生一次这类事端,玉虚宫为了药痴安全让他下山云游,灰鳞便一直封关不出。 可闭关不是解决的办法,灰鳞最后一次破关是在一百四十年之前,从此失了踪迹。 而下山后的药痴四处寻药,玉虚宫只知道他是为了治灰鳞的病。 说到此处,散清无力的摇了摇头。 他又说道:“其实我知道,每隔半百整年,药痴都会去寻一次灰鳞。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但现在时候没到,谁知道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早知如此,我不该让烈山前来,是我的错。” 正阳君叹息一声,擦拭了一下烈山背后的伤口轻声说:“纠缠了这么久,总该解决。” 楚狸不禁好奇:“那灰鳞的眼睛?还有,烈山和他们——” 齐子佩揉了揉他的头:“烈山本是要和药痴师叔结成道侣的,只是——” “恩。”散清结束了这个话题,又说:“其实也不怪药痴,他只是害怕灰鳞那双眸子,才——” 那几人说着玉虚宫秘而不宣的往事,楚狸在心中却是连连摇头,这关系还真有些复杂。他瞧那样子,药痴分明就是和灰鳞有一腿,可到底是愧疚还是喜欢,楚狸这个外人不好下定论。可他知道的是,灰鳞的占有欲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可怕,而且现在在海城里出了这种事,不知这海城探宝又要推迟多久。 再者,楚狸联想起他们要找的所谓飞升要用的道具,心中一个猜测浮现,难不成,是为了灰鳞? 楚狸垂眸道:“你们要找的东西,是让他飞升么?” 齐子佩低声说:“是,也不是。同行之人大抵都到了边际了,只是,师叔若是再不飞升,便要形神俱灭了。而且,得到消息说,这城中还有可以给师叔解咒的物件,所以药痴师叔也来了。其实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将师叔招来的,哎——” “不是你的错。”楚狸柔声劝慰,又抬头看了看半空*的一幕,突然充血上头道:“齐子佩,如果我们也遇到师叔祖他们遇到的事情,会不会也成了他们那样?若是——” 在场之人都沉默了,唯独空中不断的呻【吟】还在继续. 齐子佩思考了一下道:“不会,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楚狸也沉默了,他耳中萦绕着药痴的呻【吟】,渐渐闭上双眼。 大约是过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空中终于再没了动静,楚狸这才敢抬头去看,就见灰鳞一脸淡漠的抱着药痴下来了。 他已经恢复理智,看着药痴的目光满是执着,而药痴身上盖着他丢在地下的衣物。 灰鳞朝着人群丢出一个药瓶,冷声说:“给烈山吃下去吧。” 正阳君接过药瓶给烈山喂下,烈山这才醒来,醒后一看,又是激动的挣扎起来。 灰鳞皱起眉头说道:“我劝你还是走吧,省的你还要多看几遍。” 烈山哑然而笑:“呵,我巴不得待在这,快些找到东西,让你滚得远远的,” “到底谁该滚?”灰鳞脸上惊起怒意:“你是不是还想——” “嘤咛”他怀中的药痴忽然发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只见药痴清醒过来,瞧见自己是在灰鳞怀中,又闭上眼睛。 他弱弱的说:“把我放下来吧。” 灰鳞早已没了温情的模样,将他一把丢下,连带着药痴那柄古旧藤杖,都丢在了地上。 散清这才敢去扶药痴,却见药痴挥开他的手,拿起藤杖支起身子,惨兮兮的说道:“快走吧。” 兽魂已灭,守护大阵自然没了效果,众人在阵中都看见了不该看的,现下心情都不大好。 药痴这么一说,像是给人台阶,所有人都默契的迈开了步子。 楚狸走得有些慢,所以落在队尾,不知何时,药痴踉跄的凑到了他身边。 只听药痴虚弱笑道:“孙孙,你可得给我点东西补补,最好是木火之精。” 楚狸拧着眉头哽咽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药痴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怎么了怎么了,孙孙,你给我一点呗。” “你就这么看得开?”楚狸不可置信的说:“你可是在我们面前——” 药痴一把捂住他的嘴:“有时候爱是不对等的,等你发现的时候,或许才知道自己错了,楚狸你还年轻,等你再大一点,就懂了。” 楚狸看着面前变得‘年轻’的药痴,不知怎么的,眼泪就下来了。 他默默道:“大概是这样吧。” 药痴轻笑一声:“我年轻的时候太作,你可别学我。” 此时,齐子佩折到楚狸面前:“怎么了?” 楚狸袖子一抹抬头道:“没什么,我们往下一个关口去吧。” 第七十六章 海城深埋海底,入城之人除却凭城中不灭的灯火引路,压根看不到其他光源。 而由于它藏得太深,阳光无法透过深深海水射入,时间久了,便连时辰也算不出了。 楚狸他们已经在海城待了挺久,就算龙息时间可以用来推测时辰,可连连战斗过后,他几人也陷入了迷惘之中。 其实,自之前守护阵法之后,众人就有些心神不定。 后来虽也遇到了不少关卡,约莫是因为第一个给的阴影太大,那几人就再没手下留情。 虽然路上一帆风顺,可楚狸还是觉得怪怪的,他总觉得还要出事。 楚狸捏了捏眉心,心想,大概是因为药痴总是粘着自己,而他时不时能收到灰鳞的威压的缘故。 这会儿他们已经绕进了西城,与南面建筑完全不同,西城都是木质结构的。 楚狸扭头瞟了眼身边楼檐上的斗栱,心道这筑城之人莫不是穿越来的,否则怎么会建这种与归墟风格完全迥异的建筑。他心中这么想着,登时明了了什么。联系之前海城外墙上的图案和现在海城之中的楼阁,或许,在他之前,还真的有人到过这里。 若是这个猜测属实,那么那个人定是海城成员之一! 那他回去了么?还是他滞留在了归墟?或许,他也有与自己一般的系统? 纷乱的问题伴着思考涌入楚狸心头,以至于众人走远了他还停在斗拱之前。 齐子佩已经走了一会儿,习惯性的扭头看看楚狸,这才发现楚狸还楞在之前的地方。 他对着几人说道:“等等,他落下了,我去接他来。” 言罢,齐子佩回身急行至楚狸身边,他顺着楚狸目光抬头看了看那斗拱。 不知是不是楚狸的目光太过怀念,齐子佩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楚狸轻笑一声:“这和我家里的东西好像。” 二人纷纷沉默,齐齐看着那略带岁月痕迹的斗拱,再没有说话。 直到前方几人有些耐不住了,二人才被打扰。 回过神的楚狸苦笑道:“对不住,我只是想起一些东西。” 齐子佩摸了摸他的头:“走吧,或许城中有你要的。” 几人再次上路,楚狸却是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看那斗拱,再一秒,他回过头,盯住齐子佩的背影。 楚狸突然有些想家,虽说理应是有齐子佩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可不知为何,在看过灰鳞和药痴的事之后,楚狸突然有些怕了。 他又想起最初系统说过的,任务完成之后,他可选择成为楚狸,或者,回到原来的地方。 此时,团队里默默无声,唯有脚踏青石路的声音,而楚狸在这静谧之中,找不到答案。 又是几个时辰,自打他们经过古楼,所遇到的阵法大抵都不是那么凶险了。楚狸一路跟着走,直到这一刻,终于带着几人走到了海城城中央,城中央的建筑比地图上显示的更为雄伟,楚狸没有想到,在海城所有建筑都稍有磨损的情况下,城中央的这处宫殿竟还是崭新的模样。 他们已到了海城宫殿前,而宫殿前目前还是空无一人。 就在看到宫殿的一瞬,灰鳞雾白的眸子里暴起精光,板着的脸也兴奋起来。 他细碎呢喃道:“没错,就是这里,我已经察觉到了。” 就见灰鳞脱开了大部队向着海城宫殿冲去,可惜,他走了几步,就被一道禁制挡住了。 烈山瞧他那副模样,酸道:“你当这地方谁都能来?” 灰鳞扭头吼道:“你懂什么?你永远都不会懂!!!” “我是不懂。”烈山温柔的瞧了眼正在摆弄藤杖的药痴,哂笑道:“我也不用懂。” 他二人就这么吵了起来,却是没有人去拦,就连楚狸也是呆滞的看着宫台上的灯火。 所有人都被这海城宫殿吸引住了目光,唯独齐子佩。 齐子佩走到楚狸身边问道:“怎么心神不宁的?” 楚狸被他问得一震,低眸道:“没什么,快点想办法进去吧。” “真的没有?”齐子佩伸手抬起他的脸道:“楚狸,海城里是不是有你家乡的东西?” 楚狸没有说话,齐子佩又道:“你是想家了么?如果是,你回——” 齐子佩未能说完,楚狸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不知怎么的,楚狸像是害怕听到他说什么一样,他总觉得,齐子佩会说,你回去也没关系。当下楚狸心乱如麻,恨不得立马躲得远远的,慌乱之下,楚狸竟然跑进了结界里! 【恭喜用户推进任务拯救海城,最终任务,解封海底迷城。】 他入了结界一瞬间,系统提示音到了,而结界外的众人也愣住了。其实就连楚狸都有点迷,这结界之前明明拦住了灰鳞,为何这时候突然就这么解封了?楚狸伸手拍了拍那个结界,却是发现自己只进的来,却出不去,楚狸终于慌了! 慌乱间他转念道,难不成这和任务有关? 而在这时,齐子佩满脸慌张的跑到楚狸面前伸手扣了扣结界:“站着别动,你站着别动!” 他方才说完,体内赤霄霎时出鞘,对着结界就刺了过去。 【系统用户请注意,监测到结界造人破坏,是否启动反击程序?】 再次接到系统提示的楚狸微微一愣,这难不成是为他任务准备的,那能不能撤去? 【系统用户请注意,结界撤销后您将失去任务防护,是否撤销结界?】 面前传来赤霄攻击结界的声音,楚狸转头看了眼宫殿,又看了看齐子佩,默念道:“撤去吧。” 结界应声而碎,而齐子佩慌忙将还在呆愣的楚狸搂紧了怀里。 他声音低低的说:“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凶险?” “知道。”楚狸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的。” 可齐子佩并未放开楚狸,他甚至连宫殿中散出龙息都未注意,静静搂着楚狸。 他沉声道:“楚狸,等出了海城,我们就回玉虚宫。” 楚狸不解他话中意思,只得轻轻道了句:“好,不过你先放开我。” 四周虽然有龙息谜障,但周身还是看得到的,楚狸早已察觉周身几人的目光,他慌忙从齐子佩怀中脱出身来。没了结界,一行几人才能凑近了看海城宫殿,就见宫殿拱门上的匾额写着——蚩尤宫。 这三字于团中几人不过是个代号,却是如棒槌一般敲在楚狸心上,就在他扭头观察几人神情的一瞬间,楚狸已经可以确定这海城跟穿越之人有关了。楚狸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只要再近一步,他就可以触到那扇拱门,也可以继续完成任务,可偏偏心中有道抵触的声音不断的阻止他前进,一时间,楚狸进退两难。 此时,齐子佩朗声道:“时间不多,我们快些入城吧。” 团中之人早已急不可耐,毕竟这海城内城的宫殿数千年来都未曾摘下过面纱。 齐子佩这句话说的正是时候,就见正阳君一掌劈上拱门。蚩尤宫门,开了! 齐子佩拉起楚狸的手道:“进了里面,跟好我。” 楚狸木讷的点了点头,迈开了步子入了拱门,走了几步扭头不舍的望了望外面。 蚩尤宫内部不像外面,外面分明是灯火通明的模样,里面一层却是只有两盏灯。如此稀疏的灯火根本无法将宫内照得透亮,只能让人稍稍看清里面的摆设。 这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暗暗的灯光下众人只看到满地乱摆的桌椅木垫,还有此前生活在这里的人所用的金银器皿。这蚩尤宫似乎并非宝库之类的地方,看一层的摆设,反倒像是一个设宴大厅。 器皿散乱之间,隐隐透着灵力,药痴最先去扒拉东西,竟从蛛网灰尘下扒拉出来一颗玄品丹药。而那丹药也十分有趣,不似现在的丹丸大小一致,是做成了果子模样,似乎还被人啃了一口,透出朱红外皮下粉嫩的内里。 药痴扒拉到一颗,兴奋着继续扒拉,不知不觉竟然被他找到了三十来颗玄品丹药。 他一脸兴奋道:“不愧是上古丹术师,这丹药做得真是巧妙。” 楚狸凑到他面前问道:“玄品的丹药而已,您老信手拈来啊!” 药痴摇了摇头:“不,此前我们从不知道丹药也可炼成灵果模样。似乎这都不能称谓丹药,而是用庞大的灵力直接重造灵草,这是造物,不是炼丹啊!” 在场之人微微一愣,楚狸也有些震惊,照药痴所言,这海城仙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么?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如此强大的一群人,又是为何让海城被压在了深海之下? 想着,所有人都蹲下了身子,这大厅虽然乱,但除了这丹药,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楚狸也跟着翻找起来,终于,他在一个矮桌之前找到了一片碎裂的棉帛。棉帛之上写着什么,可时间实在是太久,上面的字迹已经褪了色,楚狸只隐约看出了几个词。 第xxx,我就要xx川x去了,xx告诉我,今xx是我xx出xx的时候。 这是其中唯一一句稍稍清晰的句子,用朱红色的笔写的,落在最尾显得尤为醒目。其间的字迹太过模糊,楚狸猜了半天,也没猜出这棉帛书写之人想要表达什么。 就在他研究棉帛之时,正阳君所在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呼,其他几人闻声,登时奔了过去,楚狸收起棉帛也跑了去。 不知正阳君是怎么选的地,她探寻的场所里满是被吸干了的人干。 那些人干面色安详,挨排排的被排在一处墙壁之上,只是有些可怖的是,这些人额头正中央都被人为的开了一道口子。大抵是强行植入的眼睛,纵使他们现在已经死透了,那眼珠子还是滴溜溜的乱转。 也难怪正阳君会惊呼出声,像她那样的人,应是看惯了生死的,可面前这些死人身上嵌入的眼睛,哪里是人眼。各种各样的都有,兔妖的、魔蛟的、犬妖的,甚至正中间一人额上嵌的是龙眼! 之所以可以确定那是龙眼,完全是因为他那眸子周围缠着的龙息,而那人脸上也和灰鳞一般,有一些青灰色的鳞片。 这些人身上的衣物已经腐烂,但腰间的腰牌还算完好,灰鳞伸手拿了那龙眼人的腰牌,众人探头一看,上书二字——龙奴。 再看其他人,果真是嵌着什么眼睛就是什么奴,但如何分类,他们倒是没找出规律。 灰鳞神经质的笑出声:“原来,我中的咒术是奴咒?” 他神情癫狂,但无人敢劝,唯独药痴道:“既然这里有这种咒,定也有解咒之物。” 灰鳞眼中登时泛起妖异目光:“那你,可一定要给我找到咯!” 一层的大厅面积虽大,但实际摆放的东西却不是很多,几人很快就将残留灵气的物件搜刮了干净,站在了正中央的楼梯口。 楚狸回身望着大厅四方摆放的巨大鼎炉,终于明白了龙息的来路。也怪不得海城龙息持久不散,这根本不是还有真龙残留,完全是因为这四尊鼎炉,他们不知是何种方法炼制,不断的通过特制的出口向外输出龙息,才引得这海城时不时被龙息缠绕。可也多亏了这四尊鼎炉,否则,海城早该被攻破了。 几人收了收心,便往二层走去,谁知二层的设置与一层迥然不同。 如果说一层是宴客厅,只要是受邀之人都可随意前来,那么二层绝对是防人入内的重要场所。楚狸几人仅仅是走入二层的瞬间,就遇上了迷阵,他们也是在绕行了数次后才发觉,自己一直在五间房之间绕行。而且这迷阵不同于其他阵法构造,它完全是由建筑格局造成的,面前几人明明都是有大能为的人,楚狸一行却还是被困在中央大厅之中。 没有龙息,没有干扰,偏偏这五间房困住了楚狸一行,此刻,众人团坐在大厅地面上,正是商讨对策。 楚狸在地上画了个五芒星道:“我刚刚发觉,这阵法大抵是这类构造。” 正阳君用手轻抚那图画说:“已经两个时辰了,再不出去,我恐有失。” 众人皆是点头,却听药痴呢喃:“难道你们没发觉,我们入宫之后,一直都没受到阻碍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楚狸登时喊道:“难不成,我们已经入了瓮?” 药痴点点头:“恩,我们怕是已经中招了。” “怎么会?”灰鳞一惊:“难不成这大厅里的灵气有古怪?” 却听齐子佩接话道:“并非如此。” 此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齐子佩的传音,他说:“我们之中,多了一道人影。” 顺着他的话,几人面不改色的用余光撇了撇一旁的墙壁,果真! 这下,众人皆是一愣,又听他道:“怕是我们入宫之时,已经中了毒。” 楚狸不解,歪头道:“毒?既然是毒,那——” 他从包裹中将那瓶解毒丹抖落出来,一人发了一颗解毒丹,示意众人吃下去。楚狸一口便吞了下去,紧跟着其他人也吃了丹药,唯独灰鳞迟迟不吃,盯着那枚解毒丹发愣。 药痴拿藤杖推了他一下道:“怎么不吃?” 灰鳞没有应声,却是伸出手指不断的戳着掌心的丹药,眼中满是好奇。 “不好,离他远点!” 丹药效果还未挥发,齐子佩的吼声却是到了。 只见那个灰鳞一手捏碎手中丹药,脸上登时布满了鳞片纹路,就连手指上都长满了去。药痴当时便是一愣,就连灰鳞利爪朝他抓来都没躲开,好在烈山拉了他一下,才没出事。 众人聚在一起与灰鳞隔出十几米距离,楚狸这才看清那灰鳞的全貌,或者说,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没错,多出来的影子,是灰鳞的! 其实若不是齐子佩传音,其他人在这么阴暗的地方也不会察觉影子这等弱小的变化。而灰鳞又一直都挺正常的,现下突然变脸,谁又能想到呢? 药痴震惊的望着灰鳞,吼道:“你不是灰鳞?” ‘灰鳞’桀桀而笑:“我当然是灰鳞了!” “不,你不是。”齐子佩朗声道:“果然,这二层全是蜃气!” 他这一提醒,众人才发觉眼前的迷阵已经散了。他们根本不是被困在什么二层大厅,或者说,二层并未有众人想的那么大。二层根本就只有五处房间,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五芒星的中央,而五处房间似乎代表的就是五行。 现下众人一解毒,自然也就看清了四周的模样,每个房间的房门上都描绘着一面蜃的图腾。而可以看清事物的众人便看到那门上的蜃不断朝着外面散出灵力,所有人灵力都被‘灰鳞’吸入体内,使得他身上那些鳞片泛起微光。 ‘灰鳞’哂笑道:“怎么样,我的家很不错吧!” 说着,他身形一虚幻化到了众人身后,他用手勾住药痴的脖颈,轻舔了下他的耳朵。 药痴失控大吼:“你把灰鳞藏哪儿去了?” 众人就见‘灰鳞’满脸委屈:“怎么是我藏呢,明明是他迷路了。” “他现在可是睡在房里做着美梦呢!不过真是令人好奇啊,那么弱小的人心里的*可不小哦。”他身躯一扭,又从水门面前换到了金门面前,妖娆而笑:“我可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他的味道可真不错!” 此时,药痴已是忍不住想要冲上去了,烈山却是拦着他道:“你冷静点!” “啪啪啪”,一阵击掌声将众人视线又转回‘灰鳞’身上,他望着烈山邪笑说:“呀呀呀,你不就是那个情敌么,这么拦着,是不是怕老情人跑了啊?” 烈山还未能开口,‘灰鳞’又游走到了齐子佩身边,勾起齐子佩下巴道:“呀,你也没有好多少呢!你身边的人,可真可怜!” 他说的身边之人,就是楚狸! ‘灰鳞’遂又似柔若无骨一般环上楚狸的脖子道:“我知道哦,你不属于这里,你很想逃吧?” 只留下这两句意味不明的话,‘灰鳞’又游到了正阳君身边,他嬉笑着说:“看着他看着别人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很难过呢?可是难过有什么用,不如,杀了那个人!” 最后才是散清,只听‘灰鳞’用魅惑的声音道:“弑兄的感觉好么?” 他这一通说完,唯独还没有勾上药痴,只见他游到木门面前作邀请状,用着灰鳞的声音轻声说:“药痴,来吧,去找他!” 药痴似乎是找了魔一般,突然推开身边的烈山,朝着木门冲了进去,他一进去,木门立马合了起来。而‘灰鳞’冲着合起的木门一撞,竟然没了人影,只留下剩下几人呆愣在原地。 “它是蜃。”齐子佩的声音打破沉默,所有人僵直的看向他,只听他淡淡道:“这五行大阵的阵眼,是一只蜃的魂魄。” 楚狸还在回味蜃说的话,他直愣愣的望着门上蜃图问说:“蜃是什么?” 散清向着虚空轰出一掌,捏紧拳头道:“半妖半神的上古巨兽,爱作幻术,能——” 他声音颤抖起来,再也说不下去,正阳君接话说:“能看人心,喜趁机蛊惑。” 看人心?那么多词,楚狸只听到了这一个。 他的确在意蜃说的,齐子佩身边之人可怜,可更害怕的是,原来,他真的想逃么? 楚狸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在场的几人似乎也被说中了痛处,齐齐闭了嘴,只有齐子佩还意味不明的看着楚狸,他目光悠远,只可惜楚狸未能瞧见。 不知过了多久,楚狸迷离的目光才能从门上的蜃图收回来。 其他几人还是沉着脸,望着四周门扉欲言又止。 唯独齐子佩似是做了决定,他指了指面前的一扇门道:“救人为先,入门破阵吧。” 所有人都闷声点头,各自选了一扇门,唯独留下楚狸与齐子佩在一起。 齐子佩推开火门道:“等破了阵,我将它抓给你。” 楚狸震惊道:“你说什么?” 齐子佩难得笑了:“我说,我会遂了你心愿。” 第七十七章 五行阵中,楚狸和齐子佩进入的是火属门扉。 在门外看着明明是一处小房,可里面的空间却是有些太大有些离谱。 二人方才入内,顿感四周炎气升腾,楚狸没来由的觉得口舌发干。 再说他二人身边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是一丝热气也没有。 楚狸用丹火覆手探向身边烈火,穿入之后丝毫未受影响,反而轻易穿了过去。 “这是幻术。”齐子佩伸手将他拉回:“往里面走吧。” 楚狸回过头道:“我还未见过这种幻境,它想作甚?” “跟着进去瞧瞧就知道了!”齐子佩没有让楚狸继续逗留,因为他二人身前五十米左右,已经隐约闪起了蜃的身影。 这房间里尽是火焰空燃,唯独有一条路劈开烈焰,蜿蜒至远方。 齐子佩带着楚狸沿着小路走着,二人跟着蜃的标记走了许久,来到一处花田。 不知是不是那蜃是只有品位的蜃,它对幻境的营造竟显得美轮美奂。 他们一路走来,先是一阵烈火,再是火势渐小,最后化作火星撒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星焰红花,若不是因为楚狸知道现在是身在幻境,恐怕还会为这至美景色啧啧惊叹两句。 到了花田之中,蜃时有时无的印记便消失了,二人望着空旷的花田良久,一时没了头绪。 楚狸望着面前火花皱眉道:“它把我们引过来,是作甚?” 身边齐子佩呵呵轻笑:“幻境之中自然是以幻术杀人。” “可这幻术未免太过拙劣,齐子佩你说它究竟想要什么?” 他又问一句,这次却是没人再答。 楚狸霎时转过头,却发现齐子佩竟没了踪影,他登时清明,这满地引人注目的火花恐怕就是诱发幻术的引子! 恐怕他们入门后的那些烈火都只是幌子,他们进入之后一直专注于幻术设置,到了花田之后反而放下了警惕。其实楚狸说的没错,面前这幻术设置实在拙劣,可最拙劣的幻术却是最有效的幻术! 乱花渐欲迷人眼,楚狸与齐子佩对话之间,满地的火花就已经让他们入境了! 所以现在楚狸才被困在其中,而齐子佩八成也是被隔在了另一个幻境里,他们二人肯定是近在咫尺,却是难以相见。楚狸恨恨的踩了两脚地上火花,骂道:“该死的,疏忽了!” 话音刚落,那些被他踩过的火花竟暴起熊熊烈焰,将楚狸整个人都笼在其中。 这次并非没有感觉,反而那灼热感深深印在楚狸心头,让他禁不住昏了过去。 不知是多久之后,楚狸才从晕眩中醒来,可他刚有意识,却发现有些不对。 他身上凉飕飕的,而且,似乎有什么腻滑的东西正在他身上蠕动。 楚狸使力睁开双眼,却是发现,他竟然在一张熟悉的床上。 而在他身上耕耘的人竟然是—— 他那边陷入了一场春梦之中,齐子佩这里也没好多少,他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是他不理解的城市。四周是鳞次栉比的高楼,似乎有些年份,空中的急雨打在它的檐廊之上,濡得搂檐滴下黑水。而他身边穿行的人穿着十分古怪的衣服,布料少到齐子佩不可置信。 周身的人似乎看不见齐子佩,打着雨伞行路匆匆。 有些人是面带紧张的从楼里奔出去,有些人则是跑至楼檐下避雨。 而所有喧嚣的声音传入齐子佩耳中,不约而同的成了一个词——陌生。 “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齐子佩倏然抬起了头。 那声音是楚狸的,楚狸现下,也是在这幢楼里,躺在一张席梦思上,身上压着的是傅逢春。 二人似乎还是前戏模样,傅逢春满眼迷离,楚狸裸着上半身。 楚狸震惊的推开他,大力到傅逢春倒到了床下面。 傅逢春满脸惊愕的看着楚狸吼道:“楚狸,你做什么?” “你才做什么!”楚狸环顾了下房间道:“你是谁?” “我是傅逢春啊。”傅逢春从地面上撑起身子,又凑到了楚狸身边。 他们靠得极近,楚狸清晰的看到了‘傅逢春’脖子后面的那颗痣,位置恰恰好,几乎让楚狸相信这就是傅逢春了。但他脑子又有些混沌,总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在这个地方,楚狸呆愣之间,傅逢春动了。 傅逢春将楚狸双手分压在了床上,急不可耐的埋进他的脖颈之中。 厮磨了片刻,柔声道:“楚狸,我等了好久了。” 他声音沙哑含情,楚狸却是听得发憷,慌忙喊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都到了这步了,楚狸,你还回去?” 傅逢春的舌头舔上楚狸耳廓,又咬了一口:“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嘛?” 这是我,一直想要的?楚狸似是被这句话蛊惑住了,双目呆愣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绘着一只白鹤,楚狸盯着它,察觉到皮肤上湿润的触感,心中突然泛起恶心,这真不是他想要的! 楚狸没来由的来了力气,他一拳冲在傅逢春胸口,将他震在一旁,狠戾道:“小爷要的你给不起!” 连衣服也没穿,楚狸奔下床铺,朝着门口奔去。 他想起来了,他入了幻境,他应该在归墟,而不是在重庆! 房间的门是合上的,楚狸伸手去拧把手,却是发现,这门被锁死了。 “你打不开的。”身后傅逢春的声音响起,却是不同于傅逢春的低沉,带着满满的妖异。楚狸未敢回头去看,只是愈加焦急的去拧那把手,片刻之后,一双冰冷的手缠上了他的胸膛。 “你打不开的。”又是这句话,楚狸就感自己的脖子被狠狠咬了一口,似乎血液都要涌出来似得,背后被一尊微凉的躯体贴上,又听那鬼东西道:“你的味道可真好,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楚狸双手微颤道:“你是,蜃!” 身后之人轻笑起来:“呵呵,或许吧。” “你他妈快放开我,你把齐子佩藏哪儿了?” 楚狸回身推开它,正想发力,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蜃用指腹狠狠的捏了一下楚狸胸前红蕊,吐息道:“藏?他可是也在幻境里呢,不如这样吧,我让他看看你不堪的模样,这样,我就可以把你们两个都吃掉了。哦,还有其他几个人,也都是海城里难得的美味呢!” 被蜃捏得痛感激得浑身一震,楚狸心中骤起恐惧,随着这股恐惧降临,楚狸察觉到,蜃的手朝他的下面游走了过去, 只听他后背的蜃柔柔的说:“你知道,蜃为何能懂人心,又是如何进食的么?” 他没有解开楚狸的控制,也没让楚狸说话,只是将楚狸裤子一扯,捏紧了他腰上的肉。 “蜃是吞了无数人的精魄才懂的,而进食么,自然是交【媾】了。” 蜃口中化出利牙,刺入楚狸肩上,楚狸顿感自身灵力流失。 楚狸想反抗,可全身无力,只能任凭蜃摆布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蜃揉捏他双丘的力度。 他脑中顿而又想起齐子佩,楚狸眼角忍不住湿润起来,心想为毛他会遇到这种事? 而楚狸最为害怕的是,蜃说,要齐子佩看他如此。 或许是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的缘故,楚狸就连挪动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被蜃轻而易举的抱回了床上,就见蜃埋身下来,舔了下他的眼角笑道:“怎么还哭了,我这幅样子你不能接受啊?啧,心情不好的食物不好吃啊!” 蜃见状沉思片刻,瞬间换了一幅面孔:“那这样,总行了吧?” 他竟然变作了齐子佩的模样,楚狸透过他再次看到那只白鹤,一时间拼命挣扎起来。 “我就喜欢泼辣的!”蜃痞痞一笑,伸手捏住了楚狸命根:“来,时间还有很多。” 这是幻境,即是蜃的王国,楚狸被他一捏,整个人都动不了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蜃将舌头探入自己口中,濡湿之后又游移至胸口,而他幻化出的那副面孔满脸的淫【靡】,是齐子佩从不会漏出的表情,这让楚狸看的失了神。 “也没那么泼么。”蜃的手勾起楚狸将他与自己贴得更紧:“不如,这样吧。” 他大手朝外一挥,房屋四周的墙壁变作了半透明,就连房顶白鹤都成了虚影。 待楚狸扭头一看,齐子佩竟然就在门外,似是寻找什么。 楚狸张口想要大叫,却是被蜃一手扼住了咽喉,只听蜃道:“怎么样,他看着你是不是更有感觉?” 此时蜃竟将手指探入了楚狸双丘之间,楚狸登时身子一震。 蜃邪笑道:“恩,你比木房的那两个人的灵力滋味可要好多了。” 楚狸瞪大双眼:“木房?你把灰鳞和药痴怎么了!” “哎呀呀!”蜃手指细细摩挲:“我可没动他们,他们俩在幻境里打得火热,我只是吸了点精魄而已。” 察觉到楚狸身子一紧,蜃轻伸手将他头扭向门房外面:“你看,他都找了这么久了。” 楚狸“呸”了一声:“他会找到的!” “就怕,他找了,来不及啊!” 话音刚落,蜃身上的衣物全数化为虚烟,他跪坐在楚狸身上,让楚狸看清了他狰狞的物件。 蜃缓缓摆弄了下自己,笑盈盈的说:“怎么样,比他好吧?” 楚狸扭过头往向齐子佩的身影,齐子佩一直都在门外转悠,却是始终没走到这里。 “啊——”蜃用力将他头扭了回来,狠戾道:“我不喜欢进食的时候食物看着别人。” “我呸!”楚狸吐出一口口水:“你个被封印了千年的色胚子,还食物,自己都是魂魄了!” 楚狸心中明明是害怕的,可是他还是死鸭子嘴硬,而且,楚狸才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其实他一直在不断的呼唤系统,只可惜一直没有回应,此时他这动作算是将蜃彻底激怒了,蜃抬手将他的腿压至胸口,作势就要攻破城池。 “齐子佩,你他妈看看我啊!”惊恐之下,楚狸朝天大吼。 与此同时,“筝——”就在蜃即将强占楚狸的时候,一道剑鸣传入房内。 只见那房门被轰得稀烂,而楚狸身上的蜃也被击飞了出去。 是赤霄剑,楚狸见剑,终于抑制不住昏了过去。 门口的齐子佩,已是暴怒到了癫狂,他在那楼里寻了好久,分明察觉到楚狸的灵力,却是一直不得门道。是一声惊呼把他引入其中的,而后来又有一道惊呼让他察觉到了楚狸的大致位置还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男人,可最后一道,却是让他看到了这幅场景。 齐子佩只记得破门之时,蜃幻化成了他的模样,就要强了楚狸,而他现在心中别提有多阴郁了。 被击落到地上的蜃迅速起身,游至齐子佩身边,像是照镜子一样站在齐子佩面前,妖娆道:“怎么样,这风景?哦,我忘了说啊,他的灵气可真美味,人也超美味哦!” 蜃的模样看在齐子佩眼里那就一个字,贱! 他张手就甩了蜃一个巴掌,引得蜃吃惊的瞪视:“你怎么打——” “啪——”蜃未说完,齐子佩又是一个巴掌,蜃的脸又被扇得换了个边。 齐子佩伸手掐住还未换缓过来的蜃的咽喉:“你知不知道,我有——” 蜃喑哑惊呼:“你——你在外面,为什么——” 齐子佩是凑到蜃耳边说的,蜃听后疯狂挣扎起来,却是不出分钟,在他手里化成了一颗五彩珠子。 将珠子收好,齐子佩才走至床边,他轻柔的抚摸了下楚狸凌乱的发额呢喃道:“我当然是想看看他的过去了,哎,差点就让你遇险,是我的错。楚狸,原来你以前是这幅模样,我还以为你是长成什么模样呢。这就是你的世界么,也没有多好,还有之前那个是你喜欢的人么,比起我差多了。恩,你这样子,也很不错——” 他将赤霄招回气海,手不禁划到了楚狸的锁骨上,齐子佩轻轻揉捏,楚狸昏迷间漏出一丝呻【吟】。 这一丝呻【吟】让齐子佩再也把持不住,他大力的在楚狸身上游走起来,似是要将方才蜃触及的每寸肌肤都洗刷干净一般。而最后,停在了楚狸双腿之间。 齐子佩顿了一下,很是动情的抚摸起楚狸,双指探入双丘,喘息间,彻底贯穿。 楚狸迷蒙之中察觉到自己后方水腻,微颤的睁开双眼,就瞧见一脸失神表情的齐子佩,他登时惊慌起来。楚狸当下还有点分不清,他以为自己体内的是那种变态至极的蜃鬼,方才恢复了点体力,不住的挣扎起来。 挣扎之余,楚狸无意识的还哭喊出了声,他身上齐子佩霎时惊醒,揉了揉他头发道:“是我。” 这声音没来由的让楚狸平静下来,楚狸这才反应过来,身上这位是正主。 他喑哑哭喊道:“差点就不是你了!” “怎么会。”齐子佩吻上他的耳廓:“不论是哪,我一定会找到你。” 楚狸嗯啊之间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现在怎么跟那个蜃一样?” 齐子佩轻呵出声:“我本非君子,夫人莫怕了。” 他们胡乱的缠绕在一起,待到幻境里都换了天色,才从床上起来。 二人穿好衣服,望着窗外的景色,楚狸深深的呼了口气。 齐子佩指着窗外闪烁的灯光道:“你想回的就是这里么?” “不。”楚狸摇了摇头:“我现在才明白,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齐子佩又笑了,他将楚狸搂紧怀里,声音低沉:“楚狸,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如别人想的高尚,大道无情,别人眼中的美好事物不过是他们对于恐惧的篡改。你知道么,你被师兄塞给我的时候,多少个夜里我都想一剑了结你算了,可我没那么做。我现在庆幸,若是我当初夺了那‘楚狸’的性命,现下如何才能遇见你?” 楚狸微微一愣,心道,原来齐子佩这么‘心术不正’啊! 他方才想开口,齐子佩由发话道:“师父说我赤子之心,玉虚赞我天生道体,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称赞与敛藏。但是你不一样,你虽然根骨不佳,虽然修为不足,心却是自由自在,比起我要强得多!你是山间飞鸟,而我却被是被困小池的游鱼,你愿意陪我一同被规矩束缚么?你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么?楚狸,你愿意么?” “愿意。”楚狸轻叹:“我也非什么大义之人,或者说,我所干的事情从来都是为了我自己,这样你还觉得我比你强多少么?齐子佩,一个人是不是自由不在别人,或许你是被束缚了,可束缚你的不是别人,从来都是你自己。一叶障目,齐子佩,这世上千般苦万般难,比你不幸者多如牛毛,而你照样可以游历天下,照样可以名声震天,照样也可以陪着我,若是你不喜欢的事,你也可以拒绝,其实我们都算太幸运,幸运之余,总要有一丝不幸,否则,天道也太不公平了。” 齐子佩薄唇微张,楚狸伸手按住了他,又道:“你我都是仙途之人,已是摸入大道,比起世人苦短一生,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心中有多少头野兽,压抑了多久,以后终会有释放的一天。或许你不是那么谦谦君子,又或许,你比柳芙洵还要恶,可这些我都是可以包容的,若是你有一日忍不住了,世人不忍,我可以忍。” 楚狸伸手虚抓了一下外头的灯火,笑盈盈的转头,对着齐子佩吹了口气。 “齐子佩,我们一起立着的地方,就是整个天下。” 他从未觉得二人的心如此相近,近到心意相通的地步都不足以形容。 许多年后当他再一次站在灯火之前,想到当日所说,只觉春衫少年不曾老矣。 二人静观灯火良久,楚狸才从这种梦幻的氛围中回过神,他扯了扯齐子佩的袖子紧张道:“啧,顾着说这些,我们怎么出去?还有,我听蜃说药痴他们似乎不太顺利。” 齐子佩大抵还沉浸其中,听到楚狸问话登时沉下脸,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五彩石头道:“诺,这妖孽已经收服了,再过不久,这里的幻境就会全数失效。” 说到此处齐子佩抬头望向那处鹤纹,指了指:“等下将这石头嵌入鹤眼,就可以出去了。” 楚狸登时咋呼道:“那还不快点出去?海城,唔——” 他被齐子佩吻住了,吸空了氧气才被放开,齐子佩冷声说:“让他们等!” 待到二人从幻境出来,楚狸红着脸,见到的灰鳞也是红着脸。奇怪的是,药痴反而被他扶着,走得一瘸一拐的。正阳君似乎受了伤,现下正坐在大厅中央调息,散清面色怅然,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只有烈山,心情十分不佳。 他见到药痴和灰鳞出来,急步走到药痴面前问道:“当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药痴怔楞一下,遂缓缓的点了点头。 烈山又问:“真的是因为,我与他长得相像?” 药痴再次木讷的点头,脸上带起歉意,方想张口—— “啪——”一个巴掌甩在了药痴脸上,灰鳞登时目露凶光。 将灰鳞拦下的药痴摇了摇头,只见他面前的烈山目中含泪吼道:“后会无期!” 这一瞬间,烈山身上的灵力突然浓厚了数倍,他的身形也不似之前实体,渐渐的化为水状。 正阳君此时醒了,大喊道:“烈山!” 散清拉住了她,低声道:“你让他走吧。” 楚狸瞧见这幕有些不解,他疑惑的看向齐子佩,齐子佩低声解释:“烈山是元水之精化形,早该飞升了,一直压抑本源才滞留人间。现下他走了也好,否则以后飞升,五行元灵的劫数下来,他过得将比谁都惨。” “原来如此。”楚狸叹了口气,却是异变又起!只见正阳君摘下面罩,一张倾城容貌含泪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无力道:“我知道这只是虚妄,各位道友,后会无期。” 她身上的黑金衣物骤然爆裂,漏出身下粉嫩的衣袂,将腰中正阳佩丢至楚狸手中,顷刻释放了灵压。楚狸从未见过女仙飞升,更是未见过这般仙姿飘飘的飞升,正阳君伴着一阵寒雪扶摇而去,只留下了一句嘱托。 “托付小友,将正阳佩给予方芷,就说,我走了。” 转瞬间两名同行飞升,楚狸丝毫没反应过来,他木楞着看着齐子佩将手中蜃珠给了灰鳞。而灰鳞张口吞下,脸上的那些鳞片骤然消失,果真,烈山同他长得相似七分,只是烈山那双眼睛,永远不及灰鳞清透。 散清叹息道:“孽缘啊,待回去了,我们需去给二人宗门一个交代。” 楚狸走至几人身边,他还未说什么,只见齐子佩“噗通”一下跪在三名玉虚长辈面前。 “师叔在上,子佩回去后,想办天缘宴。” 第七十八章 “子佩,你这是做什么?” 眼见齐子佩跪下,散清惊呼出声,而他身边的灰鳞和药痴也是拧起了眉头。 楚狸站在他身后,莫名退了两步,他是知道结缘宴的,可天缘宴又是什么鬼? “师叔在上,子佩回去后,想办天缘宴。” 四下无人发声,齐子佩又一次朗声开口,随后他抬起头,一脸执着。 瞧见齐子佩这般模样,散清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可想好了,若是那样此后即便是你飞升,也无法解除道侣契约。” “子佩已经想清楚了,请师叔成全。” 他们说得极其清楚,楚狸自然也是听清楚了的。 其实楚狸没有想过道侣这种关系还能解除的问题,现下齐子佩一提,楚狸才知这道侣结缘也分为三等。一等便是口头契约,以这种契约结为道侣的大致是露水情缘,一般闭关个三五十年或者四海云游一下就让它随风而去了。 而第二等,是办结缘宴,这类宴会大抵都是在宗门内部办,像齐子佩这类有名望的多数还会邀请界内好友,算是天地共盟亲朋见证。结缘宴成的道侣,飞升之前都脱不开心血契约,譬如灰鳞和药痴便是。 但这第三等天缘宴,乃是整个归墟至高的道侣仪式,在归墟仙门历史上办过的数量也是寥寥可数。此类契约乃是魂契,就是其中一方因故而亡,也不会随之解除,入契者灵魂交融,是全道门最高的道侣契约。 甚者,这天缘宴的举办也有别于其他制式,天缘宴因需昭告天下,所以设宴时间乃是仙门大会之时。 “仙门大会?”楚狸不解道:“我还未曾听说过——” “啊——”他一声惊呼,被齐子佩一拉身子一倾,竟随同跪在了地上。 只听齐子佩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年后就是仙门大会,我心意已决。” 散清默不作声,却听灰鳞道:“师兄,那就这么办吧。” 灰鳞一开口,药痴也跟着附和起来:“师兄,你就随他们去吧,你当年不也——”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就被灰鳞捂住了嘴,楚狸斜眼一看,散清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阴郁了下来。 “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有一日你后悔了,你也得撑下去。”散清伸手将齐子佩和楚狸拉起,笑得有些凄凉:“切莫如我一般,如今已是天人永隔,却是还被这魂契束缚着,找不到解脱一日。” 言罢,齐子佩珍重的点了点头,他将楚狸的手从散清手中接回道了句:“定不负你。” 楚狸轻笑点头:“若是负我,你自行了断。” 其实楚狸也就是开玩笑,齐子佩却是认真的回应了他,倒是让楚狸一阵害羞。 既得了长辈的允许,他们二人的事情也算成了,现下二层阵法也破了,算是一个欢喜的结局。但海城主楼他们还未全数探完,就在阵法消失之后,四周的房屋也消失了,楚狸几人回过神来,才晓得自己方才经历的是阵中阵,如今小阵得破,大阵也亡,他们才算是瞧见了二层正真的模样。 格局与一层一般,只是因为设阵的缘故,没有什么摆设。 楚狸转眼间就看到了通往上层的楼梯,几人收拾了一下便匆忙上了去。 三层应是这蚩尤宫最后一层,里面竟然是一处剑冢。 不知这里是不是用幻境营造出来的,楚狸几人一入内,看到的是一处洞窟。 洞窟之内没有别的,全数都是剑,有的华彩流转,有的古朴还真。 巨量的灵剑被散乱丢弃在这处洞窟里,却是隐隐成了一个阵法。 大抵是其中有些剑生出了剑灵,这会儿空中竟有几把在飞腾。 五人一入内,阵中的灵剑瞬间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剑身齐齐抖动,霎时整个三层都笼罩在了剑意之中。而天上几把飞剑全数向众人袭来,似是将他们当作了入侵者,剑锋比他们其中一人都要伶俐些许。楚狸几人匆忙往后退去,正想张开防护,却是发现这几把灵剑只能飞至他们身前一米处,便再不能进寸步。 齐子佩沉声道:“这等灵智的剑冢,似乎不该在这里吧?” “看来这是一处扭曲的空间。”药痴摸了摸下巴:“这地方太大,不像是一处建筑该有的范围,早前我就听说,上古的修者是可以将两处空间对接在一起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脱开灰鳞的扶持兀自走到离那几把飞剑极近的地方,拿着自己的藤杖去触了触,众人这才发现,灵剑入内竟然没事,甚至还让阵中的飞剑雀跃起来。 “生人无望啊。”药痴叹了口气:“这里面的飞剑修为深厚,都是有了剑灵的,我们要是进去,不出分钟就会粉身碎骨。这可真是葬剑之地,恐怕唯有飞剑才能在其中生存,那东西,八成是被放置在这里面了!” 听他一言,众人皆是愁眉不展,唯独楚狸还算镇定,他道:“若是破了这处阵法,是否就可通过了?” 话才说完,其他几人皆是戏谑的瞧向楚狸,只听药痴痴笑的说:“孙孙,这可是上古剑冢。再说,这里的飞剑是自行成阵的,又如何能破去他们,除非——” “除非什么?”楚狸一脸期许的望向药痴。 药痴咳嗽两声:“除非,我们能有一把凌驾于它们之上的飞剑。” 他顿了顿愁眉道:“可是,若是有那种东西,也该是件神器了!” 说到此处,所有人都是眉间一黯,楚狸也有些失望。 神器,这种东西哪里是轻易能得的,在归墟,仙器都是极其难得的,别说是神器了。 再说,现在已是末法时代了,早已没了洪荒时的灵气,神器近千年都没出世了。 但系统让他来做任务就一定是有道理的,不会白白给了任务却不给解任务的道具,一定是他哪里想漏了! 楚狸还是不死心,他眨眼问道:“怎么样的物件才算神器?” 齐子佩略微吃惊的看着他,温柔答曰:“传说海城里就有神器镇守,神器不损不灭。” “不损不灭。”楚狸兀自呢喃,霎时,他想到了系统! 突然灵机一动,楚狸戳了一下齐子佩:“齐子佩,你将你的剑召出来。” 齐子佩挑眉:“我的?你确定吗?” 楚狸点了点头,齐子佩见他一脸坚持,叹息一声便将体内的赤霄召了出来。 谁知赤霄一出,整个三层都震动起来,众人皆是一惊,就见,剑冢暴动了! 剑冢里的剑像是要冲破结界一样,空中几把已经往赤霄这处飞来,而地面上散乱的那些也都开始剧烈颤抖,努力着想要从地面上腾飞起来。而赤霄入阵之后,所有腾空的飞剑就都凑到了它身边,围着他慢慢环绕,三层爆发出惊天剑鸣。 药痴霎时一惊:“怎么会这样,子佩你的剑,不对,这不是合光!” 在场几人当即捂脸,楚狸心道,感情您老到现在都没发现这剑不是合光啊! 只听散清疑惑的说:“子佩,里面这剑哪来的?” 齐子佩笑眼看了看楚狸,朝他努嘴道:“他赠我的。” 虽然情势危机,可齐子佩这话一说,在场众人再也不能平静。 只见药痴蹿到楚狸身边,摇了摇楚狸胳膊,疯了似得嘶吼:“孙孙,你就这么把神器送人了!” 楚狸不以为然的推开他:“送就送了,羡慕找灰鳞师叔祖啊!” “夭寿了!”药痴急忙退开几步:“白菜给猪拱了!” “师叔,你的意思是,我是白菜,还是他是白菜?” 齐子佩将楚狸拉回怀中,调戏了一句药痴又问:“楚狸,接下来怎么办?” 【恭喜用户启动最终任务,海城解封开始,解封完成后,请自行领取奖励。目前进度:5%】 正当齐子佩询问之时,楚狸突然接到了系统提示,他定睛一看,自己竟然完成了海城解封任务!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们脚下再也不是剑阵的震动,反倒是整个蚩尤宫都震动起来! 众人同时也察觉到了变化,楚狸慌忙喊道:“不要动,海城要解封了!” “解封?”灰鳞眼中爆出精光:“难不成,海城要重见天日?” 楚狸朝他点了点头:“小心,我也不知道海城解封之时会发生什么!” 随着脑内提示进度不断增多,几人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扭曲起来,楚狸就感一阵自地心传来的亘古脉搏将他们震得东倒西歪,而面前结界内的飞剑亦是将整个结界都击碎了去。不知数目的飞剑自剑冢之内飞出,毫无规律的击向他们所在的地面,随着一阵剑雨过后,整个蚩尤宫都陷入了乱石沙尘之中。 清晰可感的是,他们脚下的地面在不断抬升,大抵是过了一个时辰,震动才停了下来。 而这时,一缕阳光射在了楚狸面前,楚狸抬头一看,海城,出世了! 【恭喜用户完成最终任务,系统升级奖励已发放至包裹,其余奖励请自行领取。】 干净的空气涌入三层大厅,楚狸也接到了系统提示音,他深深的舒了口气,却是听见—— 第七十九章 柳芙洵妖异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你们终于出来了。” 方才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楚狸,差点就没给这声音噎死过去。 他抬头望向已经被剑阵击毁的穹顶,霎时心惊。 果真,蚩尤宫只有三层,而柳芙洵带着一帮人早早的等在了海面上。 “你们还真慢。”柳芙洵抚摸了下自己的指节:“我等了好久了。” 楚狸听后一惊:“好久?你知道海城将要解封?” 柳芙洵哂笑道:“当然了,楚大哥,我的占卜向来很准。” 在场众人登时哑言,药痴更是紧张的躲在了灰鳞背后,各个如临大敌。 散清皱眉轻语:“不好,竟然让他黄雀在后,难不成——” “散清,你该大声点。”柳芙洵伸手解开身上斗篷,放肆大笑起来:“怎么样,给别人做嫁衣的感觉?哦,我都忘了,你可是玉虚宫的长辈,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不杀你,不然,谁还给我和子佩做媒呢!” 柳芙洵言罢,楚狸听他又要抢齐子佩,登时炸了毛:“你找阎王做媒去吧!你都在半空浮着半天了,也没见你下来,柳芙洵,你是不是怕这剑阵?” 他喊得大声,谁知柳芙洵听后真当双目一黯,只听柳芙洵沉声威胁:“楚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到柳芙洵反应,楚狸当即明白自己说对了。 他轻笑一声,伸手搂住齐子佩叱咤道:“怎么的,我还要欢迎你来喝我天缘酒了?” “天缘酒?”柳芙洵略微癫狂的吼出声:“子佩,你要同他办天缘宴?” 齐子佩反手揽过楚狸:“与你无关。” 这下,情势又紧张了三分,柳芙洵似是陷入了疯狂一般,捂着额头大声狂喊。 他身后那些喽啰看他表情不善,各个都露出凶神恶煞的面孔。 有一名额头长着硕大肉瘤的老妪咳嗽一声:“教主,我先替你打头阵!” 她说完携着黑雾就朝剑阵下的几人飞来,谁知她刚刚触及剑阵,剑阵便是开了刃。 阵中环绕赤霄的飞剑群似含苞牡丹一般缓缓绽放,接着,群剑将她揽入阵中,再后,齐齐穿身。 那老妪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眨眼间就被绞成了肉糜,只余一声呼喊。 其他喽啰看了老妪下场,惊得倒退一步,登时议论起来。 一名紫衣白须的小童桀桀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连鬼姥也抵不住!” 此时,柳芙洵突然回过神:“你们算什么,这大阵是上古遗物,就凭你们还想入阵?” 他一手抓过那小童,只是瞬间功夫就将他吸成了人干。 柳芙洵将手中尸身朝剑阵一抛,斜眼看了看楚狸,漏出一个邪佞的微笑。 “天琊,出来!”柳芙洵一声吩咐,天琊自他身边虚空现出身形。 天琊脸上毫无表情,无生无死,却是让楚狸看出了他眼中一丝温情。 只见柳芙洵朝着剑阵指了指:“你去破阵。” 楚狸登时一惊,他方想开口,却是被齐子佩拦住了。 “是。”天琊淡漠的接过命令,身周化出匕首护体,竟直直朝剑阵冲来。 当时海风已绕入蚩尤宫中,虽还未穿越剑阵,楚狸却是觉得心头一阵透凉。 只听脑中天琊传音道:“今生无缘,日后君且小心他设的机关。” 天琊只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临别嘱托,合着柳芙洵娇媚笑声,一头撞在了剑阵之上。方才那老妪如何,现下天琊便是如何,楚狸一直以为若是天琊要死也该死在自己手中,谁想他竟然死得这般憋屈。 剑阵除了将人绞成了齑粉,就连魂儿也没留下,楚狸只瞧见天琊的元婴被数把灵剑围在中央,朝着地下剑墓飞驰而去。他呆愣的注视着这瞬息之事,突然想起那日城外,天琊救下自己时的场景。 “哈哈哈哈。”头顶柳芙洵大笑传来,又听他说:“叫他去还真去了,哎哟,就这么迫不及待送死呢!” 楚狸素来知道柳芙洵视生命为玩物,可天琊好歹也算他心腹,他—— “你就这么开心?”楚狸冷冷问道:“柳芙洵,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死在乱剑之下。” 柳芙洵捂着肚子弯下身子,笑到岔气:“哎哟,怎么的怎么的,舍不得小情人了?” 他又朝齐子佩抛了个媚眼:“子佩你看看,你这道侣哪里比得上我!” 齐子佩揉了揉楚狸的头:“柳芙洵,你真让我恶心。” 柳芙洵登时愣住了,而他身后的小喽啰们却是等不住了,不知是谁嘶吼一声,那些妖邪们登时祭出全身法宝,向着大阵击过来。五花八门的灵力在半空亮起,只见数不清的法宝窜入剑阵之中,剑阵登时与之缠斗起来。柳芙洵居高临下的看着着一切,渐渐地,脸上露出了蔑视的表情。 他抛出自己的惊柳,冷声道:“齐子佩,剑阵迟早会散,我看你们能到几时。恶心?恩,我把你掳回去,让你天天看着我,你肯定会喜欢上我的。” 楚狸顿感一阵恶寒,他抬头看了眼头顶剑阵,发现柳芙洵说的不假。 这剑阵现下出世,不似封在海底灵气不散,而海面的灵气又不足以维持它。 如今柳芙洵带的人车轮上阵,迟早是要将阵内灵力耗光的。 若是大阵一散,阵内几人,必定是要遭劫。 当机立断,楚狸转头问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 散清被他问得一愣,思考之余木讷道:“一封丹方。” “丹药?”楚狸啧了一声:“知道在哪里么?” “知道”灰鳞点点头,犹豫了下将手指向大阵中央:“怕是应该在那里面!” 灰鳞的意思十分清楚,此处剑冢是一处强行扭曲的空间,四下既没有门可以通行,那必定是在剑阵里面做文章。可那秘境外头的剑阵已是如此霸道,可想而知,里面的情况一定是凶险至极。 只见灰鳞双目微眯:“刚刚我见那人元婴入内,但地下并无其他去处,应是过去本境了。” 楚狸点点头道:“成,如今之计只能进去一观。” 可药痴却是拦住楚狸:“不行,剑阵未破,里面的情势不好说。” “难道要等柳芙洵攻进来么?”楚狸深吸一口气:“或许进去还有一线生机。” 散清犹豫说:“若是没有呢?” “等柳芙洵攻进来,同归于尽。” 楚狸转过头,吃惊的看着齐子佩。他本想说入境之后若是不成,那便由他邀请几人入帮会领地暂避,谁知齐子佩竟起来同归于尽的想法。楚狸慌忙想要解释,谁知齐子佩一把拉住他的手,带着阵下众人飞入阵眼中央。 柳芙洵在半空看到他们的动作,还以为这几人是想如何,谁知下一秒,众人便消失在了他的面前。而剑冢的阵法也因为其中一柄灵剑的消失停了下来,一时间,所有的灵剑失去光华,全数落在地上成了废品一般。楚狸他们已是入了秘境,自然不知道外面情况,也不知道这灵剑阵每每开启一次就要休憩数年,更不知道,开启阵法的钥匙,只在他们手中。 此时,入境后的几人正是慌张的时候。 他们飞入阵眼之后只觉一阵吸力牵引,随后竟然被传送到了一处小房间内。 这房间空荡穷徒,里面仅有的东西是一口宝箱。 【恭喜用户寻得奖励道具,请快速开启。】 方才站稳的楚狸当即接到了系统提示,楚狸当时就囧了,心道莫不会他们说的丹方其实是给自己的奖励吧?看了看身边还在晕眩的众人,楚狸忙不迭奔到宝箱边上,一双黑手就那么开启了金灿灿的宝箱。 “小心有诈!”身后齐子佩呼喊传来,楚狸回头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将手伸了进去。 还真的是,他摸出一封丹方,一个刻着天字的小匣子,还有的竟然是一大捧剑灵。 天琊的元婴也在其中,而箱底还有一封信,上书穿越者启,一见书信,楚狸登时愣住了! 身后众人还未围聚上来,只有药痴慌张在问:“里面都有什么?” 楚狸挥了挥脑中震惊想法,偷偷将那书信放入包裹之中,转身将宝贝展示在了几人面前。 灰鳞走上前来,微微颤抖的捧起匣子:“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楚狸笑盈盈的贺喜道:“恭喜师叔祖。” “你想要什么?”齐子佩也跟了过来,他在那堆东西了翻了翻,挑出了一件。 那是天琊的元婴玉化后的剑灵,齐子佩朗声道:“不如就这件吧。” 他直接将那剑灵塞入楚狸手中,没等楚狸反应过来又说:“迟早有一天你也得铸剑。” 楚狸明白齐子佩的意思,五行幻境后二人心意相通,对于之前的事情都已释然,天琊又多次救他性命,如今故人已去,既然元婴化灵,也算留个念想。 不同他们这边温情,药痴反而是激动的捏着丹方:“太好了!” 散清看着他和灰鳞一脸孩童模样,摇了摇头,心道没有规矩。 他主要是来为师弟寻物的,现在丹方也得,自然遂了心愿。 喜上眉梢的散清指着那十几颗无人问津的剑灵对楚狸说道:“孙孙,这就给你做嫁妆了。” 散清一开口,楚狸登时红了脸,他扭头看向齐子佩,齐子佩倒是痛快的点了点头。 待楚狸将那些剑灵收好,地上的宝箱竟当即消失,而宝箱之下,出现了一个传送阵法。 楚狸离得近,不慎一脚踏入,谁知,系统提示再度响起。 【传送阵法已开启,用户是否立刻开启传送?剩余可传送人数:5】 楚狸登时一喜,他还在担心如何出去,这不,天无绝人之路! “师叔祖,这个传送阵还能用!”楚狸朝着人群高喊。 齐子佩顺势走入阵中:“如此甚好,不知这阵法传向何处,我们一同传送。” 他一说完,其他几人也进入阵内,楚狸当即选择开启阵法。 一阵灵光闪过,阵法轰然启动,整个海城在海面化作虚影,而楚狸他们却是到了—— 第八十章 腊八,后陈望海茶楼。 时近傍晚,望海茶楼外已经挂起了红灯笼,楼内也传出悠扬丝竹之声。 当下楼前车马川流,若是朝内看看,便可瞧见满座高朋。 今天似是有什么大事,楼内的客人都是熟客,正在互相招呼着。 “您听说了么,今个鹤音先生要来抚琴。” “哪能不知道啊,就是不知何时才来。” “哟,李员外,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您也是来——?” “是啊,何员外,早半月就听说了!” 茶楼内人声鼎沸,角落的小桌上却是坐着两个与楼内景致完全不搭的人。 只见一少年凑向另一俊美青年,低声道:“终于要来了。” 青年声线磁华,含笑:“恩,也不辜负我们等了这么久。” 少年又道:“不知师叔祖他们——” “无事,应是传送阵年岁太久,他们自然会回去的,否则如何主持我们的——” “哎呀!齐子佩你闭嘴吧。”少年飞速朝那人口中塞了快糖糕,霎时挪开屁股与之隔了几寸。 这小角落的两人便是楚狸和齐子佩,他们从海城传送出来后,在这后陈骊歌城已经待了半月有余了。当日被困剑阵本境时发现的传送阵似乎有些年久失修,出来后他们便与散清几人失联了,这二人被传来了后陈。本来二人应即刻回玉虚宫筹备年后仙门大会上的天缘宴,可传至骊歌城当日,齐子佩便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楚狸二人是在骊歌城外两三里地的城郊小林里降落的。 大抵是因为传送阵不太稳定,二人降落之时重重的摔在了泥地上。 齐子佩好歹还能立得稳,可楚狸却是整个人埋在了湿润土里。 估摸着是因为当时城外正下着大雨,那地面似是和稀泥一般,楚狸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这摔一摔并不要紧,可就是摔入其中的楚狸脸着地。 脸着地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着地以后却是摔进一张枯手之中,那问题就大了。 楚狸就感五根僵硬的小柱物体戳在他脸上嫩肉上,疼得要命。 “哎哟,这城郊林地的土里都是什么玩意。”楚狸趴在地上闷声道:“我腰摔着了,齐子佩你还不拉我起来!” 齐子佩听后伸手来拉,一边轻声道:“人手。” 楚狸被他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说得一愣,起身之后扭头道:“什么人手?” “诺,你看。”齐子佩朝着他造出的人形坑怒了努嘴,一脸戏谑。 “我的天哪!”楚狸转过头一看,刚刚卡自己脸上的还真是一只枯手! 楚狸登时搂上齐子佩,佯装惊慌道:“这枯手绝非偶然,你可得保护我!” “我看你是想蹭我一身泥。”齐子佩温柔的笑了笑,弹了下他的脑门。 诡计被识破的楚狸尴尬笑出声:“哪能啊,给你擦擦,给你擦擦呗。” 齐子佩抹了下他泥泞的脸:“没事,不过你说得对,这枯手绝非偶然,所以——” “所以什么?”楚狸一脸讨好的问:“难不成要把他挖出来?” 齐子佩点点头:“有劳夫人了。” 楚狸瞪大双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凄惨一点,他细声说:“真要我去挖?” “嗯哼。”齐子佩轻笑一声:“谁人还能有夫人这般造坑的本事?” 楚狸撇嘴抱怨道:“好吧,哎,我这还没过门呢,就成了小媳妇了——” 齐子佩将他搂入怀中:“你已经过门了,我们不都——” “哎哟,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啊!” 楚狸忽来雄力,将齐子佩推了开去,从包裹中拿出自己那柄采药的小铲子,开始一铲子一铲子清理枯手周身的泥土。不是他消极怠工,而是这大雨冲了林地,现下都是稀泥,唯有这种办法才能让事情办得快些。楚狸一边铲泥,一边还念念有词的吐槽自己苦逼的生活,这时恰好有樵夫经过,于是他在这风雨凄凄树摇不止的城外小郊成了一道骊歌城的诡谈传说。 经过不懈的努力,半个时辰之后,楚狸终于将那土里的好兄弟拉了出来。 比起之前海城上空被吸干的小童,这位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从骨骼上看,这人应该是个壮年男子,只是全身赤【裸】,难以辨别身份。 可腰间不化的金丝腰带却是表明他非富即贵,更别说口中的几颗金牙了。 楚狸踹了踹那死尸如柴的躯干嫌弃道:“是给人吸干了精魄,八成是遇到那什么了。” “恩。”齐子佩点点头冷眼一瞥:“不过不是山野精怪,是这城中妖孽。” “你怎么知道的?”楚狸微微一愣,他想这虽然不是什么荒郊野地,可里骊歌城也还有个两三里路,若是被城里的东西害了,其一不该抛尸抛得那么近,其二么,这么一个豪绅失踪了,城中难道不起疑? “这种金丝腰带,除了骊歌城之人有,别无分号。”正当楚狸惊疑之际,齐子佩蹲下身子从那死尸另一只手中抽出一根断了的琴弦,捻在手中仔细端详。楚狸一见琴弦,登时明白了其中猫腻,他凑到齐子佩身旁小声道:“不错啊,还是个文雅的邪崇呢,只是这断弦缠在手腕上致命,似乎不对吧?” 齐子佩将手中断弦揉碎,哂笑道:“是它太着急,这琴弦缠上这死鬼很久了,只是被引出来的一刻才游入心脏要了他的命而已。而且那邪崇不甚强大,还得靠外物吸食【精】魄,也敢在这城中作孽。” 楚狸用脚尖踢了踢面前干尸:“这人多半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止这么一个。” “的确不止。”齐子佩右脚轻轻一跺,四周土地霎时翻裂,只见他抛出一丝灵力牵引,即刻间有百条断弦从土中蜿蜒飞出,朝着他那丝灵力飞去。凑到一起之时,琴弦像是活物一般不断续接,最终成了一条完整的琴弦,绕着灵力不断游动。 齐子佩伸手一揽,便将那琴弦收入手中,他熟练的掐了几个印诀,原本扭动的琴弦登时失去了光华,垂在他手中成了死物。 楚狸将琴弦接过,抹了下脸上的雨水:“看来咱们要晚些回去了。” “恩,只希望夫人不要着急才是。”齐子佩露出笑意:“婚期可不能等。” 楚狸“呸”了一句:“好好说话,叫我楚狸!” 他们收好了琴弦即刻向城中进发,骊歌城乃是后陈国都附近的大型城池,自然不是一般乡野小村能比的。楚狸二人方才入城,就瞧见一队彩轿子往城外行去,轿子前方还有花童一路撒花,明明是大雨天,偏偏还要硬生生造出一派诗情画意。 “多此一举啊,这也太矫揉了。”楚狸捅了捅齐子佩,努嘴道。 齐子佩叹息道:“这在后陈,算是排场一般的了,你看看身边这些人的衣着。” 闻言,楚狸扭头四下观望,他这才发现,自入城以后自己就一直忽略了这么一群花蝴蝶。 实在是闻所未闻,骊歌城内百姓都穿着花哨至极的装扮,配色极其鲜艳,他身边一男子便是百花牡丹袍配了鹅黄锦绣衣。头上还斜插一支寒梅,这搭配堪称乡村非主流,隐隐带着些庸俗的勾栏气息。 楚狸大吃一惊:“不是,这后陈怎么都是这种搭配?” 齐子佩勾勾手让他凑得近了些才说:“后陈国主,喜好这些。” “哦!”楚狸恍然大悟:“意思就是这里兴风花雪月呗?” “孺子可教。”齐子佩摸了下他的脸蛋:“走吧,找个客栈落脚,再探探琴弦来历。” 不再观望那浩浩荡荡的彩轿队伍,二人迅速朝街内走去,后陈果真是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客栈不叫客栈,偏生叫什么茶楼、会馆之类的名字,楚狸和齐子佩一顿好找,才在一家稍稍正经的地方住了下来。 那地方,便是望海茶楼。 说来也奇,这骊歌城离苦海甚远,客栈偏偏起了这么个名字,显得有些故作风雅。 不过望海茶楼算是城中最为素净的了,好歹一层大厅里没摆什么珊瑚树玳瑁雕。 楚狸和齐子佩一入内,就有华服小厮过来接引,二人正巧风尘仆仆,便先洗了个澡。 待二人下来用餐,一层大厅正好有人在奏琴,二人登时坐入客席。 弹琴的是一女子,琴艺不错,人也长得漂亮,可惜的是,厅中客人似乎并不买账。 “这琴艺,不及鹤音先生万分之一啊。” 楚狸身旁一桌的一名巨腹商贾摸了摸肚子,啧啧出声,而他身边一消瘦男子也附和起来。 “是啊,谁让鹤音先生今日才走,可惜他没选上我们,不然——” 巨腹商贾“呸”了一声:“选你?瞧你这样儿,是鹤音先生看得上的么?” 消瘦男子嘿嘿一笑:“也是,鹤音先生那般*蚀骨的琴音,自然是看不上我们,哎——” 他二人对话间让楚狸听出了“鹤音”二词,还有什么“选上”之类,登时惊起楚狸疑心。 楚狸笑嘻嘻的凑到二人身边拱手道:“二位兄弟,不知你们口中鹤音是何人?” 巨腹商贾闻言一脸鄙夷:“才来的吧?连鹤音先生都不知道!” “是,是。”楚狸连连点头:“我也是才入城,但我爱琴,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消瘦男子一听他好琴,喜上眉梢:“要说这鹤音啊,那可是——” 第八十一章 望海茶楼不是一般的茶楼,主要因为里面有个鹤音先生。 鹤音先生本名无人知晓,向来城里人只道他艺名,而他素喜着黑白素衣。 按理说他这衣着癖好在后陈并不该受人拥戴,可偏偏他就是这么一位奇人。 照消瘦男子所说,楚狸才晓得那鹤音先生还不是每日都在骊歌城。 他们方才入城时见到的彩轿,正是鹤音先生出城的行驾。 楚狸露出失望表情惋惜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不知先生何日再来?” 巨腹商贾爽朗大笑:“只要你不是太急,等上大半月,就可以见到了!” “多谢提点!”楚狸又拱了拱手:“几位还说,鹤音先生会选人?” 消瘦男子点点头,露出向往表情:“鹤音先生每次都会选几名相知一同出城,回来时各个都夸先生琴音高超,而且先生还会教他们些东西,这不,城里不少少奶奶都说他们夫君,回来后和出去前变了一个人似得,别提多好了!” 听到此处,楚狸也算了解的差不多了,他招呼着退回自己桌上,敲敲桌角。 齐子佩正在听琴,执着一杯茶慢声说:“如何,有消息了?” 楚狸点点头:“走,回屋里说。” “不急。”齐子佩伸手给他斟了一杯:“听完再走。” 疑惑的看了齐子佩一眼,楚狸还是静了下来,直到曲子奏完。 他二人回到房内,楚狸算是闹开了:“事关重大,你还有心思听琴!” 齐子佩笑眼反问:“怎么,琴声不好?” “我呸!”楚狸一脸苦仇:“你分明是想看着那姑娘!” “原来是吃醋了。”齐子佩将他手腕执起,伸手摸了摸楚狸的食指指节:“你没听出来,那琴声不一般?” 楚狸正是生气的时候,听到齐子佩这么说,回过高扭的头:“不一般?” 齐子佩手一拉,将他揽入怀中:“恩,摄魂夺魄。” “怪不得望海一层人满为患!”楚狸恍然大悟:“难不成这女子也是同党?” 齐子佩摇摇头:“不,她只是那鹤音先生的门徒。” 楚狸一惊:“你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趁你去招摇的时候问的小二,还有,琴弦是鹤音的。” 这下,一切都算是明白了,琴弦既然是鹤音先生的,那么城外死了的人肯定也是他害的。这望海茶楼是不是贼窝楚狸是不知道,但是看它用这类邪术揽客,想必就是不知,也该是个共犯! 楚狸当即问道:“现下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去追,会不会还——” “不。”齐子佩点了点他的脑门:“我们在这后陈守株待兔,你别忘了,他们说鹤音先生带回来的人不对劲。之前死了的人是在城郊埋的骨,如今我们入城已有好些时辰了,恐怕——现在只能等他带人回来,才知道一切原委。” “哎,又是几条人命,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商议之后,在骊歌城一待就是大半个月。 当粥香遍布骊歌城的时候,鹤音先生带着他的轿子队伍回来了。 就是今日,望海茶楼中又要摆起谈音宴了,现下已是张灯结彩。 楚狸他们一大早就接到了小二递送的茶果,这才知道鹤音先生要回来了。 那小二满脸喜气,兴致勃勃道:“今日店中大庆,二位可一定要来听听谈音会啊!” 二人只得答:“多谢,一定前去一观。” 到了晚上,也就是现在,楚狸和齐子佩占了一处僻静角落,正在观望。 店内今日来的人更多,连位置都没有了,不少人席地而坐。 按照平日来说,这么坐在地上对于骊歌城的人而言是非常不体面的。 可今日鹤音先生一来,所有人都没了固见,活像是等着受教。 而从午间开始,店内便燃起了满屋灵香。 最先闻到灵香的是齐子佩,他大叫不好,让楚狸换了内息。 楚狸当时还道是如何,齐子佩一解释才知,这香是*用的。 看着面前还未听曲就已痴醉的众人,楚狸无奈的摇摇头:“作孽啊!” “别说话!”齐子佩突然捂住他的嘴:“人来了!” 果真,齐子佩一说完,店门口就飘入了几丝花瓣,率先进来的是当日轿前的花童。 而后,随着店内香雾涌动,一只盘云锦帛履踏了进来,霎时,全店的人都兴奋起来。 缓缓步入的男子背着琴,是用琴袋装好的,鹤发童颜,好生靓丽。 他眉发皆白,却不是少白或衰微,偏似是有光彩一般,勾人极了! 眉眼看上去不甚妖媚,但就是引得你看他,楚狸也是失神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怎么会有这么清新脱俗的妖邪?楚狸脑中蓦地冒出这么个问题。 起先知道他是吸人精魄的妖物,楚狸早就把他归入了狐狸精一类的生物。 再知道他喜琴之时,楚狸也就叹他是个有文化的邪崇。 可真当见到人,好似又觉得没那么可恶,或者说这鹤音先生身上竟然有齐子佩的气质! 楚狸忍不住揉揉自己双眸,唯恐是自己被邪术障目,再睁开,还是那副光景! 他拉了拉身边齐子佩的衣袖道:“不会吧,难不成现在的邪崇都这水准了?” 齐子佩啧啧两声:“怎么?看上他了?要不要抓了给你?” “噫!”楚狸朝齐子佩翻了个白眼:“不就看看么,醋味大的,哪有你好看!” “那是自然。”齐子佩沉下声音道:“他十分古怪,要说他在这骊歌城有如此威望,应该待得很久了,可怎么还是如此虚弱,分明是个吸人精魄的妖邪,偏偏像是被榨干精元一般,再看看。” 得了齐子佩的话,楚狸静下心来,拿起桌上一杯已经凉了大半的茶,掩面浅啄。 就在楚狸装腔作势的时候,鹤音先生走到了由水纱帐虚掩的小厅里。 他伸手在背后一抽,那古琴顷刻旋挪到了琴桌上,鹤音先生盘膝而坐,指尖抚上琴弦。 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大概就是说得就是鹤音先生这种人。 他手中瑶琴并非什么神物,堪堪算是一般,但琴音却是音自洪荒来,甚是悠远。 明龙含凤,曲音漂浮,磅礴不足以形容,大气难敌之万一。 楚狸直直的看着曼纱中的人影,入神听之,似是回到羊水中一般陶醉。 忽而,他被齐子佩一掌拍醒,楚狸疑惑道:“何事?” 齐子佩皱起冷眉:“你着道了,是我大意,他体弱不佳,但音杀娴熟!” 楚狸一惊:”音杀?你是说——“ “恩,没错。”齐子佩点点头,伸手向他手腕一抽:“你瞧。” 只见一条如同当日死尸身上琴弦一般的断弦已经绕上了楚狸的右腕,正蠕动着想要遁入血管之中。 楚狸登时大惊:“难不成,他是用这种方法施术?” 齐子佩点头道:“是,也不是。这殿内迷香是引,这琴声才是蛊。” 他二人方才说完,琴音骤停,只听寂静中一道柔丽男声:“谁来造次?” 传出声音的方向,正是大厅最深处的水纱帐亭,而一道银光,也朝楚狸二人袭来。 齐子佩扬起桌上果盘一挡,果盘应声而裂,几簇断弦落在了楚狸面前。 楚狸惊魂未定,扫视左右,大厅之内众人竟毫无反应。 他们似是都被蛊昏了一般,全数痴迷的看着水纱帐,活在了梦里。 柔丽男声又起:“原来是同道中人,不知为何断我生路。” 听他一言,楚狸登时来了火气:“吸人精魄,害人性命,谁和你同道中人!” “咳咳。”鹤音先生双肩耸动两下:“哦?那二位有何指教?” 楚狸见他如此从容,呵斥道:“你将人精魄吸干,还弃尸城郊,你说我找你作甚?” 鹤音先生轻笑道:“原来如此,只可惜,二位来得不是时候啊!” 他话音一落,水纱帐登时崩裂成了碎片,鹤音先生乍然从中走了出来。 一头柔发已不在稳妥盘起,无风自动,飘在半空。 鹤音先生身上素衣也跟着摆动,十指缠着琴弦,像是操控傀儡一般不断摆弄。 就见地上骊歌城城民木然起身,向着楚狸二人包围过来。 “他是笃定我们不敢杀人?”楚狸朝齐子佩惊呼:“怎么办?” 齐子佩冷眼一瞥:“我去取他性命。” 楚狸点点头:“我给你拖着——” 二人顷刻商讨完毕,齐子佩身形闪烁就朝鹤音袭去,而楚狸则是在店内不断奔逃,引得人群乱窜。 鹤音估摸着是以为这两人是下山游历的小小门徒,看着楚狸乱窜还觉得可笑。 谁知下一秒,赤霄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锋扣喉,鹤音身形一震。 齐子佩喝道:“把人放了!” 利刃到肉,鹤音又是羸弱之体,只得乖乖把手中琴弦放了开去。 楚狸这才得空过来:“为什么要祸害骊歌城。” “因为。”鹤音先生灿然一笑,再一瞬,他在怀中一摸,就见他抖出一个丹瓶。 不及二人反应,鹤音先生开启了丹瓶,瞬时,庞大的黏腻黑魂从瓶中飞出。 楚狸是第一个被缠上的,次者是齐子佩,鹤音先生身形一动,离开二人范围。 “呵呵,有些本事。”鹤音先生轻笑:“可惜,不奉陪了!” 他一说完,立刻化成本体,一只丹顶鹤,朝西面飞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声,你醒了。”“从我身上滚下去!” “不行,今天的还没——”“滚!!!” 待楚狸与齐子佩寻着妖气找到鹤音先生的时候,他正衣不蔽体的从一处竹屋出来。 面上满是委屈,抚琴的长指正揉搓着右颊,左手匆匆拢起散乱的衣物,朝另一处竹屋行去,看样子是遭屋里的人打了。 楚狸啧啧道:“看他文弱样,没想到他还在这儿金屋藏娇。” 齐子佩斜了他一眼:“大概这就是他祸害骊歌城的原因。” 一听如此,楚狸登时想起前日望海茶楼中的谈音宴。 那日他们被魂群困在望海茶楼里,看似与孚日城外的魂魄一般的魂群当真出乎二人意料,其黏腻程度竟让齐子佩也清剿了许久。楚狸只记得当日魂魄也是糅合而成的杂魂,可不一般的是它被灵剑劈散后竟然又能重合,像是怎么也清理不完一般。 最后还是齐子佩剑意归元将它们绞灭了去,可那时,鹤音已经没了踪迹。 加上望海楼中听琴之人已全数被琴弦上身,二人只得多留了一会儿。 将所有人体内琴弦驱离,楚狸皱眉道:“给他跑了,如何是好。” “跟着妖气追。”齐子佩淡淡的说:“他化了原型,一路妖气够我追踪了。” 二人整理好行装,才从望海追出,赶了一夜的路,跟到了城外二十里处的一处小院。 那便是面前这座屋子,鹤音不愧是个风雅的妖邪,住的地方都别具一格。 院子建在溪流边上,三幢小屋都是竹制的,靠近溪流之处还有个小小水车。 而且院子里还摆了不少农具,楚狸笑说:“看不出来,这琴师的手也要做农活。” 楚狸和齐子佩二人到时,藏住了身子收了威压,这才能躲在一旁远远观看。 就见从屋里出来的鹤音转头走进另一屋,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粗布麻衣。 他拎起空桶和一柄鱼叉,匆匆准备出门,走至门口还扭头望了一眼,轻声道:“我出门了。” 主屋的那位没有回应,鹤音似是叹了口气,快步往溪边走去。 待鹤音没了影子,楚狸和齐子佩二人才显了形。 楚狸指了指竹屋道:“我打赌,里面那位是他道侣。” 齐子佩点点头:“应该也是妖,不过里面的妖妖气更微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楚狸挑眉道:“不如——” 他笑得贼兮兮的,齐子佩会意道:“去里面守株待兔。” 二人脚步轻轻来到竹屋门口,楚狸方才伸手推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斥骂。 “我不是让你滚了么,你还来做什么!!!” 声音与鹤音先生有些相似,只是更为虚浮,末了还轻微咳嗽两声。 楚狸哂笑一声,登时推门入内,却是被里面的景象吓得退了一步。 齐子佩道他是如何了,走入屋中,才明白何事吓了楚狸一跳。 屋里摆设不算华贵,甚至可说是朴素,唯独入门一口大床,锦绣富丽。 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全是上等绸缎制成,轻柔缓舒。 看里面的人埋入的程度,估摸着里面填的还不是棉花,八成是什么动物的绒毛。 这些在富贵人家也就一般,倒不至于吓着人,罪魁祸首还是床铺里的人。 那人虽面色苍白病怏怏的,却还是能让人看出他与鹤音先生有七分相似。 他见门开了微微起身,竟是丝缕未着,直直的让二人瞧见了他白皙的胸膛。 似乎是刚刚经历了情【事】,胸口还有些红晕,仔细一看,被子上也有些浊污的痕迹。 瞧见二人入内,那人惊呼:“你们是什么人!鹤音呢!” 楚狸二人并未回答,他登时面容失措,又道:“你们是那人派来的?” 恐是他口不择言的缘故,口中道出“那人”二词,登时让楚狸和齐子佩起了疑心。 楚狸扯出一丝戏谑的笑点点头:“恩,你猜的没错。” “滚,我不需要!”谁知床上的人登时疯癫起来:“以后也别来找鹤音。” 他情绪欺负太大,刚刚说完,就猛烈咳嗽起来。 此时,门外传来鹤音先生的声音:“声,我回来了。” 楚狸二人一听不好,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房门大开,鹤音即刻出现在他们背后。 “又是你们!”鹤音瞧见二人登时露出怒容,当即抽出琴弦:“还没尝够?” 床上之人登时惊呼:“你们不是他的人?” “对不住。”齐子佩轻声呢喃,瞬时挪移到了床边,一把扼住床上之人的咽喉。 鹤音先生见此惊慌道:“鹤声!” 楚狸也是滞楞住了,这齐子佩还真是快准狠,他都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祸害骊歌城?”齐子佩挑眉:“还有,他口中的‘他’是谁?” “呵呵。”鹤音先生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会说?而且——” 他话未说完,手指轻弹,指尖那根琴弦如离弦之箭一般缠上了楚狸的脖子,霎时勒紧。 鹤音先生得意道:“放了鹤声,否则——” “否则如何?”齐子佩轻描淡写的说:“莫不是你要说,否则你就要了他的命?” 说着,齐子佩的手又用力三分,扼得那鹤声喉中呜咽都成了断断续续。 “你们不是道侣?”鹤音先生登时大惊:“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 楚狸淡笑:“当然是了,只是,要我的命,你还不足。” 说罢,楚狸使出一招凭虚御风,登时,他喉咙上的琴弦不再受鹤音先生控制,楚狸轻巧的脱出身来。他聂云一蹿,蹿至齐子佩身旁,笑盈盈的看着鹤音先生,低声道:“面容相似七八,又叫鹤声,莫不是这位是你鹤音先生的同族?” 他挑了挑鹤声的下巴啧啧两声:“仔细看看,这样子也不输先生你,病弱之人尤其诱人,我见犹怜哪。让我猜猜,这鹤声也是鹤妖把,你看他皮肉上的痕迹,看不出先生还有这般癖好!” 鹤音先生听他一言,原是震惊的表情顷刻黑成一片。 此时,鹤声应是被扼得不行了,大声咳嗽出来,随后笑道:“这样也好。” 齐子佩冷眼瞟了眼鹤声:“先生再不说,怕是——” 鹤声的反应让鹤音先生急了,他匆匆奔上来:“你们放开他,想知道什么我说!” 他慌乱间上前一步,齐子佩当即用力一分,鹤音先生只能退回原处,不断挥手:“别伤害他,求你。” 齐子佩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强硬的给鹤声塞了下去,鹤声登时昏睡过去。 鹤音先生哭腔道:“你给他吃了什么?他受不住,我不是都说我——” “于身体无碍,事情解释完了,我给你解药就是。” 齐子佩将楚狸拉入怀中又说:“你为何在城中害人?若是吸食【精】魄,也未必需要害命,况且,骊歌城大半城民都听你抚琴,那么多精魄早早够你生存。妖吸【精】魄乃是天道,我本不应阻拦,可害命,就是妖邪,犯忌之事有何后果你也很清楚。” 齐子佩顿了顿,见鹤音先生还焦急的盯着鹤声,又说:“看你能化形,修为也不差,至少也有六七百年的道行了。飞禽走兽化形不易,修得大道更是不易,你造下如此杀孽,就没想过一日天劫加身?再者,‘他’是谁?” 屋内一阵沉默,外头应是起风了,‘沙沙’树摇声传入屋内,鹤音先生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缓缓说道:“我和鹤声一直都生活在骊歌城,鹤声十年前渡劫失败本应魂飞魄散,幸有那人相救。” 说着鹤音先生走到床前,抚摸了一下鹤声的散发:“我只知道那人名号天琊,他带了聚魂丹过来,说要做一笔交易。我吸【精】魄渡给鹤声,皮囊给他,起初谁也不多问彼此有何企图。其实后来我知道,他是将魂魄换了,至于这样掌控骊歌城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鹤音先生淡淡笑道:“鹤声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只是有一日我吸【精】魄的时候被他瞧见了,后来我们关系就一直不好。他寻了几次短见都被我拦下了,现在他卧在床上不能动,我反而安心了些。” 话语之间,鹤音先生看着鹤声有些失神,呢喃问道:“我不能失去他,你们懂么?” 楚狸微微轻叹:“他是你族人?你们这是在一起?” 鹤音先生摇摇头:“鹤声是我胞弟,你觉得恶心么?” “没有。”楚狸淡淡的说:“只是有些惊讶。” 二人沉默下来,齐子佩将一粒丹药丢在被褥上,冷冷道:“虽然事出有因,可害人性命之事是真,你修行不易日后切不可再范,今日我不收你,雷劫之时你定会偿还。楚狸,我们走吧——” “哦,好。”楚狸轻楞,遂又说:“鹤音,你好自为之。” 鹤音听后轻笑:“无妨,只是你们恐怕出不去了——” 第八十三章 林风化作了哭嚎的狂风,轰彻小竹屋,那架势像是要将竹屋吹散。 随着风势越来越大,小屋竟真的开始震动起来。 楚狸抬头一望,竹屋屋顶已是摇摇欲坠之势,怕是再一会儿就要崩开了去。 他低下头未来得及说,就听“轰”的一声,竹屋屋顶轰然坍塌。 而一直垂着头的鹤音先生,顷刻间化出一双羽翼,他迅速摸了床上丹药,伸手一扯,带着鹤声穿顶而过。 鹤音先生动作太快,齐子佩又因屋顶坍塌来护楚狸,竟真让他脱开身去。 他入空中,楚狸立马吼道:“不好他要跑,快追!” 谁知鹤音先生并未飞离,盘旋在半空低头遥喊:“对不住。” 话音刚落,数百翠衣蒙面人自虚空冲入小屋之中,将楚狸二人围了个团团转。 齐子佩抬头嗤笑:“这都是你早就计算好的?” “是,别无他法。”鹤音先生摸摸鹤声的脸:“若是早几年,你我还能知交。” 他抬头望了望已经阴沉下来的天空:“可惜,相逢恨晚。” 楚狸扫视身边围堵之人沉声道:“鹤音,你没救了。” 鹤音将手中鹤声交给身边一名翠衣人:“是,我是没救了。这百年风霜间我渴念天道垂帘,十年前听闻海城柳家能治鹤声,不远千里去柳家求药,可正道如何待我?弱柳扶风为恶又怎样,能救得了鹤声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旁若无人般痴痴笑了起来:“道行如何,性命又如何,不过都是虚妄,唯有鹤声才是我真。给我上,活捉齐子佩,身边那个,杀了便是!” 楚狸闻言一惊:“你入了弱柳扶风?” “没错,死到临头,让你知道也罢。”鹤音食指射出琴弦:“这翠柳卫,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二人这才恍然,或许当日在城外发现尸骨纯属偶然,但望海茶楼一会后,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而更为可怕的是,鹤音先生如此行径与天琊有关系,那么这必定是柳芙洵指使的。现在鹤音先生说是柳家不给药才入了弱柳扶风,想起他求药与柳寻被夺舍时间,这绝对不是巧合! 柳芙洵可怕就可怕在,在四下撒网还完美的将网全部联系在了一起。也许当日传送阵传送后柳芙洵没有找到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传送去了哪里,但他的布下的罗网中的每一只小蜘蛛,都会将这信息传递回去。 或者往深处想,除却萧国,这整个归墟的明处暗处,都可能有柳芙洵的影子。 他已经不需要夺舍,他只需要布局! 翠柳卫越围越紧,楚狸和齐子佩渐渐背靠背贴在了一起。 身边翠柳卫的打扮和天琊很相似,全数蒙着面,只留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 只听鹤音先生朗声道:“还有什么遗言么?” 楚狸“呸”了一声:“你个鸟人,好的不听非要作妖,有药我也不给你!” 他这一嘴炮将鹤音先生激怒了,鹤音先生手一挥,翠绿卫动了。 果真是专门针对二人调动而来的,翠柳卫不似一般修者使灵剑,反而各个都使的软鞭。教授他们鞭法的人绝对是个中高手,且更为偏重于对他们团队协作的训练,看似杂乱无章,却是各司其职,将楚狸和齐子佩的剑困在了其中。 剑是刚烈的,鞭子却使得柔劲,时而化网时而偏缠,从不与他们的剑硬碰硬。 翠柳卫的鞭子应该也是特制的,齐子佩剑气霸道至极却是难破它分毫。 楚狸有些慌乱道:“怎么办?看这架势——” 齐子佩百忙中凑到他耳边说:“只攻一人!” 这话一说,楚狸登时明了,他见齐子佩赤霄独射一人,自己便使力扫去其他阻碍。 一炷香后。 照理说以齐子佩的修为早该击破,可楚狸转头一看,还是打得焦灼难分。 如果要形容的话,翠柳卫就像是跗骨之蛆,难以驱除。 但差距摆在那里,齐子佩就是与他耗都能耗过去,楚狸本是吃了定心丸,谁知异变突生。 不知是哪个翠柳卫先带的头,所有人都从怀中取出一枚小瓶。 他们驱使手中鞭子虬结成不透风的罩子将二人罩住,这才解开了那小瓶封印。 楚狸就见他们将瓶子丢入罩中,瓶子没了封印,里面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起先只是一小团蠕动的虫子从瓶中爬出,然后互相堆叠在一起,隐隐成了个人形。 齐子佩见此情景一惊,吼道:“不好,他竟然还有这东西!” “什么?”楚狸张起防护斜头一问:“这是什么?” 齐子佩颤声道:“溶婴虫,专门——用来吞噬元婴和金丹的——” 楚狸双目大睁开:“什么意思?” “这虫对我无害,对你——你快些准备好你那古怪法术,我送你出去,不要回头,跑!” 齐子佩说的又急又慌,只见他周身威压倏然飙升,一时间似换了个人。 赤霄受到齐子佩感召,全身迸发出刺眼光芒,连带着齐子佩自己也成了一团光。 “砰——”的一声,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鞭罩应声而碎,可那些虫子却是安然无恙。 光爆过后齐子佩虚弱抬手:“快跑,我随后去追你!” 楚狸呆愣的看着这一切,木愣愣的套上坐忘,架起自己的木剑冲了出去—— 并没有人来追他,甚至那些虫子都没去追,他们爬上了附近翠柳卫的身子,将一个个翠柳卫叮成了虫人。 空中鹤音大笑:“原来道侣不过如此,教主还说你二人不好对付,这不——” 他笑后啧啧道:“翠柳卫,还不生擒了他。” 已经奔逃远了的楚狸不知,齐子佩是用了全身灵力才爆开了鞭罩。 他只是失神往外奔去,脑中响彻齐子佩那句‘别回头’,跑了大抵有一两里路,幡然醒了过来。 “不好!”楚狸大叫:“他表情不对!难不成——” 他登时转身返回,恰恰好看到齐子佩半跪支剑,被翠柳卫软鞭缠身。 楚狸快速冲入包围圈,却是发现自己进来的太容易了。 齐子佩朝他呵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跑么!” “啧啧啧,果真伉俪情深。”鹤音拍掌步入包围:“哦,不对,是道侣。” 鹤音捻起自己手上的琴弦:“我还担心完不成教主任务,结果你就这么跑回来了,你不知道吧,金丹消融的滋味。不过你别担心,也就一瞬间的功夫,楚狸,怪只怪你们来的太晚,怪只怪你们不凑巧。” 楚狸听后大笑起来:“鹤音,虽说不疯魔不成活,可是我想你一辈子得不到鹤声了。” 他转头朝虚弱的齐子佩问道:“齐子佩,我可以相信你么?” 齐子佩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点点头。 【您的好友楚狸邀请您加入帮会,是否同意?】 齐子佩脑中突然出现一道传音,他吃惊抬头,满眼询问的与楚狸对视。 楚狸默声点点头:“是否同意?” “同意。”齐子佩笑了:“你终于肯相信我了——” 【欢迎齐子佩加入帮会,已为其开通帮会神行,目前名额2/3】 系统提示音响罢,楚狸安心的笑了笑:“走吧,默念回到帮会。” 他将齐子佩扶起,在鹤音阵营的目光中缓缓道:“鹤音,你不懂他要什么。” 众目睽睽之中,二人齐齐默念帮会神行,一道白光闪过,翠绿卫中再也没了二人身影。 楚狸二人跌入帮会领地后,齐子佩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一昏便是三日。 这三日间楚狸日夜照顾,时间久了才发现,齐子佩的修为似乎有些倒退。 细思之后楚狸得出结论,应是当日灵力骤空之外齐子佩还用了什么,否则功力不该倒退的如此突然。伴随着功力倒退,此前齐子佩不稳的道基也有些崩塌,一时间陷入了疯魔之中。 就听他梦中胡乱呓语,好似还陷在被翠柳卫包围的梦里,楚狸用了不少药,却是没让他醒来。也是偶然间翻找包裹的时候,楚狸发现的那颗被他遗忘的九阳洗髓丹,他沉思了许久,今日,终于喂入了齐子佩嘴里。 楚狸将丹药喂入后呢喃道:“这次我可赔老本了,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去玉虚宫闹事!” 大约是到了申时,齐子佩醒了。 他才睁开眼就推了楚狸一把,胡乱的喊道:“你怎么还没跑!” 楚狸捏了捏齐子佩的脸:“没事了,你醒醒!” 齐子佩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来了一处从未见过的灵地。 他迷茫道:“这是哪里?” “你忘了?”楚狸皱眉:“这是帮会领地。” 说完,房内沉默了。 过了太久太久,齐子佩才又动口:“这地方自成一界,是你的?” 楚狸点点头:“是啊,怎么样,我的嫁妆!” 谁知齐子佩一脸漠然:“还有别人知道么?” “没有啊。”楚狸摇摇头:“如果不是——,啊不,其实我本来准备晚点告诉你的。” 没有丝毫预警,齐子佩突然搂住他,耳语道:“以后,连我也不要告诉。” 第八十四章 这是楚狸和齐子佩困在帮会领地的第七天。 那日齐子佩服丹之后略有好转,只是还未痊愈,二人也不敢贸然出去。 其间楚狸也有偷偷出去看过,可外头的鹤音先生似是铁了心一般就那么守着。 面对庞多的翠绿卫和近乎魔怔的鹤音先生,二人只得选择暂避。 事实上这种生活楚狸并不讨厌,反而觉得清净不少。 齐子佩也是个能静得下来的人,按他的话说,再过几日养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于是,在楚狸来到后陈近一月后,意外的过起了隐世种田的生活。 一日,并不知道什么时候。 团团赤这小脚抱着那颗成了精的人参奔入菜园,正巧看见了挥着铲子的楚狸。 “粑粑!”团团兴奋的跑到楚狸身边:“我给参参剃好须须了。” 楚狸笑笑摸了摸他的头:“好,我去熬药。” 帮会领地阳光正好,楚狸抹了抹额上汗滴,放下铲子往聚义厅走去。 想起厅中参须和这几日惬意的日子,楚狸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个微笑。 说起人参剃须的事,其实是这么回事。 起先他回到帮会领地的时候,齐子佩当场就晕了过去。 而团团从内室抱着人参跑出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团团了。 正巧团团将肥硕的人参递过来邀功,楚狸霎时打起了人参的主意。 当时他不知如何医治齐子佩,情急之下便拔了那人参几根须根给齐子佩吊气。 后来让齐子佩服下九阳洗髓丹恢复了些,这习惯竟也没改掉。 想到那人参低落模样的楚狸忍不住哼起轻快小曲,更加快了些步伐。 当他走入厅中,熟悉的布景还是那么赏心悦目,只是齐子佩人却是不在。 楚狸左右望了望,嘟囔道:“奇怪,难不成又去后山钓鱼了——” 看到大堂小矮桌上散乱的摆着团团拔下来的须根,楚狸弯腰去拾。 今日团团拔了三根,楚狸掂量了一下,心思估摸着可以多炖点汤,遂道:“哎,今天给那倒霉人参也送点吧。” 他走入后厨知会了声大厨,拿出一个小瓦罐开始熬汤。 清散烟火从小灶里袅袅飘出,不刻厨房里就飘出鸡汤参香。 楚狸心想有了精魄的人参须根就是不一样,虽说不是很多,但是灵气还是挺足的。 齐子佩最近用汤之后稳了不少,楚狸和团团也被养胖了一圈儿,效果奇佳。 现下楚狸每日都要炖上一锅人参鸡汤,别提折了多少只老母鸡。 他那老母鸡是从界村逮回来的,齐子佩不能出去,他却是可以使用神行,这帮会领地缺少活物,楚狸干脆时不时偷换下地方。 将小瓦罐托付给帮会大厨,楚狸理了理身上衣物,转身朝后山走去。 齐子佩果真是在唱晚池,倒不是在钓鱼,而是坐在火堆旁愣神。 楚狸踮着脚绕到他身后,重重拍了一下齐子佩,朗声道:“做什么呢?” 齐子佩被推得身子一倾,他转过头道:“在想柳芙洵的事情。” “想那奇葩作甚?”楚狸撇了撇嘴坐到他身边:“不过,前几日我去界村的时候,听说了些事情。” 唱晚池现下正笼在微风里,齐子佩盯着一旁山上的瀑布,皱起了眉头。 齐子佩沉声问道:“什么消息?” 楚狸深深吸了口气:“寒山寺门下几处小寺被柳芙洵屠了满门。” “他终于动手了。”齐子佩双目微黯:“当年寒山也是封印他的主力之一,主寺他不敢动,可小的他却不怕。” “不。”楚狸摇了摇头:“接到消息,寒山长老近日频频失踪,当下情况不太好,” 齐子佩叹息:“不知他们何时能到。” 楚狸拍了拍他的肩:“我前几日就将消息传回去了,应该很快会有人前来接应。” 他们说的便是玉虚宫前来接应的人,事实上楚狸第一次出去之时就将消息传回了玉虚。 可惜柳芙洵一面围困齐子佩,一面还在归墟四处收网,导致玉虚宫派遣的人手速度不佳。 楚狸望了望帮会领地湛蓝的天空,缓缓道:“只能等,如果不是我的话,其实——” “不是你的错。”齐子佩垂下眸子:“其实,都是冲着我来的。” “呵呵。”楚狸轻笑:“谁叫人家看上你了呢!对了,你还没说他为啥看上你!” 齐子佩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解释。 那还是齐子佩十六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参加仙门大会,遇上了夺舍之后的柳芙洵。 柳芙洵曾经是个世家公子,至于后来为何步入邪徒那是太久远之前的故事,已经没人记得了。 知道的是他一夜灭了自家满门,此后专修邪术,尤其喜究长生之术。 直到他皮囊不老的时候,终于成了整个归墟大陆的噩梦,偏偏他实力强劲,从此横行。 由于他精通摄魂,也醉心控偶,经常附身他人体会别人的人生。 其实当柳芙洵遇到齐子佩的时候,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年纪了,但他夺舍的那副皮囊还是二八年华,连带着他也来了次老来春。那时他夺的是正阳书院弟子的躯壳,恰好与齐子佩是比试对手。 “那时我只觉得那正阳弟子有些不对劲,后来才知道是被夺了舍。”齐子佩冷冷一笑:“他每次夺舍都是分魂来夺,皮囊的魂魄全数被他抽出,向来保存不了太久,当日比试的时候就也没发挥出多少实力。” 他望天回忆道:“当时决赛,他身上带着浓重尸气,竟还与我打个平手,我就多看了两眼。”楚狸听后淡笑:“惊鸿一瞥,然后呢?” “我只知道那正阳弟子回去后没过两年就暴毙了。”齐子佩摸了摸楚狸的指节:“此后他先后夺舍了不少人,总是绕在我身边,当时我因年少不曾察觉,可次数多了,也就能分辨了。” 齐子佩冷笑:“柳芙洵这人太过可怕,尤其善妒,此次对你下手大概也是因为如此。” 楚狸挑了挑眉:“所以你让我离柳寻远点?” “他破封之后功力见长,我也是隐约有些察觉。” 他目沉如水,盯着面前燃裂的篝火,淡淡道:“你呢?楚狸,你的过去呢?” 楚狸怔楞一下:“幻境里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我想听你说。”齐子佩轻笑:“你的过去,我只想从你口中听说。” “好吧。”楚狸笑笑:“我叫楚狸,从一个,恩,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地方来。我们那儿这叫穿越,然后我身上带的这些东西,本来是我玩的游戏里的,不知怎么一并带过来了,对于游戏你可以理解为它就是一个幻境!” “我有个前男友,你可以理解为前道侣,他叫傅逢春,不过是个渣男人品不怎么样。”楚狸顿了顿:“我来了归墟以后,系统给了我个任务,大概意思就是灭了柳芙洵吧!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他选择性的略去了生死不离任务,事实上楚狸也并不想让齐子佩知道。 齐子佩了然:“怪不得分神测不出来。” “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楚狸耸耸肩:“分神的事与楚瑜有关,你呢?” “从你第一次入定的时候,我进入你的识海里开始,我就知道了。” 楚狸闻言大惊:“那时不是幻影,真的是你?” “恩。”齐子佩点点头:“我恰好看到你和那媚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楚狸却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后面的话。 这时楚狸才想明白,这个‘楚狸’向来不得齐子佩关注,为何偏偏他一跟齐子佩入了东临齐子佩就知晓他不是本人。想到此处楚狸又道:“我觉得你一定是那时候看我不顺眼,然后越是看得不顺眼就越想看,最后看久了就顺溜了。” 齐子佩哑然,摇摇头:“大概如此吧——” 楚狸听后忍不住偷笑,心中暗道狗血,不过这狗血撒得位置挺对,他除了吃惊,还有些暗爽。 时间过了挺久了,楚狸蓦然想起那锅还在炖的鸡汤。 他站起身子拍拍身上沾了的尘土道:“走吧,喝完汤我今天再出去一趟。” 二人回到帮会大厅,楚狸忙不迭从后厨端出那罐子人参鸡汤。 “怎么样,今天多放了一根参须。”楚狸得意道:“我去叫团团。” 给齐子佩盛了一碗,楚狸搓搓手奔了出去。 他又是在猪九戒老窝发现的团团,这里似乎已经成了他专属睡觉的地方。 人参被他放在一边,正举着个小树叶认命的给他扇风。 那小人参委屈兮兮的摆动着,时不时还去摸摸自己被拔了须须的地方。 楚狸走进揶揄道:“委屈啊?” 小人参被他突来的声音吓得一惊,却是诚实的弯了弯身子。 “啧啧。”楚狸笑笑:“我今个炖多了汤,哦,我忘了跟你说,你的田埂里我今天埋了点千年石钟乳进去。” 小人参一听似是愣住了,下一秒狗腿的跑到楚狸腿边,明明只有手臂高矮的身子死命朝楚狸腿上扇风,楚狸轻笑:“你要是哪天化形了,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 说完,他将团团从地上抱起,把小人参放进团团怀里,回到了大厅内。 他瞧见齐子佩坐在桌案之前端着那碗鸡汤正在愣神,便将两个小的放了下来。 团团闻到鸡汤味已经醒了,不用楚狸动手,自个儿盛了一碗。 他看了看旁边人参,瞧见桌上有四个碗,趁着楚狸不注意也给人参盛了一碗。 楚狸当然是看到的,不过他没说啥,又坐回齐子佩身边。 “在想寒山寺的事?”楚狸挑了挑齐子佩的耳朵:“别担心,很快就能出去了。” 齐子佩抓住他不规矩的手:“不是,我在想何时轮到我玉虚宫。” 楚狸一惊:“你的意思,他不会是想将归墟仙门尽数消灭吧?” “他很早就这么想了。”齐子佩哂笑:“而且,这次柳芙洵部署严密,四仙监视了这么多年都未发现,目的不简单。更何况,他绝对不会只在仙门动手,你看他在归墟七国四下布网,又笼络了高官,怕是——” “难不成他还要一统天下,千秋万代不成,或者像别人说的,心理扭曲想要彻底灭世?” 齐子佩闻言沉默不语,楚狸暗道,不会真是这样吧。 看着齐子佩眉头紧皱楚狸戏谑说:“你这么急着出去,是怕玉虚宫出事?” 齐子佩点点头:“还有,若是时局动荡,天缘宴也会出差错。” “瞧你德行。”楚狸瞥了他一眼:“还当你东君心系苍生,恨不得带病出征好灭了那个柳芙洵,说来说去原来是为了一己私利啊!” “你不急?”齐子佩回呛:“我总觉得,大战在即。” 楚狸登时没了兴致:“得了吧,汤我也不喝了,我先去看看外头情况。” 收拾收拾行装,楚狸来到传送阵口,他今日不去别的地方,只探骊歌城外。 按理说他给玉虚宫发信已经五六天了,可人迟迟不到,楚狸心中也有些担忧。 他虽不知带队的是谁,但玉虚道法自成一脉,寻找灵气很好寻找。 楚狸在城郊小林现的身,现身一刻,竟发现湿润泥土中隐隐露出一袭水蓝衣袂。 心中一沉,楚狸即刻动手开挖。 挖出来的果然是玉虚宫弟子,衣袖上绣着水莲,是二代门生。 他是被人直接破了气海散了元神,当下尸身已经僵硬了大半,死了有些时候了。 看那弟子遇害模样,楚狸当即知晓是弱柳扶风下的手。 “不好,难不成他们是遇袭了!”楚狸蹙眉:“不知其他人如何。” 望着面前同门,楚狸心中有些沉,这毕竟是玉虚门人,虽然他对玉虚宫没什么记挂,可是好歹同门一场,还是应该安葬为宜。楚狸动手开始刨坑,挖了许久才挖出一个大坑,他理了理那弟子身上的衣物,却是意外发现了一道灵符。 翻看了一下灵符,楚狸才想起这是什么,这灵符似乎是用来通讯的,楚狸也只是习课的时候见过,如今一得,心中一喜。 有了灵符联系起其他弟子会方便很多,这灵符只要催动,身上有符之人便都能见到他的幻影。可惜的是这只是一张副符,他只堪堪能看回主符持有之人,其他副符却是联系不上。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楚狸将手中符咒收起,继续安葬同门。 花了不少时间,楚狸才算安置好了一切,他从包裹中取出一壶酒撒在坟头。 “大道无情,如今没有条件,待回宫后我再将你灵剑葬于师门!” 他拜了拜,从包裹中取出符咒,直直探入灵力。 符咒一接触到楚狸灵力,兀自燃烧起来,烧到末尾楚狸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东方墨!”楚狸惊声:“是你带队?” 东方墨看到楚狸也是一惊:“大哥!怎么是你,知礼呢?” 楚狸心想知礼应该就是死去那位,垂眸答:“已经遇害了,你们是不是遭了埋伏?” “是!”东方墨面色焦急:“楚瑜他还受伤了!” 楚狸登时心头一沉:“怎么不见三君带队,你们对付不了这里的人。” 东方墨叹息:“扶音师叔也来了,不过他已入骊歌,我们还在城郊。” “城郊?”楚狸左右环顾:“是城郊小林?” “是!大哥也在?”东方墨微楞:“我们在林子右面!” 他话刚说完,符咒出现的幻影开始扭曲起来,楚狸知道,这一次符咒灵力耗尽了。 楚狸慌忙道:“你们别动,我来寻你们!” 只是一句话功夫,幻影就凭空没了踪影,楚狸当即打开地图,寻找东方墨的踪迹。 知道是东方,那便好办了,楚狸很快就看到了东方的位置,离自己三里左右。 即刻,楚狸朝东面奔去。 待楚狸找到东方墨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小青。 小青张成了结界,护在离他们百步左右的地方,楚狸慌忙奔入,瞧见的景象并不好。 这一队大概有二十来人,除了东方楚瑜和道灵等一代,还来了些二代弟子。 所有人都面色疲惫的坐在一起,楚瑜更是躺在一处褥子上昏迷不醒。 楚狸一进来,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 东方墨慌忙起身,面带欣喜的奔来:“大哥你脱身了?东君呢!” 楚狸稳住他摇摇头:“东君还未痊愈,我是偷跑出来的。” “啊——”东方墨眉间黯然:“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柳芙洵的人,叫什么鹤音。” “鹤音?他是不是用溶丹虫对付你们了?” 东方墨一脸迷茫:“没有,只是他手下配合强劲,我们不敌只能四散逃了出来。” 楚狸了然:“怪不得会有弟子遇害,你快把扶音师叔叫回,我时间不多。” 东方墨闻言愣了一下,木讷的拿出手中主符开始传灵。 很快,扶音的幻影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慌张的问:“你们可还好?” “还好,师叔你快回来!”东方墨急急忙忙的说:“楚狸来了。” 扶音当即紧张:“楚狸?他和子佩——” 东方墨摇摇头:“东君还未痊愈,大哥是出来探查的,您速速回来!” “好,等着。” 留下一句嘱托,扶音立刻抹去了幻象,大抵过了一炷香,人便站在了楚狸面前。 扶音许久未见楚狸,接到的消息还是齐子佩危在旦夕,一入阵,就慌张拉住了楚狸。 “师叔,你松松手。”楚狸疼得眉头一皱:“时间不多,我还要回去找他。” 扶音这才尴尬松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楚狸扶他坐下,将事情和盘托出,末了才问:“楚瑜的伤?” “无碍,我已经看过了。”扶音笑了笑:“也是我大意,不过有你通信,三日后待弟子们好些了,我们就去救援。” 此次会面算是给楚狸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忽然想起柳芙洵的布局,便又开口。 “师叔,你应知寒山寺的事情。”楚狸伸手在地上画了个归墟地图,开始缓缓指点:“起初是孚日城,当时我只道是他想培育妖物,后来海城一事我隐隐觉得不对,才知他是想声东击西。” 楚狸点了点萧国王都位置:“他派人害了萧王,还勾结不少官员,意欲把控朝政。此前楚国也是如此,还有如今后陈骊歌,明的暗的还有我们不曾知晓的地方,已满是柳芙洵爪牙。如此围攻寒山,怕是忍不住了——” “按照四仙所处地域来说,蜀国应该也有他布局,只是不知正阳书院发现与否。” 扶音听后叹息:“他这是想让归墟大乱啊!” 楚狸“嗯”了一声:“而且我怀疑,仙门大会他也会有所动作。” “何出此言?”扶音微楞:“仙门大会可是天下——” “师叔,这仙门大会可是他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你心中有数便是。” 抬头看了看天色,楚狸又道:“我该回去看着他了,师叔万事小心。” 扶音肯首:“好,三日之后。” 拜别扶音,楚狸特意选了处无人的地界才入了帮会领地。 他一进门,就看到四下踱步的齐子佩,楚狸凑上前去拉住他:“怎么了?” “你怎么才回来!”齐子佩很是焦急:“我当你遇到什么——” 楚狸当即狂笑:“不是,我遇到扶音师叔了!” 齐子佩沉声:“扶音?是他带队?” “恩,只是他们遇到埋伏,不能立刻前来!” “那现在如何了?”齐子佩皱眉:“莫不是遇到鹤音了?” 楚狸点点头:“是,不过没遇着溶丹虫,已经约好三日之后,小竹屋见。” 第八十五章 三日一晃而过,不过弹指,约定的时间到了。 今日还是由楚狸出面接头,他在稍远的地方现身,却是发现有些不对劲。 前几日小竹屋一直是由翠柳卫严密监视着,甚至鹤音也不曾远离。 但今日似是一下子都没了影儿,小竹屋空荡荡的,令人起疑。 楚狸暗自嘀咕:“难不成是觉得守着无望,所以退了?” 但他瞬时又摇了摇头,鹤音先生既然困了他们这么久,肯定不会轻易妥协。 这其中必有古怪!只怕是引君入瓮,或是他去围堵扶音他们了。 手上一炷香已经燃尽,正巧身后传来熟悉声音。 “兄长!”是楚瑜,楚狸闻声兀然转头,瞧见的是满脸纠结的楚瑜。 自萧国王宫一别后,楚瑜和楚狸也有好几月没见了。 要说楚狸是不是放下心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真说恨,也不至于。 楚瑜却是不同于楚狸,他约莫是觉得亏欠之类,一副近乡情怯的模样。 楚狸收收表情,走至楚瑜身旁:“好久不见,你伤如何了?” “好多了!”楚瑜登时欣然:“兄长你呢?” “我有子佩护着,并无大碍,你们来的路上瞧见翠柳卫了么?” 扶音闻言摇摇头:“一路未被发现,子佩呢?” “马上出来了。” 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再等一炷香后,楚狸总算是唤了齐子佩出来。 他们全数聚在小竹屋中,齐子佩突然出现,将弟子们吓了好大一跳。 扶音瞧见齐子佩还有些苍白,慌张道:“身体如何了?” 齐子佩挥挥手:“无碍,师叔他们是否回去了?” “已经回宫了。”扶音扫视一遍小竹屋:“这三日之间鹤音先生似乎没了踪影,就连骊歌城的暗线都消失了。不知他们是不是有其他动作,不过现下既然得了空子,你身体又没好,我们先回宫中再说!” “师叔说的是。”楚狸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火速赶回玉虚宫。” 弟子们总算完成任务,各个脸上都变为了轻松的表情。 众人正准备御剑离去之际,一道寒光遁入竹屋。 那寒芒极快,楚狸还未喊出小心,一名二代门生就被刺穿了喉咙。 是一枚鹤羽,楚狸将它从遇害弟子身上取出,皱起眉头:“此事不妙!” “他没走?”东方墨大惊:“可这方圆几里都没有他们的踪迹的!” 楚狸摇摇头:“这不是鹤音先生的鹤羽,与他的灵气不一样!” 齐子佩跟着点点头:“这似乎是鹤声的。” 他话音刚落,鹤声不正是步履虚浮的走了进来。 鹤声衣衫凌乱,粗重的喘息着:“你们修道之人都是如此轻敌的?” “此话怎讲?”楚狸拉着齐子佩退后一步:“你为何杀我同门?” “呵呵。”鹤声轻轻哂笑:“若我再晚一步,让他放出讯号,你们都要被哥哥拦在这!” 鹤声每一字都说的极其辛苦,似乎是在忍耐什么,他又道:“快跑,我是偷跑出来的。” “我为何要信你?”楚狸挑眉:“我没记错,你和他还是道侣,你会背叛他?” “我当然要背叛他,我不想看他一错再错!”鹤声大吼,额上冷汗滴落,身子向前倾倒。 楚狸一看,慌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快,我们快走。” 他没能等到答案,鹤声当即昏迷了去,扶音上前一步往鹤声嘴中塞入一颗丹药:“他这是没能渡过天劫的症状,我只能暂时吊他性命,快,快回玉虚宫让我师父看看!” 七日后,玉虚宫幻神药庐。 楚狸今日又带齐子佩过来调养,顺带看看鹤声醒了没有。 当日情况紧急,未能考虑鹤声所说情况是否属实,为不引来追兵,众人只得先回宫。 他方才进房,就见药痴咋咋呼呼的从门内出来。 药痴像是逃难,捂着满脑袋乱糟糟的头发狂吼:“别别别,我没别的意思!” 楚狸见他如此调笑道:“药痴,你这是如何?被师叔揍了?” “我呸!”药痴一见楚狸,愤恨道:“还不是你带回来了小丹顶!” “丹顶?”楚狸登时想到鹤声:“鹤声醒了?” 药痴兀自翻了个白眼:“醒了,只是哎——你自己去后院看吧。” 楚狸见他这种模样,将齐子佩托付之后,匆匆奔到了后院。 那场景有些难以描述,楚狸未曾想过扶音师叔这种温雅安静的人会四下扑鹤。 鹤声大抵是真的受不住了,这会儿竟退化成了本体。 只瞧他扑棱着翅膀在药庐中四下奔逃,扶音不断去抓,头上顺溜的发髻都被抽散了几缕。 “师叔!”楚狸大声呼唤,指了指鹤声:“这是怎么回事?” 约莫是扶音抓了好久都没抓到,顺带还有药痴添乱,他一见楚狸就像见了救星:“师侄你可算来了!” 扶音匆匆理好身上衣物,干脆放鹤声一边玩,走到楚狸身边连连叹息。 他缓缓道:“起初还以为是他渡劫失败的原因,谁知醒来后没多久就化了原型,师父一查,说是他体内功力溃散,似乎是内丹被谁给抽了大半,现下只能是这幅模样。晚间月华大盛的时候,大概还能变回人形。” 楚狸闻言点点头:“那他醒后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扶音摇摇头:“只是昏迷的时候不断呼唤鹤音先生。” “我知道了。”楚狸担忧的看了鹤声一眼:“不知他当日说的是真是假,其实下山的时候子——师父也说四仙中恐怕有鬼,只是没想到竟然连我等门内都遍布傀儡。若是他是做个样子前来潜伏,哎——可这人危在旦夕,要眼看着不救,似乎也有些不妥。不过好在鹤音先生极其重视鹤声,若是他欺瞒,我们倒也有筹码。” 楚狸又扫了一眼扑棱的鹤声:“不知为何要在月华大盛之时他才能化形?” 扶音叹了口气:“他现在内丹不稳,此地灵气不足以供他化为人形,所以——“ “是否只要灵气足够就是?”楚狸计上心头。 “是,若是灵气足够,定能维持,还可逐渐修复他的身体——” 楚狸闻言贼笑:“那师叔将他交给我便是,还有日常要用的药物。” “也可,我这就去取药。” 鹤声退化原型后,估计性子也化成了鹤形模样,带了些小孩子脾气。 楚狸鹤扶音不理他,他就在那扑棱翅膀,当楚狸看他,他又一脸高傲的望天。 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鹤声听不听得懂,楚狸还是开口:“鹤声,你想重修内丹么?” 闻言,鹤声扭过颈子,可眼中却是一片迷茫。 楚狸暗道不好,这是整个人都变回灵智未开的时候了,他当即使了个五方将鹤声定在原地。 “嗝啊——”鹤声一被定住,就爆嗓喊叫起来。 楚狸快速奔到他身边,将他翅膀抓住:“你要听的懂就别叫!” 不知是不是楚狸神情有些吓人,鹤声当即闭了嘴,楚狸又道:“想要再化人形,你就与我签订契约。”其实他这么说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其一,若是他保不了鹤声,届时会失去一个筹码。 这其二,虽不知鹤声说的是否属实,但他性子是好的,若是丢他这样,怕是失道。 鹤声身上的控制已经解开了,他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很好。”楚狸轻笑:“既然如此,订契约吧。” “嗝啊——”,又是一声鹤鸣,鹤声张嘴咬在了楚狸手指之上。 【恭喜用户获得鹤妖契约,此后可召唤其跟随战斗。】 “师侄!”扶音慌张呼声传来,楚狸一扭头,他正巧拿了药进来。 楚狸朝他笑笑:“无事,只是签契约而已,师叔快去看看我师父才好。” 扶音楞了一下:“哦好,我把药放在这里。” 他将手中药包一放,快步往外室走去,等人影没了,楚狸立刻带着鹤声入了帮会领地。 “嗝啊——” 入了领地的一刻,随着鹤声凄厉的呼喊,他终于又化成了人形模样。 楚狸只看了一眼,随即捂起双眼丢了一套衣服出去:“穿上!” “咳咳,你明明连我本体都看过了!”鹤声虚弱调笑。 过了一会儿,只听衣物悉索声没了后鹤声又道:“好了,可以张开了。” “我这不是怕长针眼么!”楚狸解释道:“你就在这里养着,你的内丹——” 鹤声眉头沉下:“我知道,是翠柳卫——” 楚狸大惊:“翠柳卫,那不是听你哥哥的么!” “呵。”鹤声满脸不屑:“柳芙洵的东西,永远都是柳芙洵的!” 二人登时沉默下来,双双眉间暗淡。 “粑粑!”团团软糯的声音突然插入:“你回来了!” 楚狸闻言而看,团团满身泥泞的带着人参跑了过来。 他兴高采烈凑过来,却是看到陌生的鹤声,赶忙躲在了楚狸身后。 “没事,以后这个哥哥照顾你。”楚狸将他抱在怀中,取出那日鹤声的羽毛道:“你看,他本体很美哦。”团团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嚎,粑粑我想出去玩!” 楚狸笑笑:“过两天就带你出去!” 团团登时笑逐颜开,楚狸将他放回地上,又对愣神的鹤声道:“时间不多,晚上我来同你询问些事情,你且先将这些药吃下。” 第八十六章 戌时,东临阁。 齐子佩已经泡完药浴,楚狸看他服下汤药,便一同躺在了床上。 外头的天色已暗下来了,如今是要过年了,主卧内虽是灯火全灭,室外红灯笼的余光却是明晃晃映在窗上,照的室内橙红一片。 楚狸侧着身子看了看那抹暖彩,心中突生感慨,他们好久没这么静静的躺在一起过了。 这段日子时间太赶,显得温情暖语太过奢侈,想到此处楚狸忍不住叹息出声。 “怎么了?”齐子佩侧过头问道:“心情不好?” 楚狸笑笑:“不是,只是觉得有些讶异,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安稳了。” “大概也就现在还能这么安生了。”齐子佩淡淡一笑。 他又伸手去抹了抹楚狸额前碎发:“今年你该行束冠礼了吧?” “啊?”楚狸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这身子是到时候了,遂默声点了点头。 齐子佩沉然:“今年我给你束冠,明年就可办天缘宴了。” 房内静默下来,楚狸抓住齐子佩的手深吸一口气:“有件事该说。” 齐子佩细细看了看他的脸后挑眉:“何事?关于柳芙洵的?” “你知道?”楚狸微微一愣:“是这样的——” 他眉目一转,开始念叨起鹤声说的事来。 晚间用完了晚食后,楚狸依照约定回了帮会领地去见鹤声。 入内,鹤声正坐在大厅之中啃食桃果,团团坐在他身边一脸狗腿的指使小人参给他扇风。 楚狸见状不解,匆匆上前:“鹤声,团团!” “粑粑!”团团瞧见楚狸来了,起身飞扑嚷嚷道:“这个哥哥好厉害!” “你干了什么?”楚狸转头看向鹤声,谁知鹤声一脸我不知道的表情。 楚狸凛眼一瞟:“不可能,你是不是忽悠孩子了?” 在楚狸的盯视之下,鹤声慢悠悠的吃完了手中桃子,将桃核放下,这才正经起来。 他道:“下午的时候我给他讲了点山间趣闻,现在该给你讲讲故事了。” 一听他解释,又听他要谈正事,楚狸吃瘪的吞下口气,他将团团哄去睡觉,这才好端端的坐回大厅之中。 鹤声的身子似乎好了不少,楚狸不知是扶音药效奇佳还是说帮会领地的灵气已经浓厚至此,只见鹤声单手支头靠在矮桌上,眉眼慵懒哪里还有一点病弱的模样,分明已是风情万种。 楚狸啧啧两声:“要我说你鹤声为鹤实在可惜了,我觉得你该是鸩。” “为何?”鹤声斜眼一撩:“莫不是你觉得我清丽高雅起了歹心。” 被他这一句说的哑然,楚狸张口道:“你——” 鹤声似乎十分享受楚狸吃瘪模样,捻了捻手指:“得了,不逗你了。” 说着他轻咳了几下:“抱歉,还有些不适应。” “无妨。”楚狸叹息:“你的内丹是何时被抽去一半的?” 鹤声凄然一笑:“大约是你们消失四五日后吧,溶丹虫抽的,我只知道是弱柳扶风中有人要用金丹元婴续命,至于其他倒是不太了解。他们趁鹤音出去敛魂的时候抽得我,只是我身上有些东西,好容易才逃了出来。” “我不敢回去,也不敢去找鹤音。”鹤声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当时就躲进城郊树林里去了,正巧那时看到鹤音带人驱散了你门中前来救援的人,他们散得太开,死了一二,还有一个被蛊了放回去了。” 言下之意,那日被鹤羽穿喉的弟子其实在第一次遇袭的时候就已经被蛊惑了。 楚狸蹙眉:“就是那日你封喉的那位?” 鹤声点点头:“没错,不过其中还有些古怪,那日除了鹤音,后来还来了个神秘人。” “神秘人?”楚狸一惊:“什么样的神秘人?” 他张口便问,鹤声却是沉下水眸细思起来,他似乎实在回想当日所见之人的模样,却是一直找不到形容词。直到蜡烛矮了一截,鹤声才道:“和你那位东方师弟一般个头,模样没看清,也擅机关术。只是——” 他话说一半,弄得楚狸坐不住了:“只是什么?” “他的机关术似是复制你师弟一般。”鹤声面露惊慌:“像是上古传说的镜花术!” 镜花术,这个词对于楚狸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他只记在心里,又开口。 楚狸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鹤声哂笑:“我当时就有些熬不住,化了兽形,你们的话我听着了。” “所以你守在小竹屋?”楚狸一愣:“你们同胞兄弟,他这次怎么找不到你?” 鹤声闻言满目凄然:“我将血誓挖出来了——” 他双眸含泪,伸手一扯露出白净胸膛,楚狸这才瞧见,他胸腹间有道疮疤。 血誓是什么楚狸当然知道,是类似于契约的东西。妖魔之间成了伴侣,除了学人一般摆宴贺朋,偶尔还会发下血誓,立誓一方会有心血血珠凝出,另一方吞下含在气海之中,若有人背誓,则血珠会让他痛不欲生。 只是楚狸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关系竟如此密切,鹤音会不惜心血凝了血誓珠给鹤声。 他木楞道:“你生生从丹田挖出来了?” “恩,挖了,化了。”他惨凄凄的笑出声:“怎么样,我是不是——” 楚狸默然道:“所以那日你来寻我们的时候才那副模样,所以你被抽丹后化成原型其实是因为你还动了自己的气海,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若是毁了气海你就再无修道之日了。你本就渡劫失败,现下受到如此重创,鹤声,你是不要你们妖魔追求的永生了么?” 鹤声被他说的一愣,随即噗呲笑出声说了句楚狸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他道:“长生不如久伴,我愿余岁一二,也不愿他奔波天荒。” 楚狸只记得夜风从外面吹入聚义厅,他头顶的红绸细碎飘摇。他还记得鹤声一脸的不正经,却是给了楚狸一个凄凉的背影,就连楚狸走的时候,他都还在饮酒。 回忆间外头的红灯笼似乎又明晃几分,楚狸被刺得合不拢眼。 齐子佩听后沉吟,他手一挥,隔空打灭了外头的灯火缓声道:“睡吧。” “恩。”楚狸板直了身子,瞌上双眸:“我觉得他说的挺对。” 他没能听到齐子佩的回应,很快就在在沉沉夜色下酣睡了去。 “应愿在世久伴,不忧沧海天荒——” 齐子佩侧首一夜,柔视身边之人,他想年岁太久,谁能许永生永世,不如当下倾心相依,生可同伴同依,若有一日生离死别,也得同葬同穴,不愧这长日久伴。 半月后,太虚广场。 自骊歌城一事后,弱柳扶风似是藏匿了踪迹一般,再没闹出什么大事。 有道门好事者说是寒山主寺内出了一批高手,将那侵【犯】之人打得落花流水。 事实上楚狸却是知道,柳芙洵是要搞大事情了。他这会儿躲起来,必定是想韬光养晦,然后一举给整个归墟道门一道重创! 即便情势如此危机,玉虚宫的成年礼还是如期举行了。 此次虽没有外门道友前来观礼,场面倒是不输论道大会的。楚狸是东君首徒,自然是站在了第一排,他身旁还有楚瑜、东方和道灵等一干弟子,大约都是同辈师兄弟,正好在这年末一同参加束冠礼。后头还有不少二代和外门的门生,所有人都妥帖的穿着玉虚制服,站在太虚广场上听留仙君祈念祝词。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1]纪真宏声郎朗道:“今日束冠礼正式开始——!” 楚狸就见齐子佩捧着一顶礼冠,缓步走到自己面前。 “楚狸,字渚弈,今日年满,念其父母已不在人世,由师者子佩束冠。” 齐子佩郎朗而道,他声音清亮,传入楚狸耳中甚是悦心:“授冠。” 闻言,楚狸应声而跪,他用余光瞟了瞟身边的同门,各个都面带虔诚。 只觉齐子佩纤长的手指来取他披散的头发,稍稍触在了头皮上,略带酥麻。他轻柔的将楚狸头发拢起,一束一束缓缓扎成妥帖,将那顶礼冠置上,插入一根簪子,缓缓道:“礼成。” 楚狸瞧着眼前伸来齐子佩的白玉手指,将手覆上,随即被轻拉起身。 他二人看着满门弟子礼成,齐子佩轻咳两声,纪真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他,却看扶音摇了摇头。当整个太虚广场安静下来的时候,齐子佩终于开口:“年后仙门大会,我将举行天缘宴。” 此话一出,整个太虚广场哄闹起来。 楚狸笑盈盈的看着下面,身边楚瑜却是扯下头上礼冠头也不回的飞奔了出去! 第八十七章 楚瑜当场奔走,好在场内都为齐子佩天缘宴震惊着,倒是没引起多大混乱。 就是纪真一张俊脸全数黑了,眼看着是要发火。 齐子佩扫了他一眼,走至纪真身边朝着下方哄闹人群道:“都退下吧。” 场内弟子闻声悉数告退,纪真这才爆发道:“孽徒!不知礼!” “你也别怪他。”扶音替纪真顺了顺气:“他伤刚好,难免郁结。” 楚狸轻声叹息,凑至齐子佩身边细声道:“我去找他。” 得了齐子佩首肯,楚狸打开地图观望了眼楚瑜的位置,玉虚湖。 摇摇头,楚狸御剑前往,到时就见楚瑜坐在湖边发愣。 他脚步无声的走至楚瑜身边,柔声道:“跑什么?” “你真要和他结为道侣?”楚瑜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 楚狸怔楞了一下:“恩,的确如此。” 楚瑜闻言突然起身,回过身捏住楚狸双肩,双眸沉沉:“真的?” “真的。”楚狸轻飘飘的点点头:“回去吧。” “好——”楚瑜低下头,低声道:“回去吧——” 楚狸拉起他手,转身朝流云小榭行去,一路清风绕身,吹散了楚瑜口中最后一句祝祷:“祝你们白头偕,偕——” 将楚瑜送回流云小榭弟子房的时候,楚狸瞧见东方墨立在门口。 流云小榭的花植一如当时,华美娇艳让人莫名心安,但东方墨却是一脸愁眉。 楚狸带着楚瑜匆匆上前:“怎么了,东方师弟?” “你们可算回来了。”东方墨抹了抹额上细汗:“大事不好了!” 他面带惊惶,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今日束冠礼后,去过骊歌城的二代弟子齐齐暴毙,扶音师叔探查之后说是他们体内钻入了溶丹虫,他,他——” 说着,东方墨将目光转向楚瑜,楚狸心中咯噔一声,吼道:“扶音师叔说什么了?” “他让我将楚瑜带去幻神药庐,说是要看看——” 其实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楚狸就觉不好,谁知还真给他料准了。 楚狸急忙问:“那你呢?你有没有事?” 东方墨摇摇头:“我未被伤到,所以没事,暴毙的都是当日被伤了的!” 他说完眉间一黯,楚狸也是跟着心头一沉。 “我不去!”楚狸身后楚瑜突然开口:“我先去休息了。” 说罢,他拨开身前楚狸,绕过东方墨径自向弟子房门内走去。 正要开门,楚狸暴怒呵斥:“不要命了?你忘了楚国的血海深仇了?” 楚瑜身子一震,遂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楚狸大惊:“楚瑜你是不是疯了?快,跟我去药庐!” 楚狸伸手就想去拉楚瑜,却是被他大力甩开,楚瑜道:“你不是我哥,也不是楚国的楚狸,我和楚国都不关你事!”他像是用尽了身上力气大吼出声,吼完,喘起粗气,定了定又道:“你回东临阁吧,齐——东君还在等你。” 夜风拂过,风声让院子里更显寂静,唯有树摇似山雨骤来,急急扑簌。院子里的三人也像是成了雕塑,楚狸和东方墨一脸不可置信,楚瑜没在黑影里身子有些佝偻。 楚狸声线颤抖道:“楚瑜,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看不清楚瑜脸上表情,只知道他冷冷的说:“你回去吧。” 这一瞬间,楚狸火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随你去——” “大哥——”身后是东方墨的呼喊,楚狸充耳不闻,他骂完之后直直朝东临阁飞回,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楚狸步履沉重的走上东临阁的台阶,入内遥遥瞧见未灭灯火,才算镇定了点。 大抵是养成了习惯,东临阁的灯火让他莫名安心,楚狸推门入了房,齐子佩正在喝茶。 “这么晚喝茶,你不怕失眠啊?”楚狸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齐子佩放下手中茶杯,转头道:“怎么了?受委屈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楚狸紧绷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他肩膀耸动起来。 “哎。”齐子佩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边搂住他道:“是楚瑜?” 楚狸埋在齐子佩怀里,抽噎着点点头。 齐子佩又道:“他说什么了?” “扶音师叔不是让他去药庐么,我就说带他去,然后他冲我发火说‘你不是我哥,也不是楚国的楚狸,我和楚国都不关你事!’,明明他有负于我在先,明明那个楚狸是他亲手害死的,为什么——” 说到此处,楚狸说不下去了,齐子佩就感自己衣衫湿润了些,只能叹息着拍拍他的背:“气话,睡吧。” 纵使享受着齐子佩哄睡觉的待遇,楚狸还是失眠了一夜。 他夜里梦醒好几次,每每沉睡,看到的都是溶丹虫从楚瑜丹田爬出的景象。 其实,楚狸怪是怪楚瑜,但真当关乎楚瑜性命,他还是紧张的。 彻夜未眠,不到卯时,楚狸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齐子佩回到玉虚后也恢复了早起的作息,看到楚狸怔楞背影,叹了口气。 “还在想楚瑜的事情?”齐子佩低声问道:“他应该无碍。” 楚狸没有回头,淡淡道:“你说这世间人心为何如此复杂?” 齐子佩闻言轻笑:“若是什么都给你看透了,那哪来的百态人生?” “也对。”楚狸点点头:“昨夜东方墨在,应该是将他送过去了——” 齐子佩起身从背后抱住楚狸,耳语道:“那不如我们去扶音的药庐看看就是。” “恩,好——” 二人匆匆洗漱,由齐子佩御剑带着楚狸去了幻神药庐。 药庐平日里空荡荡的,今日却是挤满了人,院子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齐子佩一来,堵在外面的弟子便朝他行礼,楚狸一瞧,道灵也在。 当日骊歌城之行,道灵也是去了的,不过他未伤到,算是无碍。 可他现在围在这里,说明同行的好友应是中了虫毒了。 道灵的目光也传到楚狸身上,楚狸朝他歉意的点点头,道灵却是无奈笑笑。 楚狸扯了扯齐子佩衣袖道:“快些进去看看吧。” “成。”齐子佩点点头,带着楚狸穿过拥堵的人群走入药庐内。 果真,里面的床上并排躺着十二个玉虚弟子,都是骊歌城回来的人。 扶音一见二人来了,搓搓弄了药草的手道:“你们怎么来了?” 楚狸没有应声,他走近那些同门身边,一个一个看过去,倒是没看到楚瑜。 齐子佩看他焦急,便回应道:“想来看看弟子们,还有,楚瑜他——” “哎。”扶音叹了口气:“弟子们都不太好啊!” 估摸着楚狸是在愣神,听到扶音的话他如惊弓之鸟一般惊道:“不好?” 扶音点点头:“溶丹虫不知如何入体,都不太好——” 楚狸登时无力的瘫在地上:“莫非。莫非已经——” 齐子佩快步走到楚狸身前将他拉起来,捏了捏他的脸:“回神!” “啊?”楚狸木楞出声:“楚瑜是不是葬了?” 扶音被他的话说的一愣,好奇道:“什么葬了?楚瑜么?” 听他反问,楚狸身子骨更软了,似乎眼前已经看到面色尸青的楚瑜一般。 眼看楚狸就要哭出来了,扶音才反应过来:“楚瑜已经看过了,没事——” “呼——”楚狸这才回神,他道:“楚瑜没事?” 扶音笑眼:“恩,没事。”随后他又蹙起眉头:“但是这些弟子就不怎么好了!” 闻言,药庐内还好着的人都沉默下来,床上弟子还在不断呻【吟】,听得人心惊。 看着那些弟子扭曲的面容,楚狸心沉了下来,这些事都因他们而起。 他缓缓道:“都是什么症状,药石可否医治?” “不知。”扶音摇摇头:“气海似是被封住了,灵气探入毫无反应。” 齐子佩伸手探入一名弟子气海,眉头紧皱:“暴毙的都是什么模样?” 扶音登时脸色铁青:“溶丹虫从气海破出,体内灵气枯竭——” “药痴人呢?他有没有办法抑制?”齐子佩又探了一名弟子气海。 “师父出去寻药了,他只有办法延缓一个时辰,若是有成功医好的人参考就好了——” 楚狸一听,脑中登时浮现一人身影,鹤声! 他慌张道:“师叔,你给我点时间,我想到一人可以医治——” 未等众人反应,楚狸径自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他是去帮会领地了。 当他急匆匆的在菜园里找到鹤声的时候,鹤声正在锄地。 见楚狸一脸慌乱,鹤声戏谑道:“怎么了?被火烧屁股了?” 楚狸没心情与他辩嘴,直直的问:“怎么医治溶丹虫入体?” 鹤声邪笑起来,将手中锄头一扔:“与我交易——” 第八十八章 “交易?” 虽知鹤声绝不像初见时那般暴躁无脑,也不似外表温润和雅,可真当他满脸诡异笑着说要与自己交易,楚狸还是微怔了一下。 也是,他可是敢剖开气海挖出血誓的妖,就冲这份胆识,又能有多蠢? 鹤声笑嘻嘻点头:“是,交易。去屋里说吧!” 分明是楚狸的领地,他倒像个主人一般,拢了拢手带头朝聚义厅走去。 楚狸跟在后面狐疑的看着这个深水怪鹤,心中不断盘算。 鹤声似是喜欢上了靠门的矮桌,一入大厅就倚靠在了上面。 他挑挑眉:“怎么样,想好了么?” “你都没同我说什么交易,我怎么知道?”楚狸强作淡定。 鹤声闻言拍了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你也知道我记性不好——” 他眼神慵懒,哪有丝毫歉意,楚狸淡淡道:“你想同我作何交易?” “恩,什么呢?”鹤声凤眸半垂:“我要你把鹤音掳回来——” 鹤声的嗓音冷冷的,让楚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掳?” 他听后点点头:“对,我这样子是不能出去了,他若是还在外面迟早是要遭劫的,你将他掳回来让我们在这里生活就好。” 楚狸听后心定下来,不紧不慢的坐到鹤声面前,自己斟了杯酒。 他浅酌一口啧啧道:“看不出,我当你是逆来顺受的那个。” 又斟酒一杯,楚狸伸手推到鹤声面前:“你藏得很深。” “说笑了。”鹤声接过一饮而尽,伸出食指摆了摆:“我若不是因为——渡劫失败,也不会——”因为什么他说得含糊,不会怎么样他也未曾讲明,只目色沉沉透过楚狸遥视远方。 楚狸想他应该还有什么没说,不过当下救人要紧便点头:“成交,方法拿来。” 鹤声轻笑,伸手朝怀中一摸,摸出个小瓶儿递了过来。 瓶子上精细的描绘了一只丹顶鹤,全图最精致处是鹤头部的鹤顶红,不知是用的什么彩绘,似欲滴鲜血还闪着不明宝光。 楚狸指腹摸上鹤图,斜眼道:“这是什么?” 鹤声笑眼摊手:“你要的东西,这是我和鹤音出生时伴生的毒丹,就剩这么多了。” “吃了会不会?”楚狸愁眉:“毕竟是妖物,我怕师兄弟承受不住!” “溶丹虫入体至今,根基估计也被毁去大半了。”鹤声拿起桌上素果咬了一口,细细咀嚼间淡然道:“这东西虽是剧毒,不过能保他们一条性命,若是宗门以丹品养护还能恢复水准,只是以后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就是了——” 闻言楚狸捏紧了瓶身:“是我的错。”随后他又一惊:“那你?” 鹤声倒是没什么反应:“就那样,错不在你,错在他们踏入仙途。” 他顿了顿:“时间不多,你快去吧。对了,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楚国!我听说是在仙门大会之后动手——” “知道了!”楚狸收起小瓶保证道:“定给你带回来,多谢。” 他匆匆谢过鹤声,也没空再去看看团团,匆忙的奔出帮会领地。 扶音就见楚狸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一个时辰,随后又从原地出了来,虽没变面色,眼中的惊愕却是止不住的。 楚狸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伸手就将那小丹瓶递给扶音,喘息道:“给他们服下。” “这是?”扶音一脸疑问,犹豫之际齐子佩倒是径自伸手来拿。 楚狸也不知丹瓶中有多少救命药,他看齐子佩一个一个喂过去,饮入丹药后的同门即刻停止了呻【吟】,扭曲的面容也舒展下来。屋内屋外的人一见同门有所好转,皆是舒心一叹,倒是没有走,依旧看着后面师兄弟的情况。 喂至最后一人,齐子佩将丹瓶倾倒过来,倒了几次,却是没有了。 “额啊——”众人怔楞之际,那弟子痛苦的呼喊声传入众人耳中。 最后那名弟子楚狸认得,是道灵的小跟班之一,二代门生。 名字是徐印还是徐印之他已经忘了,年纪不大,比起楚狸还小一两个月。 所有人都没料到,到了他偏偏就没有丹药了。见状,道灵从门外匆匆奔入,慌张道:“没药了?”楚狸也是愣住了,他就没想过这种情况,而且,鹤声说过这是最后一点存粮。 而这时,那二代门生的呻【吟】越来越大,跟着肚子也开始膨胀起来。 扶音当即喝道:“不好,要生虫了!” 齐子佩一听便想扑救,谁知还未碰上那弟子,他的腹部一下子爆裂开来。 只见一只比普通溶丹虫涨大百倍的约莫有拳头大小的溶丹虫从他腹中缓缓爬了出来,还沾着点那名弟子的组织液,抖了许久羽翅竟准备朝外飞去。 而那二代弟子当即昏迷了去,本是水光润滑的脸蛋登时黄了几分,皮肤也起了些皱褶。 “印之!”道灵慌忙奔到那二代门生身边,呼唤起来。 扶音则是无奈的摇头:“哎,没救了——” 楚狸终于知道那些弟子是怎么死的了,估摸着都是被溶丹虫破开了腹部,来不及救治才暴毙的。若是有吊命的东西,恐怕还能救回来,就是以后没了灵根,怕是—— 可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转头一看,那二代弟子倒是还有呼吸,只是在晾着恐怕真要去了。 楚狸当即大吼:“师叔,还有救!快给他吊气,我来炼制救命丹药!” 扶音闻言一愣,二话不说动手前去缝合,而楚狸再不顾什么师门礼仪,当即动手在扶音的药柜子里翻找起来。他要找的是千年人参,或许这里的人参都不会有精魄,但楚狸还有相生! 千年不济,他便炼出万年,总好过白白去了一条性命! 看着楚狸动手,道灵当即问道:“你要什么?” “人参!”楚狸头也不回道:“最好是千年以上火候的!” 他急得大吼,所有人都听到了了他的话,齐子佩当即布令:“快去宗门支取!” 顷刻,幻神药庐的弟子们都动了起来。 正巧这时药痴回来了,他手中抓着一枚扭动的人参道:“听说你们找人参?” 楚狸闻着药香回头,一阵风似得扑到他面前抢过人参:“多谢师叔祖。” 不顾药痴嚷嚷,楚狸立刻从包裹中找出相生。 药痴一见相生,眼睛看得都直了,直直念叨:“我的小心肝啊!” 楚狸理也不理,将手中人参丢入其中,再一瞬,他将领地中的团团也召了出来! “哎哟,我的玄孙孙!”药痴顿时伸手来抱,楚狸却是把团团拉进怀中。 他揪着团团那簇长长了点的小辫子道:“团团,粑粑要你救命。” 团团一脸天真:“是要剃须须么?” 楚狸点点头,团团又道:“粑粑,小剪刀在我腰上。” 他说得倒是轻巧,楚狸却是知道,这一剪刀下去,这些日子他吃的那些修为都得白费了。 可人命关天,楚狸伸手拿出剪刀,将团团头上的洋葱鞭剪了一半。他顺手丢入相生,才将团团放了下去,药痴哀嚎一声,一脸被割了命根的表情强行抱起团团道:“没事,玄孙孙,我给你好吃的!” 药痴总是活在梦里,恐怕现在都还不知道楚狸要干嘛,楚狸无心管他,当即开始炼丹。他想,这同门师弟此后就是废了,如今要吊住他的命,这两处灵物还是不够的,唯有他用尽灵力,炼制地品丹药。 脱灵不过倒退一些,以后还能修回来,比起师兄弟所受,不算什么。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楚狸便下定了决心。 他从未如此倾力,所有身在药庐之人都能察觉,楚狸身边的灵气已经凝成了水滴。 灵气不断被相生吸入,楚狸额上的汗水也疯狂的涌出。 齐子佩只看了片刻就知楚狸想要作甚,他慌忙上前一步,却是被扶音拦住了。 扶音沉声道:“你现在拦他,他必成心魔。” 这一句让齐子佩愣住了,此后再无人拦着楚狸,甚至许多弟子知趣的从幻神药庐退了出去,他们知道,这等灵气,必然不是他们能观出丹的! 最后场内只剩道灵、齐子佩、药痴、团团和扶音五人,而楚狸则觉得时间前所未有的漫长。 他体内的灵气比起成丹时暴动的还要痛楚,疯狂的流出将他的五脏六腑震得生疼,他几乎要晕过去了。可想到前方床上自己负的债,楚狸还是咬牙忍住了。 四周的灵气越来越浓,原本凝结的灵气水滴围着楚狸缓缓转动,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 众人被这灵气压得有些透不过气,药痴颤巍巍道:“不会是要出天丹吧!” 约莫是过了半个时辰,相生疯狂的震动起来,而幻神药庐也震动起来! 随着相生的炉盖缓缓开启,幻神药庐外传来一声惊呼。 “你们在做什么!护山大阵都被惊动了!”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劈在了楚狸身上—— 第八十九章 一年后,玉虚后山。 这会儿已经入了冬,又该是要过年的时候了,玉虚宫冷得早,已经飘雪了。 现下归墟四面都不太平,唯独几个仙门还算平静些。 玉虚宫后山的这处秘境尤其如此,外面已是冰雪封路,这儿还温暖如春。 山间野花如春绽放,其间有一少年匆匆穿梭。 看他那样子约莫是要去捕鱼,这不背后背了柄尖利的鱼叉。 走得近些,还能听见少年嘴里嘟囔:“又要吃糖醋鱼,甜死算了!” 虽然嘴中抱怨,少年还是极快的走到了河边,您可别说,河中还真有丰腴的游鱼浑游,肥硕的身子叫人看了垂涎。 河水不深,却也不浅,好在那少年穿得不多,在河边飞快卷起裤脚,执着鱼叉就开始寻鱼。他身子骨虽瘦却精干的很,眼中微微冒出精光,绝不是这种年纪该有的模样,想来应是个童颜好手,怕是修为不浅。 “砰——”随着少年找准了地儿,他手中鱼叉飞速入水。 少年哼着小曲儿拔起直立在水中的鱼叉,这不,已经插中了一条肥鱼。 他将那鱼尾还在抽搐的倒霉鬼放进一旁的篓子里,念叨说:“估计不够五人。” 言罢,又动手要叉,可手刚刚抬起来,嘴角却是绽开一道顽劣的笑。 “啧啧,死了的不新鲜!”他叹了两声:“不如,这么带回去吧!” 蓦然,少年四周气场变了,他手中鱼叉已化为一把灵剑,动手一挥,河中升起四团水球,各个其中都包裹了一条大鱼!看着自己的杰作少年漏出喜滋滋的表情,吆喝道:“收工,回家咯!” 他家住在一处桂花林里,要说为何,大概是因为同住之人喜好甜食。 所以少年还未到家,就已能闻到远飘而来的甜腻桂香,也好在此处山谷不分时节,否则怕是要季季迁移了。 闻着香味,少年步履匆匆的往家中赶,身后几团裹着鱼的水球就这么跟着他跑,你要有机会再看看他手中篓子,便会发现原本被插了个对穿的鱼儿已经活过来了,只是肚子上的洞未能补上,游动却是有劲的。 少年走到一处小院前就停下了,小院四面都被桂树缠绕,树荫遮蔽。 有一三四岁的孩童在他到时就从院子里奔了出来,一把扑在他身上欢欣道:“粑粑!你回来了!” “哎哟,团团你是不是又胖了。”少年被他扑得倒退两步:“昨天的糖是不是你偷吃的!” 名为团团的小童一脸委屈:“明明是坏人!” “谁是坏人啊?”蓦地一道磁性声音从屋内传出,吓得团团一缩后又道:“回来了?” 只是瞬间功夫发声之人便站在了二人面前,大抵二十五六,一身白衣鹤羽惊为天人。 这么一瞬间,少年似是愣住了,忘了分神控制身后的水球,里面的鱼噗通通全数掉在了地上。 那人拿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又道:“楚狸,怎么了?” “没,没什么。”楚狸垂眸摇摇头:“齐子佩你把鱼拿回去!” 原来天人名为齐子佩,他笑眼道:“好——” 楚狸顺势将怀中的团团也塞入齐子佩怀里,看他一手抱团团一手提着五条鱼走远,合着浓烈的桂香一时失了神。 他们在这玉虚秘境住了也有一年之久了,要说原因,还得追溯到去年年尾。二人本是该在年后办天缘宴的,谁料中途生变,起了溶丹虫之祸。同门药石缺一,当年楚狸只得破境炼药,只是逆天之举必遭天谴,丹成之时被一道天雷劈傻了脑子。 其实他有系统护体,再怎么也不会被一下劈死了去,只是镇山河末了之时,那天雷恰好多劈一秒。所谓雷劈雷劈脑子归西,因而他们那还未礼成的大婚,便拖延了一年。 好在仙门大会也因弱柳扶风突然出手的缘故暂缓一年,便不至于二人又要再等个几载。 楚狸现在想到那日情景,还会清晰的感觉到雷击的痛楚,和回归混沌的压抑。 当日天雷不及众人反应就降临在他身上,数道劫雷而过,留下一炉地丹和满身焦糊的楚狸。 也是他清醒后药痴同他说的,就说当日他连那处都给劈成黑炭了,齐子佩差点没疯了去,而楚狸那副样子看起来完全就是命不久矣。 好在当时他相生中成丹不仅一枚,除了医治门中弟子所需,其他丹药都在随后几月里给楚狸自己吃了去。 说起来,起初他醒来的时候是失去记忆的,甚至脑子也有点不好使。 照楚瑜的话说,简直就像是失去灵智一样,就差没失禁在床上了。 还是齐子佩和楚瑜、东方墨三人轮流照顾的楚狸,药痴诊治之后就说是灵智被劫雷劈得封印起来了,需要大量灵气重开气海,所以才有了后续的海量丹药填鸭似得灌入楚狸口中。 其实楚狸还是记得当时自己的模样的,跟三岁小孩没啥区别,比起团团都傻气几分,过分的时候能给齐子佩身上的鹤羽袍全数扯烂了去。 当然,记得自己撒泼之外,还记得的就是齐子佩给他擦拭身子的触感。 楚狸身子也算是成年人,被触摸自然是有反应的,倒是齐子佩十分柳下惠,他未清醒时从没碰过他。 大约是服用了三月灵丹之后,楚狸才算有了神智,只是那时气海还未解封,依旧是个废人。那段时间,他甚至连召唤系统都困难,似乎自己一下子退化到了系统还是一级的时候,就连力气都小了一些。 约莫是又过了一月日日药浴、按时服丹的生活,楚狸才算回到了正常水准。 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同门弟子因他而伤,这封智之祸倒也合情合理,但其中的好处也不是没有。 楚狸出事之前本是处在怀丹顶峰的人,但想要成婴肯定还得过个些年,谁知这一道天雷劈下,他再行修炼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已经有了元婴。 待楚狸可以再探系统的时候,他那可怜兮兮的40级等级已经变成了70满整,也算是养婴后期的人物了。不过最主要的原因,估摸着还是他耗费了一大批地品和玄品灵丹的缘故,按照系统提示来说,就是这样—— 【恭喜用户完成舍己为人任务,您的等级已达到70级。】 【恭喜用户完成福祸相依任务,已开启最大系统等级上限。】 要说实话,那的确还是他占了便宜! 如果哪天还来这么一遭,恐怕楚狸还是会有这般的选择! 更何况,好处还不在这之一,大量服丹的好处即是他那不怎么样的筋骨现下已变得极其强韧,连着身高都拔高一些。 再者,楚瑜这货没事闹闹别扭的毛病也给彻底治好了,楚狸想起他,就忍不住偷笑。 谁让扶音偷偷告诉楚狸,楚瑜听到消息差点没哭昏过去。 想到此处,楚狸登时回神,这日子,可真惬意啊! 楚狸摇摇头挥去脑中乌七八糟的想法,快步走入小院中,谁料今日该来的人已经来全了。他抓的那几条鱼竟然还不够,屋内算上他一共有十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他这么一眼扫视过去,除了之前照顾自己和经常来看诊的二位,竟然连散清灰鳞都来了,而最出乎楚狸意料的是方芷。 方芷娇艳不改当年,虽说当时楚狸未来得及将正阳君的正阳佩交给她,但看她身上衣着,已经不是当日娇蛮少女了。 “哟,楚狸,好久不见啊!”方芷走到他身边重重一拍他后背:“你怎么穿成这样?” 楚狸吃痛一喊:“你轻点,我才刚刚好呢!” 他俩这么一寒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楚狸身上,果真,不同凡响。 楚狸未曾穿回玉虚宫的衣服,就连他的道袍都没穿,只是随便找了套粗布麻衣,现下看上去像是个山野村夫。 “咳咳咳,都坐吧。”看着被众人围观一脸尴尬的楚狸,齐子佩咳嗽两声:“先坐下,等下边吃边说,他这段时间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不得不说,美食的诱惑太大,楚狸总算没被围观成猴子。 他撇开满眼调笑的方芷和一干人,兀自走入小厨房。 将那几条新鲜的鱼儿破腹拆骨,一手醋溜下去,几盘香喷喷的糖醋鱼就摆在了桌上。因为人多,楚狸虽不情愿,到底还是多做了几盘菜,待菜上桌,众人皆是双目放光。 药痴那个老顽童早就忍不住了,动手夹了块糖醋鱼塞入口中,还在咀嚼就说:“哎哟,孙孙的手艺真不错,比灰鳞烧得好吃多了!” 灰鳞当即扫了他一眼,吓得药痴立刻噤了声,这引得在座几人狂笑不止。 这时散清倒是叹了口气,楚狸便问:“不合师叔祖口味?” “不是。”散清摇摇头:“这次你二人天缘宴,我怕是不能去了。” 登时,整桌子人都安静下来,楚狸一望,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齐子佩淡淡道:“无妨,师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众人闻言皆是叹息,方芷恨得锤了锤桌子,一脸气愤:“都怪那柳芙洵挑事!” 第九十章 本是一场家常私宴,方芷一句让大家都食欲恹恹。 楚狸倒是没放下筷子,略带心事的戳了戳碗中的糖醋鱼,叹了口气。 大概现在还能安心吃下的,也就他身旁的团团了。 他虽一直在这秘境疗养,但外面的事情还算是知道的。 这一年,归墟仙门算是陷入低谷,一直都不大好。 四仙和世家们倒是没有蒙受什么损失,可那些山野小派就不太好过了。 柳芙洵化身柳寻生活数年,对那些小门小派尤其清楚,专挑刁钻的时候下手。 这一年间,每次赶去相救的大派门徒回来都只能带回讣告,一时人心惶惶。 他猖獗至此,倒也不是仙门未曾组织反击,自那年仙门大会柳芙洵强势压境,仙门安顿后每隔一两月都会组织人手潜入弱柳扶风总教,就是始终没什么成就罢了。 说起来这次方芷他们来此,也是因为最近一次清剿活动结束,才有了点喘息时间。楚狸能探查系统之后不是没有询问过鹤声情况,但他至今未曾能理解,为何当年柳芙洵没带人直击楚国,反而是去扰乱了仙门大会。 不过他将兵将放在哪处,对众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当下整个归墟最为企盼的,是将他再次封印。可封印柳芙洵,谈何容易,这不,这次东方墨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受了点伤。 楚狸抬眼看了看饭桌,气氛甚是凝重,他强颜张罗道:“不说他了!别愣着,都吃点吧!” 方芷当即反应过来是自己说漏嘴了,遂道:“是啊是啊!别辜负了美食。” 她瞬间换了副兴致冲冲的脸,拿起筷子飞速夹了好几块鱼儿进自己碗中。 药痴一见她饕餮行径,咋呼开了:“都成了正阳君了,还是这幅模样。” “正阳君也要吃饭!”方芷嘟起嘴:“不跟你说了,再说没了——” 他俩这么一吵,也算是给众人一个台阶,酒桌间又开始热络起来。 楚狸虽已是兴趣缺缺,到底还是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难得一聚之后,方芷等人匆匆离开,也就留下楚瑜和东方墨二人给楚瑜打下手收拾收拾东西。齐子佩是哄团团午睡去了,当下三兄弟坐在院子里洗盘子,倒像是寻常人家了。 楚狸望了望身边搓着盘子的东方小公子,心想他也有这么样的时候。东方墨只感一道视线追随他洗盘子的手,扭头道:“大哥,你再这么盯着我我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这不能。”楚狸轻笑:“你胸口的伤好点了么,用了药没留疤吧?” 东方墨还未能开口,另一边楚瑜揶揄道:“他现在把那膏药当宝贝呢,天天藏枕头下面,这要还能留下疤痕,那他还不哭成西村的花二丫。” 花二丫是啥楚狸不知,不过看着乡土气息,并非什么好的形容。 大抵是被楚瑜说的有点害羞,东方墨埋过头去继续搓洗面前盘子。 楚狸看他动作虽大,洗却是没洗干净,便说:“东方你去休息吧,我来。” “大哥,你这是——”东方墨登时抬头疑惑道:“我还不至于盘子都洗不动吧?” 楚瑜吐了吐舌头:“不是说你不能洗,是你洗不干净!” 东方墨登时红了脸:“我,我之前还不曾——生疏而已!” 他说的结结巴巴的,看来东方小公子的确是收到了打击,惹得楚狸狂笑出声。 三人闹够了的时候,盘子也算洗完了,楚狸将它们分门别类好好归置整齐,才将二人又引回屋内。屋里的团团已经睡熟,齐子佩正坐在桌前喝楚狸前些日子才酿好的桂花甜酒,见三人进来,才气声道:“来了?” 楚狸点点头酸道:“你倒悠闲的很了!” “那你哄他,我洗盘子。”齐子佩眼也不抬:“快坐。” “别了,哄他睡觉我宁愿洗碗!”楚狸连连摇头,招呼道:“坐,还有正事没说呢!” 楚瑜和东方墨跟着坐下,众人这才开始说正事。 今日东方和楚瑜来,本就是为了辞别,他二人这次要跟散清一同前往弱柳扶风总教。 楚狸给他们各斟了一杯酒:“此去一别,怕是有些时日见不到了。” 二人接过杯盏一饮而尽,楚瑜道:“天缘宴的事有师叔师祖他们张罗,应该无碍。” “恩。”楚狸点点头:“东方有伤在身,但是他精于机关,是对付机关先生不得不在的主力。” 他口中的机关先生,其实也是这几年才兴盛出头的一个,名声不小,为人隐秘。 楚狸第一次听说是从鹤声的嘴里,第二次,便是仙门兵败而归。 仙门中人素喜速战速决,一次围剿的时候聚众大半攻入弱柳扶风总部,没想到的是,被其中拦门机关给伤了大半,当时东方墨在照料楚狸,并未有幸一见。 而第二次始,留仙君便将东方墨带在了身边,依照东方墨的说法,机关先生的手法浑然天成,比他纯熟了百倍有余。可到底是同个宗源,东方墨不至于可以破解,到底还是能给仙门挽回点损失。 只是上一次,他在破解一道迷阵的时候,受了点伤,所以这次楚狸甚是担心。 ”好酒!”东方墨又倒一杯:“大哥不必担心,上次是我不小心。” 楚瑜却是接话:“话不可这么说,你上次差点——” 他差点脱口而出“差点死了”,话说一半,却是捂住嘴给拦下了。 齐子佩叹息一句:“是啊,整个仙门就你能同他斗上一二,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东君关心。”东方墨轻笑:“若是不为殊途,弟子还真想与之结交。” 楚狸拍了拍他肩膀:“有缘无分,别太过苛求了。” 四人坐拢了谈了会儿事情,天色也便不早了,楚狸将两位弟弟送到秘境口,这才折返回来。 小院的灯火如同东临阁一般,他不回来是不会灭的,楚狸瞧见暖红,兀自笑笑。 他入了门房,瞧见齐子佩已经脱去了衣裳,躺在被窝里。 楚狸贼兮兮的摸进被筒,在他耳边吹气:“怎么着,东君大人来暖床啊?” “好好睡觉。”齐子佩凉声道:“过些时日,你就睡不好了。” “怎么的?过些时日我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楚狸伸手将齐子佩的脸掰过来:“难不成是天崩地裂我楚氏王朝要亡国了?” 齐子佩伸手撇开他的爪子:“就怕仙门大会白天你忙的找不着北,晚上还要失眠呐。” “啧,瞧你这德行。”楚狸顿感无趣,这齐子佩人前精干人后精分的毛病,总让他十分出戏。楚狸翻了个身背对齐子佩兴趣缺缺道:“得得得,睡觉睡觉,明天我们吃辣椒炒肉!” 谁知齐子佩却是握住他的手:“等天缘宴过了,我们肯定也要出去探查。” 楚狸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二人,一人是玉虚东君,一人是东君首徒,不日,这首徒就将成为东君道侣。二人修为不差,在归墟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若不是因为今年年后天缘宴,这次弱柳扶风之行,想必也在名单当中。 的确,二人是没什么安生日子可以过了,甚至可以说,柳芙洵一日不除,二人一日不得安宁。 楚狸将头闷在被子里低声道:“若是事态紧急,不如我们晚些——” 他说了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了,身后齐子佩叹息:“你可以等,我等不了了。” 齐子佩隔着被子抚摸楚狸道:“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已经够久了,要再等个三年五载,我怕我先你而去啊!”他顿了顿又说:“我预感我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有一日突然飞升,留你一人即便只是二三个月,我也不放心——你知道的,师叔卜卦的结果!” “怎么会这么快!”楚狸登时转过身与他对视:“你才弄清楚你为何心悦我,怎么就,而且你的天数?” “是柳芙洵。”齐子佩淡淡道:“所以我要快点——” 二人沉默下来,隔壁床上团团已经打起甜梦呼噜,而这二人却是有些难眠。 这一年,楚狸的确释怀了,什么让他滞留人间的鬼话他早丢到脑后了。 他只记得自己清醒后齐子佩告诉他:“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并没有用十年,楚狸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这答案一出,齐子佩的道心终于也稳固了。 他只缺一个契机,便可逍遥九天,也缺一个斩杀天数的机会。 楚狸甚至知道自己的命数,灰鳞为他卜卦的结果,是他只比齐子佩晚上二三月份,可现在他还未破神,总觉得自己心中不安。想到这个,楚狸的身子忍不住紧绷起来。 身后齐子佩察觉到楚狸身子僵硬,柔声道:“睡吧,明日还要去北冥地界。” 第九十一章 北冥,芥子山。 芥子山不算高,山形也没有多么雄伟,矮矮平平,像个面团。 虽然外表其貌不扬,但芥子山在外名声却是赫赫不平。 其中原因,自然是历来仙门大会都在其中举办,因而也算有仙则名。 芥子山在北冥境内,靠近神木林,虽然现下二者都已被皑皑白雪覆盖,但此时,正是它热闹的时候。 芥子山东面百里,楚狸和齐子佩双双穿着大氅正在赶路。 他们提早了个两天出发,原因正是要去芥子山准备天缘宴。要说玉虚宫最早到的应该还不是他们,药痴和灰鳞大概还要早些,毕竟他们是门中长辈,这天缘宴是要二人过目才行的。 只是这芥子山现下已经冷了,齐子佩倒不在意,就是怕楚狸身子未好,这才在传送过来后多花了些时间,转头去北冥附子城买了两件大氅,这才折返回芥子山。 楚狸虽是下过山的人了,但这北冥还是第一次来,不免有些激动。 恰巧空中又是雪飘时候,楚狸脚步轻快间忍不住伸手接了片雪塞进嘴里。 “怎么跟个小孩似得!”齐子佩伸手拦他:“再一会儿就到了。” 楚狸朝他翻了个白眼:“难得出来透透气,再说,秘境整日温润,我瞧着雪耍一耍又有什么不可?” 齐子佩无奈摇摇头:“若不是你说要玩,我们早该御剑到了!” “这么说你还怪我不成?”楚狸更神气了:“你急你飞啊,我又——” “唔——”突然,齐子佩伸手捂住了楚狸的嘴,楚狸两眼微瞪,却听他道:“有人跟踪。” “嗯总?”楚狸含糊发音,他眼珠子朝周围转了转,仔细体味,似乎是有一道不属于二人的灵气! 齐子佩当即赤霄出魄,阵阵剑意朝着四下横行而去,他是带着杀意的,毕竟这荒郊野岭偷偷跟踪之人,绝非善类。你要说是仙门小辈,那不该这么缩头,但若是说是来刺行的,似乎这灵气也忒弱了些,可无论如何,他还是不能放任之,否则伤了身边人就不好了。 剑意以齐子佩为中心四面发散,伴着无形的剑风将芥子山四面翠林搅得呼啸。一道黑影从林中被剑风扫出,楚狸仔细一看,那人的模样似乎有些眼熟。等齐子佩伸手一抓将那人抓到身前,二人皆是愣住了,谁能想到,一年不见,鹤音先生竟然会变成这幅模样! 没错,这偷偷跟着二人的就是当年骊歌城中围剿他们的鹤音先生!只是一年之后再见他,他的双眸已经瞎了。更为不可思议的是,鹤音先生本该是个实力强劲的大妖,可现在的气息就连百年山野小精怪都不如,灵力比起当日天壤之别,大概唯一还算他标识的只有背后那把不离不弃的古琴了。 楚狸看清来人登时惊呼:“鹤音?你,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鹤音先生的衣领还被齐子佩拎在手中,他双眸空洞失声笑道:“果真是你们——” “你跟着我们作甚?”齐子佩冷冷的问:“才过一年,你怎么——” 二人问话并没有结果,鹤音先生双唇紧闭,一双晦暗的眸子满是生无可恋,他被齐子佩剑气震出来后就一直呼吸不畅,楚狸看他样子像是到了风烛残年的老翁,活像是在等死。 楚狸皱起眉头:“你这么跟着我们,是不是想问鹤声的事情?” 听到“鹤声”二字,鹤音深沉的眸子莫名明亮几分,他低声道:“鹤声真的跟着你们?” 楚狸没有回应,示意齐子佩将他放下:“你先说,你为何会在这芥子山下,而且,为何跟着我们!” 现在时间也不算赶,而且楚狸答应过鹤声要将鹤音带回,于是三人便盘坐在了地上。 鹤音先生一脸凄然:“你当日说的没错,我永远得不到他。那日你们逃跑之后,我发现鹤声也不见了,寻了好几日只察觉到血誓崩毁的情状,无奈之下只得跟着翠柳卫回了总教,本来教主准备直击楚国绞杀神虎谷,但在北冥芥子山变了卦。当时正巧仙门大会——” 说着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齐子佩,应是凭灵力分辨的,没有看错方位,只是那双眼睛甚是吓人。 “当日我听门下弟子说是教主要来破坏天缘宴,还以为是你二人结缘。”鹤音先生低下头:“那次我们是突然行事,虽说打了仙门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也算死伤惨重,教主当时被几人围攻受伤,我的状况也不怎么好。” 楚狸闻言挑眉:“那你怎么会在这芥子山,难不成你们又要来破坏?” “非也。”鹤音先生摇摇头:“我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一年前,教主重伤,他那皮囊一受伤就需要大量灵力修补。不过当时他已发现,用妖丹修补可维持时间更长,所以——” 齐子佩冷哼一句:“所以他就抽了你的内丹?” 鹤音点点头:“当时我重伤在身,大概对他来说就是个废物了吧!” “那你知不知道,在你不在的时候,鹤声被溶丹虫抽了大半内丹,险些致命——” “什么?”鹤音眸子中露出惊慌,他扑到楚狸面前歇斯底里的说:“那他现在如何了?” 楚狸将他推开:“救回来了,只是恐怕——” 鹤音微微一愣:“恐怕如何?” “恐怕他以后只能跟着我了,他已同我签订契约,而且以他情况,出了我的幻境必遭天劫再临。” 鹤音没有同他接话,他低下头似是在思考什么,楚狸看他这种反应,不禁好奇:“你就不想见见他?” “我——”鹤音沉闷低语:“他大概不愿见我吧——” “谁说我不愿见你!”这话是鹤声说得,楚狸问完了话之后就将他召出来了,估摸着是因为鹤音先生现在功力衰微,所以这多出的一道细微灵气他未能察觉。 鹤音先生听到熟悉声音登时抬头:“鹤声?你,你——” 他灰沉沉的眼里泛出些泪水,鹤声这时候才看清鹤音已经瞎了! 鹤声赶忙凑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指腹凑上鹤音先生已经看不见的双眸细细摩挲:“如何会这样?” “呵呵,报应。”鹤音低沉笑笑:“道行式微,估计都是报应吧——” 楚狸不带悲喜的看着重逢二人,他凑到齐子佩身边问了句:“你怎么看?” 齐子佩看看那二人又扭头看他:“天缘宴前不宜杀生。” “还说木讷,分明是个七窍玲珑心。”楚狸嘟囔一句:“你说会不会是苦肉计?” “不会。”齐子佩哂笑:“他体内丹体崩毁,怕是在这芥子山苟延残喘了一年,你看他手背靠上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顺着齐子佩的话楚狸将眼神投到鹤音先生手腕处,看到的情形差点让他没惊呼出声,方才他还未曾注意,这鹤音先生的手腕处竟然已经生了羽毛,这说明他的灵力已经退化至只能维持半人半妖的模样,那也就是说,他现在已近油尽灯枯! 大概是楚狸动作太大,鹤声也发现了这事,他慌忙将鹤音袖子撸上几分,问道:“怎么会这样!” “无碍。”鹤音慌张将手抽回,躲闪着说:“我就是还想看看你,你好便——” “别说了!”鹤声吻住他的嘴堵住话音,扭头向楚狸问道:“可否让他?” 楚狸正觉得自己该捂眼睛呢,施施然说:“可以,签订契约便可——” 他话音刚落,鹤声就将鹤音先生扶到了他面前:“伸手。” 楚狸照他说的伸出手指,鹤音先生便摸索着来咬他指尖,血珠骤出。 【恭喜用户触发并完成双生白鹤任务,契约已成立!】 【任务奖励为九阳洗髓丹2.0一枚,请注意查收!】 契约结成瞬间,楚狸莫名其妙接到了系统提示,他看到那诡异的奖励,不禁吐槽:“2.0是什么鬼?” 齐子佩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什么2.0?” “没,没事。”楚狸尴尬笑笑,抬头对鹤氏兄弟二人说:“我送你们回去吧,在外面总归不太方便,而且今日大会保不齐有去年幸存者——” 鹤音先生一听,朝着楚狸鞠了个躬:“以德报怨之恩,他年再报。” 将二人送回帮会领地,楚狸直起身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却见齐子佩望着二人消失的地方愣神。楚狸蹲下身子歪头问:“你在想什么,方才还催我赶路,现在自己倒是楞上了!” 齐子佩轻笑:“我在想,我们未走到他们这步,真是万幸。” “噫,要是你这么对我。”楚狸故意顿了顿,看到齐子佩紧张脸色才又说道:“我功成之后肯定把你xxoo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你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齐子佩起身理了理自己衣服:“若是能早些年了解你,估计现在也能同你说上两句。” 楚狸一听瘪了气,他闷声问:“我听说仙人是可自行穿梭各界的,齐子佩,你说会不会到时候我们能一同回去我的世界?这样的话我们找一处山野小林,男耕男织,我再教你打游戏,做一对山间伉俪可好?” “也许,不过如今我们先去与师叔们汇合——” 第九十二章 仙门大会举行在即,芥子山脚下便可瞧见其中热度。 之前小插曲已经过去,楚狸和齐子佩现下已经走到了山下长街。 这长街还是隐在结界之中的,从外看去是看不见的,楚狸初见长街,还有些惊讶。 街上摊子松松散散的摆着,人倒是不少,就是其中交易都用的是五彩石,而那些买卖的物件,各个都闪着宝光。 楚狸偏头私语:“看不出,这仙门交易和界村差不了多少啊?” “你以为如何?”齐子佩低沉一笑:“走,快些去山顶与师叔他们回合。” “成吧。”楚狸点点头:“反正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他二人不在驻足,甚至都懒得再徒步了,由齐子佩载着楚狸上了芥子山顶。 芥子山顶是修了一处宫阁群的,主要由四大仙门出力,为的就是举办仙门大会。 楚狸和齐子佩方才降落在主殿广场外,就有双髻小童前来接应。 两名模样相似的小童子将他们身上的大氅去下收好,恭声道:“仙君,请往汝林殿。” “恩,知道了,下去吧。”齐子佩朝他们点点头,挥了挥头示意他们退下。 小童应是受过训练的,一看他颜色,便默声退走了去。 楚狸这才敢喘气,怯私私的说:“这里的侍童都是怀丹水准的?” “恩。”齐子佩偏视漏出笑意道:“这里是仙门重地,自然是要人来守护。” “那我之前还不如这芥子山的侍奉小童啊?”楚狸瞪大双眸:“这么说——” 齐子佩冷笑一声:“所以,去年这个时候,柳芙洵带来的人可谓到了可怕的程度!” 此话一出,楚狸将到口的气吞了下去,一脸悻悻。 二人整理整理了身上衣着,朝着汝林殿走去。 汝林殿是这芥子山第一殿,也是此次要举办二人天缘宴的地方。 这大殿的建筑者不知是何方神圣,比起萧国王宫或者几家大城还要雄伟,看上去巍峨济济。 而它边上还有连绵不断的其他建筑,建在悬崖峭壁上,颇有传闻中骊山阿房的感觉。 楚狸抬首诧异道:“这得花了多少时间才建出来啊?” “不久,五十余年。”齐子佩冷眸轻扫:“若不是此前有过几场混斗,这里还要华贵一些。” “没想到仙门也好这口!”楚狸登时来了兴致:“玉虚比起此处,不及也!” “哼,一切不过虚妄而已,走,入殿吧。” 随着齐子佩入殿,楚狸才发现这殿内摆设似是重修过的,换了些新的纱帐。 殿内已经聚集了些人,楚狸也认识几位,包括方芷也在其中。 他边走边看这四周设置,心想这殿外华贵如斯,真当要办天缘宴的殿内却是有些朴素了。 不过楚狸并非计较这些,很快便与殿内几位好友会面了。 药痴、灰鳞和方芷他都是认识的,除却他们,另外两位便是生面孔了。 一名是白须垂眉的九戒老僧,大抵是年纪大了,上眼皮浮肿,显得眼睛颇小。但是他身子骨绝对很好,因为他身上缠着的佛珠每颗都有婴儿头骨大小,而看那黝黑材质,想必是什么天材地宝雕琢而成,绝对不是空心摆设。 另一名身形壮硕的壮年男子,身上的布料少的可怕,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满身虬结的肌肉。那些肌肉遥遥看着就知道是硬邦邦的,泛着油润的光,盘龙一般横卧在男子身上,将他的身子变得比常人大了两三号。 老僧算是眉目和蔼,男子却是带着一张虎头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这位是寒山寺的飘絮大师,九世金僧,你且称他老祖就是。”齐子佩伸手为楚狸引荐:“还有这位,是神虎谷的厉印,乃是本代神虎使,你也该恭称一句师叔。” 言罢他又拱手道:“多谢各位抽空来参加我的天缘宴,现下弱柳扶风如鲠在喉,实在是——” 飘絮和尚慈祥的笑了笑:“上次我参加天缘宴还是百年之前,可子佩小侄的宴会老和尚我自然是不能缺席的。”他抬头看了看殿中挂着的素净纱帐又道:“怎么选了这么素雅的颜色,还当药痴这厮这些年有所长进呢!” 药痴一听当场不乐意了,愤愤道:“子佩向来喜欢素净,我的眼光不好?这帐子可是用的西极雪山的冰蚕丝,我连宫里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老祖你可明明理啊!” 他才说完,就被灰鳞拉了回去,灰鳞道:“子佩觉得不好?” “倒是没有。”齐子佩面色稍微柔和了点,转头问楚狸道:“你觉得如何?” 这下,全场目光都集中到了楚狸身上,这几人除了方芷威压还算均衡,其他都是这归墟个中高手,楚狸纵使已经成了元婴,可现下还是有些喘不上气。楚狸闷声点了点头,细声道:“挺好,挺好的。” “哟,楚狸,这会儿倒是秀气了!”方芷快步走到他身边,重重一拍他肩膀:“我明日无法参与全程,今天就先把礼物送你了,诺,这是我以前的正阳佩,以后你若是来正阳书院找我,拿着这块便是!” 楚狸看后轻笑:“正巧,我也有块正阳佩要给你,是孚日城一名俗家弟子的!” 他终于将当年孚日城中僵尸小吏的正阳佩交到了正阳君手中,楚狸接过方芷的正阳佩,舒了一口气。 此时,厉印发话了,他声音如外表一般浑厚:“子佩,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 齐子佩偏头瞧了瞧楚狸,低声道:“的确未想过,只是运气来了。” “恭祝白头。”厉印还是闷闷的,他又道:“明日我同方芷一同上路,这酒,就不喝了。” “那你可要错过我们玉虚佳酿了!”药痴呛声:“你看你这个老怪物,都多少年了还不把面具摘了,是不是你面具下面见不得人啊,你说我同你认识多久了,你就不能趁着喜庆让我瞧瞧?” “师叔!”齐子佩怨声接话:“成了,既然都没问题,那么我们先去休息。” 他伸手将方芷身边的楚狸揽进怀里:“走了,明日有你累的。” “好。”楚狸点点头,他刚想说这就走,倒是方芷出声了。 方芷俏皮道:“这新婚燕尔就是不一样,不过东君这次可不能带走楚狸,今夜他必须一个人住在圣泉,这天缘宴要办成,还是该依照规矩来!” “我知道。”齐子佩回头轻笑:“等下我送他去。” 楚狸被他们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只是愣愣的跟着齐子佩出门,却是没发现一道阴暗的目光始终萦绕在他身上。 天缘宴中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要求,二人今夜不能同房。可齐子佩却是不想这么早就放楚狸走了去,将人带回房里嘱托了一大堆事情,硬生生拉东扯西将时间混到了天黑。 时辰已经晚得不能再晚了,齐子佩这才说:“我将你送去后山圣泉。” 楚狸虽然不舍,却还是点点头,二人便一同去了那里。 说是圣泉,其实就是一处灵气凝结为水汇聚而成的小池,而楚狸今晚必须在其中浸泡一夜。 楚狸斜眼看了看圣泉池水道:“这是让我洗髓伐脉啊?” “有益无害。”齐子佩用手搅了搅池水:“也好,日后你破神会轻松些。” “是是是,那你快回去吧,我泡一夜就是。” 齐子佩看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叹了口气:“楚狸,今夜小心。” 楚狸吹了个口哨点点头:“好。” 齐子佩走后,圣泉只剩下了楚狸一人。其实圣泉周围东西真的不多,就连池边上的树都是稀疏的,夜风拂过,声响都吹不太出来。 这地方也没什么虫鸣鸟叫,夜色越深,倒是让楚狸越瘆。不过这圣泉好歹仙家地界,楚狸也不是那种胆小之人,迷迷糊糊也就睡过去了。 约莫是到了子时过后,楚狸实在是受不住了,不仅水冷,四周风也冷了几度,他当即睁开眼睛。 也幸好他醒了,因为池子边上竟然盘踞这一条不输神木林中魔蛟大小的巨蟒! 巨蟒似乎不是实体,它只盘在池外阴鸩的盯着楚狸,却是不敢游入池中。 楚狸当即一慌,随即又镇定下来,他朝池中游去,努力与巨蟒保持些距离。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楚狸小声嘀咕:“如此仙境,难不成——” “因为要取你性命!” 楚狸明明是自言自语,谁想竟有一人声回应了他。 寻着声源楚狸朝西面小林望去,夜色太深,他稍微可以看清的是其中幢幢鬼影。 “别装神弄鬼的!”楚狸登时大吼:“你给我出来!” “呵呵,真当沉不住气。”那声音又说:“还当你是什么东西。” 和声就见不太茂密的林子里走出一名彪形大汉,竟然是——厉印! 第九十三章 “厉印?”来人显影,楚狸甚是诧异:“你来这圣泉作甚?” 夜风蓦地吹灭了楚狸的声音,厉印轻飘飘的答话:“取命。” 楚狸一怔:“取命?你,我——?” 不可置信的楚狸眯起双眼又瞧了瞧面前之人:“与你有仇?” “无仇无怨。”厉印摇摇头:“不过,志在必得!” 厉印的声音和白天会面的时候不太一样,始终淡淡的,有些飘渺。 他粗壮的手指抚上那团灵体构成的巨蟒,戴着面具的脸隐回黑暗之中。 就见那大蛇被他抚摸得兴奋起来,虚幻的蛇信吞吐之间,双眸也绽出幽幽绿光。 楚狸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人,似乎—— “你不是厉印!”楚狸退了一步:“柳芙洵?” “啪啪”两声,厉印在暗中拍了拍掌,声音又冷三分:“倒是聪明。”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阴风刹那兴盛起来,不知是不是他的能为,本就如墨的夜空骤起雷云,只是个眨眼功夫,盘踞其中的惊涛便化作骤雨直降,落在楚狸脸上,稍稍带了些血腥气息。 ‘厉印’从黑暗中走出,伸手摘去自己脸上的虎头面具,楚狸看清之后喉中一恶,差点就没呕出来。这得是死了多久的人才会有的模样,明明没有尸味,偏偏脸上已是创洞四布,其中穿梭着肥大的蛆虫,晃悠悠的碎肉在他脸上招摇,且就一双眼珠还是正常的,怪生不得白日还能看清他澄明双眸。 厉印,或者说柳芙洵将手伸向那对眼珠,稍稍用力一抠,那眼珠就跟两个莲子似得被挤出来了。 他朝着楚狸一抛,两枚眼珠恰好落在楚狸面前,人死这么久,眼珠竟然还活着,四周的经络不断跳动,在圣泉的滋养下直直的瞪视楚狸。 楚狸拂手将那对眼珠震碎,冷静的问:“操魂之术,是去年成的傀儡吧?” “你们竟然要办天缘宴!”哪知柳芙洵答不对题,堪堪阴阳怪气出声,他以厉印那粗粝嗓子吼出,多了几分沙哑之意。且这时他没了眼珠子,身上的肌肉都似没了活力一般径自萎缩下去,哪里还有白日的水亮光泽! 看着面前之人不断*,楚狸哂笑:“天缘宴如何,你柳芙洵又如何?” 空中电闪又起,噼啪间将夜幕照如白昼,腥雨不断拍打在二人一蛇身上,将圣泉化成了一个诡秘境地。 柳芙洵只是低沉沉的笑着,蓦的开口:“你不想回去么?不想摆脱系统?” 闻言,楚狸心中一惊,这柳芙洵怎么知道系统的事情,他强作镇定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懂呢?咦嘻嘻嘻——”柳芙洵双肩耸动:“你不想回去么?” 楚狸见他这种鬼畜模样登时一怒:“回你mother,你先归西去最好!” 柳芙洵却是没有生气,继续阴阳怪气的问:“你真的,不想回到洪荒去么?” 洪荒?那是什么鬼,这与他有何联系! 楚狸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却又立马反应过来,他们想的不是一件事情! 但是他说系统是怎么回事,的确,曾经有人穿越至此,难不成柳芙洵也是? 可是,柳芙洵应该没有系统啊!否则他早就完成任务或者把自己弄死了,还等自己去弄死他? “我说什么我听不懂!”楚狸又淡然道:“你来杀我?” “嘻嘻嘻嘻——”柳芙洵轰然发笑:“既然你不想回去,那我送你回去吧——” 霎时,厉印的身子炸成了粉碎,柳芙洵分出来控制他的魂魄显出原型。他朝着身边幻影巨蟒一冲,竟然同那巨蟒融合了去,而巨蟒霎时成了实体。 楚狸召出包中渊微指玄,向后退了两步站定:“柳芙洵,你杀不了我!” 巨蟒闻言停住脚步,张开巨口漏出毒牙,从嗓子深处挤出喑哑声音:“为何?我杀得了他,自然也杀的了你,哦,你还不知道呢!” “什么?”言语间楚狸为自己套上坐忘:“他是谁?” 柳芙洵操纵巨蟒游移着又向前一步:“自然是海城里那个傻子——” 闻言楚狸一愣:“海城?你说海城?” 巨蟒亮如灯笼的绿眼闪烁一二,阴测测的看着楚狸,收起毒牙。 “既然要你死就让你死得明白点,反正你们这样的傻子终归都是要死的!”柳芙洵得意的磨了磨牙:“海城,是我压入苦海的!” 楚狸将剑抵在身前:“为什么?” 柳芙洵双眸骤亮:“哈哈哈,当然是因为我乐意啊!凭什么他那么个废人能有那等秘宝,你说不是我的是不是很可惜呢?” “所以你灭了海城?”楚狸说着想到了什么,大声问道:“海城柳家先祖,是你?” “嗯哼?”柳芙洵幻出魂魄在半空兀自转了一圈:“那又如何?” 楚狸不可置信道:“柳寻是你同宗!” “咦嘻嘻。”柳芙洵狂笑:“同宗又如何?太古柳家一千二百七十七条人命都在我手中,区区一个海城柳家,那又能如何?哦对,海城里那个有着系统的倒霉鬼不也在我手中么,可惜他最后都没能,哈哈哈哈,谁叫他太相信我呢!哈哈哈哈——” “疯子。”楚狸哂笑:“所以,你这是同我来抢齐子佩?” 柳芙洵啧啧二声:“不不不,我怎么会那么小气呢!要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抢了!” 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永无止境的陷在自我世界里,他们是疯子。 或许他们已有不俗的实力,或许他们家财万贯,又或许他们已是君临天下的至高之人,可偏偏他们的*从未填满。所谓人心难测,欲海难填,估摸着柳芙洵就是这样的一类人。 依照柳芙洵所说,漫长岁月里他也曾遇到和楚狸一样的人,只是那人最终死在了他手上。虽然不知当时情形几何,但楚狸也能想出一二,如今柳芙洵再找他麻烦,一是他对齐子佩已成执念,这二恐怕就是——妒忌! 而且,这类人也是世上最为疯狂的一类,若是以前说柳芙洵灭世他只当是一句揶揄,现在再说,楚狸绝对百分之二百相信! 楚狸满目怜悯的看着柳芙洵:“你杀不了我,你只会杀了你自己——” “闭嘴!”柳芙洵魂魄忽然化成青面獠牙,遁入巨蟒体内,巨蟒登时缠上楚狸。 巨蟒身子庞大,却是动若闪电,这缠身速度不及楚狸防备,瞬间将他身上防护扯裂。 楚狸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给绞碎了,再一瞬,什么东西从他背后刺入了体内,瞬间激起极大的痛楚。 他咬着牙低低笑道:“你杀不了我——” 意念一动,楚狸立马闪入帮会领地,其实不是他傻,他也知道自己可早早进入,可柳芙洵那些话,他总要探个明白! 从半空摔入,一声巨响,惊动了帮会领地的几人。 鹤声和鹤音听到外头声响立马从聚义厅奔了出来,鹤声看到的是浑身湿漉漉身上还被缠出勒痕的楚狸。他那模样要多落魄就多落魄,吓得鹤声刚忙来扶他。 鹤音先生现在已瞎,但他到底是妖,朝着空中嗅了嗅:“你遇到柳芙洵了?” “是啊。”楚狸咳嗽两声:“他趁今夜我必须一人夜宿圣泉——” 话未说完,身上的红痕被鹤声触得一疼,楚狸身子登时软了三分。 鹤声见状忧心忡忡道:“怎么会?这可是芥子山,他不可能一人来,再说这芥子山根本没有他的——” “咳咳。”楚狸推了推鹤声:“他操控了神虎门神虎使,应是去年害了,不行,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我得去告诉齐子佩!” “可是你今日不是能见他!”鹤音双目空神:“天缘宴规矩一向如——” 楚狸登时吼道:“事到如今还顾得着规矩么?他既然能潜入,那他门人也能潜入,鹤音先生你是不知道么?” “我——”鹤音登时噤声,鹤声却是叹息:“你别这么说鹤音,你快去吧——” 未能去看一眼团团,楚狸当即使用神行去了齐子佩屋内。 他现下身子虚弱,从半空掉落在齐子佩床前时差点没给摔个半死,立马惊动了齐子佩。 赤霄剑锋眨眼就架在了楚狸脖子上,楚狸才“哎哟”出声。 齐子佩看清来人收剑大惊:“楚狸?你怎么这幅样子?” 他伸手将楚狸从地上扶起,透着微弱的月光,瞧见了楚狸身上醒目的勒痕。齐子佩目光一愣慌张道:“你在圣泉遇到什么了?” 见到齐子佩,楚狸的心神才算稳定了些,他虚弱的说:“厉印,已死,是,是柳芙洵——” “厉印?”齐子佩眉间一黯:“你在圣泉被他伤了?” “恩。”楚狸点点头:“不知是否还有别人,你,小心——” 话音未落,楚狸再也忍不住背后被刺的疼痛,昏迷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好疼,好疼—— 眼前一片黑暗,楚狸伸出双手胡乱摸索,抓到的只有空气。楚狸无力的锤了锤地面,他还记得自己是昨夜神行后昏迷的,也记得今天是自己的天缘宴,可偏偏醒不过来,只能干着急。 昨夜圣泉遭遇柳芙洵,楚狸幸有领地脱险,可不知他化蛇之时给自己背后射入了什么,弄成现在这样。 “不会是什么邪物吧——”楚狸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比孚日城那次还要遭!” 这种情况还是孚日城时他走火入魔那次才有过的,当日似是自己昏迷了几日又有齐子佩疏导才醒过来,可如今天缘宴在即,莫不是要再延缓个一年? 楚狸撑起身子从黑暗中站起,闭眼不断默念:“不行,快点醒来!楚狸你快点醒来!” 也不知是多久,四周似乎有了震动,楚狸陡然睁眼,就见四面虚空扭曲起来。 “溶丹虫取出来应该是没问题了,好在他之前用了那些丹药——” 兀然,周身四面传来药痴的声音,空灵而飘渺,带着悠长回声。 楚狸听清后愕然,昨夜自己被刺的那一下,莫不是被注入了溶丹虫? 仔细一想,楚狸顿觉后怕,这柳芙洵果真有备而来,怕是他早早知道自己有后手,所以也留了溶丹虫一条后路。若是当时自己未曾服用大量极品丹药稍稍有抵抗之力,怕是前脚走了,后脚也要栽在这溶丹虫上。 “好你个柳芙洵。”楚狸愤愤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我出去不想办法对付你!” 他跺跺脚,地面跟着摇晃得更厉害了,拼命站稳之后楚狸只觉莫名牵引将他魂魄一吸,自己就没了意识。 芥子山,偏四殿。 楚狸从昏迷中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齐子佩的手来摸他额头,伸手抓住后嘘嘘弱弱的笑着说:“没事了。” “师侄你看,我的医术你怎么能质疑呢!”药痴将齐子佩挤开,顺手往楚狸口中塞了一枚丹药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好了,还好还好,今日的天缘宴不至于耽误了。” 他动手来扶楚狸,却是被方芷拍开了手:“这天缘宴明日也成,现下他这么虚弱,还是让他好生休息一下!” 众人闻言沉默下来,楚狸却是倚在床头挥挥手:“无碍,准备吧。” 想了想他又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厉印之事了,难免柳芙洵还有部下在此,天缘宴每多拖一日,就愈容易出错。只是我昨日从圣泉出来的事情切莫泄露出去,还有厉印的死讯,最好也在宴会之后放出。” 灰鳞听后点头:“依你,只是——” 他未接下话,只是皱着眉头,楚狸见状道:“规矩而已,人是活的。” 众人见楚狸都想得开,自然也就放下心结,齐子佩伸手来牵他,楚狸顺势下了床。 天缘宴虽说重大,到底也没像凡间嫁娶那样繁文缛节,只要由齐子佩牵着楚狸去汝林殿便好。 再说二人长辈,齐子佩本身就是楚狸师尊,而齐子佩的师尊,早已仙逝。 现下可以主持他们天缘宴的,只有在场的药痴和灰鳞,也算是尽到了仙门礼节。 什么良辰吉时倒是有选,只是由于楚狸昏迷,稍稍耽搁了一会会,倒也不碍事。 当楚狸步入汝林殿之时,原本空荡的大殿已经挤满了人,几乎都是楚狸未曾见过的面孔。 估摸着都是来参加仙门大会的,冲着齐子佩的名头来讨一杯酒喝,让楚狸有些紧张。 他二人也没有特制礼服什么的,完全是日常装扮,倒是不像来办喜事的。 只是齐子佩每一步都走的坚定,楚狸的心也就跟着定了下来—— 一步一步,仔细的跨完九十九步,二人才算走到两位长辈面前。 药痴和灰鳞倒是穿回了玉虚宫制服,是执法堂那种黑白制式,也算是显得庄重。 楚狸顺着齐子佩的步调在二人面前跪下,由双髻小童为二人捧来了两杯仙茶。 因为没有彩排时间,楚狸学着齐子佩的样子端起茶杯,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吉吉果置入其中。 果子沉入茶杯底,瞬时将整杯茶水染成了暖红色,一时间杯中飘出万丈灵雾,把整个会场都笼罩在了仙雾里。 “天辰良吉,时年济济。玉虚子佩、楚狸二人择此天时举天缘盛会,此后结为道侣,生不忘其名,死不散其缘,苍天为证,时运为载,道途为媒,此后——” 药痴从袖中拿出一宗卷轴,威严肃穆的念出结缘词,响彻整个汝林殿。 楚狸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脑中却是不断的想着比较俗套的废料,他余光偷偷瞄了眼齐子佩,正巧看到齐子佩也在看他,吓得楚狸赶忙缩回了眼神。 待药痴念完,灰鳞从座上起身道:“子佩师尊已去,今日天缘宴,由我二人主持,望天道垂帘,不降责罚。” 他刚刚说完,两名双髻小童又走到二人面前,奉上一对酒樽。 酒樽里盛着无色液体,无色无味,完全不像是酒水。 楚狸还在好奇这是何物,便听药痴正声道:“祷词已毕,喝结缘酒。” 这话一出,让楚狸莫名想到了合卺酒,他转头看了看齐子佩,接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当即一饮而尽。 酒自然不是普通的酒,否则也不会用在了天缘宴上。酒水下肚,楚狸就觉身子莫名燃烧起来,灼热之间自己竟与齐子佩无端起了感应,他在脑中可以听到齐子佩声音低沉的呼唤自己,而自己的神识似乎很享受这种呼唤,几乎要飘飘然了。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神合一,楚狸甜滋滋的笑了笑,继续看向药痴二人。 结缘酒末了,是分食灵果的阶段。 那果子是半透明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带着一股浓厚的香味,单单闻着,就知道它的不凡。 只见药痴伸手一弹灵果,那果子应而分成两瓣,药痴伸手一个人给了一半道:“大吉,无核!” 周遭突然爆发出惊天掌声,搞得楚狸有些反应不过来,难不成这果子还有学问? 带着满腹疑问,楚狸缓缓吃下那颗果子,却是—— 他未曾想过会有这种东西,堪比九阳洗髓丹,楚狸服用之后登时来了劲,似乎昨日被溶丹虫入体的痛楚一下子就飞到天边去了,而隐隐作痛的勒痕一下子也没了踪影,更重要的是,他升了五级! 惊讶之余楚狸心中皱起害怕,他转头向齐子佩看去,才发现齐子佩并无长进。正是舒心叹息的时候,却又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竟然能看透齐子佩深浅了?而且,齐子佩身上那个生死不离的标签是什么鬼? 当然,更令他惊讶到合不拢嘴的还是系统提示。 【系统用户请注意,生死不离任务已完成,由于近期系统升级频繁,将在三日后奖励系统等级10。】 “什么小霸王服务器!”楚狸低喃一句,只是他没发现,这么一来他竟是要破神了! 或许是因为沉浸在喜悦之中,楚狸也未发现,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入灰鳞的卦象之中。 分灵果之后便是宴会,齐子佩将楚狸从地上扶起,二人坐回主座上。这时,前来参会的同道们一个一个上前祝贺,送了些楚狸未曾见过的珍宝。礼物可大可小,只是这份心意令楚狸着实开心,他凑到齐子佩耳边轻语:“你这东君结婚,可真是大捞一笔啊!” 齐子佩桌下的手伸进他衣服里捏了一把,低哑的说:“还不都是你的。” “可是我是你的啊!”楚狸一脸无辜,事实上他身子都软了,却是努力说道:“东君大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说着楚狸还朝齐子佩抛了个媚眼,齐子佩登时冷下脸:“晚上再教训你!” “噫噫噫。”楚狸撅起嘴:“有本事——唔——” 这下他是真不敢动了,齐子佩这精分真不是盖的,竟然捏住了他的命根—— 楚狸低声颤音求饶道:“师父,师父你可放过徒儿吧~” 说是求饶,分明就是求欢,这婚一结,楚狸整个人也就浪了起来,齐子佩恨恨说:“呵呵。” 楚狸倒是没被就地正【法】,只是这宴会的两个时辰里,他差点没当众晕过去。 齐子佩干了什么不得而知,就知道楚狸是被拦腰抱回去的,理由还特别明确——受伤! 按照药痴说的就是,不害臊啊不害臊,我玉虚宫的老脸都被你们丢完了。 而楚狸心中想说的则是,玉虚宫的老脸早被师叔祖你丢完了啊! 总之,待二人再回偏四殿,已是夜里了。 楚狸被扔在床上,衣襟早已凌乱,齐子佩则是重重的倾身压上。 “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齐子佩在他耳边低语:“你白天很嚣张么。” “别别别这么近。”楚狸伸手推他:“东君大人小的冤枉啊!” 齐子佩眉头一挑:“冤枉什么?” 楚狸狗腿道:“我这身子才刚刚好,无论如何都是冤枉的!” “哦——” “唔——”一声惊呼,楚狸被堵住了嘴,而后便沉沦在了柔软之中。 二人吻得尽兴了,就要开始恩恩爱爱不可描述的过程,然而—— 房门乍然被人推开,只听药痴声音传来:“不好了,楚瑜被抓了!” 第九十五章 药痴突兀闯入,惊得楚狸身子一紧,差点牙就没磕上齐子佩的肩头。房门大敞,冷风从门口灌入,楚狸瑟缩着瞟见门口焦急的药痴,突然庆幸自己和齐子佩动作慢,不至于被瞧见羞耻模样。 齐子佩被搅了人生得意时,脸黑成了煤炭,大概他是在努力压抑,咬牙切齿的说了声:“师叔。” “哎哎哎!”看到二人这胶着的模样药痴当即一愣,随即摆手道:“老头子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人命关天啊!” 这被人搅了好事,自然是没了兴致,楚狸将身上齐子佩推开道:“先听他怎么说,下次——”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示意齐子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没让齐子佩当场一剑挑飞药痴。 迅速理了衣服从内室出来,三人围坐在了茶桌旁边。大抵是事情真的非常严重,药痴连房门都未关上就进来了,风顺着入内,冷得他搓了搓手。楚狸给药痴倒了杯暖茶,起身去关房门,边走边说:“师叔祖,你这火急火燎的啥事儿也说不成!” “啊——”药痴饮下茶水,来了劲,伸手愤怒的拍击了下桌面朗声而道:“好他个楚逸!” “楚逸?”楚狸嘀咕出声,转眼细思一下:“楚逸身在楚国,楚瑜怎么会被抓?” 药痴叹了口气,捏着茶杯的手涨成暗红:“此次楚瑜是去楚国探查了,分明已是我玉虚内门弟子,谁知——” 听他说此次围剿柳芙洵的行动应是他破关以来最大一次,由于柳芙洵七国之内皆有部署,所以仙门分成了几批分别前往不同的地域准备同时发难。 楚瑜和楚狸本就是楚国遗孤,但考虑到二人身份尴尬且楚逸这些年一直在找机会铲除二人,原则上是不让楚瑜前去探查的。加之楚狸身子刚好又要举办天缘宴,所以这人选一直耽搁到了前几日众人家宴的时候。 按照留仙君纪真的意思,楚瑜此次和东方墨一起与他前往主教,但出发当日却是改了主意。药痴说,依照传来的消息佐证,似乎是因为楚国蜃阁向玉虚发了封书信,这才让纪真改了决定。 于是这次全面行动变为楚瑜带领一部分人潜入楚国伺机清剿柳芙洵明暗势力。 可楚瑜才去几日,坐镇玉虚宫的幻神君扶音夜间莫名收到求援信。 信中所说,楚国已全面沦陷,宫中勾结柳芙洵暗中制造了极为可怕的妖邪,探查弟子死伤惨重,楚瑜也被楚逸抓住,似乎软禁在了楚国皇宫之中。 “这信我们本是不信的。”药痴从怀中摸出玉虚传来的书信:“但是,这东西紧接着又传了过来,孙孙你看看——” 楚狸接过他递来的物件,面色一暗,竟然是羽眉。 “怎么会是羽眉?难道——” 齐子佩按住楚狸肩膀,摇摇头:“莫急,从长计议。” “可是——”楚狸是知道这羽眉的,楚瑜时时刻刻将它带在身上的,而且此前楚瑜与他摊牌的时候极其重视这异形埙,绝对不可能轻易被人摸了去。 “连羽眉都被送回玉虚宫作为要挟,看来楚瑜的确是被楚逸软禁了。”药痴指节轻扣桌面:“这内门弟子被扣是其一,更令人担忧的是,楚国勾结若柳芙洵到底研制了什么?而楚瑜现在是否已经——”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言下之意,楚瑜是否已经被当做试验品参与到了实验当中,言下之意,楚瑜性命堪忧。 闻言楚狸眉头紧蹙,抚摸了下异形埙上气孔:“师叔祖的来意我已知晓,今夜即可赶往楚国。” “孙孙你且缓缓。”药痴拦下欲要起身的楚狸:“今夜卦象,百鬼载道不宜出行。” 虽不知药痴是何意思,但他这卦象绝对是灰鳞要他转达的,灰鳞卜卦神乎其神,齐子佩听后顺势道:“天光破邪后出发!” 楚狸不信谁也不会不信齐子佩,听得齐子佩劝说,只能点了点头。 看见二人心中已经有数,药痴又讨了杯茶水,喝完了才走,临行前说了句:“此次极为凶险,天机甚密,我只能替他说这么多了——” 药痴走后二人看着异形埙也没了心情,虽然今夜大喜,房内却因此事已经冻如冰窖。楚狸眼中酸涩,盯着那异形埙愣神,喃喃道:“睡吧,我——” 没有下文,齐子佩将他一把抱到了床上,虽说二人紧密相拥,楚狸还是失眠一夜。 次日天光刚出之时,二人便出发了,当时整个芥子山还在沉眠之中,唯有二人脚步声轻传。出了芥子山结界楚狸才懂昨夜药痴卦象意思,当时金乌上空,芥子山下围聚的一干佞邪被晒得一下没了踪影。 它们的模样和当日圣泉中袭击楚狸的如出一辙,想是柳芙洵布下的后手,楚狸见之差点失声。 “没事,已经白日了。”齐子佩抚摸了下楚狸后背:“你见过这个?” 楚狸点点头:“那日圣泉,柳芙洵附身在这东西上面——” 他面色不善,齐子佩轻笑出声:“这是缠,无形凶魂凝结,昼伏夜出,逢金乌之气必死,若是让它成了气候,那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原来如此,只是——算了,时间紧急,我们还是去往楚国帝都吧!” 二人不再管那缠到底为何,匆匆御剑起身,赶往界河。 事实上楚狸二人本是准备直击皇都的,但行至半路,又觉得如此会打草惊蛇。 齐子佩说出楚国皇帝离界河十分相近后,楚狸便敲定二人在界河降落,之后潜入楚国皇宫。 界河乃是一条极宽极长的界限,划分南蜀和楚国,西起西极雪山,东至荒漠死地,虽不入海,却是有不少分支。其中楚狸印象最深的是每年冬天溯游的神仙鱼,虽然还是从楚瑜口中听说,不过现下正好冬日,可以一见。 二人在界河神仙村停驻,神仙村其实是个渔村,就建在界河边上,不知是以神仙鱼命名还是正取了神仙的意思,反正传说村中多是长寿之人。 楚狸和齐子佩是来刺探的,入村之时自然是打扮得像是出游公子,大氅披在身上,到底几分华贵,引得渔村村民多看了二人几眼。 神仙村应算是热闹的,入街就有不断的吆喝声,只是—— “奇怪,这神仙村明明是个渔村,卖鱼的没有,连点鱼腥味也没有。”楚狸和齐子佩并排走着,走了大抵有半条街才侧头低语:“按理说现在是冬天,正是买卖神仙鱼的好时候,怎么——” 齐子佩闻言扫视了下左右:“要么村中富庶,要么,河中有鬼。” 楚狸双目瞪得滚圆:“有鬼?难道——” “恩。”齐子佩点点头:“你还记得么,我们下山后遇到的缠,越是往界河来,缠的数目越多,这界河说不定——” “那怎么办?”楚狸兀自道:“我去问问。” 楚狸捏了捏自己的脸,将表情换得热络一点,转身凑上一处卖粥的摊子,摆下几枚铜钱:“老板,两碗糯米粥,一碟咸鱼渣碎。” 摊主是个二十五六的瘦弱小伙,一见这么多铜钱笑呵呵的说:“客官,多了多了!” 他将铜板退回来一半,又有些为难的说:“如今这年岁,可没有咸鱼渣碎吃咯,客观您们先坐下,粥就来,我给您配点家里腌的咸菜头头,你看可好?” “成。”楚狸又将桌上铜板推回去:“这天寒地冻的你也不容易,现在不忙,收了铜板给我们说两句这里的情况如何?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楚国神仙村哪儿好玩呢!” 摊主笑呵呵的收下铜板:“行!这神仙村可没我粥老李不知道的事情!” “来嘞!热腾腾的糯米粥勒!” 随着一声吆喝,粥老李给楚狸二人端上了两大碗糯米粥,转身又去取了一小碗清水粥和一碟子酱瓜,才坐在了二人面前。 他乐呵呵的给所有人摆了筷子,自个儿拿起清水粥喝了一圈才呼出声:“哎,暖和!” “好吃!”楚狸夹了块酱瓜送入口中,忍不住喝了口糯米粥道:“老板手艺了得啊!” “可不是!”粥老李听人夸他面带得意:“我家这粥摊可是祖传的!百年配方哩!” 楚狸笑嘻嘻的点头:“是,这百年老店自然也知道百年消息不是,不然您哪敢说这话!” 这招对粥老李十分适用,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白果剥了颗放嘴里:“小哥想探探什么消息啊?” “就是——”楚狸转头看了看四下:“听说这神仙村产神仙鱼,我想尝尝!” 粥老李一听喜上眉梢:“哎哟!您这可找对地方了,不过这神仙鱼啊,现在大家可拿不出来卖咯!自家吃都来不及哩,现下这么乱,轮不到小哥咯——” 楚狸闻言目露疑惑:“这是为何,不是说每年冬天——” 听这话,粥老李神秘兮兮的凑向他们小声道:“因为呐,这界河,闹鬼!” 第九十六章 界河有鬼的传说,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的。 那时候神仙村的村民还不太相信,胆子大的照旧捕鱼,起初倒是没什么,后来有人落了水被拖得没了踪影,神仙村的人才警觉起来。 大约是在四个月之前,有捕鱼的小伙子从河中逃回后疯了,嘴里念叨着什么水鬼抓人之类的鬼话,这才将界河传说坐实。 此后就没人敢去捕鱼了,连带这渔村内的生意人都换了一波,全凭四周山货继续过活。 楚狸又浅吸一口热粥,含糊道:“有那么邪乎么?” “那可不!”粥老李漏出一幅慌兮兮的表情:“村头那王虎到现在还是个疯子哩!” 齐子佩见楚狸喝得欢,自己也尝了口,果真是不错。 他接话道:“那这神仙村,此后就不捕鱼了?可惜了这神仙鱼啊!“ 粥老李憨厚笑笑:“这哪能!都说皇都有神仙来了,总能治住河里头的水鬼!” “那水鬼长啥样啊?”楚狸给自个碗里夹了块酱瓜:“教书先生可从未跟我们说过!” 楚狸问话的时候,恰巧一阵冷风吹过,带着片儿雪花,溶在了粥老李的头发里。 粥老李缩缩身子将手拢回袖子里:“一看二位就是世家秀才,教书先生最恨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了,哪能给二位说呢!” 抹去头上雪花残余的水珠,粥老李拿筷子搅合搅合他碗里那清汤寡水:“听说,样子黑黢黢黏糊糊的,反正不怎么舒服就对了。还听说,那王虎回来的时候脚上还缠了一只大水蛭,可你想,这界河里哪儿来的水蛭,再说,我可没见过那么粗大的!”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不知是夸张了还是怎么的,有一个脸盆粗细。 齐子佩当即眼神一凌,装出一幅好奇模样:“那这神仙村还有什么奇闻没有?” “有啊,多得是!”粥老李还想说,外头却是传来一声叫粥的声音,他匆忙道:“您二位既然专门为了神仙鱼来,这样,今晚跟我粥老李回家,咱么边吃边说这神仙村的事情。二位应还没找落脚的地方吧?” 楚狸当即高兴的点点头:“没没没,您忙您忙,咱晚上慢慢谈。” 夜里的神仙村相对白天可要安静许多,一到太阳西沉,街上的行人忙不迭的往家里赶。 粥老李是个鳏夫,一人住在村子边沿的院子里,离界河很近,外头没有喧嚣人声,界河的磅礴水声便成了这处的主旋律。 约莫是祖上卖粥的确挣了些家业,粥老李的房子还算宽敞,招待楚狸二人住的偏屋也算是个暖阁。 他们现下正在主屋客厅里饮酒吃饭,楚狸为了答谢他邀住连包里的好酒都拿出来了。 “哎呀,我粥老李也有今天!”粥老李发出一声感叹,豪爽笑道:“好酒,好酒啊!这大地方的酒都和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不一样,果真还是舒坦一些!” 楚狸又给他空了的酒杯里斟了一杯:“哪能啊,我们那儿可没神仙鱼这种极品。” 说着他眼睛瞟了下桌上那盘被吃了一半的神仙鱼,不得不说,的确是珍馐,万钱不换的珍馐,就连齐子佩也是赞不绝口。 本来他们进了这粥老李家还有些担心,谁知这做粥饭营生的男人就是不一样,速度极快的弄了几道下酒菜,就跟他们谈开了! 齐子佩给楚狸碗里添了点菜,看起来心情都挺好。 “李哥,你说这没人捕鱼,这神仙鱼你哪儿来的?还这么新鲜——” 酒过三巡,楚狸想想自己也该问话了,便热络的又拿出一壶佳酿,摆在粥老李面前。 粥老李是嗜酒的,他兀自拿起喝了两口打着酒嗝道:“这,这哪是新鲜的,是冰藏的,还是上半年的哩。” “嗨,你看我这记性。”楚狸别过头:“那,这几个月还真没有新鲜鱼货了啊?” “当,当然没有!嗝——”粥老李夹了块鱼肉:“这外头水鬼作崇,官——官兵还要抓捕鱼的,谁,谁他娘的还有胆子去做那营生啊!” 粥老李大概是醉了,现下百无禁忌,白日里没说的都给说了出来。 齐子佩一听有戏,遂给楚狸使了个眼色,楚狸了然后点点头。 “李哥,官兵为甚要抓人啊!”楚狸满是好奇,眸子却是镇定:“总不能平白无故扣个罪名吧!” “屁,你懂什么!这楚国先皇遗孤回来了不说,传说啊,传说这河里的水鬼就是他们弄出来的,杀的人太多,遭——遭他娘的报应啊!”粥老李朝着地上啐了口痰:“嗝,要不是,要不是先王死了他们哪敢这么作威作福的,神仙村,神仙村也不至于——” 粥老李话说了一半,再也扛不住醉意,“噗通”一声倒在了酒桌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楚狸戳了戳粥老李的脸,抬头说道:“估计就是这么回事了,把他扶床上,我们回去再说。” “恩。”齐子佩点点头,伸手扫出一阵灵风,粥老李便被他吹到了床上。 二人出门将粥老李的房门带好,才回了自个住的屋子。 屋子里也没什么豪华摆设,一张床,一张桌,几把凳子还有堆了几袋大米,平常应该是当储物间用了。 楚狸掸了掸被子略去灰尘,招呼齐子佩坐下,慢慢道:“这河里的东西会不会和那事有关?” “你是指楚逸和柳芙洵制造邪崇的事么?”齐子佩淡声:“应该没错,可是——” “可是楚瑜等不了。”楚狸低下头:“这该怎么办?” 齐子佩摸了摸他的头:“应该无事,这东西还没从河里上来,我们找到楚瑜后应该还来得及。” “也是。”楚狸朝门口看了下:“明天早上嘱咐下粥老李,叫村里别出去就是。” “恩,睡吧——” 第二日二人起了个大早,宿醉的粥老李还没醒,他们就走了。 楚狸在粥老李的桌上留了一锭银子和一张纸条,上面无非写了些叮嘱的话,只是神仙村村民信不信,也就随缘了—— 至于二人不先铲除这里的邪崇到底是损了阴德还是无奈之举,楚狸和齐子佩心里各有定数,有时候选择即是无奈,而人在选择之时往往更偏重于心之所向,所以,才有了因果循环。 神仙村离皇都不过二三村庄距离了,两人既然想赶,那便是很快的。路上也有在赶路的商贩,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清,就被落在了后头,连着天上雪花都来不及落在他们肩头,很快,就到了皇都不远处的小林内。 “等等!”楚狸拉住齐子佩,喘气道:“我们不能这么进去!” 齐子佩挑挑眉:“不知齐夫人有何高见?” 楚狸“噫”了一声:“我和楚瑜眉眼相似,你又,又那么出名!这样,咱们易容了进去!” “不用,我用灵力遮住外人视线就好。”齐子佩听后倒是无所谓起来:“你——” “我易容,我易容!”楚狸当即打断他的话,瞬间选了一幅平庸容貌换上。 齐子佩见后一惊:“你这什么法术,我竟都看不太出来!” 楚狸神秘兮兮的说:“山人自有妙计!走吧!” 二人还是装作出来游玩的世家弟子入的楚国皇城,入门的时候塞了守城的好些银两才给放行。 那守城官就是贪财,可偏生还要说是什么最近有反贼入城,必须严加检查,惹的楚狸进来后一路白眼。 “上梁不正下梁歪。”楚狸扭头看了看城门:“虽说隔着千官万职,可这小小守城官员都如此,楚国怕是腐朽到骨子里了!” 齐子佩将手伸入他大氅牵住楚狸道:“帝国霸业不过浮云过眼,改朝换代也是朝夕转瞬,我们世外之人,不必介怀。” 楚狸一听瞪了他一眼:“可是,好歹这也是楚——” 他话都没能说完,立马感觉四周多了几道刺人眼线,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楚狸又道:“楚地盛世啊,若是不能好好整治,怎么才能让楚王千秋万代啊!” 楚狸是特意大声吼出的,好一幅愤青学生模样,四周刺人的暗线随之稍稍平息了下去。 齐子佩也装作是一愤慨文生模样道:“同窗说的是,教书先生还说楚国治国之道乃七国之最,看到如此情景,实在让学生们心寒呐!” 就在二人装模作样的评论之时,那几道暗线从各处往同一地方奔去。 他们自以为藏得很好,可在楚狸二人眼里不过跳梁小丑,那些人都是楚逸的爪牙! “狗儿找主子去了!”楚狸得意的说,遂又转头打量了下齐子佩:“你还挺会演戏啊?” “略懂,略懂——” 找了处地方落脚,楚狸才安心召出地图寻找楚瑜位置。 这楚国皇都花了许多岁月打造,尤其庞大,可真当找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楚狸顺着今天那些爪牙的动向寻找,最终,定位在了皇宫正中央。 楚瑜,竟然被软禁在楚逸的寝宫里? 第九十七章 楚国,一条界河为限,隐没在西南腹地之中,内有四仙之一神虎谷,却是信奉蜃阁。 因楚瑜在楚国被捕软禁,楚狸和齐子佩天缘宴未毕就来了这凶险之地。 当下楚国内部十分混乱,界河有妖物作崇,都城内也是风声鹤唳,权衡之下楚狸二人选择先救楚瑜出都城。谁知楚瑜竟是被软禁在了楚逸的寝宫里,这防卫,自当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吱呀——”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楚狸当即抬头望去。 是齐子佩回来了,此前入住之后齐子佩又出门探访了一圈,如今入门,满头霜白。 楚狸见到来人,挑挑眉:“怎么,才出行半个时辰就白雪满头了?” “你的嘴真是一日都空不下来。”齐子佩解开身上大氅将其拢起,摆上一旁的木施,走到床边坐下:“打听清楚了,蜃阁旧部还在这城中,只是——” “只是楚瑜被软禁在楚逸的寝宫里。” 风雪正盛,楚狸也未扣窗户,几片雪花随着凉风入内,窗沿上也积了些残雪,倒是反着光将室内照得又亮又凉了几分。 “你已经知道了。”齐子佩低沉的笑了笑,随后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狸伸手拍去齐子佩身上余雪:“你有何想说的?” 齐子佩叹息道:“恐怕这次,我二人之力不足以带他出来——” “此话怎讲?” 是这么一回事,楚瑜本就是蜃阁少主,也是楚国皇室宗亲,于情于理回了楚国不会不和蜃阁旧部联系。 只是这联系过后他便被捕,恰好让楚逸夺了个空子,现下大部分的蜃阁旧臣都被抓去了皇宫之中。蜃阁之人是知道楚逸私下在做什么的,照从皇宫中逃出的蜃阁旧臣所言,楚逸应是和柳芙洵养出了成了气候的缠。 且还不止是一只,而是百只有余,现下估摸着全数放在了楚瑜周围守护,就等着人来自投罗网了,而如此庞大的数量,绝不是他二人的一次铲除的。 更让人头疼的事情还有,只是他只听到些只字片语,无法考证。 闻言楚狸微怔:“成了气候的缠如何难对付?” 齐子佩摇摇头拧着眉头:“不生不死之物,需用不生不死之火灼之。其实你那幽冥火精倒是可以焚烧,只是百只数量我们的幽冥火精怕是不够,所以我们必须去神虎谷一趟,借他们圣火一用——” “那你为何如此愁眉不展。”楚狸用手抚了抚齐子佩眉心:“莫不是因为厉印?” 齐子佩还真点了点头:”就是如此,厉印被控,神虎谷如今不知如何,所以这一趟,也是虎穴龙潭!” 楚狸听后笑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得先潜入皇宫一趟,探他平安。” “你准备——”“自然是用那招!你且先出城,半个时辰后城郊树林见。” 约定好了接头时间,齐子佩嘱托了句“小心”便从窗子越出没了踪影。 楚狸望着窗外风雪愣神片刻,才从怀中掏出羽眉那枚异形埙。呢喃道:“替你报仇的时候到了。” 【长期支线任务手刃仇敌已推进,完成度20%,完成后将获得特殊奖励。】 “天寒地冻,小心火烛——”楚狸听着脑中提示轻笑,指腹细细摩挲了下自己的眉眼:“也算替你赠我的这一生,做个了结。” 空中雪花依旧在飘,外头传来集市商人强忍严寒的吆喝声,隐没了客栈内暖气下的低语。 楚国皇宫,楚逸寝宫。 “啪——啪啪——”是鞭子的声音,不在寝宫之内,却是从寝宫传出来的。 现下还是白日,寝宫中应是没有人住着,可令人不可置信的是,连个守门的护卫都没有,那就有点玄乎了。门前恰好是有小太监捧着东西来访,见他哆哆嗦嗦的,将东西放到了门前,一脸惧怕的狂奔而去。 似是因为身后还有声音传来,那小太监脚步匆忙到将自己绊倒,却又忍着疼痛爬起继续奔跑。 留下的只有那包不知何物的油纸包裹,还有就是——不断的鞭声。 小太监跑到了自家门邸里才舒了口气,却听一个娇媚女声道:“小四儿,东西送过去了么?” “黎姑姑。”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跪在院中:“送过去了,只是——” 屋内女声又道:“只是什么?难不成是你没送到?” “不不不,黎姑姑,只是皇上寝宫没人,还,还有鞭声,我就放在了门口——” 黎姑姑轻笑:“亏生不得是你机灵,要是你入了殿,现在该给那些东西杀了吧,好了,起来去领赏吧!”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的从地上起来,跟着黎姑姑走远了,楚狸这才从门后现形。 他是神行进的这楚国皇宫,正巧了看到这小太监捧着东西匆匆走着。 听到小太监嘀咕自己倒霉,得给皇上送些东西,又说寝宫邪门,这才跟上了他。果真,楚逸的寝宫不那么一般! 按风水来说,王都所在乃龙脉汇集之地,皇宫更是龙脉原点,寝宫为守太平,自然是福泽心灵的。可偏偏这么一处宝地中的宝地,四缠阴风,八面设阵,将整个楚国皇宫的风水逆转了乾坤。 寝宫中除了不断的鞭声外,凭借楚狸的耳力还听到了些低哑的嘶吼,和无法抑制的呻【吟】。其中什么都有,却是没听到楚瑜的,这也是楚狸没有贸然入内的原因之一。 他细想那寝宫表面看着不大,若是有这种状况,肯定藏了密室。 只是这皇家要修密室,绝对不可能只设了一处,楚瑜被藏在哪里,不得而知。 所以楚狸才跟着小太监回了这里,谁想,还是没打探到什么新奇消息。 “小四儿,你可算回来了。”就在楚狸思索之时,另一个小太监从门边跑了进来,楚狸顺着声音抬头,瞧见小四子已经领了赏银出来了。 小四子一听来声,抬头是满脸喜悦:“哟,五哥!” 被他称谓五哥的小太监的确是穿的比他好,揽住他的肩膀道:“怎么样,这差事?” “还,还成。”小四子愣是冒出了些冷汗:“五哥,你可别说,真,真就那么回事!” 五哥揽着他坐到一处石台阶上满脸自信:“可不是,我就说了么,就是传得邪乎,你啊,不信就是。”小四子大抵惊魂未定,深深呼吸两口:“五哥,宫里说皇上抓了二皇子制那东西,是不是真的?” 他才问出口,五哥一脸惊恐的捂住他的嘴,待他没声儿了,望了望左右,才敢松手。“嘘,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不要命啊!”五哥拍了小四子后脑勺一下:“不可说,不可说啊!” 楚狸看这二人互动,捕捉了些风影,遂又靠近几步,毕竟这小四子年纪还小,不怕他不问。 果真,小四子悻悻笑了两声,将怀中银两推了一半儿给五哥,撒娇求道:“哥,你给我说说呗!” “啧,你这滑头。”五哥笑嘻嘻的收了银子:“成,那我给你说说!” 小四子重重点头,甚至还从怀里拿出一包桂花糕:“好嘞!哥,你吃着说呗!” 这楚逸寝宫里我怪事,可不是楚瑜被抓回来后才有的,算是持续了两三年了。 以前他宫内除了鞭打声,还有吓死的的哭嚎声,只是现在才剩下了抽鞭子的声音而已。 宫中生活烦闷,自然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就特别招宫中宦官和宫女们念叨,只是那事过后就成了暗地里才能说的事儿了。 是一名小太监引起的,他轮值去送东西,却是因为才入宫不久误入了楚逸寝殿。 只说他是被里面的东西吓傻了跑出来的,至于是什么,没人知道,因为第二日那小太监就失踪了。更为玄乎的是,有人在他失踪夜里,看到了小太监模样的鬼魂从楚逸寝宫放出—— “所以呐,小四儿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守规矩,这银子大把的来,人么,是没事的!” 五哥捻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颇为沉醉的抿了抿嘴:“成了,四儿你去干事儿吧,五哥我也要去办事了。” “成成成!”小四儿迅速收了东西:“您忙,我去给黎姑姑跑腿儿去!” 他二人匆匆聊完,分道扬镳,楚狸才算彻底确定了事儿。 “果真跟蜃阁之人说的一样——” 楚狸又折回楚逸寝宫,鞭子声还在,只是那些嘶吼没了踪迹。他用灵力隐去自己身形,走入静悄悄的楚逸寝宫,还想着如何找那密室,正巧了,有人从密室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破布条拼凑而成的稀稀拉拉的袍子,枯槁得只剩骨头了,从密室出来,手中提着一个油纸包裹。应该就是小四送来的那包,那人提溜着出了密室,穿过楚狸往门外走去,路过的时候还偏头看了看楚狸的方位,但他还是个金丹水准,到底是没有发现。 正巧是这个机会,楚狸偷偷窜进了还开着的门—— 第九十八章 密室内并不暗,每隔十来步就有一对火把挂在左右,照亮甬道。 虽说楚狸早知密室非同一般,却还是被这复杂的构造给吓到了,若不是他有地图,如何能穿越这几近一个皇宫的密室群。 这得是修了都多少年,才能将整个楚国王宫地下都挖空了去,其间百转千回的分支,掺杂着数不清的密室,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王国。 楚狸贴着身边墙壁挪行,又绕过一个妖气冲天的密室,才舒了口气。 “怪不得在外都能听到鞭声。”楚狸呢喃道:“要是这么多妖邪被鞭笞的声音传不出去,那才有鬼。”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明暗不一的灯火,心想,方才出去那个,恐怕只是其中一间密室的小厮。而地图上标的楚瑜的位置,却是在正中央,也就是说,楚狸必须绕过层层关卡,走到最中心去。 其实那中心就是这楚逸的寝宫,只是他将入口设在这里,却是把路造得绕了一大圈,但若是楚狸强行破坏出一条道路,那么这地下所有被圈养的妖邪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避免打草惊蛇是现在首要任务,再说这路程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所以楚狸选择步行。 不过就是一个楚国皇宫,楚狸按着地图指引,左拐右绕了有两炷香的功夫,终于是到了关押楚瑜的牢房。 “啪——啪啪——”才到门前,里面鞭笞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和着还有一个低沉男声在问:“说,蜃珠藏在哪了?” “我呸!”是楚瑜—— 楚狸现下已是养婴巅峰,若是收起气息,除非是比他功力深厚,否则定是不能发现的。 他将身子凑到牢房门口朝门上小开的洞口一望,果真,是楚瑜! 楚瑜被吊在一根十字石柱上,琵琶骨左右各穿了一个巨大的铁钩,伤口血肉已经结痂,暗红的看上去有些可怖。 约莫着他应该是被封了气海,如今瞧着,整个人都失了光彩。可偏偏道体已成,即便是浑身的鞭伤血流不止,也没能死成。 楚瑜面前便是楚逸,穿着龙袍他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虽然是背对着众人,可见他手中拿着的粗鞭漏出了几许,是特制的,上面有倒钩。 倒钩上还沾着点血肉,楚狸完全可以想象,这一鞭子下去疼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倒钩会拉起细小血肉,这挨排排血肉中细小的神经,又该给受难者更上一层的痛楚。 就在这时,楚逸动了,他抚摸了下手中倒钩鞭子:“楚瑜,蜃珠在哪儿?你是我侄儿,总不要让楚家无后啊!” “呵呵。”楚瑜微微抬头,啐了口血沫子低笑:“谁让叔父你无能,才让你楚家无后呢——” “你——” 听得楚瑜讽刺,楚逸当即甩了他一鞭子,楚狸眼看着那鞭子带下几片碎肉,不在身上,却是感同身受。 楚逸皇袍一摆又道:“楚瑜,你父亲已经仙逝,你还挣扎个什么?” “呵呵——”回应他的只有楚瑜的笑,楚逸大抵是受够了这种回答,一怒之下将鞭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一日不讲,蜃阁那些老东西就要多死一个,你也看到了,用人做的缠可比鬼听话多了,楚瑜,你好好想想!” 楚瑜当即“呸”了他一口,别过头双唇禁闭,再也不理楚逸。 “成,我明个再来,你好好想想——” 楚逸也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估摸着楚瑜手中除了蜃珠还有更多他想要的东西,虽然已经濒临爆发,楚逸还是转身决定离开。见此情况,楚狸赶忙躲了起来,待楚逸没了人影,才悄悄推门进了去。 门内楚瑜低着头,听到开门响动淡淡道:“又回来作甚?” “楚瑜。”楚狸低声惊呼:“你怎么会被穿了琵琶骨?” 听到楚狸声音,楚瑜吃惊的抬起头,一见是本尊登时惊慌:“快走!这,这是柳芙洵的圈套!” 楚狸闻后一脸不解:“圈套?楚瑜,时间不多,待我去神虎谷求——” “啧啧啧,果真如柳天师所言。” 身后兀然传来拍掌声响,打断了楚狸的话,一回头,竟是楚逸又折返了回来。 回来的自然不止他一人,他既非修士也不是什么先天好手,只是那一手鞭子已将身后那些邪崇驯化,所以明目张胆的带着十几二十邪崇堵住了楚狸的后路。 看楚狸微微一愣楚逸又道:“侄儿许久不见,可好啊?” “谁是你侄儿?”楚狸皱起眉头:“就你这种喜欢用鞭子打人那【话】儿不行还有点心理变态想要夺【权】上位的小叔叔,我可承受不起!” 他这话说得甚是狠毒,楚逸却是不怒反笑:“侄儿果真聪慧,不愧是楚国翘楚,不过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话音刚落,楚逸手中的鞭子瞬时一挥,他身后十来只缠鬼登时涌入密室。 “快走!”楚瑜身子努力倾了一下,催促楚狸:“你快走啊!” 楚狸退后一步往他嘴里塞了颗地品丹药,传音道:“待我回来,你不能有事。” 他看着楚瑜将丹药吞入喉中,当即选择回了帮会领地,再一秒,神行城郊树林。 城郊树林里,齐子佩已经等了很久了,眼见着楚狸出现,忙不迭上前搂住。 “楚瑜现在怎么样?”齐子佩扶着楚狸,遂又发现他不太对劲,便道:“你怎么这幅样子,受伤了?” 楚狸摇摇头:“没有,他不太好,似乎被封了气海。” 顿了顿,喘了几口气楚狸又说:“蜃阁的人说错了,不是百来只,整个楚国皇宫地下都被挖空了!” “整个楚国皇宫?”齐子佩倒吸一口冷气:“那——” “别说了,赶快去神虎谷求援,我喂了他一颗地品丹药,应该还撑得住!” 楚狸突然消失,楚国地宫内也是乱成一片,此时若是他还在,就会看到有翠柳卫走了进来。 楚逸接过那翠柳卫手中卷轴问道:“逃出去的抓到了么?” “还没。”翠柳卫冷冷的说:“宗主说鱼已上钩,这枚鱼饵,必须看好了。” “知道,回去吧,继续找逃出去的那只!” 入夜,神虎谷山门。 “东君大驾,有失远迎,是厉阎失职了。” “哪里,厉阎小侄说笑了,是我有事前来叨扰。” “何出此言,不知这位是否就是?” “恩,道侣楚狸,侄儿怕是第一次见吧。” “久仰大名。” 楚狸和齐子佩已经赶到神虎谷了,厉印未死之时也不常在谷里,因而谷中掌事的乃是他关门弟子厉阎。厉阎年纪看着不大,算是齐子佩师侄辈的人,和楚狸应该是同辈,只是现在同辈变长辈,寒暄时到底有些尴尬。 他将造访二人接入谷中宴请安置好后,已经是子夜时分了,但齐子佩留了留他,现下便一同坐在房里。厉阎鲜少能出谷,就连齐子佩的天缘宴都没去成,自然是多了些问题,看着像是个俏皮少年。 只是他这等人,哪里会有俏皮天真可言,这不—— 齐子佩泯了口茶水称赞道:“这神虎谷的灵虎茶,名不虚传。” “谬赞,东君谬赞。”厉阎一脸欢喜:“小侄多年未见东君,东君修为精深不少,这人还是一如当初啊。” 齐子佩点点头:“天道垂怜而已,只是这人还如初,事不如故啊!” 厉阎愣了一下问说:“东君,此话怎讲?” “呵呵,还是夫人来说。”齐子佩给楚狸使了个颜色,楚狸了然点头。 清了清嗓子,楚狸笑道:“厉阎师兄可知缠鬼?” 今夜风波不兴,室内闻音自然也是一派安静,就连门前小池锦鲤都未拍水出声。 厉阎收起一脸笑意认真思索片刻,答曰:“缠鬼,略有耳闻。” 楚狸见他反应又问:“那师兄可知,这楚国地下,有什么东西?” “不知。”厉阎伸手给自己又斟一杯茶,未喝:“愿闻其详。” “不计缠鬼,一经放出,祸害苍生。” 厉阎本是将茶杯轻拿起的,闻音虎口一松,差点让杯子掉下来:“怎么会,师弟说笑。” “我亲眼见的。” 房内又是一阵沉默,而这时,外头的夜虫到了点,开始喧闹起来。 厉阎头垂着,看着杯中茶叶直立,闷声道:“所以东君和师弟前来——?” “圣火。”齐子佩淡淡道:“我们的幽冥火精,不足以对付这么多缠鬼。” 听到二人要借圣火,厉阎身子微微一僵:“可是,可是——” “茶凉了。”楚狸伸手又倒一杯热茶,推到厉阎面前:“可是如何?” “家师还在闭关,需要等明日我询问后才能给二位答复——” 他这谎扯得令人难以置信,楚狸失声:“厉印,唔——” 是齐子佩捂住了楚狸的嘴,他道:“也罢,我们就等一日便是。” “既然如此。”厉阎当即起身拱手:“夜也深了,小侄告退——” 他步履匆匆的走出了门儿,很快就没影了,楚狸这才扯开齐子佩的手:“厉印死都死了,你为何?” 回答他的是齐子佩深邃的眼神,还有一句淡淡的“神虎谷,有情况——” 第九十九章 楚国,神虎谷。 楚狸在房内来回踱步,转身惊愕道:“你的意思是?” “恩。”他背后齐子佩已回到桌前静坐泯茶,叹息:“楚国虽大,可神虎谷树大根深,除了国教蜃阁,这树根绝对没有渗透不进的地方。楚逸在宫中大兴土木挖掘地下密室,神虎谷不可能不察觉。” “那这么说。”楚狸朝门外波澜不兴的小池看了眼:“神虎谷很可能——” 齐子佩听后却是摇摇头:“不可妄下定论,且看明日吧。” 寅时,褚时殿。 虽说这楚国在西面腹地,可早晨亮的一点不比玉虚宫晚。 且不说二人心思繁重本就不得安睡,这大早上洪亮虫鸣也是将他们吵醒了去。 楚狸揉了揉稍稍肿起的眼泡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灌入,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坐在桌边呆愣的看齐子佩穿衣,末了还啧啧称赞:“腰身完美,筋肉匀称,赏心悦目啊。” 齐子佩看他这幅样子好笑:“这昨夜睡得不好,早上醒来脑子也糊涂,我看你多灌两杯下去,省的等下被人把话儿都套出来了。” “你要发难?”楚狸眉头一挑:“那小侄昨夜才将你推开,这么快就?” “时不我待啊,我的夫人——” 卯时,虎神殿。 白日天光已盛,此时该是神虎谷弟子们用早食的时候。 楚狸和齐子佩身份非同寻常,自然是由厉阎陪同在主殿虎神用餐。 这神虎谷和东面的那些仙门不一样,不爱素果,大早上就抬出炙烤肉品备食。 望着面前小桌上切得整齐却又拼凑完整的乳猪,楚狸在心中忍不住摇了摇头。 待二人坐定,厉阎举樽道:“昨夜时间太赶,有所怠慢,望东君和师弟见谅。” 正要饮酒之时,外头兀然传来虎啸之声,引得楚狸扭头观望。 厉阎双眸一凌,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解释道:“师弟这是在意虎啸?” “师兄说的是。”楚狸回过头一脸笑意:“不知这虎啸从何而来?” “哈哈哈——”厉阎畅怀大笑:“这是后山师兄弟们圈养的老虎,等着喂食呢。” 楚狸听他一言,伸手取过桌上酒杯同饮空后说:“好酒,只是这百兽之王,如何肯屈居人下?” 这句问话,厉阎倒是没有再回答,他朝四周小厮挥了挥手,小厮门得了令鱼贯而出。 厉阎又饮一杯,伸手在桌沿突出的那块木头上轻敲三声,就见他面前那小乳猪发出滋滋加热的油爆声。 “这百兽之王也怕生死。”厉阎夹起一小块猪肉塞入口中细细咀嚼,吞下后遥遥朝二人举杯:“人力通天,只要笞之以鞭,加以驯化,有灵之兽王,自然也是能纳入囊中的。” 楚狸听他这话,登时想起楚国皇宫中不计缠鬼,便说:“野性难驯,即便屈居一时,恐怕心有不甘。” 厉阎闻言微微一愣,又赔笑:“师弟说笑了,东君也知我谷内常年驯养灵虎,大概是师弟第一次见,所以——” “有所耳闻。”齐子佩打断厉阎,淡淡道:“只是这虎心向着人还是向兽,本君,可就不敢猜测了。” 看似只是谈虎,却是另有深意,厉阎似乎被齐子佩这一句说中心魔,匆忙低下头掩饰尴尬面色。 只是稍微,他又抬头,招呼道:“看,我光顾着跟二位说话,却是怠慢了!” “这是我神虎谷上好的猪豚。”厉阎夹起一块乳猪豚肉:“师弟那样吃可不对,该敲打一下那突出木块,这桌下的仙火会自行加热,慢悠悠再烤出的乳猪,才是人间极品啊。” 楚狸依言敲了敲那木块,又伸手给齐子佩敲了敲。 果真,这木桌仿佛就是为了烤制这乳猪设置,只是分钟时间,那乳猪丰厚的油脂就开始爆出“滋滋”美声,一阵浓烈的香气开始萦绕在二人周身,是肉食,是珍馐,是修罗最爱。 厉阎漏出得意笑意:“如何,比起玉虚膳间的美食不差吧?” “不差,不差。”楚狸吞入一块五花:“只是——” “只是如何?”厉阎满脸不解,还赶紧夹了块尝尝,自觉没什么问题。 楚狸放下筷子又饮一口酒道:“只是不如那神仙村的神仙鱼,可惜啊,如今年岁不好妖邪作崇,界河里都冒出劳什子妖物咯,加上楚国宫内还有不计缠鬼,这神仙鱼算是要绝种了。” “什么!”厉阎闻言当即失声,手中的酒樽都跟着跌落在了桌上,察觉自己事态,他慌忙将酒樽收入乾坤袋,眼神躲躲闪闪的,努力想要保持镇定。 齐子佩见他失态,缓缓道:“侄儿莫慌。” “东君说的是。”厉阎伸手理了理桌面:“是小侄礼数不周。” “非也。”齐子佩伸出食指摇了摇:“我的意思,小侄,后续怕是会更慌。” 厉阎被他一句说得变了面色,齐子佩将手中筷子放下,踱步走到厉阎面前,厉声道:“神虎谷身为四仙,在楚国发展已是百代有余,楚国风吹草动哪里能躲过神虎谷虎奴的双眼。” 齐子佩将手中酒樽悬空放下,看着它稳稳落在厉阎面前的乳猪上一滴未洒又道:“昨日进谷之时,我便用神识搜遍整个山谷,这偌大神虎谷竟然连一个虎奴都没有。” “那,那是因为——”厉阎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慌乱。 齐子佩冷笑一声:“那是因为,这些虎奴都被派出去了,音讯全无。” 大抵是他说中了厉阎的心事,厉阎颓唐的坐在桌案面前,低低垂下头。 “厉阎师侄,我话还未说完。”齐子佩伸手隔空虚抬,将厉阎的脸抬起来盯视自己:“且说楚国风吹草动尽在神虎谷掌握,若是神仙村那等‘小事’漏了你的法眼,我也当是你失职,可偏偏,楚国皇宫那等大事你说你不知,厉阎,你不及厉印十分之一的功力。” 厉阎是被他虚空扼住喉咙的,喉中发出呜呜之声,极力想要摇头辩解。 齐子佩不等他有所动作又说:“厉阎,若想演戏,总该要有个演戏的样子,听到楚国皇宫底下的东西你不慌,偏偏神仙村界河诡物你漏出马脚,要说你不知这其中原委,怕是楚狸都不信!” 楚狸听他言下之意自己和傻子无二,遂娇嗔道:“齐子佩你注意点,起码我还在看了那些东西,算是有勇有谋好吗!” 但是这句,换得的却是齐子佩轻笑三声。 他气不过齐子佩这么比喻自己,于是从桌案前站起,走到厉阎身边蹲下。 楚狸伸长了脖子凑到厉阎耳边,他清楚的看到厉阎额头上滴落的冷汗,还有他微颤的毛发。 “嘻嘻。”楚狸鬼嘻嘻的笑道:“你不知道吧,我天缘宴前夜,见到你师父了。” 说完,厉阎额上的汗更加细密了,他转头示意齐子佩将手放开,厉阎重获自由当即大口喘息起来。楚狸将指尖触在厉阎汗上一抹:“他在圣泉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惜,被我逃了,我还看到——他,是个死人!” 厉阎粗重的喘息随话音骤停,他哆哆嗦嗦的转头看楚狸,瞧见的是楚狸眼中诡秘的浓黑。 齐子佩见这‘乳猪’已经烹饪到了关键时刻,当即加了一把猛柴。 他转过身悠悠道:“昨夜你说厉印闭关,我没当即说破,只当你是推脱,若是你还干了什么事儿,我也不再追究。厉印已死,不日他的讣告就会遍发归墟仙门,我也当不知他是被柳芙洵暗害操魂,风光大葬就是。” “家,家师——”厉阎方才恢复的喉咙生硬的挤出几个字,却是—— “只是厉印,你要知道,唇亡齿寒。”厉阎的喉咙瞬间又被齐子佩扼住:“归墟四仙百代之间都是互相扶持,即便内部争斗,也不是你死我活的境地。我知你神虎谷好战喜功,可这歧途一入,便是万劫不复,挫骨扬灰都不足以平普天同门之愤。” “这一年,你门中流血无数,临阵倒戈,可要想好了——” 火候最佳,肉,成了—— 厉阎“蹭蹭蹭”爬到齐子佩腿边扯住他袂角:“师叔明鉴,神虎谷再是如何式微,也不会和弱柳扶风同流合污。” 齐子佩闻言用内劲震开他,转身低头:“那你在这楚国都干了什么,身为掌事,知情不报?” “我——”厉阎瞬间瘪了气:“虎奴,本是派出去打探了,现在,全在楚国地宫里。” 他模样颓唐,跟着声音也低了下来:“家师遇害,的确,我的确知道,可若是传出去,那正阳书院——” 楚狸听到正阳书院当即惊呼:“正阳书院?这与神虎谷何干?” “正阳书院素来与我神虎谷理念不合,若是知道家师已故,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压我们一头。加之有密信传入谷中,说是能救治我师尊还魂,所以我才。”厉阎苍凉的笑了笑:“还有那界河里的东西,其实是地宫中最大的一只缠鬼,是柳芙洵亲自养的,抓,抓的——” 说到此处,厉阎颤抖起来:“抓的乃是,我的师弟,所以——” 第一百章 神虎谷式微这件事,仙门内是没有人知道的。 这一点足以称赞厉阎的掌事功绩,却也是他的弊端所在。 按理说整个归墟现下都笼罩在弱柳扶风的阴影里,厉阎作为神虎掌事,应更当懂得协力才是。 不过人未修至忘情,这情之一字,终究还是会阻碍了心中所想,因为师父,因为师弟,厉阎有此选择倒也不是什么惊天之事。 只是他忘了一点,人,都是弱柳扶风害的,救,只是为了控制神虎谷而已。 “去年师父带师弟去天缘宴,遇到那种事,我就已经知道凶多吉少。” 厉阎垂着头在地上画了个三角,指着其中一角道:“弱柳扶风先是传回师父遗物,后楚王将师弟玉简传回,我就知道是师弟还活着。” “但是,这只是个诱饵。”他又指了指另一角:“师弟是神虎谷不世的奇才,师父已死,师弟自当传承道统,所以我必须保师弟安危。神虎谷又向来护内,知道师弟消息,我就将虎奴全部派出寻找,谁知——” 楚狸接话说:“谁知那些人只不过为引虎奴出动是么?” 想了想,他又微微点头:“你师弟是否是在芥子山就已身亡,传回玉简中只是虚妄幻象?” 厉阎无奈笑笑:“正是,虎奴去往王都后三月只有一人回来,说完见闻后不久便暴毙而亡。我那时才知道师弟已成缠鬼,而师父被柳芙洵操魂消息也是当时传入谷中的,附信所言,只需掩人耳目,年后便将师父还魂放回,而师弟在事成之后也会平安归来。” 齐子佩冷笑一声:“你是神虎掌事,怎会不知其中深浅,就没想过未归虎奴的下场?” “我本以为虎奴只是死伤惨重。”厉阎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蓦然抬头:“东君,若是师弟也成了缠鬼,你?” “我会让他死得快些,省得日后有一日他修得神智知道了,自毁而亡。” 神虎殿登时安静下来,楚狸倒是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如果换做他也会是一样的回答。 楚狸捻了捻自己的指甲:“所以你是知道你师弟奔逃出了地宫,也知道他在界河,就是没将他收了去?” “是——”厉阎低下头:“界河中有凶险的东西,师弟在那安全,而且,楚逸也不会找到!” 闻言,楚狸站起身子捻了快猪肉起来,投入齐子佩丢下的酒杯之中,溅起一片水花,看着洒落出来的酒水他厉声道:“你可知,他遁入界河,已成一方祸害,缠鬼如何你会不知,神仙村如今不得安宁,民不聊生也好,祖业断火也罢,重要的是,你师弟已造杀孽!” 厉阎错愕:“杀孽?此话怎讲——” 楚狸这才将神仙村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他听,厉阎不住叹息:“业障,是我业障。” 早食时间已经过了,此时小厮们再次入殿,仿若看不见一般错过他们身边,将殿内已经冷了的猪肉凉酒全数撤去。 楚狸望了望那残缺猪肉,顿时觉得又想起什么,便拉起厉阎呵斥:“你还有话没说!” 厉阎登时一愣,结巴道:“师,师弟,此话怎讲!” “此前你说‘人力通天,只要笞之以鞭,加以驯化,有灵之兽王,自然也是能纳入囊中的。’,这不暗合了楚逸牢中训斥那些缠鬼的模样。”楚狸瞪视着他想了想又说:“楚逸也说过‘用人做的缠可比鬼听话多了’,而且他地宫之中也以驯兽方式管束缠鬼,你这神虎谷处处与他不谋而合,走,带我去驯虎的地方!” 他这话说的连齐子佩都差点没明白过来,不过厉阎听了确实身子一软,就差没晕过去了。 “师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楚狸用手扼住厉阎脖颈叱咤:“你若不肯,我们自己去也是一样的,只是这神虎谷此后是存于世间还是被除名世外,全在师兄一念之间。哦,师兄也不用想说人多势众,我们既然能从地宫脱身,自然也能脱壳神虎。” 厉阎这下再也不是细密密的汗珠,他眉角滴下几滴汗水:“我,我带你去——” 狐狸示意齐子佩让他看住厉阎,三人这才向驯虎的后山走去,楚狸,猜得没错—— 其实也不是楚狸耳力超群或是神乎其神,只是他想的多了些。 果真,后山哪里是什么百兽之王,分明就是虎状缠鬼,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将灵虎与缠鬼融合,造出一批半灵半妖的诡物,没有半分邪气,却是嗜血好杀。 只要看笼子里就明白了,供奉的,都是活物,进笼的,身首异处。 楚狸将厉阎往笼子间隙推了一步,笼内缠鬼差点就抓上他,吓得厉阎慌忙倒退。 “这就是你说的驯养?”楚狸挑眉呵斥:“这就是你说的,百兽之王?” 厉阎看着面前证据身子哆嗦起来,颤巍巍说:“这,这不是——” 齐子佩冷哼:“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否则——” “小,小侄。”厉阎眼中突然涌出泪水:“小侄也是无奈啊!这些缠虎都是师尊在时就有的,小侄只是奉命——” 厉阎突然意识到是自己说漏了嘴,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一点。 齐子佩可不吃他这套,伸手一提:“厉阎,这是神虎谷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考虑一下。” “哎——”厉阎瘪了气:“人工驯养缠鬼的法子,是师尊想出来的。” 楚狸闻言惊呼:“厉印?他驯养缠鬼作甚!” 厉阎低下头:“其实师父本意是好的,他说殊途同归,缠鬼虽邪,但以邪止邪,也算是用得其所。而且神虎谷典籍中确实有此类记载,所以师尊才——只是没想到,缠虎不论如何驯养,也都是这——这般模样。” “吼——”三个生人靠得如此之近,笼子里的缠虎全数兴奋起来,不断咆哮出声。 楚狸将厉阎拉到缠虎面前强迫他看:“我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你看看这些人鬼不是的东西。现下还是困在笼中,若是放出去了,你手中的鞭子还拦得住它们么?” “答案你我都知道,师兄。”他将厉阎拉回:“现在你师弟,已经逃出去了,你,我,我们所有人要增多少业障你不会不知。以后仙途黄泉见面之时,你再说那句以邪止邪,你看这天道阎王谁能信你?” 厉阎低沉而笑:“我知道。师父如今下场,便是报应。神虎日渐凋零,也是——” 楚狸将他撇在一边,兀自从包裹中取出当年海城所取的幽冥火精,分成数小份精准的丢入了那些笼子里。 “吼——”笼子中的缠虎遇火而燃,疼痛的不断撞击笼子,谁想笼子怎么也撞不开。 在一派凄厉的嘶吼和炙天的蓝焰中,神虎谷秘密培养了多年的缠虎们,终于成了灰烬。 厉阎颓败的坐在笼子前,眼中映照着幽冥火精诡谲的蓝,终于还是笑至癫狂。 待火消失的一瞬间,他道:“神虎有责,任凭东君处置,但谷中师兄弟尚且无辜,只求——” “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来还。”齐子佩倒是果断的拒绝了他,他说:“这地宫缠鬼既是因神虎而起,自当也应以神虎而灭。神仙村界河中的那只,必须也由神虎谷亲自处理,但地宫数目庞大,整理之后,明日先一同前往清剿。” 闻言,厉阎眸子中漏出一丝希冀光芒:“多谢东君。小侄定当全力以赴,以赎此罪。” 楚狸看着厉阎悠悠而道:“你的罪责,道途终会让你偿还,神虎此次知情不报,仙门必有重罚,但这戴罪立功,或许届时还能留你师弟一条性命,只是这地宫中的缠鬼,怕是要付炬圣火之下,也算解脱了。” 厉阎站起身理顺身上衣物,躬身道:“任凭二位调遣,只求,神虎谷门内弟子,切莫遭人报复,这罪责我与师父一同承担。” “呵呵。”楚狸轻笑:“你若不是入了这道,应能成他方大器。” 神虎谷的圣火,其实就在驯虎的地方,说开了事情,厉阎自然也带他们去取了回来。 二人回到褚时殿,楚狸顿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这事情太顺利了!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道:“我还当他不会承认,或者负隅顽抗,谁知这么快——” “呵。”齐子佩轻哼:“神虎谷精锐估摸着在芥子山一事后损伤殆尽,谷中现下就厉阎还能看,其余都是一丝火苗,他若是负隅顽抗,今日你我二人便可让他神虎消失,他自然会选择养精蓄锐,只是这事交易之后,神虎不得不防——” 楚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是你说,厉印如何让缠可见光,这缠的驯养方法又如何到了柳芙洵手中?” “一入邪道,无论初心皆是不可守。”齐子佩望着面前一幅花间隐虎图叹道:“自他炼缠之日起,厉印就走歪了,柳芙洵精通上古邪魔之道,自然也懂如何侵蚀入魔人心。” 齐子佩转了个身走到楚狸面前将他拥住:“若是没有你,恐我也会物极则反。” 楚狸拍了拍他的背:“别说了,整理下,明日上路了。” 第一百零一章 黎明,神虎谷口。 天蒙蒙亮,昨日驯虎场后厉阎便去准备,现下他备了百来人的队伍,整齐列队在谷口等着齐子佩调遣。此次厉阎本人亦是带队的,神虎谷虽是菁华尽失,但不少聪慧之人,说是暂由厉阎关门弟子掌事,以保谷中太平。 事实上,厉阎此次出谷,为了杜绝门内空虚遭到劫难,就连神虎谷秘而不宣的护谷大阵都全数启动。楚狸有幸看了两眼,发觉‘百足之虫虽死不僵’这句古话诚不欺我,的确是空前绝后,可享安逸的好物。 眼下众人聚在神虎谷口,只等太阳精气旺盛,就可向国都进发。 之所以选在太阳精气旺盛之时,事实上还是厉阎出的主意。 依他所言,缠鬼虽然已能见光,但太阳精气最旺之时,还是会感到不适,若是那时捕捉之,容易三分。 虽然楚狸心中打的是直接烧了地宫的主意,但又想地宫一旦起火,楚国皇都恐也付之一炬,如今有了这个办法,倒是更为妥帖了些。 望着身后整齐的神虎弟子楚狸悄悄传音厉阎:“师兄,送你二词,唇亡齿寒,殃及鱼池。” “受教了。”厉阎漏出一脸无奈回音:“还是我修为不佳,道心不稳。” 约莫是等了有两个时辰,远空终于是白日凌天,神虎谷千里山林瞬时活了过来。 但闻花香绕身,后有山中百兽晨鸣,齐子佩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厉阎朝身后神虎谷弟子打了个手势,遂拱手顺眉道:“任凭东君调遣。” “走吧。”齐子佩扫了他一眼:“小侄诚意之至,眼下这最后一点菁华,我不得让它灭了。” “多谢东君——” 楚国,皇都地宫。 楚逸已快要失去耐心了,丢了的那只缠鬼找不到,地牢内的小侄儿也不肯开口。 之所以他如此担心这两件事情,是因为丢了的那只缠鬼是地宫缠鬼之首,虽说现下自己还可压制它们,但若是没有首领,这地宫中的缠鬼始终是发挥不出合战的能力。 而他小侄子楚瑜一日不说蜃珠去向,楚逸就一日无法取代他在蜃阁的位置。即便他已是天潢贵胄,可登基之时无蜃阁扶持,登基之后被蜃阁谴责良多,导致民间对于这事众说纷纭,最多的,还是质疑他无德无能。 朝着楚瑜牢房快步走去,途中楚逸惫累的抹了抹额心,重重叹了口气。 都说民心不稳即是根基不稳,楚逸这等有着极大野心的人,自然不会留得这国内隐疾。 他若是想向东出兵扩张领土,连一点民之忠心都没有,单凭这牢中不人不鬼的东西,到底是不能成大事。可偏偏他那兄长不懂他,他那小侄儿也不懂他,似乎所有人都没这想法,反之还视他为蛀虫一般。 想来,楚逸总觉得自己天命高悬,若是不能驰骋七国疆土,那百年之后,埋骨也是不甘。 可他未曾想过,这归墟七国稳固的时日不是他能猜测的,其中若不是君主无心,便是另有隐情。 但如今楚逸被*蒙蔽了双眼,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倒是入了魔障。 “吱呀——”他伸手推开半朽的木门,入内,看到垂着头的楚瑜。 楚逸走到他面前,拿着鞭子抬起楚瑜的脸道:“快到期限了,侄儿这是还不肯说?” “呸——”楚瑜朝他脸上啐了口血水:“楚逸,我只等看你天诛那日。” 他这番动作弄脏了楚逸,楚逸身后跟着的翠柳卫当即想要上去抽打楚瑜,楚狸倒是不恼,伸手拭去脸上血沫子笑道:“也罢,侄儿如此执着,那送你去见你那干子师兄弟,也未尝不可。” 楚逸的手中的鞭子随着他的话不断游移,今日那鞭子还淬了盐水,拉下皮肉的时候盐水渗入,疼得受难的楚瑜身子频频缩紧。 “再给你两个时辰,听不到我要的答案,你知道的。”楚逸收回鞭子,给身后翠柳卫使了个眼色,随即出了木门。他这是要去批阅奏折了,毕竟再是如何,他楚逸到底还是一国之君。 楚国皇宫,子桑殿。 “皇上,已经一个时辰了,该用点银耳汤了。” 声音是楚逸身边一个老太监的,这老怪物是两代老臣,服侍过楚祁,后来跟了楚逸。 倒不是楚逸觉得他如何,平心而论,虽然这老太监心思深沉,但照顾人起来,的确是有一手。 楚逸从地宫回来后已批阅了一个时辰奏折,老太监站在他身后自然看到些字眼。 西面雪山崩塌求银赈灾,北面界河传说可怖人心不稳,东面有前朝余党动作频频,南面大旱民不聊生。似乎一时间所有的人和事都与自己作对一般,楚逸仰躺在龙椅里,皱眉闭上双眸。 老太监知他心情不好,想是不想用汤,将手中东西放走,伸手来给他捏肩捶背。 “皇上忧心了。”老太监手力极好,瞬间让楚逸放松下来,他又道:“皇上切莫太过操劳,老臣也是心忧啊!” 楚逸享受着背上力度,轻笑:“古老,你见了这么多政事,可知死于安乐一说?” 老太监听后愣了一下:“老臣只是个俗人,略知一二不敢班门弄斧,还请皇上为老臣解惑。” “朕言下之意,七国不平,楚国始终是堪忧啊——” “皇上深谋远虑,老臣佩服,可国事操劳,皇上还需注意身体,老臣这就去热热那汤,皇上等着。” 言罢,古老将楚逸身后衣物理顺,匆匆往后室赶去。 楚逸被他前面一番按摩捏得放松下来,现下虽然人不在了,到底还是仰躺着休憩。大抵真是他太累了,渐渐地竟然昏睡了过去,过了不知多久,才被古老再次叫醒。 看着面前桌上一碗热腾腾的银耳汤,还有案前似乎未曾走动的漏,楚逸有点惊讶,他分明感觉自己睡了许久,遂道:“多久了?” 身后古老沉缓出声:“皇上,只是一柱香【功】夫而已。” “如此——今日的银耳汤,好香。” 用了羹汤,楚逸唤道:“古老,今日的汤是哪位御厨做的?” “楚氏。”后方声音阴测测的,顺带还补充一句:“厨子说了,今个这汤有个别致的名字。” 楚逸转头惊讶的问:“楚?我未曾听闻有楚姓御厨啊!古——” 他的声音戛然而断,因为此时的楚逸已被‘古老’扼住了喉咙,古老笑若花脸狸猫:“此汤名为,还魂。” 楚逸看着面前诡异的古老瞠目欲裂,他喉中稀疏漏出一句:“你——不——是——” ‘古老’笑眯眯的说:“你倒是还不笨,小叔叔。” 将面上的易容褪去,楚狸露出本来面目,他手一提将自己与楚逸面贴面,一字一句道:“小叔,我替父皇取魂来了。” “呵呵呵。”楚狸手中的楚逸突然变作一派闲适模样,若不是他脸上充血,还当他是游戏花间没受这挟持呢,他轻飘飘的说道:“那要看你有没有命来讨债。”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一刻,殿内突然显出多条翠绿人影,是翠柳卫! 他们还如当年骊歌城中一般冷血,只是楚狸现在可以看出,翠柳卫不是功力卓绝,而是根本就是死人。 但这死人又非正真意义上的死人,他们只是介于生死之间,所以才能以身饲溶丹虫而不亡。 翠柳卫瞬间便包围了楚逸和楚狸,楚逸挑眉:“你当古老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会不知?大侄子,都说你是楚国之光,可惜,不过尔尔。” “是吗?”楚狸张狂笑了起来:“你确定,我是你那可怜的侄儿么?” 楚逸被他这一句绕得眉头一皱,喃喃道:“难道,柳天师说的是真的?” “真真假假。”楚狸缓缓道:“你都不必知道了——” 他右手还是空的,朝门外射出一道灵力,如今人已入养婴巅峰,翠柳卫追赶不及,让楚狸打出了暗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空中隐匿身形的齐子佩和神虎谷弟子瞬时挪移至殿内,将翠绿卫再围一圈。 “什么!”楚逸见人后惊呼:“神虎谷,不是说好等——” 楚狸当即伸手给了楚逸一巴掌:“叔父,可怜你不是始皇帝,黄泉路上,切莫被讨债的鬼魂抓了去!” 这是楚狸第一次动手杀一个活生生的人,人的脖子好脆弱,他手劲大了点就能将骨头扯断。 “你,你不能杀——”楚逸最后的字儿都没出,就被楚狸折断了脖子,留下一双不甘的眼睛,含恨瞪视着辉煌的大殿,带着满腔霸图野心,没了气—— 翠柳卫见此情状,倒是没贸然上来为他报仇,毕竟楚逸于柳芙洵来说不过是个傀儡。其中一名翠柳卫大概是领头的,他尖啸一声,翠柳卫便摆出往外突围的阵势。 厉阎听到这声尖啸莫名一颤,他道:“不能让他跑了,我听过这声音,他是要去召那些缠鬼!” “一个,都跑不掉。”齐子佩淡淡道:“你护好门下弟子,这三五只小虫,我一人足以。” 齐子佩的剑快的惊人,就连楚狸都未看清他出剑,只是几道光影而去,那些翠柳卫都被打穿了气海。他们体内是养着溶丹虫的,气海一破,拳头大的溶丹虫便晃悠悠飞了出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就是这东西将二人逼入困境,可今时今日,二人总是不怕了。齐子佩伸手虚空一抓,那溶丹虫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掉落在他手中。楚狸身形一动来到齐子佩面前,将那溶丹虫一下子抢了过去,张手拿出相生,当即开始炼化。 如今二人皆是内力霸道,楚狸又有相生奇物,只是片刻功夫,害人诡物就成了滋补圣品。 楚狸喜笑颜开:“正好,给我那弟弟补一补。” 他们说得轻巧,倒是没注意厉阎和神虎谷弟子的表情。 仙门子弟好歹都是有听过这邪物的传说,更何况去年玉虚宫出此大事,厉阎见到溶丹虫之时便吓退了几步。可这齐子佩却是霸道至极,张手就收了斗大的溶丹虫,若只是这样,也就解释成是他已达天人之境。 但是,楚狸呢?再怎么看,楚狸也就是养婴巅峰之人,和厉阎终究相差不多。但只是扎眼功夫他便随意炼化了溶丹虫,还炼成了温和丹药,可见实力绝不只在表面。 厉阎来时还有些小心思,如今一看,再是没了。 收了丹药,楚狸几步走到厉阎身边:“师兄,我知道地宫入口,你们可要注意了,我和他去引缠鬼出动,大阵切莫有失。” “好。”厉阎木讷点点头:“二位小心,我且吩咐弟子将整个皇宫笼在大阵之中。” 他们所说的,正是这次的计划部署,想来想去,楚狸觉着自己不能让整个皇都陪葬,便说出将缠鬼赶至半空,在空中由神虎谷弟子困住,再用圣火付之一炬的点子。 除此之外,他还联系了在外的蜃阁长老,嘱托务必让城中百姓看到这一幕,揭露楚逸恶行。 这是一箭双雕之计,也是他为楚瑜准备好的后路。 【长期支线任务手刃仇敌已推进,完成度70%,完成后将获得特殊奖励。】 【用户请注意,用户请注意,两个时辰后,您的10级系统等级即会到账。】 正是赶往楚逸寝宫的时候,接连两道系统提示传来,第一道倒是无妨,第二道却是让楚狸一惊。 他扭头朝身边齐子佩说道:“两个时辰后我估计要入破神之境。” “你说什么?”齐子佩闻言一愣:“破神?你为什么不早说!” 楚狸甚是不解他的反应:“破神如何?莫不是在外有什么危险?” 齐子佩叹息:“且先不说,一个时辰办完楚国之事,然后我们回去领地,助你破神——” 看他是不愿意说的样子,楚狸自然也就不问他了,毕竟楚瑜危在旦夕。 二人遁入楚逸寝宫的时候,密室的门紧紧关闭着,由于时间紧凑,楚狸也无心去破,直接轰了个大洞。 齐子佩是第一次走入密室,他看了黑黢黢的房间一眼:“业障之地。” “你可别再说了。”楚狸埋怨道:“赶快先找楚狸,然后一路将缠鬼都驱赶出来!” “这牢中有多少看守之人?”齐子佩满不在乎:“你可知道?” 楚狸笑笑:“一房一人,应该也就百来人吧。” 齐子佩点点头:“那就好,你去找楚狸,我去放缠。” “这是为何?” “保你破神安危——” 虽然楚狸有些听不懂他的意思,到底还是按照齐子佩说的做了。 他想这地宫虽然地形复杂,但按齐子佩的神识能力,想要找全了缠鬼,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楚狸照着原路飞奔,奔至了那扇木门之前,里面还是熟悉的鞭笞声。 楚狸伸首望去,是翠柳卫,正在拷问楚瑜。 他掏出包裹中的渊微指玄,骤起紫气东来,隔着门板朝那翠柳卫读了个万世不竭。 翠柳卫被磅礴剑气砍得向前一倾,但却不至于死了去,迅速反应出来,鞭子握在了手中。 楚狸聂云行至他身后,堪堪向他打了个八卦洞玄,翠柳卫惊慌的发现自己气海无法调动,灵力全数被封。 楚狸左手作利爪状,附上一层丹火,指玄插入他后心,阴测测道:“你命不好。” 话音刚落,手爪穿透那翠柳卫的气海,生生将他的元婴和溶丹虫一起掏了出来。 所以才说翠柳卫非人哉,翠柳卫的元婴,皆是以溶丹虫为心,外头长得乌七八怪好不丑陋。 但到底是元婴,再怎么的也是精华所在,楚狸眼都不眨的将它炼成丹药,转身就塞进了楚瑜嘴巴里。 要说他现在的行为,大抵和那些采补之人没什么两样,可偏偏楚狸心儿正的很,楚瑜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竟不觉得离经叛道,甚至很淡定的吃下了那枚元婴丹药。 不愧是以元婴为药的丹,楚狸将那两铁钩拉出之际,楚瑜身上所有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最后只留下一些浅浅红痕和满身血污,人却是好生生的站在了面前。 将一套衣服丢给衣衫褴褛的楚瑜,楚狸才道:“抱歉,楚逸已经死了。” “什么?”楚瑜错愕抬头:“他,已经——死了?” 楚狸点点头:“若不先杀他,地宫缠鬼不好一网打尽,也恐他和翠柳卫逃脱,去告诉柳芙洵。” 楚瑜眼中漏出失落:“他死的,太便宜了——” “不便宜。”楚狸摇摇头:“我给他的魂魄里,种了那东西——” “还魂啊——” 楚瑜换好衣服之后,楚狸又将之前几颗丹药拿出,说道:“你且慢慢修补,如今,先解决缠鬼之祸。” “好。”楚瑜点点头:“功成之后,兄长同我去会见蜃阁长老一趟。” 楚狸笑着拍了拍他:“那有何难,只是要缓缓,我即将破神了——” 楚瑜一听登时失声:“破神?那兄长还杀了两人?” “你怎么也这幅表情?”楚狸歪头不解:“方才子佩也是——” “兄长,破神之时每多一份血孽,破神痛楚便多一分,雷劫也会凶狠一倍——” 闻言,楚狸知道这二人是怕自己扛不住,遂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莫慌,走,去给我积点德。” 另一边,齐子佩的速度也很快,他心焦楚狸即将破神,手下的剑便是一点情面也没有。几乎是楚狸和楚瑜出来的同时,齐子佩也完成了驱赶缠鬼的动作。 三人出门之时,是埋没在缠鬼鬼海之中的,这神虎谷布了两道大阵,一道笼罩了整个皇都,一个隔绝了皇城与寝宫,缠鬼无处可逃,密密麻麻的凑在其中,布满了天上与寝宫地下,黑黢黢的一大坨,恶心之至。 楚狸给自己套上一个坐忘:“快点与厉阎他们汇合,烧了这些鬼东西。” “好。”齐子佩正有此意,他一手牵着楚狸,一手挡住缠鬼劈开一条道路,三人便冲上云霄。 “恭候多时了。”厉阎朝齐子佩行个礼,示意两名弟子去扶楚瑜。 楚狸将楚瑜托付出去,问道:“大阵准备妥当了么?准备妥当就——” 厉阎点点头:“妥当了,只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楚狸轻笑:“只是这一切太容易,你怕有诈,厉阎啊厉阎,你就没发现这城中的翠柳卫几乎都没了踪影么?” “师弟的意思是?” 楚狸目光一凌:“柳芙洵放弃这颗弃子了,他有更好的选择。” 圣火飘然而下,合着楚狸的幽冥火精,沾染上满地邪祟。 那些缠是被驯化的,比起神虎谷的缠虎要木讷百倍,眼睁睁看着身边同伴一个接一个的被焚成灰烬。 厉阎满脸泪水道:“这其中有我神虎兄弟,如今,如今——” “这其中还有数不胜数的仙门弟子。”楚狸低语道:“一把火烧尽了孽障,也好。” 大抵是没有头领的缘故,大阵内的缠疼痛之时只会到处乱窜,或者扑进同类之间妄图吞噬避火,可火焰无情,尽数将它们送葬。 楚国皇都百姓只看到皇宫内冒出巨量邪崇,在一把大火之中,再没了踪影。 等火散去之时,恰恰好就是一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楚狸便要化神。 齐子佩嘱咐厉阎道:“你且和楚瑜安抚百姓平定楚宫,等我们回来。” “东君这是?”厉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突兀,拱手:“是小侄多语了。” 楚狸笑着拍了拍他:“别那么拘束,你是神虎掌事,我要化神罢了,等我们回来,再去找你师弟。” 厉阎闻言一愣,很快又恢复了神智:“是。” 越过众人,齐子佩急起飞剑带楚狸向西面飞去。 楚狸搂着他的腰道:“我们这是去哪?” “西极雪山,给你取个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西极雪山,盘踞在归墟最西面的长龙,少生人。 之所以人迹罕至,一是因为其中气候恶劣,终年风雪肆虐,导致进山难出山更难。 但到底还是有人去的,毕竟山中的灵草花植只要采到一株,便可以在归墟大陆安度一生,即便是酒池肉林,也是享用不尽。 除却凡尘叨扰,西极雪山的另一面是仙家的领域,同样是为了灵草,却是不一样的险恶境地。因为那灵草生长随缘,且又是稳固境界的良药,许多时候,往往是没有踪迹的。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楚狸便要化神。因而齐子佩的剑很快,当他不再掩饰实力的时候,楚狸才发觉一个境界相差的不是一二,而是整个天地。 他们如今落在雪山西面山巅,西地之西,才有二人想要的东西。越过山巅的一刻楚狸还遥遥看见东面山里披着蓑衣采药的山民,此刻扯了扯齐子佩问道:“我还以为这雪山之上无生灵呢。” 齐子佩满眼焦急,头也不回的扯着他走,嘴中接话:“的确不该有生灵存在。” 二人的目的地,楚狸并不知晓,他只觉着四周异常的冷。 那种冷不是寻常下雪时候吸走温度的冷,仿佛是要将骨髓都冰冻住,再生生敲裂的大寒。 照理说他不该有这种感觉,但披着大氅的楚狸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颤抖通过指尖传到齐子佩指腹之上,齐子佩乍然回头,担忧的望了望他说:“快,快走。” 风雪白头,西极雪山不愧是人间寒渊,二人走在路上,凌冽的雪片透过齐子佩周身灵力穿入,生生砸在二人身上。楚狸没来由的越来越冷,但他面前齐子佩却是好端端的,甚至连自己的大氅都加在了楚狸身上。 “好冷,呼——”楚狸呼出一口寒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还有多久?” 齐子佩停下脚步将他搂进怀里,温润的灵气隔空传入楚狸体内,将楚狸寒冷的血液稍稍温热几分后才答:“我也不知那洞口现在在哪里,如果拿到雪灵,这次你化神才能平安一些。” 闻言,楚狸耐不住搓了搓手:“为什么?楚瑜说人命只是加重劫雷,雪灵又是什么——” “雪灵,那是——”雪灵,是整个归墟修道之人所求的圣物。 本来这东西应该用来渡劫的,若是被人知道用来给人化神的了,大抵都会说一句暴殄天物。 这天地之间逆天之人事物频出,自然天道也有应对之法,但在这五行之外还有些奇门诡物,它们不受这些命数控制,算是上天给不屈命运的厚礼,也算是唯一的一丝怜悯。 但这样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得到的,雪灵自是其中之一,得之服用,雷劫之时劫雷的威力会削减到最小,所以通常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会将它养在西极雪山之中,加以封印,待需要的时候再行采取。 这一是为了不让灵宝出世引起争端,二也是为了保持雪灵的功效卓著。 楚狸听罢又呼出一口冷气:“所以,你为何会知道这里有一只雪灵?” “是灰鳞师叔卜卦。”齐子佩淡淡道:“他此前就替我算好了,只是现在——” “不用不行么?”楚狸无奈笑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齐子佩目光悠然的摇摇头:“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不想有万一。” 听罢,楚狸倒是不语了,从他眼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听他糯糯道:“走吧。” 山风呼啸,二人已从山巅搜索到了山腰,时间还剩半个时辰。 西极雪山的天气倒是不由得猜测,二人落在山巅之时分明还是鹅雪飘摇,现下竟已成了风雪蔽目之景。 楚狸走了一路,实在是有些受不了,顿下脚步喘息道:“不行,我太累了。” “累?”齐子佩登时面色一黯:“怎么会这么快——” 楚狸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什么这么快?不行,你得让我歇会——” 齐子佩充耳不闻,伸手将他拉起:“不行,来不及了,快找——” 找东西本就是一件麻烦事,加上他们要找的灵物淹埋在皑皑白雪之下,而这白雪之地灵气十分旺盛,导致十分不好分辨。饶是齐子佩这样的大家,在探寻灵药方面也是捉襟见肘,只等一点一点的搜寻过去,好找到卜卦的那个缺漏。 其实卜卦是算得出具体方位的,但卜卦之人讲究天机透漏三分,否则凡人折寿,这仙家是要遭天谴的。灰鳞每次都算个大概,现下情势紧急,恼得齐子佩恨这卦象太模糊。 他们又摸过一个小雪丘,齐子佩登时拉住楚狸。 此时楚狸的脸已经跟冻伤之人一般,僵硬发紫,步子都轻浮几分,想来是时间不多的缘故。 “就是这了。”齐子佩呢喃道:“等下入内,就把那东西吃了!” 楚狸冷得说不出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漏出一个“好”。 齐子佩剑影留痕,即便是若流沙一般的白雪,他也是一个劲道轰的全数蒸发了去,果真,山腰子上漏出一个大洞。 楚狸在他搀扶之下进入洞中,就见岩壁上满是突出的冰晶,凌乱的凑在一起。 奇怪的是入了洞他似乎一下子不冷了,而外头的风雪也像是被挡在了无形的墙壁上一般,丝毫未能飘进洞中。 可以说,只是走了几步,楚狸的身子就回暖了。能动之后,他即可仔细的观察起这个非同一般的岩洞,越往深处走,那凝结的冰晶就越大,虬结的也越是杂乱。 “怎么这里越是温暖的地方,冰晶越盛?”扯了扯前方齐子佩楚狸歪头问:“好像,有点违背常理了吧。” 齐子佩回头轻笑:“最违背常理的是你吧,别说了,先找到东西!” 二人又走了一段,沿路的冰晶愈发诡异,甚至在出甬道的一瞬,楚狸瞧见了冰晶中封着人! “啊!”被甬道左右两边冰晶中封着的人吓退一步,楚狸惊呼道:“怎,怎么有人封在里面?” 齐子佩闻言面色一变,登时捂住他的双眼道:“别说,别看。” 一下陷入黑暗,楚狸依言点点头,只是这肉眼遮住了,心眼却是没有遮住,他随着齐子佩步入洞中,识海里却是生生的映着那两个被封印之人的面貌,那是一对双生子。 不知是哪个种族的,那对双生子满头银发,一模一样的脸宛若刀削,坚毅却妖美。 他们身上只是粗褴的裹着白布,层层叠叠,不成衣服的衣服。 “好了,到了。”齐子佩声音传来,楚狸眼前的黑暗也跟着消失,可就在这一瞬,楚狸识海里的双生子陡然睁开了双眸。 醒过来的楚狸当即朝外头看去,冰层中的人,眼睛睁开了,正瞅着他们看。 齐子佩分明是对着双生子方向的,却是视若无睹,拿起一个宝盒递给楚狸:“你看,这里面就是雪灵。” 而同他声音一起想起的,还有两道空灵嗓音:“你,来了——” 楚狸满脸惊慌的回过身,冰层裂了—— “轰——”楚狸未能细思,整个山洞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脑中传来系统提示。 【用户请注意,用户请注意,您的等级已经到账,请做好准备。】 楚狸立马意识到,是自己的化神开始了——他朝齐子佩吼道:“快回帮会领地,要开始了!” “你先吃了!”齐子佩闻言打开雪灵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朵拳头大小的荧光莲花。 楚狸笑笑:“回去再说。”心念一动,楚狸将齐子佩传回帮会领地,望着已经碎裂的冰层和从冰层中走出的两个人,楚狸失声而笑,看来是误打误撞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本来楚狸也想走的,可听到那嗓子空灵传音,他反而不准备回去化神了。楚狸向来信奉危险越大机遇越大,大不了功力折损一些,再用九阳洗髓丹补回来,万一是什么重要的给他错过了,可就没有第二次了。 再者,他哪里会用雪灵,那是留给齐子佩的,他本就没有准备用那东西—— 西极雪山山体巍巍震动,洞内冰晶也开始全数龟裂,一块碎片落在楚狸鼻尖,折射出蛊惑人心的光芒。 那对‘苏醒’的双生子走的很快,只是一道残影,就齐头站在了楚狸面前。 “信。”二人眼中漠然,直直伸手朝楚狸吐出一个字。 楚狸闻声一愣,诧异道:“信?什么信?” 双生子如浓墨的瞳孔中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又道:“海城。信。” 海城——信——原来! 这时候楚狸终于想起,在海城的宝箱里,他得了一封给穿越之人的信。 因为后来一系列的事情,楚狸一直未曾启封,原来,竟是用在这里的。 他从包裹中拿出那封信在手中掂量了下:“你们,要信作甚?” 双生子齐齐绽放笑颜:“回去——回到最初的地方。” 第一百零三章 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楚狸直到最后都不知道。 但那日雪山之中,若是没有这么一封信,楚狸恐怕都无法活着出去。 得失之间,谁也说不出孰轻孰重,大概唯一可以得知的便是,那信中内容与穿回和代价有关。 双生子只是启开信封,默念了一遍内容,随后猖狂而笑。 而这山体中的第一个雷劫,也根本不是楚狸的,雷劫,为这二人而来。 楚狸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只记得山洞顶端被劈开了一个洞。 狂躁的天雷从空中降落在二人身上,其中一人在面前画了个诡异虚阵。 另一人在雷劫中没了踪影,而之后,再一道雷劫将那画阵之人劈得稀烂。 他那缕残魂未散之时,只悠悠的朝楚狸说了句:“这就是代价。” 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湮灭的还有那封信。 【恭喜用户完成支线任务,系统将酌情减少劫雷威力,雷劫即将开始。】 此声一落,空中已经散去的劫云再次凝聚,楚狸的那份,终于来了。 【压力值已就绪,系统计算已完成,雷劫威力为230%,请用户准备。】 “砰隆——”随着系统分析结果得出,天上的劫云也动了。 比起当初丹术比试那次的丹云,此次的劫雷可怖程度超过百倍。 大抵是因为楚狸已经到了化神的门槛,所以与当初亦是不可同日而语。 所谓遇强则强,这正是劫雷的特点,也是为何这归墟不计修士成功者寥寥数人的原因之一。 此时的劫云已经不是狂紫色的,只有单纯的黑和白,返璞归真。 “呵呵。”楚狸套上坐忘后轻笑:“我这也算是道途修得最轻松的人了吧?” 仿佛是回应他一般,天上的劫云互相缠绕碰撞,发出骇人的“隆隆”声,将空中风雪都劈停了去。 楚狸漏出意味不明的笑:“我倒要看看,我这个投机取巧的人是过得去还是过不去。” 回应他的只有无情的雷鸣,还有从破洞口灌入的凉风—— 【系统用户请注意,根据数据分析,此次劫雷为三道,进度0/3,即刻开始。】 杀伐之气,第一道雷劫在云层酝酿完全之后,从空中压入雪灵洞中的尽是杀伐之气。 带着一股肃杀的觉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无形的压力也将雪灵洞中的冰晶碎片压得粉碎。 这一道雷绝对不同于双生子穿回时的代价之雷,这是生杀在握的权利之气,是上苍对逆天者的惩罚之意。 带着决断的意志,第一道劫雷化作鸣凤朝着楚狸冲下—— 都说火凤重生瞬间是惊艳是华丽,那么这道劫雷化成的雷凤则是霸气则是凌人。 “滋啦——”就连它的鸣叫都是闪雷之声,亮紫色的眸子里隐含雷电之力,身上缠绕的雷光则显出它的威势。 它传至楚狸心头的并非撼天动地的力量,而已来自亘古的意志,未到身前压力先到,那是一种无形的攻击,是想要将敌人心理击溃的意志。这是一种镇压,向一切圣灵宣誓必须臣服的镇压,若不奉我为主,那便荡然不存。 楚狸将指玄剑横在面前,轻笑道:“下马威,果真非同凡响。” 雷凤的确是道下马威,它并非最强的雷劫,在数据分析上甚至只有90%的伤害,可它的压力却是惊天动地。由它而起的快风呼啸而至,将楚狸吹得连连后退,若不是知道这只是劫雷构成的雷凤,看它的眼神恐还会以为是有生命的灵物。 那目光形容起来,大概就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凶戾吧! 但它飞得越近,那股压迫感反而越是弱小,楚狸嗤嗤一笑:“心战。” 待雷凤冲到楚狸面前之时,那股决然的意志竟悄然收回,雷凤也在瞬间解体成数道小型闪电。 楚狸脑中回响起一个沧桑的声音——“万物皆吾所化,吾等汝之回教……” “等我回教吗?”楚狸低头沉声:“这天地万物,皆由你所化,你是——” 雷凤所化的小劫雷噼里啪啦的构成一阵磅礴电雨,在楚狸思索之间生生砸在他身上,楚狸并没有感受到疼痛,甚至连自己的坐忘已经没有了都没发现,只是静静站着,仿佛已与四周融为一体。 现下是没有齐子佩在他身边,若是在,应该会非常诧异。 这化神的雷劫向来是三至五道,身上负担越是重者雷数越多,楚狸化神之前还造了两起杀孽,照理应该是五道劫雷。 可如今他只有三道,那么细细想来,若不是那两条人命,楚狸的化神劫难岂非只有一道天雷? 再者,这第一道天雷看似气势浩大,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虚雷。 所谓虚雷,即是比心。 仙途讲究心若止水,若是被外力威吓至胆魄魂裂,那么自然没有资格进入下一道实雷。 可虚雷虽名为虚雷,到底还是雷劫出身,自然是有点力道的。 楚狸这个虚雷,更偏重于威势而不是炼心,反映出的,自然是他心思坚定。 虽不知楚狸以何为道,亦是可见他是可造之材。 虚雷,虚雷,若是视之不见,那么便和幻境无二。 到底是楚狸心思澄明还是真的已经到了目空一切的境界,这不得而知。 但这第一道虚雷雷劫,似乎是占不了楚狸便宜了。 楚狸自然是不知的,他沐浴在雷雨之中,任眼前劈闪,我自不动如山。 脑中那道沧桑嗓音不断回响,楚狸在其中陷入了一个虚无的境界。 虚无,即是无时刻之分,待他醒来,仿若大梦三生,楚狸蓦然道:“万象由心所化,心意所至,即是形。” “孺子可教——” 刹那间,雷凤与雷雨都没了形,楚狸身边的水晶洞窟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那些被威压搅碎的水晶残片,又好生生的归还在了原地,可双生子那边的洞,却是补不上了。 楚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象呢。” 话音才停,系统再次发出警示,只听它到—— 【系统用户请注意,雷劫进度1/3,即将开始第二道雷劫。】 这第二道雷劫,是实雷,乃是正真发怒之雷。 楚狸抬头望天,果真连着天色都不一样了,若刚刚还是阴郁,现下空中又飘雪了去。 完全是没有雷云的踪影,疏忽的还会以为这雷劫就那么过了。 其实,这第二道雷劫,来自过劫之人的身边。 楚狸瞧见地上散乱的水晶残片间闪烁起朦胧的光芒,一颗颗小小的雷球从中滋生而出。 “不是吧。”楚狸瞪大眼睛看雷球布满周身,戏谑道:“我还真是,第一次瞧见球形闪电。” 约莫只有鸽子蛋大小的雷球兀自排列着顺序,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威压。它们像是有人指挥一样,各自站在一个点上,若楚狸还能动弹,便可看出这是一方大阵。 【系统计算已完成,此道雷劫威力为180%,请用户准备。】 “果真,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楚狸弹了弹自己的指玄,用丹火布满全身,接着补上减伤,时刻准备来一波凭虚御风。 “滋啦——”第一颗雷球劈出声响,接着,所有的雷球都开始呼应它。 还以为是百球齐劈,谁知,第一道闪电却是朝第二颗雷球而去。 一颗接一颗,雷电在滋滋声中连成雷阵,积蓄了数刻之久,终于齐齐爆发。 一道粗得惊人的雷蛇凭空而出,张开血口吞向楚狸,楚狸顿觉事情不好。 这雷阵根本不是为了招雷,而是为了困住阵中之人,这简直是智能到家了! 但楚狸岂能坐以待毙,他当即反应出来,开出凭虚御风,得了一刻空闲。就是这么一刻,足矣! 楚狸朝外聂云一瞬,躲开了雷蛇的第一次攻击,但雷蛇并未消失,调转面向又朝他冲来。 “啧,还是会追踪的——” 【第二道雷劫威力峰值已降低,目前为90%,预计还能启动一次。】 今日的系统提示多得离谱,不过楚狸十分受用,他再接一个迎风回浪与雷蛇拉开距离,叹道:“再躲一次,好!” 楚狸正想要再行奔逃,谁知之前的雷阵倏然没了踪迹,再一秒,又困上了他! 如今若是想要逃,就必须铺下一个生太极,可是生太极中间间歇,以那雷蛇速度—— 这是一场赌命的游戏,但楚狸自诩运气很好。 的确,他运气很好,随着雷劫威力减弱,雷阵束缚也减弱不少。 原本他应该是无能为力的,可偏偏时机正好,给他铺出了救命的气场。 雷蛇几乎是要奔到楚狸脸上的一瞬,生太极终于生效了,楚狸忙不迭使了个后跳,再拉一些距离。 机智的补上蛋壳,朝着雷蛇甩出一个五方定了定身形,楚狸就见那雷蛇朝着地面轰击而去,接触地面一瞬,西极雪山东西两面皆是发生了雪崩,偏偏因果循环,东面采药的人,被雪崩埋住了性命。 【系统用户请注意,由于用户操作失误,第三道劫雷威力峰值将提升至1000%】 第一百零四章 楚国皇都,蜃阁总教。 蜃阁总教设在一个幽暗的小弄堂里,跟西极雪山一样,冷飕飕的。 虽是国教,但蜃阁多数时候都隐匿在黑暗里,毕竟擅幻术者素来也是不喜露面的。 但此时的蜃阁内讨论的事,却是关乎整个楚国的。 “逆贼已死,国不可一日无君。” 暗黢黢的大厅里,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用手中拄杖敲了敲地面。 喧嚣的厅堂内因此而寂静下来,稀疏的光线中老者朝主座看去,座上沉默的,是个少年人。 “少主,如今时局动荡。”老者缓步走到少年面前:“请即刻准备继位事宜。” 谁知话音才落,堂下便有人提出异议:“论长幼,大长老,我们还有位大皇子呢。”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堂下半数人的支持,另一半则与之吵了起来。 “肃静。”望着哄闹的大厅,少年人开口道:“不用讨论了,由我立刻继位。” 堂下带头反对的那位长老闻声一愣:“可是少主,您乃是二皇子,于情于理,不合乎规矩——” 楚瑜全身都是隐没在黑暗中的,他低低道:“我们还是玉虚弟子,若要继位,必须被玉虚除名。大哥如今是东君道侣,若选他,你要天下之人如何看玉虚宫,你要他和东君如何相处?你要我——” 他没再说下去,整个蜃阁总教大厅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反对之人悻悻退回,一时间没了主意。 “哎,如今由我,即刻继位,再向我师父请罪——” 西极雪山,雪灵洞窟。 【系统用户请注意,由于用户操作失误,第三道劫雷威力峰值将提升至1000%】 系统提示音再次灌入楚狸脑海,楚狸身子当即一怔,心想这是什么节奏? 此前身前的球形雷阵和雷蛇都已消失,由于山体崩塌,雪山上的积雪从洞口漏了下来,好在雷蛇气劲强劲,将它们全数震得没了踪影。只有三五幸存残雪落在楚狸头上,稍稍冻了他一下。 但他丝毫未察觉到寒冷,脑中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那个1000%,这180%的劫雷威力尚且如此,若是让那道雷砸到了,自己不死也得成个焦炭。 【系统用户请注意,雷劫进度2/3,即将开始第三道雷劫。】 【系统计算已完成,此道雷劫威力为1000%,且为连续劈闪10秒,请用户准备。】 “十秒!”楚狸抹去额发上的残雪失声道:“这是要的命啊!” 是的,十秒,镇山河尚且八秒,若是那劫雷有十秒,那么剩下的两秒如何渡过? 楚狸从未像今日这般自乱阵脚,雷劫还未落下,他已经耐不住四下奔走,好似能找个藏身之处似得。绕着雪灵洞窟走了一圈,楚狸虽心思不稳,到底还是停下脚步。 他面对洞窟内的残垣断壁,嘴中喃喃道:“自己招的雷,跪着也要受完,我就不信这劫雷能给我劈死咯!” 雷劫倒数六十秒,雷劫倒数四十五秒,三十秒,二十秒,十,九...... 空中雪花兀自飘动,洞中也无雷劫迹象,看着平静极了。若不是楚狸脑中不断倒数的数字,楚狸恐怕就要放松下来了。他狐疑的望了望四周,垂头一脸沮丧,虽然嘴上说着要咬牙挺过去,但真当系统倒数,楚狸还是有种等死的感觉。 如今室内空寂一片,明明什么都在动,偏偏不留一丝声音。楚狸在系统倒数间有种天地之剩他一人的错觉,那种孤单的感觉就像是被封入了一个真空的房间,你的呐喊传不出去,外头的声音也进不来。 往往最是寂静时,人心最难承受,往往最是寂静时,心中的恐惧才会喷薄而出。 三......二......一......就在系统倒数最后一秒,雷劫来了! 洞窟内明明没有风,甚至也没有风吹入,可以楚狸为中心,却是起了一个飓风漩涡。 楚狸站在风眼之内,是格外平静的,但周身狂躁的卷风带起的冰晶残片,却是提醒他身处危险之中。 这莫名的龙卷带着丝丝雷电之力,像是一道墙,要将中心之人困杀。 第三道化神之雷,带着虚雷的威压,实雷百倍之势,缓缓的酝酿起来,只等一击必杀。 楚狸好似渴死的鱼,被那突兀而来的压力压得膝盖一软,大口喘息着半跪在地上,堪堪用剑支撑自己的身体。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快速流失,似是被人牵引一般,透过每个毛孔向外嚣张而去。 脑中有些晕眩,晕眩之间,竟听着了些莫名的声音。那声音太嘈杂,似乎是由千万不计之人的声音汇集而成,低沉而悠长,从地府归来,要将他拖入其中成为一员一般,蛊惑而狠戾。 明明已经倒数完全,这风眼雷卷像逗弄猎物的大猫,就是不将那致命雷劫劈下来。 楚狸勉强着用剑支起身子,额上的汗汇在一起滴落,他哂笑道:“压力,杀意,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扛着这股压力,楚狸朝风龙狂劈出一个两仪,张狂呵斥:“快点来吧。” “轰隆——”风龙卷速突增数倍,仿若与之交谈,楚狸抬头一望那若井口大小的天空,已是被遮蔽住了。 这次,雷劫是逃都不准备让楚狸逃脱了—— 龙卷形成的有型结界施加威压,雷云正正好凝聚在楚狸头顶,他现在就是一头困兽。 楚狸不是没有试着脱笼而出,可不论他如何想穿透风墙,那墙壁岿然不动。 头顶的雷云终于凝结了它超然的威力,随着“滋啦”一声,一道水缸粗细的闪电,从风顶砸向楚狸。 这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雷劫,整个凤龙卷内部都沐浴在劫雷之下,毫无缝隙。 它那威势是要包括楚狸在内的一切物品都逃不过它的神威,唯一的选择只有臣服。 在雷影风影之中,楚狸成了一道虚影,他毫发无损,因为镇山河。 只是在雷劫下到半途的时候,楚狸就感受到了它的威力,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退避锋芒。 他有八秒喘息的时间,可剩下两秒,至今楚狸还未想好如何应对。 若是平常的雷劫也就罢了,坏就坏在,他竟然弄巧成拙,让这雷劫翻了数倍威力。 头顶劫雷噼啪作响,楚狸摇摇头自嘲道:“运气好是好,就是有时候不太灵光。” 可能让他思考的时间真的不是很多,马上,他就再无可躲避的港湾。 楚狸将手中指玄横在身前,施施然道:“哎,只能牺牲你了——” 他是打算学当年齐子佩一般,以剑挡雷了,这也是无奈之举,虽不知会不会断剑,总好过没命。 但是楚狸忘了,当年的雷劫不过尔尔,如今这个—— 三秒,两秒,一秒——镇山河完了。 指玄在没了无敌的一刻,被楚狸抛入雷劫之下,楚狸从包裹中拿出囤积了许久的丹药全数塞入口中。粗到无法直视的劫雷一下子冲在指玄之上,将指玄打得往下一冲,楚狸反手击掌又将指玄推了回去。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将楚狸补充的灵力全数掏空,可见那天雷可怕之处。 而未能有一刻松懈,第三道劫雷再次向着它的目标发起进攻,这第二下——指玄挡不住了。 【系统用户请注意,您的武器暂时损毁,需在包裹中静养一日方可使用。】 剑未断,却是消失,重新进入了包裹—— 而这时,雷劫还剩一秒,可楚狸,已是毫无可以抗衡的办法。 他苦笑着抬起头闭上双眼,呢喃道:“运气不好,看来我要变成烤人干了。” 就在第三道劫雷触及楚狸的瞬间—— 【长期支线任务手刃仇敌已完成,任务成功奖励:原地复活一次。】 “看来,我人品还不差。”楚狸闻声漏出一个微笑,劫雷重重的劈上了他—— 雷劫过后,地上只留下了一具焦炭,人形都没了,楚狸的元神倒是还没灭,这不—— 【化神雷劫已完成,恭喜用户系统等级达到85,是否消耗复活性命,重要提示,此奖励只有一次。】 “是。”楚狸神识朝天翻了个白眼,心想,不复活我做鬼去啊,不过,这只有一次是什么意思。 他答应的瞬间,雪灵洞窟内爆出刺眼的光芒,楚狸感觉自己*上每根肌肉都重新生长了出来,将他神识裹住,让他感受到生命重构的过程。只等光芒散去,楚狸又好生生的站在了洞窟之内。 只是,没有毛发是什么鬼? “没想到我也有戴假发的一天。”穿上衣服,楚狸掏出外观中的白毛,悻悻戴上,可这身上那就——不可描述了! 楚狸厌弃的看了看自己,喃喃道:“算了,先回帮会领地——” 帮会领地,聚义厅。 鹤声搂着鹤音先生坐在齐子佩面前,劝慰道:“东君切莫担心,楚兄他吉人自有天相。” 回答他的是齐子佩一张黑脸,就连团团在他怀中闹腾,齐子佩都没去阻拦。 “东君。”鹤声看齐子佩的样子叹了口气:“这秘境是他体内所含,我们不好好坐在这么?” 鹤音也附和道:“是啊,我望过,楚兄的气运,不同一般人。” “我没担心他,我——” 突而,聚义厅外传来楚狸吆喝:“您老这是没担心谁啊?” 声音都还未断,原本黑着脸的齐子佩瞬间瞬移到楚狸面前,瞧着的是他一脸欠打的笑。 “啪——”接着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第一百零五章 “你——”楚狸揉了揉被打得偏过去且通红的脸颊,转回诧异的看着齐子佩,有些不知所措。 齐子佩眉眼含怒,盯视他良久才别过头去,错开与他相交的眼神低声说:“你——化神了。” 瞧见他这幅模样,楚狸心中无名火骤起,他伸出双手将齐子佩脸强硬掰回来:“你搞什么?” “砰!”一阵威压从齐子佩身上传出,他怒吼道:“我搞什么?楚狸你搞什么?” 楚狸被他吼得一愣:“我怎么了,我人没事,也没——” 问他问题的是齐子佩,打断他的亦是齐子佩,只听齐子佩呢喃道:“为什么不用雪灵?为什么要把我丢在里面?楚狸,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你到底——” “我——”楚狸迟疑了:“我只是想把它留给你。” 齐子佩冷笑出声:“我要的是你。” 鹤声和鹤音还有团团听闻外面动静,忙不迭跑了出来,看到的是二人对峙而立。 鹤音双目已瞎,其他感觉便更加强烈,他当即说道:“不好,快拦他们。” “什么?”鹤声垂头相问,却听团团道:“不要!!!” 他一抬头,竟看见齐子佩手中赤霄架在了楚狸脖子上。 是,赤霄。只是眨眼功夫,楚狸甚至都未看清,赤霄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用余光扫过去,还是熟悉的剑身,只是比当年赠剑之时更为凌厉。 赤霄泛着强光,这是被主人温养得极好的证据,也是这些年冰雪消融的结果,可为何,如今它又微微嵌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楚狸不得其解,他将余光收回,重新与齐子佩对视。 楚狸感受着脖颈上的锋利,淡淡的问:“你这是做什么?送我渡死劫?” 齐子佩未回声,剑锋稍稍偏开了一些,楚狸刚刚想动,他的剑锋又回到原位,甚至比方才还要入肉一些。楚狸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肤被稍稍割开了一些,遂又道:“你来真的?” “呵呵。”瞬时,楚狸手中也化出指玄,抵在了齐子佩心房之上。 齐子佩垂首看了看胸口的指玄,低语道:“有人,后山。” “好。”楚狸是听懂了他意思,隔着齐子佩对后面的鹤声鹤音说道:“看好团团,谁都不许来后山。” 言罢,二人同时收了剑。 鹤声虽然担心,但终究只能应答:“好,你们冷静点。” 帮会领地,唱晚池。 “啊——”几乎是前脚踏入唱晚池,楚狸后脚就被推入池中,身上衣衫湿了大半。 他从水中站起身子,下半身没在水中,一头白发也被水浸湿了凌乱的贴在脸上,楚狸抬头望着逆光的齐子佩,就见他也朝池中走来。 齐子佩走到楚狸面前,将他拦腰搂紧怀中,另一手勾起他的头发道:“怎么回事?” “噗呲。”楚狸轻笑出声:“还当你要用我喂鱼呢,怎么,不拔剑了?唔——” 楚狸是被齐子佩吻住了,唱晚池池水冰凉,倒是让他更加贪恋齐子佩身上温度。 这是温存?并不是,反倒是比之前更加剑拔弩张,二人皆为拔剑,却是针尖对麦芒。 其实弱势的那方依旧是楚狸,他还是不会呼吸,可凭着一口气,楚狸也不想示弱。 二人忘我亲吻,周身晕出强大的气劲,将常驻唱晚池的npc吓得逃了开去,但湖中的游鱼偏偏缠上了二人。 或许有人看着的话,会当二人是深陷情网不可自拔。可楚狸感受到的,是齐子佩通过这种方式用神识压制自己,或者说,想杀了他。 这是一种楚狸从未感受过的感觉,齐子佩的神识越体侵入他的识海,带着凌厉的杀意与爱意,与他自己的神识搅合在一起,明明是在比拼实力,却是让自己的神识瘫软开去,舒服的像是要升天了。 连带着楚狸在外的皮囊也跟着瘫软,明明是一身冰冷,偏偏他觉得火热,似乎那边也—— 这种略带侵略与操控的爱,让楚狸战栗,他忍不住将双臂搂在了齐子佩脖子上。 大抵是互相试探了有一炷香,齐子佩才放开一脸红晕的楚狸,哑声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敢!”纵使已经没了力气,楚狸还是犟:“你不能总把这些强加给我,啊——” 是楚狸腰间的软肉被捏了一下,更可怕的是,齐子佩双眼一凌,将他的裤子也扯了下来。 冰凉的湖水一下子接触到楚狸新生的肌肤,大抵就是因为是新生,触感更加强烈。 “下次还敢不敢了?”齐子佩又问一句,一只手探到后方,缓缓的揉着他的双丘。 楚狸被揉得有了反应,但关于雪灵一事,楚狸就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他又说:“敢!” “呼哈——”后方被更加冰凉的东西探入,合着湖水,是扁圆状的,还有些细密的凹凸花纹。 这绝对不是齐子佩的手指,楚狸弓着身子适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剑柄! 楚狸声音已带上勾人的味道:“你,你怎么把灵剑都——” “还,敢不敢了?”“敢——” “卧槽,齐子佩你怎么也学会这种,下——下流的——啊——” 只是一个“敢”字,齐子佩的手动了,那剑柄飞快的探入探出,浅浅的,加上湖水,让楚狸好不心痒难耐。 齐子佩埋进他脖颈里,舔了舔方才被赤霄划破的创口:“你在帮会里放了《春宫图》,里面是《龙阳十八式》,描述的十分完全,鹤声给我看的。” 闻言,楚狸心中登时一个“自作孽不可活”冒了出来,而他还未谴责出声,竟被剑柄弄得泄了—— 湖水稍微浑浊了些,齐子佩撩了些浑浊的湖水抹在楚狸发上、脸上还有脖子上,轻声到:“你看,你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你。你把我丢进来,若是死了,可想过我,若是没死,我真恨不得弄死你!” 楚狸轻笑几声,伸手将他衣襟扯开:“那你弄死我。” “啊——”楚狸被齐子佩动作惊得失声,他这次还当自己将了人家一军。岂料楚狸勾人之余未考虑对方脾性,齐子佩向来有些精分,此刻一把将剑柄抽出,粗鲁的动作下那处的嫩肉都被剑柄划破了些。 齐子佩身上的威压霎时又升一个台阶,这下连湖中游鱼都飞快的避开,四周栽植的秀木,树叶无风自动。在一片“细沙”声中,齐子佩狠狠的咬在楚狸肩膀上,狠到将楚狸身子咬破了去。 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直直送入,而后便是入了魔一般的*,将楚狸弄得差点没晕过去。 此事过后,楚狸被回过神的齐子佩放在池边仰躺,他银白的发散乱在身上,湿漉漉的。 楚狸埋怨的看了齐子佩一眼:“你还不如直接一剑砍了我。” “你死的话,太便宜了。”齐子佩身子覆上楚狸,垂头道:“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楚狸抚了抚他坚实的背:“回楚国吧——” 齐子佩登时抬起头:“你这头发,还有身上——” “额。”楚狸被戳了雷点一下子将他推开:“老子被雷劈得烧没了!” 楚国皇宫,奉天殿。 楚狸和齐子佩赶回楚国的时候,恰好遇上楚瑜加冕,一路行来,楚狸察觉到自己周身围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明明是恭敬的叫着大皇子,可多数是戏谑,少数是怜悯,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还算诚恳。 他偏过头对齐子佩说道:“怎么回事,看我回来像看死人一样。” “这些人在宫中生活惯了。”齐子佩挑挑眉:“当你和楚瑜争个高低,等着看你们兄弟相残呢。” 楚狸摆出无奈手势:”我可没那心思,人心可怖啊。” “是,人心可怖——” 他二人没走几步,穿着龙袍的楚瑜就奔来了,看到楚狸一脸诧异。 “兄,兄长你这头发?”楚狸先是一愣,随后恭声道:“恭喜兄长化神。” 楚狸本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谁知才伸手四周就多了几道压力,他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悻悻收回:“也恭喜你,当初所说之事得偿所愿,我也尽了本分了——” 楚瑜似乎是被他这动作惊到:“兄长为何这般拘束,难道,真的是只在事成之前是兄弟么?” “不是楚——楚王。”楚狸低低笑道:“你现在该有个君主的模样了。” “可是——兄长我——”楚瑜满脸焦急,却不知如何解释。 楚狸见状伸出一指堵住楚瑜想要脱口的话:“我知道这是你替我着想,我都懂。”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探视的目光也悄悄隐去,楚瑜垂下头,一脸沉闷。 他嗤嗤笑说:“也是,朕自当不负兄长所托,但求兄长多留几日,也好叙叙旧。” “如此甚好。”楚狸漏出微笑:“自然是要同楚王好好说些事儿的。” “东君,楚仙长,请。”楚瑜作邀:“朕在菏泽殿,已为二位设宴,谢二位救国之恩。” 闻言,齐子佩拉起楚瑜的手,跟着前来引路的侍卫往菏泽殿去了。 楚瑜留在原地,呢喃道:“如此也罢,我守你万步归路,让你去时无忧,归来有路。” 第一百零六章 楚国皇宫,菏泽殿。 楚逸已是身死,楚瑜当即继位,宫中的主人换了一波,侍从们倒是没有换。 如今跟在楚瑜身边鞍前马后侍奉的仍然是古老太监,他之前被楚狸砸晕了过去,现下后脑勺还有个包包。 楚狸进入菏泽殿的时候,古老太监多看了他两眼,因为他和齐子佩的座位是与楚瑜平齐的。 照理说,他也的确该多看两眼,毕竟再怎么尊贵的客人,也不该有这等待遇,更何况如今楚狸身份尴尬。但古老太监掩饰的很好,在在座众人看来,他那种眼神非但不突兀,反倒是热血殷殷忠贞不二的样子。 所有人都入座后,古老太监细声却中气的宣道:“宴启,传菜。” 周身侍奉的小太监们得了他的令,立刻开始忙活起来,这宴会的菜品大多已经做好,正在后方温着。 一道一道珍馐被宫女们奉到各个桌前,模样精致,就是搭配奇怪了些。 按照常理,应是开胃冷盘、四方热盘、压轴主菜与餐后甜品这类顺序,可除却楚瑜和楚狸二人这边是按着来的,其余朝臣的桌上皆是先上了主菜酒肉,满满当当十六道盘碟,与楚瑜三人桌上堪堪四盘冷碟相比,显得尤为突兀。 楚瑜见菜上齐,示意古老太监给自己斟酒,朗声道:“各位爱卿,这宴会置办的匆忙,寡人,先罚酒一杯。” 他一饮而尽,眼波流转间,给了楚狸一个笑意。 楚狸看他这般一本正经,忍俊不禁轻笑出声,齐子佩见之问道:“怎么?” “今个是场好戏啊。”楚狸朝座中那些微微颤抖的朝臣们努力努嘴:“你看着楚瑜,才登基一日,就懂得‘杯酒释兵权’了。哦不,这叫一箭双雕,来者不善,很有个皇帝模样么。” 他轻轻捻起面前盘中的小果子,搓去果皮又道:“也是,这楚国多年立于楚逸淫威之下,如今换了主人,他在朝内的势力必定未换。可这批人都是当朝重臣,中流砥柱若是一夜撤职,恐怕楚国是要陷入瘫痪。” “你还懂这朝中之事?”齐子佩笑岑岑的看着楚狸:“看不出,还当你不会理会这些凡尘俗事。” 楚狸淡然一笑:“这我没来之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齐子佩轻笑一声,案桌下的手拉住楚狸道:“是,好在不是你继位,否则这里的人,都得给你玩死咯。” “咳咳。”是楚瑜轻咳,野怪二人说多了些,这厅堂之人虽然听不见,但楚瑜还是听得见的。 事实上整个设宴大厅都是安静的,这朝中之人多是圆滑,虽与主位隔得远又有纱帐轻扰,但眼尖的还是看得出自己与皇帝陛下的差距。老奸巨猾的臣子又怎会不知其中缘由,故至今未有人敢动筷,甚至未敢吱声回酒。 楚瑜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又道:“诸位爱卿怎么都不用这酒食,莫不是宫中的东西不合胃口,左相,你说说。” 被他唤为左相之人,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身子骨不错,保养的也不错,倒是没大腹便便。他闻声站起身子朝主座行了个礼,侃侃而谈:“不是这珍馐不合胃口,只是——” “只是如何?”楚瑜朝左相挑了挑眉:“难道是嫌这酒肉不够精致,够不上在座诸位家中厨子的手艺么?” 左相倒是没动,楚狸顺着楚瑜视线扫去,不少朝臣已是大汗淋漓。要说现在可是冬深,炭火都还没撤去,殿中也未将火炭烧得过旺,应是心火所扰。但左相不同,他面色犹豫,面相平庸,淡定的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这十六道主菜对于臣来说太过丰盛。”左相双手相扣跪拜在地:“臣身子一直不好,还请皇上恩准臣吃些清淡食物,此等僭越,望皇上降罪。” 楚瑜听后食指扣了扣桌面:“左相既然身子不好,那朕也是该照顾的。左相乃是朝廷重臣,断断不可弄坏了身子,没了精力还如何辅佐朕呐!事出有因,来人——” 古老太监接到示意,当即唤了小太监撤去了左相桌上的东西。楚瑜见事情办妥又道:“左相事出有因,可堂中众位爱卿难不成都是身子不适,怎不见一人动筷呢?” 约莫着是想学习左相,有一面色红润的官员当即出席请旨:“皇上,臣近日日夜难安,心神不宁,故也请皇上——” “赵大夫此言差矣。”楚狸打断那赵大夫的话,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晃了晃:“赵大夫昨日还去了城中最大的那家春意楼,掌事的妈妈说你可是占了三位,这般身子骨岂可说是不适?莫不是,赵大夫兴盛起来,要将这整个皇都城的妙龄闺女都吞下去?” “皇,皇上——臣——”赵大夫吓得面色一白,当即匍匐在地颤声道:“臣家中大夫说了,是,是——” 楚狸听着赵大夫的话兀自倒了杯酒:“怕是赵大夫家中大夫医术不精,这样,明日朕派一人前去,保准治好赵大夫这郁结不下的心病,如何?” 赵大夫身子颤抖得厉害,他答谢道:“多谢皇上关心,皇恩浩荡,赵施领受。” 言罢,赵大夫又退回酒席之间,他一路过去,沿途的官员都面带复杂的端详着他,此时有一披甲大将军率先动了筷子,吞了口烧鸡肉举樽道:“皇上平定逆贼安国定邦,臣请命去边关镇守,愿为陛下守土固疆。” 楚狸闻声看去,那将军长得虎背熊腰,是个猛将外表,只是那眼神,有些沉黯,绝不是个莽夫。 他戳了戳齐子佩轻声说:“你看这人,看似蛮横,实则精明的很。” 齐子佩倒是同意他,点点头和声道:“地泽临,此人若是能顺楚瑜,倒是个好事儿。“ “是也非,你看他这动作。”楚狸指了指那披甲将军身旁立着的剑:“他那剑竖非横,未曾归心啊。” “这就要看楚瑜日后造化了,以上临下,相佐相互;居安思危,时时慎戒。” 楚狸颇为探究的看了眼那将军,传音楚瑜道:“王后之才,勿怠慢了。” 接到传音的楚瑜点点头,遂道:“崇将军心思国危,朕自当应允。” “皇上圣明。”崇将军又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这东边漠境沙民困扰,我崇德早有远赴之意。” 他那行为,其实是极其不文雅的,也是非常不敬重帝王的,古老太监看了大吼:“大胆,与皇上说话为何不止食。” 崇德倒是不甚在意那古老太监,他又问:“皇上是何意?” 楚瑜挥手呵退古老太监:“许你一月。” “多谢皇上。”崇德将手中鸡腿放下,盘着的腿轻轻一勾,身边立着的剑就倒进了他怀中。 三轮过后,别说楚瑜,就连楚狸也看清了其中局势。 虽说楚瑜登基是有蜃阁支持,但毕竟年纪还小,更别说有人等着看兄弟相残的笑话。 如今楚逸人没了,楚瑜又是个毛头小子,免不了有人想利用这时候钻空子,将他当做傀儡皇帝。 包括古老太监也是,这宴会中明明轮不上他说话,偏偏还要呵斥那崇将军,倒是显出他多朝侍奉的威势了。 现下这一轮戏过后,大抵也能将朝中分为三波势力了。以崇德为首,看君情而动,以左相为尊,是为墙头草木,而那赵大夫,则是看皇帝年少,并未有好生侍奉之意思。 楚狸暗自吐了口气:“幸好我没被搅合进去,权利场,吃人不吐骨头啊。” 样子,是要做的,当然这饭也是要吃。大家都在相互试探,但最后总是要动筷子的,想趁乱分一杯羹者,一心为国安危者又或者是捕风捉影之人,终究都是权柄的奴隶。 甚至于包括蜃阁一脉,自诩是仙门中人超凡脱俗,可这座上神气面色,亦不是因为觉着自己高人一等的缘故。楚狸现下亦是方外之心,看着宴客大厅只觉着好笑,到底都是黄土一抔,如今如何风光,也比不上超然。 当然,人各有志,只是他楚狸志不在朝堂,玩笑而已。 宴会从白日入夜,终在灯火大盛的时候结了宴,楚瑜看似醉了,倒是清醒的很。 从设宴厅出来,他将古老头遣开,朝齐子佩说道:“东君,师父那边就拜托你了。” “恩。”齐子佩看他满脸醉红,点点头:“师兄那处,我会替你办妥,日后若——” “东君,我想与兄长好好说几句话——”楚瑜一双澄明的眼睛看向楚狸,每每他这么一幅表情,才让人觉着他还是个才行了束冠礼数的文弱少年,才让楚狸有些熟悉的感觉。 楚狸转身说:“你先回去,的同他说两句。” “好。”齐子佩肯首:“那我先走一步。” 月色正浓,楚瑜醉意朦胧,将楚狸引到了御花园中。 他们在一处石凳上坐下,石桌上摆着点心,楚狸心想也是,这毕竟是皇宫。 楚瑜拿起一块梅花造型的糕点细细端详,过了会儿才咬了一口,说道:“还是这个味道。” “不过几年功夫而已。”楚狸同样捻了一块塞入口中:“恩,味道的确不错。” “呵呵。”楚瑜还显稚嫩的脸上漏出点笑意:“这是兄长小时最喜欢的点心,那时我也嘴馋,总是喜欢在嬷嬷拎食盒来之前跑出去偷吃。父皇不准我们吃多了,一日只有十来个,单数的。” 他伸出双手一手拿起一块:“每次我都偷吃了好几个,兄长应是知道,不过他宠着我。” 楚狸望他脸上失落颜色,叹了口气:“如今你是皇上,没人规束你了。” “我倒是想有人规束,兄——楚仙长——哎——” 随后谁都没有说话,约莫是月影动了动,有个小宫女端着桂花酿置放在了二人面前,匆匆退去。 楚瑜随手斟了两杯,饮入喉中一杯,却是倒了另一杯:“不如你手巧。” “你只是喝惯了。”楚狸抬头遥看月影,指尖抹了点桂花酿在石桌上轻写:“等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多谢你替我考虑,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楚狸吞下一杯桂花酿,起身准备离去,谁知才走一步,就被楚瑜扯住了。 楚瑜在他身后悠悠说道:“我喝不惯的。” “你会习惯的。”楚狸转身摸了摸楚瑜精致的柔发:“没有什么事是不会习惯的,你也知道,我不是他——” “对不起。”楚瑜清醒过来放开他:“你到底是楚国皇子,日后若是想起来了,能不能——” 楚狸点点头:“我会时常回来的。” 回到房内,齐子佩已经坐在床上了。 楚狸走到他身边坐下,默默不语,齐子佩伸手按住他的手,问道:“怎么样?” “没事了。”楚狸笑笑:“他还是个小孩子。” 齐子佩将他一把搂紧怀里:“他不小了,只是分不清罢了——” “呵呵。”楚狸轻笑:“这世上能分清的人没几个。” 齐子佩叹了口气:“睡吧。” 次日,神仙村。 神仙村今日不太平,聚了一干神虎谷的人,只为了解决遗留问题。 此时,一名神虎弟子朝村内酒肆奔走,厉阎就坐在里面。 “界河里的那位抓到了么?” “掌事,抓住了。” “什——什么样子——” “还有人形,只是——” “只是如何?” 厉阎跟着门内弟子快速奔到界河边上,果真,从谷中带来的笼子里已经抓上了人。的确是他师弟,只是气息不太对。 神仙村的村民早早的躲开了这波人,大抵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神虎谷是什么,也知道界河中的东西不能随意看,所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不听不闻不看。 楚狸二人正好这时到了,看到笼子里诡异的人形缠鬼,楚狸问道:“这就是你师弟?” “是——”厉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伸手想去摸那人缠,人缠却是龇牙咧嘴的想要来咬他,厉阎失神间收回自己手转身向齐子佩请命道:“东君,此事厉阎已经办妥,只希望东君网开一面,师弟他也只伤了一二性命,神虎谷此后定会补偿,百年之内,尽保楚国太平。” 齐子佩扫了扫那凶戾的人缠:“也罢,若是此后它再伤人,我定会让它魂飞魄散。” “多谢东君。”厉阎跪拜在地,神虎谷众人也跟着跪拜。 楚狸看着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人,嘟囔道:“此事就这样了,我们还是先回玉虚。” 齐子佩听后点点头:“恩,先回玉虚。” 子夜,玉虚宫。 接到二人要回玉虚的消息,镇守玉虚的扶音早早做了准备,当下终于接到了人。楚瑜继位消息他也是知道了的,此时纪真还没回来,见到二人他也不提这件事。 倒是药痴,神神秘秘的凑到楚狸身边:“怎么出去一趟你就化神了?” “那自然是我天资卓越的缘故。”楚狸一脸得意:“怎么,师叔祖不看好我?” 药痴忙不迭摇摇头:“也不是,只是你一化神,子佩他——” 楚狸闻言不解:“齐子佩如何?” “哎,说不得,说不得!” 这夜,楚狸是没有知道,但是第二日,他就清楚了。 因为是夜间到的玉虚宫,没有做什么排场,只是吃了顿酒,二人就回了后山秘境。 要说为什么不去东临阁,其实还不是二人的意思,是那药痴和灰鳞极力要求,才让他们又住回了桂林小屋。 楚狸许久没睡得这样深沉,一觉睡到自然醒,楚狸才见身边之人没了踪影。 其实齐子佩不在身边也属正常,当年他们在这生活,经常是各干各的,更别说东临阁了。但今日,偏巧了就是不正常!照理说,二人回来不会立即有事,更不会楚狸才睡醒了齐子佩就不在身边。 他们再是如何相处,自打心意相通后二人都是看着对方苏醒的。楚狸立即清醒了过来,他匆忙床上衣服,奔出房门,就见药痴和灰鳞坐在小院内的桌前,正是一脸愁眉。 楚狸心中当即咯噔一下,他快步走上前问道:“师叔祖,他人呢?” 药痴这人,虽然修为高深,但是感情藏不住,他哭丧着一张脸,看得楚狸心焦。 “这个,子佩他——哎,其实——” 三言两语,药痴胡乱的说不出一句话,楚狸转眼看过灰鳞:“师叔祖,他人呢?” 灰鳞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楚狸,说道:“闭关了。” “闭关?”楚狸捏过信一怔:“为何此时闭关,为何没同我说?” 二人皆是没有答话,楚狸瞧着他们这幅模样,越看越是心焦,遂吼道:“说话啊?” 还是没有回音,楚狸也顾不得长幼尊卑,直接拎起药痴胳膊:“你们说话啊!怎么都知道,就我不知?” 他激动得有些过分,身子颤抖,手力也没了分寸,拉的药痴吃痛,五官扭曲。 “楚狸,你放开!”灰鳞心疼强忍的药痴,凶声呵斥:“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不知道?”楚狸一把甩开药痴胳膊:“怎么的,我们才回来一天,我不知道什么为好?师叔祖,你和药痴两个纠缠了这么些年你不懂我心情?一觉醒来人没了,你还叫我不知道为好?你当我是您老,喜欢虐恋情深啊!” 灰鳞被气得眸子泛寒:“怎么,难不成要我告诉你你是他天数?” 这也是灰鳞一气说漏了嘴,药痴赶忙堵住他:“孙孙,没事,就是闭关准备准备。” “天数?”楚狸却是抓得住重点的:“他天数不是柳芙洵么?” 灰鳞将药痴的手拉下来,戏谑:“谁告诉你他天数是柳芙洵的?” 楚狸皱起眉头:“是他自己说的。” “呵呵。”灰鳞嘲讽的笑说:“他的天数从来都是你——” 楚狸当即退后一步,难以置信的问:“我?” “是啊,你。”灰鳞从座上直起身子,步步逼近楚狸。 “子佩的天数从来都是你。我在海城见你时就算了一卦,当你们是如何,才未伤你性命。可我没想到,他舍不得杀你,还和你成了道侣,楚狸,你运到不错。” 他从怀中又掏出一面八卦镜子,递到楚狸面前:“如今他已是渡劫当口,迟迟不能定下决心,只得强行躲劫。你看着八卦镜,应该是能看到他现在情况,楚狸,古往今来想逆天数者数不胜数,可成功无一。” “若是他压制功法,大概还能安稳留在归墟。”灰鳞点了点镜面:“但我卦象之中,他将飞升,而你也命不该绝。卦象绝不会出错,若是有错,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么楚狸,可是你有破解的办法?” 镜面被灰鳞一点即刻泛出两三波纹,扭曲中楚狸看到了齐子佩,正端坐在一处石窟内。他的情况很不好,是蜷曲着的,想来,并非早上没的人影,应该是自己睡熟后就走了。 齐子佩当下与天数抗衡,伤的是自己,楚狸看着,也觉着心疼。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当时那个复活奖励,应是用在这里的,可惜,他用错了地方。 但是,扪心自问,他的确有办法,只是—— 楚狸将镜子塞回灰鳞手中,缓缓而道:“师叔,我有的办法有点邪。” “邪?”灰鳞蹙眉:“你且说来听听,到底是何办法?” 楚狸将包裹中的生死蛊拿了出来,递到灰鳞手中:“以命换命。” “你是说,要找一人替死?”灰鳞闻声甚是惊讶:“这普天之下何来心甘情愿换命之人?” 楚狸嗤嗤而笑:“找,当然是找不到,但是骗,骗得到。” 灰鳞好奇:“骗?你是有人选了?” “柳芙洵。” 第一百零七章 半月后,界村。 楚狸再回界村,仿若隔世,还记得上回他来,认识了方芷,走之后,得了齐子佩。 可惜这次他是独身一人,倒还是来赶那拍卖会的,且这次任务重大,便显得行色匆匆。 依旧是一马一人一团团,只是一年多的时间,上回见过他的糖铺老板还认得他。 这回儿楚狸是不用问那回春堂在哪儿了,只是单纯的买些糖果给身边的团团。 “小哥又来了。”糖铺掌柜的笑呵呵的将包好的糖果递给他:“是来参加这次的拍卖会吧?” 楚狸接过糖包塞给团团,这才点点头:“掌柜的是懂行的,正是。” 糖铺掌柜人是老了,但是还是受用这恭维的,他摆摆手道:“嗨,这次回春堂将拍卖的东西说的那般玄乎,我当然也是知道一二的。别说小哥你了,就是京城里那人见人怕的几位,都抢着几天前就来了界村了。” 他左右看了看,朝着西面努了努嘴:“这不,前几天那排场,嗨!” 说着,糖铺掌柜的用手比了个水缸大小,示意来者排场之大,他摸了把正在吃糖的团团的头,又说:“小哥带着孩子,这次可一定得小心些,若是拍卖会中得罪了人,可千万要好生看着,那些人,吃人不吐骨头啊!” 楚狸心知糖铺掌柜的话是因为担心自己和团团,遂拜手谢过:“多谢掌柜的提点,我自有分寸。” 拜别糖铺掌柜的,楚狸还是熟门熟路摸去了之前住的客栈。 一年不见,客栈里倒是添置了许多物件,这一时之间看上去别致了许多。 店里是精修过了,只是小二哥却是没再招,这会儿客栈里忙得不可开交,楚狸进门,也无人来迎。只是那客栈掌柜还是老样子,缩在台柜后面,楚狸只得走到台柜面前敲了敲,才让他看见。 “哎哟!”掌柜的一见是楚狸,登时起身拍掌朝堂中小二吼道:“贵客来了你也不迎,亏我还早早吩咐你了。” 楚狸看他一脸焦躁模样愣是被逗笑了:“别了掌柜的,店里这么忙,我自己打点就是,房间是几号?” 他是不想扰了自己的清净,谁知掌柜的倒还不依了,连连摆手:“这哪能!您可是店里的恩人!” “恩人?”楚狸歪头不解,他想来想去当年也只是给了些银子安葬死者,何来恩人之说。 掌柜的瞧他一脸迷茫,登时明白了,遂道:“去年若不是您,小店怕是得砸了,后来您走后一段时间,回春堂突然就跟小店有了往来,我这店的身价那是一番百倍啊!” 他走出台柜凑到楚狸身边,指了指大厅内的草木屏风:“您瞧,只要这屏风在店里一日,我这店中安危可是有保障了。想要闹事的,也得掂量掂量回春堂的势力不是,这主要原因么,回春堂说了,都是您。” 楚狸一听登时明白了,怪不得方芷说让他入住这家店,原来—— 想通了的楚狸笑了笑:“举手之劳,掌柜现在可否告知我是几号房了?” “可以可以。”客栈掌柜笑岑岑的指了指顶上:“老地方,您住着保准舒坦。” 入夜,客栈客房内。 楚狸哄了团团睡下,这才走到窗边将包裹中的纸鹤放飞出去,只是一会儿,一道人影闪入客栈。 “你来了。”楚狸淡定的坐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朝那人影招了招手:“坐着说。” 谁知黑影倒是不依了,从阴影中走出,边走,边脱衣服。被抛落在地的是一件黑金色华服,看那制式就知道是正阳书院的,而从里面脱出的,是一道娇粉人影。 “哎,你不知道,每天多穿一层我有多痛苦。” 是方芷,她走到桌前将脸上的面具摘去,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正阳君真是没意思。” 楚狸闻言轻笑:“若是正阳君当得有意思,要么是战要么是不管事儿” 说着楚狸顿了顿,上下瞅了瞅愁眉苦脸的方芷:“就你这性子,不管事,不可能。但是好战这点么,倒是可以满足。” 方芷一听他说自己好战,登时不乐意了:“哎哟我说你这嘴巴,怎么还是这么毒?” “你是方才认识我?”楚狸默不作声的将凉茶推给她:“我看你还是润润喉的好,否则口干舌燥,再灵巧的嘴巴也说不上一句话。” “是是是,我们东君夫人冰雪明聪,小女子甘拜下风。” 二人皆是默默饮尽了杯中茶水,楚狸将杯子好生放回,转头看了看团团,才开始说正事。 他食指轻点桌面,沉声道:“那件事情都置办妥当了么?” “自然。”方芷点点头:“接应弟子传来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且三天前已近入村。” 她话音落时凉风恰好从窗外吹入,带着些冬末春初的湿漉感,凉生生的好不磨人。 楚狸兀自漏出一丝笑意:“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内门弟子,这会儿成了正阳君,怎么还来主持这拍卖会?” 方芷听着一愣,楚狸话锋转得实在太快,她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正在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楚狸沾了点茶水在她手上画了个‘有人’,方芷当即了然,随即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不来不行啊,那东西太过贵重,我放出消息之后,都遇着几波劫匪了。” “也是。”楚狸点点头:“毕竟是可以无形置人于死地的东西,想要的人多,那也很正常。” 楚狸伸手又欲去斟茶,他这回拿了三个杯子,除去他和方芷的,多了一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楚狸朝房中空气喊道:“既然来了,为何要做偷听的小人?” “扑棱棱棱——”房梁上传出一阵响动,大抵是回应楚狸,待楚狸抬头去看,一阵灵风飘过,低头,他和方芷中间已经立了一人。虽然知道面前之人是谁,但楚狸依旧是面不改色,他道:“道友夜半入我房中,不知何事?” 被问之人是蒙着面的,但眼睛中的寒光却是没被蒙住,他并未答应,倒是思考了很久才说:“我来做笔交易。” 楚狸闻言佯装惊讶:“交易?什么交易?” 蒙面之人淡然道:“放弃生死蛊。” “这于我有何好处?” “保命。” 保命一词一出,楚狸当即发出张狂笑声,卖力演出到团团都被他吵醒了去。 笑到抹泪的楚狸捧腹道:“兄台何出此言,这生死蛊乃是拍卖物品,于我生死何干。” “拍卖自然与你无关。”蒙面人声音闷闷的,顿了顿了:“但你的用途,与我有关。” 楚狸闻言挑眉:“哦?兄台夜半入我房门,扬言志在必得也罢,但与你有关,愧不敢当。再者,楚狸去年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今年得此成就,想必兄台说的保命一词,并不在楚狸考虑之中。” 他拿起那杯多出的茶敬了敬蒙面人:“这东西既是拍卖,那么钱多的就是大爷。” “没想到东君道侣竟是这种人。”蒙面人看他那副贱生生的模样,气愤道:“既然买卖不成,我先取你性命便是。” 楚狸戏谑的打量了下面前之人,嘲讽的说:“没想到柳公子有如此雅兴,先礼后兵,倒是不像你作风。” 不及柳芙洵再还嘴,楚狸又说:“柳公子三番五次想要取我性命,不就是为了那劳什子齐子佩罢了,可惜次次功败垂成。柳芙洵,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他只会为我陪葬,而不是搂你入怀。” 柳芙洵听后恨得一把扯下面罩:“你说什么?楚狸,你别不识好歹!” “好歹?”楚狸冷哼出声:“我就恃宠而骄,我就目中无人,柳芙洵你吃不到葡萄就别说葡萄酸,我这次就是要拍那生死蛊回去,你信不信就算齐子佩在我面前,我让他吃,他就吃,更别说哈哈哈哈哈——” 说完,楚狸扬起下巴:“怎么的,听到风声眼巴巴来拿东西了?柳芙洵,有本事你就拍回去给我下蛊!” “疯子。”难得柳芙洵也会说这个词,他性子怪,谁也猜不透,偏巧楚狸戳中他伤心处,一时间柳芙洵负气上头,恨恨道:“那便拍卖会见,我倒要看看是你楚狸钱多,还是我柳芙洵财大。” 柳芙洵来时如风,去时是道闪电,只是身形一扭就没了踪影。 待楚狸在焦点中找不到他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朝方芷叹息道:“紧张死我了。” 方芷“噫”了一声,嫌弃的看着楚狸:“刚才不还挺神气的,你要那么说我,我也得气急败坏。” “我这不没说你么!”楚狸埋怨道:“这几日你好生看着那东西,陪我演场好戏。” “行,只是你这样——”方芷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哎——” 楚狸知她意思,轻笑:“无妨,只要他天数过去,就有转机。” 第一百零八章 回春堂,后院花园。 拍卖会在即,回春堂来来往往的人也就多了,自然这后花园也就不那么平静。 一名华服小厮脚步匆匆奔入后院,直直朝后院小亭赶去,他手中握着一封书信,看样子是来送消息的。小厮欲要前往的亭子内坐着两个人,正在品茶,是楚狸和方芷。 “主事,有消息了。”那小厮应该是方芷亲信,也没行礼,直接宣声:“这是那边递来的。” 他将手中小信奉递给方芷,方芷朝他点点头:“下去吧。” 小厮得了令,轻飘飘的又奔回大堂,后花园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现在虽是冬末春初交替的时候,回春堂倒是不负回春之名,后花园的花开得极其娇艳。 楚狸瞅了眼方芷手上的信,捧着茶杯泯了一口,转眼看向院中桃红:“又有消息了?” “恩。”方芷朝着信封打了个法决,随后拆开看了看,皱起眉头。 “怎么?”将手中杯皿放回石桌上,楚狸伸手前去接信:“出什么事了?” 方芷轻叹一句,将信交出:“没有,只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楚狸拿过那信笺,张开细细浏览,看到信中内容,嘴角禁不住漏出笑意,这信中的消息,对他来说,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鱼已经上钩了,方芷你大可不必担心。”楚狸敛起笑容:“不过就是三两诋毁,无妨。” 他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身上丹火骤起,眨眼的功夫就将信纸化作了虚无。 方芷看他眉眼轻松,倒是更加忧愁起来:“我说你真的还笑得出来。” 将手中灰烬一扬,当作院中娇花的肥料,楚狸转头喃喃道:“如何笑不出来,我又不是丧夫失子,好端端的为何要整日皱着个眉头,我看方芷你迟早得老上几岁。” “你是没见信中所说么?”方芷听着生气,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和东君的事,已是满城风雨了。” 楚狸倒是满脸无所谓:“且让他们说吧。” 信中来的消息,乃是从正阳书院递过来的,正阳书院情报网遍布天下,这上面写的乃是他与齐子佩的一些‘流言蜚语’。事实上楚狸也知这件事会愈演愈烈,可半月之前既然做了决定,那便没什么好再埋怨的。 想到信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传言玉虚宫将楚狸除名,齐子佩与之亦是貌合神离。”,楚狸忍不住哂笑一声,这信,想必在他手上的同时,也应该在柳芙洵手上了。 “哈哈哈。”楚狸还是没忍住,笑的有些得意:“炒作真是在哪儿都好用。” 方芷看他疯癫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也就你喜欢惹得一身骚。” 楚狸伸出食指摇了摇:“骚不骚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用便是。” 他‘教育’了下方芷,随后将目光转向面前那株残梅,转念想到半月之前。 当日得知齐子佩天数乃是自己,再看到齐子佩痛楚的模样,楚狸事实上是有些六神无主的。 可他到底还是楚狸,以包中生死蛊作引,就赌那么一次。 楚狸现在想起灰鳞当时面色,依然觉着自己好笑,大抵是依了他说的,自己比谁都要可怕。 半月前,玉虚秘境。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法子?” 灰鳞捏着那枚生死蛊仔细端详:“柳芙洵也不是三岁小儿,如何骗?” 楚狸将生死蛊从他手中拿回:“这枚蛊,乃是代君受命之用,只是除你我还有药痴之外无人知晓,我们且让方芷配合,放出消息,说这生死蛊乃是让人替命之用,便可。” “让人替命?”灰鳞点点头,当即又摇摇头:“可是骗来柳芙洵,又与这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师叔祖可还记得,柳芙洵对子佩——” 灰鳞听后脸色一黯:“记得,可——该用之人不是你么?” “这就对了。” 楚狸将灰鳞引回座上,生死蛊放在石桌中间,拿手指戳了戳。 他缓缓道:“若是,我再放消息说这生死蛊我志在必得,且要将他用在子佩身上呢?” “这。”灰鳞哑然:“你和子佩举案齐眉,如何叫人信服?” 灰鳞这话其实说的有理,二人才办了天缘宴不久,在外又是出了名的契合,突然说楚狸要对齐子佩用蛊,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只要有些脑子的人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其中的缺漏。 “呵呵。”楚狸淡淡一笑:“师叔可知,三人成虎?” “我知道!”一旁的药痴突然发话,他从自个儿的破布兜兜里拿出三枚相思子:“若是你我三人都不说这是相思子,那它就不是相思子。孙孙可是这个意思?” 楚狸依言点点头:“师叔祖说的没错,我和齐子佩还有玉虚宫决裂的消息,这还得拜托方芷制成坊间传闻,须须向外流散。” “但是。”说着他点了点那三颗相思子:“还请师叔们配合。” 灰鳞一脸疑问:“如何配合?” “演一出,逼上梁山。” 言罢,楚狸将鹤声和鹤音从帮会领地召了出来,灰鳞二人一见,登时一愣。 楚狸瞧见效果不错,便与鹤家兄弟简单的讲了讲事情经过,随后神神秘秘的说:“这次还要委屈你们两个。” 鹤声当即说道:“若不是你,我们恐怕已经没了归宿,何来委屈之说?” “如此多谢。”楚狸定声:“既然你二人为妖,且鹤音又在柳芙洵麾下效力过,那么我们就让师叔祖来一次彻查奸佞。” 他转眼看向灰鳞:“而今局势紧张,哪个仙门没有一二奸细,这二人正好撞于您老枪口,不得不杀。” “门中向来知道我楚狸与二人交好,此时师叔就不顾我的想法,直接将二人‘绞杀’。再由门中弟子与我通报,我则满是愤怒大闹我玉虚宫,最好是让门中之人都能瞧见。”说到此处楚狸含笑道:“就说我楚狸更为看重朋友,伤了不少同门,子佩出面制止,但我愤然离宫。” 他又执起三颗相思子道:“师叔派出三人亲信,出门探查我的消息。切记逢人必说,若是有人前来求证,也一定要塑出我逆反的形象,最好是在三天之内让整个归墟仙门都知道我楚狸忤逆师长,护短不顾大局的事情。” “此时我个人下山,随处发泄一下,弄点风头出来。”楚狸捏碎手中相思子又说:“这时,让给方芷开始放出这些消息以及生死蛊的传闻,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传入柳芙洵耳中。” 楚狸扫了一圈在场众人,顿了顿:“然后让子佩亲自跑一趟,我二人在正阳书院相遇,当天演一出道侣相残戏码,随后我再扬言要拿生死蛊害他性命,而子佩则得表现得极其失望,说要与我再不相见。” “待这些消息传上几日,假的也能说成真的,这时再向仙门传出消息,生死蛊拍卖。” 听他安排,灰鳞了然的点点头,却又忧声:“如此拙劣的骗局,你如何确定柳芙洵一定会上钩?” “关心则乱。”楚狸笑嘻嘻的说:“且他恨我入骨,一恨我夺他心头之好,二恨子佩与我办了天缘,这第三,他绝对不会不顾子佩性命。” 楚狸摆了摆那生死蛊:“楚国之事,他应该已经知道我楚狸说一不二,我再找楚瑜配合,让子佩放出我脚踏两只船他异常伤心失望的的消息,不怕这柳芙洵不上钩。” 灰鳞听罢叹息道:“可是这样,你的名声——” “无妨。”楚狸摇摇头:“不过就是难受个一阵子,等柳芙洵元气大伤,再告知仙门众人真相,信或者不信,都与我无关。了解我者,自当不会再让这流言蜚语伤人,不信之人,随他去吧。” “为何是元气大伤?” 所有人都是神情低落的时候,药痴倒是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 楚狸打心底敬他神经大条还能修到这种地步,无奈的说:“柳芙洵即便身灭,神识必然不会轻易消灭。” “他精通分魂操魂之术,想必这次只能让他元气大伤,沉寂个一阵子。不过如此也已经足够,既解了子佩天数之困,也可让归墟仙门得以休养生息,多些喘息的时间,便可以再作打算。” 灰鳞听完突然起身:“玉虚有侄孙,是我等之幸。” “也许吧——” 楚狸收回神思,轻笑,当日灰鳞说的也许是对,也许,又是不对。不过现在这些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毕竟今日他入回春堂的时候,有同道中人见了,表面是亲昵的很,背地里倒是议论纷纷。 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楚狸忍不住想,大概现在还敢与他结交的,也只有这干熟人了吧,毕竟,他是个白眼狼嘛! 现下他身份已是不同,既非玉虚中人,却还是玉虚中人,既是东君道侣,又欲手刃东君。 看得惯的,看不惯的,大抵都觉得他可怜又可悲吧。 不过那又如何呢? 突而,楚狸和方芷的身旁闪出一道人影,在阴影中说道:“掌事,拍卖该开始了。” 第一百零九章 回春堂拍卖在即,这大厅里来往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不少。 楚狸才从后花园出来,他是等方芷前脚走了顿了会儿,才不紧不慢踱出来的。 今日他还是要去那天字二号房,不过此次房间顺序不是由身份地位排尊卑,而是正儿八经的抽签决定的。这么排是有道理的,既然这次拍卖是为了那人专门准备的,那么抽签,才好给他排出位置。 此外,考虑到柳芙洵这人身份特殊,此次回春堂还特别破例标的了不问卖主身份的规矩。 因此这次前来购买的,除了柳芙洵外,楚狸知道身份的,可以说几乎没有。 不过这些都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因为楚狸笃信,柳芙洵志在必得。 仔细的搜寻过整个大厅,确定了柳芙洵方位后,楚狸禁不住嘟囔:“果真是孽缘。” 也是,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在外人看来本就针尖对麦芒,再说他不信那么近的距离柳芙洵感应不到自己。但是这种情况又恰恰是他想要的,否则如何激那柳芙洵豪爽挥霍呢? 定了定心神,楚狸穿入人群之中,他知道柳芙洵已经坐好,所以更要大摇大摆一些。 几乎是将整个回春堂都逛了个遍,楚狸才施施然的走回天字二号房中。 一走进房门,楚狸忙不迭的将二号房的帘子束了起来,头探得有些夸张,唯恐别人不知道是他。 他虽然模样纨绔,心里却是静的很,细细的听着整个回春堂的动静。 “瞧。”一道温吞的声音从二层东面房间传来:“那就是东君道侣。” 接他话的是另一娇媚女声:“也不怎么样么,不过,他这是化神了?” 静默了会儿,似是温吞男声的主人在同意女声,这才又说:“还不是沾了光。” “幼稚。”楚狸闻言哂笑,下一秒,又静心开听。 “嘻嘻。”女声娇俏一笑“听说,这次他来,是为了那东西?” 估摸着是以为自个儿说话没人听见,言语之间那房间主人还把帘子掀开了去。 从中探首出来的,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嘴唇画得太艳,以至于五官都被遮了下去。 她朝着天字二号房瞅了瞅,可惜修为不足,连眼神都没同楚狸对上。 而她之后出来的男子,竟然是一袭袈【裟】,模样和声音一般的温吞,只不过楚狸没料着,这寒山寺的出家人,也会妄言是非。见二人黏黏糊糊的模样,楚狸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啧啧啧,艳福不浅。” 此时,那寒山寺弟子跟着红唇女一道看了看楚狸,捻动手中念珠点头:“听说是的。” 红唇娇媚女似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瞬间翻了个身窝进寒山弟子怀中:“果然。” 她勾了下寒山弟子的下巴:“不过你说沾光,是何意思?难不成——还是东君给他提升了提升?” “怯。”寒山弟子颇为不屑的接话:“你说他资质又不算上乘,传闻是一年前连门边儿都没摸到,虽对外说是东君首徒,谁不知他玉虚楚狸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寒山弟子左右瞅了瞅,又说:“这还是别人告诉我的,他似乎被人推入湖中差点死了,醒了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东君被他粘得受不了了,就把他规束进了东临阁看着,谁知道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抱上自家师父的大腿了。” “噫~好恶心!”红唇女掩面娇笑:“莫不是就这么爬上的床?” “这哪能!东君是何等人物,当然是他有手段了!不然你看那日东君死心塌地的模样,若不是他有些手段,就连他亲弟都能攀上?”寒山弟子漏出隐晦的笑,摸了摸下巴:“不过这么想想,他的功夫肯定不错,人么——嘿嘿嘿!” 红唇女一听不依了,晃了晃那寒山弟子的手:“少蕴,他有我美么!” “没没没!还是你美!” 听到此处,楚狸算是不想再听了,心中莫名觉得可笑,这传得,有够扭曲的啊! “吱呀——”正在他心中纠结的时候,自个儿的房门被打开了,楚狸转头一看,是药痴。 药痴皱着眉头匆匆走到他身边,朝着东面“啐”了口唾沫:“老和尚走了,小和尚想翻天!” 楚狸一看就知道他也听到刚刚那边的对话了,叹了口气把身边椅子给药痴拉开:“坐。” “你就不气?”药痴见他动作大吃一惊:“那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我差点没去给老和尚清理门户!” “师叔祖,你气什么,他嫉妒我,说明我比他优秀的多。” 药痴听后气鼓鼓的拿起桌上葡萄塞入口中,含糊道:“你就真不在意?” 楚狸嗤嗤而笑:“当然介意,等拍卖会完了,恩——” 他对着药痴比了个打闷棍的手势,药痴为老不尊就好这口,遂点点头:“成。不过那人在?” “喏。”楚狸朝着左面墙壁比了比:“不怕卖不出去咯。” “也是,不过你说咱俩这组合该给人叫什么?” 楚狸转头上下打量了下药痴:“负心二人组。” “我呸!”药痴炸得跳了起来:“你这嘴巴,迟早给我撕烂!” 楚狸看药痴的模样忍不住发笑,他推过去一杯凉茶:“拍卖要开始了。” 正巧是附和楚狸的话,拍卖台那边也开始了,方芷脱去正阳君的外表,穿回了她娇俏的粉裙子。这回春堂中大多数的人都是常客,自然是认识方芷这号人物的,加上她接任正阳君接任的隐秘,继任之后又整日戴着个面具,所以现在才敢肆无忌惮的抛头露面,也不怕人家当她正阳书院是要钓鱼。 当方芷出现的一瞬间,天字一号房也有动静了,楚狸虽然看着方芷,可对隔壁的关注却是一点也没少。 只听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说道:“教主,是正阳君,看来这次的传言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柳芙洵的声音隔着墙壁有些晦暗:“只是没想到这次引来了不少人。” 那熟悉声音又问:“那是否要先布置好?如果有失,直接——” 他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今日柳芙洵拍不到,那么弱柳扶风便直接来抢。虽然小声,倒还是入了楚狸耳中,楚狸一面得意骗局已成,一面又仔细的回想着这声音到底像谁。可偏偏一人执着于某物的时候,要死要活就是想不起来,楚狸脑子都要炸了,还是只能放弃。 这时,柳芙洵又说:“不,我与人打了赌,今日这生死蛊,只得是我的。” 说着,隔壁起了悉悉索索的走动声,只听那脚步越来越向墙壁靠近,再一瞬,柳芙洵声音响起:“我拍到了,就用在你身上。” 呵呵,上钩了。楚狸心中暗自叫好,却是面不改色的回话道:“恭候大驾。” “教主。”那熟悉声音也跟着近了些:“开始了。” 而那声音越近,那种熟悉感就越强烈,这对于楚狸来说是十分不正常的。照理说他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能让他熟悉的更是屈指可数,若是感觉这般强烈,肯定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很长,可周身应该没有那种人,除非—— 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冲上楚狸心头,这种事总是越想越怕,他正想深究之时,拍卖开始了。 “咚咚咚——”三声紧凑的锣鼓声在回春堂震荡开来。 堂内众人口中言语皆是被这锣鼓声震得没了声音,拍卖大厅瞬时间安静下来。 见大厅内安静下来,方芷娇笑着将手中小锤递给小厮,缓步走到拍卖柜旁,用手拍了拍那拍卖柜。 她从怀中摸出一柄小扇,秀手一挥张了开来,笑道:“今个宝贝不多,就这么一件。” 说着方芷踱了几步又道:“今个这宝贝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物,各位应该已经听到风声了。这东西来历我不好说,不过卖主说了,价高者得,就这么一枚,在座的各位可要看好了。” “东西呢,现在就在我手中。”方芷将拍卖柜上的匣子打开,生死蛊便漏在了外面,霎时,整个回春堂大厅都被那宝光照亮,一股子灵气从生死蛊上冒了出来。 “果真好东西啊!” “天哪,明明是那种东西,为何——” “看来消息没有错,快,通知后面。” “教主,你看。” 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入楚狸耳中,楚狸嘴角微微上扬,好事! 方芷展示了有一会儿,兀然将那生死蛊收入了自己体内,她道:“东西珍贵,为保它平安,交货之前我都会将它存放在我体内。”她凤眸一凌:“若是有人想要夺宝,那么我方芷与它玉石俱焚又如何?各位,开始吧!” 她将匣子推了推,说道:“咱们就以这匣子为宝,起价十万黄金,各位,请便!” “什么,十万黄金?这——” “回春堂真是狮子大开口,这黄金十万还是起拍,这是天价啊!” “什么狗屁宝贝,十万黄金垫底!” “是不是卖东西的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价格一出,厅堂中也跟着议论纷纷,谁知这时——“十万!” 方芷闻声朝三层看了一眼,笑道:“天字一号,十万金。” 第一百一十章 界村弄堂,糖果铺子。 “掌柜的,给我包份芝麻酥。” 楚狸人还未走到,声音倒是先到了,那糖铺掌柜极其识人,等他走到,糖也包好了。 掌柜的瞧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笑道:“小哥这是从拍卖会出来,得宝贝了?” “得了比宝贝更好的,谢了,掌柜的!”他将银钱递给糖铺掌柜,匆匆拿了芝麻酥,转身想走,走了两步,又转头说:“这地方怕是要不太平了,掌柜的早做准备,要真在哪儿定居了,给玉虚发封书信,也好让我和我儿再尝尝掌柜手艺。” 糖铺掌柜听了和蔼的摇摇头:“老咯,哪也去不成咯,怎么,小哥明年不来了?” “不是。”楚狸微微愣了一下:“大概很久都见不着了。” 告了别,楚狸赶忙躲进一个小巷子里给药痴发了信号。 他们这回儿该回玉虚宫了,时间不多,若是迟了,功亏一篑。 如今柳芙洵还未察觉生死蛊之事,必须赶在他前面先把事儿做成了。 只几分钟,药痴就沿着信号站在了楚狸面前,他说:“现下怎么办?” 楚狸叹了口气:“我回玉虚,拜托师叔祖去拖一拖那位。” “多久?”“一炷香——” 二人讲好对策,当即分道扬镳,楚狸读起神行千里,心中焦急如焚。 这也不怪他,毕竟到现在为止一切都非常顺利,想到齐子佩有救,他怎能不急呢? 其实也亏得柳芙洵情丝深种,否则生死蛊之计也不能成功。 就在飞天一瞬,楚狸突然有些怜悯起柳芙洵来,这百万两黄金,有点冤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是楚狸心头之刺,他必须立刻回玉虚宫查清楚! 一个时辰之前,回春堂。 方芷眼波流转,娇笑喊出:“天字一号,十万金。” 她轻轻敲了敲拍卖桌上的小铃铛,口中数字让回春堂大厅安静了下来。 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齐齐扭头望三层看来,楚狸瞧着那些人目光十分复杂,似乎都在思考。 前一秒,这些观望的人还在议论回春堂狮子大开口,可现在看着三层出价,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 “十一万!”又有人叫价,是一层的人,楚狸认得他是刚才最先骂骂咧咧的那位。 “噗呲。”他那猴急模样看的楚狸忍不住发笑,方芷埋怨的朝楚狸投了个白眼,正要敲那小铃铛,楚狸便说:“二十。” 楚狸的声音与去年差不多,其中几位熟客立马认出了他,再看他身边之人,遂有人呼喊出声。 “这不是去年拍了相生的人么!” “是啊,怎么今年也来参与,他一加入,这拍卖会还有的玩么?” 说话的不是仙门中人,楚狸寻着声源看过去,是去年第一场的豪绅。 他的目光游走的同时,聚焦在柳芙洵身上的目光随之转移,这会儿又回到了楚狸身上。 面对各种各样探究的目光,楚狸毫不避讳的笑道:“各位随意,今日我就是来竞价的。” “哟,这东君道侣什么意思啊?” 又是东二层的红唇女,她声音极大,娇软得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扶她一把。 楚狸扭头看她,就见她搔首弄姿,一派风情模样。这简直就是跳梁小丑! 楚狸心中虽已是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脸上依旧保持绅士笑容,说道:“有钱就是大爷的意思咯,这位姑娘你可好好遮下胸前的二两肉,这拍卖司仪,都比你有料多了。” “你——”红唇女被他气得直发抖,又见全场之人都看向自己胸部,忙不迭遮了起来。 “这就对了。”楚狸并不准备饶过她,又说:“还有么,姑娘的点妆技术实在不怎么样,本身五官还算端正,可偏偏喜欢描成烈焰红唇,倒显得其他几处暗淡极了,不是我说,如果下次姑娘再与我见面,怕是我只记得你一张唇。” 楚狸站起身子在包裹中掏了掏,朝二楼那红唇女丢了样东西:“还有这薄荷糖,姑娘你吃了消消火。” “哈哈哈哈——”待楚狸说完坐回座上,大厅内爆发出一阵轰笑,那红唇女心高气傲,见自己成了笑柄,抽噎着转回少蕴和尚怀里。这时有眼尖的看到少蕴和尚,不知是哪家的老前辈,叹了声:“寒山寺式微啊。” 这一句话通过灵力的扩散响彻整个回春堂,让整个大厅都听得清清楚楚,少蕴和尚立刻成了笼中贵鸟,被盯得死死的。他在这目光中看到了不少同道中人,又听那老声说他师门,当即发了火:“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说我寒山寺?” “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门!”空灵老声再次响起,只见三层西面一间房中陡然飞出一颗佛光舍利,少蕴和尚一见,吓得跪拜在地。 少蕴哆哆嗦嗦的说道:“老祖饶命,老祖饶命啊!这不关我事!” “孽障,孽障啊——”空灵老声叹息一二,那佛光舍利也跟着回了房内,这一来一回,楚狸反倒不那么显眼了,毕竟寒山寺家丑,更值得一看。 楚狸木讷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他好久才回神,凑到药痴身边问说:“舍利,谁啊?” 药痴恶狠狠的扫了眼二层的少蕴和尚:“该他的!那舍利是寒山寺老怪物的,估计这小和尚,是外门的。” “寒山寺还分内外门啊?”楚狸吃惊道:“不该众生平等,一视同仁?” 药痴仿若看白痴一样上下打量了下楚狸:“你当他们是和尚?我看他们是修罗!” “原来如此——” 拍卖会就这么被一场无意惹出的闹剧打断了,方芷无奈的撇了撇嘴,轻咳出声:“天字二号,二十。” “叮铃——”小铃铛的声音同样蕴含了方芷的灵力,强心将众人心神收回。 她一脸埋怨委委屈屈的说道:“怎么这拍卖会变成各位家长里短的地方了,还有人要加价么?” 方芷这人吧,女王起来有一套,装起可怜小妹妹也是有一套,她那话一说,立刻有豪绅说道:“是我等太不风雅了,给方芷小姐赔罪,我出二十五万,二十五万!” “呵呵,这还差不多。”方芷假吧意思的抹了抹鳄鱼泪:“朴员外,二十五万。” 瞧她一脸笑意,加上那数字,朴院外立马得意起来,神气的看了看周围。 “二十五。”楚狸轻轻念了一声,扭头对药痴说道:“我们——” 药痴立马贼笑起来:“这还用说,直接翻倍啊!” 楚狸点点头,特意扭头对隔壁说:“五十万!” “嘶——五十万!” 全场都听到了他的叫价,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更有甚者险些晕厥过去。 很快,回春堂就议论开了,内容么—— “五十万,这一个小国一年国库也就五十万吧?”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东君,难不成——” “看来这楚狸是铁了心要拍回去给他下蛊,哎,想不到啊!” 听得场内议论,楚狸颇为受用的眯起双眼,神识,则向左手房间探去。 果然,柳芙洵那边也在讨论,只是这讨论听着有些像吵架。 熟悉的男声满是焦急:“教主,您若是要出百万黄金,这——” “让那几个小皇帝补回来!”柳芙洵满不在乎的说:“反正留着也没用。” “可是,可是教中行事上下都要打点,您若是直接拍了这么个东西,恐怕——” 柳芙洵沉默了一下,随后不悦道:“机关,难不成现在你也想管着我了?” 熟悉男生怔楞一下,只听“噗通”一声后:“属下不敢。” 此刻楚狸是用神识探听的,这机关二字,立马让他想到了机关先生,但也让他想起,为何这声音如此熟悉。 因为那相似的对象,是同是修习机关术的人,东方墨! “小心他的机关。” 蓦地,楚狸无端想起天琊死时对自己说的话,难不成—— 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楚狸当即将神识收回,皱起眉头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 药痴见他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楚狸摇摇头:“你见过机关先生么?” “见过。”药痴点点头:“你别说,他那机关还真是十分的精妙,也就东方小子可以破解一二了。” 闻言楚狸转了转眼珠:“他和东方,模样很相似?” “嘶。”药痴忽然用手摸了摸下巴:“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他们俩还真的有点像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何?” “没什么,这件事之后再说——” 话音刚落,天字一号喊价了。 “一百万。” 这次不仅一层有人晕厥,就连二层三层都有人忍不住探头来看。 胆子再大一点的,诸如方才那红唇女,眼中都已露出垂涎的口水,欲要爬过来了。 方芷听后点点头,问道:“还有人要出价么?” 约莫是寂静了有一炷香,方芷终于敲定了那小铃铛:“天字一号,一百万金拍得生死蛊。” 这时候,整个回春堂都哄闹了起来,但楚狸倒是挺正经的,方芷也没有丝毫讶异之情,她道:“客人可知回春堂是现金付账?” “知道。”柳芙洵此时将那帘子拉起:“这点,我倒还是说到做到的。” “什么,竟然柳芙洵!” “天啊!怎么会是这个魔头,他拍了这东西——” “不能给他!同道们,宁死,也不能让他得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当即就有人御剑向天字一号阁飞来。 柳芙洵轰然大笑:“掌事,等我肃清了这群杂碎,再去后院找你取货。” 趁着突来的暴【乱】,楚狸转头向药痴道:“他肯定有后手,分头走,看信号。” 后来的事情,进展还算顺利,楚狸之所以知道柳芙洵得手了,正是因为身上的buff。 再后来,他逃了—— 神行结束,玉虚密室。 楚狸看着面前紧闭的玉门,定了定心神。 “子佩,我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虚,隐世密室。 楚狸在玉门前驻足良久,终于动了。 他从包裹中取出灰鳞之前给他的印章,呼了口气,盖在了玉门上。 这印章是隐世密室的钥匙,也是开启封印的唯一途径,据灰鳞所言,之前他就是被关在这里。 因为灰鳞的缘故,玉虚密室在之前已经加固了一次,如今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若是没有印章也进不去。对于正在遭受天数劫难的齐子佩来说,这个密室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印章接触到玉门后,整个章体都被吸入了玉门,随后玉门上繁杂的花纹逐渐亮了起来。 待整个玉门的图案全数亮起,楚狸总算看清了上面画着什么,是饕餮。 饕餮,其形状如羊身人面,它的眼是生在腋下的,虎齿人爪,头大嘴也大,贪婪好吃。 “凶兽。”楚狸见了饕餮登时一愣,直直伸手抚摸,却是被那饕餮纹路刺破了手指。 一点点血珠从指尖伤口流出,触及饕餮纹路,顿时被吸得没了影子。 不知是不是吸收了血液的缘故,楚狸觉着玉门上的图画似乎鲜艳了三分。 再一瞬,那饕餮似是活了一般,张口吐声道:“通关密令。” 虽然是亲眼看见,楚狸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贪狼为俗。” “解禁。”饕餮纹路上散发的血光渐渐隐去,密室的玉门从中间启开一道裂缝,终于开了去。 那动静很大,大到楚狸都能察觉玉门的分量,大到山体都在摇晃。 约莫是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密室的玉门才全数开启,这时,楚狸已经可以看到齐子佩了。 齐子佩团座在一个冰床上,神色虚弱,看得他差点就想冲过去了。 才走一步,楚狸又想起灰鳞说的,玉门后面还有一道结界。 又在包裹里掏了掏,楚狸取出了一枚玉佩,这玉佩是三君以及长老才有的,专门用来通行密室。 “流霞西去,紫气东来。”楚狸举起玉佩印上结界,口中呢喃自语,随着他话音渐落,那结界从无形变为有型,再从玉佩处逐渐消融,这才让最后一道阻碍消失。 “子佩。”连手中的玉佩都来不及收,楚狸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齐子佩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齐子佩并未有反应,依旧是眉眼紧蹙的模样,额上的冷汗细细密密,看样子是承受不住了。 楚狸蓦然想到,自打配合好自己以后,齐子佩就已自封五感,以缓解天数了,如今自己再怎么呼唤,他也是听不到的。他叹了口气松开紧紧拧着的衣袖,用手指抹去齐子佩的冷汗,再抹开他的眉心,这才开始翻找包裹。 解除齐子佩自封的丹药,药痴也是早早准备好了的,就放在楚狸这儿。 好在楚狸将关于齐子佩的东西单独放在一起,只是开合包裹的时间,他就摸出了那枚小丹瓶。 将其中的丹药倒出,楚狸将它含在口中,伸手捏开齐子佩的唇舌,凑上前去渡了过去。 这倒不是他占齐子佩便宜,而是现在齐子佩无法自行吞食灵药,必须以楚狸的灵力进行疏导才能让丹药与他完全融合。 如此服丹,也造成了一个问题,楚狸的神识必定会和齐子佩交融。二人神识交融,更胜肉体的胶着,那种感觉是自魂魄发出来的,一辈子也不会忘。 楚狸只是用神识推送丹药入齐子佩识海,就已经有些发软了,脸也红成了猴屁股。他现在外部的身体是没什么感觉的,瘫软在齐子佩身上,而神识则已遁入齐子佩气海当中。 原来他的神识跟他一模一样。 见到齐子佩气海中神识的一刻,楚狸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个念头。 由于二人都已跨过化神,所以元婴已化为神识形态,如今齐子佩的神识,就是他的缩小版本。 啧啧啧,连神识都是这幅冷冰冰的俊俏模样,真是绝了—— 楚狸见着端正浮坐在气海中央的小子佩,神识小手一抖,差点就给丹药跌了下去。 他搂紧丹药飘到齐子佩身边,俩十五厘米高的神识就这么紧紧凑在了一起。 当楚狸神识接触齐子佩的一瞬,齐子佩的神识陡然睁开了双眼,眼神凉凉的,很温润。 神识虽不能说话,但互相之间是可以传音的,楚狸晃了晃手中丹药:“该醒了。” “好。”迷你齐子佩闻言笑了,楚狸就觉着,一箭穿心了! 可现在不是痴汉的时候,楚狸拉住齐子佩,灵力一动,那丹药当即化开。 二人的神识搂在一起,由着丹药的灵气围绕,待丹药的灵气全数收至齐子佩神识内,楚狸的神识也被震回了体内。 他知道,是齐子佩醒了!毕竟齐子佩压抑了这么久,一下子解开封印,气海难免暴动,楚狸稳定神识后睁开眼,就见齐子佩搂着自己一脸正经的团坐着,已经恢复了清明。 齐子佩见他醒来,低头轻声问道:“醒了?” “恩。”楚狸点点头:“如何,感觉还好么?” “还行,下一步如何?” 闻言,楚狸摸了摸他的鬓角:“一剑劈了我。” “劈了,你?不行!” 这似乎是齐子佩下意识的反应,一句“不行”脱口而出,楚狸听着一颤,从他怀中脱了开去。 楚狸拿手指戳了戳齐子佩:“速战速决,事到临头不能反悔!” “可是——”齐子佩颇为担忧的看着他:“我下不了手。” 他目光是不忍的,连带着身子都有些颤抖,楚狸十分受用他的反应,但此事必须这么办。 “那你把赤霄拿出来。”楚狸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齐子佩闻言怔楞了好久,过了一会儿才照他说的办,剑握在手中,剑身在抖。 面对死亡的时候,大概没有人能觉得不怕,毕竟若是不惧生死,早该跳脱五行了。 赤霄锋利的剑尖就在楚狸眼前,即便知道自己身上有生死蛊的buff,可楚狸还是有些害怕。 齐子佩已经闭上眼睛,楚狸眼中这才敢漏出一点慌乱,他双手握着赤霄剑身,心中不断劝慰自己。 只要一下就好,只要一下,大家都能解脱—— 静默了有五分钟左右,楚狸终于冷静下来了,他一咬牙,身子倾了过去。 如果有第二次选择,楚狸觉着自己是绝对不会再出这种馊主意了,真是太他娘的难受了! 一个修道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气海和气海中的元神,楚狸既然是齐子佩天数,若要死,必须是魂飞魄散一次,所以他那一剑,是直直刺穿了气海和元神的。 上次过化神劫的时候,他是直接被劈成了齑粉,但元神未散,实际上痛楚并不大。 但是这一次,完全就是生生的死一次,才刺了个对穿,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立刻就涌上了楚狸全身。 那种痛感真是闻所未闻,似乎全世界的阴冷都朝着你奔涌而来,肉体被撕裂成一片一片,而灵魂则被冰冻起来。要是冻起来倒也就罢了,偏偏一边受着极寒,一边还被灼热炙烤,像是人一点一点扯开你撒盐的皮肉,还逼着你吃下去一样。 与此同时,楚狸的肉身也跟着逐渐湮灭,不是那种散成粉末,而是一点一点在人面前消散。终于,他那元神被赤【裸】裸的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挂在赤霄之上。 “额啊!”是元神发出的嘶吼,尖利,凄厉,可怖。 本来他是不准齐子佩睁开双眼的,可这种声音,齐子佩哪里还能闭上眼睛。 齐子佩睁眼的一瞬,就看到楚狸的元神被赤霄的剑气震成了碎片,他愣住了。 天数,过了。 【系统用户请注意,是否立即触发生死蛊效果,请尽快选择。】“是。” 楚狸肉身被毁,元神粉碎后,进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他只看到一团光,听到的系统提示。 或许那就是系统本身所在,楚狸拼命想看清,最后也只看到一个幻影。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立刻选择了复活,他实在是,太想齐子佩了。 死亡一刻,他看到齐子佩的眼神,就有一种感觉,这千万世界,幸好自己赌对了那个人。 齐子佩还是愣着的,眼睁睁看着楚狸消亡,似乎比当初看见他师父干枯的尸骸还要令他震惊。 明明已经是化虚巅峰,明明已经跳脱生死,可那一瞬间,他突然畏惧起来。 并不是怕自己死亡,而是那种无力,那种说不出来的可怖,直到—— 一阵旋风在齐子佩眼前刮起,他呆滞抬头,就见一个初生婴儿诞生在了风眼之中。 伴随着旋风越刮越烈,风眼中的婴儿也开始逐步成长,而风外则显出了婴儿生平。 “我不如你,你比我坚强。”看着婴儿一步步长出楚狸模样,齐子佩无意识的流出眼泪。 半个时辰之后,楚狸总算是长好了,旋风骤停,他尖叫着从空中坠落。 其实楚狸是还没缓过来,一时间忘记了浮空法门,眼看着自己就要脸着地,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了他。 齐子佩目光复杂的问道:“你,还好么?” “好好好。”楚狸虽然光着身子,倒是一点不害羞,嬉皮笑脸道:“你先让我穿上衣服啊!” “我不。”齐子佩反倒搂得更紧了,温温热热的身子紧贴着楚狸,让楚狸甚至有了自己肩膀湿润的错觉。 楚狸顺了顺他的背:“没事了。” 与此同时,弱柳扶风总教。 “教主,教主!” “快,扶我闭关,那件事,延缓三年。” “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四年后,界村村口。 “不好了,接到消息,萧*队朝界村开过来了!” “真是作孽啊,那关口之战的那支守军呢?” “刘家婶子,这——” “哎哟,小灵通倒是说啊!怎么样了!” “全,全军覆没。” “呜啊啊啊,我的儿子啊!额啊——” “天啊,快去叫西口大夫,刘家婶子晕过去了!” 真是作孽,看着界村口子上的一出白发送黑,茶摊上正在喝茶的楚狸忍不住摇摇头。 可他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所有人都已入局,就连他也是局中一员。 人间权利更替王朝兴衰乃是常事,既是国中一员,那么卫国之师战死沙场,也算是马革裹尸,死得其所。来这之前,楚狸也去了关口,萧国铁骑加上柳芙洵的翠柳卫对上后陈孱兵,结局可想而知。 这四年,数十万将士埋骨荒郊,这四年,归墟千山烽火萧萧,这四年—— 本是仙门之争,偏偏柳芙洵,要拉着天下陪葬! 楚狸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一派忠心的萧慎,如今是归墟日夜都不能说的名字。当然他也不会想到,经营了数年的柳芙洵这次在七国之间摆了多少步棋。 唯一为人所知的是,柳芙洵当年重伤闭关,出关之后挑起七国内乱,各国大肆举兵征伐,萧慎颇有统一天下的野心。而柳芙洵躲在人世的势力后面,以兵战仙,不论仙门多少神通广大,他都以血肉堆积成壁垒,叫整个归墟束手无策。 至今,楚狸都不记得有多少小门小派湮灭在了柳芙洵兵马之下,当然也不记得有多少同道死在了刀兵剑戈之中,往往只是一句话,本是受人尊敬的门派成了叛逆,也往往只是一句话的时间,就有人在这世上消失。 这四年间,凡尘在抗争,仙门也在抗争。 没有人在性命面前会放弃挣扎,只是仙门和凡尘之间,实在不可调和。 他们不是妖魔,面对杀戮,正统道门之人若是身上血债多了,迟早是要遭天谴的。 所以当兵枪齐齐入体,当邪魔混在军队中前来围剿,那些势单力薄的门派,就如案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仙门之人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但没有人可以回答,也找不到答案。 似乎这四年之中,归墟突然陷入了黑暗无解的境地,就像山河破碎,无人能抵一般。 楚狸这些年也变了不少,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是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如今他那可怜的毛发算是长齐全了,由于是重塑了身体,整个人也拔高不少。 今日出现在界村,也算是他这几年第一次出远门,毕竟当年一事,让柳芙洵闭关三年,也让齐子佩闭关了三年。 当日楚狸复活之后,倒是没搞出什么幺蛾子,药痴等人也顺利脱逃,算是美事一件。 但齐子佩当时已过天数之劫,离飞升只差一步,他道自己断不能立刻飞升,于是向灰鳞讨了滞留的办法。为了不损伤齐子佩修为,灰鳞决定让他继续在密室章闭关,因此,楚狸见他后不久,齐子佩又闭关了。 而作为齐子佩首徒的楚狸,在他闭关期间必须暂替东君之位,导致这几年之间楚狸天天忙于书案。越是到后来,前来避难的仙途同道就越多,直至半年前齐子佩出关,楚狸才得了喘息。 说是喘息,其实也没能快活几日。接到方芷消息,楚狸一路跟着,马不停蹄的将整个归墟绕了一圈。 最先去的是楚国,大陆内战,楚国自然不能幸免。楚瑜是仙门弟子,却也是楚国国君,现在国家存亡才是他该考虑的,楚狸只记得他说‘既为国君,手染鲜血也是在所难免的。’。 楚国如今与萧国交战,全因,中原三国国土丧失大半,尤其大燕,已是国破。 楚狸记得那日楚瑜在城楼上遥望东北,说:“这辈子无缘仙途,总该守好你我家业吧。” 他们二人本是同岁,楚瑜年纪还小些,才这么些时间,他额上已生了华发。 也是后来才知道,楚瑜督军之时遭柳芙洵刺杀,金丹损毁一半,从此再无缘大道,只堪堪能活久些罢了,而那白发,是愁的。 命运这种事,大概没有谁能跳脱,楚瑜选择了这条路,总得付出点代价。 再见的时候,他说从云端坠落的感觉,大概就是永生永世的痛苦,不过为了这里,很值得。 楚狸自觉没什么立场反驳他,却也没什么立场同意他,只是那白发和楚国的江山,太扎眼了。 战争就是烧钱,再多的钱投进去,就像遇了火,再多也给烧没了。 楚狸从楚国出来,往萧陈边境赶的时候,看到了押运粮饷的队伍,一车接一车,沉甸甸的。 他自然可以一把火烧了它们,但楚狸和方芷最后都没有动手,天命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现下,他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准备和柳芙洵缠斗。只要不让柳芙洵分神参与凡尘征战,那么没了邪术帮助,萧慎再不能肆虐归墟,那些被控了心神的萧国士兵也将解放,届时兵戈之斗总会停止,而仙门也将重获安宁。 将茶碗中最后一口茶喝干,楚狸拿起身边的剑,往回春堂走去。 乱世之中,劫匪流寇也就多了不少,界村向来出名,自然也不是很太平。 虽然知道这些,可当楚狸站在回春堂的残垣之前,还是忍不住叹息着摇摇头。 “没想到当年繁华之地,如今这幅模样。”楚狸轻笑:“还当正阳书院能护着呢。” “什么护着不护着。”方芷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冒出来,楚狸一回头,就见方芷一身鹅黄,挑眉道:“民不与官斗,虽然我正阳书院本事很大,但到底是民,这萧慎,是王。” 楚狸亦是叹息:“是啊,民不与官斗。” 方芷抬头看了下自家被砸了一半的门庭,啧啧道:“走吧,叫你欣赏下春光正好。” “你可得了吧。”楚狸无奈的说:“进去能有个地儿坐不错了,而且,现在是秋天。” “切,没情趣的家伙。”方芷白了她一眼,也不请他,直接自个儿走了进去。 楚狸知道她是耍脾气了,只得慢悠悠跟着进去,嘟囔道:“这个世道,也就你还这般。” 方芷闻声突然回头:“如不苦中作乐,再过两年,我就跟楚瑜一样要成老太婆了。” “哎,不说了——” 说到此处,他俩一下子默契起来,选择缄口。 方芷带着楚狸走入后院花园,站到亭子内对着四方亭柱敲了敲,场景一换,进了处密地。 楚狸这是第一次知道回春堂后院的玄妙,说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还藏着不少啊。” 方芷看他模样笑的一脸鬼畜:“你身上的秘密比我还多,还有脸说我,走,他们就在前面。” 他们说的是四仙的几位重要人物,今日聚在这里,是为了讨论些事情。 走了大概有两三百米,楚狸看清了围坐在一起的几个人,都是老面孔了,鲜少有生。 年纪最大的,该数飘絮和尚,不过他现在情况不太好,前几日为了拦下萧慎的军队屠城,破了戒。最惨的还不是这个,最惨的是他破戒后会立马遭到反噬,而那时,被他亲传弟子伤了个半死。 但飘絮和尚到底是底子深,如今虽然还未痊愈,行动倒是自如了。 楚狸远远的就听到药痴的嚷嚷,他咋呼说:“小和尚藏得够深,他是什么时候叛敌的?” “不知道。”飘絮和尚垂老的声音深深太息:“急功近利,飘摇也是误入歧途。” 此时厉阎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谷中也是,若不是师弟日日与我相处,怕是——” 老熟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近日遭遇,楚狸亦是加快脚步,走到众人身后。 “几位,好久不见。” 楚狸轻巧发声,引得几人回头来看,飘絮一见是他,笑道:“小施主出山了?” “好久了。”楚狸摆了摆手:“前几日游了一圈归墟。” 药痴一听,立马跳起来问:“纪真那徒儿怎么样了?还有,找到人了么?” 他一问,楚狸整个人都低沉了下来:“弟弟还好,就是,那几位都遇害了。” “什么!”药痴一脸不可置信:“几位散仙都遇害了?” “恩,被吸干了精髓,尸身挂在北冥城头,我给埋了。” 飘絮和尚瞬间哆嗦起来:“是,水枕,水袖他们么?” “哎,是——” 一时间整个密地都安静下来,方芷瞧气氛尴尬,遂道:“我倒是有好消息。” 楚狸同她一起入座,这才回问:“什么消息?” “内应弟子说,三年前柳芙洵重创,出关后虽然恢复,但是他现在肉身不稳,所以才如此屠戮天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狸不解:“难不成是想说,他这么干只是为了维持肉身?” 谁料方芷竟真的点点头:“或许这正是我们铲除柳芙洵的好时候,他出关后性命与一件宝贝紧密相连,但是那宝贝要血肉滋养。本来这血肉肯定是要仙门中人的血肉的,但是柳芙洵神识耗不起,所以才指使萧慎攻略七国,顺道还害了北冥君、陈王一干皇帝。” 楚狸闻言沉思片刻,又问:“那你的意思?” “柳芙洵下个要攻之地乃是楚国。”方芷拿出一张地图:“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言下之意,即是,仙门是时候摒弃规矩,参战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界河南,神仙村。 神仙村自从楚国缠鬼事件后,就纳入了神虎谷的保护范围,如今虽还算不上富庶之地,到底也是安安生生的。楚狸几人入城的时候,这个连接着战场最近的村落竟没有一丝杀伐之气,好似乱世桃源。 他还记得当年粥老李的卖粥摊的位置,粥老李的粥的确不错,即便情况紧急,楚狸还是带着一干人去喝了喝。凉生生的温度,多年笼罩的阴云,一碗粥的热度,驱散了不少,当然主要还是粥老李爱唠嗑,让人忍不住放松。 这么多年没见,粥老李还是记得楚狸。 当楚狸脱去大氅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粥老李一脸惊喜的道了句:“小公子。” “老李,还在做粥饭生意呢。”楚狸跟老朋友似得问候道:“糯米粥,腌菜,十三碗。” 粥老李知道楚狸是有能耐的人,但是他自来熟,遂道:“好嘞,等着哟。” 楚狸闻言领着人坐下,人数太多,把粥老李的粥摊都占满了。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才坐不到这么多位置,其实,战争对神仙村还是有些影响。 等粥的时候楚狸观望来往人群好久,年轻力壮的男丁,寥寥无几。 当时有个十二三岁的小童撞进粥老李粥摊,手中拿着柄鱼叉,瘦得跟干柴似得。 “李叔,娘让我来打二两稠粥。” 粥老李笑呵呵的对他说:“小文,怎么又拿着鱼叉出门。” 小文衣服穿得薄,摸了摸冻着了的鼻头:“给娘叉鱼吃,爹爹打仗去了,我得保护娘。” “诺,你要的粥,加了你喜欢的咸菜。” 楚狸静静的看着二人互动,蓦然想起自己包里似乎还有团团剩下的饴糖。 他朝着小文招了招手递出一颗饴糖,小文歪头看了看他,捧着粥慢生生的走了过来,一路生怕粥撒了。 小文没敢接糖,只是把粥放在桌上,糯声问:“小哥哥找我作甚?” “听说你能叉鱼。”楚狸尴尬收回饴糖,顿了顿说:“不知,你叉得到神仙鱼么?” “当然!”小文一听漏出神气表情:“除了我爹,这神仙村我肯定是第一。” 楚狸笑着推出一小块碎银:“我想买鱼,可不可以——” “不行不行,娘喜欢吃那个,她最近身子不好,我得留给她。” 果然如此!小文的反应其实一点都没出乎楚狸的意料,他身上缠着黑气,定是身边有人入病。 但是这黑气也不是一般的黑气,除了天灾,还有*! 楚狸偷偷望着小文,发现虽然小文嘴里说着不卖鱼,但是眼睛还是忍不住飘向碎银,说明他急用钱。楚狸又轻声笑笑:“那别的鱼儿呢?没有神仙鱼,界河的鲜鱼也好啊。” “这个有!”小文立马来了精神:“小哥哥您等着,我回去给你拿!” “没事,我们同你去取,老李,粥给我留着啊,我等下来喝。” 言罢,楚狸从座上站起,示意了一下周围同行之人,对小文说:“走吧。” “哎!”小文俏生生的应了下,小心捧起粥,一步一步朝家中走去。 小文家说来住的不偏僻,不像粥老李在河边,只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他爹征兵打仗去了,估摸着走之前得了不少兵银子,比起邻家的草木房子,好歹多了几片瓦。楚狸看了还奇怪,家里也不差,怎么小文能穿得这么少。 进了门才知道,外头看着不错,里面却是家徒四壁。就一张软卧还好些,前面摆着一个小炭盆,里面加着热炭。炭盆旁边是一方小炉子,没有生火,上面驾着熬药的瓦罐,现下是凉的。 有名夫人卧在床上,正有一大夫给她送药,楚狸一看,十几二十包,吓人的很。 大夫应该是完事了,小文和楚狸进来的时候正要走,背对着他们。 只听大夫说:“文家婶子,药放这儿了,一共一两银,是赊账还是?” 妇人面黄不已,大抵是没什么力气,开口有有些艰难,楚狸便道:“付现。” “哟,使不得!”见楚狸要走过去付钱,小文当即拦住:“刘叔,过两天我给你送过去。” 大夫已是转过身子,点点头:“好,还是一周的药,记得一日三顿。” 小文使劲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刘叔。” 刘大夫交代完了,留下几人,提着药箱匆匆出了门,小文这才舒了一口气。 楚狸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要付你鱼钱的,为何不付?” 小文撇了撇嘴:“小哥哥,只是普通的鱼,您吃个二十条,也就一两银。” “傻。”楚狸悄无声息的在桌上放了一包糖:“我那十几个兄弟,各个能吃!” 他拉起小文的手,将银袋子交出去:“等下记得多包些,好久不来,馋得很了。” 小文掂了掂重量,有些犹豫:“小哥哥,这钱多了。” “多了的买两件衣服,我也是有事儿要向你母亲打听,别在意了。” 本来小文是还想说什么的,此时他母亲突然发话:“囡囡,去包鱼儿吧。” 有了母亲的催促,小文当即跑了出去,他是去包鱼儿了。 “先生向我一个妇道人家,想打听些什么?” 楚狸将身上大氅盖在小文妈身上,坐在了床边,说道:“夫人是何时得病的?” “咳咳。”小文妈轻笑:“先生怎么是问这个,我知道先生心善,但是这普天之下苦难者千万,先生若是每人都这么接济,怕是也承受不住,先生的掩饰的实在是有些拙劣了。” “夫人哪里的话。”楚狸知她说得对,叹了口气:“但问夫人病情,是因为一些私事。” 小文妈听后有些不解的看着楚狸:“先生为何对这病如此感兴趣?” 楚狸思虑了下,说道:“夫人这病,可是查不出病因,而这病来得蹊跷?” “这,的确是这样——” 小文妈眉头微微皱起:“先生难不成是相公说的那种出世之人?” 听小文妈这么一说,楚狸更加确定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遂问:“差不多,不知夫人如何染病?” “哎。”小文妈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低落:“还不是当时给毒的。” “毒?”楚狸惊声,站起身子朝文妈拜了拜:“请夫人详细些说明。” 小文妈瞧他动作,咳嗽两声,赶忙拦了下来:“先生坐着听我说就是。” 原来,小文爹不仅是当兵去了,还立了军功,现在怎么的也算将军身边的红人。 本身小文一家是被他爹接去皇都了,可偏偏就遇上了萧国奸细大面积暗杀楚国将领。 差不多就是楚瑜遇刺的时间,小文爹府中也遭遇了刺杀,而那刺杀,用得是弱柳扶风的翠柳卫。 楚狸听着就知道,柳芙洵这么做并非刺杀,而是要从内部掌控楚国。 他问道:“既然是翠柳卫,不知夫人是如何幸免的?” 小文妈无奈的笑了笑:“本来是老爷该死的,我哪能看着他死,就扑上去救人。” “当时就觉得浑身疼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后来就昏迷不醒了。”小文妈捻了下被子:“醒来的时候见着皇上了,说来皇上的眉眼和您真像,当时蜃阁长老说是我人命是救回来了,只是体内有什么,什么蛊。” 楚狸听后挑眉:“蛊?你确定,他们说的是蛊?” 小文妈想了想,十分肯定的点点头:“确定,当时长老说的肯定是蛊,说是,从蜀国传来的,只能用药吊着,拔不出来。所以夫君把我们送回界村,这会儿才跟着将军去了蜀国,说要找药给我,呵呵——” 她话说多了,登时有些无力,楚狸扶着她躺下,这才明了。 难怪自己只看得出她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也难怪,找不到这古怪的病因。 他现下十分庆幸自己先来了界河,本来这次楚狸也是要入蜀的,可偏偏楚瑜不让,一定要他来这等着。 而此时,小文总算是包好了鱼儿,费力的提进来,眉眼带笑:“小哥哥,你的鱼。” “成。”楚狸走到他身边提起鱼儿,递给小文一颗丹药说道:“若是你娘撑不下去,给她吃了。” 小文狐疑的看了看丹药,又见自家母亲点了点头,只应了句:“好。” 再度回到粥摊,楚狸搓着手坐下,忙不迭喝了一碗粥。 他算是暖了点,呼出一口气:“我总算知道楚瑜急信中让我们先在神仙村歇脚的意思了。” “你大氅呢?”药痴大惊:“纪真那徒弟到底是什么意思?” “给小文家了。”楚狸又喝了一口糯米粥:“柳芙洵手中有蜀国的蛊,师叔祖,你知道那是什么?” 闻言,药痴大惊:“蜀国的蛊?不可能!他们绝对不会给!” 楚狸夹了口咸菜又问:“谁?” “巫族,不过巫族不可能听命于柳芙洵,他们是血仇!” 楚狸听后不以为然:“或许,他们是不得不交出来,或许,他们已经被灭族了。” 想了想,楚狸问道:“师叔祖可会解蛊?听你这么说,似乎与巫族很熟?” “能。”药痴抿嘴:“烈,烈山就是,就是巫族的——” “如此甚好。”楚狸轻笑:“看来,弟弟是想我们先解蛊毒之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巫蛊之术,乃是巫族的不传之秘。 归墟大陆虽是仙门天下,四仙一邪闻名鼎盛,但中原三国依旧是巫族兴盛。 除南蜀腹地正阳书院占据半壁江山,大燕与北冥皆是以巫为尊,要说势力,巫族的势力不小。但巫族向来避世,不甚喜欢出现在世人眼前,所以名声自然只在熟悉之人之间流传。 加之与仙门实乃同源,所以每每提及,皆是以道友尊称。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楚狸着实还是不晓得巫族之事的。 但又看药痴支支吾吾的模样,就知道他给烈山族中赔罪的时候,没得了什么好果子。 不过总还是有好消息,药痴好歹和烈山有段情,这小文妈的病是有的治了。 只是,楚瑜急信通报众人先来神仙村落脚,除了应这巫蛊,是否还有别的用意? 楚狸一边喝着碗中糯粥,一边敲击桌面,心想,这事,还得好好查查! 终于喝干了粥,留了银子告别粥老李,楚狸带着一干人准备去找处住地儿。 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偷瞄的眼神,不过也是,他这一行浩浩荡荡,走在路上那是气势磅礴,想要别人不知都难。 虽然没扭头,但路边楼上小娘子,身边路过小相公的目光,众人却是感觉的清清楚楚。 灰鳞年纪很大,但是外表还是俊俏年华,被这一路盯得着实有些不自在。 他传音楚狸道:“多年未出,怎么这凡尘之人如此奔放了?” “呵呵。”楚狸闻音裂开嘴角,抬头顺着身边灼热视线方向一抬头,哦吼,原来灰鳞说的是处勾栏。 那勾栏中小娘子的确也是春花荡漾,就差没拿香帕丢人了,近日众人的确也是崩得太紧,楚狸一见这种‘好事儿’,赶忙凑至灰鳞身边揶揄:“师叔祖,那小娘子是做皮肉生意的,人家看你俊俏,心悦你呢!你瞧,就差给你丢香帕碎银邀你上去了!” “下作!”灰鳞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还当你长大了些,怎么嘴里还是不饶人!” 楚狸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有何下作,小娘子到底是做正经生意的,你看界村那些流寇山匪,打砸抢烧,那才叫下作。” 他朝楼上小娘子挥挥手一笑,又扭头道:“师叔祖你看,这千生万世,最后不过黄土一抔,何不应作乐时尽情享乐,免得哪天没了性命,奈何桥上,悔不当初。” 其实楚狸也只是无心一言,却不想对灰鳞有偌大的感触。 只瞧着灰鳞身子一颤,整个人内敛的灵力都迸发开来,并非那种霸道灵压,而是慈悲柔和。 飘絮和尚是除了楚狸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从前头匆匆折回,上下打量了下灰鳞,满目和煦的号了句阿弥陀佛。 他一停,整个队伍也跟着停下来,楚狸只觉得灰鳞气息变了,却不想其他人都是羡慕的眼神。 这时药痴一脸惊慌的凑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悟通了?” “啊?”楚狸亦是满脸惊讶:“什么悟通了。” “不好说,先找个地方,恐怕他要飞升了——” 悟通了,俗称平地飞升,比起要人性命的天数,这种简直是人间梦想。 灰鳞其实早就该走了,只是因为和药痴纠缠不清,所以抑制功力滞留人间。 但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一句话,灰鳞突然就通彻了一切,如今他只要过了这一关,就可以求得大道。 听着如此重要,楚狸当即决定,将灰鳞带去界河一带。 界河自上次缠鬼事件后,便鲜有人来,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楚狸是想,若是灰鳞突然飞升降下雷劫,那么整个神仙村都保不住,到时候又生变故。可他没想到,这才到了界河,灰鳞突然什么事儿都没了,整个人清醒过来。 药痴十分激动,左右捏捏灰鳞,问道:“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遁入空境,我,我还以为你要走了——” “我没事。”灰鳞抚开药痴眉心:“是该走了,可惜,这次不能同你一起了。” “不行!”药痴突然发了脾气:“那我也解开封印,同你一起走,我要与你在一起!” 灰鳞叹了口气,无奈笑道:“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个小孩子脾气,你不能走,我刚刚卜算到,这次蜀地将以蛊虫肆虐,若是你走了,楚国十万将士命在旦夕。再者,二十日之后,你于楚狸,还有大用。” 说着,灰鳞望了望天色,一脸惆怅的对楚狸说:“我总算知道为何子佩看重你,你的确与众不同,只是,希望你——” 灰鳞未能说完,天际突然出现万丈霞云,炽烈殷盛,甚至遮蔽了太阳,紫气翻涌在其中,如梦似幻。界河的河水依旧是磅礴骇人,偏巧在这时候变得温柔潺潺,四周的一切若与灰鳞合为一体一般,呈现出一种自然的趋势。 紫气云霞顺着无形的阶梯缠绕在了一起,从远天一路延伸到灰鳞面前,不同于当年海城中正阳君和烈山的飞升,灰鳞是一步一步朝天际走去的。他的飞升平和至极,一切都似水到渠成一般! “灰鳞!”药痴就那么哭了,一辈子都跟小孩子一样,他吼道:“你等我二十日。” 楚狸的眼神亦是一路追随灰鳞的,他太在意灰鳞怜惜的目光,太在意,灰鳞究竟想与自己说什么。只是,天机不可泄露,灰鳞现在已是天道中人,更不会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地下的好友,踏了九百九十九步,终于走散在云层里。 一切发生的太快,恍若一梦。 直到灰鳞走后一柱【香】功夫,都没有人敢开口,只听得见药痴啜泣的声音。 楚狸虽然心中难过,但还记得灰鳞说的蜀中十万楚军性命,当即抹了抹酸涩的眼睛,去拉药痴。 “师叔祖,别难过了。”楚狸扶起药痴替他抹去眼泪:“现下应先解决巫蛊之祸。” 药痴还是痴愣愣的看着天际,喃喃问道:“孙孙,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说,这千生万世,最后不过黄土一抔,何不应作乐时尽情享乐,免得哪天没了性命,奈何桥上,悔不当初。”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药痴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疯笑了许久,终于镇定下来,也不顾周围众人,直接往城中酒家找去。 楚狸知道他心中不痛快,就也没说什么,反正除了飘絮和尚,这里所有人都该是药痴的小辈。 几人找了处素净的酒家,打点好了房间,这才围坐在一起讨论对策。 飘絮和尚有些不安的捻动念珠:“灰鳞小友说蜀地十万楚军有性命之危,不知是何意思?” “恐怕得立马下令撤军。”楚狸敲敲桌面,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后,沾了点水,在桌上画了个简易地图:“楚国与蜀国之间只有一道界河的距离,本身楚*队就只是渡了江,还未深入蜀国腹地。” 说着楚狸抬头扫视了下身边之人,见他们都是满脸迷茫,就知这些修仙之人不懂战术,遂又说:“我本来还疑,家弟为何要我先来神仙村,看来他得了高人指点了。师叔祖临走所言,即是让我们将十万将士渡回,而且,以如今的形式,怕是他们已中毒蛊。” “之前方芷也说,我们是要瓮中捉鳖,所以这瓮的范围必须缩小!其实,这次柳芙洵乃是声东击西,不出所料,只要蜀国战场中楚军与萧国驻扎军队开战,我们必会前去接应。届时,整个楚国之内除了不成气候的蜃阁,再无可以阻挡他之人,以柳芙洵的能力,分心来攻很容易。” 众人皆是点头同意,此时,药痴又插一句:“恐怕他最关心的,是蜃阁幻术。” 楚狸听了一愣:“师叔祖此话怎讲?” “蜃阁幻术和巫蛊之术乃是同宗同源,二者早年分家,若是合璧,必成大患。” “难不成,幻巫合体之后,乃是邪术?” 药痴晦暗的点头:“的确如此——” 这么一说,楚狸那点想不通的也算是想通了,他拿着手指在代表界河的水横中划了一道,郑重的说:“此次我等分为三波,我去引柳芙洵,师叔祖带两三人接应楚*队,老祖则需带人冰冻界河河水,让楚*队南撤。等撤离成功,则由几位好友施展挪移,将军队直接挪去楚国都城。” 楚狸又直起身子,朝着对面的方芷拱了拱手:“方芷,你且去楚国皇宫,我不放心楚瑜。还有,我走之后,师叔祖切记快速制出解蛊药物,到时楚国都城之中,统一解蛊。您且先去南面二里的小文家看看到底是什么情状便是。” 布置完了事项,楚狸移开凳子,就要往外头走,他是一刻也不能多留了! “你真的要只身去引柳芙洵?” 楚狸才走到门边,方芷的声音突然传来:“东君要是知道了——” “那就让他别知道。” 归墟历398年,界河见证了归墟历史上最大的规模的仙凡之斗。 其中死伤人数不计,就连七国最为聪慧的史官,都叹自己笔端纤弱,无法统计阵亡人数。 当日界河河水吞入尸骨,战后十年且可在其支流中寻得,而埋于沙泥中的刀剑兵戈,更是不计其数。 人间阵亡数不胜数,归墟仙门亦是如此,楚狸当日带队十三人,最后仅有三人活着回来。 方芷亦在这场战争中被柳芙洵打散元神,正阳书院与神虎谷式微,且在二月之后被柳芙洵清剿灭门。 此时楚狸已经回到玉虚宫之中,捏着书信的手微微颤抖,当日情境依旧历历在目。 那日与众人分道扬镳之后,楚狸当即神行前往蜀国腹地,很快就找到了柳芙洵随军驻扎的地方。此次柳芙洵是准备先于蜀国开战,再作前往楚国的打算的,所以楚狸到时,他正与萧慎商讨军情。二人是在帐篷之中,楚狸只看到绰绰人影,听到了些声音轻微的话。 是萧慎,他说:“仙君为何一定要攻打楚国,后陈大燕已经臣服,北冥与越流也是危在旦夕,但楚国国力仍然雄厚,何况还有一道界河阻挡。何不就此北上攻打北冥残部与越流,待五国收入囊中,再与楚国一战?” “你懂什么。”柳芙洵阴测测的说:“楚国有我想要的东西,你以为没了我,你萧国大军还能所向披靡?” 萧慎顿了顿,随后有些不悦道:“若不是我萧国百万铁骑,仙长如何能不废吹灰之力得到这些?再说,仙长现下身子孱弱,若不是有刀兵为你收集血肉,恐怕额——” 话音戛然而止,楚狸看着残影,是柳芙洵扼住了萧慎的喉咙,他桀桀一笑:“萧慎,你和你的百万铁骑对我来说不过蝼蚁,再说,你可别忘了是谁帮你不动声色的毒死了你父亲,是谁让你拥有金丹修为,是谁,帮你横扫六国。” “是,是仙长——”萧慎已经有些喘不过气,只能艰难的漏出只言片语,满是恐惧。 柳芙洵听后轻笑,遂将他摔落:“算你识相,我要的蛊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战俘营中,已经孵化了。” “很好,明日向西行军。” 战俘营? 听了二人对话,楚狸心中咯噔一下,这么说来,柳芙洵是用人在大量养蛊!他这么做,若是将蛊散入水流之中,难道就要让整个归墟都笼进毒蛊阴影么? 如此一想,楚狸顿觉得不行,立刻向战俘营飞去。都不需要指引,其实从他入大营的一刻就发现了那地方,毕竟那里传出的痛楚的吼声太大,隔着千米都能听见。而到了战俘营的一刻,楚狸甚至觉得腹中有些泛酸,实在是很想吐! 柳芙洵用活人养蛊,却又硬生生的维持着他们的性命,只看蛊虫在那些俘虏身上钻入钻出,偏偏人就是不死! 而更棘手的,正是这些人还是活人,数着大概有万人之多。 肯定是经过挑选,柳芙洵才选了这么万来个有底子的,如今半死不活,到底还算是活人。 楚狸若想将蛊虫一网打尽,就必须彻底粉碎这些人的肉身和魂魄,因为,柳芙洵的蛊,肯定也有魂蛊。 可若是他一手造出这么多杀孽,日后必定会因此受到阻碍,看着那些如同尸体的活人,楚狸额上生起细密的汗。 到底是保自己平安,还是—— “啪啪啪。” 一阵击掌声音在楚狸身后响起,楚狸扭头,来者是柳芙洵。 柳芙洵笑嘻嘻的也不动手,他隔空挑起一名蛊人,目中满是欣赏:“怎么样,我的养的蛊。” “恶心。”楚狸拼命淡定下来:“你养那么多蛊,作甚?” “自然是,喂人了,你看,它们多可爱。”柳芙洵向着楚狸走了两步:“你来敌营之中,莫不是要投敌?我可没忘记三年前你给我下套,哦,我记得也是蛊吧!不过真是太好了,是你提醒我,这大陆上还有个巫族。” 柳芙洵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锤在楚狸心口,原来,这些人是因为自己?本身,楚狸见到这种场景后就很犹豫了,现下柳芙洵一记猛药,更是让他动摇起来。 见到楚狸微微怔楞,柳芙洵笑盈盈的又往前走了两步:“对,都是你。楚狸,你看,他们现在多幸福,能成为我的蛊鼎。” 一边说着,柳芙洵一边越靠越近,眼见着就要碰到楚狸了,他手中也已飞出一枚蛊卵。 “你他娘的就是个变态。” 楚狸突然清醒,化出指玄,朝着柳芙洵打了个九转。如今他已是破神巅峰,再一点就是化虚,加上柳芙洵肉身重创,这一个九转竟真的将他打了出去。 柳芙洵被打飞后倒是没有恼怒,在楚狸粗重的喘息间,慢悠悠的爬起来:“我变态?我就是变态怎么了?你以为我像你,明明是匹狼,非要装成人样?楚狸,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比我毒。你看,这里一万个蛊鼎,其实你可以瞬间绞杀的,你是怕了,怕之后的天谴,你就是个懦夫!” “我不是!”楚狸打断柳芙洵的话,身上灵力突然爆发,朝着万人蛊胡乱甩出数个技能,他现在等级已是巅峰,就跟切菜砍瓜一样,一万人的蛊鼎很快就不再存在在世间。 柳芙洵并未阻拦他,只是抽出惊柳,杀意已决! 楚狸就记得那夜,自己驾风狂奔,与柳芙洵战了个天昏地暗。柳芙洵很恨他,连经营了许久的萧国大军都不管,直接追着他从蜀国到了北边,再从北边往南,大抵有三日。 这三天,楚狸是靠着丹药活下来的,柳芙洵仿若不知疲倦,眼中只有杀意,而楚狸想的是,争取时间!待二人再到界河,结果并不如楚狸所想,柳芙洵心思那么沉重,自然不会只有他一人前来,界河满目疮痍,河中尸骸遍布。 其中有楚军,也有蜀军,甚至有翠柳卫,有弱柳扶风的人,还有楚狸同行的几位。 楚狸记得,柳芙洵在他身后狂笑:“该死的,你一个都救不了。” 就因为他的话,楚狸差点崩溃,可想到灰鳞的话,楚狸还是选择往都城飞去。 当时方芷已在城中,而楚狸回来的时候,楚国残余部队与剩下几名仙门同道,也刚好挪移赶到。 追来的,还有柳芙洵的亲卫,就在楚国皇宫,他们第一次对峙。 双方都带着伤,人数也几乎相当,楚狸与柳芙洵缠斗时,其余人亦是苦战。 结局可想而知,方芷为救楚瑜而死,飘絮和尚选择自爆扫清残余邪佞,楚狸吞下第二次得到的九阳洗髓丹重创柳芙洵,也因九阳洗髓丹的缘故,瞬间达到95级,引来雷劫而重伤昏迷。 再后来的事情,楚狸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活着的,只有药痴、他和厉阎了。 等他在齐子佩床上醒过来之后不久,又听说,厉阎去往寒山寺送飘絮舍利的时候被柳芙洵围杀。 而不等他作出反应,厉阎那只缠鬼师弟的首级被寄往了玉虚宫,神虎谷灭。 同时,在界河受到挫败的萧慎怒气攻心,竟率残部与翠柳卫一同剿灭正阳书院,从此二仙除名。 但萧慎也因此受伤不轻,遂暂停了征伐脚步,兵退之后,北冥复国,南蜀与大燕,至此改名。 满目疮痍的归墟山水,因此得以喘息三月。 可现在,楚狸手中的信,却是代表,战火即将重新燃烧! 楚狸一字一句的看下,这信,是正阳书院潜入弱柳扶风的内应弟子拼死传出来的。 而信本该交给方芷,如今人不在了,只得另传给了齐子佩,现下就到了楚狸手中。 正阳君亲启: 弟子身已暴露,恐命不久矣,故将消息先行递出,以慰同道先灵。 前些日子,得知弱柳扶风掌握了一种强行捏造之法,如今已造出百万扭曲仙途之人,人数庞大。但邪道乃是强行提功,故只有筑基修为,只是人数众多,正阳君需小心提防! 柳芙洵重创后只得以魂珠续命,且每日需服魂魄十条,才以幻形定魂。但其邪法高深,弟子已察觉,再过数月,柳芙洵必定重炼肉身,届时他魂魄与魂珠定合为一体。听教中邪佞所言,若魂珠不破,责柳芙洵魂魄不破,若魂珠得破,却也要以一条同等魂魄互爆,方能消魂。 如今柳芙洵已修至巅峰,想必不日即将恢复,弟子最后听到消息,乃是其放弃凡尘,只攻仙门。 而其身边机关先生,乃是—— 信到这里就断了,看笔迹,应是太过慌乱,所以没能写下去。 虽不知道机关先生如何,但知道如何摧毁柳芙洵,已经是仙门之幸事了,更何况,他们还有东方墨这张牌,届时牵制机关先生倒也不是难事。而看柳芙洵如今动向,正阳神虎已灭,厉阎又在寒山遇害,想必寒山寺就是下个目标! 最后,才会轮到玉虚宫! 看完了,楚狸将信放在灯烛上烧了,扭头对坐在一边的齐子佩说:“看来,时候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玉虚宫,东临阁。 是大寒天了,今年整个归墟都比去年冷了些,尤其玉虚宫,气氛是不太好。 明明是该过年的时候,东临阁却是挂着白纱,换眼望去,玉虚宫内外也都是素布绰绰。 此时鹅雪纷飞,殷殷覆盖在玉虚山内的亭台楼阁与花草树木上,仿若天地只剩黑白。 而膳间山的火灶烟囱,亦全都是凉的,没有一丝暖意飘出,跟没人似得。 别说玉虚宫是这番打扮,就是萧国境内,或者说整个归墟都该是这个打扮。 时至年关,归墟大陆烽火已停,萧慎兵败身死,可残瓯焦土已成定局,无名无姓的尸骨洒满整个归墟大地。大陆百姓家中丧唁不断,谁都没心情再去过个好年。 大概还在正正经经过年的,也只有柳芙洵了,因为他得意。 除了他,也没谁能因为这种事开心了! 玉虚山白雪皑皑,太虚大殿也显得冷清了不少,黑白礼纱飘摇间更显得天色阴沉。 楚狸裹着大氅,行色匆匆的从链桥跑回,正准备踏上东临阁的台阶。 突然,他被竹林吸引住了目光,寒冬腊月,竹林中竟然有秀竹反常开花了! 难得见到一点喜事,楚狸折过去摸了摸那小花,这才笑呵呵的往东临阁里跑去。 楼阶上他留下的脚印不浅,不过被覆盖的快,没影之后,又是一片皑白。 “呼,好冷——”楚狸破门而入,跟着他来的还有萧萧冷风,他解下大氅挂好后不住搓手,急喘喘的跑到桌前给自己倒热茶喝,灌了半杯滚烫的茶才算暖了身,才能好生生的坐着。 齐子佩早就察觉到楚狸回来了,这会儿披着冬衣从内室走出来,他没扎发髻,乌亮的头发披散着,甚是好看。 “有消息了?”齐子佩慢悠悠的走到桌前,给自己也斟了杯热茶,吹了吹,泯了一口。 楚狸握着茶杯良久,大概是捂热了手心,点点头:“是,已经往回运了。” “唉,也好,找得到尸骨,回来葬着总比流离在外强。” 他们说的是道灵为首的一批弟子,乃是前去援助寒山寺的,就在半月前,殁了。 寒山寺残余一二僧人奔逃至玉虚的时候,说是几人兵解了,为了掩护寒山道统,选择与弱柳扶风同归于尽。 今日玉虚这黑纱白幡,自然是为了他们挂的,只是今日才找到尸骨,太虚广场棺材里的,是衣冠。 说实话楚狸心情不太好,今日他是去祭拜的,一座一座牌匾看过去,在道灵棺椁前驻足良久。 几年前,也是在太虚广场,他还想着如何惩治道灵,可时间一晃,人就没了。 岁月太过疏忽,未给人们留下太多身边之人的音容笑貌,就将他们覆在了尘土之下。 楚狸看棺椁中道灵那本《玉虚心经》,忍不住就想起经历的种种,而摆在厅中的一百二十口棺椁,更是有半数楚狸都能叫上名字。他们还年轻,正是与楚狸童年,有几个比他大,也大不了多少。 但,除了楚狸,除了玉虚,此后百年再问他们姓甚名谁,恐怕也只写成了书中阵亡人数。 虽然这世上每年每月每日每时每分每秒都有人魂归黄泉,可亲近之人毕竟不一样。 除却这个变故,其二便是散清和药痴飞升一事。 药痴疯癫了一辈子,飞升之时倒是顺顺利利的,他终于要见心爱的灰鳞,并无什么留恋。 散清不一样,散清心中郁结已久,雷劫当日,不知是疏忽还是刻意,没过得去。 如今他的棺椁放在东临阁中,不日将与门中阵亡弟子同葬玉虚秘墓中。 再说玉虚三君,自神虎正阳灭,寒山凋零之后,纪真四下奔走,扶音亦是四处布药,唯齐子佩坐镇山门。 这么安排倒也是有所考虑的,纪真本身就擅外交,他说是去找隐居的长辈了,如今音讯鲜少。 扶音每日都要救治伤残,其余三仙与小派弟子在玉虚宫越聚越多,无奈之下只得将人送去玉虚秘境,他这些时日蜗居秘境,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齐子佩坐镇山门,乃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谁都不知道柳芙洵何时会来。 楚狸饮尽杯中热茶,问道:“有东方墨的消息了么,我听说当日寒山寺中他幸免于难。” “没有。”齐子佩叹息道:“东方不在,仅有护山大阵,还是不妥。” “是不妥。”楚狸眼神空愣的看着桌面,心有余悸的说:“此前见过机关先生作品,的确。” 这说的是之前二人潜入弱柳扶风总教一次,瞧见的机关先生布置的机关。 设置的确是精妙,一环扣着一环,布置在柳芙洵周围,险些让二人吃了哑巴亏,而楚狸有幸见了次机关先生,的确是和东方墨有些相像,只是他修的不是正统道法,所以气息很沉。 当时也只是惊鸿一瞥,却是震撼人心,因此那次的刺杀任务算是失败了。 虽说刺杀失败,但正面战场上仙门倒是有了不错的进展,就是在那个时候,萧慎被楚瑜击杀。但这只换得了片刻的安宁,柳芙洵虽然越来越虚弱,可百足之虫虽死不僵,仅仅三日后就开始组织反扑。 从归墟398年到归墟399年,双方起起落落胜胜负负,始终是焦灼状态,不曾有输赢之说。 倒也有可喜的事情,大概这件事,只关乎楚狸。 【恭喜用户推进第一高手任务,任务进度50%,奖励充能技能一枚,适时发放。】 这是楚狸于刺杀后得到的系统消息,只是技能到现在没发放而已,但这足以说明,他的任务是有可能的。 敲了敲桌面,楚狸又想起一件事,便沉声道:“还有个消息,柳芙洵恢复的差不多了,估摸再过几日就可以从那地方出来,到时候肯定是要——” “直攻玉虚宫。”他没说完的,齐子佩接了。 楚狸沉默着点点头,齐子佩摸了摸他的头又道:“没事,吩咐下面准备准备吧。” “恩,好。” 大概也就是坐了小半时辰,楚狸又该动身了,并非是齐子佩不出门,而是他随时可能飞升。 楚狸拿起自己的大氅笼在身上,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却是被齐子佩从后面搂住了。 有时候说不好是怎么来的*,明明外头寒风刺骨,灌在房内令人眼睛都有些刺痛,二人却是疯狂撕扯着对方的衣物,单纯的灼热,单纯的相拥,单纯想要些温暖罢了。 吻着吻着,二人吻到了内室,吻到了软床上。楚狸鲜有女王的时候,这算是一次,他着了魔一样霸道的压住齐子佩不让他动,自己慢慢服务,慢慢吞入,慢慢耸动。 齐子佩痴迷的看着楚狸白嫩的身子,虽然过来那么些年,那目光只是越来越深罢了。 白日宣淫固然不对,可情分到了,谁又拦得住呢?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心上人还在身边,于齐子佩于楚狸来说,都是万幸了。 余韵未散,楚狸伏在齐子佩胸口听他心跳,说道:“我今天看到道灵棺椁,就想,若是有一日你看到我棺椁会如何。” “你不会先我有棺椁的。”齐子佩声音很轻很淡,他指腹摸索着楚狸下腰:“楚狸,我爱你。” “我也爱你,呼,我该走了——” 虽然二人剧烈运动了一番,但是楚狸站起来还是挺轻松的。 他穿衣速度有了长进,虽然身后齐子佩目光灼灼,但是楚狸总算没有忍不住再来一发。 齐子佩轻笑:“大了几岁身子没长高多少,定力倒是好了不少。” “你以为谁都像你?”楚狸背对着他:“你能修到这种程度,肯定是因为我来得晚。” “早晚都要在一起,我现在才信天命注定。” 楚狸穿好了衣服,转身低头轻吻齐子佩:“是啊,注定就是你了。” 这回儿没人碍事儿,楚狸轻轻松松出了门,只是后面还有些润滑,走起路来十分敏感。 他脸上也不知是余红还是被冻红的,反正到了太虚殿的时候,几位长老都上前关心。 不过楚狸没什么时间关心这个,他拿出齐子佩的玉印,说道:“得到消息,柳芙洵即将来攻,今日起要重铸防御工事,各位长老各司其职,先行关闭秘境,将扶音师叔请出来。” 见几位长老点头示意,楚狸又道:“此次怀丹以下的弟子,全部藏入秘境之中,算是给各门留下点香火。此时怀丹及怀丹以上者,如若不是不能行动,务必全数请至山门,以抵挡邪佞。” 话说完了,即刻将印章敲在主座之上,印章放出灵力,几位长老身上黑白八卦陡然发出灵光。 此时,一名长老突然站起,说道:“领命,执法堂另有事想与代掌事禀报。” 说完他看了看左右,楚狸当即了然,示意其余人下去,这才走到那长老旁边。 “庞长老有何事必须以这种形式禀报,那些可都是亲门长老,莫不是——” 庞长老犹豫了一下,眼中湿润:“得到消息,掌门被擒,被,被——” 楚狸当即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立刻去做防御,时间不多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当玉虚宫的雪能埋住人脚踝的时候,楚狸吩咐的防御工事也算做完了。除了各处山口封闭,设置幻境秘法,守山大阵也恢复了它应有的形态。楚狸是第一次见到守山大阵核心,执法堂长老带他去的时候,楚狸才知道守山大阵威力全开后竟不输神器级别。 而数不清的小阵法充斥在大阵内部,环环相扣,与守山大阵形成了一道可谓完美的防御网。若要说还有什么不太完备,那大概就是守山大阵成了第一道防线,缺少的,就是阵外的机关防护。 可东方墨毕竟不在,其余修习机关的弟子根本无法在短时间之内修筑如此庞大的机关,导致如今楚狸将机关术全数安排在了阵法之后,这最后一道屏障,却是成了最为脆弱的一道。 这几日天色也不太好,由于连绵雪天,总是阴沉沉的,修为差一点的,有些扛不住。倒也不是身上寒冷,毕竟大部分修者都不会像楚狸一样撤去防护,冷的,皆是人心。 北风呼啸,状似狼嚎,自北边而来的恐惧侵蚀着每一个幸存修者的心。就像道灵几人尸骨回宫当日,下葬之际,观礼的人群被逼疯了几个,至今还是药石无救。 都说仙门超脱,的确,慷慨赴死者有,但临阵脱逃者亦有,今日楚狸便是去处理这事儿的。 楚狸全身未有防护,冷雪扫在他发上,远远望去,像是满头霜白。他也没拿手去拂开,而他身边之人皆是片雪不沾,眼尖一点可以看到雪片在离几人一寸之际,就已自行消融了。 如今纪真生死未卜,扶音忙于医患,齐子佩已似闭关,楚瑜君位楚国,一代弟子死伤大半,能掌事者自然为楚狸。而他作为代掌事,这段时间忙里忙外,眼中早已是一片殷红。 可好死不死的是,总有人喜欢在他最忙的时候给他添乱! “代掌事,你头上有雪。”一名执法堂长老凑到楚狸身边小声提醒:“如今时局紧张,代掌事还是要保重身体。” 楚狸闻言伸手抹了一把,大概是太愁,摸下点头发来,太息道:“许老,再这样,我就得秃顶了。” 许长老面色沉了下去,低低的说:“代掌事后生可畏,那批后生只可称无知,道心不坚啊。” “不怪他们,毕竟我也害怕,许长老,这世上何曾有过不惧生死的人?” “的确,不曾耳闻。”许长老摇摇头:“不过,总有人会吧。” 他们没再说下去,匆匆往执法堂去了,那边现在不只是为玉虚弟子而开,只要是在玉虚避难,就都受执法堂看管。 执法堂和当年一样,灯火明暗照亮高堂,黑白道袍的执法弟子始终隐没在黑暗之中,在幢幢灯火里等待从轻或从重的发落。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就如同执法堂前广场清冷的石板,虽然外头冬雪埋了万物,这儿却依旧是一丝不苟的。但若是踩上了石板,才能察觉到,这儿的地儿是比别的地方冷的,冷过了覆着雪的地方数倍。 这感觉着实令人不适,楚狸快步走入大堂,看到跪着的三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好在不是跪在外面,不然这三个怀丹的被锁了修为,在外面估计得冻出病来。 虽说冷热交替让楚狸自己都不甚舒服,但他只搓搓手,随即走到三人面前。 看三人的装束,一个是正阳的弟子,另外两个估摸着是世家子女,二男一女,模样看着未能束冠。 他们三个已经在这里跪了有一会儿了,那个女修者两腿战战,仿佛随时会晕过去。两名男修倒还好,只是看楚狸来了,三人都抖起来,好像是看到吃人怪兽一样。 按归墟历法算,楚狸现下也就比他们大了四五岁,可他毕竟有个成熟的灵魂,所以倒也没觉得这些孩子怎么样。但徐长老他们就不同了,几位长老倒是没围上来,他们只是候在一旁静静站着,看着三个不成器的,齐齐摇头叹息。 楚狸闻声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说道:“去找三把椅子来,给他们坐着吧。” “是。”执法弟子应声,不刻,三把木椅子横空飞来,立在三人身后。 楚狸看椅子来了,自个儿也坐到供奉台下的椅子上,当年齐子佩的位置。 待他坐好,堂下三人还是未能起身,甚至头低得更低了,这下都不用仔细看,那女娃娃已经抖得跪不住了。 “起来坐吧。”楚狸淡淡道:“再跪着,我看方芷他们泉下有知,要找我报仇了。” 那三跪着的听他这么说,这才敢抬头看他,眼神带着恐惧,确定了良久才慢慢爬起来,楚狸看着觉得自己跟地主恶霸一样,笑道:“怎么你们看我跟看恶霸似得,我有那么可怕么?” 两个世家子才爬起一半,被他一说又跌坐在地,只有正阳书院的门生回答说:“没,没有——” “既然没有,快些坐,还有事要同你们说。” 这回儿三个想要逃跑的动作算是快了,由正阳书院那位一一扶起,局促的坐在了木椅子上。 楚狸上下打量三人,世家中那一子一女神情恍惚,已是吓破胆,大概也就正阳书院那位还不卑不亢一些,想了想,楚狸决定还是向他问话,遂道:“为什么要私出守山大阵?” 他没说为什么你们要逃跑,算是给人留了些转圜的余地,谁知正阳书院的弟子还不领情了! “我们想走,并不是私自出去,我们想要走。”正阳书院的弟子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他是看着楚狸双眸说的,倒也是落落大方,不适了文生修士的礼数。 楚狸看他这种正经模样,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好,那为何要跑?还有,你叫什么?” “巡礼,因为我们不想死。” “恩,很好的答案。” 虽说楚狸并未来气,可旁边静候的长老却是忍不住了,许长老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恶声声说:“出去,出去就安全了?你知道为了你们,四仙损失了多少长辈么,看看你们不成器的样子!” 说着许长老就要上来惩戒,楚狸扭头瞪了他一眼,许长老只能忍气退了回去,说道:“代掌事,若不严惩,门中肯定还要出更多闹心事儿,现下柳芙洵随时会来攻山门,要是——” “许长老,你先去把所有人召集到玉虚广场上。”楚狸打断许长老长篇大论,又指了指其余几位长老:“其他长老,去玉虚秘境,将其中伤者不论老幼全数请出,亦去太虚广场,等我。” 所有的长老听了都愣了一下,许长老皱眉道:“可是,代掌事,这三个人——” “快去!” “是。” 等人走了,楚狸执起桌上热茶,泯了口,舒出一口热气。正是寒冬,热气形成一道小小的雾,隔在楚狸和三名想要逃跑的孩子面前,朦朦胧胧的遮蔽了所有距离。 “来,说说吧。”楚狸放下茶杯,目光扫视过三人:“说说你们的宗门。巡礼,你先来。” 巡礼不知楚狸用意,只踟蹰一刻,说道:“正阳书院,地处蜀中腹地,天下文士之巅,归墟四仙之一,宗门正阳君传一百二十代,于二月有余前灭门。” 楚狸听后点点头,又道:“为何灭门。” “这。”巡礼目光暗了一下:“弱柳扶风勾结萧国国主,攻占六国,肆意,肆意屠戮。” 楚狸沉声:“宗门中人,因何而死?” 巡礼:“卫道。” 得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楚狸又将目光投降另外二人:“你们呢,女士优先。” 世家女听到自己被点名,显得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西北慕容三女,慕容殷。” “慕容,西北隐世宗族。”楚狸淡淡道:“我记得慕容独活一人,就是你吧?” 慕容殷听到这句,霎时泛出眼泪,吸着鼻子艰难的点点头:“两年前冬至,慕容造屠戮,前来援手的前辈到时只保下我一人。当,当日是幻神君将我,将我领回的玉虚宫。”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越来越小声,等她说完,楚狸又问那世家子:“你呢?” 大概是楚狸的语调太过柔和,就像是与朋友谈话,世家子这时已经不太畏惧了。 “南海渊薮水家,水符。”他声音挺大的,看样子是十分自豪自己的出身。 “水袖前辈家中。”楚狸很快就想起了渊薮水家有谁,就是那头颅被挂在了北冥城上的几位散仙出身之地。想起北冥城触目惊心的模样,他止不住又泯口茶水暖身:“你可知,水袖他们是如何死的么?” 水符双手交握摩挲了会儿,才点头道:“知道,北冥,分尸。” 楚狸轻笑:“不,是为了北冥百万凡人而死,若不是几位散仙只身抗敌,北冥早是生灵涂炭了。” “可是,老祖们一去,渊薮不过一月就被封入苦海,活着的,活着的不过几人!” 水符已经有些崩溃,他脸色铁青,身子不住的抖动,差点从座位上滑下来。 闻言,楚狸冲他挑眉:“你在这坐着的一刻,就已经有人死了。” 一时间执法堂中只剩下了呼吸声,楚狸面前三人噤若寒蝉,眼神躲躲闪闪,不愿与他对视。不顾三人动作,楚狸从座上站起,对三人说道:“知过必改,得能莫忘。随我来吧,去太虚广场。” 这么个大冷天,执法堂长老们的速度还挺快,等楚狸带人到了,该到的也都到了。 扶音也跟着来了,他是为了照顾还未痊愈的病人,但现在,正站在大殿的廊檐下,配合几位长老张开防护结界。他们构筑的大型结界挡住呼啸的风雪,里面还算暖和,算是照顾到来的各位。 楚狸将巡礼三人带到扶音面前,扶音一看满脸惧怕的三人,心知肚明,他柔和笑笑:“师侄来了。” “师叔,撤去防护。”楚狸朝扶音行了个礼,嘴中说的却是让扶音吃了一惊。 “这里还有未曾痊愈的病人,要是撤了防护——” 楚狸摇摇头:“撤去防护。” 与此同时,楚狸的传音分别传至正在施法的长老,收到传音的人都往大殿廊檐看来,见楚狸一脸坚持,只得收了手印毁了符纸。防护一去,空中雪花就像纸片一样落在防护中人们的身上,身子好的反应过来尚且还能施法自行防护,不佳的,自然吃了雪。 这件事引起了玉虚广场中人群的极大不满,场中当即哄闹出声,楚狸虽然站得远,但还是听得清。 “怎么回事,怎么把防护结界撤去了?” “是啊,这种大冷天把我们叫出来做什么,我还病着呢!” “那不是东君徒弟么,听说他现在是掌事,他资格不够吧?” “幻神君怎么也收手了,难道——” 好的坏的,良言非议,似头顶白雪纷飞,楚狸冷漠的看着场中众人,召出指玄轰在了面前地板上。 太虚广场安静了,连带着身边扶音都退了一步,震惊的望着楚狸。 约莫过了三分钟左右,场中有一鹤发童颜的老道走出,穿着散乱的道袍,是世家的人。 他向楚狸问了礼,才说:“楚代掌事将我等集中在此,又不施加防护,不知是何用意?” “今日,有三名仙门弟子,想要私自出逃。” 楚狸只向他点点头,说的却不是回答他,他话音刚落,场中才停的议论又响了起来。 那老道看了看身后,又问:“只是出大阵,为何谓逃?” “因为,他们怕了。” 楚狸扭头扫视那三人,随即说道:“场中之人比我辈分高者不胜枚举,但如今我是玉虚代掌事,自然宫中上下都听我调遣。各位估摸也知道,柳芙洵近日必将前来清剿‘余孽’,就算不知,从这几日宫中紧锣密鼓布置防御也该猜出来。” 听他所言,人群皆是点头同意,不少人还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楚狸指挥着指玄发出剑鸣,又说:“我知柳芙洵乃是各位心中梦魇,可想想你们的宗门,想想为了你们死去的四仙弟子,想想前几日那一百二十口棺椁,想想你们为何在玉虚宫。” “玉虚宫收下各位,并不是为了让各位苟且偷生,我本想说为四仙留下香火,才将病弱之人留在秘境之中。”言至此处,楚狸顿了顿:“可我觉得我错了,唇亡齿寒,即便是留下三五香火,若是本没有抗争的意识,迟早还是会被扼杀的。” “今日,我给各位一个选择,是慷慨赴死,还是一走了之。若是想走,若是怕了,现在各位就可以离开,但若是留下来就做好准备。玉虚宫不是各位最后的庇护港湾,它已是风中残烛,就如同仙门道统,已近熄灭。” 楚狸将指玄收回手中,剑指轻轻拭过剑身:“我也畏惧生死,否则不会挣扎至此,但死也该死得其所,而非如鼠辈一般。看看归墟大地千万将士为何而死?看看当年宗门中同族为何而死?再看看今日,你将为何而死!” 太虚大殿沉默了,道门薪火沉默了,只有楚狸说:“此时一【柱】香内,各位随意,过后,临阵脱逃者,我会亲手了结。” 无数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先动的,还是楚狸身边之人。 是慕容殷,她哭花了脸,可还是召出飞剑踏了上去,临走时轻声道了句对不起,楚狸没有回应。再来是水符,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只有巡礼迟迟未动身。 但那二人一走,场中的人群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不少人的确是将玉虚宫当成了避难所,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当楚狸说出那番话后,那些人意识到,自己留在这里只能送死,便架起剑光,向外逃脱。 上一次楚狸看到如此绚烂的剑光是玉虚弟子早课舞剑,那是凌厉是正气的剑光,而这次是畏惧。 可他没有拦,甚至没有太过关注那些剑光,选择了放任自流。 他转身问巡礼:“你怎么不走。” 巡礼有些迟疑,最后细声道:“我,我——” “不用说了。”楚狸打住巡礼的话,又转向扶音:“师叔,今日怕是得罪了整个仙门了。” 扶音倒是没什么过激反应,一如当年,笑呵呵的说:“师侄,我未曾看错你,是他们太过狭隘,即便是躲藏,又有谁能躲过天命呢?这外面冰天雪地危机四伏,实在是不够明智。” 楚狸哂笑:“选择,选了什么,就得到什么。” 时间过了,场中走了大半人数,不少‘病人’也没了踪影,看得楚狸发笑。 他聚拢剩下的人,高声说道:“等他来了,必定会带上他捣鼓的那群猪猡,强行提升的金丹修为,与各位辛苦修行不同,届时请各位不要惧怕,我保证,柳芙洵一定会死。” 场中无人回答,但留下来的人皆是目光坚定,楚狸亦不需要他们回答,这是一种默契。 就在沉默中,一道银光从天际飞来,是一名玉虚弟子,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幻神君,代掌事,找到东方师兄了!” 归来的弟子与他背后的东方都受了伤,他将东方墨放下的一瞬间就晕了过去。 楚狸看二人满身血污,当即唤醒一旁的扶音:“师叔,救人!” 扶音忙不迭上前号脉,楚狸则又指挥玉虚其他弟子去帮忙,看着东方墨渐渐稳定下来,楚狸心想,天助我也。 三日后,东临阁。 已经是正午了,过了不少天阴沉日子,今天太阳总算出来了!地上的雪还未被晒化了,所以不太冷,这会儿楚狸正提着小食盒往偏殿的暖阁赶去,食盒一路冒着香味,勾着他身后的齐子佩。 齐子佩一脸郁卒的跟着楚狸,边走边想今日楚狸难得下厨却没有自己份儿的衰事,心情不佳。 他们这是去看东方墨的,食盒里也都是些补气补血的好东西,做成菜肴,更是吸引修者的胃,加上齐子佩吃惯了楚狸做的东西,也难怪他一脸哀怨的不乐意了。 走到偏殿门口,东方墨正坐在门前看雪,身上就披着一个大氅,看着很冷的样子。 楚狸匆忙走到他面前将自己的大氅解下给他围上:“身子还没好呢,出来做什么!” “我在想,如何用雪设置机关。”东方墨捻了把脚前的雪,使劲嗅了嗅:“大哥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就那些呗,不过我做了道木火精人参甜糕,肯定滋补的。” 东方墨听了却是一脸谨谢不敏:“大哥又剪团团头发了,这么想着,我就吃不下去了!” “啧,还嫌弃了,走先去屋里!” 进了屋子,楚狸踩灭了炭火,用灵火符封起房门,又朝着四方射出几张,这才打开食盒,将吃的端出来。 都是东方墨心头好,除了那道甜糕让他有点脸色发青,其余的,勾人的很。 东方墨贼着急的夹了块松鼠桂鱼放进嘴里,一脸享受的说:“流离几年,好怀念。” “那多吃点呗。”楚狸给一旁的齐子佩夹了块甜糕:“虽然伤着了,好歹回来了,道灵他们——” “我已经知道了,是道言跟我说的,哎,就这么没了。” 楚狸闷头饮了杯暖酒:“那人很快也要来了,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虽然还有伤在身,但是我还是得让你布置机关,毕竟门中人才凋零,擅长机关者尔尔,你——” “大哥,此难当头,墨自然应全力以赴,不知送我回来的弟子他——” “没能挺过来,死了。” 房中突然好像没那么暖了,东方墨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楚狸。 楚狸歪头问道:“怎么不吃了,做了那么多。” 东方墨抿嘴道:“大哥,这天下这仙门随时可能颠覆,但我不想我爱的人死。” “放心,不会的,你安心设机关,到那时,我与子佩与柳芙洵做个了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等待,这世上有千万种等待的原因。父母等待子女回家,妻子等待丈夫归来,情人企盼远行的爱人,又或者,眼巴巴等死...... 明明是最为脱离尘世的地方,由大阵护着,不曾能让人闯入,可玉虚宫中的众人,却滋生出一种等死的错觉。也许是厚厚的冻雪让人心烦意乱,也许是凋零的草木让人肆意迷离,总之,情况不好。 距离东方墨回来已经十天有余,扶音医比鬼神,因而他恢复的不错,如今已是行动自如。经历那么些时日,已足够东方墨在大阵外设置一圈机关,只是他尚且不便,所以半数由亲授弟子代劳。 楚狸和齐子佩去看过一次,时隔多年,东方墨机关技艺已达顶峰,其设置的机关连阵当真可称鬼斧神工!寥寥数日,原本担忧的楚狸莫名其妙就安下心来,平日里走路都要欢快了些。 可也不是事事都顺心的,譬如那日过后就不断有尸骨被送往玉虚宫内。 起初人们还有些恐慌,毕竟一一送来的都是当日出走之人,可后来,恐慌的眼神变成的默然,尸骨也不再有时间好好安葬,只能埋在山涧野地,草草了事。 所有人都在等死,所有人都在紧张那一天的来临,直到所有人,都不想死。 今日照例是该给还在宫中的门徒束冠的日子,因而稍稍驱散了点玉虚宫中的阴云。 楚狸同齐子佩御剑降在太虚广场,广场中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排不同衣着的少年,其中什么来路的都有,今日便要一同束冠。他们的宗门有的已经湮灭,有的堪堪剩下数人,没有办法的办法,才与玉虚宫中弟子一道成年。 为了今日,玉虚宫从几日前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如今时局紧张,无法再办得隆重盛大,但彩绸红灯却还是高高挂起了,总算是没让整个广场都陷入阴沉之中。 因为今年的雪比往年都大,时间也十分紧迫,所以没有冗长的祷词,也没有三五七步的仪式,只有齐子佩的一些祝祷。 虽然过了几年,齐子佩站在楚狸面前的样子同楚狸束冠时并无两样,毕竟五六载对于他来说实乃沧海一粟。只是这些年年岁不好过,终究还是有什么变了,旁人未曾发觉而已。 齐子佩扫视场中等待束冠的孩子们,弹指打出一个法决,他的声音立马响彻整个太虚广场。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场中弟子皆已到束冠年纪,只家中变故或宗门无长,今日且由玉虚宫一同授冠,望束冠后行姿端正,不负先祖英灵,以告天道恢恢!” 随他讲完的祝词,年长些的道友们便捧着冠走到自己该授冠的人前,郑重而庄严的为弟子们束发戴冠。 场面不输楚狸那日,楚狸看着场中弟子们脱去稚气额发,露出稍稍坚毅了的脸庞,笑道:“你看,不管多黑暗多难熬的年岁里,总还有人没有丧失希望,所以总还是有希望。” 齐子佩点点头,撤回扩音咒,淡淡的说:“是,所以我们也准备好了,不是么。” “当然,是的——” 束冠仪式过后,总还是要为弟子们庆祝一下的,礼毕了,齐子佩又祭起扩音咒:“今日诸位年岁已足,玉虚特在膳间设宴,为诸位庆祝此事,往膳间山。” 他说完,召出赤霄对楚狸做出邀请手势,待楚狸上了剑,二人一同往膳间山飞去。紧跟着他们的是今日参会众人,其余的早早已在膳间山准备了,所以此刻的剑光并不那般的遮天蔽日。 而到了膳间山,楚狸发现这儿的高楼已被推平,广袤的山头上摆着上万礼桌,外围则是一圈禁锢。想来这么考虑也是为了安全,再说,膳间山头的酒家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 也没分主次座位,大家伙到了都是随性而坐,熟悉的坐一起,不熟悉的也能一同喝酒。 楚狸他们这桌比较偏僻,也就他和齐子佩还有东方墨,其余的都是几名位份比较高的老前辈。大概是因为这桌的年纪‘比较大’,所以那些刚刚成年了的小辈,都不太喜欢凑过来。 这下就有些尴尬了,以楚狸这桌为中心的一圈儿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他和东方墨实在是太显眼了! 不过这会儿他已经不是那个毛头小子了,崩住了脸埋头吃就好,倒也不甚束缚。东方墨从来都很机灵,知道自己说话了才要遭罪,所以此刻也学着楚狸,一言不发只管喝酒。但齐子佩却是不得空闲的,在座的人有八成是他认识的,剩下二成就是楚狸他们。 一名看着年轻的美妇朝齐子佩祝酒道:“东君,我敬你一杯。” 她将手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稍稍泛起霞云,合着她那如云之鬓,看着十分赏心。美妇饮酒同时,在座的其他人也默默饮尽,而片刻之后,美妇又说:“东君教导有方,能有如此徒儿,当年你二人结为道侣,我云霞是不服的。” 美妇人转眼看了看还在狼吞的楚狸:“时至今日,我云霞却是不得不服,不过数年,代掌事已是巅峰境界。起初我与众人都以为是得了什么机缘,后在宫中听他一言,才知不是侥幸!” “代掌事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多年桎梏,听君一席话后悄然悟通。”三言两语之间,云霞不断饮酒,脸色绯红,想来是有些醉了,她恍惚说道:“大敌降临当日,我愿以身卫道。” 除了云霞,座中之人都是男修,坐在云霞旁边的估计是她道侣,一看他醉了连连抱歉。 楚狸这时停下筷子,朝那男修说道:“有夫人如此,羡煞旁人,何来抱歉之说呢?” 云霞的道侣怔楞了一下:“云霄歉意,乃是当年恶意揣测代掌事之事,如今想来,十分惭愧。” “有何惭愧。”楚狸对着云霄摇了摇头:“君能坦荡说出,自然是胸中清明的人物,若我受不得一点揣测,那与柳芙洵有何区别,为人澄明,方得始终。” “受教了,云霄惭愧。” 话音刚落,东面的宴席群突然一阵骚动,东方墨手中酒杯乍然而落,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酒杯碎了的声音楚狸听得清楚,他扭头就见东方墨脸色铁青,遂问道:“二弟,怎么了?” “有人闯入进来了!我的机关竟然——” 不等东方墨说完,楚狸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拉起齐子佩就往东面宴席群跑去,越是往东,越是看到人群退散,而身边那股熟悉的灵力越来越盛,楚狸明白是柳芙洵来了! 到了事发地点,楚狸发现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只是来的不是本尊,而是分魂傀儡。可即便是傀儡,即便傀儡未曾伤害他们只是好好站着,在场的人群也是退开了好几米,一脸恐惧的张开各类防护,唯恐自己成了第一个牺牲品。 楚狸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无妨,只是一个报信傀儡,不用害怕。” 他的定心丸一喂,这才让紧绷的人群舒展开来,人们慢慢的围上那报信傀儡,还是有些不敢直视。也不知这傀儡是怎么制造的,又是怎么无损穿越重重防护直达众人汇聚之所的,反正他与柳芙洵模样无二,由灵宝雕刻而成,十分的精致,简直就像是一个活人。 傀儡的嘴中含着一枚小小的卷轴,楚狸伸手去拿,却发现抽不出来。 “我来吧。”齐子佩拂去楚狸的手,定定说道:“他应该是施了法术在上面,我与它有牵引。” 楚狸狐疑的看着齐子佩,见他十分肯定的模样,只得说了声好。 果真,齐子佩动手去拿的时候,傀儡十分顺从的张开了嘴,顺势还从嘴中吐出一条湿滑的舌头,舔了一下齐子佩分明的骨节,当真是有够恶心的。扶音也在他们身边,看到那条舌头当即惊叫出声,楚狸扭头看他,他才哽咽的说:“是师兄的。” 师兄,那便是纪真的了,能被人取下舌头还制成了这种令人不适的邪物,这么说来纪真应该已经遇害了。虽早早知道会有这日,楚狸还是有些不适,即便他与纪真并不熟悉,但到底是门中长辈,到底他也是齐子佩的师兄! 人群听到这个消息,都沉下眉头,心中仿若压了一口气,十分的难受。 齐子佩还算是好的,他镇定的将那舌头轰成齑粉,这才张开取出的小卷轴,卷轴是人皮做的,估计也是纪真身上取下的。 卷轴张开的瞬间,柳芙洵阴邪的声音从中传出,原来这小卷轴是他送来的传音符咒。 其中所传的话只有一句——三日后玉虚宫相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年尾,已经不再下雪了,只寒风还没有停,依旧在玉虚山间徘徊,吹的林木沙沙作响。 好在天空已不再阴沉,老天爷时不时撒点儿阳光,倒也暖了人心。 只是玉虚宫中比较冷清,大部分人都出宫加固大阵去了,留在宫内的人,也无心出来赏景。 东临阁也是,因为它地势高,所以被风扫荡过后还是有些冷。 楚狸正坐在东方墨屋里烤火,近来符纸都被用去制造具有杀伤力的符咒了,灵火符这种偷懒用的东西现下实在是少的可怜。合着东方墨还需要炭火保暖,楚狸也就没脸没皮的来蹭一蹭。 东方墨看他那副猴样,忍不住笑说:“大哥若是肯用点灵力,也不至于这么冷了。” 楚狸围在炭火盆前不住搓手,连点扭头理他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闷声说:“我以前就特别想试试这种东西,可惜吧一直没有机会。” “哦,你大概心中都不知道。”楚狸抬起头看他:“其实吧,我不是归墟的人!” 谁料东方墨竟没啥反应,只轻声道:“我知道——” “啊?你知道?”楚狸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好像,没跟东方墨说过吧? 大概是觉着自己有些突兀,东方墨轻摇了下头,盯着火盆的双眼突然回了神。 “我的意思是,我隐隐约约的有些感觉,毕竟——” 楚狸了然:“毕竟我行为有些古怪是吧?也是,你们跟我生活久了。” 东方墨听了没有动,他只拿起铁钳子捣动火盆,看着火烧得更旺盛了些又说:“是啊,这么久了。” 外头又起了“呼啦”的声音,楚狸知道,风又来了。 他从座上站起拍了拍不存在灰尘的屁股,顺手拿起一旁的貂皮大氅披在身上,这才去开门。 “大哥要走了?今日怎么这么急,难不成害怕东君跑了不成?” 东方墨在他身后戏谑,楚狸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指启开门扉:“是啊,他最近不甚稳定。” 说着楚狸转身又嘱咐道:“明日那人就来了,你身子未好又身怀重任,到时候机灵点。” 东方墨:“......” 弱柳扶风,总教。 此时的柳芙洵精神状况也不太好,总教本就阴冷,他笑起来更是为大厅中平添三分冷气。 明日便是他与齐子佩约定到时候,想着这个,柳芙洵莫名的兴奋起来。 “教主,柳奴们已经准备好了,还有那边传来消息。” 一名黑衣甲士匆匆走进空荡的大殿,无视了一路上悬挂在殿中的人头,走到柳芙洵面前恭敬的跪下。 柳芙洵听见他呼唤自己,摸了把放在身边的一对眼珠:“什么消息?” “缺口在那处,玉简中说,您知道地点。” “哈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 跪着的黑衣甲士听他癫狂的笑额头冒出些许冷汗,只是没得到允许,照旧不敢起身。 柳芙洵狂笑了许久才停下,他阴鸩的盯住那甲士道:“七十七号,你怕了?” “属下不敢。”甲士勉强稳住声线说:“只是柳奴最近状况不太好,教主额——” 他在一瞬间就被扭断了脖子,没能继续发声,脑袋竟已飞至柳芙洵手中。 “来人,把他的身子丢到柳奴笼子里喂了,明日按计划出发。” 霎时,原本无人的大厅冒出两名同样身着黑衣的甲士,将无头的尸首拖了下去。 人去之后,柳芙洵坐回他那披着整张虎皮的座椅里,将方才拧下来的头颅抬起与自己对视。 约莫是神经反应,那头颅中的眼珠还在不断抽搐,柳芙洵深深一吸,头颅中竟有一缕魂魄流出,此时柳芙洵秀口一张,美美的吞了下去。“啧啧,不够美味。”他将头颅一丢,望向外头望去,他目色阴郁,燃着熊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虚宫,守山大阵。 这才刚过了子时,天边还是深色的谧蓝,玉虚宫山门前却已是人声鼎沸。所有人都皱着眉头沉着脸,因为约定的时间到了,今日,柳芙洵必将前来攻山。 楚狸这时正在大阵之前指挥着,他面前是几位长老,正在等待部署。 “代掌事,不知你那个办法需要我们拖延多久?”是许长老,他是资格比较老的一位,其他长老自然也由着他询问。 “越久越好。”楚狸转眼望了望山门外头问道:“山下确定没有人了么?” 许长老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已近没有人了,只是——” 见许长老一脸为难,楚狸沉声:“只是如何?” “当真,没有别的选择了?”许长老吐字有些艰难,看得出他很犹豫。 楚狸轻笑着摇摇头:“没有了,只能全力一搏。” 此次玉虚宫选择了四方镇守的阵型,一共八个长老,大阵外配备四名,分别镇守四个山门也就是四个阵眼的方位。而剩余的四位长老,则带人镇守内宫,亦是按照四相方位设置,余下楚狸齐子佩二人,则去迎战柳芙洵。 他们是留下了空中正一位的空当,那处是大阵最为坚毅的地方,留于柳芙洵突破用的。只要柳芙洵从那处进攻,那么楚狸和齐子佩可以第一时间感应到他的行踪,届时发动大阵,将柳芙洵与他的部下分离。 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楚狸说道:“今日是死是活,都为卫道而战,望诸位尽力拖延,直至柳芙洵魂飞魄散。” 他是用了法决的,声音传遍玉虚山整个山体,所有人都停下来听他的话,眼中燃起希望。 楚狸想了想又说:“若是今日不幸不敌,我希望诸位记得我说过的话,按我说的去做。” 言罢,楚狸朝东临阁御剑而去,他该去通知齐子佩了! 其实东临阁中等着他通知的还有一人,那便是东方墨。 楚狸到时东方墨正在门口等着,见了楚狸紧张道:“怎么样了大哥?” “布置好了。”楚狸风风火火的从飞剑上下来,随着东方墨进屋:“怎么样,机关都调试好了么?” 东方墨轻微颔首:“好了,核心都在我身上,只要找不到我的人,就不会有问题。” “甚好。你快去秘境中待着,切勿暴露行踪,我与东君将去广场候着。” “好。” 别了东方墨,楚狸在书房中找到了齐子佩,他正在写字。 还是那个静字,如今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比起当日楚狸见时还要神妙一些。 楚狸还未进门,齐子佩就察觉到了,他放下笔说:“到了?” “恩。”楚狸坐到他面前将他墨宝卷起:“走吧,该去太虚广场了。” 齐子佩点点头,伸手灵力一化将卷池中的墨宝全数震碎,这才起身:“走吧。” 太虚广场。 此时天光已经蒙亮,柳芙洵还未来,楚狸他们在广场上等了不少时辰了。 他与齐子佩手中的剑一刻未曾收起,二人立在场中,也未开灵气防护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 空中又飘起小雪,落在他们发上留白些许,看着像是二人白了头。 楚狸现下无心看雪,他望着远方巍峨的玉虚山说道:“准备好了么?” 齐子佩低低而笑:“自然,不过今日这法子——” “放心,我会护你周全的。”楚狸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你解开封印的一刻,我会全力为你挡劫,届时你重伤柳芙洵后应也渡劫成功,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好,你小心——”齐子佩伸手搂住楚狸肩膀,侧首吻了吻他的发。 楚狸偏开头骂道:“老不正经。”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所有人连眼睛都不敢眨,甚至有些焦躁,企盼那时刻快些到来。 时间就在这样的静默里悄悄溜走,约莫是将近午时的时候,柳芙洵终于来了。 都不知是如何发生的,守山大阵瞬间被黑云压顶,密密麻麻的人影盘踞在大阵上方,身上带着阴气,像是千尺寒冰冻僵了一切。 只是其中没有柳芙洵人影,但所有人已是神紧紧绷,这种感觉太压抑了!楚狸和齐子佩亦是压抑的望着天空,只是一瞬,顿觉事态不好! 虽说大阵外的人普遍只有怀丹修为,可人数实在太多,他们模样各异,被柳芙洵以奇异秘法改造成了只懂杀戮的战士,可以想象这一定是当年战争中被掳走的战俘。 可更不妙的是柳芙洵不在其中,甚至一丝气息都没有,让人恍惚以为他并未赴约。 楚狸皱眉道:“难不成他没有来?” 齐子佩摇摇头:“不可能,我能察觉,他已经到了!” “砰——”一声巨响从后山传来,楚狸闻声寻去,是东临阁! 齐子佩也听到那巨响,脸色铁青的说:“不好,柳芙洵是去了东临阁!” “怎么会?”楚狸眉头深锁:“那里防护甚密且已经无人,他去那里干嘛?” “那里离西阵最近,走,往东临阁!” 东临阁,主殿门前。 柳芙洵站在东临阁中深深的嗅了一口气,颇为陶醉的看着四周景致。 “子佩,子佩,子佩——” 他忘我的呼喊,像是招魂,又满含深情,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树影飘摇予以回应。 不过柳芙洵并未因此失落,反而召出惊柳,在游廊前舞起了剑。 “柳芙洵!” 楚狸与齐子佩来得很快,飞剑刚落,楚狸便高吼出声。 柳芙洵浣了个剑花,转身笑盈盈的看向齐子佩:“子佩,来啦?” 他像是见老朋友,理都未曾理楚狸,一步一步朝齐子佩走来。 走了七八步,柳芙洵好似才清醒过来,神经质的朝楚狸吼道:“你怎么也来了?” “来要你的命。”楚狸将指玄抵在胸前,作出防备姿态。 “我该死吗?”柳芙洵笑嘻嘻的问,随后眉头一凌,戏谑道:“咦?还不止你们啊!” 他伸手一抓,没有什么血色的手爆出惊天骇地的灵压,朝东临阁主殿一抓,竟然抓出了东方墨! “看,我抓到了什么,一只小老鼠。” 柳芙洵凌空抓着东方墨朝二人炫耀,而悬在空中东方墨除了挣扎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脸色不断憋红,最终涨成了猪肝色。 楚狸万万没想到东方墨还在此,他难道不该在玉虚秘境之中么?而且,东方墨身上可是有着整个玉虚的机关原身,若是—— “东方!你怎么——” “大,大哥。”东方墨呼吸困难的说:“我只是回来拿忘了的东西。” 大概是柳芙洵就喜欢看这种场面,他既没杀东方墨,也没阻止楚狸步步往前,始终笑嘻嘻的看着他们,颇为享受的模样。形势急转直下,楚狸想要救东方墨,可又担心柳芙洵突下杀手,但他若是不救,这阵中之人的性命—— 想了想,楚狸还是祭起指玄准备突袭柳芙洵,谁知柳芙洵看破了他的动作扮了个鬼脸:“你再走一步,我就毁了他。” 此时,齐子佩突然发话了,他道:“你把我宫中徒儿放了,我与你做个了结。” “好啊!”柳芙洵闻言突然喜上眉梢:“难得子佩邀请我!” 说着他将手中东方墨如同垃圾一般丢了出去,楚狸趁机接住了东方墨,扶着他站了起来。将东方墨安顿好,楚狸立马转身想去帮忙,蓦然发现自己竟然被小青缠住已是动弹不得! 一旁约战的齐子佩当即发现不对,想要动身前来,却被挡在了突然出现的机关结界里,他一回头,就见柳芙洵带着一脸得逞的笑戏谑的说:“怎么样,那孩子的机关是不是天下无双?这可是,我教给他的哦!” 楚狸不可置信的扭过头,看着身后握着机关球眉目阴沉的东方墨问道:“为什么?” 东方墨眉眼间的文雅气息荡然无存,只冷冰冰的说:“我不想我爱的人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霰雪压顶越飘越大,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将玉虚山覆盖在了霁雪之下。世人都说雪后将晴,玉虚山则不然,反倒是捧捧热血洒在雪上,才将它稍微融化了去,只不过残雪成了殷红,鬼艳之气多了几分。 柳芙洵的黑甲柳奴们状似凶蚁,密密麻麻啃食着玉虚山中生灵,将守山大阵中的仙门同道围堵在一方小小天空之下,只等慢慢吞噬,最后啮之殆尽。 如今守山大阵还未破阵,柳奴触之则形*散,因此他们进不了山,可山中之人也未敢出去。双方僵持着,相斗的只有飞剑,还有一些机关也已启动,疏忽的柳奴死了一二。 守阵之人不是没听到玉虚山中东临阁内的巨响,只是他们不能去看,也不敢。退一步生死无测,进一步,恐怕也是无处葬骨,如今守阵中人想的,还是楚狸一句等他们的消息。 这或许都成了众人活下去的动力,也成了众人面对嗜血黑蚁时最大的勇气! 其中有人还未束冠,两腿战战却努力站立,眼中不失的只有仙门最后的尊严。 但年纪大些的,到底还是担心! 许长老便是其中之一,他年长如斯修为极佳,又是玉虚山执法堂的长老之一,柳芙洵入侵山中,当然是得到了感应。 也不知为何,许长老心中极度不安,明明东君和代掌事都已亲自出马,可他还是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许长老只当这是错觉,可未能过多久,他就发现了其中原因。 连环机关本是守卫玉虚山的第一道屏障,此刻却成了夺命魔鬼!鬼知道前一秒还在射杀黑甲柳奴的机关为何突然转了面向,齐齐对准守山大阵,破阵不说,阵中同门未反应过来的,皆成了机关下的亡魂。 “许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是守阵的一名正阳长老满脸鲜血的飞到许长老身边,前方其他人已重新张开防护,但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 许长老莫名焦虑,他来回踱步却也想不透原因,遂道:“不可能啊,这大阵是我们自己设置的啊!” “怪了。”那名正阳长老皱起眉头:“我也看过阵法,不知为何,让我想到——” “机关先生!” 此时,东临阁。 楚狸被小青捆成了个粽子,似乎还被咬了一口,僵成了人干。 齐子佩与他不过几步之遥,偏偏中间隔着东方墨布置的机关阵法,死活不得出来。 不得不说,能做出让齐子佩都暂时无策的机关阵,东方墨实乃天之宠儿,只是这地方用得着实太阴毒了。 情势紧急,虽然阵法强悍,齐子佩仍然指挥着赤霄选择破阵,阵壁被打得轰隆作响,期间倒是无人打扰。 “你再怎么敲,半个时辰之内,天劫都破不了这阵法。”柳芙洵慢生生的说:“这可是上古之阵。” 齐子佩心中恨意迭起,转过身阴沉道:“为什么?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柳芙洵闻言,桀桀笑了几声:“因为我爱你啊!什么送进来,不是他七八岁时你们自己招进来的么。” “呵。”齐子佩冷笑:“我只恨你。” 话音刚落,阵中灵气陡然变换,由齐子佩为中心爆射出一阵恢弘壮阔的灵压。 柳芙洵激动得几乎流下了泪水,眼中的*越烧越烈,他道:“你终于肯同我一战了,子佩,子佩!” “我这是,要杀了你。” 齐子佩的语调已经不带感情了,冷冷的,比西极雪山还要凌冽。 阵外,东方墨挟持了楚狸,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痛下杀手。 楚狸与他僵持着,眼前晃过一幕幕经年相处的画面,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为敌。 他还能说话,便问:“那日你在酒肆与我们相遇,是设计好的么?” “是。”东方墨目沉如水:“那日我是去与宗主商讨事情的。” 楚狸听了苍凉一笑:“所以,这些年兄弟、救命、相处,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东方墨张口想说是,却发不出声,沉吟良久:“也许——” 来了归墟之后,楚狸经历过一个又一个谎言,尝过任何一种背叛,但没有比这一次更加谎言更加背叛的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东方墨这几年的日日夜夜,是如何演出一幕幕兄弟情深,在患难与共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一幅心情。想的久了,楚狸突然想通了,也许这一切对于东方墨来说不过是个任务,所以他才能这么干脆,所以他今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 看着东方墨躲闪的目光,楚狸突然觉着自己和东方墨都够悲哀的,谁也没好过谁。 “你是机关先生?”“是。” “你是东方墨?”“是。” “你,是我二弟?”“是,不——” 身上小青陡然松了一些,楚狸顺势使了个凭虚御风,解开了身上的束缚,只是他堪堪能动,还未挣脱小青。但这么一瞬间的喘息也是好的,更何况东方墨的目光已经被阵中解开封印的齐子佩吸引了去,楚狸觉得脱身的时间不远了。 阴沉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了,空中的雪骤然而停,雷劫,来了! 同样是雷劫,比起当日楚狸化神之时的劫雷,此次来的倒显得有些悄无声息了。 不知是返璞归真还是齐子佩的劫雷不爱虚张声势,此次只是让天色晦暗了些,连点噼啪声都没有。 但这等雷劫,当真是不可小觑的,就连着远隔数十里守阵的人们都察觉到了劫雷的到来。 楚狸面上一喜,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其实楚狸此次执意要同齐子佩一起的原因还有其二,素来知道,若是有人助之渡劫,那么劫雷的威力将因帮助之人提升。本来楚狸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将雷劫威力翻倍,自己再将它们引至守山大阵各处,来个一箭双雕。 可现在看这形势,恐怕不用自己引雷,整个玉虚山都会笼罩在劫雷之下了! 而且,如今这道天雷,一定能将机关劈得魂飞魄散! “滋啦。”一声不重的雷声在空中响起,黑云蓦的忽闪了一下,照的东方墨脸色惨白。 东方墨突然回了神,伸手收紧了小青,将楚狸拉至身前,在他耳边吼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楚狸低低的笑了,他反手从包裹中拿出当年东方墨送他的黑玉齿轮,丢在面前的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欠我一个承诺,放开。东方,你跟我在一起那么多年,应该懂我的脾气,只是这次有些失控。不过无妨,反正我不会死,大不了就让玉虚山中的人全都陪葬罢了。” 说着他朝柳芙洵那边扬了扬头:“你瞧,你的机关,挡得住普通雷劫,那挡得住现在这样的么?呵呵呵呵,柳芙洵今日必死,但齐子佩不会,东方墨你失算了。” “疯子!”东方墨不知是看了齿轮还是听了楚狸的话竟失了态,小青跟着退去,楚狸被甩在了地面上。 不等楚狸还手,东方墨反身抽了倒在地上的楚狸一鞭子:“我的确欠你,现在还了。” “啪。”倏的他又抽了一下:“但是,我没说过放过你,他若死了你也得陪葬。” 楚狸竟也淡然下来,他只补着坐忘却未曾还手。 只见东方墨一步一步逼近,看着是要痛下杀手一般几近癫狂的说:“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多少年了,为什么你要拦着他的路,为什么偏偏是你啊?你就不能,早点去死吗?额啊——” 是指玄,贯穿了东方墨的气海。 并非是楚狸指挥的指玄,他只觉得气海中一阵颤动,指玄便从其中脱出,从后面直直插入了东方墨的身子。 东方墨因为疼痛皱起眉头,白净的脸上倒不是不可置信,反之像是他意料之中。他一步一步拖行到楚狸面前,执起鞭子想要再抽,却没想指玄再次暴动,从他的气海中爆炸开去。 东方墨爆成了肉糜,指玄也碎成了齑粉,二者溅落在楚狸脸上身上,将楚狸吓楞在了原地。 【第一高手任务奖励已发放,获得技能同归与尽。】 呆愣的楚狸脑中突然响起系统提示,而雷劫,也开始了! 数不清的劫雷在半空无端滋生,没有任何浮夸的化形也没有什么惊天骇地的气势,像是最原本的雷电,直生生劈在东方墨的机关阵法上,然后扩散开来,逐渐向外蔓延。 雷电倒是没劈到楚狸,仿佛是绕开他一般,唯独没有摧毁他。 【检测到外部伤害,为保证用户顺利完成任务,程序已开启保护模式,隔离时间倒数三十秒。】 楚狸方才从地上站起来,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了,仰天长啸:“坑爹玩意!” 【用户请抓紧时间,倒数完成后,若任务没有推进,则判定任务失败,执行抹杀程序。】 楚狸:“......” 他望向阵中,在他和东方墨纠缠的时候,齐子佩和柳芙洵早已过招上百,二人身上都带着伤,势均力敌。 东方墨死时,柳芙洵未曾分神,雷劫劈碎了机关阵法的时候,他也未曾分神,甚至现在,他眼中依然只有齐子佩。齐子佩亦是如此,其间只看了楚狸几次,如今正一股脑儿的与柳芙洵斗法。 赤霄和惊柳剑身纠缠在一起,都是极品灵剑,各不相让! 即便是威力如此的雷劫,在两把剑的剑花中也要避其锋芒! 齐子佩和柳芙洵凭借强悍的威压,沐浴在劫雷之中,仿入无人之境,未受到一丝伤害! 楚狸亦是犹豫着,他不想死,可这系统是要逼他死啊! 再说各处守山大阵,此时亦是形势不好。 齐子佩的劫雷太强悍,只要是被雷劫触及的,瞬间就化成了焦炭,连魂魄都逃不过!更何况,守山大阵在东方墨死前就被他设下的机关破了,如今柳奴和守阵众人缠斗在一起,密密麻麻雷劫真是一劈一个准。 许长老看时候到了,便施展开了传音大阵:“全员使用那个东西。” 他说的,是旋翻书,楚狸之前做了许多,将传送点设在了玉虚秘境之中,他当日笑说:“我怎么可能真让他们去送死呢?” 可楚狸偏偏没有料到,送死的,是他自己! 转回东临阁,齐子佩与柳芙洵的剑均已扭曲成了一个可怕的弧度。本来是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可随着雷劫越来越重,齐子佩额前稍稍冒出了点儿冷汗。 他传音楚狸道:“我可能有点撑不住了,若是过不了雷劫,让我来,你躲进领地——” 就这么一句话,楚狸突然就看开了,也就这么一句话,竟成了压垮齐子佩最后一根稻草。 齐子佩因为传音分神,赤霄被惊柳压退了一尺,随着又一道脸盆粗的劫雷劈在齐子佩身上,柳芙洵突然动了,他竟然也解开了身上的封印。 楚狸从未见过柳芙洵真正的实力,那是因为柳芙洵只需要三五成功夫,就能将一个大成之人搞垮。 他对齐子佩已近乎偏执,此次来攻,是抱着死也要在一起的决心的。聪慧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楚狸那点鬼心思呢? 柳芙洵等的,也正是这一刻—— 【用户请注意,程序保护模式隔离时间倒数二十五秒。】 系统音再次响起,楚狸眼见柳芙洵离齐子佩只剩不到三米距离,终于定下心神,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已经没有剑了,包裹中的那些早在铸造指玄的时候就全数融进去或者丢弃了,如今剑碎了,那只能—— 聂云逐月,楚狸与柳芙洵撞在了一起,快速搂住柳芙洵楚狸顺势抢过飞来的惊柳,对齐子佩下了个镇山河。 【已接触到任务目标,是否选择同归于尽。】【是。】 楚狸转过头,看到齐子佩想奔出镇山河范围,他闭着眼又对着齐子佩甩了个五方行尽。 没有生离死别的箴言,也没有什么留恋惜别,楚狸元神出窍冲入柳芙洵体内。 柳芙洵从未有过这种危机感,明明知道自己魂魄不死,偏偏就是害怕。楚狸的元神已经进入他的体内,他拼命驱赶,却难以靠近分毫,直到楚狸的元神抱紧了他的元神。 他就听到灵魂深处的楚狸对他说:“我不定你善恶,我只知道你比我苦。你陷在万丈深渊,却等不到拉你一把的人。明明身边有人,偏偏执着别人,这世上不是偏执就有回报,一起走吧。” 当雷劫停了的时候,整个玉虚山的邪佞都被荡尽了,霞云从东方而来,齐子佩渡劫成了。 天梯已经到了他面前,但他跌坐在地上没有动,双目无神哪有一点仙家风范。 许长老等人从秘境出来找到齐子佩时,他嘴中就念叨着楚狸二字,身边有一只蓝色蝴蝶环绕。 楚狸与柳芙洵同归于尽,倒也没死,就只剩下一缕残魂,变成了引魂蝶。 他绕着齐子佩打转,只等着看齐子佩飞升,谁知齐子佩跟死透了一样,动也不动。 这急的楚狸在他身边越转越急,倏然,系统提示又响了。 【恭喜用户推进第一高手任务,任务进度75%,奖励重生一次。】 【系统用户请注意,第一高手任务目标已更改为齐子佩,若已确定,请选择重生。】 “否。”变成小蝴蝶的楚狸扑棱着翅膀,心想,这坑爹玩意劳资不伺候了,反正变成蝴蝶也挺好。 抛开系统,他又热衷起在齐子佩身边打转,眼看天梯就要散去,楚狸忍不住停在了齐子佩鼻尖。 这下齐子佩倒是动了,他眼珠子盯着鼻尖,轻声道:“楚狸?” 楚狸扑棱了下翅膀示意,齐子佩见了眼神立马恢复了神采,他用手抓住楚狸的翅膀,却是—— “不要!”楚狸拼命嘶吼,奈何是只引魂蝶,眼泪都叫人看不着。 接着他眼前一黑,昏迷前,见着的是模模糊糊的齐子佩—— 第120章 完结章 【章 120】 一年后,楚国皇宫。 “兄长,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有些乏力,我先去歇会儿。” “兄长,玉虚宫又来信了,你是否——” “我乏了......” 楚瑜从寝宫走出,候在外面的小太监立马发现了,这小太监是古老死前一手栽培的,机灵的很。 他本想上来替楚瑜合起门,但看了看楚瑜脸上神色,到底只是唤了句皇上。也好在他机灵,否则就算楚瑜现在有些恍惚,指不定也得给他斩首了去。 如今是初春时节,还有些凉,但太阳照在身上却已经暖了,只是门中人沉疴未愈,所以这宫殿也冷得很。 楚瑜将门松松合起,转身前不放心的透过小隙缝又看了看,向小太监问道:“皇兄最近如何?” “还,还成。”小太监想了想:“不至于滴水未进,如今愿意食些米粥了。” “哎,作孽啊。”楚瑜听了又想去推门,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迈步离开,他嘱咐说:“在粥中加些滋补灵药,换我小厨房的御厨来,你再怎么的也要想办法让皇兄吃些。” 小太监连连点头:“照顾王爷乃是奴才职责,奴才定当不负皇上所托!” “先随朕走吧,皇兄说乏了,让皇兄安静会儿.....” 外头声音没了,原本仰躺在软塌上的楚狸才缓缓站起,走到了镜子面前。 镜中人的眉眼一如当年,他伸手去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即便已过了一年依旧如此。 飞眉凤眼含情脉脉,唇红齿白羊脂玉肌,可惜少了些血色,眼中多了些沉郁。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守卫,没有伺候的太监宫女,幽冷的大殿之中只有楚狸癫狂的笑。 古时有重塑身形之法,只要一缕残魂不灭,入仙境之大能者皆可以重造残魂身形。 但这种秘法鲜少有人使用,一是残魂遇着仙家人物实属罕见,二是若要为之塑魂便是与天换命,千万年的修为一夕尽丧不说,若是要塑魂之人修为甚高,为之塑魂之人也有性命之虞。 非二者情深,否则如何有人肯做到这种地步呢? 望着镜台上齐子佩的印章,楚狸神经质的伸手去戳了戳,吸了他的灵力,印章上头忽闪忽闪的冒出一点荧光。 “齐子佩?”楚狸慌乱的将印章握紧手里抬到眼前,傻兮兮的盯着又唤道:“齐子佩?”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外头连风儿都没有,殿中更是一片寂静,冷得可怕。 楚狸盯视了有一柱【香】的功夫,才满脸失落的放下印章,抬头看向窗外。 毕竟已经是春天了,窗前的花枝上或多或少都已绽放了些芬芳,蓦地有只鸟儿飞来,站在上面啄蜜。 “已经一年了啊。”楚狸叹了口气,伸手散出灵力隔空摸了摸那小鸟儿,鸟儿沐浴在灵力中十分惬意的抖了抖羽毛,叽叽喳喳诉说着欢欣。楚狸看着便出了神,恍然想到当年二人望窗外飞鸟,手中力气无意识大了些。 “叽!”小鸟儿吃了痛,挣开翅膀往空中飞去,楚狸感觉到灵力失去了目标,这才回神看过去。枝丫上散了几根鸟毛,还带着一点血,想来掉落的时候肯定很痛。 楚狸招手将鸟毛吸入手中,忍不住哭了出来。 【用户已完成所有任务,是否立刻进行选择。】 系统提示又响了,楚狸闻言大吼:“否!!!” 殿内又静下来了,楚狸将印章和鸟毛都放入包裹,又恢复了呆滞的神色,直直的走到软塌边倒了进去。 如今他无心衣食,上下都是楚瑜贴身小太监小夏子在打理,这人儿没来,楚狸身上的衣衫都是松松垮垮的。 虽然胸口就这么大大的敞开着,楚狸也不知道冷,躺了没多久,竟然睡着了。睡当然也是睡得不安生的,直到楚狸翻了个身子,搂住枕边的赤霄,蹭了蹭才安静了下来。 “楚狸,楚狸......” 梦中有人叫他,声音是那个人的,楚狸听了死命想要清醒,他不想看! 但没有哪次的梦境是遂了楚狸的愿望的,很快,他眼前的画面便不再一片漆黑,渐渐地齐子佩的模样又出现在他面前。照理说,楚狸是想见齐子佩的,可话说回来,想见的不是这样的齐子佩。 面前是那日他昏迷前最后一幕,齐子佩形容干枯骨瘦如柴,头发瞬间全白,最后枯竭而死。每每看到这个场景,楚狸体内的灵力便会暴动,紧跟着大殿内传出了楚狸难以抑制的呻【吟】,嘶哑而痛楚。 直到小夏子捧着热粥赶回来将他叫醒,楚狸才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他环着膝盖团在软塌一角,身子微微颤抖,眼中蒙着雾气与害怕,口中念念有词:“子,子佩。” 小夏子忙不迭把放在一旁木施上的貂皮大氅拿来,披在全身单薄的楚狸身上说道:“我的王爷,您这样要是出了事,奴才们也不用活了。再说了,皇上他真的十分担心您,前段时间还亲自去采了万年老参,可真是操碎了心,您可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楚狸闻言稍稍抬起头,闷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夏子听了一愣,但还是瞧了瞧时漏,说道:“是未时了。” “未时,未时,该念心经了!” 楚狸嘟囔着,慌慌张张的从软榻上站起,身上大氅掉了也不管,任小夏子怎么拦都没用,直直往殿外奔去。 其实他并没有心经,每日这个时候,都是在楚国皇宫中乱奔,除却身份尊贵加上他修为霸道,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只是今天他奔的方向是楚瑜书房,楚狸闯入的时候楚瑜正在同大臣商议政事,而他一闯入,楚瑜不得不停下手中事情。 大臣们都退散后,楚瑜才去拦到处乱翻的楚狸,他道:“兄长,你在找什么?” “坐忘心经。”楚狸又扯开一个抽屉:“心经,心经,你把坐忘心经藏哪儿了?” 楚瑜叹了口气,拉住楚狸的手腕:“心经没了,玉虚宫大战的时候早就没了。” 楚狸用力甩开了他,甚至还转身推了他一把:“你骗人,找不到心经师父又该骂我了。” “兄长——兄长!!!” 楚狸殿前找不到,又疯兮兮的往殿后跑,楚瑜追着他过去,就看他将书柜全数倒了下来。 “心经,心经,我的心经呢?”楚狸扯开一本有益本的书册,越找越急,几乎要哭出来了。 楚瑜每日都看到他这幅模样,今日不知为何就是十分来气,便朝他吼道:“心经没了,玉虚宫没了,齐子佩也死了!” 楚狸闻言停下动作良久,就在楚瑜想要去扶起他的时候,楚狸转身一掌打在了楚瑜身上。楚瑜本就在前几年伤了金丹,接到楚狸飞升期的全力一掌,立马被击飞了去,落在地上口中呕出鲜血。 “兄长,你可醒醒吧,东君救你不是让你活成这幅样子的......” 楚瑜是受了重伤,可还是一边呕血一边朝楚狸那处挪移,只是步子踉跄,随时可能昏死过去。 殷红的血映在楚狸眼中,他疯癫之际蓦然有一丝清明,终于看清楚瑜模样,泪蒙蒙的奔上来将灵气输入楚瑜体内为他疗伤,末了还从包裹中掏出一颗地品丹药塞进楚瑜嘴里。 楚狸眼神慌乱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 楚瑜无奈的笑笑:“我知道,只是兄长,你该醒醒了。” “我,我先回去了。” 楚狸忙不迭想要逃跑,楚瑜却是拉住了他,伸手为他理好衣物,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楚狸身上,这才松手放人。看着楚狸走了几步,楚瑜在他背后又道:“兄长,东君救你不是让你活成这幅样子的,你好好想想吧。” 回到寝宫,楚狸颓然的坐回床上,他觉着这里好冷,没有齐子佩的温度。 将包裹中的印章又拿出来,楚狸放在面前仔细端详,思考着楚瑜方才说的话。 是啊,齐子佩散功救了自己,难不成会让自己活得这般落魄? 呵呵,他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骂自己不长进了吧...... 【系统用户请注意,若12时辰内再不进行选择,则系统将执行抹杀程序。】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这次不是询问,而是最后通牒。 楚狸捂住自己泪涕横流的脸,骂到:“娘的,为什么一直都要逼我啊!” 【系统并非是对用户进行逼迫,最终任务奖励已发放至您原来世界,请谨慎选择。】 “任务奖励?”楚狸一愣:“难不成你还能把齐子佩还给我?” 【一切皆有可能,最终任务奖励乃是随机生成,用户请谨慎选择。】 “呵呵呵,骗子,都是骗子——” 戌时,楚狸寝宫。 已经入夜了,楚瑜放心不下楚狸,便又来了,令他不敢相信的是楚狸竟正在吃饭,还穿的整整齐齐。 见到楚瑜来了,楚狸眉头一挑:“来了?早上说的信是?” “啊。”楚瑜免不了愣了下:“是扶音师叔来的信,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楚狸听了沉吟片刻:“信呢,给我看看。” 楚瑜面色一喜:“好,好!” 他匆匆坐到楚狸身边,将贴身放着的信拿了出来递过去,上面还沾了今日楚瑜的几口血。楚狸接过后抹了抹信封,打出一个法决,扶音的幻象立马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可以看出,扶音是面带欣喜的,他欢喜的说:“楚狸,好消息,师弟应是魂魄未灭,不过好像是为你塑形时被吸入了什么地方,似乎已经不在归墟了。” “什么?”楚瑜难以置信道:“这么说,东君还——” “啊,他还活着!” 楚狸立马联想起白日系统的异常举动,他将碗中热粥喝干,说道:“楚瑜,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楚瑜慌忙问:“走了?兄长,你要去哪里?” “回到我该待的地方,楚瑜,以后鹤氏兄弟就拜托你了。” 说着他将帮会领地中的鹤音和鹤声召了出来,做了几句嘱托,这才又将团团召出来。 团团许久没见楚狸,一看到他立马欢欣道:“爸爸!” 这么多年过去了,团团总算是不口胡了,楚狸摸了摸他的头:“明天我们去旅行可好?” “好!”团团大概是闷死了,立马点头同意。 楚狸得了回应,想了想,又把包裹里能抖落出来的东西都抖了出来,堆在楚瑜面前说道:“这些我给你留下,还有床上那把剑,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你好生留着,把金丹修补好了,总有一天还能相见。” “兄长——” “我乏了。” 次日,玉虚宫玉虚湖。 其实这是楚狸第一次站在玉虚湖边,昨夜楚瑜走后,他便神行过来了。 在湖边怔楞的望了一夜,楚狸细细思考自己是如何来的,经历了些什么,现在又该如何走。 当卯时来临,楚狸总算做了决定,他对身边团团说道:“准备好了么?” 团团点头:“好了。” 【用户已完成所有任务,是否立刻进行选择。】【是。】 【选项一成为归墟楚狸,选项二回归本体,请做出选择。】【选项二。】 【得到肯定答复,交换即将开始,请用户管理好所要携带的物品。】 楚狸笑笑,他拉起团团的小手,二人纵身一跃,跳入玉虚湖中。 如同当年一般的水腻感,楚狸渐渐觉着自己不能呼吸,看看身边团团,却是如鱼得水。就在他将要窒息的一刻,身边绽起刺眼的白光,水腻缠上楚狸和团团的身子,最后玉虚湖中没了二人踪影。 “滴,滴,滴——” “病人生命体征波动,方护士,快去找医生。” ...... “病人渡过危险期,生命体征恢复正常。” “醒了,醒了!” 楚狸眼前泛起白光,刺得他忍不住睁开眼,却是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方芷?”楚狸虚虚弱弱的问道:“方芷你没死?” “方护士,你认识病人?” ‘方芷’一脸莫名其妙:“东方医生,我不认识他啊!” 楚狸顺着‘方芷’目光看去,是穿着手术服的‘东方墨’,他傻呵呵的笑出了声。 “大概是被雷劈得后遗症,跟住院部说,先留院观察吧。” 一片素白,待楚狸完全清醒的时候,鼻中是刺鼻的福尔马林,眼前是一片素白。他的家人早就死了,如今坐在床前的是‘方芷’,不过方芷已经不认识他罢了。 方芷还是那么聒噪,她给楚狸挂好吊瓶,说道:“也就是你运气好,被雷劈了还能活下来。” 调试好了流速,方芷又说:“你们的老楼拆了,诺,这是昨天你昏迷时来看你的一个人留下的,新房子。” “真羡慕你,有那么帅的朋友,哎,你别说,他可担心你了!” 楚狸倒是没回她,拿过房契看了看,地段不错,但也不闹。 他想,大概是傅逢春补偿他吧,毕竟自己可是被雷劈了,还是因为和他闹翻。 方芷估计觉着楚狸这闷葫芦十分没趣,说了句明天你可以出院了,就推着小推车走了。 楚狸低头笑笑,就算不认识了,方芷还是方芷,还有东方墨,都他娘的没变! 大雨,渝北区。 楚狸今天出院了,没人来迎接,回家的时候只能自己撑伞。 好在他穿回来后那身子修为还没失去,不然以以前的身子骨,这会儿被淋成落汤鸡明天楚狸就得gameover。 这房子他第一次见,找了好久才找到,此刻正坐在电梯里直达19楼。 钥匙是附在房契里的,越是往上,楚狸就越是怀疑这房子的来路,这装修不像是分手费啊,怎么那么像包养呢? 打开了房门,楚狸嘴巴都要张开了,这房子还精装了,不过客厅里摆着两台电脑是怎么回事?可来都来了,楚狸只得把雨伞放进伞架,此刻他召唤出团团抱起,垫着脚走入房内。 不过楚狸很快就发现,房子里是真的没人,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想,大概是傅逢春以前准备的吧。虽然看不上傅逢春,不过楚狸还是住了下来,他想,就过一夜,明天就把包里的金子换了自己去买一套! 洗漱过后,楚狸走回客厅准备陪团团一起看儿童节目,谁知竟看到电脑开了。 走近了一看,桌面上开着的是剑三的登陆界面,而且还输入了他的账号! 楚狸疑神疑鬼的看向房内,向啃着苹果的团团问道:“有人来过了?” “没有啊爸爸!”团团眼睛还盯着电视:“那个东西自己亮的!” “恩,好。” 楚狸转过身面对屏幕,他一梦南柯,如今登陆界面都变了,他的心境也变了。 还是熟悉的账号,还是那个区服,还是一样的人物选择界面,只是里面的那名道长已经没了。 “呵呵。”楚狸轻声笑了笑:“原来过了那么久了啊......” 虽然想要关闭游戏界面,可楚狸谜一般的选择了新建人物,还是纯阳,还是道长,还是同样的稻香村。 新手任务流程他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恍惚间楚狸竟已完成了初始任务站在了纯阳。 广场上人来人往,楚道长夹在人群间显得弱小又孤寂,面前的于睿一如当初,只是没人认得这个删号的楚狸罢了。 游戏嘛,来来往往总是没有人驻足的,即便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现在不过也就是过去,没人记得。 御剑绝云气,悟道负青天。 我纯阳宫以道法入武学,以清修塑心性。修武先修心,方成纯阳之道啊。 【我想加入纯阳宫学艺】 【罗逸】我纯阳宫专修剑之道!《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经中又言“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争与不争,必将贯穿你修炼剑修道的一生。你如选择加入纯阳宫,从此刻起你须得立下道门修行誓言:“路可走,但不再是是寻常人所走的路;得何名,须得上体天心,参无上剑道!” 纯阳清修,需要恒心与毅力,你愿意去接受那取得至上武道的道剑清修,入我门墙,成为纯阳宫正式弟子吗? 【弟子在此立誓,从此将千里之行,发于眼前足下,以手中之剑,求天地至道!】 大道本无常,唯坚定本心,有意破除无穷困惑者方能脱俗于凡尘之间,很高兴你能选择成为纯阳宫的弟子! 【罗逸】从此刻起,你便是我华山纯阳宫的正式弟子!天地之间从此又多了一个道者,希望你以后能坚守今日之言,若愚不惑,以剑问心,寻求大道,弘扬我纯阳宫道法! 【弟子谨尊师命!】 金黄光圈一闪,楚道长又升一级,楚狸隔着屏幕笑看着穿着初始门派装的楚道长,什么也没说。 【齐子佩邀请你加入玉虚宫,你是否愿意?】 系统叮铃一声,楚狸未曾细看,他想反正又是那种随便拉人进帮的提示,便点了否。 【齐子佩希望收你为徒,你是否愿意?】 楚狸还是没看,他早已泪眼模糊,鼠标移在了否上,准备拒绝下线。 “为什么拒绝?” “爸爸!坏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压着,楚狸颤抖着转头看去,等眼前的图像清楚了,他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 “越来越喜欢哭了。”齐子佩的幻影虚着抹了抹他的眼泪:“为什么拒绝?” 楚狸哑然:“我,我以为是垃圾广告。” 齐子佩柔笑:“傻。” 【齐子佩希望收你为徒,你是否愿意?】【是。】 第121章 番外章 要吃糖 生活白痴齐子佩的日常。 某月某日,天气晴。 夏天的重庆,火炉都不足以形容,虽然开着空调,楚狸还是脱得只剩下了一条底裤。 “齐子佩!来端碗!别跟团团一起看美少女战士了好吗?” 楚狸在厨房里怒吼,本来就热,那大小俩大爷还不干事,弄得他火气直冒! 外头水兵月已经要代表月亮消灭全世界了,就听团团激动的喊:“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除了团团,似乎还有一丝不太和谐的男声也跟着在喊,楚狸朝天翻了个白眼,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铲子。他火气冲冲的冲到厨房门边探出头:“齐子佩你大爷,还吃不吃了,端不端碗?” 齐子佩转头看去,发现楚狸现下近乎是果体围裙的造型,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这天气真是有些热,外头起着热霾,楚狸还要在屋里点火,真是火辣辣! 齐子佩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看还在拯救世界的水兵月,再转头回来看楚狸,终于选择起身走向厨房。 “端,我吃。”他将楚狸揽进厨房,一路走到配菜桌前,手指轻微摩挲,老不正经了! 楚狸当然是发现了,那么烫的掌心,自己的皮肤又是裸【露】在外的,只是他没有点破罢了。 谁知齐子佩越来越不规矩,楚狸正要把一盘菜端起递给他,齐子佩竟然捏了下他胸前小凸。 楚狸身子瞬间酥麻,本就燥热的心更加燥热,火得他推了齐子佩一把:“热死了,您老饱暖思【淫】欲,我可受不起!去,给我把这些菜都端出去,你个老色胚子。” “呿。”齐子佩撇撇嘴:“哎,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言罢,齐子佩一手端起一个盘子朝外头走去。待他没了影儿,楚狸才舒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身子,还有那种酥麻的感觉。楚狸挥了挥脑袋,将脑中的黄色废料都挥发后,又拿起小铲子开始辛勤耕耘。 “磅咚——” 听到是盘子摔碎的声音,楚狸手中锅铲陡然跌落,火都没来得及关就奔了出来。 果然,齐子佩的身形又开始扭曲起来! 楚狸也不管洒了一地的饭菜,径自扶起齐子佩坐回沙发上,电视上水兵月拯救完了世界正在凹造型,比起她来说,齐子佩虚虚实实的身子真是还要够不真实的。 待齐子佩坐好,楚狸抚了抚他的背:“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能稳定下来?” 齐子佩有些喘,甚至还有些抖,他努力定了好久才说:“之前灵力消耗太大,所以。” “灵力消耗太大?”楚狸疑惑的打量了下:“貌似从那天开始,您老吃了睡睡了吃,消耗什么了?” “呵呵,你当那天是谁去给你送房契啊!” 齐子佩也只是无意识的说漏了嘴,话音才落他便发现自己讲错话了,本来想逃,却是被楚狸一把拉住。 楚狸皱起眉头盘问道:“那天去医院的是你?啧,我一直奇怪,这房子怎么回事!” “是啊。”齐子佩无奈点头:“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操控傅——啊不,买了房子。” “你篡改了傅逢春记忆吧?我想想都知道,就你这生活残废,哪里会买房子。” 谁知齐子佩听了还不乐意了,嘟囔道:“我明明给他丢了点五彩石,而且我明明已经学会了买房子!” 约莫过了有十五分钟,齐子佩的神识总算是稳定下来,重新凝结成了实体。 楚狸左右捏了捏,确定没少了什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道:“瞧你这豆腐渣做的身子,吓死人!” “豆腐渣?”齐子佩眉间黯了下去:“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齐子佩你闭嘴!”楚狸脸上泛起红晕,从沙发上站起:“明天你去买菜,明天你烧饭啊!” 齐子佩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们不是说好插旗决定的么?” 插旗?楚狸简直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当日他见着齐子佩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见到鬼了,后来才知道是系统把人送到这儿来了。 只是那系统用什么送不好,非要用剑三原来的系统,搞得齐子佩一个渡了劫的元神附在游戏角色上,还是他删除了的道长角色上,哦吼,现在人家是95级的巨巨,自己游戏里才15级,插旗是什么?能吃吗! 想到此处楚狸啐道:“齐子佩你要不要脸,有本事别在游戏插旗啊!” “哦?”齐子佩眸子一亮:“好啊!” 是夜,小雨。 “唔——恩——不——” 直入云霄的高楼某层传出温软的呻【吟】,顺着声音找去,是其中一间公寓。 公寓内的主卧松散的合着门,从缝隙看去,原来是楚狸和齐子佩在插旗。 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叫祸从口出! 楚狸被按在松软的床里,齐子佩伏在他身上,可以看到的是床在抖动。 二人身上盖着被子,所以除了齐子佩光裸的背,其他动作只能凭空猜测。 外头湿漉漉的,房内散着潮湿气息。 有一会儿了,二人忽然换了个动作,楚狸被齐子佩抱了起来。 “别,别了,再这么下去要晕过去了。” 是楚狸在求饶,他脸上身子上都已经泛红,目光甚是迷离。 齐子佩却是咬住他的耳坠不断冲刺:“不是说好插旗定家务的么?” 楚狸恍惚间呸了一声:“辣鸡齐子佩,有本事你跟我打一架啊!” 他这话一出,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齐子佩的身形忽然又闪烁起来,楚狸当即慌了神:“怎么回事,不是刚刚才,啊!” 是装的!齐子佩坏心的一顶,楚狸差点就晕过去了,他锤了下齐子佩:“你倒是越来越滑头了。” “恩,但是我爱你。”齐子佩更加用力了,楚狸紧紧的搂住他,二人似是要共赴天际的节奏。 片刻之后,楚狸爽了! 所以做人呢不能太齐子佩,正在他准备要迸发的时刻,团团出现了。 团团就算长了不少年,照旧是个小孩脾气,他捂着自己的小鸟鸟闯入二人房间。 “爸爸,我想尿尿!”团团抽着鼻子踏着内八爬上楚狸的床,哭搡着。 楚狸一看机会来了,灵力一震脱开齐子佩牵起团团就跑,末了还说一句:“您老自己解决。” 齐子佩笑岑岑的看着楚狸没影儿低语道:“回来再收拾你!” *** 关于二人一同游戏的小短篇。 某天,楚狸总算是满级了,这次没找代练没直升,任务差点要做吐了。 毕竟现在的楚狸也算是看淡了阵营风云,想起来还是打打本做做成就来的舒心,于是就提议让齐子佩带他打本! 齐子佩这人吧学习起来极快,如今打起基三毫不含糊,甚至都学会开yy带团了。 所以,这天楚狸总算是享受了一把团长夫人的待遇,黑装备! 齐子佩开团特别犀利,遇到问题教训起人来那真是头头是道,楚狸瞧过一次,把人骂哭那真是分分钟的事情! 今天楚狸是躺尸,偏偏除了齐子佩本人是纯阳,团里就组了他一个纯阳,开团之前还义正言辞的说,这是你们团长夫人。 团里倒是还有些老玩家,一看楚狸这id那可真是心知肚明。 yy里瞬间有一个女声开麦,“团长,这id好眼熟啊!好像,好像是以前删了号的007的id啊!” 齐子佩没回答,只是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楚狸,楚狸当然也听到了,便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齐子佩开麦满不在乎的说:“夫人开心就好,那些与我无关。” 组了大约有十五分钟,团里还剩两个坑,楚狸有些等不及了,齐子佩便说随便来两个老板。 哎哟,这下可好了,进来的是山河逢春和十里红妆! 齐子佩是不知道这事的,组员们也看热闹,很快那二人就上了yy。 十里红妆喜欢作妖,上了yy听到齐子佩在说话,耐不住就开麦问东问西。 齐子佩颇为嫌弃的搭理了两句,却是看到身旁的楚狸有些愣神,他还没问,yy炸了。 “哎哟这不是楚狸么?”十里红妆用她好似捏着鼻子喘不上气的嗓子讥讽道:“怎么又建号回来了啊?” 楚狸没有理她,却听yy中又起一男声疑惑的说:“楚狸?你出院了?”而听到这个声音,楚狸眸子里的神采低了三分,心情似乎也越来越不好,他干脆将尸体躺在boss面前,只跟齐子佩说了声就扭头走去厨房倒水切水果去了。 齐子佩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他闭了二人的麦,直接开了boss。 作为一个高素质的团队,就在楚狸捣鼓水果的时间,老一过了,出的装备不错,是十里红妆他们要的。看到装备的十里红妆跟打字机一样在队伍频道刷屏,齐子佩冷笑一声,将她和山河逢春踢出了队伍。 这时恰好楚狸回来,看着他的动作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将水果和水放下坐回座上说道:“我的天,黑cd,齐子佩你够狠的啊?” 齐子佩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为了夫人,我什么都愿意做呀!” 这时世界上已经开始刷齐子佩黑cd的事情了,但更炸的是yy。 “什么,原来楚狸真的是团长夫人?” “我的天,幸好我今天来打金团了,不然,嘿嘿嘿——” “啊,夫人声音也好听,好有cp感!” “哦买嘎,你们没发现吗?竟然还是一个麦!” 楚狸听到耳机里隐隐约约传出的声音,这才想起说:“你忘了关麦了!” “那有什么关系!”齐子佩一挑眉,手一揽,就吻上了楚狸。 “唔嗯——呼呼——” yy终于安静了,楚狸眼睛一瞟,山河逢春和十里红妆的yy已经退了。 至于后来世界上没人刷他俩黑cd只是成了818那对开团夫夫的事情,齐子佩的解释是,我黑了他俩账号! 不过,黑cd什么的,小朋友们不要学哦! *** 东方医生与他的傻子病人。 东方医生是怎么成为医生的,医院里没人知道,就像方芷护士一样,二人突然出现在了医院里,却不是那么突兀。大家想不起他们是何时进的编制,偏偏总觉得熟悉的不得了。 关于这位东方医生的传闻特别多,但人们最关注的还是他的婚姻问题,毕竟东方医生的条件太好了。 东方墨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任医生,可谓是年少得志意气风发。 只是治人之人不治己,谁都不知道东方医生有个令他自己都十分头疼的问题——做梦! 不是一般的梦,常常都是噩梦。 其实那位名为楚狸的病人入院的时候东方医生便有疑惑,这人好熟悉! 东方墨从诊治楚狸开始,就不止一次在梦里看到过这个人,而那些梦像是连续剧,一集接着一集。梦中世界奇幻无比,但结局都不怎么好,最后他总会变成一团肉糜。 今天也是如此,东方墨浑身酸痛的在阳光中醒来,噩梦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他揉了揉眉心,心想,自己大概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不过这个行程不会是今天,今天他得去表姨家里,表姨说了,有事儿托付他。 开车一个小时,东方墨才到了他表姨家里。 表姨和表姨丈神色局促,俩人显得十分紧张,犹犹豫豫的将他请进了家门。 东方墨还当他们做了什么坏事,才坐便问:“表姨,出什么事情了?” “这......”表姨张开口却还是犹豫,直到表姨丈捅了她一下才又说:“家里,捡到个病人。” “什么?你们在门口捡到个傻子?” 听了二人叙述,东方墨忍不住吼出声,这二人太不小心了,捡回来的万一是装的谋财害命怎么办?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忧虑,表姨安慰道:“是真傻了,都不记得自个名字了,你去看看。” 表姨想了想又说:“还没来得及报警,昨个哭了一夜,你学的这方面,先找你看看。” “哎,好吧。” 跟着表姨到了二楼,东方墨推开那傻子住的房间的门,果然,正在抽泣。 虽然傻子低着头,但也看得出他是个素净模样的男子,只是傻了罢了。 东方墨示意表姨和表姨丈走下楼安静会儿,自个儿走到了傻子面前:“你叫什么?” 他本以为得多问几遍,谁知傻子一听他声音就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 东方墨也怔住了,这傻子,和他梦中所爱之人一模一样! “哥哥?哥哥?”傻子扯了扯东方墨的裤腿,倒也不哭了,只是眼泪鼻涕都沾在了东方墨裤腿上。 东方墨被他扯的回了神,这才问:“你叫什么?” 傻子傻兮兮的露出笑脸:“不知道,哥哥说我叫什么就叫什么。” “柳,柳芙洵......” 东方墨以带回去照看为由把柳芙洵带走了,表姨他们也没起疑。 他倒不是把人带到了医院,而是带去了家里,一路上柳芙洵扯着他的衣角都没放手。 待到把人安置好了,东方墨才颓然的躺在沙发里,有些细思极恐。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就这么想着,东方墨竟然睡了过去,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做梦! “哥哥,哥哥,我饿。” 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东方墨乍然惊醒,才醒又觉得胸前凉凉的,低头一看,柳芙洵在吸他的—— 虽然有了感觉,东方墨却是扯开了柳芙洵:“这不能吃。” 柳芙洵神采奕奕的大眼满是好奇,他嘟嘴道:“为什么?” “就是不能吃。” 柳芙洵瞬间瘪了气,他扑进东方墨怀里:“可是我好饿。” 东方墨猝防不及被他抱了个满怀,沙发跟着一陷,他看着天花板想,自己难道是个gay? 可柳芙洵不给他思考时间,饿起来更是个疯子,开始到处乱咬。 这乱咬不要紧,要命的是,东方医生的小兄弟挺起来了。 柳芙洵不咬人了,他盯着东方墨认真道:“哥哥,有东西咯到我了。” 都不知道他真傻假傻,纯情还是演戏,东方墨忍不住了! 待到‘喂饱’了柳芙洵,东方墨想,他这辈子完了,竟然对来路不明的傻子—— 不过这傻子似乎也不坏,毕竟梦中是假的,遇到他,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