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肉》 第1章 梦境 橙红似火的石榴花开满枝头,云雀藏在茂密枝叶中,时不时探头张开鸟喙吱吱鸣叫。 晨间的雾霭触到东方升起的金光逐渐消散,养在夹竹桃下的几尾胖锦鲤,懒懒散散地在青缸游动。 “姑娘还没醒?”青葵端着铜盆,跟守门海棠对了眼,轻声问道。 “还没呢。这几日不晓得怎么了,梦多觉少,夜里要惊醒好几遭,要比平日多睡一个时辰,才睡得足。” 海棠忧心地皱眉,“姑娘又不肯看大夫,白日都恍惚了好几次了。” “若是大爷在就好了,姑娘这般我们连个告状的人都找不到。” 自从侯夫人去了之后,侯爷对姑娘越来越娇惯,能制住她们姑娘的也就只有侯府大少爷,她们姑娘的亲大哥。 “幸好大爷快回来了。” 青葵庆幸地道,等到大爷凯旋而归,她们姑娘能有大爷看着,才叫人放心。 正说着,屋内的琉璃串珠叮叮咚咚,两人话顿了顿,青葵小心地推开了门,就见她们姑娘手里捧着杯子,坐在床榻上发呆。 看来醒来有片刻了。 “姑娘怎么起来也不出个声,可是又赤脚取水喝了?” 青葵扫了眼塌下摆得整整齐齐的鞋子,忍不住继续念叨,“虽然已经五月间了,但姑娘的脚又不是石头做的,不穿鞋乱走,着凉了怎么办,而且这水虽然卯时才换过,但还是有点凉了,大清早空着腹,喝坏了肚子……” “青葵你怎么跟个老嬷嬷似的。” 阮沁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原本正呆着呢,被青葵那么一通念叨,人倒是清醒了。 水杯搁在床边的梨花小几,阮沁阳拢了拢头发,一摸她的发带又不见滑到了什么地方。 在古代最麻烦的就是她这一头长发,盘着髻她觉得梗脑袋,睡不着觉,但放着不管她睡姿再好,也能弄得一团糟。 想了个拿发带束着的办法,基本每天早上又找不到发带去了哪。 青葵翻开了锦衾,在角落找到了那根雪里金遍地锦的发带。 “姑娘你这是头发养的太好,滑得存不住物,才发带用一根找不到一根。” 青葵边说,手在阮沁阳的头发上抓了下,拿着发带转了个花样编了上去。 “不过这根可不能弄丢了,是大爷送的,要是找不到了,姑娘到时候见了大爷,又要想法子 撒娇,不叫大爷生气。” 青葵说着,大概是想起了自家姑娘无赖撒娇的样子,嘴边忍不住噙了笑。 阮沁阳原本懒洋洋地半趴着,听到青葵提起阮晋崤下意识一愣。 这一愣,梦里的细节涌入脑海,阮沁阳头就开始疼了起来。 这到底叫什么事啊! “姑娘!” 转个头取衣服的功夫,青葵回头就见阮沁阳下了床,而且又没踩鞋,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 “凉一点好,好叫我清醒清醒。” 过了谷雨地上的狸子毛地毯就撤下了,如今地上就铺了层棉纱的短绒毯子,阮沁阳白嫩的脚踩上去,没一会连玉润的脚趾都泛起了淡淡粉。 那颜色瞧着比地毯上的凤仙粉还要讨喜。 看着越好看,就叫人越舍不得冻着。 青葵不急着指挥小丫头找衣服,快步捡了鞋叫阮沁阳换上。 “等到大爷回来,奴婢定要跟大爷告姑娘的状。” 这短短的一会功夫,青葵就提了两次阮晋崤,阮沁阳按了按太阳穴:“就不能别提他。” 她脑子里还残留着梦境里面的恐惧,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带出来了些。 姑娘清越悦耳的嗓音里面的不喜明明白白,青葵呆了下,她们姑娘不是跟大爷的关系最好了,这又是那儿不舒坦了。 “姑娘可是着梦魇住了,之前不是还天天问大爷多久能回。” 说起来,这几日姑娘都不怎么喜欢她们提大爷,而今天这次情绪格外的明显。 阮沁阳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她如果说她因为几个梦,打算跟她从小感情好的大哥拉开距离,别说这些丫鬟,估计她爹都要怀疑地去找道士给她驱魔。 想到这些,阮沁阳的脚指头纠成一团,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叫怎么一回事! 噩梦她是从四日前开始做的。 第一次梦见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不是她的大哥,还会在痛失所爱的情况下,报复镇江侯府,让阮家家破人亡……虽然梦境真实,她也只是吓了一会,就抛开没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回,梦境更真实具体,她梦到了她回到现代,打开了一本书,从头到尾读完。 而读完的这个故事就是以她大哥阮晋崤为主角的故事,她恍惚了半日。 再 到今日,种种迹象表明,要不是老天耍她,那就是老天爷给了她穿越女的金手指。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纯粹的穿到了古代,但从梦境看来,她像是穿进了一本书里。 在梦里面,跟她一起长大,她认为是她嫡亲大哥的阮晋崤是皇上白月光所生,因为皇上怕把人放在宫中护不住,就把人放在了侯府,让镇江侯代为照顾。 她一直觉得她爹跟她大哥相处的感觉奇怪,并不像是父子,以前还以为是因为阮晋崤是嫡长子,镇江侯府未来要交给他,才待他格外不同。 现在看来纯粹是因为君臣有别。 阮沁阳幽幽叹了口气,拖做梦看书的福,她到现在才知道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姐妹就是这本书的女主。 故事是从女主发现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镇江侯的私生女开始。 女主母亲去世,到侯府寻亲,路上遇到了阮晋崤,两人一见钟情。 后面发现两人是同父兄妹,只能收敛了感情,直到阮晋崤的身世真相大白。 故事到这里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没事了,但可惜多了她这个恶毒女配,在梦里面她接受不了父亲有私生女,一直用恶毒手段欺负女主。 后面知道女主可能为后,嫉妒爆发,直接把女主给弄死了。 阮晋崤看到女主尸体,见到女主被折磨的浑身是伤,暴怒之下毁了镇江侯府,而她这个恶毒女配,因为跟女主长得有几分相似,就被阮晋崤囚禁了起来。 回想到梦中她被阮晋崤做到流产,小产没多久又被上到怀孕,阮沁阳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也不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很多剧情都像是一笔带过,她做梦就像是局外人一样。 但是到了她被阮晋崤囚禁那段,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光回忆起,她就觉得小腹揪心的疼。 要是这段没那么真实,就算把这梦当回事,她对阮晋崤也不会像是现在那么排斥。 但就是这段太过真实,她光听到阮晋崤的名字就头疼。 她在这具躯体三岁时穿到这个时代,到现在她快满十六,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三年。 她叫了阮晋崤十三年的大哥,那个梦就算是真实的,那也应该没她穿书之前的原剧情。 除非是她大哥被人穿了,要不然她不认为他会像是梦中那样对待她。 再者,她完 全就不可能因为嫉妒去弄死一个人。 她不担心事情会发展成梦中那么疯狂的地步,只是……阮沁阳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她大概要因为这几天的梦吓得以后不敢有性生活了。 “姑娘,今天想穿哪一身?” 这几天才送进了不少新衣裳,青葵瞧哪件都好看,犹豫不决,干脆让小丫头抬着衣裳让阮沁阳选。 阮沁阳虽然头疼梦里头没逻辑的剧情故事,但看到漂亮衣裳忧愁就消散了许多,细细打量了一遍,点了莲纹的对襟:“就这套锦葵红的。” “奴婢也瞧这件衬姑娘的肤色。” 海棠整理物件,明显之前没提到阮沁阳说不要提起大爷,凑趣道:“奴婢记得,大爷夸过姑娘穿这个色好看,而且大爷也喜欢穿这个色。” “海棠!”青葵记着主子的话,瞪了海棠一眼。 海棠莫名其妙,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改口道:“是我说错了,姑娘穿什么色大爷都夸来着。” 晓得一时改不了丫鬟们不时时刻刻提阮晋崤的习惯,这回阮沁阳懒得说什么了,捧着脸趴在桌上,比起青葵她们,她更在意的是怎么应付阮晋崤。 在梦境里面,原剧情她跟阮晋崤应该交情淡淡。 但实际上,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三岁的时候落水夭折,灵魂换了她之后,她就很依赖把她从水里救起的阮晋崤。 在她看来因为阮晋崤是家中长子的关系,镇江侯跟侯夫人对他的要求都很高,不像是对她这个女儿那么放松,那么宠着。 她那时候哪知道是因为阮晋崤是天家子的原因,心疼大哥,她爹不高兴,她都缠着阮晋崤一起玩。 还有衣服颜色,阮晋崤喜暗沉简单的颜色,她瞧着太阴沉,觉得暗色穿多了,人的性格都要跟着阴沉,非逼着阮晋崤穿红色。 为了能说动他,她也把自己的衣柜换成了一片红。 她虽然没说把阮晋崤当崽养大,但也差不离多少了,这样的感情,还真难拉开距离。 不过想到如果梦中一切都是真的,阮晋崤回来会带回他的真命天女,阮沁阳想了想觉得也不必太忧心。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大约到时候不用她主动想办法拉开距离,阮晋崤就忘了她这个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啦啦啦~ 这本有存稿,日更哈~ 第2章 归府 “二姐,你今天终于早起了。” 踏入门槛前,阮晋砚整了整身上衣服,让团花纹的锦缎袍子在自己的圆肚子上看起来更加妥帖,才皱着眉朝阮沁阳道。 这番举动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做,叫人找不到错处,但一个四五的小孩板着脸装大人,屋里的丫头们都抿着嘴,怕笑出声。 连做了几日梦,就像是过了几年似的,想到梦中阮晋砚惨死的模样,不等阮晋砚走过来,阮沁阳就上前把弟弟抱进了怀里:“这几日没能跟姐姐一起吃饭,想姐姐了?” 阮晋砚挣扎了下就不动了。 不过嘴上还是正经八百的反抗:“再有几月我就满了五岁,二姐这样随意抱我不合规矩。” 阮沁阳戳了戳他的圆肚子:“砚哥儿还没回答二姐,有没有想二姐?” 小肥手捉住了阮沁阳的手指,阮晋砚扭头去看二姐,触到二姐好看的眼眸,忍不住嘴软,奶声奶气地道:“想了。” 侯府主子就那么几个。 侯夫人去世之后,阮晋崤没多久从军去了辽东边境,家里面就剩了三人,阮晋砚当初又还小,镇江侯又在伤怀,家里面的规矩就越来越松散,平日里都是各吃各的,到了晚膳才会一起用。 阮晋砚一岁时就没了娘,一直阮沁阳照顾,平日里也最亲她。 她可以晚起,他却要早起去族学,晌午也要再族学用饭,两人错过了几次没一起用早点,阮晋砚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每次去上族学之前都要来阮沁阳的院子里看看,看她起了没有。 “二姐以后不偷懒,早起陪砚哥儿用早膳。” 肉团子在怀,阮沁阳总忍不住捏捏摸摸,肉脸被扯,阮晋砚一脸无奈,“二姐你还像是个孩子。” 被孩子说像孩子,阮沁阳不觉得丢人,眨了眨眼:“我本就不大。” 她这身体还差几个月才十六,十五岁的年纪放在现代本来就还是小姑娘一个。 “砚哥儿可要记得,你二姐像个孩子,要多让二姐几分。” 这话说得几个大丫头都觉得自家姑娘脸皮厚,阮晋砚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等阮沁阳拿帕子替他拭手,他就先拿了锦帕给她擦手。 肉呼呼的爪子捏着阮沁阳的纤细的手指,一根根仔细的擦过去。 阮沁阳顿时有种压榨童工的感觉。不过阮晋砚软乎乎的手指就像是肉垫子 ,触感太不错,阮沁阳摊着手没说话。 阮晋砚擦完,阮沁阳把他的胖爪子也抹了一遍,才传了早膳。 等到吃完送阮晋砚出门,阮沁阳伸了个懒腰:“既然早起就早做事,唤管事婆子过来。” “奴婢这就去。”青葵应了声去吩咐。 阮沁阳的日子过得算是逍遥,但也不是完全无事。 三年前她娘去世之后,家里没了女主人,她爹又不打算续娶,内院许多需要拿主意的事就到汇到了她这里。 府里谁不晓得阮沁阳是侯府的掌上明珠,吃喝玩乐她精通,掌管中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管事那么做不过是想趁机揽权,逼着阮沁阳头疼拒绝管事。 哪里想到,阮沁阳偏偏全都管下来了,连她娘留下来的嫁妆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怕她爹事多没空管理家里的田地,也一起接手了过来。 她做得这些偏偏都不是逞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天生擅长管事,不学就精通,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依然还有空把时间花在穿衣打扮。 甚至因为手头越发宽裕,在侯府改了几间厢房,专门摆放她喜好的东西,府里有幸看过的,都说那里头比起陈阿娇的金屋也差不离多少。 说得就像是他们见过陈阿娇的金屋似的。 阮沁阳对这些谣言嗤之以鼻,但收集起华丽的物件来却毫不手软。 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漂亮的物件,她穿到古代也就那么点喜好了。 处理完了府里杂事,阮沁阳扫了门口小厮抬到夹道,多得把路堵死的箱笼,阮沁阳挑了挑眉:“是些什么东西?” “回小姐的话,是将军派了良驹马不停蹄提前运回来的,说是先让小姐赏个花样,其他好玩的玩意,要稍后几日。” 跟在小厮后面的侍卫站出,拱手答道。 被主子交代了不能提大爷,青葵闻言,只能憋着话,凑到主子耳边:“奴婢吩咐人直接把东西搬到厢房,就不拆开看了?” 要是平日姑娘一定要拆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谁也不知道姑娘如今是在赌什么气。 说起来大爷是真的疼自家姑娘,“金屋”一大半物件都是大爷搜集的,如今去了边境那破地方,也时时刻刻想着送好东西讨姑娘。 “搬过去吧。” 其实被剧情影响的,阮沁阳这几箱东西都不想收,但一切都得慢慢来,只能先收 下,其他的以后再说。 “大哥在路途还算平稳?” 见侍卫没走,阮沁阳想起了会跟阮晋崤一起回府的女主,开口问道。 隔着纱帘,阮沁阳的语气淡淡,说不上热络,但问完侍卫便噗通跪下了。 阮沁阳怔了怔:“这是怎么了?” “一个月前那场与蒙古的大战,虽然大胜但损伤了将军不少元气,将军着急回府,不愿在边境逗留修养,在赶路途中将军患了风寒,大夫说将军需要静养再上路,但将军想早些回府,并未听大夫的话。我们都劝不住,属下这几日拼命赶路,也是想小姐能写封信函劝劝将军。” 侍卫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军给我们下了禁口,但属下们实在是担忧将军。” 就像是阮沁阳身边的丫头知道阮晋崤才管的住阮沁阳一样,阮晋崤身边的属下,知道只有阮沁阳才劝得动阮晋崤。 乍听到这些,阮沁阳二话不说就写了封信叫人给阮晋崤送去。 信写了三张纸,每句话的意思都是劝阮晋崤放慢脚步,真情流露间字里行间还显露出几分恐惧。 梦里的剧情她想想就怕,就算知道发生的可能性极小,她也不想那么早面对阮晋崤。 最好阮晋崤能再晚一个月回府,到那时候她大概所有准备都最好了。 “对了,你去问问需不需要准备女眷的住处。” 信送出去了,阮沁阳还惦记着女主,派了海棠去侍卫那儿打探消息。 阮晋崤比阮沁阳大四岁,弱冠的年纪,去辽东两年有余,房里有伺候的人并不稀奇。 海棠依命前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是大爷病重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医女,虽不清楚大爷的意思,但留下了那位医女。” 那就应该是女主了。 这跟书本的剧情并没区别,也不知道两人到了哪一步。 阮沁阳想了想,等到阮晋崤回府,她就跟他爹聊聊,还是尽早让阮晋崤知道他的身世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镇江侯府等到阮晋崤当了皇帝就是功臣,而不是落得家破人亡。 大约是她接受了她穿书的事实,连做了四天的梦终于没影了。 只不过没了那扰人的梦,阮沁阳依然睡得不安稳,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阮晋崤看见妹妹的眉心有了皱褶,忍不住伸手抵了抵。 原本 阮沁阳只是睡得不安稳,好歹也是在睡梦中,被冰凉的手指一碰触,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 对上妹妹迷蒙的眼睛,阮晋崤也怔了。 半梦半醒的眸子如同纱笼月光,亮不算亮,幽幽像是丛林中流萤溢彩,叫人挪不开眼。 阮晋崤深夜赶回府,就是不想扰阮沁阳清梦,特意叫下人们放轻了动作,但他回院子的途中,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妹妹的院里。 想说既然来了就看一眼,没想到竟然把人给看醒了。 庭院大部分的灯火都熄灭了,只点了几个灯笼,但这也足以让阮沁阳看清床边多了个人。 睡意一扫而空,阮沁阳瞪大了眼…… “是我。” 把妹妹弄醒,阮晋崤多少有些不自在。 阮沁阳本来在思考着怎么应付歹徒,听到这低哑熟悉的嗓音,抱着被子下意识颤了起来。 果真哪有那么容易就不做梦了,这会直接梦境具象化,让她来了个梦中梦。 料想不到他出了声音,阮沁阳更加害怕,阮晋崤伸手想安抚阮沁阳想到什么中途顿住:“我伤风嗓音变了,沁阳就识不得我的声音了?” 话急,阮晋崤侧头手遮着唇轻咳了几声:“我提早了日程回来,回来恰好是半夜,想看你一眼再去休息,没想到把你扰醒了。” 阮晋崤的话不紧不慢,阮沁阳听着就晓得了这不是梦,但身体却本能的还是在发抖,抖得连嘴口的开不了。 庭院的灯火染了寒露,忽明忽暗,两年未见的妹妹缩在床角,用恐惧的目光盯着自己。 阮晋崤大概是没想到两年能让自己妹妹不认识自己,本来就发热的嗓子哑的厉害:“沁阳,你认不得大哥了?” 阮沁阳摇了摇头,要是阮晋崤青天白日见她,就是有那些梦她都没那么怕,但这晚上的,她没把他当做噩梦,吓得尖叫她都觉得自己心理承受力强。 “……我困了。” 阮沁阳边发抖,边结结巴巴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声音软糯地如以往没什么不同,阮晋崤心又软成了一滩水,捂唇轻咳了几声:“是大哥太莽撞了,大哥这就回去,沁阳你好好歇息。” 阮沁阳点头,倒是想说些话,但实在脑袋打铁,张了嘴不知道说什么。 阮晋崤直接走得大门,自然惊到了院里守夜的丫头。 “大爷!”她们怎么没看到阮晋崤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阮晋崤低声吩咐了几句,院里渐渐就没了声。 阮沁阳盯着门扉,哪里还睡得着,直接把青葵叫了过来。 “阮晋……我大哥回府了?” 虽然刚刚见到了人,阮沁阳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怕自己生了幻觉。 “子时到的,府里的管事们都惊醒了,姑娘你这边还在睡,大爷叫我们不要扰姑娘,奴婢就没有通知姑娘。” 子时就是凌晨一点,阮沁阳捂头,阮晋崤知道不叫下人扰她,他倒是亲自来了。 按着他们两人往事的情分,他到家了看她一眼也不稀奇,只怪她被剧情给吓到了,夜里见到他比做噩梦更恐怖。 “按着路程就是不在途中修养,不是该还有几日才到?” “大约是大爷加快了路程。”青葵猜测。 那她今天中午那份情深意切,恳求阮晋崤在途中修养的信不是白写了。 阮沁阳揉了揉太阳穴:“屋子收拾妥帖了没有?” “本来恒明院就一直有下人定时打扫,大爷到府管事们就加紧又叫下人去打整,姑娘且放心。” 阮沁阳听着,点了几人,阮晋崤来应该不会是一人回来,随从、马匹都要管。 反正也没了睡意,阮沁阳干脆让海棠她们把明珠院点得灯火通明,处理起阮晋崤早归的事情。 现在草草找地方睡了,明天早晨醒来还有一堆事。 听到有个医女跟阮晋崤一起回来了,阮沁阳倒是没想到那么早会对上女主,听说人已经安排在普通厢房休息。 “收拾间东苑的厢房,风尘仆仆的过来大约也没准备什么衣服,你带两个小丫头去要是没睡就问有什么需要,要是睡了你就让两个丫头明早伺候。” 阮沁阳想了想:“还有我大哥那儿,他病未好,叫府中的大夫去恒明院候着。” 全部吩咐好了,已经到了丑时,阮晋崤那边晓得她没睡,派了人叫她早些睡觉,阮沁阳怕不熄灯阮晋崤亲自过来,就叫青葵熄了灯。 本来睡不着的,忙了一通倒是有了睡意,反正男主女主剧情什么的,烦也是留到明日烦,不能误了睡觉这等大事。 第3章 看望 一觉睡到天亮,阮沁阳换了衣裳,看着轩窗外头青蒙蒙的天,才想起昨夜的事。 “我大哥回府了?” 这话阮沁阳昨夜问了一次,语气都差不多,小心翼翼,满怀期待着否定答案。 可惜青葵再想说出让主子满意的答案,也没办法扭转乾坤把阮晋崤变没了,只能照实回答:“大爷回了,晚上姑娘你还吩咐了大夫去恒明院候着,难不成姑娘忘了?” 说着,青葵又忧心起自家姑娘最近的状态。 “姑娘要不也叫大夫诊诊平安脉,就算身体没不舒服,也可以图个平安。” “我没事。” 阮沁阳知道青葵是担心什么,但她的问题要是看大夫有用,她早去看了。 她这分明是被吓得心神不宁,精神恍惚。 “病源”还提前到了侯府,叫她怎么能恢复正常。 “那姑娘要不要去大爷那儿看看?” 青葵试探地道,“大爷大概是赶路赶得太急,夜里病情就加重了,王大夫开了几副药,现在炉子上都还煎着新药。” “病得那么厉害?” 阮沁阳怔了下,昨夜光线不强,加上害怕,她也没仔细看阮晋崤的模样。 他几次咳嗽声音压得都很克制,她也没判断出他的病是轻是重。 阮晋崤的体质不错,一晚上叫了几次大夫,怎么看都是重病。 见主子的反应,青葵松了口气,还怕主子连大爷生病都不在乎。 虽然想缓缓再见阮晋崤,但镇江侯不在府里,阮晋砚还小,没个主事的人,她要再玩消失,这也太奇怪,只有老老实实地换了衣服过去。 到了恒明院门口,阮沁阳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胖墩在院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 “砚哥儿?” 阮沁阳稀奇,平日他醒了都是找她,还头一次站别人门口。 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下了场细雨,地上的青石板湿漉漉的,阮沁阳穿了木屐,蓝底银纹月华裙,如花瓣层层叠叠,裁剪合身正好落在她的脚背,叫那双玲珑小脚若隐若现。 阮姀听见音,比砚哥儿还先瞧见站在亭廊里的阮沁阳,看到她的眉眼,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趁着没人注意匆匆进了院里。 阮姀不溜,阮沁阳不一定会注意她,但她走得飞快,阮沁阳自然就多看了她几眼。 虽然只看到背影,阮沁阳也隐隐有猜想,估计等会儿她就能见到女主了。 “二姐,你也来看大哥?” 见到阮沁阳,阮晋砚松了口气,小胖肚子都跟着鼓了下。 阮沁阳忍不住笑出了声:“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热爱装大人的阮晋砚难得扭捏了下:“我怕打扰到大哥。” 他两岁左右阮晋崤就去了辽东,他在家里虽然经常听阮晋崤的事迹,知道有那么个厉害大哥,却已经忘了大哥是什么样。 “听说大哥病了,父亲不在府内,二姐你又是个姑娘有诸多不便,我就前来看望。” 阮晋砚奶声奶气地解释,跟大哥怎么打招呼的话他都想好,有了腹稿,但是就是迟迟踏不进恒明院的院门。 “那二姐就谢砚哥儿体贴了。”阮沁阳牵着阮晋砚的手,带着他进了院门。 恒明院在侯府里离各个院子都远,规模比起正院也不小多少,院里还另开了出府的角门,待遇格外不同。 想到这些,阮沁阳再一次觉得自己迟钝,这哪是嫡长子的待遇,分明是把阮晋崤当做上宾。 院内种了箭竹,郁郁葱葱。 阮晋崤那些随从都安排在了恒明院的厢房,没想到他们起得倒早,进了院门就见他们着装整齐的在院内警戒,原本安排伺候阮晋崤的丫鬟,倒被挤得没地站。 “二小姐,三爷。” 守门的是阮晋崤的长随弓藏,见到阮沁阳眼眸一亮:“将军喝了药没胃口,小姐来得正好,怎么说也得劝将军把早膳给用了。” 听到这话,阮沁阳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夜里阮晋崤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的屋,后头大大方方的从她的房里走出来,包括她身边的大丫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现在阮晋崤的长随,关于阮晋崤的问题,见到她也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跟阮晋崤关系那么好了。 扫了一圈:“就大哥一人在屋里?” 说起这个,弓藏就忧心:“将军不想让人伺候,把人都赶出来了,我们也只能按着大夫估摸的时间送药进去。” 这不大对吧,下人赶出来正常,怎么女主也没在屋里照顾。 阮沁阳踏入房门,闻到屋里的药味,大概知道为什么女主不在了,大概是阮晋崤怕把病染给 女主,不让女主过来。 “沁阳?” 阮晋崤没睡,听到外面的声音响起,他就等着人。 比起阮沁阳屋里的奢华,阮晋崤的屋子摆设简单许多,帐幔都没放下,勾在金丝爪勾上,更显得空荡。 阮晋崤叫了声依然在床上躺得周正,没移动的意思。 他不起,阮沁阳只有牵着阮晋砚过去:“大哥伤了风为什么还急着赶回府。” 停在床边三步远,如今光线明亮,阮沁阳看着阮晋崤的脸依然有些不自在。 说起来阮晋崤长得就没一点跟阮家人像得地方,阮家人的五官都是典型南方人的长相,小巧精致。阮晋砚这个小胖墩,虽然脸圆但依然能从五官看出来,长大以后能长成一枚温润美少年。 而阮晋崤的长相更为大气,而且从军几年,轮廓分明的五官还多了些野性的粗犷。 此时躺在床上,嘴唇泛着病态的白色,看着依然叫人不敢冒犯。 怎么看也不是阮家人。 兄妹俩沉默对望,阮晋砚在一旁等不到二姐主动介绍,只有主动行了一礼:“我与二姐一同来看望大哥,听说大哥胃口不好,没有用早膳。” 阮晋砚眉毛像是毛毛虫般纠在了一起,没想到大哥这个年纪了还耍任性,但是他却不能指责大哥,犹犹豫豫地道:“大哥这般不好。” 这会儿阮晋崤才注意到阮晋砚,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多落了一会,阮晋崤轻笑了声:“本想耍赖让你哄我几句,没想到你却带了砚哥儿。” 阮晋砚眨了眨眼,茫然地仰头看向二姐,大哥都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二姐来哄吗? 奇怪的感觉跟深了,以前不想不觉得,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跟阮晋崤关系好成这样的。 “……那就让下人把早点上了吧。” “嗯。” 阮晋崤缓缓应了声,捂着唇咳了几声:“风寒染人,砚哥儿早产体质不好,别在屋里久留。” “我体质也一般。” 阮沁阳下意识接了句,说完就见阮晋崤怔了下,黑眸盯着她的时间稍长:“沁阳不想陪大哥?” 阮沁阳说不清现在的感觉,她这个人怕麻烦,不知道自己穿得是本书的时候,阮晋崤在她看来是她的大哥,是侯府嫡长子,是她以后的依仗,对待亲人她自然是能对他多好对他多好。 但是现 在知道自己穿书,阮晋崤不是她大哥,以后还会有许多麻烦事,加上记得书里面那些剧情,现在的阮晋崤在她心里就像是变了个形象,她就想溜远点。 “在气昨天晚上大哥鲁莽闯进你屋里?” 阮沁阳送走了砚哥儿,忍着没跟着一起走,回头就听到了阮晋崤这句。 阮晋崤直接就下了床,阮沁阳见他外套都没披,拿了八宝架上的披风搭在了他的身上:“我没生气。” 展开披风的手在肩上一触既离,阮晋崤还未觉得热就冷了。 “那是跟大哥生疏了?” 阮晋崤低眸看向不言语的妹妹,觉得伤风都没此刻不舒服,前段时间两人的书信还是正常,怎么一回来,人就跟他隔阂了。 “可是有人在沁阳面前说了大哥什么?”比如说他手段残忍,大胜后五马分尸了先锋部族的五百将士,扔在荒野暴晒,不许人收尸殓骨。 沙场许多事都吓了禁令,但难免会传出什么话影。 阮晋崤病得声音沙哑,此时放柔了声音,身上的戾气化去不少,平添了几分脆弱。 阮沁阳摇头:“大哥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最近睡得有些不好。” 就是生疏了…… 阮晋崤低眸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睡得不好,看大夫了没有?” “可能只是要入夏了,换季了睡得不安稳,不是什么大事。” 为了逃避这个问题,阮沁阳先坐在了桌边,捡了桌上的玛瑙柄的汤匙,给阮晋崤盛了碗粥:“大哥多少吃点,不然空腹饮药,风寒好了胃又出了问题。” 顾及着生病,阮晋崤坐得离阮沁阳不近,安静地喝完了手上的粥,擦嘴的时候忍不住又轻咳了几声。 “大哥回床上休息吧。” “好。” “爹下午应该就能到家,知道大哥回来了他一定高兴,大哥也快快病好,别叫爹担心。” 帮阮晋崤盖好了被衾,阮沁阳默默松了口气,终于可能溜了。 纤细白净的手指搁在玉白色软缎的被上,瞧着比锦缎还要柔软白净。 阮晋崤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沁阳就不担忧大哥?” 阮晋崤眉目带着发白的病色,手却烫的像是火炉,阮沁阳眉头下意识皱了下,肢体接触唤醒了她一些不好的记忆,让她忍不住挣开了他的手。 “我当然也担心大哥。” 阮晋崤的目光从被挣开的手,一直划过阮沁阳的眉眼。 虽然昨晚已经看了无数遍,阮晋崤依然在心里细细描绘了一遍妹妹的模样,他这两年间不知道画了她多少遍。 “大哥?”被阮晋崤盯着看,阮沁阳眨了眨眼,“若没事,大哥再闭目休息一会。” 阮晋崤缓缓收回视线:“我病染人,你别怕药苦,等会喝碗药免得染上。” 不像是往常般撒娇耍赖,阮沁阳干脆地应了声“好”,安排了大丫鬟来进屋候着伺候,交代了几句才走。 而阮晋崤看着阮沁阳的背影,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眼中暗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得时候会觉得有点绕,泥萌看着还好吗,觉不觉得那里不清晰,要改下细节q-q 故事就是个,从小被千娇百宠的妹子,觉得自己是穿书女配,然后开始避免书本发生的事情。 但其实实际情况跟故事偏差非常大,比如男主满脑子只有,我的妹妹为什么不搭理我了!我要落泪了! 第4章 阮姀 守在外头下人都没想到阮沁阳才来,吩咐了事情就要走。 能制住他们主子的人走了,弓藏都不用装,脸就是苦着的。 “将军赶路赶得太急,才叫病情加重了,大夫说需要好好休养,要不然就会损耗了身体元气,以后难以补回来。” 阮沁阳点头:“一个大夫候着恐怕不够,我再派人请个专治风寒的大夫回来。” “靠二姑娘多费心了。”弓藏觉着再多请几个大夫,都还没阮沁阳守着主子有用,但这话却不能直说,“二姑娘忙着劝将军饮食,这会儿还没用早点,不然在侧厢用膳?” “不了,我回煦锦院。”回去之前,阮沁阳把大夫找到跟前,详细问了阮晋崤的病症,虽然她没克服心理阴影,看到阮晋崤就肚子疼,但该做周到的一定得做周到了。 未来会登基为帝,而且还可能一怒之下弄死镇江侯府全家,她可开罪不起。 “我听说大哥带回来一位医女,这些日子该都是她在照顾大哥。”阮沁阳没忘记女主,朝弓藏说,“有些事情她更熟悉,要是她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张嬷嬷,叫下人直接准备别耽搁了事。” 当个女配真不容易,伺候好了男主,还要担忧避而不见的女主在府里有没有住舒坦。 “那位姑娘……”弓藏表情纠结,不晓得该不该与阮沁阳说,迟疑了下,“那位并不是什么医女。” “不是医女?”阮沁阳眨了眨眼,惊异了下,却没有多问,“大哥总不会带个无关紧要的人回来,就算不是医女,大概也能照顾大哥几分。” “的确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二姑娘的吩咐,小的记住了。” 弓藏表情纠结,从调查看来,阮姀很有可能就是镇江侯在外头留下的私生女,只是镇江侯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总不能让他一个下人来说。 阮沁阳没有追问叫弓藏松了口气,二姑娘人好,从来不叫人为难。 踏出恒明院,阮沁阳用早膳的胃口都淡了点。 喝着樱桃凝露蜜,阮沁阳还想着女主避而不见,还有阮晋崤与往常不同病恹恹的样子。 现在的状况,应该是阮晋崤发现了初恋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伤心欲绝。 而女主一边又是心疼,一边还要担心十几年没见过的亲父不欢迎她寻亲。 在书里面镇江侯没说不欢迎阮姀的出现,但也没多高兴就是了。 镇江侯跟已逝的侯夫人感情甚笃,到现在侯府没有庶出子女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阮姀对他来说更像是个错误。 在书里面,阮姀到了侯府后,镇江侯就抱着补偿的心态对原身更好,到最后纵容原身弄死了阮姀。 其实梦里的故事在她看来太狗血也太无脑,她爹虽然疼爱她,却不可能随意纵容她弄死一条人命,但是再无脑也是她的金手指,还是提防些好。 现在的话,按理来说她应该把亲爹让给女主,在旁化解他们的矛盾,做好一个善良女配。 但是……爹是她从小叫到大的,就算是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在镇江侯府生活了十多年,对她来说镇江侯府就是她家,镇江侯就是她亲爹,大哥没了就够心疼的了,爹可不能再让给别人! 女主什么的,有男主就够了。 “姑娘,你说那医女不是医女,难不成是大爷的房里人?”海棠伺候阮沁阳用完早点,忍不住好奇。 镇江侯洁身自好,阮晋崤这个嫡长子在男女方面更是干净,这些年侯府里爬床的丫头那么多,没一个成功的,连带着镇江侯送的,阮晋崤也拒了。 她们这些丫鬟都说,大爷这是给未来妻子足够的尊重,没娶妻之前不会纳妾也不会留丫头在房里伺候。 之前说带了医女,她们只是觉得好奇,稍微多猜了一些,现在说医女不是医女,像是另有隐情,要不是规矩好,她们这些丫头早就去蹲墙角打探消息去了。 府里谁都晓得恒明院就像是森严的像是铁桶,但对她们煦锦院格外的松,她们去打探消息,绝对不可能无功而返。 “姑娘,要不然我唤兰溪去打探打探,若是房里人,府里的下人也好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待那位姑娘。” “到底是为了府里其他的下人,还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 青葵觑了海棠一眼,给阮沁阳奉上了漱口的清露,“姑娘没发话,自然是有她的打算,叫你跳脱,东问西问。” “我这是想为姑娘分忧。” 海棠小声反驳。 青葵看向主子,这是以往不用海棠说,她们找把那“医女”的底给打听清楚了,但她隐隐能感觉主子与以往的不同,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得有些排斥大爷那边的消息。 “若是想为我分忧,就约束院里的小丫头,都老实乖巧些,不该说得话都别说别问。” 阮 沁阳瞟了一眼瞬间乖巧老实的海棠,忍不住翘了翘唇:“注意恒明院的动静,有什么不好就通知我。” 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好,在才故事刚开始,男主总不可能就没了。 打发了丫头,阮沁阳有些心乱,也就没理事,叫青葵给她铺了笔墨纸砚,开始练起了字。 再写到“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丫头进屋禀报,说镇江侯已经进了城。 搁了笔,阮沁阳扫了眼墙角放着的沙钟,比预料的早回来两个时辰,看来是听到阮晋崤回府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从天京赶了回来。 就说阮晋崤那么急干嘛,半夜赶回来,扰得所有人都麻烦。 青葵端了滴了玫瑰露的温水叫主子净手,拿着软绫的帕子裹了玉石在主子的手指上轻按“姑娘要不要再拿调制的青花膏再润一下。” 今日阮沁阳握笔多用了些力,看着柔嫩白皙的指沿边上红了一层,青葵瞧着都觉得心疼。 青花膏是蜂蜜搭了几种花露药材配置而成,是千金难买的祛疤良药,但到了阮沁阳这儿,就是预防写字长茧子可以厚敷的普通药膏。 “别费事,免得等会儿耽误了时辰。” 阮沁阳估摸着不错,等她换了衣裳,发饰刚戴好,下人就通报说侯爷距府邸就两条街了。 阮沁阳去二门的途中,亭廊没走一半,就见弓藏领着个穿着青色对襟的姑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二姑娘……”弓藏急得不行,见着阮沁阳就叫了声,“将军知晓侯爷回来了,不管大夫交代,要到大门迎接,小的赶过来想请二小姐劝劝。” 弓藏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姑娘,侧了侧身,低着头补充:“将军现在不适见风。” 阮姀半低着头,看不见具体的五官,却能见着她肌肤欺霜赛雪,美人尖俏丽。 阮沁阳在梦里是见过女主长相的,此时看着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人,真实出现在在了面前,接受自己穿书了,还是有点恍惚。 不过,阮晋崤不能见风,女主就不能多拦一拦,来她这儿做什么。 “大哥走得是哪条路?” “走得是谢兰亭。” 阮沁阳匆匆过去,正好赶了个尾巴。 过了壁影,瞧见换了茶花红直裰常服的阮晋崤快走到了大门。 阮晋崤的步子不急不缓,恍若散步,但瞧见了他侧面,就能从 他的脸上看出病态。 这难不成是求爱不成,心里难受故意折腾自己? 阮沁阳思绪纷纷,无意扫了旁边的阮姀一眼,却发现她在看她,而不是该像是书本那样,瞧着可望不可即的阮晋崤,强忍住心中的心痛。 “沁阳。” 阮晋崤转身见到阮沁阳,唇角勾了勾,看着像是心情不错。 “大哥生病就是不来接爹爹,爹爹也不会在意。” 看着妹妹边说边上阶梯,到了最后一层的时候,阮晋崤伸出了手:“大哥牵着你。” 阮沁阳看向摆在她面前的手,骨节分明,比起两年前茧子要更厚了,充满力量,一点都不像是寻常世家公子的手。 阮沁阳伸手在他手上拍了下:“大哥快回去休息吧,病重了爹爹该自责了。” 手一触即离,阮晋崤却迅速反握,把妹妹软若无骨的手抓进了掌心。 “沁阳刚刚写字了?指头都红了。” 见阮晋崤捧着她的手看,阮沁阳眨了眨眼,就那么点痕迹,她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阮晋崤居然能看出她写字了。 “练了一会。” 阮沁阳回完,见阮晋崤依然没放手的意思,就像是要牵着她的手等镇江侯回来。 大哥不是大哥了,不管什么阮沁阳都觉得怪怪的,忍不住挣了挣手。 阮晋崤没放,而是疑惑地看向了她,抬手遮唇轻咳了两声,阮晋崤的脸色因为咳嗽带了一丝血气,没冠紧的黑发滑落几缕碎发,搭着他身上的红衣,深邃棱角分明的五官有了丝与以往不同的俊美。 “沁阳,怎么了?” 略哑的声音,似乎因为这个问题十分困扰。 阮沁阳下意识摇了摇头。 说起来,好像阮姀过来那么久,也没见男女主深深对望之类的。 难不成是刻意逃避?还是她不够警醒,没察觉到什么暗涌流动。 不过不管什么,阮沁阳还是推开了阮晋崤的手:“大哥既然不想回去休息,就陪我一起迎爹爹回来,不过等会大哥记得多服几碗药,病情反复身子疼起来可不好受。” 第5章 认亲 “怕是再多喝几碗,都没法好受。” 阮晋崤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微哑声音不大不小,淡漠的神态叫人摸不透他这话的意思。 恰好府外马蹄哒哒,合着镶金挂玉的叮咚脆响齐响,阮沁阳露出脑袋,就见着打了镇江侯府印记的马车。 因为阮沁阳和阮晋崤都在门口等着,马车没走角门直接进府,镇江侯掀帘下车,阮沁阳他们上前迎接,那些看热闹的人家,才晓得镇江侯马不停蹄,是因为侯府嫡长子阮晋崤回来了。 这个消息叫人群一阵热闹。 “那么一遭,你在家养病怕少不了被叨唠。” 阮晋崤晚上回府低调,所有人都还以为他在路上,他是大明功臣,赢了大战而归,现在叫其他世家知道他已归来,想套关系的这几天就要朝侯府涌来。 “是儿子疏忽。” 阮晋崤神色淡淡,语气礼貌恭敬,但比起对待阮沁阳,对待镇江侯明显要生分许多。 “既然还在病中,先回房歇息,有话我稍后去恒明院,我们再细谈。” 两人对话一人比一人客套,阮晋崤颔首没有久留,先一步走了。 非来不可,现在又简简单单的走了,看来是纯粹出来吹风。 想着,阮沁阳的头就被敲了一记:“是不是晓得爹爹给你带好东西了,特意跑到大门口来接爹爹。” “爹爹哪次出门不给我买好东西。” 做了几天梦,阮沁阳的气都朝阮晋崤那儿去了,被弹了脑门,毫不在意地搂住了镇江侯的手臂。 “爹爹是不是把宫里秘传的护甲秘方给我弄到了?” 镇江侯朝女儿眨了眨眼。 虽然他一把年纪去弄这些后妃秘方让人侧目了些,但瞧见宝贝女儿喜笑颜开的模样,好像被人侧目也没什么不行。 镇江侯虽然有了几个孩子,但不过四十余岁,未蓄胡须,肤白鼻挺,一身蓝色四趾蟒袍雍容闲雅。 阮姀幻想过不少次镇江侯的样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在她母亲口中,镇江侯高高在上,心硬如铁。但是她现在看来,镇江侯含笑与阮沁阳说话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她母亲说过的特质。 慈父娇女,和乐的就像是绘在纸上的画。 “父亲……” 阮姀失神地叫了口,才发觉自己的突兀,瞪着眼睛捂 住了唇。 她的声音不大,但加上捂唇的样子,叫人不注意她都难。 阮沁阳脚步顿了顿,没想到女主那么快就要认亲了。 “这位是大哥带回来的姑娘。” 阮沁阳朝镇江侯介绍。 就是阮晋崤带回来的,这叫“父亲”也叫得太早了点。镇江侯打量了阮姀一眼,敛面轻点了下头,就当没听到她冒失的那句话。 “我叫阮姀,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阮姀既然开了口,自然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我的母亲姓夏,她在半年前去世,我来侯府是来寻亲,找我的父亲……” 话说到这儿,在旁的下人们都听出味了。 纷纷去打量主子的脸色,这孤女来侯府寻亲,刚刚又叫了侯爷父亲,这寻得该是谁? “将军,那位姑娘当众唤了侯爷为父。”前面的消息,迅速地传回恒明院,弓藏汇报道,“二姑娘也在场,此时跟着侯爷一起去了主院。” 听到阮沁阳也跟着去了,阮晋崤眉头微皱。 弓藏等着主子的吩咐,连怎么劝主子病重不要乱走的话都想的差不多了,但却见主子皱完眉,没了动静,看样子并不打算去安慰二姑娘。 这简直是稀奇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去查查沁阳……为什么不理我了。” 阮晋崤回想阮沁阳刚刚的态度,头又抽抽地疼了起来。 话里的关怀有,但如果是以往,他带病出门,她又怎么可能只说几句就完。 曾说他是最重要的哥哥的妹妹,现在对他就像是对待陌生人。 “二姑娘?” 弓藏愣了愣,不懂主子下的命令,让他瞧着二姑娘没不理主子啊。 “仔细审问,是不是有人在沁阳面前说了什么。” 主子前一刻还在头疼按着太阳穴,下一刻眼眸锐利,像是开了刃的冰刀,弓藏一震,连连点头吩咐去办。 屋子没了闲人,阮晋崤手搁在额上,半阖着眼,遮了黑如深渊的眸子。 加紧行程是为了见妹妹,到了家妹妹却不怎么想见他,之前不觉得身上什么不适,这会儿旧伤的那些疼痒都涌了上来。 可就是这样,他没办法将阮沁阳从脑海里剔除。 阮姀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身世也好,本来他把这女人带回侯府,不过就是想颠覆沁阳脑中 镇江侯的形象。 他跟镇江侯,合着应该他跟沁阳更亲才对。 突然蹦出个女儿,镇江侯惊得不轻。 与之相比,阮沁阳要镇定多了,一路上没哭没闹,也不声嘶力竭的质问,此时在屏风后头坐着,端着翡翠茶盅目不斜视地听墙角。 阮姀把其母去世前对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还拿出了一块玉佩:“这是母亲留给我的,说是父亲留给她的。” 说完,咬唇看着镇江侯,神态有丝藏不住的恐慌。 冒失的认亲,她其实心中没底,若是镇江侯不愿认下她,她就无处可去。 她母亲没其他亲人,家中虽然还有房产,但她一个刚及笄的姑娘,根本应付不来那些想占她便宜的混子。 玉佩算不上什么好玉,但其下有个小戳,是镇江侯府的印记。 看到这东西,镇江侯就头疼。 他与亡妻几十年的感情里唯一不顺坦的,就是他有个看不惯儿媳的娘。 从妻子进门到生产,他娘都费劲功夫想给他塞女人,他虽然全部都拒了,但却中过一次招。 那时候他不愿意让妻子难受,会把人偷偷送走了,没想到就那一次,竟然让他多了一个女儿。 听着阮姀她娘瞒着他,独自把她养大,镇江侯看着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至于懊悔曾经把她娘送走的决定,但思绪总是有些复杂。 事情的经过和真伪自然还要派人细查,但是看着阮姀跟沁阳相似的模样……镇江侯扫了眼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头疼的不轻:“沁阳你先回煦锦院。” 哪有当女儿听父亲墙角的。 把手中微凉的茶盅搁在桌上,阮沁阳就跟来时一样安静,行了礼就退下了。 这叫镇江侯看了忍不住担心了几分:“秘方等会就差人送过去。” 阮沁阳没想到镇江侯这时候还记得秘方,知道他是担心她一时受不得多了个妹妹,笑道:“女儿等着。” “姑娘……” 不止是镇江侯担心阮沁阳,青葵她们也忧心忡忡,“那姑娘说得不一定是真的,侯爷也叫人去查了,说不定是弄错了也不一定。” 阮沁阳摇了摇头,就是没书本这个先知金手指,看她爹的反应,她就觉得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可这都是那姑娘的一面之词,大爷也真是, 什么就随随便便带回来一个姑娘寻亲,还不给姑娘说一声。” 海棠为主子抱不平。 “大爷也是怕伤到姑娘才不说。” “现在这样难不成就不伤姑娘了?”海棠鼓着脸颊,之前她觉得大爷待她们姑娘顶顶好,是最好的兄长,现在她不那么觉得了。 见海棠的样子,青葵真想踩她一脚,叫她住嘴。 本来大爷回来,姑娘就像是跟大爷有了隔阂,海棠这傻丫头还火上浇油。 “你们觉着那姑娘跟我长得像吗?” 比起她们说的话题,阮沁阳突然想起书里一个桥段,说是女主跟女配有七分相似,女配甚至要比女主的模样精致几分,不过因为心胸狭窄和嫉妒恶毒,叫人看了觉得模样扭曲,平日没有女主对比还好。 如果有女主在场,她就像是内里发黑的珍珠,把女主这颗真珍珠,衬托的干净纯粹。 虽然她不明白,书里面的逻辑,原身是受宠的侯府嫡女又长得美,为什么要去嫉妒女主,每次出场都要面容扭曲。 “是有些相似,但是姑娘更漂亮。” 青葵实话实说,在镇江城她还没见过比主子更好看的姑娘,肤若凝脂,眼睛大而亮,定定瞧人看的时候,眼里就像是有灿烂星河,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从头发到脚指头都精致的像是仙子,那位阮姀姑娘的五官虽然跟主子相似,但其中的差别很轻易就让人分出来。 “我倒觉得一点儿都不像,”海棠虽然跳脱,但不爱说谎,纠结地辨识道,“有时候远远地看到姑娘,我都自瞧得见衣服的颜色,就晓得是姑娘,看不清脸,我就觉得漂亮,但是那位姑娘我看清了脸,也只是觉得她比旁人长得好看一点,完全不会拿来跟姑娘相比。” 海棠这话虽然说得有点偏向,但是青葵想了想,好像也就是这样。 阮姀美则美,但却不让人惊艳,但她家姑娘却经常能让她愣神。 说来奇怪,明明五官相似,怎么能差那么多。 听到两个丫头的讨论,阮沁阳颇为满意,穿越过后,她抱着人生重新再来一次的心态,从小能怎么把自己养美就怎么努力养。 听说仙女都是饮露,她一直没少喝花露。 被肯定了长相,就等于肯定了她的努力成果。 不管书里面怎么描述,反正她绝对不当那个衬托女主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撒个花让我看看有多少人在看噻,肿么感觉每天都只有点击没有人搭理我咧,之前每本更新不定时时不时开溜你们还爱我点,你们是不是比较喜欢坏女人q-q 第6章 纠结 家中有了大家长,阮沁阳觉得自己本来懒散的日子更加懒散了。 她爹怕她心情不好,给了她一匣子银子,让她吃喝玩乐,家里有病人不可能叫戏班子回家,让她看戏打发时间,就给她寻了两个有名的糕点厨子,让她吃好喝好。 至于阮晋砚那儿,课业要求都没有平时那么严格。 这种安抚手法,虽然看着有些敷衍,但她知道她爹的个性,她爹这是觉得弄出个私生女来,怕他们这些儿女心中不高兴。 但这种长辈私事,他又不可能跟他们低头说道歉,所以就想着用外物补偿,先把这段尴尬的时间混过去。 而阮晋崤非要见风的后果,就是旧疾犯了。 当夜镇江的大半大夫都进了恒明院,等到天亮阮沁阳听到他爹已经上了折子,想求太医来为阮晋崤诊脉。 阮沁阳没想到那么严重,又去了趟恒明院,听说阮晋崤昏睡着,她爹又再旁边守着,她没帮忙的余地,就没久待。 至于阮姀被她爹安置在了西院,跟煦锦院离得远,两个方向的路,不是刻意,两人也碰不到面。 男女主一个病,一个躲。 阮沁阳本来想着,两人到了侯府会是一阵腥风血雨,她应付起来会觉都没空睡足,但没想到,好像就是她一个人在脑中不停演戏,腥风血雨只存在她的脑子里,现实世界一切风平浪静。 铺了秋香色孔雀纹锦缎流苏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各种玉瓶,特制的碗勺。 阮沁阳捏着玉杵,捣着臼里的种子。 每压开一颗,清香的味道在屋里弥漫,甜里加了带了点涩,阮晋砚忍不住抬头了几次,最后放下了笔,迈着小短腿背着手走到阮沁阳的身边。 “二姐你不写字这是干什么?” 说着余光偷偷的往臼里看。 “不是吃的东西。”阮沁阳净手,拍了拍阮晋砚的圆肚子。 阮晋砚鼓了鼓腮帮子:“君子不贪口腹之欲。” 他只是容易胖,并不是吃得多。 听着阮晋砚一本正经的反驳,阮沁阳翘唇不说话。 阮晋砚平日有三个去处,一是族学,二是阮沁阳的煦锦院,三才是他自己住的院子。 明明是不喜欢一个人待着,非要背着手叫小厮带着笔墨纸砚,说是监督阮沁阳写字,不能荒废了学习。 说是那么说, 但基本上两人还是个各干各的,阮晋砚乖乖的读书写字,阮沁阳找自己的乐子。 “爹给我寻了张护甲的方子,闲着无事我想把方子给配了。” 说到这事该说女人夸不得。 前朝皇帝写过了几首夸赞女子蓄甲好看的词句,指甲好看就变成了评判女人美不美的一个标志。 随之,各种精巧的护甲套在世家夫人的后宅风行了起来,阮沁阳还是姑娘,戴不了也收集了不少套鎏金宝石护甲,在库房里放着。 阮沁阳自问是个俗人,旁人觉得好看的,她也觉得好看,大家都喜欢养指甲,那她就把自己的指甲养到最美。 “为什么不叫下人做?”阮晋砚看着阮沁阳捣药,虽然不费力,但多浪费时间。 “制这些东西,得自己来才有趣。” 再说她为了亲手制东西,还特意动笔画了幅药师装,要是没穿得机会,让衣裳在衣柜里沾灰多可惜。 宽大的银纹素面织丝锦衣,袖口到小臂位置被穿花蝴蝶绣缎束起,同花样的绉纱方巾挽着一头青丝。 阮晋砚手掌撑着脸,坐在阮沁阳的边上看她时不时往臼里加香甜的花粉,先生说写字最美,草书浓纤折中,行书自然如流云,簪花娟秀精致…… 但他瞧着他二姐捣药,也行云流水,比许多人写字好看多了。 不知道姑娘是不是都是这样。 “二姐,我是不是要多一个庶姐了?” 看着看着,阮晋砚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听到阮晋砚的问题,阮沁阳手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阮晋砚摇头:“家中没人与我说这些,是在族学时,阮景品他们问我,算不上胡言乱语,就只是问我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阮晋砚的眉毛像是蚯蚓一缩一放:“二姐不该瞒我,我虽是家中最年幼的,但我是男丁,不该这样的事二姐知道了,我却不知道。” “如果确定了,自然会告诉你。现在爹爹派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一切都没成定数。” “但人是大哥带回来的,大概就是了吧。” 阮晋砚不只是行为喜欢装小大人,脑子也比寻常小孩也要聪慧不少。 阮沁阳揉揉阮晋砚的胖下巴,在书里面因为原主看不惯女主,自然也不准弟弟跟女主交好,还跟阮晋砚灌输了不少女 主是恶人的说法。 书里面阮晋砚跟原主一样,憎恨女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阮家人,记得好像还有一次,把女主推到湖里,差点把人给淹死,后面原主折磨女主,他也跟着抽过几鞭子。 越想阮沁阳越觉得这本书写的稀奇,里面的人物从小的到老的,都像是神经病。男主是最大的脑残加神经,而女主就是个受虐狂。 偏偏她还要因为先知这些没逻辑的剧情处处提防。 “砚哥儿排斥家里多了一个人吗?” 阮沁阳叫青葵收拾了桌子,比起制药,她弟弟的心理健康问题更重要。 “父亲还是壮年,别说庶出的姐姐,就是家中添新丁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常但是他就是有点失落觉得不开心而已。 阮晋砚腮帮子鼓起,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感觉,但是又忍不住。 “觉得不开心是正常不过的事了。”有梦境打底,阮沁阳都觉得家里多了个阮姀突兀,更何况是阮晋砚。 “但是已经发生的事,不开心也没用,心情不好几日,就该放下去忙其他有意义重要的事。” “二姐说得是。” 阮晋砚站了起来,觉得阮沁阳教训的对,他怎么能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影响了心情,然后偷懒不去写字,在这里闻着点心的香味,打扰二姐。 不过阮晋砚还没走回书桌,就被阮沁阳抓住了小手。 “说到有意义的事,砚哥儿你陪我出去看个玉坠子,我总觉得最近腰间差了点东西,该是出去买块好看的佩饰。” 阮晋砚:“……” “将军,二姑娘跟三少爷出府了,说是去珍宝阁看坠子。” 经过了几天,弓藏觉着主子说查二姑娘为什么疏远他,不是没是找事。 二姑娘好像是真的疏远了他们家的主子。 若是往日,他们主子重病,她一定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侯爷赶都赶不走,但是这次他们主子病得比以往还要严重,二姑娘却只是每日来看一眼,寻了养病的方子,唤厨房把食物做得精细,能让病中的主子多吃两口。 做到这地步,要是旁人家,弓藏觉得没什么,但放在侯府,放在阮晋崤和阮沁阳身上,就叫人觉着疏远了。 再说侯爷这会儿蹦出个庶女,按着往常,二姑娘更应该跟主子分不开,要叫主子哄她开心。 但现在却像是个没事人,弄得大伙都觉得,二姑娘没气侯爷,倒是气兄长带回来个麻烦。 “小的审问了府中不少老人,连煦锦院那几个大丫头,小的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并没有什么谣言传到小姐的耳里。” 弓藏弯腰细细禀告,“若说特别的,就是姑娘之前做了几天的噩梦,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不同。小的想来想去,会不会是姑娘年岁渐长,所以才……” 弓藏说完,见主子抬头,冷淡的眸子因为病症,眼眶染上了浓红,目光的杀伤力比以往更胜。 身体一抖,弓藏忍着没跪,但腰弯的还不如跪了。 “怎么停了,继续说。” 阮晋崤此时半躺在榻上,虽还有病容,但手指轻敲塌边木把的样子,压抑得有种他随时都会把麒麟雕饰扳断的感觉。 弓藏不敢说,又不敢不说:“是小的查不仔细,找借口推脱。” “我是问,你说沁阳长大了,所以才什么?” 主子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弓藏听出了他的不耐,急忙道:“这也是小的猜测,二姑娘或许是因为及笄了,所以才不如以往亲近将军。” 女孩子长大了,跟亲父亲都会拉开距离,更何况是亲兄长,再说阮晋崤一去就是两年,就算书信往来再频繁,再见面都是另一种感觉,弓藏觉得着最能解释阮沁阳的疏远。 阮晋崤怔了下,他只想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跟妹妹的感情会越深,却从没想过妹妹长大会出现的问题。 比如说她会不再需要哥哥,她会对陌生的男人有好感,不会一辈子留在阮家,会嫁作他人妇。 甚至还会为别的男人诞下,拥有她血脉的孩子。 虽还是没找到症结,但阮晋崤却有了别的烦恼。 “沁阳跟砚哥儿出去?”阮晋崤沉默半晌,突然道,“他们关系好?” 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弟关系会差吗?弓藏怀疑自己的主子是病糊涂了。 主子气二姑娘长大不如以往跟他关系亲密能理解,但去吃自己亲弟弟的“醋”,就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弓藏想了一大堆,却不敢开口,怕刺激了主子小命不保,只有连声道说立刻去查。 第7章 喝粥 “把阮姀送进族学?她今年有十四了吧?” 听到镇江侯的决定,阮沁阳一方面是知道他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清楚了阮姀是他的亲生女儿,另一面就是不解。 阮家族学不像是别家,还要分女子不能入学,但是姑娘一般十三岁左右就不会再去,都是正正经经的在家等着及笄,相看人家。 “你和砚哥儿都是在族学读书,总不可能她例外。” 镇江侯摸了摸鼻子,原本还想着一大堆安抚女儿儿子的话,没想到两个人一个赛一个懂事,女儿还能大大方方的跟他谈论安排阮姀。 “可是……”那毕竟是女主。 “沁阳,我虽留下了她,但是庶出怎么都越不过嫡出,你和砚哥儿都是我嫡出的孩子,我不会叫你们不自在。” 镇江侯听过阮姀说她曾经的不易,但这些等到她出嫁时,他尽力多补偿她,哪家的庶出都不可能跟嫡出相提并论,更不可能越过嫡出。 这个道理破坏了,对阮沁阳他们不好,同样对阮姀也不好。 “再者族学本来并未规定女子几岁就要休学,是你们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懒。” 见镇江侯想得那么明白,阮沁阳就没在阮姀的事上多说。 皱了皱鼻子,阮沁阳:“我不是懒,只是太聪明,才早早结束学业。” 瞧见女儿调皮的样子,镇江侯捏了捏她的鼻子:“对对对,沁阳可是个小聪明蛋。” 小聪明蛋阮沁阳鼓了鼓脸:“不过,爹你怎么说我跟砚哥儿是你嫡出的,难道大哥不是?” 镇江侯脸上的愉悦微敛:“爹不小心漏说了,你大哥自然也是我嫡出的孩子。” 见父亲的样子,阮沁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皇帝把自己的亲儿子托付给自己臣子,为了儿子的安全,还能让自己亲儿子叫别人父亲,一定是下了封口令。 她想由她爹来告诉阮晋崤不是阮家的孩子,可以自由的跟女主相恋,好像不大行得通。 但她爹不说,又该怎么才能让阮晋崤知道这事。 阮沁阳想着,有点头疼。 要是能让阮晋崤自己发现就好了,要不然她想办法暗示他一下? 儿女接受了家里多了个新人,阮侯爷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个性。立即下令给阮姀收拾了新院子,让她从西院搬出,连称呼也一起改了。 侯府人丁稀少,又只有他们一支,就没男女分排行那一套。 阮姀成了侯府三小姐,而砚哥儿往后移了一位,成了四少爷。 而阮姀的名字,既然是从小叫到大就没改,只道选个合适的日子,记入族谱就成。 “三姑娘,侯爷吩咐你今日要去膳厅一起用饭。” 阮姀梳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二姐他们也会在吗?” 青莲见阮姀怯怯的模样,就像是有人会欺负她似的,忍不住有些不耐烦:“二姑娘不在的话,三姑娘是想跟侯爷单独用膳? “自然不是。”阮姀连连摆手,“那大哥不知道在不在?” 阮姀神情期待,是阮晋崤把她带回侯府,虽然路途上他与她说话并没几句,但与其他人相比,她更依赖他,也想跟他处好关系。 若是她跟他关系好,在府里也多了层依仗。 她能察觉她的侯爷爹虽然接纳了她,但却更在乎阮沁阳他们的感受,对她也只是见过几面,叫下人别亏待了。 这与她想象的慈父差距太大。 “大爷还在病中,前几日都在恒明院单独用膳,今日大约也不会一起。”再者就是一起,大爷也是只把二姑娘当亲妹妹。 青莲原本是煦锦院的二等丫鬟,因为阮姀缺人才分了过来,连名字也从以前的雨莲改成了青莲,仿了阮沁阳身边大丫鬟青葵的名,充当了大丫头。 从二等变成了一等,青莲却高兴不起来,阮沁阳是嫡出小姐,又管着内院,阮姀却是个软骨头,小里小气的连赏银都不晓得给。 “三姑娘别呆着了,该换了衣裳早些过去,别耽误了时辰。” “是不能晚了。” 阮姀慌乱地站起来,看着衣裳,从左到右,点了最朴素的一件。 青莲瞧着,没多说什么:“那三姑娘要配什么首饰?” 阮姀在匣子里捡了根银簪子:“就这个。” 看着镜中的自己,阮姀这些天在西院她没少听到丫头婆子们闲谈,她们说她长得与阮沁阳相似,还说了阮沁阳一定不会喜欢她。 她不晓得阮沁阳会不会为难她,但她打扮的不出挑,总不会惹她生气。 “姐姐。” 阮姀提早了时辰出院门,没想到还是迟了些,见阮沁阳跟阮晋砚已经到了,按着这几日学的规矩,略笨拙地福了福身。 阮晋砚是肚子饿,但觉着身为君子不能独自先吃点心,以找了二姐一起提早到了膳厅,有二姐在,厨房就会提前送来甜香的糯粥,他也可以混个小饱。 见阮姀来了,阮晋砚擦了擦唇,背着手,板脸严肃:“三姐姐。” 打了招呼,阮沁阳的目光不免落在了阮姀的身上。 一袭淡紫素面锦裙,头上只簪了支简单银簪,这素净的样子,青葵比她都还像是小姐。 巧得是阮姀进屋没一会儿,在院里养病的阮晋崤也来了。 他恰好也穿了紫色,暗紫提花镶边交领锦袍,头上冠了红玉转珠冠。 虽然嘴角还也有些苍白,但看着已经大好了。 “沁阳。” 阮晋崤跨步,自然而然地在阮沁阳身旁坐下。 站起来给阮晋崤见礼的阮晋砚见位置被占:“……” 大哥刚刚是没看到他坐在那里吗? “大哥,你坐了我的位置。” 虽然砚哥儿很尊敬阮晋崤,但是大哥有了错误还是要指出来,“大哥难道不觉这椅子比较高吗?这是为我特制的。” 砚哥儿一板一眼,指了指椅子的高度。 “抱歉。”阮晋崤低头扫了眼阮晋砚,站起身把他的凳子移动,换了一把正常的椅子继续坐在阮沁阳身边。 阮晋砚:“……”大哥好奇怪的样子。 连着碗筷换好,阮沁阳看了看旁边的阮晋崤,又看了看站着不知道该坐哪的阮姀。 昨天她还听着说阮晋崤病得下不了床,今天竟然来一起用饭了,难不成是为了女主? 阮沁阳看着这对小情侣不由觉得有些怜悯,有情人成了兄妹,这两位心里头不知道是怎样撕心裂肺。 想着,阮沁阳觉得阮晋崤坐在身边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这位大概是不想跟阮姀坐在一起,所以特地跟阮晋砚换了位置。 阮姀愣着看阮家两兄弟争阮玉旁边的位置,眼神不由有些黯淡,刚刚看到阮晋崤进来她还觉得惊喜,没想到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三姐要是不在意,就在我身边坐下。” 阮晋砚见阮姀跟丫鬟们站做一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谢谢砚哥儿。”阮姀低头坐下,小声道谢。 砚哥儿瞧她的样子,也不晓得说什么 跟她搭话,看了看自己圆肚子,又看了看跟自己隔了好远的二姐。 “沁阳,今日你没去看我。” 阮晋崤开口拉回了阮沁阳的注意力,阮晋崤侧着脸,仔细打量着妹妹的模样,就像是许久没看到她了一样。 现实两个人的确也没怎么见面,这几天阮晋崤养病,镇江侯说不能打搅,所以阮沁阳每次去也只是稍微看一眼,说不到两句话就走。 “现在不是见着了。” 阮沁阳笑了笑,她看这几日天气好,就带着丫头们清点库房,忙过了时辰就没去阮晋崤那儿,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 “那是我见不着你,特意过来。” 阮晋崤以前在阮沁阳面前还有十分的大哥风范,但这次回来她变了态度,他就忍不住把姿态放的一低再低,若是可以他真想握着她的衣摆,叫她多看他几眼。 “在家中困了几日,沁阳明日陪我去狩猎如何?” “大哥病好怎么光想着玩,你病这几日其他府邸的帖子都快堆满桌头了,再者大哥也该准备准备上京面圣。” 按理说阮晋崤从边境回来,该先去京城面圣,但他路途大病,皇上就宽限了回京的日期。 这宽限日期是想他别走太急,在路上好生养病,没想到他脚一拐先回了镇江侯府,也幸亏他大病,要不然参他的折子少不了。 记得书里面说,阮晋崤这次会被赐府在京城,至于是让他当了什么官,她没记清。 “不急,我提前回来,欧阳将军跟吴将军都还在路上,陛下让我再在家修养一段时日,再进京面圣不迟。” 阮晋崤说完,扫了眼阮沁阳面前的枣粥,抬手拿起旁边汤匙,往嘴里送了口,汤匙上面还站着一丝阮沁阳留下的口脂,但阮晋崤的眼睛就像是瞎了。 “今天厨房这粥熬得不错。” 大概味道真的特别合阮晋崤的口味,他唇角勾起,眼睛都多了几分笑意。 阮沁阳眨了眨眼,说不出的感觉,开口叫丫头为阮晋崤盛了碗,而她的直接叫青葵端了下去。 “沁阳是嫌弃大哥了?” “嗯。”阮沁阳皱鼻,“大哥也不小了,哪能还跟妹妹吃同碗东西。” 阮晋崤眼眸略暗,但神情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也不知道是谁以前不管吃了什么,咬了一口也不管上面有没有沾口水,都要喂到我嘴里。” 阮沁阳听着皱眉,她哪有那么恶劣,让别人吃她的口水。 “大哥记岔了。” “是吗?”阮晋崤看着妹妹鲜活的表情,轻笑了下,“沁阳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点,明天就恢复正常,啾~ 第8章 夸奖 阮晋崤和阮沁阳的互动叫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 阮晋崤离开侯府的时候,阮晋砚还不怎么记得事,在府里他只是听说,大哥和二姐的关系特别好,没想到却能好成这样。 他以为大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大哥对着二姐不止笑得好看,说话还那么温柔,就像是把二姐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哄。 二姐任性,他平日自问自己已经很宠着二姐,没想到大哥更厉害。 阮晋砚陷入了沉思,思考要不要把学习的时间再抽出来一点,陪二姐玩耍。 此刻阮姀也在沉思。 她当初深知凭她一介女流,很难南上寻亲,所以她找上了阮晋崤,还差点被他身边的侍卫给杀了。 这一路她听多了阮晋崤铁血的事迹,在她心中他就是个冷若寒雪,软硬不吃,对谁都冷淡至极的人。 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面,她能感觉到阮沁阳并不是太热情,想来阮晋崤也能感觉到,但他竟然没有生气,还能笑容满面的跟她搭话。 那张气质出尘,如同烟笼寒江的脸,嘴角勾起时,恍若夜幕裂开,皎月与繁星乍现。 不见时觉得天该是黑的,不觉该有月色星辰,见了却觉该是这般。 只不过这美景只为一人展现,却让人忍不住可惜和不甘。 大哥竟然待阮沁阳那么不同吗? 两个观众一个想的比一个复杂,阮沁阳倒是没想多少,反而慢慢唤起了跟阮晋崤以前相处的记忆。 她会因为梦境那么气阮晋崤,大概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太好了。 就算知道梦里面他那么对待的不是她,她也觉得心里不舒服,再者梦里面的真实感,让她有种他就是欺负了她的感觉。 阮晋崤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动面前的粥,觉着差不多凉了,盛了一勺递到阮沁阳的唇边。 “大哥自己用吧。” □□脆拒绝了好意,阮晋崤神色没什么变化,手肘自然一转,把粥含到了嘴里。 镇江侯到的时候,见到阮晋崤愣了下:“子炤,你怎么不在院里休息?” 子炤是阮晋崤的表字。 “儿子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其实镇江侯跟阮晋崤还是有相似点的,就比如他们两人每次相见,脸上的笑容都会淡一点,不论称呼,态度客气就像是是对待出了五族的远房亲戚。 阮沁阳是习惯了,而阮晋砚还不到想太多的时候,就只有阮姀微微惊讶。 一餐饭吃完,按着往常的习惯,阮沁阳会带着阮晋砚去散步,今日却多了个阮晋崤。 阮姀想与他们一起,不过站在柱边看到处处精致的阮沁阳,越发觉得自己拿不出手,黯淡地回了住的地方。 阮晋砚看着站在二姐身旁的阮晋崤:“大哥也跟我们一起去散步?” 阮晋崤点头:“刚刚多吃了两口,想走两圈。” 阮晋砚“哦”了声,瞧了瞧大哥的神态,走到了两人中间,牵住了阮沁阳的手。 他总觉着,他要不这样做,等会散步,大哥可能会一直跟二姐说话,叫他插不上话。 他本来就个矮,说不定两人走着走着就把他给忘了。 牵了二姐的手,阮晋砚见阮晋崤低眸盯着他看,漆黑的眼珠子瞧不出是什么情绪,砚哥儿犹豫了下,伸出了小胖手:“大哥你要与我牵手吗?” 当然没兴趣。 阮晋崤握住了砚哥儿的手掌:“你们平常都这般散步?” 每天手牵着手散步,当初他与沁阳小时候也未曾这样。 “因为我步子小,若是二姐不牵着我,有时候就忘了我在与她一起。”说着,阮晋砚哀怨地看了阮沁阳一眼。 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也就一次,砚哥儿你倒是一直记着。” 阮沁阳拍了拍阮晋砚的头:“你要是少长些肚子,多长些个子,我怎么至于看不到你。” “我迟早会长得像大哥一般。” 阮晋砚瞅了眼比二姐还要高一个头多的大哥,他只是长得慢,说不定过两年就能猛长了。 “不一定。”阮沁阳想起自己要提醒阮晋崤他不是阮家人,“你长得与大哥不像。” 阮晋砚的胖脸鼓得像是糯米团子:“二姐才长得跟大哥不像呢!” “嗯,的确也不怎么像。” 阮沁阳说着,突然抬头端详起阮晋崤的模样,眼眸一寸寸的滑过阮晋崤的五官,并且得出了结论。 被妹妹详细打量的阮晋崤,身体竟然有了微微的战栗感,低沉的笑声溢出唇瓣:“沁阳好看,自然不像我。” 阮沁阳:“……” 阮晋崤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这暗示他竟然一点味都没听 出来,还拍了个彩虹屁。 “大哥虽然宠惯二姐,但也不能过犹不及,大哥你俊朗非凡,气宇轩昂,哪儿不好看。” 阮晋砚以前照镜子,是觉得长大后会长成父亲的样子,等到阮晋崤回家,他照镜子幻想的对象就变了。 比起长成父亲的样子,他长成大哥的样子好像跟好看。 “沁阳,怎么看?” 比起阮晋砚的夸奖,阮晋崤更在乎阮沁阳怎么说。 怎么就进入商业互夸的阶段了,阮沁阳皱了皱眉,面对阮晋崤期待的眼神,公平地道:“砚哥儿说得对,大哥俊朗,虽然与我不像,但也不是难看。” 夸归夸,阮沁阳不忘延续了阮晋崤刚刚以她为美的标准。 不像她,但是不难看。 阮晋崤笑得满足,摸了摸耳朵:“被沁阳那么夸奖,我怕是要耳热了。” 阮沁阳:“……”两年没见,她该说阮晋崤人变得太客气了,还是脸皮变厚了。 第9章 旧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数据个方面都差,留言也是我这几年最低的,我基友都劝我快点锁文别浪费时间,我救了几章感觉也救不起来,写得犹犹豫豫,主要是这个梗对我来说也不是非写不可,我也不知道我是对写文腻了还是对写古言腻了,所以坑了,有缘再见。 回了煦锦院,阮沁阳开了库房,点了两盒首饰跟一些布匹,让海棠给阮姀送去。 “除了这些,青葵你叫张管事开公中的库房,看三姑娘那儿缺什么给添上,记得记单子,给我爹送过去。” 在饭桌上她虽然没跟阮姀对几眼,但阮姀那身寒酸的衣裳她是记着了,她爹再细心后宅的事情多少会顾不上,她能帮忙分忧的,自然就帮一帮。 “为什么要对三姑娘那么好?” 海棠抱着首饰盒,不怎么高兴,“就算给三姑娘置办首饰,也该是公中出银子,姑娘你做什么要动自己的私库。这些首饰姑娘你都还没戴过呢!” 原本家里就只有一个姑娘,那就是她们姑娘,现在又多了个三姑娘,听着就觉得烦。 “因为我是她的嫡姐。” 阮沁阳点了点海棠的脑袋,因为镇江侯府人口简单,她就个跟小霸王似的,连带着她身边的丫头性子也养的随意了起来。 “家中没有主母,又是由我管家,她若是穿不好戴不好,走出门去你说别人会怎么说。” 自然是觉得阮姀可怜。 “奴婢明白了。”海棠应了声,但是看着这些首饰,还是有些不甘,“绣房送了不少衣服过去,那些衣裳虽然比不上我们这儿的,但那一件不是做得精细,三姑娘却巴巴穿了件素面的,奴婢觉着三姑娘是故意的。” 她故意打扮寒酸,然后她们煦锦院就把东西送过去,那不是如了她的意。 “不管她如何想,煦锦院都该把规矩做足了。”几盒首饰阮沁阳还没放在心上,再说送出去一些,她不是更有借口买更多的新的。 简直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你听姑娘的话,乖乖送东西就是,哪有那么多问题。”青葵瞪了海棠一眼,打量着姑娘好说话,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 青葵虽然教训海棠,但阮沁阳也能看出她对阮姀那边的不欢喜。 正好聊起,阮沁阳算是提醒了身边的大丫鬟,“我知道你们替我不高兴,但没必要气多了个阮姀,她的年纪在家里面待不了几年,庶出的女儿 嫁出去就嫁出去了。” 而且这位庶出的女儿,以后说不定还能当皇后呢。 那么一想,阮沁阳又添了一盒珠宝:“你们姑娘我这几年就要相看人家了,你们是想外头传我爱护弟妹,还是传我欺压庶妹。” 几个丫头那么一听,顿时觉得主子送的这些东西不亏,青葵去选物件也尽足了心,让管事瞧得都忍不住夸阮沁阳大气。 “就希望三姑娘能明白我们姑娘这份心意。” 打发了海棠跟青葵去办事,阮沁阳叫来了兰溪。 “谢姨娘那儿怎么样?” 她爹跟她娘的感情好,身为侯爷身边也就两位姨娘,两个人没孩子,平常都是安分守己的人物。 不过三年孝期过去,她爹正值壮年,侯府迟早会有新的女主人,这两位姨娘也有些坐不住了。 “谢姨娘求了不少生子的药方,每日都令她身边的丫头偷偷寻地方煎药,一日三次简直把药当做饭吃。” 兰溪想到谢姨娘疯狂的劲,“姑娘要不然直接告诉侯爷,侯夫人才去了多久,谢姨娘竟然就开始想这些花头。” 阮沁阳摇头,平心而论她当然不希望她父亲其他的子女,但这是在现代都不大可能,更何况放在古代这个大环境。 大明只有女子死了丈夫,守着贞节牌坊过一辈子,男子为亡妻守一年已经算不错,她爹如他们这般守了三年未娶新妇,在所有人看来已经是痴情无比。 按照梦里的进度,也就是这几个月新妇就会进门。 “这事我们不管了。” 阮沁阳交代了句,就开始回想梦中关于她那位继母事,可惜那书里面着重就提了她折磨阮姀,别的事情都是一笔带过。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的状态,她怎么想阮家都不会发展成书本中那样的结局。 送了几盒珠宝出去,阮沁阳没觉得不舍,只是见着身边丫鬟的肉疼模样,突然动了清点名下资产的心。 这一算就忍不住觉得自己太过富裕,钱多就是不善管理也会生钱,更何况她接过了侯府的产业后,怕愧对她爹的信任,废了八分力。 不知不觉她名下的商铺田地就越来越多,虽然不到镇江第一富,但比起那些那月例过日子的世家小姐,她估计比她们爹妈能动用的银子还多。 弄了一天,阮沁阳看着新摆在面前的账本琢磨:“那么多银子 总得用点才好。” 赏了几个大丫头一人一根赤金簪子,看时辰还早,阮沁阳就叫下人备了轿,出门逛一圈,顺便接她家的小胖墩。 镇江说大不大不说小不小,因为明昌帝定国都为南京,镇江到南京也就半天路程,也就越来越繁华。 基本上京城有的新奇玩意,没到半天就会传到镇江城。 到了繁华地界,阮沁阳就下了轿,边走边逛。 虽然有钱,但她买东西从来都没有只能买贵,见到眼前一亮的东西,就会叫丫头付钱。 “我还道这是谁,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搬,原来是阮二小姐。” 阮沁阳扫了眼旁边的珍宝阁,又看了看眼前许久未见的魏雪真:“魏小姐在店里选首饰,离得那么远,也不忘观察我在做什么,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魏雪真今天穿了条鹅黄八幅湘裙,头上带着和田红玉雕的牡丹簪,脖子上还戴了串镶金的宝石璎珞。 打扮一等一的精致富贵,走到那儿都少不得注目,不过到了阮沁阳这儿却输了一筹。 富婆阮沁阳踩了双跟魏雪真衣裳同款布料绣金绣鞋,穿得衣裳不算华丽,其上的花纹却在日光下散着淡淡的光,懂行的就知道进贡的天雪缎。 魏雪真家里不是没有天雪缎,只是她家女眷不少,好东西赏下来,她也就得了一块天雪缎制的手帕,哪里像是阮沁阳这样,能有整匹布来做衣裳。 想着,魏雪真就气不顺,特别是阮沁阳那双鞋,怎么看怎么刺眼。 “阮二小姐怎么就独自出来了,怎么不带着你那新妹妹。” 镇江侯府多了个庶女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魏雪真笑逐颜开,她听说了这事就一直等看阮沁阳的笑话,还听说那庶女还是她那对她最好的哥哥带回来的。 阮沁阳没如她所想气得跳脚,只是愣了下,歪了歪头:“我刚刚突然想着魏小姐你排行第几,一时间竟然没想到。” 说起庶子庶女,魏雪真的姐姐妹妹们牵着手大概都能霸街了。 “阮二小姐的记忆竟然这般不好吗?” 跟在魏雪真后头出珍宝阁的姑娘,原本只是在旁看着两个寒暄,听到魏雪真被阮沁阳堵得说不出话,开口就没客气,“怎么也是经常来往的人家,连排行都记不住,这般失礼没教养的事,阮二小姐似乎不以为耻。” 有人为自己说话,魏雪真脸上 的难看一扫而空,挽住了黎韵霏:“还是表姐说话有理,阮二你这般也太不把我们魏家放在眼里。” 这位冒出来的姑娘长得不算出众,而打扮放在富婆阮沁阳眼中也只是平平。 如果非说特别,也只能说这姑娘身上那股目中无人,欠打的态度了。 “是啊,这般失礼没教养的话,我竟然不留意听完了,是该为耻。”阮沁阳轻飘飘地道,说完就不打算再在这两位身上浪费时间。 而黎韵霏听出阮沁阳在骂她,哪会愿意让她走,拦在她的面前:“我早听过阮二姑娘专横跋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阮沁阳看了看拦在她面前的手,目光又扫过这两位没事找事的:“这位陌生姑娘怎么光说反话,我虽不认识你,但你的专横跋扈却叫我想绕着弯远离了你。” 大街上路人不少,三位世家小姐发生冲突,不少人顿步指指点点。 黎韵霏在京城都没吃过这种憋,脸色涨红:“你给我道歉。” 阮沁阳眨了眨眼:“专横跋扈。” “你!” “雪真,表妹……阮二姑娘。” 魏柏彦本来在珍宝阁站着不想出声,见三人像是要闹起来了,也就不得不出现。 见着阮沁阳,魏柏彦眼神复杂,与她对上视线,就匆匆撇过。 这副模样落在魏雪真的眼里,就是她哥哥对阮沁阳旧情难忘,咬了咬唇:“二哥你来的正好,阮沁阳出口伤人,今日怎么都得叫她给我跟表姐道歉。” 第10章 哥哥 魏家跟阮家算是镇江的两大巨头,阮家是因为有镇江侯府这块大招牌,而魏家除了魏太老爷有个没实权伯位,厉害的是他家一大堆七拐八拐的亲戚。 两家本来没什么仇怨,几年前阮沁阳还时不时跟魏家兄妹俩玩在一起。 虽然魏雪真一直看不惯阮沁阳的奢华,倒也相安无事。 彻底翻脸的问题,硬要说应该是说出在阮晋崤身上。 两家玩得好,又都是兄妹一起出游,旁人难免会开一些玩笑,把他们两两配对。 魏雪真见识过无数次阮晋崤的对阮沁阳的好的,觉得魏家跟阮家联姻,一定没什么好事,就减少了跟阮家兄妹的来往。 她想得清楚明白,但是她哥魏伯彦却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别人说多了,自己也把阮沁阳当未婚妻对待。 魏雪真不愿意一同出游,他就写了帖子单独约阮沁阳去赏花。 然后就被……阮晋崤揍了一顿。 阮晋崤下手不轻,把魏伯彦当做骚扰妹妹的市井流氓,魏伯彦被揍得双眼过了半个月才能视物。 阮晋崤是嫡子,魏伯彦同样也是嫡子,魏家自然要问阮家讨回公道。 但阮晋崤的身份,镇江候怎么都不可能说揍他,也就罚他抄写诗经,他不愿意上门道歉,镇江侯也只有捏着鼻子自己上门赔礼。 可不管怎么样,这梁子都是结下了。 从那以后魏伯彦对阮沁阳就有几分避而不见的意思,阮沁阳想了想他大概是被揍得太惨,连带对她也开始害怕。 “雪真别任性。” 被魏雪真拉过来当帮手,魏伯彦并未站在她这边,话里还带着淡淡的斥责。 “表哥这是帮着旁人?”黎韵霏听过魏伯彦跟阮沁阳的往事,本来就气不平,如今见他帮阮沁阳说话,更是不高兴。 她家不是什么落魄人家,来魏家暂住,就是两家人想要联姻,抱得让她相看魏伯彦的心。 魏伯彦才貌出众,她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唯一觉得缺陷的就是他这段曾经往事。 阮沁阳是什么东西,父亲不过是个异姓侯,在大明并没多少根基,哪能与他们黎家与魏家相比。 “阮二姑娘未主动招惹你们,是你们挡在了她前头……”魏伯彦扫了眼神色淡然的阮沁阳,似乎每次再见,她的容貌都比上一次更妍丽,美得让人想挡在她身前护她。 而她脾气那么好更显得两人无理取闹,“别闹了,你们不是想看珠宝,看中了什么我买与你们。” “我缺那些珠宝?我姐姐在宫里备受宠爱,我是她的嫡亲妹妹能缺什么好东西。”黎韵霏气不过,当众驳了魏伯彦的话。 既然魏伯彦不愿意帮她,她就自己出头。 “你可知道我姓什么,知道我姐姐是谁!” 原本不知道的,黎韵霏那么一说,阮沁阳倒是想起来了。 魏家最拿得出手的几个亲戚之一,其中就有一个其女在宫为贵妃的黎家。 听说黎贵妃倾国倾城,没想到胞妹长得那么寡淡。 此时周围已经站了不少围观的百姓,阮沁阳眨了眨眼:“我虽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姐姐是谁,但姑娘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姑娘的姐姐不是一般人,姑娘这话是想以势压人?” 周围嘘了声,显然都看不惯黎韵霏这趾高气昂的态度。 “至于姑娘姓什么,世上最尊贵的姓氏便是国姓,难不成姑娘你……” 围观的百姓顿时来了精神,这相貌普通的姑娘竟然那么大来头,有几个心里害怕,直接跪了下来,就等喊公主千岁了。 黎韵霏脸色涨红,被阮沁阳逼得进退两难。 世家女需要学习的规矩之一就是背熟其他家的关系,方便平时社交往来,免得不小心失礼。 她不知道阮沁阳是真不知道她哪家的,还是假不知道,她明明都说她的姐姐是宫里的妃嫔,她竟然能把她扯成皇室。 意思就好像是,她要不是皇室贵女,就不要狐假虎威的充脸胖。 “我记住你了。” “记住谁了?” 略哑的声音响起,人群自然往两侧分开,一袭红色锦衣的男人,轻而易举的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黎韵霏从未见过阮晋崤,一瞬间被他的气势镇住,见他走过来,还下意识退了一步。 比起世家子弟,阮晋崤格外不一样得就是他身上的气质,世家子都是各个家族费心培养出来的下一代,气质孤傲出尘的不在少数。 但阮晋崤眉眼的冷是带着血腥的,上过沙场的男人,不需要刻意摆出高高在上的神态,下压的眼眸,就叫人忍不住仰视。 见着这样的阮晋崤,魏伯彦面容苦涩,他曾想过阮晋崤战死沙场,也想过他到沙场上吓破了胆,会成 了废物抬回镇江。 可阮晋崤偏偏没按着他的想法来,他变得更强了。 强得让人不愿跟他对视。 看到阮晋崤出现,阮沁阳略惊讶,他就算病大好了,也该在家休养,怎么就出来了? 难不成是循着她脚步来的? 想起以前两人总是形影不离,阮沁阳的视线在阮晋崤的脸色一触即离,要是阮晋崤一直那么凑上来,恐怕她就要忘记梦里面那些不好的事,不管麻烦,跟他和好了。 “这是阮将军。”魏雪真小声朝黎韵霏道。她不怕阮沁阳,但却怕阮晋崤,当年他把她哥打得残样,她还记忆犹新。 “沁阳出门忘了带上我。” 阮晋崤面上流出与他气质不和的委屈,话说得就像是自己是被主人遗落的大狗,周围的人愣了片刻,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而魏雪真和魏伯彦早就习惯了,魏雪真隐约还有些羡慕,她虽然害怕阮晋崤,却喜欢他对待阮沁阳这股劲。 看看别人家的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无条件站妹妹,再看看自己哥哥,胳膊肘总往外拐。 魏伯彦面色黯淡,大约是想起了曾经被阮晋崤压制的苦楚,朝阮家兄妹拱了拱手,打算带魏雪真她们离开。 阮晋崤还记着打过他妹妹主意的男人,目光扫过,淡然开口:“不日镇江侯府打算在麓山设宴,进山围猎,记得魏公子骑射出众,不日还望赏脸。” 闻言,阮沁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阮晋崤的脸皮,阮晋崤这张脸大概是去沙场,被风沙给磨厚了。 当年他把人打成那个样子,现在竟然还能语气平淡,说记得魏伯彦骑射出众,邀请他围猎。 不过,家里什么时候打算设宴麓山,她怎么一点都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可能是脑子有包,情绪一会好一会坏,有时候想很多,觉得人生已经穷途末路,每篇文写着差不多的冲突看着差不多的读者担心差不多的事,一切都是死气沉沉,正常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傻逼,我昨天写了一大堆,想着把我那本没完的现言写完,就退出码字圈,跟我基友们也全部说了一遍,把所有码字群也退了,一大篇心路历程写完,到了最后我就想我写这个干嘛咧,谁会在意你退个什么圈,神经病啊 大脑好像又恢复正常了,我现在就后悔我把我贵的东西全部低价卖了,连衣服也挂了闲鱼,你们当我是傻逼好了,我回 来继续写这一本了== 昨天那段话我也不删了,就留下来当我傻逼的证明。 对了这本因为我作,已经错过了榜单推荐,为了让文充满欣欣向荣的活力,我发红包一直发到我上边腿吧,你们记得给我留言哈~~ 第11章 剧情 这世上就是横的怕更横的。 听到魏雪真说出阮晋崤的身份,黎韵霏就成了哑巴,被他看了几眼就躲在了丫鬟的背后,浑然没了刚刚非要阮沁阳道歉的劲。 阮沁阳瞅了她一眼,就觉得没趣了。 在镇江这地方敢跟她叫板的就魏雪真一个,本来以为来了个横的,现在看来也只是虚张声势。 几个提前在地上跪着的百姓,拍了灰站起来,估计是觉得受了欺骗,悄默默地白了黎韵霏。 黎韵霏的脸色红得发紫,她有姐姐撑腰,又是个姑娘,要是没见到阮晋崤之前,问她怵不怵阮晋崤,她一定回答“不过武夫罢了”。 但现在……她不是家中没有兄长,他们瞧见她跟其他姑娘有矛盾,身为男子大多都会避开,不牵扯到小姑娘的事里,就算是出头,那也是以打圆场为主。 谁会像是阮晋崤这样,眼角带着戾气,就像是阮沁阳露出一丝委屈,就要动手揍人。 幸好阮沁阳从头到尾都神情平淡,就像是看一场闹剧,阮晋崤邀完魏伯彦就示意他们可以告辞滚蛋。 转身没走几步,魏伯彦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松气声,不止是魏雪真和黎韵霏,跟着的下人也吓得不轻。 一声松气引不起什么注意,但大伙一起来,黎韵霏脸上紫得更厉害。 如今问她心中最厌恶谁,非阮家兄妹莫属。 “这也就是在镇江,要是在京城,哪容得他们那么嚣张。”特别是那阮沁阳,如果是在京城,她熟识的那些有封号的贵女们在旁,早就让身边的下人赏她巴掌,哪会容她巧言令色。 魏雪真听黎韵霏这话不怎么高兴,她这意思不就是魏家在镇江没本事,所以叫她受气了。 “听说京城要赐给阮晋崤的一品将军府,已经在修缮建造,表姐以后应该能在京城遇到阮家人。” “就怕阮沁阳不去京城,要不然……” 黎韵霏正说着,魏伯彦却听得腻烦,加快了步子,提前先走。 “表哥!” 黎韵霏跺了跺脚,对于魏伯彦不与她同仇敌忾的态度十分不满,她虽是故意找茬,但阮晋崤是十足的不给面子,她正委屈,他却看不到。 难不成还惦念着那个阮沁阳? 人走了,就剩下了设宴麓山这事。 阮沁阳瞧了眼姿态闲适的阮晋崤,此时他身上浑然不见 刚刚吓小姑娘的煞气,玉冠红衣,一股子世家公子的恣意风流。 以前是觉着他太阴沉,想着小孩子要穿得喜庆,才逼着他把衣柜的衣袍都从黑换红,不过衣服穿到什么人的身上就是什么味道,喜庆这个词大概是不会在阮晋崤的身上看到了。 “大哥好端端的怎么要设宴,是与父亲商量的?” “既然都想见我,在家设宴扰了清静,干脆聚在外头,一同见了。” 这段日子往侯府送礼的,说要探病的,还有拉线牵媒的都没少,通通都叫镇江侯挡了,阮沁阳本以为阮晋崤就要那么避下去,没想到他竟然打算一起见。 不过一起见就一起见,弄个狩猎的名头,那不是限定了许多上年纪的都去不了。 “我出门临时决定,等会回去再与父亲商量。” 阮沁阳想事的神情落在阮晋崤的眼中,就像是她在气她不是最先知道这件事,所以就开口解释了遍。 阮沁阳点头,解释完了这件事,两人之间一下就静了下来。 青葵在旁,感觉到主子们的气氛,忍不住捏了把冷汗,生怕她们姑娘直接开口赶人。 “姑娘出门是打算去接四爷,如果不是大爷你及时出现,那位不讲理的姑娘拦路,说不准会耽搁了时辰。” 这话同时也是提醒自家姑娘,大爷是救星,就是有什么小脾气也收一收,甭叫人难堪。 “接砚哥儿?”阮晋崤重复了遍,看了时辰:“现在还算是早,我陪你逛逛然后再跟你一同去?” 阮晋崤用的是询问的口气,她要是拒绝,就像是刻意不想跟他同路。 “三妹妹也是今天入得族学。” 阮沁阳猜想阮晋崤要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去看阮姀,就是忘了阮姀也在族学,她提起他就会打道回府,不去见让他心伤的人。 果真,听起她提起阮姀,阮晋崤的眉头稍微皱了下。 可旋即眉眼泛着的笑意比之前还愉悦几分,叫人琢磨不透他这笑容的意思。 “沁阳随我来。” 话这样说,阮晋崤却自然地握住了阮沁阳的手腕,带着她进了珍宝阁。 才出了刚刚魏家的热闹,珍宝阁人不多,掌柜见着阮家兄妹进来,两眼放光。 原本还可惜走了魏家那几位大客户,现在还可惜个什么,说起大客户,阮家兄妹才算是真正的大客户。 这位阮将军排场不似那些纨绔子弟般奢华铺张,但对妹妹十足的大方,为他推荐发冠扳指,他不一定正眼瞧,但女眷的东西,只要是稍有新意,他就会毫不犹疑地为他妹妹买下。 “大哥给你赔罪。”阮晋崤选了对点翠的耳珰,递到了阮沁阳的面前。 看到阮晋崤掌心放着的饰品,阮沁阳怔了怔,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却有闲心想了想别的。 别看阮晋崤是个男人,眼光倒是不错,这柜上的首饰,也就他手上的这对耳珰工艺最好,最入她的眼。 “大哥这是做什么?” “自己定的规矩,自己倒是忘了。”阮晋崤拿着帕子把耳珰擦了擦,低头看着阮沁阳的耳洞,小心的捧着阮沁阳的耳沿,为她把耳珰戴上。 两边戴好了,阮沁阳还是处在莫名其妙的状态。要不是阮晋崤给她戴首饰的动作太理所当然,她都想摸摸他的头,问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我定了什么规矩?” 阮晋崤轻笑了声:“你说我要是惹你生气,就该自觉,买了好东西送到你眼前,你赌气不收,就求着你收,等到你收了礼,就代表消了气。” 一连串说完,青葵她们深深怀疑,为什么外头只传她们姑娘喜好奢华,却没人说过她们姑娘霸道蛮横,这订的规矩,也就大爷这个亲兄长觉得理所当然,还贯彻执行。 被阮晋崤提醒,阮沁阳想起了这回事。 当初她说这话,也忘了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闹矛盾,她发现她气得不行,阮晋崤这个当哥哥的却没来哄她,弄得没台阶下。 后面和好了,她怎么想都非常想不通,为什么别人都是哥哥让妹妹,而到他们家,就是每次她低头,所以就说了那么个规矩,她都记不清了,没想到阮晋崤却还记得。 “可是我没与大哥置气。”她只是想疏远了他,从来就没在他面前表现过什么生气的意思。 “哪儿没置气,沁阳不就是吃醋了?”阮晋崤凝视阮沁阳的眸子,“沁阳我的妹妹只有你。” 他放在心上的只有她,那个阮姀对他而言跟路人无异,如果知道顺手一带会招来她的不满,他就该想更周全的办法。 “大哥是想说什么?” 阮沁阳眨了眨眼,不明白在阮晋崤眼中,她是吃什么醋。 不过心里隐隐冒出了不少想法。其中最让阮沁阳沉思的,就是 她一直想书里面的剧情狗血,按着阮晋崤的性格不可能做出灭镇江侯府满门的事情,那为什么她没思考,按着阮晋崤的性格,会不会对阮姀一见钟情? 第12章 错了 那么一个念头冒出来,阮沁阳脑子有些混乱。 她被梦境摧残几个晚上,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梦到未来的一些细节。梦境里许多细节都跟现实对得上号,她穿进了一本狗血言情小说是毋庸置疑。 要是形容她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是进入了一场有剧本有npc的游戏里,她是玩家,也是唯一的变数,她会影响周围的一些事物,但是一切的故事发展都还是按着剧本设定来。 就比如阮晋崤不是阮家的孩子,阮晋崤深爱阮姀,阮晋崤以后会当皇上。 这是书本的主杆,总不可能变了。 但是现在,因为阮晋崤的态度,阮沁阳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想当然。太依赖梦境得到的信息,忽略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难不成为了加强生存难度,梦境给她的信息有真有假? “大哥,二姐?” 阮晋砚见到镶金嵌玉八宝轿不觉得稀奇,他二姐时不时就会来接他一会,但见到骑马的大哥,却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二姐嫌骑马腿疼,出行不是马车就是轿子,而他又少与父亲一同出门,少见家中男子骑马,现在一见忍不住心中激荡。 大哥真是太威风了。 阮家族学,自然以阮家的子弟为主,而剩下都是跟阮家沾亲带故。 简单的意思就是里面全都是阮家的亲戚。阮沁阳坐在轿子里听着到此起彼伏的问候声,拍了下头,不得不出现与他们打招呼。 一般她来接阮晋砚都是轿子远远的停着,等着阮晋砚过来找她,旁支子弟就是看到,见她姿态低调,也不会讨人厌的打扰。 但今天多了个阮晋崤,一不注意就堵了大门口。 阮晋崤的坐骑是御赐的汗血宝马,头细颈高,神采俊逸。 骏马就叫这些人不敢直视,更何况是坐在马上的阮晋崤。所以大门是阮晋崤堵得,但人却围到了阮沁阳这边。 幸好阮沁阳平日出门都带了些金子制的小玩意,什么小花生小福鱼,对着年纪稍小的,她直接就发礼物应付过去。 “大表哥,你身体已经无恙了?” 阮沁阳正想阮晋崤惹麻烦,却无人烦他,就听到一声娇弱的女声。 阮晋崤低眸,搭话的姑娘觉着受到了鼓励,站得离马匹又近了些。 “姑奶奶本说带我去侯府照顾大表哥,只是侯爷说大表哥的风寒染人,不愿让我去 照顾,但其实我不怕染人……不过现在见到大表哥无恙,我就放心了。” 这一番欲言又止的话说下来,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姑娘跟阮晋崤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阮晋崤弱冠的年纪,在旁人看来若不是有三年孝期,早该娶妻生子了,如今孝期已过,要是没人打他主意才奇怪。 这位跟阮家不知道有什么拐着弯亲戚关系的姑娘,长得弱柳扶风,一袭绣栀子花的白绫绵裙,一双眸子水灵透亮,是叫人讨厌不起的长相。 “那位是吴表姐。” 旁人察觉到阮沁阳的视线,主动为她解释,“是五叔奶奶那边的亲戚,前几个月到镇江做客,然后就住下,五叔奶奶叫她同我们一起读书。” 说话是阮家嫡系的一个姑娘,语气对这位吴表姐颇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姓吴的亲戚,阮沁阳想了想,倒想到了书中有那么一个人。 想给阮晋崤做妾,费尽了心思,为此还成了阮姀的好友,书里面原主把阮姀折磨死,就是她去找阮晋崤细数原主的恶行。 吴月桐搭话旁人都不看好,只当她是笑话,不过见阮晋崤翻身下马,又都气没主动上前。 但这气也就气了一刻,因为阮晋崤并未搭理心旌摇曳的吴月桐,而是错过了她,走到了阮晋砚面前。 “砚哥儿要是不介意,跟我一同骑马如何?” 被大哥邀请,阮晋砚的小圆眼呆了下,旋即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劳烦大哥了。” 这话的语气明显带着兴奋,阮沁阳心里啧了声,昨日她问这小胖墩,他更喜欢阮晋崤,还是喜欢她,他嘴里说着喜欢她,现在阮晋崤不过要带他骑马而已,他就弃她而去了。 吴月桐被彻底无视,叫不少人捂嘴偷笑,不过她本人倒是厉害,表情有些委屈,但却移动了步子,继续站在阮晋崤的身边。 “这地方是风口,大表哥大病初愈,我站在这儿也能为大表哥遮些风。” 如果吴月桐长得不好也就罢了,但那么一位漂亮娇媚的姑娘对男人献殷勤,心不是铁做得都该有些回应。 阮沁阳自问,要是有个这般长相的那么低声下四的讨好她,就算晓得她是为了钱财权力,也会给她露个笑脸。 而阮晋崤却也回应了,侧过脸:“遮风无碍,不过身上有暗疾,就别在风口熏人。” 吴月桐愣了愣,像是没反 应过来阮晋崤话的意思,他是说她身上有臭味? 大庭广众被男子说身有异味,吴月桐无法像是之前般淡定,脸色通红,眸里也带了泪光:“大表哥若是不喜我多话,只说便是,怎么编如此不实的话来伤人。” 阮晋崤轻笑,并未接话,他这姿态周围的人更远离了吴月桐,甚至有人捂住了口鼻,就像是闻到了十分难闻的味道。 吴月桐就是心思深沉,也只是个小姑娘,受不了这委屈,掉着泪跑了。 阮沁阳瞧了眼阮晋崤面色的云淡风轻,这位的头衔应该加个少女杀手,今天才出门多久一会,先是跑了魏雪真和黎韵霏,如今跑了个表妹。 “三妹妹,第一天上课感觉如何?” 阮沁阳还惦记着阮晋崤是怎么一回事,见着了阮姀特意道,“大哥知道你是第一次上族学,特意出门与我一起接你。” 被阮沁阳提起,阮晋崤看向她,嘴角带着淡笑,那模样就像是再纵容她的胡说八道。 这让阮沁阳又想起了在珍宝阁,他说她吃醋了的事,他现在该不会心里想着,她醋劲大,用各种方法引起他的注意。 甭管阮沁阳和阮晋崤是怎么想,阮姀听到阮沁阳的话,十足的开心:“谢谢大哥关怀,谢谢二姐。” 见阮姀的神态,阮沁阳心中长叹,果真是她搞错了。 如果阮姀真对阮晋崤有过情就不会是这样,她的眼里明显只有对兄长的尊敬孺慕,哪有什么欲言又止,痛苦万分把感情深藏在心。 而阮晋崤也是,如果对阮姀有情,也不会有闲情用眼神调侃她吃醋。 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一本书男女主都不爱了,那还算是什么言情小说,特别是这本书的最大卖点还是伪兄妹虐身狗血。 “砚哥儿不喜欢骑马?” 轿子的帘子放下,见不着妹妹的脸,阮晋崤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前面小胖墩身上。 阮晋砚之前还异常兴奋,现在却有些闷闷不乐。 “砚儿很喜欢骑马。”阮晋砚摇了摇头,“能与大哥共乘,砚哥儿很开心。” “那又为何闷闷不乐?”阮晋崤突然对孩子有了耐心,不止带他一同骑马,还关心起了他的心理健康。 如果这话是阮沁阳问砚哥儿,他顾及着男子汉的自尊,一定紧闭嘴巴不开口,但这话是他崇拜的大哥问起,阮晋砚扭捏了下, 不想说谎。 “我以为大哥与二姐是来接我,然而听到二姐……”阮晋砚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扭头去看大哥的神色,“身为男子气量却这般小,大哥是否会气砚儿。” 阮晋崤的马就在阮沁阳的旁边走着,所以两人的对话阮沁阳听得一清二楚,之后的话阮晋崤放低了声音,阮沁阳没听清,不过她掀开帘子,瞧见小胖墩眉开眼笑的表情,就知道阮晋崤一定是揭穿了她的胡扯。 瞧见团花流苏的帘子掀开,阮晋崤脸上的笑容不浓,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好心情。 “沁阳是在偷听我们说话,还是想掀帘瞧大哥。” 砚哥儿听着觉得大哥似乎漏掉了什么,比如说掀帘子不止是瞧大哥,也可以是想瞧他啊。 虽然知道阮晋崤和阮姀没什么,但阮沁阳看着阮晋崤还是觉得奇怪,闻言轻哼了声:“吴表妹身上哪儿有味?” 她刚刚就在吴月桐的旁边站着,风吹过,有脂粉香,却没有什么臭味。 “香极就成了臭。” “可你知道你那般说,吴表妹怕是很多天都不好意思出门了。”要是爱钻牛角尖的姑娘,何止是不好意思出门,恐怕能委屈到自尽。 “当街对陌生男人献殷勤她都觉不害羞,又何况我只是说了实话。”因为是阮沁阳,阮晋崤才有耐心慢慢解释,“我若是搭理了她,以后出门就有许多要为我挡风的女子。” “不过是个趋炎附势,曲意逢迎的陌生人;她既然不管她说得话、做得事会恶心我,我又何必管她好不好意思出门。” 阮晋崤说完,突然想到什么:“沁阳要因为她跟我置气吗?” 说完打量地看着妹妹身上的首饰,思考还能添些什么,再给她送样合适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我换了封面好看咩~ 谢谢地雷谢谢营养液,谢谢大家留言,我本来以为一切会很尴尬,但是觉得好像还好哈哈哈哈哈 亲亲你们~~今天继续发红包包~ 第13章 参汤 “大哥,二姐才不会因为那位表姐生气,她可能……是在撒娇。” 阮晋砚眉头纠结,反正二姐做了什么叫人不理解,或者说了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大约都是在撒娇。 “哦。” 阮晋崤睨了小胖墩一眼,翻开个青花素纹茶盅,给他斟了杯茶。 “砚哥儿怎么知道是撒娇?” 平日里从族学回府,阮晋砚都是去煦锦院,陪阮沁阳吃点心。但是今日,估计是因为跟阮晋崤一起骑了马,感情加深,下了马情不自禁地就跟着大哥到了恒明院。 幸好大哥也愿意跟他亲近,没有在意他的不请自来。 砚哥儿坐正,先是谢过大哥的茶水,才道:“大哥不知道,以前阵子有位旁支表哥就如同今天这位表姐一般,给二姐献殷勤,二姐乘轿子走了,他还要跟在后头,说要护送二姐。” 想起这事,砚哥儿鼓了鼓腮帮,像是回想起了对那个癞皮狗的厌恶情绪:“二姐嫌他厌烦,虽不像是大哥那么直接,但也摆明了拒绝的意思,可是那位表哥依然纠缠,让二姐烦不胜烦。二姐既然不喜那位表哥,自然不会可怜这位表姐。” “哦。”阮晋崤又应了声,只是这次眸中暗光流转,明显与上次不同。 “他缠了沁阳多久?” 阮晋崤随口一问,阮晋砚却哑住了。 也不知道是为何,小胖墩一张圆脸,五官都不算是明显突出,阮晋崤却在他脸上瞧出了羞愧。 “他还在缠沁阳?” “他是七叔母的娘家亲侄,二姐觉着五堂祖母耍赖撒泼烦人,只是用了些小手段,叫那位表哥不敢经常在她面前出现,但那表哥还是会经常摘抄几首诗句,来骚扰二姐。” 砚哥儿本来觉得丢人,自己是家中男丁,却保护不好二姐,但被大哥沉黑的眸子盯着,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溜,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大靠山告状。 阮晋崤听完,瞧砚哥儿的胖脸又更顺眼了点,拂袖给他又添了杯茶水。 “除了这位表哥,砚哥儿还觉得有什么人讨人厌?” 如果在族学门口,阮沁阳对男女主的关系还有不确定,等叫了丫鬟打听,知道阮晋崤在路上压根没跟阮姀说几句话,阮沁阳只能承认是剧情出了问题。 在书本里男女主的相遇,是因为阮姀遇到了被人暗伤,重伤的阮晋崤,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替他包 扎疗伤。 而现实根本没这回事,现实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阮姀知道阮晋崤是她的大哥,拿着信物上门求助。 剧情出了那么大的漏洞,阮沁阳有种阮晋崤是不是跟她一样,都是穿书者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没一会就被她抛开了。 她跟阮晋崤从小一起长大,要是他不是土著,她早就该察觉。 想不通剧情不符的事情,阮沁阳就没有多想,本来她就觉得书本的很多情节,跟现实对比起来有很多逻辑不对的地方。 现在这种状况,就当做她开了半残的金手指吧。 重要的是误会解除,那她到底还要不要离阮晋崤远一点? “五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家中的亲戚比自家的人还多。”海棠听说那位吴表妹当做没事的又回了族学读书,撇了撇嘴巴。 哪个家族大了,就会有不少旁姓的想依附沾光,大家族为了枝繁叶茂,也会挑选可塑之才养在本家。 而阮五老夫人混不吝的在府邸养了一堆,不管是怎么沾亲带故的,什么七弯八拐的亲戚,她瞧着好就会留在府里。 “也幸好是早早就分了家的,要不然光想想府里塞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我都忍不住打颤。” “打颤是对的,月钱还是领那么多,办得事却多了几倍。” 阮沁阳笑着打趣了句:“我叫你去问麓山设宴都请了谁,你这丫头回来就跟我感叹这些不相干的,是嫌月钱领得太多?” “姑娘,我错了……”海棠老老实实地认了错才道,“我是听着管事说大爷下帖子,也跟五老夫人那边的几个表公子下了帖,我才跑了神说起了其他。” 阮沁阳听着愣了下,阮晋崤请那些远亲表哥做什么? “都请了谁?” 海棠把名字说出来,阮沁阳隐隐觉着熟悉,转眸看向了青葵。 青葵听着这些名字,想了想:“好像这几位表公子都追求过姑娘。” 那么一提醒,好像的确是这般。 “其他的名单呢?” 听着海棠把每家公子的名字都念出来,青葵“啊”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这些人家好像都跟咱们侯府表示过结亲的意思。” “这些都是最初下帖子的人家,后面其他家透出信,侯府才补了第二次帖子。”海棠补充完,神色激动,“姑娘,大爷是不是想给姑娘 挑合适的夫婿?” “一定是这般,大爷跟姑娘的关系好,如今姑娘到了该定亲的岁数,大爷这是要为姑娘把关。” 阮沁阳想了想,如果不是巧合,大约应该就是这样。 虽然大哥依然很有可能不是嫡亲的,但对她好是真的好。 “小厨房炖得参汤,送到恒明院去。” 阮沁阳爱美,想要身上不长肉,又能满足口腹之欲,所以在吃上格外的精细。 平日添的小食,食材方子不算是难寻,但全是工序复杂,要两个以上的大厨才能操作,这般又耗钱又耗力,全镇江也就阮沁阳能过得那么舒心。 参汤送到恒明院,恰巧砚哥儿也在。 大哥似乎甚是喜爱他,所以这些日子,他常来恒明院。 他觉得恒明院处处都好,但就是每次只能在肚灌一肚子茶水离开,想着贪吃不好才硬忍了。 没想到二姐那么体恤人。 阮晋砚端正而又矜持地坐在凳上,等着大哥分食。 阮晋崤注视食盒半晌,脸上不住浮现了一丝温柔至极的笑容,抬手开食盒的半途才像是注意到屋里还有个砚哥儿。 “砚哥儿。” “是的,大哥。”砚哥儿应了声,想着等会一定不能多吃,免得晚饭食不下。 “此刻日头正好,你说你想学武,可从现在开始训练。” “此刻?”砚哥儿怔了下,像是没能理解所听到的话。 “你不愿学?”阮晋崤挑眉。 “不,砚儿要学。” 闻言,像是欣赏他的言出必行,阮晋崤颔首,点了个人带着他出去扎马步。 出了屋子,阮晋砚忍不住摸了下等待食物的肚子,二姐送东西送的真不是时候,要是再晚一点,等他练好了就可以跟大哥一起享用了。 阮侯府麓山设宴,几乎囊括了镇江世家的青年俊杰,虽没邀女眷,但麓山那么大,几家夫人聚在一起一商量。 安排了一场夏宴,上山赏花踏青。 阮沁阳也接到了帖子,既然是联合设宴,落款也有几家的名字。 其中一家,在梦境中就是她未来继母的娘家。 “去回话,说我去。” 虽然不能被梦境牵着鼻子走,但也不能无视这半残的金手指,否定它的参考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jj好抽啊,网页版一直登不上o(╯□╰)o 第14章 夏宴 青山碧水,鸟语绵蛮。 阮沁阳从马车上下来,伸了伸胳膊。 夏宴围起来的场地场地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阮沁阳还没进到人群,便闻到了阵阵熏香。 经常参加这般的宴会,这番阮沁阳见怪不怪,但随后下车的阮姀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知道要上山游玩,她学过医懂得一些草药的运用,怕山中蛇虫太多,备了一些药粉在香囊里,打算有机会送给阮沁阳示好,但万万没想到,上山后的景象与她想象的千差万别。 倒也不是一夜之间,上山的树木被世家们移平了,山上树木依然茂盛,但到处锦缎软毯,平平无奇的青草地上还移植了许多盛放的花草。 姹紫嫣红,彩蝶起舞,华衣锦服的夫人小姐言笑晏晏,要是忽略那些华丽的帐篷,这地方就像是哪家显贵人家的后花园。 “二姐,我们是不是该早些过来。” 收了阮沁阳几次礼物,阮姀对她不想当初那般避之不及,见下马车后,场上的夫人小姐都齐齐向她们看过来,阮姀不自在地小声道。 阮沁阳轻打了个哈欠:“那么早做什么?天刚亮到处都是露水,鞋一不留意就是一脚的泥泞,现在这个时间刚好。” 再者出来玩不就是为了高兴,要是没睡饱上山,吹着寒风与旁人家的夫人小姐社交,她可高兴不起来。 阮沁阳音调慵懒,阮姀看向她,若是旁人说这些话,可能会叫人觉得此女太懒,但是话从阮沁阳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是理所当然,她该当如此矜贵。 想着,头忍不住低了低,也不晓得府里人怎么会说她与阮沁阳相似,她们分明就天差地别。 “沁阳来了,这位是?” 上前搭话的夫人恰好听到了阮沁阳的话,面色僵了下,大家都是家中娇养出来的女儿,就不知道阮沁阳怎么娇贵成这样,偏偏阮侯爷跟她那大哥,都觉得她这样极好。 “是我妹妹。之前身体不好在外头休养,近几日才接回家中,在家里排行老三,唤作姀儿。” 阮沁阳大大方方地介绍了遍,阮姀回想学过的规矩,挑不出错地给几位夫人行礼。 突然冒出来一个妹妹,所有人都想着阮沁阳一定受不住,没想到她不止带人出门,还带在身边介绍身份。 不少小姐扫过阮姀的装扮,这冒出来的侯府庶女,虽然打扮不似阮沁阳招摇惹眼,但头 上的鎏金南珠珠花,脖子上玛瑙璎珞,手上和田玉玉镯,还有身上湖色梅花十二幅的湘裙,叫人看了就牙痒。 她们平日里被阮沁阳压一头就算了,她好歹是镇江侯府的嫡女,但是阮姀不过庶女罢了,阮家到底还让不让人顺心了。 简单寒暄了几句,阮姀发现这些夫人小姐虽然对阮沁阳很客气,但眼底的欢喜却没那么浓。 可她回想阮沁阳的语态,完全不觉有什么不对,她这不解的问题等看到了侯府的帐篷,才稍微懂了一些。 “那闪闪发光的是宝石吗?” 阮姀嘴唇微张,心中的疑问从口中吐出,扫向青葵和海棠不变的脸色,惊觉自己见识太少,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 她不知道类似她的惊叹,今天已经发出许多声,她这一声并不算是丢人。 侯府孝期加上阮晋崤离开镇江,大家都快忘了阮晋崤多疼妹妹,这次阮晋崤成功的让他们回想起来。 帐篷以华锦为主,织线用了金银二线,除此之外,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 若是些不堪用的零碎宝石,也不叫人多瞩目,偏偏帐篷用得都是些完整大颗的珠宝,没有日光都闪闪发着光,不知道等会午日当空,会是一番多闪瞎人的景象。 黎韵霏这次赴宴也是精心打扮,但看到那座帐篷,心中的那口气,还没发出来就溃散得不成样子。 “这怎么可能!” 听到阮沁阳到了,眼睁睁见着她走进那顶华丽至极的帐篷,黎韵霏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 就是京城的贵女,也不能参加个出游的宴会,就弄出那么大的阵仗,而且这宴会还不是提早了几个月通知,那么短短几天,阮家就能准备的那么周全,到底是有多少闲钱。 魏雪真想起了曾经被阮家兄妹奢华支配的恐惧,同情地看着濒临癫狂的黎韵霏:“往好处想,这镇江有哪户人家能供得起阮沁阳这般花销,等到她嫁人了就到她的苦日子了。” 跟魏雪真同样想法的小姐不少,不过夫人们就是另外的想法,阮沁阳手上掌管的那些田地铺面,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按着阮侯爷疼她的程度,只要阮家不犯事,她就过不了苦日子。 “阮晋崤一介武将怎么能那么奢华,阮侯府是不是压榨百姓,鱼肉……” 黎韵霏越说越双眼泛光,仿佛心中已经浮现了阮沁阳成为阶下囚的模样,却魏雪真摆手打断。 “表姐怕是忘了我们大明的律法。” 前朝重文轻武灭了国,到了今朝,掌权者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虽说没打压文官,但是武将的待遇,比起以往提升了无数倍。以前是朝廷给军队粮草,军队打完仗有收获统统归国库,但现在却是少部分归国库。 阮晋崤打得这个胜仗,最让人瞩目的就是他抢了几条矿,虽然矿脉不可能归阮晋崤,但阮晋崤得的好处,足以叫所有人眼红。 “难怪她那么嚣张。”若是有个那么厉害,又疼爱自己的哥哥,谁不霸道。 “砚哥儿还没下来?” 进帐篷没瞧见阮晋砚,阮沁阳轻哼了声,看模样不怎么高兴,“也不知道大哥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忘了谁才是含辛茹苦把他带大的姐姐。” 围猎一个五岁的小孩能做什么,她要麓山的时辰是提前知会过的,他竟然也不过来陪她。 见姑娘都用上“含辛茹苦”这样的重词了,青葵小心翼翼地道:“要不然奴婢派人把四爷接回来?” “不用了,心不在这里,接回来也没用。” 阮沁阳真有些吃醋。之前阮晋崤重病在床,阮晋砚还偷偷摸摸地跟她说,感觉大哥不是很喜欢他。 然而就从她跟阮晋崤一起去族学接他那一次开始,阮晋砚这小子就变了。 时不时往阮晋崤那儿跑,有时候早膳都不与她一起用了,要跟阮晋崤一起吃。最让阮沁阳不解的,阮晋崤带着他练武,有次她都看到他脚肿了,心疼的不行,他还跟她感叹大哥真好,真爱护他,见他脚肿特意给他送了上好的药膏。 阮沁阳听这话的时候,正给他擦药,听完差点没反手把他莲藕的小胖腿给掰断了。 阮晋崤到底是有什么神仙魅力,那么讨孩子的喜欢。 换了衣裳走出帐篷,阮沁阳跟相熟的姑娘说话:“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条小溪,不如我们去抓鱼如何?” 骑射腿疼眼累,阮沁阳从没想过学,但既然上山了怎么也得凑趣打些野味。 “这主意不错,我们多唤些人一起去。” 阮沁阳的主意得到的回响十分热烈,而且不少小姐眼睛一亮,叫阮沁阳第一次觉着吃鱼这事,并不简单。 不过没一会,阮沁阳就明白了她们热情的原因,这些小姐们想看少年打猎英姿,却都羞于开口,想借着捉鱼,好迷路到可以看到年轻公 子哥的地方。 而且不少人,以为阮沁阳提出捉鱼就是为了这个。 谁会相信千金小姐有兴趣当渔夫,而且还是阮沁阳这样子的。 但偏偏阮沁阳就只是想捉鱼,这些小姐失望不免吵闹,阮沁阳嫌她们吓走了她的猎物,挑了挑唇道:“集中在一起鱼儿都躲着了,要不然我们分散,我去上游,你们在下游。” 魏雪真她们听到这话,暗想阮沁阳狡诈,把她们留在这,自个去看少年郎。 小姐们围在一起,拐着弯的东拉西扯,最后她们去上游,阮沁阳跟一些无心的姑娘留在下游。 人群的吵闹渐远,算是各自欢喜。 “武小姐,你对捉鱼有兴趣?” 阮沁阳扫向人群,她之前还想着怎么去接近呢,没想到这就来了机会。 这位武小姐按着书本,就是她的未来继母。 武湘芮没想到阮沁阳注意到了她,温婉一笑:“说起来我连垂钓都未曾有过,今日有机会能尝试,当然欣喜。” “我倒不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溪边有成林的桃花树,这溪里的鱼味道比其他的要更鲜,我这次特别带了厨子过来。” 见着阮沁阳跟武湘芮搭话,周围人少不了惊异。 武湘芮在圈子里算是个特别的人,早早定了夫婿,临到要嫁期,男方品行不端,宿柳眠花的事传了出来,最让武家忍不了的,就是男方早早有了几个庶子庶女,完全没尊重武家的意思。 因为这个武湘芮退了婚,而后本打算事情平息后,再慢慢挑选夫婿,没想到长辈接连辞世,守孝一守就是六年,活脱脱把武湘芮熬成了老姑娘。 年纪相差大,小姐们都与她不算熟,平日也没见阮沁阳跟武家有什么交情。 此时见阮沁阳竟然跟武湘芮聊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老姑娘怎么就得了阮沁阳的青眼。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的作者收藏,还差七十四个就能上五位数了耶 你们是不是会给我贡献一份收藏~(^-^)v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为什么说话~ 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却沉默不说 我继续发红包包,记住继续给我留言哟~=w= 第15章 捉鱼 说是抓鱼,怎么都不可能一群待嫁的姑娘们脱了鞋袜入水。 阮沁阳叫人把溪流分段拿渔网隔开,然后再拿着抄网,站在岸上伸长了胳膊舀被围困在网中的鱼。 岸边的桃花树,被抓鱼的动静惊动,花落如雪,淡粉的花瓣纷纷撒撒,给溪水添了色。 不知道是不是惩罚阮沁阳这个带头吵闹的,阮沁阳每次觉着要网住鱼的时候,一捞上来就是满网的嫩粉。 叫旁人看了,打趣她是“花仙”。 忙活了半刻,旁边的武湘芮都网住了一尾鱼,阮沁阳双手空空。 她又是最受不得累的,看到围溪的网子挂了几只鱼,干脆把那几尾鱼弄进篓子里,权当做她成功抓住了。 原本空荡的鱼篓多了几只活蹦乱跳的鱼儿,阮沁阳嘴角扬起,十分满意看到的画面。 武湘芮捂嘴发笑:“阮小姐是个明白人,懂得取舍。这般既动手捉了鱼,又得了鱼,等会还能一尝鱼的鲜美。” 想得明白,所以能一举三得。 要不然因为抓不到鱼,弄坏了心情,再吃鱼肉,估计也吃不出曾经的味美。 武湘芮这话要是黎韵霏她们说,就是讽刺,而别的家世一般的姑娘开口,又成了讨好。 但是武湘芮身上那股娴静的气质,和恰当好处带着打趣的感叹,就叫这话挑不出错来。 回去的路上,海棠忍不住感叹:“武姑娘因为年纪比其他姑娘长一些,说话跟气质都叫人舒服。” 原本海棠没注意过武湘芮这位小姐。在小姐圈里武湘芮家世只是中等,容貌只算中上,但今天短暂接触,她一下就记住了她温婉的气质。 “还是姑娘厉害,一眼就能看出那位姑娘值得交好。” 阮沁阳懒洋洋地应了声,短短两刻钟的相处,她不可能说了解武湘芮,但所得到的感觉跟海棠差不多——武湘芮是个有礼叫人不讨厌的姑娘。 武湘芮比阮晋崤大两岁,如今才二十二,在阮沁阳看来,做她继母还是太勉强。 可阮家不可能没有主母,寡妇改嫁在这时代民间不少,但世家里还是将这事看作耻辱,阮家族里是不可能愿意侯夫人的位置由寡妇来坐。 那么一想,武湘芮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年纪比嫡长子长,又是因为为长辈守孝耽搁了婚嫁,长得不错,家世虽然差了些,但既然是填房那就没 那么多讲究。 而武湘芮这个年纪跟公子哥们谈婚事也难,侯府继室是她最好的选择。 只要武湘芮不是什么品行败坏之辈,这事阮沁阳没多少插手的余地。 想着,阮沁阳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们姑娘我也该相人家了。” 这不是阮沁阳第一次愁嫁,但每次青葵她们听着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们的姑娘用所有美好的词汇描绘都不够,琼鼻水眸,皓齿冰肌……她们这些经常伺候的丫头,时不时都能看着阮沁阳愣住,更何况那些公子哥。 “姑娘要不然跟大爷说想要什么样的夫婿,奴婢觉着大爷那么疼姑娘,一定会给姑娘找到最好的。” 青葵难得赞同了海棠:“大爷给姑娘的一定是最好的。” “狩猎都几个时辰了,说不定大爷已经筛选了几位公子,等着姑娘挑选。” “说起这个,去上游的小姐们不是迷路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在岸边站了许久,站着的时候不觉,走动了一会,阮沁阳就察觉了鞋里进了水。 回了帐篷,阮沁阳想着溪边那些繁茂的桃花树,想着既然脱了鞋,不如摘花泡脚。 掐丝珐琅绘花鸟的盆塌下,阮沁阳用脚趾试了试温度,顺脚挑起了一片桃花花瓣:“不知道是不是靠水,这花的颜色比寻常品种要淡不少。” 粉白软嫩。 “二姐!” 头一次打到猎物,阮晋砚的声音兴奋,想快步去给二姐报喜。不过不晓得为什么,掀帐篷的时候,原本走在他旁边的大哥就到了他前头。 晚了一步掀开帐篷,阮晋砚只能跟在大哥身后,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高兴。 “大哥你怎么站着不动?” 阮晋崤比他高上太多,他站着不动就像是一堵墙堵住了路,阮晋砚侧身往前看,见着阮沁阳在未穿鞋袜,立刻收回了目光。 阮晋砚从来以君子之道要求自己,年纪虽小,但礼数讲起来严谨的很。 “我跟大哥急着给二姐报喜,一时忘了叫下人通传,二姐莫气。” 说着,阮晋砚顶着小圆肚子,目不斜视地出了帐篷。 他出来本以为,大哥会跟他一同出来,还想与大哥检讨自己不够举止不够端方,却没想到等了半刻,也没见帘子掀开。 他这是 要在外面继续等,还是该当做没说之前的话倒回去? 阮晋砚茫然了…… 阮晋崤进帐第一眼瞧得自然是阮沁阳,但至于瞧得是阮沁阳的脸,还是足,他自己也有些辨不清。 仿佛一瞬他的心神就被水里的那双玉足摄住了心魂。 粉花碧水荡出清波,双足粉妆玉砌,沾着花瓣犹如出水芙蓉。 阮晋崤觉着全身都有些热,小时他也看过她的足,脚趾玲珑可爱,像是光滑玉嫩的琉璃珠。 他当初只想着女孩子脚长这般,怪不得阮沁阳走几步就觉着累,却没现在这种想不把目光移开的情绪。 第16章 神勇 妹妹的脚长得真好看。 阮晋崤半天没把目光移开,旁边原本在笑闹的丫头们觉得气氛怪异,下意识屏息,大爷怎么盯着她们姑娘的脚不撒眼。 虽然是哥哥妹妹,但也该稍稍避讳,特别是四爷都直接出去了。 “沁阳你是不是裹足了?” 阮晋崤的眉心缓缓拧起,之前的全神贯注似乎都有了解释,是在辨别妹妹的脚是不是正常大小。 从前朝就废除了女子需裹脚的规矩,但因为总有风流才子夸赞三寸金莲,仿若女人若不是小脚就跟男人无异,所以不少世家小姐依然有缠足的习惯。 阮沁阳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沉在水的脚:“我脚有那么小?” 声音有些惊喜,裹足什么的她受不了疼,但是没疼就有双小脚,那她不就算是占了便宜。 阮晋崤嘴角挂上一抹无奈的淡笑:“沁阳已经够美,千万别去折腾那些不舒服的事情。” “我又不是傻姑娘。” 阮沁阳眨了眨眼,她虽然爱美,但都是在正常限度,如果会疼会不舒服,她绝对不愿意。 “沁阳自然最聪明,是哥哥多想。” 说完,阮晋崤没在帐内久留,最后扫了眼在花里若隐若现的小足,掀帘退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插曲,阮沁阳换了鞋:“感觉没听到什么动静,怎么就回来了。” 那么多公子哥一起围猎,回来应该带着猎物大张旗鼓,她连个马蹄声都没听见,就瞧见了阮晋崤和阮晋砚。 刚说完,外头的声音就热闹了起来,阮沁阳掀帘出去,先看到的是脸色苍白的魏雪真和黎韵霏。 晓得今天会见着不少世家公子,两人的装扮都下了一番心思。 魏雪真一袭月白彩绣银丝缎裙,上是彩蝶缎纱对襟;黎韵霏腰上束了条玫瑰红洒金缀玉的腰带。两人身上的色彩耀眼,发白的脸色也就格外的显眼不搭。 一眼扫过去,她们身边都是刚刚借口去上游的姑娘,看着面色都不怎么好。 “这是怎么了?” 魏雪真看到是她,气得咬牙,她还好意思问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去问你那哥哥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拂袖离开,她身边的黎韵霏难得没有开口,复杂地瞧了阮沁阳一眼,跟着一起走了。 阮沁阳莫名其妙,其他姑娘也不愿多说, 都是面色复杂,看样子去上游没讨到好,反都是后悔。 “魏姑娘那么生气,是因为她哥哥受伤了吧?我刚刚见他,发现他脸上青了一块,不知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围猎回来的动静不大,但还是有眼尖的姑娘注意到了。 “不止魏公子,金公子也受伤了?” “金公子那般俊俏的人,脸肿成了猪头,早知道我就不跟着魏雪真她们一起上去,现在想想我真怕晚上做恶梦。” “问题是他们受伤被我们瞧见,恐怕觉得难堪,以后都会避着我们走。” 怎么一说,几位姑娘的脸色更不好。 镇江姓金的公子哥有几位,但是阮沁阳听着就猜到她们说的是金珏栩。 这位金珏栩,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阮沁阳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忍不住多瞧他几眼。 而且他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视线,玉白的脸颊浮上薄红,是个易羞涩的少年郎。 “围猎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金公子怎么受伤?听你们的意思受伤的还不止一位公子。” 有没去上游的姑娘问出了阮沁阳想问的问题,那么俊秀的男人伤了脸,可是一件叫人可惜的事。 听到这问题,几个姑娘纷纷扫了阮沁阳一眼。 阮沁阳再迟钝,大概也猜到了这事跟阮晋崤有关,也不晓得他是做了什么叫她成为了靶子。 魏雪真她们对捉鱼没兴趣,去上游的路上顺利应当的就迷了路,叫下人探听了少年们所在的位置,几位姑娘商量,打算在旁观察公子们的英姿。 她们到时,狩猎已经告一阶段,不知道为何公子们的兴致都不高,后面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 姑娘听着吓了一跳,都是饱读诗书的少爷,怎么会学市井莽夫打架。 “不算是打架……该说是较量。”说话的姑娘换了个说法,扫过阮沁阳的目光带着恐惧。 阮晋崤那种占绝对优势的打法,在她们看来都算是凌虐了,哪里还能算是较量。 阮沁阳听着她们拐弯抹角的话觉得心累,既然跟阮晋崤有关,她还不如直接问他。 “大爷跟四爷去送药与猎物去了。” 阮沁阳愣了,听那几个姑娘的意思,她猜到了阮晋崤动手了,虽然原因不知,但送药还能明白,但送猎物又是怎么 一回事。 听阮沁阳的话,弓藏笑得尴尬:“有些公子没猎到猎物,所以将军就亲自送过去。” 阮沁阳:“……” 这话听着不知道的还觉得阮晋崤多大方人好,但仔细想想,来的都是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没猎到猎物就算了,竟然还有人送猎物,提醒他们本事太差。 “没猎到猎物的是那些受伤的公子?” 弓藏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怎么想的,像是非要惹恼了那些公子,抢了人猎物还不算,比试较量过,现在又去送到东西。 “回二姑娘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凑巧了,恰好就是那样。” “是吗?” 阮沁阳拖长了音,打量弓藏的神情:“我刚刚与其他小姐叙话,她们看我的表情可不怎么对劲。围猎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弓藏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从别的途径知晓,可就要记住你的不老实。” 弓藏听得一头的汗,他这个身份的人,哪里值得阮沁阳开口威胁。这侯府问他最不敢得罪谁,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阮沁阳。 二姑娘与凶残不沾边,但是耐不住他主子把她说得话都当做金科玉律。 “二姑娘既然问了,弓藏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有半句的不老实。”弓藏笑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的就是不说二姑娘等会应该也会知道。” 弓藏极力把大事说小,但阮沁阳还是听明白了意思。 今天阮晋崤神勇非凡,箭无虚发,只不过有几次不小心箭射得太快,没发现猎物再有其他公子在追逐。 有些公子不在意这事,但有些公子却小肚鸡肠,纠结这事不放,非要跟阮晋崤比划较量。 结果自然是那人惨败,阮晋崤人好,怕那人太尴尬,就提议与其他人也来一场较量。 阮沁阳听完总结出来,也就是阮晋崤抢人猎物,把人惹恼了之后,又找了个正当理由把人都打伤了。 现在他又嫌不够的去给别人送猎物送伤药。 阮沁阳扯了扯唇,以前她没发现阮晋崤那么惹人厌啊。 不过她倒是耳闻过,有人说阮晋崤立军功是靠身份抢夺,实际没什么本事,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阮晋崤是不是想借机会证明自己。 阮沁阳这个想法,没一刻就消失了,因为青葵一打听,就发现受伤的差不多都是有意跟侯府结亲的。 去他的帮她挑选夫婿,阮晋崤是跟她有仇吧。 阮晋崤和阮晋砚回来的时候,捕得鱼正好做好上桌。 一进门便是扑鼻的鲜香。 “送药回来了?”阮沁阳扫过两人,表情不怎么好看。 “二姐你瞧见我打的松鼠没有?”第一次打猎便抓住了猎物,小胖墩不好意思朝旁人炫耀,只能一直憋着,想告诉阮沁阳。 “还没瞧见。”阮沁阳听着他都能打到猎物了,颇为惊奇,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砚哥儿怎么这般厉害,竟然猎得到松鼠。” 阮晋崤看到桌上铺了桃花的鱼羹,脑海里突的浮现了妹妹那双沾着粉白花瓣的足,怔了下,回神便看到阮沁阳在揉阮晋砚的脑袋。 “那只松鼠有些呆,砚哥儿那箭歪歪斜斜,连皮毛都没伤到,小东西吓得撞到了树,自个撞晕了。” 阮晋崤说着自然地在阮沁阳身边坐下,瞧了眼砚哥儿。 砚哥儿脸色微红,觉得自己夸张,就如大哥所说,那松鼠算不上他猎到的,他却拿来炫耀。 “那也很厉害,若不是砚哥儿的箭,松鼠又怎么会撞树上。” 察觉到砚哥儿的低落,阮沁阳揉了揉他的脸,抬手略费力的把人抱到了腿上:“别人猎的猎物身上都少不了箭孔,而砚哥儿猎的又没受伤,还能活蹦乱跳的带回家养着,这般多厉害。” 阮沁阳哄人的时候神色专注,声音软甜如糖水,阮晋崤注视她的表情,妹妹很久没有哄过他了。 抬手把小胖子接到了腿上放着:“砚哥儿的确很厉害。” 先是被二姐夸奖,又被大哥抱进怀里,阮晋砚胖脸通红,没了刚刚的失落。 见气氛那么好,阮沁阳本来想“问罪”,也忍了下去,等会她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问问阮晋崤是个什么意思。 他态度这般傲慢无礼,谁还敢上镇江侯府跟她结亲。 这可不是他夸她一两句聪明漂亮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上榜有曝光了哈哈哈~ 谢谢地雷哟~ 第17章 怪异 阮晋崤在麓山大出风头,小型的猎物不说,还猎杀了一头野猪。 送猪的下人返回,又是一阵热闹。 阮晋崤吩咐侯府的厨子把猎物开膛破肚,既然是设宴,当然要聚在一同品尝野味。 除了抓到松鼠,阮晋砚最兴奋的就是亲眼看到大哥猎到那头野猪,知道厨房在烹制,还带着阮沁阳去看眼。 “这野猪突然从竹林冲出来,许多公子都吓得失去分寸,只有大哥临危不乱,取了弓箭射击要害。不过野猪皮糙肉厚,最后还是大哥抢了按察使副使公子随身携带的大锤,才制住了野猪。” 阮晋砚说起这些满脸的兴奋,脑海又浮现了大哥神勇的身姿,他怎么都想不到大哥的力气会那么大,一锤下去就让野猪脑袋四分五裂。 按察使副使家的公子阮沁阳有印象,这有印象的原因不是他长得像金珏栩那般俊美,而是他随身喜欢带着两个铁锤。 据传闻是他某日读书,看到了一篇君子为什么佩剑的文章,深受所动,觉得男人就该随身佩戴武器。 但在武器的选择上,却想得与别人不同,既然身携兵器是明志,武器的杀伤力自然是越大越好,于是就让人给他打造了两把铁锤随时携带,以示威武。 只是从没见过那位娄公子使过大锤,没想到叫阮晋崤抢了先。 阮沁阳扫了眼野猪的头颅,这猪头生生没了一块,也不知道阮晋崤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就是有经验的猎户遇到那么大的野猪,也要几人围攻才敢出手,将军神勇不凡……” 阮沁阳正听着就感觉到眼前一暗。被夸奖阮晋崤伸手遮住了她的眼:“那么血腥的东西沁阳你看一眼即可,免得晚上噩梦。” 阮晋崤的手没捂在妹妹的脸上,不过离得极近,说完他就感觉妹妹的睫毛拂过他的掌心,又痒又麻。 本来阮沁阳对看猎物尸体就没什么兴趣,闻言点头:“幸好娄公子所佩武器特别,以后大哥不能那么冒险,这麓山应该清过大猎物,怎么还会有那么大的野猪出现?” “侍卫只是清理巡查了中外围,这只野猪之前大约藏在深林,所以没被发现。”阮晋崤顿了顿,“我已吩咐增派人手巡逻,不会再出意外。” “嗯。” 阮沁阳点头,这一大堆女流,要是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 说完,阮沁阳余光觉着阮晋崤还在看她,以为 他还有什么话与她说,侧脸过去就见他那双笑得微眯的眸子正专注地盯着她。 那眼神像是什么呢? 阮沁阳仔细辨别,有点像是吾家有女初长成。觉着她长大了,想事比以往周全,感到欣慰之类。 看了野猪,阮晋砚捂着嘴打了几个哈欠。 毕竟还是年纪小,又累了一上午,阮晋崤看出他的困意,直接把人交给了嬷嬷,阮沁阳本来是想把人抱过来,见阮晋砚进了乳母的怀里就闭了眼,想了想自己的臂力就没折腾。 安顿好了砚哥儿,阮沁阳想着终有空跟阮晋崤聊聊“较量”的事,回转就见着他在吃东西。 吃得还是桌上已经冷得桃花鱼羹。 “就那么饿?等会就开宴了,再者就是想吃鱼,也该叫丫头拿去热一热再入嘴。” 阮晋崤抬头,阮沁阳忍不住一乐,话说那鱼羹她好像还挑了一口吃,也不知道阮晋崤是多饿,不仅吃了,还急得嘴上还粘了花瓣。 “哥哥饿得连花瓣都要一起吞下肚?” 走到阮晋崤旁边坐下,阮沁阳看着他唇上淡粉的桃花,阮晋崤常穿红衣,笑起来本就有一丝说不明的妖异俊美,此时唇上带花,身上气质更矛盾让人好奇了。 阮晋崤被动手,伸舌舔下了那片花瓣,反问:“甜丝丝的,为什么不能下肚?” “哥哥看来是忘了我拿这甜丝丝的东西泡脚了。” 能才看到她用桃花泡脚,现在又能毫不介意地吃花,也不知道阮晋崤吃得时候有没有想起之前的画面,觉不觉得膈应。 阮沁阳说完,脸就被捏住了。 刚上手触到妹妹滑嫩的肌肤,阮晋崤就察觉她身体一僵,不过他装作不查,捧着她的脸,惩罚似地揉了揉:“沁阳连大哥都敢调侃,我吃着鱼你却让我去想你的洗脚水。” 松手垂下,阮晋崤指腹下意识搓了搓,就像是潜意识不舍那柔嫩的触感。 “我只是一提。” 阮沁阳虽还是笑着,但神态却没刚刚那般自在。梦境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她本以为解开了误会,一切就会往正常方向发展。 可是两人才像是回到了一起相处的模式,阮晋崤一上手,阮沁阳那种不敢再拥有性/生活的记忆就涌上来了。 怪异…… 阮沁阳看着阮晋崤这张脸视线就想躲,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也觉得不舒服。 “大哥我刚刚就想问你,听说你在围猎途中与不少公子较量,还打伤了不少公子?” 听到沁阳的称呼,阮晋崤眸光略黯。沁阳想与他亲近就会直接唤他“哥哥”,想跟他拉开距离就会唤他“大哥”。 “我的确与他们较量,而且拳脚无眼伤了他们。”阮晋崤轻描淡写,可说完却拉开了衣袖。 虽是侯府嫡长子,可看阮晋崤的手却看不出丝毫的养尊处优。 手上除了一块显眼的青肿,还有两条浅淡的伤痕。阮晋崤唯一“娇弱”的应该就是他的皮肤了,一有了疤痕就难以祛除,用再好的药膏也只是让疤痕稍淡。 看到伤痕,阮沁阳就想起他去沙场之前,她说他回来估计身上能挂满伤疤,现在看着虽然没那么夸张,但还是叫人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触到那块新鲜的青肿,阮沁阳拧眉,唤了青葵去请随行的大夫。 阮晋崤没阻止,只是道:“沁阳我把伤处展露不是为了叫你心疼,只是想让你知晓,拳脚无眼,我虽然上过沙场,比他们多些经验,但我猎杀了野猪在先,与他们较量在后,其实也是力竭强撑。” 这话透着许多意思,阮沁阳听得浑身不舒服,那些公子难不成傻了不成,竟然欺负阮家人,欺负阮晋崤。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我给你看我的伤口,告诉你他们在我对付完野猪之后,对我群起而攻,还被我打得鼻青脸肿,我真的不是在撒娇哦,也不是让你崇拜我【认真脸】 第18章 赴京 “那阮晋崤脑子有问题,我看他这样也好,闹得让阮沁阳嫁不出去,在侯府做一辈子老姑娘,这样就能当他一辈子的宝贝妹妹!” 魏雪真气得摔了头上的簪子,扫眼看到魏伯彦一声不吭地坐着,更是生气。 有人看到阮晋崤邀请的第一批客人的名单,就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邀请的差不多都是镇江未娶妻家世不错的少年,后面还亲自邀请了魏伯彦。 魏家猜到他是想为妹妹相看人家,几年前那一遭,魏家跟阮家就是表面客气,也不在意阮晋崤能有多出息,所以这一次本说魏雪真和黎韵霏办宴,魏伯彦可以寻托词不赴宴。 但魏伯彦非来不可,然后现在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其实魏伯彦身上没什么伤,唯一显眼的只是脖子上的伤痕,这青肿看形状还有可能是他在山上不足以被树枝划到的。 但他的状态却让魏雪真害怕。 “阮家兄妹嚣张跋扈,哥你学文,阮晋崤是武夫,你就是输给他也没什么可丢人。” 魏伯彦缓缓地摇了头:“自上次他伤了我之后,爷爷便为我请了武师傅。” 魏伯彦声音干涩,学了几年却连阮晋崤的一招都没接过,仿佛他光是站在阮晋崤的面前,心里就有道声音提醒他,他比不上阮晋崤。 比起其他公子哥,魏伯彦伤的最轻,但他心里受得打击却是最大。 魏雪真隐约能明白她哥的心思,以前说镇江的天之骄子,会有阮晋崤,也会有他,甚至因为魏家人脉更广,魏伯彦有隐隐胜阮晋崤的一头的意思。 但是现在阮晋崤已经成了他们父辈都要以礼相待的人,她本以为她哥哥过得去这个槛,没想到他根本没放下。 “哥……” “我们回去罢。” 魏伯彦遥遥看了眼阮沁阳那顶在太阳底下发光的帐子。他到现在还是心仪阮沁阳,可知道怎么都不可能,在阮晋崤那儿没了两次自尊,他已经无法再面对阮沁阳。 “若是阮晋崤能把她留一辈子也好。” 话说出口,魏伯彦自己都惊讶自己会说出私心那么重的话,他没机会了,就想着别人也得不到。 除了魏家,还有几位寻了借口,早早打了招呼走了。 其中就有金珏栩,叫姑娘们知道了一阵可惜。 而这些阮沁阳都还不知道,她正等着阮晋崤露出伤口 后的解释。 “怕你害羞我才未跟你说。”阮晋崤见妹妹脸上浮上担忧,心头一阵舒畅,“我这次回来察觉你与我生疏许多,我才想到曾经与你交好年纪相当的姑娘们都定了亲。” 不是在说他的伤,怎么又跳到她身上了。 懒得再辩解生疏的事,阮晋崤认为她是长大了不愿意跟他亲近,就那么认为也好。 “所以大哥这次设宴麓山,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沁阳。” 阮晋崤回得理所应当,嘴角微翘:“我想见见有意求娶你的少年郎。” “为什么要动手?” “那是因为出了些意外。” 在阮晋崤口中,阮沁阳听完事情是始末好像就没了生气的道理。 他有意帮她校考那些少年的品性,没想到听到有人说他战功作假,他本身脾气就不算好,就与他们较量了一番,而且这较量还不是他开的口,而是有位公子主动提出。 至于时候送猎物过去膈应人,阮晋崤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在哥哥眼里,这些人都配不上沁阳,沁阳值得更好。” 被他那么一打,就是配得上的,要是有点血性,就不会在打跟侯府结亲的主意。 阮沁阳觉得这事太过,但阮晋崤一副我妹妹天仙下凡,凡人不可匹配的模样,太中她的下怀,阮沁阳扫了眼他手上的青肿,勉强没在计较这事。 “那几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哥……”阮沁阳一直觉得漏了什么,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按理说那几位喜欢讨好她的表哥,因为时刻围在她帐篷左右才对。 “现在应该已经抬到山下。”阮晋崤轻描淡写,“有位姓岑的,看到野猪吓破了胆,尿了一裤子。” 姓岑的就是纠缠她最厉害的那个,阮沁阳勉强算阮晋崤做了件好事,至少让那几位想攀龙附凤的表哥,再没胆子给她写那些打油诗。 走了几家,宴会依然热闹。 男女席位隔了纱幔,不管是姑娘还是公子,都等着夏风拂过,风一吹,纱幔掠起,往对方那边看去。 阮沁阳发现那些公子都刻意避开她的反向,至多也是看看她身边的阮姀,不由兴致缺缺,可发现有不少姑娘往阮晋崤的方向看,忍不住觉着不怎么公平。 动手的是阮晋崤,凶残的也是他,怎么到最后坏的是她的桃花。 这次麓山设宴虽然出了些意 外,但大部分人还是吃饱喝足了下山,所以还算圆满。 下山后,阮晋崤就要准备赴京,最不舍他的自然是阮晋砚。 桌上摆着他最爱吃得翡翠糕他也半点不碰,无精打采的,包子脸都泄气了,看起来没往常那么肉呼呼。 “大哥真会定居京城吗?大哥是嫡长子,父亲虽然还未请封,但大哥是要继承侯府的,怎么能定居到京城去。” 大约是听到阮晋崤有会御赐的府邸,这次赴京可能会一去不回,阮晋砚抿着嘴,半点都不赞同。 阮晋崤挑眉:“砚哥儿说反了,该是你时常回来看望父亲。” 阮晋砚一愣不解其意。 “我领旨后会接你去京城,在青山书院读几年后,便进国子监学习。” “我怎么不知道。”阮沁阳没听过这事,表现的比阮晋砚更惊讶,她记忆力书本可没这段。 “因为我还在与父亲商量,但结果应该与我说的无异。”阮晋崤看向砚哥儿,“砚哥儿愿意随我去吗?那儿的学生更聪慧,你去了可就不像是在族学那般无人与你争锋。” 如果阮晋崤不说后面那句,砚哥儿没可能还要犹豫,听到后面那句,立刻点头:“砚哥儿从来都不怕对手。” 阮晋崤满意地点头,他刚回来时还看不惯这小胖墩,相处过一段时间,倒是觉得他没那么讨厌。 叫人把砚哥儿带了下去,“不只是砚哥儿,哥哥想沁阳你也跟我去京城。” “我?” 阮沁阳更是不解,在家住的好好的,好端端她为什么要去京城。 “侯府这半年就会有新主母进门,你留在府里我怕我看顾不了你,再者你已经到了该定亲的年纪,镇江没好的,不代表京城没有。” 若不是早就决定带妹妹去京城,他也不会弄回了阮姀,想让她气恼,跟镇江侯隔开距离,虽然没如他所想奏效,但人他还是要带走。 “京城有最时兴的缎子,有最新鲜的玩意,再者父亲领的职务时常往返京城与镇江两地,我们就是到了京城,跟父亲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少。” “可是……” 阮晋崤说得认真,阮沁阳感觉有几分道理,特别是她亲事这一项,被阮晋崤那么一闹,同龄的公子都避她如蛇蝎。 阮晋崤看出她的犹豫:“早些年你还与我说,有机会想换个城住一段时日,免得一辈子生老病死 都在镇江,现在有机会大哥带你出门,你怎么又不愿了?” 阮晋崤问得声音很淡,似乎是习惯了他回来之后,妹妹各种与他的承诺都不作数,眼里的那丝失落就像是自我疗愈了,翘起唇,也不勉强阮沁阳:“你要是觉得不好,就不常住,反正就一天不到的路程,你可以随时回侯府,只是砚哥儿年岁太小,我可能刚开始照顾不了,你帮哥哥看顾一段时日如何?” 阮沁阳真觉得稀奇了。 平日里她瞧阮晋崤就觉得他心思深沉,瞧不明白他想什么,但是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她是开金手指敏锐了还是什么。 经常能看出阮晋崤委屈或者是失落。 想换地方居住的确是她说过的,古代对女人的限制,她爹一定舍不得她远嫁,所以她就是嫁人了活动范围也远不到哪里去。 那时候她越想越绝望,就跟阮晋崤说了。现在他提起,就像是他一直记得她的愿望,努力的为她实现,她反而像个渣女一样出尔反尔。 “大哥叫我再想想,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好。”阮晋崤的笑容满是包容,叫阮沁阳看着越发越觉得自己渣。 送走了阮晋崤,阮侯爷就回了府,阮沁阳看在眼中,就像是她爹刻意躲着阮晋崤,仔细好像阮晋崤长大之后,她爹就经常避着他,尽量减少相处的机会。 就像是不想听到他叫他父亲似的。 不过这个阮沁阳也想得明白,阮晋崤是皇子的话,以后认了身份,想到叫臣子亲父,总会觉得膈应。 “侯爷往胡姨娘那儿去了。”青葵见侯爷一回府就去了胡姨娘那儿,立刻到禀报到了阮沁阳这,“姑娘你说侯爷是不是知道了?” 说来有意思,后院两个姨娘,谢姨娘一直偷偷喝药求子,反倒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一声不吭的胡姨娘有了动静,而且还藏得挺深,现在估摸着都四五个月了。 “迟早要知道,只是不知道爹打算怎么处理。”是给她添个庶出弟弟或者妹妹,还是尊重未来继室,不让这孩子出世。 想着,阮沁阳叹了口气,到了古代后内院的事知道的多了,感觉人也变得冷血了不少,听到这些事她都冒不出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念头,只是觉得她爹不管做什么选择都是对的。 第19章 想去 阮侯爷接纳阮姀,对后院来说就像是个良性信号。 一直以来侯府的主子就那么几个,阮侯爷与发妻感情好,两个姨娘就像是摆设,要是侯夫人没有去世,哪个姨娘都不会打生子的主意。 可既然侯夫人走了几年,侯府如今连阮姀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女都能容纳,她们怎么可能继续无欲无求。 后宅的女人哪个不想有个子女傍身,特别是容颜老去,家中又很快有年轻主母进门。 这个道理阮沁阳知道,所以一直叫小丫头盯着两位姨娘,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有个防备,只是没想到她爹想的比她还明白,没等她去找她爹聊,她爹就解决这事。 阮侯爷看似温润,但做事却是十足的雷厉风行。 胡姨娘被灌了药落胎,谢姨娘虽然努力了几个月肚子没动静,但也跟着胡姨娘一起,被送往乡下的庄子。 “这也太……”阮沁阳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守规矩的,但见着几个时辰不到的功夫,王府就没了两个姨娘,骇的不轻,海棠想说些什么,被青葵撞了肩膀,无论时候都不能妄议主子。 “去查查两位姨娘走时带了什么?要是太慌乱东西带的不齐,你们就给补上。” 阮沁阳虽然猜到结果会是这样,但内心还是有些复杂。 不过她也更肯定了阮晋崤不是阮家的孩子,如果阮晋崤是的话,等他娶妻,有嫡媳进门,稳住侯府后院,她爹就不必做得那么绝。 但现实就是他们家这脉唯一的男丁就是五岁的阮晋砚,她迟早要嫁人,阮晋崤会回归皇室,到那时候现在不要脸皮颇让她烦恼的阮五老夫人,都不是最大的麻烦。 所以侯府内院还是需要一个镇得住场的主母。 “侯爷让大夫随行跟着了,伺候的老妈妈跟了几个,吃穿用度也备了两车子。” 青葵说完,屋里的丫鬟们心情都松快许多,都是伺候主子的下人,两个姨娘还算是半个主子,见侯爷虽然手段雷霆,但却不算是完全不念情分,总归让她们松了口气。 “姑娘,侯爷派人请你去书房。” 青葵怕海棠性格跳脱,伺候姑娘说什么不该说的,打发她去泡茶,她这端茶进门的功夫,就带了个消息。 “来的是米管事,现在正在外头等着。”海棠急急忙忙说,手上描金海棠花托盘都忘了放下,“这急急忙忙叫姑娘去书房会是什么事?” 青葵怕是侯爷知道了姑娘关注两个姨娘的事,嫌姑娘手太长:“大爷也是迟些走就好了。” “这才多久,大哥就成了煦锦院护身法宝。” 阮沁阳本来琢磨着她爹叫她什么事,见两个丫头恨不得阮晋崤插着翅膀飞回侯府的劲,忍不住扑哧一笑。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之前她爹对她多不好,叫她的大丫鬟光想着找人来救她的命。 青葵也觉得自己太夸张,表情讪讪:“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大爷在,姑娘就什么亏都吃不了。” 阮沁阳想了想,发现竟然否定不了。 书房对古代男人来说就是个谈正事的地方,什么事情地点选在了书房,就带上了严肃正经的气氛,也怪不得青葵她们担心。 不过……阮沁阳踏进门槛,毫无压力地打量了周围一圈。 正中没挂牌子也没贴联子,就是一副简单清月翠竹图,画工不算特别,阮沁阳扫了眼图上的印章,是圣上画作,也难怪贴在这里。 阮侯爷想着要跟女儿说得话,本来神情严肃,但见女儿一进门那双水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浑然没害怕的情绪,想笑又觉得笑出来太荒唐,便叹了口气,朝阮沁阳招了招手。 “爹,你这墨砚怎么带着金丝?” 阮沁阳本来走到桌前了,但看到近处墨砚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古代没电脑手机给她玩,又时常需要亲笔信函之类的,她一直都有练字的习惯。她用的墨水自然是好墨,上好的澄泥砚库房不知道有多少,但还没见过这种墨里带金的。 如果说是金子,那融进墨里难道不会影响写字。 见女儿研究了起来,阮侯爷无奈地道:“这是金砚。有人图好兆头弄出来的,还算特别,沁阳你要是喜欢,爹让人给你送几块。” 阮沁阳点头,特别的东西她没看到就算了,既然看到了自然要一份。 “爹还没说叫沁阳来有什么事吩咐?” 阮沁阳眨了眨眼,像是才想起这事,好奇地看着阮侯爷。 见状,阮侯爷拍了拍她的头,力道不大,说是拍倒像是摸。 “我听说在麓山你特别与武家小姐多言了几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阮侯爷本想他都不确定,女儿大概不会听到风声,但想着阮晋崤的本事,如果他出手查,大约什么都瞒不了他。 而阮晋崤又把沁阳当做亲妹 妹,她知道也不稀奇。 想着阮晋崤这个名字阮侯爷就头疼,人都二十岁了,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把人给领回去。 “猜到了一些。” 看阮侯爷的表情,阮沁阳猜到他是想多了,但也顺着他的话不承认不否认,“我知道这事我能掺和的不多,所以只是见了见她人,并未做什么多余的事。” 阮侯爷巡视女儿神情,见她平静不闹反而心疼:“沁阳你是否觉得武家小姐年岁尚轻,不适合进侯府。” “武家小姐的确年纪小了点,但却是合适的人选。” 家世虽然比侯府差许多,但摆在镇江还算中等,重要的是娘家是老牌世家,压得住场子。 阮侯爷本来想了许多道理,打算揉碎了说给女儿听,没想到全都不用。 “爹本以为你会不高兴。” “在爹心中沁阳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如果爹是做错了什么事,我当然会生气不高兴,但这事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爹你为了我们几个孩子,承受的压力不少我是知道的。” 她爹虽然是侯爷,阮家是大家族,族里长辈能坐满整个书房,再说身份越高,也要越为家族着想。 “沁阳可会觉得爹对两位姨娘太残忍?” 这是阮侯爷叫来女儿的第二件事,知道女儿派人问了姨娘的衣食住行,就怕因为这个父女俩产生隔阂。 “联姻不是结仇,爹这不是残忍,这样为大家都好。”年岁差那么多就算了,她娘那时候就没什么庶出子女,莺莺燕燕的姨娘,到了武家要是弄出来,明摆着就是看不上武家,“说到两位姨娘,爹打算怎么处理后续,一直养在庄子里?” “我给她们准备了不少银子,要是她们决定待在庄子,侯府就供养她们离世,要是她们想另嫁那就给她们一笔嫁妆。” 听到这处理方法,阮沁阳心上那点阴霾也没了,毕竟是古代,有些人家定了高门媳妇,打杀妾侍来讨好未来媳妇的都有。 “沁阳真是长大了。” 阮侯爷感叹一声,揉了揉女儿的头。阮沁阳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会付出所有心血培养砚哥儿,但阮沁阳却是他付出父爱最多的孩子。 明明感觉还是个小不点,一转眼却什么道理都明白了。 之前她接收家中中馈,他只觉得女儿聪慧,但这段日子先是阮姀,又是继室,阮侯爷真有种女儿长大了的感觉 。 阮侯爷感叹万千,阮沁阳也有种岁月流逝的感觉,陪着她爹长吁短叹了阵。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装老成,阮侯爷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瞬间没了。 “沁阳,你想去京城吗?” 说到这个,阮侯爷又开始头疼。 因为阮晋崤的身份,只要他开口,他从来都不拒绝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怕他恢复身份,问他的罪,觉得他真把自己当他的亲爹。 这次他提出让阮沁阳跟砚哥儿一起去京城,砚哥儿是入学,他觉得还成,但是女儿这里他不想让她离开侯府。 可阮晋崤又是说怕砚哥儿没人照顾,又说他到京就上任,恐怕要兵荒马乱一阵,那儿没个亲人照顾,怕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想让沁阳帮他照料初期。 这些在阮侯爷听着其实都不是事,但偏偏是阮晋崤提出来,他就要衡量再衡量。 “大哥跟我说了,京城我去也行,不去在家替爹爹照料内院也行。” 阮沁阳一边说一边看着阮侯爷的表情,见他表情挣扎,本来还犹豫着不去,怕惹了多余的麻烦,现在倒是想通了,笑了笑:“但还是去吧,麓山大哥大发神威,如今镇江没谁敢来求亲,我去京城逮个如意夫婿也好。” 阮侯爷见女儿笑得如盛开的芙蓉,心中怪异,别家的姑娘说起婚事都是不嫁不嫁,他闺女都要去京城“逮”人了。 不过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说起来京城的确有许多俊秀公子,才学跟家世堪堪配得上爹的乖女儿。” 阮沁阳对这个颇有兴趣,有种要进大城市的感觉:“京城有没有什么排行,排哪个公子最受待嫁小姐们的喜欢?” 现在没有了女主那条线,她就是阮晋崤疼爱的妹妹,想来他恢复身份也不会变,那么一来她不就可以仗着他,吃好喝好再睡个特别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看了一本超级好看的小说,我这个人一看到喜欢的书就有点疯魔,每天不睡觉看到早上九十点,睡一会然后又摸着手机继续看,而且一看到好看的就会挑剔自己写的,幸运的是我马上看完了【捂脸】 第20章 县主 “那就是击退了十几万蒙古大军的阮晋崤?” 楚媏站在窗台,没怎么费力就看到了骏马上的阮晋崤。 一群军将浩浩荡荡进城,他们虽没张扬的占满街道,但却把街道震得不见有行人行走。 这群人里最惹眼的就是阮晋崤,他穿了银色甲胄,戴了紫冠束发,里头的衣裳是大红洒金交领窄袖衫。 虽端坐高头大马,却不像是杀人如麻的武夫,更像是有品位的世家公子哥。 “皮肤不算白,但头发够黑,衬得脸还算有几分俊美。” “栖霞县主觉得只有几分俊美,我看着却觉得阮将军丰姿威仪,不可方物。” 厅里女眷不少,听到章静妙不加掩饰的夸奖,纷纷捂嘴轻笑,楚媏也回头多瞧了章静妙几眼,见她脸上不遮掩对阮晋崤的欣赏:“被你那么一说,我也觉得那位阮将军,芝兰琼华,貌似潘安。” 大约是夸得太狠,楚媏再往窗外看,正好瞧见阮晋崤抬头,看得恰好就是她们的方向。 这个距离阮晋崤是怎么都听不到她们说话,但被那么一瞧,楚媏愣了愣神,再回神阮晋崤已经收回了视线。 一直等着人走远了,见不到影子,楚媏坐回了桌边。 “阮将军这次进宫,再出来也不知道会被授予什么官职。” “圣上连将军府都为他造好了,只差牌匾,如此重视,官职一定不会低。” 说完这话的贵女,把视线投向楚媏:“栖霞县主你怎么看?” 她们凑在这里自然是知道了阮晋崤今日到京,想看个热闹,想知道知道传闻能止小儿啼哭,又前途无量的阮晋崤长什么样子,而这事起头的人就是栖霞县主楚媏。 把话递给楚媏的贵女,也有讨好她的意思,楚媏尚未婚配,听她刚刚说话的意思,似乎对阮晋崤颇有关注。 “他父亲已有侯爵,他是嫡长子,本来袭爵,升将军称号也不会升的太高,二品的虚衔,重要的是实职。” “而这实职,应该不是兵部就是都督府。” 章静妙接着说道,见所有人看向她,扬唇笑了笑。她本就生的出众,那么一笑,艳若桃李。 楚媏看她这笑却看得十分不顺眼,章家不是想送章静妙进宫,这章静妙没是关注阮晋崤做什么。 一个时辰没到,阮晋崤还未从宫中出来,消息倒是出来了。 如同楚媏猜测般,阮晋崤被封了个二品骠骑将军,而实职也在章静妙说的范围,去了兵部,任侍郎。 要知道一场仗打下来,能被册封成将军的不少,但大多都是得了赏赐,不会在朝堂掀起几片浪花,也该说是阮晋崤的家世好,比起其他人省了十几年的功夫,直接就得了个那么好的职位。 现在兵部跟五军都督府相互制衡,兵部还隐隐有压都督府一头的架势,不过起点高,阮晋崤要面对的麻烦也会不少。 “除此之外,阮将军还为镇江侯府他嫡亲妹妹要了‘县主’的封号。” “县主?” 说阮晋崤得了什么官职,这群贵女最多略微惊讶,听到他妹妹得了封号,她们却瞪眼对视。 县主这类封号,大多都是给宗室女的,楚媏的父亲是个郡王,她又讨皇太后欢心才得的册封。 阮晋崤妹妹不就是个异姓侯之女,竟然也册了县主,得了食邑。 “听闻阮晋崤疼爱妹妹,把亲妹视作掌中宝,现在看来还真不是谣言。”楚媏怔了下就恢复了正常,封号对女子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阮沁阳又不在京城,有了封号也无用。 “阮侯府的二姑娘年纪已经该定亲的年纪,我听说阮家疼爱女儿,不愿嫁女儿,只想让人入赘,阮将军为妹妹请封,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再疼爱,那也不至于把姑娘留在家里一辈子。” 谁都不喜欢备受宠爱的小姑子一辈子留在家中不嫁,楚媏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去看突然沉默不语的章静妙,却见她表情沉重,似乎像是遇到了难题。 “章姑娘,这是在担忧什么?” 楚媏本来还挺喜欢章静妙的性格,今天却觉得她像是想跟她作对似的,她都对阮晋崤表示了关注,她还这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章静妙本来在想事情,听到楚媏的声音,嫣然一笑:“我就是发个呆,没想到就被栖霞县主逮个正着,我并无什么担忧的事情。” 话虽然那么说,但章静妙思绪却翻滚个不停。 明明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样,阮晋崤被封为了骠骑将军,赐将军府,去了兵部,但是这次阮沁阳怎么多了个县主封号,这明明是上一世没有的。 她重生以后并未做什么,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咱们姑娘成县主了!” 接了旨,海棠还迷迷糊糊的,绕着柱子走了 两圈,又蹦回了主子身边,“姑娘以后就是有品阶的贵女,出门旁人见到姑娘都要下跪行礼。” 阮沁阳也没想到自己才想着靠阮晋崤这根金大腿吃好喝好,他就个给她送了个那么大的惊喜。 安平县主。 这个封号的寓意倒是上嘉。 接了圣旨,没多久阮沁阳就收到了不少贺喜的帖子,几家齐全的很,却没有魏家的。 “以后魏小姐见到姑娘就要行礼了。”海棠笑眯眯地道,虽然她们家姑娘在魏雪真那儿没吃过什么亏,但魏雪真每次嚣张的样子很是讨厌。 “那以后她估计再也不想出现在我的面前。” “就算遇到也一定会躲着走。”海棠肯定地道,叫魏雪真给她们姑娘行礼,魏雪真估计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还有那个姓黎的姑娘,估计也不会再敢出现在姑娘面前。” 封号是书本上没有的事,跟梦里不同的事接连发生,压在阮沁阳心上的那块石头,也越来越轻松,之前烦恼她的梦境也不像是之前那么清晰,回想起来开始模模糊糊。 这么想来,老天还是把她当亲女儿的,虽然让她穿书,却让剧情改变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 阮沁阳折了院里的石榴花枝去逗坛子里的锦鲤:“去京城我要把这几尾锦鲤带上,红艳艳的大约能给我带来好运。” 小住一阵子还要带着鱼走,青葵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的行事,闻言只问要不要把坛子一起装走。 “不用,库房里还有个赤金嵌紫玉缸,带那个去。” 说到库房的东西,阮沁阳既然改变了想法,比起跟阮晋崤隔开距离,讨好他更有用,就亲自去了库房。 “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既然大哥那儿是新府,应该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些摆设多带些去。” 阮沁阳的私库本来大部分都是阮晋崤送的东西,阮沁阳挑起来也不心疼,什么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青花折枝如意纹六方瓶…… 青葵在旁边记录,越写越觉得自家姑娘不像是去小住,活像是带嫁妆出门。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的。 “床也要带着去?” 青葵有些愣,那边难不成还能缺床睡,不过想想他们家小姐的床都是难得一见的木头,请最好的木工打造,要是京城的床太随便,睡不好的确是个问题。 想着,青 葵提议:“要不要把常用的家具也带着去。” “必要的都带上,但不用带的太满,免得到地方没添置新物件的余地。” 估计是家住久了,虽然阮沁阳还是经常买东西,但却没多少把煦锦院布置的越来越精致的心思,但是想到换了个新环境,她要有个新院子,她的布置欲就旺盛了起来。 为此还去了封信,问跟着阮晋崤去京城的管家,她住的院子是个什么样的建造,花草树木都有什么,每间屋子的大小。 信落到阮晋崤的手里,字里行间都能看出阮沁阳的兴奋,阮晋崤翘了翘唇,不过目光扫到面前的院子,倏然冷了下来。 “大爷,这……”周管事表情犹豫,看着阮晋崤没个主意。 这府邸建得最快的就是‘煦锦院’,阮晋崤寻了将军府一处院子,叫他把这院子改的跟侯府的煦锦院一模一样,一草一木都要叫阮沁阳熟悉。 这明显就是大爷为了讨姑娘,但是现在才改了一半,那些一样的家具还没造好,姑娘就来了这封信。 而且这封信的意思,明显是姑娘想自己布置院子,不像是想再要一个煦锦院。 “要不然小的去信给姑娘,姑娘一定能明白大爷的苦心。” 委屈了谁,也不可能委屈了阮沁阳,周管事的建议让阮晋崤皱了皱眉:“我给你两天时间,把这间院子恢复原样。” 目光扫过那些才种上的花植:“全都拔了,等到沁阳吩咐再种新的。” 吩咐完,阮晋崤亲自给妹妹回了信,表示整个府邸空空如也,他住的院子更是简单,草木枯萎,连朵花都看不见,希望她能快点过来布置安排,好救他于水火。 作者有话要说:开启京城副本,有个那么牛啤的哥哥,当然是要去京城称王称霸的! 我看完了!文是乔家小桥的《破戒》,可能是现在读者都不怎么吃长篇修真,加上作者身体不好连载时候断更,要不然我觉得这本文十万收藏都没问题,我好久没看到那么喜欢的修真文惹~ 第21章 见面 阮沁阳上京,阮晋崤就是再忙,也要挤出时间亲自去接人, 但是商量好时间,阮沁阳觉着太长,她这人计划好了什么就急着想做,再者那么近的路,阮晋崤接不接都无所谓,叫他多派些人过来就是。 阮晋崤见妹妹亟不可待的想来找他,心情雀跃,一口气派了几百人过去,各个装备精良,不知道还以为阮沁阳跟他相隔千万里。 阮晋砚本来还觉得姐姐带那么奢华东西进京是胡闹,但见大哥也这般,就觉着是自己错了,还特意去跟阮沁阳道了歉,阮沁阳摸着他的圆脑袋,知错能改,甚好甚好。 东西全都备好了,阮沁阳想起了阮姀。 “姑娘和四爷去京城暂住,姨娘们也走了,三姑娘就成了后院唯一的主子。” 虽然知晓管家权轮不到阮姀,海棠提起这事还是不怎么舒心,“姑娘对她一点不差,又是送东西,又是带着出门,但也没见她给姑娘表忠心。” 海棠说完,脑袋就被青葵拍了下。 “三姑娘虽然是庶女,但也是主子,你当跟你一样都是奴婢,表什么忠心!” 话虽那么说,青葵看向主子:“要不要留几个丫头在三姑娘那儿?”自家姑娘又是送首饰又是送衣服,阮姀虽然晓得道谢,但那姿态分明还是怕姑娘,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怕她们不在府中,她弄出什么事来。 “留眼线然后叫他们每日汇报阮姀每日吃什么喝什么吗?”阮沁阳真觉得自己的丫头们太有宅斗细胞,比她想得多多了。 她之前给阮姀送好东西,一是因为她是女主,不想得罪了她,二是因为她是侯府庶女,她打扮的可怜兮兮,外头的人觉得她苛待她。 现在知道她跟阮晋崤没有情愫,她也没想收回给她的那些,怎么看阮姀跟她都不是在对立面,没必要跟她打压她跟结仇。 “我记得她刚来时,咱们院子过去了个丫头,把那个丫头收回来罢。” 说来也是巧,阮沁阳才那么说,阮姀就找上了门,欲言又止,为的就是那个丫鬟。 阮姀从未到过煦锦院,坐在凳上表情有些拘谨:“二姐送的丫鬟,我本该好好收着,但是她并不喜欢在我身边做事,所以我想可不可以把人换了,让她有更好的去处?” 虽然青莲伺候她不周到,看不起她这个主子,但是阮姀一直没把她换掉的想法,因为青莲是煦锦院出来的,她要是得罪了她 ,就像是跟阮沁阳较劲。 她是不敢惹怒阮沁阳,可这几天姨娘们被送走,叫她看明白了一件事。 侯府的规矩,嫡庶的差别。 她之前觉着阮沁阳是个骄纵的大小姐,会对她看不顺眼,觉得她在府中多余,但现实阮沁阳既没欺负她,还给她送了首饰,她知道她的意思,这是叫她别丢侯府的脸面。 阮沁阳不亲近她,也不亏待她,因为她知道嫡庶有别,家中多养了个女儿,分不走她的风头,分不走任何她拥有的东西。 阮沁阳没把她当回事,压根不会刻意为难她,是她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见着煦锦院都绕着走。 阮姀想明白了,知道阮沁阳和砚哥儿不日就要启程,就鼓足勇气来了煦锦院,拿青莲说事,不要让那个丫头成为两人心中的芥蒂。 “青莲是因为你刚到府,不知道府里的环境,爹让我派个丫头过去,现在你熟悉了环境,你就是不说,我也记着让她回煦锦院。” 阮姀听着松了口气:“二姐体恤妹妹,二姐的好,妹妹心中都记得。” 后头一句话,阮姀说得格外真诚。 青葵听着瞧了海棠一眼,她那是什么嘴巴,才说过,阮姀竟然真来“表忠心”了。 等到阮姀走了,青葵道:“三姑娘总算是想明白了,知道姑娘对她没恶意,不再做那些委屈姿态不吭气。” “能这样自然好,问问管家我们的行程能不能再提前。”阮沁阳打了个哈欠,家里唯一的一点事都没了,现在她就剩出去玩这件事,既然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干嘛还干等。 “不知是哪家贵女嫁入京城,那么大的排场。” “看着不像是嫁人,说不准是搬家。” 靠近京城人流就多了起来,往两旁看虽然还是一片片绿林,但隐隐约约能瞧见不少白墙绿瓦。 引起注意的车队,把官道被占了一半,虽是远行,这家人家却不怕别人瞧他们家富贵起歹心。 前头领头华盖翠帷的马车由五匹纯白骏马拉车,车壁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马车后头跟得那些拖车,用的马匹都是同色,拖车也制的一致,上头放满了箱笼,车队连绵至少一里。 有些人家为了显示家底丰厚,出行喜欢把队伍弄得长不见尾,但塞得东西什么都有,被褥都能放个几车,箱笼不够就用竹箩筐,但这家却是实打实的,箱笼都是好木头 ,从车辙子看,就知道里头都是有实在的东西。 而除了这些,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护送的士兵,个个装备精良,穿着盔甲,配着长剑,把车队保护的滴水不漏,让有歹心的人看了这阵仗,也有贼心没贼胆。 也不知道是哪家那么富贵,又那么张扬。 虽然坐在马车内,砚哥儿也不忘看书,听到路人碎语,瞧了一眼支着脑袋打瞌睡的二姐。 她身上刚换了套衣裳与略淡的妆容,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褶裙,头上不算繁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了支碧玺雕花簪,零星点缀了几朵展翅的玉蝴蝶。 瞧着就像为了赶路的行程,一切从简,没刻意打扮,却处处尽显精致。 这话是他不明白二姐临到京城要换衣服,她亲自与他说的。虽然她解释了一遍,但他还是不怎么明白,他们进京城就会直接去大哥府邸,又不用见什么人,二姐为什么会说要叫人觉得“因为舟车劳顿打扮的漫不经意,都那么漂亮,要是仔细装扮会美成什么样子”。 见二姐明明犯着困,又抽了镜子,去看她唇上的口脂,砚哥儿忍不住道:“要是没人见到二姐的样子,那二姐不是白费心思了。” “科举考试也就那么几道考题,那你每日读那么多书,解那么多题要是到最后都没考到,你不就是白费心思。” “那怎么一样,我读书是为了积累……” “我也是为了积累,”放下了镜子,阮沁阳道,“就像是以后你科举,要是恰好考到你要考的题,那是你幸运,要是没考到你以前做的题也都是积累;而你二姐打扮也是,有人看到那是恰好他们幸运能见识我的漂亮,要是没看到那也不能认为我费的心思都是无用。” 砚哥儿觉得二姐又说了歪理,却不知道怎么与她辩。 阮沁阳见状拍了拍他的脑袋:“反正女人打扮爱俏,总是有道理,你只管看就是了,哪来那么多问题。” 要是阮晋崤就不会那么多问题,只用点头跟夸就对了。 砚哥儿显然也想到了大哥,想着大哥一定会认为二姐说得是对的,那他姑且也赞同二姐好了。 “到了京城,你读书为重,练武也可以,但别光跟着大哥跑,你看你这脸瘦了多少。” 阮沁阳捏砚哥儿的脸没捏出往常的满足感,特别吩咐地道。 “瘦了才好,才能跟大哥越长越相像。” “阮 晋砚,我不说你,你倒是越来越过分了!”阮沁阳眯了眯眼,早就看不惯阮晋砚把阮晋崤当做偶像来崇拜,“你从小是谁看顾你长大的,阮晋崤才回来多久,你平日里黏他,早膳都不来找我一起用,我没说你,你现在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二姐你怎么直呼大哥名字。”阮晋砚表情不赞同,“而且我为什么要掩饰对大哥的崇拜?” “怎么说你是觉得大哥比我重要了?” 阮晋砚眉毛扭成毛毛虫,心道又来了:“一家人当然谁都重要。” “那为什么你想着跟大哥长得相似,不想跟二姐长得相似,难不成嫌二姐长得不如大哥,别说什么男女有别,又不是长相决定的性别,外头人人说我的长相五分随爹。” 阮晋砚看了看二姐好看脸蛋,想起她花了一个时辰折腾她的脸,就为在满分上再增加一粒芝麻点大小的好看。 那么一想,他觉着他怎么说,二姐都会生气。 一团肉墩默默往车角缩,宁愿多背几本书,也不想面对那么难解的问题,怎么一想真幸好科考出题的老师不会有女人。 “沁阳。” “大哥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犹如天籁之音,砚哥儿眼睛一亮,立刻掀开了翠帷,“大哥快来,二姐与我正说你。” 阮沁阳斜睨胖墩一眼,之前满口的之乎者也,俨然要往严肃小老头发展,有了阮晋崤之后,倒是学会耍滑头了。 华丽的锦缎掀开,阮晋崤的视线越过阮晋砚,直接落在了妹妹的脸上。 见她鼓了鼓腮帮,才看向他,扬唇笑了笑:“沁阳,可是砚哥儿欺负你了?我把他抓到马上独行,我来与你作伴可好?” 砚哥儿:“……”大哥怎么这般睁着眼说瞎话,他小小一团,说话说得快还结巴,怎么欺负能欺负到二姐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敲委屈的砚哥儿默默缩成一团qaq 蟹蟹地雷哟~ 第22章 巧遇 旁人听了只觉得阮晋崤是跟弟弟妹妹感情好,刚碰面就说笑,但实际阮晋崤说得就是真心话,十分想把砚哥儿从车厢里捞出去,代替他陪伴沁阳。 阮沁阳扫了眼躲在车脚一脸可怜的砚哥儿,轻哼了声,若是以往她一定心疼他两瓣屁股,但如今她是真气到了。 不是说他不能与阮晋崤交好,现实阮晋崤会发达,她也乐意看到砚哥儿跟他交好。 但他好的太过了就叫人生气了,不管怎么样在他心中的排序,她该高于阮晋崤才对。 现在最好摆明态度,要不然以后指不定会让她更生气。 所以听到阮晋崤的戏言,阮沁阳接腔:“大哥大病初愈,还是坐马车稳妥,砚哥儿早就觉着是坐车无趣,便出去骑马吧。” 阮晋砚瞪圆了眼睛,经此一役,他更明白了漂亮女人惹不得的这个道理。 说是孤身骑马,砚哥儿的个头就是骑最矮小的小母马也踩不到马镫,所以还是得叫人带他。 阮晋砚有几次跟了阮晋崤一起骑马的经验,上马倒是不怕,只是小小一团绷着脸坐在马上,叫人看着有几分可怜。 “这父亲也太狠心了,也不晓得这马车里坐的是不是继母……” 过路人不知道就听了一言半语,平白脑补了一处狗血后宅大戏。 阮晋崤的耳力好,听到了这句,掀帘子的手顿了下,才进了马车。 五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并行,拉得马车自然极大,车内布置了檀木小几铺了锦绣桌帕,放了蜜饯果子,旁边的位置被阮沁阳垫了柔软的毯子,坐卧都不会觉得难受。 此时阮沁阳就抱着飞燕草蓝色的引枕,把帘子掀开一块小角往外望。 瞧她这个样子,完全能驳了刚刚那个闲人的闲语,这样子哪里像是继母。 “要不然还是叫砚哥儿回来?” 这马车里香香甜甜,满是妹妹身上的味道,阮晋崤话虽然那么说,但坐下却不打算动弹。 “他羡慕你能骑马,把你当做崇拜对象,样样以你为参照,就让他如愿好了。” 说着,阮沁阳搁下了帘子,嘴唇翘了翘。 看出沁阳这是吃醋,阮晋崤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他连沁阳对阮侯爷的孺慕之情都觉得多余,更何况外头那个胖团子。 “沁阳那么说,就不怕大哥吃味?” 阮晋崤眉梢略挑,脸 上的神色半真半假。 阮沁阳惊讶地瞧了他眼:“大哥吃什么味?砚哥儿才见了你几日,就把你当做人生目标,都这般了,大哥还想怎样?” 自然是想你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 阮晋崤低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勾了勾唇,看着像是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无奈地笑了笑。 “沁阳这一路可有累着?” 见她身后的靠枕略塌,阮晋崤跪坐靠近,帮她理了理枕头。 这马车不小,但塞了阮晋崤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略显狭窄,他的手伸过来,阮沁阳眨了眨眼,有种马车磕到石头,阮晋崤就会整个人把她压在车壁上的感觉。 幸好大路平坦,等到阮晋崤收手,她的脸也没撞上阮晋崤的胸膛,撞的头破血流。 半靠在枕头上:“大哥瞧我的样子像是有累着吗?那么近的距离,我走了快两天才到,活像是蜗牛搬家。” 阮沁阳懒洋洋地捏了枚蜜枣塞进嘴里,她本来就当做是旅游,一路走得极慢,掀开帘子看到路旁盛放的野花都会下车欣赏一番,阮晋砚说她是蜗牛搬家被她敲了脑袋,但是到了阮晋崤这儿,她却愿意自损。 “本来唤你来,就是为了让你散心游玩,见见不同的风景,只可惜我事忙,没办法与你一起。” 阮晋崤就是知道沁阳路上会慢慢过来,知道均不出那么多假,又怕她因为他委屈自己,缩短行路时辰赶到京城,所以才没去接她。 “哥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 才受过阮晋砚的气,阮沁阳越看阮晋崤越喜欢,在他这里,她不管做什么都有道理,这才是好哥哥。 阮沁阳一笑,脸上的酒窝就显了出来,双眸弯成月牙,比她刚刚添进嘴里的蜜枣看着还叫人嘴里泛甜。 阮晋崤拈了颗枣子入唇,喉结滑动:“不管什么时候沁阳对我来说也是最好。” 刚入夏的时节,路旁林荫茂密,微风轻拂,日光不冷不热。 砚哥儿骑马不算累,却频繁回头望向马车,觉着大哥和二姐一定在说好玩的事情,想到他没参与,不由得心头郁郁。 “不若叫停马车,四爷还是回车里去?” 带着砚哥儿骑马的是阮晋崤副将,他比阮晋崤的年纪长些,已经有了儿女,见砚哥儿渴望的小模样,主动开口道。 “不了,二姐还气着。” “这是哪家的孩子,那么小就骑上了马?” 砚哥儿的话刚落音,旁边便响起了清脆的女声。 砚哥儿看过去,见着一群打扮奢华精致的姑娘,忍不住怔了怔,这算不算是二姐刚刚说的“积累不是无用”。 她挑了半个时辰衣裳搭配,画了一个时辰选簪涂抹脂粉,还真在路上遇到了能幸运见识她漂亮的路人。 楚媏站在中间众星拱月,家有意让她跟阮晋崤结亲,她对阮晋崤也颇感兴趣,自然就知道今天他妹妹弟弟要上京,而他出了城接人。 她本想“巧遇”阮晋崤,以阮沁阳为话题说几句话,哪里想到会看到眼前这幕。 坐在这马上的应该是阮晋崤的嫡亲弟弟,而阮晋崤……楚媏看向后头跟着的马车,有点想象不到阮晋崤那般的人把幼弟放在马上,自己乘车。 想着,她侧眼打量旁边章静妙的神色,见她眉眼带笑,没流露什么情绪,端的一副素梨月下,冷清婉约的姿态,心中冷哼了声。 “家父镇江侯,我是家中嫡次子。” 阮晋砚看出她们身份不凡,下马拱手打了招呼。 阮晋砚个头小,再板着腔调说话,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紧,见他那么正正经经的见礼,楚媏有几分喜欢。 “原来是阮大人的幼弟,你这是来京城与阮大人相伴?” 她家与镇江侯府算有交情,阮晋崤到京城前几日就拜访了延平郡王府,所以这般在街上相遇打招呼不算出格。 楚媏刚说完,阮晋崤掀帘下了车,他今日穿得是件玉红刻丝长袍,袍上用银线绣了宝相花暗纹。 也不知阮晋崤是多喜欢红色,几次见他,他都是穿红。不过这般张扬的颜色,他穿出旁人没有的味道,总是叫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这两眼过去,她并没立刻收回视线,因的是他转身扶下车的姑娘。 这位大约就是阮晋崤疼爱的妹妹,她听闻她长相出挑,但看着阮晋崤的五官,倒是没想到她长这样。 她穿得不算耀眼,身上的饰品也是简单,就像是为了方便出行,做了最随意的打扮,这份随意却有种忘俗的美。 她刚刚觉着章静妙素梨月下,冷清婉约,现在两两相比,阮沁阳既柔又仙,眉宇间带着娇花初绽软媚,生生把章静妙那般特殊气质给压下去了。 章静妙见到阮沁阳也是惊讶,她上一辈子虽 然跟她不熟,但却偶尔见过她几面,在她记忆中不过是个小有姿色却无气质的小姐,这次再见却有种惊艳的感觉。 这叫章静妙突然想起,阮晋崤心头的那点朱砂,她没见过阮姀,但听闻她与阮沁阳长得相似,难不成这来的不是阮沁阳是阮姀? 如果这是阮姀,这般长相气质,叫阮晋崤念念不忘,着迷沉醉也是理所当然。 章静妙刚想,两两互相打了招呼,听到阮晋砚唤二姐,她又是一愣。 不是阮姀而是阮沁阳?上辈子她明明不长这样。 街上相遇,总不可能霸着街聊天,楚媏邀了阮沁阳有空一起玩,就退了到了一边。 待阮沁阳转身,见章静妙还在打量,楚媏轻笑:“阮大人的妹妹好颜色,京城美人不少,我倒是少见她那般气质。” 她虽然也妒阮沁阳美貌,但见章静妙失神,却心中爽快。 只见章静妙轻笑了声,那点失神收敛的很快:“安平县主这般貌美,的确出挑。” 姿态大方淡然,倒衬得楚媏小气,叫楚媏咬了咬牙。 第23章 到家 阮沁阳是见过楚媏的。这见过当然是在梦里。 入梦后,她是先开始看得书,因为觉得那本书逻辑不通,狗血至极,不相信自己是穿了书,才开始文字化成了景。 而梦境主要重点是原主欺负女主,原主遭报应那段特别清楚,其他东西都是一笔带过。 所以楚媏能让她在梦中看到,而不是以文字叙述的方式叫她记住,说明她在故事里算是个重要人物了。 按着小说角色重量,楚媏该算是个女三。 她出身延平郡王府,家中父兄都是朝廷重臣,早早就有了县主的封号,还颇得太后的喜欢。 阮晋崤刚到京城便被楚媏给瞧上,延平郡王本只有三分跟侯府结亲,因为女儿热衷,这三分也变成了五分。 而阮晋崤他的皇上爹,也颇好看这段联姻。 书中的表述是阮晋崤心里残留着爱上妹妹的伤痛,此生挚爱与他无缘,娶谁不是娶,就同意了婚事,只是随后就知道了他阮家的孩子,跟阮姀不是兄妹,就解除了婚约。 现在没了书本阮姀和阮晋崤那段,阮沁阳觉得阮晋崤跟楚媏挺有戏。 楚媏性子不差,长得算是貌美,最重要的是她的家世好,嫁给阮晋崤对他的帮助不小。 “沁阳在想什么?” 见沁阳上了车就一言不发的沉思,阮晋崤看了她低垂的羽睫良久,才缓缓问道。 “在想哥哥……”阮沁阳故意顿了顿,笑着接道,“的婚事。” 阮晋崤的情绪随着阮沁阳这顿一顿,冲上落下。 阮晋崤的年纪早就该定亲了。只是他亲爹不发话,阮侯爷不可能越俎代庖,现在这位栖霞县主是皇上看好的,那就不一样了。 “哥哥瞧栖霞县主怎样?” 阮晋崤神色淡淡,像是阮沁阳问了个傻问题:“有沁阳在,哥哥什么时候注意过旁的姑娘。” 这话虽然好听,但阮沁阳还是轻瞪了阮晋崤一眼:“我与哥哥说正经的,哥哥的年纪该娶妻了,再者哥哥你不娶妻,我又怎么能嫁。” 阮晋崤此时脸上的笑只剩了淡淡一层,要是阮沁阳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笑只在皮肉,阮晋崤的眸子寒得戾气翻滚。 “若是我为了沁阳不嫁,而不娶,沁阳会气吗?” 阮沁阳怔了下,看着阮晋崤似笑非笑的脸,伸手掐了他的鼻尖:“哥哥都几岁 了,怎么比砚哥儿还幼稚。” “哥哥要是真这样,我当然会气。” 柔嫩如花蕊的手指一触即离,阮晋崤摸了下鼻尖,不觉得疼只觉得酥。 他能察觉他对沁阳的感情,比起兄妹之情要重许多。旁家兄妹兄长再喜欢妹妹,也不会想让妹妹在身边留一辈子,偏偏他想。 而且光是想到沁阳会嫁人,为人生儿育女,他心恍若被刀刮了万千片。 他不管别家兄妹如何,他只知不会有人比他对沁阳更好,沁阳只能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与他相伴。 “哥哥怎么舍得沁阳孤苦,哥哥一定会为沁阳寻到最好。”阮晋崤声音低哑,保证道。 阮沁阳听着颇为满意,只是不知道原本再说阮晋崤的婚事,怎么就说到了她的头上。 “哥哥要是对栖霞县主无意,也可以多接触其他家小姐,比起门当户对,我更想哥哥能找到自己打心眼喜欢的。”阮沁阳说完,觉得说得好像有点理想主义,阮晋崤的婚事估计皇上人都挑的差不多了,补充道,“当然门户也不成差太多。” “好,都听沁阳的。” 阮晋崤应的干脆利落,阮沁阳跟他熟悉,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说起来,没了原定的女主让他爱的要死要活,也不知道他会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嫂子。 御赐的府邸,别的不说,门头是十足威武大气。 “怎么不走侧门?” 阮沁阳看着镶金的将军府牌匾,朝阮晋崤道。 为了气派取个好兆头,一般府邸的正门都是垫高了楼梯,而侧门方便进出都是平地,他们是马车,走侧门比走正门方便,但阮晋崤专程准备了轿子,非要从正门进府。 “舍不得。” 阮沁阳本来准备了一箩筐“一家人没那么讲究”,“不管正门侧门哪里方便就走哪”之类的话,但阮晋崤的三个字,她就闭了嘴巴乖乖进了轿子。 轿子也有砚哥儿的,不过他没上,非要走路。 阮沁阳见他萝卜腿踏得东倒西歪,知道他这是卖可怜叫她消气,轻哼了声:“有收拾好的干净屋子没,叫砚哥儿先去休息。” 砚哥儿闻言眼睛亮了亮:“砚哥儿陪二姐。” 轮不到他有发言权,阮晋崤把他抱起,塞给了老妈妈,交代了几句,把他带回住处休息。 见阮晋崤一气呵成,趴在老妈妈身上的 砚哥儿委屈回望,阮沁阳忍不住发乐。 进了将军府,阮沁阳就一个感觉,这府邸就像是皇上假公济私弄给阮晋崤的。 朱甍碧瓦,雕栏玉砌,没一处不精巧。 进了二门,见山见水,茂林莺啼,回廊曲径,檐前连灯。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也不知道下人怎么照看的花草,两旁的地被翻的乱糟糟也没添新花,还有檐下的灯盏也破破烂烂,看着像是土匪进村打劫过。 “这院子都是没打整,我叫了管家收拾,他却蠢笨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等沁阳你来劳神。” 阮晋崤语带歉意,阮沁阳还能不明白,管事怎么可能不懂换灯,估计是他看了她的信,知道她想布置府邸,故意做的。 “沁阳你瞧这桥多难看,要不然拆了再造。”阮晋崤连看都没仔细看,余光掠到就嫌弃道。 “哥哥你还是放过这桥吧。” 阮沁阳说完,扫到有个穿着紫色锦服的姑娘蹲在回廊边上,手里拿着锄头似乎在种花。 听到动静,那姑娘站起,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樱唇轻抿,我见犹怜。 阮沁阳看了阮晋崤,见他目不斜视,仿佛看不到那个姑娘,还以为是自己见了鬼,但见海棠好奇的盯着看才放下了心。 轿子过了回廊,阮沁阳没开口,阮晋崤也没开口,那种花的姑娘,大概没想到会没人问她在做什么,怔愣了半晌,握着沾满泥土的锄头,不知道何去何从。 阮沁阳这个人不爱走善解人意的路线,她就是看出了那姑娘满肚子腹稿,才故意不问,等到看不到人了,才道:“那位姑娘穿着不像下人,怎么在干锄草的活。” 从管事口中知晓了那是皇上送得美人,阮沁阳“哦”了声,人倒是漂亮,但这引人注意的套路也太老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就当哥哥是个心态扭曲的自私鬼,他现阶段的心态就是,他不知道他跟沁阳不是亲兄妹,他也不会发展什么禁忌恋,因为太喜欢妹妹把妹妹囚禁之类的,只是不愿意妹妹嫁人,觉得妹妹只该喜欢他,只该跟他好,他的眼中也全都是妹妹。 至于上辈子什么的,你们可以把男主看成个跟女主一样全新的人,或者当做女主看得书是同人小说二次创作跟原著没关人物严重ooc 第24章 收服 “大人不解风情,他那妹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看到我了却视若无睹。” 桑娥照镜见脸上的泥痕还有残留,她那么一个人站在那,要是不瞎都会注意到,那兄妹俩却一声不吭,一个是只看得到妹妹,一个看到她就像是看见到了路边石头子。 她也是被他们的态度弄蒙了,忘记出声请安,不上不下的像个傻子。 说完见屋里的几个女人发笑,桑娥恼怒瞪向她们:“你们笑话我,但至少我见到了阮大人,但是你们呢!特别是诗薇,你别忘了你求见大人,直接就被侍卫拦住,连看都没看到大人一眼。” 皇上给阮晋崤送了四个美人,四人长相各有韵味,刚出宫时她们互相打量,知晓阮晋崤未娶妻,连通房都没有,彼此把对方当做对手。 但哪里想到她们一进将军府,就被管事安排到了离主院足够的远的院落,阮晋崤连见都不打算见她们一面。 “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就算不捧着我们,看着陛下的面子,也不该那么冷落我们,我们可是陛下赏赐的。” 听了桑娥的话,卧在榻上丹昙看着自己的指甲幽幽说道。她日日弹奏,琴弦坏了几根,手指甲也秃了,却引不来阮晋崤。 诗薇:“是陛下赏赐的又如何,大人并未缺我们吃穿,只是不叫我们伺候。” “你还真沉得住气,你说得对,大人不缺我们吃穿,但我们难不成就这样,一直见不到大人的面?” 丹昙看向诗薇,“我们当中你最有主意,你倒说说怎么办?” 皇帝给臣子送女人,当然是让他们拿来睡的。 她们现在不缺吃穿,那是因为她们刚进府,等到时间一长,要是阮晋崤一直不搭理她们,下人们贯会扒高踩低,见主子不搭理她们,她们又无门告状,怎么可能一直恭敬。 几人向诗薇讨主意,不知道她现在也心慌的很。 她不怕阮晋崤不好色,就怕他这般油盐不进,皇上叫她过来,意在让她帮忙阮晋崤打理后院,处理些阮晋崤顾忌不到的小事。 她本想阮晋崤不会不要无用之人,是想到阮晋崤连见都不见她,她打点的银子也像是沉入海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桑娥你觉得安平县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诗薇想到她探听到关于阮沁阳的事迹,如果阮晋崤那儿实在走不通,那就只能试试阮沁阳了。 “是个美人。” 桑娥回想当时的情景:“她长得极美,不必我们差,而且大人很宠爱她。” 其实要不是知道阮沁阳是阮晋崤的妹妹,经过了被无视,她都不想再使力了,阮晋崤就像是只看得见阮沁阳,而阮沁阳又美的让旁人找不到可乘之机。 “县主受宠,既然我们讨好不了大人,就先讨好县主。”诗薇一锤定音,桑娥她们觉得身为御赐的美人,不讨好男人讨好女人太没道理,但也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 阮晋崤陪着沁阳逛了一遍府邸,他新官上任事情太多,只均了半天不到的假,所以留了弓藏,换了衣裳又去了兵部。 “大哥最近很忙?” 沁阳见阮晋崤走得那么匆忙,早知道就不叫他陪她乱逛,本以为他是没事了。 “大人刚上任,任的又是兵部侍郎这样的要紧官职,总有闲言闲语说大人年轻又未成家,担不起这样重要的职位。” 说起来阮晋崤这个将军还是正二品,兵部侍郎不过三品,但一个是有品无权,一个是实权在手,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事。 许多宗亲孤守着爵位,却还不如一个实权官职得的好处多。 阮晋崤没认祖归宗,他们阮家在镇江算是厉害,但是放在京城就不够看了,会有人不满阮晋崤找他麻烦也是正常的事。 “大哥辛苦了。”她刚见阮晋崤,觉得他神采飞扬,没想到他会累成这样。 “大人这段日子都是早出晚归,忙起来饭都记不得用,夜深了都还在书房忙着公务,也就是二姑娘你来,他才休息了半天。” 听着十分叫人心疼了。 不等院子收拾好,阮沁阳先交代了跟来的厨娘去熬汤,给阮晋崤补一补。 顺便把菜单也定了。 “到了时辰就唤人叫大哥回来用膳,要是他有事耽搁,就派人送送去,守着他吃了再把碗碟带回来。” 弓藏眉开眼笑:“二姑娘来了一切都好了。” 阮沁阳习惯了被阮晋崤身边的下人当救星,闻言笑了声:“等到大哥娶了妻,你们就不用眼巴巴的等着我来救场。” 弓藏听着心里也摇了摇头,他总觉得就算是主子娶了妻,最听得也还是二姑娘的话。 院子的模样,阮沁阳早收到了图纸,什么地方摆什么,种什么都想的差不多,此时只要摆上就行。 倒是她记得阮晋崤说他的院子 破旧,特别去看了趟。 两人的院子挺近,几步路的功夫,阮沁阳就见到了只是零星种了几根竹子的主院。 屋里头有床有桌,但也仅限于有床有桌,其他多余的摆设都没有。 周管事陪着阮沁阳一边看一边在旁汇报,连阮晋崤还有几套衣服可穿都说得清清楚楚,阮沁阳看了周管事一眼又一眼。 让他从侯府跟到将军府,就是觉得他办事能力强,跟着阮晋崤走,能处理好这些琐事。 他倒好,只是把一切问题记录下来,等着她过来处理。 周管家被主子看得抹汗,还不是阮晋崤吩咐不准他多事。 阮沁阳想了想带来的摆件,挑了几样摆在了阮晋崤的房里,带的锦鲤也均了一对给他,用翡翠缸装了摆在他的桌台上。 有了这两尾鱼,屋子看起来总算是有人烟了。 “花有香味大哥不一定喜欢,你去寻几株绿植摆在屋里。” 全部吩咐完了,她院子也打整的差不多,院名她懒得再取,就还叫煦锦院。 弄完了,阮沁阳正想着府里的那几个美人,没想到她们就来了。 “说是来拜见姑娘,还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脾气看起来都不错。”海棠从怀里拿出颗金豆子,“这是给奴婢的赏钱。” 金豆子打赏丫头,放在外面十足的出手阔绰,但她们这些大丫头从小跟着阮沁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海棠拿出来格外大方。 “既然是给你的赏钱,你收着就是。” 阮沁阳本来也打算见这几位,没想到她们主动找上门来。 在书里面这四人是皇帝为儿子精挑细选的,不止是漂亮,每个还各有所长。 书里头这些人是等到阮晋崤认祖归宗才派上用场,她既然知道她们有用,提早打交道也不坏。 “叫她们进来。” 诗薇她们特别等到院子收拾差不多了才过来,等在门口,就怕阮沁阳如同阮晋崤一样,见都不见她们就把她们打发走。 听到丫鬟通传叫她们进门,脸上那股高兴的劲,犹如后妃被皇上翻了绿头牌。 海棠看的莫名其妙,这些女人到底是多想见她们家小姐。 莺莺燕燕跪倒一排,阮沁阳坐在榻上,突然觉着自己就跟新进门的主母似的。 “不必行那么大的礼,虽然你们没名分, 但却是皇上赐下,光凭这点将军府就不可能薄待了你们。”阮沁阳说完,更觉得像是主母管教小妾。 咳…… 阮沁阳每一个都仔细看了遍。 皇上还是很疼阮晋崤这个儿子,这四个一个赛一个漂亮,那个种花的姑娘在里面还不算最美。 “县主待我们越好,我们越不能没规矩,陛下赐我们下来,我们便是将军府的奴婢,若是不能伺候好大人与姑娘,我们能有何用。” 诗薇原本只是五分想从阮沁阳这儿下手,但进了院子见了阮沁阳就变成了八分。阮沁阳才来多久,就让将军府焕然一新,原本感觉生锈的齿轮运转了起来,这些天将军杂乱的花草仿佛都有了解释。 陛下给她下得命令是叫她在将军府后院,为阮晋崤分忧,现在府里有了阮沁阳,阮晋崤更不会需要她,跟在阮沁阳这儿反而能把她任务做好。 想通这点,诗薇看向阮沁阳的目光更灼热:“县主才来京城,对京城许多人家应该不算了解,奴婢在宫中学了几年规矩,管教奴婢的嬷嬷叫奴婢学的就是各家家谱、内院的人际往来,好叫奴婢被被赐下后,能为主家分忧。” 诗薇顿了顿,“奴婢想为县主分忧。” 她话说完,厅内静了静。 不止青葵她们震住了,连桑娥她们也目瞪口呆。 她们之中最聪明最貌美的就是诗薇,本来以为诗薇说从阮沁阳这儿下手,意思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正不管什么说,就是叫阮晋崤睡她们。 但没想到诗薇竟然自称起了奴婢。 她们是御赐的美人,如同刚刚进门阮沁阳所说,虽然没名分,但也比丫鬟一流身份高许多,诗薇自认奴婢,那不是平白把自己身份降低了。 最重要的是她打算留在阮沁阳的身边为奴为婢,那不是更不可能上阮晋崤的床,就没听说过哪家哥哥睡妹妹身边丫头的。 打破安静的是阮沁阳搁茶盅的声音,抿了口茶,阮沁阳品着嘴里的清香:“你想好了吗?如果你有你所说的本事,自然是我说需要的,只不过我京城留不了许久,而你又是陛下赐给将军府,你就是讨好了我,我也给不了你多少好处。” “诗薇不需要多少好处,只是想物尽其用,为县主分忧。” 诗薇行了大礼,铁了心要为阮沁阳办事。 海棠在一旁看得咂舌,她们家姑娘是什么神仙魅力,明明是赐给 大爷的美人儿,不去讨好大爷,非要留在她们煦锦院。 诗薇这般,就叫剩下几人左右为难,她们不同诗薇,根本不知道陛下有下命令,不过桑娥与但丹昙听到阮沁阳所说,似乎明白了诗薇的主意。 阮沁阳始终会离开将军府,但是她们又不会被她带着走,所以她们现在为奴为婢,能在阮晋崤面前冒头,总比在偏僻院落没人搭理的好。 只是说她们本来有人伺候,变成了伺候人。 桑娥和丹昙互看一眼,询问彼此的意见。 “奴婢擅舞擅琴,希望能与县主分忧。” 见丹昙跪下,桑娥一愣,她刚刚明明是在她眼中看到了骄傲和倔强,为什么她就那么跪了。 想着,她也跪下:“奴婢什么都懂些,单样拿出来可能比不上诗薇与丹昙,但是综合起来未必不如她们有用。” 这才表忠心,就开始争起宠来。 阮沁阳还记得她拿着锄头满脸呆愣的模样,对她感官不错,朝她点了点头。 得到了特殊对待,桑娥笑得格外如意,桃腮粉脸,恍若四月桃花。 这三个表明了态度,就剩了一个绿萼。 绿萼明显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般,她来将军府是为了当主子,又不是为了当奴婢。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她心中骂了声傻,她们才来将军府多久,大人不过是一时腾不开手来,她们竟然急着来当人奴婢。 “若是县主需要,我也会为县主分忧。” 绿萼浅笑盈盈,这称呼就代表了她的态度。 她为她不犯傻而高兴,不知道阮沁阳也为她的选择高兴。 这四个当中,就绿萼是收了赵家的买通,是赵家想放进将军府的暗线,她要是像桑娥她们一样,也打算当她的丫头,她还要想怎么安排她。 她不来,当然就是皆大欢喜。 第25章 参汤 打发走了绿萼,阮沁阳看着面前三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摸了摸下巴。 既然都穿越了,要是让她穿成男人多好。她以前看书的时候,觉得男频的小说,男主穿越后光想着三妻四妾猥琐,但是让她变成男人,她一定会纳妾纳到后院塞不下。 软嫩嫩的女人,美好的叫人看了就心头高兴。 丹昙被阮沁阳看得有些不自在,羞怯怯道:“县主可想听奴婢奏一曲?” “先不必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阮沁阳叫丫头给她们抬了圆凳,“就同我最前面所说,你们是御赐的美人,就是来了我这儿,也跟奴婢不同……要算就算是我煦锦院的客人。” 阮沁阳是想说算是特聘顾问,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现代的词汇,说得让她们听得懂,干脆用了“客人”。 “县主太瞧得上奴婢们,奴婢们怎么担得起县主的客人。” “你们是皇上御赐,自然担得,如若不然你们随我出门,一口一个奴婢,那不是叫旁人觉得将军府不尊陛下。” 听着姑娘还要把这几个美人带出门,海棠在一旁傻乐,总觉得那场景一定十足的惹眼好看,丝毫都没有饭碗要被抢走的紧张感。 说通了三人,阮沁阳不打算先问她们京城的事情,而是叫来的周管事,问她附近还有哪儿有空置的住处。 三个美人面上不掩雀跃,她们做得决定没错,这二姑娘比阮晋崤惜花太多。 “二姑娘的院子是扩过了的,旁是大人的主院与书房,再过去就是前院,而另一侧就是点睛阁,依山建的,大人说拿来给二姑娘赏景,仅有的几间小屋也拆了,做成了空厅。” 而点睛阁再过去就是比较偏的位置了,这般还不如让她们住原来的院子不搬。 桑娥她们紧张地看着阮沁阳,就听她道:“那就在我的院子住下。” 她的这个新院子感觉起来比阮晋崤的还大一些,只是阮晋崤东西少,伺候的人也少,院子又跟书房相连,就显得空大。 而她这个院子,碧纱橱,暖阁,厢房……什么的都齐全,更像是完整的主院,完全容纳的了桑娥她们。 “我觉着你们聪明,才把你们留在我这处,若是你们干了什么不聪明的事,你们得知道我这人心眼不大,素来爱斤斤计较,别人欺我一寸,我就要逮机会压他数尺。” 就像是读心术似的,丹昙心里刚 冒出住在阮沁阳这儿,可以趁机讨好阮晋崤的念头,就听到了阮沁阳的话。 阮沁阳的声音软绵如同夏日和风,但却让人质疑不了她话的真实度。 再者按着阮晋崤疼爱她的程度,她们就是侥幸在煦锦院勾搭了阮晋崤,大概阮晋崤也会穿上裤子不认人。 “县主给了诗薇证明自己用处的机会,诗薇无论如何都不会犯傻。” 丹昙跟桑娥紧跟着保证。 阮沁阳轻眯着眼将三人打量了遍,点头道:“对待有用的人我一向大方,你们也不必担心跟着我落差太大,我大哥不一定有我大方。” 阮晋崤倒不是不大方,只是他很多事情没概念,再者他的好东西一般都在她的私库里存着,想赏人也赏不了什么。 桑娥她们闻言,偷瞄了阮沁阳几个大丫头。 青葵打扮的还算素净,但脖子上还是带了块水头不错的和田玉,而海棠头上插着赤金簪子,耳朵带着珍珠耳珰,手上还带了镶嵌宝石的镯子。 这打扮比寻常家的小姐还要富贵。 再看这屋子,阮沁阳才搬来多久,这见客的大厅就铺上了如意纹番石榴羊绒地毯,侧面的八宝柜,摆上了玉观音,绘麒麟斗彩葫芦…… 还有那面紫檀木嵌象牙绘石榴花插屏。 至于阮沁阳所穿,只能说样样看着漫不经心,合在一起偏精致无比,叫人移不开眼,想让问问她的首饰是在哪儿买的,衣服料子是什么,又是找什么绣娘做的。 不管旁边两人,桑娥猛点头:“能伺候县主,是桑娥的福分,桑娥定不会起任何不该起的心思,只求常伴县主。” 诗薇与丹昙也是这个意思,情深意切的保证心中只有沁阳一人。 叫沁阳看得又开始后悔自己不是个男人。 “先搬家,叫周管事帮你们把东西搬过来,你们就住西面的暖阁,要是有什么缺的找青葵。” “谨遵县主吩咐。” 收了三个美人,阮沁阳开始忙起了就阮晋砚的拜师礼。 其实古代书院跟现代学校差不多。 想上好学校就要在好片区,想进好班就要有好成绩。 他们现在就在京城,阮晋砚有身份又好学,进好班是肯定了,好老师阮晋崤也为阮晋砚找了,是个桃李满天下,声誉卓著的老夫子。 现在就剩下送老师束脩这项。 礼太重了不好,太轻了又怕那老师多想。 她本来准备了一块上好的澄泥砚,但觉得还是轻了点,打听那夫子喜欢收集画册孤本,打算在京城找一找,高价买一册清雅人喜欢的东西。 她跟阮晋崤一起长大时,阮晋崤比她高两个个头,她说话的声音比砚哥儿还奶声奶气,所以她那时心理年龄虽然大,觉得阮晋崤太阴暗,扯着他晒太阳,但也不能昧着良心真把阮晋崤当儿子。 但到了砚哥儿这里,她真算是他半个娘了。 想到那个小没良心的:“砚哥儿睡醒了没?” “四爷这一觉睡得沉,要不要叫奶娘唤醒了,免得晚上睡不着难受。” “让他再睡半个时辰,他东西就放大哥的院子吧,我们这里姑娘太多,免得把他养娘气了。” 听了周管家说了府里的布局,砚哥儿又是被阮晋崤带到他院子里小睡,阮沁阳猜到阮晋崤可能就是想让砚哥儿跟他一起住。 说起来书里面阮晋崤跟砚哥儿没什么感情,年纪差距大,又没相处过多久,但现实他们却十分亲近。 感觉那书大致情节都对,但是关于几个主要角色的性格上写得都很极端,不过能预先知道许多会发生的事已经算是开了金手指,至于不符的地方,她自己注意对照,别事事以书本为真理就行。 等到阮晋崤回府时,家中已经焕然一新,檐下挂上了羊角芙蓉彩穗灯,两旁也移了许多花植。 沁阳的行动力向来都快。 阮晋崤肃着的脸渐融,只可惜他被事情绊住了脚,无空回来陪她一起用膳。 一路走到煦锦院,阮晋崤在外头看不到院子内的事物,但还是多看了几眼,才回住处。 “今日沁阳在府都做了些什么?” 弓藏本来以为主子要进煦锦院,想着太晚了不好,正想着怎么规劝,没想到主子脚步一转,打算走了。 弓藏跟上去,弓腰道:“二姑娘先是收拾了院子,又派人去找名画孤本,用作四爷的拜师礼,还有陛下送来的四个美人,二姑娘留了三个……” “美人?” 阮晋崤记得皇上给他送了几个女人,不过没放在心上,扔在府里就没管了,现在听到沁阳把人留下,才想起了这几人。 “她们去找沁阳?” “回大人,那几位姑娘找了二姑娘,说要在二姑娘 身边为奴为婢,二姑娘见她们有几分本事,就留下了。” 阮晋崤眉头微蹙,打算白日再问问沁阳的想法。 一路走到住处,阮晋崤换了身衣服,又去了书房。 刚坐片刻,厨房的丫头就送了参汤过来。 “二姑娘叫炖的参汤,就等着大人回来用呢。” 阮晋崤打开缠枝莲花炖盅,热气扑鼻。 “这盅人参当归鸡汤是二姑娘找了大夫跟大厨一起改过的食谱,放的食材都有定数,提升了味道,因是为大人专门定的,比寻常的参汤更滋补大人的身体……” 参汤雾气里,阮晋崤的眸子闪着淡淡灿光,他费尽心思,也不过为了这些。 为了妹妹把他放在心上,像他一般,眼中只看得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v 这一章留言发红包~你们看着我的大眼睛,答应我不要拿着我的钱去看别的大大的文,嘤 还有,不要看盗文【认真脸】 还有谢谢这几天的地雷哦~啾咪 第26章 邻居 鸟雀莺啼,天朗气清。 大约睡得是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床,阮沁阳一点认床的毛病都没有,一觉睡到天亮,盯着四季屏风半晌,才反应过了自己不在家里,换了新住处。 换了衣裳,阮沁阳见两个丫头面色红润:“睡得不错?” “感觉京城跟侯府的感觉差不多,反正在姑娘身边,在哪奴婢都能睡得香。” 海棠拿了琉璃彩绘圆肚瓷瓶,打开盖子,阮沁阳伸手点了瓶里的蔷薇露抹脸。 “到了夏日,蔷薇露还是腻了点,得寻新的东西擦脸。” 古代比现代不好的其中一项,就是没有现代那么多的护肤品。现代只用花钱买护肤品就好了,而古代寻常的擦脸油,感觉厚的就像是往脸上糊了层猪油,好的方子全都掌握在世家贵女后院里,偶尔弄到几张方子,还要担心是不是收到假的,怕哪个女人报复社会。 不过到了京城,渠道总会比在镇江多不少。 “奴婢见到栖霞县主,觉得她的肤质还没有姑娘看着剔透无暇,让奴婢觉得这些外物有用,但天生丽质更重要。” 海棠总听说京城繁华,什么都要比镇江好上数倍,以为京城的姑娘们都是仙女儿,但进了城见了楚媏那几位贵女,那点乡下人进城的自卑感就没了,京城也就这样,那些贵女不如她们家的姑娘。 “海棠儿果真是睡得好,脑子都比平日明白许多。”阮沁阳笑着点了点海棠脑门,“天生丽质当然重要,但以为我要不是从小折腾,会有现在这番瞧着天生的自然。” 海棠努嘴:“奴婢觉得姑娘一直都是这模样。” 阮沁阳不跟她辩,她现在还记得她穿过来的时候。 这具身体意外落了水,就是被阮晋崤救起来也去半条命,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等她下床,第一次照镜,看到是个肌肤蜡黄到发灰,身体干瘦的“小骷颅头”。 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画面。 回忆起了不好的画面,今个阮沁阳在打扮上特意尽了心,穿了件淡粉色银纹绣百蝶撒花缎上衣,下面配了墨绿百褶散裙,腰间配粉绿明珠流苏带。 恍若含苞待放的花儿初开的那抹嫩。 阮沁阳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的模样,任谁看都是乖巧讨人喜欢的可人小妹。 阮晋崤和阮晋砚起得都比她早,已经跑了几 圈,打了一套拳。 等到阮沁阳坐上饭桌,阮晋崤换了官服,估计是冲澡,发丝还带着湿润,黑乎乎的头发压在额角。 “怎么头发还没干就束起?” 阮晋崤摸了下头发:“快干了。” “哥哥以为我年纪轻轻眼神就不行了?”叫青葵拿了干帕子,阮沁阳看了眼漏钟,“哪个时辰当值?” “巳时……不急。” “既然不急,还是擦干了头发再去。” 阮沁阳抽了他手上的紫玉簪,覆了干帕子上去:“头发若是不干,容易犯偏头疼。” “嗯……” 阮晋崤披头散发的时候很少,而且基本不会叫人看到,更何况现在这般满屋子都是下人的环境。 此时头发散开,沁阳的手隔着帕子在他头上擦拭,对上阮晋砚的圆眼,阮晋崤覆盖了妹妹的手:“别忙了,先吃早膳。” “还差一点点。” 阮沁阳没注意到阮晋崤覆上来的手,阮晋崤也不主动撒手,感受着沁阳时不时的触碰,等到沁阳嫌碍事挥开,他才自然的垂下了手。 “砚哥儿要是饿了,就先吃。” 砚哥儿摇头:“砚儿等大哥和二姐一起用膳。” 等待的途中,砚哥儿的小肥脸时不时流露同情的神色。 二姐摆弄起人来叫人拒绝不了。他本以为他年纪小,所以逃不过二姐的魔爪,没想到大哥也是这般,都已经是弱冠的年纪,还要被二姐散了头发,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拿着帕子擦头。 见头发干的差不多,阮沁阳拿着腕上的缎带,把头发暂且虚束:“先吃了早膳,晾一会再冠发。” “好。” 阮晋崤轻应了,头发温顺的落在后背,描金的缎带垂的很长,风略过,漾如温柔的水波。 他们三人的早餐算是丰盛,阮沁阳吃的少,但阮晋崤很阮晋砚的胃口都不小,特别是阮晋砚开始练武之后,食量是往常的两倍,瘦了不少,但还是顶着个小圆肚子。 阮沁阳来京城带了四个厨子,将军府的餐桌的变化,往上了几个档次。 红漆螺钿海棠圆桌摆了冰糖百合马蹄羹,清蒸肉末蛋,奶油松瓤卷酥……早上吃肉不容易克化,阮沁阳只让上了一道枸杞素鸭。 比起阮沁阳吃东西挑三拣四,阮晋崤和砚哥儿都是给什么吃什么,吃饱了肚 子,阮晋砚漱了口,叫二姐安排早中晚膳,他估计要许久许久……许久才会瘦了。 时间差不多,阮沁阳看着阮晋崤的头发:“青葵你帮大爷把头发束好。” 阮晋崤本来在抿茶,闻言面无表情地抬头,青葵生生顿住了步子,不敢往前。 不过幸好那吓死人的眼神只是一瞬间,满目的戾气消失的速度,快得让青葵都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 “沁阳散的头发,却不管到底,要叫别人收拾烂摊子。” 阮晋崤似笑非笑,就像是玩笑般说,“沁阳这般,大哥会生气。” 沁阳眨了眨眼,她是因为吃了东西,觉得手沾了味道,没那么干净,才叫青葵帮忙,这有什么好气的。 “大哥不嫌我手油,我就有头有尾。” 话是那么说,阮沁阳还是拿着香胰子洗了遍手,才重新给阮晋崤带上发冠。 手指滑过头皮,阮晋崤身体下意识战栗,阮沁阳手松了下:“扯着头发了?” “无,沁阳下手很轻。” 只是太轻太柔,叫他心头发痒,想要抓着她的手不放。 送走了阮晋崤,阮沁阳看向已经把书本准备好的砚哥儿。 “大哥给你备了书房,你来寻我一起做什么?” “二姐……”砚哥儿巴巴地眨眼,“我与二姐的眸子同出一辙,被那么漂亮的眸子看着,二姐怎么还能忍心生气。?” 阮沁阳吃软不吃硬,跟着她长大,砚哥儿若是不会撒娇就怪了。只是他入了族学后,听多了他们家人丁稀少,阮晋崤去了战场会尸骨无存,没命回家,所以才开始越发越老成,想担起家中男丁的责任。 而现在有了大哥当顶梁柱,他的孩子气稍微回来了些。 阮沁阳盯着他的滚圆的眼眸半晌,轻哼了声,揉了揉他的头:“你的胖眼睛跟我养的锦鲤相似才对,哪里跟我同出一辙。” 煦锦院的碧纱橱离准备的有阮晋砚的书桌:“困了就睡,想玩就出去玩,马上就要入学了,你也就这几天空闲。” 阮晋砚歪了歪脑袋:“砚儿练武手酸,要不然读一会儿书,只练两刻钟的字就休息?” 手酸还要干那么多事情,别人都是怕自家的孩子偷懒爱玩,她家这个倒好,她还要想着法子叫他偷懒。 “字就别练了,读完书小歇一会,跟我去隔壁送礼。” 将军府的左右自然也都官邸,远亲不如近邻,阮晋崤进京时,阮沁阳就吩咐了周管家记得送礼,这会儿她到了京城就收到了邻居的洒金请帖,邀她跟女眷们喝杯茶吃个点心。 除了邻居家的请帖,阮沁阳还收到了两张帖子。 一张落款是栖霞县主,一张是章太傅家的章静妙。 收到栖霞县主的帖子阮沁阳不惊讶,昨日遇见,她就说邀她一起玩,但是章静妙的示好就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昨日她听到介绍,特意多看了章静妙一眼。 书里面关于章静妙的描述不多,她记得她,是因为她是四皇子的皇妃。 而四皇子是皇后的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阮家跟太傅府没什么交情,她没什么必要跟她示好。 难不成是她对她一见如故了? 阮沁阳叫来了诗薇:“你清楚各家姑娘的性子吗?如栖霞县主与章静妙?” 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能排上用场,诗薇越发觉得自己选择没错,仔细地道:“若是县主问诗薇京城各家姑娘的性子,诗薇没那么大本事,但经常在外头行走的,管教嬷嬷都搜集成册,叫诗薇熟记。” 而楚媏跟章静妙属于名单顶尖的一批,诗薇自然知道。 “栖霞县主出身延平郡王府,是郡王爷唯一的嫡女,时常进宫伴太后身旁……至于性子,宗亲贵女自然高傲,栖霞郡主在其中算是平易近人,从未听过关于她专断蛮横,任意妄为的传言……” “章姑娘出身太傅府,排行第五,是嫡次女。前头两个姐姐都嫁了,一个嫁到了镇国将军府,一个嫁到了蔡伯府……章姑娘的两位姐姐都十分有才气,未嫁前有许多才子追捧,而章五姑娘,因为容貌才情更胜姐姐,受到的追捧更多,虽没明说,但不少人都道她是京城第一才女。” 诗薇觉得阮沁阳似乎对章静妙更感兴趣,又继续说了几桩关于她的事情,什么诗会才惊四座,中秋提字得了皇后夸赞赏赐,还有哪个痴书生去爬太傅府的墙头…… 性子这种事情,概括起来太主观,诗薇聪明所以记了这些事情,讲述清楚,叫阮沁阳判断。 阮沁阳听着就像是听故事一样,让青葵给诗薇倒了茶,海棠见她们停了,憋了许久终于能开口:“爬墙算是什么,还有人不过在街上见了我家姑娘半张脸,就失魂落魄的跟着轿子跑,怎么赶都赶不走;还有些才子不知道 写了多少首酸诗,把我们姑娘夸得绝无仅有,但我看来那些诗夸得话,都还不如我家姑娘的万分之一……” 海棠的小嘴噼里啪啦,阮沁阳看得发笑,有海棠在,她永远都不担心没人追捧她,她的一张嘴能抵过才子们的千百首诗。 “县主自然美貌动人……” “行了。”见诗薇被海棠说愣,下意识也要夸赞,阮沁阳摆了摆手,“等会你同我一起去邻居家拜访,这几家的女眷你了解吗?” 外头的事都清楚,更何况是邻居,见诗薇点头,阮沁阳见她去看一眼送的礼,就不管了。 阮晋崤他的皇上爹把府邸赐在这里,总不会给自己儿子找一堆恶邻居。 将军府右面挨着的孙家,老爷是在中书省任参知政事孙庆山,斜对门是卫伯府…… 都是些家世不算显赫,但清白有规矩,名声不错的人家。 阮沁阳递了回帖,就带着阮晋砚上门拜访。 孙家的姑娘都已经嫁了,接待阮沁阳的是孙家大夫人,孙庆山的大儿媳。 她年纪比沁阳大不少,生了一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肚子里那个才四五个多月,肚子又大又圆,看着像是怀的双生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孙大夫人嘴馋,趁着怀孕胃口大开吃了不少东西。 肚子太大,孙大夫人坐一会就觉得腰酸,叫丫头扶着走路。 孙大夫人容貌出众,但因为怀孕,脸浮肿了一圈,看着像是发起来白面馒头,阮沁阳看着有忍不住想到自己。她嫁了人自然也要生孩子,而且应该不会只生一个,漫长的十月孕期,想想她就觉得恐怖。 “还是当姑娘的时候好,就是难受,也最多是因为没买到想要的首饰,这嫁做人妇,光怀孕生子这项,就叫人明白以前那些委屈的事都不算事。” 孙大夫人瞧见阮沁阳时不时看她肚子,轻声细语道。 “怀时累,养也磨人。”反正生孩子就是还债的,这个道理阮沁阳明白。 “听闻安平县主的弟弟就是县主带大的,应该是深有感触了。”孙大夫人跟着个没成亲身份比她高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聊什么,听阮沁阳提到孩子,干脆与她聊孩子经。 孙大夫人的儿子也是个小胖子,年纪跟阮晋砚差不多,比他活泼多了,此刻正撺掇着阮晋砚跟他一起爬树。 阮晋砚为难地看向二姐,二姐朝他笑了笑,明显就是不 打算阻止。 孙赟蔚见阮晋砚一直没动静,胖屁股朝他一撞:“你哥哥不是阮大将军吗?你怎么可能连爬树都不会?!” 阮晋砚这段时间扎马步,站的稳,孙赟蔚这一撞,阮晋砚退了几步就站稳了,他反而跌倒了地上。 一屁股坐在地上,孙小胖怔了下,旋即哈哈哈大乐,爬起来搂着阮晋砚蹦蹦跳跳:“你怎么那么好玩,再让我撞一撞。” 两个小胖墩挨在一起,又都是皮薄肉嫩,看着喜气十足。 孙大夫人叫了儿子别胡闹,见阮沁阳笑颜如花不介意的样子,就没多管,任由小子胡闹,拉着阮沁阳讲生儿养儿。 阮晋崤跟阮晋砚都算是她养大,在养孩子方面阮沁阳还算是有经验,只是不知道方法方向对不对,反正也聊得上。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阮沁阳带着砚哥儿拜别孙大夫人,孙小胖拉着砚哥儿的手恋恋不舍。 “我会找你玩的,别舍不得我。” 孙小胖把砚哥儿的话抢去说了,砚哥儿郁郁:“下次我们别爬树摸鱼,一起写字?” “你这小胖子没想到还挺好学。”孙小胖瞪大了眼,看向砚哥儿的小肉爪。 被一个比自己胖的小胖子说胖,砚哥儿彻底不想说话了,拱了拱手,站在一旁。 阮沁阳看着直乐,决定以后孙小胖没有经常上门找砚哥儿,她也要把砚哥儿轰出家门,叫他到孙家与他的小胖墩朋友一起玩耍。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蟹蟹订阅,蟹蟹地雷~ 抱住转圈圈~ 第27章 信徒 拜别孙大夫人,接着拜访的几家都没什么意思。 基本上送了礼寒暄几句就告辞了。卫伯府家里跟魏家差不多,几房一起居住,嫡女庶女一大堆,还有已经成婚的嫡子庶子的孩子,阮沁阳看着那么多人就心慌。 其实一般人家都是这个模样,但是阮沁阳习惯了家中人少,见到正常人家反而觉得不正常,人多矛盾就多,比起硬住在一起,分家反而能家和万事兴。 卫伯府与阮沁阳差不多年轻的嫡出小姐有四位,按着诗薇的介绍,值得打交道只有大房的六姑娘,跟三房的八姑娘。 这两房的男丁都有些本事。 阮沁阳见到两位姑娘,先注意的是卫六姑娘。 不是她长得出众,而是她满身首饰,打扮的富丽堂皇,不知道是打算待客还是炫富,而且目光还时不时打量她身上的穿戴。 阮沁阳大概看得懂她的眼神,大概是觉得会见到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没想到戴得首饰比她还贵重。所以觉得不舒服,非要从她身上挑毛病。 卫六姑娘来回扫视了阮沁阳几遍,目光终于停在了阮沁阳的鞋子上,指着她鞋上的豆大东珠:“这鞋我见过静妙穿过差不多的,之后就见了京城有不少相似的穿法,没想到连别地方来的,也做这副打扮。” 听到这话,阮沁阳就在卫六姑娘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来学人精那一套。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学了章静妙的打扮,哪个女人都不会愿意被说跟谁谁谁相似,明明自己费了心打扮,到别人口里就平白矮了谁谁谁一头。 “卫六姑娘这话说得好笑,这世上的东珠又不是都刻了章姑娘的名字,要是旁人把东珠戴在头上,那不就是寻了章姑娘镶鞋的珠子往头上戴,也不知道章姑娘晓不晓得卫六姑娘这般帮她树敌。” 不等阮沁阳说话,她旁的桑娥就驳了过去。 卫六姑娘早就注意到阮沁阳身边的桑娥与诗薇,说是丫鬟又比丫鬟打扮的要出挑,重要的是她们的模样,漂亮的叫人无法忽视。 阮沁阳被她们众星捧月,感觉人都发着光。 “主子说话怎么轮得到你插嘴!” “卫六姑娘阴阳怪气我家县主,我忠心护主有什么不对。” 桑娥翻了个白眼,又娇又俏。 卫六姑娘见阮沁阳也不阻止这丫头说 话,被气的发簪摇动。 “六姐姐少说两句罢,安平县主的鞋子我不知晓,但你这莲花如意簪不就是照着静妙姐姐那支打的?” 卫八姑娘慢吞吞地说道,语气真诚不过。 见自家妹妹都帮着外人,卫六姑娘“你们……”了半晌,再气也记得阮沁阳是个县主,骂不出话,干脆撒丫子跑了。 上门拜访,把人家主人给气走了,阮沁阳不禁觉得自己厉害。 “我六姐就是这样,县主不要介意。”卫八姑娘讲话慢条斯理,阮沁阳本以为她刚刚放缓的语气是因为想气卫六,现在看来就是个天生的慢性子。 “无碍,六姑娘应该是章家姑娘的信徒,所以看谁都想往章家姑娘身上扯。”阮沁阳漫不经心轻笑道。 她虽然觉得卫六无聊,但不至于牵扯到卫八姑娘的身上。 “信徒?”卫八姑娘姑娘品了品这词,觉得这非常适合诠释卫六平时的行为,笑了笑,“县主说得对,我六姐就像是静妙姐的信徒。” 她们都把章静妙当做平辈相交,她六姐却把章静妙当做对所有姑娘的参照标准。 卫六讨嫌,卫八脾气倒是不错,阮沁阳跟她聊了会,才告辞离开。 阮晋砚也从卫家男丁那儿退了出来,神情比之前还要怏怏,接触了卫家的这些同龄男孩,他竟然觉得那个孙胖子,更加有趣,值得打交道。 阮沁阳看出他在想事,敲了他脑门,问他在想什么。 阮晋砚觉得太过傻气,捂唇摇头。 “还有小秘密了。” 阮沁阳啧笑,大发慈悲没逼问他。 拜访完了邻居,阮沁阳回府先赏了诗薇跟桑娥,特别是桑娥,就如同她自己说得那般,单独的本事她比不上诗薇跟丹昙,但是综合起来她未必没有两人有用。 她身边的大丫头,青葵太过看重规矩,海棠除了夸她,其他时候嘴拙的不行,她身边就缺个伶牙俐齿懂眼色的。 桑娥判断力不错,晓得她不惧得罪卫六姑娘,直接就接了话头,损了卫六。 省了她开口的功夫。 不过这其中最该感谢的是她这个县主的名头,让她的身份一下子就跟普通的世家贵女隔开了,有了可以目中无人的资本。 为此等到阮晋崤归家,阮沁阳特意谢了他,送上了她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虽然是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但该谢的时候还是要谢,礼物是我早就备下了,就是等着到了京城,亲自拿给哥哥。” 不用丫鬟帮忙,阮沁阳双手捧着檀木镙钿盒。 阮晋崤接到怀里:“是什么?” “哥哥要不要猜猜?” 见阮晋崤盯着盒子,没立刻打开,阮沁阳随口说道,说完见阮晋崤垂眸沉思,真开始认真思考,止不住一笑,又没有透视眼,那么大的盒子怎么可能猜到她放了什么。 “哥哥还是拆开看。” “是头冠?” 阮晋崤没开,眸子微挑,猜测地道。 阮沁阳愣了下,难不成阮晋崤真有透视眼。 见状,阮晋崤打开,躺在绒布上的果真是个头冠。 掐丝海兽纹嵌黑曜石的头冠,奢华低调,冠在阮晋崤的发上,很合他的气质。 “我很喜欢。”阮沁阳还愣着,阮晋崤已经拿出了发冠,搁在手上细看。 “这是姑娘亲手画的图样,亲选得宝石,问了师傅该怎么制作,这发冠还有几道工序是由姑娘亲自完成的。” “沁阳做得发冠,我很喜欢。” 阮晋崤含笑,带着妹妹的名字,重说了一遍。 微哑的声音笃定真诚,阮沁阳对上阮晋崤黝黑的眼睛,都觉得自己真代替了师傅做了这发冠:“大哥别听海棠胡吹,我最多就是在师傅做东西的时候,帮忙递了东西。” “明日沁阳帮我戴上?” 阮晋崤想到了今早她为他梳头的感觉,十分期待。 “哥哥是觉得我手艺特别好,给你冠发冠的特别英俊?”阮沁阳倒也没拒绝,笑谈了几句,就问去了她好奇的问题。 “大哥怎么猜到是发冠的?一猜就准,让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海棠她们大嘴巴了。” 阮晋崤慢条斯理收好了发冠,才对上了沁阳好奇的眸子。 他为什么会猜到,自然是因为她从以前她就会为他备好一切东西,他二十生辰是在边外渡过,他缺的那个发冠,她当然会为他补上,只是时间早晚。 向来只有她在意他所需所想。 情绪涌上,阮晋崤突然很想握住沁阳的手,甚至搂她入怀…… “大哥?” 见阮晋崤盯着她不说话,阮沁阳手指他眼前晃了晃。 阮晋 崤回神,但涌起的冲动却未平复,压抑地轻拍了下她的头:“自然是因为了解沁阳,或者说是因为想从沁阳手里收到头冠。” 听到阮晋崤是想收,阮沁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如果说阮晋崤是阮家子孙,就算是在外面渡过的生辰,回到侯府,族里也该给他补过弱冠礼,但是这事在阮侯爷的刻意忽略下就没办。 而她爹会刻意忽略,当然还是因为阮晋崤的真实身份。 说起来都是阮晋崤那个皇帝爹的问题,以书里的描述,原因在外戚专权,皇上的孩子一个都没保住,把阮晋崤送到侯府,是念着他对心头挚爱的情谊,想让阮晋崤远离纷争,保住他的命。 随着皇上一步步的掌握大局,后宫里除了皇后的孩子,有命在的几个不是傻就是残,他只能把心思更放在阮晋崤身上。 迟迟不认,按照书里面的意思,那是因为皇上在考察阮晋崤,当他觉得他能独当一面,他又铲除了麻烦,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认回他,如若不然他宁愿阮晋崤做一辈子的臣子。 这父子情说深的确深,但阮沁阳觉着皇上就是先不宣布,让阮晋崤知道也没什么事,要不然在阮晋崤的心里中,他大概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爹嫌娘厌的孩子。 大概也就是因为一直不受父母喜欢,所以才格外在乎她这个妹妹。 “大哥哪天能均出假来?你到了京城就上任,每日要早起上朝,到点还要去兵部当值,晚上也得处理公文,京城恐怕都还没好好逛过?” 阮晋崤颔首:“这些日子除了兵部,就是在将军府,要是有闲也需要去拜访与家中有旧的长辈上级。” 听着完全就是暗无天日的愁苦人生,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平日里有空还要主动去找上级交流。 “那我先打听地方,等哥哥均出假,我们一起去逛逛?”阮沁阳原本只打算在附近逛逛,听到他那么说,起了心思认真找个好地方,让他缓解压力。 “沁阳,你能来京陪我,我真的很欢喜” …… 阮晋崤这份极致的欢喜,持续到见着沁阳跟皇上送的那几个美人说说笑笑才渐渐回落。 皇帝送给臣子的美人,都是经过专门调教的女人,用来笼络臣子。 他没碰她们的意思,所以让人把她们弄在府邸最远的地方,沁阳却把人接到身边。 阮晋崤扫过那几个女人朝沁阳巧笑的模样,眉 心拧起。 桑娥虽然觉得跟在阮沁阳身边极好,但能接触到阮晋崤,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两眼。 谁知道这男人对着阮沁阳就如沐春风,神色柔和的如同像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捧到阮沁阳的眼前,叫人看了眼馋,但这会儿阮沁阳没看他,他那眼神就像是阎王似的。 满是煞气,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丹昙跟桑娥做了一样的事,收获了一样的感触,两个人急忙收回目光,歇了那丁点心思。 “县主的筋骨软,学舞的话很容易。” 出去了一趟,丹昙发现桑娥得了沁阳的青眼,输给诗薇她愿意,但是跟桑娥相比,她自认比她厉害。 凑在阮沁阳跟前说话,说着就说到学舞。 阮沁阳对跳舞有些兴趣,常年在家中宅着,她又不可能像砚哥儿一样跟着阮晋崤跑圈打拳,连骑马她都觉得疼来着。 她以前就想着找几个舞师教她习舞,但比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舞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在世人看来,舞蹈这种利用自身身段舞动的娱乐,用处就是讨好男人。 阮侯爷不准她学,还罚了她的丫头,她不想因为这种事跟她爹置气,就搁下了。现在到了京城,身边又有现成的老师,倒是可以学一学。 “都退下。” 见妹妹说得起劲,真打算学舞,阮晋崤不愿当众扫她面子,挥退了屋里的下人。 “沁阳你学那个做什么?” 要是不赞同的是阮侯爷,阮沁阳会选择退步,但放在阮晋崤这儿,她半点都不惧。 “自然是活动筋骨,每日不是坐就是卧,走路走得远了我又脚酸,骨头都僵了。” “走路都受不了,沁阳觉得跳舞躺着就能练?”阮晋崤见她说着说着隐隐先往后倒,似笑非笑地拿了大枕垫在她身后,让她直接靠上去,“躺着有什么不好。” 他就爱看妹妹仿佛没骨头般懒洋洋的卧着。 “那不一样。舞姬因为常年练舞体态都很轻盈,如同丹昙她的五官不算特别,但身上的气质却十分吸引人,那便是练舞练出来的,哥哥还不明白我,能变美的事,就算累一点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从小被调教出来的美人,就是吸引人的气质也是媚气。 阮晋崤不止不同意沁阳学舞,还动了把那几人移出府邸的念头,皇上那 儿他再自想法子交代。 不过他未开口就听到妹妹懒洋洋地道:“反正我就是一时兴趣,学了也不会跳给旁人看,最多叫哥哥跟砚哥儿当个看客,又没甚关系。” 沁阳跳舞给他看? 阮晋崤目光灼灼,理智跟嘴背离,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信徒,大哥大概就是沁阳最忠实的信徒了,不过他不搞传播那一套,而是把神像偷了,藏到被窝里,自个偷偷信奉。 第28章 入学 阮沁阳想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担忧他的不同意,意料之中得到了应承,阮沁阳让下人收拾了间大屋子,让丹昙备需要的东西。 至于桑娥她们自然又跟着她出去闲逛。 桑娥跟了阮沁阳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快活日子。大家闺秀的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套不到阮沁阳身上。 阮沁阳行动自由,将军府邸的下人都听她的命令,特别是她手上的银钱又跟花不完似的,有时候看到什么好看的发簪饰品,见着她们合适就直接送予她们。 阮沁阳虽然是女人却愿意见美人更美,还觉着她们漂亮带出门有面子,亲自为她们选了不少布料制衣。 简直就是梦中幻想的神仙日子。 私下桑娥忍不住跟诗薇感叹,要是阮沁阳是个男人就好了,她也不用想等到阮沁阳离开京城去勾引阮晋崤,直接就跟她走了。诗薇没答话,但表情透出的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比起阮晋崤,阮沁阳好打交道太多,特别是她对她的信任和重用,让她觉着受宠若惊。要不是知道皇上下的命令,阮沁阳怎么都不可能知道,她都以为阮沁阳知道什么。 玩了几日,终于到了砚哥儿该入学的日子。 阮沁阳在孙大夫人的指点下,弄到了幅三代名大师的画迹,价钱不低不高,听说那老夫子就喜欢这个,便选了这个当拜师礼。 砚哥儿把阮沁阳那番日日学习,会把脑子学坏的理论听了进去,觉着入学前稍微挪出些时间玩乐也无碍,所以每日跟阮沁阳走街串巷,连被推到孙家,去找孙小胖玩耍都无太多意见。 不过这些事情,只限于未入学前。 去书院的第一天,砚哥儿起了个大早,提前练了马步,便焚香沐浴,不假他人手,把书院发下的学子服妥帖穿在身上。 对着镜子正衣冠,收好了文房四宝搁入箱笼,才去了膳厅。 他是最晚到的,没到大厅就听到了二姐的笑声,砚哥儿略微迟疑,犹豫地走到了大门口,就见二姐见了他笑得更厉害。 眼睛笑成了弯月,眼角还有颗笑出来的泪水。 阮晋崤扶住了她肩膀,怕她乐得厉害掉下凳子。 砚哥儿无奈,见这情形就知道是下人把他早上做得事报到了二姐跟前,正步踏进了厅中,目不斜视地坐上了椅子。 见他正经八百,阮沁阳想止住笑,憋了下笑得更花 枝乱颤。 焚香沐浴…… 都怪下人禀报的太晚,要不然她一定早早从床上爬起去看那情形。 阮晋崤见妹妹往后倒,上前一步让人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沁阳。” 看着沁阳倚在他怀里抹眼泪,阮晋崤捏捏她的脸,“你再笑我就要帮砚哥儿整治你了。” 说要整治,语气却又软又宠,偏偏砚哥儿听不出,还朝自家大哥投去感激的眼神,想着还是大哥好,就是再宠二姐,也会为他做主。 “既然入学就该收心好好读书,砚儿焚香沐浴,拜至圣先师,是为了与这几日的玩乐告别,之后好好做学问。” 砚哥儿奶声奶气地解释自己的行为,道理是对的,但是阮沁阳想到他一个小团子,伸长胳膊都不一定够的上供台的香炉,没人教自个就想着拜孔子,光想那画面她就觉得有趣。 阮沁阳擦干了眼泪,抿了抿嘴:“我就是大早上心情好,笑得开心,倒叫你们两个看不顺眼了。” 平静地用完了早膳,阮沁阳拿了条翡翠珠子缠丝璎珞颈圈给砚哥儿戴上。 “跟你这身学子服算是相配。” 砚哥儿见向项圈花样不算复杂:“谢二姐。” 这回出门是家中三人一起出,阮晋崤送沁阳和砚哥儿到了书院门口,才快马去兵部上值。 阮沁阳在书院门口等了会,砚哥儿不知道她是等什么,远远看到了孙家的马车,人愣了愣。 诗薇在一旁解释:“四爷读书有伴了,有孙家小少爷做同窗。” 孙家是诗书世家,孙小胖在家中开蒙,打算到了一定年纪有了定性再往书院送,而知道了砚哥儿要进书院,也闹着要去书院。 然后砚哥儿就得了那么个惊喜。 “没想到?” 孙小胖下了马车,先工工整整地给阮沁阳行了礼,才朝砚哥儿挤眉弄眼。 “在家读书无趣极了,我早就想进书院,偏偏我祖父不同意,也幸好那日我们遇到我祖父,你又是写字又是背书,我祖父觉着我跟着你能互相进步,就同意了我上书院。” 话说得太急,孙小胖中途咽了两口口水才说完,但阮晋砚是完全听清了,没想到竟然是他做得孽。 “而且我与你一样都要拜梅夫子为老师。” 孙小胖喜气洋洋,见着小伙伴不笑,伸手 扯了扯他的脸颊:“高兴傻了,怎么不笑。” 阮沁阳最爱看这两个小胖子互动,想起备下的东西,阮沁阳朝孙小胖招了招手。 取了条跟砚哥儿一模一样的项圈给他戴上:“蔚哥儿以后可要多带我家砚儿玩,他在京城也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听说这书院还收的有女学生。” 收了礼物,孙小胖肉拳拍了拍胸膛,一副一切都交给我的霸气模样。 “阮二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砚儿。”应承完了,凑近砚哥儿的耳朵,小声道,“我也听说了书院不远地方建了个梅香琴院,收得有女学生,我带你去扯她们的辫子去。” 砚哥儿:“……” 两个小团子邀着进了书院,阮沁阳看着他们背影,忍到了他们听不见的地方才笑出了声。 诗薇她们也忍俊不禁,又心疼砚哥儿的无奈,又忍不住觉得这样才有趣。 “县主为四爷用的心,四爷一定会明白。” 读书虽然重要,但既然孩子就该有点孩子的快乐,而不是一味的学习模仿大人。 送完砚哥儿,阮沁阳大约是因为乐了一个早晨,体力用了大半,回转的路上,懒懒地趴在软枕上。 桑娥怕阮沁阳无聊,自告奋勇取了笛子吹曲,为阮沁阳解闷。 算是被桑娥和丹昙争宠影响了,诗薇清了清喉,合着桑娥的曲,唱起了简略版的醉花阴牌子。 唱腔圆润,比戏曲要清婉,别有一种新奇韵味。 乐曲传出马车,路人不由纷纷侧目,见着是女眷用的翠盖珠缨八宝香车,还有几人跟着马车想多听一字半曲,被跟随的侍卫瞪了才呐呐停了脚步。 章静妙早打听了阮沁阳今日送弟弟入学,特意想制一场巧遇,倒是没想到瞧见了这一幕。 听到外头有人赞叹香车美人,轻笑了声:“这安平县主是个会享受的性子。” 语气淡淡叫人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贬损。 “卫六小姐说安平县主身边带着两位陛下御赐的美人,该就是她们在唱。”章静妙身边疏绿道,“赏给阮大人的美人,安平县主却带在身边,还当街让她们唱曲作乐,这性格……” 疏绿表情像是吃了苦莲,不知道怎么形容阮沁阳的行为。 要是放在男子身上这就是贪图享乐,为人不齿的纨袴子弟,但放在女子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章静妙掀了帘子:“叫吴二去打声招呼。” 原本章静妙并未把阮沁阳放在心上,不过是个蠢货罢了,重生回来也没想着打听她的消息。那日听到阮晋崤替她请封县主,才注意到她。 再等到她到京城,那惊鸿一面,这几日她不住想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她跟她一样都是重来一世,也不该变成这样。蠢货不会因为再有一次机会,就变得玲珑剔透,美貌大气。 而从镇江打听来的消息,阮沁阳又与她上一世的认知差不多,骄纵奢华,贪图享乐。 也怪她上一世并未多注意阮家,清楚的也只是阮晋崤被陛下认回,培养成皇位继承人,知道他曾经有段求而不得的感情。 上一世阮姀是被阮沁阳折磨致死,如今阮沁阳都来了,那谁折磨阮姀。 她有一大堆想不通的问题,而关键点就在阮沁阳身上,所以就起了单独见见她的心思,希望能解她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第29章 介意 “我家姑娘见到了镇江侯府车徽,差小的来问问车上是不是安平县主?” 吴二边说边递上了章家标记。 章家姑娘? 马车里的乐曲暂停,桑娥与诗薇对看了眼。 诗薇看了眼帖子上属于章静妙的私章,掀了帘子下车:“正是县主,不知道章五姑娘有何事?” 片刻诗薇回车上,朝阮沁阳道:“章五姑娘去卫伯府,正巧见到县主的车子,问县主是不是回府,若是同路可否同去。” “哦,那就一同。” 阮沁阳想到了卫伯府的卫六姑娘,看来章静妙与她“信徒”的关系还不错。 “是否邀请章姑娘上车?”诗薇问完,对上阮沁阳懵懂不解的眼神,也跟着愣了愣,“县主不想跟章姑娘交好?” “哦……” 这会阮沁阳应得声音长了些,她自然感觉得到章静妙对她示好,从之前的帖子,到现在路上遇到特意打招呼,但她就没考虑过接招这事。 因为章静妙会是四皇妃,四皇子的皇位被阮晋崤给抢了,皇后与四皇子都没好下场,章家自然也受了牵连。 就算不把章静妙当敌人,但也做不成朋友。 “不必了,两家本来就没交情,这般随意邀人怪尴尬的。” 章静妙都这般递橄榄枝了,不接才是尴尬?诗薇想着,但见阮沁阳神色淡然,她知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就未多说,直接出去吩咐了车夫 疏绿等了半晌,见阮沁阳的马车动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姑娘,你说那安平县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乡下地方来的都这样?” 疏绿是气急了,被主子扫视,才注意到自己口不择言。 不过也不怪她气,在京城哪家姑娘不是挤着求着与她家姑娘交好,这次她家姑娘主动递了话,说一同走。 她们两家一家是马车,一家是轿子,这怎么看阮沁阳也该邀请她家姑娘同乘,要不然速度不一致,算是什么一同走。 前头的马车似乎也注意到了速度的问题,特意让马车放缓了速度,好让章家的轿子跟在后头。 疏绿一脸菜色:“姑娘,我们不然还是另走?” 就算有县主封号,也不过是个侯爷之女,而且还不是京城的侯爷,哪值得她们家小姐那么委屈。 章静妙的面色没 疏绿那么难看,但也没了笑意,上次匆匆一面,她觉得阮沁阳不同上一世,进退落落大方,成了聪明人,现在看来大约是她错觉。 但说了一同去,再另走就成了出尔反尔。 “跟上。” “姑娘……”疏绿心疼自家姑娘,心中把阮沁阳骂了千万遍。 “县主不搭理章五姑娘挺好,桑娥就见不惯她那副所有人都该巴着她的模样。”桑娥将帘子捏开了一个小角,去看后头的轿子。 “噗……”桑娥捂唇轻笑,“以前倒不觉得章家那么寒酸,但跟县主的马车对比起来,章五姑娘那顶轿子素的像是家中都拿不出几个铜板了。” 诗薇听着却想起了其他:“县主,诗薇突然想起了曾经关于章五姑娘的一桩事。” 阮沁阳抬了抬眼,等着诗薇的话。 人要出名有名气,自然是各种事堆砌出来。章静妙除了才学,还是个受“俗女”妒忌的仙女儿。 “是桩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闻,说是有位打扮奢华的小姐嘲讽章五姑娘打扮寒酸,然章五姑娘一话不说,她丫鬟却气不过,为她姑娘打不平,说辽东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她姑娘捐了所有私产,连首饰都变卖了……” 那么一个先抑后扬,可想而知,章静妙的名气又会高到什么程度。 那阵子,连说章静妙是天仙下凡,救苦救难的都有。 “章家为女儿造势就造势,还非得踩其他姑娘,弄得像是讨厌章静妙做派,就像是嫉妒她似的。”桑娥没好气地说道,不过诗薇提了这个醒,桑娥也怕了章静妙的那些追求者,“县主要不然还是请章五姑娘上马车?” “原来是她开的头……” 诗薇一说,阮沁阳也想起了桩往事。 她从小受宠,又喜好奢华,镇江看不顺眼她的姑娘多了去了,有一次便有人拿她铺张浪费说事,说民不聊生,她却还过得这般奢华。 想来就是章静妙这事给她们的想法。 “那县主是怎么办的?” 诗薇忧心问道,这事一处理的不好,连带着影响整个家族的名声。 “我用了跟章五姑娘一般的方法。”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阮晋崤没从军之前来钱的方法是带着人剿匪,有时打听到了哪家为富不仁,就冒充匪徒去劫富养妹。 阮沁阳没接收家里产业时,手里就有不少的 银子,接手家里的产业,之前得的不少脏钱正好就被她洗了。 加上她会做生意,自然钱越赚越多,她无意当首富,只是喜好享受,除了供家中花销,许多钱都散出去了。 阮晋崤从军她阻挡不了,怕他过的差,十几家的店铺的收入每个月都换成了粮草往辽东送,送得次数多了她嫌路费比粮草还贵,打听到越往那边的店铺越便宜,干脆开了一路店子,把南方的东西运到那边卖,再把那边东西运到这边换钱。 生意做得大,自然需要人手,需要打通这一路的关系,阮沁阳本来就没抱着赚钱的想法,所以用起来也格外大方。收留无家可归的难民,建房买地,培养人手;又放粮,捐钱修路办书院,讨好当地官员。 她做得一桩桩事,目的是为了阮晋崤,但修饰说出来,那就是散尽家产只为民,试问有几家闺中小姐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又花了钱修路办不收学费的书院。 所以说出来,就叫人哑然了,谁还敢说她铺张浪费。 阮沁阳寥寥几句说得诗薇与桑娥目瞪口呆,半晌回不了神。 “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传到京中?”诗薇知道阮沁阳聪慧,却没想到她有那么厉害。 “那些找茬的人气都气死了,怎么可能为县主传话,让别人知道县主多厉害。”桑娥一脸兴奋,“县主这些事青葵与海棠应该清楚?桑娥可要好好问一问,组织好语言,等到哪日有机会,也要来一招先抑后扬,章五姑娘那点小事被章家造势成了仙女下凡,那我们家县主这般,不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阮沁阳扬唇:“欲扬先抑是有意思的事。” 谁不喜欢被夸奖,她吃喝玩乐长得美,偏偏又善良仁爱关心民生疾苦。 她可喜欢看那些在她身上找毛病的人,最后惊的目瞪口呆的反应了。 马车的里的曲调又响了起来,这次比上次更加愉悦轻快。 等到了将军府门口,才缓缓停下。 阮沁阳下了车:“章五姑娘与卫六姑娘是好友?” 章静妙听了一路的曲子,心情不怎么好,但见着阮沁阳连反射性地挂上了笑:“我与卫家几位姑娘交情都不错,以后大概会常遇到县主。” 阮沁阳点头。 “县主可介意与我们一起谈天说话?” “我倒是不介意,恐怕卫六姑娘会介意。”阮沁阳轻笑,上次卫六被她娘压着 给她上门道歉,和她的仇算是结下了。 章静妙表情不解,阮沁阳却没给她解惑的意思。 说了下次有机会再见的客套话,阮沁阳就进了府。 章静妙瞧着她的背影,婷婷嫋嫋,宛如青莲立于碧水,本来她是为了解惑,此刻反而更看不透她。 只怪她重生太晚,醒在阮晋崤大胜之后。四皇子的德性是没得救了,皇后与袁家就算知道了阮晋崤是皇帝之子,也兴不起多大波浪。 而他们章家也没本事捧出个明君,为保家族,只能顺应历史,接近阮晋崤讨好皇上,免除未来的灾祸。 她从来的想法不是嫁给谁,而是她要当皇后,不管谁为帝,她都想做那一国之母…… “县主,可是不喜欢我?” 章静妙目光幽幽,突然启唇问道。 “章五姑娘这话叫我该如何回答?” 阮沁阳微怔了下,眉眼间流转丝丝为难苦恼。 桑娥接过话茬:“章五姑娘,算起来我们县主并未与你见几面,话说起来十根手指也数的清,章五姑娘就问起喜欢不喜欢,章姑娘总是这般行事?” 问这种仿佛有人刻薄了她的话,不捧着她就是不喜欢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桑娥说完本以为章静妙会脸色难看,却没想她“扑哧”一笑,笑靥如花,仿佛之前之前那没头脑的话不是她问的。 “我初见县主便有种亲近的感觉,觉得县主神仙相貌,想与县主多说几句话,因为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时忘了形竟然问出来,县主能否别与我计较,觉着我冒着傻气。” 章静妙这番话说得又调皮又可爱,加之她容貌出众,笑起来灿如春华,桑娥都忍不住呐呐。 倒不是被她的美貌迷惑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何那么放低身价来讨好她们家县主。 “静妙,你……” 卫六听到章静妙来了,特意到前门来接,听到她说得话,脸色就跟踩到屎了一样,“静妙……既然来了就快进府。” 说着,卫六姑娘挽住了章静妙的手,想把她直接拖走。 一个乡下来的女人,神仙相貌?章静妙怕是疯了。 章静妙挣开不了,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想起了刚刚阮沁阳说得“介意”,想着阮沁阳大概是跟卫六有什么龃龉,才对她淡淡。 阮沁阳朝她 们挥了挥手,含笑未说什么。 踏进府门,诗薇还在想章静妙的话。 “县主怎么看章五姑娘?若是跟她交好,在京城县主能少许多麻烦,轻而易举就能进入许多贵女的圈子,但诗薇总觉得章五姑娘想与县主交好的心情太急切。” “进了她的圈子有何用,她那般性子,认识的世家公子怕都是追捧她的,我来京城是为了找英俊夫婿,又不是为了交比我受欢迎的朋友。”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说到英俊夫君,阮沁阳倒是期待等会能见到的楚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地雷哟~ 明天早上十点更~ 第30章 画册 楚媏的个性不一定比章静妙好,但绝对比章静妙值得结交。 第一延平郡王府跟镇南侯府的关系不错;第二延平郡王效忠皇上,在皇上选定阮晋崤为继承人之后,成了阮晋崤的绝对拥趸。 因此,阮晋崤表现的对楚媏兴趣不大,但是她还是很看好楚媏跟他。 至于阮姀,如果他们还有缘分,她还是不看好,不是介意梦里面那些事,只是阮姀的性子不行,当宠妃还可,若是当皇后估计满身破绽。 而他们阮家养了阮晋崤就够了,若是在给阮晋崤送个庶女当媳妇,叫世人怎么想。 对阮家最明哲保身的方法,就是拥护阮晋崤登上帝位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越低调越好,要不然皇上为了保住儿子,把儿子送给别人当儿子的事总会一直被提起。 “你们觉得我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阮沁阳平时不爱想麻烦事,但一动脑子就刹不住,东想西想的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虽然跟阮晋崤一起长大,但却一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上次问他,他也敷衍的说他只看得到她,难不成他都二十岁了还没开窍? 桑娥在跟海棠一起泡茶,听到阮沁阳的问题,愣了愣,她若是知道,哪会被阮晋崤冷落那么多天,最后喜洋洋的在这泡茶。 与桑娥同样,几个丫头都摇了摇头。 “以前在府邸,若是有丫头接近大爷定没有好下场,很难清楚大爷喜欢什么样的。”青葵为难道。 “好像除了对姑娘好,就没见过大爷对哪位姑娘有好脸色。”甚至已逝的侯夫人,都与是大爷不亲近。 “要不然县主亲自问大人,桑娥觉得,大人不会瞒着县主。” 就怕他不想瞒,只是都能生子的年纪了还没开窍。 等到楚媏来了,阮沁阳都还在想阮晋崤开窍的问题。按着她听过的知识,男孩子十四五岁就该做春/梦,但是阮晋崤的院子,就没听过他脏了被子之类的。 阮晋崤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那胖弟弟送书院了?” 楚媏习惯带着一群跟班出行,这次来将军府做客,也是前呼后拥,带了一群依附在郡王府下的小家族闺秀。 她瞧见阮沁阳后面的几个丫鬟,诗薇她们三个各有特色,除此之外她原本那两个丫头一个清秀一个娇 憨,容貌也算中上。 被她们拥着似乎更加养眼,楚媏动了提高跟班颜值的想法,不过目光转到阮沁阳的脸上,她这个想法就散的一干二净。 她可没阮沁阳那张脸,压不住那么多的漂亮丫头。 “今早才送的,以后隔日接回来一次。” 原本书院都是住宿的多,阮晋崤也给阮晋砚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让他寄宿梅夫子的家中,但是阮沁阳舍不得半个月才见一次阮晋砚,就说定了隔日。 孙大夫人那边也是不舍儿子,所以就让孙小胖跟阮晋砚每逢单日一起结伴回家。 楚媏对砚哥儿印象颇好,听到见不到微失望。 “这几日你可去了什么地方,要不要我带你在京城到处逛逛?” “我家在京城也有几间铺子,我去看了看,还有几处我爹到京会住的房产,我也去打整了下。” 那么说起来,阮沁阳觉得她这几天都没玩什么,最多也就是打听了京城有什么有名的酒楼,吃了几餐外食。 “媏姐姐愿意带我去好玩的地方逛逛自然好,我还跟我大哥道,等他沐休有空,带他散心,总不能把精神全耗在公务上。” 听到阮沁阳提起阮晋崤,楚媏神色一软:“阮大人的确劳累,听我二哥说,他上任便有忙不完的事,这几日才解决了一桩与都督府之间的兵械纷争。” 听到楚媏的话,阮沁阳眨了眨眼,深觉自己这个妹妹,还不如外人,她只知阮晋崤事多,早出晚归,却不知道他解决了什么纷争。 见阮沁阳一双妙目盯着她不说话,楚媏脸色一红,强装镇定道:“不是我特意去问,只是我兄长恰好说了。” “媏姐姐的兄长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是否?” 阮沁阳早跟诗薇打听了京城未成亲的公子哥,其中就包括了楚媏的哥哥。 “嗯,你问这个作甚?”楚媏莫名其妙。 “你提起我哥哥,言语不自在,我怕你觉得尴尬,所以提起了你哥哥,只是我不知郡王府二公子可有什么烦恼,平日都做了什么事?” 阮沁阳眼眸弯弯,问得落落大方,楚媏反而什么都没多想。 随意说了两句自己二哥的事,楚媏习惯掌握话题,便问阮沁阳:“你有无递了帖子进宫?” “进京的第一天便递了。” 受了封号,按理说是要进宫谢恩,只是阮沁阳 原先在镇江不方便,所以朝着京城方向磕几个头就成,现在既然到了京城,阮晋崤帮她写了折子,至于皇后什么时候有空召见她,就要看运气了。 写折子就是走个过场,折子能石沉大海当然最好,不然进了宫要朝这个行礼又要朝那个行礼,实在太麻烦。 楚媏却不那么觉得,听到阮沁阳递了帖子几天都没动静,拢眉道:“我进宫见太后时提一提,虽受了封,但没谢过恩,总像是没过明处。” 知道楚媏这是真心为自己着想,阮沁阳认真谢过:“本该是我上门拜访媏姐姐,没想到媏姐姐不嫌弃亲自来了,还处处为我着想。” 虽然知道她对她客气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瞧上了阮晋崤,但她还是谢她这番费心。 “我们两家是世交,不讲究这些。” 楚媏摆了摆手,原先她听旁人说,还以为阮沁阳极难打交道,但相处过后觉得还成,倒不完全是为了阮晋崤跟她交好。 两个都不是难打交道的人,聊了几句就算是熟了,楚媏听到阮沁阳朝她打听京城相貌出众的世家公子,略微愣怔。 “我还以为你找位赘婿。” 赘婿当然也在阮沁阳的考虑之中,但是精细养出来的世家公子,跟小户人家养出来英俊少年差别还是有的。 她又想要未来夫婿容貌出众,又想要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有眼界有胸襟,懂得享受,不愤世妒俗,对了,最好家中是早分家的,不要一大群人住在一起,父母也是好相与的。 楚媏听到阮沁阳的要求半晌无语,阮沁阳不解:“我的要求算是高吗?” 高倒不算,毕竟阮沁阳的条件摆在这里。 “我只是没想到你想得那么清楚明白而已。” 楚媏的目光不由移向了盛了明前龙井的掐丝珐琅缠枝桃桂茶盅,扫过桌上造型别致味道特别的点心,还有周围的摆设…… 看得出这阁楼为了待客特意布置过,移种了许多茂盛花草,她随意一瞧就见到几株特殊品貌的兰花。 凭郡王府的财力,倒不是她做不到这般,但只是普通上门的客人,她根本不会想做得那么细致……就算是贵客上门,估计她也不会注意到把阁楼围帘换成雨过天晴纱。 “京城的容貌出众的世家公子不少,早分家,没有跟家族同住的也有一部分,只是他们的胸襟如何,是否愤世妒俗,我就不知晓了。” 楚媏说完给阮沁阳列了几个名字,见阮沁阳神色认真,心中冒出中奇怪的感觉,她上门明明是为了了解阮晋崤,为何跟阮沁阳讨论起不相干的男人。 重要的是讨论的津津有味,她都有些动心。 “临鹤公子?” “他是礼部侍郎的嫡子,生得一副清高无尘性子,上届科考因为游历山水错过,推迟到了这次,他才学出众,得过许多有名望的大师夸奖,这次科考一定榜上有名……长相极为出众。” 最后一句是重点。 楚媏其实挺讨厌临鹤,因为他爱画爱美,她长相只是中等,所以没得过他青眼,两家又因为是熟人经常见面,每次看到他她都一肚子气,但这一切都阻碍不了他长得俊美无俦。 看出楚媏提到临鹤时的特别,阮沁阳眼睛亮了亮。 水汪汪的眸子骤然发亮,如同繁星闪烁倒影秋水之中,璀璨迷人。 楚媏真觉得阮沁阳该早点来京城,那样就没章静妙什么事了。她就没见哪个姑娘犯花痴还能犯的那么好看。 “临鹤常去北边的太佛寺,耗在青山碧水间作画,我差人打听打听,反正我要带你逛京城,第一个地方选在佛寺也不错。” 阮沁阳点头,同意这个安排。 阮沁阳向来恩怨分明,楚媏这般,她打算也在阮晋崤那儿下下功夫,该开窍就开窍,若是两人实在没可能,她也不能占楚媏这份好。 楚媏从将军府出来恰好碰到了从卫府出来的章静妙。 两人见到均是一愣。 看了看各自出来的地方,章静妙心思百转,阮沁阳对她不假辞色,倒是把楚媏当做座上客。 楚媏轻笑:“没想到章姑娘跟卫伯府的姑娘关系甚笃,从城南跑到城北做客。” 她虽不知道章静妙打得是什么主意,但她感觉得到她对阮晋崤的兴趣,她那眼神叫人看了就烦。 章静妙扬唇:“并不算远。” 论起来郡王府离将军府还更远,但章静妙没直接说出来,楚媏也不可能争辩。 满肚子气地看着章静妙上轿子走了,楚媏正想上马车,将军府的门房弓着腰靠近楚媏的下人说了几句,听得那下人眉开眼笑。 楚媏瞧见,瞪了瞪眼:“当着我的面,碎言碎语个什么。” “回县主,说得是关于章五姑娘的事。” 下人把章 静妙半路遇到阮沁阳,又跟着阮沁阳马车一路,后头又问阮沁阳喜不喜欢她的事说了遍。 楚媏听得满肚子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忍不住“扑哧”一笑,这阮沁阳还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 反正她跟阮晋崤成与不成只看缘分,只要不教章静妙钻空子,让阮家人另眼相待,她就气不起来。 “县主再这般看桑娥,桑娥就害羞了。” 桑娥怯怯地说道,水灵的眼眸眨了又眨,作出一副小女儿情态,不敢去跟阮沁阳对视。 知道她是故意作这副模样逗趣,阮沁阳轻笑声,又去看诗薇。 诗薇比她聪明,联想到阮沁阳之前问阮晋崤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揣测道:“县主是烦恼阮大人不懂情爱之事吗?” 桑娥差点被口水呛到,目瞪口呆地看着诗薇,这也太直接了。 不过让她就想到的是阮沁阳镇定自若,对谈论自家大哥的私房事一点都不避讳。 “你有什么好想法?”就跟她拿发冠给阮晋崤一样,从小阮晋崤的大事因为她爹娘忽视,都是由她来办。 到了一般世家公子哥该安排通房开荤的时候,她觉得这事没道理,就没给阮晋崤安排,但她爹倒是弄了两个貌美丫头,只是被阮晋崤扔出了门。 她觉得阮晋崤做得对,特别还拐弯抹角地夸了他。 好像那之后他就对姑娘避之不及了,连带屋里伺候的都换成了小厮。 可惜她已经忘记她当初说了什么,是不是健康教育出了问题。 “县主问诗薇,诗薇只能说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到县主这儿。”她虽然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想法,但她被派来除了打理将军内院,就是为让阮晋崤了解情爱,“桑娥勾/引过阮大人几次……” 屋里的视线转向桑娥。 桑娥尴尬讪笑:“可到了县主这儿,阮大人才正眼看过我。” 这不近女色的样子活脱脱的是佛陀转世。 阮沁阳想了想:“你们有没有……画册?” 此画册非普通画册,瞧着阮沁阳水汪汪的眸子透着暧昧,几个丫头瞬间就明了了。 她们来伺候男人,这些东西自然是有的。 得了七八本册子,阮沁阳拿在手上掂量,青葵几个脸皮薄的早早躲了。 阮沁阳想着,总得检查检查这些东西有没有问题,便开了一本…… 不得不说,这些画册算是上乘,人物画的很精致清晰,人物的器官也描绘的十分写实,水迹、毛发清清楚楚。 看前面几本,阮沁阳都是抱着觉得有趣的想法在看,等看到丹昙送上来的,有点回不过神。 大约是丹昙是舞姬,她拥有的画册也格外不同。 每幅画女人的身体都是人类极限的姿势,看到有幅女人双手缠着缎带,悬空一字腿…… “……这样也行……” 阮晋崤的房间是全府禁地,如果说除了阮晋崤本人之外谁能进去,当然只有阮沁阳。 拿着画册,阮沁阳有些犹豫,哪有妹妹拿这些东西给哥哥看的。 而且之前困扰她的梦虽然已经越来越淡,她也不会看着阮晋崤就肚子疼,但总还是有些奇怪。 可越是被梦境困扰,就该让阮晋崤早早瞧上心仪的女子成婚,她才能彻底忘记那些事情。 梦里面阮晋崤没跟别人发生过关系,唯一跟她这躯壳发生,还是报复形式,当做酷刑的一种。 说不定是真有什么生理毛病。 想了想阮沁阳还是备了个盒子,把书本放了进去,进了阮晋崤的房间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第31章 看书 送这种东西,阮沁阳就是傻了也不会用自己的名义,吩咐下人说是阮侯爷送的,她没打开过盒子,不知道是什么。 人紧张就容易说多余的话。 伺候阮晋崤的下人都是一丝不苟的性子,自然把她的话完完整整传到了主子的耳里。 听闻是阮侯爷送来的东西,阮晋崤本来没几分开盒子的心,闻言指尖在盒上轻敲,既是沁阳看过的东西,看看也无妨。 阮沁阳觉得太高难度的书籍,不适于初学者,里面就放了两个本,而且还是有前情故事,男女水到渠成。 阮晋崤面容淡漠地一页页地翻过去,眼中的兴味不大,但两本看完了才把搁下。 “大人,需要小的把东西收起来?” 自家主子跟阮侯爷的关系冷淡,他送的东西一向是进了库房暗无天日的放着,阮晋崤完整看一遍,弓藏就觉得稀奇了,见他看完就问道。 阮晋崤并未回话,安静了会,抬眸觉得屋子中有个多余的人,拢了拢眉:“出去。” 弓藏:“……”原来主子一直不知道他在旁边伺候。 合了门,弓藏不由瞄了眼桌上的书本,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东西,让他家对万事都不在意的爷看得那么入神。 “我大哥呢?” 到了用膳的时候,阮沁阳没看到阮晋崤,不解问道。 “大人公事繁忙,草草用了膳又回了兵部。” “忙成这样?” 阮沁阳想起了楚媏说得话,不是才解决了事情,难不成又有新麻烦……吩咐厨房给阮晋崤继续炖补汤。在厨房问起用料的时候,阮沁阳突然想起了那几本书。 难不成不是公事,而是大龄处男受不了刺激…… “既然入夏了,大哥又日日在外奔波,用料就多备些清热败火的。” 隔日,阮沁阳以为阮晋崤还要躲一日,没想到他早早坐在了膳厅,往常微湿的头发今日早就晾干,看样子是早早就起了。 “砚哥儿去了书院,总觉得家中有些静。” 其实阮晋砚话也不多,只是原本三人的饭桌只剩两人,阮沁阳有点想小胖墩,就开了口。 “我今日下值接他回来。”阮晋崤声音微哑,低沉的如同含了一团火在喉咙。 阮晋崤开口,阮沁阳就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受了风寒?” “嗯。” 阮晋崤看着妹妹,黑眸幽幽,微微颔首。 也不知道这“嗯”的是晚上没睡好,还是受了风寒。 “天热伤风可不得了,奴婢这就叫厨房先备碗姜汤。” 青葵说完,海棠立马接道:“奴婢去请大夫。” “不必。”这声更哑,阮晋崤轻咳两声,“赶不上上值的时辰,我到了兵部再看。” 阮晋崤越想控制自己眼神不往阮沁阳那儿看,视线里阮沁阳的身影就越挥之不去。 那些画册子说不上新奇,他在辽东的时候,那些混乱地界不用画册,随意走个偏僻巷道,就能见到窑姐儿做生意。 更何况军中还有妓营。 他知晓那回事,只是没兴趣罢了。用他身体的某部分进入陌生女人身体,与她肌肤碰触,他就是身体有自然需求的时候,也没想过找女人。 而那些画册特别的地方,大约就是他的沁阳看过。 阮晋崤从未如此厌恶阮侯爷,那些恶心东西交给沁阳作甚,但他却不自主的脑中浮现沁阳看这些画册的模样。 甚至于想了些不该发生在他和沁阳身上的事,他总是喜欢碰触沁阳,觉得她身上柔软,原来他心底早就与她亲密的念头,不是停留在摸手摸头,而是更亲密无间…… 送了阮晋崤出门,阮沁阳不忘交代:“要是实在不舒服,就请假回府休息,我就不信缺一日就会把你革职查办了。” “好。” 阮晋崤浓黑的眸子暗光沉浮,突然道:“沁阳,你真漂亮。” “嗯?”阮沁阳莫名其妙地看着阮晋崤,好端端的夸她做什么。 阮晋崤不过是想叫叫她名字,至于说什么,心底最渴望的不能说,也只有夸赞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而这夸赞本也算是他心底渴望的一种,他喜欢沁阳的美,喜欢到想把她缚在掌心,教她只为他一人绽放。 扬唇一笑,阮晋崤眉宇间的淡漠冲散,眼底透出丝丝宠溺:“发现这几日来去匆匆,没仔细看沁阳,今天仔细一看,就想夸夸。” 阮沁阳鼓了鼓唇,那么会说好听话的人,怎么就没对象。 楚媏是个行动派,跟阮沁阳约了去佛寺,阮晋崤出门没多久就给她递了帖,让她快些准备,带几套衣服就 成,她已经准备出门来接她。 “栖霞县主也太急性子了,哪有这样临时叫人出门。” 海棠边说边开柜子,“幸好姑娘什么衣服都备的有,也不会慌乱无措。” 阮沁阳想着楚媏那么着急,大约是打听到了那临鹤在太佛寺。 “她带着你家姑娘玩,你不感激还挑三拣四。”阮沁阳挑了挑眉,玩笑道,“海棠姐姐好大气性。” 屋里哄笑,海棠跺了跺脚:“姑娘!” 她这是为了谁,姑娘竟然还取笑她。 琴棋书画,唯画阮沁阳还算擅长,但叫她画什么高境界的画作她画不出,但妆容打扮她倒是画了一册子。 有时候看到什么首饰,觉得配什么衣裳好看,她就会画下来;或者是看什么衣裳跟什么发髻妆容搭配,她也会动笔。 之前跟楚媏说起佛寺,她又看了几册人物精美的“画册”,虽然逻辑不对,但是突然技痒,就画了幅搭配,连发饰带妆,都设计的完完整整。 海棠找衣服取首饰,桑娥与丹昙看了图,她们从小学得就是以色侍人,自然精通打扮,对上妆与梳髻有自信,就接了这两样活,青葵见图上袖中微露的指甲带着色,连忙带着小丫头去摘花。 “这车好看吗?” 楚媏准备出发去接阮沁阳,临上车前特意问了问丫头。 “回县主的话,香车美轮美奂叫人挪不开眼。” 闻言,楚媏点了点头。 京中奢华的贵女多的去了,岐王家的雅郡主,出行还吩咐婢女撒花,在这些贵女中楚媏的排场算是不高不低,她也无心在这上面废太多力。 不过在将军府见识了阮沁阳的精致,又想到初见时她乘的马车,楚媏就吩咐下人改了马车,拨了一大笔私房,她哥不明其意,见她又制琉璃珠帘,又铺云纹蜀纱,觉得她脑子有包。 “上山礼佛你弄得那么花枝招展的干嘛?” 楚媏瞪了自家二哥一眼,他哪里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她这车是要接阮沁阳的,要是太过寒酸,她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不与他分辨,楚媏:“太佛寺有些远了,二哥你记着来接我们下山。” 楚瑾还未点头,又听自己妹妹嫌弃地补充道:“穿得好一点,不要像是平时一般不着调,丢我的面子。” 楚瑾:“……”好歹他也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公子哥,爱 慕者无数,平时哪儿穿得不着调过。 确定了车没问题,楚媏就上车出发,不过到了将军府,见着阮沁阳,她对车的骄傲自信顿时消散。 阮沁阳这人,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准备着仙女下凡,从她通知到她过来,也就一个时辰多一点,她怎么就能精致成这副模样。 叫人看了后悔与她做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零点之前还会再更一章~ 第32章 丹青 但阮沁阳的这份精致不知道瞧起来就比章静妙顺眼。 没见过阮沁阳之前,她觉得章静妙还行,虽然不算太能聊到一块,但一起出行在外人面前装作关系相近却是没问题。 后头章静妙对阮晋崤头头是道,她再看她,就觉得她那份目中无尘,又假又做作。 想一想,大约是因为阮沁阳直接了当,她就是爱美,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喜欢过得舒适舒心,而章静妙整个人却透着野心,凡事一副淡淡什么都不介意的天仙样,其实争强好胜,从不透露真实心思。 “这是在想什么?” 去佛寺自然要穿得素净,阮沁阳直接选了套素白银丝绣纹的衣裳,说普通但细看却处处巧思,那银线是不知道如何做得渐变,针法用得是湘绣,日光下裙摆的银蝶百花,泛着金边,在裙上若隐若现。 而因为衣裳太素,阮沁阳头上除了玉梳篦,还簪了几朵盛放的鲜花,颜色浓郁自然,看着就觉得阮沁阳透着花香。 阮沁阳站得近了,楚媏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遍,见她指甲贴了花染了色,更不想说话。 若是有人通知她一个时辰后一起出门,她再努力打扮也精致不到这个份上。 “车里放的有花瓶吗?” 阮沁阳从海棠手上拿过一束修剪好的月季:“剪花的时候剪了一束,可以摆在马车上。” 楚媏看向丫头,最后还是阮沁阳自带了插花的瓶子。 将军府的马车融入延平郡王府的车队里,楚媏看着井然有序的样子:“我本以为还要等你一阵,没想到你顾着打扮也不忘收拾东西。” “媏姐姐不是叫我带几件衣服就成了?”阮沁阳眨了眨眼,“几件衣裳有什么难收拾的。” 楚媏盯着阮沁阳看了又看:“你这人该是姑娘讨厌的那种,长得美又爱美,还性子娇气,但不知道我是中了什么魔,竟然讨厌不起你来。” 不止讨厌不起来,竟然心里隐隐觉得有那么个漂亮特别的朋友挺不错。 再看看这车厢,她竟然为了接她,还从昨日就一直费力布置。 “因为媏姐姐心胸广阔,容得下我这娇气包。” “其实也不是多娇气……”楚媏又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但也不知道形容那种感觉。 见她急着解释,阮沁阳笑了笑:“媏姐姐该是让姑娘们讨厌的那 种,家世好长得不错,最特别的是普通姑娘都困于内宅,媏姐姐却人脉广阔,跟谁都能说几句,打听什么都有渠道,朋友多见识广,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 阮沁阳没说完,胳膊就被楚媏拍了。 “好了,不用说了,我晓得我遭人妒忌。”笑笑说完,“你家那几个美人不是会唱曲吗?叫她们过来唱一曲。” 太佛寺在城外,出了城还行了半个时辰的路才遥遥看到佛寺的飞檐。 “等到上山路就要换轿子了。” 楚媏坐马车坐的太累,干脆下车骑马,时不时扭头靠近窗沿跟阮沁阳说话。 “最近山花灿漫,临鹤连家都不回,就窝在佛寺画画,我们可以去后山逛一逛。” 楚媏陪着她娘常来礼佛,对太佛寺极为熟悉:“后山有处山泉,都说喝那水能治百病,顺着那个水到佛寺里头有口小池,那小池说是抛了铜板许愿能万事如意。” “这泉水恐怕不是山泉,是神泉?” 一泉多用,估计流到山下就成了洗衣做饭的普通用水。 楚媏:“反正哪儿的寺庙都有类似的传说,有时候不是寺庙自个传,而是那些善男信女,自己编自己信。” “本来信佛就是求个心安,自然越神奇越好。” “你说的没错……” “几日不见,栖霞县主依然英姿飒爽,是订不了亲事,干脆破罐子破摔,改为怜香惜玉?” 临鹤从侧面的林子钻出,见楚媏骑着马凑在马边上说话,眼梢一挑。 听这声音,楚媏就知道是谁,哼了声:“不必你操心。” 若不是阮沁阳,楚媏根本不想待在有临鹤的地方,谁不好长相出众的人,她家与临家正好两家相熟,她以前便想着跟临鹤做朋友,然而就发现他对她没什么好语气。 要是他对所有人这样那就是他性格这般,但偏偏她见着,他对那些长相貌美的人,语气温柔,完全跟对她不是一个样。 说来说去,不就是嫌她长得只算清秀。 “沁阳,外头这位是临家的公子。” 楚媏说完,见阮沁阳掀帘,临鹤的神情果真柔下来了,憋不住冷哼了声。 楚媏一直跟她说临鹤,阮沁阳是好奇临鹤长相的,性子什么的,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总能有办法教人潜移默化的改,就是改不了人长得足够好,多看 他的脸几眼,也能心情舒畅。 所以未来夫婿,她抱着的想法是合眼缘最重要,最好是能一眼让她惊艳,能叫她产生一辈子跟他过下去的念头。 临鹤长得的确不错,面若敷粉,头戴银冠,风姿卓绝但……楚媏似乎夸张了点。 临鹤俊美是俊美,也有让人过目难忘的资本,但不至于到楚媏口中的第一美男。至少镇江的金珏栩能与他不相上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见过了金珏栩,对这类型美男有点免疫。 阮沁阳下了车,朝临鹤微微颔首。 临鹤原本以为楚媏是跟她那一群跟班在一起,对着阮沁阳,临鹤温文尔雅的多,仿佛刚刚毒舌楚媏的不是他,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刚刚出言无状,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阮沁阳闭唇看向楚媏,意思很明显,他无状的不是她,道歉也不该是对她道歉。 楚媏见状,对阮沁阳的感官又好了不少。 “我跟他经常这般说话,我娘与他娘相熟。” 楚媏朝阮沁阳解释,余光瞄见临鹤欣赏地看着阮沁阳的脸,扯了扯唇,“临鹤,我们一同上山?” 临鹤自然点头同意。 上山阮沁阳跟楚媏都是坐轿子,留临鹤一人走路,到了佛寺,楚媏看见小沙弥在扫花瓣,这处并未种花,愣了愣看向临鹤:“雅郡主也在?” 京城除了雅郡主,就没人走到哪里花瓣撒到哪里。 临鹤点头,这才想起他下山是为了躲雅郡主,怎么又跟楚媏她们上来了。 不过……临鹤看向阮沁阳,恰好和风吹过,蝴蝶展翅竟在了她发髻上的花上。 山间到了快晌午,都还有淡淡雾气笼罩。 彩蝶翩然,美人朦胧, 没想到会看到这幕,临鹤怔了怔,他画的百花图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现在倒是找到了。 知道雅郡主在,楚媏兴致淡淡,阮沁阳拉着她拜别临鹤。 “你与雅郡主有旧怨?” “那倒不是,只是有她的地方,就能让所有人高兴不起来。” 雅郡主是岐王独女,如果京城贵女谁说得上骄纵跋扈,她能排到第一。 “你看临鹤怎么样?”楚媏想到这个。 她本以为阮沁阳对临鹤满意,却瞧她摇了摇头。 楚媏惊讶:“你觉得他长 得不够俊美?” “不负盛名,但是不合眼缘。”阮沁阳耸肩。 “……那之后再去瞧别的。” 楚媏知道不是自己的审美出现了问题就够了,带着阮沁阳去吃斋菜。 谁知阮沁阳没瞧上临鹤,但临鹤却瞧上了阮沁阳,打听到她们暂歇的院子,给阮沁阳递了帖子。 临鹤写得一手好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想为我绘一副丹青?” 阮沁阳没回信的意思,把帖子给了海棠:“找送信的小厮,说多谢好意不必了。” 就算是闺阁贵女,叫名人作画也不算什么,临鹤说要画丹青,京城许多贵女都会愿意做他描绘的对象,只是阮沁阳既然对临鹤没兴趣,又从楚媏的言语中听出雅郡主对临鹤有意,那她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以后不定时间了,我一定时间,越临近时间我就开始紧张,有种被等待被期待的感觉,觉得哪里都不对,改来改去,不知道在瞎紧张个什么…… 第33章 楚瑾 “鹤郎要画那个乡下来的县主?” 楚媏她们一到佛寺,雅郡主这头就知道了,晓得临鹤同她们一起过来,就不想搭理她们。 当然就算不是一同过来,雅郡主也对她们瞧不上眼。 “送信的小厮是这般说的。” 见郡主表情不好,伺候的婢女连忙寻理由,“说不定是安平县主私下与临公子说了什么,让临公子想画她。” “这倒有可能,那些俗女见到鹤郎就迈不动步子。” 婢女连连点头称是,但心中不禁想,她家郡主不是把她自己也骂进去了。 “不管那乡下来的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不许她靠近鹤郎。” 雅郡主猛地站起,整了整衣裳,打算把碍眼的人轰下山。 雅郡主是不折不扣的美人,与临鹤结缘,是因为临鹤画美人图,求到到了她跟前,她觉得有趣同意,之后迷上了临鹤画人专注的神情,就缠上了他。 不过因为这点缠上临鹤的美人不知凡几,雅郡主特别的就是她身份高,可以仗势欺人,把靠近临鹤的姑娘全都轰走。 “既然不合眼缘,不让他画也对,赵思葭无聊的很,爱寻人麻烦,之前逼得一位与临鹤多说了几句话的小姐跳湖,因为这事临鹤已经许久没画人物了。” 听到阮沁阳拒绝了临鹤的邀请,楚媏先是不赞同,不过想想雅郡主,不禁说道。 “不过因为他已经少画人物,你让他重新动笔,恐怕一天不到,这全京城就能传遍你的名字,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说不定都会易主。” 阮沁阳知道临鹤的画技遐迩闻名,她在镇江不爱关注这些事情,都听过他的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章姑娘被他画过?” “这京城容貌上乘的姑娘他都画过,也不止姑娘,公子哥他也画,比如我二哥……” 阮沁阳给楚媏续了杯茶,这大佛寺的斋菜味道平平,但茶水的味道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那神泉泡的。 楚媏继续说:“他师承梅松林,他师傅的名声太大,又道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名声赫赫的大师都那么说,谁都想当那个被发现的美。” 先是大公主开了个头,渐渐京城贵女就以被他画丹青为荣。 阮沁阳听着这些事兴趣不大,只是支着脑袋,盯着楚媏看。 楚媏说完见阮沁阳两个水眸子盯着她打量,摸了摸脸:“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觉得媏姐姐心胸广阔,明明对临公子没什么好感,但每次提起他都有话说话,是我的话虽然不会说他酸话,但也不会对别人复述夸奖他的话。” “比起他,我的确心胸宽广。” “临公子画过媏姐姐。”楚媏长相英气,容貌算是中等,若是别人问她这个问题,就像是故意找茬,又白莲又做作,可偏偏阮沁阳用的是肯定句,楚媏也品不出她话里有恶意。 对上楚媏疑惑的眼神,阮沁阳眼眸微眯,展颜笑了笑:“我总觉得临公子画过媏姐姐,而且画的还与平日展出的画作不同。” 楚媏的脸色变了变,有些发黑,不晓得阮沁阳是怎么知道的。 “也是我以前傻,见他画作有名,不去管他什么非美人不画规矩,抱着好玩的心态,叫他给我画画。”楚媏顿了顿,“你可知道他给我画了个什么,随便画了个圆当我的脑袋,拉了四根线当我的四肢……” 脑海里浮现现代火柴人的图案,再想象楚媏满怀期待收到这种东西,阮沁阳扑哧笑出了声。 而且还笑得抑制不住,花枝乱颤。 楚媏斜眼瞧着,这女人到底是觉着跟她又多熟了,竟然敢那么笑她。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猜到他画了不同的画给我。”难不成他们长得好看的人心意也是相同的,没说过几句话也能猜到彼此在想什么。 沁阳笑趴在桌上,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临公子待媏姐姐不同,所以胡乱猜得。再者媏姐姐别说自己不美了,临公子既然定下非美人不画的规矩,他既然画了你,甭管他画了什么,就代表着他觉着你是美人,而且还是特别的那个。” 阮沁阳话点到为止,她记得书里面并未说楚媏跟临鹤在一起,他们的未来还得他们自己探索,她当不了那个红娘。 当然不当红娘也是因为看不惯临鹤的作风。在她看来喜欢就是爱护跟疼爱,要是哪个爱她的人画她不把她画的天仙下凡,而是把她画成火柴人,她质疑完她在他眼中就是这样,就会再也不搭理他。 “县主,安平县主,雅郡主拜访。” 阮沁阳和楚媏对视了眼,楚媏:“大概是听到临鹤想画你,不高兴了。” 同楚媏出门迎接,阮沁阳见着了出行必有鲜花相伴的雅郡主。 如娇花般 的模样,如果忽略她高高在上的挑剔目光,算是叫人觉着顺眼。 “你就是安平县主?” 雅郡主上下打量阮沁阳,本以为只是小有姿色,没想到竟然是这副模样,也怪不得鹤郎邀请。 “还算个人模样。” 阮沁阳眨了眨眼,学这着她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郡主彼此。” 雅郡主一愣,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敢那么不客气,当即便想叫婢女掌嘴。 楚媏咳了声:“郡主过来有何事?” 按理说郡主的封号比县主大,但这贵女封号划分,又不是高一级就能为所欲为,阮家风头正盛,现在又加上一个楚媏,雅郡主哼了声。 “你们你太佛寺做什么?是不是知道鹤郎在佛寺作画,特来他眼前。”雅郡主的视线特意扫过楚媏,娇俏地翻了翻眼,像是嘲她的长相,就是在临鹤面前晃多少眼,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楚媏:“太佛寺大门打开,我们来上香怎么就是特意为了临鹤,雅郡主非说这般结仇的话,怎么不干脆把这佛寺包下来。” 太佛寺不是一般小寺庙,赵思葭虽是郡主,也没那么面子包下来。 “不是刻意,怎么会一同上山?” “恰好碰到还不行?” “当然不行,碰到也该绕着走。”赵思葭不跟楚媏辩,看向阮沁阳,“你别以为鹤郎邀请你,就自以为自己形貌昳丽,他最近都是画鸟雀虫儿,大约是你与它们相像,才叫鹤郎想画你。” “并非如此。” 临鹤被拒,打算亲自邀请阮沁阳,刚来便听到了雅郡主的这番话,“一年前我觉得人物已无可画,才沉迷于山水之间,但见了安平县主,才觉之前是我狭义了,不是人物已无可画,而是我未遇到想画的人。” 临鹤目光柔和,眼里满是期待欣赏。 阮沁阳闻言扫了楚媏一眼,见她神色无变化,就猜到临鹤估计常这般说话。 “鹤郎!” 雅郡主没想到临鹤会这般追捧阮沁阳的容貌,气得脸蛋涨红,“她哪有你说的那般美!” “郡主,在下每次邀画说得话都出自真心。” 临鹤的眉心微拢,俊美的面上浮现一丝怒容,似乎不高兴雅郡主质疑他对美的判断。 雅郡主目光扫过几人,阮沁阳和楚媏,视线着重在阮沁阳停留:“本郡主记着你 了!” 说完跺脚就走,衣袍掀起,绯色花瓣散落。 这场景叫阮沁阳多看了几眼,她还说怎么没人撒花,看来雅郡主在外头等待的途中,就叫婢女在她的拖裙上布了花瓣,旁人步步生莲,而她就是衣带香花。 “赵思葭好没道理,你又没说什么。” 楚媏瞟了眼临鹤,这罪魁祸首面色淡然,没半点愧疚。 临鹤注意到阮沁阳抬手时手腕露出缠枝花,碧叶青翠,花蕊鲜嫩,图画与她手上涂得蔻丹相映,一双柔荑就如同盛放的花儿,眸子微亮:“安平县主擅长作画。” “跟临公子相比算不上擅长,只是爱好。” “不知安平县主愿不愿看一看在下的画作?”临鹤认真道,“在下与郡主说得话句句诚恳,在太佛寺在下已经画了无数的花,总觉那些花图缺了画魂,今日见到安平县主,堵塞停顿的想法瞬间通透。” 人都那么说了,不看似乎太不近人情,再者她也好奇临鹤的画作是个什么样子,他师傅梅松林的画侯府倒是收了几幅,幅幅价值千金。 不过来佛寺总不能不拜佛。 阮沁阳先和楚媏去了佛堂,拜了佛陀上了香油钱,求了平安符。 “是不是要问姻缘?”见阮沁阳要求签,楚媏玩笑地道。 阮沁阳摇头又点头:“我在家时每次上山礼佛求签,都不忘问姻缘,每次都是上上签,说我一定觅得如意郎君,旺夫兴家,多子多福。我现在要问这让我多子多福的如意郎君,到底多久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也还算是问姻缘。” 说道婚事,女儿家都是含羞带臊,楚媏虽然不是那类羞羞怯怯的姑娘,但也不会像是阮沁阳这般大大方方,连姻缘签都求了许多次。 见她那么漂亮还那么愁嫁,楚媏本来没求签的意思,也跃跃欲试的求了根。 ——双眉不展几多年,今日遇时别有天;桃李春深重烂漫,芙蓉秋景正鲜妍。 巧了,两人的签文一致。 一看就是上吉的签,拿去解签:“红鸾星动,机缘巧至。才子佳人,劝君把握。” 阮沁阳:“恭喜媏姐姐。” “同喜同喜。” 见阮沁阳笑得心满意足,楚媏也眉眼带笑。 求了签,阮沁阳跟楚媏一同去看画。 临鹤久候多时,见着楚媏笑容满面,见到他还露 出了唇角的梨涡,轻咳了声:“栖霞郡主笑得如此灿烂是求了好签?” “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你说是不是好签。” 楚媏见他没嘴毒,就回了他,本以为他会说声恭喜,没想到他“哦”了声,就请着阮沁阳看画,视线彻底没往她的方向动过。 楚媏早就习惯了,摸了摸发上的簪子,也走上前看画。 不得不说,临鹤的画受追捧是有缘由的,他的确有双发现美的眼睛。 画技巧夺天工,却不烂俗卖弄技巧,画中有意,灵气逼人。 说他的画写实也写实,只是同样的山景,他与旁人看得角度不同,他的眼中的景传到他手中的笔,画出来物美的惊心动魄。 阮沁阳本来没什么兴趣,但见了这些画,却是好奇能成为临鹤画中的画魂该是什么样子。 阮沁阳不是游移不定的人,既然觉得有趣,就应下下来。 “只是今天不早,我们改日再约时间。” “自然。” 达成心愿,临鹤笑如春风拂面,精雕细琢的玉颜容光更盛,叠手行礼,十足的诚意。 看过临鹤的画,再去佛寺的后山赏景别有另种韵味,阮沁阳跟楚媏闲逛了会,楚媏看了看天色:“我二哥怎么还不来,叫他过来接我们回去,他不会忘了?” “煜亦不来,我送你与安平县主回去。” “你肯下山?”楚媏挑眉,虽然觉得临鹤这不是为她,但还是觉得新奇,他不爱待家,画起画来经常把太佛寺当家住。 “我原本打算打算回家,到了山脚被栖霞县主叫上来,栖霞县主贵人多忘事。” 楚媏冷哼,什么她叫上来,明明是他见色起意,跟着阮沁阳上山。 说曹操曹操到,楚媏才说,片刻僧人就来传话,说楚瑾到了。 虽然人来了,但临鹤还是要下山,就与她们一同过去。 楚瑾在厅内等着,听到动静,起身接人,可这抬眼第一瞧得不是他家妹妹,也不是最高的临鹤,而是站在最侧的阮沁阳。 阮沁阳原本就好奇楚瑾模样,只是不好与楚媏说,睁大了眼睛,两人视线一对,彼此多看了两眼。 楚瑾的长相不同临鹤恍若精雕细琢般精致,虽然也是面白,但剑眉星目,气宇不凡,更为英气,也更为符合阮沁阳的喜好。 “二哥你怎么才来?” 此刻的确有些晚了,外头晚霞漫天,一层粉霞叠着橙霞。 楚瑾目光艰难的从站在霞光中的美人上移开,对楚媏回了声:“抱歉。” 楚媏:“……”是山路太抖,把她二哥的脑子震傻了?抱歉个什么劲。 让楚媏觉得惊异的还在后头,下了山不必下人动手,她二哥竟然给她打起了帘子。 “既然你有心认错,我就不与你计较。” 楚媏颇为大度,钻进了车里,阮沁阳随在其后:“多谢……” 见楚瑾目光灼灼,阮沁阳的视线又与他多对了两眼,想了想求得那签,好事将近,竟然近得那么快? 上了马,虽然隔着帘子,楚瑾还时不时回头,倒是明白了他妹为什么费力布置马车,原来是为了阮姑娘。 临鹤见他回头,也回头看了眼:“栖霞原本的马车呢?这马车布置的花里花哨,你也瞧着难看?” “我瞧着倒好。”楚瑾斜睨了临鹤一眼,“你那双发现美的眼睛被夕阳糊住了?” 临鹤:“……” 郡王府的马车进了城不久,阮晋崤也恰好接了阮晋砚到府,听闻沁阳去了太佛寺,没换衣裳就打算去接人。 阮晋砚也想去,自然被拒绝了。 “姑娘回来了!”门房急急忙忙通报。 阮晋崤才上马又下马,到了将军府大门,就见他的沁阳下车,而车边站了两个男人,一个打帘,一个正与她说话。 而他的沁阳唇角微扬,眸灿光漾漾。 作者有话要说:硬是写到了大哥出场! 第34章 抱怨 临鹤与楚瑾玉树兰芝,单个站着就是吸引视线的发光体,而现在一起站着,还有阮沁阳在中间。 夜幕皎月,熠熠生辉,也不过他们这般。 下人们被惊艳地挪不开眼,却不敢多说,但站在阮晋砚旁边的孙小胖,圆眼瞅了这个又瞅了那个:“也太好看了!砚弟,这些都是你哥哥?” 阮晋砚茫然,但却认识楚媏,想着他们该是楚家人,行了一礼。 孙小胖见状也跟着行了一礼。 楚媏瞧见了在门口站着的砚哥儿和孙小胖,见他们衣服相似,脖子上挂着一样的圈珠,还顶着差不多大小肚子,略惊奇:“沁阳,你有两个弟弟?” “楚御史。” 不等闲人继续闲谈,阮晋崤上前先与楚瑾打了招呼,看向一旁的临鹤。 阮沁阳跟临鹤已经说好了画画的日子,直接走到了阮晋崤身边,阮晋崤身体一侧,将她挡在身后。 “在下临鹤,见过阮大人。” 临鹤拱了拱手并不多话。 阮晋崤淡漠的视线扫过他那张白的发光的面皮,又看向了楚瑾。 楚瑾虽目光收敛,但余光总是忍不住想瞟阮沁阳,只可惜她被阮晋崤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只能看到她鸦黑的青丝,还有别在发间那朵盛放的芙蓉花。 “多谢栖霞县主送舍妹回家。” 阮晋崤如寒潭般冰冷淡漠的嗓音教楚瑾回了神。 楚媏:“不必多谢,我与沁阳相投,日后会经常游玩,说不定哪日就要麻烦到阮世兄。” 闻言,临鹤不由抬眸看了一眼楚媏,他感觉得到阮晋崤的不好相与。常画人物丹青,他擅长琢磨人的神态,阮晋崤这模样看着冷静,但却像是有只野兽困在心中蠢蠢欲动,他不高兴阮沁阳与他们回来,连带着把楚媏也划分为厌恶那一类。 可楚媏却不觉,竟然还能笑眯眯的让人家多多关照。 “时候不早,阮大人、安平县主,我们先告辞了。” 临鹤拱了拱手,说了阮晋崤最想听得话。 楚媏本来还想跟砚哥儿说几句,但临鹤说了走只有先走。 离了将军府,楚媏不由道:“沁阳的大哥好护妹妹,我上次见他,还想着长相冷峻的男子笑起来可以那么如沐春风,今天因为多了你们,就只看到了冷脸。” “那 冷脸也对你。”见楚媏把自己划开了,临鹤没想到她那么不懂看脸色,轻哼地说道。 “早知道就不要你们送了,不对,应该是不要临鹤你碍眼,若是只有我二哥应该无碍。” 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出门回家自然是有兄长护送,十分正常,估计阮晋崤看到临鹤这个外男不高兴。 临鹤再哼一声,挥动马鞭直接打马先走。 见他的背影,楚媏撇撇嘴,她就知道他只想送阮沁阳,这都还没到郡王府,面子都不做下就走了。 临鹤走了,楚媏才察觉她二哥一直沉默。 “在都察院有人找你麻烦,还是遇到了什么头疼的案子,怎么觉得你今日怪怪的?” 楚瑾摇头,阮沁阳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特别是那双与他对视几次的清亮眸子,熠熠生辉,在他脑海里发着光。 “你与阮姑娘怎么想到去太佛寺?” 在路上听到临鹤要为阮沁阳作画,她们上山难不成为得是临鹤? 楚媏扫了眼二哥,这人怎么越发越怪,她早上去的时候不问,现在都要到家了,问她为什么去佛寺。 “自然是上山礼佛。”楚媏没好气地道。 楚瑾咳了声,也觉得自己问得没道理,但却想多知道些关于阮沁阳的事。 “都做了些什么事?” 去佛寺还能做什么事,当然是拜佛吃斋菜,说到这个楚媏想起自己求得签。 因为意头好,她跟阮沁阳都买了抽到的签。 楚媏拿了她的签给楚瑾看,跟他说了签文,“得催着娘给你找媳妇了,要不然有你挡着,长幼有序,我红鸾星动也不能嫁。” 那么想想,她跟阮沁阳真是相似,抽到一样的签文,也有一个挡在前面的哥哥。 而楚瑾听到了阮沁阳也是一样的签文,心中小鹿猛跳了几下,她抽到红鸾星动的签,就与他见了第一面,这多妙的缘分。 “累吗?” 多余的人一走,阮晋崤转身神色也柔了下来,“出门怎么不与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路算平坦不怎么累,”阮沁阳心情不错,笑眯眯地道,“今早哥哥你没走多久,媏姐姐突然叫我出门,来不及与你说,不过就是你在我也不会叫你接。” 阮晋崤忙成这般,早晨还不舒服,她自然不会想还叫他策马出城,“你公务繁忙,而且不 是还要接砚哥儿。” 说着,阮沁阳咧嘴把旁边的砚哥儿抱了起来。 一抱,阮沁阳就“哎呦”叫了声。 “怎么一天不见,我家读书人就胖了那么多。” “砚弟不是摇头晃脑的读书,就是站着不动的写字,饭有吃得多,可不是要胖。”孙小胖与砚哥儿相处了几天,学会了他一本正经的态度,此时皱着眉,严肃地跟阮沁阳讨论砚哥儿的健康问题。 砚哥儿是读书人,不爱与人争吵,戳人短处,可此刻他真想掀开孙小胖的衣裳,让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肥肉。 “蔚哥说得是极,只会读书要不得,身体健康更重要。”阮沁阳回道。 “阮姐姐十分有趣,但砚弟却闷得紧……” 阮晋砚听不下去了,借着大哥把他从二姐的怀里抱出来,视线高了一截,朝着孙小胖道:“赟蔚,你该回府了。” 孙府的下人在一旁等着呢,闻言趁机劝小少爷,有话可以明日再说。 送走了孙小胖,阮沁阳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怀抱,也不知道阮晋崤什么时候把砚哥儿抱走的。 靠近阮晋崤,阮沁阳捏了捏砚哥儿的脸:“离开二姐的第一夜,是不是哭着入睡的?” 砚哥儿脸红红:“我原本也没跟二姐住一间院子。” 那么说却没直接否认阮沁阳的话,想来在书院的第一夜的确睡得不踏实。 阮沁阳心疼地亲了亲他,砚哥儿没避着,脸蛋被亲个正着,脸通红的往大哥的怀里躲:“不是说好了,我长大了,二姐不能再亲我。” “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 阮沁阳笑着去翻砚哥儿的脸。 姐弟俩互动,阮晋崤站得就像是一根柱子,闭唇不言不语,只是目光移动,看着沁阳说话,看着沁阳亲砚哥儿,眸色渐渐沉黑。 靠的近,阮晋崤的鼻梢充满了阮沁阳身上淡淡甜香,身体无意间的碰触,柔软的让他心中的猛兽着了火。 多想……多想把妹妹抱进怀里。 想起昨晚一个连续一个柔软的梦,阮晋崤轻吸了一口气:“别闹了,砚哥儿脸皮薄。” “嗯……” 阮沁阳可惜地收手。 “沁阳,我早晨伤了风,你忘了问我身体如何。”走了几步,阮晋崤突然停下,淡淡说道。 阮沁阳怔了下, 迷茫地看着阮晋崤,她跟楚媏出门前还记得叫下人给阮晋崤请大夫,而且也叫厨房炖了补药送了过去。 回来自然是因为没听到他嗓音有异,就没第一时间问。 但现在扫过阮晋崤掩在眉宇间的那丝受伤,阮沁阳突然心亏,她一回来他为她谢了楚媏他们,还道要接她,但是她就想着跟两个小胖子玩。 “我知晓就算是亲兄妹,长大后也会距离渐远,也懂我初回家时沁阳你对我的生疏,但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对于我来说你不管多大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就跟楚媏说得一样,冷峻的男人笑容温柔叫人惊艳,同样冷峻冷情的男人,剥开心事,也比旁的男人教人心疼理亏。 “看你亲砚哥儿,让我想起了你小时候亲我,对我来说沁阳一如小时,从未长大。” 二姐亲大哥? 砚哥儿严肃地皱起了眉,想象不到那个画面,与此同时,更觉得自己跟大哥同一阵线。 阮沁阳自个也想不起她有亲过阮晋崤了,大约是很小的时候? 他以砚哥儿为例,她大概能明白他的想法。 以前府中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们都小她又觉得他被爹娘忽视的心理有些毛病,所以对他就格外用心。 后头砚哥儿出生,侯夫人伤了身体缠绵病榻,一年多就去了。 不管她是不是穿越,她也习惯了当十年孩子,上一世的事她都抛的差不多。 突然被环境逼着长大,那些亲戚都想着后宅无人她们可以占便宜,她要照顾早产病恹恹的砚哥儿,又要捡起遗忘十年,上一世会的那些事情。 其实有阮侯爷在,她不需要管这些,也不会吃多少亏,但是她害怕总觉得心里不安稳,然后阮晋崤又要从军。 她又担心刀枪无眼,是不是某一天就会送来他尸体。 有许多夜她都是抱着砚哥儿哭着醒的,不明白她原本觉得完美的一世,怎么就突然那么分崩离析。 对阮晋崤来说,就是经历了沙场厮杀,在他眼中她还是小时候那个跟他最好的妹妹,就算父母对他客气冷淡,他的妹妹也能填补所有空缺,但是她的心却慢慢变了。 特别是做了哪些梦,知道自己又穿书了之后, 对于她来说,阮晋崤是已经长大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就算知道那些梦不靠谱,她也不会再把阮晋崤当做曾经那个心智不健全的孩子, 她还是在意他,但是不会像是以前那么操心他。 他现在难受于任时间流逝,他还站在原地,她却想独自走远把他抛开。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第35章 期待 三人一路无言到了膳厅,阮沁阳因为回来的路上吃了不少小食,并不觉得饿,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两人用膳。 书院的食物虽也是聘大厨做的,但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阮家的精致。 砚哥儿嘴上没说,但心里一直想着回家了要多吃点东西,但是气氛压抑,他嚼了几口米就就放下了筷子。 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大哥和二姐竟然都没发现他吃得少,砚哥儿觉着更失落了。 三人明明在同一间屋子,却像是在不同的地方。 婢女收拾了餐碟,大哥回院子,砚哥儿没跟着走,跟着阮沁阳的身边盯着她瞧。 “一天没见,觉得二姐更美了?” 阮沁阳觑了砚哥儿眼,“是不是不想住书院,打算每日回来。” 砚哥儿摇头,书院虽比不上家中舒服,但他去书院是为了做学问,又不是为了贪图享乐。如果仅为了不适应就想着投降回家,今后他还有什么出息。 “二姐,你为什么不说说软话哄哄大哥?” 小胖脸上圆滚滚的眼珠子透着疑惑,连他都瞧得出大哥的失落是因为二姐的忽视,二姐怎么会看不出来。 阮沁阳知道砚哥儿跟着她是为了阮晋崤,但他这个问题却难倒她了。 为什么不哄阮晋崤?自然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哄,难不成也亲亲他,说大哥我好想你,我才没有疏远你,你在我心中跟砚哥儿一样…… 想想就觉着一言难尽。 而且透过阮晋崤的话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阮晋崤太依赖对她的感情,好像是他感情世界就她一个人,这样很要不得。 她又不可能陪着他一辈子,所以说还是皇帝做得孽。 阮晋崤应该早早成婚,有了老婆和孩子,把感情转化掉,哪能把妹妹一直当做感情寄托。 “你当大哥跟你一样小。” “这与年纪有什么关系,二姐你做错事,不是还撒娇哄父亲吗?”砚哥儿歪头,怕阮沁阳又觉得他跟大哥亲不与她亲,拉着她的衣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和睦才好,记得大哥没回来的时候,二姐经常跟我讲大哥,还叫我等到大哥回来一定要跟他亲近,免得他出门两年回家物是人非,觉得家不是家……” 这些话的确是她说过的…… 阮沁阳原本就觉得有点愧疚,听 到砚哥儿奶声奶气的念叨,动了动唇:“那你去亲亲大哥。” 砚哥儿:“……” 想着,阮沁阳觉得是个好主意。 “正好你们住一个院子,你今晚便去找大哥一起睡,我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我做已经不方便了,你在中间也可以软化我们的关系。” 阮沁阳能感觉到阮晋崤那种被抛开的寂寥,但她再愧疚也无法像是以前那般跟他亲密无间,砚哥儿能填补一点是一点。 阮沁阳:“你晚上别蹬被子,闹得大哥睡不好。” 怎么就讲定了,砚哥儿表情扭捏:“我与大哥年岁都不小了,怎么能睡到一块……” 阮沁阳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口是心非,他那么粘阮晋崤,指不定心里雀跃,高兴能去阮晋崤床上滚被子。 “一家人讲究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放心大哥今天一人待着?” 说了那么失落的话,却无人相陪,想想就觉得可怜。 闻言,砚哥儿脸上的扭捏一扫而空:“砚儿一定想法子开解大哥。” 阮晋崤的“孤独症”暂时有解,阮沁阳这头想着阮晋崤晚上玩小胖子喜笑颜开,却不知道阮晋崤那边已经快疯了。 临鹤要为阮沁阳画丹青那么大的事情,跟着去太佛寺的下人们自然一到府就传遍了府邸。 这在下人们看来是天大的喜事,他们的二小姐就是天仙下凡,要不然怎么会让封笔许久的临鹤再次动笔画人。 太佛寺发生的事被下人们说得绘声绘色,传到阮晋崤耳朵里的时候,成了临鹤见到沁阳走不动道,移不开眼,缠着沁阳为她画丹青。 阮晋崤身上散发的戾气恍若实质,黑雾冲天,弓藏瑟瑟发抖,心里骂了那临鹤千万遍。 好端端的跑到寺庙干什么,还瞧见了他们的二小姐。 “人多嘴杂总爱以讹传讹,临公子可能不像是他们说的——” 弓藏的话猛然一顿,青石制的镇纸擦脸而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若是主子的手偏一点,那石头就砸在是他的脸上。 知道主子这是不想听到临鹤的名字,弓藏腰弯的更低,不再多话了。 毁灭一切的**不断上涌,阮晋崤眸中暗色翻滚,嗓音压抑到了极致,恍若石头摩擦沙地:“滚。” 弓藏犹豫了下才退了出去,出了房门他想往煦锦院那儿去,但又迈不动步子。 他一直跟着主子,许多事自然也比别人看得清楚。 主子这般就像是“病”了。 他偶然无意见过主子叫着二姑娘的名字醒来,那时他还想两人是兄妹情深,但现在现在却无法把一切推到亲情上面去。 主子对二姑娘的占有欲太过了……以前二姑娘同主子好的时候这份占有欲还不明显,自从回到镇江,二姑娘稍微疏远之后,主子的占有欲有时让他见了都胆颤心惊。 主子这个病恐怕得拥有了二姑娘才会好……真是要命不过的病。 察觉到这个,弓藏抖得比之前在屋里还厉害,只求主子千万别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免得做出什么万劫不复的事情。 阮晋崤压抑着情绪,在屋中坐了半晌,脑子一直浮现沁阳站在楚瑾与临鹤中间的模样。 作画…… 阮晋崤捡起了摔在地上的石块,紧紧捏在手里,尖锐的石头划破皮肤,嵌进肉里,阮晋崤恍若不觉,血流了一地,才若无其事地把血肉模糊的手掌包扎上药。 疼痛的感觉让他暴躁的情绪稍微的平复,阮晋崤抿唇出门,就见着了等着他的砚哥儿。 砚哥儿绷着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此时的大哥有些让人害怕。 面容仿佛被黑气笼罩,一双沉黑的眸子站在羊角灯下也没染上丝毫光泽。 “大哥……砚儿今夜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觉着大哥跟平时不一样,砚哥儿更坚定要陪大哥的想法。 瞧见大哥低眸,用发寒的目光扫向他,砚哥儿又怕又觉得要坚强,咧着傻笑。 “沁阳叫你来的?” 阮晋崤声音不大不小,平淡不过的语气。 砚哥儿本来想说是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地点了头:“二姐担心大哥。” “嗯。” 阮晋崤轻应了声,并未再费时间处理公务,比平日早上了床榻。 就是阮晋崤提早了时辰上榻,也超过了砚哥儿该睡时间的一大截,他强撑着等大哥,见着人来了,小胖身子往内侧拼命挪,怕挤着了大哥。 “你与沁阳睡过?” 阮晋崤掀被时想到了这事,扫了眼砚哥儿滚圆的身体,“可有压着你二姐?” 虽然很崇拜大哥,但听到这话砚哥儿忍不住鼓了鼓脸,大哥和二姐是怎么肥四!为什么总觉得他的 睡姿不好。 “我小时好做噩梦的时候跟二姐一同睡过,就是一两次而已。”砚哥儿特意申明,他男子汉怎么能因为害怕,光往自家二姐的怀里躲。 “二姐虽然很爱撒娇,但是真的很温柔。” 砚哥儿见大哥躺平,也躺正了在自己的小枕头上,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他记事早,自然记得住二姐抱着他做事的模样。 “大哥没回来的时候二姐经常与砚儿说起大哥,说大哥跟砚儿完全不一样,还说大哥不爱吃东西,有时候会追着大哥,叫大哥多吃一口食物……二姐说得是真的吗?”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大哥还有那么个时候。 “她会喂我。”阮晋崤淡淡地道,不是不爱吃,只是有时候觉得没必要吃,然后看着她忙前忙后的哄他,拿着勺子喂他。 那时候几岁?她不过三四岁,身高不过他的胸口,勺子都拿不稳,却想着喂他。 “二姐也会喂我,可是觉得不自在。”砚哥儿皱了皱鼻,觉得大哥跟他一样,一定都是被逼无奈,满足二姐投食的欲/望。 阮晋崤斜睨了他一眼:“还有呢?沁阳还说过我什么?” “很多……”砚哥儿回想,“为了叫我听话,说得最多的就是大哥你小时候,说大哥你小时候任性但是听她的话,有些我知道是二姐哄我的,大哥你明明比二姐大四岁,怎么可能事事都听二姐的。” 砚哥儿打了个小哈欠:“二姐是在意大哥的,大哥别想太多了……” 年纪话说着说着就能睡着,砚哥儿声音断了下,过了片刻又惊醒眯瞪瞪地睁眼,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看着大哥的侧脸,好像是忘记亲大哥了。 但是没力气动,又默默闭眼睡觉。 砚哥儿睡着许久,阮晋崤还是睁着眼睛,手心隐隐作痛,可妹妹的脸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晓得若是睡了,梦里恐怕还是有她,那些龌龊的亵渎心思却没让他恐惧,而是让他全身发热,期待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恶心心qaq~ 第36章 幸事 砚哥儿“陪/睡”的效果立竿见影,隔日阮沁阳见到阮晋崤的时候,觉得他的情绪已经过去了。 想起丹青的事,阮沁阳提了嘴,阮晋崤轻笑:“我听过临公子的画技出神入化,他愿意动笔为沁阳绘一幅丹青是件好事。” 旁边听到这话的弓藏抖了抖,觉得自家主子病似乎加重了。 “我愿意叫他画,也是一件好事。”阮沁阳玩笑道,“若是画的好,挂在家里大堂怎么样?” 临鹤不留画,图画出来就归她了。 “二姐胡闹。” 砚哥儿一脸不赞成,“二姐是千金贵女,丹青挂在屋中欣赏就是,怎么能挂在大堂什么人都能看。” 不得不说砚哥儿后一句转的不错,沁阳挑了挑眉:“那挂在你屋里,叫你看?” 砚哥儿略为难,他的房间挂的是圣人画像,中间添一幅二姐的画像,似乎有些奇怪。 “不若挂我的书房。”阮晋崤嘴角轻扬,像是为了弟弟妹妹不要吵起来说得玩笑,“说起来我许久没动过画笔了,曾经沁阳还夸我工巧,可做画师。” 阮沁阳记得这事,而且还记得她说了没多久,她爹就安排阮晋崤开始学武,学政治谋略,生怕他玩物丧志,沉迷作画。 “大哥擅画?”砚哥儿有些惊异,他本以为大哥擅武,不太会碰这一类东西,他还想着他们兄弟俩一文一武,正好互补。 “不止擅长,而且还画的很好……不比临公子的差。” 自家人当然要狠狠夸,阮沁阳一脸真诚,砚哥儿惊叹连连。 阮晋崤也不谦虚,一副妹妹说得都是对的模样。 “我再过几日就能均出一日休息,到时不知道沁阳愿不愿意受累,陪我作画?” 没想到阮晋崤动了想画画心思,阮沁阳没迟疑地点了头,她都能给临鹤画,自然更能给阮晋崤当模特。 “到时候叫砚哥儿一起。” 阮晋砚眸光一亮,期待万分。 阮晋崤神色微动,扫过砚哥儿:“砚哥儿还要去书院,怎会有空。” 书院每个月倒是能休息几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阮晋崤的休沐重合。 砚哥儿的小胖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阮沁阳看着可怜:“要不然去书院请一天假?” “为了玩。” 阮晋 崤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情绪,就是陈述一个事实,但砚哥儿还是深深觉得羞愧了。 他来京城是为了读书,怎么能光想着玩。 但下定决心奋斗拼搏的砚哥儿却忘了,他大哥专程请了一天假,就是为了陪他二姐玩。 “去了太佛寺,而且遇到了临鹤与雅郡主?” 自上次后,章静妙就格外关注阮沁阳的动静。 她想着可能是她上一世甚少关注阮家,所以记错了一些事情,但是一桩桩不同合在一起,她产生了阮沁阳是跟她一样重生归来的想法。 但想想却觉得不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阮沁阳不像是重生,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加上太佛寺这事,章静妙更确定阮沁阳跟她是不一样的。 如果阮沁阳是重生,只会选择两件事,一是趁着阮晋崤羽翼未丰时,给皇后递信,联合田家把阮晋崤扼杀;二就是代替阮姀,让阮晋崤先爱上她。 而她却选择了在临鹤的面前露脸。 “静妙你怎么看?” 章太傅看向女儿,原本他以为她是糊涂得了癔症,说自己一梦梦到了以后种种,但查阮晋崤查出的蛛丝马迹,却叫人心惊。 “在女儿的梦里,阮晋崤爱上了侯府庶女,因为阮沁阳虐杀庶女,怪罪于侯府……阮沁阳因为与庶女有几分相似,被囚禁后宫,而侯府家破人亡。” 侯府家破人亡,在章静妙看来跟阮姀的关系不大,阮晋崤曾叫别人爹,这对明帝与阮晋崤都是侮辱不过的事情。 镇江侯府是明帝最忠诚的臣子,但阮晋崤认祖归宗后,阮家就是明帝软弱无能的佐证。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阮家的覆灭到底是明帝的手笔,还是阮晋崤的安排,只有当事人才清清楚楚的知晓,也有人说阮晋崤在阮家备受冷待,性情乖戾暴虐,不喜欢阮家人不过是找个借口折磨他们。 “叫我说,静妙你既然要嫁给四皇子,又有以后的记忆,为何我们不助四皇子登基。” 章静妙的三哥章奎不耐烦道,“你也说那阮晋崤只爱侯府庶女,你又怎么讨得了他的喜欢。” 章太傅蹙眉:“住嘴,你一个男人竟然没你妹妹看得懂形势。” 因为后宫没有成器的皇子,皇上若不是想江山毁掉,铁定会把基业交予四皇子,皇后和田家早就放松了警惕,不同以往。 “ 女儿不知陛下现在与阮晋崤接触了没有,但却知道至多还有半年,田家就会覆灭,皇后娘娘会被打入冷宫,陛下认回阮晋崤。” 而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她跟四皇子大婚没多久,她想尽一切办法,想逃过跟四皇子一样的命运,却没想到死于暗杀,竟然还比四皇子早走一步。 她跟四皇子生活过一段时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烂泥,权衡利弊之后,才决定选择阮晋崤。 “迟迟不认,一是想有万全把握,二是想培养阮晋崤。” 现在的皇上大权在握,早就不是以前的皇帝,章太傅联想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你妹妹不会成为四皇妃,你以后也休要再提。” 章奎还是觉得他们在舍近求远:“全京城都认定的事,怎么更改?而且阮沁阳那个变数,又打算怎么处理,直接杀了?” “听说临鹤要动笔画安平县主,还称安平县主是神仙人物,他本打算封闭再不画人物,却被她的风采所摄,为她得罪雅郡主也不惜。” 章静妙轻声道,她原本是想着保住阮姀,然后与她交好,她做阮晋崤的宠妃,她做阮晋崤的皇后,但谁想到多了阮沁阳这个变数。 比起其他,她觉得阮沁阳更危险。 “四皇子最好美人,女儿相信他一定会为安平县主的风采倾倒。” 四皇子什么都想要最好,想娶她也是因为京城人人说她最好,如今多了个临鹤夸赞的阮沁阳,再想想阮沁阳的容貌,何愁四皇子不动心。 “我们家不偏不移,自始至终的效忠陛下,我比楚媏更合适那个位置。”在官场最怕站错队,上一世他们章家以为四皇子一定荣登大宝,以为忠于他就是忠于皇上,没想到却被皇上划为了对立面,这一世重来选择,家族怎会不兴旺。 章静妙想得周到,命人不露痕迹地吹捧阮沁阳,却没想到几天后临鹤失足坠马,摔断了手。 对一个画师来说伤了手是要命不过的事情。 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阮沁阳正与楚媏说着话,楚媏惊地站起:“好端端怎么会坠马?” 临鹤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要么就是去佛寺,要么就在城里转悠,这些地方的路都是平坦不过,怎么会坠马。 “具体原因小的也不知,说是马突然发狂,把临公子甩下马。” “除了手其他地方可有损伤?” 阮沁阳听过不少人坠马被马踩死的事, 在古代一个内出血就能要人命。 “万幸是在街上摔伤,马匹很快就被制住,临公子除了手伤其他地方无碍。” 虽然听到是这样,但楚媏还是收拾了东西,打算去临家一趟。 “虽然我跟他不和,可毕竟是一起长大,他那双手他看得比他的命还重……”楚媏眉头紧锁,“希望只是小伤。” 阮家和临家没什么交情,阮沁阳不方便去,叫青葵取了人参一类的补药叫楚媏带过去。 “可惜临公子的手,没几日他就该给县主作画了。” 见楚媏走了,桑娥虽然也可怜临鹤的手,但更可惜没出来的画作。 要画跟画出来是两回事,若是画像出来,阮沁阳的名气一定大涨。 “这话今后别说。”阮沁阳扫了她眼。 桑娥连忙应是:“桑娥只是觉得可惜,以后一定闭紧嘴巴不乱说话。” 楚媏走了,阮沁阳闲着没事,便换了衣裳跟丹昙拉筋练舞。 如今大明流行的舞种,并不仙气,而且大多都是群舞,比起展现舞蹈身段,更像是要用气势压倒什么人似的。 阮沁阳想起那画册里面的缎带,跟丹昙研究起前几朝的惊鸿舞,每天甩手到手酸,也觉得有意思。 练得差不多,楚媏那边派人传话,道临鹤问题不大,手臂已经接起,太医说好好休养并不影响作画。 不过这好好休养可能要一年半载,画不成夏日百花图了。 画师画画本来就是瞬间的灵感迸发,等下个夏季,估计对百花的理解又变了个样子。 阮沁阳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她身边有意思的事情太多,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画也好,过几日大哥也要画我,要是两幅画摆在一起,我怕我说得谎话太假,我大哥不信。” 海棠闻言:“如此说来,临公子虽然倒了霉,但对大爷来说却是幸事。” 青葵想说海棠话太夸张,就见自家姑娘点头,长吟了声:“嗯……没有对比,不战而胜,不好也是唯一,算是幸运。” 说完,阮沁阳不忘吩咐几个丫头:“到时候见到画努力夸,为我分担些。” 不是阮沁阳夸张,是因为阮晋崤画画已经是非常久非常久的事情了。 久到她觉得他可能会弄一团墨当她的五官,当初她是为了鼓励他发展爱好,才把他夸得无 比优秀,但现实……幸好她爹开始安排他学武。 唉,当人妹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37章 赵曜 繁花似锦,绿草如茵。 昨日夜里才下过一场绵绵细雨,经过清晨的日光蒸腾,入鼻全是鲜花与芳草清香。 阮沁阳有些没想到阮晋崤会把地方选在太佛寺。 “难得休沐,不去繁华的地方逛逛?”她的名单里有几家味道不错的酒楼,本来她想来安排,阮晋崤却说他已经想好了去哪。 一问才知道是太佛寺。 “就是难得休息,所以想寻个清静地方。”与你一起安静的待着。 阮晋崤心中补足了后一句,抬手挥开了往沁阳身上停留的彩蝶,“要是沁阳不喜欢,我们早早结束,再去城中逛逛?” 阮沁阳摇头,她本来就是为了陪阮晋崤,自然他觉得哪儿舒服选哪儿,她没什么意见。 兄妹俩说话,桑娥去取东西,忍不住朝诗薇道:“你刚刚瞧见了没,阮大人挥开了县主身上的蝴蝶!” 桑娥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就像是发生了件无比难理解的大事,海棠听着一头雾水:“挥开蝴蝶有什么?” 桑娥瞧了眼傻姑娘海棠,与她解释:“上次太佛寺遇到临鹤公子我看得分明,临公子看到有蝴蝶停到县主发髻上的花上被惊艳的移不开眼。” “那又怎样?” “你觉着蝴蝶停在县主身上的画面美吗?”桑娥这段时间跟海棠关系处的不错,干脆揉碎了与她说,“那么美的画面,阮大人却把彩蝶当做蚊虫,随意挥开……从此处看来阮大人与寻常男子不同,在他眼里没有好看与不好看,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这是在提醒诗薇别动什么不该动的脑筋。” 还记得海棠是阮沁阳的忠仆,桑娥不说自己,而是斜眼看诗薇,把她绕了进去。 诗薇不与她计较,不过泡茶的时候,却道:“说不定是不懂欣赏美,说不定是觉得县主足够漂亮,不需要那些东西添乱。” 桑娥怔了下,觉得诗薇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阮大人眼里就看得到县主一人……” 桑娥没说完,就被诗薇拍了背,示意她别说。 “阮大人疼爱妹妹,被你那么一说,像是个什么。” “像是什么?”桑娥不解,她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啊,阮大人本来就像是只看得到县主,有时候她瞧着阮大人抱着阮晋砚与县主说说笑笑,就觉得他们是年轻夫妻,阮晋砚就像他们的孩子似的。 不过明显诗薇比她想得多。 桑娥斜眼:“你才是想得太多,兄妹亲近你眼里是看出了什么东西。” 听到桑娥那么说,诗薇没反驳,但心里却是别的想法。 若是桑娥那么说,自然是证明她也想过,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原本她也未多想,只是觉得阮家兄妹比寻常兄妹亲近,只是有日天将明未明的时候,阮晋崤进了煦锦院,虽然没进屋却站了许久。 她发现他没多久,就被他瞧见了,只是一瞬间,她看到了阮晋崤满是阴霾脸上的压抑…… 那次过后,她就不由细想,有时候县主会为他盘发,偶尔会留在一两条缎带在他那,还有她还曾见过几次他问县主借帕子。 要帕子的缘由大多是给阮晋砚用,语气和态度都让人抓不出错,但她就是觉得奇怪,特别是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不能遗落弄丢,她差人去阮晋崤那儿要东西,却没要回来过。 再加上那几本画册子可能起作用了,阮晋崤床上被褥常脏…… 全部联系到一起,她也不知道是自己龌龊想太多,还是怎样。 她现在犹豫的是要不要把这事往上报。陛下派她到将军府,虽然她不懂缘由,但定是看好阮晋崤要培养他,要是阮晋崤闹出淫妹的丑闻…… 犹豫半晌,诗薇还是决定将这事报上去,如果刚开始跟随阮沁阳是权宜之计,但到了如今她却是真折服了她。 阮晋崤她不明白他的界限在哪,但总有种感觉,可能阮沁阳无意间回应他一下,他就不顾常伦,做不该血缘兄妹做得亲密事。 而她知道阮沁阳根本没有这种心思,之前她为了临鹤来太佛寺,这几天她还念叨着要不要跟楚瑾再见几面。 一把阮晋崤想成眼中没有常伦的阴鸷男人,诗薇止不住想更多,比如临鹤说完为县主描画丹青,他也要动笔作画,临鹤坠马摔伤了手,他把与阮沁阳游玩的地点选在太佛寺…… 心底涌出的凉意,叫诗薇止不住的寒颤。 “美人愁眉心慌别有一种韵味。” 赵曜纸扇一合,桃花眼半眯,看着不远处的诗薇品道。 四皇子赵曜一身银衣金丝的袍子,头戴紫玉缠粗爪金蟒,冠吊玛瑙坠。 “奴才这就去叫那丫头过来……” 讨厌的话没说完,赵曜一脚踢到了身旁的太监身上,眼一横: “在你眼中本殿下那么饥不择食,见到个漂亮丫头就弄上床?” “奴才不敢不敢……” “不敢,本殿看你敢得很。” 收回了目光,赵曜往另一头走去:“听闻阮家姑娘生得国色天香,父皇送的几个美人,被她带在身边就如同荧惑捧着皓月,临鹤摔断手唯一可惜的是没画着她……” 说着,赵曜玩味地搓了搓下颌,“甚至本殿的未来皇妃都‘一见倾心’,想与她交好。” 刘安不敢多话提醒赵曜,章家态度孤高,不愿女儿高嫁,章静妙已经很可能不会成为四皇妃。 “最好最够漂亮,别是吹出来的,浪费本殿的工夫。” 既然有大餐期待,他自然对诗薇的兴致不大。 本来以为几日过去,阮晋崤已经忘了作画的事。 没想到命人搭了凉棚遮阳,他就开始取纸取笔,阮沁阳见状朝青葵她们使了个眼色,叫她们记住等会使劲夸。 “晒了?” 铺好了画纸,阮晋崤见风吹开了帐幔,金黄的光斑落在阮沁阳的衣裙上,拢了拢眉。 凉棚不能布的太满,要不然就没了景,没了光线,还不如在室内画。 阮晋崤问完就吩咐下人去添遮阳的东西,阮沁阳连忙制止地道:“不必那么麻烦,我不热。” 见阮晋崤眼神怀疑,阮沁阳笑道:“哥哥还不知道我有多娇气,若是不舒服我怎么可能忍着。” 说完往嘴里填了颗荔枝,觉得手指粘了甜,顺便舔了下。 若是阮沁阳此时是看着阮晋崤,轻而易举就能看到他滑动的喉结,还有暗色翻动的深眸。 可惜,阮沁阳擦了手才看向阮晋崤,只来得及瞧见他翘起的嘴角。 “哥哥要吃颗荔枝再画吗?” 这荔枝自不会是她为他剥,也不会用她的手送进他嘴里。 阮晋崤摇头:“我画时你觉得累了,随时都可以停下,本就是消遣不是折磨人的玩意。” 看他简直把她当做亲女儿操心,阮沁阳连连点头,笑道:“哥哥你放心画,就是为了你,我都不会委屈自己。” 为他不委屈自己。 阮晋崤喜欢这个说法,嘴角翘得更深,眼底都染上了如光斑般明亮的笑意。 之前阮晋崤的抱怨,阮沁阳是听进去了的,今天下定决定叫他怎么 高兴怎么来,就做好了身体定到僵硬,回府再按推拿的打算。 人太多怕阮晋崤看着碍眼,阮沁阳干脆叫下人们都退远了,只留下了她与阮晋崤,和几个冰盆。 姹紫嫣红的花海,阮沁阳的容貌却盛放的画还妍丽几分。 见是不是有彩蝶从阮沁阳身边略过,海棠不由悄声道:“丹昙的秘方也太厉害了。” 就是真花蝴蝶也不一定朵朵停留,何况阮沁阳再美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花,彩蝶时不时靠近她自然是有缘由的。 上次无意惊艳了临鹤,桑娥一直念叨,觉得那场景太美,念着念着丹昙就道自己有一张香方可以引蝶。 这香本来是前几朝的舞姬为了调出蝶舞,找药师研究许久配的,虽然效果没想象的神奇,无法招来一群蝴蝶起舞,但零星一两只也算是惊艳神奇了。 而且这香有个特别好的优点,那就是香味不浓,让人觉得此女是体香引蝶,而不是泡了无数遍的花瓣澡,刻意营造来的花香。 再者这般也不会引蜂。 这方子自然被进给了阮沁阳,想着今天会来野外,海棠特意给姑娘配上。 “秘方一般,只是这里蝶儿多,再加上县主本来就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叫蝶儿见了就想起了花,自然招蝶。” 桑娥听不得夸丹昙,撇了撇嘴道。 不过看着蝴蝶,桑娥却觉得可惜,那么美的画面没潇洒贵公子瞧见,在阮晋崤的眼中,估计那些蝶儿都是蚊虫,他一边作画还要担心那些蝶会不会影响妹妹。 桑娥想得复杂,却不知阮晋崤这时候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想。 他的眼中只有阮沁阳。 他的眼睛可以光明正大的扫过她的每一寸,他视线可以放肆的在她身上停留。 如果此时有人想杀他,大约是最好的机会。 一刀毙命,他眼珠子还是倒映着他的沁阳。 阮沁阳遵循之前下得决心,身体僵了也不动,只是目光移动时不时睇一眼乱飞的蝴蝶,就当做互动精神。 美人斜睨,满是风情韵味,赵曜有种错觉就像是美人的余光已经瞧见了他,正朝着他传递情意。 “临鹤别的一般般,但瞧美人的本事叫本殿大悦。” 赵曜笑容满面,见着阮沁阳,也不往他特意来这一趟。 百万多盛放的 花,她坐在花中就是一首绮丽不过的诗,取自景胜于景,叫人想要细细品味,深深探索。 扫了眼阮晋崤的侧颜,他与阮晋崤见过几面,只觉得他阴戾冷峻,以为他是在寒潭里面生出来的,生来就带着阴冷叫人觉得刺骨。 没想到他还有那么一面,沉浸的模样没一点将军样,倒正像是个陷溺于美中的画师。 “不愧是荧惑拱卫皓月,美得如此霸道。”叫人看不进去其他人,赵曜现在就已经忘了之前引起他注意的诗薇模样。 先发现赵曜的是桑娥她们。 太佛寺寺内都是接待贵客,因为怕有不必要的麻烦,自布置的有武僧巡逻,不许客人带过多的侍卫与武器。 所以他们这一行并未带太多人,周围连侍卫也没布置,桑娥瞧见赵曜他们捂了捂嘴。 赵曜身边跟着明显就是宦官,而且不顾规矩,身边还有两个带刀侍卫…… 瞧了瞧画画阮晋崤,又瞧了瞧赵曜,桑娥顺便捂住了海棠的嘴,朝她摇了摇头。 桑娥本意是想把叫贵人多瞧几眼她们县主,说不定能结一段姻缘,只是没想到海棠这傻妞不懂,只晓得护主,挣扎着发声。 也幸好阮晋崤搁了笔。 “画久了,沁阳可有累着?” 妹妹的模样他早就画过了无数遍,不过是想多看看她,才迟迟没停,不过久了又怕她累,挣扎着停了。 见结束了,阮沁阳松了口气,最近练了舞,身体灵活不少,疼倒是不疼……阮沁阳没察觉自己脚麻的没知觉了,刚站脚就是一踉跄。 幸好阮晋崤走到了她前面,她这一倒也是倒在了他的怀里。 “脚没力了?”阮晋崤的手在阮沁阳的肩头一触既松,让她彻底倒进了他的怀里。 不留缝隙,亲密贴紧。 “太佛寺驻得有大夫,可要叫过来为阮姑娘看看。”赵曜抬声,见阮沁阳越过阮晋崤肩头看过来,桃花眼弯了弯,风流恣意。 作者有话要说:妹儿们,给我留言呐 第38章 签文 “你是谁!?” 赵曜出声,桑娥自然没再捂海棠的唇,海棠堤防地盯着赵曜,将他视为洪水猛兽,若是手上有武器恐怕就要架在他脖上了。 识趣的丫头旁边跟着个蠢丫头,阮沁阳这人用人还真是有趣,赵曜觉得有意思,多看了护主的圆脸丫头两眼。 “见过四皇子。” 阮晋崤神色淡淡,扶着阮沁阳请安。 随意抬了抬手,赵曜没搭理阮晋崤的意思,而是直接看向阮沁阳:“阮姑娘不必多礼,腿可还好?” 阮晋崤遮住了沁阳,淡声道:“劳四皇子关心,下官这就送家妹回屋休息。” 说完,阮晋崤安静地看着赵曜,等待他识趣滚蛋。 赵曜心中啧啧,越看阮晋崤越不顺眼。知晓父皇重用他,他朝他递过几次橄榄枝,不过他油盐不进,就像是不晓得未来的帝位是谁会坐上去。 不过他父皇大概就喜欢这种调调,越来越重用他,他才当上兵部侍郎没多久,解决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在朝堂上大肆夸赞,赏赐流水的赐下去。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阮晋崤才是他的亲儿子。 恐怕阮晋崤自己也觉得自己姓赵了,竟敢用这种防贼的态度对他,人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无论他父皇再怎么重用他,他始终是臣,而他才是君…… 赵曜眼角挑起,故意无礼的越过阮晋崤去看低着头阮沁阳:“本殿恰好路过,无意间瞧到阮大人跟阮姑娘作画,不知道有没有荣幸看看阮大人的画作。” 说完,不等阮晋崤点头,侧身看向桌上未干的丹青。 视线触到画纸,赵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闻阮晋崤带兵打仗可以,没想到拿起画笔也像模像样。 而且这画中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刚刚远处看着,赵曜被阮沁阳惊艳,而看到画,他却是心神都被重重撞了下的感觉。 看了画在看阮沁阳被青丝遮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侧脸,赵曜心痒比刚刚更甚。 只可惜有阮晋崤这个碍眼的家伙。 眼眸微眯:“美极,极美。” 该是赵曜长得不错,夸得又大大方方,这话才没那么冒犯猥琐。 人说完就走,阮沁阳瞧着他的背影还没瞧几眼,阮晋崤猛地回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阮晋崤面上 没什么表情,眼珠子沉黑,阮沁阳怔了下,眨了眨眼,还是看不出他的情绪:“哥哥?” “我抱你回去。” 说着手阮晋崤抬手搂上阮沁阳的腰肢,阮沁阳怎么可能叫他抱,再说她本来就没什么事,连忙避过,笑道:“我就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缓一下就好了,现在就没事了。” 阮沁阳原地跳了下教阮晋崤放心,凑到画前去看阮晋崤的成果。 听到赵曜语气怪异的夸奖她就好奇的很,看到了图,沁阳就愣了。 “怎么画的那么好……”阮沁阳喃喃自语。阮晋崤的成果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本以为他早早不画了,水平一定很差,还想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夸奖,以求让他不要盲目自信,也不要失望。 但摆在她面前的画,在她看来真不比临鹤画得差。 当然在技巧与构思上临鹤更有意境,为叫人惊艳,但是在画人物上面,阮晋崤也有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 就算是不去看画中人的脸,光是瞧见首饰,或是一缕青丝,她也看得出是画得她。 “什么?” 阮晋崤没听清沁阳的话,随着她一起弯腰低头,嗅着她身上的淡香,侧脸靠近她。 “大哥你是被耽误的大画师。” 阮沁阳眼睛闪闪发亮,触见她脸上的笑,阮晋崤那点被赵曜打断升起阴戾逐渐平息。 “沁阳满意?” “当然。” 阮晋崤这捕捉人物□□的能力,若是这些年认真培养,画作名气不会比临鹤差。 听说在艺术方面有天赋的人都有颗自由不羁的灵魂,阮沁阳想了想阮晋崤,这会不会就是他性格偏执的原因,因为他是个艺术家。 嗯…… 不需要婢女捧场,阮沁阳夸奖的话一流水的说了出来,阮晋崤并不打断,只是收拾东西的时候道:“或许我只是擅画沁阳。” “下次画砚哥儿试试?” 阮沁阳没听出阮晋崤话里的意思,接话建议,“按着他崇拜你的程度,你就是叫他站半天不动,他咬牙也不敢晕过去。” “沁阳总爱欺负砚哥儿,小心他长大记仇。” “唔……等他长大,我早就嫁出去了,就是记仇也报复不回来。” 阮沁阳笑得春风满面,阮晋崤的表情却淡了下来,轻应了声。 两人说着到了休息的院子,各自回房修整,谁都没提四皇子,仿佛就没见过那么一个人。 桑娥一直被海棠瞪着,原本觉得自己没几分错,也被瞪得心虚,进了屋就跪在了阮沁阳的脚边。 “桑娥知错,求县主不与桑娥计较。” 阮沁阳扫了她一眼:“错在哪?” “桑娥瞧见四皇子,看他衣着装扮觉得他是贵人,又见县主与大人在作画,怕打扰县主与大人,又怕得罪了贵人,自作主张没有通传……” “你不通传还捂我的嘴巴,你到底是将军府的人,还是别人府里头的!” 海棠气愤地道。 青葵叫她不要与桑娥她们几个太熟,她们归根结底不算是姑娘的婢女,但是她天天听着桑娥她们夸姑娘,就把她们当做了自己人,没想到桑娥竟然这样。 在她看来四皇子不管身份多高贵,她唯一的主子只有姑娘。 “我只是……” “只是觉得四殿下长得英俊,看他衣着又不一般,觉得是为我好。” 阮沁阳接道,她大约能明白桑娥的心思,她没什么坏心,但是有海棠的护主相比,她做得事情就太不经脑子。 桑娥脸色涨红:“桑娥知错了,桑娥自作主张,竟然把主意做到县主的头上,请县主狠狠罚桑娥……” 若是阮沁阳不说这番话,桑娥对自己的错认识的没那么明白。 她想着阮沁阳想嫁人,觉得赵曜身份一定不一般,就想让他多瞧瞧的阮沁阳。 这行为难听一点,就像是老鸨让客人相姑娘,阮沁阳是什么身份,她就算要跟贵公子接触,那也是平等相交,不用像是只有美貌的平民女子一样展现自己叫贵人看到。 就算四皇子身份尊贵,但她捂海棠的嘴的行为落在四皇子的眼里,说得直接她的行为就是在轻贱阮沁阳。 桑娥冷汗直流,这些日子太好过让她忘了形,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事要是严重追究起来,打杀了她都不未过。 桑娥磕头,每次额头都结结实实地敲到榻下的木阶。 阮沁阳晓得她是明白了,顿了一会才道:“回府以后去张嬷嬷那儿领板子,学个一个月规矩再回煦锦院。” 待桑娥退下,海棠自觉跪下。 “桑娥拦奴婢,奴婢就这般轻易的叫她拦了,奴婢领姑娘罚。” 这就是自小陪着长大的丫头与后来的丫头的差别,阮沁阳:“领了板子,记得多吃点,桑娥瘦成那般都推不动。” “奴婢一定多吃!”海棠大声保证。 除了海棠,还有当时在场没出声的下人,以示公平都是十板子。 这次之后,将军府新来的那些下人也晓得了阮沁阳不是一味的好说话,谁做错了该罚就罚,就是身边的大丫头也不留情。 青葵:“姑娘为何还叫桑娥回煦锦院?” 犯了那么大的事,该赶走了才对。 “她也不是完全没做对。” 青葵呆愣,以为自家姑娘是瞧上了四皇子,然后就听姑娘接着道,“我哥哥那般的人,有时候我走在他背后远的我都瞧不清他的五官,他却能察觉到回头看我。” 六感那么机警灵敏的人,却没察觉到赵曜他们,想来是沉浸画画根本没抽空分神。 因为桑娥的阻止,让画是完完整整的画完,这算是好事一件。 至于四皇子,在她眼中那就是个被亲爹嫌弃,被外家坑了,未来无望的倒霉鬼,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画呢?拿出来再叫我瞧瞧。” 青葵:“收到大爷那边了,不在咱们这里。” 说起来青葵也觉得奇怪,本来她都叫人收了,然后弓藏就拿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爷要添加什么东西。 “那就取过来,装裱过后挂在我的屋里。” 青葵领命去了,不过等会又两手空空的回来,道:“大爷说他亲自装池了再送到煦锦院。” 阮沁阳鼓了鼓唇,有点怕阮晋崤选的底纹她不喜欢,但是想了想那是阮晋崤的作品,他们艺术家大概有自己的坚持,就想着算了。 因为有四皇子打岔,阮晋崤不想在佛寺多留,但阮沁阳想着来都来了,就叫阮晋崤去求只签。 “我上次与媏姐姐求到了一样的签,不知道大哥会求到什么。” “求到的是什么?”比起他会求到什么签,他更好奇阮沁阳求了什么。 阮沁阳摇头:“女儿家的秘密怎么可能随意告诉哥哥。” 话是这般说,但等到阮晋崤闭目摇签,竹签落地,阮沁阳一看就是一愣。 “这签筒里面是不是就只有这只签,怎么谁摇都是这支?” 地藏王菩萨灵签,第十二签。 ——双眉不展几多年,今日遇时别有天;桃李春深重烂漫,芙蓉秋景正鲜妍。 红鸾星动,好事将近。 怎么可能这般巧,来了两次,三个人是同样的签文。 “沁阳抽的也是这支?” 阮晋崤拿过竹签,上头的诗句浅显,不用去解,就能猜到意思。 眉头不止没展,反而微微拢起:“应是刻意做得噱头,想讨人高兴,做不得准。” 阮沁阳虽没点头,但心里也觉得那竹筒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只要年轻男女,抽到的签文都差不多。 他们兄妹俩两三句叫旁边听到的小僧气的不轻,知道他们是贵人,他不敢多言,瞧见殿外殿主路过,就想是看到救星般连忙跑了过去。 沙弥说了是怎么一回事,便把殿主请进殿中。 阮沁阳见来的师傅披着袈裟,不是方丈也是寺中重要人物,和阮晋崤行了一礼。 “贫僧慧元……”慧元念了声佛,“听弥生的说,两位施主觉得签筒有异?” 阮沁阳看这和尚慈眉善目,该不是难说话的人,就把上次她跟楚媏抽到一样的签,跟这次阮晋崤抽到的也是十二签说了。 “也不是说签筒作假,只是觉得太巧有些惊异。” 沙弥偷瞄了不吭声的阮晋崤,刚刚明明不是这样说的,现在却躲在女施主后头不开腔。 “这世上本就有无尽巧合,有因自有果……”慧元看了阮沁阳与阮晋崤的面相,笑的慈眉善目,“那位姑娘贫僧不知道,但两位施主抽到一样签文却不奇怪,两位龙章凤姿,隐有夫妻之相……” 阮沁阳一怔,诗薇先反应过来,怒声打断慧元:“这位大师莫乱言,我家姑娘与爷是兄妹,可没什么大师你说得那相。” “慧元师傅是我们太佛寺的神算神相,今日有缘才开口为你们看相,你们才不得无礼!”沙弥不客气地瞪着几人,“表兄妹怎么就不能……” “我与沁阳是同父同母,流着一般血液的亲兄妹。” 原本面无表情的阮晋崤冷眼睨向沙弥,他与沁阳血脉相连,是这世上最亲密不过的人,岂容他人胡说八道。 听到是亲兄妹,沙弥也哑言了,求助地看向慧元大师。 慧元原本笑得慈眉善目眯着的眼眯的更紧,手指掐算,仔细打量两人的五官,怎么看都是夫妻相。 “ 这怎么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兄妹,若是兄妹又怎么可能诞下子女……” 能看出他们姻缘线紧紧相连,命格好的发紫,两人相辅相成,若是结为夫妻,福泽延绵,多子多孙。 见慧元大师额角都溢出了汗,而她旁边的阮晋崤散发着戾气,就像是慧元再说一次他跟她不是亲兄妹他就能爆炸。 阮沁阳心里默念了声阿弥陀佛,拉着阮晋崤溜了。 她倒没有多可怜慧元,不是兄妹不知道他看相看出来还是蒙的,但是她和阮晋崤怎么可能有夫妻相。 阮晋崤对她来说就是一起长大的亲人,小时候有一度对她来说阮晋崤就是跟砚哥儿一般的,是需要她照顾的孩子。 她要是跟他成亲,那跟奶妈嫁给带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简直恶心。 想来阮晋崤也是那么认为,感觉到阮晋崤依然气愤发硬的手,阮沁阳在他手上拍了拍:“哥哥刚刚都说全都是噱头,做不得准,怎么又那么生气。” 阮晋崤反握住了妹妹的手:“我听不得那些,我与沁阳流着一样的血,是亲近不过的兄妹。” 这话阮晋崤刚刚在殿内讲过,此时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黑眸深沉,幽幽地看着沁阳。 “自然自然。” 若是平时阮沁阳大约就避嫌把阮晋崤的手推开了,但是这会儿被阮晋崤感动,越发后悔自己因为梦境疏远了他。 相信阮晋崤就是认祖归宗,也会把她当做最亲的妹妹。 与她只有亲情。 慧元就算真看准了,估计看的也是书中原主相貌跟阮晋崤的夫妻相,和她无关。 诗薇瞧到这一幕,脸色微红,嘲笑自己想太多,竟然觉得阮晋崤对阮沁阳是那种心思,若真是那种心思又怎么可能那么不愿意两人不是亲兄妹。 只可惜她往宫里递的信已经递出去了,也不知等会还有没有法子找到机会,再去补一条。 诗薇觉得是误会,弓藏身体却忍不住抖了抖。 他太了解伺候的主子,越发越觉得主子病入膏肓,他曾为了主子暗暗许愿,虽然难以实现,但两人要是不是亲兄妹就好,自己主子就能得偿所愿。 但他的主子却一边抱着那样的念头,一边欣喜笃定他与二姑娘流着一样的血,连两人不是兄妹的话都听不得…… “幸好沁阳拉我,不 然我指不定会砸了那处,让那僧人闭了胡说八道的嘴。” 握着妹妹柔软不过的手,阮晋崤身体血液渐热,突然想起那和尚说得另外的话。 他与沁阳有夫妻相。 注视着妹妹娇嫩的面容,阮晋崤舌尖扫过口腔上颚,他与沁阳命中有子有女? 第39章 进宫 从太佛寺出去,阮沁阳不忘吩咐下人教慧元大师闭紧了嘴巴,莫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叫旁人误会。 然就听到他们走后,慧元大师不信自己犯那么大个错,能把亲兄妹看成夫妻,还道他们多子多福,心头郁结,吐了血病倒了。 这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叫人不知道说什么。 阮沁阳半响呐呐,他们不过是来求个签,竟然还把人家高僧给气病了,也不知道以后太佛寺的寺门还会不会为他们将军府打开。 “慧元大师是太佛寺中最有名望的高僧之一,算无遗策,应该是从未错过,才受不了这次失误。” “这般要摧毁一哥有名望的高僧也太容易了,多让他们算错几次,就能叫他们吐血而亡。” 阮沁阳笑了笑,叫人送了盒人参慰问大师,就把这件事丢开,连着之前那根上吉的姻缘签也没摆在房里,对太佛寺的灵签没了信任。 “慧元大师这般说?” 诗薇运气不错,太佛寺那日的两段口信都递到了宫里。 不好的一点就是两段都完完整整的报到了明帝的面前,第一段先是列证阮晋崤对阮沁阳有不可以言说的心思,说得句句在理,勾勒了一个恐怖猥琐的兄长形象。 第二段又成了她想太多,阮家兄妹求到同签后,慧元不知两人关系,断定两人非兄妹有夫妻相,阮晋崤大怒,不似作伪。 乌究在旁听得情绪大起大落,却看不懂明帝的神色。 故事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明帝的面容却从头到尾淡然,两版故事都没叫他面上起什么波澜。 “奴才特意派人求证,这话是慧元大师亲口说的,一字不差,而且大师受不了自己算错,如今已经病倒了。” “这慧元本事还行,但气韵比他的师兄差太多,一次失误竟然能郁结病倒。”明帝说完,神色稍松,“这气度还不如那对小儿女。” “不过慧元大师也算是帮了个忙,叫陛下晓得殿下对阮县主无意。” 乌究说完,却见明帝摇了摇头。 “慧元既然能看出两人非亲兄妹,之后看得自然也是对的。”明帝的话出乎意料,竟然认同了慧元的话,看好阮沁阳与阮晋崤,“朕打算近期认回崤儿,两人齐齐红鸾星动,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乌究诧异,他虽然不觉明帝对阮家会兔死狗烹,但也没想过明帝 会让阮家出一个皇后。 “可殿下似乎只把阮县主当做妹妹。” “当做妹妹自然要放在身边好好照料。” 明帝淡声道,两人从小的相处就像是日记般往他案上报,阮沁阳是什么心思他不晓得,但是他儿子他还能不明白,若是知道与阮沁阳没有血缘关系,自是要她的。 而且他儿子的反应,叫他那点担忧犹豫也没了。 亲情与爱情自然不同。他看着阮沁阳长大,若说让他挑选儿媳,他心中名单的第一个就是阮沁阳,之所以犹豫,只是怕自己儿子太过看重她,太过痴情为未来埋下隐患。 现在知道儿子对阮沁阳的心亲情更重,那就没什么关系。对妹妹的疼惜,跟对女人的疼惜完全不同,等到阮晋崤娶了阮沁阳,过个几年就能明白这个道理。 “朕本不止该如何奖赏阮家,慧元倒是给朕提供了个思路,朕与阮卿结为儿女亲家,自是好事。” 乌究:“殿下与阮县主一同长大,若是能结成连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阮家……” “阮家不会成为下一个田家。” 看出了乌究的想法,明帝幽幽道:“在爱卿眼中朕是那种兔死狗烹昏君?用完阮家,怕他家恃功傲宠不知进退,所以要把阮家连根拔除?” “微臣不敢。” 关于阮家,明帝琢磨过很久一阵子,他自己被外戚压制了半辈子,自然不愿儿子受一样的罪,不过阮家与田家不同。 阮侯爷知进退,到了中年才生下嫡子,把家族拆的四分五裂,除了一个族学,阮各枝都是各过各的日子。 估计阮侯爷自己也没料到,自己女儿会跟阮晋崤关系亲近。 “沁阳那丫头算是朕看着长大,她来照顾崤儿,朕很放心。” 不是儿子去照顾人家姑娘,而是人家姑娘来照顾伺候他儿子,明帝拍桌这事算是定下了。 “太后宣我进宫?” 阮沁阳没想到楚媏那么给力,本以为她说得叫她进宫觐见太后只是随意说说,没想到这才几日她就接到了口谕。 把消息传到楚媏那儿,楚媏问了日子便说要跟她一同去。 这就是京城的贵女与乡下贵女的不同,同是县主,她想进宫谢恩还要靠旁人递信排队,但是楚媏却是想去就去。 不过她也不羡慕就是了。 宫中有两位 太后,一位是东太后,是如今皇后的姑妈,皇帝的嫡母,另外一位是西太后,是皇帝的亲母。 东太后这几年病重,不爱出现于人前,阮沁阳接到的是西太后的口谕。 “你不必害怕,西太后和善不过,再说你又不是惹人厌的人,只要守规矩不说错话,一定是领着赏赐回将军府。” 因为临鹤受伤的事,楚媏觉得对不起阮沁阳,进宫前还特意上门安抚。 阮沁阳点头,她不是多怕,就是不想跪来跪去行大礼。 “临公子最近如何?手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只是闲不住,想要拿画笔,临夫人天天与我娘抱怨,恨不得拿绳子把临鹤给绑了,叫他老实不要乱动。” 楚媏表情无奈,不知道临鹤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幼稚,顾前不顾后。 “临公子这般应该是心里害怕,所以想拿起画笔,证明自己的手没大碍。” “嗯……”楚媏应了声,她看着临鹤一步步出名,知道他多在乎绘画,“所以就是抱怨也是背着他抱怨,面对他的时候我们都是说些好听话,安慰他不叫他着急。” 两人说说笑笑,楚媏无意扫到了阮沁阳挂在墙上的丹青,惊讶地站起身近看,瞅到了画像的背景:“这是在太佛寺画的?最近画的?” 阮沁阳点头:“你要不要猜是谁给我画的?” 扫见阮沁阳脸上的笑意,楚媏愣神,本来以为阮沁阳是找了有名的画师,但看她的态度,竟是身边熟悉的人? 楚媏细端画卷,这画的意境韵味,不像出自无名之辈。 可是她们认识,又不是无名之辈的人? 临鹤受伤不可能给她画,而且她也认得临鹤的画感,与这个不同……“难不成是我二哥给你画的?” 阮沁阳:“……” “栖霞县主说笑了,楚二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给我们家县主画丹青。”诗薇插话道。 “我二哥也是师承梅大师,我想着是不是临鹤画不了,心里气闷所以托了我二哥。” 楚媏也是实在想不到人了,才说了她二哥,说完又仔细地看了画卷:“的确不像是我二哥画的,他虽然有个好师傅,却不是个好学生,画不出这样的韵味。” “是我大哥画的,就在前几日。” 楚媏怔了怔,口气十足的惊讶:“阮大人?” “怎么?觉得我大哥不会画画?” 楚媏表情怪异:“我的确没想到,阮大人看着不像……” 在她心中阮晋崤拿刀拿枪可以,但拿起画笔,总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画得是阮沁阳好像又不奇怪,感觉阮晋崤为了阮沁阳就没有不会的事情。 “阮大人可真厉害。” 楚媏真诚夸赞,比起临鹤与她二哥,阮晋崤在她看来就没一点不好的地方。 只可惜她每次来阮家的时间都不巧,总遇不上阮晋崤,找不到机会与他多说说话。 大概真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楚媏那么一想,机会就来了。 进宫那日,楚瑾不等楚媏说,就说要送她跟阮沁阳进宫,她为此还说了他一顿,说他太闲不去都察院做事,每日白领俸禄,比起阮晋崤差远了。 然而到了阮家门口,楚媏就发现阮晋崤也在,骑着纯种白马,高高在上,目光睥睨,气势十足。 “这就是你跟我说得废寝忘食,日夜颠倒的楷模阮晋崤?” 楚瑾靠近楚媏耳边,轻声调侃,“胳膊肘净往外拐,现在觉得丢丑打脸了。” 楚媏看着阮晋崤,压根就没听见楚瑾说什么。 之前听着阮晋崤在辽东的那些事迹,她就跟听传说似的,后面阮晋崤到京城在兵部大刀阔斧,向不少人证明了他不是只懂舞刀弄枪的莽夫,而她现在又知道了他画一手好画。 与阮晋崤打了招呼,楚媏才缓缓转头看向楚瑾:“别说了,我都嗅到你嘴里的酸味,同是世家公子,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 楚瑾嘁了声,不过看到阮晋崤扶着阮沁阳上马车,两人站得亲近,阮晋崤另一手虚扶在阮沁阳的身后,嘴里倒是真觉得有点酸。 阮晋崤那么努力,大白天的不去当值,来这里送什么妹妹。 不过这酸见阮沁阳侧脸与他点头示意又变成了甜,随后阮晋崤看向他,他笑的春花灿烂:“阮世兄。” 语气听着亲热的像是叫大舅子。 阮晋崤眉梢微挑,觉得他比曾经的魏伯彦看着还叫人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卡到疯== 第40章 太后 “都道要先生儿子再生女儿,我瞧着这话说得对极。” 楚媏掀帘瞅着前面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兄长,觉得面上有光,满意地朝阮沁阳说道。 楚瑾与阮晋崤的长相都是上乘,两人在前头开道,吸引了不少目光,路边那些姑娘们的嬉笑,听着就教人觉得顺耳。 阮沁阳没掀帘子,光听着声音就能猜到外面的景象。 往嘴里填了颗枣子:“这些姑娘的大概都是冲着你二哥,我大哥相貌出众,可是冷峻的很,平日里姑娘见着他都不敢抬头,更枉论吸引他注意。” “阮大哥这般才好,洁身自好,不招花也不惹草。” 阮沁阳奇异地看了楚媏一眼,不是很明白她的心思。她觉着她对临鹤有心,临鹤对她说话无理,她也不介意反而担心他的安危。 但对阮晋崤的崇拜,楚媏的态度也是实打实的。 所以楚媏这到底是喜欢临鹤,还是喜欢阮晋崤,还是两个都可? 阮沁阳摸了摸下巴,小孩子才二择一,成年人两个都要……她似乎该学学楚媏这种精神。 楚媏被阮沁阳看得不自在,轻哼了声:“不过兄长也要像是我们兄长这般才会给妹妹增光,若是章家那位,估计连前头的骏马都骑不上去。” 说完见阮沁阳好奇地看着她,楚媏惊讶:“你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阮沁阳摇头:“我这几天在忙家中事。” 楚媏露出了个明白的神色,阮沁阳见状,“媏姐姐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我还说找个机会与你说我家的事,你竟然已经知晓了。” 她忙的事情自然是侯府娶新妇。她来京城没多久,阮家已经跟武家接触,现在到了选日子下定的阶段,嫁娶要等到几个月后,到时候她跟砚哥儿他们还要再回一趟镇江敬茶。 “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你不爱关心俗事……你们阮家现在在京城炙手可热,新侯夫人的事是大事,怎么会有人不晓得。” 楚媏身边一群跟班,除了给她壮声势,另外的作用就是为她收集有趣的八卦。 提起了章家,见阮沁阳不知道,楚媏升起了浓浓的八卦欲。 “这几日你可有见到章静妙?” 阮沁阳摇头,说起来自从上次偶遇,就许久没碰到过她了。 “最近她家事还不少,其中一件最大的事就是惹怒了皇后 娘娘。” 说起这个楚媏就觉得不解,虽然未公开说过,但章静妙嫁给四皇子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任谁看来这都是一桩良缘好事,章家之前的态度都是暧昧不清,现在却公开表示了不般配。 “只有皇后娘娘挑人,哪有别人挑剔四皇子的,所以皇后娘娘大怒,听说私下还道章静妙装模作样,算不上京城第一才女。” 楚媏嗤笑,虽然她不怎么喜欢皇后娘娘,但对于皇后对章静妙的定论十分赞同。 阮沁阳怔了下:“所以说这事没转圜的余地,章姑娘当不成四皇妃了?” 比起皇后娘娘的话,阮沁阳更在意章静妙的婚事,拢了拢眉,按着她的记忆,在书本里面没多久章静妙就是四皇妃了。 这是哪里出了错,之前章静妙来讨好她,她就觉得稀奇奇怪,现在又来了这一出。 “自然当不成了,也不知道章家是如何想的。章静妙原本是配给四皇子,现在没嫁入皇家,还惹怒了皇后娘娘,还有哪家敢娶她。” 章家自然不是傻子,他们冒着惹怒皇后跟田家的风险,一定是前面有更大的甜头等着他们。 阮沁阳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抛下不想,反正无论如何总不可能牵扯到她。 “媏姐姐刚刚特意提到了章家公子,可是他闹了什么笑话?” 说起来,楚媏就想笑,章静妙几个姐姐都是聪明不过的,偏生这个哥哥傻的很。 “他去寻四皇子喝酒,被人灌醉出了个大丑……他家那么给四皇子没脸,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胆量还去招惹四皇子。” 楚媏顿了顿:“估计四皇子也是气难平,叫了人去捉章公子养的外室,参了章家一本……” 阮沁阳回想上次遇的赵曜,的确是个乖张性子,干得出捉人外室给人没脸的事。 记得在书里章家是四皇子的忠实支持者,现在四皇子少了章家,不是对阮晋崤更好了? 阮沁阳灵光一闪:“章家这般,陛下是什么反应,高兴还是生气?” “这我就不知,不过我知道章家被参,陛下轻拿轻放,并未罚章太傅。” 阮沁阳好像摸到了一丝脉络,此时马车停下,帘子掀开已经到了宫门口。 阮沁阳下车跟哥哥告别:“我一会儿就回了,哥哥不必特意来接我。” 主要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等也难得等 。 阮晋崤摇头,抬手扶正了她发上的簪子:“要的。” 看看别家兄妹,楚媏嫌弃地看着自家哥哥:“既然阮家哥哥来接,你就不必过来了。” “嗯,我会与哥哥送媏姐姐回去。” 阮沁阳闻言,转身朝楚瑾道。 对上阮沁阳清亮的眼睛,楚瑾怔了下,今天没落日也没夕阳,美人却依然动人。 “不好麻烦世兄,再者世兄一人难等,我陪他一起作伴也好。” 虽是说阮晋崤,但楚瑾却是看着阮沁阳说话。 阮沁阳眼眸弯了弯,觉得楚瑾有趣:“那就劳楚家二哥跟我家哥哥作伴了。” 阮沁阳与楚媏由宫人迎进宫门,阮晋崤目送妹妹离开,转眼看向了楚瑾:“时候还早,听闻楚御史擅武,不知有没有机会讨教。” 比起阮家,楚家才是正正经经靠武将出头。 楚瑾听这话,哪里晓得在镇江对阮沁阳有意的那些少年下场,只觉得是“大舅子”有意亲近,点头道:“有荣幸与世兄切磋,是我的福气。” 不过两人没走到半道,都察院有事,楚瑾被唤回,楚瑾觉得可惜,却不知道自己是无意中逃过一劫。 进了宫门,代步工具成了轿子,一直行到了西太后的宁安宫外头才停下。 宫殿外头绿树成荫,种了不少的高大松树。 阮沁阳和楚媏在绿荫下站了会,宫女传唤踏进了殿门。 刚走到第一面屏风时,偏听到了屋里姑娘嬉笑的声音,大概是太后叫了别家贵女在身边逗趣。 楚媏担心阮沁阳不自在,特意看她,就见她行走落落大方,面上轻松,没有一点紧张的模样,见她看过来还朝她笑了笑。 笑容甜蜜,十足的讨喜。 “太后娘娘,栖霞县主与安平县主到了。” “媏儿到了。” 西太后抬眸,目光扫过楚媏,落在了阮沁阳身上。 不是她迫不及待看阮沁阳是个什么模样,只是阮沁阳太招眼,叫人忍不住先多看她两眼。 她早听阮沁阳喜好奢华,什么都要最好,本以为今日会见到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却没想到这般干净讨喜。 同样都是穿着大红的县主命服,阮沁阳头上只是干干净净地插了几支玉簪,脸上唯一的鲜艳就是眼角点睛的红色脂粉。 虽然用了鲜艳的红色来衬托眼睛,不过因为那双眸子太过水汪,不觉得妖媚只叫人觉得水灵。 站在面前就跟清池盛放的雪莲似的。 “媏儿见过太后,请太后万安。” 楚媏带着阮沁阳行了礼,介绍阮沁阳道,“这位是镇江侯的嫡长女,哥哥是为咱们大明立了大功的阮大将军,她的县主头衔就是她兄长为她求来的。” “安平与兄长感情亲密?” 西太后颔首,恍若无意地道。 “回太后,安平与兄长一同长大,感情亲密。” 阮沁阳福身道,不是太明白西太后的问题,哪家妹子会跟亲哥哥的感情差,就是感情差也不可能说出来。 “感情好是好事。” 西太后给两人赐坐,阮沁阳坐下了才用余光开始打量周围。 富贵莫过帝王家,西太后的屋里虽然没什么大金大银的耀眼摆件,但地上铺的毯子,墙上挂的字画,还有立着的屏风,都不是外头容易见到的东西。 宫人上茶,阮沁阳看了眼三彩茶盅,手感如玉带绵,她房里最好的一套不如这个。 这大概算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她以为她已经事事达到最好,但没想到还有更好。 西太后注意着阮沁阳的神色,察觉她多看了两眼茶具,心中点了头,早晓得这姑娘精致的很,媏儿为了与她相交,又是装饰马车,又是新制衣裳打首饰,为了今日见面她特意叫宫人注意了宫里的摆件,看来是注意对了。 “听闻你把陛下赐给阮将军的美人带在了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抿了口茶水,打量阮沁阳的神情,哪个长辈都不会喜欢善妒的媳妇,不管是儿媳,还是孙媳。 第41章 化险 西太后的问话,阮沁阳听到的下一刻就转过了弯。 这是来质问她来了。 西太后是皇帝的亲母,阮晋崤的亲祖母,知道阮晋崤是皇家子孙不奇怪。 诗薇她们几个是他们这些长辈精挑细选给阮晋崤开荤的,她一转眼就把人就捞到了自己身边,幸好她还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就跟占人女人,给人戴绿帽差不多。 但就算她是个妹子,也怎么看怎么讨嫌,耽误了皇子皇孙延续血脉,憋坏了阮晋崤可怎生是好。 阮沁阳真想叫声冤枉,她是知道书里面阮晋崤一直没碰几人,而且现实阮晋崤也把人扔到了将军府的最角落,不打算搭理,她觉得人放着太浪费,才带到了身边。 再者丹昙她们又不是没朝阮晋崤抛过媚眼,阮晋崤视若无睹,明显就不吃她们这几款美人。 阮沁阳眨了眨眼:“安平觉得她们几人好看,所以……” “安平县主说什么笑话,哪有那么霸道的姑娘,觉得人好看就往身边放,那几个美人可是赐给阮大人的。” 阮沁阳还没说完,坐在西太后身边的贵女瞥了她一眼,娇声娇气地道。 西太后身边坐了五位姑娘,个个眉眼精致,打扮妥帖,看着阮沁阳神色各异,有亲近的,有置身事外的,开口的这个从阮沁阳一进门就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她。 阮沁阳隐隐觉得她眉目有些熟悉,但却认不出她是哪位,也不知道何时与她结的仇。 “安平知错了。” 阮沁阳微低下头,出乎意料的没辩解,直接开口认错。 白嫩的小脸露出一半,像是俏生生的花儿被霜打了似的,不必做可怜的神情,就叫人看着心疼。 闻言,屋里的几人都有些诧异。就是不知道阮沁阳在镇江的那些事,但也晓得她给雅郡主没脸的事,这姑娘可不像是没脾气,软糯糯的那一类,此时竟然那么简单的就认错了。 楚媏瞧见阮沁阳白着脸的模样,忍不住心疼,人是她叫进宫的,怎么能叫别人给欺负了。 “阮大人疼爱妹妹,御赐的美人怎么就不能伺候安平。” “瞧瞧栖霞县主的话,就像是我言语不当欺负人了一样,既然安平县主都认错了,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你再说这些不就是打她脸吗?” “她胆子小,这是被你吓着了。” “安 平县主瞧着胆子不像是那么小的。” 找茬这人说起来跟阮沁阳还算有渊源,她的表家正是镇江的魏家,她的堂姐就是在阮沁阳手下吃过亏的黎韵霏。 她早从黎韵霏听过阮沁阳的做派,晓得她那么给魏家和黎家没脸,有机会教训她自然不放过。 黎韵箐斜睨了阮沁阳一眼,触到她眼中的无辜,心中轻哼,觉着她装模作样。 阮沁阳没想到楚媏开口为她辩解,她这个人做事准则很简单,惹得起就惹,惹不起的就如同太后皇上这一类,她能躲就躲,不能躲他们说她错了她就错了呗,又不会损失什么。 太后就算看不惯她把诗薇她们带在身边,总不可能会打她,最多说她几句。 但是楚媏为她开口,她总不能装鹌鹑,教楚媏为她冲锋陷阵,抬头刚准备开口,就见西太后张唇:“好了!当哀家这儿是什么地方,闹哄哄的就欺负起人来了!” 西太后发火,黎韵箐先跪,片刻就跪了一地,阮沁阳跟着跪下,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黎韵箐表情委屈难堪:“太后娘娘,箐儿只是觉得安平县主做得不对,没为难她。” “媏儿知错了,一心想维护安平,不顾地方场合,就与黎姑娘吵起来。” 两人都辩解了,阮沁阳想了想,接着道:“一切都是安平的错,安平的胆子的确有些小……” 西太后低眸看了表情难看的黎韵箐,又看了看跪的规规整整的阮沁阳。 按着她的打听,她对阮沁阳其实没多少好感。在她心中,阮沁阳虽然待她家崤儿好,但性格霸道刁蛮,太过自主,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认错中和。 但没想到实际见到却是个招人疼的长相,与她心中勾勒的形象完全不同,人看起来温温顺顺,眉眼柔和干净,叫人讨厌不起来。 再者阮沁阳就是讨厌,那也是自家人,哪轮得到旁人说她不是。 西太后这人最为护短,开口就道:“哀家问安平,她一句话没回完,你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若是不知道以为哀家有多喜你多厌她。” 西太后年纪不轻,前些年保养的一般,头发近乎花白,她也不爱学那些贵妇人戴假发套,装作自个还是一头乌黑亮发。 银发云髻,带着翡翠抹额,白面凤眼,若是她眯着眼带笑,就是慈眉善目不过的普通老人家,要是睁大了眼,威严尽显就叫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箐儿知错了,求太后娘娘责罚……” 黎韵箐在太后面前从未这般没脸过,泪珠涟涟,哪里还有刚刚那股咄咄逼人的劲头。 这反转莫名其妙,阮沁阳不明白太后明明是要质问她,怎么就帮起她了,察觉楚媏看她,朝她眨了眨眼。 触到阮沁阳无辜的圆眼,楚媏哂笑,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太后大约与她一样,见不得傻姑娘被欺负。 “皇上驾到!” 宫人通传顿了顿,轻了个音,接着道,“贵妃娘娘到——” 听到姐姐来了,黎韵箐眼睛亮了亮,有了姐姐为她说话,她惹恼太后的事也稍有转圜。 本来就是跪在地上,所以省了再跪的礼,阮沁阳依然老老实实的跪在角落,一声不吭,看着跪在前面的姑娘行大礼,就跟着一起行就对了。 明帝进门见跪了一片,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 西太后瞟了儿子一眼,明明说她看一眼就成,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箐儿可是哪儿惹怒太后了,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光做错事情,若是犯了大错,太后可别轻饶。”黎贵妃声音温软动听,瞥了眼跪着落泪的妹妹,眸里闪过一丝不解。 她妹妹在太后面前还算得脸,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明帝说话没激起阮沁阳抬头的欲/望,但是听到黎贵妃的声音,阮沁阳掀了掀眼角,偷偷往她的位置看了眼。 金丝制的曳地长裙,身上璎珞环佩叮咚。 肤若凝脂,手若柔夷,一张玉脸倾国倾城。 说起来黎家好看的基因是不是都集中到了黎贵妃这儿,这模样比黎韵霏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西太后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叫这些姑娘们长个记性。” 叫姑娘起来坐下,明帝与贵妃从宫人那儿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都扫了阮沁阳一眼。 阮沁阳眼神茫然无辜。 她是真茫然也真觉得无辜,她设想的就是进宫说两句讨巧的话,然后就随便领了赏赐出宫。 但没想到西太后朝她发难,黎韵箐见状想踩她一脚,西太后反而又看不过眼,把黎韵箐给教训哭了。 “赐给将军府的人,就是将军府的下人,叫她们做什么是主人家的事,安平愿意把她们带在身边,是她们的福气。” 皇上金口玉言,阮沁阳谢恩,细 声细气地道:“安平会好好待那几位美人,不辜负陛下的恩赐。” 贵妃捂唇轻笑:“安平县主人漂漂亮亮,这性子怎么有些傻气。” 这回话回的像是要把那几个美人儿怎么地了似的。 明帝也忍俊不禁,儿子放在阮家,他自然少不得打听消息,阮沁阳与阮晋崤亲近,也算是他看着长大。 在他看来阮沁阳聪明才智有,美貌才学具,唯一差的就是心性,性子太过招摇乖张。 但现在看来却是个知进退的,对着他们就晓得装乖示弱。 对待从小看大的孩子,从旁人的口中知道她的消息,明帝会挑剔她这般不好那般不好,但实际见到,会觉得不喜就怪了。 闲谈了几句,西太后见着明帝对阮沁阳的满意,轻咳了声,赏赐了阮沁阳一盒珠宝,教她带回家玩,便打发她们走了。 黎韵箐含着泪给阮沁阳倒了歉,还应了黎贵妃的话,出了宫上门给她致歉。 阮沁阳懵懵懂懂的应好,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让黎韵箐看得有气发不出。 出了殿门,楚媏就止不住笑意:“贵妃人好,但她这个同胞妹妹却脾气刁蛮,我还未见过她吃那么大的亏。” 楚媏与阮沁阳说了黎家。 黎家最厉害的就是出了黎贵妃,进宫没多久就艳冠六宫,如今七年过去,依然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黎贵妃育有两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极得皇帝喜爱,也有谣言说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就是想等这两个小皇子长大。 “贵妃长得真美。” 楚媏说了一堆,阮沁阳呐呐说了这句,仿佛刚刚在殿内她就注意到了这个。 “你就注意到了这个?你不气黎韵箐下你面子?” “有什么可气,我从头到尾就说了几句话,就是下跪也是与你们一起跪,没被单独拎出来行礼,还得了赏赐出宫,而她却哭鼻子了……” 阮沁阳摊手,没觉得自己吃什么亏。而且黎贵妃有一是一,没为难她,自家把错处全都集中到了她胞妹上,估计她还能收到一大堆的安抚礼物。 楚媏想想也是:“你就是运气好。” 说起来她似乎就没见阮沁阳倒霉过,就是碰到雅郡主那般不讲理的人,也被半年不发一次火的临鹤赶走了。 就像是每次遇到麻烦,就会有人挡在她前头为她排忧解难。 “你是不是给佛寺的香油钱格外的多?” “我的确常做善事。”阮沁阳笑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阮沁阳才想这次进宫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结束了,轿子顿了顿,太后宫里的人追上来,说楚媏过去说话。 来得宫人不是西太后宫里的,而是东太后。 阮沁阳觉着不对劲,但来得确确实实又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拢了拢眉,只有看着楚媏先走。 第42章 小灾 楚媏大约就没想到有人敢在宫里生事,走之前还朝阮沁阳道:“正好通知阮大哥来接我们还要一段时间,等我过来了正好。” “媏姐姐还是早些过来,我一人苦等没人做伴多无趣。” “刚刚还傻傻的,现在倒会撒娇了。”楚媏点了点她的鼻子。 目送楚媏远去,阮沁阳扫了眼周围低眉顺眼的宫人,她信直觉,觉得不对那这事就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东太后叫人明知道她也在,为何不一起叫上她。楚媏觉得没人会傻得在宫里搞鬼,特意把她们两个人分开,她却觉得就是有人肆无忌惮,制造机会找她麻烦。 进宫阮沁阳就带了青葵与海棠,青葵见楚媏被叫走,围到了主子身边,低声叫了“姑娘”。 海棠性子大大咧咧,一心想着在宫里别出错给自家姑娘惹麻烦,听到了青葵的声音才警惕了起来,扫了眼周围。 “这出去的路怎么跟进来的路走得不一样?” “这位姐姐,这路哪儿不对了?” 估计是想着都是红墙绿瓦,海棠不可能记得清楚,宫人赔笑地道。 可是海棠最自信的就是自己记忆力,闻言摇头:“这路不对,刚刚走的就不是这条路,刚刚也路过了池子,但没有夹竹桃,宫墙也不是这般。” 宫人自己都不记得有没有什么夹竹桃,见海棠那么笃定,只有道:“的确是换了一条路,这条路更近。” “刚刚还说是同一条路,现在又说换路了。” 海棠看向主子,等着主子下令就大声呼救。 阮沁阳还真不喜欢这种受制的感觉,在镇江她就跟个土霸王似的,唯一能跟她叫的起板的魏雪真现在也怂了。 刚刚跪来跪去的她就觉得不舒坦,此刻干脆下了轿子,站在路边。 “等你想到了哪儿才是正确的路我再走。” “安平县主你这是何意?” 宫人没想到阮沁阳的脾气那么硬:“我们都是宫里的人,难不成还能害了安平县主。” 宫人故意扯着嗓子挂大旗,想用气势压住阮沁阳,但阮沁阳偏不吃她这一套。 阮沁阳想了想,如果是东太后看不惯她,整治她的法子多了去了,其他宫里的贵人同理。黎贵妃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出气,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想这个办法。 那么一想范围就缩小了不少。在京城她得罪过的人,摆在明面的,而且有身份地位的就是雅郡主。 上次在太佛寺雅郡主被临鹤气走,特意瞪她叫她别得意她还记着呢。 雅郡主是东太后那一脉,受东太后与皇后喜欢,今天要是有人找她麻烦,还弄了个那么肆无忌惮的局,大可能就是雅郡主。 “雅郡主人呢?既然都把媏姐姐支开了,还要帮我带到哪儿才出现?” 阮沁阳这话是试探,只是她漂亮的水眸挑起,下颌微扬带着丝丝贵女的傲气,任谁也看不出她试探的心虚。 宫人互看了眼:“安平县主多想了。” 阮沁阳视线扫过几人,眼眸半眯:“是吗?既然是本县主想多,你们又何必作这副心虚的姿态。” 视线最后并未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略过周围的景色,像是在寻找躲在暗处不敢出头的雅郡主。 偏生赵思葭没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就是在旁边躲着,见状觉得自己被阮沁阳鄙视了,气呼呼地站了出来。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胆小如鼠,本郡主要见你又如何,你既然那么怕得罪我,又哪来的胆子与我抢鹤郎。” 在宫里,雅郡主收敛不少,至少身边没撒花的婢女,只是一身拖尾的大红长裙,看着比宫里的妃子还要气派。 赵思葭打量地看了阮沁阳一眼,今日阮沁阳穿了县主命服,衣服花样中规中矩,她也没多添什么东西,但就是那张脸,白净的叫人瞧了心烦。 阮沁阳轻笑了声,不知道雅郡主哪来的奇怪逻辑。 到底是谁胆小如鼠,谁又跟她抢人了。 “雅郡主想见我,直接相邀就是,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你配不上我的相邀。” 赵思葭走到阮沁阳面前,见青葵与海棠拦在她面前,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本郡主要是想对付你,难不成你以为你逃得过。” “既然逃不过,那就多防备。” 阮沁阳面上的笑容淡了淡,直视赵思葭:“郡主是何意?我从未听过临公子娶妻,也没听过临家有意跟岐王府结亲,郡主这般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 “你果真对鹤郎有意!” 若是别的姑娘,现在恐怕急忙跟临鹤撇清关系,但是阮沁阳偏偏看不过眼赵思葭这天王老子样。 “我是御封的县主,我爹爹是镇江 侯,我大哥是才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雅郡主威风,我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我才拜见过太后与陛下,得了赏赐归家……你这般吩咐宫人戏耍我带我绕路,是什么意思?” 比起刚刚面对皇帝与太后,阮沁阳没了那股子娇憨,盯着赵思葭寸步不让,等着她给她一个说法。 赵思葭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不住移了眼神,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赵思葭脸色难看,她竟然被阮沁阳的气势压制住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用家境来压本郡主,你可知道本郡主姓什么!” “郡主姓什么我自然知道,若是不知我又何必站在这里。”阮沁阳悠悠道,眼中怒而不发的矜贵像是对赵思葭的嘲讽,“至于我为何说我家世,只是怕郡主不知,觉得我是可以任郡主发脾气吵骂婢女。” 赵思葭不是没干过把贵女往水里面扔的事情,管别人的身份如何,反正她背后有太后撑腰,谁敢找她问罪,就是被罚禁足也只是过过场面。 今个她骗阮沁阳过来,就是气不过那次在大佛寺丢丑,再加上临鹤受伤,她觉得是阮沁阳扫把星,带霉了临鹤。 更是想找她麻烦。 本以为没了楚媏,她会被吓得胆颤心惊,没想到她却跟她叫起板来了。 阮沁阳说得没错,她不是任她欺负的小家碧玉,她可以把她吓进水里,却不能把她扔进水里。 赵思葭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觉得要是那么放过阮沁阳太如她意,但整她也不知道如何整。 等着英雄救美的赵曜看出了赵思葭的两难,轻啧了声,他这堂妹平日里看着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但真遇到事了就是怂包一个。 叫他来直接把阮沁阳推到池里就是,裙子沾了水,让他英雄救美时恰好能一饱眼福。 刘安:“殿下,我们是否该出去了?” “再等片刻。” 赵曜盯着阮沁阳,就算赵思葭是怂包,他也想看看阮沁阳还有什么反应。 本以为是个娇弱弱,惹人怜惜的美人儿,没想到处在弱势位置,却能靠一张小嘴逆转局势。 “阮沁阳,你就算是侯爷之女,惹了我也没好果子吃。” 赵思葭终还是不愿意算了,非要叫阮沁阳丢丑,才消得了心中那口气。 “你也看到了,本郡主不过使了些小办法就能把楚媏支走,东皇太后是我的亲皇祖母 ,若是真闹出事来,你道她是帮你还是帮我。” 越说,赵思葭的底气就越足:“本郡主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要不这般,你跳进那池子里,跟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鹤郎,之前的事本郡主就与你一笔勾销。” “雅郡主你莫太过分了,好端端的我家姑娘为什么要跳池子。”海棠听不过去,若不是怕惹来更大的麻烦,真想扑到赵思葭的身上撕烂她的嘴。 “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丫头插嘴,给本郡主掌嘴!” 赵思葭就是怕这些丫头太懂规矩不说话,她找不到发泄的口,见海棠插嘴,哼了声就叫嬷嬷上前打人。 “郡主说一笔勾销,就是那么一笔勾销?” 阮沁阳拦住了嬷嬷,她自己的丫头她都舍不得打,怎么轮得到别人。 “你的意思是愿意跳?”赵思葭惊喜。 “不愿。” 阮沁阳眨眼:“如同我丫头所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跳池子,郡主你莫太过分了,我爹可只有我一个嫡女。” “你!” 赵思葭觉得自己被耍了,收拾不了阮沁阳,难不成她还收拾不了她的丫头,当即就扬手上前要亲自打海棠。 她就要当着阮沁阳的面打她的大丫头,就像是打她的脸! “思葭你这是做什么?!” 怕赵思葭胡来起来误伤了阮沁阳,赵曜心疼阮沁阳的无助,也不躲了,背着手走了出来,“胡闹个什么!宫里是让你胡来的地方!” “四哥……” 赵思葭没想到会遇到赵曜,愣了愣,就见赵曜走到阮沁阳面前,神情温柔:“阮姑娘,是否有哪儿不适?” 说着桃花眼的眼波漾开,笑道:“两次遇到阮姑娘,都想着要给阮姑娘找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奇妙缘分。” 赵思葭咬牙,赵曜怒斥她的语气,跟他对阮沁阳的语气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要是听不出赵曜对阮沁阳的心思就有鬼了。 “四哥!你就是被章静妙拒婚,也不至于看上那么一个玩意!” “赵思葭!” 赵曜连名带姓,瞪向赵思葭,要不是这是他堂妹,又受东太后喜欢,他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你真该好好的洗洗嘴巴,刁钻任性,小气好妒,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我!” 赵思葭瞪大了眼,自来只 有她骂人,哪有人骂过她。 赵曜可不怕她,见她委屈觉得好笑:“堵在这里欺负阮姑娘,若是我今日没有恰好遇到,你想做什么,无法无天你看看你自己哪儿像是大家闺秀,整天鹤郎鹤郎,旁人搭理过你一次没有,丢人至极!” 赵曜越说越觉得顺口,隐隐还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阮沁阳在旁觉着无语,虽然谢谢赵曜出手帮忙,但是他既然都说了“鹤郎”,大概是在这里有一会了,现在才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俩兄妹她都想离得远远。 “你怎么能这般说我!我要告皇祖母!” 赵思葭眼泪汪汪,余光看到阮沁阳表情平淡的站在一旁,觉着她在嘲笑她,心里那股气烧的更旺,难受至极。 “你别得意!” 赵思葭猛地往阮沁阳身上一推,阮沁阳虽然有所防备,早就离他们兄妹远远的,但没料想到赵思葭那么无聊,迁怒无辜人士。 一时不察,就那么被她推到在地。 阮沁阳双手撑着地面,圆眼微睁,眼里还有些茫然。 赵曜愣了下,连忙去扶:“有没有伤到哪儿?” 不等赵曜碰到阮沁阳,海棠与青葵就把她扶了起来。 阮沁阳摇头:“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地雷哟~ 第43章 哥宠 幸好离池子远,阮沁阳只是倒在地上,不过她感觉的到手掌压到了石头子,估计是戳破了掌心,手掌带了点湿意。 不过这就不必叫赵曜知道了。 “思葭太任性了!”赵曜就没想到她临走之前还来这招,瞅着阮沁阳微皱的眉心,心疼地道,“叫本殿瞧瞧掌心,若是划破了皮,留了伤口得叫太医看过才成。” 阮沁阳摇头,看什么太医,她现在就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家中兄长还在宫外等候,若是四殿下无事,我可否先走?” 就是赵思葭临走这一下,叫美人连他也气上了,态度那么冷淡…… 赵曜看着阮沁阳白净的小脸,哪舍得那么快与她分别,他暗中帮着赵思葭拦住阮沁阳,不就是为了与她多相处那么一会。 “本殿送你出去。” “殿下不必客气……” 阮沁阳没说完,赵曜就摆了摆手:“是思葭好妒,没事找事叫你受了无妄之灾,我该送你出去。” 既然赵曜都这般说,阮沁阳就没再多说什么,因为赵曜没乘轿子,也只能陪他步行。 皇家人长得都不错。 赵思葭个性差了些,但也不得不承认有张好脸,而赵曜一双桃花眼,含情目,被他盯着看了会,阮沁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赵曜不是这身份,长得还有几分合她的口味,可他注定会成为阮晋崤的敌人,那自然就是她的敌人。 说到阮晋崤,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宫外等她。 之前嫌他作为兄长太过粘人,像是世界上就她一个亲人一样,但她现在吃了亏,受了委屈,却想见他朝他诉苦。 手心好疼…… 而且手那么疼,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阮沁阳眉宇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委屈。 赵曜一直盯着她看,自然捕捉到了她这楚楚可怜,叫人怜惜的神态,只是不知道这神态是因为他送她,逼着她走路她才露出来的。 “阮姑娘,本殿答应你一定好好处罚思葭,她此次太过分,该严惩教她长个记性。” “我听闻雅郡主还曾将人扔进池塘,我今日只是被推到在地已经算好。” 阮沁阳轻笑出声,“殿下不必为我操心,此事我会告诉我父亲与兄长,这公道我既没做错事,自然要是讨回来。” 赵曜怔怔,他想叫阮沁阳委屈朝他诉苦,让他为她做主,但是见她娇生生不罢休的模样,却觉得更动心。 见着她肃着脸的模样,就像是有根羽毛瘙他的心口,又痒又得劲。 原来他觉得章静妙最好,但现在他却觉得幸好遇到了阮沁阳,阮沁阳这般性格更适合做他的皇妃,更适合做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想法并不是不可行,章静妙不成,他母后想叫他娶田家女,但他却觉得不成。 东太后是田家女,他母后是田家女,若是他的皇妃也是田家女,不管他父皇怎么想,他却是不愿。 他与外祖家关系好,却不代表要分赵家的一半江山与他们。 而他父皇重视阮家,他娶了阮沁阳,侧面也讨了他父皇的喜欢。 现在已经不是田家占半壁江山的时代,他母后总觉得父皇只能选他为太子,他却总觉得他父皇另有成算。 只是确定他父皇体哀,熬不到那几个小的长大,就是有成算也无法实施,才安了心。 “阮姑娘,你父兄为你讨回公道是自然,但本殿也不会教你吃这个亏。” 赵曜眼眸明媚,保证地说道,“本殿与阮姑娘一见如故,那日在太佛寺一见,本殿就与母后说了不与章家结亲。” “嗯?” 阮沁阳怔了下,看向赵曜亮闪闪的眼睛,不明白他这是哪出。 “本殿的心思,望阮姑娘明白。” 赵曜桃花眼风流肆意,不过这视线没落在阮沁阳身上多久,就被她两个丫头给挡了。 圆脸丫头警惕地盯着他,就像是防着什么豺狼虎豹。 赵曜记得这张圆脸,也记得这个眼神,扑哧一笑:“阮姑娘你这圆脸丫头挺有意思。” 那么胆大的丫头少见的很。 海棠听赵曜称她为圆脸丫头,心中对他的厌恶更甚,什么皇子,不过是个不体面的俗气男人。 “奴婢谢四殿下夸奖。” 被海棠那么一打岔,气氛算是没那么暧昧,阮沁阳看到了宫门松了口气,唯一的希望就是阮晋崤在门口。 老天大概是听到了她的祈求,宫人打开红门,阮晋崤就在屋中站着,阮沁阳神色一软,不过余光扫到他身边的人,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组合? 赵曜与阮沁阳一同踏入连接宫外的屋内,看到屋 中的两人,桃花眼微眯。 屋中除了阮晋崤还有几日没见的章静妙。 章静妙也没想到赵曜会跟阮沁阳一起,眸光流转:“参加四殿下。” “嗯……” 赵曜神色微收,目光从章静妙身上滑到阮晋崤,有从阮晋崤滑到章静妙。 这女人说配不上他,是因为阮晋崤? 赵曜眉梢挑起,章静妙最好不是打这算盘,他赵曜从来不是任人挑三拣四,特别章静妙还是挑了阮晋崤扔了他。 他对阮沁阳有意,不代表他看得顺眼阮晋崤。 “本殿路遇安平,特意送她出宫。” 见阮沁阳与她的两个丫头看到阮晋崤就像是看到大雁的雏鸟,赵曜心中冷哼,阮晋崤有什么本事,想要惩罚赵思葭还不是得看他。 一个冷面阮晋崤,一个碍眼章静妙,赵曜没多留:“安平,记得本殿刚刚与你说得话,本殿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阮晋崤眼眸微利,从头到尾他就注视着妹妹,赵曜刚走,阮晋崤就抬起了她放的不自然的手。 “怎么了?” 阮晋崤克制着情绪,声音微哑。 阮沁阳的手擦破了皮,掌心直接有一块皮脏兮兮的挂在手上,虽然没流多少血,但看着就疼。 伤口因为没清洗看着乌黑。 为了不让赵曜看见,沁阳自己也没看伤口,此时看到就觉得疼得慌。 “这是怎么了?” 章静妙惊呼,“沁阳摔了?” 阮沁阳点头,比起疼更在意奇怪的章静妙,她不过与她见了几面,她就叫上她沁阳了。 见章静妙打量伤口,阮沁阳想收回手,但扯了扯,阮晋崤却抓着没放。 阮沁阳不解地看了阮晋崤一眼,他倒像是回了神,拉着她去清洗伤口。 宫人盛了干净的水,阮沁阳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水:“要不然直接擦药别洗了。” 阮晋崤没理,用帕子沾了水擦拭阮沁阳的伤口,章静妙在一旁安安静静,只是看到阮晋崤从怀里拿出的帕子明显是女人使用,怔了下。 破皮的伤口粘了灰不洗不成,不过被水碰一下,阮沁阳就抖一下。 手无力的搭在阮晋崤的手上,跟赵曜走在一起,就是疼她也忍得住,但是到阮晋崤这里,没那么疼她也想表现的更疼。 不过她低眸瞧见了阮晋崤额下的汗珠,还是把疼忍了回去。 明明是她受伤,阮晋崤却神色隐忍,仿佛她身上的痛苦都教他受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阮大人,知晓他是来接沁阳你,想着与沁阳约着下次再见,我就跟着过来……”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冒失,章静妙不好意思的轻笑,“还是下次再见?” 阮沁阳的手已经包扎好了,闻言点头,朝章静妙道了再见。 今日时候不对,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试探章静妙。 阮沁阳想着,手腕一紧,阮沁阳还以为阮晋崤是拉着她去追章静妙,没几步她就被阮晋崤塞进了马车。 青葵与海棠见着阮晋崤进了马车,犹豫了下就没跟上,姑娘受了那么大委屈,一定要得跟大爷撒撒娇。 章静妙上轿子掀帘子看了眼,眉头拢了拢,阮晋崤与阮沁阳的关系也太好了,难不成是两人已经知道了没有血缘关系? 可要是这般,阮沁阳又去招惹临鹤做什么? 被拉上马车,阮沁阳知道阮晋崤是想问什么,刚要开口,怀里一重:“大哥……” 原本坐在她面前的阮晋崤低头抱住了她,手臂搂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肩上。 “沁阳,是不是很疼……” 阮晋崤哑着声,阮沁阳想到他为她擦拭伤口,头上溢的汗珠,张着手没推开他。 “包扎了就不疼了。” 感觉到阮晋崤抱着她腰的手臂越来越紧,阮沁阳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咳了咳:“哥哥,你再抱紧点,我大约真的要很疼了。” 阮晋崤猛地松手,漆黑的眸子盯着阮沁阳,看了半晌,又抱了上来。 “沁阳……” 沙哑的声线要是男人味少一点,阮沁阳大概就会继续让他抱下去。 可惜他们两个现在谁都不是孩子,抱来抱去太过奇怪。 阮沁阳用没受伤的手嫌弃地推开了他,玩笑道:“疼得是我,受伤得是我,怎么成了大哥难受求安慰。” 离开了妹妹香软的怀抱,阮晋崤心头被填满的那块又空了出来。 “谁伤了你?” 阮晋崤语气淡淡,不急不缓,但阮沁阳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 阮沁阳怕他提枪闯皇宫,摇头:“回去再说。” 阮晋崤掀帘叫走,阮沁阳拦住了 :“得等媏姐姐。” 感觉到阮晋崤身上的气场又阴沉了一个度,阮沁阳原本心里都是怒气,此刻好了不少,不得不说在受了委屈之后,有家人那么重视关怀的感觉实在太好。 “媏姐姐今日帮了我,哥哥记得代我跟她道谢。” “嗯……”替妹妹给人道谢是理所当然,阮晋崤应了声,顿了顿,“沁阳,我不喜她。” 对着妹妹清亮的水眸,阮晋崤认真道:“我知道父亲的意思,也明白你与栖霞县主关系不错,但我对她无意。” “哦。” 阮晋崤既然都那么明确表示了,那就没法子了。 “除去她,其他姑娘我也无意,婚事上沁阳你不必为我费心,我照顾好你就足够。” 后头一句阮晋崤低了声,看着沁阳的眸子格外沉黑深邃,可惜沁阳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就留意了阮晋崤说他对姑娘都无意。 阮沁阳眨眼:“哥哥对姑娘无意,可是要为我找个男嫂子?” 难不成她穿得不是言情,而是被掰弯的**。 阮晋崤:“……” 静默时刻,阮晋崤俯身又抱了抱她,浓到不开的墨眸,眷恋地看着妹妹白皙的颈子。 “怎会是男人,沁阳忘了大佛寺的师傅说我有子有女。” 说完,阮晋崤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捧着阮沁阳受伤的手吹了吹:“疼的话大哥给你把疼吹走。” 见阮晋崤捧着她的手认真吹气,阮沁阳不知道该说他童心未泯,还是自己表现太幼稚,被他当做了小孩哄。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给我上一章留下言,半夜发的,感觉可能一章二十条留言都到不,嘤 第44章 解决 隔日早朝,阮晋崤不说其他,第一件事就是参了仗势欺人的赵思葭。 阮晋崤年纪轻轻坐上高位,连着一段日子办成大案,被明帝夸了又夸。人人都道兵部尚书迟早要为他腾位置。 不过这话是真是假,但毫无疑问,阮晋崤风头正旺,京城的人都盯着他。 纯看热闹,好奇看他走到哪个位置的有,等着他出篓子的也一大把。 阮晋崤上朝不说公事,为了自家女眷找岐王麻烦,虽然说得是雅郡主目无王法,恶意伤人,但终归是女人之间事情,原本还在瞌睡中的官史打了个激灵,拱手上前。 “左县洪涝之灾未平,阮侍郎开口就是内宅琐事,这是何意?” 明帝也拢了拢眉,赵思葭是该罚,但阮晋崤未免太重视阮沁阳,不分轻重缓和。 “内宅琐事?”阮晋崤眉梢挑起,头一次在朝堂之上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微臣妹妹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昨日进宫谢恩,出宫时却被雅郡主拦下威胁跳池平息雅郡主怒火,这怎会是内宅琐事!” 发生的地点是宫中,侯府嫡长女被逼着跳池,这是把整个阮家的颜面都踩在地上的大事,怎么可能是内宅小事。 质问的官史碰了一鼻子灰,还见识了阮晋崤傲慢的轻蔑眼神,默默退了。 他开口是见阮晋崤告状,告得不是岐王教女不严,以为他是不想把事弄大,哪里想到他丝毫没给岐王留面子,直接把阮家跟岐王府推到了对立面。 这般看来,不拿岐王做由头,那是因为他就是找赵思葭麻烦,冲着她去,非要她给个说法,不屑也不愿叫岐王挡在前头。 “雅郡主虽然是郡主,但毕竟是女眷……” “周学士这话欠妥,这国家王法,皇宫安全,怎么能分男女。”不等镇王府一派的人支持,章家人先跳出来为阮晋崤说话。 章家人做得也不过,说了这句之后就没再开口,尺度拿捏的刚好,像是看不过眼为阮晋崤说话,卖个小人情,又不是一味的贴上去。 帮雅郡主说话的,除去看不顺眼阮晋崤,就是田家那一派。 但这几日明帝对阮晋崤颇有赞赏,也没人感硬惹他,争论了几句,岐王又不在朝堂,自然是阮晋崤大获全胜。 但岐王是皇亲,这事如何处置还得明帝定夺。 明帝吩咐太监去请岐王与雅郡主,这件事至少下朝 之前给阮家一个说法。 这事成了一半,阮晋崤暂时熄火,脸上的嘲讽傲慢收起,又成了平日里冷冷淡淡的阮侍郎。 赵曜站在左前,全程欣赏了阮晋崤为阮沁阳讨回公道。 昨日听阮沁阳说她只有父兄为她鸣不平,他想着阮晋崤再厉害也不过三品小官,难不成敢直接叫板岐王,但现实他就是敢,而且还抢在他前面,把他的光芒遮个干净。 他承诺不要阮沁阳白吃亏,今个早朝他就打算提赵思葭蛮横无理的事,不过他想着公事告一段路,到了最后再提,没想到阮晋崤厉害,所有人才站正他就站了出来。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帮着阮晋崤添一把火,也算讨好了阮家,但他偏偏看不顺眼阮晋崤,不想开那个口。 开头有了阮晋崤气势汹汹,后面早朝的气氛都淡淡,潦草把事过了一遍,内侍传岐王跟雅郡主在殿外等候,所有人精神一震,想看看人来了,阮晋崤又打算如何发难。 岐王跟雅郡主打扮还算整齐,不过眉眼中的困意怎么都看得出来,想来是在睡梦中,被宫人给叫醒进宫。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了礼,赵思葭侧眸去看阮晋崤,而穿着大红朝服的阮晋崤也正看着她,细长的眼眸充满戾气,她那点气势根本与他相比根本不成气候,溃败如山倒。 赵思葭缩了下,跪在自个父王的身边,看着有几分可怜。 明帝让两人起来,叫阮晋崤上前,再说一遍事情经过。 阮晋崤面色平静,说到赵思葭逼迫阮沁阳跳池,岐王父女脸色红的发紫。 “我没有,我不过半路遇到安平县主,与她说了几句话。” 赵思葭说完扫了眼赵曜,见他明显置身事外,不打算踩她一脚,赵思葭腰板立直,看着理直气壮,就像是真那么一回事。 对于比自己各矮的人,个高的极力放平视线,直视眼睛以示尊重,但阮晋崤偏偏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压低了眼皮看着赵思葭。 “雅郡主当着陛下的面前撒谎?” 阮晋崤年轻英俊,被那么个异性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赵思葭的怒火直往脑门冲:“为什么是本郡主撒谎,为什么不是安平县主撒谎。” “臣妹乖巧,与雅郡主不同……” 这未尽之语,叫人听了都为阮晋崤捏了把冷汗,这样太刚了,阮晋崤为了他那妹妹,竟然完全 没把岐王当回事。 之前不少人找阮晋崤的缺点,今个就算明白了,他那县主妹妹就是他的逆鳞。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与我什么不同,你看不起我?!” 在阮晋崤挑衅下,赵思葭哪里还记得跟父王在马车上说好的话,瞪着眼恨不得叫人把阮晋崤吊起来打,“我说我是恰好遇到就是恰好遇到,我与她无仇,好端端的干嘛叫她跳池,再者她跳了吗?你就来告状!” 赵思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刁蛮样,可跟她说得话完全不相配,她这个样子,别说叫人跳池了,推人跳池都有可能。 “陛下,阮侍郎这般跟抹黑皇室有什么区别,本王好好女儿,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言语侮辱,到底把皇家颜面摆了哪里……” 岐王开口就把一切上升到了皇家颜面,明帝按了按眉心,看向阮晋崤,要说他是个没脑子的他万万不信,所以他这样子只有一个解释,他心疼阮沁阳,不管什么简单的解决方式,只想护住他的沁阳,让人晓得他的沁阳不能叫人欺辱。 果真,他才想完,就见阮晋崤掀袍跪下:“臣未抹黑皇室,臣只是想雅郡主与岐王给阮家一个交代,想到臣妹一个柔弱姑娘,因臣为她请封,进宫谢恩被雅郡主押着跳池,还推到在地受伤回家,臣……” 阮晋崤毫不隐藏眼中的煞气,他恨不得杀了赵思葭,今日不行,他日他只会寻找机会,只要他活一日,岐王府就别想安宁。 “阮侍郎为人兄长,这般护家中妹妹,叫人动容,既然雅郡主觉得是事有误会,不如将这事移交大理寺。” 明帝看着跪的儿子,他要是臣子,今日显露那么大的一个缺点,倒让上位人放心用他,知道他的命门是什么,怎么能抓住他的脉络。 但他却是他想培养成的君王,今天他这样不顾前后也不知道是好是错。 明帝皱着眉头:“思葭你老实说有没有说谎,在宫中发生的事,朕不信谁还能在朕眼皮子底下只手遮天,若是朕查出你有欺瞒,别怪朕不念情分,算你们岐王府欺君,愚弄朕之罪。” 不是雅郡主欺君,而是岐王府欺君。 雅郡主没见过明帝这般发脾气的样子,到底是怕了这大场面,跪下低了头不说话。 瞧她这个样子,跟认了已没两样。 内侍靠近明帝低语,听闻东太后那儿的女官等在殿外,明帝眉头皱得更深,还能不明白东太后这是来救场来 了。 可惜她越是这般,他越不打算放过岐王府。 赵曜一直注意着明帝神色,见状还是站出了头。 想帮阮沁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赵思葭的计划能进行的顺利,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这事深究起来对他没什么好处。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何事?” 赵曜把偶然遇到赵思葭为难阮沁阳的事说了一遍,“儿臣虽然没听到思葭逼阮姑娘跳池,但却亲眼见思葭咄咄逼人,把阮姑娘推到在地。” 赵思葭狠狠地瞪着赵曜,他果真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竟然分不清亲疏远近。 赵思葭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阮沁阳被她为难时她瞧她的眼神,她那时候是不是想到她会有那么一幕。 “姑娘之间闹别扭……” 赵思葭还在做最后的狡辩。 “我妹妹与雅郡主并无交际,她脾气温和性子温顺,担不起雅郡主的闹别扭。” 雅郡主眼泪汪汪,阮晋崤却没丝毫心软,冷眼道。 “身为宗室贵女,如此歹毒心肠,夺郡主封号,上门请求安平谅解,之后再移大理寺严处。” 阮晋崤抱手行礼:“无论是侯府还是将军府都担不起赵姑娘的歉意,请陛直接将赵姑娘移大理寺严惩。” 虽然是低眸平和的姿态,阮晋崤嘴里说得话却半点不让步。 赵思葭被夺了郡主封号,泪珠涟涟,还听阮晋崤落井下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阮侍郎,你莫要太过分,你父亲见到本王也礼让三分,你不过是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竟然这般咄咄逼人,把岐王府放在哪里,把宗室放在哪里!” 岐王这话,没到隔日就被打脸了,阮侯爷递了折子,递上爵位,一定要为亲女讨回公道。 儿子那么刚,老子也那么刚,岐王是彻底踢到了铁板。 东太后本想求亲,但见阮家这般,而皇上又越发越有自己的主意,就闭了嘴。 “那是你妹妹,你就算不帮她,怎么能和着外人欺负她。” 东太后虽缠绵病榻,但看着却比西太后年轻许多,满头黑发,靠在猩红凤纹锦缎大迎枕,带着甲套的手搭在薄毯上,眉头微蹙瞧着塌下的赵曜。 赵曜穿着银紫色的团花袍子,头上戴刻四爪蟒冠,闻言靠在塌边道:“皇祖母,不是曜儿 不帮思葭,只是那日我恰好遇到她欺负阮姑娘,后又送阮姑娘出宫,父皇彻查一定会查着这事。” 比起叫皇上查到,他自己开口说更好。 东太后眼眸微眯,叫身边的宫人撤下了熏香:“头疼闻着不舒服。” 不用宫人动手,赵曜拿了螭吻纹的熏炉就往外头扔:“这是哪个蠢蛋制的香,把本殿的皇祖母熏得头疼。” 东太后见他眉梢眼角染上怒色,朝他招了招手:“行了行了,哀家不舒服,是哀家老了,你吓殿里的宫人做什么。” “皇祖母才不老,年轻的很!那些十七八岁的姑娘也比不上皇祖母娇嫩。” “那比起那个阮姑娘呢?” 听东太后提起阮沁阳,赵曜微冷,旋即甜笑着坐在了榻脚,去抱东太后的腰身,在她怀里撒娇:“她虽然才十六,但也比不过皇祖母。” 东太后轻“呵”了声:“思葭能留住阮姑娘明明是你在其中作怪,出了事你倒是把一切都推到了思葭身上。” “皇祖母……” 赵曜拖长了声音,他以东太后做幌子,自然是做好了被她知晓的准备,只是东太后再疼赵思葭,也不可能超过疼他这个孙儿,他才这般的肆无忌惮。 “好了,你就是瞧准了哀家会为你摆平。” 东太后拍掉了赵曜的手,“哀家虽然舍不得你受难,但也舍不得思葭,你这坏东西,若是还有下次哀家这宫你也别来了。” “孙儿保证不会有下次。” 再者赵思葭经过了这次,哪里还有胆子招惹阮沁阳,他就是想利用她也利用不了。 “你到底是打什么注意,阮家可不是会拿嫡女做你的侧妃,你打算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表妹虽好,但孙儿要是娶了她做皇妃,外祖家一连出了三位皇后……” 赵曜没说完,东太后瞪了他,这宫里虽然都是心腹,但他怎么能那么嘴上没把门。 他连太子都还不是,竟然就敢说他的未来皇妃会是皇后。 赵曜讪笑:“父皇不是与皇祖母说,等到孙儿娶了皇妃,就传孙儿太子之位。” “你父皇说得是让你先定下心,却没直接说过传你太子之位,就说他真这般说过,你也不能嘴上没个把门的。” 东太后翘着点翠护甲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想亲近阮家,讨你父皇开心?” 见赵曜点头,东太后低眸沉思,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他想的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怎么知道阮家愿意?阮侯不一定愿意卷入风波。” “可是阮侯爷忠于父皇,若是父皇为孙儿开口,阮侯爷总不可能愿意拒绝父皇……再者孙儿英俊潇洒,未来可期,阮侯爷凭什么不愿意做我丈人。” 东太后看着自家孙儿,点了头:“哀家与你母亲商量商量,若是她也赞同,哀家帮你就是。” 虽然因为赵思葭的事,东太后不喜欢阮家,但事有轻重缓急,再者人进门了,总是有机会让岐王府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至于阮沁阳本人的想法,都不在两人的考虑范围。 因为东太后的沉默,见皇上的态度,大理寺在处理赵思葭的事上不敢轻拿轻放。 一般这类女眷上的矛盾,求了对方原谅,基本就无事了,但阮晋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了赵思葭向阮沁阳道歉,还把事情上升到侮辱阮侯府。 偏偏这时候阮侯爷又要让皇上收回爵位。 加在一起,大理寺试探地递了折子给明帝。 明帝看着让赵思葭去皇室道观修身养性三个月的惩罚,添上了岐王教女不严闭门思过一个月,把折子发了下去。 赵思葭在京城横行霸道,还是第一次提到那么大的铁板,之前京城不知道阮沁阳存在的,也清楚了,而且还在她名字前面挂上了不能招惹的名头。 阮沁阳叫父兄为她讨公道,却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一步,不管是阮晋崤和阮侯爷都教她感动的一塌糊涂。 阮侯爷为了她亲自到了京城,也有把她接回家的意思。在镇江她怎么样,他都能把她护的好好的,但是京城却不一定。 再者他也不想女儿跟阮晋崤太亲近,皇帝的意思是让他的乖女嫁给阮晋崤,他没拒绝的理由,但打心里却觉得这不是一桩好亲事。 阮沁阳没被赵思葭吓到,但却是有些想家,不过想走的心思,看到可怜巴巴的砚哥儿,还有盯着她看不说话,却满眼不舍的阮晋崤,她纠结一番还是拒绝了她爹。 毕竟章静妙是怎么一回事还不知道,阮晋崤都为她闹得岐王府天翻地覆,她总不能抛下他溜了。 沁阳留下,阮晋崤掩不住欣喜抱了抱她,宽厚的怀抱一触即离:“以后大哥一定护好沁阳。” 沁阳点头,看向砚哥儿。 被二姐用充满希 冀的目光注视,砚哥儿认真道:“砚儿以后也好好护好二姐。” 阮沁阳摇头:“你还是多吃些肉,把脸胖回来让我揉脸,才在书院读了多久的书又瘦了。” 二姐满脸嫌弃,砚哥儿:“……” 说完了砚哥儿,阮沁阳不忘看向阮晋崤,如果是现代,兄妹俩别说拥抱就是吻吻额头都没事,但这是古代,而且她跟阮晋崤还不是亲兄妹。 自上次她在赵思葭那儿吃亏后,阮晋崤在马车上抱了她那次,之后跟她的肢体接触就多了起来。 她能理解他是怕受伤,想用接触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感,但这种行为却不能放纵。 “大哥,我及笄都快一年了,以后你别老抱我,叫下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小孩。” “嗯。” 阮晋崤利落的点头应承,目光却盯着妹妹微翘的唇瓣,想起她刚刚与砚哥儿说得话,脸突然凑近了她,“要不要揉大哥的脸?” 阮沁阳:“……”估计是跟砚哥儿睡多了,她觉着阮晋崤似乎越来越幼稚。 像是压下赵思葭给宗室丢得丑,长公主牵头在兰亭的皇家私院开了席宴,邀请青年才俊与世家贵女一同赏花游玩,阮沁阳也收到了帖子。 她若是不给面子,可直接推脱身体不适,不过听说兰亭私院景色瑰丽,犹如仙境,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而经过了赵思葭的事,阮晋崤不放心阮沁阳离开他的视线,再者经过一阵子的打理,他也不用再把精神耗在公务,休了休沐要陪她一同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的小手手冰凉凉…… 我还有一个梗要写,写完就叫男主知道哈~ 第45章 兰亭 进宫要低调,不能打扮的太招摇,但参加宴会就另说了。 阮沁阳问楚媏打听了京城有名的布庄,聘了几个绣娘来她做衣裳。 见阮沁阳把重点放在了打扮上,楚媏因为上次的事心里有愧,不敢调侃她,就在旁边跟她一起研究花色。 阮沁阳见她一肚子话想说,却强忍锁着嘴的模样,怕她憋死:“赵思葭使计,我们俩都是受害者,如今她受到了惩罚,我们该开心才是,端姐姐闭嘴不言,怎么像是在折腾自己。” “我怕你怨我……” 阮沁阳惊讶挑眉:“我看着这般小气?” “不是你小气,是我……” 楚媏这几天一直想跟阮沁阳道歉,不知道怎么开口,见她提起就顺着话下去。 那日在宫里绕了圈,宫人说弄错了把她送到宫外,她虽觉得不对劲,但见阮沁阳和阮晋崤都在外面等着,就没想太多。直到阮晋崤告状,她才晓得赵思葭支开,阮沁阳遭遇了什么。 “我二哥也说我了,说我做事不经脑子,幸好你要是没出事,要是出事了我难辞其咎。” “楚二哥是不是没机会讲你,逮到个机会就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阮沁阳顿了顿,说实话她没什么好怨楚媏的,她帮她递帖子是为了她好,两人就是相处一段时间,有点交情。 而且这点交情还是建立在阮家和郡王府关系不错,楚媏对阮晋崤有兴趣上,当时宫人支人,楚媏要是自己察觉留下,那无碍,但要是她非要把她留下来,楚媏并不欠她,没必要一起担风险。 不过她现在看楚媏一脸愧疚的模样,忍不住觉得自己太自私。 “谁都没想到赵思葭那么大的胆子,敢借着东太后的名义生事,再者她现在倒了霉,全是京城的人都晓得我不好惹,这也算是好事。” 阮沁阳拿起翠纹织锦帕子,侧脸朝楚媏抛了个媚眼:“要是没这桩事,我在京城少不得要低调做人,免得惹麻烦,但现在我却可以尽情打扮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那些贵女就是看不顺眼,也只敢私下讨论,不敢当着我面惹我生气。” 阮沁阳哄了一会,楚媏眉间的褶皱才松了。 惠山长公主不是明帝的女儿,而是明帝的异母妹妹,一共嫁了三次,第一任的夫君是遇害身亡,第二任是重病去世,第三任还活着,比她小了七八岁,两人期初过着还算有趣,久了惠山公主觉得 腻味,就与第三任和离,也不嫁了独自生活在公主府。 这三任她都生的有孩子,第一任留了个女儿,第二任一子一女,第三任是一对双生子。 第一任的女儿已经嫁为人妇,现在留在她身边养着的只有那对双生子。 关于惠山公主的事,阮沁阳在镇江就听到了不少,在古代能活得那么自由的女人,实在难得。 之前她想着跟阮晋崤拉开距离,保全阮家,现在她情绪调整过来,就不禁想要是阮晋崤登基,她是不是也能过这样的日子。 “虽然暗地里不少人说长公主克夫,但她组织宴会,人人都已被她邀请为荣,想嫁就嫁想自己过就自己过,活得这般潇洒自在,叫人羡慕。” 阮沁阳跟阮晋崤在去宴会的马车上,阮晋崤不爱理会八卦,不知道长公主的事,阮沁阳就与他说了遍。 阮晋崤只觉妹妹的声音软绵好听,等她说完,眉头才轻轻拢起。 “只有血脉至亲才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为彼此,就如我与沁阳,惠山公主嫁了三次,做了别家媳妇三次,才明白这个简单道理,她有什么值得沁阳羡慕。” 咦…… 阮沁阳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但一时却不知是那里不对。 “女人生育痛苦犹闯鬼门关,母亲就是因为诞下砚哥儿缠绵病榻,惠山公主明明可以活得无忧无虑,却偏偏嫁为人妇,做他家主母,头疼中馈往来,为了三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生了那么多孩子……”阮晋崤伸手把妹妹腮边垂下的发丝挽在耳后,指腹轻轻滑过她柔嫩的脸颊,“沁阳难不成觉得为不相干的男人,毁了自己的身体,生那么多孩子是好事?” 阮沁阳连忙摇头,阮晋崤不说她只觉得惠山公主活得自由,他那么一说,的确好像没那么潇洒有点苦来着。 不过在古人看来女人到了年纪,嫁人生子,操持内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虽然不打算叫自己那么累,但也一直想着挑选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过日子。 阮晋崤的思想却比她这个现代的人还超前,宁愿她当一辈子老姑娘,也是不想她嫁人吃苦。 “可是长公主的三任夫婿都是人中龙凤,俊秀出众。”无论怎样长公主至少睡到了三个不错的男人。 “沁阳觉得大哥不够好?”阮晋崤说完,迎着妹妹有些疑惑的眼神,平静地接着到道,“再者砚哥儿现在虽然胖,长大了也会俊秀出众。” 阮沁阳轻笑,不跟阮晋崤继续辩这个话题,哥哥弟弟跟相公还是不同的,就像是现代会有不婚主义,也会有从小愿望就是当温柔新娘的姑娘。 她虽然不是结婚狂,满脑子想着嫁人,但对于有相爱的相公跟可爱的孩子还是挺憧憬。 兄妹俩到了别院,已经讨论到以后生几个小孩。 阮沁阳觉得一对刚好,最好是一男一女,阮晋崤觉得太伤身体,一个就够。 下了车,阮沁阳不禁觉得自己跟阮晋崤聊得太无厘头,这种未来无聊的话题,也能聊一路。 “沁阳,我们在这儿。” 楚媏今日穿了身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褙子,下着十六幅湘裙,头戴和田玉如意纹头面。 看着比以往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 她身边是穿了身石青色销金团花袍子的楚瑾,剑眉星目,比起他旁边面如冠玉的临鹤丝毫不差,另有一种青年的英气。 至于许久不见的临鹤,头冠银色鹤纹冠,手垂在两侧,看着像是伤已经好了差不多。 “临鹤身体好了不少,想出来透透风就跟我们兄妹俩来了。” 楚媏还记得阮晋崤对临鹤没好脸色的事,特意说道。 “见过阮大人,安平县主。” “临公子不必多礼。” 她对临鹤没什么兴趣,打了招呼,就没与他搭话。 阮沁阳与阮晋崤本就惹人瞩目,他们兄妹俩再跟临鹤他们汇聚到了一起,一群人简直就像是闪闪发光的星辰。 诗薇她们在西太后那里过了明处,这次出行阮沁阳就毫不避讳地把她们带在了身边,美人夺目,却抢不走阮沁阳的光华。 她与阮晋崤都是一身大红袍,她穿得是红缎金丝芙蓉满开羽纱裙,阮晋崤是白底红锦刻丝长袍。 旁人身上颜色浓厚,就会在首饰上减轻分量,以免太过招摇。 但阮沁阳偏偏不,眼下点了红樱,头梳彩云反绾髻,戴赤金底点翠花枝嵌红宝石步摇。 与之相比,阮晋崤不过是鸦发红衣,简单不过,只是身上的冷峻气势,叫人无法忽略。 说来奇怪,临鹤是京城第一个公子,往常他要是出现,众人定先看他,这次却是先看阮家兄妹,再看他和楚瑾。 院中的贵女世家子看着那么群耀眼夺目的人议论纷纷,倒是有人想上前融入他们,可 惜阮晋崤和临鹤都是冷淡不过的人,而楚瑾又偷偷在瞄阮沁阳失神,没空交际。 惠山公主的身份不用亲自迎客,坐在凉亭吃瓜品茶,听到女婢形容园中情形,笑拍了拍手:“妙呀,俊男美女齐聚,赏心悦目。” 赵曜心痒难耐,想看看阮沁阳今日怎么美丽,坐不住地朝惠山公主道:“姑姑,你不急待客,我先过去热场如何?” 惠山瞅了侄子眼,哼笑声:“想去就去,章大才女也来了,你倒是可以去找她说说话。” 听到章静妙也来,赵曜表情难看:“她哪来的胆子。” 得罪了他,竟然还敢来皇家办的聚会。 “怎么就没胆子,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妄语阁那些书生,知道章家拒亲,大为章家叫好,听说摆了席,醉了三天三夜。” 长公主不怕事大,故意激怒赵曜。 赵曜果真气得不轻,不过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不过是章家捧出来的,论第一美人怎么都该是阮沁阳。” “是吗?”长公主挑眉,这段时间的风波她不是没听到,先是临鹤要为阮沁阳再动画笔,赵思葭气不过找茬,早朝阮沁阳她的亲哥发火就算了,赵曜也站出来为她说话。 才来京城多久,就搅出那么多风波,这般的确当得上红颜祸水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念头,四皇子你可记着别在我的宴会上乱来。” “皇姑也太小瞧曜儿,曜儿喜欢姑娘就光明正大的追求,何时耍过手段。” 长公主“呵”了声,同是皇家人她还能不知道他的德性。 “皇姑可别不信曜儿。” 赵曜桃花眼眯起,今日宴会主要品兰亭佳酿,也不知道美人醉酒是个什么样子。 第46章 赵曜步子太慢,过来正好瞧见章静妙跟阮家兄妹说话,觉得晦气,怕自己忍不住找茬叫明帝知道了,气他度量小,干脆避了过去。 “沁阳,阮大人……” “章姑娘。” 阮沁阳不同往常,这次正视了章静妙,自然就感觉到她对阮晋崤多的几分注视。 所以说她待他们兄妹不同,是看上了阮晋崤,难不成书本剧情歪了,没给阮晋崤女主角,就补给了阮晋崤一个京城第一才女。 阮沁阳扫了眼阮晋崤,见他表情淡淡,就跟上次在皇宫小屋差不多,微微颔首后,就对章静妙视若无睹。 章静妙并不在意,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阮沁阳身边,让跟在她身边的卫六姑娘气的跺脚。 自从上次卫六姑娘在卫伯府给阮沁阳难堪,阮沁阳跟邻居的往来就重点放在了孙府上,只是偶尔会跟卫八姑娘小聊。 卫六姑娘经常给人没脸,但她这类人也是有种眼光,能分辨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阮沁阳在她看来就是脾气好会做人,就算是惹了,也会装作无意的维持表面和平。 没想到她看走了眼,阮沁阳表面笑盈盈的,其实气性比谁都小,她当初不过说了她的装扮,她就能因为这事气卫家大房,谁的好脸都不给。 而阮晋崤更过分,也不在中间打圆场,竟然一切顺着阮沁阳来。 她又是被父母骂,又是被压着去将军府跟她道歉,她现在瞧她的眼神都还似笑非笑。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崇拜的章静妙,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就想着跟阮沁阳做朋友。 场上不解章静妙跟阮沁阳交好的人不在少数,姑娘心中揣测阮沁阳有何本事,而公子们则是觉得赏心悦目。 “以前只知章家静妙,没想到阮侯府的嫡长女这般国色。” “如同月下芍药,一颦一笑,都叫人挪不开视线。” “与之相比,章姑娘似乎太过清丽,被安平县主的妍丽压去了光芒……” 说了几句,风向隐隐都在往阮沁阳那边偏,有人听得不舒服,直言道:“章姑娘并不是只靠模样,她的才情比肩大师,那位安平县主虽美,但吟诗作对恐怕平平,要不然早就传出名声。” 这人虽是为了章静妙说话,却没察觉他这话是认同了章静妙容貌输了阮沁阳一截。 “而且前几日的风波,难不成 你们不晓得,安平县主得理不饶人,这性子气度就不如章姑娘……” “这是什么话?家中女眷本就该千娇百宠,难不成你们娶了夫人,夫人被欺负被骂了,你们不止不帮夫人做主,还要叫她检讨自身,不要讨回公道,哪来的怂货。” 说话的几人回头,见出言讽刺的是四皇子,满肚子的话只有憋了回去。 赵曜却没说够瘾:“那么美丽的花儿本就该被护的密不透风,不该遭受风雨,什么才情,若是你们那么在乎出口成章,何必娶女人,不干脆找个秀才结为连理。” 之前说话的人一脸难色,心想陛下迟迟不定太子太对,这赵曜若是为君一定是个昏君。 走到阮沁阳身边,章静妙看了阮沁阳眼角的金箔,越发越确定这一世的阮沁阳不是上一世的阮沁阳。 这般的巧思打扮,若是上一世的阮沁阳那么聪明,也不可能一直无名。 “四皇子也来了。” 章静妙朝阮沁阳眨了眨眼,就像是闺中密友打趣般道。 这话让阮晋崤注意到了章静妙,眼神厉然,章静妙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阮大人?”章静妙无辜地抬头与阮晋崤对视,就像是问他那么看她作甚。 楚媏在一旁看着牙痒,虽不知道章静妙抱着是什么念头,但看着她就觉得烦。 “沁阳可能喝酒?”就像是察觉不到楚媏对自己的不欢迎,章静妙自顾自地与阮沁阳亲近,“长公主收集了不少花酒果酒的方子,制了不少佳酿,打算今日拿出来教我们品尝。” 这个阮沁阳倒是不知道,与楚媏对视了眼。 楚媏显然之前也不知道消息:“长公主设宴总爱给惊喜,我之前就想着之前才办过赏花宴,这次应该不会再办,没想到竟是品酿。” 听说长公主奢靡享乐,阮沁阳听着有几分跃跃欲试,有些好奇她费心酿出来的酒是什么味道。 假山流水被稍稍改造,假山被砌出一个个平台,摆了装酒的竹筒,轻盈的流水自上而下,汇入荷花池,而池子里也置了台子,摆着红塞瓷瓶,里面封的大约也是酒。 纱帐漂浮。阮沁阳瞅了几眼,大城市还是有大城市的气派,在镇江弄曲水流觞,但最多是用竹子架出一条小溪,哪会像是长公主这般,直接挖了荷花池,弄成水道,在两旁摆了蒲团,又是酒香又是荷花香。 这朝代对男女大防讲求的没那么 厉害,但也不可能大群的陌生男女一同用膳饮酒,分作男女席。 阮晋崤来之前没想着会跟妹妹分开,见着妹妹要走,特别道:“一会若是有事,就叫丫头来唤我。” 好像阮沁阳要去什么龙潭虎穴。 阮沁阳乖巧点头。 楚瑾在一旁看着,想叫阮沁阳若是有需要也能叫他,终归是不合适,就把楚媏拉到了一旁,叫她好生照顾阮沁阳。 楚媏:“……”她还以为她二哥是受阮晋崤感染,把她拉过来也叫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差丫头去找他。 没想到却不是为她。 察觉楚媏的眼神奇怪,楚瑾呐呐:“你比她大些,费些力照顾她……” 不等他说完,楚媏摆了摆手:“经过了上次的事,我自然不会在马马虎虎,只是二哥你怎么那么操心沁阳,你不会是对她有意?” 楚瑾心想你现在才瞧出来啊,临鹤都问了他几次。 不过转念一下,自家妹妹那么迟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楚瑾入了席都还愁着眉,临鹤见着:“怎么?栖霞又犯傻了?” “她什么时候聪明过。”楚瑾叹气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临鹤听完:“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说完,临鹤觉得这般当着别人哥哥的面,太刻薄别人妹妹不好,话题一转道:“你家不是打算把栖霞许给阮晋崤,怎么还担心她的婚事。” “阮晋崤?” 楚瑾扫了眼坐在角落也叫人无法忽视的阮晋崤。 他不是没见过上过战场,统帅过将领的大将军,但却没人气势像是阮晋崤这般,鹤立鸡群,生而出众。 “之前我爹动过这心思,不过我娘不同意,觉得阮晋崤太过锐利,不好相与,而我爹见过阮晋崤几面,依然欣赏阮晋崤,但赞同了我娘的看法。” 他那傻妹妹哪里制得住阮晋崤。 “阮家呢?”临鹤皱眉。 “本来就没明确说过,我看阮晋崤是无意。” 所以说楚家阮家早无意,而是楚媏剃头挑子一头热。 临鹤眉心成了川:“既然这般,你为什么放任栖霞接近阮晋崤。” “媏儿接近阮晋崤?”楚瑾茫然,“你瞧错了,媏儿不过是跟阮世妹的关系好。” 临鹤轻“呵”一声,楚瑾还说楚媏迟 钝,他们兄妹俩分明一个样子。 “那傻丫头。”临鹤低声喃喃自语,他本就觉得阮晋崤与她不合适,知道楚家与阮家有意联姻才没泼她冷水,没想到她纯粹是送上门叫别人羞辱。 “你不必担忧她,我好歹与她一起长大,见不得她吃亏,虽有些麻烦,我去帮她寻个如意夫君。” 听到临鹤的话,楚瑾虽觉得奇怪,但还是笑着点头:“那就托你了。” 楚瑾态度玩笑,临鹤却郑重点头。 第47章 这次宴会不止来了四皇子,还来了两位公主。 不过众所周知前些年后宫一直由皇后一家独大,两位公主不是皇后所出,想来在宫中过得一般,阮沁阳瞧着她们的气势还没有赵思葭足,就像是背景板。 而长公主如她所料,是个美丽大气懂得享受的女人。 裙拖华服加身,额上金箔边花钿,头上步摇云鬓。 按理说长公主已经不年轻了,但眼角不见岁月留下的纹路,而且她的美也会叫人忽略她年纪这个问题。 赵家真是出俊男美女,这基因好的不得了。 阮沁阳扫向跟在长公主身边那对粉雕玉琢的双生子,跟砚哥儿的肉呼呼不同,这对小公子,虽然年纪还小但身材匀称,大眼浓眉已经看得出几分长大后的俊俏。 嫉妒啊…… 砚哥儿刚出生那阵子,又红又皱,小的就像是那些没毛的幼崽,虽然奶娘说过几天就看着好看了,但过几天她看着还是觉得丑,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砚哥儿到了几岁都是丑丑的,她又觉得嫌弃又觉得是亲弟弟,要抱着亲。 自己的弟弟她爱当然是爱,但幸好砚哥儿养胖了就可爱好看了,要是他一直又红又瘦,像只没毛的猴子,她觉得她对他的那份爱可能都没那么真诚。 由此可见容貌是件多重要的事,为此她才想给自己孩子找个英俊爹。 曲水流觞自然少不得乐器在旁,凤首箜篌抬出来,阮沁阳不得不惊讶长公主的大手笔,箜篌这样乐器是外来乐器,因为造型美雅从前几朝就成了皇家专有的乐器,因为前朝帝王不喜欢,到了今朝会演奏箜篌的乐人已经少了。 不过不得不说箜篌这乐器华丽,凤首雕的活灵活现,还添了孔雀华羽,就是不闻其音,光是看着乐人垂眸手指搭在弦上就觉得漂亮。 “你们三人有会这个的吗?” 阮沁阳侧脸朝诗薇问道。 诗薇摇头:“诗薇会努力为县主找寻精通的乐人。” 虽然不会,但是会努力找会的,这份精神很叫人喜欢,阮沁阳满意地点头。 “我见你就像是看到什么好的、有趣的东西都要插一脚。”楚媏在旁轻声打趣。 “要不然呢?”阮沁阳眨眼,“若是见着好的、有趣的东西也不能插一脚,我从哪儿获取快乐。” 楚媏想想也是,但旁的卫六姑娘却轻 啧了声:“贪图享乐。” “卫六姑娘若是才超凡脱俗,为何在身上熏上百两银子都不一定换来一两熏香,头上还带这般多的点翠发饰。”阮沁阳瞥了卫六一眼。 听阮沁阳闻出她身上的熏香,卫六心中暗喜,不枉她求她母亲均给她一点熏衣裳,不过转念一想,阮沁阳既然能那么轻易的分辨出来熏香,自然是之前用过。 而且她根本无法辨别阮沁阳身上熏香是什么,那么一想又觉得气闷,不说话往旁边移。 楚媏真看不惯卫六那股子小家子气的模样,偏偏她与章静妙关系不错,有些公子觉得她能与第一才女关系不错,一定也特别的姑娘,连着她也一起追捧。 把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乐声响起,玉瓷的酒杯垫了草垫子,在流水上缓缓漂浮。 长公主:“静妙吟首词句开场?” 章静妙站了起来,平日里参加聚会,主人家没少叫她吟诵,或者直接曲古筝奏一曲,她都落落大方的接了,不过今日…… 章静妙看向阮沁阳:“不若让沁阳来?” 席上姑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阮沁阳身上,有好奇的,有嫉妒的……眼色纷纷,阮沁阳坦然自若,不看章静妙而是看向了长公主,要瞧她的意思。 楚媏想着是阮沁阳只是爱美爱俏,遇到这事一定避之不及,没想到她完全没推辞。 她晓得阮沁阳不是乱出头的,一定是有把握,不由得期待她惊艳四座。 “静妙姐姐怎么让安平县主来,吟诵可不是谁都可以的,得要气息绵长,我听过许多吟诵,只有静妙姐姐能叫我感觉得到诗中情绪。” “我哪有这般好。”章静妙抱歉地朝阮沁阳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尴尬,就像是想给她出彩的机会,但却弄巧成拙。 “装模作样。”楚媏小声,怕阮沁阳被章静妙的套路给骗了。 长公主懒洋洋地把阮沁阳瞧了又瞧,从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她就能察觉章静妙把主意打在她头上是打错了。 这位“红颜祸水”的安平县主,可不像是个没脑子好相与的人。 “这位姑娘见识也太少了。” 长公主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双生子,其中一个不解地看着说章静妙吟诵独一无二的姑娘。 另外一个接着,“的确,就如我们先生所说,吟诵叫人感觉到诗中最基本的情绪不是理所应 当?” 两位小公子的声音稚嫩,一番话让那位说话的姑娘面红耳赤。 阮沁阳朝他们笑了笑,感觉自己又给砚哥儿找到了小伙伴。 长公主扫了眼两个小儿子,小小年纪竟然都懂得当护花使者了。 “既然静妙推辞,安平觉得如何?” 阮沁阳点头站起:“且作个开场。” “建文二十四年,岁在庚辰,初夏盛景……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 阮沁阳咏的是《兰亭序》,除了前面改了些,后面直接照背。 在场的本以为阮沁阳要自作诗自读,毕竟章静妙人生中的一次风头,便是在席上吟诵了自己的诗句,被众人惊叹夸耀。 不过她本就没说要跟章静妙比,只是点到了她,她才出来,似乎这般咏名句,也没什么问题。 再者见她慵懒跪坐在箜篌旁的样子,神态自成风流,让人觉得就算有人说她不如章静妙,她也浑然不在意,反正她随意立在哪里就能闪闪发光。 小时候为了培养气质与训练气息,阮沁阳是把吟诵当做正经课每天再上,在她心中只要会就算破音站出来也不算是出丑。 现实她没破音,那自然就更好了。 阮沁阳一开腔,绫罗纱帐后头的公子哥们就听出了不是章静妙的声音。 “这哪位姑娘?” “嘘。” 这人刚问,赵曜就皱着眉手比在了唇上,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楚瑾打起了精神,全神贯注。 出乎意料,赵曜制止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他们本来离姑娘那边就远,加上还有流水的声音,若是有人啰嗦,哪里还听得到吟诵的声音。 箜篌如同雨珠落池,清脆幽扬,阮沁阳的声音空灵,带了几分南方姑娘特有糍糯,最让人觉得吸引的是声音中若有似无的慵意,叫人禁不住幻想,美人慵妆媚态,饮着酒吟诵。 一首下去,公子哥这边不知道口干舌燥,灌下了多少酒。 阮晋崤听着妹妹的声音,低着的眼眶染上猩红,也不晓得是喝醉了酒,还是其他情绪。 “好!低吟浅唱,如食哀梨,谢安平教我又重领略了次《兰亭序》,这次叫我又有新感悟……” 赵曜抬高音调,不吝啬夸奖之词,顿下来却是因为阮晋崤面前的酒杯倾倒。 赵曜看向他,不晓得他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打断。 章静妙听着赵曜的夸奖,心中有些复杂,她对赵曜虽没多少情,但毕竟曾为夫妻,而曾经赵曜都没那么夸过她。 她是故意推阮沁阳出来,她本就猜她不会差到那里,正好可以让赵曜注意她,但他真注意了,她心里越又控制不住升起一丝妒忌。 这阮沁阳到底是哪里来的。 是借尸还魂的女鬼,还是什么女妖精。 她知阮沁阳要是不嫁四皇子,定会坏她的事。 男宾那边窸窸窣窣,想来还在讨论阮沁阳的吟诵。 楚媏伸长耳朵,什么都没听到,而且察觉那边只剩了水声,不由得觉得可惜。 婢女懂主子眼色,特别去男宾那儿看了眼,回来小声道:“似乎是阮大人撒了酒,随后二爷也撒了。” “你哥哥护着你,不想叫那些世家公子拿你当话题。”楚媏一下就想明白缘由,凑在阮沁阳旁道。 阮沁阳点头:“也谢谢楚二哥。” 楚媏明白了自家二哥的想法,心中不由得想,谢他干什么,他指不定在图谋不轨什么。 吟诵完了,乐人继续弹奏,姑娘们自然开始了品尝佳酿。 长公主可不想一群醉鬼在她办的宴会上发酒疯,所以这些酒大多都是花酒果酒,称为糖水也不为过,若是有酒量的可再问侍女要蒸馏过,有度数的酒。 阮沁阳在现代的时候是能喝酒的,在侯府的时候她尝过古代的酒,那时候她得到一个结论,古代的酒是叫人受苦的东西,那次她喝的酒,有种往嘴里灌沙子的感觉。 她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玩意。 但尝了长公主备的酒,阮沁阳就发现是她以前平常的方式不对,还是有好喝的酒。 她拿的这杯叫做秋露白,甜味连绵,隐带了丝酸,用泉水冰镇过,又带了丝凉悠悠的回甘,喝着很是爽口。 只不过酒味基本淡的就跟没有一样。 这边姑娘吟诵开局,那边男宾开始作对添趣,咏山水咏佳酿,楚媏兴致勃勃地听诗,阮沁阳饶有兴趣的品酒。 她直接把伺候的侍女留在身旁,每喝一种都问名字与典故,把面上的酒都尝了遍,阮沁阳忍不住叫侍女,去帮她拿酒。 长公主一直分了些视线在阮沁阳身上,听侍女说她不止于浅尝浊酒,要尝真 正的酒水,挑唇笑了笑,赵曜想着怎么才能有可乘之机,被她警告了过去,没想到阮沁阳自个来制造机会。 不过想了想阮沁阳的性子,猜着她不会做蠢事,长公主只管打算看戏。 等到真正蒸馏过的秋露白端上来,阮沁阳端杯轻抿口,眼神发亮。 这跟她刚刚喝的秋露白天差地别,刚刚是重甜,这个是重那股绵绵的回甘,又凉且暖,恍若秋日阳光照耀。 而酒的那股烈感恰当好处,阮沁阳喝着觉得无比得劲,到了古代除了喝茶就是喝白水,虽然这里有纯天然干净的露水当早茶,但是太淡了! 在炖汤里面放辣又奇怪,现在能喝到味重的“水”,对她的感觉恍如隔世。 顾忌是在外面,阮沁阳没多喝,只是小口品尝。 而男宾那边大概是几杯清酒下肚,胆子越放越大,有位公子作完诗,请求章静妙指教,并且送了纸笔过来。 楚媏听着十分好奇赵曜是个什么神色,回头想与阮沁阳说悄悄话,楚媏:“……” “沁阳?” 楚媏愣了,她身边的阮沁阳脸色绯红,星眼朦胧,她不过一时没注意她,她怎么就成这样了。 扫过桌前的酒杯:“你这是喝了多少?” 阮沁阳也没觉得头晕,也没觉得意识昏沉,不过看到楚媏惊讶的神色,阮沁阳捧了捧脸:“没喝多少,我喝酒上脸,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媏呆呆点头,阮沁阳这番话像是没醉,但只是阮沁阳自己这般感觉,她浑然察觉不到自己动作迟缓,说话的语气也慢了半拍。 长公主问侍女阮沁阳喝得是什么,得知是秋露白,朝楚媏道:“秋露白喝下去无事,但后劲大,也不晓得安平缓不缓的过去,别院备的有暂歇的地方,要不然暂送她过去醒醒酒?” 阮沁阳撑着脑袋看着池子里飘荡小荷叶,察觉楚媏在看她,咧唇朝她笑了笑。 随着微笑,她的头也歪了歪,青丝落在红木桌上,步摇叮咚作响。 楚媏:“……” 诗薇还记得阮晋崤的交代,叫侍女暂且别扶阮沁阳去休息,而是差人去通知阮晋崤。 “沁阳醉了?我扶她去休息?” 章静妙说完,阮沁阳立即就摇了摇头,顿了一会嘴巴才跟上动作,道:“不必麻烦章姑娘。” “不算麻烦。” 阮沁阳继续摇头,这回不等她说话,诗薇返回说阮晋崤已经在外头等了。 楚媏本想跟着去,但见章静妙想要硬跟,直言道:“有侍女又有阮大人,我们就别去添乱了,喝醉了少不得失态,那模样叫至亲见到就够了。” 阮沁阳两次摇头,章静妙本来就不打算去,此时听到楚媏暗示,只是浅笑,像是嘲讽她小题大做。 “大哥。” 阮沁阳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醉了,她分明觉得自己意识超清醒,不过想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也好,才跟着出来。 “沁阳……” 触到她湿漉漉的眼睛,阮晋崤笑容无奈:“在家中喝醉无碍,怎么在外面也那么肆无忌惮。” 若不是不合适,他现在就想驾马车打道回府。 “我没醉,倒是大哥喝了不少。” 兄妹俩并步走,阮沁阳突然扭头嗅了嗅阮晋崤,“刚刚也没听到哥哥作诗?难不成在喝闷酒?” 阮晋崤挥退了诗薇,亲自扶着阮沁阳。 “我什么时候能吟诗作对了?” 阮沁阳步伐慢悠悠,阮晋崤就慢悠悠的陪着她小碎步。 “小时候就能。”阮沁阳努力调动记忆回忆曾经,这会儿是真的觉着头有点晕了,“你以前写过诗句,还是咏花草的。” 这阮晋崤倒是记不住了,但却高兴沁阳记得。 “沁阳还记得那诗的内容吗?” “自然不记得,你既不是诗圣诗仙,名声斐然,也不写得璧坐玑驰教人记忆深刻,我没事去背你作得诗做什么。” 阮沁阳说话翘起的嘴唇忘了收回,嘟着嘴看阮晋崤,就像是他在无理取闹。 旁边的丫头们几经克制才没有笑出声,不过憋得也很艰难。 阮晋崤摸了摸鼻子,眉眼都带了淡淡的笑意,注视阮沁阳:“是大哥自视甚高,叫沁阳笑话了。” “嗯哼……” 阮沁阳突然停下跺了跺脚:“怎么那么远,还要多久才到休息地方?”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像是要衡量倒回去快,还是去休息的屋子快。 “还有几十步就到了,要不然为县主叫顶轿子过来。” 阮沁阳眼睛睁着,但是脚却受不住身体的控制,一软跌到了阮晋崤的怀里。 “不必了,为我指路, 我抱我妹妹过去。” 阮晋崤把阮沁阳抱在胸前:“沁阳,头晕就闭眼。” 阮沁阳乖巧的把眼睛闭上,睫毛柔顺的搭在眼下。 阮晋崤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才迈动步子。 的确休息的地方挺近,阮晋崤感觉没走几步就到了,吩咐丫头去厨房要醒酒汤,阮晋崤守在床边没走。 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席上,诗薇觉得这般也好,要不然阮沁阳醉醺醺的躺着,就她们几个丫头守着,就怕出什么事情。 赵曜对县主太热情了点。 侍女送来热水,阮晋崤见诗薇她们拿了帕子要给阮沁阳擦拭,拢了拢眉:“不必了,你们去外面守着,沁阳这里我来照顾。” “这……” 阮晋崤表情理所当然,诗薇她们都要怀疑是不是她们自己思想龌龊。 不过见海棠率先转身出去,阮沁阳的贴身丫头都那么放心,大约是没事的,诗薇才跟着转身。 屋里只剩了阮沁阳与阮晋崤。 阮晋崤没用这儿备的帕子,而是从怀里拿了帕子,沾了水擦拭阮沁阳的脸。 虽然是温水,擦在脸上也不怎么舒服,阮沁阳睁开眼:“被子呢?” 声音懒洋洋,裹着云雾,比刚刚吟诵的语调还动人。 阮晋崤给了阮沁阳被子,阮沁阳抱住把脸埋在了里面。 阮晋崤怔了下,轻轻笑出了声:“沁阳。” 沁阳没搭理他。 “傻姑娘。” 还是没理。 阮晋崤放了帕子坐在床边,看着阮沁阳的半张侧脸,看到她捂着脸呼吸不畅脸从被子里翻出来,才动了已经酸了的眼珠。 “沁阳……” 阮晋崤低下了头,轻声道:“若是这世上只剩下你我为伴该多好,我只看得到你,你也只能看到我。” 嘴唇逐渐压低,“相濡以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唇瓣相碰,软嫩的触感让阮晋崤身心都在战栗。 沁阳的唇带着她的味道,淡淡的甜,柔软的香。 阮晋崤小心的吸了口,舌尖忍不住闯了进去,想要摄取更多。 两人身上的酒味混合传递,阮晋崤吃到了阮沁阳嘴里的秋露白,阮沁阳嘴里留下了阮晋崤饮的猴儿酿。 这摄魂的滋 味,叫人入迷着魔。 作者有话要说:时光不可被辜负扔了1个地雷 看到喵咪妹子给我预收文也砸了,嘿嘿抱住亲亲又亲亲,像是大哥吻沁阳一样吻你=33= 第48章 睡觉的时候被堵住嘴巴,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再者阮沁阳本来就是浅睡,睁着眼醒来看着床边的诗薇。 阮沁阳眨了眨眼:“我刚刚脸埋进被子里,你帮我翻身了?” “县主睡相很好。” 诗薇进来就见到,阮沁阳躺在被子里睡得安稳,脸蛋与嘴红润光泽,就像是微微含苞的睡美人。 阮沁阳锤了锤发晕的脑袋:“那大约是我做了噩梦,醒来忘了梦了什么。” 她觉得她是被喘不过气憋醒的,整个人像是被扔到岸上的鱼,难不成她还有睡眠呼吸中断的毛病。 听到阮沁阳描述,海棠惊的要立刻找大夫,诗薇却若有所思,阮晋崤在屋里待了一会,又走得匆匆,她隐约觉得阮晋崤的脸色有些不对。 好像是,脸颊泛红?……之前从宴会出来,他喝了酒一路上都没上脸,只是在屋里待了那么一会,应该…… 诗薇想着甩了甩头,不再去想,上次误会一次就够了,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大哥呢?” 秋白露感觉像是助眠酒,她回想一切都都清晰的很,连身边丫头说得话她都还有印象,但就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大爷在外面站着呢,像是在赏景。”海棠答道,“也给大爷安排了休息的屋子,但是大爷估计不放心姑娘,所以就在周围。” 阮沁阳换了套衣裳,稍微整理了下妆容,出门就见着阮晋崤在亭里坐着。 “去看看现在席上在做什么。” 吩咐了婢女,阮沁阳在阮晋崤的对面坐下,捂唇打了个哈欠。 阮晋崤目光无法从她的唇上拔除,阮沁阳回神不解地看他,他才艰难飘了视线:“怎么不多休息一阵子?” “又不是自个家,小歇片刻就够了,再者我这脸上的妆,头上的髻哪经得住长睡。” 之前是阮沁阳反应慢自己未觉,现在就换成了阮晋崤,阮沁阳的话像是过了片刻才传递到他的耳里,他缓缓点头,启唇道:“我们回家?” “先看看。” 察觉到阮晋崤心不在焉,阮沁阳以为他是不喜欢这种环境,等到诗薇回来说长公主乏了暂歇,姑娘们在玩投壶,就打算打道回府。 “劳烦嬷嬷通报一声,我家县主想亲自去跟长公主殿下辞行。” 阮沁阳本想着长公主既 然休息了,不一定想见她。她害赵思葭去清修,来她的宴会也喝醉了早退,想想要是气性小的,估计觉得她这是故意不给面子。 长公主只请她没请阮晋崤,阮沁阳叫阮晋崤去席上跟楚家兄妹说声,不用陪她过去。 有警惕心是好,但阮晋崤这般寸步不离,就显得皇家人都像是豺狼虎豹。 去了长公主那儿,双生子只有一个在,长公主察觉阮沁阳看向孩子,就道:“轩儿困了,就是为了哄他入睡,我才提早离席休息,不过都是年轻人,我在他们也放不开,还不如趁早离了,叫你们自在。” 本以为说完,阮沁阳会说几句讨喜卖乖的话,但见她只是浅笑低眸,完全就是恭敬对待长辈的模样,长公主说不上喜欢她的态度,但越发觉得她有意思。 “思葭性子乖张,早就该碰碰壁,岐王府不代表皇家,他们与阮家的事,跟宗亲其他人无关。”长公主淡淡道,“我不会因此为难你,你可常来公主府做客。” 阮沁阳点头称是,下次设宴她一定不喝醉,不做半路离席这般无礼的事。 长公主摆手,身边的宫人拿了盒子给了阮沁阳:“席上看你喜欢秋白露,想来你回家也要费工夫搜集方子,干脆送了你,省了你的功夫。” 盒子里头是秋白露的酒方,另配了一张甜花酒酿的方子,阮沁阳见着,眼眸弯弯,谢了又谢。 长公主摆了摆手,打发她走了。 阮沁阳本还想长公主大方,但出门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赵曜。 这就明白酒方子是长公主提前给她的补偿。 “四皇子安。”阮沁阳福身。 阮沁阳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裳,人看着虽然素净了点,但容貌依然妍丽。 赵曜心痒。 阮沁阳虽然并未在宴会留多久,不过就是没留多久,才叫人遐想无限,他敢确定,吟诵过后席上大半的男宾心里都在想着她,可是能与她“巧遇”的只有他。 “阮姑娘不必多礼,本殿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就碰着了你,上几次好像也是这般。” 意思就是他跟她有缘分。 但阮沁阳看了九曲回廊,思考了下这个地理位置,巧遇的可能性太小,赵曜明显就是知道她来找长公主刻意等着。 就是不知晓他对她的心思,她对他都会避着,更何况如今是知道了。 “四殿下是来找长公 主?” 赵曜摆手,他刚刚便道他是随便走走,阮沁阳这般就像是对他避之不及,急于脱身。 “安平与章五姑娘是好友?”赵曜眯了眯眼,觉着章静妙与阮沁阳说了什么,才叫她对他不亲近。 若是叫章静妙知道赵曜的想法,定要大喊一声冤枉,她撮合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从中捣鬼。 阮沁阳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四殿下,我哥哥还在等我。” “安平是把思葭的错处怪在了本殿身上?连几句话都不愿跟本殿说?” 赵曜一脸受伤,难以接受阮沁阳的排斥。 就是迟钝如海棠也觉得赵曜太过了,他这话这神情,跟当众示爱没有两样。 “四殿下安心,安平明辨是非,再者我哥哥的确是在等我过去。”阮沁阳连客气疏离的笑都没了,退后半步站的离赵曜更远了点。 她不知道章静妙怎么就不是四皇妃了,但对这个四皇妃的位置,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阮沁阳的表现教赵曜生了几分气恼,他是人中龙凤,以后大明的主人,这些女人却一个二个对他避之不及,他难不成身上长疮,散发恶臭不成。 “恰好相遇,本殿只不过是想与你说几句话,你要是这般排斥,走就是了。” 阮沁阳欠身:“安平先行告退。” 见人真那么走了,赵曜张唇愣了片刻,看着阮沁阳的背影,真想把她逮回来教训一顿。 刘安看主子怒不可遏,安抚地道:“安平县主说不定是以退为进。” “本殿是傻子不成,以退为进还是避之不及都看不出来?!” 锤墙太疼,正好刘安送上门来,赵曜扇了他一掌,见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那副窝囊的样子没叫他消气,反而让他气的连踹了他几脚。 旁人也不敢拦,只等赵曜停住,又是为他擦手又是拍鞋灰。 “阮沁阳,章静妙……好得很,本殿愿意娇养她们,教她们无忧无虑在本殿的庇佑下渡日,大好的日子她们不要,躲着本殿,躲着本殿!” 赵曜怒极反笑,“本殿堂堂皇子怎有可能有得不到的东西,她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躲。” 这边赵曜求之不得,气恼不休,而他兄弟那边则是陷入了难以说清的情绪。 阮晋崤不后悔亲吻沁阳,他只是在想开了这个头,就如同洪水泄闸,他的情绪更 压抑不住,他不在意世俗人的眼光,但是沁阳却不一样。 心里想的付出了行动,他就想要更多,可他却不愿逼沁阳。 回去的路上,阮晋崤没再坐马车,而是换成了骑马。 不过没骑多久,就被阮沁阳硬叫了下来。 “临公子坠马的事情哥哥难不成忘了,你喝了酒,一个晃神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 喝酒骑马在阮沁阳看来就跟酒驾差不多,人不注意摔了,控制不了马匹,又伤自己又伤旁人。 阮沁阳的话对阮晋崤来说比圣旨还管用,当即就下了马进了马车,已经马车阮晋崤就觉得整个人被沁阳的气味包裹。 僵硬…… 阮晋崤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跟妹妹共处一室而身体僵硬。 沁阳的唇好甜…… 阮晋崤寻了本书放在腿上,但却不想看,只想看他的沁阳。 心中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欣喜,觉得自己似乎拥有的更多,但这欣喜与满足里又带了丝无法忽略的恐慌。 若是沁阳不要他,他该如何。 他可以对所有人下狠心,却不想瞧见沁阳不高兴。 大约是感觉到了儿子活得水深火热,明帝拖拉的性子,不想什么近乡情怯,也不想什么再考察阮晋崤,在听到诗薇的汇报,终于把阮晋崤传进了宫。 第49章 明帝对阮晋崤的感情很复杂。 除去他是被他隐瞒身份养在了阮家,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生母。 就是那么多年后想起,清雅在他心中依然鲜活,恍若昨日两人还在花山赏蝶互诉情意,这些年他见过无数国色天香的女人,可任谁也比不上清雅那份动人。 明帝没遇到清雅之前,身边也有讨得他欢心的人,在他看来男女之情也就那么一回事,不知怎么会有为情失国的昏君,但是遇到清雅之后,他才发现他把男女情感想的太过浅薄。 原来遇到了那么一个人,会忘了自己是君王,忘了理智,眼里心里只有她。 他与清雅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保不住她。 对他来说把阮晋崤送走不是他的软弱的证明,清雅的死才是,是他亲手杀了她。 那时他打算把怀孕的清雅送走,但田家却不愿意放她一条生路,不愿让她生下孩子,阴谋折磨一个接着一个,防不胜防。 清雅是他见过最要强的女人,命已经去了半条,他都放弃打算不要孩子只要保住她的命,她却硬拼着把孩子生下。 虽拼命生下阮晋崤,但清雅却未看过一眼,而是跟他开始算账。 田家设计她被玷污,当初他把她救回,他只恨田家,她一句话未说,他以为他们有了默契一起遗忘那段,但没想到生下孩子后她却递了他匕首。 她说她从未对不起他,错的是他是田家,她恨田家也恨他,她要他亲手杀了她,死后她要化成厉鬼,游荡世间看着他们一个个下地狱。 他不动手,她也已经濒临灯枯,没有多久好活。 而那时他大约也被逼得有些癫狂,想要留下些什么,就像是他怕有朝一日自己变了,怕清雅对于他的生命而言,烙下的痕迹越来越淡,在清雅的言语下,他动了手…… 婴儿哭声惨烈,他的清雅笑靥如花,恍若他们初见之时。 思及往事,明帝眼眶通红,精神萎靡,坐在龙椅迟迟回不了神,阮晋崤进殿见到这般的明帝,拢了拢眉。 殿内并无太监侍女,阮晋崤扫了几眼最容易藏人的位置,恐怕暗卫也没有。 阮晋崤不喜欢皇上对他的放心,反倒觉得麻烦,要是这会儿恰巧了出了什么问题,除了麻烦不会有别的事。 至于明帝叫他入宫是为什么,他心里大概有数,班 师回朝,本该把兵权全交,但明帝只收走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迟迟未收,不管他如何打算,今天都该是说个清楚。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阮晋崤站了半晌,见明帝要天长地久的呆愣下去,启唇问道。 话声响起,在空荡的宫殿回出了淡淡音波,宛如一颗石粒砸在了水面,明帝抬眸仔仔细细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 早朝日日相见,他却没如今天这般看得仔细,分辨他那里像他,哪里像清雅。 鼻子像他,唇像清雅,眼睛就像是他跟清雅的混合。 “朕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是朕的儿子。” 明帝掷地有声,乍听这般惊言,阮晋崤反应不大,眉心微皱,直视明帝。 …… “姑娘,你说是不是男人就只会这招!” 海棠气呼呼跺脚,不过在兰亭宴短暂露了一面,她家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才多久一会儿,大街小巷就在说四皇子几次相护她家小姐,在宴会上有人为难她家小姐,更是挺身而出。 活活就把她们家姑娘跟四皇子编成了话本,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以前在镇江那些表公子也想这般逼姑娘与他们结亲,那些人想办法就能打发,但是四皇子!” 海棠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没想到皇子也会那么下作。” 青葵踩了海棠一脚:“胡咧咧个什么,你怎么就认定是四皇子。” 就是认定了这话怎么能就那么讲出来。 “不是他还是谁。”接话的是沁阳,抿了口茶,“别理就是了,我不愿意难不成还有人会强压我头不成。” “但……”诗薇欲言又止,阮沁阳想也知道她担心什么,四皇子这事做得恶心,相当于狗子撒尿划地盘,她惹了一身臊,旁人闻了味道,自然就绕开了。 “那就晚些日子挑选夫婿。” 阮沁阳回想了下书中四皇子何时垮台来着,那书虽然感情线跟现实都搭不上,但是剧情线倒都合得上,拿来作参考出不了错。 “大哥被陛下传进宫了?”阮沁阳突然这事,朝诗薇问道。 “回县主,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 阮沁阳点头,明帝无缘无故叫人入宫,要是没什么意外,阮晋崤大概应该就是这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想到这个,阮沁阳回想了最近的表现,她应该没流露出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感觉? “去帮我查查章家,不只是章静妙的行为举动,整个章家嫡系在朝堂的动向,接触了什么人我也要晓得,我觉得她的亲近莫名其妙,我就算再美也不可能教京城第一才女一见倾心。” 阮沁阳顿了顿,看向青葵:“直接找弓藏借人,凭借你们几个小姑娘,做不成事。” 青葵应是去办。 “章姑娘会不会是想讨好侯府?”海棠猜测道。 “章姑娘不需要讨好侯府。”阮沁阳回想宴会上,朝颜公主对章静妙软声软语,公主她都没放在眼里,何况侯府。 章静妙想做什么,她之前是觉得怎么都不可能跟她扯上关系,所以懒得去管,现在只用等把细枝末节汇聚到了一起,再来大胆推断就行。 …… “陛下的意思是说,臣是陛下送到镇江侯府寄养的皇子。” 阮晋崤声音平淡,明帝知道自家这个儿子处变不惊,但他设想他们俩父子相认的情形,怎么想也没想到阮晋崤在这事上会那么冷静。 不惊讶,不惊慌,没表现出难以置信,也没惊喜自己成了皇子。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 对现状不满厌恶才会产生剥落现有身份逃离的想法,他从未想过他与沁阳会无血缘,又怎么会去猜自己不是阮家的孩子。 阮晋崤扯了扯唇:“回陛下,无。” “崤儿你与朕说话,不必这般疏离。” 明帝本以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劝动阮晋崤,却没想到刚说完,便听到了一声“父皇。” 阮晋崤眸色沉黑,难以辨别他心中的情绪,不过明帝得偿所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听过阮晋崤叫阮侯爷“父亲”,他的音调低冷生疏,比起在唤亲近的人,更像是叫一个称谓,这个叫“父亲”的语气,把称呼换成“侯爷”,“尚书”也完全没差。 他那时候还觉得毕竟不是亲生的,阮侯爷就算养了他的儿子,但他儿子也不会跟假爹亲近。 然后没想到这事这会儿就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阮晋崤用叫阮侯爷“父亲”的语气,原封不动的叫他“父皇”。 明帝心中几分苦涩,忍不住想若是儿子养身边,定不会这般疏离,但细想又觉得自己想的容易,无论他有没有本事护住儿子,儿子 生活在你争我斗的皇宫内院,也不能养成温文儒雅的性子。 而又或许,他儿子这般生性薄凉,是因为清雅怀着他时太苦,有些怨都融入了他的骨血。 终归是他对不起他们。 “是朕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子。”明帝将往事细数,去掉了最不堪他也无法说出口的那一段,把曾经告知阮晋崤。 阮晋崤神色从头到尾淡淡,直立着听着明帝说完,看着他眼眶微红。 “把你送到阮家,是想朕若是敌不过他们,至少保住了你,对得起你母亲。” “父皇现在想认回儿臣?” 阮晋崤神色微动,想到了明帝这般叙述从前,又直言对不起他生母,“若是父皇忌惮田家,现在并不是认回儿臣的好时机。” 阮晋崤语气沉稳,完全看不出他开口,抱着的心思是不愿妹妹受惊,觉得猛然失去了哥哥。 “朕已经失去你那么多年,纵使不合适的时机,朕也要叫崤儿你认祖归宗……” “既然之前二十年都等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阮晋崤淡然的嗓音十分有说服力,明帝理智回笼,缓缓点头:“那就且在委屈崤儿你一段时日,等到以后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皇上的一切是什么,能传给儿子的一切是什么,明帝说得再明白不过。 就算赵曜占了嫡,这皇位也与他无关,该留给他的崤儿。 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在这个寂静的宫殿里,没有欢呼没有欣喜。 阮晋崤直直看了明帝一会,启唇道:“若是父皇真有此意,儿臣会接下。” 明帝满意点头,这才是他的儿子,果断干脆,接下了他未来将会传承给他的重任。 “你的名字是朕与你母亲一起所想,你姓赵,单字一个崤。” 从阮晋崤成了阮晋崤。 “儿臣记着了。” “嗯……”明帝想与阮晋崤说些亲近的话,但却呐呐不得言,顿了会才想到,“父皇有意教你娶沁阳那丫头为皇妃,此事父皇打算先知会了你,你若是愿意,再与阮侯商量。” 娶沁阳? 阮晋崤出现了进宫殿以来的第一个怔愣。 “父皇觉着你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阮家对你照顾,父皇不知如何对他们论功行赏,你们成了一对最好,但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见儿子低眸,视线落在地毯,明帝想他大约会一时转不过弯来,继续道,“而这一切都要看你的意思,若是你不愿,父皇绝对不会逼你,父皇只是想你把她当做亲妹妹照料,若是交予别人你也不一定放得下心。” 自然放不下心。 “一时听到可能会转不过弯来,你回去考虑,等到想好再给父皇答复。” 阮晋崤并未多说,颔首应承。 一路回到了将军府,阮晋崤不换衣裳,哪儿不去,直直走到了沁阳的煦锦院。 诗薇与桑娥见阮晋崤面色冰冷仿佛裹着寒霜般直直走进院子,对视了一眼,连忙去拦。 “大人这是怎么了,县主一直在府中并没有去哪里。” 看阮晋崤的脸色,她们自然都觉得他是心情不好,打算找阮沁阳的麻烦。 虽然觉得这个画面不可思议,但她们必须护住主子。 阮晋崤视线自高而下,冷冷睨向二人。 “让开。” 桑娥离得近,被阮晋崤的气势吓得畏缩:“大人与县主关系好的不分彼此,若是这时找她出气,以后定会后悔。” “大爷回来了?姑娘在后面的凉棚歇凉呢。” 海棠解了僵硬局面,诗薇她们不好再拦,等到阮晋崤走了,桑娥不禁气闷:“你难不成没看到大人的脸色,你这般让他找县主?” “大爷怎么了?”海棠不解,不过想到桑娥说脸色,就明白了,“哦,大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谁都没好脸色,但姑娘又不是一样的。”姑娘对大爷来说又不是随便的什么人,哪会有什么生气找姑娘发火。 见海棠没当回事,诗薇跟桑娥急急忙忙赶过去,正好瞧见了让她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满身刺骨寒冰,冷的如同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气势,还未到阮沁阳的面前就化的差不多了,等见到了面,阮晋崤嘴角缓缓微挑,脸上浮现了一丝暖意,犹如沾上了金灿暖阳。 严谨如诗薇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地雷唷~ 第50章 见状,海棠挑眉看向两人,表情就像是再说“我不是早就说过”。 诗薇呐呐,见识那么多次大人对阮沁阳的不一样,她们今天的表现的确太一惊一乍了,反正以后就懂了,就算大人露出了屠人满门的神情,那也是对着别人,在县主那儿,他永远都是温暖的太阳。 面前的光线被遮,阮沁阳眯了眯眼:“大哥你回了,陛下唤你可有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阮晋崤摇头,注意到她手上抱了本书,“怎么不去屋里看?” 小暑过后,日光格外金灿,虽然被凉棚都遮去了,但热度还是蒸腾在地上,再怎么都不会比屋里头舒适。 “屋里面太舒服,看一两行字就想睡觉。”说着,阮沁阳就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阮晋崤急急过来,是因为胸膛被各种情绪胀的不成样子,但见到了沁阳,胸膛依然满胀,却没了那股子不安焦躁。 在旁边雕花玫瑰椅坐下,阮晋崤伸手捡了阮沁阳肩头的一根落发,“既然看了困,那就顺应着小憩一会。” “不,我想看书。”阮沁阳抱着义正言辞的样子,就像是砚哥儿附身。 其实她更多是想等阮晋崤回来,好奇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什么反应,不过看他那么个淡定的样子,估计是明帝还没说。 说实话,明帝是个重度拖延症患者,记得书里面他就是拖了再拖,说什么是想培养儿子,让他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在朝堂站稳脚跟,发挥他的潜力。 说得好像那么一回事,但她看来就是拖延症。阮晋崤提前知道了身份跟他相认,知道了自己的亲爹,被田家压制的那么厉害,身为一国之君连亲儿子都不敢养在身边,阮晋崤知道了只会更努力的发奋,也不知道为什么瞒着不说。 她看来当初一定是有什么内情,所以明帝才那么拖,只是书本没说,她只能瞎猜。 “那哥哥读给沁阳听?”阮晋崤拿过了书本,他见过砚哥儿给沁阳读书,砚哥儿声音稚嫩,一页纸的内容读完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叫他看来实在不好听,但沁阳却能夸了又夸。 那时他就想着,要是他来做,一定能做的比砚哥儿好。 此时在听夫子讲课的砚哥儿打了个喷嚏,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被二姐压榨,也能被人羡慕嫉妒恨。 “今日就能回家了,是不是你家人在念叨你。”孙小胖注意力 就不在夫子身上,听到砚哥儿打喷嚏,立刻小声凑过去。 砚哥儿瞥了他眼,不搭理。 “砚弟你可是生病了,怎么打了个喷嚏就说不出话了?”孙小胖神色紧张,他都答应阮沁阳要好好照顾砚哥儿,他要是出了什么毛病,他就对不起在阮家吃得点心了。 “……”,知道孙小胖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砚哥儿动了动唇,小声,“我无碍。” “今天阮姐姐来接你吗?” 孙小胖大开话匣子,明显是收不住,砚哥儿深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推到了他面前。 “夫子授课,恭默守静。” 孙小胖把这行字看了又看,突然抬起了手:“王夫子,你讲得这《礼器》,学生课前预习后有浅薄见识,可否教学生说一说。” 王夫子说得口干舌燥,见屋中有弟子有这般胆魄主动抬手,满意地点头应允。 孙小胖虽然爱玩,但他的祖父是孙庆山,出身书香世家,他的见识与课业都比屋中许多弟子领先不少。 孙小胖说得让夫子连连点头,不禁得意地扫了一眼砚哥儿。 砚哥儿还能不懂孙小胖的意思,也抬了手,“周公制作礼乐……” 王夫子开始还是抚须点头,后面手就顿住了,这两个小子是来给他拆台,他们触类旁通,不止说一个小节的见解,而是展开到整部礼记。 扫过两个小子面上的得意的劲,王夫子沉吟一声,把两人赶出了课堂,叫他们去寻他们拜的梅师,不要在他这儿加快他上课进度。 孙小胖挺着肚子,带着身形比他小一号砚哥儿,荣耀的踏出屋门。 一个喷嚏引发了那么一系列的事,但是阮晋崤这边却浑然不觉,依然岁月静好。 一个慵懒靠在榻上,一个低眸念书,静谧温柔的就像是一幅画。 灿烂的阳光把池塘照耀的波光粼粼,像是细碎的金子,阮沁阳看着池水,听着阮晋崤的声音,昏昏欲睡。 阮晋崤的声音磁性微哑,说话的腔调带着南方男人的温,听着十分悦耳,所以她就会忍不住更注意他的声音,没注意他念的内容。 “……沁阳,若我们不是兄妹,你还会不会用心对我?” 阮晋崤见沁阳表情柔软的窝在贵妃榻上,嘴顿了顿,没继续念书,而是问了这个他从明帝口中知道身世,就想问妹妹的问题。 他还记得她小时候数次接近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是最亲近的一家人,所以她要对他好,他也该对她好。 但要是没了这层血脉,那他跟沁阳还有什么相连的,他姓赵,她姓阮,界限就那么划了出来,他不再跟她是亲近的兄妹。 她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那要是他不是了…… 阮晋崤眉头拢起,心头涌出丝丝恐慌。 听到阮晋崤的问题,阮沁阳眨了眨眼,他不会问这个,所以这次进宫他是知道了身份,想到这个阮沁阳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 知道自己叫了二十年爹的人不是亲爹,家人都是假的,他竟然还能给她念书那么一长段,才开始泄露一丝情绪。 不过,这也更证明,他是真把她当做亲妹妹。 沁阳展颜一笑:“这是什么问题,我们当然是兄妹,哪有可能不是兄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记事开始哥哥就在我身边,你上一刻都还在给我念书,除非你身体里面换了个人,不再是你,那我们才不是兄妹。” “当真?” 阮晋崤盯着沁阳,黑眸浓黑的像是浓稠的墨:“若是没血缘,沁阳还会与我亲近?” 阮沁阳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阮晋崤,心中更确定他是知道身世,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血缘怎么会说没就没,”阮沁阳认真思考阮晋崤的假设,“假如我是外头捡来的孩子,不是爹爹亲生的,只是大家都瞒着我,哥哥你知道了就会不理我了?” “自然不会。”阮晋崤眼睛乍亮,恍若夜幕挂上星辰。 “嗯,我与哥哥一样……与哥哥亲近,是十几年累积的感情,就算有个人冒出来说他才是我的亲哥哥,怎么想我也不可能对他掏心掏肺。” “可你与砚哥儿才相识四年。” “啊?”阮沁阳怔了怔,不大明白阮晋崤的意思。 阮晋崤低眸轻笑了声,明明得到的答案就够让他心满意足,但他还是禁不住,想要嫉妒旁人在沁阳心中的位置。 “沁阳……” 看阮晋崤脸上的笑,阮沁阳有所预感的把展开手挡在他的眼前:“虽然亲近大哥,但是我们年纪真的不小了,抱砚哥儿是因为他还是孩子,大哥别动不动抱我,教人看到了太奇怪。” 阮晋崤动作一顿,旋即低头,额头碰 了碰沁阳细嫩的手掌:“好。” 阮沁阳:“……” 第51章 “大爷对姑娘真好,若是四爷,哪许姑娘摸头,估计看到姑娘的手还没放在头上就要跑。” 见了大爷低头碰到姑娘掌心,再想砚哥儿的稳重老成,海棠觉得有种哥哥弟弟身份互换的感觉。 掌心碰触有些扎手的发丝,阮沁阳回了屋子还是忍不住抬手看了眼。 连红痕都没留下,她却记住了触感。 闻言,阮沁阳:“海棠,你觉着兄妹之间该怎么相处?” 她之前知道阮晋崤跟她不是亲兄妹,而阮晋崤不知道,他怎么笑什么动作,就算有些过界,她都不会想什么其他乱七八糟。 反正界限在那里。 但是这会儿他知道了,她就忍不住开始多想。 他用额蹭她手,抬脸笑时那股温柔宠溺……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日光下她觉得他墨眸泛着细碎的亮色漩涡,就像是火上喷发出的岩浆,缓慢流淌像水,却藏着让人胆颤的热度。 阮沁阳摇了摇头,吐了口气,她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才想着阮晋崤把她当亲妹子,等到阮晋崤当上皇帝,她“仗势欺人”的好日子就来了。 现在又猜度他是不是对她有特殊想法。 怎么可能有什么特殊想法,要是真是有在寺庙那儿,他又怎么会那么生气僧人说他们不是兄妹。 “兄妹之间当然是该像姑娘与大爷这般相处。”阮沁阳正想着,海棠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奴婢没见过几家兄妹,但姑娘和大爷的感情是最好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 阮沁阳说到一半,瞅见海棠单纯的表情,在她眼里她跟阮晋崤的关系就是模范兄妹范本,值得所有人学习,没半点不对的地方。 “算了,你去叫厨房备消暑的果水,等会接砚哥儿的时候带过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她阔别已久的“书本梦”又回来了。 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主题,她睁眼就是软榻之上,浑身如同被车碾过,脸上湿哒哒的还有未干的泪痕。 身体一如既往不受她控制,但是思维清晰,略微受身体主人情绪影响。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听到门口的响声,身体如同惊弓之鸟,不断的重复道歉,感知到身体主人宛如见到鬼的恐惧,阮沁阳在她体内默默 缩起。 又来了。 对她只会笑如春风的阮晋崤,此时目光充满戾气,看着她如同再看什么厌恶至极的东西。 嫌她吵闹,直接暴力堵住了她的嘴。 阮沁阳其实无法把眼前这个人跟现实中的她的大哥混在一起,他们就像是两个人,但是疼她又是真的疼在她的身上。 她本来以为这次又是什么床榻上的事,没想到阮晋崤给了她一个干脆,直接把她杀了。 尖锐的匕首划过脖颈,浓稠的鲜血不断流出,阮晋崤看着伤口不再溢血,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才冷眼转身离开。 阮沁阳从梦里惊醒大喘了无数口气,摸着自己的脖子从左边摸到右边,又从右边摸到左边。 倒是把冷汗全部擦干净了,手上一手的湿意,又冰又粘,像是冷透的血。 阮沁阳打了个寒颤,觉得她这金手指对阮晋崤的恶意真大,她都快忘记之前梦到的那些事情,现在又来了一场让她回忆起来。 就好像不想要叫她跟阮晋崤兄妹情深,要她恨他似的。 “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今天是青葵值夜,听到动静连忙从耳房跑出来,倒了杯热水递到了阮沁阳的手上。 抱着热水,阮沁阳呼了一口气,声音略哑:“没事,你回去睡。” 青葵听着阮沁阳的声音不对,哪放心回去睡觉,非要守着她,阮沁阳没法,只有躺回去继续睡觉,本以为睡不着,没想到躺下闭眼没一会就困了。 这一觉无梦到天亮。 二日醒来,阮沁阳坐在膳厅,瞧见阮晋崤:“都怪大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叫我做了个噩梦。” 她这回被梦影响的不厉害,虽然还会忍不住摸摸脖子,但不像是之前光是提到阮晋崤,她就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阮晋崤原本在给妹妹盛桂花香米粥,闻言眉头轻拢:“什么梦?头疼吗?哪儿觉得不舒服?” 砚哥儿本来听着二姐的话,也想着问候,但是嘴巴张开,大哥就把他想说的话全说光了。 愣了下,只有补了句:“二姐梦到大哥什么了?” 被一大一小盯着,阮沁阳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先回答了阮晋崤:“噩梦,头不疼,就觉得脖子不舒服。” 纤细的脖颈,白腻的连汗毛都成了透明的颜色,不过阮晋崤细看,就看到隐隐快消 散的红痕,忍不住抬手覆了上去。 触感柔滑,阮晋崤虽然不知道妹妹梦到了什么,却轻声抱歉:“哥哥的错,弄疼沁阳了……” 桑娥本是低着头伺候,听到阮晋崤略哑低缓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瞟了眼。 今天两个大主子穿得都是翠青色的衣裳,布料出自同一批布,手工出自同几位绣娘。 衣服相合如双生,两人看着却不像是双生兄妹,而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弄疼…… 桑娥忍不住浮想翩翩。 阮沁阳也没想到阮晋崤会那么直接的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不过感受到他手上的热度,梦里的那个“他”对她的影响,仿佛就慢慢消散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 阮沁阳拉开阮晋崤的手,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 至于阮晋崤的用词,阮沁阳选择性忽略,她梦里面的确是挺疼。 “因为大哥说我们不是亲兄妹,所以我就做了一个相关的梦,梦到我因为嫉妒大哥喜欢的人,带着砚哥儿把那人杀了,然后大哥气恼亲手把我们给杀了。” 砚哥儿开始还在听,后面就用“我二姐怎么那么任性”的眼神看着阮沁阳:“二姐这个噩梦无根无据,没有一点是有可能的事情,别说醒来就该忘了不害怕。” 说完,砚哥儿想着女孩子本就娇气,认真补充:“但还是该让厨房熬一碗安神茶,好生喝了。” 阮沁阳见砚哥儿老成的样子,故意逗他:“砚哥儿的意思是,若是二姐想杀人,你只会在旁边看着,不会帮我埋尸?” 砚哥儿摇头:“我会劝诫二姐不要杀人。” “那我非要杀呢?” 阮沁阳收起了脸上笑意,精致妍丽的脸庞爬上了一丝冷意。 海棠在旁忍不住多看了主子两眼,觉得此时的主子有些叫人害怕。 “自是帮你。” 听完阮沁阳梦境,微怔的阮晋崤,开口轻笑道。 与此同时,砚哥儿摇头:“我不信二姐会因嫉妒害人性命,若是要杀人,也是有其他正当缘由,那人非死不可才动手。” 砚哥儿没有因为二姐的表情跟大哥的话动摇,认真板着小脸:“若是那人非死不可我会帮二姐,但若是那人只是犯了小错,我觉得不至死,一定会拦着二姐,不叫二姐做往后会后悔的事。” 阮沁阳满意一笑,面上如百花盛开,虽然她觉得砚哥儿跟梦中砚哥儿相距甚远,但没听他认真说过这些,她还是会觉得心中不安,现在知道他价值观正常,阮沁阳就放心了。 夹了个小菇包放进砚哥儿的碗里:“说得不错,奖励你。” 解决了小的,阮沁阳看向阮晋崤。 阮晋崤扫过砚哥儿碗里包子,他是猜到沁阳要考他,才故意插了句,没想到并未起作用。 “沁阳动手自然是那人有非死不可的缘由,我只管杀人埋尸,不叫沁阳累了手。”阮晋崤神色淡淡,说得十分随意,就跟再说什么约定俗成的道理一样,“至于梦……哥哥做过跟沁阳相同的。” 阮沁阳一怔,还以为阮晋崤做了预知梦,就听到他道:“梦见沁阳不与我好,只一心关注旁人,我嫉妒的不成样子,最后沁阳不高兴,不要我了。” 阮晋崤是笑着说完,但阮晋砚在旁边听着,却觉得心里面酸酸的,忍不住道:“梦与现实都相反,大哥与二姐做了类同相反的梦,正是因为大哥与二姐看重彼此,二姐不会不要大哥的。” 瞧大哥看过来,眼里还有未褪的涩意,砚哥儿想起孙小胖与他说得话,急切地套用了下:“大哥和二姐天下第一好。” 阮晋崤揉了揉他的脑袋,也如沁阳般在他碗里放了个包子。 阮沁阳:“……”这两个人能不能关注一下她这个当事人。 虽然阮晋崤没直接说她的梦完全不可能,但他说出他类同的梦境,不得不说叫她心安了不少。 不过见阮晋崤煞有其事地拿了药膏要给她揉脖子,阮沁阳茫然地看着他:“大哥难不成把梦当真了,要是当真也该拿金疮药给我擦。” 她的脖子可是被划了个碗大的疤。 “我当初做那梦时,就想着睁眼后第一眼能见你,知晓你不会如梦中般对我不理不睬,这会你做了梦,我想我该给你涂了药,叫你心里记着我舍不得对你脖子做什么坏事。” 阮沁阳眨了眨眼,觉得阮晋崤说得有几分道理,听着他一直提梦,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梦到的?” “刚回侯府那会,恰是病中梦多觉少,昏昏沉沉难以分辨现实与梦。”阮晋崤的嗓音藏着丝寂寥,阮沁阳听着心中一揪。 怪不得他分辨不了现实与梦境,因为那时候她情绪不对,对他的态度不一定比梦中好多少。 心中愧疚,阮晋崤 手指粘了药膏覆上脖颈,沁阳也忘了推开。 指腹覆在温热跳动的动脉,阮晋崤轻柔的把药膏推开:“沁阳别怕,大哥不会伤害你。” 低哑沉稳的声音柔如一摊春水,桑娥在外听到,忍不住一抖。 出了屋子忍不住跟诗薇感叹:“我想有个哥哥。” 诗薇没理她,轻手轻脚的去屋里换香,转身时望了眼玛瑙珠帘里头,阮晋崤低着头,凑的离阮沁阳的脖颈极近。 阮沁阳低眸,纤长的睫毛被光拉出浓密的影子,眼下泛着淡淡的薄红,她瞧着阮晋崤的眉眼的模样,像是信赖欢喜。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阮晋崤就像是在亲吻阮沁阳脖颈…… “沁阳梦中‘妒忌’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阮晋崤看着近在迟尺的脖颈,动作克制,开口问道。 “嗯……”阮沁阳没想到阮晋崤会好奇这个,自然不可能说是阮姀,敷衍道,“是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 “说明沁阳想嫉妒都寻不到嫉妒的人。”而他梦中可是有不少人出现。 不过就是这般,沁阳的梦也让他愉悦高兴。 收起了药膏,阮晋崤没用水擦手,只是用帕子随手把手上沾着的药膏抹去,见沁阳瞧着看,神情不赞同,阮晋崤抬起手:“要不然沁阳帮哥哥洗手?” 阮晋崤勾起唇,看着像是开玩笑,沁阳在他手上一弹:“脏的是你,又不是我,你不洗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晋崤猛地抓住了沁阳没收回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让她手上也沾上了药膏油腻:“这会有关了。” 阮沁阳瞪了眼,阮晋崤怕她真生气,端着珐琅瓷盆在桌前,阮沁阳洗了手,阮晋崤就着她用过的水把手给洗了。 “要是沁阳知道哥哥有件事瞒了你,日后知道会不会生气?”虽然昨日沁阳说了有无血缘他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但他却不想冒险,若是要说这事也不该简单说出来,得让沁阳更偏向他,才是合适的时机,他怕了刚回侯府时她对他的生疏。 阮沁阳正想叫青葵换盆水,听到阮晋崤的话,猜想他指的是身世的事情,他不说自然是跟明帝有所安排。 虽然觉得像是被排外,但不是不能理解。 “若是对我不好的事,我当然计较,但要是无关,我相信哥哥自有安排。” 阮晋崤颔首,神态与刚刚玩笑时不同,阮沁阳见了 更确定他是有所成算。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我写了三章还是不习惯大哥的新名字,所以我趁夜默默的又把名字换回来了 第52章 阮晋崤进宫后将军府风平浪静,但时刻盯着的章家却激动了起来。 章静妙推算了时间:“虽然早了些,但只是女儿只是记得阮晋崤正式别认回是皇子,具体也不知晓是皇上是什么时候与他相认。” 她只知道,按着她上一世的记忆,再过一阵大理寺就会出一件举国震惊的案子,是明帝曾经的妃嫔奶嬷嬷状告田家残害皇家子嗣。 那时她知道这事,还与父亲讨论,陛下终是不甘心让田家站在他头上耀武扬威,立太子之前会把田家扳倒。 那时她已经与四皇子定亲,不日嫁进已经建成皇子府。 田家扳倒对她来说算是好事,太后与皇后已经够难缠,没了田家那些女眷,她能少不少麻烦。所有人都与她想的一样,明帝是打算弄死田家,废皇后,再立太子。 而放眼几位皇子,明帝已经放了不少权给四皇子,就算他讨厌田家,四皇子是他亲生,政绩拿的出手,又有他们章家与四皇子联姻。 但谁也没想到,竟然冒出了个阮晋崤,打破了适龄皇子只有四皇子一位的局面。 “陛下一步一步,是想报当年被压制的仇。”章太傅拂过胡须,明帝这几年就有足够的实力,弄垮田家,他却隐忍不发,连他们这些老臣都觉得他是不在意那些往事,但现在看来明显就是想在田家最兴奋的顶点给他们一击,让他们无法翻身。 章太傅朝女儿吩咐,“静妙你不必再接近将军府,免得露出细枝末节,教陛下猜疑。” 章静妙听着并不点头,反而心中涌上了不甘心的情绪,上一世她以为自己能母仪天下,许多想法都在脑中设想了数遍,且觉得自己一定能青史留名。 但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局,她的梦做一半就垮了,如今上天垂怜,让她再来一次,她不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阮沁阳与女儿梦中的性子不对,与阮晋崤的关系也不对,若是阮晋崤已经知道了身世,两人近水楼台,那女儿怎么办?!” “阮沁阳你已经说过数遍,你不是还说阮家会被陛下灭掉。” “可那是因为阮沁阳残害了阮晋崤的挚爱,而且阮家人纵容……” 章静妙派人去镇江调查,侯府庶女进府并未受到阮沁阳的苛责,而且阮家人已经给她在相看人家,完全与她上一世知道的不同。 章太傅摆手,他信任女儿说得话,也因 为女儿说得这些预知获得了不少的好处,但却不可能完全随着她的思维走。 “得从长计议……” “若是四皇子不能在半个月内得到阮沁阳,爹我们想办法除了阮沁阳。”章静妙温柔如水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影,她现在就想铲除阮沁阳,不过怕留下把柄,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趁乱让她消失。 每次见阮沁阳她心慌的毛病就越发严重,她重回这世的从容不迫在慢慢消耗,总觉得阮沁阳会夺走属于她的东西,抢走她想拥有的一切。 “静妙……”章太傅看到女儿眉宇间的扭曲神色,皱了皱眉,衡量再三点了头。“若是你真觉得她非除不可,爹信你。” 得到了章太傅的应承,章静妙终于展颜,等到阮沁阳这个跟她记忆不同的异端除掉,该是她的东西就全是她的。 至于四皇子,既然无法帮她毁了阮沁阳,在她看来连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自然就抛之脑后。 阮沁阳在院中浇花突然想起了件事,怎么今日阮晋崤跟阮晋砚都在家里? 抹了药膏,阮晋崤没去书房,而是带着公文一起到了煦锦院碧纱橱,砚哥儿看书,他看公文,气氛和谐的不行。 因为太自然,她吩咐了婢女们给他们准备小食,就拿起小水壶浇起了桌上绿植。 “今个休沐。” 面对妹妹的问题,阮晋崤回复的干脆,说完挽袖提笔,在公文下留下阅文。 阮沁阳凑近,阮晋崤写得一手好字,铁画银钩,遒劲自然。 感觉到妹妹靠近,阮晋崤特意多写了几个字,平日里下达指令不多一个字,这次还解释了一番。 相比阮晋崤的自然,砚哥儿眼神漂移,本以为二姐会高兴他在家头陪她,不问他为什么去书院,没想到还是没逃过这劫。 阮晋砚不擅长说谎,身体扭捏了下,把跟孙小胖当堂辩论的事说了。 “梅夫子罚我们在家中自省几日。” 阮沁阳看向阮晋崤,他去书院接的人,自然知道这事,但是他却没跟她说。 被妹妹的视线扫到,阮晋崤坦白从宽:“没说是怕你生气,再者砚哥儿本就聪明,休息几日不是不可以。” “怎么觉得你们是一伙的了。”阮沁阳翘了翘唇,“既然都有空,干嘛待在家中,收拾收拾一起出府游玩多好。” 阮晋崤没意见,砚哥儿不敢有意见,只 是出门拿着帕子遮住了脸。 小肉脸被遮住一半,只露出了一双圆眼,阮沁阳止不住笑:“砚哥儿什么变成大姑娘了,出个门还要羞答答的遮住脸。” “父子既然说在家自省,我怕街上无意遇到。” 砚哥儿一松气,小肚子就往下一垮,梅夫子倒没说他什么,为了给王夫子一个交代,所以让他在家休息几日。 而孙小胖却被留在书院几天,两人做同样的事,处罚却不一样,他隐约明白梅夫子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按照孙小胖的性子不准他回家,他会不会上房揭瓦,把夫子气病。 “要不然我给你扎两个辫子?” 阮沁阳弹了他脑门,看沁阳弯腰太累,阮晋崤直接抬手把砚哥儿抱起:“这个高度方便沁阳梳头。” 砚哥儿发现自己就发了下愣,头上就要多两个辫子,吓得往阮晋崤怀里躲:“君子怎能做姑娘打扮。” “谁说辫子只有姑娘能梳,圣人就是这般教你分辨男女?” 砚哥儿知道说不过二姐,埋在大哥的怀里不起来。 一团肉球把阮晋崤的胸膛占满,就剩小屁股撅在阮晋崤的胳膊上,阮沁阳戳了戳砚哥儿屁股。 “沁阳若是缩小点,我不抱砚哥儿,只抱沁阳。” 阮晋崤开口,柔柔地看着阮沁阳,就是不变小他也愿意抱沁阳,省的她脚累,只是怕她不愿。 “要是能缩小,那我就坐在大哥的肩上。” 阮沁阳想了下那个画面,觉得还挺舒服,阮晋崤本来就高,她坐在他肩上,看到的世界高度都不一样了。 “让你骑。” 砚哥儿默默转回了身子,总觉得虽然他窝在大哥的怀里,但是却像是多余的一个,大哥只想着抱二姐。 “小心。” 阮晋崤拉住阮沁阳的胳膊往怀里一扯,“别踩着石头子。” 闺中贵女的绣鞋都是软底,本身鞋子制的就不是为了走路,只是为了好看,鞋面绸缎也不厚,裙摆隐隐能看到脚型。 “还是上轿吧,别伤了腿。”阮晋崤眉头轻拢,眼睛看向神情惊喜的赵曜。 阴魂不散。 “我就知道慧元师傅算的没错,你们孩子都有了,怎么可能不是夫妻,你们定是夫妻假扮成兄妹,想气死慧元师傅!” 不等赵曜上门,进层抓药是小沙弥指着阮 沁阳与阮晋崤道。 赵曜步子一顿,眼眸挑起,在一旁看戏。 砚哥儿一脸茫然,眼珠子转动,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大哥,他什么时候变成大哥与二姐的孩子了。 阮沁阳认出了这是那日在太佛寺的小僧,无奈地道:“难不成我今日梳的就是妇人髻了?小师傅看清楚,我还是未嫁人的姑娘。” “我不信,慧元师傅算无遗策,那日被你们气的吐血,如今都还起不来身,要日日喝药。” 阮沁阳听得一愣,吐血就算了,还能病那么多日,这抗打击能力也太弱了吧。 “你们铁定不是兄妹,是夫妻!”小沙弥指着砚哥儿露出的眼睛,“他这双眼睛也跟你们生的一模一样。” 砚哥儿眨了眨眼,稚声道:“小师傅着相了。” 太佛寺名声在外,小沙弥声音又不小,过路的路人看出阮沁阳他们身份不凡,不敢直接停下来围观,但都放慢了步伐,多看两眼。 阮晋崤抬手跟随的侍卫把小僧轰走,阮沁阳见着他挣扎,忍不住道:“在你看来我是几岁?如何能生那么大的孩子。” 这小沙弥的话里,她最介意的就是他说砚哥儿是她的孩子。 她十六岁都还没满,今天出门既没红唇,也无在眼下涂脂粉,妆容清淡,衣饰简单,她自己照镜子瞧着,觉得她青春靓丽,却不知在这小沙弥眼中,她能有砚哥儿那么大的孩子。 阮晋崤帮腔:“就算我与沁阳是夫妻,也不可能有砚哥儿那么大的孩子。” 赵曜听到话,眼珠子一动,男人自然比女人更懂男人,阮沁阳与她那些婢女听不出阮晋崤这话,但是他却隐约察觉到了阮晋崤对阮沁阳的欲/望。 回想这几次相见,阮晋崤把阮沁阳的占有欲,赵曜挑眉,亲兄妹,阮晋崤竟然能产生这种念头,还真是个畜生。 不过他要是有阮沁阳这般美貌的妹妹,也不知道会不会如阮晋崤这般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就是,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娇的跟朵花似的,若是夫妻应该也是刚成亲不就小夫妻。” 阮晋崤说完,路边看热闹的一位老妇接着说道。 不过话落音没多久,她的腰就被她儿媳捅了捅,“娘,你看仔细了,那位是姑娘,这小沙弥胡说八道,人家说不准是兄妹呢。” 老妇人瞅着两人。 阮晋崤一只手抱 着砚哥儿,另一只手刚刚抓着阮沁阳没放,现在半搂着阮沁阳,看着就像是怕她被外人冲撞,以兄长的角度看来不算逾越。 “我家小姐跟我家大爷自然是兄妹!这僧人的师傅算不准,胡说八道就算了,这小僧还专程下山来乱说,简直其心可诛!” 海棠来京城还是有长进了,晓得用成语,阮沁阳本来心情一般,听着她插着腰说话忍俊不禁,避免更多人围观,取了帕子遮住了脸,扯了扯阮晋崤衣袖,示意他们先走。 赵曜自然跟了上去。 第53章 赵曜跟阮晋崤的年纪相近,因为近段时间皇上对阮晋崤赞赏有加,就像是把他当做亲儿子,还有些胆子肥的竟然敢说阮晋崤的眉眼跟皇上有几分相似。 如此这般,赵曜不可避免的拿来跟阮晋崤比较。 长相上两人各有千秋,他自认自己长得风流俊美,胜过阮晋崤许多,但是旁人却说阮晋崤英俊矜贵,身上有镇得住场子的气质,既然这般就且当做他们长得平分秋色。 他自个心里也想着,他胜阮晋崤就是爹这项。 不过光这项也够了,这世上多少人,烧香拜佛做好事多少辈子,也只有他一生出来离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说是阮晋崤输了一项,就一辈子拍马都比不上他,但赵曜就是看他不顺眼,仿佛他们八字不对,天生犯冲。 所以现在猜到了阮晋崤对亲妹妹的念头,赵曜面对阮晋崤更多了份自傲,觊觎亲妹妹的烂东西,会打仗又怎样,能震慑兵部又如何,道德如此败坏,跟他比他都觉得脏了自己。 就该让那些夸耀阮晋崤的人知道,阮晋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么一想,赵曜心里升起了个念头。 因为这个念头,他被阮家兄妹齐齐嫌恶,也笑的面如春风。 “安平,本殿知道现在外头有些关于咱们的流言蜚语,本殿当日说护你,却不止是只指思葭,外头是的这些事,你都交给本殿,不必担忧。” 赵曜脉脉深情,阮晋崤却不是能忍的人,特别是面前这人眼睛盯着的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四皇子此时在这儿,是才与田国舅在东门品茗欣赏歌舞?”阮晋崤眉目含冰,不与赵曜兜圈子,不管他怔愣,捏住了他的手腕,生生把他拉远了一步。 扯离了沁阳。 “田国舅的外室再为他添上一丁,也不知道国舅知不知道,为他诞下麟儿这女,之前伺候在四皇子身旁。” 阮晋崤声音不大不小,阮沁阳特意牵着砚哥儿退后了一步,看着别的方向,就是听到也装没听到。 赵曜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淡下,他舅舅如今钟爱的女人的确跟他有关,本就是他想法子送到他身边的,只是这事办的隐秘,只有他几个心腹知道,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青天白日的路边,被阮晋崤淡然平静的说出来。 仿佛他洋洋得意的暗棋,在阮晋崤眼中看来不值一哂。 而且他现在回想甚至不知道是他哪个心腹被收买,阮晋崤从哪里知道,他与那女人的关系,既然他知道了又意味着多少人也晓得,然后把自以为是的他当做傻子。 哪怕是刚刚捉住了阮晋崤的小辫子,他现在想杀他的心如同洪水滔天,弥漫了他整个脑子。 “没想到阮侍郎那么关心本殿的私事。” “四殿下客气。” 虽这般说,阮晋崤的神态全没半分恭敬,戾的发阴的眸子直直盯着赵曜,连轻蔑都不屑掩饰。 好好好! 好得很! 赵曜七窍生烟,没遇到阮晋崤之前,他就不知道“怒”这个字怎么写,该谢谢阮晋崤,叫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火冒三丈,怒火中烧。 “阮侍郎这般就不怕本殿记恨,到底是你有恃无恐,自有退路,还是因是个好色之徒,为了女人没有脑子,只看眼前不看未来。” 赵曜不信阮晋崤那么没脑子,这话有试探他的意思,想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就见阮晋崤回首瞧了一眼阮沁阳,目光宠溺柔和,就像在看求之不得的稀世珍宝。 阮晋崤这情绪外露的目光只出现一瞬,但却直接坦荡,叫人无法忽视也忽视不了他对阮沁阳的浓情蜜意。 “古时有位姬姓男子有块绝世好玉,他珍爱自惜,却有人生了觊觎之心,想要占有姬人的宝物,而来着无论身份高低,统统被他剜了眼眸,旁人称他为疯子,而在四殿下眼中这人应该就是只看眼前不看以后。” 除去沁阳,阮晋崤对跟其他人讲故事都没什么兴趣,眉眼间带着不耐,恍若赵曜再不识相滚蛋,他不介意把他的眼珠子剜出来。 赵曜气极,紧握怀中匕首:“最好那姬人手中有所底牌,要不然碰到真正的王权贵胄,不止保住那玉几日,自个也会落个车裂剁碎喂狗的下场。” 阮晋崤狭长的眸子低垂,半点波动也无,就像是在听耗子在跟野兽炫耀自己的爪牙。 赵曜怕再在这里受气,他会不管不顾跟阮晋崤打起来,不过想着说不定他没了理智他反而落入了他的圈套,怒急还憋出了一抹笑,才转身离去。 “四皇子气性小,你大哥何必这般得罪他。” 两人说话她离得远听得不轻,也没刻意去听,不过看赵曜的神色,她就能猜出来阮晋崤没说什么好话,而且还是些能把他气得咬牙切齿的狠话。 “若真想得罪 他,我今天就会剜下他的眼睛。” 阮晋崤第一次对妹妹展露他不愿别人觊觎她想法,“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 其实她也挺讨厌的,不尊重而且高高在上,把她视作掌中物。 “大哥心里有数就行。”跟着阮晋崤她就不爱多动脑子,反正他什么都能想的周到,比她更清楚做什么简单更好。 “嗯。” 被连着打断两次,但却没影响阮沁阳玩乐的心。 京城有一家专门做糖水的店铺,一共三层内还设的有假山景致。一般大店铺很难不卖主食,光靠甜品维持经营。 这却每日高朋满座,可想东西是多特别好吃了。 阮沁阳是从楚媏那儿打听到的这家店,原本也可以叫婢女给她买到府中尝一尝,只是觉得这种特别的店子,外送可能影响口味,还是亲自来尝更好。 在软座坐下,阮沁阳把店里的食物都都点了遍,一张桌子还不够放,又拼了一张桌子。 砚哥儿没想到自家二姐吃个糖水也能吃出这个架势,目瞪口呆。 点心一叠叠的送上来,砚哥儿见二姐拿起拇指大小的蜜酥咬了口,就搁下放在碟边,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姐就是个馋猫,什么都想吃,但是肚子又小,不能把所有食物吃完。 也就是这样,他常常要为她分担,所以才会挺着个小肚子。 砚哥儿本想去拿那只咬了一口的酥糖,小肥手还没伸到青花碟前,就见大哥自然拿起放进了嘴巴。 看着,砚哥儿忍不住觉着二姐好运气,有他和大哥这样不嫌弃她的兄弟。 只是他好像看到大哥吃的时候,伸出舌尖舔了糖口,这般吃东西好像有点奇怪。 能在京城不靠主食开店,这家糖水店还是有两把刷子,阮沁阳在喝到一碗酒酿的时候眼睛闪了闪:“京城的酒比镇江的好喝。” 在长公主那儿喝到不错的佳酿,阮沁阳还以为长公主是皇家,收集诸多厉害少有的方子才能制成可口的酒,但没想到外面也喝得到。 这酒酿就放了一点的酒水,但很提味,香甜的味道有点像是花酒,但具体什么花她一时分辨出来。 “沁阳喜欢酒?” 阮晋崤不禁想起上次沁阳微醺,他在她唇内尝酒的滋味,问题得到了沁阳的点头,出去一会再回来手里就拿了个小巧的酒坛子。 “这是店家自酿的酒,用来加在糖水里,没放在单上,但也可以出钱另买。” 阮沁阳惊讶阮晋崤的行动力,还以为他出去是为了什么,竟然搞了坛酒回来。 掀开酒塞闻了下:“是牡丹。” “酒名叫醉牡丹。”阮晋崤答道。 阮晋崤特意给她拿酒,阮沁阳想着就试了口,眼睛微眯:“好喝。” 阮晋崤见阮沁阳口脂略花,伸手把她唇上剩下的颜色抹去:“别吃进了嘴里,闹肚子疼。” 砚哥儿在旁边看着,无意间就看到了大哥舔了手指,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大哥就不会闹肚子疼? 赵曜觉得他与阮晋崤八字犯冲,彼此看不顺眼彼此,但在阮晋崤的眼中,若不是他觊觎沁阳,他对他并无其他感官。 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想要抢他的心头宝,就算是明帝没认回他,没皇子那一层身份,他也会找机会把赵曜废了。 只是既然多了层身份,废掉之前教他物尽其用也好。 听属下禀报,赵曜收买将军府下人,阮晋崤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若是他无用,收买不了,暗里帮他一把。” 那日赵曜拂袖而走,不忘叫侍卫把那个说阮沁阳和阮晋崤是夫妻的小僧扣住,细问事情的始末,得知明僧看相,断定阮沁阳与阮晋崤是夫妻,把这段话改了细节,道阮晋崤得知后欣喜若狂,似是而非的先传到大街小巷。 不过三日,京城就传遍了如今陛下宠臣年轻有为的兵部侍郎阮晋崤,品德败坏,不许亲妹婚嫁将亲妹扣于府中,与亲妹轮/乱苟合。 太佛寺的名声斐然,那日小沙弥说话也有不少路人见到,而赵曜既然有心折腾阮晋崤,自然不会只放一段消息,不过没一会就冒出侯府原来的下人,言之凿凿,仿佛亲眼看到阮晋崤禁锢亲妹,行不轨之事,而阮晋崤也却有揍过对阮沁阳有意的公子哥们,一通乱传竟然有不少人相信阮晋崤对妹有不轨之心。 连楚瑾听到这事,忍不住焦躁不安,寻上了父母,请求他们为他向侯府提亲。 第54章 “二哥想娶沁阳?” 楚媏从身边嬷嬷口中听到这消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上次她隐约察觉她二哥似乎对沁阳的关注多了些,但她还想着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如果她想嫁给阮晋崤,沁阳是绝对不能嫁进郡王府的,要不然就成了换亲。 而且也乱了伦理排辈,这在豪门世家是最不耻的事情。 但没想到她二哥居然提了:“难不成他信了外头的传言,觉得阮大哥对沁阳真有那种心思?所以想用求亲的方法,救出沁阳?” 要是这样也太傻了。 外面传的风风火火她自然也听到了消息,阮晋崤对阮沁阳这对兄妹的感情的确比寻常兄妹的要好,但缘由在她看来特别明了,一是因为侯夫人早亡,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二是阮沁阳的性格,就叫人不宠不行。 而且她跟阮沁阳走得近,经常去将军府,根本就没觉得什么禁锢,阮沁阳在将军府就是霸王,哪像是传言中的小可怜。 “若是为了救人,办法千百种,二公子很可能是心悦安平县主。” 楚媏想想也是。 不过那她跟阮晋崤就这样完了?他可是她这些年来觉得最优秀的郎君。 楚媏伤怀了片刻,恐怕临鹤知道了又要笑话她。 “爹和娘是什么态度,他们同意吗?”她不介意当沁阳的嫂子,但是沁阳当她的嫂子就有些奇怪,而且她觉着她二哥不一定伺候的好沁阳。 “二公子很认真的对待此事。” 楚瑾何止是认真,摆出的架势,简直人生的唯一所求就是阮沁阳。 郡王妃从没见过儿子对哪位姑娘展露那么热烈的好感,一时间被吓到了。郡王爷倒是平静,抬手抚须:“我记得你跟阮家姑娘也没见过几面,你是何时动的心,她可知晓?” “钟情于见面无关,儿子从第一眼见到阮姑娘,心里隐隐觉得就是她了。” 郡王妃:“因为觉得她美?” “是世上的美人不知凡几,阮姑娘美若天仙,但儿子绝对不是只因为皮相。” “那是为了什么?”郡王妃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既然没见过几面,不是为脸还是为了什么。 郡王爷也看着二儿子,大约是因为大儿子太省心,直接娶了小时候定亲的姑娘,他们家族里没有过子弟对某位姑娘倾心 到非卿不可,所以楚瑾这一处很特别。 面对爹娘的目光,楚瑾脸色涨红。 他也不知具体是为了什么,从寺庙见那一面之后,他时不时都会想起阮沁阳,渐渐人就在他脑子里拔不掉了。 楚媏可能觉得外面的传言完全是无中生有,但是他却涌起了一阵心慌,就算传言是假,但心里也格外不舒服阮晋崤看阮沁阳的眼神。 “你连喜欢阮姑娘什么都说不出来?”郡王爷皱眉,明显是觉得儿子太拖拖拉拉,等的不耐烦。 “儿子觉得阮妹妹没有不好的地方。” 楚瑾语气认真肯定,“若是儿子以后娶了阮妹妹,一定用心待她,琴瑟和鸣,求爹娘成全。” 郡王妃与郡王夫妻对视一眼,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他们自然没放在心上,镇江侯府与他们家算是门当户对,仔细考虑还算是桩不错的婚事。 “我与你娘再商量一二,结亲不是小事,而是两家大事。就算是我与你娘同意了,阮侯爷也不一定赞同……” “儿子愿用自己的诚心打动阮世伯。” 既然话都这般说了,郡王点头,算是同意了这门婚事,至于阮侯爷那里,他儿子又没哪里不好的地方,他不是想跟他做亲家,阮晋崤那段不成,现在正好了。 听到外头的谣言,阮沁阳第一反应就是赵曜心眼比针还小。 这事九成九就是他做的,那日在街上阮晋崤给他没脸,他就回敬他奸辱亲妹。 之前她对赵曜的印象还没差到极致,现在就觉得他死也不亏,一个皇子,有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来对付对手,要是帝位交到他手里,迟早会亡国。 “侯爷大概晌午过后就会到府。”青葵忧心说道,“姑娘,我听福贵传话的意思,侯爷似乎是想带我们回镇江。” “这也太让人不甘心了,明明是太佛寺的和尚学艺不精乱算命,外头乱传话,跟姑娘和大爷都没关系,但是咱们却要被逼得回镇江。” 平日里海棠说得话,青葵都觉得没过脑子,但今天却有些赞同。 明明是外头乱传,为什么她们就要避其锋芒。 不只是她们生气,阮沁阳面上不显,但心情也算不上好。 “大哥呢?” “弓藏说大爷回府了一直在书房,最近这几天常一个人待着,膳食也用得少。” 自从传出谣言,早上 阮晋崤几日都是早出晚归,不同她一起用早膳晚膳,虽然住在一座府邸,但想起来她都觉得好多天没见到阮晋崤了。 “外面的人实在是太坏了,逼得大爷在家也要跟姑娘隔开距离,以免传出闲话。” 原本外面的流言对将军府的影响并没有多大,而是阮晋崤态度,让所有人不得不重视起流言蜚语。 “不知道传这些话的人到底是多龌龊,正正经经的兄妹,在他们眼里就成了乱七八糟的关系。” 海棠越想越气,阮沁阳看着她的样子,把人推到到了冰盆边上,让她冷静冷静。 海棠哀怨地看着主子,阮沁阳就当做没看到。 阮沁阳其实不大明白阮晋崤避她的原因,但是这段时间她对阮晋崤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知道他是个敏感不过的性子。 看着强大冷清,但有时就不知道会因为什么细枝末节委屈上了。 想了想他在书房缩成一团的委屈样,她决定去拯救自闭的阮晋崤。 不知道是不是受主人的情绪影响,书房的花草在阮沁阳看来都暗暗沉沉,没一点鲜活劲。 特别是弓藏这个贴身伺候的长随,脸上愁云惨淡,这股愁云见到了阮沁阳都没消散。 习惯了当弓藏的救星,被他用看“救苦救难菩萨”的目光看着,突然没了那个待遇,阮沁阳沉吟一声:“我大哥的情绪有那么糟糕?” 弓藏不知道主子的情绪糟不糟糕,他只知道主子一定在酝酿什么,而且还是为了她在酝酿。 主子已经疯了,铁了心要跟二姑娘在一起。 “要不然姑娘还是让大人在屋中静一静,大人心情欠佳,姑娘劝也于事无补。” 弓藏尽力地做最后的努力,说完背上一层冷汗,若是叫主子知道他劝姑娘不去见他,说不定会把他剁成肉泥。 可他不晓得他越是这样,阮沁阳就越担心阮晋崤的情绪,现在在她心中,阮晋崤完全就是蜷缩成一团,在书房里嘤嘤嘤了。 抬手敲了书房的门,阮沁阳:“大哥,我能不能与你说说话?” 等了片刻,屋中传来一声沙哑如同石子划地的声音:“沁阳。” 阮沁阳皱眉,听着怎么像是病了。 第55章 “哥哥病了?” 听到阮晋崤的声音,阮沁阳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与阮晋崤的声音相比,屋中的状况算好,只是帐幔都放了下来,阮晋崤坐在书桌前头,头略微低着,八宝架的阴影笼罩,整个人像是缩在了阴影里。 阮沁阳怔了下,就是之前他重病回侯府,她也没见过他那么萎靡的状态。 而且也不知他这个样子是怎么每天早出晚归去当值。 阮沁阳挥退了下人,关上了门扉。 屋中只剩他们两人,阮晋崤有所察觉,抬头看向沁阳:“我本以为沁阳以后都不会想见我了。” 阮晋崤穿了件白色银边的常服,寡淡的颜色衬着他的唇瓣苍白干裂。 见状,阮沁阳就知道他声音怎么会那么难听,估计是一直都没喝水。 摸了摸桌上搁着的茶壶,感觉到还是温热,阮沁阳取了杯子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他前,一杯自己手捧着。 “哥哥先喝水。” 阮晋崤手指搭在杯上,杯子碰了碰唇又放回了原位。 阮沁阳凑近看了眼,里面的水根本没减少多少,见过有人心情不好绝食的,还没见过有人打算活生生的渴死自己。 阮沁阳呲了呲牙,搬了张没靠背小凳在阮晋崤边上坐下。 此时阮晋崤看着阴恻恻,身上却没是什么异味,还透着股龙涎香的清冽,闻着不叫人讨厌。 “哥哥觉得我会听几句外面的传闻,就把哥哥当做仇人?” 阮沁阳想不明白阮晋崤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难不成在他心里她就是个是非不分的小孩子,听别人一两句扇动就信了。 但她却没想过一个问题,若是这谣言出来,阮晋崤没有避而不见,而是围在她身旁解释,估计她是不会信外面的传言,但却一定会跟阮晋崤拉开距离。 不得不说,阮晋崤比沁阳本身还要了解她。 他宁愿让她怜悯他,留在他身边,也不愿意她在时间的推移下跟他形同陌路。 “我只是害怕。” 阮晋崤不去看妹妹,垂着眸。 阮沁阳一直等着他的下一句,可惜一直没等到,他甚至都不跟她解释他害怕什么。 阮沁阳很想叹气,她一个小姑娘,照顾好阮晋砚就不错了,还要关心二十岁阮晋崤的心理健康。 可 是又没法不管。 手搭在桌上,阮沁阳把脑袋抵了上去,懒洋洋地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需要成亲了,你只是太孤独,没人陪着所以想东想西。” 所以把感情都寄托在她身上。 “沁阳不想要我了?” “……” 阮沁阳略微歪头,就瞅见了阮晋崤发红的眸子,没了对外人冰冷戾气,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些惧怕。 就像是被人类驯养的大型宠物,放弃了野性,成为了宠物了之后,又面临着被主人抛弃。 “什么叫不想要你……哥哥啊,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若是血缘斩断了,若是外面一直有流言蜚语,我们还是兄妹?沁阳你还会留在我身边?” 就像是压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绪,阮晋崤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痛苦,“若我不是你哥哥,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也就什么都没了。” 屋中安静片刻,阮沁阳想过阮晋崤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从来没想过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担心的会是这个。 上次他从宫中回来,她与他说得那番话似乎一定用处也无,他心里一直都是惴惴不安,而这股不安在谣言纷飞后,就从他心中激发了出来。 知道身世,他没有舍不得阮侯爷,没有惧怕成为皇子需要面对的事情,他唯一害怕的是失去她这个妹妹。 阮沁阳不太明白这种强烈的情绪,在阮家她得到的太多,对她来说侯府就是她的家,她不止记得跟阮晋崤小时候一起钓鱼,还记得唆使海棠爬树给她逮知了。 对她来说有太多回想的美好回忆,但阮晋崤就像是,他二十年人生在阮家美好的回忆,只有她。 他似乎没什么朋友,而且也没有组建家庭的想法。 越认清这件事,她的情绪就越复杂,这也就是她在阮晋崤刚回侯府的时候,她能轻易的跟他拉开距离,但之后却不行。 她觉得她跟阮晋崤的关系不正常,也觉得他对她的依赖太过,但却没办法跟他割舍关系。 如果真的划开了界限,那就真像是把教一只野兽磨平爪牙,驯服了之后,然后把人甩掉。 阮沁阳突然觉得头疼,疼得她想回煦锦院大睡三天三夜。 两人不说话,在屋里静默的坐着,海棠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心里面着急:“你们说姑娘劝得住大爷吗?大爷的声音听着 状况不怎么好。” “姑娘能不能宽慰大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晓要是姑娘都无法让大爷宽心,那这世上就没人了。” 青葵说完,嘱咐了海棠继续在这边伺候,而她去安排府里的事物,等会侯爷就来了,总不能叫侯爷见到乱糟糟的将军府。 屋中,阮沁阳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宽慰阮晋崤,骗是不可能的,她说得所有场面话和客套话,阮晋崤都会当承诺听。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先撤,想到有什么好方法再与阮晋崤来谈,阮晋崤突然一动,把她抱在了怀里。 不是男女之间占有欲的抱,阮晋崤搂住沁阳,头倚在了她的怀里,紧紧的拥着她:“沁阳……” 阮沁阳听着他声音里的颤抖,这回的头疼完全不是睡三天三夜能抵消的。 手搭在了阮晋崤头上,阮沁阳轻轻的抚了抚,感受着阮晋崤微硬的发丝从手指穿过。 他的头发就跟他的气质一样,冷硬叫人退避三尺,赵曜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用下三滥的计谋,能把阮晋崤逼成这样。 阮晋崤现在的状态太过脆弱,阮沁阳不敢说什么刺激他。 不过……阮沁阳突然抬手推开了阮晋崤,然后又抱了上去。 这回换做阮沁阳委委屈屈的窝在他的怀里,阮晋崤僵了下,手都忘了重新将沁阳搂紧。 “为什么哥哥总觉得,我对你重要的不可舍弃,而你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她真的太不喜欢,阮晋崤对她那种惶恐的感情,她明明是个软绵绵嫩趴趴的妹妹,弄得就像是她是操控他的主人。 要是他不给她操控,她就要跟他恩断义绝一样。 “对沁阳来说,哥哥也是无可取代的哥哥。” 淡如初夏的气息与龙涎香混合,阮晋崤深吸了一口,紧紧搂着沁阳,手掌在她背上轻拂:“沁阳,别抛下我。” 声音轻的仿佛呓语,卑微至极。 阮沁阳脑袋在阮晋崤怀里蹭了蹭:“哥哥你要不然休息一会?” 把人劝到榻上休息,“兵部那儿我叫弓藏送个信,哥哥休息半日无碍。” 阮晋崤微微颔首,疲惫地闭上了眼,阮沁阳给他盖好了被子,坐着守了他一会,觉着他似乎睡着了,才开门出去。 而没想到,她刚转身,阮晋崤就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的背 影,等彻底听不到动静,才重新闭上了眼。 “可要给大爷请大夫?” 阮沁阳摇头:“请大夫没用,喝那些苦药汁,说不定还会没病喝出病。” “大爷这是心病?”海棠苦恼,“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要不然咱们把那些传流言的小人都送去官府。” “不是那么简单能治。” 阮晋崤这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产生的不安全感,或者说他一直都没安全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要让他痊愈,估计得让他拥有什么,或者是让他除了她,对其他任何随便什么人或事物产生强烈的兴趣,他的病才能彻底好了。 越想,阮沁阳就觉得越乱,早知道在现代她学一下心理治疗,现在就能排上用场。 “我爹要到了吗?” “侯爷已经进了城,估计快到了。” 闻言,阮沁阳换了身衣裳,直接去了二门,看到亲爹,阮沁阳忍不住抱了上去。 “爹,你都不知道女儿多委屈。” 阮侯爷拍了拍女儿的头:“爹不该叫你来京城。” 阮沁阳松手:“倒也不是委屈这个,就是觉得长大了烦恼好多,要是能一直是小孩,在爹身边撒娇就好了。” 回想一下小时候的烦恼,对不起,她小时候没有烦恼。 “都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还那么孩子气。” 阮侯爷虽然说着笑,但是眉心拢着的皱褶却没散过。 到了厅中坐下,还未上茶,阮侯爷便道:“沁儿你觉着延平郡王府的二公子怎样?” 阮沁阳怔了下:“楚瑾?” 阮侯爷点头:“郡王有意为二子求娶你,你如何想?” 说完,阮侯爷仔细看着女儿的表情,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他这会儿心里远比他外表表现的急躁,皇上的意思已经传达给他,皇上有意让女儿嫁给阮晋崤。 倒不是他觉得阮晋崤不好,只是觉得不合适。 他知道他女儿聪明,就是进宫也能护自己周全,但他也知道他女儿讨厌动脑,只想简单舒适的享受人生。 若是嫁给阮晋崤一定少不了麻烦。 正好此时楚家又表现出了与他们阮家结秦晋之好。 若是女儿有意,他一定奋力为她一搏,但若是错过这次,之后就难了。 外头的流言蜚语等到阮晋崤认祖归宗之后就会愈演愈烈,太佛寺本就有名,他既然看出了两人非亲兄妹,那之后的那些话,自然也更是让人不得不信,到时候不止是圣意难违,外头的风向也逼着他女儿只能定给皇家。 “沁儿,你如何想?” 见女儿迟迟不开口,盈盈双眸似乎在放空发呆,阮侯爷不禁催促。 “哦……楚二公子很好。” 阮沁阳眨了眨眼,她爹说楚家求亲,不知道怎么她就想到了阮晋崤。在想若是在这个时候她要是答应了楚家的婚事,估计在阮晋崤眼中,她就是“不要他”。 “那沁儿的意思?”阮侯爷瞧着女儿,有些琢磨不透她茫然的神情,“延平郡王与郡王妃性格都是再和善不过,且他们家中简单,楚二公子是嫡次子,家中的重担落不到他身上,他是真心求娶你,在爹看来这是好事一桩。” “我也觉得是好事……” 她与楚瑾接触过几次,他的性情与相貌她都还算合意,虽没到一见钟情,但就是那种,如果在一定时期内遇不到第一面就挪不开眼的,是他也可以。 若是见阮晋崤之前,先见她爹,估计她已经点头同意嫁入楚家。 “沁儿还有什么担忧?” “爹恐怕也听到外面风雨,寺庙那事纯属胡扯,但是大哥最近情绪很不对……我若是这时与别人定亲,那不就像是听信了外面的话,远离了他。” 阮侯爷眉头皱起:“就是没有外面的谣言,沁儿你的年纪也该嫁人,难不成就因为外面的谣言,你为了叫你大哥安心,就一辈子不嫁?” “倒也不是这样……” 阮沁阳觉得自己有点进了死胡同,思维都被阮晋崤展现的卑微给束缚住了。 “爹,你让我再好好想想,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阮侯爷点头,迟疑片刻:“沁儿有没有想过,你大哥不是你大哥?” 阮侯爷想提醒女儿,但又怕在这个节骨眼出事,让阮家成为罪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提点,希望女儿听得懂。 “大哥最近也常跟沁阳说,若是他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会不会把他当做哥哥。”阮沁阳笑笑,“血缘可变,感情不可变,女儿心里有数,对我来说大哥永远是大哥。” 跟阮侯爷说得确定,但是剩下阮沁阳一个人,她一想楚瑾,就忍不住想阮晋崤。 这种情况 下,她到底要怎么撇除情感,理智的想她的人生大事。 第56章 “这镇江侯府真有意思,我看那阮家的县主十有八九会答应延平郡王府的婚事。” “若是那位县主急匆匆的嫁了,那不就是坐实了她哥哥对她……嘿嘿……” “延平郡王府难不成是捡破烂的,那些瞎传的事是真的,他们家又怎么会求娶阮家的姑娘,难不成跟自己亲儿子有仇?” “听说那位县主长得勾人,不止容貌妍丽,连学识也不比第一才女章静妙的差。” “能勾亲哥哥,还能勾郡王爷家的公子哥,想想就知道一定生的国色天香……” 一时间大街小巷的话题都成了阮家,与他们家相关的人也被拿出来大谈特谈,章静妙在外恰好听到了这句。 章静妙脚步顿了顿,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疏绿:“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叫他们闭嘴。” “为什么叫他们闭嘴,就是有这些多嘴多舌的闲人,才能叫谣言愈演愈烈。”章静妙翘唇笑了笑,想象阮沁阳那张慵懒淡然的脸因为这些谣言变得惊慌失措,整日愁眉不展,眼中都有了笑意。 只是她这高兴也没高兴太久。 赵曜是想毁阮晋崤,但他对阮沁阳的心可没死,哪里甘心为楚家做嫁衣。 阮家的风波没一阵子就被其他的风波覆盖,而这次风波的主角就是章静妙。京城一位有名的春画师,最新的作品其中女人形象与章静妙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 有心人加持下,章静妙这回就成了京城男人们真正的“梦中情人”。 赵曜看了几天章静妙的笑话,心中恶气顿出,若是章静妙实在落得嫁不出去的下场,他也不嫌弃当做做好事,愿意娶她为侧妃。 这些日子赵曜本来等着阮晋崤的反击,就比如他在他舅舅那儿安插人的事,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处理,就等着阮晋崤的动静,只是没想到阮晋崤毫无动静。 大约是阮晋崤除了那事,手上已经没了他的把柄。 赵曜得意地整了整衣裳去金銮殿,也到了他计划的最后一步,求他父皇下旨,把阮沁阳赐婚与他。 “四殿下稍等,阮大人在殿中与陛下叙话,还未出来。” “阮大人?阮晋崤?” 见宦官应是,赵曜眯了眯眼:“他为何进宫?” “回四殿下的话,奴才不知。” 赵曜哪儿没去,就站 在殿门口等着,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见殿门大开,一身赤红官服的阮晋崤冷眸而出。 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赵曜见阮晋崤神情如往常,不如他所想被流言逼迫的夜不能寐,胸膛那股子气又涌了上来。 “阮大人生龙活虎,却苦了慧元大师吐血卧病在床,明明算得没错,却成了罪人。” 赵曜笑容满面,口中的罪人自然指的是阮晋崤。 阮晋崤挑眼斜睨赵曜,他快要得偿所愿,心情大好,自然愿意很两分心神跟蠢货说话。 “慧元大师于臣来说是恩人,但四殿下如此崇尚慧元大师倒叫臣吃惊,四殿下是想慧元大师说得臣与妹妹无血缘是真,还是臣妹妹与臣绵延子嗣是真。” 阮晋崤扯了扯唇,“对臣来说,只希望达成一样,但对殿下来说,哪一样都是灾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曜又惊又怒,阮晋崤说得话他听得一知半解,惊得是他不掩饰对阮沁阳的欲/望,怒得是他对他的轻蔑。 阮晋崤这人冷是真冷,若是旁人拿他当话柄,他懒都懒得理,但要是触到了他的沁阳,他的心连针眼大都没有。 “殿下若是有疑问大可请教陛下,但陛下愿不愿意为殿下解惑臣就不知了。”阮晋崤顿了顿,再踩一脚,“殿下是陛下亲子,大约陛下是愿意说的。” 阮晋崤说完转身而去,赵曜满腹疑问,但是心却忍不住慌了起来。 他见了阮晋崤就没好事,八字相冲,若有机会他一定要把阮晋崤铲除。 阮晋崤既走,赵曜自然叫宦官通报,却没想到宦官急匆匆从殿内出来,却不是唤他进去。 “陛下乏了,道殿下若非要事,可改日再议。” 见阮晋崤就有精神,见他就乏了,赵曜睁大了眼:“到底是父皇所说,还是你这奴才假传圣旨。” “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假传圣旨。”守门的宦官软趴趴地跪在地上,知道赵曜这是见不到皇上朝他撒气,干脆就摆出任他打骂的姿态。 在殿外,赵曜就是再气也不可能对宦官发脾气,忍了又忍,他也不走,就等着殿门外,今日不见到他父皇不罢休。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等到太监传他进殿,赵曜脸色阴沉的可以挤出水来,努力调整,脸上的笑也浮于表面,像是带了一张再假不过的面罩。 “父皇,阮侍郎刚刚离去,与儿臣说了一 番奇怪至极的话。” “你在朕宫外等一个时辰,就是为了与朕说这个?”明帝眉心皱起,失望地看着赵曜。 “父皇,儿臣不是为了这事而来,只是阮侍郎话太奇怪,儿臣才……” 不等赵曜说完,明帝摆了摆手:“不必再说,直接说你是为什么而来?” 赵曜捏紧了手,就像是一口气郁在了心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儿臣是为了亲事而来。”赵曜利落跪下,说明来意,“儿臣年岁不小,也该成家立业,阮姑娘秀外慧中,蕙质兰心……” 赵曜没察觉他越说,他父皇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你心仪阮家姑娘的事,可让你母妃知晓。” 赵曜点头:“母妃知晓。” 听到这话,明帝脸色更难看,田家人是想如何。 当初抢走了他的清雅,他儿子的女人,如今也想抢走?! “你们别想了!”明帝拍桌站起,情绪太过激动,捂唇猛咳,充满怒气的眼睛却未曾从赵曜身上离开,“她已定了人家,秀外慧中,蕙质兰心都与你无关。” “父皇?” 赵曜怔愣,不明白如今的状况,也不懂他父皇的脾气从何而来。 “走吧,朕乏了。” 被赶出金銮殿,赵曜还是一头雾水,但他毫不迟疑的往皇后宫殿而去,虽不知父皇是因为什么大发雷霆,但他却感觉得到他将要遇到大麻烦。 “大哥?” 阮沁阳困顿地眨了眨眼,看着榻边朦胧的身影,还未伸手揉眼,鲛绡纱就覆盖了上来,阮沁阳只能闭眼,感受阮晋崤的手指隔着帕子在她眼周按了一圈。 帕子刚撤,珐琅茶盏就递了上来,阮沁阳就着阮晋崤的手漱了口,看着阮晋崤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那日去书房找他之后,不知道触动了他那条神经,他睡醒过后就来了煦锦院,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要是觉得不合适,他就流露出“沁阳要抛弃我”的眼神,她就狠不下那个心。 但他做得也不算太过,只不过在府的时候就守着她,在她院子里收拾了个房间处理公务,幸好她爹来将军府见了她,另有事忙没住在府邸,要不然看到这个状况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不是她爹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她自己也 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现在她哪里还想着嫁给楚瑾,只是觉得怎么才能让阮晋崤能“正常一点”。 阮沁阳只是午歇,但外裳是褪了的,靠在枕上,阮沁阳抱着薄衾,看着坐在她榻边不打算挪窝的阮晋崤,觉得他这就是在欺负她心软。 知道她对他狠不下心,所以才这样瞎缠着她。 她已经不想在跟他讨论男女大防,反正说了他也当做听不懂,他只知道只要她愿意,她不嫌弃他,就没人能阻止他们亲近。 她真的好想对她大哥说,你能不能出门去交点朋友。 两人目光相对,她在考虑楚瑾求亲的事他不可能不晓得,他也不说这事,就是一副惶恐守着她,怕一睁眼她就溜了的态度。 她不知道阮晋崤对她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但是她知道她要是叫他离她远点,他大概就会疯。 “大哥进宫,陛下有什么事交代大哥去做?” “陛下想对田家出手,打算以田国舅开刀,再以田家子弟为官不仁,私吞税款,动摇田家根基。” 隐秘不过的事,阮沁阳问起,阮晋崤就详细地说了出来。 “除去田家,皇上不打算放过皇后,此次进宫,陛下要我查皇后这些年谋害后宫妃嫔与皇嗣的证据。” 阮沁阳点头,这些都跟她看书的剧情没什么差别。 阮晋崤神情淡淡,对于外头的杂事提不起什么兴致。 “陛下把那么大的事交给大哥做,足以看出看重大哥。”阮沁阳拍了拍阮晋崤的肩,“大哥别辜负了陛下对大哥的期望。” “自然。”若是站不稳脚跟又怎么护的住妹妹。 一直在床上坐着也不是一回事,阮沁阳:“我要换衣服了。” 阮晋崤点头去门外等着。 青葵她们鱼贯而入,阮沁阳忍不住小声问道:“我哥在外面?” 海棠忍不住也小小声:“大爷就站在外面。” 想想又补充道,“寸步不移,姑娘你快换好衣服,别叫大爷久等了。” “……” 第57章 “不能再那么下去了。” 头发梳到一半,青葵转身拿簪子的功夫,阮沁阳猛地站起,镶青金石的梳篦砸在地上,清脆一声,青葵吓了一跳。 “姑娘是怎么了?” 梳篦没碎,但是上面青金石多了几条裂缝,青葵心疼的吸气。 阮沁阳扫了眼:“没事,送到店里看能换多少银钱,得的钱你们分了就是。” 她好东西多,又不小气,许多东西旧了她不是放到店里卖了把钱捐出去,就是分给身边伺候的人。 “这可是大爷送的。”海棠也觉得心疼,匣子里不是没有更好的首饰,但毕竟意义不同。 “我的东西,哪样不是他送的。”要细究起来,她的床都是他专门寻木匠,木头也是他亲自选的。 海棠想想也是,但还是寻了帕子仔细把梳篦包了起来。 阮沁阳看着她的动作,又坐回了凳上:“今日头上少戴些首饰,把我之前买的那对羊脂玉缠花耳珰寻出来,我今天戴那个。” 青葵应声去找,海棠像是想起什么,茫然地看着主子:“姑娘刚刚说得不能这样下去是什么意思,什么不能这样下去?” 阮沁阳趴在桌边,无力的摆了摆手:“没什么。” 不能那么下去,当然是指不能再放纵阮晋崤,但是被海棠那么一打岔,想到她满屋子的东西都是阮晋崤给的,理亏的心又涌上来了。 若是论有银子,她那么多店铺田产,阮晋崤未必比她银子多。 但阮晋崤的银子基本都花在了她的身上,从他能弄银子开始,要么就是直接拿银子给她,要么就是把银子换成了首饰。 一个人那么用心对她,她去在人脆弱的时候,叫人走开点似乎不大好。 阮沁阳趁着没上脂粉时揉了揉脸,揉的双颊绯红,青葵怎么瞧也觉得不用上胭脂,就用羊毛制的毛团子涨了粉,在姑娘脸上扫了扫。 穿戴好了,阮沁阳就是心烦也不会折腾自己,而且照着镜子,对自己也心烦不起来。 选了口脂,在唇上涂上淡淡的玫瑰红。 “是不是快到想秋裳款式的时候?” 她名下有几个布庄铺子,是她产业赚钱里排的上前三,所以每年她除去要想自己平日里穿什么,还得多想几个款式,叫绣娘们卖成衣。 青葵看了日子, 虽然觉得早了点,不过她家姑娘什么都要精细,一年流行的花样款式要汇总了再挑选,而且有时候想法独特,绣娘那儿也要费心。 “这几日奴婢就去安排。” “带着碧玉和银花一同去做,身边得用丫头太少,也该多培养几个。” 阮沁阳分得清楚,诗薇她们她虽然也用,但让她们操持的都是将军府里面的事情,至于她名下的产业她还是培养自己的丫头。 事务吩咐的差不多,阮沁阳默默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女人选衣裳选首饰打扮,女人自己觉察不到用了多少时间,但一般都是半个时辰打底。 而半个时辰,阮晋崤就在她的院子里等了半个时辰。 煦锦院早与阮沁阳初到时大不相同。 院外是茂密旺盛的梧桐树,一墙之隔是开的如火的花石榴,除此之外,还种的有牡丹、芍药、兰华各类娇花。 阮晋崤拿了阮沁阳常用的水壶,扶着袖子低头浇花,似乎听到门扉打开的声音,看到阮沁阳扬了扬唇。 阮沁阳瞧着他,暂时把道理先抛到脑后,总得让他渡过了敏感这一段时间。 他总不可能真缠她一辈子。 “我从长公主那儿得了几张酒方,加上最近收集的,今日打算做酒,大哥若是无事忙,就个跟我一起?” 阮晋崤自然点头。 阮沁阳能感觉到他最近事情不少,但却努力的在挤时间来陪着她。 两人到院里的空地,除去材料和酒方,阮沁阳还请了两个懂行的师傅,看看如何制酒。 大明严禁百姓私酿私卖,但是这条律法只针对平民,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就是想要卖酒都是可以,只要给朝廷上税即可。 阮沁阳对秋露白最有兴趣,但是这酒的主料就是要用秋天的露水,大夏天怎么找秋天的露水,阮沁阳只有另找合季的酒方。 与阮晋崤一起挽了袖子,两人按着方子取了药草花束,阮晋崤捣药,阮沁阳捣花。 嘣嘣咚咚的声响,阮沁阳偶尔扫阮晋崤一眼,他握着药杵,神情认真,似乎只要是她叫他做得事都是大事,需要郑重以待。 阮晋崤的动作比阮沁阳要快许多,捣好了药草,药香味蒸发,就拿了阮沁阳面前的玉兔样像是摆设玩意的罐子,把里面的花瓣捣成泥。 看着里面嫣红的汁水,阮晋崤食指在壁上 摸了摸,指腹沾了红色然后涂在了沁阳的唇瓣上。 玫瑰红添了类似草茉莉的颜色,阮晋崤抹匀了:“这个颜色比你唇上的颜色更合今天的衣裳。” 阮沁阳眨了眨眼,下意识抿了抿唇,唇角颜色溢出,阮晋崤想抹去,却弄花了沁阳的脸。 不用照镜子,阮沁阳就知道自己花了脸,斜着眼愤恨地看着阮晋崤。 阮晋崤自若的神情崩溃,添上了一抹无措。 “我生气了。” “我错了。”阮晋崤抬手画脏了自己的唇。 阮沁阳眯眼审视阮晋崤,绷不住笑出了声:“这颜色上唇的确不错。” “县主、大人,栖霞县主到了。” 两个主子和睦笑谈,诗薇硬着头皮打断。 楚媏看着阮晋崤脸上的红痕,对阮晋崤宠妹妹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阮大哥,沁阳。” 阮晋崤略微颔首,刚刚那般温柔笑闹的表情一扫而空,又成了平日里不苟言笑,教人退避三尺的阮大人。 楚媏想了想,要是刚刚她见着的就是这样的阮晋崤,估计那声“阮大哥”是叫不出口的。 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剩下阮沁阳没插手,直接交给了师傅来做。 至于花汁她均了一小碟,既然阮晋崤说颜色好看,倒是可以研究研究这个色的口脂。 做得差不多,阮晋崤就是缠着妹妹,也不至于到妹妹有客人还寸步不离:“吃什么点心?” “……花生酥。” 阮晋崤点头,吩咐下人去做。 楚媏看着咂舌:“阮大哥简直把你当做了掌中珠,可是舍不得你嫁才这般?” 楚媏想着家中惴惴不安的二哥,打趣地道,“你那么聪慧,大约猜得到我今日过来的大部分原因,你是怎么想的?我二哥对你是真心不过,直接都与我爹爹说非卿不娶了。” 说起来,楚媏就觉得唏嘘。 这几天她二哥茶不思饭不想,活像是着了魔一样,明明他与阮沁阳见得几面她都在场,但她怎么就看不懂她二哥是何时情根深种的。 阮沁阳怔了下,低头用脑袋碰了红木桌面。 她用头撞桌面的声响不大,但却吓到了楚媏。 “你这是什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自残’起来!”楚媏扶着她的肩膀,看到她额头没红肿 才安心,“你要是额头红了一点,估计阮大哥能再也不许我进你家大门。” 阮沁阳无力地摆了摆手,她这是头疼。 看出了阮沁阳的为难,楚媏点了点她的脑袋:“与阮大哥做酒就笑的那么甜,与我说话就那么苦恼。” “我不是因为媏姐姐而苦恼,我是因为……我也不知我是因为什么苦恼,反正就觉得头疼的很,就希望在床上大睡几天,一觉醒来所有问题都解决。” 她要是嫁人,阮晋崤就得疯,她要是不嫁人,阮晋崤认祖归宗她就没了选择。 别说她觉得跟阮晋崤以男女的关系在一起奇怪,再者她根本不明白阮晋崤对她的情绪算是个什么。 男女之间的爱? 不像是。 母子之间依赖? 太恶心,更不能像是。 把她当做救命稻草? 就是这个了。 要是阮晋崤表现出来的是爱慕,是想娶她跟她生孩子,她大不了拒绝他说不合适就行了。他把她当做救命稻草,她不想他死,哪能拒绝他。 “媏姐姐,我脑壳好疼。” 刚刚酿酒的快乐一扫而空,阮沁阳扯了羊毛垫子,连着撞了几次。 楚媏冷眼看着,后头忍不住把手垫在了她的头下,捧住了她的脸。 “好了,既然为难拒绝了就是。我二哥娶你被拒绝,又不是我娶你被拒绝,你不必担忧会影响了我们的交情。” “媏姐姐,你真好。”阮沁阳水眸盈盈。 她心中早就做出了抉择,她对楚瑾的好感,不至于到她为了逃避之后的“无选择”,非要嫁给他。 而她想着一直纠结头疼的也只有阮晋崤。 “你家小胖墩呢?不是在家反省,不在家中了?” “孙家小子在书院被罚,偷跑回了家中,不愿意再去书院,被他爷爷打得下不了床也不去,砚儿劝动了他一起回书院,跟梅夫子道歉,这几天跟着孙家小子一起在书院领罚。” 海棠送了花生酥进来,楚媏瞧见了:“我还以为阮大哥专程问你,会专程送过来。” “虽然不是大爷送过来的,但却是大爷亲手做的。” 海棠说完,楚媏差点没被嘴里的花生粒卡到。 “阮大哥亲手做的?” “今天早上做得,不是现 做。” 她也就是怕阮晋崤费神现做什么东西,所以他问她时才说了花生酥。 阮沁阳说完没听到楚媏的声音,抬眸就见她幽幽地看着她:“我好嫉妒你,你竟然还嫌弃不是现做。” 阮沁阳:“……”她哪有。 不过,楚媏花生酥也就用了一口,在吃就是别的点心,没再动花生酥。 “不和胃口?”阮沁阳觉得阮晋崤的手艺还算不错。 楚媏摇头:“味道好,但是阮大哥铁定是为你做得,我吃着总觉得不好意思。” 完全就难以吞咽,好像是吃一口脑海里就会浮现阮晋崤冷眼瞪她的画面。 楚媏与阮沁阳说了一会闲话,见她情绪没因为外头的闲话影响,就没刻意去提。 “章静妙最近惹上的麻烦你知不知道?” 阮沁阳点头,比起他们阮家的谣言,章静妙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名头更大,她成了春宫画人像事穿得比阮家的事更火。 “章家想把事压下去,那个画师已经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但那些画依然在市面上流传。” 也怪章静妙常去诗社,大多书生学子都知道她的模样,听闻那些画册不止一个画师在画,隐隐有流向京城意外地方的趋势。 “田家本来就不是大度的人家。” 阮沁阳淡淡地道,这事当然有人在推波助澜,而章静妙这段时间惹了什么人,答案呼之欲出。 “不过我见她最近照样参加宴会,笑脸迎人,还在号召世家公子小姐们捐钱,用于前些日子水灾救灾,她这人虽然讨厌但叫人不得不佩服。” “媏姐姐遇到这事难不成会忍气吞声?教我看来没什么可佩服的,大家应对麻烦的方法不同而已,章静妙的应对是她的应对,但我觉得如我跟媏姐姐,一起打上田家门庭更爽快。” 楚媏想了想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临到了要走,楚媏想了想她家中等着她消息的可怜哥哥,忍不住道:“虽然你不嫁给我二哥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情,但是我还是得为他说说好话,他相貌出众,无不良嗜好,对你真心不过,虽然我不晓得他会不会像是阮大哥对你这般周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努力做到那么周到。” 楚媏性子直爽,不爱说假话,阮沁阳自然是信她。 楚瑾真的算是个好对象了,但只能说差了那么一点感觉,让她无法成为楚阮 氏。 “楚二哥是个好人,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楚媏叹了口气,就算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姑娘,对现在的楚瑾来说,阮沁阳就是最好最好,他最想要的姑娘。 比起她二哥对阮沁阳的喜欢,她发现她对阮晋崤的欣赏,单纯只是想嫁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男人,只是想叫人知道她嫁的对象时,发出“哇”的惊叹。 “那我回了,你最近注意一些,虽然关于阮大哥的谣言没了,但我总觉得还有更大的风浪。” 连她爹爹都说,这京城就像是风雨欲来,处处都存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阮沁阳点头,送楚媏送到大门口才回转。 到了煦锦院,阮沁阳突然想起什么,朝青葵吩咐道:“去打听刚刚一阵我大哥都在哪里?若是在屋里有没有损坏什么器物。” 青葵觉得莫名,但探听到阮晋崤在书房毁坏了砚台与砸了八宝瓶,动静都极小,若不是下人发现屋里少了这些器具,连碎片都没看到,青葵看着自家姑娘的眼神充满了仰慕。 她们家姑娘什么时候也能掐会算了。 闻言,阮沁阳也没解释,只是吹了吹发丝,她还想着嫁什么嫁啊。 第58章 “沁儿你可想好了?” 听到女儿拒绝楚家婚事,阮侯爷早有预感,但真听到还是忍不住想再劝女儿。 他本来以为前半生为天家鞠躬尽瘁,认了个不好认的儿子就算了,没想到后半生还要听阮晋崤叫他老丈人。 “我只是觉着不想匆忙嫁了而已,至于有没有想好……”阮沁阳默默摊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想好了没。 反正就先这样,一步一步的来,应该会有时间容她跟阮晋崤都想清楚。 她跟阮侯爷都默认了她知晓阮晋崤的真正身世,所以她说完,父女俩相顾无言。 阮侯爷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算起来阮晋崤也算是良配,而且这还是皇上默认的婚事。 “不说我,爹爹打算何时迎娶武氏?我跟砚儿都不在镇江,恐怕叫别人看来,就是嫡出子女不给继母颜面。” “你本就到了要嫁的年纪,而砚儿回了镇江,也是养在我的跟前。” 这么想来武氏能管的事情极少了,不过想了想家中那群亲戚,她也不会闲就对了。 “三妹呢?父亲没打算给她相看婚事?” “她还未到年纪,到时候叫武氏安排。”若是在新妇没进门之前就把孩子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那态度就跟怕武氏乱来似的。 阮沁阳明白这道理没多说,女主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符号了,阮姀过得如何,她不会太在意。 “五祖母这些日子可在侯府中常住?” 阮家的其他房自然是想大家族住一块,跟着侯府沾光,但她爹可不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而且那些人请神容易送神难,一大群乌七八糟的人住在一起,属于砚哥儿的爵位他们估计都想要打主意。 “偶尔来罢了。”说起这个阮侯爷就头疼,那几个长辈给阮晋崤安排“表妹”,给沁阳安排“表哥”就算了,现在他快娶继室了,竟然也来给他安排“表妹”。 安排的还不是别人,是曾经与他青梅竹马,之后嫁人丧了夫的远方表妹。 阮沁阳见父亲表情愁苦,猜想他被那些长辈折磨的不轻:“等到武氏进门就好了。” “希望罢。”若不是立得住的性子,他也只有慢慢教了,毕竟是老夫少妻,他占了便宜。 阮沁阳观察父亲的表情,猜测这段时间他大约与武姑娘有所接触, 而且对武姑娘有些好感。 她对父亲再娶没什么意见,这跟她真心喜欢养育了她的侯夫人不冲突,只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唏嘘,再深的感情似乎都是会被时间磨平,人在心中的那个位置或许永远无法替代,但其他位置却会放入其他人。 这世上哪有人是纯粹因为感情而活着。 阮沁阳想着,突然想起了阮晋崤,硬要算他大概就是世上唯一为了感情而活着,心中没任何牵绊的人。 这几日赵曜坐立难安,还有一夜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床下。 床下铺的有厚重绵实的地毯,但却放得有木头墩子,他额头正好砸在了木头的尖角,瞬间鲜血四溢,满脸是血,叫内侍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有刺客行刺。 伤了额角,头上包了一圈透气的棉布,赵曜看起来精神更差,所以有人说运道这回事从人的面向就能看出来,赵曜这个样子怎么瞧都像是要倒大霉。 “母后,你的意思是阮晋崤有可能是我的兄弟,是父皇的孩子?” 赵曜焦躁地在屋里转圈,“这怎么可能?!” 皇后的精神没比儿子好到哪里去,清雅对她来说就像是噩梦般的存在。清雅是后宫中她遇到最难处理的女人,不止因为皇帝对她的钟情,还有因为她那股拼死都要活着的劲头。 就像是杂草,有时候看着她快不行了,一夜过去春风吹又生。 那时候说清雅死了,她还叫她哥哥想法子亲眼看到尸体,要不然她总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死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人虽然真的死了,但却留了个儿子下来。 “别绕来绕去!给哀家坐下!” 相比皇后与赵曜,东太后镇定许多,坐在上座,怒视二人。 “不过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自乱阵脚,别说还没调查出结果,就算阮晋崤是清雅所生又如何,怎么就能证明他是皇子!”东太后身体不算好,但这番话她说得慷锵有力,每一字都要说到母子俩的心头。 东太后开口,叫赵曜他们仿佛有了主心骨。 “皇祖母,曜儿只是害怕。” 赵曜跪坐在榻边,握着东太后的手,若是皇上一直偷偷让阮家人养育皇子,他的谋划如此深远,所为什么他根本不敢想。 他不怕皇上对田家下手,那是因为他知道他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就是没了田家,朝堂上也有李家,陆家……支持他,但是现在 冒出来一个年纪比他更大的皇子,他自然就慌了。 “你是大明的嫡皇子,是哀家的嫡孙,你怕什么!” 东太后太过激动,猛咳了起来,赵曜连忙为她抚背,宫女拿来痰盂,东太后吐了几口才缓过劲。 赵曜也顾不得恶心,开口道:“皇祖母说得对,我是嫡皇子,皇位传嫡不传长是规矩,我怎能自乱阵脚。” 这话算是有点脑子了。 东太后无力点头:“我瞧那阮晋崤的眉眼,很可能就是清雅所出,你们也不必等了,该如何就如何,总别指望好东西自动自发的送到你们面前,若是想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就该想法子把阻碍在萌芽阶段掐断!” 赵曜听得浑身血气沸腾,但是皇后却一脸黯然:“他谋划了二十年,哪还有什么萌芽,他这是一步步的谋划着要灭了我们田家人啊。” “母后……” 皇后浑身都透着萎靡,明显就是被这一切打击不轻,不是皇太后说几句就能重拾信心。 “我竟然觉着这一切随着时间就会算了,没想他一直惦记着,大约心里一直记恨着,觉得我们逼着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皇后哀极反笑,只是唇角的幅度透着凄凉可怜。 东太后见不惯她这哀哀戚戚的模样,摘了手上的点翠甲套狠狠地朝她砸了过去:“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甚用!想想我们的家族,想想你的儿子!” 指甲滑过脸颊,皇后被戳得生疼,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姑母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兄,这事就算摆到明面,也不能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成为大皇子,占了长。” 东太后精神不济,点了点头,就倚在了身旁嬷嬷的身上,有气无力地交代:“我们田家传承如此多代,怎么可能栽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你们打起精神,皇上若是狠心决意的人,也不会拖那么久。” 东太后看向赵曜:“你父皇是用了心培养你,你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与你父皇产生隔阂,这样反而如了那些人的意。” 皇后闻言,心中苦涩,知道太后是宽慰赵曜,免得他心乱叫人有了可乘之机,也就忍着没说丧气话。 “你们记着,这是场硬仗,田家赢了,曜儿就是大明下一任帝王,若是田家输了,那我们一个人都跑不掉。” 东太后没力,说完眼睛都快要累的闭上,东太后可不能在这时候出事, 赵曜连忙叫宫人送她回宫休息,请了太医随侍身边。 田家人早就瞧不顺眼阮晋崤,得知他可能是流落民间的皇子,一切对他的不顺眼都有了理由,原来他们是早就注定好的敌人。 “叫我说杀了干脆。” 田义做了个下手起落的手势,“杀了一劳永逸,他留着就是祸害。” 赵曜也是这般觉得,恨不得他现在就能带把刀冲进将军府把阮晋崤解决了,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就没法子治他大罪,从他德行找毛病,要不然父皇知道我们派人暗杀他,该会如何想。” 皇帝老儿会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他晓得,要是阮晋崤不死,皇帝老儿一定想让他们田家人死绝。 早知道有今日,当年他们就该拼一把,弄死了皇帝夺了江山,当年若是他们田家人登上皇位,如今还用担心这些狗屁作甚。 “四殿下,你若是想让陛下满意,你最好是现在就砍了我这脑袋,还有你舅妈,你的表弟表妹……把我们的带到陛下面前,一定能叫他满意。” 赵曜神情难受,眉心皱起牵扯到了额角的伤口,面上又疼又愁,完全没了平日的风流倜傥。 “舅舅说这番话不就是诛侄儿的心!我就是保不住皇子之位,也不能放弃田家,放弃我的亲人。” 舅甥二人真情流露抱在一起,看着叫人动容,实则两人各有心思。 田义对他这皇子外甥可不如以往那般信任,赵曜偷偷处理了他那宠妾,编了一堆谎话,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有人告诉了他始末,死了一个小妾他无所谓,但赵曜动了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的心,这念头就足以让他们反目。 只是可惜现在不是他们反目的时机。 舅甥两人说了半晌,赵曜虽然觉得田义提议刺杀阮晋崤不是个好主意,但也拗不过他。 而田义不止准备着人杀阮晋崤,对他来说阮晋崤不算什么,他们田家的敌人是明帝。他不死,他们田家就会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阮晋崤要杀,但明帝却是非死不可。 第5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东太后突发重病,称梦中梦到仙鹤,以解梦来说,这算是坏相。 没人敢说,东太后这是要“驾鹤西归”,只敢道她这是吉兆,仙鹤长寿,她一定会病好痊愈,否极泰来,福寿连绵。 虽那么说,东太后的身体却肉眼可见的变差,明帝侍奉嫡母身旁,看着东太后苍老的脸颊,有几分佩服这女人。 她为田家算是竭心尽力,早些年斗智斗勇,如今老年还想拼着这条命护田家周全。 可惜她毕竟是老了,想的太过简单,他忍了田家那么多年,不过她是什么主意,他都不可能放过田家。 “父皇,儿臣求神拜佛,昨夜做了一梦,梦中暗示儿臣冲喜能给皇家带来福气,叫皇祖母转危为安。” 明帝伺候东太后,赵曜自然随侍在旁,只是每每与明帝对视,心中都忍不住冒出酸泡泡,他到底是比阮晋崤差到了那里。 就因为他的外家是田家,他就算不得他的儿子? 所有的东西他都打算留给阮晋崤,不给他留下很好,甚至他的姓名都堪忧。 “冲喜?” 明帝看向赵曜:“你打算在这时娶皇妃?” 当日阮晋崤在宫门前对赵曜说得话,早就尽数传到明帝耳中。跟阮晋崤不同,赵曜自幼在宫中长大,就算是他厌恶皇后,也不至于对赵曜视若无睹。 他知道赵曜为了讨他欢心,这几年一直在远离田家。 对这个儿子,他不厌恶,但也喜欢不起来,更别谈心中有着对阮晋崤那般的愧疚。 “儿臣想娶妃,为皇祖母冲喜。” 赵曜直直跪下:“父皇,镇江侯府的嫡长女阮氏蕙质兰心,钟灵毓秀,儿臣想求娶她。” 这是赵曜第二次向明帝提及想求娶阮沁阳,这会明帝没有上次那般生气,但面色严肃看不出喜怒。 “朕那日就跟你说过,她已经定了人家。” 什么定了人家,是他为阮晋崤定下的吧。赵曜心中难过,他叫了他那么多年的父皇,为了讨好他做了那么多事,但他心里只有外面养的种。 “父皇说后,儿臣派人去查,阮氏并未定亲……父皇就不能圆了儿臣的心愿?若不是看重阮氏,儿臣又何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她。” 赵曜眼角渗泪,心中有种感觉,若是今日他要 不到阮沁阳,那以后明帝什么都不会给他,他设想未来的所以东西都会被阮晋崤夺去,而他拥有的也会渐渐消失。 “父皇!” 赵曜声音悲戚,喊得撕心裂肺,明帝身边的大太监也忍不住动容,还未曾见过赵曜这般无助可怜的样子。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四皇子,今日为了个女人跪殿外哭求。 明帝淡淡扫过跪在地上哭喊的儿子:“你才说是为你皇祖母冲喜,现在又是为了自己私欲。” 大约是觉得他模样可怜,明帝这话的语气并不算重,“扶四皇子回宫休息,他累了。” 等到赵曜离开,明帝轻叹了声,他何曾见过赵曜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毕竟从小养大的儿子,他对田家完全狠得下心,而对他还是有几分不舍。 不过这不舍在看到阮晋崤递上田家的动向,就抛之脑后。 “他们竟然想造反!” 明帝气的手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赵曜有没有参与其中?” 按着他查出来的迹象是没有,但是谁知道私下又有什么,阮晋崤自然答道:“不知。” 明帝重重喘了口气,想到刚刚赵曜在他面前痛哭,不知他这番表现是不是想放松他的警惕。 “老四哭求朕,想要朕赐婚他与你妹妹,你如何看?” “沁阳是儿臣的。”不管明帝具体想问的是什么,阮晋崤极顺地回了第一句,才继续道,“他该是知道了儿臣的身份,也知道沁阳对儿臣的重要,试探父皇。” 明帝想了也是。 而且就算赵曜真有意,他都先应了崤儿,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崤儿,该恢复你的身份了。” 阮晋崤应声,想起了这些日子沁阳对他纵容,唇边扬起一抹淡笑,没再推拒:“由父皇做主。” 阮晋崤的身份,仅有明帝身边几个心腹的大臣知道,如今是恢复身份,明帝直接召了朝中一半他信得过的臣子入宫,在御书房内为他们重新介绍阮晋崤。 延平郡王也在其中,原本瞧见阮晋崤在宫中,忍不住瞪了他几眼。 他家儿子有什么不好,阮家竟然敢拒,现在他儿子在家中借酒消愁,也不知何时能走出来。 “郡王爷。” 看到延平郡王瞧他,阮晋崤打了声招呼。 延平郡王吹鼻子瞪眼:“好了 ,婚事不成,现在距离也要划开了,连伯父也不叫,你这臭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着法子跟我家瑾儿比划,我儿怎么就配不上你妹妹了,你非想揍他一顿。” 被说说中了曾经的计划,阮晋崤也不脸红,他本身就没怎么掩饰。比起临鹤,楚瑾让他看着更碍眼,只是一直没合适的机会,才没让楚瑾脸上挂彩。 “侄子只是想跟楚御史比划两招,并无耍狠斗勇的意思,既然伯父提起,要不然就定在明日,我去郡王府。” 拒绝了他儿子,他现在不过提了一句,他竟然还想上门揍人。 阮晋崤在沙场历练,他也曾见过他在兵部以一敌十的与士兵拆招,他儿子的斤两他清楚,哪儿敌的过他。 延平郡王鼻孔扩大,挽了袖子想替镇江侯来教训教训他儿子。 旁边官吏看到,拦着道:“这是在御书房,陛下在你们斗什么狠。” “不过外头的传言不假,阮侍郎对嫡妹还真护得紧。”说护得紧没事,但说外面的传言不假就有些过了,外面的传言可是传阮晋崤对嫡妹有非分之想。 延平郡王扫了开口的官员一眼:“这是说什么狗屁。” 那人本来是想趁着延平郡王发难,顺道踩阮晋崤一脚,没想到延平郡王又倒回来护着阮晋崤,臊的面红耳赤。 “外面的传言不算全真,不过我的确不允我妹妹嫁人。”阮晋崤顿了顿,想到若是他被皇家认回,不是阮家人,沁阳还是要嫁的,补充道,“不许她嫁给他人。” 不许她嫁给他人,那是要嫁给谁? 阮晋崤的声音低沉浑厚,听不出玩笑的意思,再者谁又会拿这事开玩笑。 周围一圈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延平郡王喉咙卡气,不上不下,若不是在御书房,他一定要抓着衣领,把他的头沉进水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过现在就算是在御书房,他也快控制不住,要替镇江侯教训他这畜生儿子。 “阮……” 旁边大臣正想说话,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开口,才忍着肃静。 延平郡王正磨牙,宦官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等到明帝突然叫了声“崤儿”,他才回了神。 明帝把阮晋崤叫到龙椅旁,他也站起了身,拍了拍儿子的肩,亲自开口说了阮晋崤的真实身世。 延平郡王听到明帝叫阮晋崤“崤儿”就觉着奇怪,接下来的话更是 让他一头栽在了云雾里。 他本就喉咙卡气,实在忍不了就咳了出来。 而他这咳嗽就像是一个信号,周围一圈在心底骂阮晋崤畜生的人,齐齐喉咙痒,咳嗽声此起彼伏,明帝看向他们满脸不解。 “可是有什么难闻气味?” 大臣们连连摇头,努力憋着咳嗽,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像是下一刻就要断气。 明帝事后打听是怎么一回事,闻言笑道:“朕这儿子,护食的样子就跟小豹子一样。” 延平郡王脸黑,想到他叫阮晋崤臭小子,还逼着他叫他伯父,头疼欲裂。 明帝见状:“朕听说你为你儿子向阮家提亲了?” 延平郡王拱手:“大皇子与阮家姑娘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是我家小子犯傻了。” 要是对手是赵曜,他也不怕,敢与他为儿子争一争,但要是阮晋崤就算了。 现在想一想阮晋崤的行为,就像是野兽不断往自己的地盘撒尿警示,阮沁阳全身上下都贴满了“阮晋崤”这几个字,已经扒拉不出来了。 阮晋崤从宫中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有些大臣难以消化得到的信息,神情恍惚,但有些大臣脑子灵活,硬是把阮晋崤送到了将军府。 其中一位走之前,想起阮晋崤那句“不许她嫁给他人”,拱手道:“祝大皇子早日得偿所愿,与安平县主共结连理。” 阮晋崤盯着那人,眸光沉沉,那人被看得不自在,心中没底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刚要悔口就见阮晋崤缓缓颔首。 那人心中默默擦汗,这大皇子的情绪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阮晋崤换了身衣裳才去煦锦院。 对于他来说妹妹的住处再神圣不过,就像圣人于砚哥儿,要是叫他焚香沐浴后在见阮沁阳,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阮沁阳的桌上堆了满了东西,见阮晋崤过来,阮沁阳摆了摆手上的帖子:“田家夫人请我到府品茶。” 眨了眨眼,“田家人当我是傻子呢?” 这些日子府中多了不少侍卫,他还给她带了两个懂武的丫头,若是出门就让她们随身伺候。 见状,她干脆不出门了。但是她不出门,却还是有不少人想请她出去。 这些天邀请她做客的人家,只要一查都是跟田家有所关联,阮沁阳自然全部回绝,没想到今日田家人今日亲自上阵了,要 把她请进田家做客。 她只要脑袋没毛病,就不可能答应。 阮晋崤拿过了帖子扔到了门外:“这等脏东西,沁阳你碰它作甚。” 说完,要拿水给沁阳洗手,阮沁阳觉得太夸张:“那帖子制的挺好,纸张用的澄心堂,外壳还撒了金粉。” “可送信的人居心不良。”阮晋崤拢眉,任何人冲着他无事,但手往阮沁阳的方向伸,他就恨不得把他们全废了。 “居心不良到那么明目张胆的地步,田家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挺厉害了。” 某个方面当然指的就是不要脸皮。 “沁阳在看什么?” “章家人的这些天做得事,我总感觉章家人有些奇怪。” 阮晋崤问起,阮沁阳也没避讳地与他说,反正她查这些都是借的他的人,瞒也瞒不住。 旁人想到为难事,总是皱眉撇嘴,而他的沁阳不是睁大了眼眸,就是狡黠眯眼,十足的娇态。 阮晋崤“嗯”了声:“哪儿奇怪?” 她原本只是怀疑章家提前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但是章静妙有时候的表情流露,却让她忍不住多想。 而这些调查出来的资料,若是旁人看来应该只是觉得章家人好运连连,下面的铺子就像能预料到那里有灾难,提前准备囤了物资发了灾难财。 还有水患,章静妙以自己的名义捐物资,车队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她知道那里有祸,等着她去救苦救难。 这些事在别人看来估计都是巧合或者是运气好,但阮沁阳看来就是未卜先知,而这些变化汇总起来,章家产生变化的时候跟她开始做梦知道穿书那个时候差不多,难不成是章静妙也做了梦? “章家派人去打听了阮姀,还打听了你与她如何相遇,好端端的谁没事打听这个。” 除非是认定阮晋崤跟阮姀有什么,想来章静妙大概是跟她一样。 沁阳话只说一半,就压着手,靠在桌上愣神,一直没听到声音,侧脸就撞进了阮晋崤赤黑的眸里。 阮晋崤的五官里,这双眼睛生的最好,大多人的瞳色都是浅褐色或是深棕,但阮晋崤却是黑曜石般的黑色。 灯光下流光溢彩,又深邃的像是无尽夜空。 “沁阳我有话要与你说。” “嗯?” “我……”阮晋崤无法告诉妹妹自己 跟她没有血缘,他猜到以沁阳的聪明,加上阮侯爷的提醒,她一定猜到了一些,可若是他说了,就像是亲手砍断了什么。 阮沁阳等了等,见状就知道阮晋崤这是又不打算告诉她两人没血缘关系。 鼓了鼓腮帮,她要不然把阮姀从镇江接过来,若是阮晋崤同书本那样对她情根深种,那他对她的依赖应该就没那么重了。 阮沁阳想着,腮帮子就被阮晋崤戳了下,嘴中的气被戳的“噗”了出来,唇瓣撅着无辜地看着阮晋崤。 阮晋崤翘唇笑了笑:“沁阳是哥哥的心头宝,谁都夺不走,分不开我们。” 这话又霸道又孩子气,阮沁阳在阮晋崤期待的眼神中,默默低头收拾桌上的纸张,等到她弄完抬起头,发现阮晋崤一直看着她。 用委屈的目光。 是那种比不让砚哥儿看书还要更委屈的目光。 阮沁阳:“……” 可是哦,一般砚哥儿委屈,她就可开心可开心吧,会揉他肚子,揉他脸蛋。 到了阮晋崤这儿,阮沁阳伸手点了下阮晋崤的眉心,把人从房里赶了出去。 踏出房门,阮晋崤摸着眉心,低眸浅浅地笑了笑。 第60章 大概是因为看过书,知道阮晋崤是男主,又知道剧情一帆风顺,阮沁阳就放松了警惕,可却没想到田家没法子找她下手,竟然就找上了砚哥儿。 他们抓不了在将军府的她,不敢碰阮晋崤,却下作的直接派人闯进书院抓人。 一边派人抓人,一边给她递信,叫她想法子引阮晋崤单独出门,不然就杀了她弟弟。 回想到刚看到那封信的心绪,阮沁阳忍不住把砚哥儿抱得更紧。 砚哥儿在姐姐的怀里瑟瑟发抖:“二姐,侍卫死了……” 说着,砚哥儿眼泪水往外头冒,大哥派到他身边保护他的侍卫,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却为了保护他被歹人刺死。 “大哥会厚葬他们,会逮出凶手,让他们偿命。” 阮沁阳亲了亲砚哥儿的额头,大热天他出了一身冷汗,可想而知吓得有多厉害。 而吓出一身冷汗的不止是砚哥儿,阮晋崤赶到书院,身上的冷汗不比砚哥儿的少。 “你怎么能独自出府……”阮晋崤沉厚的嗓音微抖,看着妹妹,恨不得翻了她的衣裳,一寸寸的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他第一次对沁阳的行为那么生气。 阮沁阳接到了信之后就派人给阮晋崤送了信,而后她也没耽搁,直接就点了人出府找阮晋砚。 明知那些人设着陷阱等她。 幸好无事,若是有事…… 阮晋崤不敢去想。 若是她出事,就是把那些人千刀万剐也没了用处。 阮晋崤张开手把妹妹拥入怀里,比她抱砚哥儿抱得更紧。 “既然知道是陷阱,我自然不可能独自出来,我带了不少人,大哥你给我派的那几个丫头我也带了,我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过来。” 也幸好她过来了,书院因为涌出的刺客乱成一团,要是等官府的人来不知道要等多久,她带了不少人,至少抓住了一人。 而砚哥儿被府中护卫藏着,幸好没出什么事。 阮晋崤恍若未闻,脸颊贴着沁阳的脸颊,一下一下的碰触,阮沁阳侧脸差点唇瓣碰到他。 阮沁阳怔了下,感觉到阮晋崤没在碰她脸,还以为他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然后就感觉他下颌碰触她的额头,似乎在她发丝上留下了一吻。 阮沁阳本来不大确定,但 是扫到诗薇惊恐的表情,大概就是确定他亲了。 “大哥先去审问抓住的刺客,我怕久则生变。” 阮晋崤点头,却不想离开妹妹,靠着她耳畔柔声道:“沁阳,你等哥哥回来。” “嗯。” “嗯。”窝在阮沁阳怀里的砚哥儿也轻轻应了声。 阮晋崤俯身摸了摸他的脸,想要把他抱走,免得影响妹妹的情绪,但又觉着砚哥儿现在陪着她也好才没抱人。 阮晋崤去的正好,巡城官来要人,说这事归他们管。 将军府的人没主子命令自然不会交人,双方对峙,两方互不相让。 “阮大人来的正好,这青山书院属于我们西巡的管辖,这抓到的贼人也该是由我们带去审问,阮大人还是赶快把人交给我们,不然这事告到都察院,阮大人讨不到好。” 青山书院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巡城官带的人不少,两三百的佩刀士兵,而阮晋崤把属下都留下照顾阮沁阳,身边未带几人,怎么看巡城官这头的气势都更猛。 “滚。” 巡城官正洋洋得意自己气势惊人,就听到了阮晋崤毫不客气的赶人,不由得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 “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阮晋崤不想在这些闲人身上多浪费时间,他心中因为沁阳涉险烧起的那把火,迟迟没有熄灭,只有搂着沁阳时那火才会避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稍得喘息。 他此刻只想见,只想抱着他的沁阳。 其他的闲人闲事都格外的绊脚碍眼。 “刺客冲着阮家而来,与你们无关。”阮晋崤扫过领头的人,“强抢你没本事,只有滚。” 阮晋崤这边人虽然不多,但全都是好手,完全能以一敌十,而巡城御史带的人虽然多,但气势就差了一截。 不过再以一当十,也就那么几个人,凭什么这般嚣张。 巡城官面色难看,没想到阮晋崤会那么不给他面子:“阮大人你虽然官职比我高,但却不是我的上司,你命令不了我!不管这刺客是冲着谁而来,我只知他是在青山书院犯事,那就归我管。” “我说了,没给你其他选择。” 只有滚一条路。 巡城官脸色又红又紫,合着他说得话对阮晋崤来说都像是疯狗乱吠,他一句都没听进耳里,见状他也不想再讲什么道理,把人先 抢下来再说,总不能误了田国舅交代的事。 “我说过你没那个本事。”阮晋崤对于这人没脑子非找茬的行为十分的不耐,若不是沁阳还在等他,他不想多麻烦浪费时间,早就一刀让这个人闭嘴。 巡城御史想退后几步下令,只是没想到一直高高在上,不屑与他说话的阮晋崤,在他眨眼的瞬间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刃的寒气渗人,巡城御史抖了抖:“阮大人……你这是……是什么意思?” 他身后的官兵熙攘,叫阮晋崤放人,但却不敢前进一步。 “我已经说了两遍,这是第三遍,我叫你滚。” 阮晋崤手微动,刀刃贴近巡城御史的脖颈,那人甚至感觉脖子已经划开了他的皮肤,刀刃嵌在了他的肉里。 “阮大人我这也是……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楚瑾从人群出来,看到阮晋崤,神情复杂地朝他拱了拱手,才朝着巡城御史道,“都察院何时给你下的命令,我怎么不知。” 楚瑾左佥都御史,是这人直系上几层上司,先被驾刀,如今上司也来了,巡城官颤抖:“青山书院是西巡范围。” “既然是你的范围,何故刺客冲入书院,你半个时辰才赶到,一来就要把刺客带走。” 楚瑾皱眉怒喝,“你教本官怀疑你与他们是不是一伙,里应外合!” “下官不敢……下官怎么可能会跟那些贼人是一伙。” 巡城所的官兵只看牌子,楚瑾拿牌下令,直接把人塞了嘴带回都察院。 刚处理完,楚瑾见阮晋崤自顾自离开,忍不住追了上去:“殿下,安平县主可好?” 迎着阮晋崤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楚瑾低眸苦笑,听到他爹说了阮晋崤的身份,他就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但心中还是觉得放不下。 阮晋崤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特别是已经属于别人的宝贝。” 阮晋崤的警告直接赤/裸。 楚瑾心想要是那么容易就不惦记就好了。 阮沁阳就如灿烂美好的霞光,就算特属于天地,但人瞧见了,升起了想拥有的心,那她的那份美好,就深刻的叫人无法遗忘。 他不想也不甘愿就那么忘了让他动心的女人。 “下官想去见见县主,确保她平安。” 阮晋崤冷眼瞧着 这多余的人,轻哼了声:“那你便跟着。” 第61章 见到了阮沁阳,楚瑾终于明白了阮晋崤为什么同意让他跟着。 一见阮沁阳,阮晋崤就从一块冰化成了一滩水,眼中只有她,不顾及在场还有没有其他人,贴身就抱了上去。 阮沁阳的个子在南方姑娘中算是中上,但是轻而易举的就被阮晋崤拢进怀里,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楚瑾想了半天再见阮沁阳该露出什么神情才合适,而被阮晋崤这一打岔,他满嘴苦涩,眼神怔愣的回不过神。 阮晋崤一抱既离,阮沁阳倒是看到了楚瑾,朝他点了点头。 拒绝了郡王府的提亲,阮沁阳再见楚瑾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却没其他情绪。 感觉到这个阮沁阳不得不承认她对楚瑾只是有轻微好感,远达不到喜欢,也幸好没因为逃避心态让父亲同意郡王府的提亲。 只是……阮沁阳看向视线就像是在她身上扎根的阮晋崤,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难处理。 “见到阮大人情绪平复平日的温文尔雅,我就放心了。刚刚在巡城官那,阮大人抽刀相逼,打算以一敌百,不耐烦的模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有所担忧才跟了上来。” 楚瑾说完,就见阮晋崤冰冷的视线扫向他,楚瑾笑笑当做没看到他眼中的煞气。 他的确是故意开口,他看不惯阮晋崤明明性格霸气,气势凌人,却在沁阳面前装温柔脆弱,若是他刚刚手微颤抖,刻意装可怜博得沁阳怜悯,沁阳怎么会让他拥她。 楚瑾想完,越发觉得自己卑鄙可怜,既然嫉妒起男人做作讨女人喜欢。 “抽刀动手了?”阮沁阳捕捉到了重点,仔细打量了阮晋崤一遍,“有没有受伤,我带着砚哥儿出来安抚学子才发现你把人都留给我了,你就带了几个人就与别人动手。” 阮沁阳声音柔软,就是发怒也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阮晋崤嘴角扬起,握着妹妹的衣摆认错。 瞧他这个样子,阮沁阳就知道他的认错只是嘴上认错,要是再发生同样事,他依然会把人留给她。 “在我心中,哥哥你的安危同样重要,今日出事的不是砚哥儿是你,就是知道是险地,我也毫不犹豫的闯进去。” 阮沁阳顿了顿,“所以你要是觉得我的安危重要,首先就得照顾好自己。” 砚哥儿的事算是给她提了个醒,也不能太依赖看过的 剧情,阮晋崤的身份皇后和田家都已经知道,他们会频繁对他下手。 书本上是没得逞,但现实里因为她跟砚哥儿这两个累赘得逞了怎么办。 “哥哥答应沁阳,为了沁阳也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地。” 阮沁阳点头,说起来今天应该感谢楚瑾过来,阮沁阳抬眼却发现楚瑾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得,一声招呼都没打。 “得下次备礼送到郡王府谢谢楚二哥……”阮沁阳想起才拒绝了别人,犹豫道,“就用哥哥你的名义替砚哥儿感谢。” “好,都听沁阳的。” 阮晋崤答应的干脆利落,能膈应到肖想他沁阳的人,他自然乐此不疲。 孙小胖风寒没到书院,不过听到消息偷偷带着家丁来救人,正好跟回返的阮沁阳他们碰到,阮沁阳觉得砚哥儿的状态有小朋友陪着挺好,但听到孙小胖咳个不停,还是把人送回了孙府。 “还是叫大哥陪着你。”阮沁阳拉起阮晋崤的衣摆让砚哥儿抓在手里,“大哥你给砚哥儿讲几个故事?” 阮晋崤点头应允,吩咐下人找了本通俗简单的故事,抱着砚哥儿低声念了出来。 乌黑浓密的睫毛低垂,低沉磁性的声音犹如音色厚重的乐器。 砚哥儿惊吓过度,本来就是一直强撑着镇定,被大哥抱了一会儿就困了,伴着阮晋崤的声音,小胖脸上的眼睛要闭不闭。 见着这一幕,阮沁阳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当阮晋崤的孩子还挺幸福,特别是他的怀抱,感觉还蛮舒适。 之前她抱砚哥儿,砚哥儿总是害羞不愿意,但对象换成了阮晋崤,就没见他拒绝过。 睡着砚哥儿被阮晋崤抱回了房里,阮沁阳撑着脸,在榻上坐了半晌,在想今天发生的事,书院这几日砚哥儿是不能去了。 若是送回镇江,父亲不在那边,守卫还没这儿森严。 想了半晌,阮沁阳觉得最好还是继续留在将军府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只是最近都要避免出门才是。 田家人再嚣张总不会冲到将军府抓人。 打了个哈欠,瞧着阮晋崤不像是会回转跟她说话,阮沁阳也觉得有些困顿,干脆换了衣裳打算小歇一会。 “姑娘不好了!” “怎么回事?” 阮沁阳还没闭眼,海棠就慌里慌张地冲进了屋子,嘴里叫着不好了,把她的睡意 吓得一扫而空。 “奴婢听到大爷那边传话,说四爷哭喊着要姑娘,四爷一向稳重,就是小时候也没苦恼的那么厉害,奴婢怕他是被吓得失魂了,就急匆匆的来禀报姑娘。” 阮沁阳随便穿了件常服,头发也没梳,就是睡下时随意用缎带拢在了一起,健步如飞的往砚哥儿那里赶。 “请大夫了没有?” “已经请了。”海棠第一次见识到了自家姑娘的腿长,姑娘只是快走,她都要小跑才跟得上,“四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喝了安神茶,估计大夫来了也束手无策,要不要奴婢去找道士神婆。” 阮沁阳不信这些,摇头:“先看了再说。” 煦锦院跟阮晋崤的院子相邻,阮沁阳没几步就到了门前,只是推开门见了阮晋崤,才想起砚哥儿是跟他睡,她踏入的是他的屋子。 第62章 最近阮晋崤经常往她的房间晃悠,虽然有些出格,但因为他情绪关系,加上她屋大,内室和外室的区域分隔的很明确,所以勉强不算有什么。 可阮晋崤这屋子跟她的不一样,就是个睡觉的地方,没间隔待客的位置…… 不过阮沁阳也就犹豫了几步,听到砚哥儿叫她,立刻就掀帐幔,匆匆走向床边。 砚哥儿被阮晋崤抱在怀里,脸上湿哒哒的都是冷汗,眼睛哭的有些肿,睁着一道小细缝,伸着手叫“二姐”。 可怜巴巴的样子教人心疼的不行。 “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听到阮沁阳的声音,砚哥儿的手臂乱动:“二姐,二姐……我怕……” 阮沁阳伸手抱他入怀,却发现他抱着阮晋崤的一只胳膊,所以只能低着身子,在阮晋崤的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在书院忍着怕,回来就忍不住了。” 阮晋崤倒是能明白砚哥儿这种状况,不过他是看到成片的尸海,情绪上轻微的不适,而砚哥儿现在的状况大概是他曾经情绪放大的百倍。 那么看来他的确不是阮家人,他从不适到不在乎,也不过半天,但砚哥儿这辈子都忘不了有人为了保护他而死。 阮家人都心软。 阮晋崤低眸瞧着表情焦急的妹妹,她来的匆忙,身上只是随便披了衣裳,青丝散乱,脖颈如同羊脂白玉的肌肤若隐若现。 阮晋崤眸光暗了暗,若是妹妹能对他心软一世,为了他不再看别人,那简直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 “有大哥和二姐在,谁也伤害不了砚儿,别怕别怕……” 阮沁阳想到了砚哥儿情绪的缘由,拍着他的背,软声细语的告诉他那侍卫已经收殓,到了下葬时会带他去上香跪拜。 阮晋崤在旁安静的坐着,就像是背景板,等到把砚哥儿再哄睡,阮沁阳才反应过来,她坐在阮晋崤的旁边,两人贴的很近,彼此之间没有缝隙。 而两人穿得都不多,能感觉到彼此身体的热度。 “沁阳安抚了砚哥儿,是不是就该到我了。”阮晋崤握住了想退开的阮沁阳,紧紧抓着她的胳膊,黑眸瞧着她道,“本来我已经缓过来了,可见着砚哥儿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想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若不是我的事情,你们也不会置于险地。” “卑劣的朝姑 娘和孩子下手,那群人就是疯狗,跟大哥你有什么关系。” 阮晋崤摇头:“沁阳于我就是比我的命还重,若是出了事。就是灭了他们全部人,我依然痛不欲生,错只会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引来的祸端。” “哥哥……”阮沁阳没想到阮晋崤会说那么重的话,努力放软了神情,“哥哥你很重要,你都还没遇上心爱的姑娘,你的命还重不该拿我当参考来类比。” 阮沁阳说完,就见阮晋崤又露出那种“你要抛弃我”的眼神。 “沁阳对我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心爱的姑娘。”阮晋崤不知手什么时候放在了沁阳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哥哥是不是沁阳最心爱的男子?” 阮晋崤的声音微哑,柔和的不见平时的冷硬,殷红的唇瓣微启,一遍一遍的叫着沁阳。 “姑娘!” 端安神汤过来的青葵猛叫了声,触到阮晋崤望过来眼神,寒气从脚底往上升,打了个彻彻底底的寒颤。 “砚儿已经睡下了,汤就不喝了,取套衣服过来,他汗湿了衣裳怕他着凉。” 青葵应声去做,海棠跟在后面,忍不住道:“你刚刚做什么那么大声叫姑娘,姑娘跟大爷说着话呢,被你吓了一跳。” “你觉得大爷跟姑娘那般说话……瞧着没什么不对?”青葵回想刚刚看到的画面,大爷就穿了身银白的中衣,头发与姑娘一般只是散散的束在脑后,两人额头相贴,发丝交错,哪家兄妹会这般说话。 “有什么不对?四爷才经历了生死磨难,姑娘也差点遭遇危险,比寻常亲近一些不是正常吗?”海棠理所当然,点了点青葵的头,“还说我咋咋呼呼,我看你才喜欢瞎叫唤。” “我给砚哥儿换。” 阮晋崤从沁阳手中接过了衣裳,见她依然站在床边,轻咳了声:“沁阳在屏风后稍候。” “嗯?”阮沁阳眨了眨眼,“砚哥儿还是小孩有什么关系?” 再说砚哥儿是她带大的,他肥嘟嘟的肚子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男女有别,再者哥哥弟弟要一视同仁,沁阳若是给砚哥儿换衣裳,也要给我换。” 阮晋崤握着沁阳的手摸了摸他的脖颈:“我也落了汗。” “……” 看着妹妹沉默的走向屏风后头,阮晋崤有些可惜,他比沁阳要大上许多,自然沁阳没有给他穿衣的机会,而 他也错过了为她穿衣。 阮沁阳隔着屏风不忘交代:“若是有汗先用帕子擦了。” “嗯。” “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出红疹,他一两岁的时候,一哭身上就要冒疹子,长大了稍微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有这毛病。” 阮沁阳隔着屏风看着人都是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阮晋崤进行到了哪一步。 “好。” “……要不然还是让嬷嬷来处理,大哥你哪擅长这些。” “沁阳。”阮晋崤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我虽眷恋你照顾我,在你面前就忍不住摆低姿态,怕你觉得我年纪太大,跟我生疏不搭理我,但……给一个五岁的孩子换衣服,我还是做得好的。” 阮沁阳呐呐,她就说了个建议,阮晋崤至于回她那么多嘛。 还有他说得那些都是什么,放低姿态怕她嫌弃他年纪大。 “怎么不说话了?” 阮晋崤没听到妹妹的声音,把被子给砚哥儿盖上,就走到了屏风后面。 面前笼下阴影,阮沁阳才发现阮晋崤只穿了中衣。 “砚哥儿既然睡下了,那我先回去,大夫已经叫着在院里候着,大哥你还是让砚哥儿让下人照顾,你才好休息。” “不用。”既然妹妹喜欢砚哥儿,他自然会努力接纳他,至少表现的喜欢他,“沁阳,我有事与你商量。” “什么?”走出帐幔,阮沁阳看着阮晋崤衣服下若隐若的体魄,有些想扶额,刚刚光线太暗她没看清,现在想想她竟然跟这般打扮的阮晋崤在屋里说了那么多话,真是……头疼。 “哥哥你换身衣裳我们再说。” “天太热。”阮晋崤扫了眼自个的领口,在阮沁阳的催促下,才不甘愿的穿了外裳。 “哥哥要与我说什么?” “我想把你与砚哥儿送到宫里。”不碰热茶,看着妹妹徐徐开口,“田家打算对陛下动手,现在宫里比外面安全。” 明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宫里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比将军府更安全。 “田家怎么会那么大的胆子,四皇子有没有参与其中?” 她记得书本里田家没有对皇上动手,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机会动手,就被明帝给一网打尽了。 “不管有没有参与,都脱不了干系。” 阮沁阳 点头,田家造反一定会先抬四皇子上位,所以不管如何田家都连带着赵曜给坑了,大概现实世界赵曜会比书中世界还要倒霉。 “进宫……”阮沁阳低头沉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主意,在将军府她是老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进宫她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性子全都要收好,爪子也得磨平了。 “就几日的功夫,事情一处理完,我们就回将军府。” 等到事情处理完,恐怕阮晋崤就该身世大白了,他怎么还能会回将军府。 “哥哥也要在宫里?” “最近事多,若是你跟砚哥儿在宫,我自然要留下来陪你们。” 等着阮晋崤说完,阮沁阳也一直在看着他,等着他解释他如何把宫廷说得像是自己家,想去就去。 不过等了片刻,只是等来阮晋崤在她头上揉了揉:“沁阳,以后遇到危险躲在哥哥身后,让哥哥护着你,我想到你可能会被吓成砚哥儿那般,我就心慌的很。” 恨不得晚上守在她身边休息,若是她噩梦就紧紧的搂着她,不让她一人面对黑夜。 “我不是孩子。” “可你是宝贝。”所以得紧紧护着,捂在心上。 阮晋崤说得认真,眼里涌动的情绪教阮沁阳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灼热。 “我答应你不问你瞒着我什么,是因为我说过永远把你当哥哥。”阮晋崤应该能明白当哥哥的意思吧? 阮沁阳正想着,鼻腔涌入阮晋崤身上清冽的檀香气味,她又被他拥入了怀中。 阮晋崤抱着妹妹在她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沁阳是我永远的妹妹。” 回到了煦锦院阮沁阳还在想,阮晋崤是不是现代那种猥琐男人,一边说什么你是我妹妹,一家人分什么彼此;一边趁机揩油,揉来抱去。 不过她被他抱得时候也不觉得恶心就对了,而且不止不恶心,还觉得挺温暖。 虽然他爱在她面前做幼稚情态,但是平日里有他在,就会有一定会被护好的安全感。 衡量再三,阮沁阳同意进宫小住,同时也下定决心,出了宫就跟阮晋崤整理好关系,这样不明不白,他们觉得无碍,但让别人看着就觉着奇怪。 第63章 “什么?西太后宣懿旨叫让阮沁阳进宫?为何宣她入宫,还是在这个节骨眼!” “姑娘小心。” 章静妙瞪大双眸猛地站起,疏绿见她衣袖带起了茶盅,唬了一跳,连忙去挡,挡了一半但还是一半撒在了章静妙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章静妙连连惊叫,手放进水里还是钻心的疼。 章静妙眼眸泪光盈盈:“阮沁阳!” 一切的变故都是因为她,明明是上苍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为什么就冒出了个阮沁阳。 “姑娘,是不是疼得厉害?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疏绿见主子手水泡冒了一片,忧心地道。 不过章静妙却没领她的情,放手就是一巴掌:“连你也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那水是不是你故意放的,你想毁了我,让我彻底没了盼头……” 手上的水泡挨着疏绿的脸就烂了一手,章静妙疼得厉害,红着眼睛怨毒地看着疏绿。 疏绿脸上顶着带着血丝的手印,哭得满脸是泪。 “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会害姑娘啊,奴婢是家生子在府里长大,七八岁就跟着姑娘,若是姑娘不信奴婢,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就去死吧。” 章静妙冷冷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丫头,目光就跟看死人一般。 “姑娘,姑娘,姑娘……” 疏绿连连扣头,脑门碰地的声响一声比一声大,或许开始没存死志,却因为章静妙的冷漠觉得不如死了干脆。 “这是怎么回事!静妙,你手怎么了?” 见到父亲,章静妙如同乳燕投林抱住了章太傅,委屈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爹你说怎么办?阮沁阳都要进宫了。” 一切都与她想得不同,她本以为明帝与阮晋崤都不愿承认阮家人的存在,等到明帝认回阮晋崤,对待阮家就会如前世一般兔死狗烹。 就算阮沁阳与阮晋崤的关系与前世不同,但明帝一定也会极力阻止。 但是万万没想到,阮沁阳这一路会那么顺遂,若非明帝同意,太后又怎么可能下旨让她进宫。 明帝竟然不打算对付阮家。 “爹,那个位置是属于女儿的,阮沁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爹她是妖怪是勾引人心的妖怪,上一世阮晋崤喜欢 的明明是她的庶妹,她明明没什么好下场。” 章静妙哭的凄惨,章太傅见她疯疯癫癫连这些隐秘话都当着下人的面说出来,握着她的双肩摇了摇:“静妙你病了!” 朝心腹使了眼色把趴在地上的疏绿带了出去,章太傅眉头紧皱:“静妙,爹爹很失望,你以前不是这般,怎么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脑子全没了。” “爹!” 章静妙委屈至极,她做错了什么,明明是父亲一直耳提面命,让她比姐姐更出色,说她会是章家最出色的女儿,姐姐们都是为了她铺路,为了抬高她的身份。 他说她是真凰,一定会母仪天下,可后位上一世她已经失去了,这一世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跟她擦身而过? 章静妙清雅的脸蛋哭得红肿,章太傅叹了又叹:“你说她是孤魂野鬼,那爹难不成能找大师收妖不成,那太佛寺的大师亲眼见她,不止没说她是鬼怪,还说她跟阮晋崤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说她旺夫兴家。” 只能说阮沁阳的运气太好,一来京城就没见谁让她吃了亏,旁人对上雅郡主,都是碰的头破血流,偏偏她把雅郡主赶出了城。 太佛寺的大师相面千金难求,偏偏给她和阮晋崤相了,如今还病在寺庙内。 而四皇子想得到阮沁阳使的招数,更像是在帮阮晋崤和阮沁阳终成眷属。 “爹,你说你会杀了阮沁阳,不会让她坏了我们的计划。” 章静妙眼泪连连,若是别人成了阮晋崤的心上人,她还能谋划进宫搏一搏,但要是阮沁阳。 她根本看不明白她,又怎么抢得过她。 “她都进宫去了……”章太傅皱眉,真觉得自己女儿不像是以前的女儿,胆小慌乱,那还有京城第一才女的气魄胆识。 说起这个,出了那么多不同的变数,他应该重新重视她说得预知梦。这梦到底是真预知,还是她无意间知道了探查出了不少的细枝末节,拼凑出来为了满足她的私欲。 “爹一定会为你想办法,你就是咱们章家的未来,就算坐不上后位,至少也该是贵妃。” 章静妙嘴唇咬的发白……贵妃与皇后怎么可能相同,特别是屈居阮沁阳之下。 章太傅拍了拍女儿的肩,“阮家那丫头上次进宫,不是说不怎么讨西太后喜欢,想来这次也讨不到好。” 章太傅这就想错了,阮沁阳还挺讨西太后的喜欢。 阮沁阳进宫前本以为是单独给她安排一处宫殿,没想到是直接把她跟阮晋砚招到了西太后的安宁宫。 上次进宫她对西太后印象不差,但还记着她问她御赐美人的事,总怕着人难伺候,只是没想到这次过去,西太后比上次和蔼许多,备了许多玩意给阮晋砚。 “看着小眉毛蹙的,可是还吓着。” 西太后揉了揉阮晋砚的脑袋,心疼地道:“那些杀人刀的,有事不冲着大人,只敢欺负老弱妇孺。” 西太后抬眸看向阮沁阳:“也辛苦沁阳了。” 阮沁阳受宠若惊:“谢太后娘娘关怀,都是臣女该做的。” “对着哀家不用那么生疏,你的年纪就与哀家的孙子孙女差不离多少,把哀家当做亲祖母就是,这安宁宫就当做自己家,若是有宫人怠慢了你,不必问哀家直接打骂就是。” “太后这般说,老奴不知是该为宫中的宫女太监叫声屈,还是为安平县主叫屈。”站在西太后跟前头插赤金番石榴纹的老嬷嬷笑道,“安宁宫的奴才最守规矩,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主子,而咱们安平县主又怎么可能是生气就打骂下人的主子。” “说得也是。”西太后笑着点头,“沁阳这般的乖孩子,还是哀家多看顾些。” 说着,就朝沁阳交代道,叫她吃了亏记得到她跟前告状。 慈眉善目,温柔细语,亲祖母也不过这般。 阮沁阳连连应声,也不知自己就怎么就那么讨西太后喜欢了。 不过比起她,砚哥儿更对西太后的眼缘。 从进了安宁宫,西太后就把砚哥儿抱在怀中,神情慈爱宠溺,阮沁阳觉得上次在西太后这儿见到皇上,太后对皇上都没那么慈爱。 这让她不禁想到,难不成阮晋崤不是皇子皇孙,砚哥儿才是。 不过……阮沁阳扫到砚哥儿胖嘟嘟的脸上依稀跟她相似的五官,砚哥儿是阮家人这事完全没得跑。 “太后娘娘你真好。”砚哥儿这两天脆弱的很,吃完西太后喂得翠玉羮,睫毛扑闪扑闪,瞧着西太后奶声奶气地道。 他没见过亲祖母,但亲祖母若是还在,应该也是这般关怀他。 “瞧瞧这小可怜,苏嬷嬷你去御书房问问陛下,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了没有!定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能就那么算了。” 苏嬷嬷应声而去,阮沁阳也没拦,只是诚 恳地谢了太后。 事关砚哥儿,她没必要装大方假客套。 西太后招手叫她坐到了近边:“以后有哀家在,你们若是有什么委屈,哀家一定为你们做主。” “太后娘娘。” 砚哥儿圆眼珠泪光盈盈,看着西太后就像是真看着亲祖母了。 阮沁阳也随着他一起抱住了西太后,想着这是阮晋崤的直系亲人,也不会觉得太尴尬,而且抱完了过后,还觉得亲近了许多。 西太后抱着两人,眼眶忍不住热了热,若是此时她的亲孙也在就好了,再抱一抱他才算是齐全。 这次安宁宫没有其他家作陪的姑娘,阮沁阳和砚哥儿一左一右的坐在西太后的身边,谈天说地,什么都说上一点。 不过阮沁阳晓得西太后最感兴趣的事就是阮晋崤,便主动把话题带到了阮晋崤身上。 “大哥自小聪慧过人,看书近乎过目不忘,写字也是七八岁就有了自己的意,练武更是韧性,风吹日晒从未停过。” “那多累,多教人心疼。”西太后蹙眉,想象到那画面就心酸的紧。 明帝怕她心软,之前根本没告诉过阮晋崤的存在,现在想想赵曜再想想在外的阮晋崤,他们俩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阮晋崤竟然还上过战场,她忍不住觉着明帝对孙子太过严苛狠心。 “那时候二姐一定在大哥身边给他擦汗。”砚哥儿跟阮晋崤睡过几次一张床,也听大哥说过不少他与二姐小时候的事,“大哥跟我说,每次特别累的时候,二姐哄他的声音都软绵绵的,甜的就如同喝蜜。” 砚哥儿年纪小,为了让自己说出官话的字正腔圆,就会极力发音,说话清脆有力且大声。 他说完,阮沁阳明显看到西太后怔了下。 “大哥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再者大哥又不爱吃甜食,又怎么喜欢喝蜜。” 砚哥儿眉毛一蹙,觉得二姐说得甚是有理,不过片刻,他眼睛一亮,笑道:“我晓得了,大哥不爱吃甜食,但是因为二姐太甜,食物比不上二姐,所以有二姐对大哥好,他就不喜欢吃甜食了。说是喝蜜只是个比喻,因为世人都把最甜的东西说成蜜糖。” 所以对大哥来说二姐就是他心中最甜的食物。 砚哥儿觉得自己脑子转的很快,却不知阮沁阳现在想捂住他的嘴巴,这说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是 平时说说无碍,因为晓得他是年纪小,但当做西太后的面,却不知她听到这些会不会多想。 西太后笑眯眯,神情看不出其他,只是揉了揉砚哥儿的头:“你这个小机灵鬼。” 砚哥儿脸红笑了笑:“太后为什么光夸我。” “自然是喜欢你才夸你,你大哥也很喜欢你吧?” 砚哥儿用力点头,他大哥自然喜欢他:“不过大哥更喜欢二姐,他们是第一好,我排第二。” 阮沁阳:“……”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平日里她想让砚哥儿孩子气一点,他非要装小大人,而现在却孩子气的不行,真把西太后当做亲昵不过的亲人。 不过……瞧着砚哥儿笑的开怀的靠在西太后的边上,不见了之前的阴霾,阮沁阳心中叹了口气,随他说好了。 西太后喜爱砚哥儿,砚哥儿困了也没叫他去别屋,而是把他安置到了内室,亲自照顾他休息。 “你回屋子休息一会,觉得少了什么就来吩咐苏嬷嬷准备,这几天累着你了。” 阮沁阳扫了眼砚哥儿,见他睡得肉脸红扑扑:“劳烦太后娘娘费神,沁阳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就什么都不必说,哀家说了你与哀家不必那么生疏,哀家喜欢你、喜欢砚哥儿,你们都是好孩子。” 阮沁阳长得妍丽,笑起来更是如同五月牡丹盛放,西太后触到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一暖,那么好看的孩子跟她家乖孙不知道会生下什么漂亮孩子。 等到阮沁阳走了,苏嬷嬷看着亲自为砚哥儿打扇的西太后,小声地道:“太后对阮小公子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慧元大师的话?” 谣言传出来,不止说阮晋崤和阮沁阳有夫妻相,还说慧元大师误认了砚哥儿是两人的孩子。 这话细究,倒不是慧元大师说得,而是他座下的小沙弥信口胡诌,但成了谣言,人们天天念叨,就变得似模似样。 西太后瞧着砚哥儿的睡颜:“都说外甥肖舅,说不定哀家的曾孙就长成砚哥儿这般。” “那可是好相貌。” “自然,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生出来的孩子怎可能差。”西太后护短,现在在她心中阮晋崤与阮沁阳都是顶顶好的。 砚哥儿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了西太后的话,大哥和二姐生的宝宝?像他是理所当然的吧。 混沌的脑子简单直接 的想明白这点,唇边挂着笑,腮帮子挤出了小酒窝,翻身沉睡过去。 第64章 阮沁阳进宫没带多少东西,原本海棠还怕自家姑娘委屈,但见了西太后安排的屋子,忍不住对西太后夸了又夸。 “太后娘娘是真心喜欢姑娘,这对姑娘也太好了。”海棠感动的说话都有些破音。 阮沁阳住的地方还在太后的安宁宫内,就在主殿边上的小宫殿,地方比煦锦院虽然小了点,但是一草一木都讲究的很。 太湖山石层见叠出,垒砌庭院美景,林木掩映,清池边上一圈梨花映水,牡丹、芍药、合欢繁花似锦,布满了院落各处。 除了院景,屋中更是细致,摆设都跟煦锦院差不多,家具都是梨花木,看着不像是新打的,而是压箱的家具抬出来给阮沁阳用。 “太后娘娘知道县主细致,这屋子的一切都是亲自把关,怕县主住的不舒坦。” 旁边伺候的老嬷嬷听到海棠感动到变调的声音,笑的春花灿烂,觉着阮沁阳身边的丫头都是识趣懂感恩的。 身边的大丫头这般,想来阮沁阳的品性也差不到哪里去。 果真老嬷嬷看向阮沁阳,就触到了她脸上的感动……“特别是那双亮闪闪的眸子就跟天上的繁星似的。” 张嬷嬷回想到阮沁阳那双眼睛,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老奴瞅着安平县主比章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长得貌美,最重要的是作风大气。” 太后的安排要是旁人说不定就诚惶诚恐了,阮沁阳虽然感动,但没露出任何失态的表现。 当然张嬷嬷这般说话,也是觉得太后看重阮沁阳,有讨好的意思。 而西太后也很吃这夸奖,孙儿喜欢阮沁阳,而皇帝也觉得阮沁阳合适,阮沁阳是她孙媳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就等于是自家人被夸奖了一样。 “她是侯府嫡女,还没及笄就管家,大气是自然。”西太后抚着手指,她听过皇上说阮沁阳的事迹,她认同阮沁阳的大部分原因,便是她那份为了阮晋崤的心。 寻常女子若是担忧郎君,最多也就是日日礼佛,求菩萨保佑,而阮沁阳却为了让阮晋崤没有后顾之忧,开始了经商,铺桥修路,最重要的是她谦虚低调,从未把这些事放在嘴边炫耀。 之前她还觉得章静妙不错,但听了阮沁阳的这些事迹,两人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章家姑娘不如沁阳。”西太后毫不犹豫地道,章家姑娘虽然优秀,但其中水分谁会不知,特意 培养出来的“厉害”,与阮沁阳的天生聪慧怎么会相同。 “太后娘娘,安平县主求见。” 西太后话才落音,听到宫人通传,哂然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说着,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连忙福身:“安平县主打听了小厨房的位置,老奴以为她是为了以后方便吃食,没想到是为了太后。” 闻言,西太后笑容更甚。 西太后对阮沁阳的了解就是有本事且娇气,她那宫殿的布置,不全是她的安排,而是阮晋崤央着皇帝允了他时辰,让他亲自监工布置。 因为知道了阮沁阳的娇气,西太后没想着她能多伺候她,所以此时才觉得惊喜。 阮沁阳亲手拎着镶蓝红木镂空食盒,打开便是香气扑鼻。 “这是梨子的味道?”西太后嗅着空气中的清香味。 “刚刚听着太后娘娘咳了几声,沁阳在屋中光想着,就借了厨房给太后娘娘煮了红糖梨水,还有这道玉梨糕。” 阮沁阳表情略羞涩,“沁阳手艺不成,莽莽撞撞的就拿到了太后娘娘这里……” 西太后手搭在阮沁阳的手背,一口一个乖孩子。 “你有这份心意就是难得,哀家怎么可能会嫌弃。” 红糖梨水不算出彩,但玉梨糕却是阮沁阳早些年废了一番功夫收到的点心方子,糕点满满都是雪梨的清香,一口咬下香糯软绵,很得西太后的喜欢。 阮沁阳直接把方子大方给了小厨房,还应承西太后若是想吃,她一定亲手为太后做。 “方子虽然难得,但沁阳觉着太后娘娘认为好吃,可能是因为沁阳倾注了心意在里头,御厨手巧但沁阳这份心,只有沁阳才能做出来。” 阮沁阳微微仰头,鼻尖翘起,神气的模样可爱讨喜。 西太后笑得连连拍手:“你这机灵鬼,若是以后哀家想吃定叫你来做,你可不许喊累!” “沁阳自不会喊累,就怕太后娘娘吃腻。”阮沁阳笑盈盈地道,多看了几眼太后翘着的点翠衔珠护甲套,这好看小玩意没看到还好,一看到她就心痒痒,过几日倒是可以弄几副短的不出格的戴戴。 阮沁阳伺候西太后用完点心,回到住处,手上又得了一堆的赏赐。 东太后虽然有田家撑腰,但毕竟西太后才是明帝生母,话语权上西太后不如东太后,但好东西西太 后却有不少。 鎏金八宝匣打开,几层匣子一层比一层流光溢彩。 成套的蓝宝石点翠头面,红宝石镶金耳坠,赤金镶翡翠□□眼石坠子……样样都是好东西。 “别家嫁妆的压箱底大约还没这个好。”海棠忍不住感叹。 青葵:“太后娘娘赐下的东西,自然非同一般。” 阮沁阳看着匣子的东西,松了口气,西太后大约是真喜欢她吧。 寄人篱下是她最怕的事情,往常她只想讨好自己,对家人以外的人释放善意她总觉得不自在。 不过也幸好只有西太后,她虽入宫却不用去跟东太后和皇后请安,要不然应付起来,光想想就累。 “姑娘,可是想大爷了。” 见主子神情寥寥,海棠揣摩地说道。 阮沁阳瞥了她一眼:“你最近是收了我哥的银子?我这会的样子哪里像是在想我哥。” 话虽然那么说,但是阮沁阳却不得不认,她刚刚的确是在想阮晋崤,只不过不是在想念他,而是在想现在的局势。 如今已有人状告田家人强占农田,火烧村落,逼得平民背井离乡,家破人亡。 大约不要多久,就该是之前伺候阮晋崤亲娘的宫人告状皇后谋害子嗣,也就该是阮晋崤登场的时候。 如今她跟砚哥儿进了宫,田家找不到人胁迫,皇帝又明摆着认为他们会弑君,不说防贼简直只差把他们当做□□圈禁起来,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田家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奴婢猜想姑娘想大爷,是因为太后娘娘再好,也是太后娘娘,宫中毕竟不是自己家,姑娘鼓着劲笑脸迎人,心中说不准想跟大爷说说话。” “在你眼中,你家姑娘就是那么个小可怜的形象。”阮沁阳见海棠努力组织语言表述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姑娘自然不是小可怜,但是奴婢喜欢看大爷疼爱姑娘,姑娘像个小孩子撒娇的模样。” 阮沁阳怔了下:“我什么时候对着我哥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了。” “奴婢不会说话,只能说出自己的感觉。”海棠触到姑娘茫然的眼睛,忍不住开了话匣子,“姑娘平日对着四爷再稚气,奴婢感觉都有一把尺子,但是对着大爷却是没这把尺子的,不管是怎么撒娇,姑娘都没想过后果如何,因为大爷对姑娘是没设底线的。” 青 葵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乱七八糟,扯了扯海棠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这段时间大爷明显对姑娘的态度暧昧,时不时还进出姑娘的闺房,这对兄妹来说哪里是正常的事,她担忧的不行,偏偏海棠这个没脑子的,仿佛看不到那些旖旎气氛,还有精神说这些话。 “姑娘别听海棠瞎说,大爷对姑娘好,但对四爷也好,姑娘对着大爷也极讲礼仪规矩,哪像是海棠说得这般。” 海棠闻言鼓起了腮帮,忍着没与青葵强辩。 阮沁阳见着两个丫头,笑着叫她们一起吃糕点。 “别吵起来,你们说得话我都懂。” 只是比起青葵的,她更听进去了海棠的话,她对阮晋崤的态度,要是用贬义的话说那就是得寸进尺,打蛇上棍。 因为知道怎么样阮晋崤都不会与她置气,所以做起事来,经常不考虑他的感受,只管自己爽快。 但这也是之前了,自从阮晋崤那次袒露心声,又几次的表露脆弱,她都会考虑他的想法。 可她真是因为他袒露了心声? 阮沁阳抚着头上叮咚作响玉坠簪子,望着落在窗棂上的飞鸟,她怎么觉得自己更像是因为知道他会登基成为皇上,不想得罪他才任着他的性子来。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不是太坏了? 阮沁阳脑海里纷纷杂杂,完全没意识到最近思考阮晋崤的频率直线上升,若是以前那么个简单的问题,她直接能思考得出理智的答案,不会自我烦恼自我批评,现在却纠结起来。 入了夜,阮沁阳换了寝衣,还未上榻就听着说阮晋崤来了,她匆匆走向门扉,触到宫女惊讶的眼神,才想着她这身衣服不对。 除此之外,她怎么就那么期待见到阮晋崤。 第65章 阮沁阳忙着去换衣,阮晋崤已经畅通无阻的进了屋。 听着声音,阮沁阳幸好自己还没开始宽衣解带,要不然不就是让阮晋崤瞧得正好。 “沁阳。” 扫过旁边小几上的搭着的衣饰,阮晋崤脚步顿了顿,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窈窕身影,口干舌燥,“你在换衣服?” “嗯。” 阮沁阳低头看了眼身上整齐的衣裳,应了声,要不是他突然闯进来,她就该套了外裳。 “大哥怎么像是在宫中到哪儿都行走自如,简直就像是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可先去太后那儿请安了?” 阮晋崤后退的脚步一顿,没想着沁阳这般还愿意跟他说话,双眸注视屏风移不开眼。 横在两人面前的屏风是绘百鸟花卉的琉璃屏,昏黄的烛火摇曳,妹妹的身体在屏风后只有三分影,朦胧的身影散发着如玉的光泽。 “我问了安才过来。”阮晋崤眸光幽幽,嗓音不自觉地哑了下去,“我着急见你,才匆匆过来,以后不会那么莽撞。” “哥哥也晓得在往我屋里闯是莽撞?这个时辰若是有事可以叫下人通传,至少得给我留梳洗的时辰。” 阮沁阳动了动身子,瞧着沁阳修长的脖颈,迷人的曲线,阮晋崤血气上涌,热气先往脑门冲,又往下涌。 “沁阳见我不必梳洗。” 阮沁阳轻笑了声:“哥哥说这话,大概是觉着见过我未曾打扮的模样,但我要告诉哥哥,我就是平日里看着像是没打扮,都是精心装扮半个时辰出来的结果。” 她靠着榻看书,搭在身上的毯子跟身上衣裳的颜色搭不搭都要挑剔一番,至于发饰更是精挑细选。 她的匣子里专门有一项归类,叫做“无妆胜有妆”。 这些大概都是阮晋崤这个直男无法理解的。 妹妹的声音轻软,如同丝糖把他裹了一层又一层,阮晋崤情不自禁伸出了手,去触碰冰凉的琉璃屏。 微凉的屏风因为后头的沁阳就如同着了火,灼的他心头酥麻。 “沁阳什么样在哥哥心中都美如天仙,若是沁阳不信,就让哥哥见见你如何?” 阮晋崤喉结滑动,吞了口唾液,就算他有张好脸,这动作也欲念四溢,寻不到丝毫的正经。 “现在?” 寝衣不算是 透,但却有点贴身,放在现代无所谓的尺度,但放在这儿还是要多穿一件才保险。 “还是算了吧,等会再说。” 阮沁阳伸手想取旁边的外裳,手臂还未露出屏风,就被阮晋崤结结实实的握住。 白皙柔滑的手指窝在掌心,阮晋崤上前了一步,借力把沁阳搂在了怀里:“沁阳,我想要……” 阮沁阳怔愣地看着阮晋崤:“怎么?” 触到妹妹身上完整的衣裳,阮晋崤松了口气,但表情却是掩不住的失望。 “别着凉,多穿些衣裳。” 说着把小几上的衣裳塞进了阮沁阳的怀里,退了出去。 阮沁阳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手腕,阮晋崤那一下抓的极紧,她有那么瞬间感觉阮晋崤是想捏碎她的骨头。 “大爷先回去休息了,说姑娘若是有什么不便只管吩咐弓藏去叫他,说姑娘若是睡不着就点合香。” 青葵奉上了盒子,里头放的就是千金难买一块的昙合香。 “没头没尾的。” 阮沁阳看着香料撇了撇嘴,阮晋崤来的急匆匆,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她不过穿个衣服的功夫,他人就消失了。 走得那么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放狗赶他。 不过他说他想要?想要什么? 阮沁阳拿了花膏揉手,靠在榻上思索,抓住她的手说想要,这感觉怎么有些不正经呢。 把青葵叫到了跟前,阮沁阳眨了眨眼:“大哥只说先回去休息了,除了香料这些没说别的话?没说要从我们这儿取什么东西?他的神情如何?” 青葵仔细回想:“大爷没说取什么东西,只是问了奴婢姑娘在安宁宫住的好不好,太后娘娘有没有为难姑娘,姑娘今日一天都做了什么。” 至于神情,青葵无奈,在她看来大爷除了对姑娘时神情生动,对着她们根本不会流露什么不同的表情。 “若细说起来,大爷神情看起有些急迫,气势比以往慑人,不如来时轻快。”青葵仔细思考也只能辨别出这点细枝末节。 阮沁阳长吟了声,依然没什么头绪。 该说阮晋崤是个乌鸦嘴,阮沁阳之前还有些睡意,但重新换了寝衣躺回架子床,脑子清醒的很,半点都不想睡。 点起了他送得香也没什么用,最后灌了几杯酒,有些微醺才躺倒睡着。 “姑娘,你说东太后病的是不是特别厉害?” 海棠想到从那些宫女耳中听到的谣言,“四皇子说要娶姑娘你为东太后冲喜,这话应该不是真的吧?” “你从哪儿听来的?”阮沁阳挑眉;。 “宫里面许多人都知道,说四殿下跪在陛下跟前求娶姑娘。”海棠对赵曜没什么好感,表情有些着急,“要不要告诉大爷,他们说太后为把姑娘接进宫,为的就是四皇子的婚事。” “若是为了婚事就该是接到东太后的宫中,再者我进宫那么久,可没拜见过东太后与皇后娘娘。” 要是为了四皇子进宫,她就是皇后娘娘的准儿媳,怎么可能进宫几天都不去皇后的宫殿请安。 再者赵曜这事她早就知晓,她爹给她来的信件还交代她离赵曜远些,直接说他并非良人,会给她带来灾祸,还道她既然选择入宫避难,只管跟西太后与阮晋崤亲近就是。 这话已经明显的让她装傻充楞都不成,但她依然拖着也不给她爹什么准确回复,只是教他放心,说自己能好好照顾好自己。 阮沁阳趴在亭廊边上翻了个身,扔了块鱼食入池。 看着五颜六色锦鲤一拥而上,阮沁阳打了个哈欠。 “我爹爹可还有来信?” “不曾。” “人无聊就爱胡思乱想,去给我取本书来,要晦涩难懂的著作,让我脑子动起来没工夫想其他。” 青葵应声去了,海棠留在旁不禁问:“姑娘胡思乱想什么?” 阮沁阳睇了她眼,朝她招了招手,等到她附耳过来,戳了戳她的脸蛋:“自然是不能告诉你们的秘密。” 海棠委屈嘟嘴,阮沁阳笑得前俯后仰。 “这是在乐什么,能不能说给本公主听听?” 阮沁阳怔了下,扭头在入口处见到了曾经长公主宴上见着的两位公主,缓缓站起福了福身。 “请晗月公主,明霞公主安。” 明霞公主上下打量阮沁阳,之前在宴会上见过她一面,许多惊鸿一瞥美人都经不过第二面的审视,但阮沁阳倒是不同,第二面却是更美了。 水眸盈盈,身段娉婷,那双搁在腰间的柔荑也白嫩的能掐的出水来。 明霞公主瞧着她手上拿的象牙嵌百宝凤凰牡丹图宫扇,暗暗咬牙,宫人说得没错,西太后果真疼她,连这般好东西都给她用。 “安平县主还没说刚刚丫头是说了什么笑话让你乐的花枝招展。” 听出明霞话中的敌意,晗月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 明霞只当看不到,她们明明是帝女,之前要让赵思葭就算了,现在为什么连一个侯爷之女也要客客气气。 这世上的人,就是你对她越客气她越不把你当回事,她强势一些,阮沁阳才会尊着她。 明霞这想法不知道放在别人身上可不可行,但放在阮沁阳的身上只会起相反作用。 阮沁阳向来就是你尊重我,我自然就尊重你,若是你高高在上俯视我,我又不贱为什么还要对你好言相待。 再者这两位,大概就是特意来找她的。 她住在安宁宫中,平日也不去太远的地方,就是在这宫边上的亭廊消磨消磨时间,看鱼赏景,这两位公主若不是特意绕过来,也不会见着她。 只是就不知道这两位是为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公主你们一过来说了几句话,我就已经忘了。” “要是那么小的事情,你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明霞满脸不信。 阮沁阳:“我这个人知足常乐,所以一点小事我也笑得那么开心。” 阮沁阳态度淡然,不喜不悲,但明霞却有种被嘲笑了的感觉,轻哼了声。 晗月的年纪要小些,见状有些无措,尴尬地朝阮沁阳笑了笑。 瞧着她们两个,阮沁阳以前没想,现在突然想起她们都是阮晋崤的妹妹,比起她阮晋崤跟她们才真是有血缘关系,虽说两人的五官跟阮晋崤没多少相似,但依稀都能看出是赵家人。 也不知以后阮晋崤见了两人会什么态度。 阮沁阳正想着,就见青葵转回,不过两手空空,旁边跟着了阮晋崤。 乍见阮晋崤,明霞跟晗月都怔了下,明霞惊讶:“男子怎能随意出入宫闱?” “这儿是太后娘娘的安宁宫,我哥哥能出入这儿自然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允许,明霞公主不必担心。” 阮沁阳说完,却见明霞抬着眸盯着阮晋崤不撒眼,就像是视线长到了他身上。 她还担心明霞找借口为难阮晋崤,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阮沁阳:“……”这位公主以后要是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该多尴尬。 阮晋崤自然是先瞧见了沁阳,后面才看到旁边有两位碍眼的,脸上的柔和微微收敛,正色道:“臣请二位公主殿下安。” 明霞矜持地点点头:“我们与安平县主正说着话,没想到阮大人会匆匆过来。” 阮晋崤“嗯”了声。 “阮大人可热,坐下教宫女扇扇风?” “不必。” 阮晋崤惜字如金,神情淡漠矜贵,明霞越看越觉得欢喜,她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弯弯道道,只晓得父皇重用阮晋崤,阮晋崤前途似锦,连章静妙也对他有着不同旁人的注视。 这般好的儿郎,若是成了她的驸马,那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事。 “阮大人喝茶。” 不借宫女之手,明霞亲手斟了杯茶,双手奉起殷切地递到了阮晋崤的面前,“这茶是谢阮大人保卫辽东,扫除敌寇,我虽然是女子,但却是一国公主,该给阮大人递这杯茶。” 阮沁阳有些看不下去,轻咳了声。 这声咳嗽成功让阮晋崤的注意力转到了妹妹身上:“喉咙不舒服?可是晚上吹风着凉了?” 阮沁阳摇头,见明霞举着茶瞪着她瞧,心中叹了声,抬手也倒了杯茶水,递到了阮晋崤面前:“哥哥喝我的吧?” 明霞那么郑重,阮沁阳也只有双手奉茶,大眼期待的盯着阮晋崤瞧。 晗月公主在旁咂舌,早听过阮家兄妹感情好,没想到阮沁阳对自个兄长霸道成这样,连兄长喝水都不准他喝别人沏的。 阮晋崤的笑容直达眼底,接过了妹妹手上茶水:“好,喝沁阳的。” 被晾在一旁的明霞气得快要炸裂,把茶杯扔给了旁边的宫人,瞪着阮沁阳:“外头谣言纷纷,安平县主若是知事,不该避嫌,以防连累了阮大人名声,为何现在这副做派。” 阮晋崤冷冷睨了明霞一眼:“公主是否管得太多,臣与舍妹的事,只关乎我与她,我们兄妹情深怎么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几句话就疏离。” 说着,阮晋崤目光软柔的瞧向妹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两人的气氛亲昵柔和的就像是插不下任何一人,明霞咬着内唇,狠狠憋着才没让自己的表情扭曲。 “可阮大人你始终会娶妻,而安平县主始终也会嫁人。” 这会阮晋崤没答,只是扫向明霞的眼神更冷。 阮沁阳真不懂这场面算是什么,真 妹妹和假妹妹跟哥哥的一出戏? 内容太不合常理,所以戏名也十分难取。 “臣与舍妹有话要说,不知二位公主可否……” 阮晋崤没说完,明霞跺了跺脚,受不了委屈气急走了,晗月连忙跟上,宫人互看一眼纷纷退下,亭子一下就只剩了阮晋崤与阮沁阳两人。 “刚刚沁阳可是吃醋了?” “……”吃他跟他亲妹妹的醋吗?阮晋崤的脑子到底是怎么一个思考回路。 阮沁阳喉咙发痒,猛咳了几声。 阮晋崤扶着她的腰肢,手掌在她后背轻拍:“别急,我是高兴,又不是取笑你。” 阮沁阳闻言咳得更厉害。 阮晋崤把妹妹搂在怀里,突然靠近朝她唇边吹了口气,濡湿的气息扑面,阮沁阳怔愣地睁大了眼,茫然懵懂地看着阮晋崤,哪里还记得咳嗽。 “止住了。”阮晋崤眼眸因为笑意微眯,眸如点漆,亮闪闪像是偷了夜的星星。 阮沁阳:“……”是谁教他的那么奇怪的止咳方法。 第66章 “我的书呢?” 阮沁阳白净的手放在阮晋崤面前:“我唤青葵给我拿几本书打发时间,你们俩不会都没带吧?” 阮晋崤握住了妹妹的手:“她带了我来,沁阳想听什么,哥哥讲给你听就是。” 阮沁阳想摆脱刚刚的暧昧气氛,才刻意提些不相干的,没想到阮晋崤的爪子就那么自然的搭上来了,还把自己拿来跟书本类比。 不过她要看的书是晦涩难懂的,这倒是跟他合得上。 一样的难懂,成迷。 松开了手,阮沁阳瞧着阮晋崤,她神情专注,他就更专注,眉眼带笑,她想传递的严肃估计半点都没递进阮晋崤的眼里。 那么一想还是砚哥儿好,若是砚哥儿这会儿应该自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果然就是孩子大了性子野了,也就不懂事了。 阮沁阳在心中默默腹诽。 “我来是有话想与沁阳说。” “嗯?” 阮沁阳坐回了亭廊,瞧着池子里喂得肚鼓的鱼儿。 “沁阳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们如果不是亲兄妹。” “嗯?”阮沁阳懒洋洋的神色一收,应得这声格外响亮,阮晋崤一直拖着,她每次觉得他要说了,做好了准备,表情情绪都到位了,他又不说。 搞了那么几次她都倦了,今天这个开场阮晋崤终于是要说了吧。 “沁阳你是不是感觉的到我一直不想说。”阮晋崤坐在沁阳身边,握住了她的指尖。 这都到了关键时刻,阮沁阳自然不会抽出手指,反而把阮晋崤抓紧,点了点头:“而我一直在等,也是为了让大哥消除顾忌,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妹。” “不是兄妹,也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柔软的手指覆盖手掌,阮晋崤忍不住捏了捏,触感柔软,阮晋崤挨个捏着玩了起来,要是可以还想放进嘴里吸吮。 阮沁阳等着阮晋崤接下来的话,却见他玩起了她的手指。 半晌无语,阮沁阳忍不住道:“你的话说完了?” “嗯。” 见阮晋崤点头,阮沁阳胸膛鼓着的那股气一散,靠在了围栏上有气无力,竟然又放了个哑炮,对于阮晋崤来说告诉她,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妹到底有多难。 他到底是觉得她能多翻脸无情 ,难不成在他想象里,他一告诉她,她就会叫他滚蛋不成。 再这样“狼来了”下去,她都不想等他开口,而是主动告诉他,她知晓了,并且觉得影响不了他们的关系。 “沁阳,我们不是亲兄妹。”阮晋崤抚摸着妹妹的手背,启唇轻描淡写地道,“比起让别人告诉你,我更想亲口与你说。” 阮晋崤说完,张臂把沁阳拥入怀中,脸颊拂过她柔软的发丝:“于我来说,知不知身世,沁阳在我心中的重要与位置都不会变,沁阳于我来说,永远都是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阮晋崤声音低缓暗哑,镇定坦诚的一如往常。 但是两人靠的太近,阮沁阳轻而易举就感觉到了他急促的心跳,猛烈的在他的胸膛跳动。 阮沁阳鬼使神差的伸手挽住了他的后颈,与他一般紧紧拥着他。 嗅着他身上冷冽的龙涎香,阮沁阳点了点头:“就算不是血脉亲人,我们的关系与感情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沁阳。” 躲在阮晋崤胸膛的那只猛兽张牙舞爪的破开了牢笼,让他的眼里染上了激动的赤红:“沁阳,我想要吻你。” 阮沁阳:“……” 她是产生幻听了吧? 阮沁阳松开了手,推开了阮晋崤,才发现阮晋崤的身体微微发颤,配上他那双烧红的眼,比起紧张更像是激动。 原本阮沁阳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见他模样,比起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更怀疑是阮晋崤吃错了东西脑子坏掉了。 阮沁阳沉默与他对视,见他似乎还在等待她允许,心中又是一阵无语。 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眸光深邃,鼻梁高挺,魅力无俦,不过这魅力朝着她散发是不是有点不对,两人刚刚还说要做一辈子的兄妹。 “你见过哪家哥哥吻妹妹的。”阮沁阳有些气急,忍不住白了阮晋崤眼。 “旁人不行,世人不许,可我不在乎。”阮晋崤伸出了手,“我只在乎你。” 阮沁阳怔了下,看着面前手掌。 阮晋崤的掌纹很稀奇,每一道都很深,但七零八落,只有属于婚姻那条线干净长无杂纹。 以前她看他手掌的时候,就说以后她的嫂子有福了,他认准了谁大概就会与她过一辈子,不会再招惹其他的野花野草。 那时候他怎么说来着……他说让她看看掌上有没有 属于兄妹亲情的线,他跟她的线一定比什么夫妻线更长更久。 而现在…… 阮沁阳抿了抿唇,提起裙摆,小跑出了亭廊。 “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跑?” 海棠在外头守着,见状惊讶地看着主子。 “阮晋崤跟过来了没有。”阮沁阳一边快走,一边朝海棠问道。 “大爷还在亭廊,正看着姑娘呢,表情看起来好像在难受?”海棠不确定地道,“姑娘为什么突然跑出来,可是跟大爷吵架了?” “别问别说……”阮沁阳听到海棠说阮晋崤表情难过,想回头看一眼,不过强忍住了,“别回头看。” “是,姑娘。” 海棠老实低头跟在阮沁阳的身边,等到了屋里才道:“那亭廊里的东西要不要去收回来?要不然叫宫女去看看大爷走了没有,走了奴婢再去收拾。” “你看着办。” 阮沁阳躺倒在了榻上,想到什么又爬了起来:“把门扉关紧了,以后要是阮晋崤来了,先通报……不,直接说我不想见人,找借口拦了。” 海棠摸不着头脑,刚刚在亭廊两人不是还抱着,青葵还掐了她的胳膊,说怕自己忍不住冲进去,怎么现在两人又这般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家姑娘怎么喜怒无常的,一会一个态度。 海棠应声去办,青葵上前为主子拆下步摇,见主子沉思,忍不住道:“姑娘这般很好,大爷这些日子……有些太亲近姑娘了。” 这话在青葵心中已经憋了很久,说出来顿时轻松。 本来这些事不该她来说,她知道她家主子是最有主意的,样样事情都心中有数,但是这些日子看着主子越来越放纵大爷,她就有些着急了。 亲兄妹的恋情可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这要是让外人晓得,吐沫腥子就能淹没阮家,她不想让自家主子受那样的委屈。 “他说想要吻我,我才跑了。” 阮沁阳说完,青葵的心仿佛被挂在了万丈悬崖边上,张着嘴喘了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姑娘,姑娘,大爷怎么能这般,他怎么能迫你……” 见青葵无力跪在塌下,双眼含泪,仿佛她已经被阮晋崤糟蹋了。 阮沁阳本来心情还有些复杂,见状思维发散,反而没那么拧着。 “我与他不是亲生兄妹,不同爹也不同娘。 ” 阮沁阳轻松说出来,就见青葵瞪大了眼,眼眶里的泪珠落下,看着也不凄惨可怜,反而觉得傻气的可乐,有几分海棠傻丫头的神采。 青葵喘了几口气,瞧着主子不像是开玩笑,边哭边笑:“那真是太好了……是奴婢误会了大爷,奴婢太傻,怎么会觉得主子会做出格的事,这般真是太好了。” 青葵又哭又笑,脸跟个花猫似的,阮沁阳感染不了她的喜气,又道:“这怎么就好了,他不是我亲大哥?与我没有血脉联系,他说要吻我怎么就不出格了?” “这……” 青葵脑子顿住,觉得主子说得也是,不管是什么关系,还未娶主子,就提出要亲主子,怎么都是不对的。 青葵呐呐:“大爷跟姑娘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恐怕是知道了身世乍喜,没了分寸才逾越了,姑娘别生气。” 阮沁阳没生气,倒是长叹了口气。 “我与他自小兄妹相称,我把他当做亲兄长,他也说把我当做永远的妹妹,现在却又这样,你难不成觉得是对的?” 她没把这事跟海棠说,而是跟青葵说,是因为她知道青葵的性子沉稳,思考更有逻辑,也更理智。若是跟海棠说,她现在大概已经跳起来,叫她快些嫁给阮晋崤。 “可这般,姑娘就能受大爷一辈子的照顾。”比起阮晋崤,青葵自然是更站在自家小姐这一边,可从主子这边思考,她也觉得这是好事一件,“奴婢觉着不会有人像是大爷这般对姑娘好了。” “那会不会是你见的外男太少?”阮沁阳挑眉反问。 青葵哑然,反正她家姑娘想否认一件事的时候,谁也说不过她。 阮沁阳也没为难她:“你洗把脸下去休息。”而她一个人慢慢烦恼。 屋中静谧被脚步声打破,西太后本在榻上数佛珠静思,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 “可是打听到怎么回事?快说来给哀家听听。” 苏嬷嬷笑眯眯地上前,差使宫女把佛珠子放回匣子,才坐在太后塌下的小凳上,笑道:“太后莫要急,说是大殿下抱了安平县主,县主害羞跑了,回了屋还吩咐宫人说大殿下来访都要拒之门外。” 西太后本是大笑着,听完指尖戳了戳苏嬷嬷的肩头:“你这不是调侃哀家,小儿女都置气了,你还要哀家不要急。” “老奴话还没说完,说是两人抱了好久一会,大殿下贴在安平 县主耳边说了悄悄话,安平县主这才恼了,推开大殿下回屋。” 闻言,西太后摆手一笑,上了年纪听戏都喜欢听小儿女甜来蜜去的戏,苏嬷嬷那么一说她就想象到了当时的画面。 两个人都是天仙般的长相,笑闹应该也美的如景似的。 “哀家这大孙儿真是太莽撞了,怎么能对姑娘这般心急。” 西太后捂着唇笑了笑,“此刻他人呢?回陛下那儿办事了?” “大殿下在亭廊站着愣了半晌,如今该是……” “阮侍郎求见太后——” 苏嬷嬷话没说完,就听到宫人的通传,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奴还说大殿下去御书房忙事,没想到大殿下念着太后娘娘,来请安来了。” 西太后乐不见眼,早些年她算卦求签总说她有个福慧双修,紫气冲天的孙儿,命卦算着要比赵曜大几岁,她总想着这福气孙一定是被田皇后害死了。 没想到阮晋崤冒了出来,这就跟天赐的一般。 她虽不介意阮晋崤只看阮沁阳,但他若是还来给她请安,自然更让她开心。 “快请进来。” 这些日子阮晋崤跟着明帝忙前忙后,看起来气势更为慑人,阮沁阳每日与他接触感觉不到,但西太后握着阮晋崤的手,上下打量,越发越满意,连叫了几声乖孙。 阮晋崤耐心的应了,半跪在西太后的跟前,与她说些家常话。 “你呀!”西太后点了点亲孙的鼻子,“哀家知道你想着你的沁阳妹妹,哀家又不是外人,你不必打起精神与哀家说好听话,有什么话可以直接与皇祖母说。” “祖母……” 阮晋崤叫了声,抿着唇并未说话。 “你太心急了!”西太后刚孙儿的样子,没好气地道,不过旋即又挂上了笑,“不过也无碍,姑娘有时候就得逼一逼,特别是沁阳这般聪慧的女子。” 许多事阮晋崤心中自有琢磨,不过听到西太后说他与沁阳的关系,阮晋崤也愿多听。 “皇祖母觉着妹妹心中有我?” “自然,若非有你为什么要你抱,为什么愿意随你进宫。” 在西太后看来,阮沁阳这进了宫,就跟已经嫁进皇家没什么两样,只等阮晋崤恢复身份,给她名分。 “那接下来孙儿该怎么办?”阮晋崤顺从地问道,看着完全是个孝顺孙儿 。 “自然是缠。烈女怕缠郎,沁阳脸皮薄你就不要脸皮,总归她会软和的。”西太后摸了摸孙儿的头发,倒是感谢有阮沁阳的存在,让他们祖孙因此关系亲近了起来,“再者皇祖母不是在这,沁阳住在安宁宫,皇祖母怎么会不帮你。” 闻言,阮晋崤扬起,眼底的笑容比之前真诚许多。 他对西太后的帮忙并无多少期待,他高兴的是,他与沁阳该在一起这事,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正常不过。 所有人都希望沁阳与他在一起,都认可他会是沁阳最好的归宿。 “陛下如今对臣妾难不成是防贼?” 田皇后才见过妯娌,知道了外头的情势,狠狠哭过一场,眼睛红肿。 可她就是这般落魄的样子,想进御书房见皇帝一面也是费尽功夫,几乎硬闯才见到了人。 明帝见到皇后脸上的神情就淡了下来,挥退了商议政事的官员,却留下了阮晋崤与几个护卫。 田皇后冷眼看着,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阮晋崤,她早该知道这人就是清雅生的贱种,这副贱样教她看了就觉得恶心。 田皇后的厌恶不加掩饰,阮晋崤只是抬眸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没行礼的打算,也无恼怒的情绪。 “你好大的胆子!” “朕看你才是好大的胆子!”阮晋崤没把田皇后的恶意放进眼里,但明帝却不是这般,见着田皇后恶婆娘的模样,就想起了当初她是如何对付清雅。 这样的恶妇,落魄成这样还不忘对他与清雅唯一的孩子耍威风,此刻他就想细数她的罪行,把她打入冷宫。 “陛下!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只是想见陛下一面,与陛下说说话,陛下难不成觉得臣妾会行刺陛下,竟然还把他们留下。” 田皇后这些日子伺疾,日日伺候东太后,穿着素净,此时双眼红肿,话语间眼泪落下,她本身容貌不差,此时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 只不过屋里没人会怜惜她,这样的模样对明帝来说远远不够。 这恶妇生生逼着他杀死了他此生最心爱的女人。 “你来御书房想要说什么,有话便说朕还有公事要处理。” 田皇后捏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知道她这些泪水流了也是白流,这男人对她从来没一分怜惜,曜儿出生也不过是为了给田家一个交代。 “臣妾前来是想问问陛下,臣 妾犯了什么错,为何这些日子除了臣妾的宫殿与太后的宫殿,臣妾哪儿都不能去,今日贵妃来问臣妾要宫中各库的账本与钥匙又是什么意思?臣妾是皇后,是后宫之主,难不成皇上要宠妾灭妻,架空臣妾的权利。” 听到妯娌说娘家现在的难处,又联想到黎贵妃的咄咄逼人,田皇后慌了,东太后说得那些保证她都觉得太虚,只想来见明帝,听他怎么说。 看看他是不是打算一点情分都不念,不止要认回阮晋崤这个孽种,还要残忍的除掉田家,还有她与曜儿。 明帝猜想田皇后就是为了这事,淡淡道:“你田家这些年在外作恶多端,而他们仗的是你的势,仗的是有老四这个皇子叫田义舅舅,田家的事不明之前,朕的确打算限制你作为皇后的权利。” “陛下说这话可真诛心,田家的确是臣妾的娘家,但是田家何时仗过臣妾与曜儿的势……田家是股肱之臣,只朝中重臣,几代人兢兢业业为了大明江山,辅佐了几代帝王,为何在陛下口中就成了这般。” 田皇后先撇清了她和她儿子与田家的关系,才再为田家说话。 她不知道她这力求自保的丑陋样子,更让明帝厌恶。 “朕还是那句话,事情为查证清楚之前,就请皇后老实在宫中待着,你见田家人朕允了,但其他皇后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陛下!” “朕闻言有人计划行刺朕,为了防范于未然,朕加派了许多侍卫在宫中巡逻,若是皇后不在宫中待着,四处闲逛,不说刀剑有没有长眼,如今许多人都没长眼睛,伤了皇后就不好了。” 田皇后神色扭曲,咬着唇瓣生生咬出了血:“陛下这是要臣妾死啊!陛下,你是不是为了这个孽种!” 田皇后指向阮晋崤,她可以在明帝面前没有尊严,但却不能在清雅生下的孽种面前丢人。 “是不是他污蔑田家!一定是他挑拨离间,说什么行刺,这样孽种陛下何必要认,清雅又不是什么干净女子,臣妾看他不一定是陛下的孩……啊——” 砚台擦着田皇后的面皮而过,深深把她的脸撕开了个口子,兜头盖脸的在她身上洒了一身墨。 田皇后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明帝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你这毒妇胡乱说个什么,崤儿是朕的亲子,朕再清楚不过,要是让朕听到你污蔑清雅,朕一定活剥了你的皮。” “都那么多年了 ,就那么个脏女人值得陛下一直惦记?若是惦记又怎么会入宫的秀女与那女人有一点相似陛下就皱眉不要,臣妾看陛下也是恶心那女人的,恶心到不愿意见到与她眉眼相似的人……” 田皇后捂着脸恶狠狠地说道。 “你给我住嘴!” 明帝寻不到东西扔,走到了田皇后面前想亲手捏死她。 他怎么可能恶心清雅,无论清雅活多久,她现在依然活着,都会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怎么可能因为那些事情,会觉得她恶心。 “陛下,够了。” 阮晋崤让左右侍卫堵住了田皇后的嘴:“送皇后娘娘出去梳洗。” 田皇后怨毒地瞪着他,恨不得拆他骨,吃他肉。 阮晋崤扶着快站不稳的明帝坐下:“是否要为父皇唤太医过来。” 明帝捂着胸口摆了摆手:“不必……崤儿,皇后说得都是她恶意揣测,你母亲是美好不过的女人,朕对她……” 阮晋崤点头:“有些话可听,有些话不必听,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想起清雅,明帝没了再议事的精神,回宫殿小歇,阮晋崤接手了剩下的事,吩咐宫中暗卫:“盯着皇后,若是她给东太后递了什么东西,迅速来报。” 如今田家还剩什么,也就剩了东太后崩了这一招。明帝的嫡母驾崩,明帝于情都该放过田家一马。 不过田家和东太后豁的出去,他们却不会给他们这个豁出去的机会。 第67章 皇后大闹御书房反倒被泼墨赶出去的事没一会就传遍了宫廷,阮沁阳把玩着黎贵妃送的礼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黎贵妃已经给姑娘送了几道礼了,就是为了之前黎姑娘的事赔礼道歉,这送的也太多了点。” “大约是觉得我福气重,想讨好我蹭些福气。” 阮沁阳摸着玛瑙圆珠,笑眯眯地道。 黎贵妃大约是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如今掌权了,礼物不好送给阮晋崤,就往她这里送。 但她这意思是讨好,还是故意想叫田家更恨阮家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自个身下还有两位皇子。 “这一盒是什么?” 阮沁阳看到黎贵妃送来的盒子,旁边还有个小盒,挑眉问道。 “这是晗月公主送的,说是为了那天的失礼赔礼。”青葵原本想着姑娘到了宫里,宫里贵人多指不定会受委屈,没想到连公主对要对她低头,“明霞公主被太后娘娘禁足,恐怕晗月公主是被吓着了,所以才给姑娘递礼。” 明霞被禁足是理所当然的事,勾引起自己的亲哥,让西太后看来估计气的拍胸。 而明霞以后要是知道,估计会羞耻的不想踏出宫门。 哥哥与妹妹凑对,世人难容,光是脑海里想想就觉得不对恶心的关系,阮晋崤不知道怎么就过渡的那么好,才晓得她不是他亲妹妹那么一段时间,就对她提出那种奇怪的请求。 “……大爷,还在外头等着。” 青葵收好了首饰,见姑娘靠在榻上玩起了九连环,忍不住说道。 “深宫内院,他一个男子,频繁进出,在安宁宫逗留不走,难不成没人赶他?” 阮沁阳也就是说说而已,西太后是阮晋崤的亲祖母,想也知道阮晋崤可以在她门前当门神是西太后默许的。 “二姐,你怎么这样……” 砚哥儿刚进门就听到二姐这句话,扁了扁嘴,“我刚刚在外头碰见大哥,那么热的天他在外头站着,你有什么气,就不能叫大哥到屋里头罚站。” “又开始偏心了?” 阮沁阳睇了砚哥儿眼,让他想起当初他站在阮晋崤那边,她对他的态度如何。 砚哥儿嘴扁的更厉害,坐在榻尾:“大哥又没做错什么,而且我都叫大哥罚站了,怎么还能说是偏心。”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砚哥儿摇头。 “他做了十分过分的事。”阮沁阳做了个鬼脸,手压成爪子状把砚哥儿捞到了怀里,“这才在太后娘娘那儿养了几天,怎么又胖了一圈。” “每次我瘦了,二姐就嫌我瘦,我要是胖了,二姐又说我肉。” 砚哥儿斜眼,算是明白孔夫子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二姐的心思一会儿一个遍,他不信大哥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一定是二姐自个那儿不舒坦了,拿大哥撒气。 阮沁阳把手指塞进了砚哥儿的脖子,他下巴的肉跟是脖子上的肉挨在一起,肉呼呼,软嫩嫩。 “没嫌你胖,只是怕你没了脖子。”阮沁阳笑盈盈。 “二姐!” 砚哥儿摸了摸自己脖子,明明还在而且比在镇江时还挺拔了。 开心就说他长得有福气,不开心就说他没脖子,“就算大哥做错了什么,二姐也给他解释的机会,就是不给解释的机会,而把他叫进屋里说他脖子太长也好,大哥一直在外头,若是想些可怕的事情怎么办?” 砚哥儿深有体会,小时候他做错事,宁愿爹爹跟二姐训他,也不愿意他们不理他,一个人想东想西太可怕。 “你当他是你,他比我还要大。” “可大哥在二姐跟前就跟小孩一样。”砚哥儿摇了摇阮沁阳的胳膊,“就叫大哥进来吧,要是大哥晒黑了不好看了,二姐又嫌弃。” “我可没那么骄纵无理。” 砚哥儿心中戳了戳手指,心想二姐哪儿不骄纵了。 “既然过来,我们一起练字?” 砚哥儿眼眸一亮:“练完了让大哥进来给二姐揉手。” 阮沁阳:“……你去外头跟他一起罚站吧。” 既然那么喜欢阮晋崤,干脆他们待在一块好了。砚哥儿犹犹豫豫,瞧了瞧二姐,又瞧了瞧外面的日头,想着要是有他陪着,二姐应该会容易心疼,就迈着小胖腿跑了出去。 阮沁阳瞧着,呲了呲牙。 阮晋崤一个人站着别人就觉得她强势了,再加上一个小胖团子,还真显得她是心硬的恶人。 “姑娘,要不然奴婢找几个人请大爷离开?”青葵艰难地道。 “你要是能把他请走就好了。”阮晋崤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没见过谁能撼动。 “ 叫他们进来吧,我与他好好聊聊。” 阮沁阳咬牙不甘。 毕竟是阮晋崤的地盘,这宫里的主子都是阮晋崤的亲人,她做的太过,连累的还是阮家人。 听到姑娘想通,青葵克制住脸上的喜意:“姑娘别发脾气,好好说。” “他不说些乱七八糟的,我没事发什么脾气。” 阮晋崤牵着砚哥儿进来,两个人委委屈屈,就像是被母老虎扫地出门的父子俩。 阮沁阳摇头打散脑海中这奇怪的念头,打发砚哥儿去内屋休息,把阮晋崤留了下来。 今个阮晋崤穿的是件深蓝色的衣裳,如墨色衬着他的气势有几分冷清,除此之外,阮沁阳的目光滑过他的面部。 就像是叫砚哥儿说准似的,阮晋崤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娇弱,就那么几天竟然真晒黑了。 从战场回来养的有几分白净的面皮又隐隐散着健康的小麦色泽。 不过也不丑就是了,反而叫人觉他五官更为深邃,英俊的极具侵占性。 扫到他脖间的汗,阮沁阳抿了抿唇:“你要不要去换身衣裳,擦了汗再来跟我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我还要去当值。” 阮晋崤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汗,阮沁阳眼尖看出了他那张帕子是姑娘用的,而且花样你与她之前用的一样。 “你这帕子是我的?” 阮晋崤点头:“你落下我拿来用了。” 阮晋崤一进门就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凳上,阮沁阳本来以为他是想明白了,不在想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可听他这话她就蹙起了眉。 “你不觉你这般奇怪。” 就像是个变态似的,用她用过的东西。阮沁阳见他又把帕子收回怀里,像是放回什么珍贵东西,心里说不出膈应。 按着他这个样子,也不知他那儿放了多少她的东西。 阮沁阳本以为阮晋崤会矢口否认,找借口理由,但没想到他点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知道奇怪,也知沁阳知道可能会觉得恶心,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只是想跟沁阳更亲近。” “用一张帕子就亲近了?” 阮晋崤哂笑,不言不语。 他这个样子,阮沁阳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想了想,放软了声音:“哥哥还记在太佛寺,大师说我们不是兄妹,你那生气的情绪吗?” 在她看来阮晋崤对她并不是男女之情,说想吻她,也不过是知道了两人非亲兄妹,想换个方式把她留在身边。 “哥哥,你只是还没遇到喜欢女人,不懂男女之情是如何,才想与我在一起。”阮沁阳朝阮晋崤道,“你对我只是兄妹之情,因为早些年我们只有彼此,我爹娘因为你的身份不敢与你亲近,才教你觉得我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但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妹妹,不是我就算是阮姀,她要是归家的早也会敬你爱你。” “阮姀?” 听着妹妹口中,他像是谁人都可,阮晋崤捏着手边茶盅,竟然生生捏碎了。 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阮沁阳怔了怔,看着阮晋崤的手,他这手也太有力了吧,若是捏的是她的骨头…… 她好声好气的与他说话,也不知怎么就激起了他的怒火。 “沁阳,觉得我不懂男女之情?” 阮晋崤的眸子里满是阴鸷,起身牵起了阮沁阳的手,他握着她的手是刚刚捏碎了茶盅的那只,尖锐的瓷器划破了他的手掌,滚烫的鲜血涌出,两人碰触,阮沁阳就感觉到他手掌上还卡的有瓷器碎片。 虽然没划到她手腕上,但想想也知道卡在阮晋崤的掌心他有多疼。 “叫太医过来,你先看了手,我们有空再说。” 阮沁阳的话,阮晋崤恍若未觉,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沁阳明明是躺在榻上,为何我进门就坐在椅凳,为什么要如此生疏?” 阮晋崤徐徐开口,眼眸凝视沁阳,声音暗哑。 “这不是生疏……” 阮晋崤逼的太近,阮沁阳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没想到阮晋崤就想感觉不到她的回避,跟她的距离挨得更近。 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阮晋崤的气息撒在她脸上。 心底涌出一股不安全的感觉,阮沁阳皱眉:“阮晋崤你退后。” “嗯。” 阮晋崤应了声,却握着阮沁阳的手腕,把人生生拉进怀里,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阮沁阳眼里满是茫然,还没反应过来阮晋崤做了什么。 舌尖勾勒妹妹的唇形,阮晋崤闭上了眼,沉迷地含住了她的唇,一寸一寸吮吸品尝她的滋味。 “我日日都想这样吻你,沁阳觉得这不是男女之情?” 阮晋崤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唇舌,握着阮沁阳 的手抚上他的心口:“我想要你,日日肖想,想吻你想与你做最亲近的事,梦中勾勒过无数次你的一切,沁阳觉着这还不是男女之情吗?” 阮沁阳已经傻了,她的手灼热滚烫,不止因为阮晋崤心口的热度,还因为阮晋崤的手上的伤口撕裂的更大,血液全都涂在了她的手上。 “你这样不对……” 阮晋崤轻笑:“若不是知道沁阳会觉得不对,我又怎么会一直强忍。” 阮沁阳见过阮晋崤无数次笑容,但却没见过现在这般的,他的唇明明是挑起,但眼底却没有多少热度,发红的眸子带着偏执的疯狂。 “沁阳,我想吻你,想要你,想的快疯了。” 唇瓣一下一下的碰触,阮沁阳觉着自己的唇珠都肿了,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费力推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又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心思,阮晋崤你疯了,我只把你当哥哥。” 阮晋崤胸膛硬如山峰难以撼动,感觉到阮沁阳的抗拒没松手,反而抱紧了她,“我愿意当沁阳一辈子的哥哥,只要沁阳不看别人,一生与我在一起。” 阮晋崤的唇靠着阮沁阳的耳畔,气息打在她如玉的耳垂,哑着声道:“你不抗拒我的……” 阮沁阳挣了挣,没力了就任由他抱着。 这个样子的阮晋崤让她感觉很陌生,阮晋崤对她一直都是退让的,她说不喜欢什么,那不喜欢的东西就不会出现在她眼前,她说不想他怎样,他一定会道歉保证再也不做。 从未像是现在这样霸道野蛮,那么强逼过她。 不过她也奇怪,都被强吻了,竟然没力就不动弹了,按着一般的逻辑,她不该是对阮晋崤拳打脚踢,拿着刀捍卫自己的贞操。 “你现在是想迫我与你欢。好?” 阮沁阳低眸扫了眼自己微开的领口,后悔说了这话,要是这话给阮晋崤提醒了怎么办。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了,阮沁阳肃着脸,语气冷硬:“我力气比不过你,也知你身份尊贵,若是你强上没人阻止的了你,所以你现在想要要了我?” “想要。” 妹妹简单直接的邀请让阮晋崤浑身紧绷,松开了手目光还是深深地凝视着她,手掌在她脸上拂过,阮晋崤低笑,“我想与沁阳欢。好。” 阮沁阳全身如同绷紧的弦,看着阮晋崤走出门,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吓出 了一头的汗。 阮晋崤太恐怖了,他刚刚的神态与语气,她本来以为他真的要对她做什么。 砚哥儿站在角落硬生生抠破了帐幔的纱,瞪着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怪不得二姐不理大哥,大哥竟然对二姐抱着这样的心思,他竟然引狼入室,让大哥亲了二姐! 第68章 阮沁阳在榻上坐了一会才缓过神,还记得屋里有个砚哥儿,去内屋看了他一趟。 见他闭着眼躺在床上睡觉松了口气。 她本来留砚哥儿下来是想着有孩子在,阮晋崤会有所顾忌,但明显是反作用,阮晋崤没有所顾忌,倒是她束手束脚的。 给砚哥儿掖了被衾,她也不晓得往哪去,干脆坐在床边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撘的给砚哥儿扇风。 阮晋崤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要。” 阮沁阳回想阮晋崤一句句回话,完全不明白他从哪来的那么厚的脸皮,她那些话分明是用来堵他,抱着怨说的,但到了他口中就变成了问句,他竟然重复一句句的答了。 还有他漆黑赤/裸的眼神,她从未见过他那么直勾勾露骨的眼神,以前她总觉得他的黑眸像是野兽瞧到了猎物,而那会儿眼神也像是瞧到了猎物,只不过是发。情期的野兽瞧到“猎物”。 那么一想也不知道当初她放在阮晋崤屋子的书,到底是让他唤醒对其他姑娘的想法,还是让他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阮沁阳敲了下脑袋,越想她怎么越觉得是她自己引火上身的。 刚刚她与阮晋崤的对话,重点是他的意思并不是知道身世后对她起的心思,而是不知道之前就惦记着她。 这种情况她该高兴自己魅力无边,还是恐惧阮晋崤的变/态。 阮沁阳现在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什么想法都有。她的打算是用阮晋崤感觉错了来堵他,在她的想法里他就是把亲情当做了爱情,等遇到真正喜欢有欲念的女人,就会明白对她的感情是不对劲的。 但哪想到他直接说对她满满的欲念,满的要溢出来。 “唉……” 阮沁阳忍不住叹气出声,那她对阮晋崤是什么感情。 以前她心里觉着她是阮晋崤的娘,在他压抑阴霾的时候把他带到了阳光底下,但按着她的性格来说,更像是为自己找了个玩伴,说是她包容阮晋崤,可阮晋崤也包容她不少。 要不然不会身边的这些丫头还有砚哥儿,都觉得这世上除了阮晋崤不会有人那么宠着她。 旁观者不会有一人觉得她当了阮晋崤的娘或者姐姐,只会觉得阮晋崤做好了长兄责任。 想想她那小私库,一半都是阮晋崤为她打下的“天下”,他不是那个时 候就想着存老婆本吧,阮沁阳思维发散,忍不住把阮晋崤往更变态的地方想,怕扰了砚哥儿休息,干脆出去写字静心。 阮沁阳走后,却不知砚哥儿睁开眼满脸泪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姐。 甫一瞧见大哥吻二姐他是震惊的,但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冒出来前几天做得梦,他梦见大哥和二姐生了一个同他长相相似的孩子。 当时醒来他就觉得这梦不应该,但是这会儿却想到了。 他原本该冲出去拦着大哥,但是大哥走之前看的他那一眼,他怎么都挪不动步子,没出息的又跑到了床上装睡。他没用护不住二姐,可要“伤害”二姐的是大哥。 砚哥儿捂住心口,觉得难受极了,大哥喜欢二姐怎么会喜欢到这个地步。 大哥喜欢二姐本就是世人难容,心中一定挣扎痛苦,若是他再插一刀,斥责他的不是,会不会让大哥不知如何自处。 可也不能任由大哥那么下去,学文最初学的最浅显的道理,就是伦理纲常不能乱……最重要的是二姐看着并不愿意,若是二姐愿意? 砚哥儿不敢再想,只知一定要阻了这事,让大哥迷途知返,不能越陷越深。 阮家姐弟俩都陷入了人生的大困难之中,而这宫里比他们更头疼的只有东太后的宫殿。 短短一段日子,东太后头发已经全白,梳的再整齐插了珠翠也掩不住苍老哀败。 宫殿中死气沉沉,大热的天没置冰,反而燃气了个小火炉,门窗紧闭整个屋子都透着股腐朽的气味。 “曜儿呢?” 东太后咳了两声,发黄的眸子扫过周围,竟然见不到一个亲近人。 赵曜不在,田皇后也不在,伺候东太后的是赵曜身边没上玉碟的妾,是田家旁支。 “殿下心中郁结,忧心太后娘娘身体,如今也重病难以起身,所以才没来太后娘娘这里伺候。”田氏小心地扶起东太后,“太后娘娘可要咳痰?” 东太后挥开了她:“曜儿怎会这般没出息,他一个男丁,哀家与皇后还有整个田家都要靠他,他竟然这般像是个缩头乌龟的躲了。” 东太后精神激动,咳了几声,吐了几口痰才平静下来。 “太后娘娘可别那么说殿下,他只是重病……” “哀家对他失望透顶。” 东太后重重拍了床榻,她豁这老命不要,也想保住他们,他 们倒好,一个怕了皇帝像个缩头乌龟躲着,一个去惹恼皇帝,在宫中哀哀哭泣。 “田家啊,田家……” 这田家都没变成天家,这些人就叫养坏了胃口,身上只见横肉,不见脑子。 “太后娘娘……” 田氏跪地双眸通红,清泪两行:“皇后娘娘被陛下泼墨架出了御书房,如今被囚禁在宫殿不能踏出宫中半步,这外头的人都说,我们田家要完了。” “说什么混账屁话!我们田家多少年的基业,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皇后娘娘哭晕过去好几次,唤了太医怎么看都不顶用……”田氏欲语还休,艰难地道,“他们都说皇后娘娘是存了死志,想用她的命换来陛下对田家的怜惜。” 东太后本来怒睁着眼,听到这些话,心头发凉。 这哪是皇后存了死志,这分明是暗示她该死了。 “她若是有话怎么不自己来说,还要透过你传信。”东太后抚着胸口躺在猩红福枕上,“这般的没胆量,就算哀家能救得了他们一次,难不成他们能逃过第一次。” “太后娘娘……” 田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皇后无用,曜儿无胆,田义无脑……”东太后细数了一遍,发现若是她这一走,她这些亲人下来陪她也是迟早的事情。 “也罢,也罢,至少哀家尽了做田家女的责。” 她这一生生了个儿子没养大就死了,几个女儿没空教养,就像是还未仔细看她们,就纷纷远嫁。 身边养了个岐王,也是个见风使舵,无利不起早的,她病了那么长的时日,也只是进宫来跟她哭了几场,别说帮田家,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怕皇上把他也给清算了。 如今想想,她以前瞧不起的明帝竟然成了最大的赢家,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真有什么九龙紫气护身。 早些年每次觉得能摁死他,他偏偏能想着活着的法,如今身边有个心爱女人生的儿子,连田家他也能弄垮了。 “拿笔墨纸砚来,哀家给陛下留封书信。” 她是他嫡母,嫡为尊,比起西太后他更该敬重她,田家是她的娘家人,若是她忧心田家,病逝宫中,他于情于理都不能赶尽杀绝。 “叫刘大人过来,说哀家病迷糊了,想让他替哀家监督女官,写封懿旨出来。” 田氏眼泪汪汪,应声去 办。 东太后的动静传到御书房,明帝看向下坐的阮晋崤:“崤儿如何看?” 明帝开口发现儿子并无回应,仔细瞧他,就发现他看着与平日无异,气势慑人,但双眼无神,似乎在走神发呆。 不过他回神的也快,明帝看了他几眼,他便抬眸与他对视,神情镇定淡然,仿佛跑神是明帝的错觉。 “可是与沁儿吵嘴,父皇还从未见过你在正事上这般不专注过。” 明帝语气有几分打趣,他从西太后那儿听到阮晋崤这会是“缠郎”阶段,一方面觉得这些小儿女的事不该管,另一方面又好奇他这个知道身世都冷静自若的儿子,在面对男女之情上是什么态度。 明帝扫过阮晋崤手上包着伤口:“可是太急进了,沁儿生了你的气。” “这伤是儿臣自己不小心伤的,与沁阳无关。” “父皇也是从你这般年纪过来,虽然父皇护你为眼珠子,但小儿女感情这回事,就算是沁儿所伤,父皇也不会怪她。” 别戳穿了想法,阮晋崤也不尴尬:“教父皇担心了。” 顿了顿,阮晋崤面对明帝好奇的目光,与他说了进度,“不算急进,如同行军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沁阳的性子柔软,儿臣得强硬的告诉她立场,快快的逼她做出选择。” 激起她的小脾气,总是能哄好,能让他们更亲近,但要不然时间久了,她冷静下来,把感情分门别类,就会把他推远。 她太满意如今生活的状态,给她冷静的机会,她只会想着保持现状,不想为他做出改变。 因为她知晓,他就是再强硬,也舍不得逼她,舍不得教她痛苦难熬。 道理他都想得通透,但却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想拿一条锁链锁在他跟沁阳之间,她一动他就能听到声响,他时时都能瞧见她,抚平心中的慌乱。 可在想铁链或许是不够的,要想在榻上那般把她拥入怀里,狠狠的吮吸她的甜蜜,他心中的那只野兽才能平静的进入牢笼,自愿被关押起来。 阮晋崤想事情神情没有过多的变化,可就是那点与平日不同的神色也让明帝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最初还想着你对沁儿是兄妹之情,不一定高兴父皇把沁儿赐婚给你,没想到沁儿就是你的心头宝,心肝肉,能让你这个冰石头能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明帝调侃了阮 晋崤一阵,说着都有些想宣阮沁阳过来,看看小儿女们的眉眼官司。 打破明帝恶趣味的是暗卫来报,皇后有动作了。 阮晋崤站起,朝明帝请命:“田皇后为一己之私不顾伦理,联合田家田义等人谋害太后,不敬不孝,儿臣请命前去静安宫救驾。” “准!” 第69章 东太后既把死当做她生命中唯一要办好的事,自然是细细斟酌,懿旨写了一半,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怎么看都不如意,直接把刘利给赶走了。 赶走了人,她想起了田皇后,叫了人去唤,静安宫的宫人与看守皇后的侍卫闹了一场,才把田皇后带出来。 人带出来了,但还没到静安宫,东太后又派了人叫田皇后回去。 这一来一回,田皇后提心吊胆,回到住处都还云里雾里,不明白都东太后是想如何。 难不成是知晓了她的想法想让她陪她一起死,若不是还有曜儿,她真想死了干脆,可还有曜儿她怎么舍不得去死。 剩曜儿孤零零的一个人,一定会被那贱妇生的贱种磋磨至死。 田皇后双手合十,祈求上苍,东太后一定得想得通透,她这生该享的富贵都享了,人也到了这把年纪,与其活着病恹恹的受罪,还不如死了干脆。 她要是不惧生死,也算是为了福荫子孙了。 “太后娘娘要不要再见见四殿下。”田氏立在东太后的跟前小心翼翼地道。她本以为她写了书信就是想通了,没想到她又要叫皇后,可这人没见又让人走了。 难不成是后悔了,不愿为田家牺牲? 东太后刮了刮茶杯浮沫,雨前龙井的香气袅袅上升,弥漫空气之中。 “不了,既然曜儿想躲着,哀家是他的亲祖母,再疼他那么一回。”东太后想到赵曜,心中叹气,总归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经不起风浪,只希望她这一走给他们赢些时间,给他们机会醒悟翻盘。 “好好伺候曜儿,他荣则你荣,他要是过不好,你也讨不到好。” 东太后目光慑人,田氏连连点头,这宫里虽有两个太后,但西太后的架势怎么都比不上东太后,这气势一看就知谁是嫡妻,只是可惜东太后没诞下嫡子。 见田氏唯唯诺诺的样子,东太后表情不善。若问她后悔什么,就是后悔没个孙儿找个强势岳家。 他们总想着要讨明帝的高兴,先是挑了章家的女儿,硬生生被章家耽搁了两年,又决定要阮沁阳。 阮沁阳他们选得巧,正好是明帝看好的孙媳妇,只是这孙媳他是为了阮晋崤这个孽种看的,不是他们家的曜儿。 气,实在是气。 明帝就像是跟卑贱的野草一样,怎么打压还是春风吹又生,冒到了现 在,阮晋崤看来真是他的亲种,与他一个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进入视野之后就弄不死了。 被这样的人磋磨死,她真是死不瞑目,也不想瞑目。 “罗嬷嬷去取哀家的紫花茶饼来。” 田氏:“臣妾替太后娘娘泡茶?” “不必了,哀家自己来。” 除了茶饼,东太后还让工人取了她最爱的那一套珐琅嵌红宝石茶具,坐在桌前斟水泡茶。 田氏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看入了迷。 东太后虽然病了许久,面容哀败,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 她抬手落手行云流水,带着指帽的手指微翘,就是做惯了泡茶的女官,动作也比不上她的优雅漂亮。 “想要喝一杯?” 察觉到田氏的眼神,东太后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 淡紫色的茶水在杯中荡漾,气味清香,色泽清透。 田氏却连忙摇头:“臣妾卑贱,喝不得这般好茶。” “哀家让你喝你就喝,有什么当不得的……” 东太后还未说完,田氏腿软跪了下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臣妾喝不得,喝不得。” “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在茶里面下了毒。” 田氏不敢说话,大跪在地连气都不敢大出一口,怕东太后惦记着她,非让她喝了那被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茶水。 东太后启唇轻轻抿:“多好的茶水你没福享……” 听到宫外杂乱的声响,东太后端杯一饮而尽,哼笑道:“外头是怎么回事?哀家的静安宫是杂毛畜生都能随便闯的?!” 静安宫侍卫不少,但却抵挡不了明帝身边的亲兵。 一刻不到便全面溃败。 阮晋崤进屋扫到已经干净的杯子,“太医,让太后娘娘服下解药。” 这几日阮晋崤都在宫中行走,但今日东太后才与他正面相见,见他穿了身洒金红袍,头带蟒冠,气势逼人,已经像是皇家子孙,东太后咬牙切齿:“哀家看谁敢上前,哀家不过喝了杯茶,怎么?想让哀家死,竟然要污蔑哀家服毒?” 阮晋崤不咸不淡地看着苍老的东太后,扬了扬唇,只是这笑没什么笑意,就像是礼貌性的尊重对手,露出了个略轻蔑的表情。 “太后娘娘别怕,臣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教你毒发身亡。” 太医与侍卫看了阮晋崤眼色,不管东太后的抗拒,挥开宫女上前。 东太后没料到阮晋崤那么大的胆子,浑浊的眼眸瞪圆:“你这畜生!” “太后已经神志不清,周太医还不快点灌药。” 东太后身边倒是有几个会武的嬷嬷,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推搡间,阮晋崤一脚踹开了差点压到茶具的宫人。 “这些都是皇后下毒谋害太后娘娘的证据,好生收着,不能毁了。” 听阮晋崤把白的说成黑的,东太后算是明白了,他过来根本不是找什么证据,这茶水有毒无毒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是找一个契机,要来把她和田皇后一网打尽。 东太后死闭嘴巴,瞪着阮晋崤,狠狠咬舌。 周太医拿着药碗无处下手,手微微颤抖,阮晋崤掰开了东太后已经渗血的嘴巴,把药汁灌了进去。 东太后呛的药水没喝几口,倒是双眼泛白,像是要没命了。 周太医见药水都吐到了阮晋崤的手上,看着心慌:“这这……这该怎么办。” “压出她喉咙两侧。” “是是是,下官压住。” 阮晋崤拿着药碗又往东太后嘴里灌了一碗,这会他喂得好,药水混着她嘴里的血水都进了喉咙,阮晋崤对上她疼得出泪光的眼睛,轻笑了声:“听闻当年天后也是如此这般对待我的母亲。” 东太后怨毒的神情一顿,想起了曾经那个贱婢,当初她是怎么说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他们田家人尝比她疼百万倍的苦楚。 她那时候听着就觉得好笑,一个没家世背景的贱婢,不求饶反倒想着报复,她跟田家云泥之别,就是留她一条贱命,她活一辈子也伤不了田家分毫。 而如今她所生的儿子就站在她的面前,带着宫里的侍卫、太医压着她的脖子,逼的她没有反抗之力的吞食药汁。 “给太后娘娘把脉。” 阮晋崤舍不得用妹妹的帕子擦这些污秽东西,挽着袖子就着屋里水慢条斯理的洗去了手上的药水。 见太医靠近,东太后挥手却觉得自个的手不听使唤,除此之外,她竟然感觉不到唇舌,嘴唇微张,低眸竟看到口水沿着唇边滑落。 “你……对哀家……做了……什么……?” 牙齿发软,舌头像是被拔去了一样不在口中,东太后心中涌上无尽 的慌乱,含糊不清地质问阮晋崤。 “臣喂太后的是救命的药,太后现在语不成句是因为□□在肚里残留太久,若是余毒不清,恐怕太后这辈子就要合不拢嘴。” 与东太后解释清楚,阮晋崤点了两人,给东太后的舌头上药,时刻打开她的唇看看,别喉咙管咯痰噎死了她。 太医把了脉,舒了口气:“太后中毒不深,我们来的刚好,只是没抠吐出来,才叫余毒残留在体内。不好幸好不会伤及性命,太后凤体无恙。” “哀家……根……根本没中……” 东太后听着太医胡说八道,眼珠子瞪得快脱框,她根本没中毒,体内又怎么会有残毒,明明是他们给她灌下的药有问题。 让她全身麻痹,说不了话,只能手指都没法子动弹。 “除了残毒,东太后的身体如何?” 东太后发髻散乱,鼻涕口水混在一起,但脸皮子泛红,倒是看着比进门时精神要好。 “太后娘娘前段日子是闷着了,凤体虽比不上西太后娘娘康健,但远没表面看着那么哀老,好好调养再活十年也没问题。” 知晓阮晋崤想听的是什么,周太医拱手道。 听到一个太医也能张口数落她,把她当做市井普通老太太不知尊卑的诊脉,东太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床榻上就像是展板上快没气的鱼,拼命的摆动身体想脱离麻痹的身体。 周太医连忙看她唇齿,确定她不会憋死就不再管她。 “既然闷,就把门窗全部打开。” 阮晋崤吩咐完,不再久留抬步去了皇后宫殿。 东太后死死盯着,却见田氏竟然跟在了阮晋崤的后面,怒的想锤床,手却无法握拳,想要咬舌却牙软无力。 田氏走到一半,听到阮晋崤的吩咐,没继续跟着而是回转福身朝东太后道:“皇后娘娘太过狠心,阮大人一定会为太后娘娘讨回公道,让皇后娘娘偿命,太后娘娘安心罢。” “你是田……田……田家……” 田氏笑了笑:“既入了四殿下的后院,妾哪里还是田家人,妾所思所考都要为了殿下才对。” 说着,田氏想起什么,“太后娘娘怕是不会明白这种想法,对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来说,就是嫁了人也还是想着娘家,才做下那么多的错事。” 东太后瞋目切齿,喉咙却彻底模糊发不出声音,周太医翻了 她的背,拍出了她口中的痰。 平日里东太后哪受过这种待遇,觉得后心疼痛,这般没尊严的任人摆布,恨不得晕死过去。 “太后娘娘别嫌臣手重,只是这般才对娘娘身体好,要是叫人吸痰,反而给娘娘身体养成了怠性,人身体越来越娇气,加上心情郁结,也就活不长了。” 东太后悲愤欲绝,她算明白了,她以为明帝和阮晋崤一直有所顾忌,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所以她才觉得田家还有机会,赵曜还有机会,她还能牵制住他们。 没想到他们只是等待一个机会,让她在得意洋洋的时候,让她在以为自己布置周全的时候,给她重重一击。 她清楚明帝的性格,明帝小心谨慎,因为早些年受的苦对田家与她还有一丝惧怕,这计划一定阮晋崤想的。 也可能是阮晋崤瞒着明帝一手谋划。 他用这种难堪的方式灭了她的尊严,告诉她所有的张牙舞爪在绝对能力之下半点用处都没有,让她感觉从云端坠到泥里的无力,来报他母亲的仇。 比起东太后,田皇后那边好处理多了。 阮晋崤没去之前,看守宫殿的侍卫已经闯了进去,捉住了烧香拜佛,祈求上苍保佑东太后快死的田皇后。 东太后不能死,但是田皇后却无碍,侍卫们手上不留情,阮晋崤到的时候,田皇后脸上被明帝用砚台划破的伤口裂开,双手双腿紧绑,嘴里堵着布条,眼神散乱,疯疯癫癫。 阮晋崤示意旁边人扯了她的嘴中的布,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怕吗?” 田皇后扬起头:“本宫是大明皇后,是后宫之主,轮不上你踩在我头上。” 阮晋崤挑唇,抬脚踩在了她头上。 周围明帝的亲卫纷纷呆愣在场,难以置信阮晋崤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羞辱田皇后。 第70章 “她毕竟是皇后!” 明帝瞧着阮晋崤,又不忍心对他说重话,站起又坐下,最后拍桌子道。 虽然他不爱田皇后,甚至有些恨她,但她毕竟是他的发妻,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比起他损伤颜面,他更怕阮晋崤这事传到人尽皆知。 用脚去踩皇后的脸,明帝乍听就觉着难以置信,根本没想到按着阮晋崤的性子会做那么出格的事。 偏偏他就是做了,而且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连善后都没有,要他急匆匆的为他善后。 “这事你做得太蠢,周围都是亲卫又如何,田氏是皇后,朕以后就是废了她,你也不能当众侮辱她,你这一脚有半脚是踩在朕的脸上。” 阮晋崤单膝跪下,姿态恭敬,但不言不语,明显不打算认错。 “朕说了这些,你难不成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儿臣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 “你知不知道算起来皇后是你嫡母,嫡为尊。” 看阮晋崤立得笔直的背,明帝表情无奈,自从先认时儿子平静以待,他就知道以后他想用父亲的态度管教他会十分艰难。 他越是能轻松认他,就代表着他对这份关系的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无所谓叫他父皇,在他心中不是把他摆在了父亲的位置,只是给他换个称呼。 而造成这些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他没把他养在跟前。 若说阮晋崤心中没感情,他对阮沁阳是热烈的,只是他这个父皇出现的太晚,才没得到他打心底的承认。 “这事你做得不对,你若是不认错,别怪朕罚你。” “儿臣愿意领罚。” 明帝在原地走了两圈:“领罚但是不服是不是?!朕难不成真想为了田皇后罚你,朕是气你有什么心思不与朕说,朕要罚你你为何不辩解,朕是你的父皇,你是朕的骨血,这世上朕与你最亲近。” 阮晋崤低垂的眼眸赤黑,有些听不惯明帝的话。 他怎么可能跟他最亲近。 明帝久久等不到阮晋崤的声音,心中叹息,明明之前两人对他的感情还有说有笑,此时却是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就算朕欠你,朕也是你父亲,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无力说完,明帝摆了摆手:“去领十板子,禁足三日。” 阮晋崤跪地谢恩,出去领罚的动作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明帝气不匀,坐在龙椅上抚心口,心中又是不忍,但又不知拿阮晋崤怎么办,这般的倔强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领了板子!” 西太后皱眉扔了手上佛珠,站起也不整衣裳,急匆匆的往明帝宫殿走,“怎么能打孩子!差事是他叫崤儿去做的,做完了田皇后倒是没事关在牢里,却罚了崤儿。” “太后娘娘别急,大殿下这事做得有些过了,陛下才会罚他。” “过了?” 西太后抿唇,“不就是踩了皇后一脚,皇后做得那些事情,崤儿这样怎么会过了,让哀家看来做得好,换做是哀家,哀家也想踩那毒妇一脚。” 这些年来田皇后残害了多少皇家子嗣,对她也没半分尊重,只知道静安宫她那姑母东太后,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 这样的媳妇,她早就想狠狠踩她两脚,让她清醒清醒。 “可毕竟那是皇后,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苏嬷嬷劝道,其实踩人不是不可,等到了阴暗处,让宫人们怎么偷着动手都可以,但是阮晋崤这般毫不顾忌,亲自动手,任谁看都觉得心胸狭窄不够大气。 “就是得当着所有人的面煞了她的威风。” 听着西太后来访,明帝就知她是因为什么而来,瞧着亲母说话铿锵有力,明帝一声叹。 两宫太后,东太后是底子好,但每日都是卧病在床,病恹恹的像是在宫中没过好日子;而他这亲母,反倒是底子不成,但平日里表现的中气十足,就是有头疼脑热也不耐烦躺在床上静养,说人躺着躺着就躺死了。 知道亲母气不得,明帝扶着西太后坐下:“这事儿臣有盘算。” 听了这话,西太后本来坐下了,又站了起来:“陛下哪里是有盘算,为了田氏来惩罚崤儿,这哪里像是有盘算。” 西太后叹气道:“崤儿命苦,没在哀家跟前长大,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哀家就能察觉崤儿不是个做事没谱的人,哀家相信陛下你也知晓,崤儿不是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人。” 明帝点头,他就是知道阮晋崤的性子,才觉得失望,不知道他这是被他看中忘了形,担心他品性变坏,又气他跟自己生疏,辩也不辩解。 “儿臣若是想狠罚他,怎会就十板子,再者那些宫人不敢狠打。” 西太后闻言剜了明帝一眼:“一板 子都不该打,你怎么就能知晓,崤儿这般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他母亲的死因。” 明帝一怔:“他怎么会晓得?” “又不是没发生过的事,事情若是发生过,自然会留下痕迹,留下了痕迹崤儿知道也不奇怪。” 西太后看着呆愣的儿子,心中不忍,她知晓在儿子心中清雅的位置特殊,别看他现在宠爱贵妃,但那种感情是不同的。 在她儿子心中,恐怕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哪怕再美再勾人,为他诞下再多子嗣,都不会越过清雅了。 “可他不该知道。” “他是清雅拼死生下的孩子,知道亲母是被谁糟践的有什么奇怪,再者就算他不知,你把他送到阮家,到了这时候才相认,人要是不傻就能猜到当初的曲折。” 西太后顿了顿,放软了声音,“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罚孩子,你知道你不是没谱的,你罚他一定是有原因,但崤儿的性子哀家看得出,他是只吃软不吃硬,哀家怕你把他推远了。” 罚了阮晋崤,明帝心里始终是闷着,这会儿被母亲给点醒了。 “母后,儿臣也不瞒你,这江山儿臣是打算传给崤儿的,也就是这般,才忍不住对他诸多挑剔,怕他的性子难当大任,带兵打仗,直来直往狠厉些无碍,但是治国安天下,儿臣怕他成了暴君。” 这才是明帝最担忧的。 “他到京城之后,难不成殿下交给他做得事,他有哪桩没做好?”西太后问。 “崤儿做得都很好,但手段都太过……”除了皇后的事,东太后那儿他使的手段根本就没提前跟他说过。 他们本来说好,若是东太后出死招,拦了握住她把柄,连同她与皇后一起对付。 可阮晋崤却提早备好了麻药,收买了东太后身边的人,羞辱了东太后,后头再给茶具上加上□□,用手段坐实了这件事情。 事情的完成程度比预先的好,但这手段和计划,却比他想的要激烈。 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许多事都是这般,阮晋崤就像是个聪明又残忍的猎手,能给他出乎意料的“猎物”,但其中手段却让他忍不住愣神。 “手段激烈那也是因为陛下你心狠,人好好的你往沙场上送,让他在沙场上建功立业,陛下你对自己的亲骨肉狠心成这样,怎么又嫌他手段激烈了。” 明帝总说阮晋崤模样像清雅,但是她看来更像是她这个儿子。 “你们父子俩性情差不多,只是你压抑的久了,你讨厌他就是讨厌自己!” 西太后下了定论,不愿再跟儿子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聊得再明白,碰到结又会回到原位。“哀家都还活着,你难不成要先走了,年岁长着呢,适不适合为帝以后再说,你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子……一码归一码,皇后的事是你让他做得差事,陛下就不该打他。” “母后说得是,儿臣这就解了他的禁足,与他好好说说。”若是他是因为清雅踩皇后,他说什么都不该打他。 “算了,你这慈父心晚点再来,前脚做错,后脚抱歉,能有什么用,还是得能安慰崤儿的人去才行。” “母后的意思是?” 西太后站起来锤了锤腰:“可怜哀家这把老骨头,说通了陛下,还要再去为孙儿奔波。” 阮晋崤这时哪会想见到明帝这张老脸,只会想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心疼自己。 阮晋崤的心上人此时打了个喷嚏,瞧着偷偷摸摸看了她好几眼的砚哥儿:“怎么了?难不成突然迷上了二姐?” 阮沁阳横眼,眼波悠悠,不是刻意,也自然流露出教人移不开视线的娇媚。 砚哥儿连连摇头,视线回到他摆的棋上。 他心乱时喜欢下棋静心,但是今天这棋他下得一团乱,黑白两色棋子交错各占半边河山,幸好二姐不怎么爱对弈,要不然看懂他这棋局,就知道他已经乱摆许多颗了。 “这是怎么了?就嫌弃起二姐了?” 阮沁阳看砚哥儿低头把棋子清到棋篓,总觉得他态度怪怪的。 “不是嫌弃,只是在思考棋局。” “真的?” 砚哥儿还没回,海棠端着点心进屋,把点心一碟碟摆好,见着主子不动:“今天是姑娘最近最爱的蝴蝶酥,姑娘这几日饭用的比平日少,点心就多用点吧。” 听到二姐吃得比平日少,砚哥儿动作一顿。 “没胃口。” 阮沁阳说完,见砚哥儿低着头没说话,心中哼了声,这小子果真有问题。 “今日阮晋崤没来门口堵着?”阮沁阳启唇朝海棠问道。 海棠摇头:“今日没来,大爷就是办差,现在也到了空闲时辰了,不知道怎么就没出现。” 静安宫和田皇后的事都瞒的紧,阮沁阳老老实实住在安宁宫,权当自己是个借 住客,不去打听主人家的事,所以她这儿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哦。” “二姐难不成想见到大哥吗?”砚哥儿扬起了头盯着二姐。 阮沁阳挥退了海棠,挑眉:“不可以吗?” “二姐……” 砚哥儿葡萄似的大眼闪过挣扎,难不成二姐心中也是有大哥的,要真是这样该怎么办。 “二姐跟大哥置气,不是已经不想搭理大哥了。” “一家人哪有置气一辈子的。”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可是大哥他,大哥他……”砚哥儿小胸膛起伏不定,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阮沁阳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定是那日阮晋崤强吻她,砚哥儿看见了。想到他之后竟然还装睡,阮沁阳眯了眯眼,这不老实的。 “大哥怎么了?难不成你觉得他有不好的地方,觉得我该再也不理他。” “不!”砚哥儿下意识地道,大哥多喜欢二姐他是知道的,若是二姐不理会他,大哥一定会生不如死。 就拿今日来说,大哥不在外头守着,他不觉得是大哥想通了,反而担心是大哥出了什么事,才没来二街这里。 “好了,我知晓你是什么想法……” “二姐,我……二姐,要不然我们去塞外,远离京城,我跟二姐远远的走了,大哥说不定不会来找我们。”就算找了别人也不知道那是他们的大哥。 砚哥儿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对,但是他不想让二姐痛苦,也不想让大哥痛苦。 阮沁阳看着他捂着脑门,像是头快要炸掉的样子,点了点他的脑袋。 “小小年纪,尽担心这些乱七八糟,就是偷听也不从头开始听,瞎猜个什么。” 阮沁阳说完,见砚哥儿担忧地看向她的唇,尴尬地捂住了嘴,心中暗骂阮晋崤变。态。 他吻她那段砚哥儿一定是看到了。 还有他之后说得那些算是什么话啊,也不知道给砚哥儿幼小的心里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越是心里尴尬,越要在孩子面前装镇定,阮沁阳揉了揉砚哥儿肉呼呼的下颌:“你真觉得阮晋崤跟你长得像啊,他根本不是阮家人。” 砚哥儿眼眶含泪,眼泪像是珠子般往下落:“我知道二姐是哄我,可是砚儿不小了,有些事虽然世人不赞同,但砚儿是一定站在二姐和大哥这边的。” 阮沁阳瞧他的蠢样,捏了捏他的鼻子,本想是欺负他,没想到竟然捏出了两管鼻水,砚哥儿委委屈屈的还吸不回去。 “……算了,你继续胡思乱想好了。” 他非觉得阮晋崤是阮家人就算了,凭什么觉着她就同意跟他是一对了,还要去塞外没人认识的地方,让她跟阮晋崤给他生外甥还是生侄子? 第71章 对待砚哥儿简单,但是对待西太后,阮沁阳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屋中檀香幽幽,阮沁阳见西太后靠在榻上,头上戴着玛瑙抹额,快步上前:“苏嬷嬷说娘娘身体不适,可叫太医看过了?” 西太后“哎哟”了声:“哀家是老毛病了,受了气就这样,太医瞧也瞧不好。” 见西太后扶腰,阮沁阳眉头轻蹙:“娘娘可是腰疼的厉害,若是不介意沁阳帮你捏捏?” 西太后点头,阮沁阳手搭上去轻轻捏了起来。 开始几下有点摸不准力度,后面就跟着她的反应调试了,按得极为舒服,竟然比她身边那些专门替她推拿的婢女还要手巧。 “哀家记得你祖母早逝,你是怎么学的这一手手巧?” 西太后牵起了阮沁阳的手,举在眼前看看,摸着柔若无骨,而放在眼前更是皮肉细腻,指甲壳颜色透粉,健健康康,不见茧子皮屑裂口这才放心。 “在家中可过得好,没受累伺候长辈吧?” 西太后总想着阮沁阳本事厉害,倒是忘了她上无亲祖母祖父,母亲又早逝,虽说父亲疼爱,但男人每日都要忙外面的事,哪管得好内宅的事。 “太后娘娘你误会了……” 阮沁阳冁然而笑,眉眼生动,“不过太后娘娘能那么关心沁阳,沁阳真是乐的不知该说什么。” 西太后拍了拍阮沁阳的手,但眼睛还是盯着她瞧,等着她说为什么会按穴位。 阮沁阳被她瞧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露那么一招了。她会按摩这件事想起来跟阮晋崤有关,当年他开始练武,她看他每日累的抬不起胳膊,就特别跟府中的老嬷嬷学了推拿,学会了好给阮晋崤放松肌肉。 西太后不知道原因不罢休,阮沁阳就照实说了:“我跟大哥兄妹感情好,不过我们家人都差不多,我为了砚哥儿也学了如何做小食。” 阮沁阳眉宇间颇有长姐如母的架势。 虽然她极力的想把她和阮晋崤的关系撇到兄妹亲情上,但西太后听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笑容满面:“哀家以前觉得沁阳娇气,后头又发现沁阳会的东西不少,还都是些寻常闺秀不会,不愿意学的,更巧的是沁阳会这些东西似乎都是为了崤儿学的。” 这话是不是太暧昧了。 阮沁阳正想反驳,西太后面色肃然:“哀家不知怎么与你开 口,现在想想你跟崤儿的关系,哀家又何必估计那么多。” “太后娘娘?” “哀家这气的躺在榻上为的是崤儿的事。” 阮沁阳一怔,联想到阮晋崤今日没来堵门口,难不成他还真出了什么事。 “他被陛下罚了板子又禁了足……” 西太后把阮晋崤收拾静安宫那位还有田皇后的事说了:“崤儿是哀家孙儿的事,沁阳你那么聪慧应该早知道了,哀家把你当自家孙女,不爱跟你绕那些弯子。” 西太后顿了顿,“崤儿那孩子犟得很,不肯跟陛下服个软,但哀家也能明白他的心思,当年他母亲去的惨,皇后做了不少恶事,知道零星半点,就能让人恨不得把皇后给拆了,若是崤儿全都知道,也不知道该痛苦成什么样子。” 踩了皇后的脸。 皇后阮沁阳是见过的,与赵曜长得相似,一双迷人眼,肌肤保养的极好,虽不如贵妃貌美,但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仿佛鼻孔里出的气都是高高在上。 阮晋崤竟然一脚踩在了她的脸上。 这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阮沁阳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有些想笑,但当着西太后的面又不敢笑出来。 阮沁阳跪坐在榻边的猩红如意纹团垫上,恭顺的低着头半晌,再抬头眼眸略黯:“其实沁阳早有话想与太后娘娘禀报,只是不知道如何说才脱了几日,今日恰好,还请太后娘娘恕沁阳无礼,不领太后娘娘的好意。” 她开口不论皇后和阮晋崤的事,直接就让她恕罪,西太后眉头微蹙,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 “当日歹人闯进了书院,沁阳慌得六神无主,所以才跟砚哥儿进宫叨唠太后娘娘,这一住就快一个月,如今沁阳的爹爹就在京城,也该出宫去了。” 闻言,西太后眉头皱的更深。 本以为这对小儿女干柴烈火,已经快要点燃了,难不成是她家崤儿一厢情愿。 “可是在宫中住的不舒坦?” “宫中很好,太后娘娘更好,沁阳说出宫,砚哥儿恐怕就要哭鼻子舍不得太后娘娘,只是……我们敬爱太后娘娘,同样也思念父亲,沁阳有些想家了。” 阮沁阳低眸,西太后看着她颤动的睫毛,有种老太太欺负小姑娘的感觉。 “你先回屋,哀家想想。” 阮沁阳应声退了 出去,人走了,西太后招来苏嬷嬷:“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苏嬷嬷不好说,沉思片刻,面对西太后期待的眼神,答道:“该是小姑娘害羞了?” “有些像,但有些不像。”西太后就不明白了,“这青梅竹马的,不该是一点就燃,崤儿那儿哀家看的明白,是只瞧得见沁阳,但丫头这儿哀家始终看不明白。” “姑娘的心本来就难琢磨,不过……”苏嬷嬷一笑,“老奴怎么想,县主都不会狠心忍下挨了板子大殿下不管。” 西太后想想也是,再者总不能扣着人不许人走,与皇帝那儿知会了声,允了阮侯爷来宫里接儿女。 要论心情复杂,阮侯爷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之前劝女儿考虑,已经鼓着一口气认为女儿不同意,他就要豁出半条命抗旨了,哪里想到女儿就那么进宫了。 既然进了宫,他就想着要要接受阮晋崤这个女婿。 没想到现在又把女儿接出宫。 阮沁阳看着表情复杂的阮侯爷:“爹爹这是怎么了,我与砚哥儿回家,爹爹难不成嫌弃我们吃的多。” 砚哥儿才跟西太后告别,眼眶略红,闻言看向父亲,他努力装作成熟的模样,但怎么看那小肥脸都是可怜巴巴。 阮侯爷叹气:“要是嫌弃你们,哪里还会来接你们。” “爹是想过真忍下我们?”砚哥儿不求甚解。 阮沁阳扫了眼捂唇偷笑的女儿,抱了儿子:“爹爹前段时间事忙,你受了罪,爹爹也只是匆匆见了你一面就让你进了宫,砚哥儿可怨爹爹?” “爹爹是正事,砚儿不怨。” 经过书院的事,阮侯爷看得出儿子比起以前要孩子气许多,看来是被吓得不轻。他以前总想着,砚哥儿是独子,得严格要求,可见了阮晋崤与明帝的相处,儿子虽然不能娇养,但也得多费点心。 “回家了也好,这段时间虽不空闲,但住在一块,总能抽出空陪陪你们。” 上了马车没走多久,砚哥儿就发现这不是回将军府的路,不明白地看向父亲:“我们要回镇江吗?” “不,我们回我住的别院。” “为什么不去将军……”砚哥儿声音减弱,看着父亲,眼睛瞪圆,难不成父亲已经知道大哥的心思了。 “怎么回事?”阮侯爷这声是问女儿。 阮沁阳抱着软枕,懒 洋洋地掀着车帘赏熙熙攘攘的街景,闻言挑眉:“人嫌阮家人长得不够威武好看,非觉着自己跟大殿下像呢,说不像就说我骗他,哭得眼泪鼻涕一齐出来。” 阮侯爷:“……” 砚哥儿眼神懵懂:喵? 别院比起将军府要小上许多,连奴仆也少,倒是侍卫挺多。 “都是陛下指派,保护我们的安全。” 阮沁阳:“陛下圣明。” 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随便让海棠她们收拾了下,阮沁阳就躺在了床上,至于砚哥儿则被阮老爹带去思想教育了。 “这床太窄了,而且也硬了点。” 见主子换了寝衣上床,却迟迟不闭眼而是靠着枕头不知道想什么,海棠以为她是睡不惯,忍不住说道,“这儿离将军府不远,要不然派人去将军府带几个丫头过来,还有把姑娘用惯的东西取过来?” 之前进宫不好带太多东西,幸好西太后体贴,东西都备的好好的,但是换到这儿,侯爷可不擅长处理这些内宅的事,只管饭菜好不好吃,不会饿着她们家姑娘,其他都不懂得。 “不必了。” 阮沁阳翻了个身,海棠不说她不觉得,这会还真闻到这床有股不新鲜的木头味。 好木头是越陈越香,就像是她之前睡惯了那张架子床,而一般木头旧了就有一股陈旧的味道,像是融入了砂石泥土,躺着都觉得把身上躺臭了。 阮沁阳暗骂了自己娇气,从床上起来去了榻上躺着。 海棠看主子那么翻来覆去的,忍不住跟青葵小声叨念:“姑娘明明不舒服,怎么不准我们去将军府拿东西,真是奇怪。” 青葵是知道怎么一回事的,不敢开口,只能用对海棠从未用过的殷切眼神看着她:“若是不忍心让姑娘不舒坦,你就多劝劝她。” 海棠不明白地盯着青葵:“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不过得了“聪明伙伴”的鼓励,海棠又进了屋子:“姑娘熏惯的合香恰好用完了,那些香都是特制的,在街上也寻不着,但将军府还留了不少。” 阮沁阳斜眼看她,真不晓得她是不是收了阮晋崤的好处,来她这里装傻充楞。 她脑子里本都在想西太后说得那些话,她又一直来跟她说好东西在将军府,让她下令去拿东西。 怎么拿?让人一箱子一箱子的抬出来,连着床和家具,不知道的还以为 是那家夫人和离带东西回娘家。 阮晋崤被罚禁足,一定就在将军府养着他的伤。 阮晋崤疼得在床上翻不了身,然后看着她派人去要回自己的丫头跟东西? 光是想想,阮晋崤的神态就浮现在她脑海。阮晋崤明明是个强硬人,连东太后和皇后都能踩在脚底,但不知道她脑海里怎么就储存了那么多他脆弱的神态。 “我哪有那么娇气,不用香就是了。” 阮沁阳看向蒙了玉皮纸的雕花窗棂:“把窗打开,日光晒出的味道最新鲜最好。” 海棠依言打开窗,外头电闪雷鸣,是倾盆大雨的前兆,窗户一开外头泥土的腥味就涌进了屋子。 味道不算太臭,只是阮沁阳的脸臭了。 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暗成了这样。 “殿下身上有伤,还是回屋歇息吧。” 弓藏愁着眉,主子的身份高了几倍,但是他苦命的差事依然不变。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青雷在乌云中穿梭闪动,但是他的主子就坐在正对二门的地方,背靠壁影,一看就知道在等些什么。 而主子这等待,他一想就觉着就是暴风疾雨都会坐在雨下等。 “姑娘已经出了宫,要不然奴才去请姑娘过来?” 阮晋崤冷眸扫过弓藏,弓藏觉着这眼神算淡不算太拒绝,刚想着有戏,就见主子启唇:“闭嘴。” 弓藏苦着脸,不止是老天爷要下雨,他这脸上也要下雨了。 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是等人却不让被等的人知晓,二姑娘又不是有千里眼,知道主子宛如一尊望妇石立在这儿。 想到主子背上的伤,弓藏真的要落泪了,要是伤口沾了水伤情变得严重,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可要是他把主子硬拖回屋子,现在他脖子上的脑袋就能分家。 苍天啊,大地了,求求神明了,就不能只打雷不下雨吗? 就让主子吹吹冷风就行了,千万别落雨滴子下来。 心中不断祈求菩萨,但见着天边的云已经变成赤黑浓墨,弓藏吩咐侍卫拿了不少把伞,等会雨下下来,就是拼上半条命不要,也得让主子打上伞。 仿佛感觉到弓藏悲戚的心情,老天想教他更伤心难过,仿佛一瞬间豆子大的雨点瞬间就落了下来。 噼里啪啦,砸屋檐地面, 弓藏颤抖着手为主子打着伞。 “滚。” 迎着主子充满煞气嗜血的目光,弓藏觉得死亡也不过如此,颤巍巍地道:“这风那么大,伞挡不了多少雨……” 所以主子你就将就打着吧。 “我说滚。” 阮晋崤捏住伞架直接扔了在地,看向其他想上前的侍卫。 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为阮晋崤撑伞。 雨珠子渐渐变大,犹如一个个圆润的小石子,能听到砸在皮肉清脆的响声,阮晋崤低眸翘了翘唇,感觉着水慢慢渗透全身,甚至能融入他的骨血。 倏然,水流的触感乍停。 阮晋崤还未抬头,眼里就布满了笑意:“沁阳。” 阮沁阳举着伞本来一肚子话想说,对上阮晋崤欣喜雀跃的眸子,思维一顿,忘了本来要说得话。 “沁阳。” 阮晋崤伸手握住了她握伞的手,沾满雨水的手,既湿又冰,还带着点粘,粘腻的感觉在不断扩大,就像要生生把什么黏住一样。 “西太后与我说了很长一番话,我知道她那番话是想让我来看你,我只是侯府姑娘,开罪不起天家所以我来了。” 阮沁阳淡淡道,“还有别院的床太硬了,我睡不惯。” “沁阳。” 阮晋崤知道自己满身是水,不抱妹妹,只是压着手把伞往她方向推了推,“我无碍。” 因为这句“我无碍”,阮沁阳心中升起了一丝火气,拧眉看向他:“看来这雨水可能是仙露,不会让你身上的伤加重,还能让你‘无碍’。” 阮沁阳话里的火气并没有让阮晋崤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唇角依然带笑,只是手掌略微用力把两人相握的伞扔在了一边,踉跄地把妹妹拥入怀中。 这下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感直接接触全身。 脸被雨珠砸上,全身被雨水打湿,阮沁阳神态都还是愣的,阮晋崤竟然让她淋雨了? 这是什么混账哥哥! “沁阳,我很高兴。” 高兴你个头。 第72章 “沁儿呢?” 阮侯爷教训了儿子,扔了张镜子给他,让他好生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就出了房屋。 本来想寻女儿说说话,到了地方却扑了一个空。 “姑娘带着海棠她们驾车出去了,老奴隐约听着海棠说姑娘睡不惯家中的床,回将军府那东西去了。” “你说去哪拿床去了?” 阮侯爷抬高了音量,还没听清楚话呢,头就开始晕了。 老妈妈见儒雅的主子突然表情吓人,仔细回想了遍,小心地道:“老奴没听错的话,海棠说是没熏香了,提了床不舒服姑娘还不高兴来着,但姑娘的确是去将军府了。” 阮侯爷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就那么冒雨去了?”阮侯爷指着窗外的大雨,水珠溅的厉害直接湿了他的手。 “上车的时候雨好像还没落下来,老奴也劝了姑娘说别这会儿出门,这天一看就是要下大雨的,可是劝不住姑娘……” 阮侯爷甩了甩沾湿的衣袖,捂住了头,怎么觉得儿子女儿没一个省心的。 他这个女儿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难不成让他去宫中接她,只是觉得不方便去看阮晋崤,这才出宫多久一会,天还下着大雨竟然就往阮晋崤那儿跑了。 缓缓等到明天也成啊。 女大不中留,还没嫁出去,就像是泼出去的水。 ——阮侯爷见女儿空房,窗外落雨有感。 不过就这样,他儿子心里还想着阮晋崤是他的大哥,那小脑瓜子到底都装的是什么,也不怕乱了常伦。 寻不到女儿,阮侯爷只能回转,再去找儿子的麻烦。 话回将军府这头。 傻丫头大概说得就是海棠她们,阮晋崤把伞掀了,她们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如何,竟然没一个上前给他们撑伞的。 阮沁阳淋的视线模糊,雨声太大,觉得开了口声音也掩盖在雨中,只能咬牙切齿地从阮晋崤耳边道:“你再让我淋丁点雨,我不管你是不是皇子,我都得杀了你。” 这句威胁没吓着阮晋崤,反而引来他的低笑。 阮晋崤唤了旁边的下人给她撑伞,而他抬手把她抱到了住处才放下。 一身湿淋淋的进了门,阮沁阳想到关门时,阮晋崤略显灿烂的 笑,忍不住磨牙,他不会以为她这是答应了他什么吧。 “小厨房已经架起水了,姑娘快换衣裳,等会泡个热水澡,夏天着凉最难受了。” 青葵到处跑着拿东西,这段时间她们虽不在将军府,但诗薇每天叫人打扫收拾,就防范着主子突然回家。 被褥椅凳一点灰都没有。 阮沁阳脱了衣裳直接钻进了被衾里,冷倒是不冷,就觉得头发都是水,一团顶在头上不舒坦。 诗薇上前解了阮沁阳的头发,拿了帕子替她擦拭:“都说雨水是仙人赐的琼浆玉液,县主淋了些不用害怕。” “大风呼啸,飞沙走石,这雨又是闷了许多天才下下来的,我现在都觉得自个身上有股泥味……” 阮沁阳抱怨到一半就停了,怎么说都是她自作自受,明明在别院好好的,床与香都能忍,但瞧着阴沉沉的天,不知怎么西太后说得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回神她已经叫下人备下了到将军府的马车。 她在车中见雨落下来,本来是回转更快,但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阮晋崤会不会在淋雨,然后一来一看还真在淋雨。 她这神奇的直觉自己都佩服自己。 “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弓藏小哥都跪下了,大人也不走。”桑娥看了外头,朝阮沁阳道。 “大爷是怎么想的,淋了那么久的雨,不回屋子换衣服,在姑娘的门口等什么?难不成想跟姑娘一个屋子换衣裳?” 海棠说完,就被连瞪了几眼,海棠觉着委屈,回头就见主子看她的眼神也不善。 “小厨房的水一定会先紧着姑娘这儿,奴婢这是小气了。”想着大爷回屋缺水,所以守在姑娘门前。 阮沁阳要被海棠的脑回路震惊了,淋了雨的是她,倒像是她脑子进水了。 “总不能让大爷一直在外面站着,姑娘你看怎么办?”青葵想着姑娘既然都冒着雨来了,一定不会放着大爷不管。 “我们是来抬床的,等会雨停了,把床抬走就是了,睡在屋外等着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阮沁阳说完朝丫头们摆了摆手,不准她们再说话。 来得时候她没想那么多,但是一碰到面,阮晋崤又是笑又是抱,她就回想起了在宫里他把她压在榻上亲的事。 阮晋崤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心,觉得她对他狠不下心,一次次踩着她的地线擦边试探。 西太后说 他挨了板子,那一定是挨了的,但是他能淋雨能走,估计伤得也不厉害。 阮沁阳回想他刚刚的模样,唇色苍白,但黑眸亮的惊人,看着还算精神。 “水呢?”阮沁阳忽然抬头,“怎么还不送来。” “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去催催,要不然先给姑娘升几个火盆?” “大夏天要什么火盆……升几个架在外头,阮晋崤重病我们担不起责。” 片刻,阮晋崤站得地方除了水迹又多了一圈火盆,陪着乌黑的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使什么巫蛊咒语。 弓藏脸上水被热气烘干,脸上干巴巴的表情更苦了。 “殿下,姑娘都来了,可见是舍不得你,就那么一会儿总不可能冒雨又走了,就算是要走,奴才也会吩咐侍卫把门堵得死死的,殿下还是先去换身干衣裳吧。” 弓藏实在没想到阮沁阳会冒着雨来将军府,但人都来了,现在他主子的行为就让他十分以及特别的看不明白,湿淋淋的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期待着姑娘叫他进闺房。 看着厨房往屋里送水了,趁着门口打开的功夫,弓藏大声道:“爷还是走吧,这淋了雨身上寒气重,又用了火炭熏,这一冷一热加上你身上又有外伤,站直都面前,这般会生大病的!爷,小的求求你了,自己的身体为重啊……” 虽然觉着阮沁阳不会让自家主子进屋,但弓藏还是竭力呐喊,为了自家主子拼尽最后一分力气。 “闭嘴。”阮晋崤睨眸,“你今天的话太多,我再多听到一个字,你领了身契,去换一个更合适的差事。” 弓藏的嗓音戛然而止,面对着主子的眼神瑟瑟发抖,他这都是为了谁,竟然两边都不讨好。 声音传到内室,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诗薇干笑:“平日不觉得弓藏小哥的嗓门有那么大。” 阮沁阳本来是想让丫头给外头的人端杯润喉茶,听到阮晋崤的话,开口要说得话一顿,就那么被堵在了喉咙口,只得轻哼了声。 之后,阮沁阳就像是忘了外头还有人,试了水温调了花露才进浴桶。 屋里的人也不敢劝,海棠不断向青葵使眼色,使的眼睛都抽筋了,也不见青葵说话。 青葵心想,你这个傻丫头平时没脑子什么都敢说,这时候都感觉到有问题不敢开口,却想着推着我上前,想的倒是美。 “姑娘要穿哪身衣裳?” 桑娥取了几身寝衣,阮沁阳扫了眼,并未点她手上拿的:“拿那件烟红妆花纱……还有那件石蕊染花鸟的锦衣。” 桑娥应声去拿,那么细致的衣裳她还找不到,得让专门管理衣裳的丫头找。 衣服拿出来,好倒是好看极了,只是桑娥看不懂这搭配,若是寝衣纱太薄加一件又麻烦,但要是穿出去这衣服又太没形,不大合适。 不过等到阮沁阳穿上,桑娥就不想那么多了,这衣裳穿在身上实在好看,布料又轻又软透着仙气。 到了阮沁阳她就发现,阮沁阳有许多衣裳的颜色都是不常见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给布染出那么仙气飘飘的颜色。 用洒金缎子束了发,阮沁阳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拿了帕子打开了房门。 帕子朝外头眼睛长在她门上的阮晋崤一扔,看向旁边的弓藏:“干净的衣裳来过来了没有?” 弓藏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小的这就去拿。” 阮晋崤拿着棉帕,走进了阮沁阳的屋里,她也没拦,只是看着他湿乎乎的鞋子踩在了她的地毯上有些心疼。 “把鞋子脱了。” 阮晋崤依言脱鞋。 鞋子看起来脏,但是里面的脚还算是干净,阮沁阳扫了眼就移开了视线:“我用过的水还没倒,你要是不嫌就将就用。” 阮沁阳看了眼不怎么冒热气的水,她似乎在房里弄得有些久了,水不知道凉了没。” “好。” 阮晋崤看也没看水,只看沁阳,抬手解了腰带。 阮沁阳没走开,看着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明明动作挺灵活的,她怎么觉得画面像是慢动作。 麦色的胸膛裸露,阮沁阳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不少男明星硬照,那些照片经过不少道的ps工序,可相比起来,阮晋崤这身材依然是上品。 分明的肌肉线条,精瘦的腰腹,不像是壮硕的健美先生练出来的身形,却是另一种层次的完美,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有力与男人的荷尔蒙。 身体表面的水已经被阮晋崤的体温烘干了,肉眼都能感觉到身体上的热气。 阮沁阳舔了下唇,看阮晋崤脱衣服,她想的特别简单。 她对阮晋崤的想法她自己懵懵懂懂,大家一起长大的,她想着她应该不会对他身体有什么不该有心思,但现在看来她就是肤浅的女人。 阮晋崤在她面前脱衣服,跟砚哥儿在她面前脱衣服还是不一样的。 看着砚哥儿的圆肚子,她只会想是给他吃多点还是吃少点,看着阮晋崤脱/衣服,她就会想他压着她吻的时候,她摸他胸膛怎么没感觉那么有料,难不成是那时候他们距离贴的还不够近? 第73章 阮沁阳思绪纷纷,但不忘压住阮晋崤继续下去的手:“你就不问我为什么?” 让他洗澡他就脱衣服,什么话都不问,这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是太傻,还是太龌龊。 阮晋崤目光灼灼:“沁阳明知我所求什么,渴望什么,我要是问不想问的是故作姿态,问想问的只怕沁阳生气。” 那么一说,阮沁阳不用阮晋崤说他想问什么,大概就猜到了内容。 阮沁阳脸颊微烫,也不知道红了没有,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还有在阮晋崤面前脸红的时候。 “你真要用我用过的洗澡水。” “喝都甘之如饴,何况是用。” 阮晋崤声音微哑,带着淡淡的笑意,但这话却不像是开玩笑。 阮沁阳皱了皱鼻子,觉着阮晋崤实在变/态,特别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别人都是心里想想,不会宣之于口,但他竟然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你的伤在哪?” 阮沁阳轻咳了声,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转到了他的背后。 看到背后的破皮乌紫,阮沁阳有点怔,她本以为按着明帝疼爱阮晋崤的程度,就算教训他,也是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竟然会打的那么厉害。 打板子的宫人一定是用了全力的,阮晋崤自小练武筋骨好,但被背却被打肿到整面凸起,淤血有些困在肌肤之中,有些破了皮沾了水,伤口发白,靠里处又红又肿还有丝丝血迹。 而且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没上过药的。 “你怎么就肯定我会来。”阮沁阳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腿有点软,但又想到了其他的问题,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般被阮晋崤吃得死死的感觉。 “今日不来明日可能会来了,不然还有后日,只要有可能我总会等。” “阮晋崤,你不觉得这般,我就是跟你在一起了,也是可怜怜悯你。” 阮晋崤转过身,直勾勾地瞧着沁阳,像是想瞧到她心底去:“我不在意是不是怜悯,我只在意沁阳你愿不愿。” 那这是爱吗? 虽然阮晋崤对她身体的欲/望简单直接,但阮沁阳依然还是之前那个想法,阮晋崤是不是没弄清楚他对她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而只是惯性的占有欲。 这份占有欲,让他产生想更深层的占有,而不是男女之间喜欢到爱的过渡… …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对阮晋崤说的,上次她说了他对她不是男女之情,他就把她压在榻上又摸又吻,说要跟她“欢好”,这次他上衣不在,她又刚洗好澡,那不是更方便。 再者她也不是很明白,阮晋崤这种想深层次占有的欲/望跟男爱女人产生欲/望需求有什么差别。 “你真的不在意?”阮沁阳眉头微挑,“就算我心中有别的男人,但碍于你的身份,害怕你报复阮家跟你在一起,你也不在意?” 阮沁阳问完,就知道阮晋崤是绝对在意的。她不过说个假设,他神态就寒了,眼里压抑着戾气,如果她说了心里的男人是谁,估计他这会就要冲出去把人给剁了。 “除了心里有别的男人,我要是大着肚子呢,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但怀了之后觉得还是你更疼人,也觉得跟你相处更自在,你介意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阮沁阳越假设越来劲,摸着肚子,像是里面真有了孩子。 阮晋崤低眸:“沁阳……” 未说的话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中,阮晋崤搂着沁阳,抬高了她的下颌,用力地吻了上去。 就像是发泄他的怒气与慌乱,这个吻极深。 阮晋崤舌尖长驱直入,舔弄沁阳口中柔软的小舌,吮吸她的滋味,勾她的舌尖陪他一起起舞。 阮沁阳的双手扶在阮晋崤胳膊上,就是这样也觉得有些站不稳,阮晋崤察觉,直接把她揉入怀中,叫她紧紧依附着他。 阮晋崤激动地双眸通红,全身都在微微发颤,阮沁阳没咬他,他倒是忍不住咬了妹妹的舌尖一口,感觉她吃疼内收,又追上去小心吮吸安抚。 嘴唇被堵着,阮沁阳忍不住捏了阮晋崤的皮肉,可不知怎么手就摊开贴近了他的腰腹。 唇舌头交缠的水声、吞咽声包围了听觉,阮沁阳缺氧的脑子迷迷糊糊,手指碰触到阮晋崤背后的伤口,才惊醒回神。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阮晋崤抱到了榻上,她的鞋子落了一只,脚紧绷的踩在阮晋崤的大腿上。 “阮晋崤……”阮沁阳一开口,忍不住伸手擦了擦唇边的水,这口水也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对着阮晋崤热如岩浆的眼睛,阮沁阳急急地道:“我还没想清楚。” 虽然她这个样子,这个表现实在不像是没想清楚,但是她真的脑袋还是混的。 本身她就不是什么有计划,比 起把一切思虑的周到,她更喜欢走一步看一步,阮晋崤她叫进来,是她脑子里纠结半天纠结出的想法。 但这个吻是她没预料到的。 其他她不知道,可她是确定她现在不想跟阮晋崤发生什么,而且她的确没想清楚。 “沁阳,背上的疼的都比不上想要你的疼。” 阮晋崤俯身在阮沁阳的脸蛋脖颈乱亲一通,磨磨蹭蹭的不想把她放出怀抱,“不会发生,你刚刚问我的都是在你我之间身上不会发生的事,你心里——” 阮晋崤覆手在沁阳的心口,“只有我。” 这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再者……阮沁阳挥开了阮晋崤放在她心口就不愿移动的手,说话就说话,摸什么摸,这分明是在占她的便宜。 “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你,你怎么知道有你。” 阮沁阳看不到鞋子,只有把脚伸进薄毯,但又被阮晋崤挖出来握在掌心。 脚指头被他按了个遍,揉揉捏捏,他当面团子呢! “若是没有我,沁阳你就不会来,你觉着现在没想清楚,我就等你想清,有些事虽然很想,但也不是不可忍耐。” 为了她,他那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 阮晋崤深情宠溺,但是阮沁阳看着他把玩她脚的样子,还有她隐隐发疼的唇,觉得他所谓忍耐一定跟她想的不同。 “可有你,不代表就没别人了,你就不觉着有一天我腻味你那么强势霸道,想去找个对我冷淡无情的,怀个孩子来气你看你的反应?”阮沁阳说着竟然觉得有点得劲,“反正在我心中我就是未婚先孕,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也不会伤我,我大概撒撒娇你连重话都不会说。” 阮沁阳斜眼看阮晋崤,想看看他的反应,因为她一想真觉得要是发生这样的事,阮晋崤会跟她说得一样,根本不会对她大动干戈。 就见阮晋崤突然抬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 阮沁阳不解:“你干嘛?” “在想要不要提前把这处占了,避免了那些可能。” 阮沁阳:“……” 她本来还想说,但是触到了阮晋崤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抿了抿唇把嘴巴闭上了。 在她心里说这些没什么事,但是阮晋崤听着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也不知道他心中会有画面还是如何,竟然能神经紧绷成这样。 “屋头水冷了,我让她们端水去侧屋 厢房,你在那洗。” 阮晋崤眼神控诉,就像是在抱怨她骗人,说用一通洗澡水但又赶他。 看不顺眼他一直光膀子,阮沁阳掀了薄毯搭在他的肩上:“你别做不该动作,在这里洗也无所谓。” 她不晓得自己测试自己想法心意的法子算不算是蠢,但她打心里觉得阮晋崤可以留在她屋里洗澡,好像也没什么。 都到这步了,她算不算是清楚了自己的想法…… 阮沁阳愣怔,阮晋崤拢着薄毯把阮沁阳彻底压在了榻上,从她的额头、鼻尖……吻上了她的唇。 罩着薄毯,周围漆黑,只有阮晋崤那双眼亮如夜星。 阮沁阳眼角漾着薄薄的水汽,心尖的酥麻,因为鼻腔中阮晋崤的气息传递到了指甲缝,曲着手指用指甲壳按捏,也觉得麻的厉害。 脑子成了一团浆糊,阮沁阳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麻成这样要是中风前兆怎么办,要是她被吻,吻到中风在床上请大夫那也太丢人了。 按进了阮晋崤微湿的发丝,指腹触到他的头皮,麻感才渐淡。 指腹摩擦,阮沁阳:“阮晋崤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股泥味,还有血腥臭味……” 阮晋崤吻着她的脖颈,阮沁阳唇靠在他的额上,顿了下,嫌弃的补充道,“好像还有汗味,我快窒息了。” 阮晋崤松开香香软软的妹妹,翻身起来:“……” “姑娘是什么意思?”海棠呲牙咧嘴地做口型问青葵,说是不理大爷,但让大爷进屋了,还让她们出来,那么一阵子里又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别管。”青葵看着紧闭的门扉,脑子里也正打架呢,两个主子在屋里干什么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姑娘和大爷的事怎么能不管……屋里好像拉铃了。” 海棠说道一半侧耳,听到屋里的确拉了铃,急匆匆进门,片刻几个丫头又面色各异地匆匆出来,吩咐厨房送水。 已经温的水加上滚烫的热水还算过得去,再者阮晋崤背上的伤也不适用太热的水。 拿着药膏与布条,阮沁阳垫着指头把阮晋崤的背给涂了,看着伤口阮沁阳的手有点颤,要是她不来他淋了雨,还打算怎么等,熬出个要死的病传到她耳里,让她不能不来看他? “皇后那里你不会是故意吧?”阮沁阳手顿了顿,突然想起了这个可能,“你从不冲动行事,给陛下办差从未 出过差错,这一次怎么就那么冒失。” 阮晋崤趴着并未翻身,淡淡道:“她害过我母亲。” 阮晋崤的亲母,她看书知道一些,再加上西太后暗示了一些,感觉她能把阮晋崤生下来比唐僧西天取经还难。 “抱歉……”阮沁阳不好意思道,他的声音虽然波澜不惊,但她听着却几分沉重,人家为母报仇,她也能想到自己的身上,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给了我命,我会完成她的遗愿,替她报仇,把皇后与田家挫骨扬灰。” “嗯。” 阮沁阳说不出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在她看来有些伤痛,一报还一报才能熄灭心中的怒火。 “我在这边住这一夜就回我爹那儿了,等你禁完足记得去看眼砚哥儿,他不相信你不是他哥,被我爹训了一边哭一边打嗝。” “好。”听着砚哥儿,阮晋崤倒是越发越想在妹妹的肚子里把位置给占了,磁性的声音放软,有了几分缠/绵的味道,“……能不能别走。” 阮沁阳斜眼,手掌在他肩头没伤的地方一拍:“满身药味就不要得寸进尺了,我自然是要回自己家的,你亲母身边曾经伺候的嬷嬷已经告上了大理寺,满城都在猜测她口中皇子是不是你,我自个爹那儿不回,在将军府住着,算是什么,你的童养媳?” “童养媳。”阮晋崤咀嚼这三个字,觉的这词带着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他觉得可行,但阮沁阳觉得不行。 “我还得再想想,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不知是太快还是太怪。”阮沁阳不掩饰自己心思,把衣裳丢到了阮晋崤的背上让他穿好,“你别逼我逼得太紧。” 最后这句阮沁阳略嘟起了唇,声音软糯,恍若撒娇。 触到她水光潋滟的眸子,阮晋崤忍不住在她唇角轻吻了口,“你慢慢想,我慢慢等。” 话虽那么说,阮晋崤还是在阮沁阳的房里赖了半个时辰才走。 人走了,阮沁阳对着镜子看脖上的青紫,摸不准到底要不要回她爹那,要是让她爹看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一副神情。 先别说她爹,海棠看到自家主子脖子上痕迹:“姑娘可是过敏了,这是什么虫子咬的,怎么痕迹那么奇怪……姑娘的嘴也肿了。” 青葵几个低着头,心里默默为海棠未来夫婿担忧。 “被一只长得丑又臭的虫子咬了。” 阮沁阳扯了扯嘴,“帮我准备些立领衣服,还有今晚就把我院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日早点起来搬走。” “还要搬?” 阮沁阳点头,看向诗薇她们:“这几日就辛苦你帮忙打理内宅。” 闻言,诗薇就知道阮沁阳是还要回来,连忙精神应了:“诗薇会竭尽全力把事做好,不让县主失望。” 她以前只想着阮晋崤是陛下看重的人,却没想到阮晋崤竟然是皇子。 想到一事,诗薇道:“前些日子,大皇……大人把绿萼处置了。” 阮沁阳想了下才想起绿萼是谁,当初皇上送了四个美人,三个她要了,另外一个看不上煦锦院没来。 而那丫头似乎是收了皇后的好处,是派到将军府里的眼线。 “怎么回事?” “她假冒是煦锦院的伺候的去大人那里勾/引大人,大人震怒,知道不是伺候姑娘的丫鬟,就把人给处置了。” 这处置可不是打板子教训一顿,而是让她们这些丫头聚集,看着绿萼被乱棍打死,让她们长了记性。 那画面她现在想起来就发抖,这府里要是阮沁阳不在,阮晋崤从来就不会掩盖自己的煞气,手段残忍的让人惧怕,有时候她仰头都觉得府邸上空笼着血色。 所以两个人能凑在一块实在是太好了,阮晋崤这头猛兽只有阮沁阳才能制住,要不然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可惨了。 诗薇那么想,表情也流露出来那么点意思,阮沁阳瞧着,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她觉得和阮晋崤差了点什么、怪了点什么,就是因为这周围的一切,阮晋崤太过需要她,这感情的天平一端太重,另一端就算放了砝码,也会忍不住摇晃。 第74章 隔天天太还未亮,阮沁阳屋中的烛火就亮起来了。 阮沁阳打了个哈欠,星眸朦胧,声音黏糊:“走水了?” 青葵闻言看向桌上昏黄的小灯盏,有些无奈道:“奴婢点了烛火,要是姑娘觉得刺眼,奴婢去吹熄了?” 阮沁阳点头,闭着眼手脚齐动把弄乱的被衾铺的妥帖,双手搭在软被上,雪白细腻的小脸藏在乌黑浓密的青丝,又恢复了晚上睡觉时的规矩好看。 这模样明显是还要睡几个时辰才打算起床。 青葵抿唇,眼看着主子又要睡着了,狠心开口道:“姑娘不是说今个要早起吗?” “嗯。” 阮沁阳迷迷糊糊应了声,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姑娘不想早些离开将军府了。” ……不想。 说起来真悲伤,困意竟然比她的节操还要重要。 阮沁阳强撑着着睁开了眼,眯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青葵:“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 “昨天晚上连夜收拾了,如今就看姑娘是要哪张床,是身下这张架子床,还是库房里头那张紫檀木的罗汉床。” “唔……”阮沁阳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强撑着把眼睁开,“要库房那张,你们也先回去休息,让我再睡半个时辰。” 诗薇在门口等着,见青葵的表情,就晓得阮沁阳没起。 “县主心里面有大人,自然不会想那么快走。”诗薇笑着打趣。 青葵反正是已经尽责叫了主子,只是没叫起来:“我在这儿守着等主子吩咐,你去厨房看看,把早膳备了。” 原本是打算到别院再吃早膳,现在看来估计得在这里用了再过去。 诗薇应声去了,路上听到丫头们说阮晋崤早起了,忍不住感叹,虽然说阮沁阳样样都好,值得男人捧在掌心,但是阮晋崤这种疼爱方法,让人羡慕的都不知道怎么说。 说睡半个时辰,阮沁阳就睡了半个时辰,只是夏日天亮的早,她醒来看到天已经泛白了吓了一跳:“我这是睡到了什么时候?” “回姑娘,虽不是昨晚定下的时辰,但比你平日还早起了一个半时辰,算是早的。” 阮沁阳掰着指头算了下,那的确不算是太晚。 不过要算上她洗漱梳妆的时辰,却是不早了,阮沁阳衣服整齐走出房门, 正赶上阮晋崤叫她用早膳。 “不是说不逼我?” “所以就要忍心让你饿着肚子出门?”阮晋崤反问。 阮沁阳哑然,平日里也不缺瞌睡,但不知怎么就那么贪睡。 阮晋崤今天穿了身大红洒金的家常袍子,头发用紫玉银冠整齐收拢,眉目深邃英俊如幽月,唇边带着轻笑,透着的气质倒像是初升的太阳,热度不高,但看着就教人觉得心情舒畅,身上发暖。 看他精神不错,不像是昨日那般阴沉,阮沁阳觑了他眼:“看来你昨晚睡得挺好,身上伤应该大好了?” 阮晋崤却摇头:“怕你天没亮就走,三更天醒,四更天起,五更天克制没闯进你屋。” “……”他这是在编顺口溜? 不过起那么早,不就等于没睡多久,阮沁阳扫视阮晋崤的神态:“那你是喝补汤了,精神那么好?” 阮晋崤盯着沁阳:“是喝补汤了。” 这哪像是喝补汤,分明像是喝了“姑娘”,青葵在旁不忍直视,不知道自家主子有没有发现,以前主子跟大爷是朦朦胧胧的感觉,说是兄妹也像是兄妹,说是一对也有那么点意思,但是现在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两人站在一起气氛叫人更插不进去,而且她们这些身边人多瞧几眼就忍不住双颊泛红。 两人随意的闲话家常都是带着蜜的。 “陛下罚你在家禁足,你在家倒像是在休假,不像是禁足反省。” 到了膳堂,阮沁阳见阮晋崤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边,忍不住吐槽,他半点都没有禁足的样子,要是传到皇上的耳中,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 “禁足是他罚我,我觉着我没错,自然不用反省。”阮晋崤在妹妹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对于皇位田家人在乎,赵曜在乎,但他却无谓。 阮晋崤态度无谓,阮沁阳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是屋中只有青葵她们几个,阮沁阳还是拢了拢眉:“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你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觉着我过得太好想要连累我。” 透着馨香的手捂着唇,阮晋崤吻在了妹妹的掌心:“我就是一介武夫,打仗可以,脑子却差了点,得要沁阳在身边时时提点,沁阳留下来如何?” 最后一句话就是他所有神态意思的中心思想。 阮沁阳收回了手,挥退了屋中的丫头,才用湿帕 子擦拭了手心。 “可怎么办?我喜欢聪明人,我是找男人又不是找儿子,要个时时需要我忧心的男人,我是吃饱没事干?” 阮沁阳眯了眯眼,上下打量阮晋崤,“实话实说,如果我是在京城找其他的男人,嫁入别人家,我一定会动脑子跟他们家人打交道,想法子让他心在我身上,至于这其中有多少爱我是不管的。但要是我的对象换成了你,我就是强势的一方,反正是你非我不可,我又不是没了你就会死,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会很多,多到你做好了所有的事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看着阮晋崤嘴角依然带着笑,只不过那笑看着有点扭曲,阮沁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觉。 她觉得自己心理可能也有点问题,之前总小心翼翼的担心自己拒绝的厉害,阮晋崤崩溃,现在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她找其他男人的可能性渺小的跟尘埃差不多了,她就想把阮晋崤气出在她面前不会露出的表情。 阮沁阳:“就像是你刚刚跟我说得话,我听着太软觉得不舒坦,所以我就驳你;可要是哪天你对我态度强横,我说不准会觉得你太过霸道,不爱我所以不在乎我的感受……无论如何,错得都会是你,我不会觉得自己错,这样的状态你确定能维序一辈子?” “你要是心中没我,就不会说这些。”一会儿的功夫,阮晋崤的神态变化了几下,说话时眉眼带笑,喉咙震动带出丝丝笑意,“就是猫狗被主人打骂多了也晓得躲避,我是个人,自然能比畜生更能分辨感情。” 阮晋崤把妹妹拥入怀中:“从昨日到今日,你说得这些话也不过是心疼我。” 阮沁阳怔愣,心疼他? “我认定了你,自然不会变不会改,你惶恐我会因为你的性子以后不耐,我会心疼。” 阮晋崤握着妹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心房有力急促的跳动传递掌心,好像连皮肉都跟着震动,让阮沁阳的手有些麻。 “你觉得我说这些不是自私还没开始就担心以后,想要尽情压榨你,而是在心疼你?” 阮晋崤闷笑了声,身体震动:“沁阳打算如何压榨哥哥。” 阮沁阳推了他一把,真奇怪,她本来是想把自己没安全感,觉得未来难以想象的不安感传递给阮晋崤,但他看她的目光反而更笃定了。 “沁阳,我不是临时起意,你早就成了我血肉的一部分,我割舍不了你,也不愿意割舍你。”阮晋崤握 着她的手不准她抽离,双眸直勾勾地瞧她,“别怕我对你的好,也别觉得我的感情用在你身上是浪费,用得其所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阮沁阳眨了眨眼,瞧着阮晋崤俯身还以为他要吻她,闭眼只感觉到额头一温。 摸了摸妹妹纤长乖顺的睫毛,阮晋崤觉得胸口紧胀,那股迫切想拥有一切的心思倒是淡了些。 “哥哥不逼你。” 话虽那么说,手指顺着鼻尖触到妹妹的唇,揉捏了一会软嫩的唇瓣才恋恋不舍的松手。 阮沁阳离了将军府,坐在车上还在想阮晋崤说得话。 按着阮晋崤的意思,她其实是个绝顶好姑娘吧。 怕他太爱自己,自己不能回应相等的爱,竟然就愧疚上了? “这是哪家府邸出行,怎么会有那么多行李?” “看着不像是出行,倒像是搬家另过,你们看看那车碾过路的道子,车上沉成这样,不知道是带走了多少家什。” 那么一说,纷纷去看车道子,连连点头。 后头传出来这车是从将军府驶出来的,又是议论纷纷,阮晋崤的身世众说纷纭,阮家人搬出将军府这算不算是着实了谣言。 “之前还传什么兄妹相/奸,我还道镇江阮家没伦理到这个程度,现在看来人家根本不是一家人嘛。” “这还没定着呢,谁知道是不是阮侯爷发现儿女丑事,使出的障眼法……” 百姓们议论纷纷,阮沁阳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零星半句,也怪她挑的时辰不好,吃完早膳这个时辰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她带了那么多东西。 “主要是衣裳用具,许多大件的都没拿。” 瞧主子看向自己,青葵连忙答道。 明知道过没多久又要搬回去,她自然不会吩咐下头的丫头拾掇太多东西。 阮沁阳还未说话,马车猛然停下,海棠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你拦在大马路中央做什么?” “小女子……想求县主帮帮我……”拦在马车前的姑娘面容哀戚,声音颤抖,阮沁阳掀开半面帘子看过去,容貌也漂亮的很,楚楚动人,此时梨花带雨,看着就叫人怜惜。 海棠见那姑娘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人为撕坏的,看着有些可怜,回头看向主子,听主子吩咐。 阮沁阳俏眸微眯,才想着阮晋崤多好,立马就出现了因为他而引来的麻烦。 “远处几里就是府衙,若是不耐烦去府衙,我记得不远处就有巡城官兵的哨所,我既没在马车上贴我是安平县主,也没让侍女大张旗鼓说是我出游,你怎么找上了我?” 阮沁阳一说完,周围的侍卫将马车护的更为严实,忌惮地看着堵在路上的女人。 寻常贵人遇到这事,看着那么多百姓路人,就是装也会装作大方让人把人扶起来再说话,但阮沁阳不下马车,连脸都只露一半,开口就是质问。 趴在地上的女人听到阮沁阳不紧不慢的开口心中就有些慌,就在此时人群中冲出几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拖着她就往外走。 “还以为你这婆娘跑哪里去了,回去就饿你几顿,看你还敢不敢跑……” “县主救命,县主救命,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把我抓去,是要逼我去青楼接客……” 被拖拽的女人双眸含泪,神情恐慌,可怜的模样引来周围百姓纷纷的议论。 阮沁阳示意侍卫拉住了那几个男人:“给本县主掌嘴。” 无缘无故被几个侍卫压住,听到阮沁阳要打他们,几个汉子连忙大吼:“她家人欠我们银钱,把她递给了我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有没犯法,县主你凭什么打我们!这世上难不成没有天理公道了!” 阮沁阳懒洋洋地支起胳膊,看向青葵。 得了主子示意,青葵道:“我们家县主不管什么欠不欠银子,你们当着我家县主的面,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又是骂人又是拉人,按着什么律法你们都当打。” 说完,侍卫抬手打到几人脸肿如猪,阮沁阳才喊了停下。 “把他们送到府衙,查查案底,没案底念他们初犯就算了,要是案底就按律处罚,我怎么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这心思往大了说可是不得了的事。” 阮沁阳做事雷厉风行,那群泼皮没说几句话就被打的鼻青脸肿开不了口,周围百姓看得目瞪口呆。 满京城都是贵人,却没见过阮沁阳那么风风火火的。 说是野蛮但又有道理,说是有道理这手段又不像是世家姑娘那般轻柔软和。 阮沁阳扫了眼在旁等着期期艾艾等着的女人:“至于这位姑娘,一道送到衙门,请大人决断,我一介内宅女流不晓得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县主,那些银钱都是小女子的哥哥欠的,并非小女子所欠,求县主行行好, 帮帮小女子……小女主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县主……” 边说,女人边猛磕头,额头都撞出了红印。 海棠瞧着就疼,道:“你别磕了,想当侯府奴婢不是容易的事,祖上三代都要查清楚了,学规矩也要学上许久,再者如今的大户人家大多都是要家生子,你这般看着像是为难我们家姑娘,要是我家姑娘收了你,那其他人有样学样我家姑娘不就都得收了。” 本来有百姓看不过眼小声讨论阮沁阳心狠,但海棠那么一说就哑然了。 “好歹是一条命,同为女流,阮县主就不能可怜可怜这位姑娘,你这车壁上镶嵌的宝石就够救她了。” 人群中传来一道愤慨的声音,让百姓们注意起了阮沁阳的马车。 阮沁阳马车虽不到富丽堂皇,车轮金造,但在大道上也是闪闪发光,教人移不开眼。 第75章 “求县主救救我,若是让我进那脏地方,我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跪在马车下的女人哭的凄惨,竟然还有围观的女人见着她模样可怜,忍不住跟着一同哭泣。 海棠见状,再傻也知道这是着道了,这些人硬生生拦这里不就是在为难她们姑娘。 “官府你不找,来求我家姑娘,既然把我家姑娘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又说这些威胁的话,你去求神拜佛难不成菩萨不理会你,你就要撞死在庙前?” 海棠牙尖嘴利,“哪有你那么不虔诚的信徒。” 阮沁阳身边的两个丫头,任谁看都较明显海棠要呆些,但是说起话来,海棠没那么多顾忌,反而让人听着爽快。 趴在地上的女人哭声顿了下,心想这丫头倒是会给阮沁阳脸上贴金,称她为菩萨,也不怕亵渎了神灵。 “县主……小女子实在是没法子了……求求县主……” “穷不是道理,我的马车如何,是我阮家世代打下来……”阮沁阳掀帘,目光扫过人群,之前说话那人知道阮沁阳不可能从人群中辨别出来他,但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从小千娇百宠的长大,自然不会对你说得话感同身受,我们之间云泥之别,怎能划做一类……你突然冲出拦在我马车前按律该问刺客罪,我觉着你可怜,所以没开口。” 阮沁阳轻挑了下眉,“可如今你借势胁迫我,若是我不帮你,就是无情无义之人,但我要是帮了你又成了没规矩,被迫着做事。” 阮沁阳的嗓音轻柔,慢条斯理,周围安静下来都想听听她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藏在人群中的人倒是有些惊讶阮沁阳的高傲和矜贵,若是其他家的贵人,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云泥之别的话,但阮沁阳微微扬脖,因为眉眼精致,那股高高在上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反而是理所当然。 她这般精致好看的贵人,本就跟他们云泥之别,该是天上的天仙。 “我知道你主子是谁,也不知道你们这般安排为甚,但来惹我却是太不长眼了。” 阮沁阳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什么怀柔政策,雅郡主称霸京城的时候,在大街上又是占道,又是鞭打街上朝临鹤抛媚眼的姑娘,但什么时候见她倒霉了。 只不过是风评有些差。 而这风评说是影响她多少,也不见得,若不是她心系临鹤,依然会有许多世 家公子向她求亲。 今日过后,最多会有人说她心狠,但难不成还能指责她被在街上捡个苦命的陌生丫头当“姐妹”。 “县主饶命,小女听不懂县主说得那些,小女真是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县主……” 心里紧张跪在地上的女人说话都顺溜许多,见那女人要把头破的架势,阮沁阳示意侍卫把人给把绑了,连嘴巴也堵上以防咬舌自尽:“给我哥递个信,把人送到刑部,要是我多想了就把人放了,她差多少银子我给了,若是有问题看我哥如何处理。” 阮沁阳三两下就把事都丢给了阮晋崤,反正一定是他的身份招惹出来的事情,不再看周围哑然的百姓,马车缓缓使动,阮沁阳躺回软枕,神情恢复成了刚才的慵懒淡然。 “姑娘,这些人所图什么?”事情虽然平息了,但青葵觉着没那么简单,“要不要跟侯爷禀告这事,别院的仆人筛查一遍,以防出什么漏子。” 所图什么她也不知,但一定是来找麻烦的就对了。 阮沁阳点头:“与我爹爹说一声也好,我一个娇姑娘,受了委屈自然要告状。” 阮沁阳到别院的时候,阮侯爷亲自迎接了她,只是看着她车后头跟着行李脸色不大好看。 青葵见状,及时把路上遇到的事禀报给了侯爷。 听女儿受了委屈,阮侯爷打算训斥的话卡在了喉咙管,拢着眉拍了拍女儿的头:“可吓着了?” 阮沁阳眨眼,挽住了父亲的手,柔柔地点头。 听着女儿处理事情的手段,阮侯爷就知道她没什么亏,但自家女儿,自然是要放在心尖上疼的,见状忍不住心疼地放软了是声音:“沁儿不怕,爹爹一定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看看是谁想害你。” “田家现在自顾不暇,可能有把我抓了的心思,但不会弄这种手段,爹爹你着重查章家吧,女儿来了京城之后,遇到了章家小姐几次,觉得她态度奇怪,特别是对大哥,说不定章家知道什么。” 闻言,阮侯爷眼神厉然,章家的态度是有些奇怪,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说是章太傅宝刀未老,看出了朝堂形式,知晓不该早早站队,现在听女儿那么说,倒也有可能是章太傅提前知晓了阮晋崤的身份,看出来皇上的打算,所以才跟四皇子和皇后划清界限。 “你还叫大哥!”阮侯爷道。 “一时改不过来。” “一时间改不过来 就冒着雨去将军府?”阮侯爷没忘这事,瞧着女儿清灵的眸子,“你们两情相悦,在爹看来是好事一桩,只是大皇子还在禁足,你怎么就那么着急。” 再者,阮侯爷觉得女孩子还是得矜持一点,这半个京城都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窗户纸都捅得半破了,自个女儿那么过去过夜,他知道女儿有分寸,不会让阮晋崤占到什么便宜,但是别人看来就像是女儿知道阮晋崤的身份贴着不放。 “我就是取东西……” 阮沁阳瞧着父亲严肃的神情,话说到一半就断了,抿了抿唇,“女儿以后一定注意。” 低着头小可怜的模样,阮侯爷都觉得自己是拆散小儿女的恶人了。 硬起心肠,阮侯爷拍了拍女儿的头:“等到陛下下旨前,你少与殿下见面。” 这下旨指的一定就是赐婚的旨了,阮沁阳算了算,阮晋崤现在身份的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等到恢复身份,还有处理皇后跟田家,还要宗室接受阮晋崤,等到开祭把阮晋崤记到皇族谱…… 那么算下来,至少还要三四个月。 阮侯爷说完特意看女儿的表情,见她唇瓣微撅,看着像不赞同他的说法,忍不住心中感叹“泼出去”的水啊。 “不止不准见,你也别再去将军府拿东西,好好在家看书习字……女红要是天气好也学着做一些,要是不老实,爹就把你送回镇江。” “爹爹怎么突然那么凶,不见就不见,我本身也不是多想见他。”阮沁阳眨眼,一脸无辜。 再者,她爹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老老实实不出门,阮晋崤却不会老实,说不定知晓了她爹不许他们见面,就天天翻墙进她的屋子。 可以避着所有人不那么光明正大的跟她相见,说不定还如了他的意。 第76章 天牢虽没设在地底,但依然阴暗、潮湿,各种怪味充斥,窄小的空间时不时有黑影闪过,分不清是虫是蚁。 田皇后叫骂到筋疲力尽,软作一团躺在硬榻上,头发散乱只是胡乱的梳了一个髻,头上的簪子东倒西歪,看着完全没有平日的雍容华贵。 在腌臜地方呆着,在她心中她跟死了没两样,甚至还不如明帝给她个痛快,直接把她给杀了。 赵曜看到这般的母亲,呐呐不知如何张嘴,转身抓着带路的官差的衣领:“这是什么破地方,本殿的母后是大明皇后,你们怎么能把她关在这破地方,你们怎能这般待她!” “四殿下……” 手掌从衣领到脖子,赵曜面色狰狞,不想听狱卒辩解,狠狠地捏着狱卒的脖子,像是要把人活活掐死。 在旁瘫坐着的田皇后不言不语,眼神像是淬了毒,盯着儿子掐狱卒的那双手,像是恨透了这地方,巴不得有人陪葬。 狱卒脸胀红,出气少,不顾尊卑反抗了起来,他越反抗,赵曜却用力,抬脚抵在杆上猛足了劲,眼珠子的红血丝暴起,仿佛只要弄死了这无名的狱卒就能消除这些他日子受的窝囊气。 “四殿下大发慈悲别与他计较……”刘安怕出事无法交代,边劝边抱住了赵曜的手,“殿下这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死了他又有何用……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来把人给移开,脏了殿下的手唯你们是问!” 旁边的侍从纷纷上前,赵曜似乎因为刘安的话想到了什么,手的力道轻了下去,让侍从从他手中把狱卒救下。 看着那狱卒在地上滚了几圈就有站起的劲,田皇后神情可惜,若是再使点力气大概就能把人弄死了。 赵曜抬头便看到了母亲的表情,嗓子卡了卡:“母后,儿臣来看你了。” “你来作甚,你躲着你父皇可能不记得你,你来了你父皇想起你了,说不定也要把你关在此处。” 田皇后声音沙哑宛若老妪,赵曜听着心酸:“母后,你是儿臣的亲娘,是你生养了儿臣,儿臣怎么可能不见你不管你。” 赵曜要了清水,跪在田皇后的边上为她擦拭手指。 手掌抬起,田皇后触到指甲中的黑色污垢,怒气涌上抬手翻了水盆。 “你若不能把本宫弄出去,就趁早给本宫滚了,不要在本宫面前碍眼。”想到面前这人也有明帝一半的血肉,田皇后怨 毒地看着他,“你这畜生,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总想讨你父皇开心,一直疏远本宫,疏远田家,就算没那杂种冒出来,田家在你手上也落不到好,你是不是一直想害了你亲舅舅!” 曾经的心思在这个时候被说中,赵曜表情格外的难堪:“母后,你怎会这样想……” “可惜你没想到,你那么费力讨好,不惜跟自己亲母划清界限,在皇上的眼中也不如那贱婢生的孩子,他恐怕像是恨着本宫一样恨着你。” 田皇后扯着粗嘎的嗓音怒吼,眼泪却忍不住从脸边上落下:“都那么多年了,久的本宫都忘了那贱婢长什么样子,他竟然还记得,还记得!” “母后别说了,别说了,儿臣带的有热汤你喝一碗……” 田皇后落着泪盯着赵曜,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像是在看陌生人:“几个子女之中你外祖父最疼的就是本宫,你舅舅虽然占了嫡长又是个儿子,在家中的时候也要落本宫一头……” 想起往事,田皇后又哭又笑:“当年你父皇在一众皇子之中并不出众,可他的皮囊偏偏生的叫我欢喜,本宫想要是本宫注定为后,那他是皇帝该有多好,本宫以为他心中也是有本宫的……” 田皇后声音渐小,猛地拉进了赵曜的头,在他耳畔咬牙切齿地道:“赵霄他不是个东西!” 她为他周旋,与他一齐拿到了他想要的权势,他可以不爱她,但他怎么能去爱别人,连那女人被别的男人糟蹋以后,他竟然还要她,还要她肚里的孩子。 赵霄是明帝名讳,赵曜一怔,想捂住皇后的嘴怕她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却见她闭上了嘴。 呆望了地面许久,田皇后见赵曜跪地不走,疲惫地摆手:“走吧,那孽种一脚踩在本宫脸上,你没本事给本宫报仇,在这儿跪着有何用。” 赵曜手指扣地,生生捏出了血:“儿臣无用,儿臣活着不如死了。” “你别急,说不定马上就轮到你了。” 说完,田皇后力乏,背过身躺了下去。 赵曜跪地不走,有了狱卒险些被捏死的前车之鉴,地牢的主事也不敢催促,只能任由他跪着。 这事传到阮晋崤耳中,阮晋崤扯了扯唇:“报给陛下,由陛下定夺。” “可要?”探子做了个手势,赵曜他们是主子的敌人,主子也因为田皇后挨了板子,如今有机会可以趁机报复,什么都不做不是可惜了。 “不必,已是败兵。” 阮晋崤情场得意,话比平日也多了几分,“我动手倒给了他们失败绝望的借口,既然是弱者还是让他们自己悲哀自己的无用,痛苦自己无作为。” 对于赵曜与田皇后这一类人来说,被绝对优势碾压击败的痛苦,哪会比得上他们本就身处高位,明明有希望翻盘,却因为害怕躲避,越陷越深,直到泥潭淹没他们的头顶。 “但属下看来,赵曜不像打算坐以待毙。” “不会得到胜利果实的奋力一搏,会让他溃败的更加彻底。”阮晋崤轻笑,嘴角扬起,这笑容的弧度与他平日对沁阳笑的弧度差不离多少,但眼中的残忍却叫人不敢直视。 “准备人手,田义想逃离京城就放他出逃,我在他上船时捉他。” “是殿下,属下领命。” 赵曜只知父皇母后相比,母后要更在乎父皇,却从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往事。 以前他总想母后手段狠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母后是田家人,就像是田家派到宫中监视父皇,父皇对她没有好脸色也是理所应当。 但从此刻田皇后的只字片语里,赵曜拼凑出了个完整故事,心中升起一股恨意。 若是明帝现在一切都是他母后给予,如今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看着田皇后的背影,赵曜连磕三个响头:“若是儿臣不能救母后出去,与畜生无异,母后放心,儿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赵曜站起既走,光线亮起,刘安才看到他手上指甲崩裂流出血迹:“殿下你的手怎么伤成了这样?!” 赵曜特意去看田皇后,见她头也没回,知道她是心如死灰,不住神情黯淡。 他从前总想母后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就算冷淡,也会是摆在她心中重要位置,没想到再深的感情也有用尽的一天,现在对母后来说,他不过是个无用碍眼的人。 走出天牢,赵曜先是去求见个府的官员,不远不近他在岐王那就碰了第一个壁,岐王避而不见,派人道他重病无法起身。 “皇祖母与皇叔感情深厚,如今她老人家有难,本殿母后成了替罪羔羊,蒙受不白之冤,皇叔竟无动于衷?!” 传话人表情尴尬:“我家王爷的确重病无法起身,奴才万万不敢欺骗殿下。” 赵曜冷眼,不再祈求,大步出府。 只是 路走到一半,岐王府的人又追了上来:“四殿下,我家王爷差我来给四皇子说几句话,陛下这是发了龙威,没人逃得过,殿下身份不同,还是尽早撇清关系免得受牵连……” “放屁!” 赵曜拂袖而去,不过接下来的几家并未让他好过,家家都有借口,他甚至去了章家,章太傅倒是见了他。 不过话里话外,道天理昭彰,让他不必费工夫。 “你的意思是说本殿母后是罪有应得,活该受阮晋崤侮辱。” 章太傅摇头:“不知四殿下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阮大人秉性正直,光明磊落,怎会做四殿下说得那般事,阮大人只是奉帝命抓人罢了。” 赵曜冷笑:“本殿之前就想不明白,你章家一直想攀高枝,章静妙在本殿面前又是巧遇又是巧笑,你们章家怎么就突然想着给本殿难堪,现在想来是早就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 章太傅脸色微变:“四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章太傅语调沉稳,赵曜从他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不对,转念一想:“怎么,难不成阮晋崤的身份不是我父皇告诉你们,而是你们偷偷调查?” “四殿下心乱了。”章太傅沉声道,“老臣知晓四殿下为母心切,但这般的不讲道理,让老臣不得不送客。” “哈哈哈,本殿有什么不好,你若是提前知道,为何不帮本殿,去帮阮晋崤!章静妙能当本殿的四皇妃,但是如今你看,阮晋崤连侧妃之位都不可能许她。” 赵曜张嘴大笑,既笑章太傅没讨到好处,又笑自己失败,不止被亲爹放弃,也被臣子那么轻而易举摆了一道。 从太傅府出来,刘安不敢看赵曜的表情,只是见路是往城东走,忍不住道:“殿下打算去哪?” “去找镇江侯,本殿想看看他对本殿又有什么说法。”拒绝听多了,他倒想看看阮晋崤的养父对他是什么态度。 赵曜扯出了一抹笑,比起曾经的风流恣意,多了一丝苦。 第77章 “见我爹?” 丫头点头,过了会又小丫头进来传信,说是她爹拒了,现在赵曜又要求见她。 阮沁阳眨了眨眼,不知道赵曜这时候来她家有什么用,要是想给阮晋崤添堵,他大概想多了,就算她气恼阮晋崤的擅做主张,都不会帮别人欺负入阮晋崤,何况她现在是跟阮晋崤交换过口水的关系。 “姑娘可要见四殿下,他赖在大厅不走,与侯爷说怎么也要见姑娘你一面。” “那就赖着不走,正好多在咱们这儿耽搁久点,没时辰去救皇后。” 阮侯爷进门就听到了这句,他本怕赵曜流露痴情的态度,他女儿会心软,还特意来了趟,没想到他女儿比他想的理智的多。 说起来唯一的不理智大概都给了阮晋崤。 “爹来了。” 阮沁阳起身福了福身,阮侯爷压手:“既然在忙事情,就不必特意起来请安。” 说着,阮侯爷伸长脖子看了眼桌面,看到了几团锦线:“这是在忙什么?” “爹不是让我学做女红,我正在练习。” 她也是闲着没事,看砚哥儿深受伤害在房里蹲着,就想做个小布偶哄哄他。 “给谁做的?”阮侯爷瞧着有蓝色绸布,有些忧心,触到女儿不高兴的表情,阮侯爷干咳了两声,“四殿下来府邸,他站在门前不走我也不可能紧闭大门,爹爹过来就是告诉你,别到前厅去。” “女儿省的。” 只是阮沁阳不去,赵曜静坐了一会却突然暴躁起来,闯进了内院,被侍卫挡住,当即就抽了刀:“我看你们谁敢伤本殿下。” 院中吵闹,阮沁阳想了想还是出去了趟,阮侯爷在书房知道了这件事,拍了桌子,他家女儿是不是让阮晋崤带坏了,以前多听话,现在则是嘴上应了,心中又有自己的主意。 赵曜的状态比平日要差许多,虽然拿着大刀威胁侍卫,但却像是垂死挣扎的鱼,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阮沁阳走到离他还有三米远的地方停了步子:“四殿下不知有何事,需要大闹我阮家?” 见到想见的人,赵曜轻笑了声,扔了手中的刀刃:“你不必躲得那么远,本殿下再下作也不会像阮晋崤那般朝女人出手。” 阮沁阳挑眉,开口并未客气:“不朝女人出手?你四殿下拿着利刃威胁侍卫,直冲冲的往内院 闯是在做什么?” 赵曜笑容更大,他来不是为了阮沁阳而来,而到了阮家却有了迫切想见她的念头。 “你没话想与我说?” 赵曜含情脉脉地看着阮沁阳,就像是他们曾经有私定过终身一样。 阮沁阳觉着赵曜有些好笑,不管他是真喜欢她,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这时候来找她诉衷情都是好笑。 从阮沁阳似笑非笑的目光里,赵曜竟然看出了几分阮晋崤的影子,笑容渐收:“你知道你阮晋崤是什么样的人?” “我跟他从小长大,四殿下这问题是不是太没道理。” 赵曜冷笑:“本殿前几日才知,阮晋崤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恐怕也是最近才知,那你知不知道他满书房都放着你的画像,从小到大,你的模样神态他都细细画了出来。不知道身份前,你对他来说就是嫡亲妹妹,你难道不觉得他心思恶心……” “四殿下慎言,”阮沁阳怔了下道:“四殿下偷偷摸摸闯进他人书房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吧。” 见阮沁阳浑然不在意,赵曜拧眉:“你知不知阮晋崤生生打死了绿萼,当着所有将军府下人的面,一棍一棍的把人打的血肉模糊,生生断了气。” 阮沁阳微挑眉梢,神情轻描淡写,像是再问赵曜这事与他何干。 赵曜气闷,阮沁阳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阮晋崤恐怖如斯,她竟然都欣然接受。 “你这个疯子。” 在阮侯爷来之前,赵曜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见阮沁阳是意外产生的心思,而在她这里他最为受挫。这女人看着如天上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但听到龌龊心思,听到奴仆被生生打死,竟然表情稳如泰山,这哪是仙女,分明是恶妇。 等到赵曜走了,海棠道:“姑娘不听四皇子的话是对的,奴婢瞧他说得一定没一句是真的。” “那不一定。” 与海棠相反,阮沁阳反而觉得赵曜说得句句属实,把她从小画到大的确像是阮晋崤能做出的事情,而把仆人生生打死……阮沁阳皱了皱眉,她知道阮晋崤有时手段暴戾,但想他在她面前温柔小意的模样,总觉得太过两面。 赵曜费尽功夫,有碰壁,但也聚集了一帮人,求明帝查明真相,还田皇后一个清白。 东太后口不能言,神志不清的躺在床上,不能为田皇后作证,而赵曜的妾侍却亲口咬定 药水是从田皇后那里送到静安宫。 赵曜边收集证据边打感情牌。 恰逢阮晋崤的身世真相大白,全京城又晓得了另外的消息,阮晋崤抢了赵曜喜欢的女人,并且侮辱了田皇后,夺走了皇上对他的宠爱。 毕竟赵曜才是京城百姓一直觉得会继承皇位的皇子,此番从云端坠下,一下子就成了让人同情的小可怜。 赵曜此举就是完全逆着明帝的意思,跟明帝站在了对立,见着这样的赵曜,明帝倒是没多气,朝西太后感叹:“若是他早有那么大的魄力,朕自不会吝啬精神培养他。” 西太后知道这是儿子对阮晋崤产生了动摇,毕竟是没养在身边一天的儿子,可能会出于愧疚,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但是过了那个劲头,帝王之心占上峰,在她想来动摇也是理所应当。 “曜儿其实也不差,只是太被溺爱。” 西太后淡淡,“不过他这是能逞一时之勇,还是能长久的扛担子却是两码事。” 明帝摇头:“朕看得出老四是长大了。” 赵曜这事背后没一点田家人的影子,这是最让明帝满意的地方,田家人是乱臣贼子,赵曜要是与他们搅合,那就同为一类。 西太后打量儿子的神情:“那陛下现在是打算如何?” “静观其变。” 西太后有话想说,但沉吟片刻还是未开口。 都是孙子,从心底来说她自然更喜欢阮晋崤,但是阮晋崤越强势,皇帝说不定想法就越往赵曜那儿偏,如今皇帝估计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想法,她就不添这个乱,一起静观其变。 察觉了明帝的心思,阮晋崤心中并无感触。 他从小就没享受过所谓的父爱母爱,一直都只有沁阳,明帝硬生生的插进来,他反而觉得多余,如今他把好保留三分,他反而觉得自在,可以更放开手脚。 只是可惜沁阳一直想让他在心中多几个挂念的人,他本来就不愿,现在彻底多不起来。 “送到别院的信又退了?” 弓藏点头:“但信都是拿进了姑娘的房里,姑娘拆开看过才叫小的退回来。” 阮晋崤轻抚纸封,他信沁阳看过,因为这内里的纸张粘了沁阳的味道。 “准备朝服,我要进宫。”阮晋崤淡淡道,“把将军府的门匾取下,该去换一块新的。” 弓藏愣了下,才 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既然主子的身份已经大白,所以就该把门牌换成大皇子府。 “小的这就去办。” 请明帝亲手提了字,阮晋崤带着门匾去内务府换新,崭新的门匾从宫中运出来,阮晋崤与赵曜在宫门外狭路相逢。 赵曜想到阮晋崤曾侮辱他母后,就想活生生的撕了他。 “本殿迟早要让你付出代价。” 阮晋崤轻描淡写地扫过他:“什么代价?皇弟也想被我踩一脚?” “你!” 赵曜忍了又忍才未动手,“还没上皇谱,你的身份一切都是变数,别往脸上贴金太早认亲。” “是吗?” 阮晋崤笑容满面,目光却森然:“我可最喜欢变数了。” 赵曜不懂阮晋崤的笑容,却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才过几日就传来一伙商队被阮晋崤带兵在南水堵住,在其中抓到了乔装打扮的田义。 在这个节骨眼离开京城,田义的心思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阮晋崤扣押田家军,在田家的秘密仓库搜出大量兵器。 一切犹如神助,阮沁阳听到消息,都觉得不止章静妙是重生的,会不会阮晋崤也重生了,要不然怎么会厉害成这样。 不过阮晋崤送信来,阮沁阳就知仓库是明帝早就知晓,等着把田家一网打尽,阮晋崤只是利落的把这事挑了出来。 田家人悉数下狱,之前大理寺那里的罪证田家人抬个替罪羔羊就成,但私藏兵器按律是谋反,这回是彻底翻不了身。 经此一役,皇后不可能再翻身,只是明帝对赵曜的态度暧昧,让人瞧不明白,就像是不忍心这个儿子,要给他追逐帝位的机会。 第78章 京城局势紧张,但阮家却是喜事临门,不知不觉就该到了新主母进门的日子。 阮沁阳想起这件事,还是砚哥儿给她提的醒。 “你怎么会记得这事?” 最近事情太多,她一时忘记快到日子,相比起来砚哥儿的心情起伏比她还大些,怎么记忆力还比她好。 砚哥儿最近经历了大哥不顾伦理强吻二姐,又到知道大哥不是亲哥哥,最后发现是大哥不止不是亲哥哥,还是天潢贵胄,是当朝的大皇子。 阮沁阳光想,就知道他小脑袋里面每天都在打架。 “家中大事我自然记得。”砚哥儿看向二姐,“我们要回镇江吗?” 听到砚哥儿后头一句话,阮沁阳就明白这小子是在京城心情起起落落,受不住想回家了。 “要是回镇江,你就见不到孙小胖了哦。” “他唤作赟蔚。” 砚哥儿手握拳抵着腮帮子,在椅凳上坐下,悠悠叹了口气:“我是家中长子,以后可能还有弟弟妹妹需要我照顾,怎么能光想着玩。” 如今没了阮晋崤,砚哥儿就成了嫡长子,前些日子展露出的那点孩子的活泼劲又收了回去,努力的要往曾经的“小老头”靠拢。 “我以后给你找个入赘的姐夫不就成了。” 砚哥儿瞟了眼二姐,稚嫩的声音非拖得老气横秋的说话:“二姐可是跟大殿下闹别扭了?说这些赌气的话,教外人听到了笑话。” 为了表现自己不是外人,砚哥儿绷着脸一点笑的迹象都没有,但是阮沁阳忍俊不禁。 “你称呼倒是换得快。” 砚哥儿皱着眉又幽幽叹了口气,这气叹的都没力气说话了。 阮沁阳狠狠揉了揉他的小肉脸,把双颊捏的通红,才松了手:“你要是再皱眉,我就在你眉心点个红点。” 触到二姐认真的眼神,砚哥儿皱眉又猛地舒展,怕舒展的不好,爪子还动了动,像是想伸手把眉头扯平。 “我是男子,二姐怎么能给我上花钿。” 阮沁阳挑眉:“哟,你还知道叫花钿。” 砚哥儿扭过身体,背对二姐。 看着他的肉墩肉墩的背影,阮沁阳:“要不我给你编几个辫子。” 砚哥儿默默又把身子扭了回来,只是圆滚滚的眼神有点像 是被折腾的无奈的小奶狗。 “二姐老是不正经,以后正经事我都跟父亲商量。” 砚哥儿说完,就见二姐捂住了胸口,像是被他的话刺伤不轻,砚哥儿的眼睛除了无奈还有绝望了:“……二姐,砚儿胡乱说的。” 阮沁阳不再逗他:“既然是新主母进门,我们自然要回去……家毕竟不在京城,你好好去跟孙家公子道个别,说不定不回京城了。” “不,”砚哥儿咳了两声,“我还要回京城求学,二姐自然要是陪我回来的。” “我一个闺阁女子,你也好意思让我到处跑。” 砚哥儿红着脸点头。要是二姐不回来,大哥一定会急疯了,他还等着他们生一个像他的外甥。 阮沁阳把想法跟阮侯爷一说,阮侯爷也决定先回镇江成亲,虽然他提出延迟婚期,武家人也会答应,但既然好日子是订好的,再加上如今清算田家,也没太多他的事。 “那咱们提前回去?”阮侯爷小心地觑女儿的表情。 阮沁阳觉着好笑,在京城她爹怕她多见阮晋崤,还给门房下了死命令,如今能离开京城回去,他又怕她不高兴。 “提前回去布置自然是好的,父亲去跟陛下请辞,我也去趟郡王府,跟媏姐姐告辞。” 她在京城从楚媏那里得到的照顾最多,怎么也得亲自去告别。 “沁儿等等爹,到时候爹陪你去延平郡王府。” 阮侯爷想到楚瑾那小子,心里有些惴惴,他家女儿见了赵曜,就能利落的回镇江,要是见了楚瑾,心情又闹什么别扭怎么办。 阮沁阳没想那么多,到了延平郡王府,郡王妃对她态度温和,看着延平王朝她爹翻白眼,心中还道两人感情好。 “怎么就回去了?” 这些日子事多,楚媏不好随意的找阮沁阳,此刻刚见面就听着她要回镇江,惊讶地站了起来,“阮晋崤能乐意?” 阮沁阳无奈地看着楚媏。 “哦,不对。应该叫大殿下。” 阮沁阳看她,她就睇着眼看阮沁阳,两人互不相让的使眼色,最后阮沁阳败下阵:“你就不觉着奇怪嘛?我跟他的身份突然就那么不一样了。” “有种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感觉。” 楚媏咂嘴,乍听到这消息,她自然是觉得难以相信,但是过了那么一会,想到这样阮晋崤跟阮沁阳 会是一对她又觉得正常了。 “我见过他对你的好,若是他以后对个陌生女人那么好,我就是个局外人我都会嫉妒那女人,但如果是你就无碍了,反正他一直疼着的都是你,你们相伴到老正适合。” “你想的还真长久。”阮沁阳打趣。 “不然你还打算如何?你想一想要是有一天他对个陌生人比对你还好,你会有什么想法,而且还会因为那陌生人疏远了你。” “不……”发出个单音节,阮沁阳就弯着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她本性也挺霸道蛮横。 楚媏说这话,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不可能,阮晋崤不可能会对其他的女人那么好,这种设想她连想都懒得想。 这让她想起赵曜说得那些话好受许多,画她总比画其他女人好,处死勾/引他的丫头给府中的人警告,总比心软接受女人坐大腿好。 赵曜看错她了,他认为她是个温柔善良的仙女儿,但她本质就是个自私薄凉的女人,除了自己在乎的人,其他人她都可以看不见。 平日伪装的再好,遇到关乎自己在乎的事情,她的思考方式和处理方法的选择,会无限制的趋同阮晋崤。 “你是想到了,什么那么可乐?”楚媏觑了阮沁阳一眼,“不会是想到了阮晋崤吧?” 阮沁阳大大方方点头。 楚媏看着牙痒,这女人是不是忘记了她曾经也打算嫁给阮晋崤,而且她还拒了她二哥的求亲。 不过朋友甜甜蜜蜜总归值得高兴,再说没便宜了章静妙那个双面人,更是让她高兴。 “既然感情那么好干嘛还要回镇江,再者你那继母的秉性你知晓吗?若是个难相处的怎么办,她年纪不比你大几岁吧?” “你都说是我继母了,一家人总得处的,砚哥儿又还小……” “可你就是给她没脸,以你情郎现在的身份,她又能如何?”虽然郡王府没那么多龌龊阴私,但楚媏从小就听了不少内宅的事,年轻的继室自然是会生子的,平白嫡长的位置就被继子继女占了,怎么会高兴。 “我们家的情况求娶的时候就与她家说过了。”所以阮沁阳完全不担心武氏不能接受,阮侯府又不是以势压人,武家同意武氏同意,这门婚事才成。 “可能开始是愿意的,后面又变了呢?”楚媏知道阮沁阳聪明,但两个人相处总爱把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交道,就怕她没注意到什么吃亏 。 “那就是以后的事了。”阮沁阳不想想那么远,要是顾忌来顾忌去,那不如干脆叫她爹别娶了,“不说我家了,你呢?我听说这些日子临公子经常与你一同出门。” 楚媏瞪大了眼:“你听谁说的?” “看来是确有此事了。” 阮沁阳本来是听到了些谣言,但心中不确定,看着楚媏的样子就明白了。 “你们……?” “你别想多了,他不知道答应了我二哥什么,最近经常带我出门,但都是给我说京城适龄的公子哥,对了,最近京城的已经说完了,开始跟我说离京城车程一日之内地方的世家公子。” 楚媏的白眼往头顶上翻,她爹娘都没临鹤那么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阮沁阳听完,哑然许久才找回了声音。她的想法里,临鹤是对楚媏有意思的,但临鹤这举动就让人看不懂了,难不成他们搞艺术的脑筋回路都比较独特一点。 “临公子既然费心,你就没见到几个合眼的?” “倒是有几个我觉得不错,临鹤还特意带我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跟在我身边,我总觉得奇怪,感觉他不像是帮我找夫婿,像是给自己找,那股挑剔的劲。” 提起临鹤,楚媏就有许多苦水要说,跟她亲人说,她亲人一定说是为她好,跟其他的朋友说一定会说她炫耀,估计也就阮沁阳能理解她了。 “他怎么挑剔了?” “就是用清高绝尘的目光瞅着人家,懂文的他就要跟人以文会友,把人数落的一文不值;懂武的他就说人头脑简单,容易花花肠子,去查人家有没有通房侍妾,去不去秦楼楚馆。”楚媏越说越觉得面色越苦,她本来还挺想嫁人的,被临鹤弄得已经不想嫁了,现在家里当老姑娘。 “临公子真是……”阮沁阳一时想不出形容词,在她看来临鹤有点像是开屏的公孔雀,楚媏头朝哪边,他就堵在前头翘尾巴开屏,但是他偏偏又不打算娶楚媏。 “京城有临鹤公子,我们镇江也有一位金公子,品性都是顶好,容貌更是昳丽,临公子给你介绍过他没有?” 阮沁阳说完,楚媏就锤了桌子站起来:“好个临鹤,他跟我说镇江公子的时候根本没说过姓金的,他个混蛋是不是直接把他觉得我配不上的直接扣下了,不让我选!” 楚媏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你什么时候回镇江,我要跟你去小住一段时间,这京城 没法待了。” 对上楚媏气愤的眼神,阮沁阳顿时感觉到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但是她不觉得愧疚临鹤,反而觉得有趣。 “伯父伯母愿意?” “有你照顾我,我爹娘自然同意。” 楚媏能说动父母,阮沁阳自然不会拒绝她到侯府做客。 从郡王府出来,阮沁阳还有些合不拢嘴,以前想着楚媏跟临鹤,总想着他们顺其自然,但是她现在跟楚媏的关系不同往日,她更想楚媏能找个各方面不输临鹤的,然后气死临鹤,让他后半生都睡不着安生觉。 “要不要跟大殿下告别?” 阮侯爷见女儿笑眯眯的模样,像是浑然忘了还有情郎在京城,忍不住提醒了句。 阮沁阳摇头,干脆利落的样子,让阮侯爷心道女儿绝情,但是他不晓得的是,当晚他阮家的墙就被翻了。 瑶窗的扣梢叮咚作响,阮沁阳掀了,朝外头的人福了福身,勾唇道:“大殿下万安。” 第79章 阮晋崤静静站在窗外,看够了才道:“听闻阮女娇媚,本殿特意趁夜而来,偷香窃玉。” 阮沁阳开的头,阮晋崤努力配合了,但阮沁阳抬起头,冷漠道:“不要脸。” 说完直接合了窗,声响惊动了守卫,阮晋崤被团团围住,幸好烛火够亮,让阮家侍卫看清了阮晋崤的模样,不然不定会血溅三尺。 “大爷……大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话的人扫了眼紧闭的窗台,大殿下好歹是个将军,在沙场上立过战功,怎么翻女人窗户都那么没用,弄出那么大的响动。 而且他弄出那么大的声响,现在灯火通明的,他们想视而不见放他走都不行。 阮晋崤扫了眼紧闭的窗户:“听闻阮侯爷不日就要返回镇江,我到府是想拜访阮侯。” 来姑娘闺房拜访阮侯爷吗? “大殿下这边请。” 侍卫干咳一声,朝大门口比了比。他们都在大门口守着,也不知道阮晋崤是翻哪面墙进来的。 听到外头的脚步远去,海棠瞅着在灯下绣玩意的姑娘:“大爷好像是来找姑娘的。” “你没听见他是要见我爹?” 可那话一听就是托词,海棠忍不住觉得大爷有些可怜,最近外头都在传不好听的话,说阮晋崤的血脉成疑。 加上远东王力驳,现在京城人人都晓得阮晋崤不是阮晋崤,而是赵崤,但皇家族谱依然没他的名字。 “姑娘……” 海棠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哀怨地看着自家姑娘,用眼神传递她太残忍了这个信息。 青葵看不下去,把人捞了出去。 “你这傻姑娘,你有情郎吗?” 海棠呆傻摇头。 “既然你不懂,又在其中添什么乱。” 青葵那么一说,海棠就明白了:“你是说姑娘和大爷这是打情骂俏。” 青葵斜眼,海棠用的词太直白,她不想搭理。 “原来有情郎了要这般。”海棠眼睛微亮,她也快到找夫婿的年纪,她还想过以后要如何跟夫婿相处,现在想想照着姑娘这般做就对了。 青葵还不知道自己给海棠未来夫婿找了个多大的麻烦。 “找个妥帖人去前院探听消息,不然姑娘要是问起,我们一问三不知,那不是 惹姑娘生气。” 海棠应声去办。 阮沁阳见只有青葵回来:“傻丫头呢?” “奴婢叫她找人去前院了。” 阮沁阳轻点了头,其实比起叫她们去前院,她更想看看她爹看到阮晋崤是什么一副表情。 以前在侯府不知道阮晋崤身份,她总觉得父亲对阮晋崤太严厉,明明跟母亲相爱,却看着不爱阮晋崤这个儿子,两人站在一起就有一种疏离感。 如今阮晋崤的身世真相大白,她却觉得两人之间的尴尬感觉可能会更厉害。 跟阮沁阳想得差不离多少,阮侯爷一脸难色,看着曾经的大儿子,轻咳了两声:“大殿下深夜到访不知是为何?” 灯火通明,屋中奴仆严阵以待。 阮晋崤抬手饮了口茶水:“知道侯爷一家不日就会离开京城回镇江,我想过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帮得上忙。” 阮侯爷正要说话,阮晋崤不紧不慢地又接着道:“新主母进门,我本该也回去的,只是没想到我竟不是阮家人。” 这语气听着竟有几分失落,阮侯爷详细打量阮晋崤的神情,见他神色淡然,但隐约闪过一丝疲惫,毕竟做了那么多年家人,一时哑言:“大殿下……” “砚哥儿歇息了吗?我想去见见他,还有妹妹。” 阮侯爷那点怅然若失听到阮晋崤一本正经的“妹妹”就没了,这小子就是冲着沁儿来的,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一口一个沁阳,如今倒是叫起妹妹来了。 阮侯爷想拒绝,但触到阮晋崤坚持的神情,想着人都翻墙进来了……硬生生吞了口气,阮侯爷道:“男女有别,但沁儿毕竟做了大殿下十几年的妹妹,我叫她换了衣裳来外厅跟大殿下说几句话。” “有劳侯爷。” 达成目的,阮晋崤脸上的笑容都真切几分。 旁边的侍卫看到阮晋崤心情愉悦,不由感叹自家小姐的魅力,阮晋崤这翻墙进来明显是为了进闺房,现在见了家长,只能在外头见一面,估计小手都不能牵,他都能笑的那么灿烂,如果换做他,他一定笑不出来。 先见了砚哥儿,阮晋崤眉头微皱:“怎么胖了些?” 砚哥儿请安的动作一顿,话卡在了喉咙管,大哥怎么跟二姐学起来关注他的胖瘦问题。 心中那么想,但砚哥儿还是忍不住张嘴辩驳:“二姐说我瘦了。” “是吗?”阮晋崤伸手掐了他的脸,没用大力,更像是摸了他一把,砚哥儿忍不住脸红红,大哥的身世真相大白之后竟然还对他那么好。 “大哥……” 见着周围没人,砚哥儿握着阮晋崤的衣摆,眨巴眨巴眼道:“砚儿想你了,二姐也想你了,我们就要会镇江了,但是我们会很快回来。” 看着砚哥儿的小肉爪子,阮晋崤看着上面的小肉涡,突然明白了沁阳喜欢逗他的乐趣,有那么一个小肉球在身边让人讨厌不起来。 “到时我会去接你们。” 砚哥儿眼睛一亮:“真的吗?会不会耽误大哥你的事。” “无事会比你们重要。”阮晋崤扣了扣砚哥儿的肉下巴,若是以后他跟沁阳有了子女,大约也能像这般疼爱他们。 阮沁阳踏进门就看见了这幕,琉璃八角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灯光,软化了阮晋崤冷峻的五官,他微俯着身,砚哥儿站的笔直,甚至偷偷垫着后脚跟。 “沁阳。” 听到大哥的声音,砚哥儿惊讶地看向门口:“二姐。” “我走路声音那么大?”阮沁阳踏入门槛,她本来是抱着偷听他们说什么的想法,猫着步子走路,但没想到阮晋崤竟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这样也太没成就感了。 在椅凳上坐下,见屋中一大一小都盯着她看,阮沁阳摸了摸脸:“是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还是你们等着我发表什么重要讲话。” 一个个不说话沉默的盯着她,这样她压力会好大的好不好。 “我回去睡觉,大哥和二姐说话。” 见着砚哥儿往内室钻,阮沁阳连忙把他叫住:“别了,你是屋主,怎么能把客人丢下,自己跑去休息。” 砚哥儿脸色通红,想到上次偷看到的情景,眼睛滴溜溜地从二姐的唇上转到大哥的唇上,虽然他们都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是不能再看到一次。 阮晋崤抬手把砚哥儿抱在怀里,才在妹妹的身旁坐下:“能不能与哥哥说说,沁阳在气什么?” 扫了眼他怀里的砚哥儿,这人倒是会找挡箭牌,会找润滑剂,阮沁阳眨了眨眼:“我能气什么。” 闻言,阮晋崤粲然一笑:“那就好。” “打算何时启程?我听说栖霞县主要跟你们一同去?” 这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还有两日,她在京中闲着无聊,去镇江玩一圈。 ” “有人陪你玩乐自然好,你们走那日我会空出时间去送你们。” 砚哥儿在旁边听着,觉得大哥和二姐说话生疏的紧,想说几句,眼尖的就发现大哥的手覆上了二姐的手。 砚哥儿:“!!” 原来可以这样啊,嘴上说正经的,但是手上不正经。 足以包裹手掌的手盖上来,阮沁阳扫了眼阮晋崤眼角淡淡的笑意,没把手抽开。 “虽无空陪你们回去,但去接你们时,我会把京城的事都处理妥当。” “我们并没有一定要回京城的必要。” 阮晋崤摇头:“你们怎舍得落下我。” 砚哥儿坐在大哥的怀里,虽然大哥和二姐说话都把他带上了,但他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一个。 阮沁阳轻哼了声:“你在京中小心章家,要是你久久不接,我大约就会忘了自己落下什么东西。” “沁阳放心。” 胳膊长还是有好处,中间横了个砚哥儿,依然能搂住自个的女人。 “我会日日写信,沁阳记得抽空读了。”说完,阮晋崤微顿,“若是能会自然更好。” 砚哥儿捂着眼睛:“我会守着二姐,让她回信。” 见砚哥儿闭眼闭的眼中的肉全褶在了一起,阮沁阳不辜负他,手压在桌上,伸长脖子在阮晋崤的面上吻了一口,顺道在砚哥儿额头也落下一吻。 “沁阳。” 本就灼热的血就像是烧起来一样,阮晋崤眼神幽暗,一时间想把京城的所有事情扔下,直接跟妹妹回镇江。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有她在。 “帝心难测,我想陛下反复的心思,如果不是为了磨练你,那结症可能出在你生母哪里。” 她回想书中根本没这情节,明帝因为愧疚,干脆利落的除掉田家之后,就立了阮晋崤为太子。 现在倒像是舍不得阮晋崤,又愧疚赵曜了。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阮晋崤表现的比书中更强势了? “我本来无意,只是我想给你最好的,也不愿任何人做我们的绊脚石。” 若是皇位落在赵曜头上,那他跟沁阳势必会受影响,原本他对争天下之位没兴趣,接手的麻烦事太多,他与沁阳在一起的时间也会大大减少,可情势逼得他不得不争。 “黎贵妃那里一定是希望你跟赵曜争的越厉害越好,最好两败俱伤,她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但幼帝登基的事不是没有。” 而且田家被连根拔起,黎家没客气的吞并了许多势力,明帝也颇信任他们家,提拔了黎贵妃的两个哥哥。 就算有田家作为前车之鉴,天下霸主这地位太诱人,难免让人生出妄念。 见沁阳那么为自己着想,阮晋崤揉了揉她小巧的耳朵:“磨砺也有,我生母的缘由也有,我生母死的不光彩是他心中的梦魇,我处置田皇后那下他吓到了,他怕我知晓了他那段不光彩的往事,怕我恨他……又怕我冷情,心中不认他为父,赵曜的出现让他有了作为父亲的感觉,所以一时天平倾斜。” 似乎是在意着她上次说他无用,阮晋崤慢条斯理的分析了起来,充分展现自己的掌控力。 “不过只是一时,如今宗族逼迫,又激起了他的愧疚……我也不会什么事都不做,若是这阻挡我们之间的事我都抹不平,又有什么资格护你一世。” “就一世?”阮沁阳突然想起阮晋崤在书中跟女主说不清的关系,那也算是一世吧。 阮晋崤怔愣,旋即一笑:“若是沁阳愿意,哥哥自然想缠你生生世世,不准你多看旁人一眼。” 阮沁阳抿唇,低眸扫了眼脸红的滴血砚哥儿:“把耳朵也给捂上。” 阮晋崤抬手捂住了砚哥儿的耳朵:“沁阳,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捂住他耳朵不是为了让你说这个。” “那能不能再亲哥哥一下?”阮晋崤眸色锃亮,满是期待。 阮沁阳:“……” 第80章 阮沁阳他们离开京城那日,来送行的不止有楚媏的兄长,临鹤也来了,只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 阮沁阳见楚媏的视线瞟都不往临鹤那里瞟,就明白两人估计是闹起来了。 “你们吵架了?” “他瞧不起我,我骂了他一顿。” 阮沁阳没说吵架的是谁,楚媏不问就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气呼呼地接道,“有时我觉得他把我看作好朋友,有时候我觉着他就觉得我是低他几等的人,我去找他理论你猜他怎么说。” 楚媏越说越觉得委屈,阮沁阳沉了神情:“临公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问他既然嫌给我找的那些公子不好,为什么不给我找更好的,难不成在他眼中我就配不上……他说差距太大,就说一时情投意合,等到清醒就成了怨偶。” 什么叫差距太大,临鹤之前贬低她的话说得不少,但从来没这次那么让她觉得怄火。 “沁阳你老实说,你觉得我跟你跟章静妙是不一样的人?!” “我们一样,章静妙不一样。”阮沁阳眨了眨眼,笑摸了摸楚媏的头,“别听临鹤的话,你要是听进了他的话,他就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你要是不听他的,把他视作无物,找个比他厉害的男人成亲,才能气死他。” 阮沁阳充满期待地道,她不知道临鹤是什么心思,但是贬低女人的男人,怎么想怎么欠虐。 “你要上前说话吗?” 临鹤看身边的好友视线若有似无地往阮沁阳身上落,看不过眼地道。 “不了,”楚瑾表情苦涩,“上前也是给她添麻烦。” 临鹤倒是没想到好友那么深情,不过看到跟阮沁阳说话说得热闹的楚媏:“不去跟安平县主说话,连亲妹妹你也不多交代两句?” “要说的话在家中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楚瑾想着下次再见阮沁阳,她可能已经成了他人妇,忍不住语气低落。 临鹤一口气不上不下,楚媏是楚瑾的嫡亲妹妹,此时人要远行,去从未住过的地方小住一段时间,他竟然一点都不担心,还惦记着他得不到女人。 “不管你要对谁说话,上前去。” 临鹤斩钉截铁,楚瑾莫名其妙地看他:“我知道你为我可惜,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何必徒添烦恼。” 临鹤额头青筋跳动:“所 以你打算抱憾终身?” “这是注定了的。” “这般畏畏缩缩,哪里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临鹤只差拎着楚瑾的领子让他上前,他与楚媏才不欢而散,他上前她也不会搭理,只有跟着楚瑾上前。 临鹤费尽心思的怒吼起了点作用,楚瑾瞧着不远处阮沁阳的巧笑,打马上前:“阮妹妹……” 阮沁阳轻应了声,视线被路口的嘈杂声音吸引,抬目就见阮晋崤被穿着盔甲的士兵簇拥而来,纯白的骏马奔驰扬起尘埃无数。 “这阵仗还挺大。”阮晋崤低调,那么高调的阵仗想来只是为了让全京城的人知道,他送阮沁阳回镇江,两人感情难舍难分。 楚瑾的话都淹没在了震耳的马蹄声中,见阮晋崤来了,匆匆道:“还请阮姑娘多多照顾我家媏儿。” 楚瑾退了,临鹤看着头完全撇着对他的楚媏:“我话说过了,你要是生气我给你道歉。” 楚媏直接掀帘子进了马车,不想搭理临鹤。 “我要与妹妹临别叙话,不知临公子可否别挡在马前。” 阮晋崤看人碍眼,忍着没给他马屁股一脚。 见临鹤脸黑的走了,阮沁阳止不住的笑:“临公子放心,镇江山清水秀是福地,那儿世家公子青年俊杰不比别的地方少,我会与媏姐姐多看多选。” 阮沁阳刚说完,手就被阮晋崤紧握着,眼神就写着“我要与你一同回去”。 阮沁阳安抚地扣了扣阮晋崤的掌心。 阮晋崤回扣。 好痒……阮沁阳瞪向阮晋崤。 阮晋崤微翘唇瓣,从柔软的掌心进军指缝。 力气比不过他,阮沁阳就瞪他,阮晋崤默默摊开了手,认输让她挠手。 掌心毫无抵抗的摊开,阮沁阳一边觉得他们幼稚,一边两根手指在他手上爬了爬。 临鹤气冲冲回头就瞧见了这郎情妾意的这幕,本来心里只是堵了口气,现在变成了心里堵了口血。 他不是瞧不惯阮沁阳和情郎卿卿我我,只是看到阮沁阳这样,不禁让他想到楚媏学着她的样子,等到楚媏回京城,他来接她而她玩着个陌生男人的手。 “栖霞县主有父母兄长,安平县主还是别让她接触外男。” 楚媏取了帘子但外面的动静是听的一清二楚,闻言气呼呼地掀开车帘:“关你何事,我的事我爹娘 兄长都有数,你个外男在这里指指点点的做什么。”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算是你的半个兄长。” 楚媏的白眼从左边翻到右边:“我兄长够多了,不需要再来半个。” 阮沁阳拉了阮晋崤在一旁说话,但眼神还是不忘往楚媏他们那边瞟:“你会因为喜欢我而贬低我吗?” “什么?” 阮晋崤手指拂过沁阳耳坠,耳珰叮咚作响,阮晋崤凑在她耳畔,伴着清脆玉石相击的声响道:“沁阳,你比我命重,这世上最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你。” 阮沁阳猛地眨了几下眼来缓解耳朵的痒意。 大概是看明白临鹤与楚媏是怎么回事,阮晋崤牵着沁阳的手:“我不当你半个兄长,我当你完完整整的兄长,还要当你的男人。” 这话磁性的声音压低暗哑地说出来还蛮撩人,但是细思这话的意思,阮沁阳忍不住踩了阮晋崤一脚:“别那么变态。” “唯一的兄长,唯一的男人,这不好?” 阮沁阳轻哼,这人想的分明不是这些。 “回去不要累着自己,府里的权放下去也无事,砚哥儿那份侯府要是没有,我能给他挣更好的。” “瞧你说的话,像是我爹爹对我们是豺狼虎豹,我们回家是深入龙潭虎穴,只有你身边才安全似的。” “本就是这般。” 阮晋崤大大方方:“不许看别人,给楚媏找男人的事,我可以派人帮忙,你在侯府等我接你。” 之前还装小奶狗,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我要是看别人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挖了我的招子。” 阮沁阳水灵灵的眸子滴溜溜的转,挑衅地瞧着阮晋崤。 他哪舍得挖她的眼睛,抬起手衣袖遮挡,阮晋崤俯身在她眼角轻吻:“我会尽快去接你,在你多瞧其他公子哥之前。” “嗯。” 阮沁阳点头应允。 上了马车,楚媏啧了声:“我认识你那么久,好像就没见你脸红过。” 以前觉得的脸红,今天碰到了真的,她就察觉到以前好像都是胭脂的作用。 “我脸红了?” 阮沁阳手背碰触脸颊才察觉到有点热。 “红的厉害吗?” “人面桃花相映红,你这模样任谁看都是才见了情 郎。” 楚媏勾了勾阮沁阳的脸蛋,“我刚刚瞧见大殿下抬起了胳膊遮住你们,你们躲在袖子下面做了什么?” 被调侃,若是往常阮沁阳会调侃回去,而此刻她竟然感觉到脸上温度聚升。 她这张面皮什么时候薄了起来。 “他有些临别的话跟我说。” “可是亲了你?” 楚媏兴致勃勃,期待地看着阮沁阳,两只手的指尖在她眼前一触即离。 “你是思嫁了?那么好奇这个。” 楚媏撇了撇嘴,移到了马车的另一端:“我比你还大些,你的大事都要结局了,我着急也是理所应当。” 特别是想到临鹤的想法,她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嫁出去,让临鹤瞧瞧她也是有人要的,不会像是他想象的那样谁都配不上。 “我跟你说说镇江好玩的去处,还有那的世家公子哥们?” 阮沁阳跟楚媏说说笑笑,天还未黑就到了镇江城,下了马车,楚媏特意往后看了眼:“得瞧瞧大殿下偷偷跟着来了没有,看他送到城外十几里难舍难分的劲头,我真觉得他会坠在车队后面,看你到家才放心走。” “哪有那般夸张。”虽是那么说,阮沁阳也看了眼城外。 来接的是阮家五房,楚媏看到一群彬彬有礼的青年殷切地看着她,手肘碰了碰沁阳,压着声音道:“这就是你说的你那些远房表哥表妹。” 除了群青年,还有群打扮妥帖的姑娘们,有大有小,一排望过去,别的不说倒是看得出人丁兴旺。 “大姐。” 阮姀给阮侯爷请了安,就走到了阮沁阳的身边站着。 楚媏多瞧了阮姀几眼,她听说过这个从外头寻来的姑娘,之前还有谣言说阮姀美若天仙,阮沁阳只有她的皮毛,她本想阮沁阳都好看成这样,那阮姀该是什么神仙相貌,现在看来谣言估计是哪个妒忌阮沁阳乱传的。 阮姀不差,但比起阮沁阳太过小家碧玉。 “这是我特意选的,希望姀妹妹喜欢。” 阮姀有些无措地收了礼,连谢了楚媏几声。 瞧她这个样子,阮沁阳扫过那群表情各异的表妹们,这些日子她不在,阮姀估计是在她们手上吃了亏,她走之前阮姀还努力培养还努力培养大家风范,如今又有点畏畏缩缩了。 除了阮姀,其他阮家表妹楚媏也备了 礼,见状阮沁阳也把准备的礼物让青葵拿上来让她们分了。 她虽然不喜欢这些表亲,但是面上要做足了。 堂亲的礼物跟表亲的不同,而阮姀的又要更好一筹。 一位阮家嫡出的姑娘看着不高兴:“我这是一尾散簪,姀姐姐却得了点翠头面,按理说我才是跟大姐姐一起长大的,怎么大姐姐反而偏疼姀姐姐。” “就是,姀姐姐发少哪里撑得起那么一套发饰。” “我瞧着姀表姐神情好像也不喜欢这套头面,苦着一张脸,不会的还以为大表姐给她送了□□。” 话越说越过,阮姀不禁站起:“不是,我喜欢这礼物。” “喜欢就喜欢,何必站起来,像是我们没见过好东西要抢你东西似的。” 阮姀面红耳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阮沁阳瞧着,想起了阮姀在书中的死因。阮姀是不是天生就吸引人欺负她,书里面“阮沁阳”和“砚哥儿”折磨死了她,如今她跟砚哥儿去了京城回来,又有一群表亲、堂亲看不顺眼她。 “她是我庶妹,与我血脉更亲,她的礼自然更重。”这话是阮沁阳回之前堂妹的问话。 “可若是没分家……”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还拿出来翻说。” 她们这些姑娘敢对阮姀大小声,却不敢对阮沁阳使脾气,别说她以前在侯府的绝对地位,现在阮晋崤又成了皇子,更没人敢惹她。 “我与栖霞县主舟车劳顿,你们也散了罢,吵吵嚷嚷的听着头疼。” “大姐姐那儿疼?可要叫大夫?” “大表姐我学过推拿,要不然我给大表姐和县主按按。” 阮沁阳又废了几句口舌才把想拍马屁的姑娘们哄散了。 楚媏在旁看得过瘾:“虽然也有人讨好我,可绝没有你这般的夸张。” “你马上就能享受到了……阮家的长辈太多,虽然分家了,但与其他家族不怎么相同,而且府中没有主母。” “刚刚我在人群中看到一位绾了妇人髻的女人殷切的看着阮伯伯,怎么觉得你们家人就像是块肥肉,连砚哥儿都有小姑娘到他跟前叫他表兄……” “你马上也能享受到了。” 关于她被两皇子相争的消息在镇江已经传的人尽皆知,那些表兄不敢来烦她,自然会烦楚媏。 阮姀在 两人身后欲言又止半晌,像是有话说,看向她又不说,见快到煦锦院只有呐呐地告辞。 楚媏看着她的背影:“你这庶妹胆子太小。” “看新主母什么打算,我管的了她一时管不了她一世。”她跟她的关系不可能像是跟楚媏这般亲近起来。 楚媏应了声:“心思不坏的话就多给些嫁妆。” 她们这些嫡出姑娘,对庶出姐妹好也只能好到这地步了。 第81章 阮晋崤大概是魔鬼。 以前阮晋崤在时,镇江的青年俊杰虽不敢靠阮沁阳太近,但不至于避着她,但是阮晋崤恢复了身份,镇江的公子哥都避她如蛇蝎。 想也知道这些人是因为什么,一定是觉得阮晋崤是大哥都恨不得把他们都打残,想着成了情郎,打残他们更下得了手。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出乎阮沁阳的意料。 她跟阮晋崤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妹,现在暧昧不清,她本以为有些人会觉得乱了伦理。 但是没想到这方面的话没一句,也没什么她配不上阮晋崤如今身份的话,依然有人讨厌她,觉得她招摇霸道,可对于她和阮晋崤是一对,都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 “你说是不是因为阮晋崤不够好,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兴趣。” 按理说男主角不应该是人人爱,她没事走路转角,就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她配不上他吗? 楚媏觑了她一眼:“大殿下哪儿不好,相貌英俊,立过战功,兵部服他,更别提他现在的身份。” “那现在是什么回事。” 楚媏没来镇江多久就听到了兄妹俩的事迹,此刻看着阮沁阳懵懂无知的水汪汪大眼,觉得她是不是故意的。 “大殿下是你兄长的时候把你往天上宠,宠的这全城都知道你是他的心头宝,如今你们从兄妹成了未婚夫妻,估计这城里的人感受都跟我差不多,明明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又觉得理所应当,好像就该这样。” 楚媏说完戳了戳阮沁阳的头:“不是说要带我认识金公子,现在镇江是个男人都躲着你走,你打算怎么带我认识。” 阮沁阳捧着脸:“你应该去戳阮晋崤的脑袋。” 楚媏撇嘴她哪里敢。 “大礼时他一定会来,你到时候看就是了……被我那些表哥们众星捧月的感觉如何?” 以前那些人都是纠缠她,特别是知道她爹有为她找入赘夫婿的打算,一个比一个热情,让她险些招架不住,但如今她被定下了,楚媏则成了他们的新目标。 说起这个,楚媏朝身边侍女看了眼,侍女从袖中一掏,拿出一沓纸张。 “这些都是什么?” 阮沁阳随意一翻就笑出了声,都是些表达爱慕之意的诗句,有摘抄的,也有自己做得打油诗,有张文采出众还有些眼熟,似乎她以前也收过同样 的。 一诗多用,逮到一个是一个。 “镇江比京城好玩。” 楚媏看着桌上的字舒了一口气,就算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她的家世,但还是挺好玩的,她在京城可没遇到那么多对她表达爱意的男子。 这一幕就该让临鹤看看,好扬眉吐气。 屋外鞭炮噼里啪啦,阮沁阳整了整衣裳:“你要与我一起去武家吗?” 大约是为了表示尊重欢迎,继室进门前,要他们这些继子女要去请安。 楚媏点头,她挺好奇阮沁阳的继母是什么样子:“砚哥儿呢?” “大约在焚香沐浴,他向来尊重这些规矩。” 楚媏不信,但是见到砚哥儿在他身上闻到了股檀香味,朝阮沁阳使了个眼色,这小子还真规矩。 马车分配上,楚媏是阮沁阳的客人,自然跟她坐一车,砚哥儿还小也跟她们一起,这样车差不多就满了,阮姀只能另坐一车。 “要不然我单独坐一车?” 砚哥儿瞧着庶姐表情失落,上了马车就道。 楚媏揉了揉他的头:“不许。” 话说得斩钉截铁,砚哥儿险些有种有两个二姐的感觉。 “我看三姐姐似乎有话想跟二姐说。” 虽然阮晋崤已经认祖归宗,但砚哥儿依然认他为大哥,所以称呼上没变。 “既然你都看得出来,她有话说难不成要我们逼她说。” “车上的可是大表妹和栖霞县主?” 车碾过一块石头凸起微震,车外声音传来,楚媏跟阮沁阳对视了一眼,阮沁阳掀开了帘子,外面站着的表哥有几分眼熟,阮沁阳脑子一绕,就是那位一诗多用的。 他大概是没想到她收到书信都会扫一眼,敢给过这个又给那个。 阮沁阳眯了眯眼:“表哥何事?” 美人媚眼如丝,邱厘差点脚软。 咽了口口水:“我听闻表妹与栖霞县主喜欢吃东街的雪花奶酥,一大清早特意去排队买了,打算送到侯府去,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你们。” 楚媏趴在窗台:“谢谢表公子了。” 车窗两个女人,一个妍丽如画又媚又娇,一个天真烂漫矜贵秀丽,不止邱厘,外头路过的人都有些移不开目光。 阮沁阳是有主了的,脸上就像是写了 “阮晋崤专属”,给她容貌打了折扣,那么一看楚媏更怎么看怎么好。 取了雪花奶酥,阮沁阳若有所思的往后瞧了眼,后头马车的阮姀眼神失落,而她看着的位置好像是邱厘。 拆了食袋,楚媏取了奶酥往砚哥儿嘴里塞了一口。 砚哥儿吃完,认真道:“我们要去武家做客,路上还是少吃小食,以免弄脏仪容,” 说完,阮沁阳手上那颗又递到了他的唇边,砚哥儿:“……”若是他吃了媏姐的,没吃二姐的,那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家表哥倒是周到,估计是打听了我们会今天去武家,特意在路上堵着。”楚媏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他的刻意。 阮沁阳想了想,凑在她耳边,把刚刚看到阮姀的异常说了。 楚媏倒是不觉得太惊讶,这种男人估计见着哪个姑娘有利可图就会凑上去。 凑近阮沁阳的耳畔,楚媏道:“你真不打算管你那个庶妹。” “……马车就我们三人也要说悄悄话吗?” 砚哥儿抬着头幽怨地看着两个姐姐,既然要排挤他,又被他叫上来干嘛。 楚媏干笑,往砚哥儿嘴里塞口奶酥:“砚哥儿乖哦。” 阮沁阳看着他幽怨的包子脸,伸手捏了捏,故意继续跟楚媏说悄悄话。 他想大哥了,呜呜呜。 到了武家,来接的武氏的大嫂,是个肤白富态看着好相处的女人。 见着他们,一人塞了一只刻成金猪模样的小玩意,胖乎乎的憨态可掬,楚媏也没漏下。 及笄后,很少还把姑娘当做小孩子对待,楚媏看着武家大夫人笑眯眯的温和模样,侧着头小声朝阮沁阳道:“这武家看起来不错。” 阮沁阳斜眼,好歹也是个县主,竟然就被只小金猪收买了。 砚哥儿无意又瞧见她们说悄悄话了,轻咳了声。 “砚哥儿可是喉咙不舒服,患了风寒?”武大夫人道,说着就要把他抱起来。 砚哥儿脸红地摇了摇头:“无碍,我只是咳一声。” 阮沁阳还能不明白他,捂唇轻笑,砚哥儿听在耳里,脸红的像是熟透的番茄。 武氏住的院子已经全换成了红色的缎带,喜字还没贴出来,但一片喜气洋洋。 武氏还是姑娘发髻,但是透着阮沁阳与楚媏她们都没有的温润气质。 阮沁阳带着砚哥儿与阮姀请安,唤了她“夫人”。 其实这般提前请安,阮沁阳也不知道该叫人什么,她跟阮晋崤不同,父母对阮晋崤只是个代号,他可以对谁都那么叫,但是武氏进门,她都没办法叫出口。 所以只能叫她夫人。 武氏也不在意这个,让他们上前说话,问了砚哥儿课业,问了阮沁阳她们的女红,连带楚媏她也聊了几句。 武氏算不得多漂亮,但她身上有种淡定的气质很叫人舒服,听着她柔声细气的说话,根本不会想着她们是同辈人。 离了武家,楚媏还不住说:“我本来不怎么看好你这个继母,但现在看来还不错。” “要不要我给你打听打听武家有没有未娶的公子哥?” “?” “我看你说他家什么都好,说不定跟他家气场相投。” 楚媏抬手锤了阮沁阳:“我与你说正经的。” “你的终身大事难不成就不正经了?”阮沁阳挑眉反问,楚媏呲牙,“那你帮我问问。” “没有的,”阮姀在旁小声地道,“母亲是武家最小的姑娘,她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各自嫁娶了。” 与武氏说了一会儿话,阮姀看着脸色红润许多,大概是知晓未来主母好相与,心情放松许多。 “那就没法了。”楚媏耸肩,“想见金公子,到底什么时候能见?” 楚媏刚说完,就察觉到阮沁阳脚步顿住,不解地看向她:“都困难到你不想跟我走一路了?” 阮沁阳微摇头,抬手遥遥指过去,指向不远处脸色微红的俊朗如清风明月的少年:“金公子在那,你声音太大他好像听着了。” 说完,就见金珏栩脸上的红色蔓延到了耳畔,楚媏瞧着脸也忍不住发烫。 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也是一抬眼的功夫。”阮沁阳语气无辜,而且哪会想到在武家会看到金珏栩,“难不成是命定的缘分?” 金珏栩上前想打招呼,刚走进就听到阮沁阳的自言自语,表情涌上了丝丝无措:“我是还书给武三公子,在门口就听到丫鬟说了两位县主在这里。” 所以是知道了在这,也料想到可能会碰到,不是什么命定。 楚媏毕竟不是羞羞答答的闺阁女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听着金珏栩的话,下意识道:“所 以你是知道了我们在这里特意过来?” 金珏栩紧张摆手:“我无意冒犯,只是恰好走了这条路。” 刚看到金珏栩,楚媏有些惊讶,在她心中镇江第一公子,那应该是临鹤差不多,不至于恃才放旷,至少会有些目下无尘的清高。 但是金珏栩完全不一样,明明生了一副让姑娘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好相貌,却容易面红耳赤,不过更显得他是个真诚有趣。 无意遇见,没说几句话互相告辞,阮沁阳不忘邀请金珏栩参加大礼:“虽是侯府迎接新主母,但我也为我们小辈们排了几桌。金公子记得赏脸。” 金珏栩点头:“到时候一定前往。” 说完,金珏栩察觉楚媏一直好奇的打量他,想到她之前说要见他,有些不自在,拱了拱手道:“栖霞县主来镇江游玩,可有去游船,过几日有夏会……” 金珏栩走后,楚媏见阮沁阳恍神,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这是怎么了?” 阮沁阳眨眼:“我脸上是不是有字?” 楚媏把阮沁阳从右瞧到左,又从左瞧到右,连痣都没看到一颗,看得气呼呼冒火气:“哪有字?” “我还以为我脸上写了‘阮晋崤’这几个大字,让人避之不及。”阮沁阳抿唇,“我不知道有夏会。” 她在镇江住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受到这待遇,未婚的公子哥与姑娘们组聚会,她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阮沁阳的神情有些崩溃,楚媏沉吟:“可能是以为都通知你了,反倒都忘了你。” “我是能被忘了的人吗?” 楚媏说不出话了。 阮沁阳捏拳,阮晋崤坏东西,坏她社交,坏她行情。 第82章 当日回家,阮沁阳晚饭都没吃,楚媏跟砚哥儿守了她一会儿,就放她一个人在屋里冷静。 “二姐这是怎么了?” 被拉出房门,砚哥儿还是不明白二姐在气什么。 都是姑娘,楚媏能明白阮沁阳的心思,以前在镇江她一定是中心一样的人物,就像是有些人家宴会以请到章静妙为荣的感觉一样。 但那么突然间一回来连有宴会都不知道,一定会有失落感。 而且不止是这会儿的失落感,等到她跟阮晋崤成亲,这些姑娘家公子哥的聚会跟她更没关系,她估计只能跟……武大夫人她们已经成了亲的人聚会。 想着,楚媏打了个激灵,突然不怎么想嫁人了。嫁人哪里是好事,从姑娘变成了妇人,头发梳成妇人髻年纪无端看着都要老五岁。 “到底是怎么?” 砚哥儿滚圆的眼睛盯着楚媏,不明白所以然。 “你就当做你二姐姐想你大哥了。” “?” “你怀疑着看我做什么?他们是一对,难不成你不想你二姐想你大哥?” 被那么一反问,砚哥儿想想也是,当天回屋给大哥写信,把今天的事描写了一遍,后头添了一句:“二姐这般茶饭不思,应该是想念大哥,望大哥多给二姐来信,别冷落二姐让她胡思乱想。” 看着信后殷切嘱咐,阮晋崤大概能想到砚哥儿鼓着脸认真思索着笔的样子,扯了扯唇,折了信封扔进了抽屉。 “殿下,该去祖庙了。” 阮晋崤颔首,换上大红色蟒袍,金冠束发,眉目厉然。 “你真不去?” 阮沁阳摇头:“乏了。” 楚媏受金珏栩邀请参加夏末庆宴,但这宴会没邀请她,她去做什么。 “就算没帖子给你,你的模样就是帖子,谁敢拦你。” 阮沁阳揉头,越说她越觉得自己心酸的紧:“主母进门也就这几日的事,我留下处理家里事物也好。” “的确也好,现在练习,免得以后手忙脚乱。” 阮沁阳瞪了楚媏一眼,楚媏摸了摸鼻子,美人眼虽妙但被瞪的滋味却不怎么好。 “那我与你庶妹去了。” “嗯,我让青葵伴着你们去,若是有人找你们麻烦,随时传信给我。” 话虽那么说,但阮沁阳一点都不担心楚媏被找麻烦。楚媏本身就不是懦弱性子,又是个县主,谁敢欺负她。 “知晓了。” 楚媏摆了摆手,邀了阮姀一同出门。 本来还有几个阮家姑娘收到帖子,不过楚媏怕了阮沁阳那些堂妹表妹,觉得跟阮姀在一起还自在些。 人走了,阮沁阳没坐稳多久,就有盅参汤送进了屋子。 阮沁阳本在跟海棠整理衣柜,看到陌生的丫鬟挑了挑眉:“汤哪来的?” 她院子里面有小厨房,东西只有自个厨房备着,大厨房没事给她送什么参汤。 “是我家夫人听说大姑娘身体不适,所以特意吩咐奴婢送过来的。” “你们家夫人?”海棠皱眉,看着那陌生丫头穿得是阮家的丫头服,“你们家夫人是谁啊?” “是明夫人。” 海棠依然懵懂,不知道府里怎么冒出来了个明夫人。 阮沁阳倒是想起来:“这汤是只送了我这处,还是砚哥儿那儿也送了?” “回大姑娘,小少爷那儿送了。” “海棠你去叫个小丫头把砚哥儿的汤去了,连带这一盅从哪来的送回哪里去。” 闻言,送汤的丫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姑娘,这是我们夫人亲自守在灶膛熬煮的,是她的一片心意。” 阮沁阳肃着脸,点头道:“海棠你亲自去,说侯府迎主母进府,不方面待客,请这位夫人不要在侯府多留。” 这话说得半点情面都不讲。 那丫头手臂颤抖,差点没拿稳托盘把参汤给撒了。 这个明夫人与她那五祖母的关系要近一些,不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是阮五老太太的亲侄女,算是阮家的正经表亲。 也是她爹从小熟识的表妹。 丧了夫但有一子,之前一直住在夫家,不知何时被阮五老太太接到了身边,看这样子是想往她爹跟前塞。 既然之前那几个妾都打发走了,阮沁阳自然又不会让内宅多一个什么明夫人。 “我们夫人不是客人,是知晓侯府要迎主母,被五老夫人请过来帮忙。” 送汤的丫鬟见海棠要走,急急忙忙的搬阮五老太太。 阮沁阳扫她一眼:“五祖母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侯府的妈妈们还算是中用,不需要格外 的帮手。” 一两句话就把明夫人归类成奴仆妈妈,送汤的丫头听过阮沁阳霸道不讲理,没想到她人能乖张成这个样子,而且这样竟然还有两个皇子要争抢她,这算是什么道理。 海棠奉命赶人,阮沁阳唤来了管事妈妈,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阮家的旁支根本就是把侯府当窝了,老的带着小的,虽然不敢来她的煦锦院拿东西,但竟然还在侯府办过宴。 “侯爷事忙,长时间不在府中,府里只有姀姑娘。期初她还能拒绝的了那些堂姑娘表姑娘,面不知怎么就跟那些表姑娘熟悉了,邀请她们到府里作客,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叫什么姀姑娘,二姑娘就是二姑娘,哪能那么乱叫。”阮沁阳微皱眉道。 管事妈妈连声应是:“是该叫二姑娘,只是以前都管大姑娘叫二姑娘,这猛然改了不适应,所以才叫姀姑娘。” “该怎么叫就怎么叫,若是外人听了你们那么叫该是什么想法。” 管事妈妈扫着阮沁阳的神情,见她是真的不在意,才道:“老奴记着了。” “那个明夫人平日里跟我爹接触吗?” “这……老奴不知该怎么说,看着当然是那位明夫人一厢情愿,但老奴见侯爷也为疾言厉色的赶人。” 这话难以说清,就像是之前阮侯爷处理姨娘,干干脆脆的就把人赶走了,但是明夫人被五老太太带到侯府几次,侯爷也没发脾气。 “五祖母是长辈总要给她面子。” “大姑娘说得对。” 送走了管事妈妈,阮沁阳看海棠急匆匆的回来:“这是怎么了?身后有老虎撵你?” “奴婢这是气的。”海棠鼓了鼓腮帮。 “没撵走?” “走了,还是哭着走的。奴婢看着她哭着往外跑,捂着眼睛怕她不看路跑错地方,幸好奴婢跟上去了,她果真跑错了地方,往侯爷的书房跑。” 阮沁阳挑眉,这是要去跟她爹诉苦? “让奴婢气的是,这才多久一阵子,家里的老仆竟然不听奴婢的话了,我叫她们拦着她,不要让她乱跑,她们竟然没动,后来还是外院的小厮听见了我的声把人给赶走了。” “已经到了这地步?” 阮沁阳听着管事妈妈说阮家旁支在侯府扎窝,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她们竟然本事那么大,几个月的时间竟然让一些下人倒戈 了。 “让管人事的妈妈准备册子,我先去我爹那儿一趟,再来见她。” “奴婢晓得了。” 阮沁阳换掉了身上的家常服,正正经经打扮周全才过去。 “姑娘可别跟侯爷吵起来。”在阮沁阳身边伺候的丫头一见姑娘打扮的精致,就知道姑娘生气了。 姑娘以前说过,越是生气心情不好,就越要把自己打扮的妥帖好看,这样才有底气,吵起架来才不像疯婆子。 阮沁阳吹了吹额前的碎发:“我一个孝顺女儿怎么会跟亲爹吵起来。” 沏了茶,阮沁阳带着茶水踏进了她爹的书房。 “有什么事要特意过来?” 阮侯爷扫了眼三彩的茶具,“还用那么好看的茶具请爹爹喝茶。” “怕要跟爹爹说许久的话,所以我才特意备了茶水润喉。”阮沁阳在桌前落座,“打扰爹爹了。” “到底是怎么了?” 见女儿目不斜视的说话,一张俏脸绷着,阮侯爷莫名其妙。 “女儿在想事情,想武氏到底撑不撑得起这个家,在想若是爹爹对明夫人有意,有何必耽误武氏。” 阮侯爷皱眉:“沁儿!” “当日我们回来明夫人去接了吧,我还见她走在爹的身边,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意思。” 父母长辈事,儿女不能妄论。但阮沁阳觉着家人的事都不能明明白白的说,藏头露尾的相处起来太难受。 “我来不是指责爹爹什么,就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阮沁阳直接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把汤退回去,与把人赶走,是女儿想着以前爹爹跟我说的话,做出的判断,不知道做对了没有。” 阮侯爷本来憋着气站着,看着女儿认真的眼神,慢慢在她旁边坐下,轻叹了口气:“沁儿,无论如何在爹心中侯府的夫人都只有你娘,以后不管娶了谁都无法改变这事。” 挚爱去了,他的心也跟着去了。 “我知道。”阮沁阳点头,这说法对武氏不公平也好,还是如何,人总是自私利己的,若是她爹说娶了谁就要把她娘忘了,她只会气的睡不着觉。 “我娶武氏是为了家中有主母坐镇,她是最合适的人。” 阮沁阳接话:“为了给武氏体面,爹爹你赶走了两位妾侍。” 那两位一位是她祖母病重时为了冲喜而 纳,一位是砚哥儿生下后,她母亲亲自给他寻得丫头。 论情分这两人都还重些,她爹却能灌堕胎药让她们另嫁,明夫人一个丧夫有子的女人,到底是生了什么魅力,让她爹原则动摇。 “我是……” 阮侯爷欲言又止,触到女儿不解的眼神,忍了忍没把心中藏着的话说出口。 “沁儿你提醒爹爹是对的,这事爹爹做得不对,要不是爹爹态度动摇不明确,明夫人也不会自由进出侯府,那些老奴也不会见风使舵。” 明明察觉她爹是有心事要与她谈,说出口却变成了自我反省。 阮沁阳皱了皱眉:“爹,女儿也到了快嫁人的年纪,有些话你与我说又有什么不行,女儿知道你不是容易动摇的人,可是那位明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阮侯爷叹了口气,明夫人的确对他说了些事情。 说她心中一直有他,当年若是可以她嫁给他为妾也愿意,可惜他眼中只有沁阳她娘,连妾都不给她机会做,而那么二十年过去,她依然只想伴在他身边。 他倒不是被她的话打动了,而是忍不住拿来跟武氏对比。 当初定下武氏,武家愿意说是武氏同意,但他想着两人的年岁差距,怕武氏是被父母强迫,特意见了武氏一面,她也说了她愿。 他想着两家结亲,虽是侯府势大,论起来算是武氏高嫁,但他心中有发妻,总是武氏吃亏了,所以他理清了后宅。 也想了如何照顾这少妻。 一切都安安稳稳,只是他无意间知道了武氏心中有一人。按理说武氏家世不差,不会耽搁那么多年,只是她故意不嫁。 因为她想嫁那人已经去了,她默默为人守孝,偷偷镌刻了那人的牌位,逢年过节上祭。 嫁给他更像是她想凑合找人过一生,她知道他找夫人只是为了处理侯府的麻烦事,不必动太过感情,而且能让她的家族获利,所以她选择嫁他。 他心中有人,她心中有人,这结合起来刚刚好。 可他毕竟是男人,总是忍不住意难平。 而这时候明夫人又冒出来了。 唉,说来说去就是自尊心作祟。 “无事,爹爹想通了。你娘在地底下晓得我的想法,大概能笑的前俯后仰。沁儿放心,爹爹会把事情处理妥当。” 阮侯爷摸摸女儿的明月步摇,一派轻松,“今 天打扮那么漂亮,是打算来跟爹爹吵架来着?” 不止阮沁阳的丫头对她的心思清楚,他这个当爹的更明白她的想法。 阮沁阳摇头,耳珰叮咚作响:“爹爹可别诬陷女儿,吵架那么累人的事女儿才不会做。” 看着她爹也不会跟她说到底怎么一回事,阮沁阳喝了杯茶,悠悠的回院子。 她爹越不想说,她当然越想知道,问不出来那就要靠阮晋崤帮忙了。 想着早上还在咒骂他,阮沁阳其实不大想理他,不过……既然他都在她身上烙标记了,她有事还不麻烦他,那她不是更吃亏。 第83章 连着几天风和日丽,阳光金灿灿的照着枝叶,翠鸟叽叽喳喳。 阮沁阳开了窗,见一只胖鸟围着青缸转悠,不知道是在欣赏自己肥美的身姿,还是瞧里面肥美的鱼。 “你这是往哪去?” 阮沁阳看到楚媏拎了把伞往外走,眨了眨眼道。 楚媏回头,心虚的表情一闪而过:“你今日醒的真早。” “刚回来睡不惯床才会起的晚了,调整过来自然就能早睡早起。”阮沁阳边说边往她的方向走,只是刚站在太阳下,就觉得脸被晒黑了,就拿了她手上的伞打在了两人的头顶。 伞上青柳,阮沁阳仰头,笃定地道:“这不是我家的伞。” “少套我话,你哪里记得你家所有的伞,再者不是你家的就不能是我自带的?” 被点破了,阮沁阳也不理亏,笑的轻笑:“媏姐姐聪明。” 说完,阮沁阳也不转视线,透亮的眸子盯着楚媏。 楚媏被她看的不耐烦,默默道:“宴会我与金公子聊了几句,说起来观星,他说今天晌午到下午会下雨,我觉得神奇,所以想拿着伞出去逛逛。” 阮沁阳微怔:“你们两个发展还挺快。” “哪有……是因为他见你没陪着我,又是他邀请了我,怕我不自在就与我多说了几句。” 阮沁阳不怎么相信这话,都是世家子弟,楚媏又身份特殊,别的人巴结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给她不自在的机会。 “你有问他借几本观星的书看吗?”阮沁阳突然道。 楚媏怔愣:“我只是觉得神奇而已,再说那书哪里是看就看得懂的,我连观星辨南北都不会。” “就是不懂才要看,不接书怎么一来一回,怎么熟悉怎么知道话投不投机。” 楚媏听着:“你不是就跟大皇子一起长大,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男女相处?” “自是为你准备的。”阮沁阳拿伞拿的手酸,顺势递到了楚媏的手上,“你等我换身衣裳,我们出去逛一逛,要是下雨了就去跟金公子说好神奇,请客吃饭跟他多说说神奇的事情,要是没下雨就去说他是骗子,让他请客赔礼。” 楚媏握着伞呆在原地,按着阮沁阳那么一说,她们怎么都要跟金珏栩吃一餐。 待阮沁阳换好了衣裳,楚媏见到她忍不住道:“就那么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 凑成对,你有没有惋惜过你准备的这些弯弯道道没用武之地。” 若是看到阮沁阳跟陌生男子你来我回的过招一定很有意思,可惜她就那么被绑定到了对她千依百顺的阮晋崤身上。 阮沁阳扯了扯唇:“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 楚媏赔罪给她按肩。 两人出去没多久,果真下起了细雨,躲在酒楼里,阮沁阳支着脑袋看着楼下的人群,推了推靠在她身旁的楚媏:“去金家夸奖金公子。” 楚媏正惊讶地看着外头的雨丝,脑海里浮现起金珏栩对她说得那些听不懂的话。 “他还真厉害。” “那你还不去。” 楚媏站起来,发现阮沁阳还是顶着脑袋赏雨,疑惑道:“你不去?” “你们的事,我去添乱什么。”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楚媏犹豫地又坐下了:“若是金公子是你的表哥就好了。” 阮沁阳惊讶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金公子这般喜欢他的人应该不少,他又比临鹤更好相处,若是他是你表哥,身份劣势我……” 楚媏没说完,就被阮沁阳打断,阮沁阳一收刚刚的慵懒表情,抓着楚媏的手道:“你说得是什么话,就是金珏栩现在的身份配你都不够,更何况如果他是我表哥。” 楚媏甩了下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金珏栩与临鹤其实有许多相同的地方,都是从小熟读诗书,擅长寻常人不会钻研的学问,与她千差万别。 “临鹤还真……”阮沁阳知道楚媏在男女相处间的自卑感,一定是因为临鹤的关系,憋了憋也找不出个形容词。 “还真什么?” “喜欢你。”虽然也没什么证据,但她真不想见楚媏因为临鹤的关系,对有好感的人都畏畏缩缩。 楚媏怔了下,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他是什么心思,但能确定他是喜欢你的,如今他该在家纠结着要不要来镇江寻你,说不定婚宴他也会来。”阮沁阳想了离开京城时,临鹤的感觉,他很有可能会来,“你别急着辩驳我,我没什么证据,你觉得是无稽之谈就当做没听过,当我发了癔症。” 她向来不喜欢管这些感情的事,对于楚媏和金珏栩,她也是抱着打趣的心态,做选择的还是楚媏。 感情这种事,虽说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有 时候所谓的清醒也有可能是添乱。 今天会说临鹤,只是实在憋不住了。 临鹤该是喜欢楚媏的,而喜欢不求爱,大约是他的自尊心?因为他认为楚媏普通,认为楚媏与他不相配,所以才说这些没门道的话,不知道是打击楚媏,还是借此说服自己否认对楚媏的喜欢。 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说不定临鹤还有更深层的缘由,是她这个局外人看不懂的。 阮沁阳后头的一番话,让楚媏都要说出口的话全都打进了肚子里,撑得肚圆。 对上阮沁阳认真的神情,楚媏鬼使神差没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那我去借书了?” “去吧,若是他送你,就不必过来找我,若是不送,你再回来。” 楚媏点头:“我有婢女与侍卫不劳金公子送。” 话是这般说,阮沁阳这在酒楼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等到雨停了,说书先生和伶人全都表演完了,也没见楚媏回来,忍不住咬牙:“见色忘义,她就是有人送,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会如何。” 青葵捂着唇笑了笑:“栖霞县主可能是忘了,姑娘我们回去?” “不上轿,走回去。” 说着,阮沁阳提起裙摆下了楼梯。 路上的青石板淋了半天雨,灰尘泥土洗净,透着沉绿偏蓝的色泽。 绣鞋踩在微湿的路上发出吱吱的声响,阮沁阳低着头看着脚边小水珠四溅,突然想到了阮晋崤,不晓得他现在在干什么。 脚不注意才进了小坑,溅起的污水弄脏了裙摆,阮沁阳微皱眉:“阮晋崤。” “姑娘?” 青葵听到声音,见主子盯着裙摆,急急忙忙蹲下拿了帕子给她擦拭,见污渍越擦越大,青葵头疼,“可要回酒楼换一件衣裳再回去?” 没听到主子回话,青葵疑惑抬头。 阮沁阳略大的眼里带着丝丝迷茫,缓缓地道:“我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姑娘说什么?”青葵反应不过来姑娘的意思。 “我叫了谁?” 对着姑娘求助的目光,青葵眼一亮:“姑娘好像是叫了大殿下以前在侯府的名字。” 果真不是错觉。 阮沁阳轻锤了下脑袋,她竟然会无意脱口而出阮晋崤的名字,而且还是因为污水沾到裙摆,她叫他做什么,难不成期待他突然出现给她擦裙摆。 阮沁阳一路想到侯府,都没想清楚她当时是什么一个念头,怎么就叫了阮晋崤的名字。 回到府里,楚媏果真早就回来了,阮沁阳开了门就见她拿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的在看。 见她进门连茶都不倒一杯,阮沁阳觉得有些好笑,径自走到了她的面前,突然跺了跺脚:“见色忘义,坏姑娘!” 相比阮沁阳的打趣,楚媏愁眉苦脸的抬头:“我可能要把这些书都还回去,完全看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别说不懂的去问金公子,这些我全不懂,而且好复杂,我不想懂……” 观星听着神奇有趣,但仅限于成果出来,要是她来研究怎么出这成果,她宁愿不知道明日是天晴还是下雨。 阮沁阳拿过书看了眼,沉吟了声:“那就还回去,以后好奇天象问他就是,他懂就行了,你何必也要明白。” “才借就还会不会不好?” 楚媏拢着眉看着那堆书,金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热情,给了她那么多本。 “他又不是你讨好对象,不喜欢的事情就是不喜欢,他若是因为这个不想与你交往,你别搭理他就是了。” 说完,阮沁阳留楚媏一个人纠结,回了自己屋子。 她本来是想跟楚媏聊一聊阮晋崤,但楚媏满脑子都是金珏栩,或许还有点临鹤,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口。 砚哥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平日里三句话有一句是阮晋崤,她今天想听他说,他人又消失了。 第84章 千等万等,终于到了镇江侯府新主母进府的日子。 镇江侯府张灯结彩,喜贴满了整座府邸,处处红绸缎,走道两边的花草也绑了红球。 楚媏巡视了一圈:“你还真给你那继母面子。” 这精致程度,都像是给自己办婚礼那么用心了。 “不是你说我那继母不错。” “我说是我说,但我瞧着你不是对她不冷不热。”楚媏说完,扫过阮沁阳全身,见她穿着洒金百蝶云缎,头戴垂金流苏翡翠坠,手指也新染了颜色,“你说临鹤会从京城过来,只是随口说说吧,我看你是觉得大殿下铁定会过来。” 就是笃定阮晋崤会来,所以打扮的那么周到。 楚媏本以为阮沁阳听完会心虚,没想到阮沁阳眼角挑起,略挑衅地道:“我的确是随口说说,本以为出了酒楼你就忘了,怎么还记在心里?” 楚媏咬唇,那还不是因为那日她的神情太过严肃,她无聊就会想起,虽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总想跟阮沁阳讨论几句,问她无端开这种玩笑做什么,可阮沁阳摆明又不愿意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她只能憋在心里,越憋越想说。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随口说这个。” 阮沁阳真怕感□□,因为她是有偏向性的。就比如她很讨厌临鹤,觉得他配不上楚媏,要是很楚媏讨论感□□,一定会忍不住数落临鹤。 但跟临鹤相处十几年的又不是她,谁知楚媏和临鹤是怎么一回事。 可既然都开了头,阮沁阳只能道:“若是今天他来了,你问他就是,要是他没来,你就别想我说的那些话,当做我什么都没说过。” “那要怎么问?” “你觉得他会来?”阮沁阳眯眼反问。 楚媏怔了下,摇了头:“临家与侯府没什么交情,再者他讨厌这般场合,应该不会来。” 阮沁阳眨眼应了声。 见阮沁阳明显不想跟她聊,楚媏跺跺脚:“今天侯府怎么感觉安静许多?” 楚媏说得安静,是指阮家的那些堂亲表亲少多了,没在府里乱窜。 “我爹出的力。” 她爹就是个行动派,想通了事情,明夫人就没再踏入侯府的机会。五老夫人虽然有时候爱摆长辈款,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阮侯爷动了真气她就知道收敛了。 不过收敛到现在这程度,想来她爹发得火不小。 “听说有些表亲直接打发回家了?”楚媏这几日不是受这个人的礼物,就是跟那个人巧遇,一下子冷清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你是明知故问。” 阮沁阳白了楚媏眼,阮姀态度奇怪,她本来说不管,哪想到哪日阮姀跟楚媏一同去宴会,就露出了端倪让青葵看着了,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能不跟父亲说,自然就要赶人,免得出什么家丑。 “那个姓邱的表哥殷勤献的挺好,就那么赶走了我竟然还觉得有些可惜。”楚媏砸唇,又是巧遇又是送诗,每次触到那邱厘仰慕的眼神,她都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层光环。 怪不得有些男人会迷恋家世普通的女人,知道那些女人小意讨好自己是为了银子也无所谓,被人用崇拜爱慕的眼神看着,总是舒服的。 “可惜什么?”阮沁阳点了点楚媏的额头,笑了声傻,“你想想他那情诗给我写过,给阮姀送过,然后有拿来送你。他那眼神姿态对我做过,对阮姀……” “够了够了!” 楚媏摆手不要再听,按着邱厘钻营的心思,说不定还不止她们三人,还有别人也有可能。 快到吉时,女客陆陆续续坐满花厅,阮沁阳带着几个堂妹待客,阮姀姗姗来迟,打扮没出什么错,但眼眶的红肿却遮不住。 阮沁阳和楚媏对视一眼,她们别说为邱厘落泪,想到就觉得恶心,但是阮姀好像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要不然你与她聊聊?” 阮沁阳仔细的打量了楚媏一遍,若说她看起来多喜欢阮姀也不像,但怎么就想让她跟阮姀聊聊。 阮沁阳想着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楚媏“啊”了声:“我只是觉得你讲道理的时候特别有意思,神态模样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想看你怎么教导庶妹而已。” 闻言,阮沁阳:“……” 楚媏说了缘由,阮沁阳也没去找阮姀深谈,主要是现在情况不合适,若是把阮姀说得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阮姀不欢迎新主母。 再看阮姀,阮沁阳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以前刚见着她,她脑海里就不断浮现阮晋崤为她痛苦的片段。 而如今她跟阮晋崤成了一对,而阮姀在为别的男人落泪。 男客比女客要来的晚一些,不过每次来了哪家公子,花厅这边一定是第一时间知道。 听到金珏栩来了,花厅不少姑娘看向楚媏,因为晓得这段日子,两人走得算近。 魏雪真见状咬牙,以前阮沁阳没主,她觉得瞧上哪家公子都不安全,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被阮沁阳抢走了,好不容易阮沁阳去了京城,她想着她能要镇江最好的了,阮沁阳又带了个楚媏来。 偏偏阮沁阳她惹不起,楚媏她也惹不起。 阮沁阳似乎察觉到了魏雪真格外气愤的眼神,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朝她调皮的眨了左眼。 魏雪真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怎么就那么倒霉,跟阮沁阳都生为镇江人,还都是世家,必须得来往。 人人都看楚媏,楚媏心中不觉金公子来了跟她有什么关系,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阮沁阳感染了,觉得热闹旁人格外有趣,干脆就带着丫头出去逛逛。 一路走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楚媏本也不打算去找金珏栩,干脆就坐在了池塘边上乘凉。 刚坐下就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冲着她走过来。 楚媏的丫头连忙拦在前头,那小厮低着头,也不打算走到了楚媏面前,把怀中的信递给丫头,又匆匆的跑了。 丫头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什么污糟东西,不如奴婢拿去扔了?” 楚媏扫到了信封上写着“邱厘”,略惊奇,这人不是都被阮家人赶走了,竟然还有办法给她送信。 虽然觉得这人恶心,但楚媏有些好奇他会对她说什么,摇头道:“拆开给我瞧瞧。” 才走了小厮,路尽头又现了人影,楚媏看到金珏栩,这已经是他们巧遇第二次了,侯府也不算小,不知道他怎么就恰好来了这。 跟邱厘不同,楚媏不觉得金珏栩会刻意偶遇也引起她注意,所以才觉得惊奇。 金珏栩看到丫头手上拿着的信,舒了口气:“我看见有位公子偷偷摸摸给了小厮信封,那小厮神情有些局促,想着怕有什么问题,就跟了过来。” “这封信的确是个陌生小厮给的。” “陌生小厮?那信……”金珏栩见楚媏还有拆信的意思,有些不解。 “信是陌生小厮送的,但署名是认识的人,所以觉得拆开也觉得无妨。” “原来是这样。”金珏栩说完,觉得自己说得太多,说了告辞转了身往回走。 不过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过了头,看着坐在池边的姑娘。 论起来楚媏并没 有阮沁阳那般让人惊艳的容貌,但却有另外一种让人注目的气质。 阮沁阳就像是明月,是全镇江公子哥追逐的美人,越知不可得越移不开眼,到最后得不得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愿让别人得到。 而最后阮沁阳花落阮晋崤怀,虽然让人惋惜,但也都觉得这样也好。 阮沁阳就是天幕遥挂明月中,站在桂树下的美人。 而楚媏要真实的多,虽然也有高高在上的贵女身份,却会因为他三言两语的观星惊异亮眼,会因为落雨打着伞特意找他,甚至还书时还会露出愧疚神态,仿佛怕他训她。 以她的身份,这些都是很难得的事情。 金珏栩突然想到,两人第一次相遇,她缠着阮沁阳说想见他,是为何想见他:“县主想不想四处走走?” 楚媏见金珏栩去而复返,怔了下:“可以。” 楚媏跟金珏栩在散步的事传到阮沁阳耳中,阮沁阳挑了下眉:“我还以为她是出去闲坐,没想到真去找人了。” “栖霞县主本是在池塘乘凉,是金公子遇着的县主。” “那么巧?”阮沁阳眨眼,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天注定的缘分。 这方丫头才说完,又有下人来报说京城礼部侍郎临府临公子代父来庆。 阮沁阳眉眼带笑:“这也太巧,我就不过去了,把临公子往栖霞县主那儿带吧。” 丫头应声而去,不过一会儿又返了回来:“临公子进府就碰着了栖霞县主还有……金公子。” 阮沁阳瞪眼,这会儿连巧都说不出来了,捂着唇笑的前俯后仰,眼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新妇进门,阮沁阳与喜婆进房内陪了一会,主要是长辈在打趣,她在一旁陪个笑脸就完了。 阮五老夫人被阮侯爷训了,为了他们五房那些田地,不喜欢新妇也得忍气吞声,不过见喜房一派笑闹,想到她那侄女哭的眼睛红肿的上船归家,心中堵了口气不上不下。 “姀姐儿眼眶怎么是肿的,可是有什么不如意了?可以跟五祖母说说,祖母为了主持公道。” 阮五老夫人扫了一圈,阮沁阳她是不敢惹,只有拿阮姀下手。 屋内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阮姀身上。 阮姀吓了一跳,想捂眼睛,但又觉得刻意,只能抓紧了衣摆。 局促不安的小可怜模样,也就阮五老夫人不知羞, 专门挑她欺负。 “五祖母,姀儿无事。” “你可别骗五祖母,眼眶红成这样,怎么可能无事。” 坐在喜床上的武氏轻笑,柔柔地看向两人:“既然姀儿不想说,五伯娘就别为难小姑娘,过了这阵我在与她说说心里话。” 拜过天地,武氏已经是侯府的主母。 屋里见她称呼转换的那么自然,打趣了几句,一下子又把气氛转回了她那儿,阮五老夫人想插话,但刚开口就被别人给截了。 这些人是看武氏不像是软柿子,想要卖她面子,猜到是这么一回事,阮五老夫人气的瞪眼。 阮姀怕又提起她,悄悄的往角落移动,那模样就像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阮沁阳一直注意着,见差不多了就干脆把阮姀从喜房带了出来,不待她说她什么,下人来报,说临鹤正在发火,像是因为有人给楚媏递了内容龌龊的信件。 “龌龊?” 阮沁阳瞧着阮姀听到这话,脸色发白。 不过是侯府迎新主母,怎么就那么多事,而且那么多事,临鹤都来了,阮晋崤是脚断了?半天不到的路程也不趁机过来一趟。 第85章 临鹤不至于发火,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事说起来,其实是临鹤来的太巧。 楚媏留信下来本来是想看个趣,但金珏栩觉得这种东西不必多看,聊了几句就建议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扔了,或是退回处理。 楚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为了看几句恶心话惹上什么麻烦没意思,就跟金珏栩去扔信,而临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见他盯着她手上的信,估计她是太惊讶他的出现,不知怎么就把信递到了他手上。 看着临鹤拆开了信,楚媏都没想明白自己把信给他干嘛,怎么就把手伸过去了。 临鹤拆开信封,看到内容是约楚媏私奔,脸色漆黑一片。 幸好临鹤以前跟金珏栩见过面,知道他非信上的邱厘,不然估计当场就要骂人登徒浪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媏先问道,“你不是不耐烦这些地方,而且这是镇江侯侯爷婚礼,你一个晚辈也没非来不可的理由。” “你知道信中写了什么?”看着纸上狗屁不通传递相思的话,那么一个下三滥人写的信,竟然送到了楚媏手上,并且她还一直拿着待看。 “本就打算扔了的东西,我哪里知道写的是什么。” 金珏栩在旁作证:“我们打算把这封信处理掉,没想到恰好碰到了临兄。” 临鹤朝他微微颔首,他曾经来镇江画画的时候与金珏栩见过。 “我们回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来镇江做什么?”楚媏脑海里无端闪现了阮沁阳说的话,都怪她胡说八道,弄得她见到临鹤就开始想乱七八糟的。 “我来送礼。” 金珏栩说“我们”时,临鹤没觉得多刺耳,但是听到楚媏也说了“我们”,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仔细扫过金珏栩,金珏栩容貌昳丽,比得上他见过的许多人,俊秀且文采出众,会是女子看好的成亲对象。 楚媏不满意他给她找的,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她看中,还是阮沁阳为她看中。 临鹤捏着那封信函:“安平县主在何处?这信应该交给主人处置。” “小事一件,何必麻烦。仰慕你给你写信的姑娘不少,为何就没见你把信交给什么‘主人家’,难不成你就是觉得我不配有人写信。” 开头被临鹤 突然出现闪了神,楚媏这会儿反应过来,想起了之前他说得那些话,火气又上来了,她可没跟他和好来着。 因为有旁人在,临鹤不想多说:“你觉得这信内容能相提并论?” “我自己的事,我自然会有处理的方法。” 楚媏夺过了信,不想与他多说,“你去送礼,趁着天色尚早,应该天黑之前能赶回京城。” 临鹤盯了楚媏半晌,转身既走。 阮沁阳过来正好遇见了面色难看的临鹤,见他脸色阴沉,像是已经下过暴雨,阮沁阳瞧着不怎么顺心:“没想到临公子亲自来了,侯府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临鹤拱了拱手,与阮沁阳客套了几句,本打算走,但脚步迟疑:“那人既是侯府的表亲,望安平县主多费心,栖霞性格不如安平县主细腻,许多事看的简单。” 阮沁阳没管临鹤说的话,眨了眨眼,睇着临鹤:“我听了下人说临公子生气了,急匆匆赶来,这件事发生在侯府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只是不知道临公子怎么知道那人是侯府表亲?” 她想着邱厘大概不会在信里面特意提自己是阮家表亲,上次她套楚媏的话没套到,她就不相信她的水平那么差,谁的话都套不出。 “我比楚媏痴长几岁,跟楚瑾又是好友,照顾她几分正常不过。” “临公子的意思是你没在镇江,却关心着媏姐姐在镇江跟谁来往?” 临鹤没答反道:“安平县主与栖霞是好友,可知金公子曾心仪与你。” 阮沁阳眯起眼,这几年已经很少人能让她产生气闷的情绪,临鹤这意思是她把她的追求者介绍给楚媏。 “临公子是什么意思?” 临鹤点到为止,微微点了头,错身走了。 “把人给我拦了。” 阮沁阳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人,临鹤开了个头,把人气的半死,就闭嘴就走。他这招楚媏不跟他计较,但是她却没惯着他的意思。 下令拦住了临鹤,阮沁阳走到他面前:“临公子信口胡说,说完就走?” 同在镇江,她与金珏栩虽然没少碰面,她没跟阮晋崤在一起之前,曾把他列为名单之一。可她的名单稍有姿色或者家世不错的,她都放在上面。 她没发动什么攻势,金珏栩也未对她表达过仰慕之意,怎么到了临鹤口中,就成了另种意思。 阮沁阳身边更了 几个阮晋崤派到她身边的护卫,阮沁阳下令,虽然没抽刀,但手都放在了刀柄上。 临鹤没想到阮沁阳看着慵懒无辜,性子却较真计较:“是在下失言。” 临鹤的确没什么确凿证据,那些蛛丝马迹说起只算是捕风捉影。 “临公子可别再随便失言,伤人伤己。” 阮沁阳说完,觉得跟这男人生气着实没意思,让下人让开让他离开。 “姑娘,那小厮已经抓到了,不是侯府里的下人。姑娘你猜得没错,问题出在二姑娘的院里,审问了她院里的丫头,没一会就招了,认了是她们想法子把小厮放进的府。” 阮沁阳来之前先下令让青葵带着人去阮姀院子,没想到一会儿就问出了头绪。 她当初无意为难阮姀,特意把她院里的丫头换个干净,让她自己挑选补充新丫头。 没想到阮姀也是本事,倒是真养出了无视侯府规矩,只听她话的丫头。 “二姑娘呢?” 青葵:“让周妈妈和尤妈妈守着……姑娘,禁足二姑娘是否要去报给侯爷知晓?” 阮沁阳想着武氏游刃有余的对付亲戚,估摸着她爹应该也不是傻乐着等着洞房的愣头青:“去报吧,二姑娘那儿先守着,我腾开手再过去。” “二姑娘要不然还是交给侯爷处置?”青葵觉得自家姑娘火气似乎格外的重,怕她气坏了身子,“姑娘不是没对二姑娘好过,她不知好,做出这等蠢事,姑娘何必在为她费心。” “我一直觉着她有话想跟我说。” 阮沁阳边走边道,“我不想管事所以当做看不到,但现在想想若是早搭理了她,估计也不会犯傻。” “那也是二姑娘自己的事,姑娘又不欠她什么。”海棠一直都看不顺眼阮姀,想着侯府若是没多她一个就好了,以前说侯府姑娘只会指她们家姑娘,现在多了个阮姀拖后腿。 她的确不欠她,不过她脑海里还有阮姀被“她”折磨至死的景象,再说楚媏是她的朋友,怎么她都得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阮沁阳见着楚媏的时候,楚媏一个人坐在回廊,身边的丫头都打发走了,见到阮沁阳过来抬了抬头,丧气的模样似乎是埋怨她来的太晚。 “我没想着他竟然真来了……可你说的那些话我还是觉得是无稽之谈。” 阮沁阳捡起来揉成一团,被楚媏扔在地上的信纸,抛到了海棠的 怀里:“收好了。” 楚媏觑了她眼:“我怎么觉着你看着火气有些大,可是临鹤跟你说什么了?” 阮沁阳摸了摸脸,想找面镜子照照,她是模样扭曲了,还是如何,怎么就能看出她火气大了。 第86章 照了丫头随身携带的镜子,阮沁阳确认自己模样没出什么问题,依然艳若桃李,朝楚媏道:“他是说了几句蠢话,但我无意与他计较。” 楚媏想说的话,在等待阮沁阳照镜子的途中就消散了不少。 再者她本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捧着脸靠在红柱前头。 阮沁阳大概能猜出她纠结什么,怎么想都该是临鹤来了这事。楚媏一直觉得临鹤有才子的清高和傲气,佩服他的才华,也觉着和他不是一类人。 临鹤对她来说,是另外一个层次的人,但阮沁阳却说他喜欢她,会为了她来镇江,而他现在真来了…… 虽然她依然觉得喜欢是不可能,但心情复杂不难理解。 “若是在意就问,气死别人也别憋坏自己。” 楚媏怔了下,觉得阮沁阳说的十分有道理:“你跟我说了他喜欢我,我就想起来他以前偶尔会看着我发愣,我问他是看什么,他说是见惯了漂亮事物拿我洗眼睛。” “若是有人对我那么说,我会挖了他的眼睛扔进水池里让他彻底洗个干净。” 楚媏:“……” 想想这事阮沁阳还真做的出来,她平日里看起来懒洋洋的气性好,但那是没冒犯她的前提,若是冒犯了她,现在还在佛寺清修的雅郡主就是下场。 不过,楚媏还是觉得挖眼睛太极端,忍不住道:“你就不怕脏了手。” 阮沁阳奇异地看了她眼:“那让阮晋崤替我挖。” 楚媏彻底没话了:“若是临鹤再做多余的事,我就去问他。” 阮沁阳点头,不再纠结这事,把楚媏拉回了席上。 本来婚礼侯府不打算大办,只是最近出阮晋崤的事,人人都抱着想凑热闹的心往侯府挤,有些人还真拒绝不了,人多接待起来就麻烦。 砚哥儿不大的年纪,没跟其他小儿一同玩耍,穿的周整的跟在阮侯爷身边,到处应酬。 见父亲端起酒,砚哥儿认真的端起了茶。 进退有度,举止大方,年岁还小但已经隐约有君子的气度。 以前有阮晋崤明珠在前,很少人注意到阮晋砚这个小的,现在看来有些羡慕阮侯爷会生。 虽然大的那个不是他的,但小的这个算是出挑,不至于侯府后继无人。 “侯爷这公子生的好,虽然年纪还小,可已经有了 侯爷你的几分风采。”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像阮侯爷好,免得这个儿子也不是亲生的那就要命了。 “我记得我见过大姑娘小时候的模样,公子与大姑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砚哥儿大大方方接受夸赞,只是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看了眼自己突出的肚子,这人说的话若是让他姐听到,估计要气的拍他肚皮。 这些宾客有脑子的多,没脑子的也有,见阮侯爷招待其他客人,故意来逗砚哥儿:“小公子怕不怕有了新主母,以后有了弟弟妹妹,抢夺侯爷对你的宠爱?” 砚哥儿不解扫过说话的人:“父亲的宠爱又不是物件,哪来什么抢夺,再者弟弟妹妹是亲人,吴公怎么说的像是我的仇人?” 砚哥儿声音稚嫩,微大的眼睛把人看的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再问。 吴公离了砚哥儿,才与旁人小声道:“他这模样半点不像孩子,这般教养让我想起了伤仲永。” 这话听着太酸,根本没人搭理他。 而且不过一会,他也被打了脸。 京城孙家到了,孙家小公子蹦蹦跳跳的来寻砚哥儿,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尽显童稚。 见状,有人特意朝吴公道:“阮小公子说不定只是能言善道,不喜人恶意挑事,本质上还是个孩子。” 客差不多齐了,开了宴,楚媏知道临鹤没走似乎打算在镇江停留几天,心中藏着事喝了几杯就去休息。 阮沁阳倒是想跟她一起走,可身为主人,阮姀没在,她也跟着走了,看着总归不好。 可想想若是以前,她想走就直接走了,哪里会在乎名声这东西,自己高兴最重要。而如今有了忌惮,归根结底还是阮晋崤造成的。 她的名声太差,会连累了他。 “安平县主这次回来大概不会再去京城了吧?” 阮沁阳没走,在宴上就少不得被人打听套话。 “自然不会回去,不然多奇怪,又不是亲兄妹,侯府在镇江,一个未嫁姑娘去京城多奇怪。”阮沁阳还没答,就有姑娘帮她说道。 不过这话,说是帮阮沁阳,更像是逼着阮沁阳说话。 阮沁阳慢条斯理地开口:“现在怎么说得准以后的事。” “拿大殿下是什么意思?我可听说沁阳你走的时候,他送了几里也不愿意回城,想让送你回来。” 说完,桌上的人一脸暧昧。 阮晋崤被认回,镇江侯府没功没赏,行事也收敛许多,就像是要淡出所有人的视线。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阮晋崤和阮沁阳的关系暧昧,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从兄妹变夫妻。 “说起来,大殿下今日没有抽空前来?” “怕是没空来……”魏雪真的嫂子黎韵霏接话,扫过阮沁阳的淡然,“听说大殿下与章太傅家的姑娘最近走的很近,之前殿下跟县主的谣言都难以撇清,估计是为了避嫌就没有特意前来。” 黎韵霏与当朝贵妃是隔房堂亲,她的消息自来灵通,场上人听她那么说,纷纷看向阮沁阳的脸色。 阮沁阳的眸子微微眯起,神情透着一股慵懒媚气:“哦,他们怎么走得近了?还请魏少夫人说清楚。” 语气不重,但透着的不客气任谁都感觉得到。 第87章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笑着打圆场,可阮沁阳不止问出了口,还是以不客气的态度。 黎韵霏在阮沁阳手上吃过亏,本就有点怵阮沁阳,此时更是恨起娘家人,非要她在阮沁阳面前说这些。 “魏少夫人怎么不说话?你还未与我们说我大哥是怎么跟章姑娘走近,又怎么是因为避嫌不来镇江。” 阮沁阳歪了歪唇,任谁看着都觉着此时的她是朵带刺的花儿,妍丽却气势逼人。 “大殿下已经不是县主的哥哥了……” “他不介意,我不介意,唤他哥哥又如何?” 阮沁阳这些日子本就累积了一肚子气,本来是打算见了阮晋崤朝他发脾气的,但没想到他人没来,这不是更让人生气? “沁阳说得对,这叫法我们外人哪能置喙。” 与阮沁阳有些交情的闺秀,见黎韵霏跟她对上了,扯了扯黎韵霏的衣袖,想让她顺着梯子下去,莫要跟阮沁阳争。 其他想看笑话的小姐,心中觉得没趣,但也知道闹不起来。阮晋崤多疼阮沁阳有目共睹,若是那章姑娘真能挤掉阮沁阳能让她们从梦中笑醒,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黎韵霏也不想跟阮沁阳争,但触到阮沁阳挑衅的眼神,想到她嫁的男人对阮沁阳念念不忘,知道她与阮晋崤不是兄妹失魂落魄了几日,她一口气就吐不出来。 “你们大家应该也听过章静妙章姑娘的名字,她是京城的第一才女,才貌双全,多少人家求娶也求娶不到。” 黎韵霏说完,桌上却冷了场,她旁边的小姑子魏雪真直接侧过了脸,以防等会阮沁阳发威把她也算进去。 “我说的话不是无稽之谈,之前便有传闻说陛下有意跟章太傅家结亲,大殿下认祖归宗,又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所以呢?”阮沁阳瞧着黎韵霏,“就因为这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传闻,你就给我大哥规划了娶妻生子?” 阮沁阳似笑非笑,黎韵霏的脸黑了。 “传闻之所以成为传闻自然是有根据,再者大殿下的确是与章姑娘走得近,你不在京城不晓得,我娘家的人说他们一同出行过几次,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也是被阮沁阳逼急了,黎韵霏不管不顾地胡说八道了起来,怎么也得让阮沁阳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可惜别说狰狞,黎韵霏在阮沁阳 脸上连沮丧都没看到。 阮沁阳挑着眼:“魏少夫人可知造谣皇亲,按律该如何处置?” “你这是什么意思?”黎韵霏差点跳脚,难不成阮沁阳还打算把她送官查办?她可是魏家的少夫人,当朝贵妃的妹妹。 “县主年纪不小了,大皇子又不是你亲哥哥,难不成你还要霸着他?我不过说出事实,你接受不了,就要找我麻烦?!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刚不是说了‘造谣’,魏少夫人觉得我这是霸着人,否认事实就别跳脚了。” 魏雪真扯了扯黎韵霏的衣摆:“嫂嫂可否陪我去更衣?” 黎韵霏有些不甘愿,但还是与她走了,不过走到没人的地方,黎韵霏就道:“阮沁阳看着都外强中干了,你拉我走做什么!难不成她真把我送到官府,我又不是没身份的人。” 听到黎韵霏说阮沁阳外强中干,魏雪真就觉得好笑:“你怕是还不算太清楚她的性格,她说造谣,那她就能拉着阮晋崤带这官兵到你面前说你造谣。” 魏雪真磨牙,“你又不是不知道阮晋崤多宝贝她,在阮晋崤眼中可不分男女,只有阮沁阳讨不讨厌。” 若是阮沁阳不喜欢,女人他也照处理不误,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全给了阮沁阳。简直就像是阮沁阳样的家犬,阮沁阳叫他咬谁他就咬谁。 “他现在可是皇子,就不怕影响他的名声。” 魏雪真摇头:“能把全镇江的世家公子都打一顿的人,我不觉得他现在会变到哪里去。” 黎韵霏不甘,拖拖拉拉不想回席上,不过等她过去,没想着阮沁阳倒是先走了。 这事传到男宾那里,就成了魏少夫人咄咄逼人,做夫人的,把主人家小姑娘给气走了。 阮侯爷脸色微变,砚哥儿直接放了筷子。 孙小胖噘嘴,童言童语:“可是有人上门在沁阳姐姐家欺负沁阳姐姐。” 魏伯彦面上难看,本就不满意黎韵霏这个妻子,如今更觉得跟她生活在一起难捱。 离了席宴,阮沁阳有立刻策马去京城的冲动,人也走到了马棚,不过没停留多久还是倒回了阮姀的院子。 阮姀被禁足在屋里,外头两个体壮的婆子守着,她的那些贴身丫头都被关到了别的屋子,等候审问处置。 还没进屋,阮沁阳就听到了哽咽的哭声。 守门的婆子道:“哭了有一会 了,怎么劝都劝不听,可要让人给她净个面,大姑娘再进去?” “不必麻烦。” 屋里帐幔全都放下来了,听到有人进屋,阮姀的哭声顿了顿,像是咬紧了唇只剩下哽咽。 瞧见是阮沁阳,阮姀低着头,叫了声大姐。 “你为什么要帮邱厘?”阮沁阳捡了张凳子坐下,触到阮姀绝望的目光,晃了下神,“你最近可做了什么梦?” 知道章家频繁打听阮姀,章静妙可能是重生的,或者跟她一样知道书中内容和走向。 她以前没想过,现在却有了个念头,既然章静妙能重生,那是不是还有别人能知道所谓的“上一世”。 比如阮姀,比如阮晋崤。 “我……”阮姀本以为阮沁阳会发脾气,听她问她有没有做梦,还以为她是为她找借口,愧疚地道,“大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邱厘哭着求我,说有话想跟我说,我……我不知道他会叫人去找栖霞县主。” 阮姀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样,又觉得愧疚,更觉得羞耻。 邱厘之前一直在讨好她,阮沁阳走后,她在镇江也没什么能接触外头的机会,自然就没机会交什么朋友。 邱厘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光,长相英俊,才华出众,她一直觉得他对她是真好,私自与他来往了许久。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就不搭理了她了,她不明白是哪儿惹了他生气,后面楚媏来了,她才明白邱厘是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地位不够高,所以不再搭理她。 经历了这些她醒悟了也算了,可知道邱厘和他妹妹会被出镇江,邱厘又求着她帮忙,她不忍心就给了他不少银子,谁知道他会利用她给楚媏送信。 阮姀边哭边说,脸涨的通红,觉得羞得不如一头撞死。 阮沁阳能感觉她说的话都是实话,看着她哭成一滩烂泥,叫了丫头进门给她整理。 在她看来邱厘不算是个聪明人,心比天高,却没什么实在的本事,但没想到有个比他更傻的阮姀,竟然能中了他的圈套。 “他看不上你,放任他妹妹讥讽你,不过求你几句,你就当做之前没发生过?” 阮沁阳完全不能明白,人怎么能不记仇成这样。 “他跪下了,说他活不下去……”阮姀眼圈通红,那时候邱厘的模样太可怜,就像是她不帮他,他就活不了,所以她才鬼迷心窍。 “他活不下去不是好事一桩?他可是打算把你利用彻底,你知不知道给楚媏递信是他的最好打算,若是楚媏不愿意,他还有个下下招,就是拿了你们曾经互通的信件,偷了你的私物,说你跟他有了私情。” 阮姀眼睛瞪大,看着更加的可怜脆弱。 阮沁阳瞧着她的样子,无端想起了书里面的内容。 她跟阮姀的性格完全不沾边。 阮姀在她看来有些傻,但男人看来估计就是脆弱善良,需要好好呵护。 而男人看她该是怎么样?张扬跋扈?不过就算缺点不少,她模样好看成这样也都能抹平吧。 阮沁阳根本就不可能在自己心中数落自己,再她看来她没一点不好,去想别人对她的想法,然后自卑完全不是她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阮晋崤在书中能爱上那么样的阮姀,怎么会喜欢上她。 明明她们没有任何的相似点。 “我不知道他会这样……”阮姀被阮沁阳话吓着了,她实在没想到她那么帮邱厘,邱厘还会那么对她,“他跟我说他只是需要一些银子,等联系到旧亲,就会离开镇江……” “若是他真利用了你,毁了你的清誉,逼着你嫁给他,然后哭喊着说是迫不得已,是因为喜爱你才出此下策,你是不是就原谅了他,好好跟他过日子。” 阮姀边哭边摇头,但是阮沁阳却觉得自己的设想很有道理,邱厘来这招,阮姀很可能就委曲求全了。 所以说起来了阮姀还该感谢邱厘的眼光高,只把她列为了迫不得已的选择,先把信送到了楚媏那里,给了阮姀一条生路。 “别哭了,除非你想明日奉茶的时候,让夫人看到你在大喜的日子红着眼眶。” 阮姀捂着唇抽泣:“我错了……我不该来镇江,我不配……” 她是因为过不下去才到镇江寻亲,刚到侯府她幻想过好日子,但越过越觉得她在侯府就像是个局外人,本以为邱厘是真心喜欢她,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美好的光彩,谁想到他根本打心底看不上她。 “你跟我是同房姐妹,你觉着我配的上邱厘吗?我觉得他给我提鞋都不配。”话说起来虽然有些残忍,但阮沁阳丝毫不客气,“你不用拿我的标准要求自己,但至少不必想自己配不配,我们两个身上有一半血是一样的,你看不起自己不就跟看不起我一样。” “大姐,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姀表情慌张,她根本没想过那么深层的东西,越在侯府生活她越察觉到她跟阮沁阳的不一样。 她根本不敢想她跟阮沁阳一半是一样的。 “你心里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实际是这么做。”阮沁阳盯着阮姀,“收起可怜的模样,好好想想如何跟父亲交代,想想有没有什么把柄在邱厘手上,后续该怎么处理。” 说完,见阮姀一直道歉点头,阮沁阳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能改多少。 不过她倒是因为说了这些话,觉得疲惫头疼,到了晚上见着了阮晋崤,她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靠着靠枕发愣想事情。 第88章 天黑过后阮晋崤手边的事才告一段落,策马赶回镇江,至少该三四个时辰的路程,被他压到了两个时辰。 到了侯府大门口,马四肢发软直接倒了地,倒是阮晋崤精神奕奕,迈着腿往妹妹的院子走。 大概也是认定了阮侯爷洞房花烛没功夫管他,所以步子迈的肆无忌惮。 烛光下,他的沁阳的身影拢了层淡黄微光,柔和的让他步子都忍不住放轻了。 “累着了?” 一路飞驰,阮晋崤的头发虽然不说被吹成了疯子,但散了不少,因为他气势撑着,别人才没看出不对。 此时坐在榻边,阮沁阳就感觉他在散发热气,透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阮沁阳盯着阮晋崤额头的发丝,伸手把结在一块的一缕打散。 阮晋崤看着妹妹柔和的表情,朦胧的烛火入了她的水眸,成了荡漾的秋水,温柔地把他裹得不漏半点缝隙。 “我说,”阮沁阳声音慵懒,手指抹掉了阮晋崤额角晶莹的汗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晓不晓得席面上我被笑话了,因为你没出现。” 阮沁阳鼓着眼,像是温顺的小猫突然呲牙咧嘴吓唬人,阮晋崤本来觉得自己身上都是灰尘,不想弄脏阮沁阳,但见状却忍不住握了她的爪子,把人揉进了怀里。 “沁阳想哥哥了?谁笑的你,哥哥去割了她舌头。” 阮晋崤蹭了蹭阮沁阳的嫩脸,他觉着舒服,阮沁阳仰头就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就是一嘴的沙,心中的气涨的更满。 阮晋崤骑马赶来,也没说拿面具遮面之类的,脸上浮了层薄薄的沙,看不出来,但是脸蹭就觉得是被磨砂板给摩擦。 阮沁阳连呸了几下,觉得自己是气傻了,这会儿不止脸粘了沙子,嘴巴也尝到了味道。 阮晋崤把手搭在她唇边:“哥哥的错,不舒服吐哥哥手上。” 阮沁阳倒真想吐他满手,不过他这手洗干净了一定会摸她,她这样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推开了阮晋崤,阮沁阳拿茶水漱了漱口:“你晓得我刚刚在想什么?” 阮晋崤本来是打算先去洗漱,闻言唇紧了紧,不管阮沁阳的嫌弃,微湿的鬓角靠着她的脸:“在想我。” 阮沁阳低头,就见自己的手指被阮晋崤扣住了,看着他没使多大的劲,但她知道一定很难 挣开。 两人太熟了真不好,她还没说什么,阮晋崤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靠着阮晋崤火炉一般的身体,虽然漱了口,她觉得嘴里还全是阮晋崤身上的味。 她刚刚的确是在想他,想的问题是从阮姀那儿延伸出来的。 现在抱着她的阮晋崤,到底跟书里面的阮晋崤是不是同一个人? 考虑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件无聊的事,因为就算是同一个人,但他从小经历的不同,他既然没对阮姀一见钟情,那其实已经不算是同一个人了。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一直钻牛角尖,比如要是阮晋崤也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他会觉得喜欢她是对的,还是喜欢阮姀是对的。 她知道她现在的状况是太在乎阮晋崤的存在,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想抽身还抽身的了不。 不知道是哪来的风让烛火摇曳不停,阮沁阳看着墙上的影子,耳畔的阮晋崤的呼吸很平稳,就像是快睡着了似的。 “你去休息吧,若是你明日急着走,我会早起跟你说话。” “我抱回再去。” 说是抱,阮晋崤的手却不怎么规矩,顺着衣摆沿着沁阳的胳膊揉弄,感觉到平缓的呼吸渐渐粗重,下一刻沁阳的脖颈一疼,被阮晋崤叼了口。 “阮晋崤!” 阮晋崤转移目标,噙住了那张朝思暮想的唇,把粗重的呼吸与湿润都传递过去。 阮沁阳抿着唇,他就一下下在她唇上啄吻,不急着侵入,就像是一头强大的野兽十分有耐心的用爪子去抠贝壳缝隙。 而阮沁阳这颗贝壳被扣的不耐烦了,伸手挡在了唇上:“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想问他,而他只想吻她。 “沁阳想问什么?”阮晋崤握着阮沁阳的手,心尖颤了颤,有种不安感。 阮沁阳闭了闭眼,她那几场通书的梦,其实还透了一个恐怖的信息,只不过她一直下意识不想提及罢了。 “小时候是你把我推下水的是不是?” 阮晋崤一怔,漆黑的眼珠倒影沁阳模样。 阮沁阳抽出了自己的手,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小时候你想淹死我。” 她穿越的契机是原主不慎落水。 因为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阮晋崤,也因为是他救了她,她一直都跟他很亲近他。 但是梦却告诉她 ,当年原主会落水是因为阮晋崤故意,他觉得家中多了个孩子讨厌,想把人溺死。 一个三岁的孩子,不管原主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阮晋崤当时是几岁,动机都太变态。 她不想相信阮晋崤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一直在努力遗忘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还是说出来了。 不过问出口,她又后悔了,如果阮晋崤说是怎么办。 如果这行为是真的,书里面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没溺死原主,但现实原主是真的在水里死了,她才会进入这具躯壳。 她该如何面对一个杀了三岁小孩的男人。 “我在想你说的小时候是什么时候。”阮晋崤怔了下,眼中又注满了笑意,“谁与你说的?我要是要淹死你,又为什么会救你。” “你说不定良心发现?” “沁阳,”阮晋崤有些疲惫地叫了她一声,无奈地道,“我哪有什么良心。” 阮沁阳:“……”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没良心是什么好事不成。 不过听到阮晋崤否认,阮沁阳心中的一颗藏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阮晋崤动手这事在她的梦中并没有经历过,而是“阮晋崤”又找“阮沁阳”发泄的时候,掐着她的脖子说,“早知就该彻底淹死你。” 现在想想说不定,是阮晋崤生气说的气话,“阮沁阳”落水的时候,他才几岁,能跟个小孩子有什么仇,怎么会把人推落水。 “我还记得你小时,明明年纪不大话都说不清,却因为阮侯爷与侯夫人不知跟你说什么,会看到我就目光躲避。” 阮晋崤温柔地顺着妹妹的头发,“都说有妹妹了会陪我,但我却感觉我更像是多余的一个人。” 阮沁阳知道他说的是她三岁以前,舔了舔唇道:“那么小的事情你竟然也记得。” 她其实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不过能记得的事大多都跟阮晋崤有关就对了。 他们小时候粘的可真紧。 “我记得不算清,只是记得一些感觉。”提起小时候,阮晋崤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你落水以后,眼睛看着我总是在发亮,我嫌你粘人你也不气,你说要把我养的不嫌弃你粘人,若是你不粘我了,我要浑身不自在,痛哭流涕的求你。” 阮晋崤的手掌摸头发还挺舒服的,阮沁阳懒洋洋地躺在他的腿上,哈欠打 到一半,突然咽了回去:“我说过这样的话?” 她为什么都记不住了。 她就记得小时候她对阮晋崤多好,多努力把阴霾少年拉到阳光下,当然她当时也是抱着他是嫡长子,讨好他以后长大方便奴役他,但是她当时有那么坦诚吗?竟然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那你当时听到我说的话是什么感觉?” “……很期待。” 阮晋崤捏了捏沁阳小巧的耳朵,“期待的想要发疯,但我对你说‘蠢货’。” “你竟然那么骂过我。” 阮沁阳本来觉得他说期待稀奇古怪,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然后就听到了他接着的话。 虽然气愤,但阮沁阳也不想翻身起来,只是脚蹬了蹬毯子意思意思。 她其实记得小时候阮晋崤会经常骂她,那么说起来她把她的记忆美化的挺厉害,自己的她对阮晋崤的好,和阮晋崤骂她,但是她想奴役他的想法全都被她原则性遗忘。 “我错了……”阮晋崤侧身躺在了阮沁阳的身边,用胳膊代替腿让她枕着,高度猛地降下来,阮沁阳不舒服皱眉往前移了移,反正离阮晋崤越近的地方,他的胳膊的高度越高。 两人大眼对小眼,阮沁阳考虑不可能直接把她头枕在他头上,只能认命不动:“你为什么期待还骂我?” “刘婵继位容易,所以被人夺国也毫不在意,乐不思蜀。”阮晋崤轻轻道,“总不能让你太容易得到我。” 两人呼吸交错,温暖的气息打在脸上,阮沁阳有了几分困意,连瞪阮晋崤也瞪得有气无力。 “那你现在怎么让我轻易得到你了。”阮沁阳撅着唇把阮晋崤鼻尖上的睫毛吹走。 “脑子都是你,想到你不愿我碰你就浑身不自在,又怎么舍得跟你玩心眼。” “不玩心眼就好……” 怎么说也忙了一天,阮沁阳说着说着就困了,本来还想跟阮晋崤说章静妙,只能睡醒了明天再说。 瞧着妹妹慢慢闭紧了眼睛,阮晋崤低头在她眼上吻了吻。 “那时候你的呼吸都没了,可下一刻又睁开了眼,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阮晋崤唇移在了她的唇上,“依赖的看着我,仿佛天地只有我一人,我那就时候就想,现在醒来的这个人应该是个完全属于我的人。” 第89章 怎么睡着的阮沁阳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醒来看到阮晋崤近在咫尺的脸,阮沁阳怔了怔,伸手就要掐他。 不过动作到一半,她小心翼翼的移着身体下了床,倒了桌边的清水滴了香露漱了口,对镜子整理了头发,才去捏阮晋崤的耳朵。 阮晋崤一睁眼,阮沁阳就觉得不对。 “你在装睡?” 阮晋崤的眼里没多少睡意,黑眸亮如寒星,完全不像是被她惊醒,阮沁阳想到她做事的时候,他睁着双眼在偷窥,瞪圆了眼睛看他:“你要敢说谎骗我,你就完了。” 阮晋崤搂着妹妹的纤腰,若是平日他硬装也能装出几分睡意,只是今天太高兴,没了伪装的本事。 既然阮沁阳都说了那么重的后果,阮晋崤只能实话实说,以求逃过一劫:“我浅眠,抱着你才觉得睡得安稳,你一动我就察觉了。” 那么一说,他们是前后脚醒的。 阮晋崤的实话没让阮沁阳觉得高兴,反而眸子瞪得更大,那模样就像是被惹怒的猫崽,要发威在“敌人”身上咬两口。 不过阮沁阳想到她要是咬阮晋崤,反而如了他的意,伸腿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滚出去。” 阮晋崤抓着被子,知道沁阳这会儿惹不起,但是眷恋这屋里的味道,不怎么想走。 “沁阳,你说让我说实话。”既然他说了实话,不应该奖励不用出去。 “你说了实话,所以我让你滚出去,要是你说了假话——”阮沁阳五指张开狠狠一收。 看着宝贝耍横,阮晋崤忍着没笑出来,但眼眸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阮沁阳看见了更觉得生气,又踹了他一脚:“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阮晋崤当然舍不得她出门吹冷风,拿了架上的披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听到门关上,阮沁阳躺会了床榻,只是嗅到床上阮晋崤的味道,想起他根本没换衣裳就风尘仆仆的往她床上躺,阮沁阳拿着枕头闷着脸尖叫了几声。 他们之前不是在榻上,怎么就到了床上。 阮晋崤那个脏鬼! 外头还是一片漆黑,阮沁阳本以为没睡多久,所以对阮晋崤的态度还算温和,但扫到了墙角的沙漏就愣住了。 “阮晋崤!” 这个人不来镇江也气她,来了 镇江更气她。 他竟然胆大到在她屋子里过了夜,摸着床上残留的热度,阮沁阳已经辨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了,他那么的肆无忌惮,是觉得两人的名字在外人眼中联系的还不够紧密? 更恐怖的是她大约习惯了他的思维模式,竟然觉得这般也没什么所谓。 也不知是对他太有自信,觉得他非她不可,还是对自己太没有自信,怕自己那天不对劲反悔了,越发越不给自己留后路。 想着,阮沁阳就觉得头疼。 青葵和海棠进屋,瞅见主子难看的神色,惭愧的低头,青葵是头压根抬不起来,海棠毕竟是脸皮厚点,忍不住抬了头:“姑娘,大爷没对你做什么吧?” 青葵听着牙酸,人傻就是厉害,什么都问得出口。 不过青葵偷偷看着床面,虽然凌乱了点,但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吧? “你们怎么会让他留下?”阮沁阳没跟她们打趣的意思,正坐在榻上,瞧着她这两个贴身丫头。 青葵慌张跪下:“昨晚奴婢觉得时候不早,硬着头皮进了屋,只不过……” 青葵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说当时的情况,她硬着头皮进屋,就是想着什么情况都要把大殿下赶出门,可是屋里的情况,她根本束手无策。 “只不过什么?” 海棠接道:“姑娘你抱着大爷不撒手……” 想到当时的情形,海棠脸皮厚都忍不住红了脸。 两人躺在榻上,姑娘的手圈着大爷,她们上前想叫醒她,姑娘嗯嗯唧唧的往大爷怀里钻。 而且大爷冷厉的目光就像是要杀了她们似的,她们脚软又看到姑娘舍不得松开大爷,不知道怎么的人就那么出去了。 阮沁阳听着她俩的形容,竟然还想起来一点细节,她睡觉时似乎是有人打扰她,她一直在躲骚扰她的手,往温暖的地方钻。 ……嘴巴似乎还碰到挺香的东西,吸了几口。 那好像是阮晋崤的脖子。 阮沁阳不知道自己这是做梦还是真发生的事,但是看海棠她们脸红的劲,阮沁阳忍不住也捂上了脸。 怪不得她捏阮晋崤耳朵,他醒过来会眼里的笑都藏不住。 她晚上睡觉到底都做了什么事便宜他。 “姑娘放心,奴婢与青葵吩咐了院内人,不许她们多说一句,大爷带来的人也帮了忙,恐怕除了我 们院子的人,侯府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大爷来了。” “嗯……”阮沁阳应了声,明明一天才刚刚开始,她就有种累了的感觉,不过总不能再躺回床上,“他回哪儿休息了?” 她突然想起恒明院已经封了。阮晋崤是皇家子孙,他住过的地方空着也不好,原封不动的让别人住进去也不好,所以打算拆了重建。 “大爷去了客房。” 听到人去了客房,没继续在她院子里蹲着,阮沁阳吐了口气:“邱厘兄妹呢?找到了没有?” 既然不打算睡觉,她就打算做点正经事。 比如说把没睡饱的怒气发泄到别人的身上。 “此刻在柴房里关着呢,等着姑娘和侯爷的处置。” 阮沁阳起身穿衣,邱厘写情书求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利用阮姀就成了大事。 阮姀就算是庶女,也是侯府的庶女,镇江侯侯府的姑娘哪轮得到别人挑肥拣瘦。 邱厘被抓后眼睛就不敢闭上,他不怕阮姀,甚至觉得侯府都是好说话的人,却怕极了那些来捉他的人。 一个个面带煞气,宛如地狱的鬼差,他们没有动用私刑,却比打他还让他惊慌。 邱厘的妹妹卷缩在地上,闻着周围又灰又霉的味道,眼泪都流干了。 “哥哥,你去哄一哄阮姀,让她把我们放出去吧,这儿有虫子有老鼠,我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哪里受的了这些。” 邱嫣哑着嗓子,哭哭啼啼地道。 邱厘被她念的烦了:“你娇滴滴,难不成我受过这样的罪,我要是见得到阮姀,还用你提醒我。” 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就是阮姀了,早知道他就是屈就了又如何,阮姀虽然容貌差了些,才情也拿不出手,但至少是侯府的姑娘。 枉他对楚媏一见倾心,她竟然那么毒辣,不过给她传递一封信,她竟然派人把他抓了起来。 邱厘这会还想着是楚媏发威,派人捉他。 “阮姀真是没用,我们都待了一夜了她竟然还不来救我们!又蠢又傻,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好命可以当侯府的姑娘,想着她就觉得烦!” 邱嫣愤恨地说完,就听见破旧的木门刺啦一声被推开,半亮的天,打扮周正的丫头们提着一个个明亮的羊角灯笼,阮沁阳站在其中,众星捧月,那张脸妍丽的脸美带着仙气。 阮沁阳 居高临下地看着兄妹俩,眼神淡淡。 兄妹俩愣了愣,邱嫣惊艳片刻,心立刻乱了起来,不知道阮沁阳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苦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沁阳:“大表姐,快救救我们吧……” 而邱厘大概是被关晕了头,竟然还有空想若是阮沁阳这张脸能跟阮姀换换就好了,如果阮姀长得是这张脸,他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娶她为妻。 护卫鱼贯而入,把柴房挤得满满当当,阮沁阳坐在丫头搬得凳上,打量这跪坐在地上的两人。 五房收留的表哥表妹不少,但邱家兄妹俩给她的印象最深,两人都是心比天高的性子,邱厘以前追求她,追求不到就换了楚媏,而邱嫣也对阮晋崤献过殷勤,别人都怕了阮晋崤的不讲情面,但她倒是越挫越勇了几次。 “不用起了。” 见邱厘挣扎着站起,阮沁阳一开口,旁边的侍卫便踢了邱厘的腿,让他继续跪在地上。 “啊!”听到骨头敲击地面,邱嫣尖叫了声,“大表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不是来救我们的?” 阮沁阳听着觉得好笑:“救你们?我为何要救你们?栖霞县主是侯府贵客,邱厘一个在再而三骚扰,约会私奔?” 被美人嘲讽可不是什么舒心的事,特别是邱厘这般好面子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是仰慕栖霞县主,想在离开之前见她一面,若是她不愿意,我走就是。”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傲骨了。 不过就连海棠也看不过眼,哼了一声,没见过那么虚伪的男人。 “那你利用我妹妹院里的丫头递信是什么意思?” “那是姀表姐自愿的。”邱嫣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沁阳,“姀表姐觉得哥哥跟栖霞县主相配,所以才帮忙。” 看着状况,这兄妹俩是铁定了阮姀把他们当做菩萨供着,就是被利用了还会帮他们。 阮沁阳眼眸冷了下来:“你们把镇江侯府当做了什么,把我妹妹当做傻子耍。” “那是庶妹……”邱嫣小声,阮姀要是阮沁阳的亲妹妹,他们兄妹还嫌弃什么,不就是她是个在侯府说一句话都没人听的庶女,他们才那般的嫌弃她。 “庶女难不成就不是我妹妹?镇江侯府的姑娘,比你们身份不知道高了多少倍,那容得了你们挑肥拣瘦。” 阮沁阳都快被两人的不以为意惹笑 了,这两人到底是被阮姀惯成了什么样,一对无父无母的兄妹,竟然还看不起阮姀。 “我……”邱厘突然开腔,眼里深情满溢,“我其实与姀表妹一见钟情,只是姀表妹一直自卑觉着配不上我,我迫于无奈才与跟栖霞县主通信,为的也只是激她认清自己的心,没想到一切却变成这样。” 邱厘眼角晶莹,竟然有泪落下:“这都是我的错。” 这一声认错,认得撕心裂肺,屋里的人看的目瞪口呆,被邱厘痛苦的模样给震住了。 第90章 阮沁阳眯了眯眼:“这会儿是把我也当做蠢货了?” 这种哄傻子的屁话竟然也说得出口。 邱厘的眼泪僵在脸上,他从未听到过阮沁阳用如此鄙夷厌恶的语气说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这话是从阮沁阳嘴里说出。 “又蠢又恶,你们兄妹俩叫人看着就反胃。” “大表姐怎么能怎么说,我们可是你的表亲,之前有人说你与大皇子的闲话,我还冲上去□□他们了。” 邱嫣哭哭啼啼,“大皇子知道表姐是这样的人吗?苛责我们这些亲戚,看不起我们,觉着我们是打秋风的破落户。” 有妹妹提醒,邱厘立刻回过神,阮沁阳想嫁入皇家,这番刁蛮跋扈的真实样貌,怎么能让人知道。 “大表妹看不起我们,让我们远走离开镇江就是,何苦露出这副人憎鬼厌的模样让人看了指谪。”邱厘声音哀哀,真心地看着阮沁阳,只差在脸上写上“我在为你好”。 “远走镇江?你们倒是想得美,当侯府是软柿子。” 阮沁阳看向青葵,“把二姑娘请来,既然是得罪了她,她自然也该在场,为自己讨回公道。” 听到阮沁阳也要阮姀过来,兄妹俩双眸发光,阮姀对于他们来说跟养的狗没什么区别,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就是欺负了她软言软语两句,她又会巴巴的跑回来。 阮沁阳让阮姀来处置他们,就跟放了他们没区别。 不止邱厘兄妹那么想,青葵也是这个想法,瞧了主子肯定的眼神,才去了阮姀的院子叫人。 一晚上阮姀根本没怎么睡,青葵说明了来意,阮姀眼眶就红了。 “劳大姐为了我的事费神。” 实际状况她家主子是被阮晋崤打扰的睡不了再去的柴房,但是这话就不用说了。 青葵轻咳了转述了刚刚在柴房邱厘说的话:“二姑娘可知邱厘说了这样的话,我家姑娘说了什么?” 阮姀听着青葵的转述眼泪就落下来了,不是感动的,而是知道了邱厘的本性,知道他这话说来是还想利用她。 他不止骗了她,还想骗她的大姐。 “我看透了邱厘,青葵你告诉大姐,不管是送官查办还是如何,把我一起送去我也没一句怨言。” 人总算是清醒一点了,青葵来的时候还怕阮姀哭闹着要嫁给邱厘 。 “二姑娘你是侯府的千金,怎么可能送官府,再者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跟邱厘划做一类。”青葵苦口婆心,“你忘了昨日我家姑娘对你说了什么,你觉着要是我家姑娘出了这事,要送到官府去?” 青葵觉得一般话说不通阮姀,只能动用自家主子作比喻。 “大姐当然不能。” “那就得了!二姑娘你可是我家姑娘的姐妹,若是你是可有可无的人,她又怎么会早起操持你的事。” 青葵觉得火候差不多,怕自家主子那边等的心急了,扶着阮姀起身:“我家姑娘管理内宅那么多年,邱厘兄妹不算是大事,就是不叫你也能处置了,但是姑娘叫二姑娘过去,为的二姑娘你。” 阮姀本来不想再看到邱厘兄妹,觉得丢人至极,但是听着青葵的话,只有拭掉了脸上的眼泪:“我晓得。” “二姑娘你不知道,邱厘兄妹听到我家姑娘要叫去过去,眼睛亮的像是灯笼,就是觉得你软弱可欺,这会你要是立住了,这府里谁会还觉着你好欺负。” 阮姀脸色涨红,听着青葵的形容,就想到了邱厘兄妹的样子,他们到底是把她当做了什么。邱厘曾经还说要护着她,说他虽然没阮晋崤的本事,但也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现在想来,他连畜生都不如,说的话每一句是真的。 “我给了他许多,大姐送我的首饰。” 阮姀眼中的泪水又溢了出来,想起她之前做的傻事,就又羞又愧。 “二姑娘快别哭了,你涉世未深被骗只是因为邱厘兄妹太过狡猾,我家姑娘就是怕你迈不了这个槛,才叫你过去。” 青葵拿了帕子拭去了阮姀脸上的泪,心中忍不住想她完全就是水做的人儿,而她家姑娘除了前侯夫人去世,哭到声音嘶哑,好像就未曾怎么哭过。 也不是没遇到过艰难的事,只是她家姑娘从来不爱用眼泪面对事情。 但奇怪的是她家姑娘这般坚强,反而身边的人都爱护着她宝着她,不愿意她受一点委屈,可阮姀这般可怜软弱,却让这府邸的人越发越不把她当回事。 阮姀应该高兴有她家姑娘这个嫡姐,若是其他家谁会管她,只会嫌她麻烦,直接远远的嫁了。 “二姑娘可能觉着我家姑娘一直有大殿下护着,在这镇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我们这些当奴婢的都知道,姑娘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当年大殿下从军,刀剑无 眼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先侯夫人又去了,你是知道五房人的性子。” 临要到了地方,青葵最后一遍给阮姀做心理建设,怕她进了柴房看到邱厘兄妹的眼泪就心软起来。 “二姑娘明白奴婢的意思吗?若是想有人护你,不敢欺你,首先就得自己护的住自己,若是自己都觉得自己软弱可欺,那旁人更是要踩一脚。” 这道理也是青葵跟着阮沁阳久了悟出来,她家姑娘又美又娇,但一直立得住脚,让人仰慕追逐的原因,却是她的本事。 只是她平日爱俏喜欢以柔软示人,才叫人觉着她靠的都是长相与家中宠爱。 “青葵,我明白了。” 阮姀用力点了点头,这次眼睛更酸,但阮姀却忍着没落泪。 阮姀对变好的欲/望从来没那么强烈过,她刚到侯府的时候,也想成为阮晋崤和阮沁阳一样的人,特别是阮沁阳,她甚至都做了几次梦,变成了她那么讨人喜欢的姑娘。 后面发现追逐不上,她就是努力一辈子,估计也成不了她那样的姑娘,差距会永远存在,她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而邱厘兄妹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现在想想,邱厘这事邱厘兄妹自然有错,但她也没好到哪里,若不是她的软弱放纵,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她光想着追不上就不追了,比起可怜她更可悲。 瞧见阮姀进门,阮沁阳见她忍泪不落的样子,微微惊异,她本来还想着青葵能说通她,她该是哭的满脸泪痕的过来。 “姀姐姐快救救我们,都是个我哥哥太傻,没想要让你明白心意,故意让你送信,却不想让大表姐误会了……” 狗屁不通的话让脸皮厚的人说出来,竟然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刚刚青葵复述,阮姀只觉得丢人,现在亲耳听到,却是感受到了深深的被侮辱,这兄妹两人到底是把她当做多没脑子的人,这番话他们都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口,他们打量她会相信? “姀表妹……” 邱厘脸上沾了些污渍,但却遮不住他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 阮姀却没怎么看他,而是看向了阮沁阳:“大姐,姀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本该就是我该处理的事情,却累你为我操心,到这样腌臜地方见这不上台面的人。” 听着这话,阮沁阳打算给青葵涨工钱,这才多久就让阮姀这面人有了点脾气。 “我是长姐,自然不会扔你不管。” 邱厘兄妹本觉得阮姀来他们就会得救了,但听阮姀话的意思,心中均没了底。 “姀妹,难不成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如今他的救命稻草只有阮姀一根,邱厘不管不顾,痴痴看着阮姀,就像是在看着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阮沁阳本来是打算出去,让阮姀解决,但是见邱厘表演欲那么旺盛,挑了挑眉,就当做乐子看了。 “就是啊姀姐姐,难不成你不想当我的嫂子了,我哥哥心里可只有你,我从未见他对谁那么好过。” “你们够了!”阮姀觉得羞耻,进门后一直不敢看他们,但是现在却粗喘着抬起了头,盯着这不要脸皮的兄妹二人,“你们当我是傻子,你们是想利用我进侯府,攀扯关系,你们以为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 “邱厘,你说你想做生意,说想照顾我,问我借了那么多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这要起帐来了,阮沁阳眨了眨眼。 说出了第一句,第二句也就不难了,阮姀心中想着不能辜负大姐的好意,咬牙继续道:“邱嫣还有你从我这里借的首饰,你也打算不还了?你们兄妹俩比路上的乞丐还恶心,乞儿被逼无奈才上街乞讨,而你们有手有脚,却从我这里骗银子,我以前识人不清才让你们骗了,你们现在竟然还想骗我!” 没想到阮姀会变得那么强硬,邱嫣惊慌失措,想起了什么连忙遮住头上的簪子:“姀姐姐,那些东西明明是你送我的。” 阮姀看到她的动作,发现她头上戴的银簪也是从她这里拿的。 想想以前真觉得自己傻的可以,她的首饰很多都是阮沁阳送的,有些小物件可以给,但是有些她不敢给,只有拿月例还有她以前没进府她娘给她的银簪,去店里溶了添了点银打成新的给她。 邱嫣拿簪子的时候,一脸嫌弃,说她没把她当自己人,自己戴金簪宝石,给她银簪子,还抬出了她是孤儿没受过旁人对她的好,她那时候还觉得愧疚,说要攒月例,给她打一只金的。 后来为什么没打,因为钱落在她手上,就被他们兄妹借走了,就这样邱嫣还嫌她说话不算数,埋怨她好长一阵。 “送你们的我当做是喂狗了,我也不会要回来,但是那些你们借的是不是该还回来,要不然我要报官!” “姀妹你怎会那么小气!” 阮姀脸涨红一片:“我哪 有你们小气,你除了送我一个木头簪子,你还送过我什么!” 说完,阮姀总算还记得她来不是要账的,看着两人狠狠道:“你们是我闯出的祸,就该我来收拾,你们既然那么喜欢乞讨,干脆……打断了腿……成真的乞儿。” 察觉阮姀说这话声音有些颤抖,但至少把话说出来了。 阮沁阳点头:“既然二姑娘都说了,那就先废一条腿,帐得一点点的清算。” “阮姀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你忘了我们在月下定情……”邱厘见那些侍卫拿棍子上前,怛然失色,四肢挥动,又想挡住那些人,又想藏住自己的腿。 阮姀听这话,蹲着就捡了块石头砸向邱厘,正砸着了他的脑门:“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所有事都在骗我,却还想我把你奉若神明,你这个不要脸乞丐,说你是乞丐都侮辱了乞丐!” 阮姀被气急了,想到她大姐看着她,仿佛心中有了靠山底气,说了许多平日里在心中都不会想的话,说出来她自己也惊讶了,原来她心中是这样想的。 看着邱厘红着额头狼狈的样子,阮姀已经想不起她曾经对他的那些好感,或许她根本也没多喜欢他,只是想可怜自己,所以放任他们兄妹欺负自己。 她如果越可怜,就越能自己可怜自己,就会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不好,都是来自别人的欺压,而不是自己的不作为。 如果不是大姐让她来,她一直都还在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阮姀捂着唇,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太狠了,你这毒妇,你这样哪里像是侯府千金……我才瞎了眼,与想娶你……” 邱厘满脸泪痕狼狈至极,但见了侍卫手上的粗棒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姀妹你饶了我,以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还记得我给你写的那些诗,那些都是真心的,你是我的月亮,是我的星星,是我此生挚爱……” 侍卫见他信口胡说,找了破布捂住了他的嘴。 见所有人都去捉邱厘,邱嫣瑟瑟发抖,想趁机爬出柴房,却被一脚踹了回去。 棍子打下去之前,阮沁阳就被捂住了眼睛。 手掌的感觉熟悉不过,被带出了屋子,阮沁阳扒下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我没找你麻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阮晋崤眼带灿意,如同初升的太阳,漆黑中浸着亮闪闪的光:“我不放心你应付这些人。” 邱厘的嘴里的布大约是吐掉了, 震破天际的惨叫响起,惨厉的让人牙酸,邱家兄妹俩又哭又叫,阮沁阳拢了拢眉,不想回头再看。 “叫二姑娘出来,我们回去。” “出来做什么,在里面她才能长记性。”阮晋崤双标的厉害,自己恨不得捂住阮沁阳的眼睛耳朵,但却让年纪更小的阮姀在里面长记性。 阮沁阳不理他,让青葵去叫人,青葵无功而返,阮姀在里头恶心吐了,吐了那兄妹俩满身,说是等会收拾好了再出来。 见自个心肝拢了两次眉,阮晋崤心疼的紧:“若是不喜欢自家杀了便是,别留在这儿恶心了你。” “杀不得,我早就受够五房一大堆人,如今新主母也进门了,我可还想接着邱家兄妹把那些打着阮家名头办事的‘亲戚’轰出镇江。” 阮沁阳说完,留了青葵照顾阮姀,跟阮晋崤先走。 “我们去唤砚哥儿起床?”阮晋崤大约料想到沁阳气他过夜的事,提了件正经事。 果真,他的沁阳瞪了他眼,就点头应允。 阮晋崤瞧着她摇晃的白腻手指,忍不住抓进了手心:“天黑看不清路,我护着你走。” 海棠看着熹微的天色,还有周围一圈亮晃晃的灯笼,大爷的意思是让她们滚蛋? 第91章 阮侯爷早起踏入膳厅,瞅见某人坐在厅内,怀疑是自己眼花幻觉,还特意倒退出门,看了一眼然后才进了门。 “参加大殿下,大殿下万福金安。” 武氏跟着福身,阮沁阳他们起来接着朝父母请安。 各自请安过后,阮侯爷看着家中多出来的一个人:“大殿下何时来的?” 一个男人到了他家里,他竟然这个一家之主都不知道。 阮侯爷扫过傻乐的儿子,坐在阮晋崤身边的女儿,怎么看着他才像是多余的那个,他们才像是一家三口。 阮侯爷摇了摇头,把这不对的想法甩出脑海。 “本该早点过来,只是有事耽搁,入了夜才到侯府。”阮晋崤语气愧疚,阮侯爷听着倒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特意过来,他却把人当做防贼一样防着。 不过扫到阮晋崤低眸瞅着他闺女的样子,他不好意思个什么,阮晋崤过来可不就是当贼的,为的就是他闺女。 说起女儿,阮侯爷扫过一旁没什么精神的庶女。 女儿不管嫡庶都愁人。 看着气氛紧张,武氏软和地笑了笑:“大殿下不嫌侯府菜色简陋,能留在府中用饭是最好。” 阮晋崤已经不是阮家的人,他留下用饭是肯定的了,武氏这般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多谢侯夫人。” 阮晋崤抬眼扫了武氏一眼,突然想到沁阳之前去信问他的事,若是武氏不出现,他差点就忘了这事。 虽然多了阮晋崤这个人,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阮沁阳带着弟弟妹妹铺了团垫磕头递茶,叫了夫人之后,算是他们正式认可了武氏这个继母。 “这是我出嫁前去佛寺特意求得符,希望能保佑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武氏赠给他们的是装着符的福袋,里面还放了他们各自属相的玉佩。 “侯爷,侯夫人,五房的人来了。” 下人进屋通传,阮侯爷愣了下:“来的谁?” “来的下人,说是奉了五老夫人的话,问小辈何时来给夫人请安。” 闻言,阮沁阳忍不住轻笑了声,这哪里是问小辈何时来给武氏请安,分明是提醒武氏没早起去给她请安。 听到女儿的笑声,阮侯爷本来气着呢,也跟着笑出了声,五房的老太 太以前没那么多招数,看着同辈的一个个去了,她最有福气活得长久,慢慢就摆起了这些谱子。 “给传话的说,明日再来,不急着一时。” 武氏:“不若我先去给几位叔伯请安?” “不必,既然都以分家,又不是住在同一府邸,何必赶那么急。” 阮侯爷调整了心态,对着武氏没了怨怼,既然是他选的妻子,他会给她尊重,帮着她好好管理好这内宅。 一家人在桌前落座,阮侯爷把上座让给了阮晋崤,阮晋崤摇头不坐。 “阮侯爷忠君爱国,为了我父皇鞠躬尽瘁,就算我认祖归宗,你也依然是我的长辈。” 说完再他以前坐的位置上落座,正好是阮沁阳的旁边。 动作行云流水,阮侯爷差点一口气没出来。 而那位置之前都是楚媏在坐,这会儿楚媏挤眉弄眼,跟砚哥儿挤在一块。 不得不说阮晋崤脸皮太厚,以前他是阮家嫡长子反而不像是把阮家当做自己家,如今不是阮家长子了,对阮家的认可感倒是高了。 “等会与你说武氏的事情。” 阮晋崤还记得这个,低头与阮沁阳说悄悄话。 热风吹着耳畔,阮沁阳手阮晋崤腿上掐了一下,没看到她爹的眼睛快冒火了嘛! 这顿饭吃的各有各的滋味,阮沁阳本想用完早膳就把库房钥匙,府中名册交给武氏,但是想到之前没解的疑惑,看向了阮晋崤。 见小儿女眉眼歪腻,阮侯爷咳了咳,打断两人暧昧气氛:“不知大殿下何时离开?” “手边的事已经告一段落,父皇许了我几天假,若是侯爷不嫌弃,可否让我叨唠几日。” 要住几天!??? 阮侯爷头疼,不明白陛下是什么个打算,若是打算让他家沁儿当阮晋崤的皇妃,下旨赐婚便是,哪有这样任着阮晋崤的性子做事。 拒绝不了阮晋崤,阮侯爷却打算等会就备马去一趟京城,怎么都得把赐婚的圣旨给求来,让阮晋崤少在他家住这几天。 离了膳厅,楚媏没胆子从阮晋崤身边把阮沁阳抢走,唉声叹气地揉了揉砚哥儿的脸,瞧着阮姀道:“邱厘的事你不必太伤怀,你生活简单所以没遇到过这种坏种,所以被他轻易蒙骗。” 阮姀虽然还是眼睛红肿,但道理是彻底明白了,眼里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神采:“谢谢栖 霞县主宽慰,我欠县主一个道歉,竟然让那混人把信递到了县主的手边。” 楚媏摆了摆手,这事她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想到了那信就想到临鹤,有口气堵着叹不出来的感觉。 得了楚媏的原谅,阮姀朝阮沁阳道:“大姐,我想去跟爹爹认错。” 阮姀神色紧张,她这事爹爹腾开手一定会处理,既然要变好,她鼓起勇气主动认错领罚,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阮晋崤扫见阮姀依赖的眼神不怎么高兴,有个砚哥儿就够了,这会儿又来了那么一个大妹妹。 想到这人还是他带回侯府的,阮晋崤的脸色更差。 阮姀走了,楚媏表情纠结:“你们两人要不要收敛一点。” 阮晋崤的手钻到阮沁阳的衣袖中,看着像是在把玩阮沁阳的手指,楚媏脸色涨红,真觉得他们这一对甜腻的很,她也不是没见过谈情说爱的,唯独这两人光是坐在一起,她看着就觉得脸红。 阮沁阳弹开了阮晋崤的手,阮晋崤爪子又覆盖上去,挠她的掌心不放。 “临公子久留镇江不走,栖霞县主为何不去找他。”阮晋崤想打发人走的时候格外正经,“他此行像是为你而来。” “他来庆贺侯府喜事怎么就是为我而来了。” “他与阮家并无交情。”阮晋崤淡淡,他比阮沁阳直接许多,淡漠的嗓音简单直接,不容楚媏闪避,“他就是为你而来。” 这话要是阮沁阳说的,楚媏大概会娇嗔的让她别乱说,但这话是阮晋崤说的,楚媏默默沉默。 倒不是认同了他的话,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辩。 “既然他是为你而来,你不管是什么心思,都该与他说清楚。” “可若是他没那个想法,我跟他说什么。” “说看到他烦,让他滚回京城。”阮晋崤顿了顿,想到面前这姑娘是他家沁阳的朋友,“你可以带着我的亲卫去。” “我……”楚媏犹豫,她本来不打算理临鹤,这般到底要说清楚什么。 “去把。”阮晋崤黑眸直视楚媏,就像是下达什么命令。 而楚媏也是个没骨气的,被阮晋崤看着,哪有对着阮沁阳的胆子,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去了。” 说完,阮晋崤的亲卫护送,有排面的走了。 砚哥儿见只剩了自己一个,不用大哥发话,立马道:“我该去扎马 步了,大姐跟大哥慢聊。” 大哥和大姐? 阮沁阳听着怎么想两个帮派大佬会晤。 “媏姐姐是我的客人,谁许你把她赶走。” “她若不跟临鹤说清,烦你我心疼。”阮晋崤勾了勾妹妹的鼻子,把人搂进了怀里,“跟我回京城?” 她走了几日,他就睡不安稳了几日,昨夜是他这段日子睡得最踏实舒服的几个时辰。 “我若是回了,那章姑娘怎么办?” 阮沁阳想起黎韵霏说的话,眯着眼打量阮晋崤:“你可知若是你碰其他女人,我这人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大方。” 就算阮晋崤登基为帝,她可也没打算帮他广纳后宫,后宫地再宽,有她一朵娇花就够了。 阮晋崤捧着阮沁阳的脸亲了又亲:“沁阳只要我有你?” 这问句阮晋崤问的眼眸闪闪,像是十分高兴。 “怎么你难不成觉得我还会把我的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阮沁阳看着阮晋崤嘴唇越咧越大,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唇边,控制他傻意扩大。 “我本以为你会嫌我。” 阮晋崤自个知道他粘的太紧阮沁阳会不舒服,但他又控制不住,他还想过阮沁阳会受不了给他塞女人,却没想到她与他一样,只要彼此。 “嫌倒是嫌,不过不是已经成定局了。”阮沁阳抬起另一只手,手被阮晋崤握的紧紧,“你还未跟我解释章静妙的事,若是以后我再跟你提这些你不正面回我,而是说其他,我就要认为你是在搪塞我,有了花花肠子。” 阮沁阳挑眼,水眸媚眼如丝,阮晋崤爱极了她瞧他的眼神,霸道迷人。 “路上碰了几面,宫中碰了一面,章家有意让我娶章静妙为皇子妃。”阮晋崤没瞒着阮沁阳,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需要隐瞒,“我已催促父皇,让他择日下旨为我们定亲。” “那陛下不下旨,是不是看上了章静妙?” 阮沁阳拢眉,上下打量阮晋崤,她可不觉得自己比章静妙差,凭什么对她挑三拣四。 “不下旨,是因为我说,我要亲自来问你,总得你点头,旨意才能下来。”阮晋崤搂着阮沁阳的腰肢,眉眼柔软,“我虽非你不娶,但我们之间我想统统都由你来做主。” 阮沁阳被阮晋崤看着,全身都觉得软踏踏的:“我来做主?那我要是不同意嫁你? ” “那我就等你一辈子。” 第92章 从侯府出来,楚媏回首看着侯府大门,不知道自己这是来当什么客人,竟然就那么被另外一位“客人”那么给赶出来了。 阮晋崤赶她出来的原因,她还能不明白,一定是怕她打扰他跟阮沁阳。 以前她还想着她跟阮晋崤能不能成,如今想起来幸好她没行动,要不然这会儿阮晋崤估计得更仇视她,怕她跟阮沁阳好是为了抢他。 “县主可要去找临公子?” 楚媏下意识摇头:“先找处地方坐会。” 阮沁阳没跟她说那些,她见临鹤自自在在在,但如今她哪能自在的跟他面对面。 “临公子如今在金家做客。” 阮晋崤难缠,他手下的属下也都是人精,护送楚媏去酒楼坐下,就使眼色去打探消息,回来就给楚媏带来个坐不下去的消息。 “金家?金珏栩的家?” “回县主,的确就是金公子的家中。” “他去找金珏栩做什么?”楚媏站起,想到她觉得谁不错,临鹤就会去打听那人的毛病,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止不祥,而且还有点不舒服。 如果他真是为了她去的金家,他到底是把他当做了她的谁,她已经说不让他管她,他还要硬凑上来,她又不是没有亲哥哥。 “我们去金家。”楚媏咬唇,她人都出阮家大门了,要是一无所获的回去,阮晋崤不知道会把她瞪成什么样子。 到了金府,楚媏还是犹豫了片刻,侍卫们见状:“县主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借殿下的名义把临公子叫出来。” “这是不是阮晋崤交代你们的?” 见侍卫们低头不答,楚媏哼了一声,“粘沁阳粘成这样,也不怕沁阳嫌他。” 可就是这样抱怨了,阮晋崤现在估计还是高高兴兴地抱着沁阳在说话。 “把人叫出来吧。” 楚媏定定地道。 金珏栩送临鹤出门,看到楚媏等在外面,有些不解:“栖霞县主?” “我与临鹤吵架,怕他对你说我的坏话,所以就来了。” 听到楚媏直截了当的解释,金珏栩忍不住唇边泛起了笑:“临公子并没有说县主的坏话,我送你回去?” 最后一句,金珏栩看了临鹤,才轻声邀请。 他并不迟钝,自然能 感觉到楚媏和临鹤之间的奇怪氛围,两人明显有话要说,他送人的邀请并不合时宜,但他总想试试。 楚媏瞧见金珏栩微红的脸色,轻“啊”了声,下意识去看了临鹤的表情。 临鹤神色淡淡站在一旁,轻抿着唇,眼神缥缈不知道在眺望什么。 “大殿下从京城赶到了镇江,如今正在侯府,”楚媏朝金珏栩道,“实不相瞒,我是被他赶出侯府的。” 金珏栩惊讶,不过想到阮晋崤的性格,还真是他做得出的事情。 “县主不嫌弃的话,可在金府小坐,临公子与我还有盘没下完的棋。” “那棋我已输了。”临鹤开腔,下了几节阶梯走到了楚媏的面前,“县主是未嫁之身,到金府做客多有不便,她二哥托我给她带话,昨日没说今日说了我也好回京。” “临公子不打算在镇江多留几日?” “不了,事已经了了,没必要多留。” “那……”金珏栩有些犹豫。 “我会寻地方安置县主,金公子不必担心,今日多谢金公子招待。” 临鹤的态度强硬,没给楚媏再选择的机会,楚媏与金珏栩道了回见,看向临鹤:“我二哥托你给我带了什么话?” “他知道我来,让我多看顾你几分,并未托我给你带什么特别的话。” “那你刚刚?”楚媏皱眉,不知道临鹤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有话与我说?” 临鹤扫过她旁边的侍卫,“叫我出来只是单纯怕我跟金珏栩说你的坏话?” 这才是临鹤,对着她三分嘲讽,十分的高高在上。 “你不觉着愧疚了?” 楚媏边走边跟临鹤说话,她晓得她离开京城那天,还有昨日,临鹤是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态度比起以往要软和,只是没想到她都没说原谅他,他就那么恢复了以往的烂德性。 “你说得对,我本就不该管你,之前的事我错了。” 临鹤顿了步子,看向跟着楚媏的侍卫:“可否叫他们先回去,若是之后你不打算回镇江侯府,我会把你安置好了,再回京城。” 楚媏觉得临鹤此刻怪的出奇,之前他也说他错了,但是那态度就像是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并不是真心的认错,而这会儿像是随随便便说的话,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心诚意的多。 楚媏顺了他的意,让 侍卫们都走了。 “你既然知道不该管我,你今日去找金公子又是为何?我与他什么事都没有,之后就算有什么事,你最多递个礼就完事。” 临鹤听到“之后”,手微微捏拳:“我是为了私事。” “哦……”楚媏动了动唇,话在嘴里不知道怎么问,“沁阳抓了那姓邱的,还打断了他一条腿。” “安平县主明白,是我小家子气,咄咄逼人。” 临鹤淡淡,知道这件事他就是不插手,阮沁阳也会办的周到,那女人看着柔弱,但脑子比他面前这个要聪明的多。 聪明到挑破了他一直跟楚媏之间的问题。 两人静默半晌,楚媏抬头看临鹤的脸,那张脸如同以往一般的孤高,眼里的情绪也如同以往让她看不明白。 “临鹤!” 楚媏深吸了口气,“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是看不起我,不该离我远远的,可你只欺负我一个,我见你对临家有来往的,其他家的姑娘并不这样。” 这话说出来,楚媏脖颈就溢了汗,阮沁阳没跟她说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临鹤为什么就对她格外的差,若说她得罪了他,但有时他又会护着她。 楚媏的话,临鹤没有立刻回答。楚媏的眼睛藏不住事,昨日他也有预感她要问他这事,所以他今天来了金府,他问他自己,他到底想要他跟楚媏如何。 “我心悦你。” 临鹤努力让自己的态度轻描淡写,但指尖还是反射性的微微抽动,“待你不同,是因为你对我来说不同,可我不知该怎么对你。” 听到临鹤的答案,楚媏反而没了紧张的心,只是觉着面前的临鹤一下子就陌生了“你喜欢我,但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楚媏盯着临鹤的眼睛,“你厌恶我,所以欺负我?” 临鹤用力闭了闭眼:“你知道我的父母,郡王妃应该与你说过,我爹没与我娘成亲前有多爱护她,人人都说他们不配,说我爹只是一时兴起,把我娘捧成天上星星。” 楚媏知道,也就是知道这些往事,所以才在临鹤的话后,就想到了“配不上”。 临鹤他爹是有名的才子,当初的名气不逊于临鹤,而他娘是武将之女,虽不是不识大字,但喜好千差万别,两人的结合并不被人看好,而实际是两人婚后没多久,也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分崩离析。 热情褪去,临父依然钟情山水 ,写诗作画,但身边却不会再带夫人。 她记得小时,临夫人来找她娘,都是流着泪诉苦。 其实楚媏应该感谢临鹤才对,他还太抬高了她,临夫人至少是美人,而她却只是清秀而已。 “殷鉴不远,我从未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只是不愿你受我娘那般的苦楚。” 他相信他爹当年是真心疼爱他娘,可人心易变,他不愿放纵一时,换以后楚媏的痛苦。 “所以你为我选你认为合适我的夫婿?” 楚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不舒服,明明喜欢她的是临鹤,她该骂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但她看着却像是可怜的那个。 被人嫌弃,挑三拣四。 “我想给你找最好的,最能待你好的,却觉得哪个都不好,我不明白我是怎么想,所以今日我来找了金珏栩,然后我明白了,他们都不行是因为我觉得他们都没我好。” 临鹤眼神复杂,“我总想着配不配,合不合适,但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一直挑剔所有人的毛病,我一直在拿他们跟我比……” 他幻想他们会如何照顾楚媏,可没没想个开头都不愿再想下去。 放在桌上的茶碗没了袅袅的热气,楚媏盯着普通不过的青瓷茶盅,她以前一直想她在临鹤的眼中,是不是跟这普通花样的茶盅似的。 不值得描画,跟阮沁阳那样的美人是不同的。 她从未看不起过自己,但却一直记得她在临鹤面前就是普通的青花茶盅。 可是今日临鹤告诉她,她这普通的青花茶盅在他心中是发着光的。 她该高兴吗?好像也高兴不起来。 “我不知你有没有察觉,我以前是爱慕过你的,”瞧到临鹤震惊的眼睛,楚媏咬了咬唇,想着他还没有混账的太彻底,“是因为爱慕,所以忍受你对我跟对别人不同的态度,忍受你不把我划为美那一类。” “我从未觉得你不美。” 只是怕他会亲手摧毁那一份美,就像是他父亲对他母亲。 楚媏一直摇头,摇的眼酸怕泪落下,才停住了。 “你回去罢,今日这话我就当做没听过。” “媏儿,我……”临鹤张唇保证什么,但却无法说出口,他从未厌恶楚媏,他厌恶的是自己,厌恶他有那么一个爹,厌恶他的他清醒,爱不敢爱,是他配不上楚 媏,从头到尾没一丝配得上的地方。 临鹤把楚媏送到了镇江侯府,看着她的背影:“我今生不会娶妻。” 楚媏没回头,临鹤做什么决定都跟她没有关系。 从临鹤自己在心中划出界限,他们就不可能有对等的那一天。 第93章 阮沁阳只是猜测武氏有什么往事,但阮晋崤叙述了之后,她略略惊讶。 不过想想也是,武家虽然地位比侯府差了一截,但武家人却不是会卖女求荣的性子,而武氏自己也是个脑子清醒的人。 “厌恶她?” 阮晋崤想着阮沁阳的护短性子,不知她会不会为阮侯爷抱不平。 阮沁阳摇头:“有什么可厌恶的,我爹之前才跟我说了,不管侯府主母是谁,他心中我娘都是最重的那个。” 当事人都能想清楚想明白的事情,她一个局外人掺和什么。 再者想想他们算是合适不过,两人心中都有人,格外的公平。她爹之前应该是不满过,男人和女人不同,心中可以塞许多女人,甚至可以身体和心分离,心塞着心爱的女人,去睡别的女人开枝散叶。 但女人如他们一般,心里有人他们就觉得不高兴了。 不过她爹还算好的,清醒的算是快,这次拒绝了那位明夫人,只是不知道以后日子久了,能不能拒绝什么周夫人李夫人。 “阮晋崤,你有没有办法心中想着我,但可以睡别的女人?” 阮沁阳瞅着抱着她的男人,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你之前扫匪,还有之后去军营,有没有睡过女人。” 她一直是觉得他没睡的,甚至都没开荤,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 “想着你自然只想睡你,沁阳你知我与许多男人都不同,你多注视我一刻,就能让我欢喜雀跃,对象不是你,我对男欢女爱并不感兴趣。” 阮晋崤说完顿了顿,似乎在思索阮沁阳第二个问题,“营中有军妓,我无兴趣,手下有给我送过男人,我也觉得无趣。” “我只是昨日睡过你。” 阮沁阳捏住了阮晋崤的嘴巴:“你分明知道我说的睡不是我们昨晚那种。” 阮晋崤唇瓣含住了阮沁阳的指尖,舌尖在上转了一圈:“那该怎么睡?” 阮晋崤目光灼灼,很想现在就实践一下。 阮沁阳:“……” 阮晋崤大概就是这个时代中男人的异类。 把阮晋崤轰远了,阮沁阳去找了武氏,把家中名册都交予了她,加上各类牌子账目,整整一箱笼。 武氏知道阮沁阳不会在这事上卡她,不过见她那么信任她,还是十分高兴。 “东西都在这里,几个管事妈妈我也叫来了,夫人有疑问只管问,这一切东西都得对接妥当了,不然下头的人趁机钻空子,都不知怎么去抓。” 阮沁阳留有余地,这府里面的老人不是阮侯爷的,就是她培养出来的,毕竟以后砚哥儿还在府中,武氏明道理就会换几个就算,若是她打算全都换了,那她就是嫁了手也会往侯府伸。 武氏把管事妈妈叫上前问话,阮沁阳见她句句都问到点之上,像是早有准备,心里面点了点头。 “这般说不知道有没有为难夫人,我二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若是夫人能把她带在身边多看顾几分,教她几分中馈是最好。” 越接触,武氏就越觉得阮沁阳是个周到的姑娘,阮姀她不管也无人会说什么,而且阮姀的性子并不讨人喜欢,阮沁阳也不像是喜欢阮姀,但却能剥开外在情绪,尽到做长姐的责任。 “我与侯爷讨论过这事,我会把她带在身边……”武氏轻笑,“等到大姑娘出嫁了,我与侯爷就该给二姑娘相看婚事。” 突然被打趣了下,阮沁阳也没脸红的感觉,虽然没定亲,但嫁阮晋崤似乎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 “邱厘兄妹还在柴房关着,五房那里若是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夫人尽管叫我。” 阮沁阳笑道,被人打趣多了突然想自己打趣自己,“得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我才能安心出嫁。” 阮沁阳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充满了甜蜜蜜的喜气,让人看着就嗅到了甜味,武氏看着她有些羡慕,羡慕她既成熟稳重又有年轻的朝气,羡慕她有爱她的情郎,她也欢喜他。 不过这羡慕只是一瞬,武氏调整好了心态,她嫁入侯府,何尝又不是许多人的羡慕对象,这世上能万事如意的是太少,有时懂得知足才是如意。 瞧不顺眼五房的不止阮沁阳,侯府连下人看着五房的人都心烦。 可阮五老太太就半点没觉察,知道了阮沁阳把内宅的权都给了武氏,第二天阮沁阳带弟妹并着武氏上门请安,阮五老太太把沁阳拉进了内屋,与她说悄悄话。 “沁儿你怎么就那么单纯良善,你听过这世上哪个继母是好的,就算武氏这时是好的,以后她要是有了儿女怎么办?你母亲为你跟砚哥儿留下来的嫁妆,属于砚哥儿的爵位,难不成就那么拱手让人了?” 被阮五老太太叫进内屋,阮沁阳本以为她为了邱家兄妹的事,但没 想到她完全不提。 说起来阮五老太太虽然喜欢收留这些不知道多远的表亲,平日叫着也亲热,但出了什么事,就完全把人当做外人。 “若是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哪又如何成为一家人。” 阮沁阳清亮的眸子瞧着阮五老夫人,“五奶奶不必操心,若是夫人不好,我爹爹也不会迎她进门,再者族内也是认可了夫人,足以见得她能托付中馈。” 这话阮五老夫人听得不怎么舒服:“难不成我与你不是一家,当初我想帮你管侯府内宅,还叫你婉妹妹去帮你,你忘了你是怎么推三阻四。” 那时候对着她不放权,现在对武氏倒是放的干脆。 阮沁阳表情无辜,像是不理解阮五老夫人怎么会那么说:“夫人是我的继母,是侯夫人,这怎么可能一样。” “那我还是你的长辈。” “五奶奶自然是沁阳的长辈。” 阮沁阳看着像是软棉花,看着好说话,但其实内里硬的很,刀枪不入的,装傻起来让人气恼。 但偏偏她身份不同旁人,阮五老夫人又不能跟她硬来。 说了几句话,阮五老夫人就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我这身体不好,你还要出嫁了,为了你我不好也得撑着,免得给你添麻烦。” 阮五老夫人虽然不是直亲,但阮沁阳至少也得守三个月。 见她用死亡威胁,阮沁阳其实有些想笑,是不是成了老人,威胁人就会立刻想到拿自己命来胁迫。 东太后也是,不过被阮晋崤抓个正着,现在还在静安宫里躺着发不出声,东太后身体保养的好,太医说她再活个七八年都不是问题。 她觉着若是阮晋崤知道了阮五老太太打算也用这招,估计会毫不迟疑的用对付东太后的招数对付阮五老太太。 眯了眯眼,阮沁阳抱着为阮五老太太好的心态:“五奶奶就不要说这些叫人听了心头苦楚的话了,我听了无事,但我哥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 不就是威胁,阮沁阳祭出阮晋崤,阮五老太太就舌头软了,在阮家人没不怵阮晋崤的。 以前她就怀疑阮晋崤不是阮家的种,活像是山里头野兽,没想到到头来阮晋崤的确不是阮家的种,但却是皇家子孙,她更加的惹不起。 这苍天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以前她好歹能仗着是阮晋崤的长辈说他几句坏话,现在却都不敢提,生怕别人晓 得她曾非议过皇家子孙。 “唉哟哟,我这明明是为了侯府着想,但最亲的人却不能明白我的心。” “说是为侯府着想,孙女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阮沁阳示意青葵打了内室的帘子,不想再跟阮五老夫人单独说话,叫了外头等待的武氏一起。 “我以后所嫁何人,五奶奶应该也晓得,邱家兄妹又是骗取我二妹钱财,又是骚扰栖霞县主,这可不大好。” 武氏拿了邱家兄妹画押的单子递到阮五老太太的跟前,阮五老太太扫了眼:“给我看这些做什么,他们两个不知事罚他们两个就是。” 不过是两个表亲,阮五老太太并不放在心上。 “老太太还是看看罢,这上面还有邱家兄妹俩交代的五房的事,人多了就少不了矛盾,闹来闹去明明都不姓阮,抹黑的却是阮家的颜面。” 武氏错身站在了老太太跟阮沁阳之间,阮沁阳看着继母的背影,有人护着她自然乐的在后头看热闹。 “不过是些小事就大惊小怪,以后怎么打理好侯府。”阮五老太太瞧着武氏没一点顺眼的地方,这女人哪有她的侄女看着好,这眉眼淡的,一看就是个短命刻薄相。 武氏笑而不语,只是纸依然递到阮五老夫人的跟前。 “我倒想看看他们能说什么。”阮五老太太年纪大看不清字了,叫了身边的丫头念纸上的字。 “……周重安与婉表妹首尾,三番两次夜中私会,婉表妹对伍仟却又有意,递了帕子……” 这个丫头也是个呆的,念信不经脑子,纸上面有什么就念了出来。 屋里姑娘,表亲挤得满满当当,阮婉脸色涨红:“住嘴!这都说的是什么!” 见所有人都表情怪异地看着她,阮婉掩面要跑,不过没走到大门口就被阮沁阳带来的侍卫拦住了。 “这上面都是胡说八道,邱家兄妹俩疯了,你们竟然真当一回事,”阮五老太太反应过来,“你们这是想毁了我的孙女。” “都是一家人我们怎么会想毁婉儿,只是要问清楚了,以防留下后患,这上头还没念完,要不然还是念完了……” “别念了,都是假的,干嘛要念出来!” 之前嘲笑阮婉倒霉的,看着丫头手上厚厚一沓纸,心里有鬼的都跟着心慌。 阮五老太太不管什么好赖,只要是看的顺眼的表亲都收留在府上,这府邸早就是 一团乱。 武氏扫过众人:“要不然老太太先让这些小辈们出去,咱们私下谈。” 阮五老太太看着这屋里头几个惹人疼的小辈脸色都不好看,隐约心里有了猜想,重重拍了桌子:“不走,我倒要听听,这邱家兄妹怎么造谣我们五房了!” 阮五老太太不止不聪明,还有些蠢,武氏低眸点了点头:“听阮五老太太的。” “你不过是新妇,上门请安就找茬,不管五房如何,我不认可你这儿新妇!” 阮五老太太虽然看着气势足,但心头怎么可能不慌,所以下一句就朝武氏发难。 阮沁阳见状开腔:“五奶奶这就是错怪夫人了,夫人进府才两日,什么都不管当然自在,可五奶奶也知道大殿下如今现在在镇江,夫人来这里讨五奶奶的嫌,为的还不是我。” 阮沁阳搬阮晋崤搬的不假思索,话说的格外顺。 别人定亲了,被调侃了也都会想法子把话题引开,会害羞不好意思,而阮沁阳却与众不同,还没定亲就那么大大方方。 偏偏也能把人噎的没声。 “沁儿你这意思,是想逼死你婉儿妹妹?”阮五老太太指着哭哭啼啼的阮婉,“女儿家的名誉多重要,岂能胡说八道。” “没有的事自然不会无中生有,就是怕出事,才可能会出的祸事提前摆上台面。” 大约是跟阮沁阳心有灵犀,阮沁阳说完,阮五老太太还想说话,就听到有人通传,说大殿下在府门口等着,看样子是等着阮沁阳结束了接她回去。 “既然大殿下都来了,沁儿你先走罢。” 阮五老太太想起那煞神,可不想让他踏进五房,见着他她都觉得自己会短寿。 “事情都没说完,我哪能先走。” “那就让大殿下在外头等着?”阮五老太太瞪眼,想着这事阮沁阳还真的做得出来,“我难不成还会欺负你这继母不成,你走吧走吧,别教大殿下久等。” 阮沁阳与武氏对视一眼,见她有把握,就没多留出门去找阮晋崤。 阮晋崤一身暗红锦衣,站在阶梯之下,仰头看向从大门出来的沁阳。 “那么快?” 本以为还要再等一会。 “五奶奶想到你在外面,整个人慌得坐立不安,你当年到底是对她做什么了?” 阮晋崤轻笑,弹了弹妹妹头上的 流苏步摇:“当年她想趁机欺你,我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说,带人蒙面围堵了她几次。” 他也不打她,就是不露脸吓她。 “就这样?” “偶尔派人去她床头装个鬼,不打老人,她的孙辈总可以教训。” 阮五老太太猜到是阮晋崤出手,但告状也没用,再者又没证据,只有一次一次的吃闷亏。 “你怎么那么坏。” 阮沁阳只是知道她娘刚去的时候,阮晋崤教训过阮五老太太,但是具体做了什么事却不知道,现在听来怪不得阮五老太太那么怕他。 “对旁人坏,把好都留给沁阳。” 阮晋崤说起情话越来越顺,加上他又是正经长相,英俊的脸对着她,油腔滑调的话说起来就像是叙述。 阮沁阳忍不住脸红飘开了视线。 两人说好了要去游船,阮沁阳低头看自己打扮还算妥帖就挽着了他的胳膊,镇江那些千金、世家子有活动不带着她玩,她有她男人带着她玩岂不是更舒坦。 第94章 阮侯爷进京一趟,空着手去,但带回来的却不是简单东西。 身后侍卫押着御造的洒金大红箱笼,阮侯爷骑马在前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阮侯爷是不是才娶娇妻,又喜得麟儿。 阮侯爷到府时,正是吃饭时候,一大家子人围坐一桌,阮侯爷想到自己带回来的旨意,再看跟他宝贝女儿坐在一块的阮晋崤稍微顺眼了那么一点。 侧身让开,让从京城来的宦官宣旨。 桌上所有人都看向阮沁阳,阮沁阳则看向阮晋崤,她才答应了他多久,赐婚的圣旨就来了。他是料定了她不会拒绝他是不是。 上前跪下接旨,阮沁阳刚跪,就觉着旁边光线一暗。 阮晋崤直接跪在了她的身边。 宣旨的公公见状,笑道:“大殿下这是做什么?这虽是你的好事,但这赏可是给安平县主的。” “我陪她一同。” 地上是铺了软垫的,阮沁阳本来还是觉得微微咯腿,但余光看到旁侧的人,不舒服的感觉也退去了。 阮晋崤总是知道怎么做,她会觉得心里舒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江侯之女阮沁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二宫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与皇大子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阮沁阳许配皇大子为皇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阮沁阳叩首谢旨,手上捧着明黄的圣旨,看了又看,就是这东西决定了她以后要跟阮晋崤过一辈子了。 皇家好像没和离这回事。 两人对视,阮沁阳翘了翘唇。 阮晋崤的模样倒是比她内敛的多,只是眼中情绪翻涌,紧闭着唇像是在压抑什么。 人真奇怪,虽然阮晋崤人已经在侯府,进出阮沁阳的屋子也不是什么障碍,但有了这不容更改的圣旨,心好像才定了。 “沁阳,我们永不相离。” 阮沁阳手搭在阮晋崤掌上站起,宣旨的太监笑的合不拢嘴:“大皇子与县主一定和和美美。” 这样子就像是已经成了亲,但所有人也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借王公公吉言。” 王公公此次来不只是宣旨,还受了皇帝指派,有话带给阮晋崤。 阮沁阳看样子就知道是明帝想唤阮晋崤 回去,想来阮晋崤轻轻松松的说自己能在镇江留几日,基本上应该是他自己认为,完全没得到允许。 阮晋崤去了一旁说话,阮沁阳也被她爹叫到了书房。 父女俩对视,阮侯爷仔细的瞧了遍自己的宝贝女儿。 瞧自己的孩子,永远不会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对他来说,他的女儿还是委屈会撒娇,不高兴跺脚不理他的小姑娘。 “这些年,是爹爹没护好你。” 阮沁阳本以为她爹会说赐婚的事,听到他张口,忍不住怔了怔:“爹爹?” “爹知道你从小聪明懂事,许多大人做不好的事,你都能做得妥妥帖帖,你娘去后你更是辛苦。之前我总想着大皇子与你成亲太过奇怪,你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妹,现在相互看着顺眼,但亲人与夫妻是不同的。” “但爹现在相信他能照顾好你,放心把你托付给他。” 阮侯爷这次上京,见了仿佛老了许多岁的明帝,也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 知道他的女儿在他没觉察的地方做了许多事情,他总觉得他女儿没长大,却不知道她做得比他想象的多。 他都不一定能打下来的产业,但是他的女儿却做得到。 不声不响,做了那么多他未曾想过的事情,他以为他的女儿还需要被他护在羽翼下,哪想到她早就长好了羽毛,在他没留意的时间,就有了一飞冲天的本事。 阮侯爷想起了明帝的话。 “崤儿的妻子,因为往事朕总想着给他精挑细选,但怎么看什么都不合适。朕之前从未想过让你的女儿跟崤儿凑成对,但你的女儿实在太出挑,而他们两人又实在太适合。” 做了十几年兄妹,成了夫妻若是细究哪里算是什么美话,可明帝早就认定了,最适合他儿子的就是阮沁阳。 虽然他也迟疑过,阮沁阳成了他儿的妻,会不会让他的崤儿太感情用事,但想了再想,依然觉得他们最适合彼此。 “爹爹,一家人从来都是相互,我虽是你女儿,但我从不觉得你的好就是应该,我需要做的事都是委屈。” 阮沁阳握住了阮侯爷的手:“若是阮晋崤不是皇家子嗣就好了,咱们就可以让他入赘。” 旁的男人会觉得入赘是羞耻,是断了香火,但是对阮晋崤来说,估计孩子姓阮姓赵他都觉得没关系,十分愿意入赘。 “可不能乱说!” 阮侯爷说的用力,但表情却不是十分严厉,阮沁阳吐了吐舌头:“也只是跟爹在一起,我才随口说说。” “就是只有我们两人,这话也不能说,再者你以为爹不晓得,你对大皇子更藏不住话。” “我也不至于什么都跟他讲。”阮沁阳气弱辩解。 瞧着女儿小儿女情态,阮侯爷哂笑,打趣了她两句,才正色道:“陛下有意传位给大皇子。” “那四皇子呢?” 最近赵曜在京城风生水起,仿佛是突然清醒了,虽然田皇后夺去封号流放黔地,舅家被打进天牢定了死刑,但他不止没有受影响,还拉了群拥护他的人。 岐王不知怎么被他说动,不再畏畏缩缩的躲着,而是公开站在了他这边。 不过阮沁阳想想也明白,她跟雅郡主的恩怨,若是阮晋崤当上太子,岐王一定讨不到好,还不如看明帝心思起伏不定,选择帮助赵曜。 “皇子成婚得先封王,也就这几日了,陛下会册立太子……四皇子虽是浪子回头,但与大皇子相比,谋略与人心都差的太远,相信陛下是对比之后做出的决定。” “那贵妃所出的皇子?” 这也是阮侯爷想说的:“就算是册太子,那也只是太子,并不说一定就没了变数。我本想你蹚浑水,后头想想咱们阮家早就跟大皇子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与他又心意相通。” “沁儿,大皇子虽疼你,但太子妃却不是好做的。你往后可能会受许多委屈,要应对许多麻烦事。” “爹爹,女儿晓得。” 她没把一切想的那么容易,所以她才觉得阮晋崤麻烦呢,可她现在又越来越不愿意,他那张吻过她的嘴去吻其他女人。 再说嫁给谁都不可能光享福不做事,别人可能还容忍不了她的矫情,但阮晋崤却觉得她的小性子是正常不过,两人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大皇子要是劝你去京城,你记得要拒绝了!”想到小儿女黏糊的劲头,阮侯爷突然想起这件事。 阮沁阳点头:“女儿乖乖在家中待嫁。” “可不能被他说动了!男人的嘴,想骗人的时候没几句实话。” 阮沁阳:“……”她爹是不是在自我评价。 “除了爹爹。” “哦……” 阮沁阳眼神怀疑。 第95章 从书房出来,阮晋崤等在外头。 “我爹跟我说,要是你让我现在进京,我千万得拒了。”阮沁阳转脸就把自家爹给卖了,这话传到阮侯爷的耳朵,阮侯爷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女生外向,女生外向。 “我安排妥当,就来接你……”话是那么说,阮晋崤的眼却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最后一次,这次过后我们再也没有小别。” 死为大别。 看来阮晋崤还算理智,没说什么命由他控,不准她死之类的话。 她娘去的时候,她总想一家人一辈子永远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有多好,等到阮晋崤去了辽东,她就想人聚散终有时,人与人总是会分别,不由你想不想,感情在浓也总有离别。 因此她开始慢慢释怀接受离别,可没想到她以后就要跟阮晋崤一起过了。 或许是因为在现代她的牵绊太少,穿越之前的往事在她记忆里已经慢慢消散,仿佛这一世才是她唯一一世,现代只是午夜梦回的一场镜花水月。 “好,你只要不做对不起我的事,自此之后,我们就没有小别。” 阮沁阳伸出了小指,阮晋崤怔了下,才笑着勾上去。 麦色的手指跟嫩白的手指勾着,颜色差别极大,却又意外的和谐。 “我差点忘了我们小时都喜欢这般约定承诺。” “若是你没遵守承诺,就罚你忘记所有关于我的回忆。”阮沁阳拉着阮晋崤的手指摇了摇,觉得这惩罚不算重,又补了句,“之后遇到的没个女人都不如我。” 人心易变,这惩罚说重也不算重,只是她想到阮晋崤说过,他记忆里只有关于她的那段是明亮鲜活的,所以才这般说。 若是有朝一日他放开了她,那就罚他记忆中只有黯淡。 “不会有那一天。” “这可说不定。” 阮沁阳挑了挑眉。 见阮晋崤盯着她看不挪眼,阮沁阳想起了件重要的事:“虽然礼服的制样是订好了,但绣工与点缀都都是尚衣监裁定,你要是有空就多去看两眼,瞧瞧花样是不是我喜欢的。” 阮沁阳说完,挑了挑眼:“你该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喜欢我。” 阮晋崤说出口,肩膀就被阮沁阳打了一拳:“我跟你说正经的,若是礼服我觉 着丑,等到洞房掀开盖头,你可能就要看到一张哭脸。” 说到洞房,阮晋崤心被瘙了又瘙,听闻女子初次总是难受,沁阳这般娇气,到时候一定会落泪撒娇。 把沁阳弄到哭,这种想法有都不该有,但阮晋崤全身却热了起来。 眸子的温度越来越灼热,沁阳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脚往阮晋崤脚上踩了脚,直接走了不想搭理他。 阮晋崤跟了上去,在她身后走得不紧不慢,走到了煦锦院,阮沁阳扭头看他:“不要进我院子。” “好。” “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个时辰。” “……那怎么不去准备?” “既然不能带你走,那还有什么可准备。” 阮沁阳很想告诉阮晋崤,心里还是多存点好听话,要不然她嫁给了他,到那时候他没词说甜言蜜语了,她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脚步一转,阮沁阳没回院子,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走,阮晋崤依然不紧不慢的跟着。 他的脚步很轻,但阮沁阳不回头也能一直察觉他的存在。 恒明院已经拆了大半,但那片翠绿的竹林依然盎然,清风徐来,竹叶沙沙,竹管鸣响,仿佛天然的乐章。 阮沁阳在石凳上垫了帕子,阮晋崤在她旁坐下。 住处对阮晋崤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只是现在跟沁阳坐在这里,倒是想到了许多往事。 “以前阮侯爷不许你出门,你就往我这里溜,让我给你开侧门让你出去。” 阮晋崤轻笑,“恍然还是昨天,你还是那么高。” 阮沁阳:!!!! “什么叫还是那么高?” 阮晋崤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你小时候身高差我那么多,现如今依然差那么多,在我看来就像是岁月停滞住了。” 阮沁阳刚才才想让阮晋崤脑子里多存点甜言蜜语,他就说这种屁话惹恼她。 “我明明高了许多。” “我也高了许多。”像是没看到沁阳恼怒,阮晋崤扶着阮沁阳的肩膀站起,正经的比了两人的身高,除去发髻阮沁阳恰好到他下巴的位置。 量完,阮沁阳抬眸瞪着眼看他:“怎么,你嫌我矮?”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停滞在了我们感情最深的时候。” 他 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把阮沁阳放在心上最重的位置,只是想着回神一想,似乎一切都没变过,她一直都是这样,他也一直都是这般看她。 “亲情跟爱情在你心里是相同的?” 阮沁阳真的有些疑惑,她是因为穿越本来就把阮晋崤当孩子当玩伴,后面加上做梦知道他与阮家没关系,而且两人分离了几年,她对他的感情才转化成了一种奇怪情绪。 而后在他的穷追不舍下,她虽然疑惑,却没排斥他的进攻,试探了几次她才确定她不排斥跟他更亲密,也愿意跟他更亲密。 但是阮晋崤是怎么想的。 “无关亲情与爱情,只是因为你是你,而我想要你,从来都是,我想要你永远与我在一起。” 阮晋崤扣住了阮沁阳的手:“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漆黑的眸子倒影出她的身影,她的模样仿佛是刻在他眼中似的,既深又浓。 阮沁阳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竹叶摇曳,颤动的声响像是悠幽箫声,婉转悦耳。 阮沁阳舌尖勾勒阮晋崤的唇瓣,吮吸他的唇珠,唇与唇若即若离,就像是又看不见的吸力,每次暂离都让他们吻得更深。 像极了缠绵的风,温柔和煦,包裹彼此。 第96章 再依依不舍,阮沁阳还是把阮晋崤送上了马车。 楚媏见他们的样子,本来心情低落,此时更觉得肩膀沉重抬不起头。 同样都是青梅竹马,在阮晋崤心里阮沁阳就是宝贝,而她在临鹤眼里,就是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人。 其实听完临鹤的话,她真有种冲动回京找父母跟金家商量婚事,马上把自己嫁出去。临鹤一生不娶管她屁事,她要为金珏栩生许多孩子,热热闹闹过日子,两相对比,把临鹤映衬的格外孤单可怜。 后面冷静下来,她的以前已经因为临鹤的话,难受了许多岁月,要是之后还因为气他胡乱嫁了,她不是一辈子就毁到了他身上。 阮晋崤跟妹妹话别,余光扫到了脸色阴沉的楚媏:“栖霞县主可要归家,我可以顺道送你回去。” 楚媏摇头:“不必大殿下费心,我再与沁阳多玩几日。” 阮晋崤颔首,不强求。 倒是楚媏觉察出味来,笑笑地说道:“大殿下放心,我虽然遇到了个混蛋,但不会觉得这世上的男人都是混蛋,至少我知道你是好的,我不会与沁阳说什么男人都靠不住的话,教她不想嫁你。” 阮沁阳没想到楚媏会来那么一段,胳膊肘打了她,横了她眼。 那娇俏甜蜜的模样,楚媏看着就觉得嘴里发酸。 她可记得阮晋崤没来之前,阮沁阳还气呼呼的说,阮晋崤害她聚会不被邀请,身上打上了他的标记,要找他麻烦。 但是现在呢? 这几天两人蜜里调油,她根本就没见两人闹什么脾气。 不过朋友感情这般好,总是好事,楚媏认真道:“我过几日再回去,怕遇到不想遇到的人,影响了心情。” 她留下不是为了跟金珏栩有什么,只是觉得要平静一阵子再回去。 “可要我帮你揍他一顿出气。” 阮晋崤对妹妹朋友也十分大方,眉角戾气,不是在跟楚媏说笑。 楚媏怔了怔,脑子里浮现临鹤被打一顿的样子,竟然心中觉得有一丝舒服。 她突然想起曾经的一件事。许久之前,临鹤见阮沁阳惊为天人,想要动手画她,却意外的摔断了手。 之前她怎么都想不到阮晋崤身上,但是如今见识了阮晋崤多在乎阮沁阳,她就觉得……难不成是他弄得局。 不过这猜测是不能说的。 “别揍他了。若是打了他,就像是我多在乎他说的话,对他那样的人来说,不理他,让他反复想自己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这才是折磨他。” “你想的清楚就好。”阮沁阳本以为楚媏会失落一阵子,没想到临鹤的话像是个根针,把楚媏心中的郁气戳没了。 天下的好男人那么多,就算不要金珏栩,还有王珏栩……反正不被临鹤吊着就行。 她本身就觉得临鹤的行为奇怪,看不上眼,本以为他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苦衷,听楚媏一说,她只后悔没早点帮两人挑明。 楚媏说了几句,就领着砚哥儿到了一旁,识相的把地方留给阮沁阳跟阮晋崤说话。 该说的这几天其实都说的差不多,但两人在一起却又总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彼此凝视,阮沁阳:“等我到京城,记着把你以前画我的画像拿出来给我看看,听赵曜说你堆了满屋子。” “嗯。” “走吧。” “好。” 清风拂过,阮晋崤腿立在原地没动的意思。 阮沁阳眨了眨眼:“你这般拖泥带水,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不打算之后接回我回京。” 不然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日,做怎么恋恋不舍这一会儿。 阮晋崤没坐备好的马车,利落的翻上了马背:“等我来接你。” 说着俯身低头,阮沁阳没反应过来,就见阮晋崤的脸在自己眼前越来越大,唇上一疼,被他咬了口。 做了坏事,阮晋崤也是个没胆子的,竟然就策马走了。 阮沁阳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才说他拖拖拉拉,他就变得干脆利落了。 竟然头的没回。 阮沁阳摸了摸唇瓣,她感觉他那下子是想使力留个印子,咬的时候又舍不得了,中途撒力只是啄了口。 “别傻乐了,叫人看到了还以为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你。” 阮晋崤猛地那一下,楚媏都忘了捂住砚哥儿的眼睛,此时见阮沁阳脸蛋娇的跟四月桃花似的,忍不住捂眼睛扯了扯她的袖子,“这世上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 成亲的人都不敢在外头做的事,他们倒是光明正大。 阮沁阳眯眼笑了笑:“除了分离,这世上的确没我们不敢做的事。” 砚哥儿在一旁老 成地点点头,除了分离,大哥和二姐在这世上应该没不敢做的事了。 阮晋崤回京后,册封太子的圣旨下来,可谓双喜临门。 人人前十多年都以为太子之位会是赵曜,如今突然易主,出乎意料,但又像是意料之中。 一个血性的帝王,怎么都不会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江山。 “不过是太子,我还没输。”赵曜被封为晋王,听到旨意呆愣半晌,发笑地道。 “王爷,这陛下是耍着人玩?一边鼓励王爷召集势力,一边又下了旨意。” 这种情况,赵曜已经把阮晋崤得罪死了,他日阮晋崤登基,赵曜那还有办法。 赵曜挥开了心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我这辈子都不会对阮晋崤摇尾乞怜,不过太子而已,今日是他说不准明日就会是我。” 去了封地也好,积蓄力量,十年八年他等得起。 “婚期定了?” 赵曜突然朝身边长随问道。 长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主子是在问阮晋崤的婚期:“已经定下了,一个月后,崤太子迎娶镇江侯嫡女安平县主。” “安平,安平……” 赵曜反复念着阮沁阳的封号,当初惊鸿一瞥,倒成了他心中忘不了的人。 “章静妙想做什么?帮她一把。”赵曜扔了手中把玩的玉石,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她罢。 章静妙若能放下后位,对她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爹,我后悔了,当初我们若是辅佐赵曜,今日女儿也不会落得这不上不下的位置。” 章静妙一袭白衣,倚在榻上哀怨哭泣。 她一直要什么得什么,她努力了那么多年,甚至又多了一辈子,竟然栽到了阮沁阳身上。 “阮沁阳若是厉害就罢了,她不过是占了跟太子一起长大的福气,若是跟太子一起长大的是我……” 章太傅闻言皱着眉,拿了桌上的茶水就撒在了女儿脸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章家的女儿,难不成为了那个位置,你连列祖列宗都不认了!” “爹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 章静妙泪眼滂沱,嘴唇白的发紫,不知如今的日子比上一世好到那去。 如今让她随便嫁了,还不如让她死了干脆。 比起以往的自信模 样,经过连番打击,章静妙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见昔日京城第一才女的模样。 不止是女儿不甘心,章太傅也不甘心。 阮家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就是他家飞黄腾达,而他们章家无功无过,还因为之前一些行为引起了明帝猜疑,被京城中心圈渐渐疏远。 “静妙不怕,爹听你的,毁了阮沁阳。” 章太傅摸了摸女儿的头,见女儿不哭了,朝她笑了笑。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楚媏想起之前她问阮沁阳是不是给寺庙的香油钱格外的多,现在看来大概是给佛像塑了金身。 阮晋崤册封太子,随之而来的是阮沁阳不配为太子妃的议论。 阮沁阳的家世不用说,说的都是阮沁阳平日的奢华铺张,上次有人跪地拦轿,成了阮沁阳讽刺挖苦,置之不理。 太子是未来国君,太子妃是未来国母。 国母品德有缺,又如何母仪天下,造福百姓。 赐婚的圣旨中说,阮晋崤与阮沁阳自小长大,感情深厚,但众人议论纷纷,说阮晋崤出征时,阮沁阳在侯府贪玩享乐,别说祈福,每季的最新首饰都没落下,还把首饰师傅请到府中,终日沉迷俗艺。 一桩桩罪证列下来,楚媏听着不觉得担忧,只觉得越来越兴奋。 “我总算知道海棠当初说的先抑后扬,你平日瞒着你做的事,真是再对不过,你说如今他们现在这般说你,之后知道你铺桥修路,做了那么多其他闺秀做不了的好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特别是章静妙,不知道该花容失色到什么地步。 这事一想就是章静妙搞出来,阮沁阳贪图享乐,那不就衬托她大公无私了。 楚媏说完没听到声,侧眸见阮沁阳拢着眉靠着榻上,不解道:“你这是想阮晋崤了?还是海棠说的话是骗我的,你可别吓我。” “海棠的性子若是会说谎话,青葵就犯不着每日看到她就点她脑袋。” “那你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两个问题,我回了你最后一个,不就是默认了你第一个。” 楚媏怔了下,那就是想阮晋崤了? 楚媏推了推阮沁阳:“你这姑娘就不能矜持点,这还没嫁呢。” 阮沁阳“啧”了下:“没嫁也耐不住我想。” 跟楚媏闹了两 句,打发了她,阮沁阳的眉心又忍不住拢起。 名声的事怎么想她都不用担心,但她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稳的感觉,可又想不出她能倒什么霉。 难不成是阮晋崤那边会出事? 阮沁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把一切归咎于婚前恐惧症。 第97章 “崤儿的太子妃就是个福星,别人想害她反而为她造势。” 安宁宫内檀香袅袅,西太后笑盈盈地品着茶,跟黎贵妃闲话家常。 顶上没了皇后,黎贵妃越发的娇艳动人,云髻凤钗,模样气质新鲜的就像是才进宫不久的美人,哪儿像是已经为皇上诞下一对皇子。 “可不是,太子妃福气教人羡慕不来,只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却有这般本事,比起章家姑娘似乎都要更优一筹。” 如同楚媏所期待般,在阮沁阳铺张浪费的谣言传到顶峰,侯府就开始澄清了。 所有人比起楚媏当初知道这事的吃惊只多不少。 不是说阮沁阳长得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像是做好事的,而是阮沁阳太会玩,在京城没待多久,旁人提起她都是美貌如花,仿佛住在金屋的娇娇,哪里想到她能做那么多的好事。 铺桥修路,开设慈幼院,收养孤儿。 这些事情,一县之长十年任期都办不下来的政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短短几年却做出来了。 而且侯府还特别谦虚,说阮沁阳做这些事都是护哥心切,才开辟了那么条补给商道,府中大人都不晓得这些事,都是小孩子小打小闹,不算是做了什么大事。 一副都是小意思的模样,格外的欠揍。 镇江的世家都知道阮沁阳的本事厉害,但没想到那么厉害,不管外头的澄清有没有夸张,都关紧了大门不去掺和,一番被打脸了不好看。 魏家还特意提醒了新妇和女儿,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丢人。 气的魏雪真跟黎韵霏几天没吃下饭。 当然跟她们一样吃不下饭的内宅妇人只多不少,以前的章静妙至少会做面子工程,打扮简朴,出口成章。而阮沁阳可不是,人家就是大大方方的爱美爱俏,奢华铺张,可偏偏人长得好看,做得好事多的能足以抵掉铺展,还让人不得不夸她真性情,人美心善。 不过这澄清出来,镇江人迅速接受,怕掺和进去被打脸,但其他地方不大清楚阮沁阳的,都觉得是阮家人疯了,为了给女儿造势,什么瞎话都说得出来,反而激起了更多人的冷嘲热讽。 可阮沁阳做事又不是胡扯,可想而知这事闹得越大,结果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西太后时刻关注着事态发展,听到有百姓知道了阮沁阳一直就是那个做善事不留名的“菩萨娘娘”,拉 了黎贵妃在安宁宫叙话。 黎贵妃美貌动人,笑容起来更是真诚:“只盼太子妃能早日嫁入皇家,让两个皇子沾沾福气,多跟他们的皇嫂学习。” 西太后合了茶盅,瞧着黎贵妃脸上的笑,她那两个孙儿,她自然喜欢,只是好不容易弄走了田家,她可不想再冒出个黎家。 黎贵妃神情自若的让西太后打量,等她看够了,与她又闲话几句,才放她出了安宁宫。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话虽然是在夸未来太子妃,听着却像是敲打娘娘你。” 回了自己的地盘,黎贵妃身边的彩霞不满地道,她们家娘娘哪儿不好了,以前西太后见着夸得不得了,如今多了个大皇子就生分了。 话里话外都是暗示提醒。 “太后敲打本宫作甚,不过是闲话家常。” 黎贵妃取下了头上的凤钗,靠在贵妃椅上,“帮本宫按按头,这一日日的,脑袋涨疼的很。” “没了中宫,娘娘需要处理的事物又杂又多,太后还不体谅娘娘。” 彩霞是从黎家就跟着黎贵妃的,真心为自家娘娘不值,特别是她做的这一切还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陛下,今日还过来用膳?” 听着这个,彩霞眼眸发亮,虽然太后讨厌,可耐不住陛下喜欢她们家娘娘,这些日子夜夜留宿她们娘娘的寝宫,这份荣宠独一无二。 “陛下的身体还好呢,本宫不着急,是这些人在旁太急了。” 解开了发髻按头,青丝散落一地,黎贵妃悠悠地道。 “外头的人都一肚子坏水,哪里比的上娘娘。”彩霞道,“只是未来太子妃做的事要都是真的,她的声望足以抵了太子曾经在沙场上的麻木残暴,而且还把太子的地位抬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阮沁阳这事若是平平静静的宣布出来,虽然是美事,依然叫人震撼,但不会如现在这般,全大明都在讨论她。 而讨论她自然会讨论阮晋崤,两个人一个是开了十几家学堂、慈幼院,免费施药,有村民刻像立碑的大善人;一个是击退外寇保卫河山的大将军,哪一代的继承人能有他们这般威风。 “两人都厉害,天上一对地下一双……”黎贵妃摸着手指骨节,拖长了声音,“可若是焦离了孟,该是什么一般模样。”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阮晋崤看着强不可摧, 就像是被神明眷顾的人。风光了百年的田家也栽在了他的手里,也让赵曜这个嫡皇子输的一塌糊涂。 强,但他的缺点也格外明显。 他离不开阮沁阳。 黎贵妃甚至觉得的阮晋崤对这皇位半点兴趣也无,不过想杜绝他人对阮沁阳的觊觎,或是想给阮沁阳最好,才愿意成为太子。 这样的人,若是他想守护的人没了,那他也毁了。 黎贵妃轻笑:“听说阮晋崤的亲母是个痴情的疯子,为了让心爱的男人永远记着自己,让心爱的男人手刃了自己。” “这也太疯了。”彩霞说完,突然想到阮晋崤的亲母心爱的男人会是谁,吓得捂住了嘴巴。 可不是疯了。 她设身处地的想过,她再狠也做不到那女人那般。那女人对爱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她成功了,让明帝被梦魔所困,让明帝与她在极乐时,还会恍惚叫出她的名字。 “太子身体里有她跟陛下的血,恐怕能更疯呢。” 楚媏想陪阮沁阳到出嫁时候再回家,但郡王府怎么会愿意。 延平郡王直接派了心腹到镇江臭骂了女儿一顿,她比阮沁阳还大些,人家都出嫁了,她还没个着落,也不知道在旁瞎开心个什么。 连郡王妃也忍不住道了几句傻丫头,唤二儿子去镇江接人。 楚瑾心里有结不怎么想去,延平郡王气的踹了他一脚:“老子怎么就生了你那么个窝囊蛋!” 以免气死老父亲,楚瑾只有动身,一段时间未见,阮沁阳越发光彩照人,楚瑾心中酸楚,带楚媏走时,金珏栩送行都没注意到。 “姑娘,你说金公子会不会向郡王府提亲?” 海棠好奇地道,金公子可是镇江所有姑娘心中的美男子,栖霞县主算是自己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指不定。” 阮沁阳回想金珏栩骑马送行的模样,能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恋恋不舍。 缘分这事真说不准,不过金珏栩看着腼腆,但却比临鹤有自信就对了。 送走了楚家兄妹,嫁期一天天逼近,阮沁阳忙的脚不沾地。 她本该安安心心的在府中待嫁,只是她之前修桥铺路的事情宣扬出来,她想什么事都不做,在家躺着就不怎么可能。 之前做好事不留名,也没人上侯府来谢她。 如今都证明了那些好事是她做的,那些百姓所有的感激都有了个发泄口,她阮沁阳自己都觉得,许多人把其他不留名的好事,他们都一块按在她头上,她怎么否认都没用。 虽然累,但阮沁阳却不厌恶现在的状态,接受人的善意,梦里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所以这些日子,阮沁阳是累且开心,每天见不少的人,到了晚上就给阮晋崤写信,告诉他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 镇江跟京城就相隔半天路程,两人每天一封,不觉得够反而觉得越发越想彼此。 有日阮沁阳忍不住在信上道:“若是你想我,那就亲我,不想就别亲了。” 阮沁阳写完任性的写完就把信交给了信使,如果阮晋崤来信掰出几个亲吻的拟声词,她就算了,但要是没有,那就少给他写几天信。 信送出去,阮沁阳晚上入睡时还一直想,这般会不会太过分。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什么,当夜她就做了一个颇为缠绵的梦,唇色交缠,阮晋崤含着她的唇若即若离,微糙的指腹流连地摩擦她颈部。 他的手指像是通了电,酥麻麻的。 甜蜜,温柔,粘腻。 醒来阮沁阳在被子里乱蹬了一会,她才十六岁的人,这做得都是什么梦,活脱脱像是个什么什么不满的大色女。 不过这种羞涩的情绪在触到枕边的纸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纸上就一个字,铁画银钩。 ——想。 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她在想阮晋崤会想什么拟声词来应付她,人家阮晋崤却身体力行,大半夜从京城到了镇江,啃肿了她的嘴巴。 阮沁阳照着镜子,心疼阮晋崤连夜赶路,现在可能正强撑着精神上早朝,可忍不住的心情明媚,看着阴天都觉得乌云是白的,中间落了个金灿灿的大太阳。 第98章 造石像立碑供奉,这些话阮沁阳就只是听听,谁提起她都认真的拒绝阻止了。 她又不是真菩萨,虽然有做好事的那颗心,但想到自己被雕成石像,日日有人跪她拜她,光是想想她都坐立难安,承受不起。 “姑娘真要去锦州?” 青葵满脸的不赞成,还有半个月不到姑娘就要嫁给太子爷了,这时候出门太不合适。 可是劝,青葵也不知如何劝说。 说起来都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她家小姐做“循环”生意,期初是为了阮晋崤,后面觉得百姓太苦,就费了十足的力。 几座城池,因为战争都废了,她家小姐又是赈灾,又是找擅耕种的农人,去帮助难民耕织。 能做的她家姑娘都做了,听说在城中,有些难民看到有“阳”这字印章的商铺,都会磕头感恩。加上之前她家小姐被冤枉,其他几城受过阮沁阳恩惠的百姓,打算合力在锦州为她家小姐,打算建一座纯银的人像。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说姑娘你喜欢金银珠宝,人像说是纯银打造,再用金子渡身,连眼睛都要用珠宝镶嵌。” “七八丈高的人像,那得用多大的珠宝?” 海棠问完就被青葵瞪了眼,现在哪里是在乎这些小事的时候,主要是这雕像不能建。 “阿莎……”阮沁阳看着信函默念,这些人不止给她建雕像,还给她取了带有美好寓意的代称,打算撰写故事世代流传下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大大方方的办好事,不来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现在压抑了太久,感觉百姓的情绪都到了高峰,非要做出些事才能发泄出来。 但这雕像她怎么都不可能要。 “别说用纯银打造,为了防偷儿挖银,每日要费多少人力巡逻,再者我做的事跟朝廷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大明国君又不昏庸,战争过后,朝廷的赈灾及时,派了官员管理治安,她那些商铺才能顺利发展。 说起来她这算是趁势发了财,说这些财没落到她手上,但铺子田地都在那里,她就能源源不断有进账。 所以说什么雕像她根本承受不起,这弄出来,指不定谏官要怎么说她,怎么说阮晋崤。 “可姑娘也不该亲自过去啊!” “这些日子你们也听了慈幼院,还有那些难民重整 旗鼓好好过日子的事,每日听着,雕像是一回事,我还想去看看我的影响力到底多大,做了多大的好事。” 这几天来感谢她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在侯府磕了头就走了。 每日这样,她不受触动是不可能的。再者既然都要嫁了,一个人出去散散心,就当是婚前旅行。 “姑娘打算怎么跟太子说?”青葵担心这个,马上成亲往外跑,也不知大爷会怎么想。 “照实说呗。”阮沁阳完全不怕阮晋崤会不赞成她的决定,“之前他便说要带我到处游玩,可去了京城,他忙的没几天有空,等到以后更是难以出京,指望他我还不如自己带着你们走走。” 海棠眼神发亮,她的想法简单的的多,跟着姑娘逍遥自在,她就最高兴知足。 “那侯爷那儿呢?若是侯爷不放行,姑娘打算怎么办?” “那就说到他放行。”阮沁阳眨了眨眼。 她这个人哪有做什么没成功过,撒娇一次不成的事情,大不了多撒娇几次。 “这时间满打满算,你从锦州回来的第二天就是婚期,这还是算快的,要是你在路上耽搁了怎么办?”阮侯爷没听话女儿的话,就拒绝道,“再者外头不安全,雕像的事爹爹会想办法,沁儿你别管了,乖乖在家待嫁。” 阮沁阳蹙眉,白嫩嫩的脸上写着不赞同:“爹你忘了你怎么与我说的,忘了你跟我说当太子妃会多难,我要如何打起精神。” “这有什么相干?” “田家打算谋反那阵,因为怕在将军府不安全,我就带着砚哥儿住在了宫内,这合情合理吗?不过是我怕危险,不想应对麻烦,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捷径,仔细想想当时处在暴风中心的人家有多少,人家不都是住在自己家中。” 偏偏她就进了宫里。 阮侯爷打量女儿的神情,心想她当时不是心仪阮晋崤,拒绝不了他,才往宫里跑的。 女儿的心思跟海底针似的。 “沁儿你这话的意思是非要出去一趟,要不然就没当太子妃的胆量?” 阮沁阳点头:“我总觉着遇到什么危险都可以躲在大哥的身后,我怕我以后不能跟他并肩而行,所以这趟我得出去。再者爹爹你当我出去游玩就行了,如今哪有那么多危险。” 阮沁阳抬起头,见自家爹爹脸色发黑,怔了下:“爹爹觉得沁儿说的不对。” 阮侯爷 摇头又点头:“只是躲在太子爷的身后?”那他这个当爹的呢? 这是吃醋了? “当然也有爹爹护着我。我是想这事既然是因我而起,而大家的心意又是冲着我,就该我出面解决,反正还有时间,爹爹你放心我在正事上没那么娇气。” 阮沁阳撒娇卖乖,从书房出来,阮侯爷就下令准备行装。 砚哥儿知晓了闹着跟阮沁阳一起去,说要在路上照顾她,可是却被阮沁阳嫌弃体弱,怕他拖慢行程,给抛到了侯府。 阮沁阳给阮晋崤的信里特意交代,别让他想着跟她一同去,好好准备喜服送到侯府,等着她回府穿戴。 不过没想到阮晋崤这一等,就等到了月底,等到了阮沁阳彻底失了音讯。 因为被京城的事务拖累不能陪沁阳出行,阮晋崤的脸冷一天赛过一天。 朝堂之上人人屏息凝神,喘气都不敢喘大了。有位侍郎患了风寒,上奏时话说的太急,话毕忍不住猛吸了口气。 动静太大,阮晋崤扫了他一眼,就因为这一眼,那侍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以前就觉得面冷,现在想来以前那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这几日太子爷就跟地下的阎罗王似的,那神态模样,能吓死人。” “太子爷上过战场,经过风浪,气势慑人也是理所应当。” 几位官员闲着无事议论纷纷,其中一位道:“不过未来储君气势傲人,也是我们大明的福气。” “我看未必,难不成你们不知道,他这面色如同阎王,是因为未来太子妃出行。” 阮晋崤是因为朝中事脸色难看,生人勿进,他们自然觉得无事,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不管他平日里把事做的多好,在他们看来还是落了下乘。 “可……未来太子妃娇美如花,我们都是一脸褶子的老头,这两相对比,指望太子爷朝我们露出好脸,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 这句调侃,把严肃的气氛冲淡了不好,众人转头见说话的是延平郡王,满肚子的气也不敢朝他发出来。 不过有些无所事事的谏官,却把事情记住到了心里,打算早朝时说道说道。 只是隔天早朝,阮晋崤的位置空空如也,人直接没来上朝。 这还是阮晋崤当上太子后的头一次,有日阮晋崤面白如纸,嘴角干裂,明显是身体有疾,依然背 脊笔直,站在朝堂之上。 “太子爷可是病了?” 朝堂一阵喧闹,明帝冷眼看着,平日阮晋崤在朝上,一个个跟鹌鹑一样,瞟都不敢多瞟他儿子,但现在人不在了,看样子他们又想念的紧。 “太子去了连夜去了锦州。” 明帝这话不吝于往水里砸了巨石,一时水花四溅,朝堂变得更为嘈杂。 消息灵通的解释,才知道昨日晚上未来太子妃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子爷不管不顾,直接就打马去了锦州。 “太子殿下怎能这般行事?安平县主平安重要,但京城同样需要他坐镇,他这般抛下所有走了,微臣说句不敬的话,微臣认为太子殿下不配为未来储君。” “臣附议。” “听闻太子殿下为了能出京城,昨夜还去了皇贵妃寝宫吵闹陛下,微臣觉得太子殿下品性有瑕。” 闻言,明帝皱了皱眉,这些大臣消息倒是灵通,宫中的事也知晓的清清楚楚。 “人已经走了,众卿家这是想让朕派人再把他抓回来?” “臣以为可行……”说话的大臣,斟酌地道,“为君需舍小家为大家,太子殿下与安平县主青梅竹马,这情分太深,这次太子殿下轻易的舍弃大事,而去寻找安平县主,若是往后还有这般抉择,他是否还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安平县主,臣觉得太子殿下太莽撞了。” 就算去也该是再等几日,而不是一得到消息就不管不顾出京,若他日他成了皇帝,难不成就舍了他们满朝的人,去寻他的未来妻子。 明帝揉了揉头,他儿哪儿都好,但这缺点却太明显。 阮沁阳也哪儿都好,但就是太好了,让他儿那么在乎。当初他还以为他儿接受不了妹妹变妻子,没想到阮晋崤接受了,还接受的那么好。 简直到了阮沁阳没了,他也不活了的地步。 明帝回想到昨晚他封闭宫门不许阮晋崤出宫,阮晋崤找他时,那双宛若阴戾野兽的红眸,那样子跟疯了没什么差别。 “等到人回来再说,安平是朕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太子该亲自去寻。” 明帝摆了摆手,不愿再说这事,但下了朝众臣依然议论纷纷,阮晋崤的行为太失妥当。 “我听过不少两人的事迹,未来太子妃就像是太子爷的命,你们说若是未来太子妃真没了,太子爷会怎般?” 这话说出来,静 了一圈的人。 前几朝帝王出家、殉情的都有。 但阮晋崤的阎王性子,为了一个女人,大约不至于吧? 第99章 阮沁阳轻车简从,一路顺顺利利到了锦州。 因为路途安稳,马车驿站休息时,她都会抽些时间,挑选了当地土特产,送回镇江侯府和阮晋崤那儿。 半游玩的心态,阮晋崤每次收到她的书信和礼,脑海里就能浮现她笑的灿烂的脸,想着她见到新奇事物,遇到新鲜事都不是第一时间与他说,恨不得抛下俗事,陪她一同出游。 当然,阮沁阳失去音讯后,阮晋崤最后悔的就是没在产生陪她想法时,第一时间就从京城赶到她身边,让她一人去了锦州。 阮沁阳沿途有当地军队护送,身边又有阮晋崤留给她的亲卫,劫道的看到都躲得远远的,路上没出事,到了锦州城内反而出了问题。 阮沁阳到锦州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大街小巷都是闻声而来的百姓,有部分是从各地赶来受过阮沁阳恩惠的百姓,当然也有小部分纯粹看热闹的。 人流太多,锦州迎接阮沁阳的官员根本不敢让她下车,两道有官兵维持秩序,就这样马车还是走走停停。 乱子就是这时候出来的。 一群人哭倒在阮沁阳的马车前:“我们全家老小都感谢县主,若不是县主赈灾救命,我的小儿子没生下来多久就要被人抢走拿去煮了,我们一家也会饿死没命,我们的命都是县主给的啊……” 有了第一家,就像是一个指令一样,许多人纷纷跪下,夸阮沁阳的菩萨心肠。 “我爹当初就吊着一口气了,要不是‘阳’记药铺免费施药,我爹早就没了……” “还有我家全家命也是县主给的,若不是县主建了房屋让我们住,我们早就冻死在荒野……” …… 外头的每一句话都恳切真诚,伴随着哭声,整条街哭嚎一片,马车动弹不得。 阮沁阳在车内与海棠她们大眼瞪小眼,现在要是下车,情况势必会跟乱,但要是不下车,阮沁阳又觉得心有不安。 同样都是拦车哭嚎,之前的姑娘她不止没下车,还冷嘲热讽了一番,可这会是好意,她口齿感觉都没平日那么灵活。 阮晋崤对她煽情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不适应太煽情的场面,现在更是肯定了,她完全应付不了一涌而来的真情实感。 车内的海棠眼眶红了一圈,见自家姑娘看过来,抽了出鼻子:“姑娘,你真的太好了。” “ 我的好你还需要听了别人说才晓得?” “姑娘啊……” 阮沁阳本来只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谁知道触动了海棠哪条神经,教她抹着眼泪,呜呜呜的哭出了声。 “迟早要把你这个蠢丫头嫁出去。” 阮沁阳本来还想带海棠进宫的,现在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这么个傻丫头,进宫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活吞了。 官员在外安抚百姓的情绪,不过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听都听不真切。阮沁阳手搭在车帘上,想了想只掀开一个小角。 “增多人手保护情绪激动的百姓,让他们别急别挤,免得好事变坏事,我等到明日会与他们说话。” 她下去也不一定能安抚的了他们,这里也没话筒,她那点细声音,还是省省好了。 下头人把阮沁阳的话传递了下去,嘈杂的哭声小了不少,侍卫安抚着跪倒的众人起来,阮沁阳刚松一口气,利刃破风的声音骤起,旋即尖叫吼闹环绕,阮沁阳反应过来这一系列的变化,外面已经传来了“有刺客,保护县主!” “保护县主,不能让歹人害了她!” 跪着的百姓纷纷上前,拥护在马车前面,打算用血肉之躯挡住飞箭。 箭没伤到马车,但箭全扎在了百姓的身上,阮沁阳频繁听到哭嚎与尖叫,喉咙发干。 这圈套太毒,她不知道这外面挡箭雨的百姓是真心,还是想杀她人安排的攻心计,但这招反正攻了她的心。 让她脑乱头胀,坐立难安。 “姑娘别怕,这锦州都是太子爷安排的人,这乱马上就平静了。” “保护百姓。” 阮沁阳拉动玉环,把马车铁板收回,朝车边保护她的侍卫道:“分小部分人疏散他们,就说我知道有危险,马车上不是我,想一切办法让他们散开,减少伤亡。” “这会儿太乱了,咱们人手有限,若是分散部分,而这些百姓依然情绪激动不听,就无法保证县主的安全。” 侍卫收到的命令是绝对保护阮沁阳的安全,虽然他们也不忍心看无辜的百姓死伤,但现在并无办法。 说话间,箭矢破空钉在阮沁阳的眼前,与她不过一只手的距离,阮沁阳怔了怔:“我无事,疏散百姓,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这是我的命令。” “安平县主就是天大的善人,为了百姓,不惜以自己的千金之躯涉险,下官惭 愧啊……” 锦州知府的话没说完,“啪”的声,阮晋崤挥动手上的马鞭,桌旁的瓷器四分五裂,知府猛吸了口气,“太子殿下,是下官没保护好县主,下官该死……” “你是该死。” 阮晋崤的声音沙哑至极,宛如石头在沙石地上摩擦,锦州知府触到阮晋崤的眼睛就打了个寒颤。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阮晋崤的黑眸满是血丝,乍眼看过去就像是一双血眸,随时都有可能有浓稠的血液从里面渗出。 “县主失踪后,下官已经派人全力搜查,当时并未发现县主的尸首——” 锦州知府说话越急就越容易说错,“尸首”这两个字,刺痛了阮晋崤的耳膜,手一挥,这次四分五裂的是知府旁边的椅凳。 木材裂开,碎末四溅,知府吓了一跳,腿软跪下,这次全脸扑地,嘴唇紧闭,不敢再说什么要命的话。 阮晋崤头疼欲裂,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他放心阮沁阳来锦州,是因为这里的人不是明帝的,就是他的,却没成想还是出了问题。 她到底去哪了? “你接着说。” “是是,下官遵命。”知府不敢站起,继续地道,“县主下令疏散百姓后,死伤减少了不少,局面也暂时控制住了,哪成想马车的马突然失控,人群混乱,县主似乎是跳了马,百姓们看到县主跳下来,本来疏散又激动的围聚……” 那些想利用混乱场面刺杀阮沁阳的刺客,大概也没想到百姓能激动成这样,场面太乱虽然阮沁阳不容易被救出去,但他们想下手也不容易。 而且刺客还活生生被百姓用棍子打死了俩。 知府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但当着阮晋崤的面却怎么都不能笑出来,“抓住的几个刺客早有准备,还未审问全都服毒自尽,是下官无用。” “大爷,你终于来了,姑娘到现在还没音讯……” 当时场面太乱,海棠和青葵相继跳马,她们无事被侍卫找到,但阮沁阳却不见踪影。 青葵与海棠见到了阮晋崤像是见到了救星,这几天这些人她们一个都不相信,惶恐不安,要是阮晋崤再不来,她们都想自己出门去寻找她们家姑娘。 两个丫头的说法跟知府的差不多,青葵:“当时场面太混乱,车外都是惨叫,我家姑娘听到婴儿的啼哭,眉心都皱成了一团,奴婢知道姑娘是受不了 ,果真姑娘就说要下车,说马车安全但都是旁人用命换的,下马车更好突围,这时候马匹又失控了,不得不跳。” 海棠在旁哭着点头:“出行之前,姑娘就说心思难安,还说是怕嫁才心神不宁,现在看来是早有预兆,早知就该劝姑娘不要出门。” 话是那么说,但沁阳决定的事,又怎么可能劝得动。 她总说自己心硬如铁,但其实心比谁都软,这一点他早就晓得,也利用这点,半强迫的让她伴他一生。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没护好姑娘,也不知姑娘现在在哪……” 阮晋崤按了按快爆炸的额头:“你们退下,把沁阳住的屋子收拾整齐,我马上便会找回她。” “奴婢领命。” 青葵拉着海棠往回走,只是回头看到阮晋崤格外疲惫的模样,不知道姑娘见着大爷现在的样子会心疼成什么样。 大爷消瘦了一圈,脸上的轮廓更分明深邃,一双眸子深幽泛红,就像是寂寥的孤鹰,锐利但透着心酸。 “太子爷,我们家姑娘算过几次命,每位大师都说姑娘会长命百岁,再说太佛寺的大师也说了,姑娘和太子爷会有子有女,姑娘一定会吉人天相,太子爷得保重好身体,才能跟姑娘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大约触动了阮晋崤,阮晋崤微微颔首,像是听进去了。 不过他人却依然没去休息,而是去了府门口,看着外头等消息的百姓。 视线扫过这些人,阮晋崤想到沁阳是因为这些人来的锦州,因为这些人失踪,心里升起一股暴戾,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灭了。 不过脑海里想起沁阳,这股念头升起又迅速的压下。 他的沁阳一定没事,若是她回来知道他迁怒这些百姓一定会生气。 也就是靠着这个想法,锦州知府现在才还活着。 “告诉他们我的身份,让他们散了,雕像也停了,沁阳就是为了那像才千里迢迢来的锦州。” 阮晋崤声音淡漠的如同一月的夜风,压抑着心中快爆发的恶意。 不过这话下去,百姓却没散,只是看向阮晋崤,慢慢跪倒一片。 他们自然知道他们被利用了,阮沁阳失踪跟他们脱不开关系,而且说是失踪,谁知是不是已经被歹人抓去没了性命。 他们的恩人因为他们而死,光是想想就让他们恨不得一头撞死。 府门口安静的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阮晋崤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沉声道:“你们留在这于事无补,我找到她,会通知全城,她会平安,她希望你们平安。” 因为沁阳希望,所以他们就得好好活着。 阮晋崤抿唇,“闲着的话,就去揪出是谁第一个建议造雕像,是谁提议用金银为材料。” 就算刺客死了,这既然是个局,那源头自然就是那座准备要建的雕像。 为了那朝雕像,百姓们集银融银,每家人自发的捐银子,把家中的银器拿出来。 这阵仗任谁都想不到会是个局,就是有了刺客,也觉得是有人利用了百姓的狂热,而阮晋崤的命令,却是笃定了这是有人从头到尾的设计。 或许也不是笃定,而是他总要找出个发泄对象,让他承担罪责。可能失去沁阳的想法,每一刻都在煎熬着他的五脏六腑。 第100章 阮晋崤去了阮沁阳失踪的地点,找了当时所有在场没死的,说的出话的人,反复询问当时的情况。 阮晋崤一直都是个没耐心的人,这会儿却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不厌其烦的找不同的人,不管他们是结巴,还是吓得脑子不清楚颠三倒四的胡说,一遍遍的听阮沁阳是如何摔下马车,又是在何时不见。 听到有人说阮沁阳当时叫了声疼,阮晋崤眉头紧蹙:“她说疼?” “小的也听得不真切,当时乱糟糟的一片,许多人都倒在地上哭叫,小的也在地上被踩着了背……县主好像是伤住了骨头,模样看着不好,小的想爬过去救她,眨眼的功夫就没见着县主了,小的都怀疑看到县主是小的的错觉。” 就因为觉着是错觉,所以之前他才一直没说,可今日阮晋崤坐镇,他有种感觉,他要是说不出什么来,宛如阎王的阮晋崤可能会捉他去阴曹地府。 “小的现在想想,应该不是幻觉,平日里小的从未见过县主那般神仙相貌的人,既没见过应该也幻想不出来。” 那人越说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他怎么可能凭空就能想象出一个大美人的相貌。 而且他应该是确实听到了县主喊疼,县主不止相貌如同仙子,说话的声音也普通人不同,那声疼让人恨不得以身代之,他描述不出来,但那声音应该不会是他凭空想象。 “既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县主?” 说话的男子愣了,呐呐道:“那么好看就应该是县主。” 这附近几个城都受过阮沁阳的恩惠,就是没受过恩惠的在所有人狂热的影响下,也纷纷把阮沁阳当做天上神仙。 菩萨心肠,天仙面貌,看到阮沁阳的那瞬间,虽然没见过,所有人都判定那是阮沁阳。 因为只有仙女能完美成她那样,就是仓惶跳车,整个人也是发着柔和的光。 阮晋崤唤人把青葵和海棠叫到了跟前,让所有说看到阮沁阳的百姓看了她们,确定他们说的都是看到沁阳,而不是这两个丫头,轻笑了声。 若是沁阳知晓这些人这般,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平素她最喜欢人夸她。 不过想到她可能受了伤,阮晋崤的眉眼又暗沉了下来。 沁阳到底是去哪? 若是已经出事,不管是抓了还是杀了,他人既然来了,就该有动静,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沁阳 躲了起来。 阮晋崤抬头看着搭了支架的空地,若是沁阳没来,这处就该建造她的人像。 他突然生了个念头,让百姓们继续动工,惹了沁阳不高兴,她大概就会出现。 阮晋崤之后又去了锦州每一家属于沁阳的商铺,去了她打算来锦州要巡查的地方,均是一无所获。 天色漆黑,明帝派的人才赶到了锦州。 “殿下,你太冲动了!朝堂上议论纷纷,许多大臣上奏说你不配为未来储君。” 阮晋崤侧眸,眼神漠然:“那些与我何干。” “殿下这般说不怕陛下失望?!”来的人是明帝心腹,这些日子一直跟着阮晋崤做事,没成想阮晋崤会这般说话,这要是让陛下知道该会怎样想。 那些大臣说得没错,没了阮沁阳,阮晋崤就毁了,而且他也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阮沁阳就是他的命。 不……触到阮晋崤带着丝癫狂的眸光,阮沁阳或许比他的命还重要。 “求殿下保重身体!属下听其他侍卫说殿下已经许久没休息过,县主既然只是失踪,迟早都会找到,殿下别拿自己的身体置气。” “拿身体置气?”阮晋崤觉得这说法好笑,他的确是在拿身体置气,那又怎么样,他只要知道找到沁阳后,她会如他心疼她般,心疼他就够了。 若是她不心疼,不在意,这身体要之无用,又谈什么拿身体置气,要保重身体。 来人看着阮晋崤的背影,忍不住叹气,他完全不懂阮晋崤的这份感情。他成亲了几年,对他夫人也就刚成亲那会当做心肝,慢慢热情淡了就抛到了一边,更在乎官职,家族兴衰。 而阮晋崤都跟阮沁阳共同长大了十六年,之前阮晋崤频繁夜探香闺,他们都猜测阮沁阳已经是阮晋崤的人了,既然是这般,都得到了手,阮晋崤怎么还能为阮沁阳抛下一切。 他弃之如敝履可是这锦绣江山。 这是该感叹有岁月都减灭不了的深情,还是感叹这世上竟然有男子能对女人用情深到这个地步。 阮晋崤去的是牢狱,自阮晋崤来,牢狱就被他接管征用,里外都换成了他的人。 既然是局,那些人刺杀不成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看着五花大绑的几个刺客,阮晋崤抬脚踩了上去,就是抓到了这些人也在找沁阳的下落,他更肯定他的沁阳是躲了起来。 可是他的沁阳受伤了。 他的沁阳还喊了疼。 阮晋崤心口如同被人用手拧住泛疼,疼痛的感觉越过了欲裂的脑袋。 “殿下,属下们领命在城内搜查,揪出了二十人,其中两人一直跟在殿下的身后,在探听殿下问了什么,还记下了殿下你问过的那些百姓家住何处,打算私自再去逼问。” 侍卫继续道,“这些人都是死士,被属下们抓到后都要饮毒自尽,属下们灌了麻药,二十个中留下了这五个。” “还有什么?” “还未动酷刑,只是属下们发现,他们并非一家派使,之前知府留下的那些刺客尸体,仔细查探似乎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不同。” “赵曜,黎家……章家。”阮晋崤数了前两个,想起沁阳对章家的厌恶,而后在加上了章家。 低眸凝视地上痛苦翻滚的刺客,阮晋崤扯了扯唇:“你是哪家?” 刺客闭嘴不答,阮晋崤舔了舔干燥裂开碎屑的唇,脚往上移,踩爆了他一只眼。 血液飞溅,阮晋崤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脚下:“我问你,你是哪家?” 脚下人疼得冷汗直流,只恨晚了一步饮下□□,没有死了干脆。 落在阮晋崤这个魔鬼的手中,这才是个开始他就觉得生不如死。 旁边晕倒醒来的瘦小男人,醒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我只是个偷儿,不是什么刺客,大爷你们抓错人了,我什么都不晓得,你们看他们死了一片,嘴里都藏着毒,小的没有啊!小的只是路过……” 瘦小男人抖的腿不听使唤,侍卫们见他灰白的脸,这人的确不像是死士。 阮晋崤翻动着血腥红色的眸子移向他,瘦小男人被阮晋崤盯着,吓得不轻,□□湿润,一股骚味在空气中弥漫。 侍卫们厌恶地皱起了眉,怕恶心到了主子,想把人拖出去。 “先审问他,问不出来什么就把皮扒了。” 阮晋崤淡淡收回了视线,侍卫愣了下,领命下去。 主子说扒皮那就是真扒皮,侍卫们看着那瘦小男人,瘦成这样扒起来可有些麻烦。 “求求大人放过我,我真是个偷儿,真没存坏心,我只是好奇才问东问西,大人放了我吧,县主菩萨心肠,一定不愿意大人做恶事,就为了找她……” 也不知道这人胆子怎么那么奇怪, 一个能吓尿的男人,此时却能嘴巴不停的说那么久,为了保住命说话也不磕巴了,还知道把阮沁阳抬出来。 听到他提起沁阳,阮晋崤扫了一眼他瑟瑟发抖的身体:“把手脚打断,缝了嘴巴。” 扫过地上的其他几个:“全都如法炮制,别弄死了。” 侍卫听到了命令,打足了精神,酷刑不难用,难的是用完了,还要保证犯人不死。 阮晋崤说完,地上几个人脸色灰败,他们不过迟疑了一瞬未饮毒,竟然要遭受这般酷刑。 阮晋崤比魔鬼还要魔鬼,他这般该没血没泪的人,竟然会那么在意女人,简直难以置信。 “你别白费功夫了,阮沁阳已经死了!” 这人说完,脖间插了把刀,阮晋崤手偏了半寸,没要那人的命:“叫大夫进来,救好了审问。” 中刀的死士喉咙发出“嗬嗬嗬”难听嘶哑叫声,挣扎着让伤口变大,想了结了自己,可却被侍卫制止。 出了地牢,阮晋崤外头红柱站了一会才继续往前走。 跟在身边的弓藏,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家大人已经濒临崩溃的地步了,若是下一刻再找不到阮沁阳,说不定主子就会心竭而死。 他好歹休息了一下,但他知道主子是一直都没闭眼的。 “主子,奴才知道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但奴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你自己毁了自己,弓藏求求你了,你就稍微休息一会,养足了精神再找小姐,主子你要是身体垮了,找到了小姐又如何保护她。” “加派人手,仔细巡逻锦州各处,有嫌疑之人就抓回地牢。”弓藏的话,阮晋崤充耳不闻,淡淡吩咐道。 他明白他的沁阳为什么要躲着了,因为外头危险,因为他没在第一时间保护她,她害怕了,她不信他了,所以她生气躲着不出来。 只要外面没了危险,他的沁阳就会乖乖出现,打他骂他,不会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