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帝国灭亡指南》 第001章 史前巨鳄 如果你能看,就要看见,如能你能看见,就要仔细看。 齐孟仔细打量着水中的自己,一阵彻骨的寒意弥漫全身。 眼前是一个古代士兵的形象。 头顶扎着比女生马尾辫还粗的发髻,全身裹着黑黢黢的藤甲,腰间悬挂着弓弩短剑箭壶之类的玩意儿。 倒影中的陌生人身材魁梧,少说也有一米八,脸庞英俊,刚毅冷漠。 若不是背上那个黑色乔丹双肩包,齐孟根本不会相信这是自己。 穿越了! 虫洞?平行世界?球状闪电?还是火星小绿人? 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皮阀漂泊在一片开阔的水潭上,四周皆是茂密草丛,视力所及,不见人烟。 我是谁?我在哪里? 一颗长满酒红色叶子的大树显得格外扎眼。 乌桕树? 这种生长于长江流域的高大乔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齐孟记得漂流前身处岭南,难道说穿越改变了时间,也改变方位? t恤短裤换成铠甲,背包却能完好无损,这尼玛也太神奇了吧。 齐孟怀疑自己遇上了龙卷风,据说国外有龙卷风袭击农场,鸡毛全被拔光,鸡身安然无恙。 齐孟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看看周围有没有龙卷风,这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距离皮阀不远处,浮起一条鳄鱼。 一条十多米长的巨鳄! 锋利的牙齿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超过十米的鳄鱼在侏罗纪时代才有,被称为帝王鳄!帝王鳄以小型恐龙为食,连霸王龙都要让它三分。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生态系统?人类与史前生物和谐相处? 帝王鳄慢悠悠向皮阀游来,一双猩红巨眼冷冷望向齐孟。 “靠,穿越侏罗纪啊!” 可用的武器只有剑和弩! 短剑貌似锋利,用它手刃巨鳄,听起来就不靠谱。 目光落在弩上。 bbc记录片曾专门介绍古代弓弩,在节目中,一顶德军二战钢盔被中世纪英格兰长弓近距离穿透,齐孟把这事说给德军军迷,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现在给他一张英格兰长弓,怕也没有卵用。 古代冷兵器操作复杂,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根本玩不来。 巨鳄加速向齐孟游来。 胡乱对箭槽填箭,大多数箭都掉在皮阀上,只有很少几根嵌入箭槽。 眼看巨鳄就要冲上皮阀。 嗖嗖!扣动弩机。 不出意外,两箭射空,落入水中。 巨鳄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激怒,爪子猛烈拍打水面,径直撞向皮阀。 “来吧!来吧!” 再次扣动扳机,巨大后坐力打在胸口,火辣辣的痛。 巨鳄停在原地,脊背上插满了箭,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齐孟,沉入水底。 “就这样挂了?” 寒风从背后吹来,日头偏西,齐孟打了个哆嗦,岸边茂密草丛中露出暗红的眼睛,是只野兔。 “兔子!别跑!我来了!” 兔子没有跑,而是竖起耳朵朝这边张望。 皮阀距离岸边很近,就要逃出生天时,忽然脚下剧烈摇晃,反应不过来,一头栽进水里。 整个世界寂静下来,齐孟从水中探出脑袋,大口喘气。 巨鳄拼命撕咬皮阀,发泄内心愤怒。 齐孟赶忙朝岸边游去,潭水清澈,可见沙石。 再游几米就是生路,等上了岸,生火,射兔子,烤兔子,烤兔子的方法有很多,架在篝火上烤,放土里烤,放岩石上烤,不管怎么烤,都是人间美味啊。 满脑子都是喷香的兔子肉。 一道黑影闪过眼前,心底一沉,冤家来了。 帝王鳄悬浮在面前,距离齐孟鼻尖不足十厘米。 左眼被箭射穿,血水流干,留下一个恐怖的黑洞,幸存的右眼充满复仇怒火。 齐孟一动不动,死亡的寒意让他不能动弹。 咔嚓一声,弓弩被撕成两截,不等反应过来,左臂又被咬住,一阵急剧旋转,齐孟瞬间失去知觉。 死神终于降临。 十五年前,仲秋时节,淫雨霏霏,江畔的小村庄道路泥泞不堪,卧床一年的爷爷终于闭上了眼睛。 医生说,爷爷临死前内脏已经腐烂,空旷的老屋里弥漫着浓浓腥臭味,大人们都出去了,齐孟亲手为爷爷合上眼睛,百年老屋,灯火凄迷。 齐孟没有流泪,泪水早已流干。 躺在芦苇席上的爷爷忽然睁开了眼,举起枯枝般的手臂,伸向齐孟。 “齐孟!” “齐孟!” 猛然惊醒。 寒流涓涓淌过身体,伤口彻骨的痛,巨鳄拖着齐孟,在水面游弋。 远处浮现五条水痕,水痕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右手努力往下伸去,试图抓住挂在腰上的剑。 五条幼年鳄鱼循着新鲜血迹,兴致勃勃游来。 能活到现在,全拜这些小鳄鱼所赐,任何人都宁愿被巨鳄一口吞掉,而不想被这五条鳄鱼撕扯成碎片。 巨鳄满眼温存,与小鳄鱼交头接耳,偶尔回头瞅瞅齐孟,眼眶湿润,流下一滴鳄鱼的眼泪。 齐孟无力吐槽。 巨鳄左眼存在盲区,趁着它和小鳄鱼交流之际,齐孟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短剑,奋力朝巨鳄下颌刺去。 噗嗤声响,剑刃准确刺进鳄鱼柔软的下颌里,鲜血散开,巨鳄松了口,身体奋力摇摆,想要把齐孟摔下来。 齐孟紧紧右手攀住短剑,刀刃划出深深血槽。 巨鳄奋力回头撕咬,被齐孟躲开,巨大的离心力撕扯齐孟,握住短剑的手臂几乎断裂,齐孟惊讶于自己突然拥有的非凡臂力,巨鳄在水中上上下下,耳边嗡嗡作响,耳膜快要迸裂,齐孟死死抓住剑柄,不敢有一丝松懈,大股大股浓腥血液灌进嘴里,躲闪不及。 袭击是致命的,齐孟出手快准狠,一剑刺中鳄鱼要害,帝王鳄要是再不死,真是开挂了。 过了很久,鳄鱼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呻·吟声渐渐消失,四爪僵直,粗壮的尾巴耷拉下去。 小鳄鱼被这触目惊心的场景震住,浮在水面一动不动。 齐孟从水中捞起背包,游回岸边,爬上岩石,大口大口喘气。 水面掠过条巨大尾鳍,倏忽之间,缓缓下沉的巨鳄被拖入水底,无影无踪。 齐孟倒吸口凉气,明白自己踏入一个恐怖国度,能够将巨鳄拖入深渊的绝对是鱼龙级别的存在。 莫非真穿到了侏罗纪世界? 以后就要与恐龙为伍了? 柳条藤甲被咬成破烂,若没有这块藤甲,齐孟这条胳膊就要废了。 脱下乔丹背包,拉开拉链,半袋子水哗啦啦流了出来。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手机,数据线,移动电源,手电筒,水壶,内裤,打火机,剃须刀,纸巾,外套,中性笔,钱包,书,牙膏牙刷,牛肉干,云南白药喷雾剂,土豆。 土豆准备野炊时用,这趟出来,齐孟备足了物资,各种细节都被他考虑到,他甚至给自己多带了条内裤,然而万万没想到,他穿越了。 手机泡在水里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打火机应该没问题,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已经变成了渣,其他东西,听天由命吧。 正在收拾,远处传来枯草折断声,接下来是一阵沉重的脚步。 齐孟赶紧将东西胡乱塞进背包,藏到草丛里,刚抬起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呵斥。 “出来!老子看见你了!出来!” 第002章 与子同袍 “谢天谢地,不是侏罗纪,” 确定这个时代存在人类文明,齐孟掩饰住内心狂喜,忐忑不安走出草丛。 几名古装士兵出现在眼前,身披藤甲,手持弓弩,腰间悬挂短剑,与齐孟装扮一模一样。 “齐孟!” 士兵后面走出一位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军官,左脸留有刀疤,看样子绝非善类。 “你是?”齐孟抬头望着刀疤脸,满脸惊愕。 从装扮上来看,这些人应该是齐孟战友,换句话说,是他的袍泽兄弟。 一群陌生人开口就能喊出自己姓名,乍听起来不可思议,唯一的解释是,被齐孟穿越的这命士兵本身就叫齐孟。 “昨夜身在何处?弓呢?铠甲为何破损?!” 齐孟木讷的站在原地,刀疤脸既像是粤语,又有甘陕口音,是一种他从没听过的方言。 凭借扎实的语言学功底,齐孟很快领会这种方言奥秘。 昨夜? 齐孟很想给刀疤脸说自己昨晚在看侏罗纪世界,这样显得过分违和,再看刀疤脸凶神恶煞模样,便支支吾吾道。 “昨晚,昨晚我好像不在此处。” 刀疤脸青筋暴涨,看样子被气得不轻。古代军队最基层是伍,五人一伍,齐孟判定刀疤脸便是伍长。 藤甲烂成小木片,七零八落的挂在身上,很像某种非洲乐器,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弓弩呢!”刀疤脸克制住怒火,不依不饶追问道。 “坏了,” 齐孟一脸云淡风轻,在他看来,损坏一张弓是很平常的事情,就像你开车爆了胎,纯属意外,再说,弓是鳄鱼咬坏的,齐孟击杀鳄鱼,不求有功,至少没错吧。 周围传来一阵轻微骚动,几位同袍战友像遭遇外星人一样打量着齐孟,刀疤脸冷冷笑道: “遗失弓弩铠甲,罚钱五百!” “罚钱?谁说的!” 尼玛就是酒驾也要开个罚单吧,哪有说罚就罚的!齐孟已经意识到到事情不妙,然而嘴上还是很硬。 “《除吏律》第六节第二十三条!” 齐孟惊呆了,《除吏律》是《秦律杂抄》中的一部分,而《秦律杂抄》则隶属于大秦律,大秦律是史学界公认的中国古代最严酷的法律,没有之一。 穿越到秦代了! 齐孟眼前一阵眩晕,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不止。他早料到这才穿越充满艰辛,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来到了大秦! 为什么老子来到秦朝,来到这个崇尚军功,命若草芥的野蛮时代!穿越到哪个朝代不好,偏要穿到秦朝!这个时代的烹饪,服饰,交通····你能想到的一切都可以说是灾难! 以后就要天天吃没盐没油味如爵蜡的汤饼! 以后连一条内裤都没得穿! 而且还欠了五百文! 在晕厥之前,齐孟需要先把自己所处的具体历史时代搞清楚。 岭南地带出现秦军,意味着已经到了战国末年。 历史上秦军大规模南下,共有三次。 第一次,楚怀王时期,秦楚大战,秦军三战皆胜,攻占楚都郢城,三闾大夫屈原投江而死,楚国割让大片国土,秦国退兵。第二次,李信率领二十万大军发起灭楚之战,由于孤军深入,遭受楚人伏击,秦军惨败。第三次,王翦在做足战前准备后,率六十万大军南下,一举击溃楚军,名将项燕被迫自杀,楚国灭亡,秦军一鼓作气,进而消灭楚国附庸越国。 齐孟呆滞的表情并没有让同袍对他产生一丝同情。 刀疤脸环顾四周,厉声喝道: “回营!” 两名秦军上前,推搡着齐孟往前走。 “不要动,老子自己会走!” 正要发作,忽然感觉胳膊一阵巨疼,刚才被巨鳄咬伤的地方仿佛千万只蚂蚁在爬。 “快走!磨蹭什么!” 秦军押着齐孟穿过布满落叶的树林,翻越低矮的丘陵,来到一片辽阔的山谷前,秦军大营赫然眼前。 军营宛如巨兽,潜伏在黑暗边缘,随时就要苏醒将敌人咬死。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粪便的味道,夹杂着青草芬香气息,这是战马在刍草,在排泄。 “大将军要发兵了!”刀疤脸喉咙里发出高亢的声音。 “大将军发兵了!”刀疤脸手下们机械重复道。 刀疤脸不停地搓手,脸上的刀疤泛着白光,显得格外亮堂,几名秦兵也像打了鸡血似得走来走去,躁动不安,嘴里就像发烧病人一样不停重复: “大将军就要发兵了!大将军就要发兵了!” 靠,一群疯子! 齐孟总算搞清楚,山东六国为何会灭在秦军手中了。 “闻见马尿就打鸡血,特么你们要是上了战场,还不得都变成德州电锯杀人狂啊!“ 刀疤脸从狂乱中恢复神智,瞪着齐孟,眼神中充满敌意,此刻的齐孟不再是他的同袍,而是触犯帝国刑法的囚徒。 “你有五百文钱么!” “没有。” 齐孟对五百文没有什么概念,然而这并没有关系,他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 “不过伍长大人可以借齐孟一些,待我杀敌立功,定当双倍逢还!” 然而刀疤脸并不觉得这个玩笑有什么好笑,周围秦军也是木讷的望着齐孟。 “交不起罚金!我会禀明军侯,罚你去做斥候!” 大秦律规定,犯人无力支付罚金,会被发配边境,担任斥候。直到战死或者罚金缴清。 齐孟对秦人的冷血残酷早有准备,然而眼前这几位同袍的表现,还是让他深深震惊。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袍泽弟兄的!” 秦军面无表情,像一只只僵硬的兵马俑,对齐孟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就这样对待兄弟!” 齐孟甚至相信,如果伍长现在下令动手,秦兵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把齐孟剁成肉酱。 伍长抿着小胡须,默然望着齐孟。 “你可知连坐之法?既然你遗失弓弩,又交不起罚金,只好如此了。” 士卒犯法,伍长牵连,对刀疤脸来说,主动揭发齐孟,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如此?你要作甚?” 齐孟感觉刀疤脸每句话都充满恶意。 始皇东巡,在博沙遭力士椎击,铁椎击中副车,嬴政幸免于难,事后大肆搜索刺客,博沙周围百姓被屠戮一空,秦人连坐之酷烈,可见一斑。 穿越就被鳄鱼追杀,好不容易逃出来,还要遭受同袍残害,真特么倒了血霉。 这和《诗经·秦风》中唱的完全不一样啊?说好的战友基情呢?说好的同袍之情呢? “回到大营,在军侯面前,你若是不主动自首,我们便揭发你!” 刀疤脸按剑而立,秦军聚拢过来,杀气腾腾。齐孟知道,如果此时说一个不字,会有被当场格杀的危险,任何时代,一个逃兵的命值不了多少。 刚从巨鳄口中逃生,现在又要死在同袍手中,齐孟觉得自己很委屈,大声哀嚎: “你们就不念及袍泽之情?非将我齐孟赶尽杀绝?” “兄弟们念情,大秦律不念情!若不揭发你,我们也会一同受罚!”刀疤脸冷冷一笑,转身呵斥那几名木讷秦兵。 “愣着作甚,绑起来!押回大营!” “诺!” 秦军一拥而上,两个人把齐孟按住,一个人从身上取下绳索,将齐孟绑住,推搡着朝大营走去。 “你们这群禽兽!!” 圆月弯刀,风声如涛,夜枭在树梢鬼叫,齐孟心里发毛。 “大秦奖励军功,我在水潭斩杀鳄鱼,该怎么算?” “鳄鱼?” 刀疤脸满脸疑惑,先秦时代没有鳄鱼这个词汇。事实上,一直到魏晋南北朝,古人习惯将水中猛兽笼统称为蛟。《世说新语》记载,周处年轻时横行乡里,后上山杀虎,入水斩蛟。 “老子杀了一条蛟龙,就在那边水潭!” 齐孟竭嘶底里的咆哮,两名秦兵将他死死按住,从地上抓起马粪塞进他嘴巴。 “你大爷的!你们这群禽兽,给老子吃的是啥!!老子要弄死你们!” 刀疤脸饶有兴致的凑近齐孟,忽然,他在藤甲上发现一块鱼鳞,脸色顿变。 “这是何物?" 齐孟瞅了瞅藤甲上挂着的鳄鱼鳞片,不屑一顾说:“是老子杀的鳄鱼!” 话未落音,却见刀疤脸神色黯淡,浑身发抖,颤巍巍说道。 “竟敢诛杀蛟神!!你小子就等着被车裂吧!” 第003章 蒙武之忧 秦王政二十三年,嬴政令李信为主将,蒙武为副将,率军二十万,出武关,渡淮水,直逼楚都寿春,意欲一举荡平楚国。 灭楚之战,关乎帝国统一大业成败,咸阳方面酝酿已久,嬴政继位之初便开始筹备。 实际上,为了集中力量对付楚国,秦王命令已经渡过黄河的李信一部暂缓攻齐,率军南下,与蒙家军合兵一处,决战项燕。在此之前,李信灭掉赵国,击杀太子丹,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燕国灭亡后,齐国三面皆处于秦军包围之下,齐国君臣除了要么投降,要么跳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出路了。 李信对咸阳发来的诏令颇为不满,账下谋士劝说李信,楚国与齐国不可同日而语,齐国已是囊中之物,项燕还是个硬骨头,大王派将军伐楚,足见对您的器重,将军应该庆祝才是,不必忧虑。 李信对谋士这番话不以为然,他刚过弱冠之年,军功赫赫,是帝国将领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年少得志,难免有得意之色,而他的对手,则是大名鼎鼎的楚将项燕。 项燕乃楚国贵胄,祖上世代为将,当年张仪谋楚,屈原投江,怀王被俘,秦军攻破楚都郢,楚国最后幸免亡国,全是仰仗项氏一族功劳。 项燕备受楚王器重,率领四十万楚军驻守淮河,严阵以待,扬言在淮水一带为秦人修好了五十万座坟茔,只等李信来寻死。 李信是不是项燕对手,尚且是个疑问,嬴政在阴谋中出生,在阴谋中长大,精于算计,凡事力求万全,任命李信为主将后,担心不下,又让老将蒙武担任副将,辅佐年轻将领。 蒙武年过四旬,经历襄王嬴政两朝,素以稳重著称,身经百战,未有败绩。 李信率主力抵达淮南,不做休整,立即向楚军开战,淮南一战,秦军大胜,项燕战败逃走,李信不顾蒙武劝阻,抛弃辎重,率五万精骑追击秦军刚一动身,驻守淮南的昌平君便起兵谋反,昌平君是秦国人质,与秦王室有血脉姻亲,叛乱毫无征兆,所以当昌平君与项燕合围李信时,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蒙武拼死救援,勉强将楚人击退,李信军损失惨重,士兵死伤数万,单是都尉就战死了七个,与项燕交手第一回合,秦军完败。 消息传回咸阳,嬴政勃然大怒,罢免李信兵权,交御史治罪,令王翦南下,接替指挥秦军。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副将蒙武没有受罚,继续担任副将,咸阳风传,蒙将军是秦王心腹,被安排在大将身边监军,便是战败,也无需受罚。 “心腹?”传言传到蒙武耳中,蒙将军只是苦苦一笑。 “相国(吕不韦)都能被逼死,大王还有什么心腹!” 王翦南下,蒙武心中不安。蒙武与王翦素来不合,在咸阳时就已经势若水火,这次王翦南下,带来了六十万秦军,从咸阳出发,特意叮嘱秦王,多给他添置些美宅田产,等凯旋时养老享用。老将军借此向秦王表明,自己只是贪图享乐,对权力并不执迷,这番话打消了秦王疑惑。 姜还是老的辣。 王翦进入楚境,没有像他的前任李信那样高歌猛进,锐意进取,命令大军就地安营,任由楚军挑衅,坚守不战。 不仅自己不动,同时严令蒙武手下的蒙家军也不能擅动,违令者斩。 蒙家军与王翦军互为节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蒙武本页不受王翦管辖,奈何王大将军现在是秦王任命的主将,蒙武不得不接受他的调遣。 六十万大军在淮南前线筑营自守,不知不觉已经有半月光阴,咸中郎令从咸阳发出催促秦军决战的令符已经厚厚一堆,王翦仍旧不为所动。 眼看军中粮草就要消耗殆尽,如此用兵,在蒙武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兵法上说,深入敌国作战,力求速战速决,以免被敌军切断粮道,楚地广袤,项燕实行坚壁清野政策,不给秦军留下一粒粮食,秦军虽然粮草充足,可是要把六十万人马口粮从关中运往淮南,光是粮车就要连绵十多里,这听起来就是无比艰辛。粮草长途跋涉,沿途损耗,随时可能被敌人切断粮道,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凶险。 李信用兵鲁莽,却不失果断,力求速战速决,也是考虑的粮草问题。王翦终日蜷缩大帐,伐楚之事,闭口不谈,偶尔议事,也只是强调那个大胆叛逆的昌平君。 务必生擒,押回咸阳,大王要手刃此人。 秦王为何对昌平君咬牙切齿,蒙武并不关心,他现在唯一在意的是,王翦何时出兵? 更迫切的问题是,蒙家军的粮草已经不够,粮草分发是要经过王翦之手,蒙武已经派人去找过几次,王翦均以粮草不足为托辞,让蒙武手下空手而归。 日暮时分,大帐烛火炯炯,蒙武正襟危坐,眉头紧锁,秦将默然侍立,脸色阴郁。 “今日召诸位过来,是要商议伐楚之事,大军粮草已经不够,王翦似乎另有打算,” 话未落音,大帐炸开了锅。 “将军,王翦那厮想要作甚?!” "他想作甚?还不是绕开咱们蒙家军单独开战!” “就像上次在大梁,攻城时咱们出力,破城倒是让他占了便宜!” “王翦只念着他在咸阳的良田美宅,打不了恶战,咱自己干!” “对,咱自己干,将军!我做先锋!” 蒙武环视四周,嘴角微笑,霍然而起: “诸位所言不差!” “王翦确实想要把我们拖死在淮南,将来破了楚国,说不定会反咬一口,说蒙家军作战不力,贻误战机!” “大将军,怕他姥姥的!咱们自己干,撇开王翦!” 部将摩拳擦掌,抬头仰望蒙武,眼神中充满敬意。 “项燕五十万兵马!诸位怕吗?” “怕的就不是蒙家军!” 半年前,灭赵之战,邯郸城破,护城河前,蒙家军摞起的尸首比城墙高! 大帐之中,百战之将昂起胸膛,攥紧拳头,青筋暴涨,目光都落在蒙武身上,却见蒙武喟然长叹。 “王翦大权在握,又有君上信任,君上只会听他说话,诸位现在出战,就是谋反!” 六十万大军徘徊半月,进展缓慢,照这样下去,即使不被楚军拖死也会饿死。 “将军,末将听粮官说,蒙家军粮草只够支撑半月了。”一位心腹裨将低声说道。 “住口,不得扰乱军心!此事不能声张!” 谣言经过多次传播,就不再是谣言了。 王翦为何还不出兵?避敌畏战?还是要拖死蒙家军。 关中粮草运往淮南,要先经王翦之手,分给蒙武只是些残羹冷炙。蒙武多次向咸阳派人说明此事,人派出去均杳无音讯,蒙武怀疑自己的人被王翦扣住了。 蒙武一度想要绕开王翦,单独向楚军开战,在蒙家军被拖死前灭掉楚国,坐实功劳,然而没有王翦配合,仅凭手中十万蒙家军,根本不是项燕对手。 李信战败,秦王虽然没有直接惩罚蒙武,然而经由此事,嬴政对蒙家军的信任一落千丈,蒙武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君上的亲笔诏令了。军中之事,事无巨细,都是由王翦转达。既然秦王不给蒙武任何实权,为何又让他来掣肘王翦呢? 百思不得其解。 当今秦王行事诡谲莫测,意出尘外,不是常人能够预料的,事实上,能够猜测到秦王心思的人,都已经死了,比如吕不韦,比如嫪毐,以及即将死去的昌平君。 与咸阳消息隔绝,被主将陷害,蒙家军前途异常渺茫! 上次攻破邯郸,两军争功,破城之战,蒙家军出力最多,死伤惨重,功劳却被姓王的夺去,蒙武对此事耿耿于怀。 大帐中,气氛颇为尴尬,刚才还血脉喷张的蒙家军将领,忽然都不说话了。 秦法严苛,君上刻薄,与楚人决战不一定会死,但是触犯秦律肯定是活不了的。 “咸阳信使到!” 正在这时,忽听见帐外有人高声喝道。 “咸阳信使?”蒙武眉头紧皱,自己与咸阳官吏并无往来,这时候咸阳此时来人,不知是祸是福。 卫士低语:“将军,是廷尉门客。” “李斯?” 楚国人李斯五年前来到咸阳,寄身吕不韦门下,一路平步青云,升到廷尉要职,嫪毐被诛,据说便是出自李斯手笔。 蒙武与内臣素无交际,灭楚在即,李斯派人来,必有要事。 “伐楚之事,改日再议,退下! 众将退出大帐,蒙武换来卫士。 “百步之内,不得有人!” “诺!” 卫士领命而去。 “韩先生,请!”卫士带领下,咸阳使者缓缓走进大帐,目光笃定,望见蒙武,趋身行礼。 “咸阳韩牧,廷尉门吏,受大人所托,特来拜会将军!” 蒙武剑眉微扬,吩咐韩牧坐定,张口问道。 “沿途可通畅?" “过武关时,遇上几个毛贼,被在下击杀。“ “先生身手不凡, 秦军一路追击敌军,并不停留,大军过境,权力陷入真空,各路强人便乘虚而入。听说最近这些盗匪竟明目张胆劫掠往来商人。 蒙武微微颔首,注意力回到韩牧身上。 “老夫与廷尉府素无交际,大秦律规定,内臣不得与外将交接,你家大人不知?” 大将军目光如箭,虎贲持剑而立,杀气腾腾。若是寻常使者,见了这场景,早吓得语不成声。 “将军所言甚是,大秦律规定,内臣与外将不得交接,只是·····” “只是什么?” 蒙武饶有意味问道。 “我家大人听说将军有难,不忍见死不救,所以派在下前来。” 韩牧神色镇定,大帐中死一般沉寂,却听蒙武嘿然笑道。 “哦?大乱临头,老夫如何不知?” 蒙武眼中闪过寒意。 “大胆狂徒,敢在这里妖言惑众!你说你是李斯门客,口说无凭!” 韩牧面不改色,趋步上前,被卫士挡住。 “让他上来!”韩牧推开长剑,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块墨绿色玉佩,交由卫士,呈递大将军案前,蒙武凝视片刻,忽然惊叫。 “这块双龙玉佩,为何在你手中!” 韩牧也不答话,只是仰头哂笑,蒙武大惊,继续说道。 “此玉价值连城,乃李斯至爱之物,绝少示人,老夫在咸阳时曾有幸目睹,” 蒙武粗茧老手摩挲着玉佩,露出一脸惊艳之色,沉吟片刻,目光转向韩牧。 “既是廷尉心腹,有话直说,不必玩弄方士那套唬人把戏,先生不远千里,来我淮南,所为何事?” 卫士将玉佩还与韩牧,韩牧缓缓说。 “我家大人听闻将军粮草不足,军心不稳,不知可有此事?” 蒙武闻言,脸色顿变,强忍住震惊,拍案而起。 “危言耸听,扰乱军心,罪如谋反,不怕老夫杀了你?” 本想杀杀韩牧锐气,话已出口,岂料韩牧竟毫不胆怯。 “杀我?在下只是问问将军就要杀我?莫非真的心虚?” 蒙武急忙应答,言语之间已然没有刚才的底气。 “军中之粮尚且足够支撑一年!老夫为何心虚!” 韩牧冷笑:“在下何曾问将军余粮多少,将军这不是心虚么?” 蒙武一时语塞,脸色涨红,没想到李斯门客竟然如此犀利,话说回来,李斯不会无聊到派谋士千里迢迢来看蒙家军的笑话吧。 韩牧双手抱拳,向蒙武施礼。 “实不相瞒,昌平君谋反,李大人举报有功,大王赏赐万金!,十万石粮。” 听到韩牧说十万石粮食,蒙武身体微颤。 “昌平君叛乱,李信惨败,蒙家军亦损兵折将,此事天下皆知,李大人想做个顺水人情,把粮食借与将军,将军如此不诚,也罢也罢!”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先生息怒!先生息怒!” 蒙武连忙下席,推开左右侍卫,快步上前,伸手牵住快要走出大帐的韩牧,眉开眼笑。 “送十万石粮食?此话当真?” “粮食就在营外,将军不信,派人去看!”韩牧一脸云淡风轻。 “啊!”蒙武失声惊叫。 从戎半生,这种事却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素无交集的内朝权臣竟然会主动援助一个落魄裨将。 李斯意欲何为?他也想谋反么?如果想要谋反,更应该去找大将军王翦啊! 莫非真如韩牧所说的“只是顺水人情”? 事情当然不会如此简单,李斯必有其他打算。 蒙武心中恓惶,自己一举一动,尽在李斯掌控之中,李斯究竟想做什么他已无心过问,只要不是谋反就行。 “韩牧从汉中来,听闻将军营中缺粮,王翦又刻意克扣,蒙家军已有人逃走,不知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 逃兵可不是小事,莫非李斯想借题发挥?要挟自己? “逃兵就在帐外,将军不信,可以传来询问!” 第004章 楚人俘虏 刀疤脸伍长带着他的五个部下押送袍泽兄弟齐孟回到大营时,正好与风尘仆仆从咸阳赶到淮南的郎中令韩牧打了个照面。 郎中令从马车下来,环顾蒙家军大营,不时颔首称赞。 手下两名黑淄随从和营门哨兵交涉,在此之前,黑淄从郎中令手中毕恭毕敬接过一块黑色木牌,在营门前高高举起,哨兵见了木牌,脸色大变,立即行礼放行。 众人跨过辕门,忽听见背后一阵嘈杂,回头看时,一群凶悍秦兵押着一位“俘虏”朝这边走来。 俘虏被人推搡着,走路一瘸一拐,身上还有伤。 隔着老远也能听见伍长咆哮。 “奶奶的,耽误了军侯大人歇息,老子活剥了你!” “大爷的,你们抓错人了!” “还敢还口,给我打!” 俘虏的咒骂声被淹没在一阵拳打脚踢里。 尘土飞扬,俘虏在流血。 “天下纷纷,何时才是个头啊!” “大人不必感怀,君上英明神武,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韩牧叹息一声,懒得搭理黑淄,默默走自己的路。 | 这个时代还没有善待俘虏一说,国际人道主义是两千年后才发明的词汇。 距今不远的长平之战,号称“人屠”的秦将白起坑杀了赵军几十万俘虏,天下士人也没怎么谴责。 身后俘虏叫骂声越来越大,韩牧眉头紧皱,倒不是为俘虏命运担心,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出现了楚国俘虏! 莫非蒙武已经和项燕开战?! 蒙武十万人马也敢与楚人决战! 廷尉大人竟然丝毫不知! 门口那哨兵闭口不谈,蒙武行事竟然如此绝密! 韩牧日夜兼程从咸阳赶来,就是要在开战前与蒙家军达成交易,一路马不停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可是,就这样空手而归吗? 不行! “大人,请更衣!” 黑淄随从上前为中郎令换上朝服,待会儿就要面见蒙武将军。 韩牧神色凝重,手指指向还在烟尘中挣扎的齐孟。 “去,将前面那个俘虏带来!” “诺!” 黑淄应声而去,韩牧凝视远方,沉吟不语。 刀疤脸狠扇了几个耳光,觉得还不过瘾,还不解恨,嘴里骂骂咧咧,直到齐孟胳膊流血不止,快要昏死过去,才住了手。 这趟回军营,齐孟一直没闲着,一路上嘴里各种污言秽语,还扬言说要弄死伍长。 当然,齐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一条肩膀被打残,耷拉在肩膀上摇摇欲坠,一条腿濒临骨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然而刀疤脸还是意犹未尽。 大秦律严禁私斗,无故斗殴会有被车裂的危险,不过考虑到齐孟已经是一位准囚徒,不再受帝国法律保护,秦法甚至鼓励旁人对其伤害。刀疤脸和他的部下们用实际行动让齐孟这个历史小白认识到了秦法的严酷。 秦人对外人狠,对自己人更狠。好在齐孟身子骨不差,否则照这样的节奏,还没到军营,就提前穿越回去了。 从前胆小怕事的懦夫忽然变成了一头狼,齐孟那恶毒的眼神让刀疤脸心有余悸,以至于每次揍他时,都不敢直视。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整死。 “见了军侯,让你见识下车裂!”刀疤脸阴沉笑道。 “车裂,就是五匹马拉着你的双脚,双手,还有你头,朝五个方向跑,咔嚓!” 本以为这样一个恐怖故事可以唬住齐孟,不曾想,这家伙穿越前口味比这个重多了。 “呸!老子穿越回去,非弄死你们这群畜生!一群喝狼奶长大的禽兽!” 没想到齐孟竟然苏醒过来,还有力气朝刀疤脸呸了口唾沫。 齐孟不是韩信,忍辱负重不是他的风格,越是输了,越不服输,哪怕下一秒就死,也不让对手安宁。 “齐孟,你连夜脱逃,连累老子被罚,还敢撒疯,老子今天就执行秦法,亲手剁了你!” 砍死逃兵不会被鼓励,却也不会有惩罚,伍长那里有一万个理由解释逃兵为什么会死。 不过,这一次,齐孟真的没死。 刀迟迟没有落下,因为握刀的手被人死死攥住,腕骨噼里啪啦。 两名黑淄看都没看刀疤脸一眼,只是漠然望着齐孟。 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绑着麻绳,光着脚,披一件麻衣,左肩一条血淋淋伤口,明显不是刀伤,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贴着地上尘埃,像是刚从战阵中下来的人。 饶是两个杀人如麻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黑淄看见了,也不由得皱紧眉头。 两人沉默许久,忽然抬头望对方一眼,异口同声道。 “人死了,如何交差?”! “你奶奶的,什么人,给老子滚开!知道老子是谁吗!” 刀疤脸忽然不叫了,因为周围聚集起黑压压的秦兵。 一位屯长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是就是一拳,狠狠砸在刀疤脸小腹上,只听藤甲碎裂之声,伍长不敢出声,脸色惨白。 “不长眼的东西,阻扰王使行事,活得不耐烦啦!” 说罢,满脸堆笑的向两名黑淄示好。 大秦律规定,百户长以上爵位的官吏才有资格穿黑袍,这两个黑淄起码也是都尉级别,他家那位大人就更不敢想象! “还不快向两位都尉说,这是怎么回事!!快说!” 屯长边说边又要轮拳,被黑淄喝住。 刀疤脸捂住肚子,脸上汗如雨下。 “齐孟逃出军营,被·····擒获,准备给军侯······” “原来不是俘虏,给他穿件衣服,” 两名黑淄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道。 “我家大人就是军侯!滚!” “诺!” 刀疤脸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走。 在周围秦兵惊恐的眼神中,两名骄横黑淄带着齐孟回到韩牧面前。 “什么,是个逃兵?!” “不假,有人为证。” 确认齐孟是逃兵后,韩牧大吃一惊,早听说蒙家军处境艰难,没想到竟到这步田地! 廷尉大人派自己来,可不是和一群败军交易。 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蒙武底细,早日向咸阳禀告。 抬头望逃兵一眼,冷冷道。 “不要让他死了!我还要带他去见蒙武!去!把徐福的仙丹给他喂一粒!” 黑淄站在原地,面露为难之色。 “快去!” “诺!” 服下“仙丹”,喝了口水后,齐孟意识渐渐清醒,嘴里一股**的味道。 睁开眼,一名面貌清秀的儒生站在面前。 “醒了,你叫什么?” “齐孟。” 儒生身材清癯,两名虎贲卫士,身穿黑衣,腰挂宝剑,一脸杀气。 儒生沉思半响,缓缓说; “这姓氏倒是从没听过,你是齐国人?” 齐孟回忆起自己穿越前是湖北人,而湖北在战国时代隶属于楚国,便回答说。 “我是楚国人,家在洞庭之北,” 寒暄两句,儒生终于进入主题。 “为何逃走?蒙武没粮食了吗?” 这个问题对齐孟来说很有难度,他不知蒙武是谁,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黑淄见他不说话,厉声呵斥。 “聋了!我家大人问你为何逃走!” “我没逃走,军中是否缺粮我也不知,我只是个过客,必定将消失于时间长河,” 儒生迟疑片刻,黑淄正要发怒,却见他微微一笑。 “你不会死,我已给你服下徐福先生的不死药,” “靠,怪不得嘴里都是火药味,” 齐孟针扎着站起身,附身做呕吐状。 “这逃兵倒有些意思。” 韩牧自言自语。 “看来你已经没什么可吐了,昨日吃的什么?” “昨日?” 齐孟回忆片刻,回答说。 “雾霾太重,一个人不敢出去,叫的外卖,两个八分堡,一根鸡肉卷,薯条,可乐,还有一个煎蛋,一共花了三十一块五。” 韩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以确定的是,齐孟这顿晚餐颇为丰盛。 这么说,蒙武军中并不缺粮。 可是李斯大人提供的情报说,蒙家军就要灯枯油尽了。 韩牧眉头紧皱,这次到淮南,处处流露着诡异,山贼,逃兵,诸事不利。 “莫非是中了楚人巫咒?” 作为法家子弟,韩牧从不相信鬼神之事,然而眼下身在楚地,所谓入乡随俗。 “此人颇为滑稽,绝非逃兵,我看倒像项燕细作,给他敷药,随我去见大将军!” 第005章 寿春斥候 李斯派人送十万石粮食,还不知真假,韩牧又说军中有逃兵,李斯这厮究竟想做什么。 论口才,韩牧远在六国方士之上,论胆略,丝毫不逊色于陷阵杀敌的武将,卫士说韩牧握有黑木令,黑木令是由大王赏赐李斯,代表秦王权威,持令者可在大秦境内畅行无阻,便宜行事。 这块令牌,平日里李斯自己都很少使用,这个门客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得如此信任! “先生在咸阳官居何职?” “稗官野吏,不足挂齿,不过掌管数千御林军而已。” 韩牧一脸云淡风轻。 “蒙武老朽,不闻朝中之事,可是中郎令?” 蒙武试探性问道,老将军已经很久没回咸阳,朝中消息,几近隔绝,听说君上最近换了个中郎令,换下了原先的楚国人。 “副将而已,将军过奖了。” 蒙武倒吸口凉气,中郎令作为都城咸阳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权势之大,绝对不下于他这个边邑大将,不,是副将。即便是中郎令副将,实际地位恐怕也不在自己之下,何况对方年龄不过三十岁光景,前途不可限量,怪不得李斯要将黑木令交给此人。 想到自己差点杀了中郎令副将,大将军心中又是一阵忐忑。 “哦,大人为何自称廷尉大人门客?” 蒙武心中疑惑,按官职来说,中郎令副将与廷尉不相上下,这个叫韩牧的家伙为何要以门客自居? “在下落魄咸阳时,曾蒙李大人搭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再说,” 中郎令副将嘴角一笑, “前任丞相勾结昌平君,廷尉大人平叛有功,不日就要升为丞相,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军不知么?” 蒙武长叹一声,半个月前,丞相还在与王翦通信,这才几天便成了阶下囚,韩牧审时度势,攀援李斯,也算是个明白人。 朝中变化风云莫测,实在不是武人所能窥测的。 “将军闲话少叙,还是看看那位逃兵吧。” 韩牧目视蒙武,一字一句道。 蒙家军从未有过逃兵,再说,军中粮草还算充裕,蒙武想不出士兵逃亡的理由是什么。 不知道韩牧抓住逃兵不放是要做什么,李斯既然要援助,又胡搅蛮缠,到底意欲何为? 蒙武隐约感觉到局面正在渐渐失控,或许刚才根本就不该接见此人。 事已至此,也不必躲躲闪闪了。 “既然如此,就让他进来! “老夫也想看看蒙家军的逃兵是何模样!” 齐孟被卫士押走进大帐,左肩还在流血,忍着剧痛,抬头扫视四周,正前方坐着一位姿态威严的大将,脸色疲惫,却掩饰不住强大气场。 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猛将蒙武吧,蒙恬他老爹! 早有卫士上前耳语,蒙武边听边点头示意。 “将把名册抬上来!” 卫士抬上成捆竹简,蒙武站起身,从小山一般的竹简熟练抽出中一扎,当着众人的面,朗声道。 “齐孟,武关人,二十岁,本是轻锐死士,在灭韩之战中斩首一枚,赏三亩良田,升为甲兵。” 竹简关于齐孟的记载就是这些,蒙武表情凝重,他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逃兵。 “从死人堆里混成了甲兵!你小子命还挺硬!” 韩牧抬头看齐孟一眼,眼神和之前对比,稍有不同。 轻锐死士就是敢死队,不装备铠甲,甚至武器都很少,战斗开始,这群人拼死向敌阵冲锋,为后续甲兵开道,基本相当于送人头的角色,这些人由刑徒奴隶组成,命若野草。 “铠甲呢?” 在外人面前,蒙武不好发作,只是闷声问道,然而脸色已经很难看。 齐孟咬紧嘴唇,迟迟没有说话,从漂流穿越开始讲起,向这两个秦国高级官吏倾诉自己经历的各种不幸,纯属脑子进水。 然而人类的本能驱使着他,有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下去。 理智告诉他,说出这些话,他会被当成妖孽,被人五马分尸,或者进行活体水葬。 经过与巨鳄决战以及刀疤脸几番蹂躏,那块乌黑明亮的藤甲完全变成块破烂麻将席,沾满血污,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哪有还有一点人样儿! 丢盔弃甲这个词儿不是随便来的,在军队中,哪怕是制作最粗劣的藤甲,士兵待它也像女人一般,不,比女人还宝贝,女人可能会被抛弃,但一个甲兵绝不会随便丢掉他的铠甲! “为何逃逸!本将军太过苛刻?还是被楚南蛮凶残!” “说话!” 老将军怒发冲冠,一拳砸在案几上,震落竹简。 如果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名普通士兵,比如是个弓手,蒙武心情还会好受一点,可是齐孟是甲兵啊,甲兵是秦军精锐,赫赫战功,自从嬴政陛下继位,百万秦军有叛变的将军,有投降的都尉,可从没听说过有逃亡的甲兵! 其他秦军没有,蒙家军更没有! 今天当着京城官僚的面,蒙家军的脸都给这名逃兵丢尽了! 军粮?哼!还有脸向人家要吗! “来人!” “诺!”卫士拔剑向前,只要齐孟稍微反抗,当场格杀! 韩牧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卫士手中长剑。 再不开口,就真的要被五马分尸了,管他娘的!说吧! “将军!小人外出巡逻,遭遇恶蛟,本想为大军除害,与之搏斗,在搏斗中,铠甲碎裂,弓弩没入水中,拼死除掉鳄蛟,上岸就被伍长擒住,伍长不仅不小人解释,为求自保,还将小人打伤,押送大营!” 话没说完,卫士用抹布堵住齐孟嘴巴,拖死狗一般往外拖去。 齐孟已经披头散发,手拼命扣着地面泥土,口齿不清继续说个不停。 “杀死的蛟龙就在水潭!看我手臂,看,都是蛟龙留下的!看,还有鳞甲!看······” “住手!” 韩牧终于开口。 卫士抬头望蒙武,蒙武摆摆手,示意卫士退下。 韩牧上前打量齐孟一番,目光落在那条受伤左臂上,又看了看他手中握着的鳞甲,脸色顿变, “啊呀!这伤口确实是蛟龙所伤!” 转身对蒙武喊: “当年韩某游历越国,有蛟龙伤人,十几越人杀它不死,这鳞甲还有血迹,将军快来看,还有血迹!” 蒙武还没从盛怒之下恢复过来,韩牧叫了几声,才反应过来,连忙离席。 大将军虽是秦人,却也听闻过蛟龙厉害。 南方恶蛟体型硕大,力大无穷,生性诡谲,常人根本难以近身。 中原诸侯称,越人猛于虎,可是猛于虎的越人却以蛟龙为图腾,足见蛟龙有多么凶残。 蒙武凑近跟前,望着齐孟,像面对一个怪物。 然而他心中很清楚,大军攻克寿春后,便会与越人交手,蒙家军中现在有人斩杀恶蛟,相当于灭掉了越人图腾,这绝对是个好兆头。 正筹划着如何将此事报于咸阳,却听韩牧说道。 “蒙家军中有此等勇士,可喜可贺!”说罢仰天大笑,露出自己行伍本色。 “韩某初次见此人,就觉此人与众人不同,没想到竟能孤身一人杀死恶蛟!” 不等蒙武开口,韩牧又说。 “大战在即,如此骁勇之士,杀了实为可惜,将军若不赏赐,韩牧怕要不平啊!” 蒙武再次注视齐孟,齐孟低头不语,穿越后的命运即将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决定。 他如何能不紧张! 蒙武沉吟片刻,缓缓道。 “来人!” 卫士轰然上前。 “告示全军,现有甲兵齐孟,孤身一人,斩杀恶蛟,为大军除害,论功当赏,然丢失弓弩铠甲,依律当流放边地,” 话说一半,抬头望韩牧笑笑,继续说道。 “功过相抵,升齐孟为仕长,统领斥候,窥测敌情,待痊愈后,即刻启程!” 第006章 一飞冲天 蒙武宣读完将令,对卫士耳语一番,过不一会儿,卫士带进来一个背着布袋留的老头,老头步履蹒跚,留着小胡子,酷似笑星卓别林。 “随医官回去治伤,伤好后,去寿春多杀南蛮!” 合着升迁还是一炮灰啊,站在那里发呆,被韩牧瞪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 “谢蒙将军,齐孟定当肝脑涂地,为大秦效力!” 蒙武微微颔首: “不必谢老夫,要谢的是中郎令韩大人,若不是他,你小子还能活到现在?” 转身向韩牧施礼,韩牧嘴角微笑。 “寿春凶险,楚人狡诈,保重!” “今日就到这里,退下吧,安心养伤,我已禀明王翦将军,所需装备物资,稍后送到。” 齐孟再次施礼,在卫士带领下,缓缓退出大帐。 走出大帐时,韩牧意味深长望他一眼,蒙武颇为焦躁,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咸阳来客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 走出大帐,抬头看天,天色渐暗,心情却是无比爽朗,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绝处逢生,大乱不死,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这种感觉,好比当初高考完毕撕掉高中三年的复习试卷一样酸爽! 若不是有伤在身,齐孟会连蹦带跳大喊大叫。 毕竟不是圣贤,手舞足蹈,也是本真性格。 从此就是大秦军官了! 再不会莫名其妙被打!再不用和鳄鱼摔跤! 终于有主角光环!老子要逆袭了! 第一时间想到找刀疤脸报仇,即使现在自己有伤在身,也要把这狗东西揍出翔来! 卫士在前面默默引路,卓别林神色哀伤,没有人照顾齐孟心理感受,走过一顶顶黑色帐篷,不时有贯甲荷戟的甲兵走过,齐孟一身褴褛的形象很扎眼,甲兵朝瞟他一眼,继续围绕大营做匀速圆周运动。 稍稍冷静,齐孟意识到自己现在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再像愤青那样随便打架,即便是为自己报仇也不行! 选修过古代中国法,大秦律严禁斗殴,一架打完,仇是报了,心里爽了,可是拿命博来小官没了,说不定还会来个五马分尸。 这买卖当然不划算。 齐孟不是官奴,也不是奸商,常人的劣根性他也有,拥有时就开始患得患失。 要不,富人怎么会害怕革·命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其实不用等十年,等老子有了心腹,再好好收拾你不晚。 卫士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只顾走自己的路,好像齐孟欠他五百文。 齐孟没有多想,无论古今,哪朝哪代,升官发财,遇人发个红包是必须的。可是手机不在身上,卫士也没有微信。 终于,三人来到一顶黑色小帐篷前,帐篷用的布好像两百年没洗,油光可鉴。 卫士回头望一眼齐孟,又指指帐篷,意思很明白,这就是你小子的狗窝,滚进去偷乐吧! 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回去了。 “喂,你就把我丢在这儿啊,我的兵呢!晚饭吃什么?” 对着背影大声喊叫,卫士头也不回,消失在一大片黑色海洋中。 卓别林是个热心肠,看见齐孟是个愣头青,连忙上前安慰他。 “军爷,别喊了,咱先进去吧。” 说着就扯着齐孟进了帐篷。 骂骂咧咧,齐孟进了他的治所。 | 从外面看,帐篷不大,像个黑色不倒翁,进去之后才发现,尼玛这么小! 十多张韦席挤在一块互不相让,齐孟进来的时候,韦席上正好有小强游·行,望见齐孟进来,不好意思连忙躲起来了。 帐篷两边皆是窗口,左右各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 卓别林一言不发,完全是拍默片的节奏。默默从布袋里掏出一把刀,刀刃奇厚,锈迹斑斑,布满血污。 默默走到火炬前。 默默将小刀烧红。 默默来到齐孟身前。 齐孟在一张韦席上坐下,感觉到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恨不得一睡不起。 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嗤嗤声响,正奇怪帐篷里是不是进来了蛇,抬头看时,看见烧红的刀刃已经冲自己来了。 “你干嘛!” 齐孟警惕的望着老头,下意识的拔出短剑。 “赶紧烙一烙啊!” “会很痛,给你这个。” 卓别林终于说话了,说罢递过来块抹布,示意齐孟含在嘴里,齐孟接过抹布,差点呕吐。 黑乎乎的散发出莫名的腐臭味,这玩意儿特么不知被多少人咬过! 先秦时代的医疗条件简陋到令人发指,也是醉了,华佗发明麻沸散要到两百年后,被卓别林烙一下,这条胳膊算是废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滚出去!滚!” 卓别林颤抖着连滚带爬的从黑色帐篷中逃出来。 第二天,关于仕长齐孟殴打老医官的谣言开始在军中流传。 赶走奇葩医官,这一天发生的各种惊险画面一遍遍在齐孟脑海中闪过,像一串串电影胶片,看的齐孟心惊胆战。 静下来想想,齐孟觉得后怕,如果被巨鳄一口咬中要害,如果刀疤脸早一些对自己下手,如果没有碰巧遇到韩牧,如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用这句俗话来安慰自己再好不过。 想那么多干什么!从前就是因为想的太多,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最后混的一事无成,上天好不容易给自己一次机会穿越,咱就要换种活法!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还真得感谢那个叫韩牧的家伙,要不是此人,齐孟早被五马分尸了。 另外,必须早日除掉刀疤脸,抛开个人恩怨不说,这家伙很有可能知道乔丹背包的藏匿处。 背包的东西,齐孟看得比小命还重,手机里还存着女朋友照片呢。 仕长比伍长级别稍高,手下管十名士兵,比刀疤脸多五个,虽说是最基层军官,却也有生杀大权。 再说,同样是仕长,同样是管十个人,手下人不同,权势也有很大区别。 大秦派出去的斥候总不是一群混吃等死的白痴吧,在中军大帐,听蒙武说让自己掌管十名斥候时,齐孟立即想到了后世的侦查班长,如果一个班有十个人的话。 侦察兵个个可都是军队精英啊。 外面天已经黑了,帐篷里却被火把照的明晃晃的,此时此刻,齐孟心花怒放,他很期待他的十个侦查精英能够早点来这里报到。 夜晚的军营静的出奇,外面稍微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全世界每一座军营应该都是这样吧。 等了多久,仕长大人的部下还是迟迟不到,齐孟肚子却饿的不行,分明能够感觉到胃部火辣辣的痛。 白天运动量太大,晚上又没吃任何东西,这会儿真得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琐细脚步声,距离齐孟越来越近。 “军营之中,应该没有危险吧?“ 然而小心总不是多余的,唯一可能谋害自己的只有刀疤脸,如果他不来找齐孟,齐孟早晚也会干掉他。 蹑手蹑脚来到帐篷门口,手执短剑,屏息凝神,埋伏完毕。 帐篷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第007章 天下英雄 木桶和陶罐从帐篷外面递进来,搁着门帘,一个身材瘦削形似吸血鬼的士兵脸色阴沉,转身朝其他帐篷去了。 大秦火头军果然与众不同! 印象中,炊事员油光满面肥头大耳身材堪比二师兄,蒙武手下火头军的形象颠覆了齐孟的认知。 肚子饿的不行,前胸贴后背,若不是徐福那颗仙丹让他呕吐连连支撑到现在,齐孟早就不行了。 木桶里装着饭,陶罐里盛着清水。 揭开木桶,一团糊状物躺在桶底,应该是水煮面饼,神似果冻,形若浆糊,抓起两支树枝——应该是筷子——尝了口,吐了一地,尼玛该怎么形容这种味道呢? 说无色无味味如爵蜡简直是抬爱,竟然还有一股淡淡的咖啡味,口感与混沌差距很大,更别说果冻,简直就是李逵与李鬼啊。 先秦时代的烹饪水平大概就是这样。 含泪吃完。 肚子里有了热乎东西,饥饿感就不那么强烈,这时,伤口开始疼起来。 怀念起背包里的云南白药,怀念起牛肉干虾条。 想起白天吃下的徐福仙丹,心塞不已,此刻感受与鹿角大仙喝孙大圣童子尿一眼。 徐福这个大骗子现在已经登上历史舞台了,他的仙丹畅销全国,影响力不容小觑。 夜深沉,军营寂静无声,齐孟仔细检查下伤口,韩牧敷上的药起了疗效,红伤已经合上,躺在韦席上,抓过一张羊皮盖在身上,习惯性在枕边摸索,睡前刷下要刷下朋友圈,摸了半天,最后摸到了一只小强。 靠! 咒骂声中酣然睡去。 黑甜一觉,不知东方既白。 梦见穿越回去和女友结婚了,在梦里笑醒,伸手摸了半天,还是没摸到手机,小强也不见了。 伤痛减轻了许多,帐篷空空如也,感觉很不习惯,门口留下脚印,有人进来过,食物和水重新换过,火炬大概也换,比昨晚进来时烧的更旺。。 昨夜睡得太沉竟然没觉察到有人。 没有工业气息的世界还是很不习惯。 水是凉的,秦人还没有喝热水的习惯,取下火炬,把水烧开,喝下口滚烫热水,全身毛孔顺畅很多。 掀开门,清澈的阳光照射进来,飞扬的尘埃在阳光下跳舞。 忽然想起秦汉时代一日两餐,这么早就把饭送来,等吃下一顿,难道要士兵饿整整一天么? 或者是特意照顾自己? 不用看,木桶内装的还是浆糊。 齐孟很想刷牙,可是牙刷还在背包里。 去帐篷外撒泡尿,迎面走来个身材矮小的甲兵,甲兵手捧一块很大的木盘,身后跟着两名精壮甲兵,木盘里装着铠甲,矮个子甲兵丢下木盘,望齐孟一眼,闷声闷气说了一番话,大意是,铠甲和甲兵都是送给你的。 说罢,转身离去。 什么意思? 齐孟忽然发现秦军普遍心理冷漠,对周围缺乏感知能力,用现代心理学词汇来说,他们共情能力很低。 “你们是大将军派来的?“ 两名甲兵泥塑一般不说话。 “你们是秦国人?” 仍旧没人搭理。 “大将军派你们保护我?” 泥塑点头。 木盘里整齐摆放一副藤甲,与之前那副相比,这件质地要更加精良,色泽更加亮丽,在甲兵的帮助下,把藤甲穿上,感觉很轻便,只是稍微有些大,秦军毕竟不是标准化生产,可以理解。 抽出短剑,准备在新装备上试试,比划了几下,没敢下手,尼玛万一砍坏了把老子车裂怎么办。 甲兵递上一张弓弩,和昨天碎在水潭的那把没什么区别,箭壶没有箭,估计是要等到临战才发,坑爹的是,弓背上沾满血迹,不知是那个倒霉悲催的弓手留下的。 端详着沾满主人血迹的弓,望着神色坚毅的甲兵,想象战事酷烈马革裹尸,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一夜之间,从文艺青年转变为基层军官,齐孟表示不适应。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正准备从甲兵嘴里再掏点有用信息,耳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快点!!快走!!“ 秦军押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囚徒朝黑色帐篷走来。 之所以一眼认出是押着的是囚徒,是因为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红色囚衣,脚戴脚镣,最重要的是,他们胸前都写着大大的囚字。 虽然是小篆,齐孟还是认得清。 “老子又不是狱吏,带犯人来干嘛,对吧?” 回头对甲兵笑笑,甲兵面无表情,警惕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囚徒。 齐孟不喜欢这种氛围,穿着新铠甲,一边在手中玩弄短剑,一边大大咧咧走上去。 “几位兄弟,走错地方了吧,这里不是监狱,瞅见没,这是大秦军营,在下是仕长。“ 约莫十多名秦军一动不动,甚至没人瞟齐孟一眼。 在他们眼中,齐孟感觉自己就像是空气。 “喂,你们是什么人!“ 从秦军中走出一人,三十岁左右,鹰钩鼻,头发微黄,朝齐孟望一眼,齐孟如释重负,原来秦军不全是面瘫。 “你是死人。“ 鹰钩鼻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靠!上门挑事儿啊!给我上!” 甲兵没有上,而是青筋暴涨,看得出他们在拼命掩饰住满腔怒火。 押送囚徒的秦军扬长而去,临走时齐孟才发现这些人铠甲与大营中其他蒙家军稍有不同,这对秦军走过,巡逻秦军对他们怒目而视。 “是投降王翦的匈奴人,” “哦,他们和蒙家军有仇么?” “斥候来了,王翦大将军让你后天动身。” 泥塑甲兵终于开口说话。 “靠,我还有伤呢!“ 王翦与蒙武有何恩怨,齐孟已然不再关心,现在想想,昨晚的憧憬是多么滑稽。 一群面黄肌瘦的囚徒站在面前。 齐孟倒吸一口凉气,头重脚轻,差点摔倒,刚才那个混血杂种说自己是死人,看来还有点道理!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把蒙武王翦以及他能想到的任何与此事有牵连的人骂一万遍。 囚徒不知发生了什么,站在风中萧瑟发抖,齐孟冷冷的望着他们,感觉及至落入了无底深渊。 “你们都是来自哪里?说说!“ 十名囚徒望齐孟一眼,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其中身材瘦削,颔下留须的老头上前一步,转动小眼珠,向齐孟做自我介绍。 “老夫姓扁名却之,齐人,乃神医扁鹊第八代传人,早年神游蓬莱,收小子徐福为徒,教他神仙之术······“ 没等说完,就被另一位囚徒打断, “这故事都听一百遍了,讲个有女人味的。“ 四周传来一片哄笑声,那老头脸色通红,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 “住口!“ 卫士厉声呵斥,囚徒顿时鸦雀无声。 齐孟回头示意甲兵淡定,被甲兵无视后,转身对囚徒喊。 “下一个!” 经过整整两个小时,在一片叽里呱啦,纷繁艰涩的方言中,齐孟终于弄清楚,这十名囚徒楚国,燕国,韩国,魏国,甚至还有来自东周的。 这些人加入仕长麾下的原因五花八门。 魏人赵定国,原是魏武卒,大梁之战中被国人抛弃不顾,逃亡赵国,被捕,没入奴隶,赵国破灭,随主人投降蒙家军,因为和主人争酒斗殴,被发配到这里。 楚人鲁伯连,孔门之后,在楚地颇有声望,秦军抵达淮南,李斯多次派人请他出山,被拒绝,很快以诽谤罪没入军中,在王翦手下不停挑唆秦军反战,于是就到了这里。 东周商人弦不高,地地道道的牛贩子,平生致力于将各种病牛高价卖给秦人,事发后,被捕入狱,本要杀头,花钱买命,被发配到这里。 燕人荆叔段,疑是荆轲他家亲戚,荆轲刺秦失败后,荆叔段假扮琴师,怀利刃,孤身前往咸阳,百密一疏,还没进函谷关就被秦军逮捕,守将在他身上搜出九把刀,叔段坚称自己去秦国卖刀······· 齐人扁却之,不多说了,带着他自制的不死药千里迢迢来咸阳,坚称徐福是他徒弟,被后者否定后,下狱治罪········ 剩下几人都是亡命之徒,或是山贼,或是杀人犯,没名没姓,不必赘言。 王翦就把这群人交给齐孟了,怪不得他手下说齐孟会死。 然而齐孟不会这样想。 十人,天南海北,三教九流,加上两名甲士,因为齐孟,大家相聚在一起。 有巨商,有巨儒,有侠士,有神医,有演员还有一群亡命之徒! 这样的组合,如果能充分发挥各自潜力,将会是一个怎么恐怖的存在! 好!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第008章 命若琴弦 蒙武心事沉沉。 得到李斯援助,蒙家军暂时不会挨饿,王翦掣肘的计划也就此破产,本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李斯的粮食不是白拿的,作为交易,李斯要求蒙家军必须在王翦之前擒获昌平君,将他活着带回咸阳。 中郎令带来的李斯原话是: “昌平君死,咸阳血流成河,别说是将军,大秦三公九卿皆不保!” 蒙武和昌平君是平行世界的人,昌平君封邑就在淮南,叛变前两月便闭门谢客,蒙武在咸阳与此人并无交集,来淮南后更无机会结识。 “来淮南之前,老夫根本不知道什么昌平君,你家大人这样说,是为何意?“ 韩牧不多解释,只让蒙武照做就是,等回到咸阳,便会知晓。 韩牧走了,重回到咸阳,继续辅佐他家大人李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留下蒙武在中军大帐长吁短叹。 瞅着这十万石粮食,就像看着一颗烫手山芋,左右为难。 王翦声称要生擒叛逆,看来不过是在麻痹自己,若是昌平君落到他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从中郎令语气中,可以看出,廷尉大人与王翦似乎代表着朝中两派不同势力,彼此不容,而他们焦点,都在这个昌平君身上。 蒙武无心窥探咸阳局势的微妙变化,更不想淌这趟浑水,无涉朝政是蒙家祖训,正是因为坚持这条准则,历经血雨腥风,大秦帝国现在还有一支军队叫做蒙家军。 可是,如今的形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树欲静而风不止,十万军粮不能坚持多久,与其被王翦在这里耗死,不如拼死一搏,给蒙家军拼出一条生路。 计划颇有风险,如果王翦从背后补刀,蒙家军可能就要全部覆灭了。 为争夺军功,秦军将领之间相互厮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正准备召集众将,动员伐楚,卫士忽然上前,在蒙武耳边一阵低语。 “什么?王翦要动手了?”蒙武一脸惊愕, “正是!军中已经传遍,宣读将令的使者就在帐外站着。” “带人进来!” 卫士引领下,王翦使者昂首进入大帐,抬头望见蒙武,只是双手抱拳,欠身施礼。 卫士怒气冲冲,正欲拔剑,蒙武哼了声,显然不在意这些繁缛细节。 不等蒙武开口,使者咳嗽一声,从怀中取出叠竹简,上面刻满小篆。 “大将军帅令!三日之后,大军全力攻楚!寻找楚军主力,予以歼灭!“ 使者抬头望望蒙武,继续读道。 “具体部署为,蒙家军为侧翼,经蜈蚣岭,渡淮河,掩护大军中路突破,务必围歼项燕与寿春之北,一举荡平楚国!” 左右卫士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等使者读完,便厉声咆哮。 “蜈蚣岭都是悬崖,山上是猛虎饿狼,山下是蟒蛇蛟龙,王翦怎么不自己去!” “连渡河的木筏都不给老子准备,渡他娘的淮河!” 使者被人这般顶撞,恼羞成怒。 蒙家军对王翦素来没什么好脸色,今天这样的场面,过去经常发生,只是这位使者今天是第一次奉命前来,不识时务。 大帐内吵吵嚷嚷,想菜市场一般。 “胆敢抗命,以谋反论处!王翦将军可是有大王御赐的虎符!“ 蒙武起身离案,手持宝剑,健步朝使者走来,大帐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目光都落在将军握手的宝剑上。 使者脸色惨白,卫士虎视眈眈,这样的阵势他从没见过,望着蒙武一步步走来,使者声音颤抖,语不成声。 “蒙将军,你你要作甚?!这可是大将军帅令······“ 蒙武全身贯甲手持寒剑,每走一步铮然作响,目光逼视,使者哆哆嗦嗦。 “杀了他!杀了他!” 蒙家军如复仇的狼,眼睛里都是血。 蒙武伸手拍拍使者颤抖的肩膀。 “不必担心,老夫不会杀你,回去告诉王翦,要蒙家军出战,先把这两个月欠下的十万石军粮补齐,都是为大秦效力,兄弟们也不能喝西北风,至于木筏军械,我们自己准备,这样可否?” “可以,可以,” “那就请使者回去禀告吧,来人!送大将军使者出营,注意保护安全,不得有误!” 使者脸色惨白,蒙武没有杀他,可他在精神上已经被人处死。 半个时辰后,王翦派部下送来十万军粮,粮食用马车运来,足足装了二十辆马车,车身遮蔽黑布,远远望去,颇为壮观。 这次,王翦派来派来的使者是个都尉,背后带着数百甲士,说是护粮,更像是来打群架。 都尉鹰鼻黄发,酷似匈奴人,来者不善,交接完毕,便催促蒙武尽快进兵。 “大军动身准备至少要准备一日,仓促进兵,正是楚人想要看到的,你家大将军谙熟兵法,不会不知吧!“ “书是人写的,兵法也是!今日不能出兵,也要先派斥候!” 都尉话刚出口,蒙家军就要动手,被蒙武厉声叱呵。 “斥候早已消耗殆尽,一时半会儿你让老夫哪里去找!“ 蒙武没有说谎,淮南对峙一月,战斗没有开始,双方斥候早已经杀红了眼,蒙家军冲在最前线,伤亡没有补充,可用的斥候几乎没有了。 鹰钩鼻都尉冷冷哂笑,都尉级别不低,在秦军中算是中高层军官,气场自然更强,加上背后有王翦撑腰,在蒙武面前说话也是肆无忌惮。 “这点,大将军早就替你们想好了!“ 都尉嘴角浮出一丝阴笑,猛一拍手,三辆马车黑布被人掀开,露出底下囚笼。 囚笼中,一群面黄肌瘦的囚徒用手遮住阳光,呆呆的朝这边看。 “奶奶的,不是有二十辆粮车吗?怎么还有人!“ 蒙家军中有人嚷嚷。 鹰钩鼻并不在意,转身望着蒙武,一字一句道。 “十万石粮食,一粒不少,已经送了五万,将军大可放心,剩余粮食,等到大军抵达蜈蚣岭,立即补上,至于囚笼中人,都是 帝国最危险的敌人,我来这里之前,王翦将军特意叮嘱,对这些人一定要特别照顾!依我看来,送他们去蜈蚣岭最好,将军以为呢?“ 不等蒙武说话,鹰钩鼻继续说道: 听说蒙家军有位甲士,一人便杀了条蛟龙,威震三军,被将军破格升为仕长,王翦大将军爱才,弃六十万精兵不选,选中此人担当先锋,为蒙家军开路,帅令就在这里,将军要不要听末将读读。 说到六十万这个数字时,鹰钩鼻特意停顿了下,杀气逼人。 蒙武脸色阴沉,这一次他又被王翦老儿耍了,至于齐孟的命运,就只有天注定了。 第009章 牛刀小试 冰河世纪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一会儿西北风就刮起来了,天边飘来一朵云,下雪了。 帐篷遮住风雪,齐孟冷眼看外面世界。 囚徒站在雪地里哆哆嗦嗦,风从脊梁沟刮过,寒如刀锥。 “喂,都吃了没!”扯着嗓子喊。 齐孟是时间放逐者,囚徒是帝国放逐者,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应该同病相怜。 洗脑动员企业价值观什么的直接跳过,让甲兵端出盛满汤饼的大木桶,民以食为天,说别的都是扯淡,吃东西才是正经。 木桶冒着氤氲热气,汤饼的香味四处弥漫,站在前面的囚徒长大嘴巴,风灌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大意是说他很饿。 剩余的囚徒表现的很冷漠,这也难怪,发配王翦军中,受尽了折磨,各种酷刑,吃的是谷壳麦皮,睡得是泥巴地,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现在有人送汤饼吃,说话还很温柔,汤饼必定有毒,吃下去就是断头饭。 求生的欲望战胜饥饿,扁却之巴巴的望着木桶,身体并不动弹。 “吃了汤饼,进帐篷烤烤火!我们商量点事儿,” 齐孟感觉自己像居委会大妈,言语间流露出诚挚的感情还有鼻涕,囚徒看都没看他一眼,两名甲兵按捺不住,重新将仕长命令翻译一遍。 “再磨磨蹭蹭,把你们丢到蜈蚣岭喂狼!“ “大不了被毒死!总比这饿死强!怕他个鸟!“你们不吃,老子来!” 赵定国一脸豪气浑身是胆让齐孟想到赵子龙,只见他快步走到木桶前,舀起浆糊仰着脖子就喝起来。 囚徒注视着赵定国,一个个伸长脖子,待望见赵定国吃完一口打个饱嗝,这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朝木桶跑去。 “管够!管够!一个个来!不要着急!诸位,不要着急!“ 声音淹没在凌乱的脚步中,没有人理会齐孟的,推推搡搡,就要打起来了。 扁却之离木桶最近,冲在最前面。 赵定国看老头子像一只跛脚鸡一般跑过来,觉得很滑稽,哈哈大笑一番,伸手把木瓢递给他,老头看都不看,仰着脖子咚咚灌下去,汤饼沾满胡须,齐孟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这样的画面太温情,让人心暖。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背后猛踹老头,一把夺过木瓢,扔在地上,抱起木桶望嘴里灌,一脚踢得不轻,老头飞出好远,惨叫着蜷起身子在地上打滚。 刑徒目光如刀,那张凶残的脸上,刻着韩国囚字。 “靠,韩国小子,你踢足球呢!” 齐孟眉头紧皱,顿生杀意,两边甲士正要出手,被仕长拦住。 “扶进去烤烤火,看他伤了没有!” 看甲士迟疑不动,齐孟怒吼。 “老子一人就杀条鳄鱼,滚!” 甲兵领命而去,仍旧是泥塑一般,却有点温度。 赵定国箭步冲到囚徒面前,迎面就是一拳。 囚徒边用木桶格挡,边在下三路还击。 魏武卒一记直沟拳贯穿木桶,力道丝毫不减,短拳变长拳,囚徒躲闪不及,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下,满口尽是鲜血。 旁边两名刑徒咆哮着朝赵定国冲来,左右夹攻,准备为同伙报仇。 从前,这些真实格斗只有在电视电影中才能看到,现在就在面前发生了,更难得是,他们使用的拳法招数,是后世根本没有的。 齐孟饶有兴致的观看,他想看清楚,眼前这些囚徒到底是什么货色,是人还是禽兽,如果是禽兽,就必须要死,必要时齐孟他会像杀死巨鳄一样干掉他们,比如躺在地上那位准备把老人一脚踹死的人渣,等到赵定国打完,他会亲自把他结果掉的。 齐孟不是杀人狂,不过留一条狼在身边,与其随时被它一口咬死,不如提前咬死它! 总共十个囚徒,两个已经受伤,三个混战一团,剩余的五个人站在远处观望。 一桶浆糊引发的血案。 囚徒们仿佛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完全将齐孟抛在脑后,仿佛回到各自曾经的战场,激战正酣,两名韩国囚徒脸上都刻着死字,不知从前犯下什么滔天大案。两人脚法轻盈,拳路飘忽,如少女芭蕾,为了好记,齐孟称之为少女时代组合。 与刚才在背后踢老人的那个相比,少女时代武力值高出很多,尽管如此,联手对抗赵定国,魏武卒一方还是占据上风。 齐孟注意到,赵定国一招一式,既有军队搏击精髓,又有民间世家的影子,动静结合,虚实相生,无招胜有招,怪不得少女时代不是他对手,齐孟暗自忖度,魏武卒实力不容小觑,不知与巨鳄相比,谁更厉害。 如果说刚才那位嗜杀成性,被人干死,属于罪有应得的话,眼前这两位为朋友出头(齐孟初步判断他们是朋友),两肋插刀,也算是江湖义气。 更重要的是,齐孟今日亲眼目睹到魏武卒惊人实力,齐孟还不知道此人底细,如果以后想要收复,必须给他找个对手,现代公司理论常识之一是,团队不需要铁板一块,能力出众者有人制约通常会更有活力,与鲶鱼效应对应的是螃蟹理论。 齐孟决定有空再解释理论,现在两边最好打成平手,再打下去也不会只会出现自己不想看到的结果,齐孟觉得是时候站出来对今天的事情做一个总结了,否则自己就没有存在感了。 少女时代连连败退,赵定国虚晃一招,一记下勾拳泰山压顶之势砸下来,耳膜已经做好准备听到对手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却感觉一阵雄浑之气把拳挡住。 “住手!再敢乱来,别怪齐孟不客气了!” 赵定国杀的兴起,哪里肯听,轮拳就要朝对面秦军打去,拳还未出,只感觉手臂一阵发麻。竟被对手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赵定国愣住了! 在魏武卒中,赵定国是百里挑一的强兵,平生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今天,还没出手就被对手制服,眼前这名秦军仕长的实力太过恐怖,赵定国手臂失去知觉,他很清楚,对手稍微用力,腕骨就会碎裂。 齐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有此神力,如此看来,杀死巨鳄根本就不是侥胜! 既然已经开了外挂,那就开始装逼吧。 “你不打了吧?” 齐孟微笑着望望赵定国。 “不·····不打了,” 不知为什么,赵定国牙齿打战。 “你们也不打了吧。” 少女时代脸色惨白,惊恐的望齐孟一眼,像见了鬼赶紧躲开,眼前这家伙快如闪电,一个黑影,强悍的魏武卒就被制服了,如何叫人不怕。 “好,既然大家都不打了,就就进帐篷烤火吧。” 众人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位古怪秦军,正要溜走,却听那秦军又说话了。 “躺在地上那位,就不用进来了,诸位有意见吗?” 一群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第010章 断袖情愿 扁却之没有大碍,齐孟好奇老头身子骨如此单薄,挨了重重一脚,竟然还没死。 一群人蜷缩在帐篷里,围着篝火都不敢说话。 齐孟坐在昨晚睡下的那条韦席上,接过甲兵递来麻布,一边擦拭剑刃血迹,一边扫视部下。 众人纷纷躲开看齐孟眼神,不必说赵定国,就是两名甲兵,也像见了鬼似的避开。 帐篷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受伤的囚徒坐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全身覆盖白雪,小胡子变成花白胡须,长长发髻酷似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死了。 赵定国那拳虽然凶狠,却不致命,可是韩国囚徒却死了。 没错,杀死他的就是仕长齐孟。 齐孟用短剑划破对方咽喉,他还用这把短剑杀死一条十米长的帝王鳄。 众人起身进帐篷时,一队秦兵巡逻经过,已经受伤囚徒忽然夺过秦兵兵刃,秦兵还没反应过来,囚徒已经咆哮着朝赵定国背影杀来,众人四处逃散,齐孟没有躲闪,迎面而去,剑很快,如一阵风。 握剑囚徒捂住咽喉,瘫软倒地。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囚徒张开嘴巴,满脸惊恐。 “诸位,我是齐孟,是你们的仕长!” 齐孟站起身,围绕篝火走了一圈,直到现在,他还不确定自己所拥有的超能力是怎么回事,穿越虫洞后的附加效应,还是服用徐福仙丹后食物中毒? 既来之,则安之,这世界有太多的未解之谜,并不缺自己身上这个。 “为一口汤饼,竟然残杀同袍,这种人必须死。” 众人还是不说话,对齐孟的逻辑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 甲兵眉头紧皱,他们发现大将军让自己护卫的这个叫齐孟的家伙深藏不露,武功远在两人之上,如此下去,究竟谁保护谁必将成为一个问题。 囚徒神色沮丧,脸上露出不想活的表情,他们被发配到齐孟手下,落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手中,看来是凶多吉少。 没有人说话,齐孟只好继续说: “王翦使者说了!明日派我们去蜈蚣岭,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齐孟模仿着刀疤脸的强调,嘴里就差说出为了新天朝,冲啊。 听到蜈蚣岭,底下一人立即双目紧闭,脸上露出不想活的表情。 “弦老板,这是何意?” 弦不高当然没听过几百年后才出现的老板这个词汇,不过,他能确定齐孟是在叫自己。 “小······人,小人早年在南方贩牛时,听楚人说,蜈蚣岭·····”弦不高瞪圆双眼,把齐孟吓了一跳。 “蜈蚣岭咋了?快说!” 两名甲士冷冷笑着,并不说话,过了今晚,他们就会回到蒙武身前复命,不需要和一群斥候去蜈蚣岭送死。 “蜈蚣岭山莽苍苍,遍布豺狼虎豹,恶蛟巨蟒,山顶多瘴疠之气,林间更有无底沼泽,表面与平地无异,老鼠走过都不能幸免,只见有人进,不见人有人出啊,” 弦不高声音哽咽,不知是因为饿的太久还是回忆起他当年走私贩牛的美好时光。 有山有林有沼泽,有虎有狼有蟒蛇,山顶还有瘴气!这特么是什么地形地貌! 这和齐孟以往的认知完全不同啊,东周商人描述的地形地貌只可能出现在横断山脉之类的原始森林,尼玛这可是在长江流域啊,再有瘴气只可能出现在山谷,怎么山顶还有!鳄鱼在冰天雪地里捕食?这画面太美,大学生物教授看见一定会哭晕在厕所吧。 突破蜈蚣岭,便是百里平川,寿春将再无险可守。 王翦命令蒙家军必须拿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毕竟不是自己掉血。 “如此人间地狱,很想去看看。” 与宁愿踩着同袍尸骨也要攀援上位的刀疤脸不同,部下们对功名利禄看得很轻,。 两名甲兵陷入了沉思,囚徒满脸死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应该给弟兄们再弄点吃的。“ 齐孟自言自语说。 边说边望着甲兵。 “应该给弟兄们弄点吃的。” 没人搭理齐孟,所有人都把齐孟当成了鬼,或者神,总之不是和自己一个位面的人。 倒不是因为高冷,大雪纷飞,离饭点还早,到哪里弄吃的?“怎么不说话,咱营帐里还有汤饼么?“ 齐孟有些发怒,帐篷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汤饼,刚才被赵定国打烂的那桶还是甲兵早上没吃剩下来的。 等火头军下次送饭来,起码要等到天黑,自己这群倒霉悲催的手下都要饿死了。 齐孟盯着甲兵,满脸狐疑之色。 “干粮交出来!“ “啥?“ 先秦时代并没有干粮这个词汇,甲兵满脸疑惑,胆战心惊,不过并不要紧,齐孟揪住一个,伸手就朝对方身上一阵乱摸。 士可杀不可辱,同伴见势不妙,抄起家伙就要上来帮忙,被一脚踹出老远。 幸存的九名手下战栗不安的注视着眼前这幕,便是最凶悍的赵定国,也下意识的裹了裹囚衣。 远古时代同性恋并非罕见,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当时人们思想淳朴,还没受到各种制度文化约束,事实上,据历史记载,在斯巴达勇士中间,便有数量可观的男同,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军营中没有女人。 可能是因为耕战制度给人的压力过大,秦人多有龙阳之好,大名鼎鼎的丞相李斯更是公然豢养男色······ 赵定国欲哭无泪,如果还有一次机会选择,他宁愿留在王翦军中被折磨致死,也不要来到齐孟手下。 其他人也纷纷闭上眼睛,耳边传来甲兵凄厉的哀嚎,只希望这样的惨剧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都闭上眼干啥,来!来!来!好吃的来了!” 齐孟那公鸭嗓帐篷里 终于,一番摸索后,齐孟从甲兵身上拽下一张大饼! 没错,是大饼!虽然颜色和后世的披萨略有不同,却散发着淡淡清香。 齐孟咬了口,尼玛差点把牙崩掉! “靠,这特么是饼还是防弹钢盔!“ 第011章 人狼大战 第一声苍凉的号角响起,齐孟缓缓睁开了眼睛,抬头望着亚麻色的帐篷顶,今天他没有再伸手去摸手机,而是抓起了枕边的剑。 该出发了。 众人陆续起来,围坐火堆前向火,脸色阴沉,唯独赵定国立于窗前,目视帐外,神色凝重。 “大战在即,勇敢的武士也会怯懦吧。“ 齐孟没有多想,穿戴藤甲,擦拭弓弩,抬头看时,众人都聚在了窗前,窃窃私语。 齐孟来到窗前,魏武卒正要施礼,被他挡住。 ”尸体不见了,雪地留下爪印,“ 赵定国冷冷说道,循着魏武卒目光望去,帐篷外狼藉一片,到处都是爪印,人群中发出惊叫: “狼!” 弦不高满脸惊恐,藤甲颤抖,像秋日的蝉。 众人神色凝重,蜈蚣岭遍布饿狼,不出意外,他们的结局,和被狼分食的韩国刑徒没有两样。 号角声再次响起。 齐孟命令众人再仔细检查身上装备,确定短剑,弓弩,锅盔,绳索,打火石,水囊都已带齐,便出了帐篷,走进冰天雪地。 弦不高牵马过来,齐孟翻身骑上去,两名甲兵站在帐篷口,默默注视众人远去。 齐孟回头望帐篷一眼,驱马前行,呵斥部下跟上。 赵定国走到前面,儒生商人神医居中,工匠暴徒刺客殿后。 一行人走出蒙家军大营,营门哨兵站在高台上哆嗦,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他们的同袍弟兄。 “他们望咱们怎么怪怪的!” 弦不高扯着公鸭嗓嚷嚷, “大军何时进兵?” 儒生冷冷笑道:“进兵,冰天雪地如何进兵,项燕诸位都是??????” 话说一半,赵定国回头狠狠朝他瞪一眼,鲁伯连不敢说话。 队伍走出大营,一路向北进发, 弦不高走南闯北,却从没走过蜈蚣岭,没有向导,没有地图, 唯一的线索,蜈蚣岭在军营南方。 大雪纷扬,寒风呼啸,像刀子一样刮着人脸。 马蹄在 从草丛中找出背包,拉开拉链,雪渣子哗啦啦流出来。 手机,数据线,移动电源,手电筒,水壶,内裤,打火机,剃须刀,纸巾,外套,中性笔,钱包,书,牙膏牙刷,牛肉干,云南白药喷雾剂,土豆。 齐孟望着眼前一片狼藉,不知该哭还是笑,漂流前,他为自己备足了物资,旅游中能够出现的各种细节都被他考虑到了,甚至多给自己准备了条内裤,万万没想到,他穿越了。 回头望望,赵定国等人还在远处候命,抓起打火机甩了几下,啪啪,火星都没溅起一朵。 太阳就要下山,入夜后气温会急剧下降,人会被冻成冰棍。 打火机不给力,啪啪了无数次,火还是打不着。 “就地休息!扁却之,” 一声令下 四周望了望,距离岩石十几米远就是乌桕树,树下散落着厚厚的枯枝败叶,烈日暴晒,这些枝叶被完全风干,是引火的绝佳材。 啪嗒!啪嗒! 打火石发出璀璨的火花,火花点燃蒲公英绒毛,绒毛点燃枯树叶,很快,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出现在众人面前。 “哈哈哈哈!” 没有力气欢呼,只是干咳了几声,算是庆祝。 征服大自然总是让男人成就感爆棚。 抓起白药喷雾剂对着伤口一阵狂喷,然而并没有卵用,伤口裂开很大,白药只能消炎杀菌。 割下一块麻布,在篝火旁烤干,嚼烂蒲公英根茎,放在麻布上,紧紧缠住伤口,勉强将血止住。 如果没有药物,就只好把短剑丢在火堆里烧红,贴在伤口上炮烙,亲眼看着自己的胳膊吱吱冒烟。 止住血,感觉心情舒畅很多,天完全黑下来,肚子里空荡荡的,齐孟感觉自己已经有两个世纪没吃饭。 目光转向散落在的牛肉干,撕开包装,取出牛肉干在篝火旁加热,风卷残云,吃的一块不剩,正要打开另一包时,远处传来狼嚎。 篝火火势开始变弱,枯树枝不经烧,需要再添加些硬木,天完全黑了,篝火五米之外黑暗世界,齐孟不敢再去外乌桕树那边捡柴火。 狼嚎声越来越密集,齐孟怀疑自己闯进了狼群地盘,狼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猛兽,对擅自闯入它领地的动物,要么杀死,要么驱离。 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已经顾不得这些,四处都是灌木丛,砍下一堆,扔到火堆上,灌木丛还有水分,火堆弥漫起呛人的烟味。 狼群逼近到百米之外,潜伏在一堆沙丘间,朝篝火窥伺。 刚从巨鳄口中逃生,又要和狼群作战。 篝火可以阻挡狼群进攻。 “弦不高,都是你乌鸦嘴,这就遇上狼了!“ “东周人就是晦气!“ 韩国囚徒骂骂咧咧,显然忽略了韩国比邻东周的事实。 “你们韩国才是丧气,要不是韩王投降,赵国也不会那么快就灭亡!“ 眼见又要打起来,赵定国厉声怒喝: “不想喂狼就给老子滚去捡柴火,滚!” 有齐孟撑腰,没人敢多说什么。 更多的灌木丛被点燃,水潭边燃起熊熊大火,冰面被映成了红色。 滚滚浓烟升入夜空,众人站在上风向,浓烟暂时不会呛到,狼群低吼着,呲牙咧嘴,齐孟命令部下用藤甲裹着滚烫的鹅卵石,朝狼群投去。 被砸中的狼发出凄厉的哀嚎,发疯似的跳入水潭,空气中弥漫着毛发烧焦的味道。 “哈哈哈!!今晚可以吃狼肉啦!“ 弦不高哈韩大笑,刺耳笑声和凄厉的哭声夹杂在一起,在暗夜中传出很远,令人毛骨悚然。 “听,狼在外面哭呢!“ 风把浓烟吹到狼群那边,头狼不住的咳嗽。 更多的篝火被点燃,几十米范围内都被照亮, 有了光,便无惧。 狼群在沙丘下踌躇不前,冲着漫天篝火呜呜叫着。 暗夜中,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如鬼火般瘆人。 赵定国取下箭,把弓拽满,瞄向沙丘,刚欲松弦,被齐孟拉住。 “不必用箭!弦不高说,这里还有虎豹!“ “嗷嗷嗷嗷!“ 头狼站在沙丘上嚎叫。 “嗷嗷嗷嗷!“ 弦不高在篝火旁回应。 连环的篝火阻挡了狼群进攻的步伐,实际上,即便只有一堆火,狼也不敢轻易向前。 仿佛已经看见利齿间流出的口水, 吃完牛肉干,嘴里火辣辣的,抓起水壶咕咕咚咚灌下去,水壶里剩下的水被齐孟用来刷牙,刷牙的时候,牙刷摩擦牙齿发出噗嗤声传出很远,狼群站在不远处安静的听着,一个个呲牙咧嘴。 浮想联翩,刚才和狼群对峙的时候,他和狼群没有什么区别,同是禽兽,此刻,他想到了父母,女友,失踪一天,不知道保险公司有没有给他理赔。 “呼?呼。” 思绪被打断,一匹半人多高的饿狼出现在篝火旁,半米多长的口水从獠牙中倾泻而下,一双青色的眼睛注视着弦不高,一跃而起。 第012章 饿狼传说 “盯着它看回去!” 齐孟紧握长剑,身体缓缓朝弦不高靠去。 狼没有被干扰打断,眼睛散发着幽深光泽,死死盯住弦不高。 弦不高能感觉到对面这只狼发出的粗重呼吸,能够感觉到饿狼獠牙间冒出白雾的温度。 东周商人脸色惨白,嘴里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我要回篝火,我要回篝火·····” 众人手举火把,望着青面獠牙的饿狼,身体也不由自主往后退。 “盯着它们看回去!慢慢退回来!“ 在齐孟的再次提示下,弦不高注视饿狼,狗爬式的快速朝火堆旁爬去。 “快点!快起来!” 齐孟拉起弦不高,东周商人惊魂未定,望眼仕长,眼神中满是感激之意。 众人向前一步,赵定国从背后取箭,瞄准犹疑不决的狼。 “不要用弓箭!拔出短剑” 赵定国愤然丢下弓弩。 “背靠着背!不要让同伴的背留给狼!“ 说罢齐孟将长剑插在篝火旁,伸手从腰中拔出两支短剑,两手各拿一只,上身微微前倾,左手护住脖颈,左边向前,摆出格斗姿势。 荆叔段等人纷纷拔剑,环绕站在篝火四周,饿狼抬头望向众人,呲牙咧嘴,环绕篝火一圈,倏忽消失在黑暗中。 “真是大惊小怪,不过一条狼,咱们十人还怕它不成?“ 饿狼刚消失,儒生鲁仲连便抱怨说。 齐孟没搭理这话,目光落向弦不高。 弦不高惊魂甫定,此刻还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中,神情木讷。 “它想要什么?” “要你。”齐孟盯着东周商人的眼睛,冷冷回答说。 众人目光望向山坡,弦不高心有余悸,表情木讷,站在雪地里。山坡后面,狼群凄厉嚎叫。 “老子纵横六国,没少杀人,不过今天要杀的是狼,以后到咸阳喝酒,可以给女人们说说。“ 高个儿郑国人眉飞色舞说,齐孟神情冷峻,一点也笑不出来,被围在中间最安全的扁却之接过话头,冷嘲热讽说。 “后生,咸阳女人可不爱听故事,她们只爱钱。“ 齐孟对这种笑话不感兴趣,只是想多听些风土人情,便说:“去给篝火加点······” 柴火两字还没说出口,忽然感觉眼前跃过道黑影,一声惨叫,郑国高个儿被狼扑倒。郑国高个儿的武力,齐孟昨日已经见识过了,虽然还不是赵定国对手,与自己相差更远,可是对付一头狼还是绰绰有余,如果让他手持兵刃,在白天与狼正面交锋,别说是一头,就是再来两头也不是他对手。可是,现在是黑夜,齐孟知道,先秦时代,由于缺乏维生素,夜盲症的发病率高达百分之九十,除非你出身王公贵族,否则到了晚上,基本就是个瞎子。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生活在这片丛林中的饿狼都是顶级捕食高手,很少有猎物能从它们嘴里逃生。 更要命的是,郑国人临走时没有听从齐孟命令,死活不穿藤甲,齐孟不好当着众人面再开杀戒,也就是没有深究,齐孟心中也抱有侥幸心理,心想万一弦不高说谎,蜈蚣岭根本就没狼呢? 厚实的麻衣也挡不住锋利爪牙,狼的咬合力仅次于鲨鱼,是狗的三倍,在地球上绝对是恐怖的存在。 狼与人撕扯在一起,四处血肉横飞,在场所有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见惯了血腥场面(齐孟刚杀了条鳄鱼,杀了个人)可是面对眼前这幕,他们还是惊呆了。 狼死死咬住人的咽喉,人奋力捶打狼腿,扎眼工夫,狼腿被锤断,人停止挣扎。 齐孟拔起长剑,奋力劈砍,斩断狼的另一条腿,刀法太快,饿狼竟然没感觉到痛,狼惊恐回头看时,嘴里还衔着血淋淋的人肉······· 众人这时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乱剑之下,凶猛的饿狼连一声哀嚎都没发出,便被剁成了七零八落一团乱肉。 高个儿躺在地上,脖子还在朝外喷血,捂住伤口的双手渐渐松弛下来,双目狰狞的望向夜空,声音渐渐变弱。 “你怎么不救他,救他啊!” 郑国人的同伴,身材肥硕的公叔仇,上前揪住扁却之,使劲扯向地上尸体。 “他已经死了!谁让他不穿藤甲!“赵定国一把推开工匠,正要挥拳打人,被齐孟喝住! “住手!想死就出去喂狼!“ “公输仇,赵定国,把人埋了!要是死的是你们,他也不会也让你们暴尸雪地,喂野狼吃的!“ 木匠双眼通红,指着赵定国吼道: “仕长,不要他姓赵的动手,我一个人埋!“ “乡巴佬,谁稀罕给你帮忙!郑国死光了,管我们魏国人什么事!“ “你说啥,打不死的魏狗,” 赵定国听见木匠说自己魏狗,推开扁却之,操起家伙就要冲过来。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打起,只听咔嚓声响,长剑落在两人中间,挡住就要动手的魏武卒和鲁班传人。 “一个人埋完,就天亮了!!“ 对木匠说完,回头瞪赵定国一眼。 “挖坑去!木匠打不过你,老子打得过!赵定国,老子丑话说在前面,以后你要再敢对同袍动粗,老子把你也埋了!听见没?!“ “诺!“ 赵定国瞅木匠一眼,两人开始在篝火旁刨土。 雪地上一片狼藉,被杀死的狼血肉模糊,骨肉毛发混在一起,众人望着地上被自己合力杀死的饿狼,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想到刚刚惨死一位同袍,却都又阴沉着脸。 “死人已经死了,活人还要继续活。你们不想死就好好活着!” “好啦,都听好了!“ 齐孟提高嗓音,众人纷纷抬头向他望来,脸上已经没有最初那种惊恐之色。 “看看你们,好好的一张狼皮给你们毁了!“ 目光转向牛贩子。 “弦不高!把肉收拾干净,你宰这么多年牛,听说过疱丁解牛吧,没听过也没关系,杀牛没问题,杀狼也没问题!记住,一根毛都不许有! 神医!给篝火添柴,大家捡的柴火都给架上,全给烧了,把火烧旺!老子今晚要把蜈蚣岭的野狼都给烤了!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鲁伯连!跟我去湖边取冰!机灵一点,别让狼吃了!“ 鲁伯连脸色惨白,然而却要装出一副杀身成仁的样子,他心里也清楚,和齐孟在一起是最安全的。 “其余四个,负责警卫,把篝火朝远处推,眼睛看不见就用耳朵听!狼来了不要用弓箭,赵定国!听见没有!“ 魏武卒挖坑正挖的热火朝天,突然被齐孟喊,一时没反应过来。 “啥!” 第013章 斩尽杀绝 篝火熊熊燃烧,在弦不高娴熟的刀法下,倒霉悲催的狼被切成无数小块,分散架在火堆上烘烤。 狼肉滋滋作响,扁却之小心翼翼的翻过一面,神医不仅擅长医术,对烹饪也颇有心得,一边在狼肉上洒下盐巴,一边回头对齐孟说。 “仕长大人,你确定这肉可以吃吗?” “怎么不可以吃?” 齐孟只知道人可以吃狼,却不知道狼也可以吃人。 “当年在武关,也是这样,我们杀了狼,烤熟了吃,结果有人发疯了。” 秦楚在淮南僵持两年,双方死伤无数。 尸体被胡乱丢弃在荒山野岭,来不及掩埋。 血污散发到空气中,猛兽循着气息,在堆积成山的尸体面前狼吞虎咽,激烈打斗。 饥饿的猛兽靠吞噬尸体维持生命。 武关活人越来越少,猛兽越来越多。这些野狼虎豹因为长时间食尸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一丝血腥就能让它们疯狂,一到晚上,这些红眼魔鬼形如鬼火,游荡山林,恐怖至极。 扁却之还准备继续讲下去,被齐孟打断,再看看众人,已经没心情再吃狼肉了。 红色灯笼在林间晃来晃去,从灯笼大小散布范围判断,对面是一支规模不小的狼群,并且是从没有见过的狼种! “诸位,不是我齐孟逼你们吃狼,你们看,你不吃狼,狼要吃你!” 狼群步步逼来,齐孟不顾个人死活,还在关心他人安危,这是什么精神? : “狼群来了!”弦不高公鸭嗓发出刺耳的喊叫。 “结阵!”齐孟怒吼一声,八名秦军,连同他自己,立即组成战阵。 秦军战阵,距离敌军百步之外,弓手依附盾牌射击,刀盾手负责掩护,百步之内,长枪手投掷标枪斧头,杀害敌人,再近些,就是短兵相接了。 刀盾手,弓手,长枪手,组成的战阵,进可攻,退可守,在这个时代,战阵就是令人恐怖的存在。 “让扁先生留在中央!” “不需仕长担忧,扁某不需要什么保护。” “风!” “风!” “风!” 秦军厉声高呼,弓手在内,刀盾手在外,拼成一堵藤甲巨盾。 秦军战阵横行六国,所向披摩,能不能击退食人狼,还需要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斩尽杀绝!把它们全都烤了!” 齐孟竭嘶底里狂叫。 刀盾手把藤甲敲得咣当响,声势震天。 这是在向狼群的示威,更是在为自己壮胆。 夜色掩护下,一片棕色的“云”正从蜈蚣岭山麓灌木丛中急速朝山上飘来。 “浮云”掠过灌木,发出沙沙响声,如蝉食桑叶。 一片狼藉, “准备战斗!” 齐孟低声怒吼。 “弓手!准备!” “射!” 天色暗淡下来,山下模糊看不清,一阵稀疏的箭雨,林间传来凄厉的惨叫。 “浮云”四散分开。 中箭受伤的狼倒在地上,就被一拥而上的同伴啃噬一空。 赵定国准备冲过去,被齐孟喝住。 这个时代,普遍缺乏维生素c,关中平原缺乏新鲜蔬菜水果,脚气病与夜盲症发病率居高不下,秦军到了傍晚基本上就成了瞎子,狼群冲上来,混乱之下,这些大秦武士不对着自己人砍就是万幸了。 “现在跳出篝火,只会被撕成碎片,连块骨头渣都不剩。” 众人神情紧张,他们的世界越来越暗,或许下一秒就会陷入恐怖的黑暗中。 这些汉子握刀的手轻微颤抖,大秦武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面对这莫名的恐惧,人的本能还是占据了上风。 “仕长,篝火快完了!” 齐孟并不说话,转身眺望远方,众人焦虑万分。 循着仕长手指方向望去,蜈蚣岭下鬼魅一般的营火若隐若现。 齐孟屏息凝神,把翘起大拇指,朝向那道诡异的营火,作出奇形怪状的手势。 “仕长,你懂巫术?” “狼群会退吗?” 此刻已经没人再关心烤狼肉的豪言壮语。 先秦时代,诸侯各国巫术盛行,小到出行建房,大到战事任职,巫术几乎渗透到帝国的各个角落。 巫师地位非凡,据说徐福就是因为擅长巫术而得到嬴政宠幸的。 “诸位,看到那团鬼火了吗?” 众人循着齐孟指点望去,脸上竟是惊愕之色。 蜈蚣岭地形复杂,多以向斜为主,一边是万丈悬崖,一边是滑坡碎石。 在白天,即便是齐孟这样的资深驴友徒步爬山也十分困难,何况是晚上带着一群近乎失明的夜盲症患者,周围还潜伏着一群饿红了眼的恐狼。 三百人推推搡搡冲下山去,这样即便不被狼群包饺子也会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那你说怎么办?”情急之下,赵良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十万火急的问道。 “我有办法带大家出去。”齐孟转身望赵良一眼,语气甚是坚定。 “监军大人,你有什么办法,莫不是那我们消遣?”赵良疑惑的望着齐孟,这可是刚刚反正的家伙,三天前还是韩国使者,代表韩王来到咸阳与大王议和,这样一个人,值得赵良信任吗? 场面顿时凝重起来,几十个已经完全“失明”的侍卫竖着耳朵朝这边议论纷纷。 “大王都相信我,你还不信吗?” 这句话明显起到了作用,秦王在赵良心中是无可替代的。 “韩非,我就把三百兄弟的身家性命交给你,要是·······” 不等赵良说完,齐孟已经跳上一块很大的岩石,朝赵良望一眼,赵良立即大喊一声。 “弟兄们,听监军大人说话!” 周围秦军齐刷刷朝岩石方向望来,有些已经看不见的秦军睁开空洞的眼睛,盯着侍卫长站立的方向,满怀期待的张望。 “现在眼睛还能看见的人请举手!” 昏暗中,举起两百多双粗糙大手。 “七人一小组,四人各守一面,三人砍柴,百步之内,不准走远,立即行动!” 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秦军士兵立即行动起来, 齐孟大喝一声,推开高度紧张的侍卫,从人群中走出,跳上一块巨石,用尽力气大声喊。 “五人一组,去附近砍柴,搜集干松果!” 行军打仗杀人放火赵良擅长,至于野外生存,齐孟可算是顶级专家。 “监军大人,待会可能顾不上你了,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赵良边说边递给齐孟一把长剑,齐孟接过来,很沉个时代,铁器还没有完全普及,秦军士兵大多还是用的青铜剑,这样一把青铜剑拿在手里,确实很不方便,能不能砍死饿狼还是一个问题。 “把火点燃!” 齐孟大喊一声,熊熊燃烧的篝火被投下山坡。 食人狼皮毛深厚,毛发包含油脂,富有光泽,遇火即燃。 火光照亮了挣扎嚎叫的狼群,巨大的獠牙让人触目心惊。 大部分没被篝火击中的食人狼很快退到了山麓位置,气喘吁吁,睁着血红大眼睛,与山头秦军对视。 毛皮烧焦味与喷香的狼肉味道混杂在一起,给齐孟留下深刻的印象。 “把身上麻布都扯下来,缠到箭头上,蘸满桐油!” 齐孟转身大声向黑夜中的秦军命令,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赵良一手扯过一只箭羽,一手扯下自己腰间的襦裙,哗啦一声,襦裙被撕下一块,好在这是在晚上,没人看见侍卫长有没有走光。赵良自己当然也不关心这个,很娴熟的把布条裹扎在箭头上,一层又层十分紧密,把随身携带的桐油浇在了布头上。 箭羽伸向篝火,桐油嘭一声响,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重达百石的重弓被赵良奋力张开,箭指向远方,奋力射去,火箭拖曳着修长的火舌穿过黑暗,落在山下群狼之中,如平地惊雷,惊起狼群一阵呜呜惨叫。 “都看见没有?都按赵妖孽!” 第014章 噬命沼泽 噬命沼泽 “吃不了的肉全部打包!这蜈蚣岭才走了一半,剩下的路程都靠这些狼肉了!” 打包这个现代词汇不用解释他们也听得懂,于是纷纷开始在狼身上切割,把新鲜的狼肉装进背后的包裹里。 弦不高不知从哪里取下一根铁锤,从冻成冰疙瘩的狼嘴里敲下一根根锋利的獠牙。 齐孟疑惑的望着东周商人,忽然想到了某位俄国文学巨匠笔下的那个吝啬鬼商人。 “你干啥?“ “这么好的狼牙,拿到邯郸,可以卖两百文一只哩。“ 弦不高一边说一边努力敲打。 “我说不高,你能活着出去就万幸了,还想着卖钱?你咋不把狼皮都扒下来?“ 扁却之从狼身上挨个取下肝脏,放进随身携带的药囊里,神医向齐孟解释说这是治疗破伤风的良药。 儒生鲁伯连一边割下狼肉一边背诵孟子的君子好仁,一边偷窥是否有人注意到他。 望着这群奇葩,齐孟忽然感觉到自己穿越到疯人院,他想起了狼图腾,那部以狼为图腾的小说竟然在天朝火得一塌糊涂,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为什么要以饿狼为榜样呢? 或许儒生做的是对的,齐孟和他的部下们是野蛮人中的野蛮人,成语食肉寝皮讲的就是他们这群人,吃了狼肉还要拔牙,想想也是醉了,然而想到昨晚有人被狼咬死,齐孟也就释然了。 为生存而做出的努力,又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 头狼被射成了刺猬,腹部下面至少有三处食指长短的伤口,都是秦军长剑留下的。死得其所死的壮烈,临死时候身体还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血从眼珠里流出,冻成了冰沟子。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原来你对我的仇恨如此刻骨铭心。” 齐孟亲自剁下其四肢,把头狼的脑袋埋在雪地里,算是对死不瞑目者一丝安慰,把头狼的四肢系在马脖子上,要想天黑前走出蜈蚣岭,现在就要出发了,齐孟翻身上马,回头对部下喊到: “走了!” 一群奇葩这才恋恋不舍离开了血肉模糊的战场。 空气里弥漫着烤肉与皮毛烧焦的味道,正如齐孟所言,他们烘烤了狼群,一场混战,蜈蚣岭的饿狼被齐孟消灭大半,幸存的饿狼在有生之年见到秦军也会立即逃走。 冰河世纪生态链极为脆弱,这群亚洲斥候们一不小心可能就影响到物种进化繁衍,这不是齐孟希望看到的。 狼肉吃起来有股狗屎味,这是儒生鲁伯连的原话。儒生和他的前辈一吃下最后一口狼肉,齐孟命令部下继续前进。 天亮后他们继续赶路,路只走了一半,弦不高口中的巨蟒恶蛟还没有出现,然而他们已经损失一位同胞了。 雪越下越大,雪花遮挡住密林,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种颜色,越过丛林山谷大雪纷扬,铅云低垂,天空像毛玻璃一样朦朦胧胧,胯下的白兔马喘着粗气,雪没过马蹄,吃力的爬行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 “神医,身子骨还冷吗?” 脊梁凉嗖嗖的,想必有人在后头。 扁却之医人无数,死在他手下的病人数量可观,年轻时候不敬鬼神,天不怕地不怕,等上了岁数,越发感觉心虚了。 齐孟在前面扯着马缰绳,不知道老爷子能坚持多久,能不能走出蜈蚣岭。 众人默默走着,没有人多说一句话,每次开口,身上热量都会流失一些,沉默是金。 走过陡峭的山岭,穿过密集的丛林,斥候们终于来到一片开阔平坦地形,走着走着,领头的赵定国忽然定住。 “怎么?” “他娘的,我踩着沼泽了!” 赵定国脸上露出一丝惊愕表情,伸手用力向后摇摆。 “你们别往前走了!” “瞎说什么,水都结冰了!哪来的沼泽!” 木匠一脸不屑,然后却第一时间伸手准备去抓赵定国。 赵定国脚下的雪片开始一点点吞噬他的身体,从脚踝到小腿。 “抓住我的手!” 不出意外,冲上去的木匠也会缓缓下沉,消失在无尽黑暗沼泽中。 齐孟亲眼目睹赵定国陷入沼泽,他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折磨自己,昨晚刚才死了一个,今天又要牺牲两个! 照这样下去,等过了蜈蚣岭,不用楚军动手,秦军斥侯就没活人了! 蜈蚣岭如此险恶!王翦为什么让蒙家军派人来送死,齐孟很清楚,王翦绝不会让大军从越过蜈蚣岭攻击项燕,至少不会让他的部下在这里送死! 想到这里,齐孟感觉莫名的悲凉,众人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又有什么意义!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那是儿时熟悉的火药味! 莫非闯入了火山! 齐孟脑子蒙了,不知是因为高度紧张还是什么原因,脸上涔涔汗湿。 直到望见荆叔段猛然不要命的冲过去,这才反应过来。 “不要过去,退后!都给老子退后!” 揭斯底里的吼叫。这是齐孟第一次遭遇沼泽。 “砍树枝,快去砍树枝!” 齐孟丢下缰绳,在雪地里用力跺脚。 “快给老子砍树枝!” 谁此时此刻上去救援,无异于飞蛾扑火。赵定国不能死,荆轲的亲戚更不能死! 哪里有树枝! 儒生鲁伯连哭丧着脸,绝望的望着苍茫大地,环顾四周,皆是茫茫雪野,丛林已经被他们远远抛在脑后,现在走过去是不现实的。 “什长,快想办法救他们!快想办法救他们!” 神医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冲到齐孟面前,胡子上沾满雪粒。 “是啊,快救赵定国!” 两名郑国武士卸下藤甲,站在雪地里,准备下去救人。 “都别嚷嚷!” 齐孟吼了声。径直朝前走去,一直走到沼泽边缘。 赵定国深陷泥泽,一把推开也开始缓缓下沉的木匠公输仇,脖子通红,朝齐孟吼叫。 “不要管我!” 赵定国只说了这一句,立马身体加速向泥泽沉沦,黝黑腐臭的泥水已经没过他的膝盖,身上藤甲包裹让他动弹不得,加重了他的负担。赵定国整个人就像一只甲虫,掉落泥坑,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四周没有树枝,没有足够长的武器,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存希望! “木匠,连累你了,你本来不应该死!” “说啥呢!阿房宫还等着老子去建呢!” 公输仇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死亡的恐惧流露在悲凉的眼神中,看得周围众人心里发酸。 没有更多的豪言壮语,魏武卒性格粗犷,生死如同朝露,倔强的把头扭过去,不再说话。 “赵定国!木匠!身子不要动!再动一下,老子把你们狗头剁了!” 齐孟手握长剑,杀气腾腾,看样子真像砍人的气势。 “弦不高,把狼皮都给老子拿出来,快点!” “狼皮?” 弦不高愣愣望着齐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狼皮与现在情况有什么联系。 众人目光都落在商人身上。 “别给老子装傻充愣!还有你们,身上的狼皮、藤甲都给老子脱下来,快!脱!” 第015章 沼泽怪鱼 沼泽在冰天雪地里不能解冻,这已经能说明问题,齐孟不敢多想,或许自己脚下就是一座火山,常识在这里是不能起作用的,齐孟站手持长剑,披头散发,酷似跳江的屈原,不过他眼前不是汨罗江,而是黑暗沼泽。 “脱!快脱!“ 仕长边说边脱掉藤甲,众人不敢迟疑,赶忙动手,很快,木板堆了一地,齐孟命人将木板收集在一起,弦不高从包裹里取出几块狼皮,很不情愿的递给齐孟。 “不高,你连狼皮都不放过,会遭报应的。” 扁却之黑着脸,先秦时代还没有因果报应这个说法,不过神医无师自通,竟能自己说出来。 头顶上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脚下是炽热的熔岩,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 如果不是熔岩散发的热量,人站在雪地里,身体早就冻僵,更别说脱掉藤甲。 瘦骨嶙峋的扁却之准备脱下藤甲,被齐孟拦住。 “先生就不必了吧!“ 神医瞪齐孟一眼,剧烈咳嗽:“老朽身子骨硬朗,不必担心。“ 齐孟冷笑一声,推开老头,抱起藤甲,径直走向沼泽。 “仕长,你不能轻生啊!“儒生见齐孟义无反顾,以为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仕长,你们丢下我们不管啊!” “都给老子闭嘴!” 部下以为齐孟已经疯了,或者说,仕长大人伤痛欲绝,准备随他的部下殉葬。 这时候没时间和古人解释经典物理学,俯身把藤甲铺在淤泥上,藤甲质地精良,浮在柔软的淤泥上,看起来颇能承受些重量,狼皮细密紧凑,泥水难以浸入,狼皮铺在藤甲上,狼皮藤甲组成的“浮桥’一点点向赵定国那边延伸,完成所有一切后,齐孟脱下鹿皮靴,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奋力一跃,跳进嗜命沼泽。 “仕长!” 众人发出惊呼,物体表面积与浮力成正比的物理常识不是古人能够理解的。前一秒,都以为齐孟会沉入泥沼,和他的部下同葬在这片泥沼中,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仕长稳稳趴在狼皮上,向前爬去,藤甲竟没有下沉! “仕长!你没死!“ 弦不高愣愣的望着齐孟,他怎么也搞不明白,几块狼皮就能承受身体下沉。 其余人也是目瞪口呆,震惊之余,说不出话来。 “还愣着干嘛!把绳子扔过来啊!“ 仕长趴在藤甲上大声喊叫,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从齐孟的位置,麻绳足够扔到赵定国身边。 荆叔段慌不迭从包裹里取出麻绳,奋力甩向齐孟,齐孟接过麻绳,打了个活结,左手拄着藤甲,右手抡起麻绳,朝赵定国扔去。 “我死不了!先救木匠!” 除掉脑袋,赵定国就剩两只胳膊还露在外面,淤泥泛起气泡,下一秒就可能将魏武卒完全吞没。 木匠的情况也并不乐观,土肥圆的身体完全陷在泥沼中,身体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木匠对赵定国好意并不心领。 “木匠死不了,别管我,木匠还要给大王盖阿房宫,木匠死不了!”在公输仇看来,阿房宫是天下最伟大的工程,这样伟大的工程必须经由自己完成。 “再罗里吧嗦,老子把你们两个狗头都剁下来!”魏武卒与木匠的对话足够煽情,齐孟早听不下去,赵定国半个身子沉进淤泥,死神向他招手,嘴上倒是挺硬。齐孟回头望木匠一眼,木匠陷得不深,于是暗下决心,挥舞麻绳,像草原牧民套马那样,将麻绳转动几圈,奋力投出,准确套在了赵定国胳膊上。 “先救木匠!老子没事!” 活结紧紧套在魏武卒藤甲上,齐孟将麻绳扔上岸,回头对岸上的人喊。 “快拉!快拉!“ 藤甲狼皮已经开始缓缓下沉,大片大片黑色的泥水涌上来,齐孟知道这玩意儿支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不能及时将两人救上岸,自己也会沉睡在这片黑暗沼泽。 拇指粗细的麻绳足够承担赵定国体重,在众人奋力拉扯下,赵定国一点点脱离泥沼,缓缓朝岸边移去。 “木匠!救木匠!“ 赵定国藤甲上沾满污泥,面目全非,嘴里还在不停喊救木匠。 齐孟嘿然一笑,心想这魏武卒什么时候也变得矫情起来,婆婆妈妈扭扭捏捏。 “仕长!下面有东西!快救木匠!“ 赵定国离岸边还有些距离,忽然竭嘶底里的叫喊。 “给我一把剑,给我一把剑!“ 齐孟在后面不耐烦的催促说,“快点,再扔一根麻绳,木匠还没救······’ 岸上同袍并没有给赵定国一把剑,荆叔段奋力将麻绳扔向齐孟,齐孟接过麻绳,准备抛向木匠时,手臂僵住,一条黑色的硕大尾巴在泥沼中露了个头,倏忽闪过。 这一幕也被岸上的人看见,赵定国已经上岸,众人冲齐孟厉声喊叫。 “仕长!小心背后!” 齐孟已经深入泥沼,后退是不可能了,硕大尾巴只是冰山一角,不敢想象下面怎样恐怖的存在! 沼泽中会有什么样的怪兽生存! 木匠身子还在淤泥里,顾不得多想,迅速打好活结,瞄准木匠,抛了出去。 “木匠,不要动!“ 齐孟生怕沼泽巨兽发现木匠,一边费力拽紧麻绳,一边对木匠大声喊。 “绳子绑好了!快拉!“ 赵定国冲在最前面,脖子涨的通红,双手抓住麻绳,指间磨出血泡全部在乎,焦虑望着沼泽中挣扎的木匠。 木匠圆滚滚的身体在沼泽中艰难挪动,齐孟屏住呼吸,忘记自己也身处险境,木匠距离岸边越近,齐孟感觉自己心跳越快!几乎就要窒息。 “底下有东西!快拉我上去,快!“ 赵定国双手血肉模糊,奋力拽住麻绳。 木匠发出竭嘶底里的嚎叫,岸边一片惊叫,齐孟回头看时,一条半人多高的尾鳍出现在木匠身后,沼泽上出现一条明显的痕迹。 “仕长,救我!“ 木匠被拽着经过齐孟身旁时,脸上掠过惊恐神色。 麻绳被越拽越快,众人双眼血红,发誓将同袍救下。 怪兽显然没有注意到身边齐孟。 木匠嘴角溢出血来,已经发不出人声。 齐孟操起长剑,奋力向黄褐色的尾鳍刺去。 “噗嗤!“ 剑刃入肉之声,齐孟感觉长剑仿佛刺进了木头中,这是一只满身肌肉的怪物。 拔出长剑,一股污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周围淤泥被染红一片,看的触目惊心。 重创之下,袭击木匠的怪兽像炮弹一样从泥沼中跃出,不等看清对手面目,齐孟挥剑向半空斩去,怪兽发出啾啾哀鸣,身体重重跌入泥中,泥巴溅落齐孟一脸。 怪兽肚皮朝天,在泥中垂死挣扎,齐孟这才看清,这是条长相酷似泥鳅的怪鱼,躯体比泥鳅大出百倍,从头到尾,足足有一人多长,嘴边长着一串拇指粗细的触须,齐孟刚才这一剑,齐齐斩断了怪鱼触须。 令人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木麻绳拖着木匠半截身体回到岸边,已经没有气息! 赵定国满身污泥,面对木匠尸体,愤怒压过惊恐,眼眶充满血丝,转身从马背上取下弓箭,张弓搭箭,愤怒的朝沼泽怪兽射去。 第016章 绝处逢生 弓若满月,箭重势沉,每一支都深深刺入怪鱼体内,那怪鱼啾啾惨叫,齐孟挥剑补刀,很快,咬下木匠半个身子的凶悍怪鱼便停止挣扎,身体僵硬死去了。 赵定国看沼泽怪鱼死定,俯身对着木匠半截身体,厉声哭号。 齐孟默默回到岸上,沼泽中泛起阵阵水泡,直觉告诉他,水底还有更多这样的怪鱼。 然而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齐孟满脸血污,缓缓经过木匠身前,俯身为木匠合住双眼。 “都是我害死了你!都是我!” 赵定国双拳捶胸,情绪异常激动。 众人不知该如何劝解,木讷的站在一旁,转眼之间,他们又失去了一位同袍兄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 最后,除了赵定国,其余六人目光都落在齐孟身上,嘴唇微动,分明有话要说,却迟迟没有开口,最后是扁却之忍不住说道。 “仕长,这蜈蚣岭步步险恶,老头子实在是走不下去了!” “是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一路下来,我们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儒生鲁伯连言必称君子,充满了芸芸众生的关切之情,其余人抬头凝视齐孟,等待仕长发话,却见齐孟翻身上马,立起身子,站在马背上观望。 “前面都是沼泽,这条路走不通!” “左边是一座火山,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最近喷发过。” 在沼泽左边山峦之间,赫然耸立一座圆锥形山峰,山腰白雪皑皑,反射着点点白光,山顶确实另一番景象,雾气氤氲,甚至还能看到点点火光,远远望去,整座山就像一根点燃的巨型冰淇淋。 “火山,还是一座活火山!太神奇了!” “淤泥下面是热乎的!说明沼泽连通火山,怪不得沼泽在严寒之下不会结冰,怪不得里面会生存有怪鱼!“ 齐孟沉浸在内心狂想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挥拳袭来的赵定国。躲过一击,将拳头死死攥住。 “你做甚?“ “是你害死了他们三个!” 赵定国双眼通红,像一头凶猛的野兽。 “刚才如果不是我救你,现在你也还能在这里说话!赵定国!“ 赵定国不是齐孟对手,一个回合就被制服,齐孟抬头望众人一眼,从他们眼神中望见深深恶意。 “都不愿往前走了么?“ “仕长,往前就是死路,我不想死!“ 燕国军士身体颤抖,他身上的藤甲被齐孟垫在了沼泽里。 当初在军营,齐孟怜悯这些人处境悲苦,便收纳他们做斥候,决心闯出一条血路,给众人一个交待。 “现在怕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此行艰险,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见到楚人,你们答应我说不会退后,眼下,路才走了一半,就想给我说反悔?” “仕长,不是我弦不高怕死,你看看!自从咱们进了蜈蚣岭,这撞见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望见齐孟不说话,东周商人继续大声喊叫。 “狼群!巨蟒!还有眼前怪鱼!再往前走,还有剑刃虎,爪子张开比人脸还大,牙齿漏出来比刀刃还快······” 众人惊愕的望着弦不高,不知是因为被剑刃虎吓到,还是根本就不相信商人的话。 “ 齐孟翻身下马,手持长剑走过来,弦不高下意识的往后退去,齐孟目光扫视众人,缓缓说道。 “弦不高没有说谎!他说的怪物我见过,名叫剑齿虎,专门捕食黑熊,在冰河世纪是食物链的顶端,” “剑齿虎?比老虎还厉害么!齐孟,你明知蜈蚣岭有如此怪物,还让我们来送死!” “齐孟,你是何居心!” 不用向他们解释冰河世纪,对这群人,齐孟已经失望透顶。 “剑齿虎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自己!” 炽烈的目光落在弦不高身上。 “你敢把天下病牛卖到咸阳,就没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被车裂吗?实话告诉你,你交给王翦的买命钱都被他收入私囊,离开淮南,被秦吏抓住,你会被立即车裂!” “还有你,荆叔段!”齐孟毒辣的目光转向旁边怒气冲冲的燕国刺客。 “你和荆轲是什么关系不用我多说,嬴政之所以留着你,是想确定太子丹是否还在人世,等到齐国被灭,你会被嬴政剁成肉酱!” 齐捡起木匠半截麻衣,试去剑刃污,抬头平静的望着众部下。按照他嗜杀成性的性格,接下来就应该拔出长剑,把剑抵在他们头上,逼迫这些忘恩负义之辈继续走下去。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拔剑。 “ 沼泽旁边是一座圆锥形的小山,山顶散发着氤氲雾气,毫无疑问,这是一座活火山。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圆锥形火山浓烟渐渐密集,隐约出现火光。 火山要喷发了! 我们都要死了! 所学的地理知识完全被推翻,长江流域出现活火山,听起来未免太天方夜谭。 火山熔岩给沼泽提供了足够温度,此刻齐孟相信沼泽中有鳄鱼蟒蛇生存了,那么说,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恐怖的巨蟒? 然而现在最恐怖的敌人不是巨蟒巨鳄,而是眼前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走!离开这里!走! 齐孟骑在马上厉声高呼,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听他说话。 在人们眼中,齐孟就像死神一样,有了他的存在,人们不断死去,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人死去。 齐孟翻身上马,准备绕开沼泽,向陆地深处进发。 然而众人显然有不同看法,荆叔段淡淡说道,仕长,继续走下去,只会凶多吉少。 确实如此,继续走下去只会凶多吉少。 然而,齐孟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他隐约感觉到,穿越蜈蚣岭,前面便是一片光明了。 “仕长!快看!“ 顺着弦不高手指方向,齐孟望见了一口温泉。 温泉! 快过去看看! 在齐孟带领下,已经精疲力竭的斥候们来到温泉前。 “警戒周围” 齐孟厉声呵斥,俯身量了下水温,水很温暖,水面冒着氤氲热气。 齐孟担心下一刻突然从背后跳出跳出一条鳄鱼或者巨蟒,火山提供了足够的热量,加速了爬行动物新陈代谢,鳄鱼与蛇体形比正常要大出很多,这也符合常理。 如果真有巨蟒,温泉将是它们最容易出现的地点。 仔细打量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齐孟允许众人下水沐浴。 温泉水温适宜,虽然刚下水时有些烫,不过齐孟还是很快适应了。 “诸位,倘若这次能活着回去,必定前途无量。”功名利禄对这群人没有太大吸引力。 “从蜈蚣岭活着回来,我会带诸位回家。” 第017章 断剑为誓 除了硫磺,火山泉还富含各种矿物质,能够促进人体血液循环,增强免疫能力,北欧斯堪的纳维亚火山常年喷发,山麓温泉密集,古罗马斯巴达战士们经历血腥战斗,跳入泉水中洗浴,舒缓身体疲惫,迅速恢复体力,再次战胜敌人,这是他们愈战愈勇,战无不胜的秘诀之一。 闭上眼睛,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想象着自己身体很轻,飘入云霄。 然而,美好的想象总是被残酷无情的现实打断,脑海不断浮现穿越而来经历的画面,巨鳄,刀疤脸,王翦使者,狼群,怪鱼,以及很快就会遇到的剑齿虎。 一群人的生存能力比小强还要强,历经艰险只为生存,可是,乱世之中,人如草芥,这样的生存又有什么意义? 齐孟无法回避眼前现实,睁开眼,眼前这群人中,会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军营? 剑齿虎早在一万年前便已灭绝,齐孟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这种终极杀手还能生活在战国时代,齐孟在动物园中见过老虎,从前看过一则新闻报道,有人因为不小心掉入虎池,生生被老虎扯掉胳膊,这还是被圈养的老虎,若是遇到野外生存,体形比普通老虎大出好几倍的剑齿虎 毫无疑问,剑齿虎的战力不在狼群之下,狼群进攻还存在一个配合问题,不是所有的狼群成员都能准确领会头狼的进攻意图,剑齿虎不存在这个问题,齐孟不敢再想下去。 是否继续前进? 这样原路退回,且不说还会遭遇狼群,避免不了又是一番血战,即便是所有人平安回到军营,也会被王翦以怯敌罪处死,王翦对蒙家军心狠手辣,这点不用过多解释。 继续往前,和史前猛兽剑齿虎决一雌雄? 在遇到剑齿虎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穿过这片沼泽。 以及如何避免被生活在沼泽中凶残的怪鱼吃掉! 齐孟忽然意识到,走到现在,他们连敌军人影都没看见,斥候的使命是侦探敌情,可是,项燕的主力在哪里?他们的部署是怎样的?他们使用什么武器?他们的粮草是否充沛? 所有这些,齐孟都不知道,齐孟知道,换做任何人来走一遍蜈蚣岭,他的处境也不会比齐孟现在好处多少。 那么,齐孟带领这群人作为斥候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连续三日野外生存,无论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众人忍耐已达极限,前途凶险。 可是,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往前走,因为前进还有一丝生机,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齐孟昂起头,对正在温泉中洗浴的袍泽兄弟们说 “事成之后,齐某向王翦求情,送你们回家!” 喉咙里爆出低沉呐喊,声音不大,所有人却都能听见。 众人正在火山泉中沐浴,听见齐孟说出这话,忽然都一动不动的站在水池里。 弦不高婆娑着雪白锋利的狼牙,沉默不语,鲁伯连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背诵圣人语录,赵定国掩埋完木匠,在水池中仔细擦拭血迹斑斑的身体,听见齐孟的话,抬起头,神情默然。 “老母早不在人世!我已是孑然一身,哪还有什么家?” 家是可望不可即的,即便是他们想回,也回不去了,没入军中后,他们大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对他们来说,回家只是一个奢望。 “仕长,咱全家五十口子都给燕王杀完了,哪还有什么家!” 荆叔段咬牙切齿,在函谷关被秦军抓住后,秦军没有杀他,他的国君——太子丹的父亲——燕僖王却在国内大开杀戒,立即下令将荆叔段一家斩尽杀绝!一个不留!燕僖王胆小懦弱,在荆叔段之前,荆轲刺秦失败后,秦军压境,燕王竟然将自己的亲身骨肉处死,交给秦将李信。 这一次,燕王为撇清关系,痛下杀手,便是嬴政也不会如此狠毒! “先生为燕国刺秦,最后却被燕王灭族,真是可叹!” 齐孟叹息一声,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唏嘘!” 荆叔段仰天长啸,“ “可叹燕王百般献媚秦国,最后却也不能避免被灭!“ 荆叔段的遭遇并不是个例,弦不高朝秦国贩卖病牛被发现后,秦吏还没来得及给商人治罪,远在东周的官僚们却已经宣布将弦不高七十多岁的父亲驱逐出境 弦不高从咸阳大牢出来后,父亲不知死活,不知踪迹。 在场众人与故国皆有血海深仇,或被故国驱逐,或被斩尽杀绝,最后被秦国收容,虽然在这里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 只是他们想要报仇却不知道该找谁,曾经迫害他们的官僚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大秦官吏。 人生竟然如此荒诞。 齐孟目视众人,缓缓道, “齐孟也是秦国刑徒,实不相瞒,我从前被人诬陷为逃兵,差点被人打死,后来承蒙咸阳贵人相助,才能与诸位在此,而今我想的只是戴罪立功,还自己一个清白,万幸不死,有朝一日,必让凌辱齐孟者,血债血偿!”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齐孟眼睛里放射出复仇的光芒,温泉氤氲,熠熠生辉。“路已走了一半,穿过这片沼泽,爬过那座火山,前面便是楚军阵地,诸位历经艰险走到现在,此时放弃,你们心甘吗?再有,半路逃脱,秦法不容,不等我们回到军营,王翦就会派人将我们杀的一个不剩。“ “齐孟不怕死,只是不愿被人当做逃兵处死,我曾经被人当过逃兵,再也不想了!“ 说罢,抬头扫视众人,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这是木匠留下的兵刃,赵定国还没来得及掩埋,齐孟双手握住剑刃,用力将剑刃扳弯,手掌被锋利的剑刃划破,鲜血四溅。 赵定国紧皱眉头盯着齐孟,其余人也纷纷朝这边望来。 啪嗒一声脆响,长剑被齐孟生生掰成两截,血流了一地,齐孟张开血肉模糊的手掌,捧着断裂的剑刃大声喊道! “英灵在上,齐孟发誓带七人活着出去,不会再死一人,要死,也是我齐孟先死,若有违背,身如此剑!“ 说罢将断刃抛入温泉之中,穿好麻衣,翻身上马。 “沼泽旁边有很多干木头,足够做一条简陋的船,乘船穿过沼泽,当然,袭击木匠的怪鱼,老子绝不会放过,我要把它们全部弄死,就像昨晚弄死狼群那样!我要把它们全部烧死!” “想跟我走的,就跟上来。不想走的,我也不勉强,粮食留给你们!” 说罢,将马背上一坨包裹丢在地上,朝众人望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前去了。 寒风呼啸,众人裸·着上身站在泉池里,面面相觑,扁却之率先跳出浴池。 “仕长,等等我!” 旁边一个叫郑坦之的军士随后跳出泉池,对着齐孟背影急忙喊道。 “仕长,我做过船匠,我给你造船!” 赵定国回头望了望温泉后面的坟茔,那里安眠着他的生死袍泽。 “木匠,我信仕长这回,他要是走不出这蜈蚣岭,老子非要割了他脑袋给你报仇!走啦!” 第018章 穿越沼泽 齐孟推测,眼前这片沼泽在很久之前是座原始森林,覆盖着密集的高大云杉,随着地质的变迁,山谷变成了河流,云杉来不及逃走被泥石流掩埋,沉入泥石流的木头变成了木炭,幸存的树木保存千年,成为制船的绝佳材料,等待被齐孟发掘。 “太好了,云杉木遇火不焚,遇虫不蛀,是造船的绝好材料!” 船匠激动不已,望着地上露出一角的云杉木忽然跪倒在地。 “师傅在天有灵!船匠今生还能见到这样好的木头!死也值了!“ 众人惊愕的望着船匠,却听船匠又说, “仕长为何能一眼就望见淤泥之下的良木?” “因为我学过地质学。” 齐孟一脸云淡风轻。 “都别看热闹了!快点快点!都忙起来!赵定国,去沼泽边放哨,黑兔马给你骑!其他人跟着船匠造船,对了,船匠你叫啥?” “郑坦之,”年轻船匠一脸稚气回答说。 齐孟抬头望郑坦之一眼,微微颔首,“你名字很好,让我想到了天龙八部中一位少侠,” 年轻韩国船匠不知道天龙八部是什么,时间紧迫,他要立即开始着手造船。 赵定国骑在黑兔马上放哨,所谓放哨就是提防大泥鳅袭击,造船的地方距离沼泽不远,以齐孟对泥鳅生火习性的了解,它们冲上陆地还能生存很久,所以仕长提醒魏武卒加倍小心,特意将自己爱马以及长剑交给他使用。赵定国睁大双眼,眼睛迸发出复仇的火焰,骑在马上握紧长剑,他的眼前是灰蒙蒙的沼泽,大泥鳅视力极差,嗅觉灵敏,躁动的黑兔马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大泥鳅们争先跳上岸来捕食,从淤泥蹦出老高,泥鳅离开了泥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不像在沼泽中那般敏捷。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魏武卒翻身下马,将黑兔赶在后面,挥舞长剑一阵砍菜切瓜,把飞过来的大泥鳅剁成几截,大泥鳅剁成半截还在地上乱动,张牙舞爪,被赵定国挥刀剁成肉酱,抛入沼泽喂食同类。 沼泽边很快聚集起大批饥肠辘辘的大泥鳅,红着眼睛等岸上的人给它们喂食。 “姓赵的,让你放哨,你乱砍个啥!” “仕长,我不杀它们,你的黑兔马就给这群畜生吃光了。” 赤兔马是齐孟的最爱,虽然这是他的第一匹也是唯一一匹,不过齐孟还是很爱,他知道三国吕布赤兔宝马,就给自己的坐骑起名叫黑兔,黑兔比赤兔更拉风吧。 齐孟挽着袖子站在岩石上,众人在船匠的指挥下挥汗如雨,齐孟扯着嗓子给部下加油鼓劲。 “加把劲儿,都给老子麻利一点!天黑前能不能走出这片沼泽,就看你们的了!!听见没有!” 部下没怎么搭理齐孟,在他们眼中,仕长永远是个催命鬼角色,向来是说的最多,做的最少。 燕人荆叔段扛着根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云杉木朝温泉走去,木头上面沾满泥土,又沉又重,他不是要去洗澡,木头至少有两三百斤,一个人扛着走路简直要命,要不是荆叔段抱着对燕王的仇恨,怎么也不可能将木头交到弦不高手中。 荆叔段把木头放下,望弦不高一眼,东周商人在埋头忙着擦洗云杉木上的淤泥,弦不高用泉水仔细清洗每一根从土里刨出来的木头,很快,温泉周围便码起一堆乌黑油亮的云杉木。 “乖乖,千年的木头万年的琴!这几根木头拉到邯郸,制成古琴,价值万金!我就发大财了!” 商人永远都是商人,当弦不高还在做着发财梦时,郑坦之已经开始造船了。 “不高!手脚再麻利点!等咱们活着出去,回来木头都挖走,一根不剩!“ 弦不高当然不相信齐孟的承诺,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弦不高不怕狼群,因为狼牙价值不菲,但是却很怕沼泽大泥鳅,因为这玩意儿貌似根本卖不了钱! 郑坦之命人将木材捆绑,捆绑木材用的绳索用的是众人包裹里的备用麻绳,还有一部分人腰带。 “绳子不够?“ 齐孟怒气冲冲问道,为了造船,他已经率先带头贡献了自己腰带。 “绳子够了。“、 谢天谢地,船匠没有再让别人解下腰带。 人多力量大,一个时辰后,船匠已经完成了他的杰作,齐孟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和自己预期的沼冲锋舟相差甚远,仕长顿时就怒了。 “不是说要你造船吗?这是啥?“ 不用船匠回答齐孟也知道,他们造出了一条木筏,所谓木筏就是将几根木头并列捆在一起,尼玛这也叫造船,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船匠不慌不忙,指着木筏向齐孟解释说。 “仕长有所不知,在沼泽中行进,只有这种木筏才能走不动,仕长请看,我已经在木筏下面按了凸槽,八个人一起滑浆,如果这木筏走不快,小人立即跳进沼泽喂鱼!“ 齐孟顺着船匠手指方向望了望木筏顶部,果然如船匠所说,顿时转怒为喜,一边的扁却之也乐呵呵的跑过来说。 “你小子做斥候太可惜了,回去给徐小儿造船吧。” 船匠一脸茫然望着神医,“徐小儿是谁?他也会造船么?“ 扁却之不屑一顾道“ “徐小儿是我徒弟,徐福,他不会造船,不过他经常乘坐大船出海,可风光了!” 眼瞅着老爷子又要没完没了的扯下去,齐孟连忙打住。 “收工了,准备出发!” 众人合力下,木筏很快被扎好,齐孟指挥众人将必须的物资放在木筏上,又让船匠砍了十多根云杉木制成船桨,船匠说,船桨只要四只就够了,齐孟说,不够,远远不够。 八个人四支浆,怎么算也是不够。 众人上了木筏,沼泽边上已经聚集了一群吃红了眼的巨型泥鳅 齐孟约莫估计了下,沼泽宽度至少三千米,,木筏这样划过去,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沼泽上空漂浮着淡淡的雾霾,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味道,不知道这些大泥鳅是怎么在这里生存的, 都把藤甲穿好了,待会儿撞见了大泥鳅,藤甲能保命! 沼泽上漂浮着阴森的鬼火,木筏载着八名斥候,一匹马,消失在一片氤氲雾气里。 众人神色严峻,连一直说笑的弦不高都不说话,木筏足够宽敞,可是一不小心落入沼泽就会成为大泥鳅的美味。 虽然时间匆忙,郑坦之制造的木筏堪称坚固,行驶在沼泽中如履平地,和船在水中也差不多,齐孟怀疑先秦时代的造船工艺竟然如此精湛。 “仕长,你说要火烤泥鳅,咋烤呢/‘ 木筏越走越远,不断有泥鳅从淤泥里跳出,不过还没有落入木筏,就把赵定国荆叔段空中斩落。 鱼血溅落在木筏上。 没有人愿意品尝泥鳅肉,毕竟它们曾经吞噬过同袍。 木筏越走越慢,最后竟然划不动了,赵定国准备上岸,被齐孟拉住。 “先用木浆探一探,看能不能下地/” 木浆接触到坚硬的岩石,确保安全后,齐孟命令众人上岸,这时候, 第019章 天火凶凶 火箭盘旋着升入高空,飘飘扬扬升到最高点,箭镞被火焰笼罩,呼啸而下,加速坠入沼泽,距离淤泥还有一段距离,箭镞点燃沼气,以箭镞为中心,天青色的火焰开始迅速蔓延,两分钟后,宽约三公里的沼泽表面燃起一片熊熊大火,目力所及,沼泽表面都被大火笼罩。 “都再退后一些!退后一些!离沼泽地再远一点,喂,弦不高,说你呢!退后!!“ 东周商人脸上的表情毋宁说惊愕,不如说是虔诚,以他的知识构成,世界观人生观,根本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有长大了嘴巴,流着哈喇子,痴痴的看着漫天大火,看看能不能从这场大火中寻觅到什么商机,冷不防被齐孟从后面扯住,发了疯似的往后拽。 “仕长,天火!天火!我还没看清,让我再看看!!“说着又要往前走,被齐孟死死拉住。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再乱动,老子把你也烧了!!“ 瞅见齐孟真的发火了,弦不高这才脸色悻悻,退后了几步,伸长了的脖子像长颈鹿似的踮着脚朝大火张望,齐孟瞪他一眼,这时,沼泽低洼之处,由于沼气燃烧受阻,发生剧烈爆炸,轰隆轰隆,耳边皆是巨响,众人惊恐不已,弦不高叫了声“妈呀打雷了“,眼瞅着来不及钻进淤泥深处的大泥鳅被炸得血肉横飞,鱼鳞,内脏还有各种污秽之物飞到半空,溅落弦不高满脸。 弦不高吓得双腿一软,生生跪在地上。 大部分怪鱼在第一波燃烧发生时就钻进了淤泥,侥幸躲过一劫,来不及下潜或者身上沾满沼气的大泥鳅很快被火焰包围,变成一根根“火棍”,嘴里发出凄厉的啾啾声,身体噼里啪啦怪响,被高达一千多度的青色火焰烧焦烤糊,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鳝香气味。 “仕长真是神仙下凡,一箭过去就能把天火引下来!烧死这群畜生!为木匠报仇,真是大快人心!” 弦不高从地上爬起来,赞不绝口,闻着诱人的香味,嘴角溢出口水,两只小眼睛散发出迷离光彩。 “乖乖,这才是人间美味啊,也是能把怪鱼弄到邯郸去卖,一定价值千金啊!” 众人仰望齐孟的目光充满敬畏之情,刚才他们亲眼目睹,仕长只用一箭,杀死的怪鱼比众人拼杀半晌都要多! 击退狼群,火烧怪鱼,仕长简直就是天神下凡,战无不胜啊! “仕长,只烧死了一小半怪鱼,剩余的都钻进淤泥了!” 赵定国忧心忡忡,魏武卒发誓要将大泥鳅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为他死去的同袍报仇,给自己一个交待。赵定国很清楚,如果不是木匠,被大泥鳅啃得只剩下半个身子的人就是他赵定国自己。 望见眼前燃起熊熊大火,赵定国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然而他很快发现,大部分怪鱼都钻进了淤泥,躲过烈焰烘烤,仕长可是说过要赶尽杀绝,不留一个啊。 齐孟无言,仕长没有立即回答赵定国提出的问题,因为他暂时没办法向魏武卒解释甲烷燃烧消耗氧气的氧化反应的化学方程式,也没有办法让一个故人理解接下来钻进淤泥底层的大泥鳅们将会面临的悲催命运。只是淡淡说了句。 “放心,它们活不了。“ 魏武卒这次没有再嘲笑仕长说大话,赵定国相信,只要是齐孟愿意,没有他不能完成的事情。 众人默默注视着被烈焰笼罩下沼泽地,烈焰燃烧了约莫半个小时,火焰渐渐变小,火苗颜色也由天青色减弱成暗红色,沼泽深处的淤泥还在沸腾,热气氤氲,黑色的淤泥翻滚着冒泡,浅处的淤泥已经固结成板,仿佛即将凝固的柏油路面,隔着很远也能感觉到沼泽散发的热浪,可以想象淤泥之间温度会有多高! 齐孟凝望暗红色的火焰,沼气燃烧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一些,不过他很满意,半小时的燃烧虽然不能让整片沼泽沸腾,却已经足够消耗掉淤泥之中仅存不多的氧气,表层的氧气早已经被消耗殆尽,深处的氧气估计也所剩不多,怪鱼再怎么逆天也是鱼,离开氧气肯定活不了!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被迫回到沼泽表层! 过剩的热量不利于在淤泥中散发,此时沼泽表层的温度远远高出水的沸点,估计至少也有两三百度,正片沼泽简直就是一口大火锅,齐孟已经将火锅锅底调制完毕,就等着鱼肉下锅了! 齐孟看过一部很奇葩的教科书名叫《农村沼气技术利用推广日记》,讲的是20世界八十年代某大学教授拒绝国外高薪聘请,放弃优越物质生活,回到生活艰辛的天朝中部某省农村投身沼气建设事业,齐孟看完这本书感动的一塌糊涂特意给老教授发了封邮件然而没了下文真是够无聊了。 不出齐孟所料,很快就有渴望自由的大泥鳅冲破高温阻碍,奋勇钻出淤泥,呼吸到自由新鲜空气,虽然最后在高温烘烤之下,这些大泥鳅都死了,但它们的死还是有区别的,从沼泽深处冲出获得自由的大泥鳅变成了水煮鱼,在滚烫的泥浆里上下翻滚死不瞑目,从沼泽浅处获得自由的大泥鳅则变成了铁板烧,它们身下的淤泥已经凝结成板,泥板的硬度足够与铁板媲美。 在亲眼目睹所有怪鱼都被齐孟杀死后,众人长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战场上遇见这个大煞星。此时此刻,在他们看来,齐孟已经成为一个半人半神的怪物,和齐孟为敌,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是穷凶极恶的头狼还是生性残暴的大泥鳅,它们都死了。 天空掠过一团团黑色乌云,忽聚忽散,朝沼泽地飞来,场面异常壮观。 “妈呀,黑旋风来了!!” 扁却之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神医口中的黑旋风不是水浒杀星李逵,而是一种可怕的气象现象,换成今天的术语来说就是龙卷风。 “不是风。” 齐孟淡淡说道。 待乌云逼近沼泽上空,众人才发现,原来是鸟群,指沼泽上空弥漫着各种诱人的肉香味,引来漫天乌鸦喜鹊苍鹰猫头鹰麻雀以及其他人们叫不出名字的鸟类。 “快用藤甲遮住身体!快!”齐孟边说边用藤甲护住黑兔宝马,自己钻在马腹下面,一动不动。众人望着仕长,不敢迟疑,纷纷模仿,赶紧给自己裹上了藤甲,只留一个个脑袋在外面张望,齐孟对一个个脑袋厉声呵斥! “乌鸦象征着死亡,希望今天死神不要光顾你们!” 数以百万计的飞禽围着遍布饕餮大餐的沼泽地打转,地上掀起阵阵巨风,最先抵达的乌鸦争先恐后从半空俯冲而下,冲向沼泽表面烂熟的大泥鳅,这些黑鸟没来得及享用美食,就被沼泽表面形成的火龙卷裹挟进死亡国度,黑色羽毛纷纷燃烧,乌鸦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就变成了一只只烤鸦。 更多的飞禽呼啸而下,加入到这场熔炉之旅。 齐孟感觉外面藤甲上传来嘭嘭声响,他没敢乱动,直到外面声响彻底消失,这才打开藤甲站起身来,黑兔马安然无恙,一脸云淡风轻,在它的周围,密密麻麻坠落着厚厚一层猫头鹰······· “诸位,赶紧上路吧!天黑前必须翻过这座山!” 屠杀了数以万计的黑暗沼泽巨兽天上飞禽,仕长还是一脸云淡风轻,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传说中的巨蟒和剑齿虎还没有出现,众人毫不担心,只要仕长发力,无论是剑齿虎还是大蟒蛇,都不是他对手。 众人注视着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前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没有人再反对齐孟。 “鸟儿身上裹挟着病菌,若不消毒,我们会得病的。“ 齐孟自言自语说道,边说边从马背上取下两壶清酒,递给众人,命令众人用酒洗手。 “天谴!天谴啊!仕长,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鲁伯连喃喃自语,低头望着边地燃烧的羽毛,烤熟的猫头鹰苍鹰乌鸦,陷入崩溃的边缘。 西汉董仲舒那套天人感应学说还没有提出,儒生鲁伯连就已经有了天谴这个概念,真是天才啊。 齐孟嘿然一笑, “上天只会罚那些不顾苍生死活,只为争权夺利的各国诸侯,比如我们的大王嬴政,你我这些小人物,是不会受罚的。先生不要杞人忧天啦!” 儒生鼻子通红,齐孟递给他的酒他没有擦拭手臂,而是一口灌进肚里,这会儿乘着醺醺醉意,扯着嗓子怪叫: “天下攘攘,生灵涂炭,秦王该死!天下诸侯都该死!你们,我,都该死!” 众人哄笑,齐孟坐在黑兔马上,兀自陷入沉思,儒生说的有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越过山顶,山谷赫然出现大片军营,旗杆上赫然写着项字。 到了!终于到了! 第020章 力挽狂澜 齐孟和他的部下站在火山上俯瞰楚军大营时,山谷里,项燕正带着他的心腹爱将巡视大营各处。 一连二十日,秦军坚守壁垒,龟缩不出,项燕越发感觉忧虑,他判断出王翦会突然发动袭击,妄图一举消灭楚国,给自己蛰伏多日划上一个圆满句号,可是具体进攻的具体日期是什么时候,项燕判断不出。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厉马秣兵,时刻提防秦军突袭。 项燕边走边对着帐篷指指点点,阴风怒号,天空布满铅色的低云,要下雪了。 相比秦军大营,楚军驻扎的大营明显要破败很多,破旧不堪的帐篷被吹得呼啦作响,人待在里面不生火,会有冻死的危险。事实上,上次击退李信,楚王只是稍微嘉奖,再没有一粒粮食一块布片流入军中。 项燕大军已经很久没得到任何补给了。 楚王似乎另有所图,对部下迫切的援助要求充耳不闻,项燕知道楚王艰难,派人去寿春几次,皆无功而返,索性也就不找楚王了。 酷烈的战斗迅速消耗着楚国有限的资源,项燕的对手王翦,则是裹挟着秦帝国全部家当,六十万精兵,数百万粮草,铠甲弓弩不计其数,从关中驰道源源不断运抵淮南前线。 这样的战斗是不公平的,当然也是没有悬念的,长期筑垒对峙是王翦的疲兵之计,为的就是将项燕部下最后一点可用的兵力资源消耗殆尽,然后再发动攻击,将楚军彻底击败。这个浅显的道理项燕当然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楚王能给他的粮草物资只有这些了。 粮草不足可以寻些野味代替,可是士兵战斗时必须使用的战甲长戟弓弩长剑,竟然也没有得到援助! 此时的楚国失去了制造制式武器的能力,淮南以北分散着楚国境内最密集的铁矿群,每年为楚军生产大量优质兵刃,不过它在去年就被秦军占,寿春制造兵刃的工场没有矿石,只好停摆,冶炼兵刃的工匠被发配军中作战,没有武器更新,弓弩剑戟损失一件便少一件。 由于武器奇缺,在战场上甚至发生几名楚军争夺一把长剑导致秦军俘虏逃走的故事。 有时候,项燕挺羡慕王翦,六十万秦军对垒四十万楚军,压力不大,嬴政还在背后倾全国之力支持他,事实上,傻子都能看出,秦楚之战,胜负是很明显的事。楚国注定灭亡。 项燕当然知道楚国注定灭亡,上次侥幸击退李信,也只是楚军回光返照,这个存世两百多年的诸侯国,就要永远沉入历史长河了。 而项燕现在能做的,仅仅是尽量拖延灭亡的到来。 项燕命令部将带自己去伤兵营看看,部将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如何?上次围歼李信,死了不少弟兄吧!” “大将军,还是不要去看吧,伤兵营不是人待的地方。” 项燕执意要去,部将只好硬着头皮带将军进了伤兵营。 马车哒哒压过雪地,远远望见一个破烂不堪的木门上写着伤兵两个大字,营字被风雨洗刷,已经看不清楚了。 帐篷残破不堪,四处都是血污,耳边伤兵呻·吟声不绝,任凭心肠再硬的人到了这里也会落泪。 马车停在门口,项燕老泪纵横,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喊。 “大将军来看我们啦!大将军来看我们啦!” 一名伤残士兵瘸着腿从帐篷里跑出来,扯着嗓子大声喊,很快,马车周围聚集起一群伤兵,这些伤兵都是缺胳膊断腿,见到项燕过来,纷纷从帐篷里出来,有腿的用腿走,没腿的就用手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神色。 “大将军!是不是又要打秦人了!算老头子一个!!” 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年士兵挤到马车前面,胡须颤抖说。 项燕注视着他失去的胳膊,伸手握住老兵空荡荡的长袖子,眼眶湿润,抬头对众伤兵说: “是啊,要打秦人了!!” “大将军,什么时候开战,我要去!!秦人烧了我家房子!!” “我也要去!!秦人杀了我爹!!” 秦楚之战,从秦献公打到秦始皇,持续两百多年,仇深似海,提起秦军,楚人无不咬牙切齿,每一个秦人身上都背着累累血债,所以才有后世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兵的惨剧。 “老哥们们都好好歇着,前面的儿郎死光了,你们就上!!“ 马车驶出伤兵营很远,后面还有伤兵一瘸一拐的追着。 “为何这么多伤兵没治好?!医官呢?”项燕眉头紧皱,厉声叱呵。| “能调动的医官都在这里了,死伤太多。” 部将在一边解释说, 上次伏击李信,楚军虽然大胜,斩首数万,说到底却也是惨胜,数万士兵在包围战中战死,负伤者不计其数,被项燕围歼的秦军是虎狼之师,虎狼之师在临死前也会咬人。 马车回到大营,项燕脸色阴沉,命令卫士来粮官,斥退左右,用低切询问粮官现在军中余粮多少。 “不过旬月,” 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或者十五天,楚军就会断粮,项燕感觉一阵绝望。 “这几日,寿春可有粮草运到。” 明知不会得到什么答复,项燕还是问了句。 “大将军,哪里有粮食运来,小的听说,大王都把粮草运到南边去了,。” 站在面前的粮官鼻子冻得通红,身穿单衣,瑟瑟发抖。 传言说楚王准备放弃寿春,迁都越国,继续与秦军战斗。 换句话说,项燕和他的手下被抛弃了。 项燕沉默良久,示意粮官退下。面对的处境几乎是绝境,已经无路可走,他并不妄想自己能击退秦军,四十万楚军出去老弱病残,真正能作战的也不过二十万人,二十万人对六十万秦军,项燕谙熟秦军,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眼下楚军只能速战速决,和王翦决战也许会战死,但是战死总比饿死要强,前几天楚军几次偷袭挑衅,除了白白损失几百敢死队,再无所获。 项燕知道,王翦与李信不同,如果说李信是虎,那么王翦就是狼,狼绝不轻易下口,一旦下口,定取猎物性命! 好在有蜈蚣岭天险,蜈蚣岭中狼群出没,凶兽丛生,暂时可以阻挡秦军南下。楚军被安排在蜈蚣岭山麓的偏远哨所接连被袭击,失踪了五六名士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项燕心痛不已,下令不让再朝蜈蚣岭方向派遣斥候。 烦躁之际,卫士上前禀告说,昌平君派人来见。 上次,项燕与昌平君合围李信,纯属意外,双方事先并无任何计划,实际上,项燕对昌平君并无好感,如果不是因为双方有共同利益可以合作,他根本不会搭理这个秦国叛逆。 “让使者进来!” 使者步入大帐,向项燕施礼,不及寒暄,便开门见山道。 “项将军,想必也已听说,大王已经决定迁都越国,“ 项燕没有抬头,冷冷说道:“街头巷议,不足为信。” “看来大将军对此事并不上心,不如在下说一些将军在意的事情,” 项燕心情烦躁,努力克制住内心怒火。 “大王临走前,尚有三十万石粮草来不及带走,交由我家大人看管。” 使者说到这里,抬头望望项燕,嘿然一笑。 “如此这般,将军肯信吗?” “迁都的谣言,本将确实听说一些,怎么,昌平君为何不去越国?” 项燕对使者所说的粮草颇感兴趣,这或许是楚国续命的唯一希望、 “哈哈哈哈,将军真会说笑话,莫说我家主人不愿去越国,就是想去,恐怕越人不会容纳我们吧?” 项燕冷冷笑道。 “越国寄于楚人檐下,为何不肯?“ “亡国之君,败军之将,谁敢收留” 眼看项燕已经不耐烦,使者赶忙转过话头,双手作揖道。 “实不相瞒,楚王无道,抛弃将军与四十万楚军将士不顾,任由楚人暴尸荒野,昌平君临危受命,愿拯救楚人于水火,即日在寿春称王,不,是称帝,任命将军为护国大将军!抵御秦军,恢复楚国!” “哈哈哈哈!” 项羽仰天大笑,使者不明就里,继续说道。 “将军放心,口说无凭,我家主人知晓将军处境艰难,只要将军愿意,立即增援将军三千精兵,十万粮草!!“ 战国七雄,嬴政灭了四个,剩下楚国齐国,三个诸侯搅动天下,现在又多一个昌平君,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先秦时代没有忠君爱国这个概念,朝秦暮楚是这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容我三思,使者请回!“ 第021章 黑云压城 卫士送走昌平君使者,帐篷里就剩下项燕一人,大将军沉吟片刻,缓缓走出大帐,外面下起了大雪,纷扬的雪花落在营地,巡逻甲士留下的脚印在地上显得格外明显,万物俱寂。 项燕像一头孤独的狼,仰天长啸,回头望向蜈蚣岭,苍茫的山岭被白雪掩埋,锥形火山喷发出点点星火,仿佛一只巨大的燃烧的烟斗,项燕凝视着喷涌的岩浆,兀自陷入了沉思。 战国晚期,兼并战事日益酷烈,诸侯势力空前发展,地盘越来越大,诸侯对称王已经不感兴趣,动不动就要称帝,早在嬴政称帝之前,就发生过齐秦两国分别称帝的事件,史称东西两帝。 能够称帝的好歹也是齐楚秦魏这样的万乘之国,所以当昌平君派来的使者在自己面前提出要称帝时,项燕觉得很滑稽。 真是世风日下,现在什么阿猫阿狗也想称帝,真是可笑! 大将军项燕决定不再要那十万石粮草,无论昌平君是否真的愿意帮助自己,项燕都不愿意和这样的鼠辈苟且,不愿意拿手下四十万将士冒险,大将军决定和秦军开战,正面决战,立即开战,不需要任何阴谋诡计。 所以粮草什么的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至于楚王是否迁都,自己是不是被抛弃,项燕已经懒得过问,毕竟项氏一族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几十年前,楚怀王被俘,屈原跳江,秦军攻破楚国国都,楚国君臣四散逃命,只有项燕的祖父还在坚持战斗,最终将秦人赶回函谷关。 “英灵在上,保佑项氏子孙!!” 大将军在心底默念,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祖父一样,正在为楚国力挽狂澜,项燕暗暗下定决心,抬头对账下卫士命令说。 “击鼓召将!” “诺!” 盏茶光景,十多名心腹大将陆续进入大帐,将领们神色疲惫,接连几日夜袭,倒让袭击者疲惫不堪。 众将低头窃窃私语,严肃而急切的议论着秦楚战事。 “诸位皆是我心腹,”项燕见众将都已经到来,抬头扫视大帐,缓缓开口道。 大帐内很快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项燕,急切等待大将军下达命令。 “诸位皆是项燕心腹,”项燕重复一遍,继续说道, “王翦与李信不同,六十万秦军坚守不出!在蜈蚣岭以北驻扎将近一月!诸位,诸位多次夜袭,均无功而返。” 说到这里,项燕扫视众人一眼,众将都昂着头,脖子涨的通红。 半月之间,楚军夜袭王翦大营五次,自己死伤三千,得不偿失! “我军粮草不足,诸位想必也知道了,因此,“ 项燕停顿了下,抬头望向众人。 “秦楚必有一战,决战,决战需要一个理由,粮草不足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不灭秦军,楚人必死。“ 项燕一字一句说完,雪花落在大帐顶棚上,簌簌作响。 “亡秦必楚!“ “大将军,下令吧!“ 半个时辰后,进攻的命令被下达,项燕这次决定倾巢而出,把四十万大军全部派上,不再和秦人小打小闹,直接和王翦决战最好。 天色渐渐暗下来,营地里传来了悲怆动人的楚歌,项燕坐在灯下沉思冥想,为明天开始的总攻作准备。 暗夜中,齐孟和他的部下们从山腰下来,山路崎岖,好在白天弦不高已经摸清楚了大致路况,晚上走起来不至于摔死, .“弦不高,荆叔段,郑坦之跟我走,其他人留下!“ “为啥?“扁却之很想一起进入楚军大营,却被齐孟拦住。 “你拉的开硬弓么!人去的多了,只会暴露队伍三四个人是最好的!赵定国,待会儿若是我被楚人抓住了,你带领众人退回沼泽!“ 听起来让人感觉很不好,然而齐孟还是这样安排。 众人都不说话,荆叔段弦不高脱下藤甲,将短剑藏在袖中,紧跟着齐孟,朝山下走去。 楚军营帐破旧,晚上也是黑灯瞎火,三人踩着崎岖的山路,弦不高在前面带路,荆叔段紧跟其后,齐孟负责殿后, 三人都不说话,专注于自己脚下的路,好像一开口说话就会摔死似的。 “刚才在山上你看到没,楚军的帐篷足有两千顶,你们猜楚军有多少?“ 弦不高回头低声对荆叔段鲁伯连说。 “哦,有十万吧!“荆叔段认真回答说, “十万,我看至少是四十万!”鲁伯连撇嘴说道。 “四十万,妈呀,这么多人,我们怎么逃掉?” 你们几个说够了没有!快走! 齐孟心情烦躁,月亮升起来了,脚下的路披上了银白色,山路渐渐平缓,眼见得楚军营帐就在眼前了。 秦军与楚军交战多久了? 齐孟抬头问弦不高。 “超过百年了。” 豁然领悟, 已经到了深夜,楚军大帐传来深沉的酣眠,四人不说话,慢慢靠近大帐,越过低矮的鹿角,翻过几道深深的壕沟,他们来到一顶灯火通明的帐篷前。 帐篷里有人影晃动,隐约还有人声传来。 夜巡的甲兵打着哈欠从壕沟前经过,四人身体紧贴着沟底,屏息凝神,甲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弦不高探出脑袋四处张望一番,猛地回过头来急切说道。 “人走了!” “小心点!”齐孟再次命令部下。 四人翻出壕沟,垫着脚步朝帐篷靠近,远远听见帐篷中有人暴怒叫道。 “项燕老儿,真是不知好歹!小人讲明来意吗,他竟然一点也不给大王面子!”一个沙哑的公鸭嗓很刺耳。 “对付嬴政,必须要此人帮忙!项燕好歹是楚国名将!” “实在不行,就劫持项燕,夺过兵权!“ “夺过兵权?“ 帐篷内部人们讨论的是夺权问题,齐孟心头一沉,楚国灭亡在即,内部争斗如此激烈。 楚国如何不亡? “决不能被嬴政生擒,否则我昌平君就要被车裂?“ 昌平君? 齐孟眼前一亮,他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昌平君在秦国做下的大事,齐孟了然于心,此人与秦王嬴政有血缘关系,叛逃秦国后,在秦军灭楚之战中制造了很**烦,与项燕联合,几乎将秦军消灭。 “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第022章 十面埋伏 “具体排兵布阵,诸位请听智囊安排!” 项燕目光转向大帐后面,一直沉默不言的范士曾转过身来,出现在众将面前。智囊缓缓站起身,向众将施了一礼,众将微微颔首,智囊手指地图,众人目光随地图上的木杆移动。 范士曾追随项燕十余年,在军中颇有威望,上次击溃李信军,用的就是他的谋略。 “诸位请看,这里是我军主力,这里是秦军主力,两军之间隔着一道天险,就是这里,蜈蚣岭。” 智囊挥舞木杆指点着牛皮地图,地图颇为精良,是十名画匠耗时三个月为项燕绘制的,淮水至寿春一带的一山一水,一沟一壑,都能在图上看的清楚。 “据我军斥候侦查,现在在淮河前线,聚集着蒙武十万大军,以及王翦军中的轻死之士,不过三千人,蒙武未得到王翦命令,一直按兵不动,倒是王翦手下的轻死之士,处处与我军前锋为难,相比诸位都吃过苦头吧?” 智囊说到这里,抬头望众将一眼,继续说道。 “据老夫所知,蒙武王翦水火不容,王翦甚至克扣蒙家军军粮,除非嬴政亲自出面调停,否则他们绝难合兵一处。” 众将之中有人低声问道:”先生如何知道如此确切?” 项燕接过话头,目视众人,低声说道: “两军之中皆有我军细作,诸位尽可放心,情报绝对可靠!” 众将信服的点点头,范士曾继续说道: “这股秦军距离王翦主力,也就是六十万秦军,尚有两百余里,” “王翦为何要如此排兵布阵?” 又有将领发出疑问,是啊,王翦为何要把小股部队放在最前线,与主力相隔两百里远。 “王翦用的是以逸待劳之计,想用这三千人不断扰乱我军,为六十万大军休整赢得时间!他料定楚军再无战力,必定不敢倾尽全力出击!” 智囊的解释不无道理,王翦与楚军交战多次,早已经摸清楚楚人性格,贪图安逸见好就收是楚人的天性。 “出动三万精兵,翻越蜈蚣岭,包围这股秦军,蒙武生性多疑,加之与王翦有隙,绝不会轻易救援,合围完成后,大军主力在寿春一带设伏。” “为何不围点打援?在淮河一线设伏?等待王翦大军前来救援?” 账下有人问道。 项燕脸色现出赞许之色,智囊果然非同凡响,王翦想要灭楚,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我是王翦,三千秦军被围,我绝不会出动大军救援,相反,我会直接派兵进攻寿春,” “孙膑先生的围魏救赵之计!” “正是!” “所以王翦的目标会是寿春,他以为寿春兵力空虚,必定倾巢而出,” 智囊分析丝丝入扣,合情合理,众将脸上阴云一扫而空,众人沉默片刻,忽然又想起什么,又有将领急切问道。 “先生妙计,只是要迅速合围三千秦军,必须穿越蜈蚣岭,试问如何穿越?” “再有,王翦大军兵力六十万,即便说蒙武不动,单凭我军四十万老弱病残,想要吞掉六十万虎狼之师,恐怕?” “是啊,上次为消灭李信五万精兵,我们损失了四万多人!” 智囊环顾四周,一脸云淡风轻,语言之间,异常平静。 “诸位稍安勿躁,老夫与大将军谋划已久,这次进攻的重点,就在蜈蚣岭。” “啊?”范士曾话未落音,大帐之中一片惊愕, “先生不会真想让三万大军翻越蜈蚣岭吧?” “不是三万,是三十万。” “三十万楚军肯定不能吃掉六十万秦军,所以,秦军必定会突破防线,攻入寿春。” 大帐之中传来一片唏嘘声,楚军将领们显然对范士曾这个计策并不感冒,众人也不知道范老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蜈蚣岭畅行无阻,诸位不必担心,另外,大王会在寿春助我等一臂之力,让王翦老贼有去无回!” “范先生,大王是否帮助我们,没人知道,不过蜈蚣岭遍布猛兽,大军进去怕是出不来了!” 众将脸上都是疑惑之色。 “诸位所担心的,范某早就想到了,蜈蚣岭凶险异常,若在平时,老夫绝不会口出妄言,不过今天,” 范士曾说到这里,回头望向将军项燕。 项燕望向不明就里的众将,冷冷一笑。 “诸位,就在刚才,虎贲卫士在山麓抓住一伙秦军斥候,粗略审问,他们就是从蜈蚣岭来的!” 竟有这等事! 半个时辰后,进攻的命令被下达,项燕下令倾巢而出,把四十万大军全部派上,翻越蜈蚣岭,出现在秦军背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今日就到这里,诸位回去准备,破晓时分,大军开拔 天色渐渐暗下来,营地里传来了悲怆动人的楚歌,项燕坐在灯下沉思冥想,为明天开始的总攻作准备。 暗夜中,齐孟和他的部下们从山腰下来,山路崎岖,好在白天弦不高已经摸清楚了大致路况,晚上走起来不至于摔死, .“弦不高,荆叔段,郑坦之跟我走,其他人留下!“ “为啥?“扁却之很想一起进入楚军大营,却被齐孟拦住。 “你拉的开硬弓么!人去的多了,只会暴露队伍三四个人是最好的!赵定国,待会儿若是我被楚人抓住了,你带领众人退回沼泽!“ 听起来让人感觉很不好,然而齐孟还是这样安排。 众人都不说话,荆叔段弦不高脱下藤甲,将短剑藏在袖中,紧跟着齐孟,朝山下走去。 楚军营帐破旧,晚上也是黑灯瞎火,三人踩着崎岖的山路,弦不高在前面带路,荆叔段紧跟其后,齐孟负责殿后, 三人都不说话,专注于自己脚下的路,好像一开口说话就会摔死似的。 “刚才在山上你看到没,楚军的帐篷足有两千顶,你们猜楚军有多少?“ 弦不高回头低声对荆叔段鲁伯连说。 “哦,有十万吧!“荆叔段认真回答说, “十万,我看至少是四十万!”鲁伯连撇嘴说道。 “四十万,妈呀,这么多人,我们怎么逃掉?” 你们几个说够了没有!快走! 齐孟心情烦躁,月亮升起来了,脚下的路披上了银白色,山路渐渐平缓,眼见得楚军营帐就在眼前了。 秦军与楚军交战多久了? 齐孟抬头问弦不高。 “超过百年了。” 豁然领悟, 已经到了深夜,楚军大帐传来深沉的酣眠,四人不说话,慢慢靠近大帐,越过低矮的鹿角,翻过几道深深的壕沟,他们来到一顶灯火通明的帐篷前。 帐篷里有人影晃动,隐约还有人声传来。 夜巡的甲兵打着哈欠从壕沟前经过,四人身体紧贴着沟底,屏息凝神,甲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弦不高探出脑袋四处张望一番,猛地回过头来急切说道。 “人走了!” “小心点!”齐孟再次命令部下。 四人翻出壕沟,垫着脚步朝帐篷靠近,远远听见帐篷中有人暴怒叫道。 “项燕老儿,真是不知好歹!小人讲明来意吗,他竟然一点也不给大王面子!”一个沙哑的公鸭嗓很刺耳。 “对付嬴政,必须要此人帮忙!项燕好歹是楚国名将!” “实在不行,就劫持项燕,夺过兵权!“ “夺过兵权?“ 帐篷内部人们讨论的是夺权问题,齐孟心头一沉,楚国灭亡在即,内部争斗如此激烈。 楚国如何不亡? “决不能被嬴政生擒,否则我昌平君就要被车裂?“ 昌平君? 齐孟眼前一亮,他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昌平君在秦国做下的大事,齐孟了然于心,此人与秦王嬴政有血缘关系,叛逃秦国后,在秦军灭楚之战中制造了很**烦,与项燕联合,几乎将秦军消灭。 “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第023章 斩杀昌平 “吵嚷什么,三更半夜的!出去看看!到底是何事!” “诺!” 灯影晃动,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名重甲卫士轰然从帐篷走出。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吵扰······” 甲士手执长剑,骂骂咧咧,剩下半句话还没骂出,舌头便突然僵住,两柄雪亮短剑抵在了铠甲之间的脖颈上,寒光四射。 “有刺客,“ 一名卫士正准备喊出有刺客三个字,声音刚在喉咙里发出,忽然感觉脖间一凉,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倒在雪地里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 他的同伴被吓得脸色惨白,被刺客从背后用刀把狠狠敲了下。 黑暗中传来齐孟野兽般的低吼:“再动一下,把你头割了!” 目睹卫士在地上抽搐不止,齐孟冷静的将剑刃擦拭干净,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二次杀人,同样是割喉,和第一次相比,已经没有了那种分明的紧张刺激感,也没有恐惧,齐孟怀疑自己天生就是刽子手,杀人如麻是他的前基因,不过,不可否则的是,与第一次相比,这次出手更有必要,表面上波澜不惊,齐孟却在内心尝试着安慰自己:杀一人与杀万人本就没有什么区别,何况这些人都是该死之人。在这里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时代,强者就是上帝,上帝决定谁生谁死。 卫士养尊处优,远离沙场,早失去了血性,平日里也就狐假虎威,借着昌平君的威名吓唬一下普通士卒,真正遇到危险,早吓得魂飞魄散,哪有魄力决断。 “里面还有几个人?!“ 齐孟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极具穿透力,尖锐的几乎就要划破皮肤,渗出血来。卫士浑身颤抖,舌头打战,竟然说不出话来,更不敢回头望一眼齐孟。 “快说!“ 荆叔段抡起长剑,做出要砍人的姿势,那卫士被吓得半死,语不成声,连忙说道。 “帐中·····只有大王·······还有谋士秦先生······” “大王?楚王也在这里?”荆叔段满脸疑惑,把剑抵在卫士脖子上。 “不是,不是楚王,是我们的大王,新的大王,昌平君。“ 卫士几乎瘫软在地,身体像软面条似的直不起来。 “仕长,留不留?”荆叔段抬头望齐孟一眼,满脸杀气。 齐孟没有回答刺客的话,上前直接将短剑一抹,鲜血四溅,卫士倒在地上捂住脖子,嘴里发出无声哀嚎,齐孟双手死死擒住卫士,等卫士完全断气才把手放开。 “你还是个刺客呢!杀人不用我教你吧!“ 齐孟瞪荆叔段一眼,怀疑他是不是荆轲他亲戚。 “弦不高他们两个命在我们手上!待会儿见了昌平君,不要再给老子磨磨蹭蹭!” 四周已经乱成一片,士兵们争相奔走救火。 齐孟开始把卫士尸体拖到帐篷阴暗处。 “快来帮忙啊!” 荆叔段拖起另一具尸体,尸体在雪地里簌簌作响,齐孟上前一脚。 “给老子小心点!让人发现咱们都得玩!” 两人将尸体安置完毕,蹑手蹑脚靠近帐篷门口,左右各守一边,贮备冲进去,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叱咤声。 “两个不中用的狗东西!死哪儿去了!” 说话人骂骂咧咧就要冲出来,就在他撩开门帘的那一刻,荆叔段一起发力,快步上前,直刺向对方咽喉。 齐孟记得弦不高曾经对自己说过,昌平君在咸阳时担任过中郎令,负责护卫京畿防务,常年带兵,嬴政即位后,平定嫪毐叛乱,亲自率兵斩杀叛逆的就有此人! 所以对付这种武人,下手必须要狠。 不过这确实算是多虑,对付昌平君,一个荆叔段就足够,何况是武力值爆表的齐孟。 昌平君身材极为魁梧,身形与木匠相似,而且身披重甲,步伐却异常矫健,来去如风,荆叔段奋力刺去的短剑竟然被他躲开,剑刃在铠甲上划过,留下一串火石电光,燕国刺客一剑落空,迅速发动第二波攻势,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拔出长剑奋力砍向对方肩背,昌平君没有躲闪,反而用身子迎了上去,哐当声响,长剑勉强突破重甲,对身体却没有一丝伤害! “哈哈哈哈!哪儿来的点子不要命了,也敢到这儿来撒野!” 边说边挥拳朝荆叔段身子砸去,燕国刺客躲闪不及,只得抽剑格挡,重拳打在剑刃上,长剑被砸出很远,减轻了些力道,胸口还是挨了重重一拳,身体拖后几步,嘴角溢出鲜血。 “哈哈哈哈!就你这德行,也敢来行刺本王,本王生平杀人无数,不差你一个!说!是谁派你来的!项燕?王翦?还是楚王!” 昌平君实力果然恐怖,虽然重甲在身,身形脚法却异常矫捷,话未落音,荆叔段身体刚刚站定,一双巨拳又劈头砸了过来。燕国刺客下意识举起双手招架,本已抱定必死决心,却听耳边咣当声响。 不等反应过来,只见空中掠过一道血光,雪地里堕落一只巨大的手掌。 “啊!!” “是我派他来的,我要他杀了你,他杀不了,所以,我要亲自动手!” 黑暗中闪过一道身影,耳边响起齐孟独特的公鸭嗓声音。 昌平君跪倒在地,右手生生被齐孟斩断,气若游丝。 “你是何人·····下手为何如此快·····、” “我是齐孟,是来杀你的人!” 威胁之下,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荆叔段控制,卫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像雕像般站在原地。 “谁敢向前,我就杀了他!” 齐孟将短剑抵在昌平君脖颈上,能感觉对方身体在颤抖。 “哪里来的点子,敢到这儿来撒野,!“ 知道你们劫持的是楚军大将么! 走出军营,你们就等着被乱箭射死! 齐孟没有被昌平君唬住,他能感觉到,昌平君比自己要更加紧张。 “废话少说,老子灭了你!“ 说着就把短剑已经刺破皮肤,在脖子上留下血印。 “大王!大王!“挥剑就要冲上来,被昌平君喝住。 “不要过来!“ 昌平君见唬不住齐孟,顿时焉了。 壮士,有话好说,是为钱财吗? 荆叔段上前就是一脚,“杀不尽的屠夫民贼!“ 是谁派你们来的,项燕?还是楚怀王?还是嬴政! 齐孟没搭理他,压低声音说,想活命的话,放我们出去,快点! 卫士手持长剑,将三人团团围住,荆叔段低声说,“仕长,咱们怎么出去?“ 这个需要问昌平君大人。 昌平君,你竟敢称王称帝,真是不自量力! 和燕国太子丹一个德行,为一己私利,扰乱天下,这种人死有余辜,仕长,不必多说,直接杀了吧! 英雄,不要。我带你们出去! 别磨磨蹭蹭,快! 走出帐外,营地已是片火海,昌平君部下们忙着奔走救火,没有人注意到主帅已经被挟持。 “快!走!“ 齐孟厉声呵斥,昌平君还在左顾右盼,期待着他的部下们能够及时援救自己,然而只是幻想 你们从哪里来的? 齐孟没有搭理,两人一前一后,劫持昌平君向山麓奔去,眼见得离楚军大营越来越远,然而背后甲兵却越来越多。 “让他们都退后两百步,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昌平君牙关打战,看样子气得不轻,当然也不肯下令。 “你们都给老子听着,这里是楚国。, 第024章 交换人质 “蒙将军可是说了,昌平君要抓活的,你把人手剁了,咱咋回去交差!” “弦不高,你他娘的还瞎咧咧,要命还是要钱,老子不动手,你小子早就见周平王去了!” 弦不高撇嘴还要还口,望见齐孟冒火的眼神,顿时不敢说话了,转眼朝苏醒过来的昌平君望去。 “离他远点,他一只手也能宰了你!” 听见齐孟警告,弦不高连忙退后几步,撞到荆叔段身上,燕国刺客白他一眼,轻轻咳嗽了声,齐孟回头问道。 “叔段,不要紧吧?” “不妨事。”荆叔段冷冷回道,紧盯着走在身前的昌平君,不敢松懈。 昌平君脸色惨白,身体在颤抖,拖着沉重步伐往前走,走慢一步就被荆叔段踹一脚。 半个时辰前,齐孟用白药涂在他手腕伤口,又用块泥鳅皮裹住,涂上狼油,才算止了血。 整个包扎过程中,昌平君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直视齐孟的眼,更别说有一丝妄动! 对昌平君来说,齐孟简直就是煞星,只用一个回合,便砍断了他的手,昌平君腕处戴着的精细鳞甲是嬴政所赐,大秦工匠精心所制,刀枪不入,寻常兵刃砍上去只会刃卷,没想到齐孟一剑下去,生生连手都给剁下来! 昌平君知道,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他的脑袋早已搬家,齐孟一剑可以砍断手掌,当然也可以斩断头颅。 “英雄!寡人封你伐秦大将军,领兵十万,“ 昌平君神经兮兮的对齐孟说,荆叔段正要踹他,被齐孟喝住。 “快点走!背后还有楚军呢!“ 荆叔段忿忿不平,昌平君却继续说道。 “英雄!营中还有二十万粮草!万两黄金!英雄!“ “老子不稀罕你的钱,不稀罕美女!听见没有!想活命就快走!快走!” 小路崎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人骑在马上,走山路并不费力,背后楚军喧闹一片,三人不敢举火,抹黑往前走。 雪地里传来哒哒马蹄声,距离山洞越近齐孟心中越是惊惶,一阵莫名的恐惧感笼罩心头。 “赵定国那小子死哪儿去了,还不出来接人!” “仕长,怕他们还在山洞里睡觉吧。” 弦不高在马背上东倒西歪,阴阳怪气说道。 山腰间黑黢黢的,借助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马蹄,树梢间夜枭警惕的望着这群不速之客,齐孟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忽然回头对荆叔段喊道。 “刺客!快去前面看看!看看路面上,有没有脚印子!” 荆叔段答应一声,翻身下马,飞快消失在夜幕里。 齐孟坐在马上,举目四望,山上黑黢黢的望不见多远,山顶熔岩已经停止喷涌,看不见一丝火星,与集锦的山顶相比,山下火光一片,失去统帅的楚军还没回过神来,正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转眼望见昌平君用怨毒的眼神望着自己。 “翻过这座山就是蜈蚣岭,蜈蚣岭遍布财狼,想要活命,就跟紧着点!” 昌平君听了齐孟的话,嘴角吃吃笑着,在暗夜中如同鬼魅。 “你要带寡人去哪里?交给王翦?还是蒙武!” 齐孟仰天大笑,惊起树梢间夜枭,目光逼视过去,昌平君被齐孟震住,不过抬头。 “我想让你活命,交给他们几位,你还能活么?” 昌平君疑惑的望着齐孟,正要说话,这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荆叔段急切的呼喊。 “仕长!赵定国不在,其他人也不在!地上都是脚印。” 齐孟心头一沉,最不该出问题的时候出问题了! “过来看住这厮!老子过去看看!” 借着微弱月光,仔细瞅着雪地里脚印,齐孟吃惊的发现脚印并不凌乱,甚至可以说十分整齐,齐孟暗自诧异,脚印整齐说明众人是有计划的离开山洞,至少他们没有遇到危险!想到这里,齐孟大怒:莫非赵定国带人跑了! 茫茫山岭,森林漫迷,看着都让人发憷,赵定国是脑子进水了么? 脚印通往山下,和刚才上山的路线重叠,齐孟站在山洞洞口犹豫了下,洞内隐约有火光,齐孟拔出短剑,一步步走进山洞。 进入山洞,首先映入齐孟眼帘的是两根燃烧殆尽的火炬,赵定国剥下的泥鳅皮静静躺在山洞深处,地上散落着些衣物,洞穴中央还有堆已经灭了的火堆,火堆上一串烤糊的狼肉,齐孟走近火堆,正要俯身,忽然听见洞口有异常动静。 短剑出手,飞向洞口,咣当声响,死死刺入洞口石壁,弦不高站在匕首前,匕首贴着他的脸。弦不高脸色惨白。 “进来不会说话啊!“ 齐孟飞身拔出短剑,厉声怒喝。 “仕长,不·····不好了!“ “奶奶的,好好说话!咋了!“ 齐孟警惕注视四周,心里直发毛。 “仕长,山下,山下!赵定国,“弦不高全身哆嗦,情绪异常激动,语不成声。 齐孟一把拍在他脑门上,没好气的说: “带老子过去!快点!“ 两人出了山洞,荆叔段押着昌平君站在洞口,燕国刺客表情凝重,脸上竟然掠过一丝惊恐之色。 齐孟刚要骂人,忽然听见山下传来齐声呐喊,可以距离太远,更重要的是,此刻他心情烦躁,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那是什么声音。 “楚国人在喊什么!” 齐孟回头对弦不高喊道。 弦不高吞吞吐吐,不敢说话,又被齐孟吼了声,这才结结巴巴说:“仕长,楚国人抓住了赵定国他们,威胁说,不交出昌平君,就把咱们的人杀了。” 商人说话声音很大,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不等齐孟说话,一旁的昌平君便冷冷说道。 “齐孟!项燕将军来了!现在把寡人放走,寡人保你不死。” 项燕? 齐孟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这时候,耳边传来清晰的喊叫声,那是熟悉的楚音。 “交换人质!放掉昌平君!!” 喊叫声入云霄,震得脚下沙石仿佛也在动。 奶奶的,赵定国怎么落到楚军手里了! 第025章 雪夜狂奔 “赵定国误我大事!该死!” 齐孟站在悬崖旁边骂骂咧咧,像疯子似的转来转去,荆叔段忧心忡忡的望着他,生怕仕长一头跳下悬崖。 然而齐孟没有自裁。 弦不高凑上来,朝昌平君那边望一眼,压低声音对齐孟说:“仕长,是否救他们?” 齐孟心底一暖,商人与魏武卒素来不和,平日里水火不容吵得厉害,关键时刻竟能患难与共,难能可贵。 “仕长,楚军就要攻上来了!“ 齐孟瞪商人一眼,弦不高不敢作声,转身对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昌平君怒吼。 “项燕是你何人!要如此兴师动众!“ 昌平君蜷缩在狼皮里,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几乎不成人样,听见齐孟呵斥,也不慌张,对齐孟阴阳怪气说。 “项燕···是寡人麾下伐秦大将军,“ “伐你大爷!草菅人命的东西!老子现在就让你变成寡人!“ 怒火冒顶,箭步上前,闪电般的冲过去,挥剑劈砍,剑扬到半空,忽然停住,嘴角发出吃吃冷笑。 “伐秦大将军?寡人?我兄弟要是有三长两短,老子把你另一只手也剁了!“ 称王称帝的昌平君被凛冽的剑气震住,竟说不出话来。 放开被吓坏的昌平君,回头对弦不高荆叔段喊道。 “我说了不会丢下你们不管,赵定国死不了!你们两个对山下喊!“ 那东周商人眼前一亮,扯着荆叔段向山下走了几步,正要开口,回头望齐孟一眼:“喊啥?“ 齐孟微微一愣,是啊,喊啥? “山麓交易!快!就喊山下交易。“ 三人在山腰找了块较高岩石,站在岩石上扯着嗓子对山下火海呐喊。 “山麓交易!” “山麓交易!” 三个人站在岩石喊了两声,山下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嘈杂一片,与几万人发出的声音相比,三人声音太过微弱,很快消失在空旷的山间,没起到任何作用。 “别喊了!” 齐孟打断他们,心情烦躁,哲波山山麓聚集起黑压压的人群,目测至少有三万人马,烟尘滚滚,数万楚军手举火把,齐声向哲波山呐喊,上万根火把将漆黑夜空照亮,山麓空地上赫然望见一个大大的项字。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杀赵定国!“ “杀赵定国!” 山上的人没有投降,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看样子项燕已经失去耐心了。 齐孟全身颤抖,又惊又怒。建功立业的梦想彻底破灭了,不仅如此,现在还有丧命的危险,山下叫喊声越来越大,昌平君躲在后面冷冷的笑。 “项将军战无不胜,都看清楚了吧,山下是三万精锐楚军,你小子武功再高,也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放寡人走,寡人饶你不死!你那几个同伙,给留个全尸!” “你奶奶的给脸不要脸是吧!爷弄死你!“ 弦不高听了这话,暴怒而起,却忘记了自己不是昌平君对手,上前就要动手,却被昌平君先了一手,挥拳挡住,正要下黑手,耳边响起齐孟怒吼,宝剑出鞘之声。 “再给老子动一下,老子剁了你!“ 昌平君悻悻的收了手,抬头望齐孟一眼,那眼神就像见了鬼一般。 “弦不高!拿弓箭来!“ 弦不高差点被昌平君袭击,吓得不轻,听齐孟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站在原地。 “快去拿弓弩!“齐孟又喊了声,弦不高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回过头取弓箭去了。 昌平君冷冷望着齐孟,眼神中充满不屑。 “你小子不会真想以卵击石,和项燕开打吧?“ “滚!“齐孟一把推开昌平君,接过弦不高递来的弓弩,转身朝山下走去。 “仕长,你要作甚!“荆叔段望着齐孟远去的身影,高声喊道。 旁边昌平君齐孟走了,以为机不可失,一脚踹开弦不高,拔腿就走。刚逃出几步,一根长剑落在脖上,耳边传来荆叔段冰冷的声音。 “别动!“ 昌平君正要反抗,另一支剑也架在脖子上,船匠郑坦之也过来了。 齐孟背负弓弩在山路间狂奔而下,仕长身手敏捷,像只澳洲袋鼠,弦不高骑着马在后面紧跟着,却怎么也追不上。 “仕长!仕长!不能下去送死啊!“ 耳边是呼呼风声,冷风像刀子似的刮着脸颊,月光昏暗,脚下的路却很清晰,脚下生风,一只狐狸被齐孟惊醒,惊慌逃走。 齐孟所在的位置离楚军很近了,肉眼已经能辨别火炬下楚军的脸庞。 一位样貌英武的武将站在众军前面,怒气冲冲朝齐孟这边张望! 齐孟判断这名武将就是项燕,再次抬头时,忽然望见楚军阵地前走来一群弓手,更让齐孟惊恐的是,弓箭箭镞都蘸着桐油。 “昌平君生死不知,准备放箭!将秦人烧死!” 齐孟不敢迟疑,跳到一块凸起岩石上,取出弓弩,取出箭,撕下块破布,胡乱裹在箭头上,瞄准楚军阵地。 第026章 盗墓笔记 “你不是项燕?!赵定国在哪里!“ 齐孟像野兽般发出竭嘶底里的吼叫,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赵定国他们可能根本不在这里,妈的这群人渣想要空手套白狼!差点就着了他们的道! “我的手下呢!” 中年将军旁边一位裨将狠狠朝周围军士使了个颜色,霎时间,一队身着轻甲,手持短剑的甲兵忽然从篝火后面冒出来,不由分说,迅速将齐孟围在中心。齐孟估计这队人马在这里埋伏已久,只等自己上套,甲兵中也有些弓手,然而这时都已丢下弓,从腰间摸出利刃,一个个饿狼般瞅着齐孟,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扑来。 这种目光竟然如此熟悉!恍惚让人想起蜈蚣岭上的饿狼! “项将军!这是何意?咱们的买卖还做不做了?!”齐孟脸色大变,心里发毛,隔着正包围上来的甲兵,朝篝火那边的中年将军大声喊叫。 那将军朝齐孟望一眼,回过头,不再说话,却听旁边那裨将扯着公鸭嗓喊。 “这位秦军兄弟,你手下人已经给我们将军祭旗了!你安心去吧。哈哈!你小子能爬过蜈蚣岭,没被怪物吃掉,也不是凡人,不管你交不交出昌平君,今儿个你都活不成了!” 阴森低沉的楚音像是从地狱中传来,听的人毛骨悚然,齐孟咬牙切齿,双眼冒火,只想撕碎那个楚军裨将,这时候,那公鸭嗓又响起来了。 “你们都上心一点,死活不论,把这厮弄死,回去大将军有赏!” “靠!什么玩意儿!说话跟放屁似的,幸好老子留了一手!” 齐孟后悔没带弦不高下山,商人是谈判高手,嘴皮子厉害,遇到这群言而无信的无耻混蛋,正好可以和他们扯一会儿,也好掩护荆叔段他们快点逃走。 想到昌平君还在自己手里,齐孟也就释然了。妈的,打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眼见得买卖做不成了,越想越是冒火,平日里都是自己忽悠别人,没想到今天竟被这狗崽子忽悠了,胸腔像是一团火在烧,齐孟大喜,知道第七子又要降临了,这时候,围在四周的甲兵终于发动进攻,齐孟一个转身,挥拳砸向冲在最前面的甲兵,这一拳力量雄厚,甲兵只哼了声,身体便高高飞起,摔倒在篝火上惨叫不绝。 其余甲兵却不畏惧,手持短剑,饿虎般朝齐孟扑来,齐孟横生杀意,歪头闪过一支短剑,飞脚踢向一个矮个甲兵,甲兵手中藤甲被齐孟踢的粉碎,余力将甲兵掀翻在地,嘴里直喷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一个回合就杀掉两名甲兵,剩余甲兵见状才有些后怕,阵线有些松散,呼啸声响,齐孟身体倾倒,躲过一支冷箭,伸手抓住箭尾,抡起短剑,朝着暗箭飞来方向便飞了出去,只听一声惨叫,弓手倒在血泊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又挥剑斩断一只胳膊,耳畔响彻楚人悲切的哀嚎。 残存甲兵纷纷往后退去,齐孟已经杀红了眼,在这些人看来,他就是嗜血猛兽,挨着就会死! 眼见得甲兵缓缓后退,齐孟冲上去抓住一人咽喉,稍微用力,咔嚓脆响,那甲兵便被勒断脖子,手臂软绵绵的耷拉下来。齐孟夺过甲兵手上藤甲,小心遮住身体,等待飞蝗般射来的弩箭。 篝火一旁,公鸭嗓裨将望着那群伤亡惨重退下来的甲兵,嘴角冷冷哼道: “没有的东西!拉去雁荡山修墓!“ 那几名命大不死的甲士听了裨将这话,顿时面如土色,眼中闪过将死之人才会流露出的神色,嘴里哀求不止,其中一人叫了声杀,站起来冲向裨将,膝盖刚离地,便被十多只弩箭同时射中,变成了刺猬。 几名精壮卫士不由分说将甲兵拉扯下去,像拖死狗一样消失在无边黑幕中。 齐孟默默注视着眼前这幕,意识到这位公鸭嗓裨将和自己一样,也算个杀星,不知道那雁荡山修墓是个什么差事,这群甲兵竟然如此惊恐。 说不定就是楚王大墓,妈的,以后有机会一定去给刨了! 正在回忆小说《盗墓笔记》中的经典情节,忽然!耳边传来怪异呼呼声响,那声音听起来竟然像是虎啸! “呼!呼!” 回头看时,五六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如鬼魅般出现在身体四周! 以齐孟第七子的听觉,百米之外的走路声逃不过他耳朵,十步之内,便是猫跳,也能被他听见,这些猛虎是怎么过来的! 来不及多想,挥剑斩向一只距离最近的猛虎,那虎轻巧躲开,齐孟早料定它落地位置,张弓搭箭便射去,弓弩拉成满月,重箭呼啸而去,那虎躲闪不过,身体被箭镞贯穿,重重跌落在地!一连串动作不过两秒钟时间。 剩余五只猛虎退后几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齐孟走到那只死虎尸体前,这时才发现自己射中的哪是什么猛虎,原来竟是一个戴着虎头面具的士兵!这时候,眼前掠过一道寒光,已经被重箭贯穿的虎头人竟然翻身跳起,手握三股钢叉闪电般朝齐孟咽喉刺来! “找死!!” 三股叉速度极快,若是普通人早被扎了个透心凉,然而齐孟却看得清楚,心想这小子简直是找死!抡起长剑就要看下去时,忽然感觉脚下一沉,低头看,不知什么时候右脚竟被一根黑麻绳套住!手起剑落,将绳子砍断,抬头时,那钢叉已经到了喉咙旁边,拨开钢叉,握住钢叉的手被生生斩断! 不等对方叫出声来,齐孟飞脚过去,虎头人和那名甲兵一样,飞到篝火上燃烧起来。 忽然感觉脸上有东西流下来,用手摸是,竟然是血! 这是怎样恐怖的对手! “巴人虎面军!” 齐孟忽然想起来了。 巴人虎面军乃楚军三大精锐之一,这支部队嗜血残忍,擅长巫术,神秘莫测,当年楚国征服越国,据说三千越甲围攻百虎面军三日,竟然不胜!关于虎面军来历,史料略有记载: 秦惠王三年,秦国决心开通蜀道,以便从邗关出兵,东西夹击楚国。秦惠王命令将军司马错进攻巴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巴国一带地势尤其险要,巴人凶悍善战,和后世的川军有一比,总之,战斗异常惨烈,司马错在损失了五万人马后才攻占巴国!要知道,几十年后秦国灭赵,也不过死了五六万人。秦王闻之大怒,命令司马错屠城灭国,这也是秦军的优良传统。在秦军刀锋下,三十万巴人被屠戮殆尽,不过,有一批幸存的巴人沿长江漂流到楚国境内,为了给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约莫千余名巴人精锐加入了楚军,等待某一天和秦军开战! 齐孟仔细观察着幽暗之中的轻微动静,手持长剑,小心移动着身体,寒风掠过脸颊,脸上被钢叉划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齐孟心里有点发憷,不知道那钢叉有毒没有,巴人擅长巫术,和他们纠缠下去不会占到任何便宜,五个巴人一齐上来,谁死谁活,还真说不定!正在犹豫,忽然听见那公鸭嗓又说话了。 “英雄!赵定国没死!别打了!” 话未落音,游弋在黑暗边缘的虎头人如鬼魅般四散退去,无声无息消失再黑暗之中。 齐孟不敢松懈,也没有立即回话,警惕的望着四周。 这时候,山麓小道上,弦不高气喘吁吁,胯下黑兔马也累的够呛,黑兔马瞅见齐孟,还想往前走,却被商人拉住,四蹄刨地,躁动不安。 “兔崽子瞎跑啥,小心给楚南蛮逮住煮了喝汤!” 公鸭嗓望见黑兔马,紧皱的眉宇便舒展开来,正要说话,旁边那位沉默许久的主将终于开口,目光落在弦不高胯下的黑兔马上,赞不绝口。 “好马!好马!!“ 再回头望齐孟一眼,一脸英武之气。 “马是你的?名叫什么?“ “黑兔,想要么?“齐孟冷冷回道,手持长剑不敢有一丝松懈。 “宝马配英雄!项鸿怎敢夺足下所爱。“ 项鸿?齐孟仔细想了一会儿,听说项羽项燕项梁,可从没听过什么项鸿这个名字啊?看此人年龄约莫三十来岁,不可能与项燕同辈。 “你是项燕之子?” 齐孟又问了遍,那将军也不说话,齐孟却已经判定,眼前这位应该是项燕之子。 从周围这阵势来看,项鸿在楚军中也不是等闲之辈,几万楚军仍由他来调遣。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 项燕本人为何没有到? “将军摆出这么大阵势,不会就是想要齐孟这么马吧?!” 齐孟瞅着弦不高方向,拼命使眼色让商人快走,弦不高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便出现五六名巴人虎面军将他团团围住,被楚人夺了黑兔马。 片刻功夫,弦不高就被楚军五花大绑押到项鸿面前,项鸿低头看他一眼,冷冷道,“东周弦不高,久仰大名!当年在咸阳,项某也吃过你的牛肉!你在咸阳做的好事,天下皆知!” 奶奶的,在弦不高也是油滑之徒,说起话来比泥鳅还滑,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 “你奶奶的,吃老子牛肉的人千千万!你是哪个呆鸟” 不等弦不高十几支黑洞洞重箭对准脑门,弦不高暗暗叫苦:他娘的,本来要救赵定国,这下老命也要搭进去了!“ 第027章 干戈玉帛 弦不高还在不住的抱怨,山麓那边又响起嘈杂的人声,齐孟循声望过去,隐约望见有人从树丛中走出来,待那几人走近一些,勉强能识别来人面貌,齐孟被气得差点吐血。 草丛中走出来的竟然是燕国刺客荆叔段,郑国船匠郑坦之!两人都被绑的结结实实,脸上猛了层黑布,在他们身后不远,昌平君在一群虎面军护卫下,趾高气昂的走过人群,走到篝火前,经过齐孟身旁时,冷冷的望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微笑。 “三万楚军,你逃得了吗?” 齐孟攥紧长剑,准备斩断他另一只手,仔细一想,自己刚才和项鸿达成了停战协议,虽然是口头承诺,但也要遵守,再说,齐孟的人现在都在楚军手中,更重要的是,自己未必是那些虎面军对手,现在动手,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荆叔段和郑坦之被推到弦不高身边,摘下黑布,三位难兄难弟相互看对方一眼,纷纷抱怨起来。 “奶奶的,谁让你下来!”弦不高对荆叔段他们厉声怒吼。 “要是不救赵定国,老子早就脱身了!一群虎面军,老子一个人怎么打得过!”郑坦之愤愤不平说。 “早知道如此,在蜈蚣岭上就该让你给狼群咬死!”弦不高一听这话,火气就冒上来。 “仕长还没死,你们嚷嚷什么!”荆叔段高叫一声算是打断了两人的骂战, 齐孟注视着这群奇葩手下,这一刻,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为他们这么拼命究竟有没有意义。 三人起初还是相互谩骂,随着骂战升级,竟然你撞我一下,我踢你一下,相互扭打在一起,篝火旁顿时尘沙飞扬,颇为壮观,一旁观战的楚国士兵哈哈傻笑。 齐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知什么时候,昌平君已经坐在了一辆楠木马车上,一边对着铜炉向火,一边观赏这壮观一幕。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项鸿眉头低沉,低声对身边裨将耳语。 公鸭嗓裨将连连点头,忽然朝身后一招手,便有楚军甲兵扛着一袋袋灰色麻包,走到篝火前。 甲兵将麻包放下,打开,麻包里竟然露出一个个活人,再一看,竟然是赵定国他们。 “仕长!” 望见齐孟就在站在不远处,赵定国扯着嗓子喊起来,齐孟又喜又怒,恨不得一拳将魏武卒打死。 “你小子跑下山干嘛!” “刚才在山上望见下面火光一片,到处有人在喊,以为你······” 赵定国支支吾吾,显然是他以为错了。 “以为老子被抓了是吧!” 齐孟欲哭无泪,遇到这样的手下,也算是人品爆发了。 两边正在喊话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竟然出现了! 公鸭嗓裨将在卫士耳边低语一番,一群卫士径直冲向赵定国,拔出短剑,将斥候们身上绳子都割断了,与此同时,弦不高那边也出现一队楚军甲兵割断了三人背后绳索! “项鸿,你要作甚,寡人······” 昌平君话说一半,忽然马车发现四周皆是弓手,密密麻麻的弓弩正瞄准自己。 却听公鸭嗓冷冷道; “射!” “左右安在!” 昌平君临死前发出绝望怒吼。 “被这位秦国斥候斩杀殆尽了,剩下的,被本将军发配到雁荡山修筑王墓了!” 项鸿凭空升起一阵滔天杀气,不等弓手放箭,抢过身边卫士手中长戟,奋力投向昌平君马车,长戟力道深沉,刺穿马车车门,直接将昌平君击落在地。 “猪狗一般的东西,也敢称王称帝!” 昌平君挣扎着就要站起,箭雨呼啸而至,数千只重箭射在他身上, “寡人,寡人封你为······” 昌平君身体抽搐了几下,重重跌倒在地。 项鸿纵身一跃,站在毁坏的马车上,高声喝道: 秦国余孽已死,项燕将军仁慈,降者不杀! 齐孟愕然望着这位楚国将军,这时候,耳边传来公鸭嗓刺耳的噪音。 “将军留你性命,是要和你化干戈为玉帛,请到大帐说话!” 第028章 夺帅杀兵 齐孟抬头瞅着那辆掀翻在地的马车,又望了望站在马车上的项鸿,用力握紧长剑,警惕注视四周,他怀疑这是楚国人的阴谋,楚人阴险狡诈在春秋战国史上是出了名的,赵定国弦不高他们虽然被松了绑,但是毕竟还在楚军手里!不能掉以轻心! “降者不杀!“ 刚下山时,齐孟就注意到,一部分楚军藤甲武器与项鸿身边甲士略有不同,仔细看时,能够看出这些人藤甲上都都刻着昌字,这些人应该都是昌平君手下,齐孟很快回忆起来,刚才那几个被自己打死的楚国甲兵,藤甲上也写有昌字,莫非楚人在内讧? 想到这里,齐孟低头看看手中那副从死去甲兵那里夺来的盾牌,发现上面写的竟然也是昌字! 齐孟相信他看到的绝对不是巧合,必定是项鸿刻意而为,让昌平君的手下来绞杀自己,趁机消耗昌平君势力,不仅如此,他还发配昌平君手下去雁荡山修墓,想想这也太奇葩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说明楚军并非铁桶一块。 想到这里,齐孟感觉一阵悲凉,王翦六十万大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楚人还有心思搞窝里斗,莫非真像委员长说的攘外必先安内? 齐孟不知道的是,从昌平君被嬴政流放到淮南的那天开始,这位自命不凡的楚国贵族就便开始在楚地疯狂培植个人势力,在淮南,昌平君派心腹手下挖掘金山,铸造武器,还招纳亡命之徒,纠结六国刑徒,组成秘密军队,借狩猎之名,进行军事演习,昌平君的谋士对他说,将来一旦天下有变,您就是圣人在世,举兵讨伐暴秦······ 然而万万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昌平君击退李信,还没来得及王翦决战就被自己人杀死。 昌平君亲兵大都是楚人,骨子里不愿意为这个秦国叛逆效力,项氏一族在楚地可谓赫赫有名,在将士眼中就是军神。 众兵亲眼目睹昌平君被项鸿一招秒杀,惊恐不已,战国时代,虐杀俘虏是极平常的事情,无论是秦国还是其他诸侯国,对待俘虏态度都差不多。 忽然听见说降者不杀,又望见从外围不断涌来的项家军甲兵,反抗无异是以卵击石,亲兵们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聪明的士兵赶忙丢下手中长戟,身体跪倒,向马车上的项鸿跪拜,其他人纷纷效仿,马车四周很快跪倒黑压压一片。 “尔等为何不跪!?不惧死乎!!” 不知何时,公鸭嗓站在了马车前面,在他背后是高大威猛气场十足的大将项鸿,楚军为之侧目,公鸭嗓狐假虎威扯着嗓子对还没有跪拜的楚军厉声高呼! 剩余不跪的数十名甲兵应该是昌平君心腹,他们不仅不跪,还挥剑朝身旁下跪的楚军砍去,一边砍一边喊道: 项鸿小贼,不得好死! 旁边已有十多名跪倒楚军被昌平君死党砍翻,公鸭嗓转身使了个眼色,黑暗中弓弦铮铮作响,嗖嗖嗖嗖,一阵像弹棉花似的声响过后,飞蝗一般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射中昌平君死党,上千支箭插在几十个死党身上,从头到脚插满箭,身体轰然倒地,场面惨不忍睹。 正在跪拜的昌平君亲兵望着被地上被射成刺猬的尸体,都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下,数以千计的楚军立即跪倒在地,连外围蜂拥而上的甲兵也下意识的向马车上那位叩首。相比黑压压人头躜动的楚军,站在人群之外的齐孟显得格外孤独,此刻早已没人搭理他,更别说是要来要他的命,齐孟就站在那里眉头紧皱,心里暗骂尼玛楚国人在搞什么飞机!就这样黑吃黑啊。 这样的变故来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除了齐孟见多识广心狠手辣还算淡定,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已经给惊呆了,比如魏武卒赵定国,此时神情木讷,呆立在原地,望着遍地尸体,眼看着血水流到自己脚下还站着不动。 这些人大都上过战场,也见过死人,其中有几个还是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好汉!可是,这样下黑手自己人杀自己人,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所有人还是头一回见,书生鲁伯连裤裆下面热乎乎的湿漉漉的,趴在神医身上,嘴里喃喃自语:天不生仲尼,万古皆寂夜······· 商人弦不高最先反应过来,挣脱身上松散的麻绳,甩开脚丫子就朝齐孟跑来,一路脚不沾地儿,楚军皆跪倒在地,望见他也不阻拦。 齐孟望了眼弦不高,确认他没有危险后,抬头望望站在马车上的项鸿,项鸿手持长戟,昂首挺立,双眼傲视远方,那姿态,仿佛西楚霸王,齐孟忘了马车上这位很有可能就是西楚霸王他爹。 底下黑压压跪着一群楚军,望着马车便拜,齐孟叹息一声,这样就把昌平君手下收服了! 弦不高跑到齐孟身边,确定自己没有危险后一屁股坐下来大口踹气, “妈呀,吓死人了!楚国人这么狠啊,那个姓项的,眼睛不眨就杀了一大片,早知道是这样打死老夫就不过来了!“ 齐孟瞅他一眼,目光转向倒在地上的昌平君。 “昌平君说要称帝,势力必然不容小觑,手下就只有这这些人么?“ 弦不高顺着齐孟目光望去,却见昌平君躺在血泊里,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嘴里只有出气,已然没了呼吸,神医扁却之经过他身边时,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呸!东周商人嘿然一笑,意味深长道: “这个项鸿,我看也不是等闲之辈,楚国怕是要毁在他手里了!” 听见弦不高话里有话,齐孟正想继续问,这时候,赵定国等人望见弦不高逃走没事,也跟着狂奔过来,很快就来到了齐孟身边。 扫视众人一眼,发现六人都在,除了赵定国左臂受了箭伤,其余五人皆毫发无损,齐孟大吃一惊,楚人为何如此友好? 忽然抬头看马车那边,不知什么时候,英姿勃发的楚国大将竟然不见了!只留下那位狐假虎威的公鸭嗓还在那里招抚昌平君亲兵。 抬头望见还在大口喘气的赵定国,想起今晚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因为他的鲁莽,齐孟就可以活捉昌平君带回大营,即便不能活捉,带一个脑袋回去也能按军功授爵,至少能换一个百户当当! 然而现在一切渡化作云烟了! 越想心中越觉得恼火,正要抡起铁拳把赵定国打死,忽然想到魏武卒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冒险下山,就这样给人家打死,实在是有点过于独裁。 这时候,只听见儒生鲁伯连在旁边低声道: “楚人擒获我们,也不打骂,真是奇怪。” “莫不是看王翦大军压境,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赵定国试图解释说。 “绝无可能!秦楚势不两立!”船匠郑坦之接过话头,继续说,“无论是秦灭楚,还是楚灭秦,都会斩尽杀绝,再说,凭咱们几个小兵,能给楚国将军帮什么大忙?” 船匠说到小兵时,齐孟瞪他一眼。 这时候,只见一支沉默不语的弦不高终于开口说话。 “诸位,王翦要我们死,项鸿要我们活,接下来的路,难走喽!” 齐孟觉得事情颇为蹊跷,楚军为何不杀他们?难道项鸿不知道齐孟他们是王翦派来的斥候吗?根本不可能!他们刚刚可是试图在劫持昌平君啊! 直到这时候,齐孟才想起刚才公鸭嗓邀请自己去大帐一叙,心里正想这事儿怎么就没了下文,忽然就听见公鸭嗓在背后喊。 “诸位!我家将军有请!“ 第029章 反秦同盟 “与项将军详谈?” 齐孟重复了遍,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公鸭嗓尖锐刺耳,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齐孟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听到。 如果说项鸿刚才放赵定国他们走是因为忙于他火并无暇顾及,那么现在又说要找齐孟聊天肯定是脑子进水大脑短路。 “仕长,去不去?“赵定国充满关切问道,事情皆由他而起,此刻只要齐孟开口,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去他奶奶的,老子刚才还杀了三个楚国人,项鸿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齐孟阴沉着脸,眉头皱的快到鼻子里了,其他人第一次听见脑袋进水这个说法,觉得很新奇。却听一边儒生吟哦道: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楚人好客,无可厚非,诸位不要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话没说完,旁边众人就一阵哂笑,那扁却之就说: “我说楚国伢儿,刚才咱绑着时,是谁被楚军吓尿了一地。“ 众人笑的更加厉害,这时候,背后公鸭嗓不耐烦催促说: “将军在帐中等候多时,请!“ 话未落音,黑暗中传来密集的铮然之声,赵定国挡在齐孟身前,大叫一声:小心弓箭。 齐孟觉得心里一暖,又觉得好笑,一脚踹开魏武卒,骂骂咧咧:“百步之内,你小子血肉之躯能挡住硬?闪开! 说着便推开众人,转身朝公鸭嗓那边走去,赵定国死活拉住不放,嘴里叫着。 “那姓项的杀红了眼,和他有什么好谈的,楚人行事诡谲莫测,反复无常,必定在帐中设伏。仕长,不能去啊!” 魏武卒说的也不无道理,除了齐孟,其余诸人毫无威胁,几个虎头军就能搞定,然而齐孟,要想杀死他,起码还要百十名甲兵给他陪葬。 众人见齐孟真的要去,纷纷劝阻,就连弱懦怕死的儒生也喊出了“死生亦大矣的圣人遗训。 齐孟回头望向荆叔段,想听他意见,刺客表情严肃道: “楚军若要动手,诸位早死一百次了,楚人追杀仕长,也没有用尽全力,我看项鸿必另有打算,去与不去,就看仕长决断。荆叔段这条命是仕长的,叔段无能,替仕长挡箭还是可以的!“ 齐孟环视众人,这一刻他终于领悟到袍泽这个词的含义。如果拒绝公鸭嗓请求,毫无疑问,很多人都会被射死,自己能不能逃脱也是个问题。 众人跟着齐孟从蜈蚣岭一路走到现在,为的就是能找到一条生路,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齐孟不能断绝他们的活路。 “诸位去山麓等我消息!“ 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 公鸭嗓早等不耐烦,走在前面嘴里嘟嘟噜噜,齐孟也没计较,心里只想着项鸿到底要搞什么飞机,这龟孙和他儿子项羽相比,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一路想着事情,脚下走的也快,很快就走到一顶巨大的红色帐篷前,环顾四周, 帐篷外甲兵林立,皆是身着重甲,防卫森严,齐孟抬头一瞥,无意间瞥见红色帐篷顶上竟然趴着一群虎面军,虎视眈眈,见到齐孟过来一个个都抬起头,用狠毒的眼神注视着仕长,伺机就要为同伴报仇雪恨。 刚靠近帐篷,卫兵便示意齐孟交出兵刃,齐孟寻思着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人都在人家手里,已经走到了这里,拼死反抗也没太大意义,就把长剑规规矩矩递给甲兵,跟在公鸭嗓后面,硬着头皮走进帐篷。 走进帐篷的刹那间,齐孟做好了迎面飞来兵刃弓箭的准备,以他的身手,躲开袭击没什么问题,可是,走进之后,竟然什么也没发生,帐篷内只有两名卫士,手中没有兵刃,齐孟听他们两人呼吸,节奏极为匀称,与那日在军营见到的鹰钩鼻类似,心想这两人武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小心为好,抬头看时,当中坐着位中年将军,那不是别人,正是楚将项鸿。 公鸭嗓朝项鸿望一眼,朝将军施了一礼,又朝齐孟意味深长望了一眼,便退到外面,留下齐孟一个莫名其妙站在原地。 却见项鸿缓缓站起,微微一笑,张口道。 “我是楚将项燕之子,项鸿,” 齐孟觉得颇为滑稽,古人在正式讲话之前都要自报家门,你是项鸿地球人都知道了还要啰嗦? 齐孟朝他施了一礼,淡淡回应说:“在下齐孟。“ “足下刚才连杀三人,英雄神武,“项鸿起身朝这边走了一步,齐孟以为他要拔剑,连忙退后一步,双手握拳,做好格斗准备。项鸿见他这样,嘿然笑道: “足下勿惊,足下刚才所杀,皆是昌平君余孽,哦,除了那个虎面人。” 项鸿轻描淡写说道,显然在他看来死掉几个昌平君余孽,根本不值一提。 “将军视将士如草芥,昌平君和你一样。” 齐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说,一切只是发自自然。 两名卫士正欲站起,被项鸿挥手呵斥。 “足下此言差矣,我与昌平君不同,他人已死,而我还活着。” 齐孟心想,这是什么鬼话,赤·裸·裸是人身威胁啊,于是反唇相讥道: “将来嬴政恐怕也会对将军说这样的话。“ 项鸿听了,脸色不变,沉默片刻,接着说: “那就要看秦王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 齐孟意识到再这样扯下去他们很快就会扯到生命哲学宇宙真理之类的话题,必须加快谈话进度。 刚才在外面时,因为距离项鸿较远,看不清他具体容貌,现在两人相距不过三四米,齐孟终于看清,这位楚国将军相貌异常雄壮,怪不得能生下西楚霸王这样的英雄人物。 “将军也想称帝?” 齐孟打量项鸿一番,决定不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 项鸿嘿然一笑,握住腰间宝剑: “周公失德,天下大乱,家父曾说,眼下称王称帝之徒,多如牛毛,杀都杀不过来,我又何必寻死呢?” 齐孟觉得项鸿这话说的搞笑,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将军何不投降王翦,既为自己谋得一条退路,又能成人之美?” 齐孟能说出这样刺耳的话,也算是奇葩,项鸿听罢,表情略有变化。 “足下为王翦效力,能得善终?据我所知,足下过蜈蚣岭,损失过半,回去也不好交代,” “另外,足下手下那群人,项某皆知底细,那位贩牛的弦不高,行刺的荆叔段,还有其他人,无一不是秦国死敌,项某想知道,王翦为何会将这群人交给你。” 齐孟心里一惊,莫非此人已知自己底细。 “先生的来历,项某也知道,足下从前是个逃兵,斩杀蛟龙,从此臂力惊人,项某观之,足下博古晓今,身手不凡,怕不是一个逃兵这么简单。” 齐孟愣住了,自己从大营出发过蜈蚣岭,一路马不停蹄,项鸿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将军想告诉齐孟什么?“ 没心情也没时间和他猜哑谜。 项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足下虽是大秦仕长,不过在项某看来,大秦已将足下抛弃,“ “是么?“齐孟已经预测到项鸿想要表达什么。 “王翦蛰伏多日,而今战局生变,主帅急于求成,必令蒙武从蜈蚣岭进兵,到时秦军损失惨重,足下作为前军斥候,必死无疑,“ “将军想要收服在下?” 项鸿也不说话,抬头望向别处,沉吟片刻道: 嬴政嗜杀成性,天下纷扰,皆由他一人而起!不除此人,天下不宁! 齐孟心里一惊,这家伙不会想让自己去当刺客吧。 “想让在下效法荆轲,去咸阳刺杀秦王?“ “非也,我欲灭掉秦国!“ “将军所言甚是,单凭将军之力,难成大业。“ “这点足下不必多虑,项鸿已联络燕太子丹,匈奴,还有赵王, 齐孟心里当下大惊,心想,提到的这些人不是都已经被秦王灭掉了吗?这项鸿说的也太邪乎了。 望着齐孟惊愕的表情,楚国将领缓缓道: “足下不知,太子丹没死,“ 太子丹没有死? 齐孟愕然,难道历史课本上说的都是假的? 项鸿没有继续说下去,齐孟知道此事事关机密,也就不再问。 抬头望向项鸿,开口道: “秦王残暴不仁,杀人如麻,连他亲生父亲都要杀,暴君必须死,“ 联合太子丹恐怕不太靠谱,太子丹刺秦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秦王称帝,但这并不代表他自己不会称帝,而眼前这位,可以说他是雄才大略,也可以说他是狂妄自大,总之,齐孟现在一点也不看好项鸿领导下的反秦同盟。 齐孟不屑于加入这样的同盟,并不是因为他不够格,而是,他觉得,与其灭掉秦国,不如彻底铲除法家法·西斯在秦国的统治,眼下,同盟能够扛住秦军步伐尚不能确定,如何能够实现这个伟大梦想呢。 “将军所言甚是,齐孟对王翦等人恨之入骨,与大秦不共戴天!将军可将昌平君首级交给齐孟,放我等回去,待齐孟回去,加官进爵,待五日之后,秦军进兵,再与将军联合!“ 齐孟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因为他穿越之后的行动纲领就是:深入大秦内部,伺机毁灭大秦。 一不过这样的话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天方夜谭,尤其是说给敌人去听,齐孟也不指望项鸿会答应自己,因为他对项羽的父亲的智商还是持有=乐观态度。 毕竟人家是西楚霸王他爹! 然而,出乎齐孟意料,只见项鸿哈哈一笑,好像等待这句话已经很久,走到齐孟身前,拍拍仕长肩膀: 好!不过足下必须答应项某一个条件! 第030章 千里之行 项鸿不再说话,脸上流露着不易觉察的诡笑,望向齐孟,静静等待回答。两名卫士仍旧跪坐不动,上身却已微微前倾,齐孟意识到,倘若自己不答应,他们必会立即动手。 齐孟愕然的站在原地,项鸿的表情不是开玩笑。 有事相求?项鸿手下几万人马,身边这两位卫士武功不在齐孟之下,还有什么要求助呢? 此事绝不简单。莫非要齐孟刺秦?话说回来,出了淮南便是鸟出樊笼,项鸿能奈我何? “齐孟何德何能?能帮到将军?将军请说。” 却听项鸿一字一句道:“足下带昌平君首级,去咸阳,越快越好!” “啊?” 项鸿抬头望齐孟一眼,从袖中掏出块锦盒,掀开锦盒,盒子底部放着块丝帛,举起齐孟面前亮了亮,继续说道。 “你到咸阳,将此物交给廷尉李斯,便大功告成。” 齐孟愣了愣,本以为从项鸿口中说出的是赴汤蹈火,刺杀秦王的大事,万万没想到竟让他当邮差,这也太无厘头了吧。 回过神来,齐孟立即意识到,此事决不可答应,现在去咸阳,相当于临阵脱逃,和逃兵没有区别,别说是建功立业加官进爵,被抓住连小命都不保。 不过相比于自己扑朔的命运,他更关心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一刻,他想到了中郎令韩牧,那个曾经救过自己的人,据说此人是李斯心腹。 既然事关李斯,齐孟就不得不管,目光落在那盒子上看了很久,项鸿以为他要答应,却听齐孟缓缓问道。 “将军要给李斯说什么?” 项鸿冷冷一笑,目光掠过齐孟头顶,沉声道。 “项某对李斯说的话,足下不要问,知道了,也不要说。“ 齐孟觉得这话听得耳熟,也不再多问。 他心里知道,倘若王翦巴不得齐孟逃走,好治他的罪,趁机压制蒙家军,王翦手下那个鹰钩鼻,已经和他结了梁子,混血杂种铁了心要让齐孟死。 就这样去咸阳太冒险。 此地距离咸阳,不下千里,走直道是不用想的,沿途直道皆由王翦军把持,关卡林立,关卡都要有通关文牒才能放行,过关文牒无法伪造,也就是说齐孟他们不能走直道。走小道,翻越山岭,路程可以缩短一半,可是小道凶险,齐孟不知道蜈蚣岭这样奇葩的生态环境是不是个案存在,或者说这个时代遍地都是怪兽? 想到这里,齐孟感觉后脊发凉,像蜈蚣岭这样险恶的存在,绝对还有很多,齐孟听韩牧说过,秦军南下后,从函谷关到淮南,遍地都是山贼悍匪,这些强人占山为王,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走小道难免会遇到这类人,对付猛兽还好,和强盗打交道,齐孟心里没底。 种子一句话,这样的路,寻常人根本走不了。 选择齐孟,原因显而易见。 首先,齐孟和他的部下具备山岭生存的能力,穿越蜈蚣岭还能对楚军发动夜袭便是证明。 其次,王翦军中,有人已对齐孟动了杀心,回去是不可能的,前往咸阳也是一种选择。 见齐孟面露为难之色,项鸿冷冷道。 “足下不愿意么?” 大帐内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卫士缓缓起身,这次,项鸿没有阻挡他们。 不答应项鸿,眼下就会死,答应呢?答应的话,以后就无法在秦军主力立足了,搞不好还会被王翦追杀。 左右都是要自己死,这项鸿不仅嗜血,而且变态。 “这样恐怕不妥吧,王翦还等在下消息?径直去咸阳,怕是连性命都不保?”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已经向项鸿屈服。 “若不答应,项某只好将足下残杀秦吏的消息公诸于世了。” 齐孟早料如此,也不再多说,话锋一转。 “将军就不怕齐某中途逃走?” 十日之内,若秦王不知昌平君已死,足下恐怕也活不了了。 咸阳自然会有人接应, 也就是说,远在咸阳,还有楚国势力,齐孟意识到自己正在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自己不过是其中一颗棋子而已。 此时此刻,齐孟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单独逃走,抛下兄弟也无所谓。 从前看过伊坂幸太郎小说《死神的精准度》,里面有个三合会头目,被组织出卖,四面楚歌,他的口头禅是,不讲义气,还怎么混**呢? 齐孟默默在心中重复这句话,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继续走下去。 “好,一言为定!” 好,此次回咸阳,不必再经过蜈蚣岭,我会给你的人备马,沿途会有关照,务必尽快赶到咸阳。 将军不会是想用死去的昌平君让嬴政再开杀戒吧? 先生照做便是,此事之后,嬴政必会重赏足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必要纠结,没有任何犹豫,便立即问道: “将军有何要求?但请说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逃命就好,就在齐孟以为古人如孩童般天真无邪时,自己却莫名卷入了巨大的阴谋之中。 随公鸭嗓走出大帐,不远处篝火旁,赵定国他们正在焦急等待。 望见齐孟平安归来,众人一片欢呼,齐孟也跟着傻笑,不等齐孟开口,旁边甲兵已经牵来了一群马,数了下,刚好七匹,齐孟心里咯噔一声,莫非现在就要上路了? “仕长,这是作甚,送咱们回家?” “我早就说过了,楚人好客,” 你看,不仅给咱们马,还给咱们口粮呢? 楚人在马匹上放置一些包袱,弦不高伸手进包袱里摸了摸,满面欣喜道。 话未落音,那公鸭嗓便走过来,催促齐孟赶紧上路。 “他们几个折腾半宿,疲惫不堪·····“ 话没说完,公鸭嗓打断道:磨蹭什么,快点! 黑暗中又响起熟悉的弓弦声,齐孟不敢多说,翻身上马,众人不明就里,也纷纷上马,跟在齐孟后面,朝黑暗中去了。 昌平君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齐孟赶到的时候,几名楚军经过一夜折腾,众人精疲力竭,更重要的原因是,所有人都想尽快离开楚军军营,带着楚军赠送的给养,众人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第031章 廷尉有女 黄昏时分,马车缓缓爬行在咸阳街道上,从淮南到咸阳,一路车马劳顿,齐孟疲惫不堪,昏昏沉沉。 街景闪过,韩牧坐在齐孟身旁,不停叮嘱等见到廷尉,需要注意的各种礼节。 韩牧喋喋不休时,齐孟脑海中浮现出蜈蚣岭血流成河的画面。 浮想联翩之际,马车缓缓停下。 “到了,到了。” 这就要见李斯? “廷尉大人刚在溧阳宫议事,应该还在,我们这就去见他。”韩牧说着,一座巍峨的城赫然出现在齐孟眼前。 “甘泉宫,七国之中,只有临淄雪宫可以与之媲美!” 韩牧言语之间颇有些得意之色,甘泉宫设计出自李斯之手,廷尉李斯不仅擅长法家之术,城郭营造业颇有心得。 宫门宽阔,可以并排行驶三辆马车,连绵不绝的宫殿一眼望不见尽头。 在没有动力机械的古代,完成这般浩大工程,不啻是一个奇迹。 “壮观!蔚为壮观!”齐孟忍不住赞叹道。 宫门口侍卫仔细检查搜身,齐孟很耐心的配合,盏茶光景,韩牧带齐孟进入王宫,经过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侧身进入宫殿深处。 推开一扇木门,眼前是座样式古朴的小院,小院中心立着一块石碑,石碑正面密密麻麻刻着陌生的文字,背面画着几幅人物画。 “溧阳宫。” 趁着侍卫去通报的间隙,韩牧向齐孟讲述起大秦从溧阳迁都咸阳一路筚路蓝缕的艰辛历程,多少秦王战死沙场,多少将士马革裹尸。 “成王八年,秦赵战于上党,秦死伤八万,河水不流。 “惠王三年,吴起伐秦,连破三城,庄公战死。” 齐孟神情恍惚,眼睛盯着石碑上两千多年的古文字,李斯滔滔不绝的声音渐渐远去,脑海浮想联翩,不由自主的背诵起那首熟悉的《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先生也懂秦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韩牧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小人不过胡乱吟诵几句,见笑。” 一位样貌清俊的红袍男子赫然站在齐孟身前,英气逼人,气度不凡。 “还不快些拜见廷尉!”中郎令赶忙在一边催促道。 “拜见廷尉大人!” “听说淮南来客到了咸阳,李某来不及更衣就想一睹先生风采,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李斯说话的声音很小,很温柔,如春风拂面,似曾相识。 “我已在府上略备酒宴,今晚,不醉不归。” 李斯满脸热情,不像是在普通寒暄,齐孟受宠若惊,没想到李斯与楚国关系竟然如此密切。 眼前的李斯形象和齐孟想象很不一样! 《史记》记载,李斯贪财好利,年轻时曾为楚国小吏,后来投奔吕不韦,一路偷营,才坐到廷尉要职。 寥寥数语寒暄,一个儒雅有度,英明神武的官吏形象出现在齐孟脑海中。 “廷尉大人英雄神武,齐孟不敢直视。” 唐朝名相魏征曾对李世民说过同样的话,今天齐孟照搬过来自己用了。 史书记载,唐太宗李世民气度不凡,每次朝见群臣,都是一身戎装,臣子害怕,以至于后来魏征不得不劝谏李世民以后要低调一些。 李斯嘿然一笑,接受了齐孟的夸奖。 嬴政身后站着两位胡须花白的老者。 就在齐孟啧啧称奇时,李斯忽然冲到齐孟身前,伸出三个手指,仿佛大妈跳广场舞。 “嫪毐叛乱,李某手刃三人!” “奇葩。” 大学时拿过心理学三级证书,齐孟很清楚,李斯情绪亢奋,男性荷尔蒙分泌旺盛,正需要宣泄。 战国时代,衡量一个男人是不是很men的标识不是看他贪了多少钱买了几套房子开的什么车子包了几房**养了多少小三,而是看这个人能上阵杀敌,手刃仇人,拎着敌人首级冲锋陷阵。 历史上猛人很多,什么康熙啊刘彻啊朱元璋啊,真正能在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却是屈指可数。 李斯可以算一个。 “李某手刃三名南蛮,!” “廷尉威武!” “廷尉威武!” 韩牧高呼。 身形彪悍的鼓手抡起鼓槌咚咚咚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岂曰无衣,与之同泽!” “王于兴师,岂曰无衣!” 秦军受到李斯感染,和声高歌。 大臣手刃仇敌,说唱音乐广泛流行,载歌载舞,想我华夏苗裔两千年前竟是如此开朗尚武。 联想起天朝领导人大腹便便,过条小溪都要村民去背,齐孟郁闷了。 李斯今年三十多岁,激动时还像个小孩,事实上,整个华夏民族还处在幼年时期,淳朴懵懂,没有太多心机。 不择手段的勾心斗角只存在于清宫戏中。 “相见恨晚!” 李斯握住齐孟小手,双手攥紧,深情凝望。 “相见恨晚!” “先生对我大秦国事有何高见?” “商人游走天下,不事生产,无益耕战,形如蛀虫,应该予以消灭!!” 游手好闲,只知道盘剥他人,东奔西串,扰乱天下,大王重农抑商,奖励耕战,这项国策不可谓不圣明!大秦事业蒸蒸日上,西定犬戎,南平巴蜀,六国子民盼望大王,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盼望母亲。” “先生大智!” 李斯连呼两声,激动不已,这是真挚的感情,事实上,嬴政很孤独,很少有人能理解廷尉。 高水流水遇知音,原来知音就在眼前。 “韩牧,今夜在廷尉府夜宴!为齐公子接风洗尘!” 被晾在一边的韩牧猛一抬头,大声回答; “诺!” 廷尉府,夜未央,华灯初上,执戟卫士警惕注视周围,宴会在严密保卫下进行。 大厅烛火通明,丞相李斯高坐中央。 齐孟与李斯同席而坐,秦楚决战,战局胜负齐孟不得而知,这让他很揪心。 李斯目光落在齐孟身上。 “齐公子奔波千里,来咸阳助我,诸公敬他一缶!” 齐孟知道缶是秦国的乐器,没听说有人拿他来装酒。 侍卫抬来一口大缸,也就是李斯所说的缶,朝里面哗哗倒酒,大厅之上顿时弥漫起一阵浓浓的酒香。 齐孟盯着哗啦啦被倒下去的酒,忍不住打着哆嗦,虽说先秦时代酿酒技术并不成熟,所谓的酒也不过是果实发酵,度数与后世白酒差距很大,但这样一大缸果汁喝下肚子,也能把齐孟醉死。 李斯充满期许的望着齐孟。 看样子,今天这酒不喝是不行了。 齐孟接过酒缸,咬紧牙关,仰着脖子灌下。 “海量!”李斯喝彩。 “海量!”众人附和。 “来尝尝秦地特产。” 所谓秦地特产,就是羊肉。 羊肉是红色,布满血丝,五分熟,先秦时代烹饪技术还不成熟。 羊肉用漆红木盘盛放,木盘镶刻鸟形图案,鸟为秦人图腾,齐孟嘴唇蠕动。 “鸟人。” “诸公静一静!静一静!”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抬头望向李斯。 “李斯协助大王平定嫪毐,吕不韦党羽,一统六国,不曾想,昌平君叛乱,那昌平君还想诬陷李某,幸有壮士齐孟!斩杀此贼,现有首级在此!” 说话之间,离席而起,从卫士手中接过木盒,在众人面前打开,捧出昌平君首级。 众人齐声喝彩。 “风!” “风!” 李斯环顾四周,目光凛然。 “齐公子大才!李某必奏明君上,为公子加官进爵!” 齐孟愣了愣,想起远在城外等待自己的袍泽兄弟。 “先生不肯为大秦效力?”李斯放下缶,一脸和气消失不见。 “齐孟此次来到咸阳,并不是孤身而来,还有一群袍泽兄弟。” 韩牧站在李斯身后拼命使眼色,示意齐孟适可而止。 “这个不妨,一众人等,皆会得到升迁!” “齐孟甘愿为大秦效力,万死不辞!” 晚宴结束,众人纷纷散去,李斯吩咐府上丫鬟伺候齐孟就寝。 “先生,请!” 侍女裙褥间淡香让人不能抵挡。 齐孟感觉小手如触电一般,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奇异感觉从脚底升上头顶,那样的熟悉,初恋的感觉。 廷尉府,烛火摇曳。 酒酣耳热,黑甜一觉,不知东方既白。 醒来,指尖触到温暖的身体,身旁躺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呆萌妹纸,身材已是十分婀娜,皮肤黝黑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身上只穿一件红色布兜,该露的地方都露出来。 “这是什么节奏,酒后乱性?” 第032章 灭燕之战 齐孟脑袋嗡下就炸了!莫非!莫非!莫非把老子处子之身给破了?越想越觉得害怕,一把推开侍女,打了个哆嗦,内心惭愧万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抓起散落在床榻边的麻衣,趁侍女还在沉睡,齐孟赶忙溜出廷尉府,府上侍卫见了齐孟也不阻挡,而是面露蒙娜丽莎的微笑,齐孟越发觉得恶心,这是个局,李斯要收买自己,用美色利诱。逃出廷尉府,走在咸阳大街上,齐孟仰望天空,内心痛苦不堪,咸阳街头熙熙攘攘,然而热闹是他们的,生活在这个奇葩国度,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自杀,是因为心中有目标,有信仰。秦人崇尚军功,斩首获取爵位,历代秦王就是靠耕战制度奴役秦国子民,直到把他们彻底榨干为止。 齐孟对这套近似法西斯的极权制度深恶痛绝。所以在离开项鸿后,他已经发誓将毕生精力投入到反秦大业之中。他要培养的是有思想有见解懂得自己为何而战的武士,而不是浑浑噩噩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杀人机器。齐孟想到古希腊罗马战士,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漂洋过海,去地中海,去参观,去学习,学习古希腊元老院是怎么运作的,好把这套制度带回战国。这个机会已经十分渺茫,齐孟深深卷入大秦帝国权力争夺之中了,不能自拔,现在又莫名其妙被人睡了。当齐孟站在咸阳街头哭天抢地质问人生时,远在易水以北的燕国都城蓟城,李信率领十万秦军正在进行惨绝人寰的灭燕之战。伐楚之战惨败后,这是李信首次担任一军主帅,对他来说,这是雪耻之战。 为了诱使燕王早日归降,李信下令破城之后,不许屠杀一人。攻城第三天,蓟城仍然还在燕国人手中,战役进入最艰苦阶段,目睹城头凌乱的秦军,李信骤然锁紧眉头,大声质问左右道:“城内细作清理干净没有?” 秦燕两国拼杀已久,城中必然潜藏各国细作。左右面面相觑,显然没留心到此,就在这时城头方向传来一片惊叫,抬头看时,摇旗的小兵已经跌落城头,背后插着支利箭,箭射的很深,只留下条短短的尾羽。“有细作!”“有细作!”秦军发出竭斯底里的叫喊,这时,又有一名冲锋秦军被暗箭射中,捂住胸口无声无息倒在血泊里。荒凉的瓦砾间不见凶手踪影,接着,第三名,第四名········一向以镇定著名的秦军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恐慌。秦军将领匆忙组织弓弩手还击,几百双眼睛全神贯注的四处张望,瓦砾间有人一闪而过,数百只重箭尾随而至,只留下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不等秦人欢呼,又有一支冷箭从暗处射出,这次的目标是秦军主帅,齐孟。箭头直指李信心脏位置,重击之下李信摔倒在地,昏迷不醒,左右连忙上前扶起,用身体护住主将。“将军!将军!”左右心腹急切喊叫,还在搜寻刺客的秦军不约而同回过头朝这边张望,希求他们的主帅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几乎在同一时间,袭击李信的刺客被秦军发现躲在一处距离齐孟很近的瓦砾间,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射出第二箭,弓弦已经瞄准齐孟,恍惚之间李信来不及看清刺客身份,红了眼的秦军赶上来乱剑将其砍死。“不要杀他,问他谁是幕后黑手······,”李信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话还有没说完,刺客已经被他的侍卫们剁成了肉泥。李信身体晃了晃终于站稳,目光坚定,众人惊异的望着主帅,一支折断的箭簇被他从地上捡起,隐藏在战袍下面的锁子甲救了他一命,刚才遭受重击,只是暂时失去了知觉,并无大碍。十人一小组,仔细搜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敌人就在周围不远!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格杀勿论!”一名高级将领振臂高呼。“万岁!”李信站在城头最高处,举起一面大秦嫣红旗,鼓舞秦军士气。“万岁!”秦军爆发出一阵高呼,主帅如同再生父母,亲眼目睹他起死回生,对所有人来说不啻是一个伟大奇迹。“为大将军报仇!”搜寻刺客的行动紧张有序的展开,大秦战斗机器很快被动员起来,众人分工协作,越来越多的刺客就搜查出来,就地处死,刺客之中有壮汉,有小伙,有老人,有女人,甚至还有几岁的孩童。混乱中,几名秦军被民房上抛掷的石块砸死,被暗箭射伤的秦兵更是不计其数。直到这时,李信才意识到,先头秦军已经陷入了十万燕人的包围之中,这些饿昏了的燕人,一待休整过后恢复血腥,便成了一架架不折不扣的战斗机器。形刺客还没抓到,我不能走!”“将军,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刺客就是燕国人!燕人全都是刺客!”部下不为所动,扛起主帅就走。“放冷箭都是是燕国人,杀也杀不尽,大人,下令屠城吧!为死去的弟兄报仇!”秦军部将对屠城耿耿于怀,眼下全军又陷入致命的狙击之中,已然情绪失控,恨不得杀光所有蓟城人。“住口!再敢多言,我割了你舌头!快放下我!”李信抽出宝剑架在了部将脖颈上,部将终于停下把主帅放下。“劫持主帅,诛杀九族,今日事情紧急,我就赦免了你,赶紧进宫,太子必定坐镇宫中指挥,抓住太子,让百姓放下武器!。”李信低声密令,部下望他一眼,只见主帅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这位忠心耿耿的秦军将领连连点头,带上一路士兵,头也不回的朝王宫方向狂奔而去。十名死士护卫着李信朝城门方向且战且退,李信抬头凝望眼前的新郑城,刚刚熄灭的城门重新燃烧,坍塌的城头上,平地冒出韩军突然袭击毫无防备的秦军,十几把木头制成的长矛一起刺入大秦甲士胸中,雪花血花溅落在碎裂的大秦旗帜上,很快被熊熊大火吞灭。惨叫,哀嚎,骨头断裂,火光,浮尸,撕裂的大秦旗·····眼前发生的一切与梦中惊人一致,因为李信,蓟城正在变成一座人间地狱········势危急,城头不可久留,部将护卫着燕人准备离去。 第033章 东有凤天 廷尉府,齐孟席地而坐,身体挺得笔直 盏茶光景,便感觉身体已经很不适应,古人跪坐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旁边赵定国荆叔段侍立。 李斯从袖中取出布帛,上面写满娟细小篆, 先生既得到东海岛屿上存活着一种上古恶魔,名为狂蝠,传说是当年精卫妹妹所化而成。 上古时期,人魔共生,争斗百年,不分胜负,天地浩劫,生灵涂炭,惊动天神,封印魔族于东海海底,以不周山镇压之。人间才恢复平静。百年后,东海郡守不周氏生两女,长女精卫,次女风天。 精卫继承母亲性格,聪明伶俐,温柔乖巧,国色天香,因此备受父母宠爱,被郡守视为掌上明珠。 次女风天性情暴躁,稍有不适便大发雷霆,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传说风天降生之日,天灾异变,不周山顶火焰翻腾,浓烟蔽日,形如鬼魅,不久海水倒灌,百尺巨浪冲击城池,似有魔族乘浪而来,千万百姓葬身腹中,一发千钧之际,天神震怒,重击不周山,山峰削平,魔族退去。 郡守暴怒,从妻子手中夺下刚出生的婴儿准备摔死,却见女婴嘴角浮出诡异微笑,时有阴风袭来,暗尘浮动,郡守呼入烟尘昏睡不醒,不久就泣血而亡,死前是指女婴高呼,除掉妖孽! 郡守之妻,不舍亲手杀死女婴,便将其装在木盆之中,置于东海,任其随波逐流。 女婴被巫师救起,起名为风天,风卷天地,暗示她是灾祸的象征,风天出生时就带走了无数人性命,自幼备受歧视,性格越发暴躁乖戾,追随巫师研习各种残忍巫术。 二十年后,精卫继承父业成为东海郡守,勤政爱民,为东海人所敬仰。 妹妹风天精通各家巫术,身姿婀娜,极具妩媚,尤其一双红眸摄人心魄,引来无数男子追慕。 精卫出海游玩,在东海淹死,死后化作精卫鸟,每天从苍山衔来木石,投入海中,誓言将东海填平,这便是精卫填海的传说。 不过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既然精卫自幼在海边长大为何不会游泳?东海人追查到底,最后有人说,精卫被淹死的时候,风天也在场,众人大怒,抓来风天质问事情缘由,风天什么也不说只是狂笑不已,竟然在众人面前褪去玄袍,众人掩面不忍直视,只好上女人上来,风天手指轻点,东海女人衣服纷纷落地,众人暴怒,乱箭将女巫射死,恰有高士路径东海城,称需要暴晒女巫尸体七日,才能消除戾气,遭遇天灾人祸的海城人自然照做。 前六天都相安无事,谁知第七天晚上,女巫尸体自动消失,一旁看守尸体的几名壮汉也离奇死去,唯一的线索只是他们脖颈间都留有一个小孔。 传说有个小孩在风天尸体消失的当晚看到满天红柳絮围着风天打转,久久没有散去,海城根本没有红柳树,哪来的红棉絮?小孩十分好奇,也不知害怕竟然走到已经断气七天的风天尸体前,探头探脑的张望,待到红棉絮飘到小孩身前,小孩伸出小孩伸出小手接住一一片,借助熹微火光仔细看清楚,黑夜中传来一声惨叫 第二天,人们发现被牢牢绑在石柱上的风天不翼而飞,一个小女孩躺在石柱前面,看守风天的壮汉全部死去,尸体已经僵硬,小孩面部朝下,手攥成拳,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众人叫了几声小孩不应,翻过来所有人惊叫一声,小孩脸皮已经被人割去,手中握着的是一张鲜血淋漓的人皮! ········ 不久之后,东海城中陆续有小孩遇害,被人发现都已经面目全非,十分恐怖,很快,关于女巫风天的传说在东海地区流传开来,人们纷纷传说,风天在死后第七天夜晚变成血蝙蝠,专门撕裂小孩脸面,以滋养女巫的不老容颜······ 血蝙蝠体型硕大,远远超过比普通蝙蝠,它们昼伏夜行,以嗜血为生,每次吸血后瞳孔都会变红,十分恐怖,血蝙蝠性情暴躁,体力充沛,一双獠牙比刀刃还要锋利可以轻松切断猎物咽喉。黑夜是它们的世界,如果在白天将其惊醒只会遭到致命的攻击。在头领的率领下数千只血蝙蝠轮番向目标发动进攻,哪怕头领倒下其余蝙蝠也会不会停止进攻。据说人被这种恶魔咬上一口,轻则狂躁发疯,重则当场毙命! 由于血蝙蝠这种可怖的战力,一般动物根本不敢招惹它们,连财狼虎豹遇到狂怒的血蝙蝠也要退避三分。怪不得刚才已经把赵良打倒的牛蛇怪没有乘胜追击,原来是害怕血蝙蝠! 血蝙蝠生活在瘴气弥漫的深海孤岛,(据说瘴气就是导致它们狂怒的原因)所以很少有人见过它们的真实面目,所以关于它们的记录很少很少,所有关于这种怪物的描述都是传说留下的,赵良一直以为什么血蝙蝠只是徐福的胡扯,如同东海巨鲸,只是徐骗子危言耸听吓唬那些胆小的人。 气势汹汹的血蝙蝠正是刚才那只巨型蝙蝠的徒子徒孙,看见首领被砸成肉酱倒在血泊里,血蝙蝠族群愤怒了,不顾死活找赵良报仇。 “不管你是风天还是精卫!谁想让我死,我就让他死!“ 赵良奋力坐起身来,挥剑狂舞!吸血蝙蝠蜂拥而至,瞪着红眼睛从四面八方像发疯似的朝赵良扑来,赵良攥紧宝剑猛劈猛砍,剑刃所至,蝙蝠纷纷落下,地上很快堆积成小山一般的蝙蝠尸体,黑蝙蝠越来越多,飞蛾扑火般朝目标冲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漫长的进攻仿佛没有尽头。在这场人与蝙蝠的战斗中,无论是人也是蝙蝠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双方都仿佛上了发条停不下来。 侍卫长虽然剑术超群,宝剑削铁如泥,却也抵挡不住蝙蝠们无休止的轮番进攻,终于有蝙蝠突破防线跳到赵良身上,瞅准侍卫长伤口狠狠咬下去。第一个,第二个,越来越多的蝙蝠贴在赵良身上,赵良感觉身体快要被撕裂。 “啊!” 第034章 千人千面 听扁却之讲完凤天岛前世今生,齐孟倒吸一口凉气,神医的叙事混乱不堪,前后多有矛盾,颇有些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听起来让人感觉匪夷所思,然而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叫凤天岛的地方绝不是李斯描绘的什么人杰地灵民风淳厚,齐孟估计岛上根本没有人,根据扁却之描述,初步判断这是座海底活火山,最后一次爆发在白垩纪时代,那次火山爆发后,火山从海底冒起,形成火山岛。 从扁却之凌乱叙述中,齐孟进一步判断,凤天岛现在被原始森林覆盖,原始森林深处遍布猛兽蟒蛇,还可能生活着某些史前生物,比如帝王鳄剑齿虎,这是一个绝对封闭的生态系统,几万年来,几乎无人涉足。 怪不得李斯会如此慷慨,将这座岛送给齐孟经营,实际上,这样偏远艰险的地方,越人根本不可能有效控制,楚国吞并越国后也没有任何管辖,秦国固然强大,可是,对于这样的海外孤岛也是鞭长莫及,久而久之,凤天岛外围就成了海盗们的乐园。 若不是大秦从渤海运往东海援助伐楚大军的粮草三番五次被截,凤天岛几个海盗也绝不会出现在咸阳视野之中。 齐孟颇有些踌躇,他现在面临三个选择: 第一:去马邑做五百主,率领甲兵与匈奴人死磕,防止匈奴人突破长城防线,齐孟很清楚,去马邑是在太过危险,最后只可能会是炮灰,被称为上帝之鞭的匈奴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连蒙恬那样的百战之将也只能做到却匈奴七百里,无法将匈奴人彻底解决,坦白说,让齐孟带着几十号人打群架还可以,要是真给他千八百士兵,让他指挥冲锋陷阵,根本做不来,如果非要这样,估计就是给匈奴人送人头的节奏,古代行军打仗可不是现代古惑仔打架,他们讲究的是排兵布阵,令行禁止,哪里扎营,都有严格的规定,齐孟军事素质几乎没有,穿越之前,他也就是翻过几页孙子兵法武穆遗书葵花宝典之类,来到秦国他连盾牌都不知道怎么用,更没有其他穿越者那样的逆天开挂全知全能,总之让他领兵打仗,实在是很不靠谱。 再说,蒙恬率领的这支防御匈奴的蒙家军是没什么前途的,据齐孟所知,秦末大乱,刘邦项羽逼近关中,蒙家军被紧急调回关中,后来莫奇妙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再无关于他们的记载。其实是他们根本赶不过来啊。不过这样以来就意味着他要重回蒙家军中,齐孟知道自己私自离开淮南,并且将斩杀昌平君的功劳私吞,挑唆秦楚决战,将蒙家军置于险境之中,和蒙武的梁子已经结下来,即便是蒙武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齐孟不怕别人报复,可是一面和匈奴人作战,一面提防别人从身后捅刀子,这样的生活太过恐怖,还是算了吧。 去乐庭县做县令,乐庭县属于上党郡,是上党郡最大的县,战国历史上著名的长平之战就源自这里,上党本属于韩国,韩国将亡时,上党郡太守将上党送与赵国,赵王考虑再三,接受了上党,结果引来秦国报复,于是爆发长平之战,白起活埋四十万赵军,上党一带更是伤亡惨重,赵国被灭后,上党人对秦国恨之入骨,几任郡守都被刺客刺杀,上党治下的十七县县令死的更多,不得不说,去这样的这里做县令是个高风险职业。齐孟不怕对付上党人,多杀几个人也无可厚非,只是考虑到上党距离咸阳太近,以后自己一举一动还是会在李斯监视之下,李斯为人,是在不敢恭维,自己又掌握机密,将来万一有变,随时都可能会被此人所害,即便不被直接杀死,李斯也有一万种方法让齐孟死的很难看。剩下的选择就很清晰了,一叶孤舟,浮海而去,远离咸阳,去东海凤天,在接下来的日子,齐孟可以率领死党们打打海盗,搞搞远洋贸易,顺便还能扩张一下势力,招兵买马,待时局变化,挥师西进,再和诸位咸阳大佬们谈论人生。 当然还有第四种选择,那就是留在咸阳,投靠某一支政治派系,攀援而上,无论哪朝哪代,在帝王身边总是升迁最快,可是齐孟知道自己现在还太嫩,玩政治根本玩不过李斯他们这些大佬,更重要的是,鬼晓得哪天嬴政脑门一热就让他上战场再去厮杀,战乱之中,军功建立的快,可是人死得更快,要想可持续发展,必须先保住小命,命都没了,还怎么升官发财。 至于担任上党县令,齐孟更是没有任何兴趣,去了上党就相当于留在李斯眼皮底下,早晚也得卷入大秦帝国战车中不能自拔。 认真考虑一番,齐孟拒绝去马邑和上党,选择去东海剿灭海盗。 齐孟的计划是以九名心腹手下以及燕赵十八骑,再加上封赏自己的五十户黔首为骨干,迅速发展势力,在风天岛上干出一番大事,将来才有资格再和李斯讨价还价。 听到齐孟这样的决定,韩牧没有表现的特别惊愕,中郎令很快将齐孟决定交给廷尉,李斯也不在意,淡淡道: 这齐孟果然非同凡人,莫非已经知道大王要登录东瀛,提前在东海做好准备? 次日早朝,廷尉将早已准备好的奏章经由黄门太监递给秦王,嬴政端坐于朝堂之上,群臣从磁大门鱼贯而入,待黄门太监朗声叫声:早朝, 秦王俯视众人,冷冷道: “李斯!淮南战事如何?” 李斯上前一步,禀报道: 王翦由蜈蚣岭进兵,已与项燕交战,项燕惨败,生死不明。 这么说,楚国大势已去,不足为虑了,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可恨那昌平君,竟让一剑斩杀,没有押送咸阳,寡人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 嬴政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眉头紧皱道: 上次寡人说要重赏此人,李斯,近来可有空缺? 秦国在商鞅变法后就实行了郡县制,各地县令手握重权,人选皆由秦王亲自挑选, “蒙武王翦军中虽有空缺,怕齐孟去不合适,臣听闻,东海郡一名百将被海岛击杀,空置下来,另外,上党县令病死,臣听闻齐孟说,他愿意去东海,为大秦平定海盗。” 廷尉着手去办吧,只是这百将,太过低微,封他做千人吧,立即拨给五百甲兵,三百黔首,前往东海,平定海盗! 诺! 第035章 求贤若渴 大秦帝国令行禁止,官僚机构运作效率极高。 清晨,嬴政任命齐孟千人七日后赶赴凤天岛击杀海盗,午后,咸阳中郎令便接到廷尉府命令,五日之内,在咸阳周边郡县挑选五百甲士,供公大夫齐孟调遣。 李斯特别叮嘱,派遣到东海的五百甲士中不许有蒙家军,不能有王翦手下,更不能调遣君上麾下的御林军。 三条红线让中郎令韩牧颇为为难,据他所知,咸阳周边郡县的甲兵要么征调淮南攻打楚国,要么奔赴易水参加灭燕之战,留下的大都是些老弱病残,上哪里去给齐孟找五百甲兵? 韩牧觉得让自己去招兵实在是勉为其难,当天就找到廷尉府,向李斯抱怨。 ”关中那些老秦吏,贼滑贼滑,让末将从他们那里挖人,难啊。“ 李斯听完韩牧抱怨,脸色一沉,嘿然笑道: ”君上说让廷尉府负责招兵,你就不要推辞,多给那些老狐狸钱,办不好,齐孟到大王那里一闹,如何是好!“ 韩牧碰了一鼻子灰,心想这齐孟真是个大煞星,早知这么麻烦,当初老子就不救你了。 王命既下,死马当活马医,只好硬着头皮去办了,还好廷尉给钱,要是把这事儿全都交给韩牧,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五天时间,实在不行,就临时征调一些新兵,凑个人数就可以了。 韩牧下定决心,立即唤来两名黑淄。 屠水贾,姬无昼轰然上前,韩牧缓缓道: “你们两个,持中郎令腰牌,去咸阳周边郡县,召集甲兵,多多益善,。” 姬无昼脑子转的比较慢,听了这话,愣了一会儿,疑惑不解望着韩牧:“大人,咋了?你要谋反啊?” 不等韩牧开口,旁边屠岸贾便喝道:“你瞎说什么!” 韩牧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望着两位黑淄, “给齐孟招兵!” 迁徙到凤天岛的五百户黔首,要等齐孟到蓬莱去征调,咸阳附近虽然有人,但是直接从这边带人过去,路途遥远不说,走过去起码是死一半。先秦时代徒步走完两三千公里路程,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咸阳城郊临时搭建的千人府邸已经忙成一片,虽然从外面看和后世流浪汉寄居的窝棚差不多,但齐孟关于民主共和国的伟大构想就从这里发源。 齐孟每天往来与城内外十几趟,因为只有他有廷尉府特批的放行条,按照大秦律,寻常人每天只能进出城门一次,齐孟几乎天天都朝廷尉府跑,朝中郎令府跑,朝咸阳令府跑,死皮赖脸的向这些人要各种物资,大到长戈,弓弩,阔刀,盾牌,小到短剑,箭镞,甚至连女人穿的襦裙,齐孟也要。李斯见过不要脸的,可从没见过像齐孟这样不要脸的,谁让人家有大王撑腰,嬴政可是说了,凤天艰苦,齐孟所需物资,群臣协助,没办法,李斯只得将武库里一些罚了霉的,孝公时代早没人要的武器铠甲翻出来,扔给齐孟,打发他滚蛋。 神医扁却之现在成了齐孟的大厨,章干木公孙机给他打下手,抛石机手公孙机之所以来做伙夫,倒不是因为齐孟逼迫,而是因为他老是吃不饱,每次开饭他刚跑过来汤饼就被别人抢光了,再加上他胃口极大,总是这样挨饿可不好,好在弦不高给他指道,于是抛石机就来到临时炊事班来烙大饼。 从赵定国他们开始招收甲兵,炊事班就开始烙大饼,三人分工明确,章干木砍柴烧火,抛石机和面,扁却之烙饼,三个人从早忙到晚一直不停烙大饼烙大饼烙大饼,韦席上摞起的大饼有半人多高,却还是不够甲兵们吃,饼刚熟就被人抢去,三人任劳任怨,齐孟可是下了死令:管饱! “龟儿子的,招这么多吃白饭的干啥!” 最后一块大饼被一名甲兵拿走,扁却之喘了口气,低声骂道。 和扁却之他们相比,其他人的日子更不好过,赵定国带着鲁仲连跑到咸阳周边四处招纳游民,按齐孟的话说,只要是能喘气的,就带回来。 寒冬的关中平原天寒地坼,魏武卒和鲁仲连披星戴月,辛苦不堪,每到一地,关中老秦人听说要去东海凤天岛,不等儒生引经据典,对方便立即跑了。 东周商人弦不高是所有人中最忙一个,商人跟着齐孟进入咸阳城,齐孟去找廷尉,弦不高则一头扎进六国会馆里,六国虽然已经被秦国灭掉三个,不过咸阳城得国际贸易却仍旧繁华,全国所需的各种货物,无论是生活用品还是违禁物品,在这里都能搞到。 弦不高找到他的老朋友们,一番唇枪舌剑讨价还价后,齐孟在淮南搞到的珠宝狼皮被兑换成精米青铜,再由秦王御赐的马车一辆辆运出咸阳城,因为有廷尉府放行条,没有人敢干涉。 齐孟经常单独找到弦不高,让他通过他所谓的朋友,去搞一些物资,比如青铜结晶食盐。 “不行,这个数绝对不行,起码要这个数。“ “再加三千文!“ 千人和百将凑在一起,外人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干啥。 ”神医,千人和弦不高在干啥?“ ”黑市交易。“ 章干木还要继续问,被扁却之瞪了一眼,不再说话。 秦将樊於期的死是个悲剧,他的朋友荆轲至少最后死在嬴政怀里算是死得其所千百年来为人铭记,可是樊於期呢?这位秦国大将打仗厉害,人际交往上却十足失败,否则也不会得罪嬴政,也不会轻信荆轲,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齐孟望着这个叫樊夏期的年轻剑客,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和扁却之一眼是招摇撞骗的方士,或者是李斯派来的奸细,便问道: “你说你兄长便是赫赫有名的樊於期?” 年轻后生立即回答说,“正是!“ “哦,你和你兄长名字都很古怪。” 樊夏期见齐孟犹疑不决,便上前一步,正欲跪倒在地,旁边赵定国已经拔出长剑,齐孟挥手斥退两名侍卫,转身问荆叔段道: 先生在燕国时,与刺客荆轲来往密切,荆轲与樊於期又是刎颈之交,先生可知道这樊将军还有个弟弟?“ 荆叔段沉吟半响,口中讷讷道: “当年樊於期将军逃到燕国,秦王将樊将咸阳家眷杀完,百十号人逃出一个也不足为奇。“ 齐孟犹豫片刻,心想马上就要去凤天岛,管他什么来路,只要能干活就好,实在不行就让他去哲波山挖矿!于是抬头望剑客一眼,又指了指旁边荆叔段道。 “你且跟着荆屯长,到了凤天岛,再做安排!“ 第036章 小人得志 咸阳溧阳宫。 内侍小黄门拎着铜兽炉碎步走在溧阳宫幽深的长廊上,铜炉里燃烧着通红的火炭,凌冽的寒风扫过宫廊,密集的雪花在大柱旁打着旋儿,倏忽之间,融化在潮湿的宫殿深处。 今天又是小黄门夜巡,吃了汤饼,天还没黑,小黄门便从大黄门手里领了腰牌,去溧阳宫西侧的柴薪司等候,蜷缩在温暖的柴薪司里不想离开,直到大黄门骂骂咧咧来催,才匆忙领了铜炉朝外走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小黄门冒着严寒,瑟瑟发抖望溧阳宫主殿赶去,背后还传来大黄门咒骂声: “好吃懒做的狗崽子!耽误了大王向火,把你狗爪子剁了!你也配姓赵!” 小黄门走在雪地里,听着背后骂声,暗自捏紧手中铜兽炉把柄,眉毛楞了一下,没有言语,加快脚步去了。 漫长的夜巡日复一日。 小黄门全身发冷,却不敢将手靠近那温热铜炉,只得缩手跺脚,只希望早点走完眼前这条长廊。 雪后的溧阳宫显得格外静谧,偶尔有一两只夜枭怪叫,到了这个点儿,溧阳宫外面走动的除了巡夜黄门,就是大秦羽林卫。 一队荷戟贯甲的羽林卫从小黄门身旁徐徐走过,为首的甲士低头瞥了小黄门一眼,小黄门赶忙躲闪一边,用身子护住铜兽炉,小心不让卷起的雪花落在炉子里面。 待那队羽林卫走过,小黄门才抬起头,继续往长廊深处走去。 巡夜是个苦差,其他黄门都不愿过来,小黄门初来乍到,不熟悉溧阳宫规矩,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被大黄门安排巡夜。 夜班三更,君上还在主殿处理军务,传言淮南前线战事吃紧,蒙武与王翦水火不容,颇让秦王费心,在北方,已经死去半年的太子丹据说又活了,当初李信将军带着燕国太子的首级回到咸阳献给大王,大王下令将首级悬挂在将溧阳宫门口,黄门太监疯了似的跑过去看。 无论是淮南战事还是燕国太子丹,对小黄门来说,都太过遥远,像他这样的黄门,在大秦帝国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不用说,小黄门是没有机会接近主殿的,更不可能接近秦王,终于走到长廊尽头,一个年龄稍长,身穿黑衣的黄门接过铜炉,挥手示意小黄门退下。 大殿殿门闪开条细微缝隙,露出一道微弱烛火,隐约能望见大殿烛火摇曳,人影晃动,小黄门朝大殿望一眼,大殿不是他能去的地方。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在大黄门厉声呵斥里,小黄门转身便走,忽然瞥见宫殿屋檐上闪过一道黑影,小黄门以为自己看花了,秦王杀伐决断,秦人杀人无数,溧阳宫闹鬼的传说一直没有断,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三更半夜又要来巡夜,小黄门低声咒骂几句,转身就要往回走,没走几步,猛地瞥见那黑影竟从屋檐上落下来,小黄门俯下身来,借助微弱灯光,小黄门隐约认清楚,从屋檐飞下来的是个人。 小黄门觉得十分诧异,看这黑衣人模样,不像是羽林卫,羽林卫半夜也不会爬到屋檐上去,小黄门入宫不久,却听说六国之中,有不少刺客都想要刺杀秦王,心里一沉,这人莫非就是刺客。 小黄门想喊,却忽然想到,如果就这样喊了,羽林卫过来把人抓住,不就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吗? 想到这里,小黄门屏住呼吸,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吹熄手中灯笼,从黑衣人后面,小心翼翼朝黑衣人靠去。 咸阳城外。 护城河拐弯的地方,千人大人的府邸,简易搭建的草棚子突兀的耸立在一片光秃秃的荒地上。 三天前,由赵定国他们临时搭建的窝棚已经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棚顶上的茅草漫天飞扬,飘得满地都是,凌乱肮脏的茅草棚里冒着浓烟,让人不敢靠近,三个伙夫,一个老头,两个后生,脸上都沾着黑乎乎的灶灰,像鬼一样伏着在灶台边忙活不停,两个后生一个和面,一个烧火,头上的汗水哗啦啦流淌,这三个人就是千人大人齐孟的心腹。 “奶奶的!老子干不了了!脖子都拧了!“ “简直就是喂猪!再多饼都不够吃!“ 窝棚后面,一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排着长龙等待吃饼,人群排成一条长龙,又像是条蜈蚣,过了好久,蜈蚣腿才朝前挪动一下。 “哎!说你呢!别插队!!一个个来!看见那兄弟手里箭没有,在蜈蚣岭上,一箭射死两头狼!“ 樊夏期挎着阔刀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抡起阔刀指着旁边养由牙,养由牙站在旁边小坡上,冷冷瞅着樊夏期不说话。 燕国剑客咧着嘴笑笑,一米九的魁梧身材让人看了发憷,没人知晓养由牙箭法高超,看见樊夏期手中那把重达六十斤的大阔刀,周围人见了就纷纷避开。 派遣到凤天岛的五百甲兵终于凑够,被中郎令派人送往咸阳城郊众人望着这些招募的甲兵,心凉一半,剔除掉其中的老弱病残,五百人中真正能打仗的也就百十号人,与其说是招兵,不如说是招收老幼伤残更好。赵定国他们望着这群残兵不住的唉声叹气,别说是秦军,就是在魏武卒看来,这些残兵也根本不能及格。 三百人主要由四部分组成:退伍的老秦人,这些人大都超过五十岁,被秦国俘虏押回咸阳做奴隶的六国甲兵,这些人身上大都有伤,周边郡县十三四岁的孤儿,家人在战乱中去世。 众人不知道的是,招到这些人,中郎令韩牧和他的手下们已经费尽了力气,其中战俘奴隶都都是中郎令拿着李斯的钱从军侯们手中赎买的,秦国甲士凋敝,年轻力壮的奴隶很是抢手,价钱也被人炒的很高。 “好了!好了!都不要叹气啦!我看这很好!’ 齐孟刚从廷尉府出来,回到城郊,望着这群衣衫褴褛,状若乞丐的甲兵,愣了愣,问旁边赵定国。 “这都是什么人?咱是要开设丐帮分舵吗?” “咱招的甲兵啊?” 齐孟倒吸一口凉气,想到自己说过,只要是能喘气的都拉回来,,也就是这样了。 咸阳乃是是非之地,齐孟一秒钟也不愿多待下去,依秦律,公大夫拥有四辆马车,指望四辆马车运送五百甲兵是不现实的,幸好大秦交通便捷,甲兵匮乏,马车可不少,从咸阳到临淄,沿途三四千里,兵驿不下一千,这些兵驿能够给沿途秦军提供必要的粮草物资。 第037章 精卫填海 “我不是说过,只要能喘气的都拉到东海!你们不知道么?” “仕长,不,千人大人,这话我懂,可是,这群人能有多少走到凤天?” 赵定国冷言冷语道,实际上不仅是魏武卒,所有人都对齐孟招募的五百甲士抱怀疑态度。 问题是如何要保证这些人能活着到东海。 “驰道沿途会有补给,另外,李斯也给了我十辆马车。” 十辆马车拉送五百人,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弱坐在马车上,其他人步行。就这么定了。“ 众人叹息一声,纷纷走出窝棚, 在他们面前,是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残兵,齐孟现在手中的藤甲武器只够装备一半的甲士,剩下的,用李斯的话来说,靠齐孟自己解决了。、 远在东海,海风拂过松林,惊起一群海鸥。 齐孟和赵良正在松林间下棋。 午后的海城燥热难耐,阳光直射在青石板街道上,人们都蜷缩在石头房子里避暑纳凉,天空没有一丝风,漫长的等待让人心烦,赵良心烦意乱,邀请齐孟到海边松林间下棋,据说那里很凉爽。 城内事务都已经处理完毕,徐福歪在藤椅上小憩,扁豆大叔一遍又一遍擦洗他的药囊,蜀女和雪女叽叽喳喳窃窃私语,从三天前就开始准备带到海岛上的衣裳,不厌其烦。荆轲大侠埋头磨刀,船匠田赢靠在胡床上呼呼大睡,这几天几乎把他累的散架,孟姜女在给他丈夫缝衣服,哪怕永远也寄不到他手中······ 大家过的都很充实,并且乐在其中,只有齐孟赵良两人是无所事事,所以他们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他们来到海边松林下棋。 海城城郊有一片小树林,松树小草丛生,绿树成荫,是避暑的好去处。两人找一处僻静地方,席地而坐 大学阶段,齐孟选修过围棋,得过高人指点,打劫布局自有章法,对付赵良算是绰绰有余了。 几步走下来,赵良抵挡不住,局势颓势已显。 “下一局。” 齐孟冷冷说道,赵良却不甘心,硬撑着走了几步,黑子果然被白子逼死。 “再下一盘!” 赵良打仗是把好手,下棋显然不是他的长处,片刻光景已经连续输三盘,心烦意乱。 齐孟盯着东海,突然站起身来。 “喂喂,该你走了。”赵良敲打着棋盘,很不耐烦。 齐孟猛朝前走了几步,吓得赵良连连后退,以为城主要发怒了。 “你听,”齐孟竖着耳朵,屏息凝气道。 “听什么?” 这时候赵良注意力才从棋局上转移过来,神色突然紧张起来,思绪回到无人荒岛,莫非又有猛兽? 林间树影婆娑,隐约在活物走动,树枝哗啦啦摇晃,声音越来越大。 “将军,小心!” 赵良神经质的抓起长剑,身体护卫齐孟,瞪大眼睛注视松林,用剑指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这完全是疑神疑鬼,自从服用了徐福炼制的回升丸后,齐孟体力倍增,身手敏捷,别说是一般猛兽,就是遇见牛蛇怪,谁胜谁负还是一个问题。 “别说话!”齐孟示意赵良安静下来。 风越来越大,隐约听见海边海浪拍打岩石声。 “起风了!起风了!” “什么?”赵良攥紧的拳头稍稍松弛,眼睛还是盯着松林,一刻不敢松懈。 “起风了!快去通知他们!” 齐孟声音颤抖,四千多人在海城已经等了五天了,赵国已经支撑不住,下一个就是齐国了。齐孟耗不起,齐军的战斗力,他不敢恭维,不晓得这些鱼腩能抵抗秦军多久。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不用了。”赵良一边收拾棋局,一边朝海城方向望去。 远远望见鲁仲连光着脚丫子从海城朝松林方向狂奔而来。 半个时辰后,海城风天港。 四千七百名士兵排成密集整齐的方阵,全副武装,集结待命,准备登船。 五十条崭新海船整齐停泊在海港边,随风轻轻摇摆,这些船从船厂制成下水不过半个月,今天刚刚被拉到风天港,很多大船的船舷上还残留着新鲜的木屑,船帆还没有挂上,整个船身光秃秃的就像拔了毛的野鸭子。 从海城雇佣而来的渔民正忙着运送粮食补给上船,这些渔民都是本地人,在东海打鱼多年,齐孟让徐福付给每人五金,渔民死活不肯要。 三个月前,赵良在海城帮助渔民击杀恶霸,海城得以恢复平静,渔民到现在还对赵良感激不尽,听说赵良带人要出海,这些耿直的海城汉子在这里已经等候很多天, 徐福一提到钱,这些耿直汉子都有些生气了。 舢板被压成一道道轻微的弧度,渔民扛着比自己身体还重的麻包,挥汗如雨,一步步登上船舷。 “怎么不让士兵自己搬粮食?” 孟非靠近赵良,低声问道,言语之间,颇有些抱怨。 赵良回头瞪高渐离一眼,没有搭理孟非,赵良平日里就懒得和这个娘娘腔多说一句话。 “真是滥用民力,惨无人道啊,”孟非继续感慨,目光落在一个扛着麻包吃力上船的渔民身上。 赵良忍无可忍,孟子的儿子磨磨唧唧,真和他老子一样,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多看一眼就觉得恶心。 “请先生不要和我说话!看见没,那边扁神医还在整理药材,先生要是闲着没事,可以去给他帮忙,” 赵良手指方向,扁豆正忙着朝药囊内拼命塞进各种药材,药囊很快被塞满,他开始朝麻包里塞。 孟非叹息一声,表示对赵良很是无语,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几卷竹简没有带,急忙连忙回去收拾。 海港一片繁忙,马车从临淄方向运来布匹,粮食,各式武器,在码头上堆积如山,齐孟派一百名秦军负责看守。 孟非走后不远,田赢风风火火的赶来,荆轲带着齐孟的命令穿梭在各个码头, 一见到赵良,田赢便指着正在上装渔民指指点点。 “除了粮食,淡水,鱼干,武器,不要带多余的东西上船,这是韩将军说的。” “什么是多余的东西?”赵良对田赢这种无礼举动很不满,照他这种说法,白土马也不能上船了吗? “多余的东西就是用不上的东西!” 田赢怒吼一声,不再多做解释,转身去别的码头下达他的命令。 天气炎热,等待了这么多天,所有人都火气十足 齐孟出现在码头上时,粮食布匹已经装载完毕,渔民坐在码头上大口喘气,赵良派人给他们送上清酒,不用说,酒也是齐王派人送来的。 “齐王这次还是挺大方。”齐孟不无讽刺的说道。 “将军,是你给田赢说除了粮食布匹,其他的东西都不许上船吗?” 齐孟眉头皱紧,他没有给田赢说过这样的话。 “田赢那小子是不是欠揍,天天只知道胡说八道,”赵良怒气冲冲, “那小子在这里指手画脚,还胡说八道。” “将军为什么要带这个人去东海?” “田赢人品不端,不过此人擅长修船,带着他会有用的,”齐孟安慰赵良一句,转身准备去其他码头了。 “你看不惯此人,以后可以离他远点,不必生气。” 可是齐孟不愿再多待在咸阳一秒钟,天知道李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把那条从廷尉府库中摸出来的女人穿的襦袴丢给弦不高,向站在面前的五百甲兵大声宣布: 出发! 第038章 凤天之怒 夕阳西下,海城城头上飘摇着一面残破的秦军大帱,大帱周围,密密麻麻的秦军尸体横七竖八散布城头,幸存者来不及给同袍收尸,忙着各自逃命去了。漫天的乌鸦徘徊在海城上空,这些嗜血狂徒飞得很低,露出腹部下面一点白色——齐鲁之地的乌鸦与众不同,并不像它们的亲戚那样全身纯黑,腹部靠近尾巴的位置有一圈亮白色。“从小父亲告诉我天下乌鸦一般黑,为什么齐国的乌鸦如此与众不同?”赵良抬头凝望黑压压的天空,乌鸦群掀起的飓风闪花了大将军的眼睛,赵良回头对正在前进的队伍的大声喊叫。“人已经死了还能踩活过来吗?”几名凤天军战士抬起马靴狠狠踩向躺在地上的秦军尸体,这些士兵大都是海城子弟,蒙恬占领海城时他们家破人亡,鞭尸并不怎么高明,不过这也是发泄内心愤怒的最有效方式。“还有你们几个,没见过胳肢窝长白毛的乌鸦吗?”大将军转身盯着另外一拨士兵,他们正望着天空发呆,不断有乌鸦从天空俯冲下来,啄食地上的尸体,几名士兵不仅没有驱赶,反而笑嘻嘻站在一旁观看。斥候进来报告说城头战斗结束,战场已经清理干净。“这么多八哥是怎么回事?”听完斥候汇报,齐孟手指天空,充满疑惑。“岛主,那是乌鸦,它们正在啄食尸体。”匡扶诸侯,号令天下的齐桓公晋文公死在了哪里?他们的尸体还完整保存吗?从武王伐纣到长平大战,哪一场战斗不是横尸遍野?哪一处战场不是遍布这种食人怪兽?吃了人肉的乌鸦眼睛会不会发红?它们的智慧会不会提升?它们那颗小脑袋会不会思索类似这样的问题,谁才是这个世界主宰的问题?是愚蠢到自相残杀的人类,还是它们自己?一切问题答案齐孟不得而知。“我要去城头看看。”岛主遥望远方,表情平静的说道。“不可,城内战况不明,现在登上城头太危险。”军师鲁仲连一向小心谨慎,凡事总是考虑万全。“一万将士冲锋在前,我身为岛主,有何惧哉!”从齐孟坚毅的眼神中,军师看到了他的决心,也就不再说话。瘦不溜秋侍卫匆匆给岛主备马,从凤天岛横渡东海而来的宝马白兔被人牵到面前,白兔马奔波万里,历经波涛之险,一路从凤天岛吐到海城,早已经瘦的不成样子,齐孟瞅着眼前瘦骨嶙峋的马,很难把它和的卢赤兔汗血宝马等名马联系在一起。凤天岛饥荒的那段日子,好多牛马都被宰杀了,白兔马幸免于难,形势逼迫,有马骑就很不错了,想到这里,齐孟也就不再挑三拣四了。侍卫给岛主换上贴身软猬甲,外面穿着玄色长袍,与常人无异。软甲是用精制镔铁打造,十步之内硬弩难以射穿。当然如果刺客真的近在十步之内,他一定会选择射击目标头部,不会傻到朝躯干攻击。虽然如此,军师鲁仲连能帮岛主齐孟的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十名精壮卫士前后簇拥,将齐孟团团围住,在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中走向海城城头。走出中军大帐,没走多远,齐孟就看到地上流淌着大片大片的新鲜血迹,越靠近城墙,血迹越多,有些地方已经连成一片,成了一片血海。把血流在地上的人或许已经死去,或许正躺在扁豆身边痛苦**,忍受神医变态折磨。“鲁先生,告诉我,我军到底伤亡多少?”斥候汇报的七二十人的伤亡数字显得太过随意,且富于戏剧化色彩,很容易就让齐孟联想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类的英勇事迹。更重要的是,齐孟根本不相信,还未成军的凤天军能顺利从秦军手里夺下海城,并且只付出不到一百人的微小代价。秦人彪悍的战力齐孟早有体会,这些家伙都是左手夹着敌军首级,右手奋力拼杀,为了一个首级能和同袍自相残杀一心只为建功立业的疯子。和这样的疯子交手,不被咬死也要咬掉一块肉下来。“八十三人,”鲁仲连颤巍巍的回答说,好像从他口中每说出一个一个字都含有极重大意义似的。“军师休要欺我,到底多少人!”一路走来,地上残留的血迹不断提醒齐孟,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秦军伤亡齐孟现在还不敢确定,因为现在发现的血迹都是留在己方阵地上的。不过有一点齐孟可以确定,凤天军的伤亡一定在百人以上。依据齐孟对鲁仲连的了解,如果伤亡在几十人,军师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现场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留任何蛛丝马迹,更不要说在地上留下这么多鲜血了。可是鲁仲连没有,这只能说明,伤亡很大,风天军根本抽掉不出人手来清理现场。所有人都瞒着齐孟,攻打海城付出惨重代价,或许只是为了让岛主心情好一些,大家都选择了沉默,毕竟出兵援韩,攻打暴秦,一雪前耻是风天岛上下一万人的全体心愿。现在,齐孟就要帮助大家实现这个愿望了。海城一战,要是让岛主知道伤亡过大,知难而退,那么,凤天人复仇的计划将要怎么实施呢?所以大家都避讳谈到死人的具体数字。盏茶光景,齐孟已经走到海城城墙下,抬头望见斑驳布满箭孔的城墙,齐孟叹息一声,差点又要吟诵起某位伟人的诗篇。正巧碰到鲁仲连插话,也就停住了。“岛主,城头就不用上去看了吧,在这里也能看乌鸦。”鲁仲连颤巍巍的劝说道,齐孟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城头刚刚结束的战斗一定侍卫匆忙为岛主备马,海城被突破,凤天军士气旺盛,有荡平天下的势头,赵良决定乘胜追击,不给秦军任何喘息时机。争取一战擒获蒙恬,将他千刀万剐。凤天军急速向齐国腹地挺进,秦军已经撤退,残留的齐国守军没有任何抵抗,三天后,凤天军前锋斥候逼近临淄城,城内已经乱成一片。 第039章 困兽犹斗 流沙城北三十里,是一片静谧的山谷,绿树掩映,地形隐蔽,秦军大帐就驻扎在山谷中。当先锋黑骑兵已经立马流沙,准备发动总攻,大将军蒙恬还在大帐中对着羊皮地图愁眉不展。大将军蒙恬眉头皱紧,大军顺利抵达流沙城,蒙恬不喜反忧。“大哥,还在为越人担忧么?”蒙廖身披玄甲,手执长戟,做好了出战准备,秦人忍耐南越王已经很久了。平时蒙廖称呼蒙恬都是大将军大将军,私底下仍然以兄弟相称。蒙恬没搭理蒙廖,低头盯着羊皮地图发呆,灯火如豆,从蒙廖站立的方向望去,蒙恬鬓角的银丝格外明显。“不知道东海现在是什么风向?”大将军长满茧子的手指指向地图上一片蓝色区域,蓝色之中有一块豌豆大小的黑点,那里就是凤天岛。“这个我怎么知道?大哥,这个你要问函谷令啊。”函谷令孔昭就站在大帐之外,听见蒙氏兄弟商议,掀开帘布,走进来说,“大将军是在担心凤天军偷袭吗?”蒙恬沉默不语,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南越王庄比根本不成为蒙恬忧虑的原因,在大将军看来,击溃南越军没有任何悬念,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事实上,蒙恬已经开始担心后方海城的安危了。“先灭掉庄比再说。”“发兵!”蒙恬一声令下,三千黑骑兵在长达十里的战线上发动进攻。“再等一天,秦军必到,到时候大王一举歼灭秦军,攻占咸阳就指日可待了。”“龟儿子才信你!”庄比扬起弯刀正要朝下砍去,山谷间忽然响起闷雷声响,越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遮天蔽日的箭雨覆盖而下,南越王大惊失色。“是蒙恬黑骑兵!”“寡人知道,龟儿子的,老子正要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了。”生擒蒙恬者,赏赐十个哈尼亚,赏赐百金!哈尼亚在越语中是美女的意思,无论在什么时代,美女重金都是刺激勇士冲锋陷阵的最好动力。越王的理想很美满,伏击秦军,攻占武关,攻击咸阳,荡平秦国后,再渡海铲平凤天岛,生擒齐孟,最后统一天下。可是,不要说是凤天军,就连眼前的黑骑兵,南越王都很难搞定。重甲兵齐唱着秦风,背靠护城河,踏步向越人逼近,南越王的军队已经完全乱成一团,秦军协同作战基本就是所向无敌,越人那种松散的战阵根本无力阻挡对方犀利的进攻,“大王,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兵败如山倒,没有越人崩溃的速度远远超出庄比预想,现在,除了逃命,庄比已经没有什么其他选项了。可是这个身上流淌着一半楚人血统的蛮夷心中是多么不甘。楚人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从不服输,富有血性,即便是泰山压顶,他们也不会轻易服输。庄比身上残留着楚人的骁勇,三年前,庄比错过了击败嬴政的大好良机,现在他们只有为当初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代价或许十分惨重,庄比身上就有这股不要命的劲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准撤退!一个也不能走!跟着老子,击退秦军,胜败在此一举!”日暮时分,秦军打扫战场时发现了南越王庄比的尸体,庄比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羽,至少留下七八个窟窿。庄比临死时手中还紧握着长剑,指向秦军阵地方向。、黑骑兵把被越王五花大绑的楚生绳子解开,押着孟复之来到蒙恬面前。蒙恬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取得的辉煌胜利和自己完全无关,实际上,这不是因为谦虚,是因为大将军抑郁症的表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蒙恬将军的抑郁症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此战全歼越人,无一人漏网,二公子安然无恙,不知大将军为何忧愁。”函谷令孔昭疑惑不解。“胡亥跟咱们蒙家军有仇,救下他,就只会给咱们蒙家军打来祸害,大将军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了。”蒙恬瞪他弟弟蒙廖一眼,蒙廖顿时不敢再多说话。“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海城已经被凤天军重新占领了,”蒙恬喃喃自语,面无表情,是啊,相对于劲敌凤天军,南越王庄比根本就是一个小角色,连打酱油都算不了,摆平这样一个对手,确实没有任何可喜悦的。况且,蒙家军在增援赶来的路上因为遭遇大雨,时间耽搁了几天,以蒙恬对胡亥的了解,再怎么向二公子解释都是无效的。所以,表面上蒙家军消灭南越,救下二公子胡亥,立下不世之功,事实情况是,海城基地已经丢失,又因为增援迟缓得罪了咸阳贵人,得罪了咸阳老秦人,引起秦王嬴政猜疑,蒙家军前面的路已经很难走了。“凤天军很快会重新登陆海城,咸阳方面的援助也会遥遥无期,恐怕永远不会到来,”“诸位,摆在我们蒙家军面前的路就是这样的。”蒙恬冷静分析了眼前形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既然这样,大家不如反了吧。”“反了!”蒙廖跟着起哄,又被蒙恬狠狠瞪了一眼,“住口,谁敢乱说,我就杀了谁!”大将军蒙恬勃然大怒,周围死一般沉寂,大家都不再说话“君上暂时被小人蒙蔽,很快会有人还我们蒙家军清白的,你们不要滋生事端。”“如果能将南越王生擒,大将军亲自押送到咸阳,或许老秦人的阻力就会小很多。”蒙恬无奈的摇摇头,大将军意识到,现在蒙家军已经走进了一个奇异的国度,无论是进是退,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回师海城,打凤天军一个措手不及!”“对,全军压上,把齐孟那个禽兽赶到海里去!”蒙恬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赞同,不用担心凤天军围点打援,蒙恬深知,凤天军的补给一直就存在很大问题,能够在海城站稳脚跟就很不错了,继续向前推进,凤天军有心无力。“先等两天,等到君上感觉到凤天军压力时,咱们在动手也不迟。”函谷令压低声音道。“国家大事,岂能儿戏!”蒙恬怒声呵斥。“如果让大王对蒙家军彻底死心,你我的死期就到了。” 第040章 兔死狐悲 流沙城北三十里,是一片静谧的山谷,绿树掩映,地形隐蔽,秦军大帐就驻扎在山谷中。当先锋黑骑兵已经立马流沙,准备发动总攻,大将军蒙恬还在大帐中对着羊皮地图愁眉不展。大将军蒙恬眉头皱紧,大军顺利抵达流沙城,蒙恬不喜反忧。“大哥,还在为越人担忧么?”蒙廖身披玄甲,手执长戟,做好了出战准备,秦人忍耐南越王已经很久了。平时蒙廖称呼蒙恬都是大将军大将军,私底下仍然以兄弟相称。蒙恬没搭理蒙廖,低头盯着羊皮地图发呆,灯火如豆,从蒙廖站立的方向望去,蒙恬鬓角的银丝格外明显。“不知道东海现在是什么风向?”大将军长满茧子的手指指向地图上一片蓝色区域,蓝色之中有一块豌豆大小的黑点,那里就是凤天岛。“这个我怎么知道?大哥,这个你要问函谷令啊。”函谷令孔昭就站在大帐之外,听见蒙氏兄弟商议,掀开帘布,走进来说,“大将军是在担心凤天军偷袭吗?”蒙恬沉默不语,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南越王庄比根本不成为蒙恬忧虑的原因,在大将军看来,击溃南越军没有任何悬念,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事实上,蒙恬已经开始担心后方海城的安危了。“先灭掉庄比再说。”“发兵!”蒙恬一声令下,三千黑骑兵在长达十里的战线上发动进攻。“再等一天,秦军必到,到时候大王一举歼灭秦军,攻占咸阳就指日可待了。”“龟儿子才信你!”庄比扬起弯刀正要朝下砍去,山谷间忽然响起闷雷声响,越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遮天蔽日的箭雨覆盖而下,南越王大惊失色。“是蒙恬黑骑兵!”“寡人知道,龟儿子的,老子正要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了。”生擒蒙恬者,赏赐十个哈尼亚,赏赐百金!哈尼亚在越语中是美女的意思,无论在什么时代,美女重金都是刺激勇士冲锋陷阵的最好动力。越王的理想很美满,伏击秦军,攻占武关,攻击咸阳,荡平秦国后,再渡海铲平凤天岛,生擒齐孟,最后统一天下。可是,不要说是凤天军,就连眼前的黑骑兵,南越王都很难搞定。重甲兵齐唱着秦风,背靠护城河,踏步向越人逼近,南越王的军队已经完全乱成一团,秦军协同作战基本就是所向无敌,越人那种松散的战阵根本无力阻挡对方犀利的进攻,“大王,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兵败如山倒,没有越人崩溃的速度远远超出庄比预想,现在,除了逃命,庄比已经没有什么其他选项了。可是这个身上流淌着一半楚人血统的蛮夷心中是多么不甘。楚人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从不服输,富有血性,即便是泰山压顶,他们也不会轻易服输。庄比身上残留着楚人的骁勇,三年前,庄比错过了击败嬴政的大好良机,现在他们只有为当初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代价或许十分惨重,庄比身上就有这股不要命的劲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准撤退!一个也不能走!跟着老子,击退秦军,胜败在此一举!”日暮时分,秦军打扫战场时发现了南越王庄比的尸体,庄比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羽,至少留下七八个窟窿。庄比临死时手中还紧握着长剑,指向秦军阵地方向。、黑骑兵把被越王五花大绑的楚生绳子解开,押着孟复之来到蒙恬面前。蒙恬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取得的辉煌胜利和自己完全无关,实际上,这不是因为谦虚,是因为大将军抑郁症的表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蒙恬将军的抑郁症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此战全歼越人,无一人漏网,二公子安然无恙,不知大将军为何忧愁。”函谷令孔昭疑惑不解。“胡亥跟咱们蒙家军有仇,救下他,就只会给咱们蒙家军打来祸害,大将军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了。”蒙恬瞪他弟弟蒙廖一眼,蒙廖顿时不敢再多说话。“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海城已经被凤天军重新占领了,”蒙恬喃喃自语,面无表情,是啊,相对于劲敌凤天军,南越王庄比根本就是一个小角色,连打酱油都算不了,摆平这样一个对手,确实没有任何可喜悦的。况且,蒙家军在增援赶来的路上因为遭遇大雨,时间耽搁了几天,以蒙恬对胡亥的了解,再怎么向二公子解释都是无效的。所以,表面上蒙家军消灭南越,救下二公子胡亥,立下不世之功,事实情况是,海城基地已经丢失,又因为增援迟缓得罪了咸阳贵人,得罪了咸阳老秦人,引起秦王嬴政猜疑,蒙家军前面的路已经很难走了。“凤天军很快会重新登陆海城,咸阳方面的援助也会遥遥无期,恐怕永远不会到来,”“诸位,摆在我们蒙家军面前的路就是这样的。”蒙恬冷静分析了眼前形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既然这样,大家不如反了吧。”“反了!”蒙廖跟着起哄,又被蒙恬狠狠瞪了一眼,“住口,谁敢乱说,我就杀了谁!”大将军蒙恬勃然大怒,周围死一般沉寂,大家都不再说话“君上暂时被小人蒙蔽,很快会有人还我们蒙家军清白的,你们不要滋生事端。”“如果能将南越王生擒,大将军亲自押送到咸阳,或许老秦人的阻力就会小很多。”蒙恬无奈的摇摇头,大将军意识到,现在蒙家军已经走进了一个奇异的国度,无论是进是退,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回师海城,打凤天军一个措手不及!”“对,全军压上,把齐孟那个禽兽赶到海里去!”蒙恬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赞同,不用担心凤天军围点打援,蒙恬深知,凤天军的补给一直就存在很大问题,能够在海城站稳脚跟就很不错了,继续向前推进,凤天军有心无力。“先等两天,等到君上感觉到凤天军压力时,咱们在动手也不迟。”函谷令压低声音道。“国家大事,岂能儿戏!”蒙恬怒声呵斥。“如果让大王对蒙家军彻底死心,你我的死期就到了。” 第042章 蒙恬野望 临淄城,秦军大帐,西北风呼啸不止,秦军手执长戟,来回巡逻,大帐之外,飞沙走石,苦不堪言。 蒙恬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任凭风沙在帐外肆虐不止,案几烛火却是纹丝不动,升起的火苗仿佛锋利的三叉戟,笔直刺向帐顶,火光照亮案头堆叠的竹简文书。竹简铭刻着咸阳关隘专属的通行红印,红印印色新鲜,竹简上书写的咸阳城的诏令,诏令是嬴政亲笔手书,昨晚刚写好,流星飞马,连夜送到临淄,交由大将军亲自过目。 大将军蒙恬危坐在草席之上,嘴唇微闭,双目凝视竹简,良久无语。 “大王说了什么?大王说了什么?” 大帐喧闹一片,众将都迫切想知道咸阳方面对蒙家军的态度。 “诸位稍安勿躁!” 蒙恬按剑肃立,扫视周围,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海城之战,秦军惨败,三千秦军伤亡殆尽,武器铠甲损耗严重。 经此一役,秦军军心涣散,从海城退到临淄,一退再退,仓皇狼狈,连同伴尸首都来不及收拾,任其暴尸野外。 这样惨烈的败绩,秦国数十年都没有经历过。 海城之役,由于秦军伤亡惨重,咸阳城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老秦人战死,老秦人群情愤慨,气势汹汹,联名上书要让李斯(大秦律规定,庶民不可直接面见国君)给死者一个说法。 三千人战死,这样重大的责任李斯承担不起,秦王也承担不起,责任最后被全部推给蒙恬,有人责备蒙恬指挥不力,有人污蔑说蒙家军中有细作,战前与凤天军互通有无,这才导致秦军惨败,三千将士死无葬身之地。 嬴政自然不会相信这些道听途说,更不会怀疑蒙恬对大秦的忠诚,凭着对蒙恬的了解,嬴政能够推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咸阳黑衣口中秦王得知,海城惨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后援不足,军粮根本不能准时到达前线,深究下去,运粮官是总管赵高的心腹····· 在解除齐孟之患以前,嬴政还不准备对赵高一党下手,事实证明,后来秦王再也没有机会下手了。 众怒难犯,老秦人在咸阳颇有实力,嬴政不敢小觑,所以不能完全忽视他们的诉求。 尽管不至于立即杀掉蒙恬,但为了满足老秦人变态的复仇欲望,秦王必须做出某种姿态,换句话说,嬴政必须必须在某种程度上牺牲蒙恬。 匆忙和李斯商议好剧情,君臣两人决定玩把双簧。 甘泉宫,秦王下令将蒙恬处死,李斯王翦立即为蒙氏兄弟求情,言语恳切。 赵高冷冷说, “勾结敌国,理应五马分尸!” 嬴政咳了咳,表示自己没有听到赵大人上奏。 “既然李大人与王将军为蒙恬求情,蒙将军战功显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先饶他不死,如果不能守住临淄,数罪并罚,诛杀三族!” 蒙恬深知,蒙家欠李斯一个人情,以赵高为首的老秦人时时刻刻都想着将蒙恬碎尸万段,此人可是李斯的左膀右臂,除了蒙恬,就相当于斩断李斯一条胳膊。 这次守卫临淄,是李斯努力为蒙恬争取而来的最后机会,也是嬴政给蒙家军的最后机会,如果不能击退凤天军,不能杀掉齐孟,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秦王素来寡言少语,蒙恬仔细回忆,忽然发现自己在咸阳轮值校尉三年的时间里,秦王几乎从未和自己说过话。 可是秦王第一次给蒙恬写信,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大将军疑惑了。 握在手中的这则诏令,字里行间却充满躁动,暴怒,甚至是责备。 或许不是秦王的手笔,阉人赵高在甘泉宫一手遮天,进出奏章战报都要经过此人之手,凭他的能力,篡改几条奏折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末尾处,嬴政威胁说,如果蒙家军不能守住临淄,不能阻挡凤天军继续西进,让凤天军占领齐国,蒙恬就要死了,蒙氏兄弟留在咸阳的家眷也会被流放到河套,卖给匈奴为奴。 蒙恬把嬴政发给他的竹简拿在手中反复把玩,仔细揣摩着诏令的真伪,烛火旺盛,照亮了大将军焦灼的脸。 大将军猛然惊醒,突然认清了自己脚下的路:无论竹简上的文字是真是假,只要不除掉阉人,蒙家军 蒙恬舒展的眉头皱起,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一阵冷风从帐外扑打进来,烛火摇曳。 抬头看时,骑兵斥候一脸狼狈,几乎累趴在地上,两名侍卫手持长剑,像蚂蚱似的蹦蹦跳跳,紧张注视着斥候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利大将军的举动。 “大将军!大将军!” 骑兵斥候从临淄城外狂奔到蒙恬大帐,一见到蒙恬,斥候全身虚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齐孟中箭了!” 大将军蒙恬猛然一惊,往前探着身子。 “什么?齐孟?你再说一遍!” 蒙恬瞪大眼睛注视斥候,厉声呵斥道。 已经累得不行的斥候抬起头,费力说道。 “是!齐孟,在临淄城遭到狙击,据说身负重伤,下落不明。” “还不知道生死么?” “是!” 蒙恬推开身前的案几,缓缓站起身,离开草席,在大帐前面来回踱着小步,神情若有所思。 凤天岛主齐孟怎么会中箭?伤势如何?凤天军为何还不撤退? 种种疑惑浮现在快开脑海中,蒙恬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准确判断。 这时候,蒙恬手下一名宿将——校尉李毅发了话。 “大将军,不管怎样,这对于大秦可以说是天佑神助······” 天佑神助,大战在即,倘若凤天岛主齐孟一旦死去,凤天军群龙无首,必败无疑。 “不要多嘴!我蒙恬虽然在海城会战中打了败仗,但是我绝不是懦弱之辈,对于敌将死于意外并不幸灾乐祸。” “相反,”蒙恬顿了顿,目光重新转回案头上, “齐孟如果真的死了,我会感到很悲伤。” 这一年,大将军蒙恬年仅三十二岁,比战神王翦年轻十岁。和生理年龄比较起来,蒙恬显得老成,诸事慎重,很少让人看出他的心胸。 “用兵之道,我想没有任何人高于齐孟。天下大势,都在齐孟手中掌握,如果这消息属实,那就是近期的一大不幸事件啦。” 蒙恬的另一位宿将,函谷令孔昭,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向大将军施礼道。 “如果大将军还能记起,前年九国联军围攻函谷,我军浴血奋战,终于击溃九国联盟,王翦大将军乘胜追击,斩首五万,眼见得九国大军就要全军覆灭,不曾想齐孟率领凤天军半路杀出,打乱了大军计划,导致九国大军逃命,大王每每提起此事,恨得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齐孟碎尸万段,倘若齐孟这次真的中箭,重伤而亡,诸将为此欢喜,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末将建议,立即将齐孟中箭的消息报给大王,顺便向大王索要军需,作为进一步进攻风天军的准备。” 蒙恬不再说话,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窗非,临淄城恢弘雄伟,宛在手中。 “这可用不着,象这样的大事,大王不可能毫无所闻,岂止如此,咸阳黑衣对齐孟的一举一动从来就没有忽视过。” 蒙恬 第042章 朝秦暮楚 咸阳宫的冬天格外冷,白日里下了场雪,茫茫大雪覆盖全城,城中到处都是苦寒之声,入夜后,街道上只有寒风在吼,看不到一个活物。甘泉宫中烛火暗淡,丞相李斯率领群臣围在秦王身前,用急切的语气商议战事。自从凤天军攻入秦国境内后,为防止齐孟派出刺客,秦王加强了戒备,临时搬到甘泉宫,饮食起居都在甘泉宫进行,接见群臣也在这里。群臣来到甘泉宫很久,宫中烛火由明到暗,又由暗到明,大臣们都阴着脸,也不说话,穿过下雪天泥泞的咸阳街头着实恼人,这样苦寒的天气更适宜待在家中陪自己的娇妻美妾。让众人最困恼的倒不是因为恶劣的天气,还有比天气更让他们苦恼的事情:风天军已经攻到函谷关了。秦王在下午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派人召见群臣入宫。敌军扣关,哪怕是攻打函谷关,搁到从前,这根本不算什么。嬴政继位这十多年间,六国联军攻秦打到函谷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在五年前,也就是齐孟穿越而来的那年,五国联军总数二十万人包围函谷关,扬言踏平咸阳,最后还不是被秦军打的落花流水吗?再说这次来攻城的敌军不过五万,按理来说,秦人根本无须担心。可是,但凡见识过凤天军战力的人都会心惊胆寒。从去年三月在海城登陆,全歼守军,凤天军一路向西,连克三十三城,所向披靡。和五万凤天军相比,六国联军的扣关不过是小打小闹。尤其令秦人惶恐的是,因为判断失误,或者说中了齐孟的瞒天过海之计。秦军主力已经被调往河套,此时此刻正和匈奴人纠缠在一起,暂时无法脱身。在得知凤天军重新进攻函谷关后,嬴政立即诏令河套秦军南下救援。这二十万秦军能否及时赶回来增援,这场战斗胜败的关键。嬴政暗暗祈祷,他的将士们不要在动身后就被匈奴人咬住。秦王脸色异常的难看,如果函谷关被凤天军攻破,咸阳也会直接受到威胁,因为从甘谷关到咸阳之间,除了一条浅浅的渭河,再也无险可守。虽然一般人并不知道此时关中秦军的具体数量,但有一点没有人会提出异议,那就是函谷关即将失守了。大殿之上,气氛异常压抑,李斯环顾四周,群臣都是低头垂目,不敢说话,终于鼓足勇气站出来高声说道。“既然凤天军已经兵临函谷,关中空虚,臣恳请君上,立即召蒙恬入关,增援咸阳。”丞相的话在空气中久久回荡,然而没人搭话。李斯口中蒙恬正被六国联军包围在武关,动惮不得,哪怕朝西进军一步都做不到,如何指望他来拯救咸阳?再说,六国大将们憋着一股劲要把昔日仇敌千刀万剐。有齐孟手下的五万凤天军打头阵,这些昔日常败之师突然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摩拳擦掌要和秦军大干一场找回他们的存在感。咸阳城中只有丞相和秦王还相信蒙恬会来拯救咸阳。当然,在这时候,傻子也知道,指望河套方向的秦军是不现实了,三十万匈奴骑兵可不是吃素的,有情报显示,在凤天军攻秦之前,齐孟的密使就和匈奴人有联系。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蒙恬大军身上,与其相信二十万秦军会打败匈奴人,不如相信蒙恬能从六国联军中突围。他们是如此的相信,以至于所有的战略都是基于蒙恬增援的基础上。嬴政焦灼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嘴里念念有词。群臣之中除了李斯其余人都不敢再看秦王。李斯抬头望着嬴政,眼神中充满期许,嬴政继位以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虽然说这次形势异常严峻,李斯还是希望秦王能够力挽狂澜。嬴政焦灼的目光忽然从地图上转过来,望向众人,翕动嘴唇。“寡人明日称帝。”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听见秦王说出这句话,群臣没有惊恐,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称帝不是从嬴政开始有的想法。嬴政的祖父秦武王在世时就动过称帝的念想,而且最后还付诸行动了。不过在称帝后惹得东边大佬齐国很不满,齐威王针锋相对,紧随其后,也向天下宣布自己称帝了。这样东西两边,各有了一个皇帝,称为东帝西帝,惹得天下大乱。迫不得已,最后秦齐两国又同时宣布取消称帝。虽然秦武王嬴荡没有当上皇帝,但是从此之后,历代秦王都以称帝为己任,秦王嬴政当然也不例外。早在五年前,那时,秦国国力正盛,秦王号令,诸侯莫敢不从,那时候嬴政就有称帝之心,只因为后来齐孟出现,将山东六国搅得一团乱麻,嬴政称帝这个念想暂时搁浅,迟迟未能实现,不过现在看来,更是实现不了。“君上,眼下大敌当前,强敌未除,风天军保不住就要攻下函谷关······”“丞相所言甚是!但,正是如此,寡人才要称帝,不称帝不足以号令天下!不称帝不足以鼓舞大秦将士!不称帝不足以与齐贼决一死战!”嬴政厉声喝道,眼眶中充满血丝,手中宝剑铮然有声。群臣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看见秦王突然发怒,不由得向后退去。李斯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忽然恍然大悟道。“君上所言甚是!眼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称帝之后,再与匈奴人和谈,与南越和谈。这些蛮夷不是一直怂恿着君上称帝吗?这次就遂他们所愿,愿许诺土地,匈奴必然罢兵,到那时·····”“到那时,集中兵力围攻齐孟,南北夹击,任他凤天军如何骁勇,必然惨败!”内侍总管赵高虽然不懂兵法,却也将眼前形势分析的很透彻。“蒙恬在武关拖住了六国主力,寡人已经得到确切情报,齐孟将凤天军一部,大约一万人,派往武关增援,蒙恬为咸阳挡了一剑,十天后,大秦三十万大军单单对付两万凤天军,焉有不胜之理?”说了一半即不再说话,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奇兵,咸阳已经沦为一座死城。看到众人都不再搭话,嬴政目光落在赵高身上,“赵高,你以为如何,”赵高打心底不愿和咸阳城共存亡,以他和凤天军几次打交道,他明白,不到万不得已,是没必要和齐孟拼命的。“微臣唯君上马首是瞻。” 第043章 众望所归 给齐王的信写好了吗?” “写好了,岛主要不要过目?” “近日眼睛痛疼,你来读给我听听罢,” 齐孟回头看了看鲁仲连,很好奇鲁先生已经五十岁了,精神还是如此矍铄,真是老当益壮。 因为这些天每晚都是对着微弱烛火看竹简,齐孟的视力开始急剧下降,这个时代还没有办法制作出眼镜,到了黄昏失魂十分,齐孟基本上就成了睁眼瞎了。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 时间已经来到公元前230年。 公元前230年,史书记载,这一年,秦将内史腾率领秦军突然南下渡过黄河进攻韩国,一举攻克韩都郑(今河南新郑),俘获韩王安,继而占领韩国全境,灭亡韩国。秦国遂在韩地设置颍川郡,建郡治于阳翟(今河南禹州)。由此,秦国到公元前221年,秦国灭了六国,统一了华夏! 历史发展的进程被穿越者悄悄打破,五年前一个细微的改变形成的巨大的蝴蝶效应让人始料不及。 公元前230年,这年,韩国国破,不过不是被秦国攻灭,消灭韩国的变成了凤天军,这一年,韩国正式成为凤天岛的附属国。 一同被消灭的还有齐国。 这年夏天,齐孟率领大军乘船从凤天岛出发,在茫茫东海中航行五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登陆海城。 十日后,被秦人称为固若金汤的海城防线被凤天军突破,守将王奔被凤天军斩杀,凤天军突破海城后一日千里,很快抵达临淄。 大军合围临淄,由于行军神速,王翦军大部来不及撤走,被围困临淄城中,一同被围的还有齐王田建。 这时候,临淄城外聚集的凤天军人数已经达到三万,加上海城投降的齐军,总兵力约莫在十万人上下。 王翦大军虽然还有五万,但城中粮食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王翦已经失去了与丰田军决战的信心,虽然嘴上叫嚣着与临淄城共存亡,但在内心深处,秦军已经彻底绝望, 咸阳方面被匈奴困扰,,根本无暇南顾,何况在咸阳与临淄中间还隔着一个邯郸,据说赵人现在也开始谋划反叛秦国了, 齐孟派出使者给城中传信,要求王翦与齐王建立即投降。 这一年,齐孟二十五岁,成为凤天岛岛主,雄霸一方,正是人生鼎盛时。这一年,齐孟率领三万凤天军出师北伐,凤天军从海城登陆,所向披靡。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嬴政统治的大秦帝国已经风雨飘摇,千疮百孔,北部匈奴侵犯,南部南越动乱,曾经的附属国韩赵等国现在也开始蠢蠢欲动,更不要说秦国东边最强大的邻居凤天岛,这一次踌躇满志,看样子是要想打到咸阳城。 凤天岛发给临淄城的劝降书也就是最后通牒是这样写的: 王翦大将军,齐王殿下亲启: 迟顿首陈将军足下[1]:近日可好,幸甚,幸甚!将军勇冠三军[3],才为世出[4],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5]!昔因机变化,遭遇明主[6],立功立事,开国称孤[7]。朱轮华毂[8],拥旄万里[9],何其壮也!如何一旦为奔亡之虏,闻鸣镝而股战[10],对穹庐以屈膝[11],又何劣邪! 寻君去就之际[12],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己[13],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于此。圣朝赦罪责功[14],弃瑕录用[15],推赤心于天下,安反侧于万物[16]。将军之所知,不假仆一二谈也[17]。朱鲔涉血于友于[18],张绣剚刃於爱子[19],汉主不以为疑,魏君待之若旧。况将军无昔人之罪,而勋重於当世!夫迷途知返,往哲是与[20],不远而复[21],先典攸高[22]。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23];将军松柏不剪[24],亲戚安居,高台未倾[25],爱妾尚在;悠悠尔心,亦何可言!今功臣名将,雁行有序[26],佩紫怀黄[27],赞帷幄之谋[28],乘轺建节[29],奉疆埸之任[30],并刑马作誓[31],传之子孙[32]。将军独靦颜借命[33],驱驰毡裘之长[34],宁不哀哉! 夫以慕容超之强[35],身送东市[36];姚泓之盛[37],面缚西都[38]。故知霜露所均[39],不育异类[40];姬汉旧邦[41],无取杂种[42]。北虏僭盗中原[43],多历年所[44],恶积祸盈,理至燋烂[45]。况伪嬖昏狡[46],自相夷戮[47],部落携离[48],酋豪猜贰[49]。方当系颈蛮邸[50],悬首藁街[51],而将军鱼游於沸鼎之中,燕巢於飞幕之上[52],不亦惑乎?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53]! 所以廉公之思赵将[54],吴子之泣西河[55],人之情也,将军独无情哉?想早励良规[56],自求多福。 当今皇帝盛明,天下安乐。白环西献[57],楛矢东来[58];夜郎滇池[59],解辫请职[60];朝鲜昌海[61],蹶角受化[62]。唯北狄野心,掘强沙塞之间,欲延岁月之命耳[63]!中军临川殿下[64],明德茂亲[65],揔兹戎重[66],吊民洛汭[67],伐罪秦中[68],若遂不改[69],方思仆言。聊布往怀[70],君其详之。丘迟顿首。[大日本海军总司令官中将伊东祜亨,致书与大清国北洋水师提督丁军门汝昌麾下:时局之变,仆与阁下从事于疆场,抑何不幸之甚耶?然今日之事,国事也,非私仇也;则仆与阁下友谊之温,今犹如昨,仆之此书岂徒为劝降清国提督而作哉?大凡天下事,当局者迷,旁观者审。……清国海陆二军,连战连北之因,苟能虚心平气以察之,不难立睹其致败之由。……至清国而有今日之败者,固非君相一己之罪,盖其墨守常经不谙通变之所由致也。夫取士必由考试,考试必由文艺,于是乎执政之大臣,当道之达宪,必由文艺以相升擢;文艺乃为显荣之阶梯耳,岂是济夫实效?……前三十载,我日本之国事,遭若何之辛酸,厥能免于垂危者,度阁下之所深悉矣。当此之时,我国实以急去旧治,因时制宜,更张新政,以为国可存立之一大要图。今贵国亦不可以不去旧谋为当务之急…… 这封劝降书比较容易理解,但我还是简单翻译一下。前一部分是伊东的客气话,也可以看为说辞。你我并无私怨,而友谊方温。丁汝昌曾率领北洋水师访问日本,伊东时为陪客。著名的“大炮上晾裤衩”事件,就是这次访日时发生的。伊东接下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清国海陆军连战连输,其中原因想必你也很清楚。这就是墨守常规不思改变啊。国家培养人才,都是从文艺方面着手,无论是执政大臣还是著名人士,是以文才出众而著名,这样对于国家的实际发展起到什么作用?伊东又回溯日本变法(明治维新)的经过,指出国家的强盛必由变法所来。 这是劝降书的一部分。丁汝昌接得此书并未投降,而是服毒自杀了。于是这份劝降书不过是甲午之战的一个花絮。中国近代史上,损失最惨重的就是中日甲午之战。其后签订《马关条约》,割地赔款,大清国一蹶不振。但是看尹东的劝降书,又不能不承认这位日本海军司令所说的话是有道理的。继续依靠八股文取士显然不行了。之后便有了戊戌变法、百日维新…… 第045章 不毛之地 邯郸城破的那晚,齐孟神色平静,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之情。 大军狂欢庆祝之夜,齐孟只是让赵良韩牧敦促士兵不得滥杀无辜,实际上,邯郸城也没剩下几个活人了。 这个夜晚,齐孟破例允许凤天军彻夜狂欢,岛主下令将徐福从海城运来的鱼肉鱼干全部打开,数千桶从临淄运来的美酒佳酿。总之这晚酒肉管够,可惜女人没有。因为邯郸城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从海城到邯郸,这群杀人机器绷紧神经已经好几个月了,几个月来每日行军,作战,杀人,没有任何娱乐。如果不是凤天岛严酷的军法,不是那套奖励军功的狗血政策,士兵们早就哗变一万次了。战国时齐国的离宫名。故址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东北。《孟子·梁惠王下》:“齐宣王见孟子於雪宫。”赵岐注:“雪宫,离宫之名也。宫中有苑囿台池之饰,禽兽之饶。”南朝宋谢惠连《雪赋》:“臣闻雪宫建於东国,雪山峙於西域。”唐罗邺《览陈丕卷》诗:“雪宫词客燕宫游,一轴烟花象外搜。”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雪宫中学,便是以齐国离宫命名,旧址就在学校附近 夜深沉,城墙底下篝火四处燃烧,一人走出大帐仰望星空,远远听见琴师高渐离又在月夜下演奏高山流水,齐孟驻足凝听,神情恍惚。 早在凤天军第三次攻打临淄城时,齐孟就说,凤天岛需要信仰,有了信仰,凤天岛才能永世繁荣,避免和暴秦一样快速崩溃。 永世繁荣只是幻想,避免灭亡就算很不错了,凤天岛实行的这一套奖励军功政策,与秦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鲁仲连和徐福每日忧心忡忡,凤天岛击败了韩国,击败了齐国,甚至最后击败了秦国,等到所有对手都被消灭,凤天岛的前途又是什么呢? 以战养战,穷兵黩武显然不是最理想的选择。 除了血腥暴力,他们还需要信仰。 齐孟所说的信仰无关建功立业,但必须直指人心。 为了岛主口中所谓的信仰,凤天军在临淄雪宫召集诸子百家,齐孟让各家代表畅所欲言。 齐宣王在别墅雪宫里接见孟子。宣王说:“贤人也有在这样的别墅里居住游玩的快乐吗?” 孟子回答说:“有。人们要是得不到这种快乐,就会埋怨他们的国君。得不到这种快乐就埋怨国君是不对的;可是作为老百姓的领导人而不与民同乐也是不对的。国君以老百姓的忧愁为忧愁,老百姓也会以国君的有愁为忧愁。以天下人的快乐为快乐,以天下人的忧愁为忧愁,这样还不能这样还不能够使天下归服,是没有过的。 “从前齐景公问晏子说:‘我想到转附、朝舞两座山去观光游览,然后沿着海岸向南行,一直到琅邪。我该怎样做才能够和古代圣贤君王的巡游相比呢?’ “晏子回答说:‘问得好呀!天子到诸侯国家去叫做巡狩。巡狩就是巡视各诸侯所守疆土的意思。诸侯去朝见天子叫述职。述职就是报告在他职责内的工作的意思。没有不和工作有关系的。春天里巡视耕种情况,对粮食不够吃的给予补助;秋天里巡视收获情况,对歉收的给予补助。夏朝的谚语说:“我王不出来游历,我怎么能得到休息?我王不出来巡视,我怎么能得到赏赐?一游历一巡视,足以作为诸侯的法度。”现在可不是这样了,国君一出游就兴师动众,索取粮食。饥饿的人得不到粮食补助,劳苦的人得不到休息。大家侧目而视,怨声载道,违法乱记的事情也就做出来了。这种出游违背天意,虐待百姓,大吃大喝如同流水一样浪费。真是流连荒亡,连诸侯们都为此而忧虑。什么叫流连荒亡呢?从上游向下游的游玩乐而忘返叫做流;从下游向上游的游玩乐而忘返叫做连;打猎不知厌倦叫做荒;嗜酒不加节制叫做亡。古代圣贤君王既无流连的享乐,也无荒亡的行为。至于大王您的行为,只有您自己选择了。’ “齐景公听了晏子的话非常高兴,先在都城内作了充分的准备,然后驻扎在郊外,打开仓库赈济贫困的人。又召集乐官说:‘给我创作一些君臣同乐的乐曲!’这就是《徴招》、《角招》。其中的歌词说:‘畜君有什么不对呢?’‘畜君’,就是热爱国君的意思。”孟子,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所以孟子的忧乐观是群体主义忧乐观,集中反映了孟子的民本主义思想。孟子还说,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范仲淹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是民本思想。 孟子说“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范仲淹发挥孟子忧人的思想,在《岳阳楼记》中提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乐观。但是这里孟子强调的是王,而仲淹强调的是士。战国时齐国的离宫名。故址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东北。《孟子·梁惠王下》:“齐宣王见孟子於雪宫。”赵岐注:“雪宫,离宫之名也。宫中有苑囿台池之饰,禽兽之饶。”南朝宋谢惠连《雪赋》:“臣闻雪宫建於东国,雪山峙於西域。”唐罗邺《览陈丕卷》诗:“雪宫词客燕宫游,一轴烟花象外搜。”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雪宫中学,便是以齐国离宫命名,旧址就在学校附近所以计划派出使者与罗马帝国取得联系,从希腊雅典人那里获得某种动力,换句话说,齐孟想要在七国境内施行城邦制度。 单纯依靠想象推理是不可能完成这场大变革的,所以齐孟决定亲自到地中海一带。 从临淄到地中海,至少也有一万多里路程。 万里之遥,只有意志坚定者才能到达,囚徒倒是理想人选。 第046章 硫磺帝国 齐孟出现以前,战国时代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开发硫磺矿,除了像徐福这样的骨灰级科学狂人,很少有人知道硫磺是什么东东,更不用说亲身接触。 实际上,徐福一样对硫磺具有深刻认识的人在战国时代屈指可数,如果一定要数出一个来,神医扁豆无疑是其中一位。 扁豆熟悉各种药材,硫磺作为一种药材,扁豆没少和它打交道,对它并不陌生。 硫磺是一味猛药,在药理上用来祛除邪气,治疗各种风湿疾病。 药材好,药才好。 服用少量硫磺可以用来治病,服用过多会有生命危险。 曾经有土豪因为追求长生不老让扁豆搞来大量硫磺,土豪食用硫磺,中毒而亡。 硫磺的危险,扁豆十分清楚,直接接触会伤到肺,神医每次取药时都会小心翼翼。 听到徐福说要大规模开采硫磺矿,派人上哲波山搬运裸·露的硫磺。 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接触硫磺,五脏六腑受到的伤害难以想象,这样做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齐孟表示反对时,神医扁豆很理解城主的决定。 “有你说的那样可怕吗?又不是把硫磺喝下去,能死人?” 徐福对齐孟提出的理由表现的很吃惊,在徐福看来,上山把硫磺搬走,不会有什么危险。 或许只是徐神仙不愿意承认罢了。 “如果没有必要的防护措施,齐某是不会让士兵上山冒险的。” 硫磺会议就这样陷入僵局,鲁仲连剧烈咳嗽,好像是硫磺中毒,其实是在提醒齐孟适可而止,不要太不给神仙面子。 此事关乎数千士兵的生命安危,在数千人生死面前,徐神仙的面子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在天朝约200名有钱不要命的年轻男子在印度尼西亚卡瓦-伊真火山口底艰苦工作。每天早上,他们要爬2000米,来到这个火山口,然后沿着危险的陡峭山口下降到这个炽热的人间地狱。48岁英国摄影师马克-泰勒到印度尼西亚旅行,亲眼所见矿工面临的这种极端工作条件。这些男人沿着火山口底的一条陡峭山路,用篮子把重70到90公斤的黄色硬化硫磺运到上面。这样的工作他们一天要做10次。长时间呼吸这些有毒气体和烟雾,可能致命。但为满足石油和清洁剂公司对这种物质的需求,矿工不得不坚持工作。摄影师表示,即使沿着卡瓦-伊真火山斜坡爬一小时到火山口,也有可能感受到硫磺云。他和他的伴侣只在这个矿山内停留了一个多小时,但这些男人每天都要来这里重复一样的工作。他说:“如果你抬起头,就可能看见毒气。在有些地方,它们很浓密,甚至遮住太阳。我们爬上山顶,然后沿着岩石林立的陡峭山路下去,就能看到这些辛苦工作的男人,他们甚至连较安全的设备都没有。”这些硫磺云很厚,以至于彻底遮住太阳和天空。在这里工作,重伤尤其是胸部和眼睛问题时有发生,但收入却只是当地咖啡种植园的两倍。这些男人工作的地方距世界最大硫酸湖只有数码远。这个湖泊的酸碱度和汽车电池酸液的差不多” 齐孟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聆听城主教诲,很快,大家都听明白,城主讲述的是一个悲惨的故事,是天朝一位普通硫磺矿工在一个叫做印度尼西亚的地狱之中的非人生活。 “让老子带着弟兄们爬到山坳坳里背硫磺,闻着毒烟,去送死?” 听齐孟这么一说,将军赵良的小宇宙顿时爆发了。 “我不要齐孟哥哥去哲波山上挖矿······” 蜀女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齐孟的生命安危。 “人都死光了,谁来给我家夫君报仇。” 孟姜女脸色冰冷,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大家开始在八仙洞内议论纷纷,谈论起城主故事里这个悲惨的男人,为了养家糊口冒死到魔鬼山上搬运硫磺矿,讲起令人恐怖的硫磺。 “你们知道,在天朝,每年有多少人死于各种职业病吗?” 齐孟趁热打铁,蹦到一块大岩石上,继续滔滔不绝讲述,一粒新鲜的口水落在高渐离干枯的嘴唇上。 “五十万人!” 城主伸出五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比划,就像一位跳广场舞的大妈。 五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没有人能清楚感知,赵国都城邯郸全盛时也才不过二十万人口。 “天朝每年死这么多人,你们还不心痛?” “都是被硫磺毒死的?” 高渐离距离齐孟最近,齐孟的演讲他听得很认真,听到五十万这个数字,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嬴政。 硫磺如此残暴,和暴君嬴政差不多。 从前,孟姜女等人对硫磺并不熟悉,经过齐孟这一番介绍,现在在他们眼中硫磺就是砒霜鹤顶红一样的毒药,碰都不能碰。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徐福身上,大家都想弄清楚究竟是徐神仙怎么会想到让士兵们去运送毒药,莫非此人是嬴政派来的奸细? “徐福,你是不是秦国派来的奸细!” 大将军赵良平日里颇有谋略,绝不会乱说一句话,今天被硫磺会议气得发疯,一时失去理智。 “赵良!不要乱说!徐神仙也是为风天岛着想!” 晏赢踩踩赵良脚背,低声急切说道。 徐福神色平静,丝毫不回避赵良责备的目光。 却见他喉头蠕动,齐孟伸手示意众人安静,听徐神仙说话。 “老夫自然明白硫磺的危害,” 徐福清了清嗓子,腰杆挺得很直,好像即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将会改变整个世界。 “齐楚燕赵韩魏六国,哦,还有匈奴百越,不过一群羊,秦国是狼,” 这次九国联盟,看似铁通一块,实则是漏洞百出,否则,城主挑起纷争后也不会奔波万里,来到风天岛逃难吧?” “避难?什么避难!城主来风天是为了饲养鲸鱼的!” 高渐离急忙为齐孟辩解,徐福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不出老夫所料,不出半年时间,秦国必胜。” “诸位想想,等到嬴政收拾了六国百越,匈奴,下一个会是谁?” 众人沉默不语,发起这次反秦联盟的带头分子,风天岛当然会是秦王的重点报复对象。 鲁仲连倒吸一口凉气,按照秦王的性格,等到腾出手来,必定血洗风天岛,连只老鼠也不会放过。 “眼下情势紧急,暴君派人攻打风天岛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总不能在此坐吃山空,束手待毙吧?” 徐福说话的时候满眼泪花,看得出他很真诚,没有丝毫做作的意思。 “所以你就要让士兵冒险去开采硫磺?” 一直沉默的城主齐孟终于开口。 “还要更好的办法吗?” 徐福缓缓抬起头,已是老泪纵横。 “只要防护得当,这样做也不是不可取。” 神医扁豆突然开口为徐福说话。 第047章窈窕淑女 淄城破,胡亥下落不明,凤天军在城内搜寻了三天三夜,找遍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瓦砾,仍旧一无所获。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破城之后,得不偿失,凤天岛主郁郁寡欢,八月底的临淄早早进入了秋季,自古逢秋悲寂寥,秋风吹过一片废墟,嗖嗖的冷,加上临淄之战没有达到预期,这几天,岛主的抑郁症又犯了。 从前抑郁症发作的时候,齐孟会听蜀女唱唱蜀地民谣,蜀女死后,岛主经常听琴师高渐离演奏高山流水,曲调悲伤,据说悲伤的曲子能医治内心的创伤,这话是高渐离说的。 粮草不足,凤天军停滞在临淄城,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天。 鲁仲连安慰齐孟,胡亥一定是被抛石机投出的巨石砸成肉泥,所以才会找不到尸首。鲁仲连说这句话时底气不足,齐孟瞪着鲁仲连不说话,你丫的能把人砸成肉泥的抛石机你还没制造出来呢。 如同三年前一样,临淄城被攻破之前,秦军将领已经率人撤退,不得不说,王翦的逃命能力比他的同僚蒙恬强出很多。 临淄城东门刚刚沦陷,王翦就带着他的心腹死士从西门逃走,出城之后才下令让秦军撤离,顶在最后的是对战场局势懵懂无知的齐国军队。 他们在南北两门坚持到全城沦陷,这才发现背后早就就没有秦军,一个个恨得牙痒痒,登城的越人缴械投降。 临淄城破前很久,城内储存的粮食,壮丁,能带走的都被秦军带走,最后留给凤天军的只是一个空壳。 齐孟原先计划在临淄城补充兵员,继续进攻周围的郡县,最后彻底荡平齐国。 凤天军进驻临淄后,临淄成了一座空城,城中储存的粮食连大军过夜都不够。 齐孟询问军师鲁仲连有何良策,鲁仲连沉吟片刻,缓缓说。 那就只有等待身后部队增援上来,齐孟才敢继续进军。 所以,攻破临淄城后,众人脸上看不到笑容,伤亡两万越人,换下一座空城,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 齐孟命令大军在临淄城休整,赵良派出派出夜不收在临淄附近巡逻视察。 徐福率领的三万大军要等到五天后才能抵达临淄,对于前线大军来说,这五天算是一个煎熬,如果秦军忽然杀回。凤天军伤亡必定惨重。 眼下,已经无心考虑这些了,登上这辆战车,就没有了退路。 临淄城内大批流民成了一个棘手问题,这些人大多是老弱妇孺,约莫两三万人,赵良派人遴选了半天,从人群中选出了三四百壮丁,仔细盘查之后,将形迹可疑者驱逐出城,留下一百多号人在临淄城内协助凤天军维持治安,其实也不需要维持,经过多年洗脑式教育,凤天军士兵早已经养成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习惯, 秦军这次撤退的更加匆忙,很多女人没有被掳走,鲁仲连带着灵魂队对这些蓬头垢面的女人进行宣传,希望说服他们加入凤天军。 落日妖艳,如血般红。 胡须花白的鲁仲连带着他的弟子来到临淄女人身前,老军师退在后面,微笑着望着他的徒弟们即兴表演。 年纪轻轻的儒生们开始不厌其烦的向女人们讲述凤天岛。 在这群儒生口中,凤天岛繁花似锦,遍地都是粮食,最重要的是,在岛上还有一群吃苦耐劳的好男人在等着你们。 临淄女人们默默聆听着,没有人吭声,从出生到现在,这些女人习惯了听人诉说,习惯了沉默不语。 年轻的儒生们讲到口干舌燥,口吐白沫,底下的女人张开空洞的眼睛,只是默默的听。 鲁仲连看时机已经差不多,说了这么多,是时候宣布这些女人的悲惨命运了。 嫁给凤天岛旷工,在化外之地安然渡过余生,从此不再遭受战火折磨,又有何不可呢? “你们口口声声说除暴安良,铲除暴秦,将女人孩子掳掠到万里之外的海岛上,难道这就是你们宣扬的仁道吗?!” 还在滔滔不绝说话的儒生,被这眼前这一幕惊呆,这是他们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一向沉默不语的听众竟然开口说话了。 “小女子要和你们岛主说话,” 沉默的人群分分散开,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开说话的女子。 那女子倒不畏惧,穿过蓬头垢面的人群,径直朝鲁仲连走过来。 儒生们被这架势镇住,不自觉的往后退去,武士手持长戟,厉声呵斥女子退下。 “怎么?你们岛主连人都不敢见了么?”那姑娘不敢不惧,反而放开喉咙,针锋相对道。 鲁仲连示意武士退下,抬头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轻女子,这位姑娘虽然穿着粗布麻衣,明眸皓齿,举止之间却有一种非同寻常女子的气质。 漆黑的长发高高盘成云髻,黛眉画得淡淡,一双秋水目,额上贴着云母花钿,淡黄底色御绣花鸟鸣凤图的华贵裙摆拖了一地,美得高傲而优雅,倾国倾城。摊开玉雕一样的手接住一片缓缓飘下的粉红花瓣 白色的曲裾滚着藏青纱的边,绕身而缠,后摆成弧形拖在地上,摆前露出一点里面深红的单衣。袖口藏青纱滚边,大幅的凤雀古纹刺绣。腰间深红博带,深红的束腰长纱带简单系结,一直垂到足上。头上同质的白底凤雀刺绣丝帕包髻,覆盖到耳旁 绿衣长裙飘飘的走过来。高腰的长裙一直系到腋下,上身着窄袖短襦,手挽三丈多长的雪白披帛。 肤色白得近乎病态,高高的额头,深深的眼睛,眼睫毛比女子还要长而浓密。这样的高贵并不刺眼,反而是极其的动人,让人迷醉,因为他即使是高高在上,也忧郁得让人心痴。 一手搭在头边,一手平放在腿上,宽大的袖子铺了一席。黑发梳了个道髻,插着支凤头古玉长簪。右衽交领的宽松长衣,没有束腰,轻软的料子 弧形的雕花金梁下悬挂的不是常用的珠子,而是花瓣状的五彩碎玉,自髻前一直覆盖到额际,华美而轻灵,全无围髻头饰原本的富贵老气 鲁仲连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位异女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秦军怎么没将你掳走?” 和秦国开战三年,遍地狼烟,看不到希 第047章 闭关锁国 从蓟城到流沙,南北数千里的海岸线上,沿海五十里之内的渔民被秦军强迫迁移到内陆, 蒙恬这招仿照的是凤天军的坚壁清野,想徐神仙冶炼出足够的铜铁,凤天军很难进攻海城,大军消耗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补充的。所以,大军开拔的日期被一拖再拖,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相对比举步维艰的冶铁业,军师鲁仲连主持的凤天岛养鱼进展不错,齐孟回到凤天岛上时,传说鲸鱼幼苗已经长大两三百斤了。 暮时分,秦淮河畔,攻城正酣。白开水哗啦哗啦流啊流,狼牙棒噼里啪啦打啊打。花岗岩大理石石灰岩沉积岩恐龙化石,咚咚咚咚轰轰烈烈,不分青红皂白,从天而降单纯的喜欢你。云梯燃烧,狼烟四起。牛顿第二定律:忽略空气阻力,物体以三个加速度作自由落体运动,完美。完美,嗯,先来听我讲一个关于完美的故事。第一次看见石头是在2012年夏天,那年我刚刚失恋,心中不爽。一个人去远方旅行,在哥伦比亚阿尔卑斯山脉北麓的一处荒草丛中,我发现了他。石头棱棱角角,外表酷似一只冻僵的毕达哥拉斯牛蛙,俗称癞蛤蟆。他丑陋不堪。不要问我石头是花岗岩还是石灰石是陨石还是恐龙化石,如果那个时候你身边没有女朋友,看看他吧,淡定。听当地人说,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只是他,喜欢一个人在荒草丛中唱歌,一天过去了,一年过去了,荒原无情,人间有爱。布谷鸟结婚了,眼镜蛇出嫁了,连兔唇裂的花狐狸都有男朋友了,丑陋的石头还是了然一身,狂风吹来叽里呱啦说我失恋了我失恋了。天荒地老地老天荒,我知道丑陋的石头内心注定悲凉。我终于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石匠发现了他。嵇康说,大军征伐淮南,急需大批石料。曹爽大手一挥,石头,孤给你找!魏国的石匠们跨越千山万水,从南极洲找到了北极洲,有人找到了倔强的石头。仁啊义啊礼啊智啊信啊,大乔奶子大啊小乔脚好小,乘肥马啊轻裘,母亲死了大口吃肉,在帝国熔炉中千锤百炼,棱角分明的野石头被打磨成圆滑的石球。抛石机榆木轱辘吱吱呀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淮南前线。狂风吹来,醉眼惺忪,满口胡话。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一将功成兮万骨枯万骨枯兮不足惜不足兮······呼呼啦啦,飞啊飞,飞过死不足惜的士兵,越过漂满尸体的秦淮河面,淮南城,张开你的臂膀吧,迎接远归的游子吧,纵然粉身碎骨浑不怕,只要青史留名大将军穷兵黩武我也和他永垂不朽。好,悲惨的石头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继续攻城。蜂拥而上的御林军像下锅的饺子,哗啦哗啦,不管它青菜馅萝卜馅鲜肉馅酱肉馅叮叮咚咚掉进护城河中。护城河是一个温柔缱绻的母亲。千年古国,二十四史,帝王将相,攻城略地,大风起兮,命若草芥,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我是一条护城河,我是千万条护城河,我从远古流来,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来吧来吧,孩子们,张开你的臂膀,投入妈妈的怀抱,来吧来吧,管你中箭中刀还是被石头砸的稀烂,妈妈不嫌弃你,妈妈的怀抱为你敞开,来吧来吧,来喝口水吧,农夫山泉有点甜·······激战正酣,天色昏黑。突然好想你。巫师神神叨叨跳起大神舞,如痴如醉,“天亡淮南!日食日食!太阳从乌云中露出头来,表示自己很无辜。“慢我军心!斩!”巫师被拖到秦淮河边一刀两断。 第048章 流沙之战 第三天清晨,黑骑兵前锋抵达长沙郡。晨光微曦,嫣红色的朝霞披洒在起伏的丘陵间,披洒在黑骑兵水冷色的玄甲上。一条柔细的河流潺潺流过黑骑兵身前,战马望见自己留在水中的倒影,嘶鸣着原地打旋儿。山川静寂无声,一切如梦似幻。越过眼前这条小河,距离流沙城尚有三十多里,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战争的气息。一片墨绿色的“乌云”从天边漂移过来,黑骑兵勒马仰望,胯下西域宝马粗重的喘气,长剑闪烁寒光,默默等待出鞘的一刻。“乌云”掠过头顶,耳畔传来嘈杂的“呱呱”声,遮天蔽日的乌鸦从南边飞起。向南三十里就是流沙城,从头顶上密集的乌鸦群可以看出,流沙城战事一定十分惨烈。黑骑兵继续向南,蒙恬给秦军将军下达的命令是秦军主力必须在日中之前赶到流沙城。中午时分,蒙家军主力全部抵达流沙城,流沙城北连绵数十里山丘之间,十多万蒙家军排列成严密的战阵,做好总攻准备。得益于函谷令孔昭提供的行军路线,蒙恬黑骑兵避开南越斥候侦查,奔波千里,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流沙城外。这也就意味着孟复之谋划已久的伏击流沙城援军计划瞬间化作泡影。从黑骑兵抵达流沙城这一刻开始,秦军夺取这场战争胜利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午后慵懒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流沙城如一头受伤的兽,静静躺在山谷间,默默舔舐着身体伤口。从南越王庄比围攻流沙到现在,不知觉已经超过一月,旷日持久的战争消耗着这座城池的极限。实际上,蒙恬大军抵达长沙郡时,流沙城内的秦军已经断粮半月了。秦人在城内挖掘树根,剥树皮,捕捉老鼠,能吃的东西都被他们吃光了。如果蒙恬不能及时赶到,流沙城内恐怕只能易子而食了。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流沙城还是没有投降。秦人顽强的斗志让南越王庄比感觉不可思议,如果不是采纳楚生围点打援的计策,庄比很想让手下屠灭流沙城,就像王翦他们在燕国做的那样,鸡犬不留。庄比做梦也没有想到,楚国的儒生的计划将会给越国带来灭顶之灾。事实上,流沙城曾经不止一次被越人攻占,每一次,短暂占领之后,等到附近郡县秦兵来援,越人就会匆匆撤走,所以流沙城也习惯了越人来来往往,面对越人入侵,抵抗也不是十分激烈。可是这一次,秦人几乎拼了老命要和庄比干到底。这一次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时间完全是因为公子胡亥的存在。如果流沙城破,公子胡亥被擒,胡亥有任何闪失,按照大秦律,流沙城官吏全部都将会被车裂处死,家属也要被流放到河套修筑长城。秦法严酷,流沙官吏知道其中的利害,即便是全部战死,也要保住公子胡亥。不得不说,胡亥来长沙郡真的很不是时候,更要命的是,这位咸阳公子登上城头率领众人作战,还扬言什么要和流沙共存亡。这可吓坏了流沙郡郡守。摊上这样一位公子,也只有自认倒霉,别人都想着远离是非之地,为什么胡亥会自己往火坑里跳呢?现在唯有和庄比死磕下去,战死之后还能奖励军功,为秦人挣得一两亩肥田。一个月战斗过后,流沙城南边一段城墙被越人彻底毁坏,低矮的城墙上暴露出条巨大的豁口,骑兵完全可以顺利通过,秦人用竹筐布袋塞满石头瓦砾堵住缺口,在缺口两边增派弓手,坚持做着最后的抵抗。在流沙城坚决抵抗下,越人伤亡惨重,从城郊到护城河,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秦人在流沙城库存的箭镞密密麻麻,堆砌成小山,这会儿全部被用在了越人身上,南越盛产刀剑,弓弩制造工艺却不发达,实际上,越人弓手与秦人弓手相互对射时,秦人总是略微占据上风。大多数时候,越人弓箭根本不能伤害到城头秦军,而越人弓手却总是被秦军射中。几番对射下来,越人弓手躲开秦军弓手老远,再也不敢与之对射了。流沙城城南,激战过后的惨景酷似人间地狱。城墙不远处的护城河里填满了越人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填充在护城河里,大部分尸体全身黝黑,这些人要么是被水淹死要么被火烧死。今天清晨,越人匆忙搭建一座浮桥,两千死士分成六个梯队,轮番向流沙城发动攻击。流沙城守军将箭镞蘸满桐油,点燃后朝浮桥射去,浮桥很快陷入一片熊熊火海,越人身上穿着的藤甲漆满桐油,遇到火星立即燃烧。渡河一半的越人发现自己进退两难,只得眼看着脚下的浮桥熊熊燃烧,自己陷入火海包围之中。也有士兵普通跳下护城河,河水顿时被鲜血染红,河水很浅,浅水中安插着尖锐的竹签,跳下河水的士兵身体被竹签刺中像羊肉串一样被穿成一串。河水被染红城艳红色,河水中惨绝人寰,被烧死的人,被淹死的人,被竹签刺死的人,所有不幸的越人都在流沙城下不幸遇难,半个时辰后,燃烧殆尽的木头还在兀自冒烟,空气中残留着焦炭燃烧的味道。越人连续三波进攻都被秦军击退。流沙城南门,攻守双方留下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在空气中腐烂,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成百上千只乌鸦聚集在尸体周围,享受着饕餮大餐。乌鸦享用人肉大餐的时候,庄比命令他的手下暂停进攻,开始生火找饭。一边命人将楚生五花大绑,绑在大军阵列前面,准备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个废物斩首祭旗,因为楚生,越人失去了最好攻入流沙城的机会,现在攻城的机会更加渺茫了。黑骑兵远远望见越人驻扎的营帐上空燃起了炊烟,有人忍不住低声埋怨。“不是说越人不会生火吗?” 第048章 韩人韩非 韩非子来了!”“莫非是天不亡我大韩?”正在绝望之际,听说韩非子到了,姬安心中大喜,有了韩非子这根救命稻草,韩国又能苟延残喘几日了。“韩非子现在何处?!”韩王转身急切向身边侍卫问道。“正在长乐宫门外,”长乐宫是新郑最大的王宫,韩非子竟然自己找到了王宫,莫非他已经知道秦韩议和1之事?与李谈的会话是在绝密状态下进行的,外人不可能得知,要是让韩国人知道国君割让北部五城之事,哪还了得?姬安惊诧不已,韩非子如何知道此事?“让他进宫!”侍卫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面露为难之色。“怎么还不去?!”“大王·······”侍卫欲言又止,分明有话想说。“有话快说!”韩王厉声呵斥。“是,除了韩非子,宫外还有大将军······”在韩国,提到大将军谁都知道说的是大将军姬无夜。“姬无夜,他怎么来了?”听说姬无夜也在宫外,韩王脸色顿变。大将军姬无夜是韩王姬安的孪生弟弟,只比姬安小两岁,姬无夜还在新郑时,姬安还没有登基,这位弟弟是韩国王位竞争者之一,为了争夺王位,兄弟两人针锋相对,只差火并起来。姬无命虽然是亲生手足,两人关系却十分冷淡。争夺王位失败后,姬无夜被他哥哥发配到北部宜阳郡,宜阳郡临近燕国,距离国都新郑千里之遥,城中人口稀少,城墙低矮破损,在韩国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城。姬安把弟弟打发到这样一个地方,为的就是彻底断绝他的反叛之心,然而,韩王很快发现自己的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韩王听说,近来姬无夜在宜阳铸造刀币,搜刮粮食,休整兵器,招募死士刺客,仿佛是在图谋大事。关于姬无夜在宜阳城的动作被新郑人传得沸沸扬扬,只有韩王安假装不知。大将军今日所为都是因为当年争夺王位,每每想到这里,姬安都会觉得愧疚。“大将军带来多少人马?”韩王忧心忡忡问道,“不下三千,”三千人,这是要来抢夺王位吗?姬安倒吸一口凉气,秦军威胁还在,姬无夜又来和自己捣乱,大韩前途真正渺茫啊。“只让韩非子与大将军两人进来!其余人都不准入宫!”侍卫领命而去。韩王心中忐忑,韩非子怎么和姬无夜混在一起?姬无夜带兵来新郑作甚?城中突然出现的暴民是不是姬无夜指使?是谁竟敢放姬无夜入城?这位韩非子到底是不是姬无夜找人冒充的?韩王转身对死士低声命令说,“你们埋伏在屏风后面,待会儿寡人寡人摔杯为号,你们冲出来格杀勿论,”侍卫领命而去,纷纷藏匿在屏风后面,众人目光落在大殿门口。虽然两年没见到姬无夜,韩王内心却异常平静。在韩王充满殷切的目光中,两名侍卫走在最前面,抬着门板,姬安眉头皱紧,门板上躺着位年轻男子。左右宫娥咿呀一声,这男子面相实在恐怖,除了韩王姬安,在场的娇艳欲滴的美人儿都不敢直视。门板上躺着的人全身是伤,头发披散,脸上沾满了灰土,上身赤·裸着,脚下也没有穿鞋,脚趾被冻得乌青,冻疮遍布脚底。男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死活。一位貌美宫娥忍不住呕吐。这分明就是从街头随便拉来的一个乞丐。“王兄!”不等韩王开口,韩王的孪生弟弟,大将军姬无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上来了。“王翦那厮占据平阳,可有和王兄提起?”秦军言而无信,姬安早已经知道,不需要姬无夜奔波千里来告诉他,此时此刻,韩王关心的只是韩非子在哪里。“王兄啊,天杀的王翦,把臣弟的封地占去······”“韩非子在哪里?街头的暴民从何而来?谁给你开的城门?”韩王懒得听姬无夜没完没了的唠叨,直接打断姬无夜的话,厉声斥责他的弟弟。“这是何人?”韩王安指着门板上伤痕累累的男子,大声问道。尽管已经两年没见到姬无夜,韩王对这位亲生弟弟的态度却很是冷漠。“韩非子啊,”姬无夜兴致盎然的站在他兄长面前,等待着韩王嘉奖,在宜阳的时候,他就听说韩王在国内搜寻韩非子,没想到刚进新郑就让自己碰到了,这种好运可不是任何人都有的。姬安不耐烦的朝地上匆匆瞟了一眼,整张脸顿时变白了。韩王姬安从小便目不忘,即便是三年前在长乐宫见过韩非子一次,他的样子现在也能记得。现在,韩王确认躺在地上的这个年轻男人就是韩非。和韩王预料的不太一样,韩非子应该是走进的,面见韩王,站在大殿之上,结结巴巴陈述起他的治国之道。姬安低头望韩非子一眼,又抬头望望站在自己眼前的姬无夜。“此人确是韩非?”“王兄!还不信我么?”姬无夜信誓旦旦,洋洋自得,替兄长找到韩非子,不知道姬安会怎样感谢自己。没有任何征兆,韩王姬安忽然咆哮。“寡人要死人作甚?!作甚?!你把一个死人给寡人做甚?!”韩王怒声咆哮,身体止不住颤抖。韩王姬安已经是不惑之年,自诩有先王韩康子一般雅量,能容人,有气量,喜怒不形于色,在七国诸侯中算是最有雅量的君王。望见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韩非子,韩王怒火突然被点燃,暴怒不已。“臣弟不过是踢他了一脚,没想到韩非子身子骨这般柔弱·····”姬无夜还准备说下去,姬安箭步扑上来,一把扯住姬无夜衣领,怒视大将军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韩非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嬴政就会立即屠城,新郑鸡犬不留!”相比大将军姬无夜,韩王姬安武艺更高一筹,无论是骑射还是格斗,都远在他弟弟之上。也正是因为姬安文韬武略,远在姬无夜之上,当年才被父王选拔为王位继承人。姬无夜脸色惨白,正准备为自己辩解,只见韩王倏忽从腰间拔出利剑,剑刃架在亲弟弟脖子上,目光逼视姬无夜。“无夜,你带三千人马进城,是想把寡人赶出王宫么?!”“不敢,不敢。”姬无夜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身体不敢动弹,两年不见,姬安身手还是如此敏捷。“谅你也不敢!眼前大敌当前,等收拾了嬴政,再回头和你计较!” 第049章 叶公好龙 六月尾,让三万凤天军苦苦等待半月的东南季风终于出现,停泊在海城港岸边的舰船微微荡漾,起风了!起风了!斥候一路狂奔把消息带回临淄。 六月的临淄城正被巨大的悲伤笼罩,关中惨败的消息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貌似精通时事的齐人,压低嗓音,神情凝重,极关切的谈论前线战事。 “诸位可知道么,凤天军在函谷关被秦军斩首三万····” 齐人最爱议论朝政,百余年前,齐宣王在位期间,曾在临淄修建雪宫,召集诸子百家在雪宫讲道。 在稷下学宫的影响下,临淄士人喜好议论。 战局糜烂,最先得到消息的商户开始筹划迁徙,齐孟的士兵们盘问他们时,这些人的说法是,暂时去亲戚家待一段时间。 没有马车马匹的住户趴在城墙上望着别人出城,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临淄渐渐成为一座死城,除了凤天军临淄城头,。 星旗猎猎飘摇,凤天岛高层聚集在一起。 赵良等人脸上 齐孟在众人面前徐徐摊开羊皮地图,手中比比划划,嘴里念念叨叨,如痴如狂。 众人脸色阴沉,沉默不语,谁都知道,此时此刻,哪怕是天降神兵,也无力回天,两万凤天军被蒙恬封死在函谷关内,等待被人围歼。 “诸位!机会已经来了!” 齐孟环视周围,双眼变成猩红色,酷似一个血本无归的赌徒。 “还没有到最后!还有牌可打!明日,大将军赵良率人从芝罘出发,顺风航行,回到凤天岛,在凤天港,船队补给兵员物资,然后逆风返航,回到海城,支援关中,如此这般,需要多久,多久?” 迷乱的目光落在徐福身上。 老神仙沉吟片刻,极不情愿的从口中蹦出一个字。 “一月。” “一月?” 函谷关内的凤天军根本熬不到援军赶到,不等一个月,秦军就会打开关口,追击凤天军主力,将他们赶回海里去。 齐孟眼前发黑,太子丹将这个烂摊子交给齐孟收拾,齐孟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时候,城下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十几名凤天军武士推搡着两名儒生走上城头。 众人目光落在这群人身上。 凤天岛主愣愣的望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不等他开口询问左右,就听见被押上来的儒生开口说道。 “在下乃魏国使者段不才,魏王派在下来是要告知齐孟岛主·····” “大胆!岛主名讳是你可以叫的吗!”左右侍卫揪住魏国使者衣领,朝脸啪啪就打起来。 “不得无礼!”齐孟喝止部下暴行,两名侍卫忿忿不平退下,齐孟对这位不速之客颇有些反感。 “这位先生是哪国使者,齐?楚?” 齐孟目光落在段不才的同伴上,那位儒生显得低调一些,没想到竟然语出惊人。 “在下受赵王之命,特来临淄向岛主宣战。” “这是宣战战书。” 这位无名赵使话语一出,人群顿时沸腾。 狼心狗肺的东西!“诸位!机会已经来了!” 齐孟环视周围,双眼变成猩红色,酷似一个血本无归的赌徒。 “还没有到最后!还有牌可打!明日,大将军赵良率人从芝罘出发,顺风航行,回到凤天岛,在凤天港,船队补给兵员物资,然后逆风返航,回到海城,支援关中,如此这般,需要多久,多久?” 迷乱的目光落在徐福身上。 老神仙沉吟片刻,极不情愿的从口中蹦出一个字。 “一月。” “一月?” 函谷关内的凤天军根本熬不到援军赶到,不等一个月,秦军就会打开关口,追击凤天军主力,将他们赶回海里去。 齐孟眼前发黑,太子丹将这个烂摊子交给齐孟收拾,齐孟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时候,城下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十几名凤天军武士推搡着两名儒生走上城头。 众人目光落在这群人身上。 凤天岛主愣愣的望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不等他开口询问左右,就听见被押上来的儒生开口说道。 “在下乃魏国使者段不才,魏王派在下来是要告知齐孟岛主·····” “大胆!岛主名讳是你可以叫的吗!”左右侍卫揪住魏国使者衣领,朝脸啪啪就打起来。 “不得无礼!”齐孟喝止部下暴行,两名侍卫忿忿不平退下,齐孟对这位不速之客颇有些反感。 “这位先生是哪国使者,齐?楚?” 齐孟目光落在段不才的同伴上,那位儒生显得低调一些,没想到竟然语出惊人。 “在下受赵王之命,特来临淄向岛主宣战。” “这是宣战战书。” 这位无名赵使话语一出,人群顿时沸腾。 狼心狗肺的东西! 当初真不该帮这群白眼狼! 这么说,魏国也要向我凤天岛宣战了? 正是!韩燕齐楚四国使者正在路上! 段不才振振有词,情绪亢奋,好像被人打了鸡血,齐孟冷冷的望着这两位使者,众人屏息凝神,只等岛主下令斩杀。 “哈哈哈哈!” 齐孟仰天大笑,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却见齐孟忽然回头望向宣战使者,目光炯炯。 “嬴政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两位大国如此卖命!” 段不才脸色通红,竟然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因为赵良轻敌冒进,战局或许还有一丝希望,眼下,韩魏齐楚等国眼见得凤天岛支撑不住,纷纷尊秦称帝,转身开始攻击凤天军了。 依靠韩魏两国建立起来的凤天军后勤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鸡肋存在,两国将领对关中决战并不感冒,嬴政与齐孟,不管谁赢,他们都不能摆脱被人奴隶的命运。 所以,齐孟必须靠自己。 依靠凤天军自己建立稳固的后勤线,保证前线大军没有后顾之忧。 最初,军师鲁仲连提议在海城构筑凤天军前线基地,将凤天岛物资兵员储备在这座滨海小城,提议被赵良等人否决。武将们想的只是前线打仗。海城基地计划建成为链接凤天,关中地区的纽带,辐射齐楚地区,维持这样一座基地的正常运转,凤天军至少要投入三百兵力,。在兵力捉襟见肘的当下,三百是一个非常奢侈的数字,所以鲁仲连等人的提议被人干脆否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赵良当初反对在海城构筑大军基地,这与鲁仲连等人意见相左,岛主齐孟采取了鲁仲连的意见,将后方基地建在了远离驰道的吴楚腹地。 这样一来,从凤天岛运送来的 当初真不该帮这群白眼狼! 这么说,魏国也要向我凤天岛宣战了? 正是!韩燕齐楚四国使者正在路上! 段不才振振有词,情绪亢奋,好像被人打了鸡血,齐孟冷冷的望着这两位使者,众人屏息凝神,只等岛主下令斩杀。 “哈哈哈哈!” 齐孟仰天大笑,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却见齐孟忽然回头望向宣战使者,目光炯炯。 “嬴政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两位大国如此卖命!” 段不才脸色通红,竟然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因为赵良轻敌冒进,战局或许还有一丝希望,眼下,韩魏齐楚等国眼见得凤天岛支撑不住,纷纷尊秦称帝,转身开始攻击凤天军了。 依靠韩魏两国建立起来的凤天军后勤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鸡肋存在,两国将领对关中决战并不感冒,嬴政与齐孟,不管谁赢,他们都不能摆脱被人奴隶的命运。 所以,齐孟必须靠自己。 依靠凤天军自己建立稳固的后勤线,保证前线大军没有后顾之忧。 最初,军师鲁仲连提议在海城构筑凤天军前线基地,将凤天岛物资兵员储备在这座滨海小城,提议被赵良等人否决。武将们想的只是前线打仗。海城基地计划建成为链接凤天,关中地区的纽带,辐射齐楚地区,维持这样一座基地的正常运转,凤天军至少要投入三百兵力,。在兵力捉襟见肘的当下,三百是一个非常奢侈的数字,所以鲁仲连等人的提议被人干脆否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赵良当初反对在海城构筑大军基地,这与鲁仲连等人意见相左,岛主齐孟采取了鲁仲连的意见,将后方基地建在了远离驰道的吴楚腹地。 第050章 好高骛远 邯郸城破的那晚,齐孟神色平静,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之情。 大军狂欢庆祝之夜,齐孟只是让赵良韩牧敦促士兵不得滥杀无辜,实际上,邯郸城也没剩下几个活人了。 这个夜晚,齐孟破例允许凤天军彻夜狂欢,岛主下令将徐福从海城运来的鱼肉鱼干全部打开,数千桶从临淄运来的美酒佳酿。总之这晚酒肉管够,可惜女人没有。因为邯郸城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从海城到邯郸,这群杀人机器绷紧神经已经好几个月了,几个月来每日行军,作战,杀人,没有任何娱乐。如果不是凤天岛严酷的军法,不是那套奖励军功的狗血政策,士兵们早就哗变一万次了。战国时齐国的离宫名。故址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东北。《孟子·梁惠王下》:“齐宣王见孟子於雪宫。”赵岐注:“雪宫,离宫之名也。宫中有苑囿台池之饰,禽兽之饶。”南朝宋谢惠连《雪赋》:“臣闻雪宫建於东国,雪山峙於西域。”唐罗邺《览陈丕卷》诗:“雪宫词客燕宫游,一轴烟花象外搜。”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雪宫中学,便是以齐国离宫命名,旧址就在学校附近 夜深沉,城墙底下篝火四处燃烧,一人走出大帐仰望星空,远远听见琴师高渐离又在月夜下演奏高山流水,齐孟驻足凝听,神情恍惚。 早在凤天军第三次攻打临淄城时,齐孟就说,凤天岛需要信仰,有了信仰,凤天岛才能永世繁荣,避免和暴秦一样快速崩溃。 永世繁荣只是幻想,避免灭亡就算很不错了,凤天岛实行的这一套奖励军功政策,与秦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鲁仲连和徐福每日忧心忡忡,凤天岛击败了韩国,击败了齐国,甚至最后击败了秦国,等到所有对手都被消灭,凤天岛的前途又是什么呢? 以战养战,穷兵黩武显然不是最理想的选择。 除了血腥暴力,他们还需要信仰。 齐孟所说的信仰无关建功立业,但必须直指人心。 为了岛主口中所谓的信仰,凤天军在临淄雪宫召集诸子百家,齐孟让各家代表畅所欲言。 齐宣王在别墅雪宫里接见孟子。宣王说:“贤人也有在这样的别墅里居住游玩的快乐吗?” 孟子回答说:“有。人们要是得不到这种快乐,就会埋怨他们的国君。得不到这种快乐就埋怨国君是不对的;可是作为老百姓的领导人而不与民同乐也是不对的。国君以老百姓的忧愁为忧愁,老百姓也会以国君的有愁为忧愁。以天下人的快乐为快乐,以天下人的忧愁为忧愁,这样还不能这样还不能够使天下归服,是没有过的。 “从前齐景公问晏子说:‘我想到转附、朝舞两座山去观光游览,然后沿着海岸向南行,一直到琅邪。我该怎样做才能够和古代圣贤君王的巡游相比呢?’ “晏子回答说:‘问得好呀!天子到诸侯国家去叫做巡狩。巡狩就是巡视各诸侯所守疆土的意思。诸侯去朝见天子叫述职。述职就是报告在他职责内的工作的意思。没有不和工作有关系的。春天里巡视耕种情况,对粮食不够吃的给予补助;秋天里巡视收获情况,对歉收的给予补助。夏朝的谚语说:“我王不出来游历,我怎么能得到休息?我王不出来巡视,我怎么能得到赏赐?一游历一巡视,足以作为诸侯的法度。”现在可不是这样了,国君一出游就兴师动众,索取粮食。饥饿的人得不到粮食补助,劳苦的人得不到休息。大家侧目而视,怨声载道,违法乱记的事情也就做出来了。这种出游违背天意,虐待百姓,大吃大喝如同流水一样浪费。真是流连荒亡,连诸侯们都为此而忧虑。什么叫流连荒亡呢?从上游向下游的游玩乐而忘返叫做流;从下游向上游的游玩乐而忘返叫做连;打猎不知厌倦叫做荒;嗜酒不加节制叫做亡。古代圣贤君王既无流连的享乐,也无荒亡的行为。至于大王您的行为,只有您自己选择了。’ “齐景公听了晏子的话非常高兴,先在都城内作了充分的准备,然后驻扎在郊外,打开仓库赈济贫困的人。又召集乐官说:‘给我创作一些君臣同乐的乐曲!’这就是《徴招》、《角招》。其中的歌词说:‘畜君有什么不对呢?’‘畜君’,就是热爱国君的意思。”孟子,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所以孟子的忧乐观是群体主义忧乐观,集中反映了孟子的民本主义思想。孟子还说,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范仲淹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是民本思想。 孟子说“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范仲淹发挥孟子忧人的思想,在《岳阳楼记》中提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乐观。但是这里孟子强调的是王,而仲淹强调的是士。战国时齐国的离宫名。故址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东北。《孟子·梁惠王下》:“齐宣王见孟子於雪宫。”赵岐注:“雪宫,离宫之名也。宫中有苑囿台池之饰,禽兽之饶。”南朝宋谢惠连《雪赋》:“臣闻雪宫建於东国,雪山峙於西域。”唐罗邺《览陈丕卷》诗:“雪宫词客燕宫游,一轴烟花象外搜。”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雪宫中学,便是以齐国离宫命名,旧址就在学校附近所以计划派出使者与罗马帝国取得联系,从希腊雅典人那里获得某种动力,换句话说,齐孟想要在七国境内施行城邦制度。 单纯依靠想象推理是不可能完成这场大变革的,所以齐孟决定亲自到地中海一带。 从临淄到地中海,至少也有一万多里路程。 万里之遥,只有意志坚定者才能到达,囚徒倒是理想人选。 第051章 咸阳称帝 咸阳宫的冬天格外冷,白日里下了场雪,茫茫大雪覆盖全城,城中到处都是苦寒之声,入夜后,街道上只有寒风在吼,看不到一个活物。 甘泉宫中烛火暗淡,丞相李斯率领群臣围在秦王身前,用急切的语气商议战事。 自从凤天军攻入秦国境内后,为防止齐孟派出刺客,秦王加强了戒备,临时搬到甘泉宫,饮食起居都在甘泉宫进行,接见群臣也在这里。 群臣来到甘泉宫很久,宫中烛火由明到暗,又由暗到明,大臣们都阴着脸,也不说话,穿过下雪天泥泞的咸阳街头着实恼人,这样苦寒的天气更适宜待在家中陪自己的娇妻美妾。 让众人最困恼的倒不是因为恶劣的天气,还有比天气更让他们苦恼的事情:风天军已经攻到函谷关了。 秦王在下午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派人召见群臣入宫。 敌军扣关,哪怕是攻打函谷关,搁到从前,这根本不算什么。 嬴政继位这十多年间,六国联军攻秦打到函谷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在五年前,也就是齐孟穿越而来的那年,五国联军总数二十万人包围函谷关,扬言踏平咸阳,最后还不是被秦军打的落花流水吗? 再说这次来攻城的敌军不过五万,按理来说,秦人根本无须担心。 可是,但凡见识过凤天军战力的人都会心惊胆寒。 从去年三月在海城登陆,全歼守军,凤天军一路向西,连克三十三城,所向披靡。 和五万凤天军相比,六国联军的扣关不过是小打小闹。 尤其令秦人惶恐的是,因为判断失误,或者说中了齐孟的瞒天过海之计。秦军主力已经被调往河套,此时此刻正和匈奴人纠缠在一起,暂时无法脱身。 在得知凤天军重新进攻函谷关后,嬴政立即诏令河套秦军南下救援。 这二十万秦军能否及时赶回来增援,这场战斗胜败的关键。 嬴政暗暗祈祷,他的将士们不要在动身后就被匈奴人咬住。 秦王脸色异常的难看,如果函谷关被凤天军攻破,咸阳也会直接受到威胁,因为从甘谷关到咸阳之间,除了一条浅浅的渭河,再也无险可守。 虽然一般人并不知道此时关中秦军的具体数量,但有一点没有人会提出异议,那就是函谷关即将失守了。 大殿之上,气氛异常压抑,李斯环顾四周,群臣都是低头垂目,不敢说话,终于鼓足勇气站出来高声说道。 “既然凤天军已经兵临函谷,关中空虚,臣恳请君上,立即召蒙恬入关,增援咸阳。” 丞相的话在空气中久久回荡,然而没人搭话。 李斯口中蒙恬正被六国联军包围在武关,动惮不得,哪怕朝西进军一步都做不到,如何指望他来拯救咸阳? 再说,六国大将们憋着一股劲要把昔日仇敌千刀万剐。 有齐孟手下的五万凤天军打头阵,这些昔日常败之师突然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摩拳擦掌要和秦军大干一场找回他们的存在感。 咸阳城中只有丞相和秦王还相信蒙恬会来拯救咸阳。 当然,在这时候,傻子也知道,指望河套方向的秦军是不现实了,三十万匈奴骑兵可不是吃素的,有情报显示,在凤天军攻秦之前,齐孟的密使就和匈奴人有联系。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蒙恬大军身上,与其相信二十万秦军会打败匈奴人,不如相信蒙恬能从六国联军中突围。 他们是如此的相信,以至于所有的战略都是基于蒙恬增援的基础上。 嬴政焦灼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嘴里念念有词。 群臣之中除了李斯其余人都不敢再看秦王。 李斯抬头望着嬴政,眼神中充满期许,嬴政继位以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虽然说这次形势异常严峻,李斯还是希望秦王能够力挽狂澜。 嬴政焦灼的目光忽然从地图上转过来,望向众人,翕动嘴唇。 “寡人明日称帝。” 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见秦王说出这句话,群臣没有惊恐,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称帝不是从嬴政开始有的想法。 嬴政的祖父秦武王在世时就动过称帝的念想,而且最后还付诸行动了。不过在称帝后惹得东边大佬齐国很不满,齐威王针锋相对,紧随其后,也向天下宣布自己称帝了。这样东西两边,各有了一个皇帝,称为东帝西帝,惹得天下大乱。迫不得已,最后秦齐两国又同时宣布取消称帝。 虽然秦武王嬴荡没有当上皇帝,但是从此之后,历代秦王都以称帝为己任,秦王嬴政当然也不例外。 早在五年前,那时,秦国国力正盛,秦王号令,诸侯莫敢不从,那时候嬴政就有称帝之心,只因为后来齐孟出现,将山东六国搅得一团乱麻,嬴政称帝这个念想暂时搁浅,迟迟未能实现,不过现在看来,更是实现不了。 “君上,眼下大敌当前,强敌未除,风天军保不住就要攻下函谷关······” “丞相所言甚是!但,正是如此,寡人才要称帝,不称帝不足以号令天下!不称帝不足以鼓舞大秦将士!不称帝不足以与齐贼决一死战!” 嬴政厉声喝道,眼眶中充满血丝,手中宝剑铮然有声。 群臣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看见秦王突然发怒,不由得向后退去。 李斯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忽然恍然大悟道。 “君上所言甚是!眼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称帝之后,再与匈奴人和谈,与南越和谈。这些蛮夷不是一直怂恿着君上称帝吗?这次就遂他们所愿,愿许诺土地,匈奴必然罢兵,到那时·····” “到那时,集中兵力围攻齐孟,南北夹击,任他凤天军如何骁勇,必然惨败!” 内侍总管赵高虽然不懂兵法,却也将眼前形势分析的很透彻。 “蒙恬在武关拖住了六国主力,寡人已经得到确切情报,齐孟将凤天军一部,大约一万人,派往武关增援,蒙恬为咸阳挡了一剑,十天后,大秦三十万大军单单对付两万凤天军,焉有不胜之理?” 说了一半即不再说话,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奇兵,咸阳已经沦为一座死城。 看到众人都不再搭话,嬴政目光落在赵高身上, “赵高,你以为如何,” 赵高打心底不愿和咸阳城共存亡,以他和凤天军几次打交道,他明白,不到万不得已,是没必要和齐孟拼命的。 “微臣唯君上马首是瞻。” 嬴政沉吟片刻, 第052章 海禁 一个月后,秦国海禁政策初见成效。 从海城,儋州等沿海商贸点往返凤天岛的线路被秦军完全截断,岛内居民生活必需的粮食布匹等物资无法通过东海运到岛上。当然,凤天岛出产的鱼肉鱼油也无法供应燕齐吴越等地,商路断绝,凤天岛彻底沦为孤岛。 是时候和秦人决战了。 岛主齐孟又一次召集众人来到八仙洞,商议如何解除这一次危机。 “当然是和蒙恬拼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韩牧心中对报临淄之战的惨败一直耿耿于心,如果有机会,当然想要翻盘。 “军师,凤天岛还能支撑多久?” 鲁中连摸着胡须,眯缝眼睛,沉吟片刻说,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如果攻占海城呢?” 攻占海城对凤天岛没有太大意义 凤天岛“北击匈奴,南平南越,接下来就是咱们凤天岛了,嬴政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很明显,各个击破。” “还没有太子丹的消息吗?” 与燕国反目两年,齐孟还对太子丹念念不忘。嬴政诏令国中男子,凡六十一岁下,十五岁以上者,皆随军出征,随大将军蒙恬出关杀贼。 临行前,秦王许诺,此战必荡平天下,秦人从此永享太平,从此以往,大秦子民,不必妻离子散,白首相望。 十一月,大将军蒙恬征兵十万,出函谷,斩杀风天特使,祭旗。 秦军过代郡,所向披靡,代郡太守内史腾望风投降,这位第二次投降韩军大将并没有得到秦军原谅,攻占代郡后,内史腾被斩首祭旗。 秦军一路向前,在蒙恬指挥下,前锋精锐连夜绕过蜈蚣岭,迂回两百余里,在一个静谧的清晨突然出现在武关背后。 武关天险已破,守军唯有浴血拼杀,奈何寡不敌众,韩军全部战死。 徐福鲁仲连苦心经营的武关防线就这样被秦人轻易突破。 风天岛,八仙洞,在场的有齐孟、徐福、扁豆、赵良、孟姜女、蜀女、高渐离、荆轲等人。 八人围坐石桌,等待岛主齐孟宣布一件十分重大事情,对,十分重大,至少齐孟是这样形容的。 武关消息传到风天岛已经是五天以后,当齐孟捧着武关守军飞鸽传书,一字一句读完,布帛在手中颤抖不已时。远在万里之外,艰苦卓绝的新郑之战已经打响了。 “武关完了,新郑恐怕也保不住了。” 徐福一脸茫然,秦人突然袭击让人猝不及防,秦国旺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神仙预料,他不敢相信,刚刚受灾的秦国还能派出十万人马劳师远征。 两个月前,安插在咸阳的黑凤朝风天岛发回情报,十月份关中地区水灾连绵,粮食颗粒无收,洪水淹没咸阳城城墙,巴蜀两国地动山摇(地震),蜀人尸体堆积如山。 入秋后,秦国奄奄一息,大批军民外逃,待在秦国只有饿死。 听到这样的消息,齐孟如释重负,推测秦国短时期不可能发动新的战争,风天岛放松警惕,着手扩大渔场规模,训练结束的战船也被派出海捕捉鲸鱼。 没想到,秦人竟然出兵了。 “秦人彪悍,没有军粮也敢出师远征?” 鲁仲连望着无边无际的东海,意味深长的说。 “细作情报该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负责情报搜集的荆轲一听见这话,立即反驳: “风天情报网是岛主大人亲自设计的,每次获得情报,红、黑、白三凤相互审查,相互负责,怎么可能有错?” “武关都已经被攻陷,这还有假吗?” 齐孟打住众人争论,环顾四周冷冷说道。 “风天情报网不会有纰漏,诸位现在不要再心存侥幸,” 秦军攻破武关,韩国已经无力回天,新郑被占领只是早晚的事情,是时候要考虑一下后事了。 “我建议出兵援韩。” 一句话惊呆在场所有人,人群骚动。 当初来到风天岛就是为了躲避暴秦,现在秦国势力浩大,如日中天,山东六国避之唯恐不及,岛主还要前去招惹,莫不是发疯了吗? “唇亡齿寒的道理就不用我多说了,大家都懂,我想要强调的是,风天岛两万石硫磺粉还存放在韩国西部,一旦这些东西落在嬴政手中,以后将会怎样大家心知肚明。” “一旦出兵就如同对秦国宣战,搁在三年前还不错,现在······” 鲁仲连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高渐离狠狠瞪他一眼,后半句话不用多说众人也都明白。 不过齐孟还是开口亲自把众人的疑虑说了出来。 “现在,齐国已经和秦国结盟,楚国也跟着结盟,我们登陆海城是不可能的了,至于三年前为何不出兵,那是因为当时风天岛根本没有出兵的能力,现在,我们有这个能力了,” “三年前,秦王通缉天下,要你我人头,当时幸好有九国联盟拖住秦军,才有我们风天岛三年休养生息发展壮大,眼下,盟友有难,我们能坐视不管吗?” 齐孟越说越激动,一下子蹦到了石桌上。 “岛主,如果硫磺落在秦军手中,他们也会制作霹雳火,到时候·····”赵良闭上眼睛,不敢再想象下去。 “是的,到时候,我们辛辛苦苦争取来的一点优势也会荡然无存了。” 徐福提齐孟向赵良回答说。 如果硫磺落在秦王嬴政手中,必定会被用来炼制仙丹,在这个细节上,齐孟和徐福刻意忽悠了其他人。 岛主说完这番话,扫视众人,发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严峻的表情,这一刻,就连一向嬉皮笑脸的神医扁豆也收敛了笑容。 八仙洞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所有人都在沉思,思考过去,现在,未来。 没有人天生喜欢战争,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信仰自由,平等,和平,如果有人想要蹂躏这些信仰,赵良跃跃欲试, 局势骤然紧张。 这一次,面对秦军进攻,燕赵齐楚魏五国坐视韩国沦亡,不再出动一兵一卒,北部匈奴遇到秦军更是望风而逃,甚至派出王子入咸阳当作人质,重申匈奴与大秦永结盟好。 各大诸侯心知肚明,秦军这次是为复仇而来,三年前山东六国在函谷关种下的孽债是时候该一并偿还了。 嬴政给蒙恬下达的命令是:攻城略地,鸡犬不留。 蒙恬生性仁厚,并没有完全执行秦王下达的绝杀令,不过,进攻过程中,发生在十万秦军中自发性的屠杀平民事件还是屡禁不止,很多杀人的秦兵在上次函谷大战中失去了亲人,对山东六国恨之入骨,复仇时机既然到了,当然不能错过。 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战火波及之处,生灵涂炭,从武关到新郑,留下一座座废墟,仿佛人间地狱。 唇亡齿寒,道理人人都懂,韩国灭亡,赵国也快要走到尽头,没有一个诸侯能够幸免。 可是,这一次,面对汹涌而来的暴秦,各大诸侯不仅没有派兵援助韩国,还纷纷主动与秦国结盟,把王室公主嫁到秦国和亲,重金贿赂秦国权臣,甚至直接向秦国割地。 三年前,燕国擅自退出联盟导致九国惨败,从此之后,诸侯之间彼此失去信任,再也组织不了一次像样的联盟。 事实上,这三年时间,山东六国不仅没有团结一致,对抗强秦,反而经常相互攻伐,自相残杀,费尽心机侵占邻国一丁点土地。 弱者只喜欢欺凌更弱者,面对强于自己的对手,弱者身上的奴性毕露无遗。,遇见羊即是狼,遇见狼即是羊!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山东六国是再贴切不过了。 领略过秦人可怖的战力,亲眼目睹二十万大军轻易被秦军击溃。太子丹终于意识到,在自己有生之年通过战争这个手段是不可能打败嬴政。看见韩国就快灭亡,太子丹心急如焚,可又无可奈何,大军军权被老燕王重新收回,燕王老成持重,不愿再把燕国大事交给毛头小子,让他肆意妄为了。 至于魏楚齐赵四国,更是唯唯诺诺,根本不值一提了。 “派人去风天岛,把这封信亲自交给岛主齐孟,就按信中约定的时间,大燕与风天南北夹击,消灭嬴政。” 太子丹把亲笔书信小心翼翼交给最得力的手下,吩咐他务必亲自赶到风天岛。 太子丹手中 普天之下,还能和秦军一战的也就只有现在只剩下风天岛上的齐孟敢和秦国为敌。 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燕太子丹,这次也怂了。 齐孟决定出兵援赵。 哲波山下,齐孟大声演讲,他的听众是风天岛一万将士,还有风天渔场的五十条鲸鱼,众人默默聆听岛主演讲, 讲话的时候齐孟想起了他的挚友太子丹,太子丹一生桀骜不驯,前半生理想是灭掉秦国, 第052章 徐福疾风 都听好了!天亮前货物必须运上船!不要误了岛主出海!秦狗还在海城等着咱们呢!”三更时分,凤天岛海港灯火通明,军吏们沿着海岸扯着嗓子高声喊叫。仲夏夜,凉风习习,凉爽宜人,漆黑的夜空下,凤天港挤满了人。和平日相比,今晚,凤天港显得格外繁忙,民夫,水手,士兵、舟师组成的人群,在港口前川流不息。数十艘战舰静静停泊在港口岸边,火把熊熊燃烧,船头上画着“凤天”字样,水手们爬上桅杆升起船帆,天亮之后舰队就要扬帆起航。空气中浸淫着汗水的味道,所有人都在忙碌。扁豆带领一百名凤天岛舟师在每艘战舰上来回穿梭。这是舰队出发前,舟师最后一次对舰船进行检查,所以每个人都格外小心,扁豆吩咐手下舟师,船舱各个夹层都必须检查到,绝不能放过一个死角。港口中间篝火堆上,熊熊燃烧的火炬照亮了整座海港。民夫们背着成捆成捆的武器铠甲,爬上舢板,沉重的负荷让岛民们双腿打战,不过没有一个人抱怨,这些人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武器铠甲被放在船舱里,堆积成山,明天天亮,这些武器铠甲将会装备到三万凤天军身上,横跨东海,抵达海城战场。凤天骑兵乘坐的战马被马夫套上笼头,以防止它们相互之间嘶叫惊扰,马夫们牵着马,爬上宽阔修长的舢板,一个挨一个登上船舷。凤天港口弥漫着新鲜马粪的味道。凤天骑兵的战力与秦军骑兵大致相当,海城地形以山地为主,山地地形严重限制了骑兵战力的最大发挥。上次凤天军登陆海城,动用两千骑兵,结果损失惨重,总之,骑兵战力远远比不上步兵。这次海城之战,凤天军主要靠步兵突击,骑兵只是鸡肋一般的存在。这些战马的用途当然不止是战场驰骋,考虑到蒙恬在东海沿岸采用坚壁清野战术,不留一粒粮食不留一匹牛马,凤天军登陆之后必然困难重重。必要时,凤天军骑兵战马可以帮助运送辎重粮草,甚至可以当做食物。三天前,岛主齐孟询问徐福,何时出战?徐福说三天后。齐孟询问时,东海海面正呼呼刮着西北风,这样的风向当然不适宜出海,那几天齐孟很烦躁,凤天岛上储粮很快就要耗尽。可是风向不对,出海只会被西北风越吹越远,或许在环绕地球一周后能抵达海城,那样齐孟就可以领先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了。徐福说三天后风向会改变,这让齐孟想到了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赤壁之战前夕,周瑜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发动火攻一举烧毁曹军的战船,打败曹操。但周瑜忙中出错,竟然没有想到火攻对风向的要求很高,而隆冬时节长江中游一带多刮西北风,没有东南风。如果就着西北风放火,曹军处于上风头,刚好烧了自己,根本烧不到曹军。周瑜想不出办法,一下子病倒了。诸葛亮当时在周瑜军中帮着出谋画策,他知道周瑜的病因,便给周瑜开了一个“药方”:“欲破曹军,须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周瑜让诸葛亮想办法“搞”来东风,诸葛亮当即答应:“可以借。”于是周瑜让人建起一座七星坛,诸葛亮装模作样地上坛作法,要“借东风”。到了作战那天,果然东南风大起,周瑜乘机发动进攻,一举击攻了曹军。其实,诸葛亮是善于预测天气,他是通过预报知道这一天有东南风的,根本就不是“借”来的。三天后,东海海域最近两天一直将会吹西南风,西南风适宜船只向北航行,舰队可以借助这道风漂洋过海,一路向西,只用三天时间就能抵达海城。而如果错过这阵季风,等它下次回来就要到明年了。凤天军不可能等到明年,六月月底,凤天岛上储存的粮食就会被彻底消耗干净,如果没有及时补充,岛上六万居民就只有下海吃咸鱼了。齐孟现在越来越觉得,徐福是一个类似孔明诸葛之类的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不知道他自己是个骗子,世间之事神仙几乎全部知晓。只是,将徐福比作是诸葛孔明,那么齐孟应该是谁呢?刘备还是曹操?凤天军在私下里将徐福当做神仙一般的存在,这也难怪,人家本来就叫徐神仙嘛。神仙无所不知,这几天,凤天岛上,果然是西南风吹拂不止,旗帜哗啦啦飘着,海风吹乱了齐孟整齐的发髻。不过这一次,风越乱,岛主心绪越是安宁平静。“嬴政会在海城怎么款待咱们?”齐孟询问他的军师鲁仲连,他们已经从八仙洞走出来准备登船,赵良带着燕云十七士紧随其后。“太子丹至今下落不明,风传他逃到了赵国,正在联系楚国对秦国用兵。老夫以为,在灭掉太子丹之前,嬴政是不会将秦军主力集中在海城对付咱们的。”鲁中连考虑局势总是能从最乐观的白天海面波涛汹涌,入夜后,西南风骤然停止,海面风平浪静,是时候出海了。出海日期被定在六月初六,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也是西南季风最鼎盛时。出海前一夜是凤天岛最忙碌的一晚,这次与秦军决战,凤天军做出了充分准备。尽管已经有三次出海经验,经验娴熟,各种突发事件都能应付自如,可是这晚,凤天港还是发生了一件齐孟不愿看到的事情。事情需要从霹雳粉说起。徐神仙开采硫磺矿制造的霹雳粉在前几次攻秦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帮助凤天军取得了不少胜利,按理来说,这件大杀器应该得到凤天军的普遍欢迎,可是实际情况是,当赵良宣布大军携带霹雳粉出海时,几乎所有士兵都表示反对,。齐孟和赵良徐福等人在八仙洞做最后的战斗部署时,斥候匆忙赶来说,港口运送物资的人群发生骚乱。 ; 第072章 邯郸之围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笼罩大将军头顶,这个任务远比他想象的艰难,莫非韩非子疯了? 估计是被吓傻了吧,传说嬴政嗜好生吃人肉活喝人血连骨头都不吐。 风传,诸侯使者出使秦国会被吓尿裤子。 姬无夜瞅瞅齐孟裆部,想验证一下那里是不是湿漉漉的。 “下车!” 马车外,大将军手握长戟,厉声呵斥,从新郑到咸阳,姬无夜分分钟都想宰了齐孟,在使团其他人眼中,齐孟就是一个骗子,话唠,懦夫。 “噢,到咸阳了么?应该是到了。怎么不见李斯?还有嬴政,不是说好了出城接待么?今晚可以不吃牛肉干么?已经好多天没吃到热乎东西了,诸位可知,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咸阳城有羊肉泡馍,上好的羊肉放在大锅中,文火熬制二十四小时也就是一天,开锅时······” 齐孟想啊既然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二十年来没说出的话就要在这二十天说完。 谁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活二十天? 齐孟说累了就站在马车前看孤独的风景。 雾气氤氲,看不见脚下的路,耳畔传来哗啦啦流水声,附近应该有条河。 这是著名的渭河,不过齐孟不认识。 晨光微曦,雾气渐渐稀释,一条黑乎乎的大河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耷拉着好像手摸下就能掉下来,眼球暴起,膨胀变形的手臂缓缓朝前向远道而来的客人挥手示意。 “啊呀!” 一个胆小的士兵惨叫一声,丢下武器,落荒而逃。 齐孟气定神闲,从肮脏的河水中站起来,开始向大家讲人体结构学知识。 ·······” 齐孟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姬无夜手持长戟,怒气冲冲朝这边走来,于是齐孟立即住口。 人间地狱,地狱人间。 这就是咸阳城留给齐孟的第一印象。 妈蛋的,我到这里来干嘛! 姬无夜命人将吓跑的士兵抓回来,左右扇巴掌。 “韩非子那怂蛋都不怕,你怕什么!” 齐孟抬头瞪姬无夜一眼,大将军转身过来,齐孟立即吓得低下头。 “大将军,莫非秦人有诈?” “有诈?老子只想知道,为何有这么多尸体!” 若不是为了联系嬴政攻韩,自己乘机浑水摸鱼,姬无命绝不会来咸阳城这个鬼地方。 “大将军,此处是咸阳北门,是一座刑场,按照盟约规定,三日前,秦相李斯就会在这里迎候咱们。” 韩军斥候赶紧上前向大将军解释。 部下的解释不仅没能平息大将军怒火,反而火上浇油。 李斯竟然在刑场迎接韩国使团! 虽说姬无夜代表的是兄长韩王安,姬无夜好歹也是使团正使,在刑场迎接,这可是莫大的侮辱。 “老子不管李斯是哪个鸟人?老子只知道,按周礼,秦王必须出城三十里,穿孝服迎接老夫,你刚才说什么,秦国派丞相来敷衍?!还是在刑场?” 赵良很是恼火,自己手下的精锐被被人拉去当矿工,这几天一直在发牢骚,徐福安慰他说,等到火药研制出来一定首先给赵良一部配置。 在齐孟的协调下,各种纠纷都得到解决,风天岛上下五千多人齐心协力,各司其职,从早到晚一刻没有歇息。 研制火药把所有人联系在一起,硫磺需要开采,硝石需要开采,石灰当然也需要开采,制作火药这三种原料缺一不可,徐福的任务就是开采硫磺矿,硝石开采则交给了荆轲,至于生石灰,哲波山下到处都是,并不是一件麻烦事情。 晨光微曦,风天军吃过早餐,肩上扛一顶背篓,防毒布捂住口鼻,在将军赵良带领下开始攀爬哲波山,哲波山中的大型猛兽早已经被赵良斩尽杀绝,只有狐狸野猫之类的小动物还在存活,对大军行进不构成任何威胁。 走过一段段崎岖坎坷的山路,士兵们终于来到硫磺矿所在的位置。硫磺矿橙黄如金,散发着温暖的色泽,若不是它本身富含毒性,众人都会把它当成比黄金还在耀眼的存在。 矿衣保存的十分完整,可见从来没人来这里开采过,接近矿石核心的地方,隐约有黄褐色烟雾从石缝中冒出,周围士兵正在诧异,围在矿石周围,不敢走得太近,徐神仙用手势向士兵介绍说这就是硫磺散发出来的毒气。, 一听说是毒气,周围士兵吓得立即向后面退去,徐福再用手势指挥他们不要害怕,硫磺没什么可怕的,神仙这次没有翘起中指,而是直接把手掌放在自己脖子上,做一个劈砍时动作,这个动作旨在告诉大家,如果谁不听话,他的下场就是杀头。 所以,现在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徐福继续用他的万能手势动作,相信风天军真能干懂得这个手势的如风很少很少,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过着是就是绝无仅有。 大棒政策效果立竿见影,没有人再敢疑问,徐神仙一把年龄了都敢搬,咱们为什么不敢呢? 就这样开始搬运硫磺,因为有了神医扁豆提供的防护措施,没有一人硫磺中毒。众人不再反对硫磺开采,就连事先态度最为强硬的岛主齐孟也转变了态度。 在徐福的努力下,每高达百石的硫磺被开采出来,士兵把硫磺矿从哲波山山腰运到山麓炼炉旁。 徐福待在哲波山上下奔波时,不少士兵表示抱怨,这样又脏又累,不时还会有生命危险的任务,没有人愿意做。 其实徐福很想说,开采硫磺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下在海滩开采硝石,相对于硫磺易燃易爆性质不稳定本身含有剧毒,硝石平静稳定没有任何毒性。 硫磺和硝石被运送到哲波山山麓的大型炼药炉旁,等待着最后被提炼成合格的, 蔡铎身着白衫,头顶方幘,脚蹬草鞋,身后跟着两位年轻童子。 他谢绝燕王赏赐的马车,步行出城,一路走来,宛若世外高人。 燕王带着燕玺王等人,立于驿道路口,为秦使送行,黄沙漫天,离别总是伤感的,尤其是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燕玺王怒视蔡铎,恨不得一剑斩杀秦使,藩王愤怒的原因不是他反对议和,而是因为很明显,蔡铎送他的钱太少了。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能与先生见面?” 燕王老泪纵横,伸出枯枝老手紧紧抓住蔡铎衣袖,好像抓住根救命稻草,身体颤抖,蔡铎生怕老头子摔倒,连忙把燕王扶住。 对燕国来说,除了与秦国结盟苟延残喘多活几天,他们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利害得失,昨晚蔡铎已经和燕国人说得清清楚楚。 伐秦,九国全都出力,最后获利的却只有赵魏两国,燕国吃力不讨好,还会遭到秦国残酷报复,这样的赔本买卖,燕王不会去做。 和秦国结盟,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即便秦王反目,前面还有韩魏等国替燕国挡着,即便是秦军攻打燕国,中间还要跨越赵韩魏三国。 “大王不必伤感,下次与大王再见面时,便是秦王高头高挂城楼,秦国割地求和,臣服燕国之日。” 蔡铎语气激昂,脸上没有半点犹疑之色,这些话燕王相不相信不重要,总之,蔡铎信了。 没有狂热的信仰,怎样才能打动别人忽悠别人。 “谢先生吉言,燕国前程,就交给先生了!” 公元前1045年,周武王灭商,封公奭(shi)于燕,建立了臣属于周朝的诸侯国燕国,到燕废王这一代,燕国存世已经七百年有余了,老燕王不想让燕国葬送在自己手中。 “蔡某尽力而为。” 童子牵过马匹,蔡铎翻身上马。 燕王轻拍手掌,背后两名士兵捧上金盘,盘内装着荧光闪闪的珍宝,价值连城。 “蔡某就要离去,大王这是何意?” 蔡铎盯住金盘,双眼放光,扬起的马鞭迟迟没有落下。 “寡人一点心意,三千金,请先生收下。”燕王嘿嘿一笑,表情像一个奸商。 “大王把蔡某当成什么人了!”蔡铎翻身下马,拂袖大怒,一脸正义凛然。 “蔡某只愿诸侯息兵,一心为天下苍生,岂是为了钱财利益!” “先生不要误会,先生此番游说楚国,路途遥远,好歹收下一点。” 燕王一脸虔诚,看得出是真心想让蔡铎收下。 “既然大王如此厚待,蔡某恭敬不如从命。” 童子双手捧过金盘,脸上乐开了花。 “谢燕王赏赐,” 蔡铎嘿然一笑,眼角余光瞅向金盘。 “先生不慕荣利,珍宝在眼前却不动心,佩服!佩服!” 老燕王一身阅人无数,像蔡铎这般高洁之士,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先生此次前往楚国,万万注意安全!楚南蛮可不像燕人这般明白事理。” “谢大王挂念,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蔡铎策马扬鞭,书童紧随其后,踏过吊桥,飞也似地出城往南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蔡铎带着他的书童出现在城东五十里分岔路口。 “先生,燕王给的珍宝足够送燕玺王十车金银了。” 书童洋洋自得,显然这次买卖是他们赚了,并且赚得很多。 “是啊,两盘珍宝足够在咸阳买一排大宅了!” 蔡铎目视远方,不屑一顾道, “闭嘴!瞧你们那点德行,这点小钱就把你们打发了?” “等咱们到了齐国,齐王会给我们更多的东西的。” “齐国?” 出城时蔡铎说的是南下楚国,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去齐国,书童诧异不已。 蔡铎知道,通往楚国的驿道上,太子丹早已经埋伏下大批杀手等待自己,按照原定计划去楚国,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临行前撒了一个谎,说是要去楚国,转身到了齐国,让太子丹的刺客死士们扑空,这招叫做声东击西,专门对付太子丹这种刺杀狂而用的。 太子丹的手段,蔡铎是了解的,太子丹自幼桀骜不驯,当年和嬴政同时在邯郸做人质,两人情同手足,嬴政被人欺负,都是太子丹为他出头,被太子丹打死打伤的赵国无赖不计其数。 后来,赵政回到咸阳,帝国战车不断向外扩张,在险恶的生存环境下,赵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赵政,现在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嬴政。 赵政变得面目全非,不知是小人蛊惑还是他真的变了,太子丹看在眼里,决定必须采取行动改变。 于是就有了荆轲刺秦的故事。 事实上,太子丹最喜欢的解决问题方法就是刺杀,或者说暴力手段,可恨燕国势力太小,否则这厮绝逼比嬴政还要残暴。 其实,嬴政并不残暴。 “你们想被燕国刺客刺杀吗?” 蔡铎转身向两个书童问道 第053章 临淄有女 临淄城破,胡亥下落不明,凤天军在城内搜寻了三天三夜,找遍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瓦砾,仍旧一无所获。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破城之后,得不偿失,凤天岛主郁郁寡欢,八月底的临淄早早进入了秋季,自古逢秋悲寂寥,秋风吹过一片废墟,嗖嗖的冷,加上临淄之战没有达到预期,这几天,岛主的抑郁症又犯了。 从前抑郁症发作的时候,齐孟会听蜀女唱唱蜀地民谣,蜀女死后,岛主经常听琴师高渐离演奏高山流水,曲调悲伤,据说悲伤的曲子能医治内心的创伤,这话是高渐离说的。 粮草不足,凤天军停滞在临淄城,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天。 鲁仲连安慰齐孟,胡亥一定是被抛石机投出的巨石砸成肉泥,所以才会找不到尸首。鲁仲连说这句话时底气不足,齐孟瞪着鲁仲连不说话,你丫的能把人砸成肉泥的抛石机你还没制造出来呢。 如同三年前一样,临淄城被攻破之前,秦军将领已经率人撤退,不得不说,王翦的逃命能力比他的同僚蒙恬强出很多。 临淄城东门刚刚沦陷,王翦就带着他的心腹死士从西门逃走,出城之后才下令让秦军撤离,顶在最后的是对战场局势懵懂无知的齐国军队。 他们在南北两门坚持到全城沦陷,这才发现背后早就就没有秦军,一个个恨得牙痒痒,登城的越人缴械投降。 临淄城破前很久,城内储存的粮食,壮丁,能带走的都被秦军带走,最后留给凤天军的只是一个空壳。 齐孟原先计划在临淄城补充兵员,继续进攻周围的郡县,最后彻底荡平齐国。 凤天军进驻临淄后,临淄成了一座空城,城中储存的粮食连大军过夜都不够。 齐孟询问军师鲁仲连有何良策,鲁仲连沉吟片刻,缓缓说。 那就只有等待身后部队增援上来,齐孟才敢继续进军。 所以,攻破临淄城后,众人脸上看不到笑容,伤亡两万越人,换下一座空城,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 齐孟命令大军在临淄城休整,赵良派出派出夜不收在临淄附近巡逻视察。 徐福率领的三万大军要等到五天后才能抵达临淄,对于前线大军来说,这五天算是一个煎熬,如果秦军忽然杀回。凤天军伤亡必定惨重。 眼下,已经无心考虑这些了,登上这辆战车,就没有了退路。 临淄城内大批流民成了一个棘手问题,这些人大多是老弱妇孺,约莫两三万人,赵良派人遴选了半天,从人群中选出了三四百壮丁,仔细盘查之后,将形迹可疑者驱逐出城,留下一百多号人在临淄城内协助凤天军维持治安,其实也不需要维持,经过多年洗脑式教育,凤天军士兵早已经养成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习惯, 秦军这次撤退的更加匆忙,很多女人没有被掳走,鲁仲连带着灵魂队对这些蓬头垢面的女人进行宣传,希望说服他们加入凤天军。 落日妖艳,如血般红。 胡须花白的鲁仲连带着他的弟子来到临淄女人身前,老军师退在后面,微笑着望着他的徒弟们即兴表演。 年纪轻轻的儒生们开始不厌其烦的向女人们讲述凤天岛。 在这群儒生口中,凤天岛繁花似锦,遍地都是粮食,最重要的是,在岛上还有一群吃苦耐劳的好男人在等着你们。 临淄女人们默默聆听着,没有人吭声,从出生到现在,这些女人习惯了听人诉说,习惯了沉默不语。 年轻的儒生们讲到口干舌燥,口吐白沫,底下的女人张开空洞的眼睛,只是默默的听。 鲁仲连看时机已经差不多,说了这么多,是时候宣布这些女人的悲惨命运了。 嫁给凤天岛旷工,在化外之地安然渡过余生,从此不再遭受战火折磨,又有何不可呢? “你们口口声声说除暴安良,铲除暴秦,将女人孩子掳掠到万里之外的海岛上,难道这就是你们宣扬的仁道吗?!” 还在滔滔不绝说话的儒生,被这眼前这一幕惊呆,这是他们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一向沉默不语的听众竟然开口说话了。 “小女子要和你们岛主说话,” 沉默的人群分分散开,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开说话的女子。 那女子倒不畏惧,穿过蓬头垢面的人群,径直朝鲁仲连走过来。 儒生们被这架势镇住,不自觉的往后退去,武士手持长戟,厉声呵斥女子退下。 “怎么?你们岛主连人都不敢见了么?”那姑娘不敢不惧,反而放开喉咙,针锋相对道。 鲁仲连示意武士退下,抬头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轻女子,这位姑娘虽然穿着粗布麻衣,明眸皓齿,举止之间却有一种非同寻常女子的气质。 漆黑的长发高高盘成云髻,黛眉画得淡淡,一双秋水目,额上贴着云母花钿,淡黄底色御绣花鸟鸣凤图的华贵裙摆拖了一地,美得高傲而优雅,倾国倾城。摊开玉雕一样的手接住一片缓缓飘下的粉红花瓣 白色的曲裾滚着藏青纱的边,绕身而缠,后摆成弧形拖在地上,摆前露出一点里面深红的单衣。袖口藏青纱滚边,大幅的凤雀古纹刺绣。腰间深红博带,深红的束腰长纱带简单系结,一直垂到足上。头上同质的白底凤雀刺绣丝帕包髻,覆盖到耳旁 绿衣长裙飘飘的走过来。高腰的长裙一直系到腋下,上身着窄袖短襦,手挽三丈多长的雪白披帛。 肤色白得近乎病态,高高的额头,深深的眼睛,眼睫毛比女子还要长而浓密。这样的高贵并不刺眼,反而是极其的动人,让人迷醉,因为他即使是高高在上,也忧郁得让人心痴。 一手搭在头边,一手平放在腿上,宽大的袖子铺了一席。黑发梳了个道髻,插着支凤头古玉长簪。右衽交领的宽松长衣,没有束腰,轻软的料子 弧形的雕花金梁下悬挂的不是常用的珠子,而是花瓣状的五彩碎玉,自髻前一直覆盖到额际,华美而轻灵,全无围髻头饰原本的富贵老气 鲁仲连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位异女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秦军怎么没将你掳走?” 和秦国开战三年,遍地狼烟,看不到希望,连齐孟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的意义是什么。 第055章 硫磺帝国 齐孟出现以前,战国时代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开发硫磺矿,除了像徐福这样的骨灰级科学狂人,很少有人知道硫磺是什么东东,更不用说亲身接触。 实际上,徐福一样对硫磺具有深刻认识的人在战国时代屈指可数,如果一定要数出一个来,神医扁豆无疑是其中一位。 扁豆熟悉各种药材,硫磺作为一种药材,扁豆没少和它打交道,对它并不陌生。 硫磺是一味猛药,在药理上用来祛除邪气,治疗各种风湿疾病。 药材好,药才好。 服用少量硫磺可以用来治病,服用过多会有生命危险。 曾经有土豪因为追求长生不老让扁豆搞来大量硫磺,土豪食用硫磺,中毒而亡。 硫磺的危险,扁豆十分清楚,直接接触会伤到肺,神医每次取药时都会小心翼翼。 听到徐福说要大规模开采硫磺矿,派人上哲波山搬运裸·露的硫磺。 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接触硫磺,五脏六腑受到的伤害难以想象,这样做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齐孟表示反对时,神医扁豆很理解城主的决定。 “有你说的那样可怕吗?又不是把硫磺喝下去,能死人?” 徐福对齐孟提出的理由表现的很吃惊,在徐福看来,上山把硫磺搬走,不会有什么危险。 或许只是徐神仙不愿意承认罢了。 “如果没有必要的防护措施,齐某是不会让士兵上山冒险的。” 硫磺会议就这样陷入僵局,鲁仲连剧烈咳嗽,好像是硫磺中毒,其实是在提醒齐孟适可而止,不要太不给神仙面子。 此事关乎数千士兵的生命安危,在数千人生死面前,徐神仙的面子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在****约200名有钱不要命的年轻男子在印度尼西亚卡瓦-伊真火山口底艰苦工作。每天早上,他们要爬2000米,来到这个火山口,然后沿着危险的陡峭山口下降到这个炽热的人间地狱。48岁英国摄影师马克-泰勒到印度尼西亚旅行,亲眼所见矿工面临的这种极端工作条件。这些男人沿着火山口底的一条陡峭山路,用篮子把重70到90公斤的黄色硬化硫磺运到上面。这样的工作他们一天要做10次。长时间呼吸这些有毒气体和烟雾,可能致命。但为满足石油和清洁剂公司对这种物质的需求,矿工不得不坚持工作。摄影师表示,即使沿着卡瓦-伊真火山斜坡爬一小时到火山口,也有可能感受到硫磺云。他和他的伴侣只在这个矿山内停留了一个多小时,但这些男人每天都要来这里重复一样的工作。他说:“如果你抬起头,就可能看见毒气。在有些地方,它们很浓密,甚至遮住太阳。我们爬上山顶,然后沿着岩石林立的陡峭山路下去,就能看到这些辛苦工作的男人,他们甚至连较安全的设备都没有。”这些硫磺云很厚,以至于彻底遮住太阳和天空。在这里工作,重伤尤其是胸部和眼睛问题时有发生,但收入却只是当地咖啡种植园的两倍。这些男人工作的地方距世界最大硫酸湖只有数码远。这个湖泊的酸碱度和汽车电池酸液的差不多” 齐孟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聆听城主教诲,很快,大家都听明白,城主讲述的是一个悲惨的故事,是****一位普通硫磺矿工在一个叫做印度尼西亚的地狱之中的非人生活。 “让老子带着弟兄们爬到山坳坳里背硫磺,闻着毒烟,去送死?” 听齐孟这么一说,将军赵良的小宇宙顿时爆发了。 “我不要齐孟哥哥去哲波山上挖矿······” 蜀女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齐孟的生命安危。 “人都死光了,谁来给我家夫君报仇。” 孟姜女脸色冰冷,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大家开始在八仙洞内议论纷纷,谈论起城主故事里这个悲惨的男人,为了养家糊口冒死到魔鬼山上搬运硫磺矿,讲起令人恐怖的硫磺。 “你们知道,在****,每年有多少人死于各种职业病吗?” 齐孟趁热打铁,蹦到一块大岩石上,继续滔滔不绝讲述,一粒新鲜的口水落在高渐离干枯的嘴唇上。 “五十万人!” 城主伸出五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比划,就像一位跳广场舞的大妈。 五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没有人能清楚感知,赵国都城邯郸全盛时也才不过二十万人口。 “****每年死这么多人,你们还不心痛?” “都是被硫磺毒死的?” 高渐离距离齐孟最近,齐孟的演讲他听得很认真,听到五十万这个数字,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嬴政。 硫磺如此残暴,和暴君嬴政差不多。 从前,孟姜女等人对硫磺并不熟悉,经过齐孟这一番介绍,现在在他们眼中硫磺就是砒霜鹤顶红一样的毒药,碰都不能碰。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徐福身上,大家都想弄清楚究竟是徐神仙怎么会想到让士兵们去运送毒药,莫非此人是嬴政派来的奸细? “徐福,你是不是秦国派来的奸细!” 大将军赵良平日里颇有谋略,绝不会乱说一句话,今天被硫磺会议气得发疯,一时失去理智。 “赵良!不要乱说!徐神仙也是为风天岛着想!” 晏赢踩踩赵良脚背,低声急切说道。 徐福神色平静,丝毫不回避赵良责备的目光。 却见他喉头蠕动,齐孟伸手示意众人安静,听徐神仙说话。 “老夫自然明白硫磺的危害,” 徐福清了清嗓子,腰杆挺得很直,好像即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将会改变整个世界。 “齐楚燕赵韩魏六国,哦,还有匈奴百越,不过一群羊,秦国是狼,” 这次九国联盟,看似铁通一块,实则是漏洞百出,否则,城主挑起纷争后也不会奔波万里,来到风天岛逃难吧?” “避难?什么避难!城主来风天是为了饲养鲸鱼的!” 高渐离急忙为齐孟辩解,徐福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不出老夫所料,不出半年时间,秦国必胜。” “诸位想想,等到嬴政收拾了六国百越,匈奴,下一个会是谁?” 众人沉默不语,发起这次反秦联盟的带头分子,风天岛当然会是秦王的重点报复对象。 鲁仲连倒吸一口凉气,按照秦王的性格,等到腾出手来,必定血洗风天岛,连只老鼠也不会放过。 “眼下情势紧急,暴君派人攻打风天岛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总不能在此坐吃山空,束手待毙吧?” 徐福说话的时候满眼泪花,看得出他很真诚,没有丝毫做作的意思。 “所以你就要让士兵冒险去开采硫磺?” 一直沉默的城主齐孟终于开口。 “还要更好的办法吗?” 徐福缓缓抬起头,已是老泪纵横。 “只要防护得当,这样做也不是不可取。” 神医扁豆突然开口为徐福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