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虚札记》 楔子 奇风大陆 广袤无垠的宇宙中,充满着数之不尽的故事与传奇。宇宙的一隅,耀芒星,璀璨如帝王般君临着浩瀚的星空。耀芒星身畔,行星星罗棋布,恍如众星拱月。月痕星,身为这片星域中生命延续唯一的栖息地,缓缓拨弄着她那梦幻的琴弦。 亿万年永恒不变的星空主旋律缓缓的弹奏着,传奇却早已经悄悄在月痕星上逐步展开…… 月痕星表面,陆地与海洋面积相若,各据半壁江山,毫不相让。其中一块观之状似倒置葫芦形的大陆,名为奇风大陆,正是月痕星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遍数奇风大陆之地形,当以天障山脉、雷池山脉、吉特山脉、多休河以及托罗河为最。其中天障山脉位于大陆西北方,沿西海岸线蜿蜒而下,直达葫芦行大陆的凹陷处,占据整个大陆北半部的西海岸线。天障山脉山势险峻高耸,位于大陆中部版块凹陷处的南部山脉与吉特山脉的北端接壤,两座山脉接壤处以东大片断裂的群山便是灵辉山脉。 雷池山脉与天障山脉同样处于大陆北半部,面对着天障山脉占据了大陆北部的东海岸线,紧贴着东海岸线蜿蜒曲折。处于两座山脉之间的大陆最北端海岸线区域地势高耸,常年侵袭奇风大陆的奇风便是由此而来。雷池山脉沿海岸线往东面凸出形成半圆形,被山脉半包围的靠近山脉南端海岸线的区域,便是整个奇风大陆上最荒芜的地带,即传说中魔法文明开始与消亡的地点——迷失之沙,传闻这里便是当初最初始的魔法文明兴起时魔法帝都的所在地,可惜如今的帝都在这片黄沙之中已经是“芳踪”渺渺了。 吉特山脉沿西南海岸线而下直达大陆南端海岸线,山势连绵起伏,虽较之天障山脉平坦了许多,但其间布满参天古木,终年不见天日,比之天障山脉更为幽深,与天障山脉将整个大陆西海岸线与内陆隔绝,其南端向东分出支脉,与吉特山脉末端围成封闭的马蹄铁形区域,仅有怀楚河从山间穿越群山流往南方,传闻神秘的吉特部族便隐身与此。 灵辉山脉位于大陆凹陷的中段地区,大致上可分为四段大型的山脉,其中最靠北方的横向山脉占地最大,其西面与天障山脉最南端的空地中,往东南方向延伸出另一山脉,山脉在后半部断裂,便是四大山脉中占地较少的山脉,最小的山脉则位于其余三大山脉形成开口的外端,恰好将内部狭长的盆地包围。 而灵辉山脉北面与天障山脉、雷池山脉所围起的大片盆地,有托罗河自西向东滋润。托罗河起自天障山脉南端,先向北在广袤的大陆北半部写上一个俯卧的‘己’字,之后往东而行,直抵迷失之沙西面而止,却并没有抵达雷池山脉南端的海岸线。托罗河两岸多是险峻的高山阻隔,河床高耸,水流湍急,只有数出设有渡口以供交通往来。两岸高山之侧支流遍布,多位于北方,以托罗河‘己’字中后段向北流淌的无定河为最,南方则寥寥无几。 托罗河以北是大片草原,其上河流湖泊零星分布,水草丰美,沃土千里,千余年来一直是游牧民族的故乡。其中以无定河为界,河西一带大片区域便是卡罗特部族与雷池部族的地盘,区域的中央地带有一横一纵两山阻隔,两山及山下支流中间的区域便是赫赫有名的焰劫原,焰劫原以西是卡罗特部族领地,以东则是雷池部族领地。 迷失之沙以南海域,隔着海岸线较远的距离,便是大陆之外两大岛屿之一的沙原岛。沙原岛位于大陆东面版块的凹陷处海域,其上居民都是大陆移民,与大陆之间贸易频繁。 多休河则是整个奇风大陆至关重要的河流,与位于北方的托罗河并列而行,自吉特山脉最北端沿山势蜿蜒而下,向东不远处与自灵辉山脉往南曲折而下的泠江合并,绕过灵辉山脉南端往东而行,再于中段处与东南向贯穿灵辉山脉内部区域的夜汨河汇流,犹如一抹巨大的水彩,将整个奇风大陆一分为二,近千年来,人们一般习惯性的以多休河为界将奇风大陆分为南北。多休河支流极多,其中多数流经南方,以中后段分流而出的向南直达南海岸线的辛玛河为最,另外还有辛玛河西面的君岭河与东面的岷隆河,北方则仅有位于灵辉山脉东南方的嘉塞河。多休河主道两岸多是险峻的高山,直至中后段地势逐渐平坦,至入海处则有一段平坦的三角洲地带。 除了上述的几座大型山脉之外,奇风大陆之上也分布一些较小的山脉,如焰劫原附近的卡莱山与纵野山;大陆东面版块凹陷处距离雷池山脉不远,同样贴着海岸线的齐鲁山;齐鲁山西南不远处的中冲山;辛玛河西畔的云龙山;君岭河西边与灵辉山脉隔多休河相对的铁尺山等等,也由此构成大陆复杂的各式情形。 奇风大陆四面环海,除了沙原岛之外,东南海岸线约100公里处还存在一座大型岛屿及数处小岛。不过,虽然存在此岛,数百年来,此岛附近一直为海盗所占据,使得海上交通长期受阻,因此与大陆几乎没有交流,奇风大陆历经朝代变迁,他们却是丝毫不受影响,间中大陆之上几次出兵剿灭海盗,均无功而返。 传说中奇风大陆外还存在其他的大陆,上面居住着一些传说中的种族,如矮人,精灵,兽人,甚至还存在着神族与魔族。 岁月便如这奇风大陆的风一般,于轻柔中飘逸平凡,于沧桑中雕刻隽永…… 历史仿似一位睿智的作家,于不同的笔调中,书写着曾经发生的每一个或高兴、或悲哀、或清新、或沉重的故事,无论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翻开记载的第一页,赫然便是魔法文明兴起的时刻。约莫三千年前,魔法文明在人们始料未及下悄然萌芽,数月之内席卷整个奇风大陆,其后短短几年时间,便已盛极一时。其中圣贤阿赖修斯,凭借其强横无匹的实力,短时间内消灭奇风大陆各大势力,建立盛极一时的魔法帝国。 然而,好景不长,魔法帝国建立仅数十载,却遇飞来横祸,于顷刻间灰飞烟灭,不但所有相关人士,连相关记载也全部被抹去,至此,魔法帝国迅速退出历史舞台,其存在也逐渐成为传说,被人们遗忘于脑后…… 其后两千年光阴流逝,魔法文明却并没有随帝国的消逝而黯淡,虽几经衰落,仍旧有不少魔法师活跃在大陆的各个角落,但较之全盛时期,却是没落的多了。 转眼无数春秋,奇风历元年,历时多年征战,迦卡凭借其惊天武力,再次横扫整个奇风大陆,建立起卡多王国。其后几年之内,习武之风迅速在大陆各地蔓延,相比之下,魔法则再次衰微下去…… 诚如所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转眼又是千年光阴消逝,卡多王国早已烟消云散,历时几经朝代更替之后,如今正值风烈王国执掌天下,天下在风烈王国统辖下分为十七郡,多休河以南整个区域有伽蓝郡、君南郡、云龙郡、沉香郡、佑江郡、鳞波郡、青灵郡;多休河以北有西极郡、天府郡、岬角郡、知叶郡;再往北至托罗河则有中冲郡、林森郡、关中郡、雁崖郡;托罗河以北、无定河以东则有定邦郡和雷池郡,各处河流山脉便是各郡的边界。 虽说是风烈王国执掌天下,然而奇风大陆其实并未一统。近千年的时光中,由于大陆上地理环境的原因,一直存着几个无人敢惹的部族,大多数王国统一大陆之时根本无力深入敌境征讨。自卡多王国以来千年,从未有王国能够真正统一整个大陆,其中数次对外族用兵的羽炎帝国却也差一步完成这一伟业。这几个部族,便是大陆西端,位于泠江与多休河最前端包围区域内的树机族;大陆西南端,同样包裹于群山中神秘莫测的吉特族;大陆北端,以托罗河与无定河为界,彪悍异常的黎雨部族及升山部族。近千年的光阴流转,由于彼此交流极少,这些部族已经被大陆其他的居民认定为外族,与整个大陆主流文化显得格格不入。 这四大部族中,以北端的黎雨部族以升山部族势力最为庞大,但两族由于水草等问题一直争斗不休,彼此牵制,加之风烈王国建国之后国力鼎盛,两族谁也不敢轻启战端,南下进犯。处于西端的树机族势力较小,风烈帝国特在西陲之地设西极郡,郡内设一关隘名为知止关隘,便是为了防止树机族的屡屡进犯。而西南端势力最为弱小的吉特族,深藏于西南部的奇山深水中,行踪诡秘,千年来一直与大陆相安无事。 奇风历1391年,在天灾与人祸接踵而至之下,统治奇风大陆不过数十载的风烈王国开始一步步迈向衰亡,隐忍许久的外族各部异动纷纷,内忧外患之下,局势愈发动荡不安,国家已是摇摇欲坠…… 新的乱世在风雨飘摇的王国逐渐拉开,笼罩整个大陆的浓重劫云之中,究竟酝酿着何等的灭世浩劫…… 注:货币设定为奇风币,分金银铜钱,一锭金=一百两银;一两银=一千文铜; 书生语:关于大陆的地理环境大多参考我国古代的相关分布,当然其中有不少改动,文中每次出现新地名时都会有相关详细介绍,可以从中了解大概位置。(本想画张地图,可本人完全没有绘画才能,只好作罢)对于这一点,算是本人的失误,之前写稿的时候并未将这方面的因素考虑在内,惟求日后细心改进,使这一点不致成为本书的败笔之处。 另外,由于本人是第一次写这样类型的作品,很多方面拿捏的不够准确,笔法也不够熟练,可能会有些错漏的敌方,希望大家多多指正。本人文笔算不得好,偏偏又喜欢没事附庸风雅,可笑之处还请一笑置之,莫作深究;作品的剧情前期可能发展缓慢,但都是为以后的剧情作铺垫,若真心想看本书的话,最好能够多花些时间细细品读,就是我这个作者的最大荣幸了。 该书前期有少量的存稿,所以前期更新速度比较稳定,因为本人还必须上课,所以后期更新可能会有波动,在此只能努力保证每天有三四千字的更新速度,遇上特殊情况无法及时更新的,会提前进行通知,并在日后补上。 最后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愿望,就是希望这部小说能够将我的一些思想完整的表达出来,也希望读者能够从中有所感触,而不仅仅是看过就算,只能沦为无聊时的消遣。我自己比较喜欢‘有必达之隐,无难显之情’、‘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这也是自己梦寐以求能够达到的境界,当然在现阶段这只能是妄想,只盼能与大家共同进步,达成梦想,同时也祝愿每一个读者都能心想事成。 我不怎么会讲话,可能上面说的东西有些混乱,自己也有些迷糊,为了保存点颜面,也就不多说了,最后希望喜欢本书的读者们能够多多支持,书生在这里多谢了。 第1章 避寒锋紫微移影,伐炎暴白虹兴兵 灵辉山脉雄踞大陆中段地域,山势险奇,其上有水道数条蜿蜒而下,汇聚而成声势浩大的夜汨河,自灵辉山脉西北角而始,横贯灵辉山脉,最终汇入辛玛河之中,为关系整个中西部命脉的交通纽带。灵辉山脉分作四段,以夜汨河为粗略分界线,夜汨河北面为主山,西南面为次山和叁山,南面则为末山。泠江与夜汨河包夹的区域,以次山和叁山为界,西南面是西极郡,东北面是天府郡,两山间设有知止关隘,为两郡间最主要的通路。西极郡沿泠江往北,由南至北依次通过位于吉特山脉与灵辉山脉次山之间的钧山关隘、倚山关隘,再通过天障山脉与灵辉山脉主山间的天突关隘,便可抵达托罗河畔的关中郡;而天府郡自灵辉山脉主山与次山间逆夜汨河而行,过灵辉山脉西北角的虎踞关隘,往北便可抵达天突关隘来到关中郡,话虽如此,但其间均是险峻山路,高山深水中,实在曲折难行。 位于天府郡境内的夜汨河两岸,多是高耸险峻的山地,峰峦缭绕,直插云霄。南岸地势稍缓,群峰之间,赫然矗立着一座万仞雄城——明蒙迪。明蒙迪始建于奇风历八百年间,历史悠久,盖因其地势险要,兼且位处夜汨河中枢之地,自建成始便有“西南第一险”的盛誉。据《奇风志·风烈帝国史》记载:“……太祖据明蒙迪之险,坐观天下纷争,俟时机成熟,挥军而下夜汨,水师一日而下八百余里,帝陵不备,半日则破……”,风烈帝国距今二十余年之基业,明蒙迪一役实功不可没。 转眼之间,已是三十载春秋流逝,少了战乱的滋扰,明蒙迪也逐渐变得繁盛热闹起来。风烈王国建国以来,明蒙迪几经修葺,加之水利交通的便捷,如今已是繁花似锦,四季如春,全无半分当年兵凶战危的意味。正因为如此,虽然明蒙迪并非帝都,现任君王自登位以来就有个习惯,便是每年寒冬将至之时,定要来明蒙迪住上几月,等来春时分再返回帝都。 如今正是奇风历1391年,虽已过霜降时节,群山阻隔之下,外界的严寒没有丝毫侵入的迹象,明蒙迪依旧花团锦簇,繁盛如春,热闹非凡。 “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明蒙迪午后的平静,引得路边行人纷纷侧目,只见一中年男子身披戎装胄甲,正骑着一匹棕黄的骏马风尘仆仆的奔驰而来。中年男子满脸倦怠之色,显然长途奔波,不曾休息,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掩盖不了脸上深深的焦虑之色,座下疲惫已极的骏马喷着剧烈的白气,在男子不断的鞭打下不停急速奔驰,旋风般往城中行去,片刻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街边一座茶楼之中,人们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起来:这风尘仆仆的男子,看起来应该是某地的守军,这么焦急的赶来,是否预示着将有巨大的变故发生…… “吁……”中年男子奔往一处高墙之外,行至朱红大门之前,一副醒目的册页额骤然映入眼帘,上书三个俊秀的大字——“翠怡园”。门前两列守卫早已抽出兵刃在手,当先走出两人挡在来骑之前:“来者何人,陛下御驾园中,还不止步下马!” 中年男子不及停下,跃马扬鞭喝道:“速速通报陛下,江南告急!” 两名上前的守卫在男子大喝之下,脑中轰然一震,愣了片刻,其中一人迟疑着轻声问道:“江南告急,这可是真的?” 中年男子按下辔头,兜住马头怒骂道:“军机大事,岂能有假,还不快去禀报,延误了军机,老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两名守卫立时色变,他们担任帝王行院的守卫,平日里却是倨傲惯了,何曾被人当面呵斥过,尤其还是这么个毫无权势的外地小校,当即摆出一张冷脸道:“陛下此刻正在园中休息,吩咐任何事情不得打扰,你若要见陛下,就在这里好好候着吧!” 中年男子怎也没料到两名守卫居然如此专横,本就焦急已极的心情更是变本加厉,当下抛了马鞭,反手拔出佩剑在手,怒目圆睁道:“军情紧急,岂能耽误,你们若不让开,待老子宰了你们这帮杂碎,再进去禀报也不迟!” 守卫见男子横剑马背,威武不凡,心中先丧了几分胆气,不由后退一步,转身招呼道:“这家伙御前拔剑,意图谋反,大家一起上,把他给剁了!” 一众守卫平日里就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此刻纷纷要喝着一拥而上,将中年男子围在核心,却忌惮中年男子威势,无人敢抢先出手。 中年男子虽然莽撞,但也并非全无计较之人,此刻先不说能否将众守卫制服,若在此地动手,自己被扣上谋反之名失去性命是小,延误军机大事,愧对此时正全力奋战的将士是大。但话虽如此,要自己低声下气求这班守卫,中年男子怎也咽不下这口气。 两帮人马各有顾忌,谁也不敢率先出手,场面顿时陷入僵局。 中年男子心中焦急:这样拖延下去,前线战况何时才能传达,这么些许时间,前线战况不知又恶劣到了何等地步…… “你们在干什么!”一把严肃而响亮的男声响起,打断了中年男子的思绪。中年男子抬头望去,只见一侧街边迎面走来一位约莫五、六十岁,身着紫色官服的中年儒士,此人样貌不甚出众,但一双眼睛狭长而明亮,鼻梁既高且直,浑身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予人精明公正的形象。 一众守卫见着此人,慌忙收起手中兵刃,躬身行礼道:“丞相大人!” 中年男子心下恍然,此人便是当朝丞相蒙极,观此人相貌,当是刚正不阿之人,自己这次有救了。 蒙极径直越过众守卫,来至中年男子马前,“将军一路风尘而来,不知发生何事?” 中年男子慌忙下马道:“末将乃江南中部佑江郡郡守许安古大人座下,此次前来有十万火急军情上报,佑江郡辖内单附县五天前发生暴乱,叛军杀县宰,开官仓,叛首苏守义聚集民众,转眼已达三万之众,附近几处县市望风而降,贼势浩大,难以遏制。许安古大人不得上令兵符,无法调动郡中守军,只得带领郡县各府中守卫及招募兵勇七千余人,以求牵制叛军,特派我前来上报朝廷,望朝廷及早下令派兵,剿灭叛乱。” 蒙极脸色微变,沉声道:“单附县,可是今年水灾异常严重的那个单附县么?” “正是如此。军情紧急,末将心切前线战况,不敢有丝毫懈怠,冒犯了规矩,还请丞相担待!” 蒙极勉强笑道:“无妨,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我立刻面圣,此事干系重大,处理不好,天下岌岌可危!”说着拉起中年男子,不理一旁唯唯诺诺的守卫,往园内闯去。 虽然未曾通传,但园中守卫都是识得丞相蒙极的,眼见一向严肃的丞相此刻脸上阴云密布,料来定有大事发生。众守卫迫于蒙极平日的威严,一个个视如不见,噤若寒蝉,哪有人敢开口阻拦。 两人疾步前行,穿过重重曲廊水榭,不片刻来到庭园中心,只见碧波之畔,绿荫之下,一袭便服的君主在身旁侍女的按摩下悠闲的沐浴午后的阳光,浑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到来。 蒙极毫不犹豫的重重咳了一声,神态没有任何波动,显然不是首次干这等败兴的事情。君主正悠闲间,突然听闻这么咳嗽一声,沉默良久,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蒙极丞相,你时刻忧心国事,难道孤的事便算不上国事,你看,好好的一个中午,又被你给败坏了!” 蒙极被君主责备,仍旧不卑不亢的道:“陛下恕罪,臣有军机大事要奏!” “大事,大事,每天都是大事,倘若真有这么多大事,国家岂不早就灭亡了!”君主不耐烦的转过身来,并未屏退身侧的侍女,反而继续享受着舒适的按摩,见蒙极两人正要下跪,挥手打断道:“别跪了,你何时把孤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有什么事,快点说来听了,孤的兴致,今天全没了!” 蒙极见状,便将方才所知的一切情况完整的复述一遍,在此期间,中年男子偷眼望向皇帝,却见皇帝满脸倦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睛微眯,似乎全然没有留心聆听。 蒙极对此似乎早已习惯,丝毫不以为异。待蒙极说完,君主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头已转向另一侧道:“区区三万乌合之众,值得丞相如此大惊小怪,又来干这等败兴的蠢事。孤立即下令:佑江郡守军即日起全力协助郡守,限一月之内平乱,否则军法处置!” “陛下,如此行事……” “行了,孤意已决,你现在只是丞相,还不是皇帝。若不是看在你是两朝老臣,忠诚不二的份上,你自认为此刻你还能活在世上么!” “臣万万不敢……”蒙极忙伏跪地上,皇帝则拂然起身远去,再也未曾看两人一眼。 待君主走远,蒙极才缓缓从地上起身,望着皇帝离去的方面,良久方叹了口气。 “丞相,末将心中不明,陛下已经答应出兵,为何丞相依旧唉声叹气,似乎眼前情形仍十分不妙?” “你也是一方守将,深明军法,我来问你,一月之内,佑江郡守军平定叛乱的几率有多大?” “佑江郡有守军五万人左右,均是装备优良,久经操练之士,只要一切调度正确,对付临时募集的三万叛军,一月之内平定叛乱,问题应当不大!” “是吗……”蒙极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一问题,只是抬头默默的望着远方的天空:从今天的情形来看,皇帝已经越来越不信任自己,自己还能在朝中撑多久,这风雨飘摇的国家,还能撑多久…… 注:本节标题中‘避寒锋’其实应该是‘避寒风’,这里只是为了与后面对称。‘紫微’指皇帝,而‘白虹’则是引用‘白虹贯日’的典故。 第2章 长叹天地无刍狗,敢教日月换青天 奇风大陆东南方的佑江郡,位于辛玛河与岷隆河之间的纵向长方形地区的中下部,境内有辛玛河中段支流莫伊河蜿蜒而过,两岸多为平原地貌,地势低洼。佑江郡虽面积不大,然而在莫伊河的滋润之下,也是沃土千里,物产丰饶,兼人口数百万,乃是江南最为富庶几郡之一。单附县,乃莫伊河下游的一处大县,人口众多,达二十万之数。 奇风历1391年夏,江南遭遇百年未遇的特大暴雨,遍布江南的各处河流纷纷决堤,一时间水魔逞凶,房屋倾毁,百姓流离,损失无法估计,而其中,又以佑江郡单附县一带受灾最为严重。好容易等江南民众挨过了水魔的侵袭,粮食却早已被水魔洗劫一空,帝都方面,发放官粮的请求迟迟未有回应,拖得数月,挨到霜降时分,江南饿毙之人已过百万,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一时之间,盗贼横生,四处劫掠,食人之举,屡见不鲜,整个江南早已乱作一团。 此时的单附县境内,正进行着一场关乎帝国兴亡的战争——佑江郡守军与叛军正隔河相对,僵持已有半月之久。此时虽是隆冬,但受水灾的影响,莫伊河仍旧水流湍急,人马难渡,更兼下游河水泛滥,淤泥岂止百里,人马俱陷,急切无法绕河迎敌。 莫伊河北岸,佑江郡守军中军帐之内,此刻正进行着战前的最后一次部署。 “将军,皇帝陛下所给的一月期限还剩区区三天,若继续僵持下去,陛下怪罪下来,谁也承担不起啊!” “唉……”稳坐中军帐上的统帅洛拓川无奈的叹了口气,双眉纠结的紧锁在一起,此刻他的内心也如这双眉一般,左右为难,“罢了,小飞,先把叛军的情况向大家汇报一遍。” 帐下众将中欣然走出一位青年将领,脸上虽满布倦意,双眼却显得异常的精神,行礼之后,开口道:“叛军约三万之数,军士大都是临时凑编的乡勇百姓,缺乏训练,装备不精。三万人马分成左右护军和中军,左右护军各一万二千人,中军六千人,现分三营屯于莫伊河南岸,左营为左护卫军,统领叛将达可,右营为右护卫军,统领叛将辛罗,主营为中军,统领叛首苏守义。其中中军更分成内外两营,外营约四千人,多为装备精良,训练娴熟之士,内营目前我方仍无法渗入,具体情形不明。” “敌军近日动静如何?” “敌军依旧每日操练士卒,各营人马,除中军内营不明之外,并无调动,均留守营中。” “辛苦了!小飞,你长期负责刺探情报,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末将认为,倘若继续僵持下去,对我军十分不利。”小飞沉吟道,“首先我军奉王命,限一月之内平叛,时间拖得越久,军心越容易浮动;其次,叛军前不久杀县宰,开官仓,此时正士气如虹,声望高涨之际,若不及时遏制,叛军势力将逐渐增大;再次,叛军疏于操练,如此僵持,使叛军轻易赢得时间,得以加紧训练士卒;最后,叛军背后,似乎另有势力支持,不过半月之久,叛军装备、技术均有大幅度提升,原本我方认为缺乏的粮草也得到很好的补充,这一系列不安因素,将随时间而逐步扩大。因此,战局虽仍未明朗,我们却必须尽速求战,务求一举克敌。” 小飞分析完毕,营中诸将俱都点头赞许,唯洛拓川仍旧愁眉不展,侧身向一旁做儒士打扮的人问道:“郡守大人,您也曾率军御敌,此次更亲率五千人协助作战,可谓经验丰富,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行军之道,我原不大懂得,只是我军有五万之众,装备精良,足以克制叛军。此战关系社稷安危,天下各地都在观望此战,继续拖下去,于帝国十分不利。”许安古缓缓道出自己的看法,此战实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将军,营中士卒隐忍半月之久,皆渴求一战!” “定邦,倘若我军搭设浮桥过河,需要耗时多久?”洛拓川转而问道,心中已经下定决心。 “大军驻扎之时,我等已经开始准备,经半月的勘察和准备,可于莫伊河上架起十座浮桥,全军并力前行,约需三个时辰方能全数渡河。”唤作定邦的将领沉声道。 “三个时辰?”洛拓川心中琢磨一番,“不行,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限你日落后一个时辰内架起足够四万军马一个时辰通过的浮桥,否则,军法处置!” “是!末将领命!” “众将听令!”洛拓川手执令箭,帐下众将轰然应诺,“除却三千工程兵,通令其他士卒养精蓄锐,分七千兵马留守营中,四千兵马于莫伊河北岸接应,其余兵马今晚三更,整装渡河!” 接着洛拓川便开始分配渡河的具体细节,确保渡河过程万无一失。待众将均领命出帐之后,许安古望着洛拓川笑道:“原来将军早就准备开打,暗中计划好了一切,却还故意摆出一副犹豫不定的模样,实在狡猾的可以啊!” “让他们亲身参与战略制定,更能激起已经沉寂半月的士气,我岂能舍此不用?”洛拓川勉强笑道,“只是我心中也确实不安,隐隐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 …… …… 三更过后,莫伊河南岸,佑江守军已经全部安然渡河完毕。洛拓川按原定计划,分出两军各两千人,加之许安古自领本部五千人马,扼守莫伊河南岸险要之地,作为后应。全军分作三军,分东、西、北三个方向杀往叛军营地。 两刻钟后,叛军营地已然近在眼前,三军并力前行,顿时喊杀声响成一片,声震平原。叛军似乎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毫无准备,众将士眼看即将攻入叛军营地,却忽然发生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叛军营地在敌袭来临之际,竟然将营中灯火在一瞬间尽数熄灭。 马上的洛拓川心中一突,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不仅为叛军突如其来的奇招,更为叛军丝毫不见惊慌的手段感到惊愕。 “三军听令,弓箭手火箭齐射,掩护全军冲入敌营!”事已至此,不得不战,洛拓川迅速传达着指令,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对方如此行事的意义何在。 数以万计的火箭整齐的划破夜空,瞬间将整个原野点亮,熊熊烈火掩护下,洛拓川率军迅速冲入敌营,叛军毫无防反抗之力,纷纷四散奔逃。 不对!敌人居然没有组织任何像样的反击,这太不可思议了!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有诈,心中警兆狂显,洛拓川断然下令迅速撤军。 然而,为时已晚,营中早已设有陷坑,前锋军未及防范,中伏者已有大半。四周喊杀震天,左右分别杀出两支军马,瞬间将佑江守军阵势拦腰截断,当先一彪军马朝洛拓川杀来,正是叛首苏守义率领的中军。 洛拓川端坐马背,心中首先想起“奸细”二字,叛军准备充分,不仅避开己方哨岗,时机更拿捏的几近天衣无缝,显然对已方人马部署十分了解,先前营中熄火,不过是为了扰乱视线的障眼法,以便让人无法确定营中虚实。 洛拓川心中迅速衡量着战局,己方人马已被冲散,军心已乱,相较对方气势如虹,众志成城之下,相去何止千里。幸好自己的中军仍未混乱,洛拓川一边指挥中军抵挡叛军,一边快速计算着撤退路线,一番计较之下,仅余的一万中军护着洛拓川迅速朝莫伊河退去。 叛军首领苏守义并未急着追击洛拓川,而是组织人马有效的对战场进行清扫。叛军中军竟似是久经操练之士,战法运用自如,纷乱的守军根本无力抵挡。片刻之间,待得洛拓川奔回莫伊河畔,三万余人马已经折了近两万人,剩下的人马更是士气低落,疲惫不堪。身后马蹄之声,喊杀之声,惊天动地,叛军中军转眼迫近。 眼见叛军转眼到来,而原本埋伏在此的接应兵马迟迟不见响应,洛拓川不由焦急万分,众兵卒人心惶惶之下,哪还顾得了什么军法纪律,争先往浮桥奔去,浮桥本就狭窄,一时之间,落水之人不计其数。 兵败已如山倒,洛拓川正感无力回天,悲愤欲绝之际,迟迟未见动静的许安古人马终于赶到,五千生力军于两侧突出,截住叛军,奋力厮杀。希望突生,洛拓川独立山坡之下,迅速指挥人手发布一道道命令,借此机会重整人马。不过片刻,许安古率十余骑迅速赶至洛拓川身前,躬身道:“在下增援来迟,罪该万死。” “郡守大人,不必自责,暂且劳烦大人挡住叛军,待我军重整人马,再与叛军好好厮杀一场!” “将军,在下现有一计,或许可解燃眉之急!”许安古道。 洛拓川一阵惊喜,“即然如此,还请郡守大人指教!” 许安古凑近洛拓川耳边,轻声道:“风烈帝国气数已尽,将军何不另谋高就?” 洛拓川眼睛瞬间瞪大,不可置信的道:“……奸细原来是你!”一瞬间,许安古身侧伸出十余柄利剑,架在洛拓川要害之处。 “奸细?你可以称我为有志之士!你不必怀疑,你埋伏的四千军马,在我五千兵勇的劝说之下,已经决定弃暗投明!”许安古轻笑着,神情无比欢畅,随即大喊出声:“洛拓川统帅被叛军暗算身亡了!” 洛拓川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原本动摇的军心在许安古的呼喊之下彻底崩溃,与此同时,拦阻着叛军的许安古人马迅速掉转马头与叛军一并杀来。 众守军绝望之下,甚至忘记了逃跑,也不知是谁带头,把手中的兵器扔了,一时间,整个河畔都是兵器坠地的撞击声,彻底放弃反抗的守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般,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叛军不片刻接近,叛首苏守义来到许安古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末将见过郡守大人!” 许安古含笑点头道:“辛苦你了,起来吧!” 洛拓川不敢置信的瞪着两人,迅即心中燃起疯狂的愤怒之色,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便由许安古策划,所谓的叛变,不过是许安古一手安排而已。随即洛拓川又为自己的疏忽感到后悔:除了掌管一郡大小事务的郡守,还有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给叛军装备粮草的支援! “为什么这么做?”洛拓川心中的愤怒消失,有的不过是无尽的颓废感,望着许安古,有气无力的问道。 “风烈帝国气数已尽,为天下百姓着想,我只有选择兵变。我知你是个死脑筋,怎也不会同意我的观点,为了防止你阻止我,只能耍些小手段了!”许安古略带怜悯的看着眼神暗淡的洛拓川,转身对苏守义道:“你立即下令,佑江郡守军,凡降者不杀,我们还得靠他们将北岸的大营赚开呢!” 苏守义领命而去,许安古轻瞟了眼满脸尽是死灰色的洛拓川,随即将眼神转往漆黑的夜空,嘴里喃喃道:乱世,终于要来了呢……不过,若非经历乱世,又岂知和平的宝贵…… 《奇风志·风烈帝国史》记载:“……单附县一战,佑江郡守军战败,死者两万之数,降者三万余人。其后,佑江郡郡守联合叛军首领苏守义举兵,一月之内,帝国各地纷纷起兵响应,叛军数量,达十余支之多,其间盗贼横行,更是不计其数……” 第3章 揽月华懵懂痴心,弃婵娟世故无奈 奇风历1391年冬,单附县一战一月之后…… 佑江郡北上接壤之地,邻接多休河南岸,同样位于辛玛河与岷隆河之间的区域,便是沉香郡。沉香郡南端邻近佑江郡的霞飞县县城之中,一位满脸清矍的中年男子满脸愁容的坐在一处店铺的门槛之上。男子身着灰白色儒服,此时正眉头紧锁,不时长吁短叹。 中年男子是身后的店铺的老板,店铺位于县中心繁华之地,平日总是顾客如云,而如今却连半个身影也不见,如何不让老板伤心。中年男子抬头往身后看去,店铺的匾额映入眼帘,上书三个古朴的大字——揽月斋,这三个字,出自老板颇为自得的手笔。 揽月斋,是霞飞县乃至整个沉香郡最大的书斋,简单来说,就是个卖书的店铺。卖书本是个好营生,只是,乱世之中,谁还有闲暇看书,更别提来这书斋买书了。 “乱世文章啊……”中年男子长叹一声,视线逐渐转往一旁的街角,思绪却是飞离开去,“不知……他还会不会来?” 中年男子就这么默默的注视着冷寂的街角,似乎全部心神都被街角的一抹阴霾吸引,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是双手在寒冬的风中,微微颤抖…… “唉……”男子一直从早晨坐至正午,却始终未能等到要等的人,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会来了么,也对,毕竟还只是……”男子,脸上闪过愁苦,缓缓的站起身,转头便要往店内行去,“叛军不久就要来临,自己也得尽快打点一切,准备逃生……” “杜望叔叔!”一阵的清脆声音打破了街道整个上午的沉寂,同时打断了中年男子前行的步伐。声音平空突现,突兀之极,中年男子原本落寞的脸色却在听见声音之后猛然转变为不可遏制的狂喜之色。中年男子如狂风一般转过身子,正要往声音来处迈出的步子却是瞬间迟疑,终于还是收了回来,只站在原地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修剪整齐的素净双手,却是愈发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此时清冷的街道之上,正有一个身着白色绒衣的少年兴高采烈的奔驰而来。少年年纪约莫十二三岁,一张小脸红通通的,也不知是由于激烈的跑动,还是由于寒风的侵蚀。 少年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却瞬间便来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似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少年张大了口,大口的吞吐着雾气,通红的小脸微微仰视着中年男子,飞扬着兴奋的笑容。 中年男子望着水雾中少年飞扬的笑脸,若隐若现,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温暖,不由自主的伸手抚摸少年的头顶,慈爱的道:“斐光,又来买书么?”“当然是咧!”少年高兴的道,随即探头环顾四周,带着满脸的疑惑问道:“平时这里很多人的,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们早早买过书,已经回去了!”中年男子略一迟疑,似乎不忍心将这乱世的浊气沾染到眼前的孩子身上,“倒是你,今天怎么晚来了这么久?” 少年飞扬的笑容忽然沉寂了下去,迟疑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今天爹爹妈妈说要从这里搬走,却不允许我把书一起带着……” 中年男子心下恍然,如今时局动荡,附近的人家大都要进行逃难,斐光一家自然也不能例外。从四年前开始,斐光每隔一两周都要来买上一两本书,现在家中的藏书数量,怎也不可能在逃难中随身携带的。 “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天想要什么书,叔叔送给你好了!”中年男子想起自己也即将踏上逃难的旅程,从此两人估计再也无缘见面,心中不由多添一段惆怅。 “真的?”少年脸上瞬间恢复了飞扬的色彩,“可不许耍赖哦!” “当然不是骗你的了!叔叔有几本珍藏了许多年的孤本,平时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瞧上一眼,如今离别在即,我就将它们一并送给你做个纪念好了。”中年男子说着领着少年往店内走去,内心却仍旧翻腾不止,也分不清为自己,还是为眼前的少年。 乱世之中,只剩一个少年肯来光顾自己的书店,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乱世之中,还有一个少年愿意光顾自己的书店,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痴儿啊痴儿,究竟是你痴了,还是这世道痴了……”中年男子喃喃自语,少年不明所以的看着中年男子,正想开口询问,却被满架的书籍迅速吸引开去。 …… …… …… …… “小光,快来吃午饭啦!”温和的女声响起在素净而温暖的车厢之中,白皙而柔软的手掌爱怜的搭在斐光的头顶,轻轻推了推道,“看书也不急于一时,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正安坐车厢外侧的斐光猛然清醒,只含糊的应了一声,视线仍旧集中在手上的《荣耀》一书上。这本《荣耀》正是杜望送给斐光的藏书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几本封页古朴的书静静的躺在斐光身侧。 “斐光!”一把严肃的男声响起,带着微微的怒气。 斐光痛苦的揉了揉耳朵,满脸抱怨的放下手中的书,不情愿的往车厢内挪了挪。车厢空间不大,却也不小,斐光不得不往内侧稍稍移动才能够上车厢内小桌上的午餐,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车厢内的光线远比外侧暗淡,对斐光而言便是天大的事情了。 此时车厢中的三人,正是逃难的斐光一家。斐光一家颇为富裕,在沉香县也曾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但值此叛军随时来袭之际,也不得不匆匆收拾细软,往远离战场的大陆西南方避难而去。 略显昏暗的车厢之中,斐光的父亲——斐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责难道:“你看你儿子,都怪你平日里过分宠纵他,才养成现在这么个鬼样子!” “宠纵他?他可是我的儿子,我不宠纵他,难不成还让你打他骂他么?”斐光母亲菲娅丝毫不让的反诘,“你因为逃难而抛弃家业,可别想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在我儿子身上!” “你……”斐杰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再看斐光仍旧专注看书,对外界一切事务都无动于衷的样子,不觉动了肝火,“我就是心里不快,我就是要发泄,他是我儿子,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混帐!”菲娅怒声骂道,旋即愤怒的转过脸去,不再理会斐杰的无理取闹,却是慈爱的看着手中抓着干粮停在半空,心思却完全放在书中故事的斐光,忽然转怒为喜的笑道:“再说了,我可不觉得斐光这样有什么不好!” “哼,你懂什么!如今这个世道,暂且不说读书有什么用,先看看你的儿子读的是什么书,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么?” “不就是传奇小说,这有什么关系,我也很喜欢里面的故事啊!难不成你想让你的儿子跟你一样做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我可绝对不允许!”菲娅轻笑着摇醒对两人谈话浑然不觉的斐光,“小光,说说你的理想是什么?” “当然是写世界第一的传奇小说,然后讲给整个大陆的每一个人听咧!”尽管不明所以,斐光仍旧自豪的说着自己最大的梦想。 “你……算了算了,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好了,只是将来千万别后悔!” “那我可不管,反正将来要是后悔了,不是还有你在么?”菲娅露出胜利的笑容,开始收拾桌上残余的午餐,斐杰则闷坐车厢内壁沉默不语,显然心中不快,斐光则是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不片刻却又被书中精彩的故事深深吸引。 “吁!!!”马车在毫无征兆下猛然停下,车厢内的三人惯性下撞成一团,小桌上的杯碟自然摔碎满地。斐杰顾不上撞伤的腰肢迅速从地板上爬起,见斐光与菲娅并未受伤,一把揭开车帘,却见马车四周人群均脸带惊慌四散奔走,心下一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寒冬中,车夫的身子正簌簌发抖,听见斐杰的问话之后,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缓缓转身,带着无比惊恐的语气道:“叛……叛军来了!” 斐杰心下一惊,却也瞬间明白此刻乃是生死关头,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叛军现在什么地方?” “就……就在前方五里,马上就要杀到这里了,大家都往后跑,他,他们一路杀了好多人……” 斐杰心下震惊,抬头看去,远处尘烟四起,叛军的身影依稀可辩,距此已不过两三里路程。斐杰心下迅速计较,叛军速度远胜于己,继续呆在马车之上只是死路一条,必须立即弃车。 “我们的马车已经被叛军发现,必须尽快离开。刚才我们路经处有一处树林,我们现在赶往树林,到时你立即带着光儿下车藏起来,我去引开他们!”车夫早已惊慌的随着路人逃窜,斐杰对菲娅吩咐一阵,迅速跳往车头,熟练的操纵马车往回奔去。 马车片刻之间已来到树林之中,林木的掩护,使得叛军无法看清马车的情形。剩余的时间无几,菲娅拿起两个包裹挂在斐光身上,正要牵着斐光下车,却趁着斐光不备,将斐光击晕。 “你……”斐杰望着菲娅,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的性子,你很清楚,我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菲娅语气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你跟我走,那儿子怎么办?如今这世道,一个孩子孤身一人怎么行?” “我不管,我定要与你同生共死。至于小光,他也这么大了……” “你……唉……”斐杰正要说话,望着菲娅那张俏脸而坚定的素颜,忽然沉默下去。 菲娅见斐杰不再反对,迅速将斐光抱起,万分小心的藏好,留恋的轻抚斐光仍旧稚嫩的脸庞,在满脸的不舍中,决然转身往马车行去。 叛军的呼喝声已近在咫尺,形势是在险至毫巅,斐杰狠心抽打着马匹,马车满载着呼啸的风声,林木割断着眷恋与不舍,终究义无反顾的往前行去…… 注:‘懵懂’指斐光,暗指和平美好;‘世故’指斐光的父母,同时也暗指战乱。 第4章 书中方生慈航海,夜下忽起修罗风 残阳如墨,缓缓喷洒出漆黑的夜幕,天地如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掐住咽喉,凝重而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带着无尽的绝望,将一切拉入深渊…… 冷月似钩,带着尖锐的锋芒,残忍的屠戮着世间万物。无风的夜晚,如刀般凛冽的寒意弥漫,带起浓烈的血腥之气,惊醒寒鸦数只,空余冷寂…… 满目疮痍,人间炼狱,此时斐光眼中映照的便是这样的景象。此处是树林之外的一处小沙洲,经历先前的一场杀戮,早已是尸横遍野,尽管在夜间,地上的血迹仍旧清晰可辩,如同烙印一般,抹之不去。 一个时辰之前,斐光已缓缓醒来,粗略估算,斐光也昏迷了二、三个时辰,由此可见菲娅出手不轻。不过菲娅此举也是逼不得已,倘若斐光一早在叛军仍未离开时醒来,难免不会引起叛军注意,不如老实的藏着安全。 姑且不论菲娅的苦衷,斐光醒来的时刻,头脑却是一片昏沉,好一阵方才缓过神来。意识清醒后的斐光首先想起的便是午间在马车上逃亡的事情——自己在逃亡之际突然昏了过去,恐怕是已经有敌人追了上来,不知爹爹妈妈怎么样了。 斐光紧张的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菲娅和斐杰的身影,心中不由掠过一片害怕与不安,惶恐下忙四下呼唤着爹爹妈妈,在幽暗的树林到处寻找,希望能够找着那熟悉的怀抱。就这样持续呼唤和寻找了近半个时辰,斐光体力耗尽,却始终未能见着菲娅与斐杰的身影,心里不禁越来越害怕起来。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平日几乎不出远门,如今突然身处这么一个陌生的暗黑空间,父母又失去了音信,斐光内心极度害怕下,不由哭了起来。这么一哭不打紧,但这树林中一片死寂,除了斐光的哭声,再也没有半点声响,斐光却是越哭越害怕,越害怕便哭得越厉害,开始只是低头抽泣,不片刻已是放声大哭,豆大的眼泪滑过稚嫩的脸庞,朝一片死夜滴落飞溅…… 片片眼泪自斐光脸庞滑落,却并没有悄无声息落在地面,而是发出轻微的响声。放声大哭的斐光正沉入无边的害怕与担忧,对身边的一切根本毫无感知,但这轻微的声响却彷佛有着直透灵魂的力量,在此刻的斐光耳中,显得清晰无比。 斐光哭得一阵,在这轻微声响的刺激下,渐渐的止住了大声哭泣,却仍不时低低抽泣。借助树林间那点微弱的月光,斐光才发现了声响的来源——却是眼泪滴落在纸张之上的声响。 直至此刻,斐光才发现自己从昏迷至今,手上一直紧紧攥着一本厚纸书,正是斐光之前在马车上翻阅的《荣耀》。持续倾泻的泪水满满的滴落封页,几乎将整本书浸湿了大半,斐光忙止住眼泪,伸手抹去残留封页的泪水。奈何封页早被浸湿的不成样子,斐光一抹之下,尽管将残余的泪水抹去,却也将封页抹得一片稀烂,斐光眼见如此惨况,脆弱的心灵一怔之下,再一次忍不住要哭泣出来。 斐光伤心之下,一把将封页的残片揭开,就要抛往一旁泄愤,稀薄的月光下,失去封页的《荣耀》之中,却是藏着一幅薄如蚕丝的骑士戎装出征图——血色的天空下,锋锐的寒光中,骑士面朝远方光明的世界,嘴角流露出一丝微仅可察的温柔微笑,饱经风霜的脸庞划满坚毅,眼神锐利的彷佛能够洞穿时空一般,直刺斐光心灵深处。斐光被那样锐利的目光直刺下,心神彷佛飞到了画面中的血色战场,近距离观察下,冲击感更为强烈。骑士那高大的身影在眼中无限阔大,尽管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魔兽,骑士仍旧傲然挺立,无畏无惧……血色的披风在腥风中兴奋的嘶吼,腰间的血色长剑带起冲天的杀气,如战神纵横般,睥睨众生…… 斐光不迭的偏过头去,不敢再次接触画中骑士那锐利坚毅的眼神,骑士嘴角的那一丝微笑,却穿越时空,仿佛无声的嘲笑着斐光的懦弱……斐光心头一片混乱,抬手便想将《荣耀》远远扔掉,然而只挥出一半,手停在半空,却无力的垂下。 斐光脑海越来越混乱,骑士那傲然挺立的身影不仅没有如斐光所愿般逐渐消失,反而如同烙印一般,清晰无比。心头不停的挣扎,骑士那灼热的身影逐分融化斐光怯弱害怕的心灵,迸射的耀眼光华,几乎连这绝望的冷夜,也开始无力的蒸发。 受到画中骑士的影响,斐光惊慌害怕的情绪慢慢消散,眼中的开始迸射出神采,坚毅一点点爬上斐光青涩的脸庞。恢复状态的斐光静静的凝视着画中的骑士,看着因为泪水浸透而满是褶皱的《荣耀》,缓缓的摊开另一只手掌中破碎的封页,小心翼翼的一片片拼在首页。 约莫两刻钟,斐光才勉强将封页借助残余泪水的帮助拼好,不过由于之前的损坏,怎么也无法恢复旧观,破碎的痕迹斑驳纵横,特别是书名“荣耀”两字,裂成数块,加之之前泪水的浸透,几乎无法辨认。 斐光仍旧坐在地上,暂时完成修补《荣耀》的任务,静下心后,方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两个包袱。此时正值冬天,夜晚的郊外自是寒冷异常,斐光之前又耗尽体力,只感饥寒交迫,忙翻开两个挂在身上的包袱,所幸菲娅仓促间仍考虑周全,包袱里有满满的干粮,一半烤肉,一半油饼,足够充饥。 斐光饿了半天,三两下便吃下两块烤肉和两个油饼,虽然感觉意犹未尽,却仍旧收起了包袱——按照包袱内的干粮和自己每餐的食粮粗略计算,大概只能维持三天左右,节省一些的话应该可以支撑一周左右,在这样的不利环境中,暂时没有获取食物的手段,是不得不节省一些食物的。 收起包裹之前,斐光再次观察了包裹,除了干粮外,还有一个包袱中有一些数额颇大的奇风币,在此刻却是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吃过干粮,恢复一些体力之后,面对慢慢长夜,斐光根本无心睡眠,不仅由于之前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而且在这样的幽暗环境中,斐光还无法安心入睡。就这么静坐在地上,斐光想着自己的处境和未来,又不禁想起菲娅和斐杰,却也不知道他们如今究竟在哪里,情况怎么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对于眼下的情况基本没有什么帮助,加之之前吃了些许干粮,焦躁下斐光却是口渴起来,无奈之下,斐光不得不起身寻找水源。然而,对地形丝毫不熟悉的斐光转了半天,尽管找到了水源,却在之后转出了树林…… “死人,到处都是死人!”斐光心中疯狂的呐喊着,嘴上却是发不出半丝声响,惊恐的神色再一次闪电般在脸上蔓延。浓郁的血腥气冲鼻而来,让人无法呼吸,面对满地的残肢烂肉,斐光只觉胃中一阵翻腾,禁不住低头蹲在一旁干呕起来。 如此干呕了接近一刻钟,斐光始终没有勇气抬头往前再看一眼,脑海不停闪现着一张张带着无尽惊恐和怨毒的面孔,害怕之极之下几乎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彷佛下一刻,他们就要从地上爬起,将自己拉入无尽的炼狱。 这样一番胡思乱想,斐光自是害怕更甚,夜风忽起,轻轻拍打着树丛,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响,映在斐光耳中却彷佛阴风怒号,更像是面前满地死人临死前那绝望而怨恨的呼喊,如诅咒一般,不断侵蚀着斐光的心神。 斐光简直一瞬也呆不下去,然而幼小的他只懂双腿发软的蹲在原地,既无法逃离当场,也不敢抬头看去。如此又僵持了半刻钟,斐光惊惶失措下只想到一个笨办法——闭上双眼,勉力起身逃离这一片沙洲。 这确实也算一个好办法,但斐光闭着双眼,加之心中极度惊恐,哪里辨认得了方向,却是绕着原地跑了几圈之后,朝着沙洲深处冲了过去。 这么一阵乱冲却是将斐光陷入更加惊慌的境地,目不视物下,往前跑了不过十几步,脚下猛然被不明物体绊倒,直直的往前摔去。这么一跤直把斐光摔了个七昏八素,骨头也将要散架一般,不过也幸好身体裹着厚厚的棉衣,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外伤。 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只是斐光摔下的位置却实在不是好地方,迷迷糊糊的斐光一边揉着摔疼的部位,一边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瞳孔瞬间放大,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副死人的面孔,惊悸的脸庞上翻转的皮肉之下隐隐可见森森白骨,泛着九幽地狱的冷光,瞪大的双眼毫无生气,泛起死鱼般的灰白色,空洞却幽深…… 腐烂的气息疯狂蔓延,令人闻之欲呕,斐光正自惊悸间,猛然感觉身下的土地传来阵阵轻微的蠕动,似有某些东西忽然活了过来,这样的变化在这样的场景显得尤为阴森可怖。斐光感觉自己变成一条不断紧绷的弦,随时都是彻底崩溃的危险,等了半天却又不见身下再次传来任何动静,终于忍不住鼓起全身勇气往身下的土地瞧去,却只见着一张被砍至模糊不清的人脸。斐光只想歇斯底里的大叫,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忽然有阵冰冷的寒意往胸口袭去,衣襟似被人轻轻抓住,身下更传来微弱的呼喊:“小心苍蓝……” 话未说完,斐光最后的一丝理智彻底崩溃,极度惊恐中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摔开抓着衣襟的手,手忙脚乱的爬起身,如发狂的野兽般嘶喊着往前冲去,疯狂逃离这片令人绝望的死地…… 第5章 迷梦客路遇萍水,沦落人携手天涯 暖日当空,光耀大地,繁华的官道一片死寂,偶尔经过的行人均脚步匆匆,神色凝重而担忧,似乎生怕遇上极为可怕的事情一般,不敢做丝毫的停顿。出现这种现象,却也怪不得他们,官道之旁,却是盗匪时常出没的地点之一,一不小心,只能枉自送了性命。 官道一侧,此时正有一个少年倚树而坐,手里紧紧攥着一本封页斑驳的书籍,眼神呆滞的盯着前方,官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经过附近的时刻大都诧异的望着少年,却自顾不暇,无人上前表示关心。 少年正是斐光,算算时日,与父母失散至今已经过去六天。那晚斐光惊慌之下亡命逃离沙洲,幸运的在逃离沙洲之后,精疲力竭的摔倒地上再次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却是身处另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不说之前的树林不知踪迹,就连沙洲也无迹可寻,不辨方向的斐光一通乱走,幸运的挨到官道之上,想及父亲曾经说过要北上避难,想着往北走说不定能够碰上爹爹妈妈,便鼓起勇气问了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大致确定了方向,沿着官道往北而行。 一连六日,斐光便这么沿着官道北行,直到累了饿了方才停下来休息,吃一点干粮补充体力。一路上,斐光接连的道听途说了不少消息,不是这边打了起来,就是那处又死了不少人,仿佛顷刻间天下大乱一般,最近的一个是关于一个流浪军团的消息,据说已逃窜至附近,却是干着贩卖人口这等令人不齿的勾当,尤其对斐光这等落单的孩童最为危险。 尽管阳光煦和,倚树而坐的斐光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暖意,沙洲之上那一幕幕人间炼狱的景象仍旧在脑海盘旋,迟迟不肯消散。白天时分,斐光便是浑浑噩噩的赶路,连自己也不知道前往何方,到了晚间,之前的一幕更加清晰起来,每次折腾半夜后方能在筋疲力竭下入睡,却总要被噩梦惊醒,满脸惊慌的蜷缩至天明。整整六天的行程中,唯一能够给斐光安慰的只有手中那本斑驳的《荣耀》,自从那晚醒来之后,斐光便一直将《荣耀》紧攥手中,连睡觉时也不敢放下,彷佛这样才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又持续盯着官道看了一段时间,看见的都是神色匆匆的陌生身影,斐光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烦躁,索性不再往官道看去,转而捧起手中的《荣耀》,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如此心神沉浸读书的乐趣之中,时间自然飞快流逝,待斐光放下《荣耀》之时,日已将沉,天色逐渐转暗。 斐光心下一紧,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沙洲之上的一幕再次涌现脑海,腹中饥肠辘辘,斐光心神恍惚,胡乱的从包裹中拿了块干粮,方才咬了一口,又想起那血腥的画面,却是再没了胃口。 天色愈发暗淡下来,斐光幼小的身体在夜色中轻轻的颤抖起来,脑中又是一阵阵胡思乱想,完全陷入内心编织的阴暗中,对外界早已全无所知。 “那个,对不起……”稚嫩的女声轻轻在斐光耳畔响起,声音说不出的柔柔怯怯,彷佛微风轻拂,便消失无踪。 斐光一怔之下,勉强控制住颤抖的身体,疑惑的转身看去,一看之下,却是不由自主的惊呆当场。 斐光确实是惊呆了,却不是惊恐,而是惊艳的感觉。眼前的女孩约莫八、九岁年纪,身着大号的破旧灰白色棉袄,一头黑色的中短发呈现营养不良的枯黄色,脸色苍白至没有丝毫血色,身形削瘦,纤弱无比,彷佛大声说话,便能把她吓跑一般。女孩的脸庞布满灰尘,神情犹自带着淡淡的怯弱,却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卷起浅浅的梨涡,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的凝视着斐光,仿佛出水芙蓉般,清秀绝伦。 女孩的笑容自然清新,绝无半分矫揉造作,斐光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女孩的笑靥,一时不由痴了。 “……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响起,依旧柔柔怯怯,却清楚的传入斐光耳中。 斐光清醒过来,既不好意思继续无礼的盯着女孩看,却又舍不得离开那张淡淡的笑靥,只得偏开了头,眼角偷瞄着女孩开口道:“什……什么事?”这声音,竟彷佛比之眼前的女孩,还要柔弱。 如此失态的表现,一定程度上却也怨不得斐光。身处动荡的乱世中,身边所见的无一不是神色凝重,满腹担忧之人,兼且有着沙洲一幕的恐怖阴影,吃不好、睡不香,这几天斐光一直处于精神异常紧张与惶恐之中,此刻眼前女孩的笑容,却将斐光沉积六天的害怕与担忧驱散至九霄云外,如此一来,又怎能不让斐光为此着迷。 “……能不能借一点东西给我们吃……”女孩的语气不变,眼神之中,却不由的多了一丝期待。 “啊……行,行!”斐光反应过来,不及多想,便将手上的干粮往女孩递去。手伸至半空,斐光方才发现干粮已被自己咬下一块,怎么好意思送出手,忙把手缩了回来,翻开一旁的包裹,看着仅剩的三块干粮,略一迟疑后终究悉数递给了女孩。 面对伸至眼前的包裹,女孩并未接下,目光仍旧注视着斐光,声音依旧说不出的柔弱:“……你把干粮都给了我们,那你……” “不要紧,我手上还有一块,足够了!”斐光晃了晃手中的干粮,首次笑着开口道。 “谢谢你!”女孩道谢之后,方才接过斐光手中的包裹,从包裹中挑出一块最大的干粮,转身温柔的道:“小狄,来吃饭了!” 斐光诧异之下,这才发现女孩的身后竟然藏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由于身材矮小,斐光的全部心神又集中在女孩身上,一直没有发现小男孩的存在。小男孩的着装与女孩一般无二,只是小脸比之女孩,却是稍微圆润了些许,同时身材也更壮硕。 或许是饿了很久,被唤作小狄的男孩不迭的接过女孩手中的干粮,下一刻就要往嘴里送去,却在此刻被女孩阻止。 “小狄,你难道忘记爹爹的教诲了吗?”女孩的声音依旧柔柔怯怯,淡淡的严厉中包含着浓浓的关爱。 小男孩呆呆的凝视着女孩,似乎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慢慢的抬头望着斐光,语气颇有些呆滞,生涩的道:“谢谢你!”随即迅速的低下头,往手中的干粮咬去。 斐光愕然,女孩却在一旁带着欣慰的笑容,静静的注视着小男孩。小男孩似乎饿极了,不片刻便吃完了一块干粮,却是意犹未尽,女孩轻柔的笑着,将包裹里剩下的干粮递给小男孩,神色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满。小男孩胃口不小,直到将包裹中全部的干粮都吃完了,方才露出满足的神色。 斐光望着女孩,心中却是掠过一丝犹豫,片刻后终究将手中仅剩的最后一块干粮递给女孩,道:“你肯定也很久没吃东西了,这一块我只咬了一口,你拿去吃吧!” 女孩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斐光,始终淡淡微笑的脸庞首次流露出异样的情绪,包含着丝毫没有掩藏的感激。尽管如此,女孩仍旧没有接过斐光手中的干粮,她并非刚刚才来到这里,之前斐光的神情一丝不落的映在她的眼中,自然明白斐光也同样没有吃过东西。 斐光早一步发现了女孩眼中流露的拒绝意味,不待女孩开口,一把将干粮塞在女孩手中,笑道:“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作为回答问题的交换,这个干粮就归你了!” “……什么问题?”女孩的眼神中闪过疑惑之色。 “美丽的小姐,我能否有这个荣幸,获知你的芳名?”斐光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之前在家中见过的社交对话,尽量使这个问题显得更加庄重。 “……顾,泠灵。”女孩有些受宠若惊的答道,一丝红晕悄然爬上女孩满布灰尘的脸庞,却是谁也没有发现。 “好了,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这块干粮就是你的了!” 泠灵拿着手中的干粮,呆立良久,却忽然将之捏成两半,分出斐光咬过的一半递给斐光,语气依旧柔柔怯怯的道:“我的干粮,分你一半!” 斐光自是饿的厉害,虽然不至于后悔自己的行为,却是极为希望有点东西充饥,眼下泠灵分出一半,连道了几声“谢谢”,自然是乐得接受。 两人都是饿极,不片刻将手中的半片干粮消灭干净。斐光无事可干,便趁机询问泠灵的情况,为何会落得与自己一样四处流浪。 泠灵与飞狄是亲姐弟,泠灵九岁,飞狄七岁,出身自沉香郡霜风县农户人家,与斐光所在的霞飞县相邻。叛军来袭之后,随着父母一起逃亡,在乱军之中与父母失散,剩下姐弟两个相依为命,四处流浪,至今也有了一周的时间。 泠灵那边总体的情况与斐光差不多,只是泠灵比之斐光却更多了一层负担,身为姐姐的泠灵必须照顾飞狄这个小弟,而飞狄从小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加之在乱军之中受了惊吓,直到现在仍旧有些痴呆,如此一来,泠灵就更要劳心劳力。而泠灵也一直尽着姐姐的责任,每次找到一点吃的,总是先给飞狄吃饱之后,才吃上些许,更多时候,甚至必须忍饥挨饿好几天。不过,泠灵对此却是毫无怨言。 了解了泠灵情况的斐光,自是对泠灵大为钦佩,也当即表示要与两人结伴同行,以便帮一点忙。三人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当相互扶持,泠灵一口便答应斐光同行的请求。 两人又继续聊了一些各自的情况,渐渐的夜也深了,飞狄早已沉沉入睡,两人想着明天还得继续寻找亲人,只得互道晚安,各自睡去。 这一晚,尽管仍旧睡在荒郊野外,斐光却睡得极其安稳,更没有半夜被噩梦惊醒,斐光只觉得,很满足…… 第6章 孤鱼何幸饲总角,哪知平地有虎狼 “……那个,泠灵,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在昨天你沦落到那样的地步,还能保持那么自然的微笑?”一路走来,斐光终究压不住心中的疑问,小心的询问泠灵。 “……那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一路上寻求他人的帮助,又没有办法回报,倘若保持微笑面对他人,多少能够给他人一些温暖……”泠灵轻声回答着,“……而且,我喜欢微笑,小狄也喜欢看我微笑,即使在困境中,我还可以用微笑帮自己加油,倘若我不再微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你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感到怨恨么?” “……也许是我太笨了,我来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什么也不做,就这么一直微笑下去……”泠灵继续微笑着,神情却不觉有些躲闪,带着慌乱的羞涩,“……这只是我胡思乱想的,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傻?” “……不!”斐光全然没有想到泠灵居然会说出这么一个答案,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心中却是不期然想起揽月斋老板曾经喃喃自语的话语,不觉轻声念道:“痴儿啊痴儿,究竟是你痴了,还是这世道痴了……”之前对这句话完全不明所以,现在已经感觉这话似懂非懂,却是有了一个朦胧的映象。 对于斐光忽然说出的话语,泠灵也是不明所以,两人间气氛一时陷入沉默。然而,就在此时,泠灵却忽然感到有人在背后拉扯自己,转头看去,却是飞狄正紧紧盯着自己,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光彩,口中不停的喊道:“痴儿,痴儿……” 泠灵诧异,随即却是想起了一件事,灿烂的笑道:“说起来,在家里时,爹爹妈妈总是叫小狄痴儿来着,难怪你这么怎么高兴!” “你说的真的吗?”斐光听着泠灵说话,凑了过来,不甘示弱的笑道,“曾经也有一个卖书的大叔喊我做痴儿哦!” 在泠灵疑惑的眼神中,斐光指了指怀中的《荣耀》,带着无限憧憬的笑道:“我最希望的,就是可以每天无忧无虑的看书,然后写一本最好的传奇小说,让整个奇风大陆的每个人都争先看我写的小说。我曾经这样对那位大叔说过,他就笑着说我是痴儿,还是个书痴……” “咦,我忽然发现,我们三个都有点痴哎!首先,我是个书痴,”斐光彷佛发现新大陆般,一脸惊喜的道,“泠灵你梦想一直保持微笑,肯定是个笑痴……” “……我才不要,笑痴,听起来很傻的感觉!”泠灵语气柔柔怯怯的抗议着,却显然拗不过已经兴奋过头的斐光,不甘心被硬扣上了“笑痴”的帽子。 “嘿嘿,至于你嘛……”斐光盯着飞狄,脸上显出恶作剧的表情,直盯着飞狄不由感到一直发毛,“……看你一直念叨,就叫话痴好了!” 斐光此话出口,不但一直微笑的泠灵止住了微笑,就连飞狄都突然住口,满脸奇怪的神色,紧盯着手舞足蹈的斐光。 尽管不能完全明白痴儿的意思,但斐光却觉得这对三人而言实在是件极为值得高兴的事情,加之之前几天斐光一直处于害怕惶恐的情绪中,这么高兴起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兴奋个不停,一刻钟之后,依旧没有丝毫消停的迹象。 如此一来,即便是一直保持微笑的泠灵也感到受不了,首次露出生气的表情,上前打断斐光继续自得其乐,赌气般的道:“都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你这个书痴快些发挥作用,解决眼前的难题。” 斐光一听之下,哪里还高兴得起来,对于摆在眼前的午饭这一道难题,除了对吃午饭有些经验之外,根本毫无办法。皱着眉头着实苦思一阵,由于没有类似的经历,斐光只能靠着记忆在看过的书中寻找解决的办法,如此过了半刻钟,终于想出自认为十分不错的办法。 “你们就好好听我这个书痴的办法,根据书中的经验,一般遇见这样的情况,都是找一条小溪,然后用一枝有尖刺的树枝捕鱼,这样不就行了!”斐光自鸣得意的说着,泠灵也没有类似捕鱼的经验,无法判断斐光提出的办法的可行性,而飞狄更是没有任何表示。这样,在一票赞成,两票弃权的情况下,三人踏上了寻找小溪的道路。 三人按着寻找小溪的目标,一路兜兜转转,居然幸运的被三人找着一条小溪。然而,面对近在眼前的小溪,斐光的脸色却是一片尴尬——此时立冬已过,将至小雪时节,溪水早便枯竭了,哪里来的鱼给斐光实行捕鱼大计。 面对斐光尴尬的境地,泠灵依旧微笑着,只是笑意不觉更加浓烈了,一旁的飞狄却突然来了精神,张口不停的呼喊着:“书痴,书痴……” 斐光恼羞成怒,一把扔掉手中的简陋“鱼叉”,忿忿的道:“你们等着,我书痴决不是浪得虚名,今天一定要捉一条鱼给你们看!” 众人接着寻找,好不容易找着一条小河,此刻天气虽冷,河面却还没有结冰,刚好可以实施斐光的第二套计划——垂钓。也算是斐光三人幸运之极,缺乏工具的他们居然在河边找着一根颇为精致的钓竿,似乎是有什么人落在河边。 面对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斐光自然迫不及待的展现自己身为“书痴”的能力。然而,对于斐光这个毫无经验的生手,钓鱼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整整两个时辰下来,不过钓上三尾鱼,倒把三人饿得头昏眼花。也算斐光运气不错,三条鱼个头不小,勉强够三人吃上一顿。 剖鱼这项工作交给有些许经验的泠灵,斐光则开始为如何生火的问题犯难。想了半天,总算想起个“钻木取火”的方法,不过斐光这次可不敢独自逞能,叫上飞狄一起进行取火的工作。结果还是飞狄有耐心,不负众望的成功完成“钻木取火”的任务。 接下来的工作在斐光的指导下简单了许多,三人做了个简易的支架,一番烧烤之下,味道虽然不是很好,却也给吃了一周干粮的斐光新鲜的滋味。吃过午饭,眼见已近黄昏时分,三人商量一阵,决定暂时先在附近休息一阵,斐光则趁此机会继续钓鱼,争取一些食物储备。 如此挨到傍晚,三人再次支起架子烤鱼,这次有了一定经验,斐光钓上五条块头不小的鱼,算是小小的收获一把。一番烤制之后,烤架上的鱼开始发出阵阵的香气,一旁翘首以盼的三人急不可待的移开火堆,待鱼稍微凉一点便可开始大快朵颐。 可上天似乎并不打算继续给三人好运气,三人仍在等待中,不远的道路上逐渐响起一阵轻微的马蹄声,有过类似经验的斐光与泠灵立时色变——除了叛军和盗匪之外,几乎不可能有人骑马出现在这荒凉的郊外。斐光更是心下清楚,对方肯定是看见火光才发现自己一行人的行踪,不由埋怨自己太过粗心,居然浑然忘记身处乱世之中的危险。 斐光观察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心知肚明对方必然发现了己方的身影,在周边是大片空地的情况下,根本无力躲开对方的追捕。斐光心念狂转,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此时对方已经近在眼前,再要采取措施显然来不及,斐光只得勉强护在泠灵与飞狄身前,希望对方并没有兴趣杀自己这么三个孩子。 对方逐渐来到眼前,斐光清晰的看清来的只有两人,按对方身披胄甲的装束来看,极有可能是某地的叛军。一念及此,斐光心下却是五味杂陈——即感叹自己不幸遇上了叛军,又庆幸自己遇上的不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根据一路走来所得的经验,大多叛军在心情好的时刻,是不随意杀人的。最起码,只要自己三人不惹对方发怒,总有活命的机会。 “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啊!”两人中较高的一个看着斐光三人一脸不屑的说道。 “行了,管他小孩大孩,忙活了一天,我是又冷又饿,看看有啥吃的先!”另一个矮个子不满的道,随即发现了刚刚完工的几条烤鱼,不禁大为兴奋,“哈哈,今天运气倒是不错,刚好有可以充饥的东西。”说着便伸手往烤鱼抓去,一旁的三人哪敢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晚餐落入对方的手中。 “好小子,你别想吃趁机多吃。”高个子毫不示弱的同样往烤鱼抓去,两人几乎同时各抓一条烤鱼,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斐光三人紧紧的挨在一起,紧张的看着两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就怕惹得两人生气。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各吃了两条鱼,高个子一把抓起最后一条烤鱼,转头望着斐光道:“我们吃了你们的烤鱼,你们几个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真无趣!” “我们有幸邀请两位大人吃烤鱼,实在是我们的光荣!”敌我强弱悬殊,斐光一咬牙,不得不勉强说出违心的奉承话,也幸好斐光之前也曾被迫参加一些聚会,类似的话语听了不少,此时说起来,却也不至于过于生硬。 “哦,是嘛!”高个子听了斐光的话,心情似乎颇为不错,“那么剩下的这条,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让给你们?” “不,不必了,我们已经吃过了,还是留给两位大人吃好了!”斐光强忍饥饿,继续说着违心的话。话一出口,斐光便直感觉恶心,就连身后的泠灵也暗中轻轻掐了斐光一把,不过,除此之外,斐光三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此说来,这条鱼你们是吃不下了。这可有些为难了……”高个子装模作样的皱着眉头,“既然我们都吃不下这条鱼,却也不好浪费,不如我们把它放生好了!”说着,高个子将手中的鱼用力往后一抛,在斐光三人无限渴望与惋惜的眼神中,烤鱼掉入了河中。 斐光只觉怒火中烧,却只能强自按捺下胸中的愤怒,摆出一副笑脸迎人的姿态,希望眼前的两人就这么放过自己三人。不过,对方显然兴致颇高,不想轻易放过眼前几只可怜的“小耗子”。 “大哥,既然我们是他们邀请而来的客人,作为主人,他们是不是该送些礼物表示感谢啊!”矮个子肆意的笑着,眼睛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斐光身上挂着的两个包裹。 “那是自然了,身为主人,他们怎么也该有所表示才对!”高个子同样肆无忌惮的笑着,继续玩弄着眼前三只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 斐光一双眼睛已经快要喷出火来,却只能无奈的解下两个包裹,递给高个子,同时还得摆出一副十分乐意的样子道:“这是一点点礼物,希望你们笑纳!”反正里面不过是些对自己无用的奇风币,送给他们也无所谓,斐光扯着牵强的理由自我安慰。 高个子满意的接过包裹,忙打开一看,果然发现数额不小的奇风币,一时自然乐得合不拢嘴。不过如此一来,一旁的矮个子却是不乐意了,蛮横的开口道:“怎么,我的那份呢!” 斐光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人居然分开要两份,一时哪里去找另一份“礼物”给矮个子,危急关头急中生智道:“不好意思,我身上只带了这么一点,剩下的部分被我收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你们等等我去……” “不必了!”斐光的谎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已被矮个子粗暴的打断,“这么点小小的谎言,大爷我怎么可能上当!” 斐光毕竟经验浅薄,根本不知对方乃是试探之言,不由脸色一变,却是再也编不下去。矮个子望着斐光的表情,得意的笑道:“果然是谎言,小子胆子不小,居然敢欺骗大爷!”随即又露出一副狰狞的表情道:“我看你们三个身上说不定还藏有宝贝,可得让大爷好好的搜上一搜!” 斐光心下大惊,矮个子已经迅速将手探入斐光怀中,不顾斐光的微弱反抗摸索一阵,却是将《荣耀》给掏了出来。 斐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对方毁坏《荣耀》一书。 矮个子只随手翻开《荣耀》,粗略的浏览一番,发现不过是一本毫无价值的破书,再看斐光那紧张的样子,不由阴险一笑,道:“这种烂书,留着也没用,还是撕了算了!”说着便要将《荣耀》撕碎。 “不要!”面对如此情况,斐光想起那即将发生的结果,不由脑海一震,惨呼一声,再也忍耐不住,拼尽全身力气,往矮个子怀中撞去,只望能将《荣耀》夺回。 然而,矮个子一直留意着斐光的神情,斐光又毕竟只是个孩子,面对斐光全力的的扑击,矮个子只轻轻闪身,便躲了开去,看着收势不及而摔倒的斐光嘲弄道:“你这么着紧着破书,莫非真有什么宝贝?不过,我一看见书就觉得厌烦……”接着握书的手用力一抛,《荣耀》便如同方才的烤鱼一样回归湖水的怀抱,“……还是扔了顺心。” 斐光呆呆的看着湖面泛起的涟漪,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杜望叔叔最后留给自己的纪念,在关键时刻帮助自己度过难关,逃难时日夜相伴的《荣耀》,就这么没了!斐光只觉得部分灵魂忽然缺失般,心情便如此刻的湖面般忽上忽下,强烈的失落感冲击下,更是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只懂望着湖面出神。 “斐光!”泠灵略带焦急的呼唤,一连响起几次才将斐光的心神拉了回来。斐光挤出一丝勉强之极的笑容,转头望向正旁若无人开始分赃的叛军,心中升起不可遏制的怒火,一时连后果也顾不得考虑,俯身抓起一把石子往对方用力扔去。 “哎哟!”两人深恐对方多拿一份,正全神贯注的进行分赃,哪曾料到方才的软弱羔羊会率先发起突击,猝不及防下,每人都挨了几颗石子,虽然没有造成严重的损伤,却充分勾起了两人的凶性。 “居然敢对大爷动手,你们几个,都别想活了!”矮个子暴躁的话语响起,终于宣判了斐光三人的命运。 注:前句‘孤鱼何幸饲总角’应是‘总角何幸饲孤鱼’,‘总角’指斐光三人,‘孤鱼’的‘孤’暗指三人如今的处境。 第7章 执炭火相约生死,吟咏怀臭不可闻 面对如此的后果,斐光心下一惊,怒火逐渐消退,恢复理智后也不由后悔方才冲动的行为,如此一来,不光害了自己,更连累了泠灵与飞狄。不过,事已至此,斐光绝不允许自己妥协,索性豁了出去,即便是死,也不能如之前般窝囊。 下定决心的斐光往前迈出一步,背对着泠灵与飞狄喊道:“祸是我自己闯的,你们两个快走,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斐光一边说着一边紧张的盯着身前的敌人,防止对方突然攻击。只是等了一会,却不见身后传来泠灵回答的声音,斐光心下不禁开始着急,却又不敢贸然回头看去。其实,在斐光与敌人之间的武力差距面前,是否紧盯着敌人,根本无法对战局产生关键影响,只是斐光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样紧盯着敌人,对于自己而言要安全的多。 两名叛军士兵轻蔑的看着一脸紧张的斐光,神色间充满着戏弄的意味,如同残忍的猎人欣赏着猎物垂死挣扎的表情。两人不紧不慢的朝着斐光移动,似乎并不急着动手。 一团火光在逐渐暗淡的夜幕下亮起,挡在斐光身前。斐光惊讶之下不由转头看去,却见泠灵正手执一枝烧得正旺的火把,遥遥护在斐光胸前,一侧的飞狄正躲在泠灵身后,悄悄露出半个脑袋,奇怪的打量着一脸紧张的斐光。 两人却是谁也没有逃走。 “祸是我惹的,你赶紧带着飞狄逃走啊!”斐光见泠灵不但没有离开,居然还站在自己的前面,不由气极败坏的道。 “……”泠灵沉默不语,缓缓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执着火把的手更紧了几分,只是纤弱的身子在夜风中微微的颤抖,脸上更是渗出细细的汗水。 “你,你干嘛这么傻!”斐光低头望着泠灵握着火把的纤手,心中莫名一阵绞痛,那火把,早已烧得通红,握在手上这么久,手掌决不可能完好无损。 “……你说我是笑痴呢!”泠灵转头望着斐光,轻声回答道,那语气依旧柔柔怯怯,却有着任何人都无法逆转的坚决。泠灵的脸上,依旧如同最初般,带着淡淡的微笑,尽管那微笑,显得那么苍白和勉强。 斐光的心不可遏制的灼烧起来,即恨泠灵的倔强,却更恨自己的软弱。想起之前自己那委屈求全的懦弱样子,想起正步步逼近的敌人嘲弄的眼神,斐光再也无法遏制心头的冲动,在泠灵的惊呼声中,劈手夺过泠灵手中的火把。刹那间,只觉一股莫可抵御的炙热自手心直冲心房,蒸腾了斐光最后一丝的理智,斐光高声呼喊着,如同疯魔一般挥舞着火把往叛军士兵冲去。 面对突然发狂冲来的斐光,两名叛军士兵显然吃了一惊,不过,却也仅仅只是吃惊而已。面对斐光毫无章法的攻击,两人只微微侧身便让了开去,矮个子同时飞起一脚将斐光踢倒,高个子则快速拔出佩剑,往斐光刺去。显然,他们已经对斐光起了杀念。 “叮”的一声轻响,高个子刺出的佩剑在空中猛然偏转,本该刺入斐光后背的利剑不由自主的擦着斐光肩头偏开,划破斐光的衣袖,留下一道狭长的血线。 斐光只觉对方身形一闪便避开了自己的攻击,接着立足不稳之下往前倾倒,再是肩头一凉,丝丝灼热般的痛楚逐渐从肩头传来。这一切的变故只发生在一个瞬间,却足以使斐光再次想起眼前的形势,单凭自己的力量,莫说击败两人,只怕连对方的衣衫都难以触摸,照此看来,自己今天恐怕难以幸免,还得连累泠灵与飞狄。一念及此,斐光挣扎着站起身,说什么也得让泠灵与飞狄两人安全逃走。 然而,就在斐光再次握上火把,准备再次攻击的时候,却发现场上两名叛军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反而紧张的望着漆黑的树林四周,一时大感奇怪,不由静立一旁,仔细观察场中的局势。 高个子没有往重新站立的斐光投去哪怕一眼,反而执剑护在胸前,谨慎的喊道:“什么人!”那柄原本锋利的佩剑,此刻已经成了一把断剑,剑尖处的一截不知飞往何处,剩下的剑身则留有一道深深的裂痕,直至剑柄末端。高个子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掌则彷佛被巨力撞击般夸张的扭成一团,掌心处更是如剑身般裂开,不时趟出缕缕鲜血,甚为可怖。 四周寂静无声,两名叛军士兵摄于出手之人那诡异的手段,均不敢轻举妄动,而另一边的泠灵,似乎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一时失去了反应。原本诡异的气氛在一片寂静之后显得更加阴森,高个子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心跳也越来越快,精神再也无法忍受的大叫出声:“什么人,别装神弄鬼吓唬人,给老子出来!”语气虽然依旧强撑着愤怒的样子,脸色却早骇得异常苍白。 淡淡的马蹄声响起,轻微却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稀疏的夜幕下,逐渐转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细看之下,却是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但令人惊异的却是此刻的马上并没有人影存在。 清越却细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诡异的空间,声音化在夜风之中,彷佛在呐喊…… “于心怀寸阴,羲阳将欲冥。挥袂抚长剑,仰观浮云征……”身影逐渐接近,声音却仍旧隐隐约约,令人难以捉摸,众人心头升起不安的念头,只因仍旧没有发现声音的主人身在何处。 “……云间有玄鹄,抗志扬哀声。一飞冲青天,旷世不再鸣。岂与鹌鹑游,连翩戏中庭……”身影继续前行,一旁的泠灵却猛然惊呼起来。因为所处位置的关系,泠灵首先发现了来人的身影——来人正舒服的仰躺在马背之上,惬意的望着夜空自顾自的吟唱着。 “……危冠切浮云,长剑出天外。细故何足虑,高度跨一世。非子为我御,逍遥游荒裔。顾谢西王母,吾将从此逝。岂与逢户士,弹琴诵言誓。” 白马来至众人身前停下,来人似乎恰巧吟唱完毕,翻身落下马背,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身着的一袭白色长袍却纹丝未动,显示出来人高明至可怕的身手。来人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面对众人漫不经意的开口道:“这一首《咏怀》如何?”来人看似在询问眼前的几人,可眼中流露的神情又全然不同,倒像是在问自己一般。 众人此刻方看清来人的样子,此人儒服纶巾,作儒生打扮,脸庞颇为削瘦,轮廓分明,额角扁平,短眉之下生着一对狭长的细眼,予人狡诈多智的感觉,嘴角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略显凹陷的鼻子却微微皱起,乍看上去,端的有些不伦不类。 众人鸦雀无声,一旁的斐光满脸激动神色,只觉得对方虽然相貌古怪,那满腔的傲然之气彷佛喷薄而出,直入人心,更难得是对方将吟唱得时机与马匹前行的速度搭配的恰到好处,顿时让斐光方才紧张的心情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彷佛眼前一切,都再不足可虑。感触良多之下的斐光忍不住开口赞叹:“好……” “简直放屁!”众人身后骇然传来一把粗鄙的声音,“这首《咏怀》或许不错,但你这书生一肚子坏水,光是说话已经让人臭得受不现在了,喊起来简直臭不可闻,臭气熏天……” “唉,难得这么好兴致,又被你给……”来人轻轻的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无奈。众人大惊之下急忙往后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色轻甲,却头戴高高隆起的红色宽帽的颀伟男子从树林暗处缓缓走出,来人此刻正一手捂住鼻子,一手不停在鼻端扇动,彷佛此间确如他所说的臭气熏天一般。众人虽然看不见此君的脸,但观此君眼神,充满了玩世不恭的嘲讽意味。 斐光忍不住要为白袍客叫屈,明明这么好的意境,居然被对方说成臭气熏天,如此恣意亵渎,简直不可原谅。一旁的两名叛军可没有斐光这么好的心情,本来对方已经来了一个实力高深的高手,现在更多了这么一个让人无法捉摸的人物,看对方这么状若无人的样子,自己还有胜算吗? “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怎样?”此君摊开双手问道,露出一张满布沧桑的黝黑脸庞,乍看之下觉得脸庞轮廓颇为年轻,面孔上却是纵横交错着难以计数的细小伤痕,初看下颇为恐怖,但愈是仔细看下去,愈有种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惨烈而霸道的诱惑力。 “随便,反正你是团长,而且之前动手救人的也是你。”白袍客手伸入怀内,一脸平静的说道,“不过,这两位小朋友手掌的伤势,必须先处理一下。” “说得好像你在让我一样。要不我们比一场,你应付那三个小的,我对付这两个大的,看谁速度更快。” “……”白袍客沉默一阵,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却是懒得再搭理对方。 “那我算你答应了,哈,我先上了!”说着突然加速往两名叛军士兵冲去,类似的游戏再次展开,不过此刻的形势却是完全逆转,之前趾高气昂的叛军那还有半分得意,简直比之之前的斐光三人更加不堪,颤抖着等待着属于他们的悲剧。 第8章 白袍有意施妙手,黑甲一心逞辣毒 众人眼睛一花,身着黑甲之人的身影忽然自原地消失,不过身影一闪间,下一刻已出现在两名叛军士兵身前,颇带戏谑的开口道:“两位方才好威风嘛!” 那双充满玩世意味的瞳孔微微眯起,嘴角拉出一个诡异莫名的笑容,手臂似是满不经意的划过身前,犹如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闪动着阴冷而狡诈的光芒。身处一旁的斐光只是被这眼神的余光扫过,已不由心头一冷,只觉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阴森起来,更不消说被直视的两名叛军了。 “咔嚓!”一声脆响骤然响起在这沉闷的空间,却是叛军中高个子由于过分紧张,手臂猛然用力,竟将原本碎裂的不成样子的断剑捏碎,化作片片碎铁屑洒落地面,由此可见方才一击之威。 方才的一击只是击中剑身,便足以将一柄精制铁剑变成碎屑,倘若是击在自己的身上,那……两名叛军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结果实在太过恐怖。此刻的他们那还有半丝方才的威风,“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地上,一个劲的不停叩头,竟是吓得连话也忘了说。 斐光正看得出神,犹自感慨不已之时,身边忽然响起略带戏谑的声音,“你的手,还有感觉吗?” 斐光疑惑之下顺着白袍客那关怀的目光往自己的手掌望去,才猛然惊觉自己竟一直牢牢抓着那支烧红的火把。之前斐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全部心神,故而一时忘记了手掌的疼痛,此时心神回归,顿时觉得一股直入脏腑的灼热自手心传来,疼的立即将火把甩往一旁,捂住手心大声呼痛起来。白袍客迅速拉过斐光被灼烧的手掌,仔细观察一番后,冲着冷汗直流的斐光,略有些玩笑的道:“放心,还没有熟,稍微忍着点。” 斐光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掌处顿时传来一股炙热,低头看去,却是白袍客正将瓷瓶中的白色药粉均匀的涂在灼烧的皮肤上,其间不免触碰伤口,自是疼的斐光直想唤娘。过得一会,手掌处逐渐传来丝丝凉意,斐光只觉痛楚减轻不少,心知是药效开始发挥,不由感激的冲着白袍客道:“谢谢你!” 白袍客无可无不可的轻轻点点头,继续将伤药抹在斐光肩头的伤口处,接着拍了拍斐光头顶,转身往另一旁的泠灵走去。斐光正自沉浸在那温馨的气氛中,身边又传来那阴森的语调。 “你们这么一直叩头,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求我杀了你们?” “不,不,求您大发英名,英名神武,武功盖世,放,放过我们!”两人本就心情恐惧,又叩头叩至头昏脑胀,此刻说起话来,完全胡言乱语,便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两个蠢材,连求饶都不会!”身着黑甲之人气愤下分别给了两人一脚,“现在知道害怕了,求我放过你们,之前你们好威风啊,怎么不想着放过那三个孩子。” “是我们不对,是我们该死,只要您肯放我们一条生路,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两人被踢了一脚,似乎头脑清醒了许多,说话也流畅起来。 “真的做什么都行吗?” 尽管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话语中那不容质疑的威严。两名叛军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吐出半个“不”字,自己将绝无半分幸免。 两名叛军一心只想要尽快远离这个危险的不速之客,但全身使不出半点气力,便是连活动手指也感觉困难之极。高个子勉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艰难的吐出“是的”两个字,便感觉全身的气力在瞬间被抽空,再也无法支撑身子,不由自主的瘫倒地上。 “啊!”斐光猛然想起一事,不由大声惊呼起来,“你们两个把我的《荣耀》扔进了湖里,你们赔我的《荣耀》!” 身着黑甲之人心中大感有趣,这小子被对方打了也全不在意,竟首先关心起那本不知何时被扔掉的书籍,实在新鲜的很。表面上当然不露声色,仍旧一副阴狠的表情道:“你们两个,是谁干的,赶紧给我去湖里把书捞起来,倘若少了一块,也不用从湖底上来了。” 瘫倒地上的高个子忽然来了精神,大声喊着:“不是我干的,是他,是他做的。”说着一手指着跪在一旁的矮个子,神情说不出的激动。 “你……”矮个子怨毒的看了高个子一眼,随即眼珠一转,阴险的笑道,“你可别忘了,一剑刺伤那小子的,可是你啊!” 黑甲之人鄙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恐吓道:“你们别争了,倘若找不回那本书,你们两个一起到湖底给那本书陪葬。” 高个子脸色骤变,矮个子却忽然小心的问道:“倘若我们将那本书完好无损的找了回来,您是否答应放过我们?” 黑甲之人心中一愣,这矮个子似乎对将书找回一事颇有信心,不由心下怀疑。不过,他也不想深究下去,只是将目光移往斐光,显是要斐光这个受害人来决定。两名叛军见此情形,哪还不会意,立刻对着斐光如捣蒜般叩头不已,口中则不停请求原谅。 斐光毕竟只是个孩子,没什么心机,见两人也受够了教训,倘若能将《荣耀》完好无损的找回,自然应该原谅他们,当下不由点了点头。黑甲之人见斐光已经答应,狠狠道:“倘若你们两个找不回书的话,哼!”言下之意,自是再明白不过。 矮个子忽然笑了起来,探手入怀中一阵摸索,却是拿出了一本封页斑驳的书籍,凑上前涎着脸道:“您看,我们已经将书找了回来,保证完好无损。” “完好个屁,你们两个当我是傻子!”黑甲之人望着破碎的封页,怒从心起,狠狠的踹了矮个子一脚。矮个子却也不敢抱怨出声,只把求救的目光往斐光望去。一旁的斐光在矮个子掏出那封页斑驳的书时,早已是喜翻了心儿,此时见着矮个子求救的目光,不迭的点头道:“他说的没错。” 黑甲之人奇怪的看了看斐光,又转头着矮个子,疑惑道:“这书不是掉入湖里了么,怎么又出现在你的手上。” 矮个子不好意思的讪笑道:“我看这小子这么着紧这本书,肯定有古怪,哪里舍得就这么扔掉,当时不过是耍了个手法,将书藏在怀里,让他误以为我将书扔了而已。” “好啊你,居然连我也瞒着,是不是打算背着我一个人独吞了这宝贝!”高个子竟似忘记了眼前的危机,对着矮个子怒目而视,说不出的愤怒。 “怎么可能,我只是准备把这本书研究透了,再告诉你,也免得你伤神嘛!” “哼!”黑甲之人再起一脚往矮个子踢去,脸色难看之极,显是气愤自己一时不察,居然被对方的小伎俩耍了一回,“你们两个,还抢了什么东西,全部给我交出来。”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往两人踢去,两人即不敢反抗,更无法闪避,只得一股脑儿的将抢来的东西全数仍在身前的地上,其中包括了斐光的钱财,还有一些不知从哪抢劫而来的东西。 “您可以放过我们了吗?”矮个子小心的问道,就怕一不小心再次触怒眼前这危险的男人。 “滚!”黑甲之人几乎是咆哮的吼道,彷佛这样才能泄尽心中的怒火。两名叛军蒙此大赦,简直一刻也不敢停留,哪还不知机的迅速滚蛋。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黑甲之人忽然想起一事,冲着亡命逃跑的两人道,“我是火羽佣兵团团长赤芒,另一位是我火羽佣兵团副团长白天佑,倘若你们以后还不思悔改的话,我们火羽佣兵团一定将你们找出来碎尸万段!” 两人哪料到对方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路狂奔下,直到体力耗尽之时,早已远远逃离了树林。 “怎么办,没想到那两个家伙居然是大陆四大佣兵团之一的火羽佣兵团的团长‘不死鸟’赤芒和‘风狐’白天佑,这次我们完蛋了。”高个子无不害怕的说道。 “他妈的,那三个小杂种难不成是他们两个的私生子么!被这么侮辱,我决不能咽下这口气!”矮个子大声呼喊道。高个子脸色大变,“难不成你还打算回去找他们!” 矮个子显然想到那悲惨的结果,脸色微变,思索一阵,忽然计上心来,低声道:“我有办法了,看方才的情况,那三个小杂种与火羽佣兵团似乎关系不错,倘若我们把他们怀有一本包含无数宝贝的书籍一事散布天下,那恐怕从各地而来的冒险猎人,就足够他们受的了。” “可是,我们就这么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 “傻瓜,单靠我们自然不行,但我们可以把消息扩散,到时肯定有人帮我们散布消息。”矮个子顿了顿道,“况且,火羽佣兵团团长与副团长亲自护送三个孩子,光着一点,已经足够让无数人怀疑了,放心好了,我们只管看好戏就成了!” 两人一边商量着报复的细节,一边不住得意的笑出声来,“哈哈,首先就先将这件事报告给头儿吧,他可最喜欢干这类事情了。” 第9章 秦关暂得飞将在,汉月曾照五人还 “喂,那边的三人,你们被抢了什么东西,过来看看这边还有没有落下的!”黑甲之人,即火羽佣兵团团长赤芒冲着指着堆在地上的赃物对着斐光三人道。 斐光重新拿到《荣耀》一书,本已经对其他被抢去的东西不甚在意,此刻听着赤芒的话,不由想起自己还被抢去一些奇风币,这可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不能就这么丢弃。两名抢的东西着实不少,斐光凭着记忆勉强把属于自己的部分取回,正要收回包裹内,却突然被赤芒打断。 “怎么,我帮了你们,你们不该给些报酬么?”赤芒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么?” “这……”斐光看着手中的奇风币,一时不明白赤芒所指为何。一旁的白袍客白天佑替泠灵包扎好手心的灼伤,一脸不悦的凑过来道:“喂,你不会又想欺负这几个孩子吧!” “怎么,我们可是佣兵啊,哪有帮人做事却不收佣金的。”赤芒装模作样的苦着一张脸道,“你也知道,维持一个大型佣兵团的正常运转,需要多大的资金,倘若不收些佣金的话,岂不是要让我们可爱的团员们饿肚子么,这样的话,连神也会降罪于我的!” “嘿,你越说越离谱了,每次在团里带头四处花销的是谁来着,你还有脸提资金的问题,还说什么神会降罪……”白天佑一脸怪异的看着赤芒,“话说回来,你有信过神吗?” “就这么说定了,我就收取这么些当作救你们的佣金,没问题吧!”赤芒不由分说的从斐光手中取走一半的钱财,特别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看那神情,就算斐光不答应,也绝无可能将到手的钱财归还。 听着赤芒略带威胁的话语,斐光不由想起了赤芒之前对付两名叛军的阴冷表情,就算明知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也不由感到一阵心里发凉,哪敢说出半个‘不’字。不过事实上确实是对方救了自己,相对来说,取走这么一点钱财完全合情合理。 “你们没事吧!”斐光记起泠灵与飞狄还在附近,忙来至两人身前关心道。“我没事,你呢?”泠灵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飞狄则一直好奇的盯着白天佑,根本没将身前的斐光放在眼中。 “我好的很呢,哦!”斐光兴奋的甩着手臂,却不小心触碰肩头的伤口,“……就是稍微有一点疼,不用担心。” “你们三个,感情很好嘛!”赤芒的话语从身边毫无征兆的响起,顿时将三人吓了一跳。三人还未来得及有所表示,白天佑那温和的话已经传来,“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我这个同伴是个流氓,你们大可不用理他。” “流氓,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个克守本份的佣兵罢了,你再敢这样诬蔑我的人格,可别怨我对你不客气了。”赤芒眼中掠过一丝凶狠的光芒,表面一副受伤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天佑,大声控诉着白天佑的罪行,白天佑则紧了紧手脚,偏头望着远方的夜空,对赤芒的行为完全无动于衷。 斐光看着眼前的状况,心下实在好奇,这样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人,为何会结伴同游来到这里的,不由问了出来。 “你问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赤芒脸现诧异之色,指着斐光道:“你们不是月御山庄的人么,怎么会不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斐光直听得一头雾水,茫然摇头道:“什么山庄,我们根本没有听过,对吧?”泠灵点点头,这下轮到赤芒大惑不解,指着斐光的腰间问道:“你若不是月御山庄的人,你腰间的牌子有该怎么解释。” 斐光顺着赤芒所指,居然真的在自己腰间发现了一块精致的小木牌,上面雕着刀剑的图样,中央是暗红色的“月御”二字。斐光这回彻底呆住了,自己何时有过这样的木牌,一时之间更想不起是从哪里来的。 赤芒与白天佑对望一眼,也无法得出个所以然,不由夸张的仰天长叹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是月御山庄的人,救了你们的话,好歹也算让月御山庄欠我一个人情,没想到,唉!早知道就不浪费力气救你们了!” 白天佑猛的推了赤芒一把,对茫然的三人道:“这里位于辛玛河上游地区,往东十里左右便是科伦多姆镇,仍属于沉香郡境内,从这里往西走约二十里便能到达辛玛河东岸,之后通过此地的月御渡头渡过辛玛河,便到达位于云龙郡境内的莫达杰卡小镇,那是距离云龙山脉山脚十数里的一个小村镇。你们三个居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那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人见赤芒说话颠倒古怪,心中着实一阵犹豫,却还是将实情一一讲给眼前这两位救命恩人知晓。斐光对于小沙洲上的情景仍有余悸,这一节自然略去不说。白天佑禁不住露出悲悯的神色望着两人,赤芒则哈哈大笑道:“这就难怪了,当时我就在想月御山庄的孩子怎么会私自跑来这么种危险的荒郊野外玩耍,却没想到原来如此!” “当时?” “哦,你们之前钓鱼用的鱼竿,是我们落下的,当时我们就在附近,只是你们没有发现而已。只是我们有点事情离开一会,没想到就发生之前的事情,幸好我们来得还算及时。”赤芒无不感慨的道,看得出他并不像表面般对三人毫不关心,“不过你们三个私下的称呼,确实是……哈哈,太傻了!书痴、笑痴,哈哈……最好笑就是你了,话痴,哈哈,我又忍不住了!” 斐光三人一脸奇怪的看着大笑不止的赤芒,心下疑惑:真有那么好笑么?白天佑则收回望往夜空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捧腹大笑的赤芒,眼中闪动着深邃莫名的光芒。 “那个,请问火羽佣兵团,是什么东西?”泠灵望着白天佑疑惑的问道。 “嘿嘿,让我给你们几个无知的小鬼长长见识!”白天佑还未来得及回答,赤芒已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抢先回答,“简单来说,佣兵就是接受他人委托,依靠武力与智慧完成委托后收取报酬的行业。依靠武力于数百年前崛起的佣兵,在这个战乱纷起的年代,整个大陆几乎随处可见。其中为数不等的佣兵聚在一起,拥有统一的组织协调工作,便成立一个佣兵团。在如今的大陆也有上百个规模不小的佣兵团,其他小型佣兵团更是难以计量,而其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佣兵团有四个,我们领导的火羽佣兵团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说,你们岂不是最强的佣兵团了?” “那是自然了!”赤芒意气风发的大笑道,浑然忘记了另外还有三大佣兵团存在。 “可是,像你们说的,你们岂不是身份十分尊贵的人,怎么会单独出现在这里?”斐光语气带着一丝怀疑,显然对赤芒自满的话语不甚相信。 “哼,这个自然是有原因了,不过你们越是想要知道,我就偏不告诉你们!”赤芒冲着斐光做了个鬼脸,显然不满斐光那怀疑的态度,“好了,玩笑到此为止,白天佑,我们这么继续耽搁下去,恐怕会错过了比试的时间。” “恐怕是会的,不过……”白天佑说着朝斐光三人努了努嘴。 “恩,这倒是个问题啊……”赤芒闷闷的拍着额头,却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这附近也实在不太平,前些日子刚传闻有贩卖人口的流浪军团,今天又给我们撞见了叛军,也不知这又是哪方的势力。你们这三个家伙呆在这里,十有八九会被那流浪军团抓去。对了,那军团叫什么名字,好像是猎什么来着,算了,不管了!” “你是不是说过,佣兵是接受委托获取报酬的行业么,那么是不是任何人的委托都会接受?”斐光忽然一脸认真的对着赤芒问道。 “恩,虽然说我们有规定不接一些人的委托,但那毕竟是极少数的部分,也可以说是任何人的委托都会接受的。”赤芒一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的盯着斐光道,“你该不会是想……” “我想雇用你们!”斐光一脸高兴的看着赤芒,旋又低头看着手中剩下不多的奇风币,“可是我只有这么点钱,不知道够不够……” “行,你们的委托,我接受了!”看着一脸落寞的斐光,赤芒心中不禁一热,在一旁白天佑的惊讶目光下,一口答应了斐光的请求。事实上,连赤芒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对斐光三人如此例外,或许是出于三人那份纯真吧,赤芒如此告诉着自己。无可否认,当赤芒在小湖之畔看着那尽管身处困难境地,仍旧明净而单纯的稚嫩笑脸,听着那毫无心机的声声‘痴儿’的呼唤,心中隐藏的某根心弦被深深触动了——曾几何时,我们也有着这样灿烂而无邪的笑容,只是这无情的世道,把这一切都毁了,不,其实毁了自己的,究竟是这世道,还是别的东西…… 赤芒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旁仍旧温和的笑着的白天佑,心中却想着这一向凌厉狡诈的家伙恐怕当时也有所感触吧,否则,以他平日的行事原则,怎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现在我们都答应接受委托了,说说你们的委托是什么?” “这……”斐光想了一阵,“就让你们护送我们到……”斐光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斐光本来想让两人护送自己三人到爹爹妈妈的身边,可自己连爹爹妈妈如今在哪里都不清楚…… 赤芒本兴致勃勃的等待着三人的委托,此时忽然见三人同时低下头沉默下去,联想到三人的身世,再看斐光腰间别着的小木牌,心中猛然转过一个念头,提议道:“不如你们随我们一道前往云龙山如何?” “啊!”斐光惊呼一声,心中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感动,回头瞧见泠灵也一副愿意的样子,不由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们愿意去,只是会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斐光虽然极为渴望随着两人一同前行,却也不想自己三人成为对方的累赘。 “这怎么行,此行危险不小,倘若……”赤芒还未接话,白天佑已经出言反对。 “怎么,你难不成害怕了?”赤芒颇有些不满的道。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指的是此行前景难测,把他们三个孩子牵扯进去,万一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哼,算我错怪你了。”赤芒转过脸去,“我就不相信,凭我们火羽佣兵团的正副团长,难不成还保护不了三个孩子么?” 一边的白天佑也别过脸去,不再说话。斐光三人见两人居然吵了起来,不由大感愧疚,正要说话,赤芒已经先一步截断了三人的话,“你们不用担心,我岂会不了解白天佑,那家伙没事的,现在肯定正在想着你们的安全问题,别看他满口反对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为你们着想。” 三人不由好奇的往白天佑望去,白天佑显是听见了赤芒的话,转头给了三人一个安心的笑容,接着冲着赤芒道:“自以为是的家伙。” “好了,我自以为是,我错了,行了吧,我的副团长。”赤芒做出一副求饶的样子道。 “我有这么小气么,别摆出一副做作的表情,真让人受不了!”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这样!”说着却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下次再敢诬蔑我,就把你给开除了!” “那你这个团长也就等着滚蛋大吉吧!”白天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将方才的沉闷气氛冲散。 “呐,我们去云龙山干什么啊?”斐光见气氛缓和,趁机转移话题。 “当然是去比试武艺,看看谁才是天下最强的高手了!”赤芒笑道,“不过其实也不用比了,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胜任这一荣耀!” “是吗?”斐光看着赤芒,满脸不信。 “你这小子,三番四次怀疑我,胆子不小啊!”赤芒作势往斐光扑去,斐光却机灵的先一步藏在白天佑的身后。 落日余晖,五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身后的大地,义无反顾的前行,身后隐没的小树林空地中,之前截获的赃物静静的遗留原地,无人问津…… 注:标题借用了王昌龄《出塞》中‘秦时明月汉时关’、‘但使龙城飞将在’两句,‘秦关’指斐光三人,‘飞将’指被雇用的赤芒及白天佑,‘五人还’是指五人一起出发。 第10章 云龙酣卧沉香畔,月御惊起天城间 云龙郡地处沉香郡以西地域,与沉香郡隔着辛玛河相对,西面便是多休河的另一支流君岭河。云龙郡占地颇大,约有沉香郡两倍大小,因郡中有一座壮丽秀美的云龙山脉,故名为云龙。云龙郡郡首城市为泾渊城,位于夜汨河与多休河交汇点之畔,其下游不远处便是辛玛河发源地,以北方越过多休河便是大片沃野,与位于灵辉山脉和中冲山交界处的中冲关隘遥相呼应,道路横贯东西,纵连南北,实为天下最关键的交通枢纽之一。 辛玛河西岸,不远处正是整个江南最为秀丽多姿的几处景色之一——云龙山脉。云龙山纵横数百里,山势连绵不绝,如巨龙蛰伏,加之常年烟云笼罩,变幻无常,故而得名,近千年来便有“江南风景第一山”的美誉。盛世之时,每年前来云龙山游览的游客均在万人左右,繁盛处可见一斑,只是近年来世道不稳,不久前叛乱四起,云龙山再不复往昔的风光,单只今年,来访的游客也不过数百而已。 又是一天过去,众人越过辛玛河,在莫达杰卡小镇略作停顿之后,终于当天下午时分,在赤芒与白天佑的带领下踏足这一胜地。云龙山脉果是香火鼎盛之地,入山的主要道路都经过专人铺就修葺,一路走来,众人踏着碎石小径,恣意欣赏四周风光,好不惬意。 走的一阵,众人已深入云龙山脉内部,穿越狭长的隘口,踏入一个豁然开朗的幽深山谷之中。谷口之处,竖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刻着三个朱红的大字——天城谷。深谷两侧入目处尽是连绵不绝的群山,任何人若想进入被群山包围的区域,这天城谷实是唯一的入口。 刚刚暂时摆脱流浪命运的斐光三人,不由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虽已到冬季,然而远观之下,在自然神奇的造化之下,云龙山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仍旧如春夏一般的繁荣,遍数青山绿水,或俊秀,或纤柔,或朦胧,或澄澈,浓妆淡抹,远近皆宜。单看山势便已如此多彩,再看笼罩群山之上的一层烟云,依山势盘旋缠绕,如祥云瑞兽般蒸腾一层氤氲之气,在冬季煦日的照耀下,如条条五彩缤纷的彩带,将整片天空妆点得绚丽多姿,直有遮天蔽日之势。而近身之地,却又有霜露点缀山间,蔚为奇观。不过须弥之珠,观之却有神秘世界映射其中,每颗不同,却又粒粒相通,环顾左右,均一般如是。五人如同身陷神秘的缤纷国度,如梦似幻,只觉纵然神迹,也莫过于此。 斐光三人哪曾看过如此奇景,一时不由心神俱醉,呆愣在山道之上。赤芒看着三人失神的模样,颇为自得的笑道:“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这等‘梦幻国度’的美景,只有在这云龙山的山谷中,让寒风中仍旧凝结半空的霜云水雾,搭配这蓊郁青山方能做到。这‘梦幻国度’数十年也未必出现一次,每次出现不过几个时辰,这次让你们撞上,算你们有眼福啊!” “我曾在书上听说‘山水以山为血脉,以草为毛发,以烟云为神采’,直到现在才有些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白天佑沉醉于眼前奇景中,不无感慨的道,“不过没想到你这家伙也认得这‘梦幻国度’的奇景,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哼,我为什么不能认得它!”赤芒不满的嘀咕,见众人都疑惑的看着自己,不得已道,“其实,明知这次要上云龙山来,我好歹也得先对这里有所研究才对,否则在这十年一次的盛会上落了脸面,岂不是平白让无知之人嘲笑我们火羽佣兵团。” 白天佑颇为欣慰的点点头,旋即把目光再次集中在眼前的景色中。赤芒见白天佑沉默下去,心中更是一阵得意,继续滔滔不绝的对斐光三人讲道:“说实话,这‘梦幻国度’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果然不愧是‘大陆四大奇景’之一!” 一旁的斐光奇道:“‘大陆四大奇景’,那还有另外三个是什么,难不成还有与这里一样漂亮的地方么?”一路上斐光对于赤芒的夸夸其谈早已习惯,故而此番说来,语气中满是怀疑。 “你个小子,又怀疑我!”赤芒简直气得青筋暴起,跳脚骂道,“靠,这次要是我还骗你的话,我就是乌龟王八!” “好,就算你没骗我,那你倒是说说,另外的三大奇景都是什么?”斐光与赤芒一路争吵,感情倒是迅速活络起来,此刻赤芒的神情一路上却也见得不少,自不会被他吓倒。只是,斐光这么一问,顿时将身边欣赏风景的泠灵与飞狄的心神也吸引了过来。 “嘿,这个自然是……”赤芒支吾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尴尬的偷偷把目光往白天佑瞄去,只望他能替自己解围。白天佑无奈轻叹了口气,收回欣赏的眼光,迎上四人那迫不及待的眼神,缓缓笑道:“你们几个,稍微有些贪心了。这等美景,见上一次已经是侥天之幸,与其追问剩下的三大奇景,不如把握时间好好欣赏眼前的景色。” “别说废话了,老子现在心痒的很,你若不说,我便要大吵大闹,教你再也别想安静看下去。”赤芒的兴致已经被引了起来,那有这么容易消退,看那样子,若是白天佑不告诉他答案,便当真要做煞风景的蠢事。 白天佑显是清楚赤芒的性子,摇了摇头道:“数千年来广为流传的奇风大陆四大奇景,便是春季的‘万鸟朝凰’,夏季的‘神圣天堂’,秋季的‘仁者之歌’,以及你们现在所见的冬季的‘梦幻国度’。其中以‘神圣天堂’最为常见,我数年前途经大陆西北的‘隐泉’时侥幸见过一次;‘梦幻国度’其次,我们这次见着的便是‘梦幻国度’的景色;‘万鸟朝凰’我也只听人说起,却从未见过;而剩下的‘仁者之歌’,我只从书中见过记载,据说千年来已经再没有人见过了。” “可是,它们为什么要按季节划分呢,难道在每一种景观只在固定的季节出现吗?”泠灵不解的问道。 “呵呵,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有一天,你亲眼见证完整的‘四大奇景’,才能得到解答吧!” “恩,这么奇妙的景色,我一定要亲眼见证,然后将它们写入我的小说里。”斐光踌躇满怀的说着,浑然没有想到以‘四大奇景’的珍惜度,又岂是如此容易遇见的。 五人驻足观赏,直至这‘梦幻国度’慢慢消失,便如冷静如白天佑,放浪如赤芒,也是情难自禁,沉醉其间而难以自拔,等到五人再次醒过心神,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五人穿越山谷,心中犹自回味着方才的精彩画面。山谷以内被群山环绕的区域实是别有洞天,一片笔直的连山于中央突兀的冒出,前端窄小而后端宽大,远望去仿佛群山之中再藏有一座小型的山脉,只是山势较之外围平缓了许多。内圈的山脉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前方延伸抬高,仅后端平坦处接连在外围山脉的半山腰上。众人极目望去,远处接连处的山腰之上,隐隐现出人家,于此情景中,透着一股飘然出世却又不甘寂寞的情怀。赤芒信手轻指前方,笑道:“那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月御山庄了!” 三人这才收回心神,注视着眼前逐渐拉大的建筑,不片刻已能清晰看见大门之上那俊秀飘逸的“月御山庄”四字。斐光只觉那四字很好看,但究竟写得怎样,却是无法说出个评价,不过倘若帝国丞相蒙极在此,定能认出这四字与明蒙迪皇家园林匾额之上所写“翠怡园”三字出自同一人手笔。 “居然有人把房子建在这里,真是太奇怪了!”斐光一脸惊奇的叹道,语带兴奋,“那里就是比试武艺的地方吗?” “呵呵,到了就知道了,这里的主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赤芒神秘的笑笑,却是卖了个关子。斐光心下惊讶,一路走来,从未见赤芒真心称赞过他人,这里的主人居然能让赤芒如此赞赏,究竟会是个何等的大人物呢? 面对即将到达的目的地,五人反而不像一路上赶路,而是刻意放缓了脚步,慢慢欣赏着这坐落在深山之中的巨大庄院。山庄之前是一道颇为陡峭的漫长斜坡,其后是被林木掩映的小片空地,大门便安静而肃穆的坐落在这空地之上。不一会儿,众人已来到庄院门前,如赤芒与白天佑这样的人物,自是早有人在门前等候,众人一到,便将众人迎入山庄之中,由下人带领在山庄内逐一参观起来。 白天佑一路观赏周围景致,似乎兴致颇高,便趁着这段路程为众人介绍一番格局,也免得到时真个落了脸面。 月御山庄乃天下奇景之一,数年前当代名家李覆道曾被邀请到这月御山庄一游,在其《折景游记》一书中曾有记载庄中景况:“月御山庄盘踞云龙山间,依山腰空旷之地而建,地处幽僻,周围林木掩映,少有人烟。山庄坐西朝东,背面靠山,山庄南面留有空地,以受南风。正门之前山道多曲折,以为曲径通幽之境,更于隐蔽之处设有耳门,外留直道,作应急之用。屋舍前卑后高,因地制宜,错落有致,中央庭院之地,或叠石为山,或浚水为池,绿树叠石,相映成趣,无不匠心独运,雅致不凡。穿越前庭,之后便是主厅,主厅之后,设有一道女墙,墙上嵌花露孔,可一窥后院居舍。 主厅支柱就近用山上树干所制,一人合抱粗细;又以冰裂状青石设五级台阶,门窗均为松木雕琢而成,门是简单的‘棋盘门’,门扇下设门枕,上用连楹,以安门轴,其上钉木制‘浮沤钉’,平淡中不失威严之气,屋角出檐颇浅,以迎阳光,另设活檐一扇,聊以制风雨。后院与前院设有什锦门相通,庭中多植花树,青松为道,翠石为径,居舍则多为格门,分两扇向内开启,门扇一律不用裙板,全用格心,名为‘落地明造’,格心多用雕镂或镶嵌制作,棂花有步步锦、书架格、冰裂纹、玩字锦格、锦框八仙等,无不栩栩如生,传神之极。” 整个庄院所用材料大都来自附近山上,材料虽然简单,在主人的细心雕琢之下,整体格调呈现一片新奇大雅之色,细腻处又不失纤巧烂漫,颇有腐草为莹的造化神功。 斐光四人哪里懂得欣赏这么多,只是一路走来,不住惊疑感慨。五人逛了将近一圈之后,才终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只觉方才的景致之妙,便是分心呼吸,也足以错过精彩的细节。 “对了,这座山庄,是干什么啊?”斐光指着眼前充满江南秀美曲线的景色绝伦的庄院,好奇的问道。 “嘿嘿!你们绝对想不到,眼前这座山庄是干什么营生的,而这也是我们此行的关键。”赤芒轻声一笑,眼中满是狡黠神色,“这座景色优美的山庄,以冶铁起家,如今正是大陆最为声名卓著的神兵山庄!” 注:李覆道《折景游记》中的记录摘自陈从周老师《中国园林》一书中的部分内容,在此基础上有少许整理与改动。 第11章 青史应传世家语,凌烟骤响满楼风 月御山庄始建于奇风历1252年间,以欧氏为首,加之屠、方、梁等几个家族数百人共同创立,距今已有一百余年历史,创立山庄的各个家族都已在山庄及周边落地生根,成为山庄体系中坚实的内外支柱。首任庄主为当年首屈一指的神兵匠师欧烈,传至如今,已是第五代庄主执掌山庄。云龙山脉铁矿含量极丰,月御山庄坐落在这云龙山脉中,很大程度上借助了地利之势,百余年来一直兴盛不衰。 自山庄建成至今,月御山庄出品兵器胄甲一直高居大陆翘楚,其中更有数柄神兵在大陆之中广为传颂,稍有实力的人,无不以拥有月御山庄出品的武器为荣,兴盛之处由此可见一斑。然而,月御山庄之所以能成为‘大陆第一神兵山庄’,却另有一个至为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月御山庄是大陆唯一一个能够制造魔导装甲的神兵山庄,单凭这一点,便足以奠定月御山庄那无人可及的地位。 众所周知,魔导装甲便是在一般的武器铠甲之上附加不同的魔法,以增加装备的使用能力。这一点,如同给人附加状态魔法一样,但其间难易程度却简直有天壤之别。魔导装甲要求附加的魔法与装甲完美契合,既不能影响装甲原先的品质,又必须保证魔法永久的发挥效用,这一要求,比之制造魔法卷轴同样要难上数倍。制造魔导装甲所必须的材料就是魔晶石,然而,魔晶石不但开采困难,而且质地极脆,若用普通方法淬炼,不是导致魔晶石难以发挥作用,便是引起装备的韧性降低,这便是阻碍魔导装甲发展的主要原因。只有月御山庄用秘传的特殊手法,将以上缺点克服,制造出独一无二的魔导装甲,不过即便如此,魔导装甲的产量依旧极低,普通的附加低级魔法的装甲已经价值逾金,附加中级魔法的装甲则至少数十金至上百金,而附加高级魔法的装甲一直处于有价无市的状况,曾有人暗中估算,没有千万金的资产,根本不要妄想拥有此类装甲。 这类魔导装甲其实对于单人而言,实力提升并非十分明显,大多购买的人,多是因为附有魔法咒文的装甲十分精美,加之佩戴用来显示身份之故。这类魔导装甲真正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正是在军队中,据以前的实例可以看出,一支装备有魔导装甲的军队,可以轻松应付数量两倍于己却没有装备魔导装甲的敌人。这样强大的战力,足以让任何势力为之心动不已,不择手段将其占为己有。 故此月御山庄单独出售的魔导装甲只有极少的部分,大多数却是出售给国家或地方武装。又因为魔导装甲的产量十分少,月御山庄每十年才进行一次交易,当然其中大部分早先预定会卖给国家军队,之后剩下的部分则流入各地武装之手。 诚然,月御山庄能够保有魔导装甲数百年而不失,与其自身拥有的雄厚武力自是分不开的,除此之外,月御山庄与各方面势力之间亦有协议,加之各方面势力之间也是投鼠忌器,谁也不敢率先对月御山庄发难。正因如此,月御山庄才能数百年来在大陆各大势力间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的超然地位。 此刻正是月御山庄十年一次的魔导装甲出售时间,各大势力无不是摩拳擦掌,希望能夺宝而归,特别是各大佣兵团更是早就垂涎三尺,赤芒与白天佑自然也是为此事而来。月御山庄自从初任庄主开始,每次魔导装甲的竞拍都有一条特殊的规矩,百余年来,无论是谁,想要参与拍卖,都必须遵守这一规矩,从未有人例外。这一规矩首先便是前来参与竞拍的每个势力只允许两人出席,随从也不得超出十人,凡人数超出、人数不足或者出席者在本势力中身份不高,将一律被赶出山庄,出席者的安全则由山庄负责;其次在竞拍期间严禁私下武斗,一经发现立即取消资格,驱逐出山庄;其三,由庄主定出价格,之后庄主会提出一个或数个题目,最终通过测试的势力获得魔导装甲,而其他势力则只能等待十年后下次竞拍;最后,出席者于山庄内一切费用均需自费,否则将不予接待,期间若有损坏庄内设施,须双倍赔偿。 这些规矩乍看之下颇为让人接受不了,不过百余年一直没有任何势力违规,一定程度上也证实了月御山庄确实有如此高傲的资本。 此刻正是赤芒五人来到的月御山庄的一天之后的深夜,距离魔导装甲的正式拍卖不过一晚。夜凉如水,山庄沉入静谧,全然无法让人想到这里竟是大陆最凶恶刀兵的原产地,偌大的庄主庭院漆黑一片,仅余丝丝微弱的灯火于屋舍间不经意的漏出。 偏房之内,魔法灯微微跳动着淡淡的光芒,昏黄的光线在墙头拉长出两个深邃的身影,仿佛这沉默的黑夜一般,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请问老师,对于刚才学生所说的话,考虑的怎么样了?”坐在西侧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注视着对面的人问道。 “这不可能!”东首之人猛然盯着中年男子,微弱的光芒照射中,映出月御山庄庄主欧破尘那张布满沧桑的苍老面容,“你是否疯了!” “我自然没有疯,我不过是想推动一下如今大陆的局势而已!”中年男子笑道,“倘若老师肯答应这么做的话,我的计划便又前进了一大步。” “哼,劝我去干这种疯狂的事,你还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吗!”欧破尘不满道,“你的计划是你自家的事情,与我有何干系?” “老师,我一直都十分尊重您,怎么会不顾及您的感受。”中年男子继续劝说道,“这个世道早就破败的不成样子了,就好比一件已经损毁的铠甲,继续穿着它冲锋陷阵只会反受其累,倒不如将它彻底融掉,加入新的材料后再铸造一件新的铠甲,这个道理,老师不会不懂吧!” “您莫不是以为在风烈王国的统治下,大陆已经由多年的动荡中回复过来吧!我承认,风烈王国首任皇帝齐风宿确实干得不错,但是齐风宿之后,不过十年左右的时间,这天下已经败坏成什么样子了。帝国的权利始终握在少数贵族手中,全部的利益一直往贵族阶层看齐,这十数年的太平生涯,底层的百姓日子可曾过得比乱世要好,若不彻底改变这个局面,世界是怎也不会有转机的!” “这就是你叛上作乱的借口吗,许安古?” “这不仅仅是个借口,您可以称之为理想!”佑江郡叛军叛首,许安古笑道。 欧破尘低下头去,目光注视着桌上那未曾动过的茶盏,里面的茶早便凉了,“你可曾想过,乱世一旦到来,天下所有人便连现在勉强可以维持的安定生活,也再得不到保障了!” “与其苟且偷生于世上,不如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前行,也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出美好的未来。”许安古志气满满的道,“天下之人既然仍旧畏缩不前,便由我将这僵局打破!” “你懂什么!”欧破尘吼道,“没有经历过乱世的你,根本不知道乱世的可怕,只要乱世彻底来临,到时的局势决不是你能够控制的。或许你是一片好意,但这好意也可能变成罪恶,你这么做,只会将大陆带往彻底的深渊。” “不,我不希望能够掌控这个乱世,也自知没有这个能力。但我相信乱世之中,自有应运而生的救世之材,我只望有生之年能辅助他,由他完成拯救大陆的使命。”许安古显是心情激动,胸口剧烈的喘息着道,“没有失去,人们永远不会懂得珍惜,老师明明清楚这个道理,为何不肯帮我?” “唉……”欧破尘看着许安古倔强的神情,仿佛忽然苍老了数十年般,“或许是我真的老了,再没有以前的果决。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生意人,这样庞大的计划,实在不是我能够参与的!” “老师,您何必妄自菲薄!当年若不是您无偿资助齐风宿,风烈帝国怎有今日的基业。只是齐风宿的后人不争气,将与您的约定抛往一边,才让您变得如此心灰意冷而已。”许安古语带崇敬的道,“您当年那种为国为民的气节,是我最为崇拜的!” 欧破尘走至窗边,抬首仰望窗外的无尽夜空,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满腔热血的时代,眼中也不由现出动人的神采,不过片刻之后,又再次将目光拉回屋内,身形也仿佛佝偻起来,眼中的神采不再,有的只是无尽的伤痛与疲惫,“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许安古心中一痛,心知此刻不宜再逼这历经伤痛的老人,但心中的理智却强迫着自己继续说下去:“老师,难不成您认为,月御山庄还能保持近百年来那超然的地位么?” 老人黯然的身影为之一顿,许安古咬着牙关,几乎是颤抖着喊道:“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找人散布消息,之前单附县一战之所以得胜,全赖月御山庄无偿资助魔导装甲之故,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大陆……” 老人身影仍旧沉默无比,却有着令人心碎的悲伤,慢慢的迈出房门,没入黑夜之中。房门无声的掩起,门内,许安古那高大的身形颤抖着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对不起,老师,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我已经不想回头更不能回头了!对不起,老师……” 冬季的夜,似乎更加冷了,呼啸的山风吹来,落在宁谧的山庄背后,带起呜咽的哭泣之声,今晚,注定有人无法成眠…… 注:标题中前句指月御山庄的盛况可比史书中的世家,后句‘凌烟’指凌烟阁,乃是唐朝表彰功臣的地方,上面绘有二十四位开国功臣的图象,这里比喻月御山庄。 第12章 锁深雾难见天日,闯香闺偶偷月光 次晨,旭日未升,大雾渐起,转眼已达封山之势,四周白茫茫一片,整个月御山庄突然变成隔绝的世界,透着形单影只的单薄与凄凉。 赤芒与白天佑一早便穿戴整齐,用过早餐后前往主厅迎接即将到来的盛会。由于山庄规定每个势力只能有两人出席,所以斐光三人无法跟去凑热闹,只得留在客房之中等待消息。只是,面对如此盛事,却缘悭一面,斐光心头实在心痒难搔,枯坐了半个时辰便再坐不住而私自偷跑出去,一心只想找机会混入主厅。斐光本想叫泠灵一道前去,怎奈泠灵实在不喜凑这种热闹,只推托要照顾飞狄,两人一块留在了客房中。 月御山庄面积不小,兼之地形复杂,先前斐光不过参观过其中部分,哪记得住往主厅的道路,出门后兜兜转转之下,直把斐光晃得眼花缭乱,就连回去的路也找不着了。一路走来,山庄中居然连半个下人也不见,实在诡异之极,这虽然方便了斐光的潜入行动,却导致现在斐光连半个可以问路的人也找不着。 再乱转了一阵,两名立于院门前的守卫赫然映入眼帘,斐光心下一凛,暗想此处派遣守卫,正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该是主厅无疑。高兴之下,斐光全然没有注意周围的景致与先前参观的主厅全然不同,只一心想着如何躲过守卫,潜入主厅之中。 周围均是高大的院墙,以斐光之能,根本无法逾越,斐光绕了一圈后,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潜入的地方,只能暗自感慨:不愧是主厅,防守果然滴水不漏。 斐光藏入院门之前的一处灌木丛中,望着立在院门处的两名守卫发愁,不片刻颓然的发现,除非两名守卫离开门前,否则自己根本没有进入的机会。 就在斐光一筹莫展之际,门前一直静立的守卫忽然有了动静,只见院内走出一名侍女,对着院门处的两名守卫一阵吩咐,两人便随着侍女往院内走去。斐光暗忖天助我也,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忙趁机潜入庭院之中。 斐光在院内悄悄转了转,终是发现了院内的异样,记起此处的景物与之前所见的主厅景色全然不同,懊悔下不住暗骂自己疏忽大意,正要原路退回之际,前方转角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清叱。斐光终忍不住好奇心,慢慢的凑往转角处,探头望去。 只见一方小小的空地之中,先前的两名守卫正执着两柄木剑互相比划,两人的身旁,此刻正坐着一位身着淡蓝武士服的小女孩,由于隔的较远,无法看清小女孩的容貌。小女孩手中同样握着一柄木剑,似乎正学着两名守卫的架式挥舞着手中木剑,虽然舞得颇有些不伦不类,神色间却是兴奋不已。 两名守卫动作故意使得极慢,小女孩学了一阵,招式便已模仿的有五六分相像。小女孩眼中兴奋之色更浓,趁众人不备,忽然一跃而起,硬生插入两名守卫的剑势之中,用着半生不熟的招式冲着两人一通乱舞起来。 两名守卫哪料到突然发生如此变故,又不敢对眼前的女孩出手,手忙脚乱下变招不迭,每人均被劈中几剑,尽管并未受到损伤,两人却不约而同的捂住被劈中的部位,惨叫着往后退去,趁势脱出女孩的攻击范围。 斐光自然能够看出两人的作假,不由心中暗笑两名守卫的狡猾。小女孩见两名守卫一招之下便受伤退开,不由兴致大减,小嘴一撅,闷闷不乐的在一旁坐下。两名守卫显是早有类似经验,互相搀扶着来到女孩面前,摆出一副伤重垂危的可怜样子,小心问道:“请问孙小姐,我们可以退下了吗?” 被称为‘孙小姐’的小女孩不满的点了点头,对两人道:“你们尽快养好伤势,下次我们再比过!”两人慌忙拜谢,一瘸一拐的迅速离开。躲在一旁的斐光猛然省起自己仍然身处院内,若让两名守卫回到门前,自己岂非再也出不去了,可是两名守卫距离自己已不过丈许距离,若有轻举妄动,必然要被两人发现。 斐光正自犹豫间,两名守卫已经越过斐光,率先往院门处行去,斐光心中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好好的干嘛要留下来看人比剑,这可真是自寻死路。 斐光埋怨一阵,还是得起身往院门走去,尽管机会渺茫,却也好过坐以待毙。还没走两步,斐光猛然察觉到不妙,身侧似乎有目光紧紧的注视自己,忙偏头看去,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原本身在空地之上的女孩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侧,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原来那女孩坐在椅子上闷闷的想了一阵,心下不住怀疑,怎么每次自己没怎么用力,他们便受伤退开了。想得一阵,心下的疑惑更浓,忍不住便要跑去问个清楚,谁知刚过转角,便发现一个陌生人影站在墙角,不由一下呆住了。 斐光尴尬的摆着双手,满脸苦笑,心中迅速的盘算着该怎么解释眼前的情况。对面的女孩却忽然惊呼一声,“是你!” 这下轮到斐光疑惑了,迟疑的指着自己问道:“这个,我们认识吗?” “之前你来山庄的时候,我隔远见着你了,你和其他人一样是爷爷的客人吧,我记得你好像是火……”女孩想了一阵,却记不得究竟是个怎样的名字。 “火羽佣兵团,大陆四大佣兵团之一。”斐光好心的提醒着眼前的女孩,不失时机的解释着眼前的行为,“我本来想去大厅的,可是山庄实在太大了,我不小心迷路,之后就来到了这里,真的不是有心的!” “你是火羽佣兵团的人吗?” “算是吧!”斐光暗自比较一阵,权衡下点头承认道。女孩的神情忽然变得兴奋起来,目射奇光,猛然上前拉着斐光道,“太好了,那你跟我比一场吧!不然的话,我就叫守卫过来,把你抓起来打一顿。” 斐光确实是怕被人发现,心想陪这个小女孩比试一场,大不了被轻轻打上几下,应该没什么大碍,便一口答应了。 两人来到方才的空地之上,女孩已经随手抱来一柄木剑,斐光慌忙接住,只觉木剑入手颇为沉重,勉强摆个架式已经十分吃力,而眼前的女孩居然能够如此轻松的挥舞,不由心下一阵钦佩。 却说斐光从小到大,几乎便没有与人打过架,这次更是第一次拿剑,哪里懂得如何使用。当下心想不过是胡混一通,只要眼前的女孩不将自己的行藏泄漏给别人就行,可就这么傻站着也不是办法,便有样学样的跟着对面女孩的架式模仿起来。谁知对面的女孩也是个半吊子水准,之所以能够轻松舞剑全靠手中的木剑乃特制的中空轻剑,面对斐光那似曾相识的架式,一时惊疑不定,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就这样莫明其妙的僵持一阵,斐光终究是吃了重剑的亏,首先支持不住,木剑撑在地面,重重的喘气。女孩哪肯放过如此良机,迅速执剑欺近斐光身前,展开之前学来的招式,冲着斐光就是乱舞一通。木剑不时落在斐光身上,斐光却暗自松了口气,果然如自己猜测的一样,女孩的攻击实在很轻,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的,只要护住要害,便没有大碍。 明白此点的斐光索性抛掉手中的重木剑,双手抱头蹲了下去,任凭女孩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尽管身体并无损伤,斐光心中仍旧十分窝囊,这也难怪,换了谁这样蹲在地上被人一阵乱打,心中也不会好受。斐光心中祈祷这上苍保佑,只望这攻击早点结束,万一在自己被打的时候被别人发现,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女孩打了将近半盏茶的工夫,对斐光而言却仿佛一天那么漫长,正想着女孩差不多也该累了,女孩的攻击突然加快了,攻击的力道也有逐渐加重的趋势。这么一来可把斐光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去,只见女孩眼中现出狂热的神情,完全沉醉在胡乱的剑舞中,眼中全无斐光的存在。 斐光心下一紧,忽然有些明白之前的两名守卫迅速脱出战圈的原因,正感悲哀之际,未曾护卫的脸上已经挨了一击劈砍,只觉右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忙双手捂住脸,大喊道:“别再打了。”此时的斐光不但不怕被人发现,反而希望有人能来解救自己逃离苦海。 女孩全然没有听见斐光的求饶,依旧得势不饶人的攻击下去,而斐光期待的援军也迟迟未到,战况依旧往着对斐光而言最坏的情况发展下去。再过得半盏茶工夫,斐光全身上下几乎都被打了个遍,浑身疼痛之余不由开始后悔自己这鲁莽的行为,心知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终忍不住的斐光大喊一声,顶着雨点般的攻击猛然站起身来,看也不看的一拳往身前打去。女孩显然没有料到斐光竟会在此刻反击,不由被斐光一拳击中肩头,这含恨一击又岂是简单,女孩登时立足不稳,往后摔去,连手中的木剑也掉在一旁。 斐光狼狈万状的揉着自己被打的部位,摔倒地上的女孩却迅速爬了起来,状若猛虎的往斐光扑来,斐光立足不稳,下意识一把抱住女孩,两人同时摔倒,登时变做滚地葫芦。女孩攻势不止,斐光也不肯吃亏的开始反击,一时间两人在地上扭作一团,闹得不可开交。 侍女早听见院内的打闹声,匆忙闻讯赶来,见在地上扭打的两人中居然有一位是尊贵无比的孙小姐,忙上前将两人拉开。可两人打得正厉害,侍女又怕伤着孙小姐,哪敢用力拉扯,一时根本无法分开两人,万分无奈下,只得将守卫再次叫了进来,才总算将打至忘乎所以的两人拉开。 一众人围在女孩的身边,不停的询问着伤势,女孩衣衫虽然被撕扯的凌乱不堪,神情依旧兴奋之极,得意的大声道:“你们不用管我,先看看他的伤势,他可被我打惨了。” 众人这才将目光移往斐光身上,一时不由愣住,一个守卫迟疑的问道:“这位……小公子是谁?” 斐光正慌乱间,女孩已经猛然反应过来,打着哈哈道:“他是我的朋友,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众人虽然心中有无数疑问,但孙小姐一再命令自己离开,只得无奈的退了开去。 “第一次打得这么高兴啊,我叫欧纤月,你可以叫我纤月,今年十二岁,你呢?”女孩脸带着激烈运动后仍未消退的红晕问道。斐光此时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孩身形颇高,与自己不相上下。 斐光勉强痛苦的捂住嘴角,模糊不清的道:“我叫斐光,比你大一岁,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这一声“谢谢”说出来,斐光心中当真是甘苦杂陈,酸甜具备。 纤月揉着自己被打的部位,着看着脸上被自己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斐光,再看两人同样破烂不堪的衣衫,开怀笑道:“一起去换套衣服吧,都打成这样了!” 斐光看着两人同样狼狈的样子,心下同样一阵好笑,正要答应时,却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忙道:“恐怕不行了,我赶时间,要不就错过了主厅那边的好戏了。” “你这个样子,出去怎么见人!”纤月抿嘴偷笑道,“你放心,爷爷是个大懒虫,每天都要很晚才肯起来,现在还有点时间正好去换件衣服,正巧我也想去凑热闹,到时就带你一块去好了。” 斐光心下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错有错着,圆满的达到了目的,随即想起呆等了一个早晨的赤芒与白天佑,一时心情大好,不由自主的跟着欧纤月往内进走去。 注:标题中后句‘偶偷月光’其实是戏语,不过是为了能够与前句对仗,意思就是斐光误打误撞的结识纤月,能够一同前往大厅。 第13章 借东风我为青帝,虚前席偏问鬼神 巳时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太阳依旧懒散的不肯升起,笼罩着云龙山脉的浓雾迟迟不肯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月御山庄主厅之内,众人枯等了一个上午,主持大局的主人却仍旧未到。如此情形,即便是再有耐心的人,恐怕也得心生不满,更不消说坐在此间的大都是权倾一方的人物,几乎没几个好耐性,早便抱怨连天,有几个脾气差的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斐光躲在主厅一旁的偏门之内,靠着墙边的窥孔悄悄的观察着厅内的情形,见此情况,不由心下暗笑,转过身去,正要往桌上抓一把糕点,却发现纤月满脸气愤的坐在桌旁,显然不堪忍受厅内的骂声,心下一动道:“在这里等真闷,要不我们去……”说着附耳在纤月耳边说道。 纤月俏脸现出大感兴趣的神色,旋即又颓然道:“不行的,要是我们出去戏弄那些人,就会被别人发现我们,到时我们就不能偷看了。”接着看着斐光欣然笑道,“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方便出去吗?” 斐光本就没打算真个出去,方才不过是故意说出来帮纤月解气而已,何况,斐光现在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身上又套着临时借来的纤月的女式外袍,就这个样子出去,岂不是太丢脸了。 “当初还不肯穿呢,现在还不是穿的好好的!”纤月指着斐光的外袍道,“嘻嘻,你看,我的外袍跟你挺合身的嘛!” “哼!”斐光郁闷的抓起一块糕点塞往嘴里,心道若不是你的话,我那会弄得现在这么狼狈,自己并没有别的外套,那岂不是要一直穿着这外袍示人……斐光心里一凉,已经预见了今后的悲惨生活。 厅内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躲在偏厅的斐光两人心下一动,忙凑上窥孔,气也不敢喘的注视着主厅内的场面。厅门处不急不缓的走来两人,为首之人满头青丝,约莫四十许年纪,生得一张精明的国字脸,身形高大,比之赤芒尚要高大粗壮少许,龙行虎步间,足见威武之态,一双眼睛精芒闪闪,显是武艺不凡之人。 斐光疑惑的转头往纤月望去,附耳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的爷爷吗?好年轻啊!” “当然不是了!”纤月白了斐光一眼,凑过来同样轻声的回答,“他是我的二伯,爷爷平时都将很多事情交给二伯去办,这次是二伯来也不奇怪。” 斐光‘哦’了一声,转头继续观察着主厅的动静。纤月就靠在斐光身旁,两人身体隔着衣服紧贴一起,彼此的脸孔相距也不过数尺,外人看来,实是十分暧昧,但两人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自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主厅之内,为首的中年男子在主人席位坐下,另一人则站在下首位置。被纤月唤作二伯之人开口道:“本人是月御山庄欧阳,此次是代表家父全权主持此间的竞拍。众位想必也等了很久,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主厅中顿时响起一片喧哗声,其中一人站起来大声道:“让我们等了这么久,你们月御山庄不该解释下理由吗,而且,这里连起码的茶水都没有,算什么待客之道!” “这位是?”欧阳嘴角逸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道。 “这位是我们沧水帮的少帮主鲁荣!”鲁荣身旁一人站起身说道,鲁荣则配合的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看着厅内众人。 “看来两位便是此次沧水帮的代表了,我立即给两位一个交待。”欧阳说完,冲着站在下首之人点点头道,“屠管家,交给你了!”厅内大部分人顿时露出看好戏的笑容,仿佛早就预见了此事的结果。 只见被称作屠管家的人大步来到鲁荣身前,右手忽然扬起,也不见如何动作,鲁荣便惨哼一声,往后抛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厅门之外,一旁鲁荣的随从只瞧见对方右手一扬,正要凝神隔挡,便以一个同样的姿势追随自己的少帮主而去。 厅内之人顿时心下倒抽一口凉气,纷纷震惊于此人的高深实力。大部分人眼中,看清楚的只有开始时虚晃的右手,接着闪过一片腿影,分不清到底如何攻击,少数人隐约看出第一脚由下而上踢在两人左肋上,只有极少数真正的一流高手才能看清楚踢往对方胸口的第二脚。然而,看清楚是一回事,亲身面对如此攻击则又是另一回事,一时间月御山庄实力的冰山一角在众人面前展露无疑。 大厅内再次响起议论声,只有位于几个主要席位的人不动声色,其中自然包括赤芒于白天佑两人,同样的,与他们齐名的另外三大佣兵团的代表也是一副沉稳的模样。 “相信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了吧?”欧阳严肃的声音在厅内响起,此时见识过月御山庄的强悍后,厅内哪还有人敢造次,何况大家的目的都是完成交易,没必要与月御山庄对着干。欧阳满意的朝着众人点点头,清咳一声道:“下面我首先宣布这次的价格,你们有一盏茶时间做出选择,不能或不愿支付的可以立即离开大厅,我们会派人安排离开月御山庄。这次的魔导装甲包括武器和铠甲,其中低级魔法装甲共一千件,中级魔法装甲三百件,高级魔法装甲十件,其中还包括足够装备千人部队的其他装备,交易的价格定在一万六千金奇风币。” 众人再次开始议论起来,欧阳则静静等待着众人的抉择。一盏茶时间瞬间过去,参加的势力中只有两股势力离开,其他还有十余股势力仍旧留在厅内。 欧阳笑道:“看来大家为了这次竞拍都是准备十足,我也不耽误时间,下面宣布的是由现任庄主亲自定下的测试题目。” 下面的众人现在才开始觉得紧张,原因无他,月御山庄每十年出的题目都无规律可循,简直千奇百怪,所测试的也不单单是武力,想要最后获胜,不仅需要实力,运气也是很关键的因素。众人屏息以待,不知今次又将出什么刁钻的题目进行测试。 “呵呵,大家不必紧张。说出题目之前,我想先说点废话。”欧阳环顾厅中众人后缓缓道,“众所周知,我月御山庄是以冶铁起家,单以冶铁铸造论,我们或许在整个大陆可算首屈一指,却绝非顶尖,而能有今天的地位,全因我们是大陆唯一一家有能力大量制造魔导装甲的山庄,所以,这次的题目,便与魔导装甲有着很大的关系。” 众人仔细的听着,整个大厅静至落针可闻的地步。欧阳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们月御山庄制造魔导装甲的技术,便全记载在这本书手中,可说,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这本书的帮助。”欧阳从怀中掏出一本斑驳的书卷,书面赫然写着几个已经无法分辨的破碎字体,“当然,这只是一本假货, 除了封页与真品一样,其余都是白纸而已。”欧阳说完,随手翻开书卷,里面果真全是白纸。 厅内的白天佑静静的望着欧阳手中的假卷,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似乎即将发生极为可怕的大事,再看一旁神情兴奋的赤芒,轻轻摇了摇头,排除这无端的异样感觉。 厅中众人心中均藏着一个疑问,那便是真卷目前在哪里。但这问题实在太过于唐突,一个不好便惹怒此间主人,所以只得默默藏在心中。欧阳见众人兴致高昂,趁热打铁道:“此刻真卷就藏在这主厅方圆一里的范围,而此次测试的题目,便是要你们找出真卷,并在三天后的这个时辰在这大厅中交到我手里,最后把真卷交到我手里的势力,便是那上千魔导装甲今次的主人。” 厅内同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其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倘若我们在规定时间前便找到了真卷,是不是可以……”欧阳开口截断对方的问话道:“只要你们能够在三天后的此时将真卷完好无损的交还,便算胜出,其余我们并不考虑,你们也不必再问此类问题。你们在寻找期间,可以任意进入大厅方圆一里的地区,但是若随便闯入别的地区,将在剥夺资格后被赶下山庄,当然,搜索期间我们有人随时关注并记录相关一切,损坏的东西仍旧要双倍赔偿。” “那,要是三天后都没有找到真卷,又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等到十年后的下次机会了,若没人找到真卷,我们承诺不将魔导装甲卖给任何一个势力。”欧阳忽然笑道,“各位可以放心,我们不会故意将真卷藏的过于隐密,倘若最终无人找到真卷,我们将亲自带各位到放真卷的地方,到时各位若是觉得不满,我们情愿将魔导装甲双手奉送。”接着语气一变,冷若寒霜的道,“不过,此时各位只身身处我月御山庄中,我想你们不会愚蠢到故意对我们耍手段吧。” 众人忙摆手表示绝对不会如此行事,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着找着真卷之后怎么也要临摹一份,再把真卷交还。厅中包括白天佑在内的几人,脸上均露出凝重的神色,似乎预示着这次的题目决不如眼前这般简单。 在欧阳宣布测试开始之后,厅内众人纷纷离座而起,先后离开大厅,寻找那潜藏着无数危机的宝藏。厅内,屠管家转头望向欧阳,“二少庄主,老爷今次出的这个题目,恐怕会引起巨大的动荡啊!” “老实说,我也不明白父亲的想法,本来这次竞拍应该是庄主亲自主持的,父亲却突然病倒,才把主持的任务交给我,其中的所以细节,父亲都一一交待,我却一直云里雾里,只是感觉父亲心中似乎有个极为可怕的计划。”欧阳仰首望着空荡的大厅顶梁,长长的吐了口气,心中的不安却始终无法消散,“看来我有必要跟父亲就这个问题好好谈一次了。” 注:标题前句‘借东风我为青帝’取自黄巢《题菊花》中‘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里指月御山庄气势之盛,凌驾于众宾客之上;后句‘虚前席偏问鬼神’取自李商隐《贾生》中‘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原意是讽刺贤才不受重用,‘虚前席’是指谈话投机的意思,这里是指月御山庄出题大大出乎众人意料。 第14章 伤雕弓欲托后事,祭龙泉岂惜今生 “斐光,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你快点跟我来。”纤月一脸凝重,不带半点玩笑意味的说道,不等斐光答应,抢先拉着斐光就要往外走。 斐光犹自回味着方才大厅中的情景,一时不察下,差点撞上桌脚,不由挣脱纤月的掌控,抱怨道:“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别说这么多了,你跟着来就是了。”纤月说着率先往门外走去,“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偷入内院,还殴打孙小姐的事情告诉爷爷,看你怎么办。”斐光无奈,少了纤月的话,自己连回去的路也找不着,只得跟上纤月,口中仍不忘反驳道:“我承认我偷入内院,但那也是无心之失,至于殴打你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是谁在殴打谁吧!” “哼,我才不跟你吵!”纤月加快了脚步,拉开与斐光的距离,摆明一副不理会斐光的模样。两人一路穿廊过舍,兜兜转转,斐光只觉自己头的快晕了,实在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刚才听见二伯说爷爷病倒了,我当然要去看爷爷了。”纤月理所当然的说道。斐光脸上掠过骇然之色,“那你非拉我去干什么?” “你猜?”纤月得意的咯咯笑道,“看你那头晕的样子,就知道你找不着回去的路了,你放心,等见过爷爷之后,我会带你去客房的。”斐光只觉头都大了,万一让纤月的家人看着两人这副模样,那还不得把自己给大卸八块,自己就这么前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不过,斐光转头看着周围几乎一模一样的屋舍,彻底明白若没有纤月的帮助,自己转上一天也未必能如愿回到客房,纵然心中不甘,还是得乖乖听从纤月的吩咐。 不一会,两人再次回到内院,在纤月的带领下,往内院更深处走去,片刻后来到一座十分不起眼的房屋面前,纤月小心的推门而入,探头冲着里面轻声呼喊道:“爷爷!” “是纤月啊,进来吧!”一把略为苍老,却仍旧雄浑之极的声音传来,斐光的心忽然激动起来,立刻就要见着这月御山庄的主人了,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从门外一眼望去,屋内布置的十分简洁,除了一应家具之外,再没有别的装潢,家具摆设的十分雅致,简单之外透着一股令人心畅神怡的闲适感。厅壁中心挂着一幅泛黄的羊皮画卷,上面画的是两人对弈图,一眼望去,棋盘显得有些残缺且无法理解,似乎忽然间失去许多棋子一般。纤月率先进入屋内,斐光在门外犹豫了半晌,终究忍不住见一见如此人物的冲动,一咬牙跟了进去。 才入房内,便看见纤月扑入一名老者怀中,不依的撒娇,老者则满脸慈爱的笑容,一手轻抚着纤月头顶,低头柔声道:“乖纤月怎么舍得来看爷爷了?” “哼,爷爷真坏,我听二伯说爷爷病倒了,就马上跑来见爷爷,爷爷还要取笑我!”纤月生气的故意别过脸去,还是忍不住问道,“爷爷现在病好了吗?” “哈哈,有乖纤月来看爷爷,爷爷的病怎么可能不好。”欧破尘脸上掠过兴奋的红光道,“是爷爷不对,乖纤月特地来看我,我居然还取笑她,爷爷实在是太坏了。” 斐光望着眼前充满温馨的场景,眼眶一红,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妈妈,想起逃难之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也不知道爹爹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斐光沉入自己的思绪中,纤月已经开始向欧破尘介绍起斐光来,当然两人认识的过程也一点不漏的告诉欧破尘。欧破尘轻轻拍拍纤月的额头,目光转向低头沉思的斐光,忽然变得严肃凌厉起来,沉声道:“你就是乖纤月今天认识的朋友吗?” 斐光猛然自思念中惊醒,突然面对那凌厉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起来。欧破尘望着斐光那张青紫分明的脸,先自吃了一惊,却突然有些不怀好意的狞笑道:“好个臭小子,打了我们月御山庄的孙小姐后,居然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是该佩服你的勇气呢,还是你的无知呢!” 斐光心中吓了一跳,嚅嗫道:“我,我没有。”“真的?”欧破尘威胁的口吻道。“……确,确实是打了,不过我才是受害者吧!”斐光指着自己淤血未消的脸,满脸不忿,旋即忽然想起欧破尘那恐吓的眼神,语气不由弱下来,“我想,是没错吧,哈哈。” 欧破尘还待继续戏弄斐光,纤月已经生气的站在欧破尘面前,语带娇憨的道:“爷爷怎么能这样,我都说斐光是我的朋友了,你还故意吓他。” “好,好,既然是乖纤月的朋友,我就不计较了。”欧破尘冲着斐光道,“小子,听清楚,这次的事情我可以原谅你,下次再有类似情况,决不轻饶了你。”一旁的斐光立即唯唯诺诺的应着,不过知道欧破尘不过是吓唬自己,心中总算是没了之前那份恐惧,也明白了纤月之所以带自己来此,就是为了给她的爷爷介绍自己,以免自己担上殴打孙小姐的责任,不由心下大为感激。 三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平日所见的趣事,斐光初始时颇为拘谨,但在两人的带动下,也不时的插一些自己的见闻,间中欧破尘试探的问过斐光的身世,斐光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当说到斐光身上无缘无故多了一面刻有“月御”字样的小木牌后,欧破尘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接过斐光腰间的木牌看过之后,沉声问道:“你还能够记起这木牌是怎么得到的么,或者你在途中有没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事情?” 斐光略一思索,经欧破尘提醒后,脑海中骤然想起最后逃离沙洲的那一幕,那时自己身下或者原本是个重伤的人,那么那时候自己……斐光哪还敢犹豫,忙将沙洲的情景一五一十的道出,感觉这次已远没有之前的恐惧感,心情大为平静。 “小心苍蓝……”欧破尘一边轻手摩娑这木牌一边喃喃自语的念叨,眼中的担忧色彩变得越发浓烈,“斐光,你能否答应我不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是赤芒他们也不行。” 斐光略微犹豫,实在想不出不答应的理由,便点头应承下来,而且这件事毕竟与月御山庄有重大干系,又是山庄的私事,替山庄保守秘密也是合情合理的。 正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接着欧阳的声音淡淡响起,“父亲,您在里面吗,我有些事想与您聊一下?” 欧破尘脸色慢慢平缓下来,冲着屋外朗声道:“你等一等,纤月正在这里。”接着换过一副笑脸对着纤月道:“爷爷与你二伯有点事情,你带你的新朋友在庄内四处走走,好吗?”纤月笑着点头,欧破尘目视斐光,示意斐光暂时避开一会,等斐光进入外屋后对这纤月低声道:“月儿,接下来爷爷对你说的话你必须牢牢记住,你听清楚:万一山庄不在了,你千万不要悲伤,山庄的未来还要交到你的手里,记着绝处才能逢生,复兴山庄的希望便全放在后山之中。后日你与二伯一道出庄走一趟生意,一来长些见识,为以后准备,二来你也可以趁机游玩一番。”欧破尘接着示意纤月离开,纤月虽然不明所以,仍乖巧的点点头,告辞后拉着斐光离开屋子,在门外遇见了正低头沉思的欧阳,两人不敢打扰,只悄悄打了个招呼后悄然离开。 欧破尘送纤月两人步出房门,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而晦涩,偏头往房间一侧角落的案几瞧去,上面端正摆放这一副厚重的木架,木架上正躺着一张雕纹古朴的檀木硬弓,弓身上早已积满灰尘,便连弓身上的精美雕纹也被掩盖,欧破尘无奈的收回目光,脸色悲沉,那张长弓上,不知何时早没了弓弦…… “进来吧!”屋内响起欧破尘那苍老的声音,欧阳精神一振,迈步走入屋内,反手将门关上。 “在把今次竞拍的测试题目交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早晚回来这里问个清楚的。”欧破尘不急不徐的给欧阳倒了杯热茶,指了指桌对面的位置,示意欧阳坐下再说。欧阳心中有无数解不开的疑团,顾不得喝茶,开口道:“父亲,我不明白,您出这样的题目,必然会导致整个山庄一片大乱,那些前来竞拍的势力,哪一个是好惹的,不管谁找着了真卷,都会打起来的,到时以我们山庄的人手,未必控制的了。还有,那写着魔导装甲制造技术的书卷连我也没有见过,您当真打算就这么拱手让人么?” “那东西不在山庄中,任他们怎么努力找也不可能找到,而它就藏在山庄附近,具体位置历来只有庄主才能知晓。”欧破尘慢慢的给自己斟了杯热茶,轻呷一口后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控制他们,我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打起来。” “可是,这么做对我们月御山庄没有半点好处啊。”欧阳十分不解,一向理智的父亲怎会犯如此糊涂的错误。欧破尘却忽然望向窗外,良久叹了口气道:“昨晚许安古来找过我了,他的目的,是想加速打破月御山庄长久以来维持的平衡,我们聊了一阵,原本我或许仍旧有些犹豫不决,但是他迫使我下定了决心。” “那个叛徒,父亲您怎可仍然相信他。”欧阳不满道,“当年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险些让帐簿给别人偷了去,更不会让纤月自小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欧破尘神色间有些恼怒,“如今他已使人散布消息,我们月御山庄私下出售魔导装甲给他的叛军,你说这事传到帝国中,会有什么后果。陛下本就多疑,一直以来对我们月御山庄屡次出售魔导装甲给其他势力就已经十分不满,这次抓着这样的机会,必然不肯轻易放过我们。” 欧阳忽然沉默下去,显是想到了那可怕的结果。欧破尘站起身来,踱步至窗边,看着仍旧灰蒙蒙的天色问道:“你觉得,排开许安古的因素不谈,我们月御山庄如今的状况如何?” “近百年来我们一直维持着超然的地位,各方势力对我们都礼让三分,只要我们继续保持不偏不倚的作风,不断积累山庄实力,月御山庄必然能够持续兴盛下去。” “阳儿,你知道为何一直以来你与许安古之间,我更欣赏许安古么。”欧破尘突然扯开话题,沉声道,“你确实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正因为如此,你看问题的着眼点才会局限在这方面,而许安古则比你看得更远。至于你已经去世的三弟,则有着连我也望尘莫及的大局分析力,或许这一点将来会在月儿身上再次出现。事实上,即使没有许安古的事,我们月御山庄也最多只能存活五年左右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欧阳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道。 “山庄周围,有很多隐伏的危机,是你所没有察觉的。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过,风烈帝国之前,那被称作‘风雨飘摇’的百年时间吧!”欧阳点点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百年间整个大陆一直处于不断的战乱之中,根本没有片刻的安定,最为接近安定的一次是羽炎帝国统一了整个多休河以北区域,却也不到半个世纪便亡国,而多休河以南更是从未停止过战乱,是令人无比绝望的一段岁月。” “百年动乱迈向终结的前些年,风烈帝国在帝凌城建立,江南的局势在先王的努力下变得平缓,仅余北方仍未平定,当时你也不过二十出头,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自然不清楚。想当初你的大哥,便是死于那最后的一次动荡中。”欧破尘无奈叹了口气,神色不免一阵悲哀,“我们月御山庄,正是在这百年动荡前几年成立的,当时以我们享誉整个大陆的财力和技术,吸引了多少英雄豪杰投入我月御山庄门下,那时的我们,在乱世来临之时,足有傲视天下的资本,而如今的月御山庄,连当年十分之一的规模亦不到。” “既然当年我们有如此雄厚的实力,又怎么会落得今天的下场,难不成是那百年动荡造成的?” “百年动乱开始的时候,我们月御山庄确实凭借无以伦比的强大实力,在整片多休河以南区域,占据无可动摇的霸主地位,当年的我们,也有意染指天下。然而,当年的我们太过锋芒毕露,浑然没将其他势力放在眼中。终于,我们山庄的强盛惹起了其他势力的恐慌和觊觎,百年动乱开始的第十年,整个江南地区有十数支势力组成近百万大军,攻至云龙山脚……”欧破尘神色悲凉,说着月御山庄决不外传的秘密,“……那一场大战,从开始到结束从未间断的一直打了六年,天城谷中两方士兵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每趟交战下来总能将峡谷填满,交战两方的人马都必须先放火烧谷,才能清出新一轮交战的战场。当年山庄有近十万魔导装甲部队,却在那一场战斗全军覆没,战斗开始六年后,联盟军终于攻上月御山庄,若非庄中子弟拼死保护,我们的祖先早死在那次战斗中。事后没有找到魔导装甲制造技术的联盟军,放火烧了整个山庄,据庄中秘史记载,那场火一直烧了半个月,火熄后整个山庄连一片瓦砾也没有剩下。” 欧阳简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道:“为什么史书上没有记载这件事情?” “哼,当年联盟军干了如此不光彩的事情,他们的后人怎么可能让人公然记载在史书上。之后二十年的时间,我们的先祖才慢慢恢复元气,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新的月御山庄仍旧建在云龙山脉中,不过规模根本不能与当年相比。受尽伤痛的我们已经没有心思争雄大陆,但为了保证生存,我们每代庄主都必须选择一个强大的势力进行协助,当然条件是这个势力必须保证我们的安全,而我担当庄主的时候,选的便是如今风烈帝国的先王齐风宿,只可惜齐风宿的儿子不争气,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大陆又要面临如同百年动荡的悲惨岁月,如今对月御山庄虎视眈眈的势力,不比当年少,而我们的实力,却远不如当年,这样你该明白我之前说的话了吧。”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直接对在此的各大势力首脑下手?他们所带人手不多,凭我们山庄的实力,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先不说这件事的成功几率,若我们真的这么做了,月御山庄将永远失去复兴之日,这不是我想看见的。而且,倘若我们侥幸成功,失去首脑的各大势力首先该是选取新的首领并且进行对我山庄报复,这样短期内引起的动荡局限在各个势力内部的小范围内,这不是我想看见的,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便不能如此草草行事。”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欧阳毕竟也是久历风浪之人,短暂的震惊之后恢复了冷静的思考。 “当然要保存实力,只要我们人还在,山庄没了也可以再次重建。”欧破尘脸上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你们马上安排人手,先探好下山的道路,之后你们分批下山,等待机会重振山庄。” 欧阳潜意识意识到不妙,迟疑的问道:“那您呢,难道您不随我们一起走么” “呵呵,我已经老了,这月御山庄投入了我一生的心血,我怎么舍得丢下不管。”欧破尘的脸上,没有半丝的悲伤,有的只是无尽的决然和淡淡的不舍,“或许许安古说得对,只有经历战乱的岁月,才能明白和平的宝贵,既然战乱已经不可避免,那么起码让我用自己的血,稍稍偿还我所引起的罪恶。” 欧阳还待劝说,欧破尘已经截断欧阳的话,郑重无比的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劝我,关于撤退方面的事情你自行下去研究,另外,你亲自到客房叫许安古过来,我必须把那件最为重要的东西给他,同时差不多也是时候给他一个答复了。” 第15章 宾客如何效孙刘,主人焉知是曹操 曾经有人说过,月御山庄通过出售魔导装甲,均衡控制大陆各方势力的实力对比,其实是维系大陆各大势力之间微妙平衡的关键所在。一旦月御山庄失去维持这种平衡的力量,所带来的冲击不仅将把月御山庄彻底击垮,还势必引起整个大陆各方面势力的彻底失控,换言之,必将造成整个大陆和平局势的完全崩溃。 这话实在一点不假。如今动荡的局势下,犹如将一颗巨石投入月御山庄这平静的湖面,已经将这原本稳定的局面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才真正明白其中蕴含的足以灭世的可怕力量。而这个平衡的关键点,其实就藏在那两本至关重要的书中。 日暮已瞑,月御山庄客房之中,赤芒与白天佑两人对坐桌前,均是沉吟不语。整个山庄已经为了魔导真卷乱作一团,两人却似乎半点也不关心外面的情况,两人心中所想的,只是那让人无法猜透的月御山庄真正的意图。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思绪,赤芒不情愿的起身,嘴里不满嘟囔着,“该是斐光那小子回来了,居然到处乱跑,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房门拉开,出现在赤芒眼前的却不是斐光,而是一个颇为俊朗的年轻人,观此人脸庞,应当不超过三十岁,长得颇为斯文,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不时闪过锐利的目光,彷佛要将眼中的一切事物看穿。 “哟,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四大佣兵团之一的苍蓝佣兵团的寒桐团长!”赤芒语气不善的打着招呼,丝毫没有情对方进屋的意思。 “呵呵,我们也算老相识了,不要叫得这么见外嘛。”寒桐似乎早习惯赤芒的脾气,冲着屋内的白天佑招呼道,“嗨,白天佑也在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与你变得这么熟了。”白天佑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寒桐,同样的语气冰冷,显然心下对于寒桐没有任何好感。 寒桐似乎涵养颇好,依旧丝毫不动怒,只冲着赤芒笑道:“堂堂火羽佣兵团的赤芒团长该不会害怕让我进屋吧。”赤芒毫不相让,反唇讥笑道:“如果我真让你进去,岂不是遂了你的意愿,十分抱歉,屋里没有招待你们的茶水,你有什么事,大可以在这里说,我们都能听见。” “赤芒,你不要欺人太甚!”站在寒桐身后的一人冲着赤芒吼道。赤芒哈哈一笑道:“卡多你也在啊,要不要进来,屋里有茶水,我们坐下慢慢聊。”赤芒这一招连消带打,顿时让卡多脸色大变,一脸担心的望向寒桐。 寒桐看也不看卡多一眼,欣然笑道:“赤芒你若以为这样就可以破坏我们正副团长间的信任,简直是太看不起我们了。言归正传,我想你们此刻也对月御山庄那莫明其妙的测试提题目感到难以理解吧。” 赤芒狐疑道:“难不成你能想到答案?”寒桐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赤芒不满的嚷道:“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来此的目的,是希望能够与你们火羽佣兵团结成暂时同盟。”寒桐缓缓道出来意。 “结盟?我的耳朵是否突然不灵光了,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赤芒显然对与苍蓝佣兵团暂时结盟一事没有兴趣。 “呵呵,赤芒团长,也不要拒绝的这么快嘛!”寒桐对赤芒方才的态度不以为意的道,“如今我们同在月御山庄中,绝对的势单力孤,若是月御山庄暗中搞鬼,我们岂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何况,即便月御山庄不搞鬼,这么多势力混在一起,我们想要拿到魔导真卷的几率实在小之又小,若我们合作的话,相信有很大希望得到魔导真卷,到时真卷归你们,而我们只需借用一晚,将上面的东西临摹下来,你看这样如何。” 寒桐的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但赤芒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绝。这次轮到寒桐不解道:“这次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赤芒团长为何不多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了,我对于你的人品,向来都不放心。”赤芒收起玩笑的表情,严肃的道,“顺便再说一下,你们的苍蓝佣兵团与我们火羽佣兵团,就像是水与火,怎么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赤芒团长的决定实在太不明智。”寒桐将目光移往白天佑身上,“我一向欣赏副团长的冷静与理智,想必不会像赤芒团长一样短视吧。” “我们团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不必白费唇舌,请回吧!”白天佑脸色未变,还是半点不相让的盯着寒桐道。 “好,好,好。”寒桐忽然大笑起来,样子竟似乎毫不着恼,“只望两位将来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赤芒忍不住回头看向白天佑,两人对望一眼,均感猜不透寒桐此次前来的真正意图。恰在此时,斐光的那高兴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此时的斐光显然十分兴奋,正不停的对身后的纤月讲些自认为有趣的事情,浑然没有注意到同样往院门走来的寒桐两人。 有意无意间,寒桐与斐光撞了个满怀,斐光猝不及防下摔倒地上,怀中的《荣耀》却不小心掉了出来。斐光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急忙把《荣耀》拾起后小心的收入怀中,寒桐略带深意的看了斐光一眼,冲着斐光轻轻一笑,带着卡多迅速离开院门。 赤芒早看见了这边的情况,斐光刚从地上站起,赤芒已经来到斐光身前,刚想问斐光情况如何,便被斐光那张夸张的脸给惊呆了。 “不是吧,看你的姿势,刚才没有摔着脸吧,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斐光自是有苦说不出,还好淤血已经消除大半,不然更加难以见人,一旁的纤月早已忍不住笑了起来,斐光为了转移尴尬的话题,忙替两人介绍起来,不想这么一来却增加了赤芒的疑惑,“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听见下人说早晨有人跟山庄的孙小姐打了一架,那人不会是你吧!” 斐光无奈点头,自然少不了被赤芒一阵取笑。玩笑一阵,斐光忍不住问道:“刚才的人是谁啊,是你们的朋友吗?” “朋友算不上,不过我们之间倒是熟的很,你只要记住,以后碰见他,就躲的远远的,千万不要跟他走在一起。”赤芒此话倒是不假,四大佣兵团中只有火羽佣兵团与苍蓝佣兵团位于江南,彼此间利益冲突颇大,常有交手,自然都是熟稔的很。 斐光虽然不清楚两大佣兵团间的恩怨,处于对赤芒的信任,还是点头答应。此时白天佑也从屋内出来,斐光打了招呼,介绍一番,便带着纤月往泠灵与飞狄所在的屋子走去。 “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赤芒头也不回的说道。 “不清楚,只是隐约感觉寒桐似乎是来试探我们的虚实,不过我实在想不到,我们目前有什么值得他前来试探的?”白天佑沉吟道,“寒桐这人工于心计,我们这次被他盯上,定要万分小心才行。” “暂时只能这样了,斐光那小子也出去逛了一天,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不一定。”赤芒心下有些担心,“之前我听这里的下人说了,近几天恐怕都不会出太阳,这场大雾,恐怕很难才能散去了。” 再过得一阵,纤月因时间太晚而离开客房回山庄内院,送过纤月后,赤芒五人围在屋内共进晚膳。 斐光一边吃一边不停的说着今天的经历,答应欧破尘的事情自然绝口不提,其他事情实在可算惊心动魄,泠灵与飞狄两人在屋内闷了一天,此刻自然听得津津有味,一旁的赤芒与白天佑两人初始时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但越到后来,两人的脸色越发凝重,就连一边兴奋不已的斐光都能感觉到两人的不寻常,不由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人。 “想到什么了吗?”赤芒习惯性的问白天佑。 白天佑摇了摇头,轻声道:“现在还没有想到,按说从自身的角度来看,月御山庄怎都不该提出如此不明智的测试,把至关重要的魔导真卷拿出来测试,还故意放宽对参赛者的限制,提出三天后才交还,同时不同往届无人通过测试须再次竞价的情况,彻底变为无人通过则取消魔导装甲的出售,这一切的反常行为,简直让我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什么想法?”赤芒急忙追问,现在不怕怪异的想法,就怕什么都不清楚,未知的感觉实在让人感到恐惧。 “我感觉,月御山庄简直是要故意毁了自己,毁了这数十年辛苦建立的平衡局面,在这各大势力首脑齐聚的月御山庄,任何细小的碰撞,都可能造成不同势力之间的斗争,那必将导致大陆平衡的彻底崩溃。如此形势,不管为大陆考虑,还是为自己考虑,换做是其他任何势力,都应该极力保持中立,维护各大势力之间的相对稳定,可月御山庄这次却偏偏反其道而行,这让我实在无法理解。” “确实,这么做对月御山庄根本没有任何好处,除非他们全都疯了!”赤芒想了半晌,仍旧无果,索性不再想这个问题,“算了,这个问题慢慢再想,总之我们尽量留意月御山庄的动向,至于魔导真卷的抢夺,我们暂时静观其变,看清楚局势再说。” 白天佑点头同意,虽然那是一比巨大的财富,可若为此丧命的话,那就太不值得了。 “你们三个!”赤芒看着正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两人的斐光三人,“最近的时间没事就别到处乱走了,特别是你,斐光,如果实在要离开,必须先与我们说一声,外出的时候最好在山庄找个下人带路,记得要千万小心。” 三人不明所以,但见两人神色严峻,明白此刻不宜顶撞两人,都认命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赤芒的要求。当然其中斐光只是在敷衍两人,心中转着念头,他已经答应了纤月,明天还要继续去找她一块玩,怎么能因此便失约。 第16章 隐危机浮沉无心,识败仗碎玉有恨 次日,浓雾如众人所料般仍旧笼罩着云龙山脉,已经找寻了一昼夜的众人顾不得片刻的休息,继续不懈的找寻着真卷,毫不放松的紧盯着自己的对手,同时,被自己的对手以同样的目光紧盯。 赤芒与白天佑在屋内呆了一个早晨,还是决定出去碰碰运气,不光为了找寻真卷,也顺便察看一番月御山庄的动静,这是众人关注的另一个焦点,之前的出席者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通过月御山庄一系列不寻常的举动看出一些端倪,区别只在于面对魔导真卷那巨大的诱惑下,能否成功克制自己的欲望而已,而这正是一个真正的智者与普通人的根本差别。 继赤芒与白天佑离开客房之后,斐光三人也偷偷溜出客房,目的地自然是纤月所在的内院了。由于有赤芒的叮嘱,泠灵本不打算外出,却禁不住斐光的再三催促,只得带着飞狄与斐光一道出门。 一路上,斐光三人才真正意识到如今的月御山庄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先不说已经被众人搅得一塌糊涂的庄院,单看一张张绷紧的脸庞,那疲乏却仍旧充满着贪婪欲望的眼睛,便给人一种疾风骤雨降临前的沉闷感。这些显然从未休息过,斐光心下诧异,换做是自己的话,如此长时间徘徊在极度紧张与压抑的气氛,恐怕早就疯了。 三人虽然奇怪,但秉着赤芒的叮嘱,总算是平安达到内院,守院的护卫显然得到了吩咐,不待斐光开口,便领着三人进入内院。一路上守卫自然少不了偷瞄斐光那张曾经惨不忍睹的俊脸,好在经过一晚休息,已经只剩下淡淡的印子,不然定让斐光更加尴尬。 中午时分雾气渐薄,待到傍晚时,又逐渐厚重起来,一日便这样悄然逝去,测试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表面看来,今天的月御山庄格外的平静,除了从未停止寻找的众人,一切如常,全无半点异状。月御山庄方面,即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竟真的丝毫不在乎众人在山庄的破坏,落在有心人眼中,这实在平静的太不寻常了。 夜幕降临,雾气也越来越浓,如同一张令人感到战栗的巨网,将众人缚在其中,愈缠愈紧,谁也不知道谁是即将到来的捕食者,可能是自己身边的人,又或者是月御山庄,更或许是其他未知的什么人…… 月御山庄内院某处空地,幽深的魔法灯火照耀下,欧阳领着一批为数百人,全身包裹在严密黑色轻甲中的庄丁,静静的听着站在身前的欧破尘解释此次行动。仔细看去,这百人所佩戴的装备,无一不是全套的魔导装甲,乃是月御山庄隐藏的精英力量。 “你们听着,根据粗略估算,许安古给我们的时间,大约只剩下两天左右,为了安全计,我们必须尽快将无关人员撤离山庄。如今大雾弥漫,虽然为我们撤离提供掩护,但也带来许多不便,因此你们必须在今晚之内,将下山的道路一一摸索清楚。”欧破尘沉声道,“此次的行动至关重要,你们都是从小由山庄一手培养,如今山庄需要你们来守护,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山庄的信任,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包括欧阳在内的所有人整齐的回答。 “好,具体的行动由欧阳指挥,我虽然不参加这次行动,但今晚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归来。”欧破尘脸上掠过一丝暖意,“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此大雾中,切记要处处小心,好好留着性命。你们左侧的小屋,里面有一条通往天城谷的秘道,是当年我们的先祖顺着山中隧道所建,用于紧急逃生,你们就从那里出发吧。” 众人轰然应诺,在欧阳的带领下,依次进入屋中,潜下秘道,前往探索大雾遮掩中的前进道路。守候在屋外的欧破尘心下不由生气一阵无奈的悲伤,终于,月御山庄再次鼎盛了近五十年,又该在自己的手中陨落了。 夜色渐浓,欧破尘立在屋外,心里转着无数的念头,有过去的经历,有现在的形势,更多的则是将来的计划。与此同时,月御山庄的另一边,客房内,同样有人不能安睡,心中同样转着无数的念头。 “怎样,是不是已经有消息了!”屋内之人的声音平静无比的响起,不带丝毫的感情波动,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外之人听清楚。 “是的,传口信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候,是否让他过来。”屋外的人问道,屋内的人沉默一阵,并未给出任何答复,屋外之人显然不是首次遇上此等情况,明白屋内之人正整理思绪,悄悄向后挥手,示意身后之人上前,自己则守卫在一侧,防止有人偷听。 “把你知道的说来听听。” “是。我们的人马遵照您的吩咐,于今天上午时分潜入云龙山中,由于大雾封山,我们不敢走远,只能藏在上山的峡谷附近。”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么?” “我们完全按照您的计划行事,只是这场大雾稍微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损失了一些人马。” “这无关紧要,其实我们得感谢这场大雾,若没有这场雾的话,我的计划还得多费一番周折,现在有大雾的掩护,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屋内之人语气仍旧如开始般平静道,“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月御山庄,虽然他们的测试无形中替我们制造行动的空间,但一天不明白他们的真正意图,始终无法安心,这方面你们要加派人手,给我盯紧他们的动向。” “是。若没有别的吩咐,我立即回去着手这件事。” 屋内再次沉默下去,守候在一旁的人带着传信之人离开后,折返屋前:“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我决不会被动的在这里等消息,我心中已经有个计划,或许能够借此看出月御山庄的真正意图。”屋外之人顿时凑上前去,仔细听着屋内之人的吩咐。“你听着,给我散播消息,就说赤芒身边那几个小鬼有本和魔导真卷差不多的书……” 霜夜更浓,晚风忽起,吹得壁檐悬挂的琉璃魔法灯不住摇摆,带动灯角的风铃发出阵阵紧凑的叮铃声,一旁沉思的欧破尘猛然惊醒,抬眼望着那震动越来越急促的风铃,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距离欧阳等人出发已经有将近三个时辰,再过不久就该到天亮,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怎也该有人回来报告情况吧,欧破尘如是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藏有秘道的小屋门口。 等了一阵,秘道里忽然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欧破尘心下不由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有人回来,惊的是对方那紊乱的脚步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片刻之间,秘道中已陆续有人走出,当先的几人中,正有一人是欧阳。此刻欧阳正由两人左右搀扶着,脸色苍白之极,显是受了不轻的伤,一眼望去,还有不少人受了伤,其他的也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欧破尘心下先凉了半截,多年的经验促使他迅速冷静下来,抢上前扶着欧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张嘴想要开口,偏偏半句话也说不上来,欧破尘顾不得关心,将目光转向一旁搀扶着欧阳的人,看起来此人乃是这支百人小队的首领。 “小风,你马上安排受伤的人下去接受治疗,欧阳就与你们的人一道接受治疗,记住千万要秘密进行,你留下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是!”方行风迅速发布指令,指挥人手封闭秘道,照顾伤者,“我们按照原定计划通过秘道,来到峡谷谷口处,正准备出谷探路,却发现古外有点点火光。当时雾太浓,我们也无法辨认对方底细,只有小心摸索着接近对方,却在黑暗中不小心触动了对方设在附近的机关,就在我们措手不及的时候,四面的山壁上已经有无数弓箭落了下来,我们没有防备下,不少人中箭受伤,二少庄主背部也中了一箭,万幸伤势并不严重。接着前面雾中亮起无数火把,依稀分辨出有数千人。我们明知不敌,只能保护二少庄主从秘道退回来,幸好对方因为大雾而不敢轻易追赶,否则伤亡恐怕更大。” “辛苦你们了,有没有线索表明是哪方面的人马?” “该是泾渊城的驻军,他们的箭矢上刻有帝国军队的印记,而附近有能力调动数千帝国军队的地方,只有泾渊城,倘若从别处调动数千的兵马,一路上必然引起不小的动静,我们决不可能没有察觉。” 欧破尘轻轻点点头以示嘉许,脸上殊无半丝笑容,脸寒如水道:“照时间计算,就算身处明蒙迪的皇帝收到许安古令人在城中散布的消息后,立即命令泾渊城守军前来我月御山庄,起码还需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这或许只是巧合,又可能另有人故意安排?”方行风如欧破尘般思考着。 “暂且不论对方怎么来的,总之来者不善,看来我们安排人员借生意之便而离开的计划恐怕要暂时搁置,趁着如今有大雾做屏障,对方不敢轻易上山,我们还有几天的时间准备,你立即下去秘密督促一切战斗准备,万一情况继续恶化的话,一场硬仗恐怕怎么也避免的不了!” 注:‘浮沉’指雾气,‘碎玉’指风铃,这里都是比喻的意思。 第17章 肆流言居心叵测,息众怒反复靡常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离测试结束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初晨的天色阴冷如昔,如同此刻众人的心情。月御山庄主厅附近偶尔飘过一两道人影,显得异常的冷清,众人已经搜寻了两天时间,虽然参与测试的势力只有十余股,但大多势力都会携带少数随从同上山庄,所以实际搜寻的人数也有近百人,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仍旧没有半分魔导真卷的踪迹,众人心下猜测:若不是月御山庄蓄意欺瞒,便是有人暗中取得了魔导真卷,两者相较,众人大都是选择相信魔导真卷被其中的某股势力暗中占了去。 如此一来,继续搜寻下去的意义实在微乎其微,除了极少数心存侥幸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均各自返回客房休息,毕竟不眠不休忙活了两天,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劳累到了极点。找出暗中占有真卷之人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所以众人的目光均不约而同的集中在第三天的上午,因为无论是谁夺走真卷,都该在那时将真卷带回主厅,到时便是众人下手的最后时刻,为此,必须保持充足的精力全心应战。即便如此,互相盯梢的人仍旧不少,倘若自己先一步发现真卷的占有者,不仅抢夺的可能大幅增加,还可以腾出时间进行临摹。 白昼之下,客房一片寂静,沉默如同黑夜,只有散发着阴谋的气息四处窜动,众人的心不因休息而松弛,反而在沉闷的气氛中更加绷紧起来,此时的月御山庄,正是流言最容易肆虐的地方。 流言的侵蚀下,潜藏的记忆被众人逐渐记起,记得不久前的一则消息,说的是火羽佣兵团正副团长亲自保护三名身怀宝书的少年上来月御山庄,据传,那本宝书的封页,也呈现斑驳破碎的模样。仔细一想,这三名少年似乎与月御山庄关系非常,整天呆在山庄内院中,而火羽佣兵团的两人又很少出门,几乎没怎么参加搜索行动,莫非……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挨到午后时分,丝丝暖意透过浓雾传入山庄之中,无声的呐喊着,在众人目光难及的角落,逐分蒸腾着彻骨的寒意。 赤芒步出房外,感受着天地间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暖意,舒服的伸个懒腰,重重的吐出满腹浊气,只觉精神大振,一扫连日来的晦气。 “你也出来了!”赤芒背对着刚从屋内走出的白天佑道。 “是啊,屋内实在闷的厉害。”白天佑别有深意的说道,眼睛不时瞄向院舍四周,“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呢!” “也是,身边突然多了几十双偷窥的眼睛,换做是谁都会受不了吧。”赤芒悄悄抬起右拳,逐渐运气成名的烈阳斗气,顿时右拳周围的空气如被一股莫名力量挤压一般,映得周边景物呈现不规则的扭曲情况。 白天佑自是瞧见了赤芒暗中的动作,嘿然一笑,“想必你早就受不了吧!”赤芒猛然往左侧转身,右拳顺势在旁人目光难及的左肋下穿过,无形而有实质的斗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十丈外的一株大树撼去。 闷哼声自拳劲发出的方向传来,嘎吱作响中,一人从树枝深处摔落,立足不稳的跄踉几步方才站稳地上,脸上苍白至失去血色,衣衫也被划破数处,样子颇为狼狈。 “怎么,诸位光临多时,该看的也看够了,莫不是要一一相邀才肯出来见我赤芒!”赤芒一拳得手,登时气势陡涨,露出一副不可匹御的威势,冲着院舍四周喊道。一阵犹豫后,陆续有人从院舍四周的暗处走出,均是一脸难看的脸色,显是见识了赤芒的身手,料到自己无法幸免,才悻悻的走出藏身处,粗略算去,也有三四十人。白天佑暗中看去,还有几个自负实力高深的人不肯出现,至于连自己与赤芒都没有发现其形迹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情况实在有些不妙。 “我很好奇,诸位不去继续寻找魔导真卷,却有如此雅兴来我的屋舍玩小孩子的游戏,究竟是为了什么?”赤芒得势不饶人,务求在最快的时间内问出众人的目的。 此次前来月御山庄的代表,都是各大势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能禁得起赤芒这般肆无忌惮的嘲讽,几个人老脸一红,怒喝道:“赤芒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怕了你们不成!” “哼,说我过分,你们私自闯入我的住所,我还没有找你们算帐呢,当我们火羽佣兵团这么好欺负吗!”赤芒厉声说道,站出来的众人这才猛然清醒,以四大佣兵团雄踞一方的雄厚实力,绝不是自己这种差上一筹的势力能够轻易开罪的,“你们最好说清楚,你们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哼,赤芒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这里是月御山庄,一切都要依着山庄的规矩,可不是你们火羽佣兵团,还轮不到你们来耍威风。”隐藏在暗处的一人喊道,“大家不用怕他,我们一拥而上,就不信他赤芒能守住魔导真卷。” “谁,给我滚出来!”出于对方挑拨离间的话语,赤芒已是动了真怒,刚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不知自量的混帐,却被身前的众人给拦了下来,“赤芒团长,我们敬你是火羽佣兵团的团长,身份尊崇,却不想你私吞魔导真卷,害我们白找两天,如此卑劣行径,实在愧对火羽佣兵团百年声誉。” “那你们想要我怎么做!”赤芒话锋一转,语气冰冷的问道。 “交出魔导真卷,否则休怪我们以多欺少了。” “笑话,先不说魔导真卷不在我手上,就算真的在我手上,我们依足山庄规矩夺得魔导真卷,你们若要来抢,直接上就是了,又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赤芒面对众人逼迫,怡然不惧,“火羽佣兵团,岂是这么容易教人欺负的。” 众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此联手抢劫,传出去名声总是不好的,一时都是犹豫不决,谁也不敢率先出手,当然众人心头还转着更关键的念头,倘若自己贸然出手,势必惹来赤芒的全力反击,到时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其他人。赤芒绝非莽撞的傻瓜,眼前这么多高手,决不是自己两人能够抵挡的,眼下只能暂且镇住场面,再慢慢想办法,众人不敢动手,赤芒更加不敢率先动手。 “我们就是来硬抢的,就不信凭你区区赤芒,能够挡住我们这么多人!”先前藏在暗处的声音再次响起,赤芒心下涌起遏制不住的怒火,正要出手时,惨呼声传来,说话之人已经从屋檐摔落。众人抬头看去,方才无人注意的白天佑不知何时来到屋顶,正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众人。白天佑缓缓从屋顶飘落,来到众人面前,语气阴沉的问道:“诸位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辈,绝对不会是非不分的欺凌我们这帮后辈,我只想问诸位一句公道话,我们火羽佣兵团私吞魔导真卷,可曾有谁亲眼看见了?” 众人顿时陷入沉默,只因众人实在没人亲眼见证此事。“既然没人见证此事,那定是有人造谣,妄图离间我火羽佣兵团与诸位之间的关系,以诸位前辈的睿智,想必不会轻易上这样的当吧!”白天佑趁势化解众人对自己的猜疑,“我白天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我们确实未曾获得魔导真卷,各位倘若仍旧不信,大可以亲自搜查。只不过,我们火羽佣兵团也不是任人欺辱之辈,各位若是查不出什么,还请各位务必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哼,我赤芒在此发誓,倘若让我知道是谁暗中造谣,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赤芒与白天佑乃是多年搭档,彼此间早有默契,此时一唱一和,顿时将来势汹汹的众人迫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众人原本犹豫的心此时更加动摇不已,眼见赤芒与白天佑两人信誓旦旦的咬定魔导真卷不在他们手中,万一搜索的结果真的证明一切不过是造谣,岂不是将自己陷入更加窘迫的地步,到时又该如何向火羽佣兵团做出满意的交待。 眼见一场危机即将过去,人群中再次传来令赤芒愤怒的话语,“火羽佣兵团分明是有恃无恐,因为魔导真卷此刻根本不在这里。如果我没有记错,两位来的时候带来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身上,藏有一本封页与魔导真卷一模一样的书,两位藏在客房这么些时候,想必早已将真卷临摹完成了吧!” 此人这么一说,众人顿时纷纷反应过来,吵嚷着叫赤芒将三个孩子带出来当面对质,场面再次面临失控的地步。赤芒与白天佑暗中对望一眼,再次感到此事的不寻常,对方连斐光手中握有《荣耀》这种小事都如此清楚,显然早有准备,恐怕绝非眼前看起来般简单,一不小心便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实在抱歉,那三个孩子如今又不知到哪玩耍去了,各位现在若要见他们,恐怕不大可能。”赤芒心下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贸然行事,当下收敛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而换上一副商量的语气,“不如我出去将这三个贪玩的家伙找回来,到时教孩子拿出书籍给各位看上一遍,谁是谁非自有公论。” “赤芒团长若是想出去暗通消息,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心思。这两天那三个孩子与月御山庄打得火热,我们都是知道的,赤芒团长不愧好心计,居然懂得利用孩子打入月御山庄内部,实在让人佩服的很。”人群中挑拨的声音再次响起,“赤芒团长大可放心,从这里到山庄内院,沿途都有人等候,只要三个孩子玩累了,我们的人会立即把他们送回来。” 赤芒心中气极,恨不得冲上去将说话之人痛揍一顿,理智却迫使他压下这股冲动,同时心中明白,这说话之人,必然与暗中造谣的人脱不了干系。 白天佑挨至赤芒身旁,轻声道:“现在只盼斐光那边不要出什么状况,否则今次真的很难全身而退。” “只要斐光他们有山庄的下人一路随行,量他们也不敢当着月御山庄耍什么花样,现在我所想,却是暗中造谣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你认为暗中造谣的人是谁?”白天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去想,寒桐那张令人讨厌的嘴脸就不由自主的出现在我的脑海,毕竟这里的人只有他见过斐光手中的《荣耀》,当数他嫌疑最大。”赤芒沉吟道,“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以是多方面的,只是你一时没有想清楚了,比如说他得到了魔导真卷,借机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以缓解自己受到的压力。”白天佑推测着,“不过你真这么肯定是寒桐么,别忘了,之前你放走的两名叛军,说不定把消息传了出去。” “他们两个,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赤芒一脸不信的神色。 “未必,说不定那两名叛军……”白天佑一阵思索,却突然露出一副震惊的神情,语气首次变得焦急道,“今次糟了,若我所料不差,月御山庄有难了!” 注:‘反覆靡常’本来是贬义,这里指赤芒与白天佑对付众人忽软忽硬的手段。 第18章 识迷踪方欲破阵,起波澜还来斗法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那两名叛军跟月御山庄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也跟咱们眼下的情况毫不相干啊,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赤芒满脸不解的看着白天佑。 “这只是你没有想到其中的关键,你好好想想,倘若斐光手中持有《荣耀》的消息,并不是寒桐泄漏的,而是那两名叛军所为,就有问题了。”白天佑冷静的分析着,“依我们到达山庄的速度,加上山庄这两天大雾封山,根本无法与外界传递消息,消息是如何如此迅速的传到身在山庄的众人耳中。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两名叛军,是这里某个势力的手下,这样才能将消息传入这封闭的月御山庄。”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冒叛军,带了一批人马前来月御山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赤芒惊疑道,“他们该不会向月御山庄下手吧,那实在太愚蠢了,先不说月御山庄隐藏的实力如何,倘若他出手的话,便是破坏当初维持各方平衡的协议,其他势力会放过他吗?” “不,倘若真是如此,我就能够稍微明白月御山庄现阶段的意图了。”白天佑眉头皱的更加厉害,“虽然我仍旧不明白月御山庄的最终目的,但照目前山庄不寻常的态度来看,若是月御山庄首先破坏当初的协议,势必引起整个山庄的一片混乱,那么他们起兵攻打月御山庄,不但不是破坏协议,反而是名正言顺的夺取月御山庄的势力,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顺便把我们这些人一网打尽,事后自然可推到月御山庄头上。” “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月御山庄怎么可能干这种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蠢事,而且我不信单凭区区伪装成叛军的一点点力量,就能够击溃月御山庄,你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别看现在山庄由于测试的问题弄得一片混乱,可实际上山庄的实力全隐藏在内院中,半点也未受损。” “你说的不错,这是我的猜测中的疑点之一。”白天佑并不因赤芒的反驳而有半点不满情绪,“其实我更加担心一点,根据我的猜测来看,对方居然能够未卜先知的知晓月御山庄将月御山庄破坏平衡协议,而伪装叛军来袭,这一点实在让我感到不解。” “莫非是月御山庄中藏有对方的内奸?” “如此机密的事情,恐怕只有山庄庄主自己事先知晓全盘计划,他自己难不成会暗中给敌人通风报信不成?” “你这么分析,还不是全无结果,到头来岂不是跟不知道完全没有分别。”赤芒环顾周围隔着一段距离紧紧盯着两人的众人,“你看他们的样子,我们眼前的危机都还没有熬过去呢,哪来的闲工夫管月御山庄的闲事。” “也不算完全没有意义,至少我们可以暗中有所防备,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白天佑一脸神秘的到道,“我有预感,在测试结束之前的这段时间,必然会发生什么决定性的事情。”接着白天佑不无感慨的说道,“眼前的一切事情,就像眼前的这场大雾一样令人感到扑朔迷离,不过早晚犹如这大雾一样,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刻,眼下我们最紧要做的事,就是养好精神,随时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变化。”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斐光三人竟似乎故意拖延,挨到天色已差不多漆黑时,才在山庄下人的带领下一路回到客房。赤芒见机当先迎了出去,一路上迅速对三人讲明目前的形势以及白天佑对此事的猜测。白天佑所料不差,有月御山庄的人一路跟随,即便是虎视眈眈的各大势力也不敢轻易出手。斐光三人说明原委,众人才知晓原来是守护内院的守卫发现了暗中窥视的人手,出于斐光三人的安全计,才让下人一路护送至客房。对此赤芒自然是大为感激,而某些另有居心的人,也只能徒自暗叹月御山庄处事谨慎。 苦候了一个下午的众人首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迫斐光交出所谓的‘魔导真卷’,以便确认眼前的事件是否只是一场误会,倘若证明斐光手中确实持有魔导真卷,那么恐怕这场争夺,将由暗中的互相竞赛变成明刀明枪的抢夺,一时间的众人反而由于顾忌那可能的结果而变得担心和戒备起来,各人之间,不由自主的互相拉开了距离。 赤芒心下自是毫不担心,只因明知斐光手中拿着的绝不是‘魔导真卷’,而是一本普通之极的记事录而已。然而,事到临头,却还是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斐光在众人的惊讶与怀疑的神色中,告诉众人《荣耀》已经被月御山庄的孙小姐欧纤月借走,此时并不在自己身上。 众人等了一个下午,本以为可以水落石出,哪料到等来的居然依旧是不明不白的结局,一时间抱怨连声,矛头自然是指向一旁的赤芒与白天佑,不少人更坚信两人只是有意推托,如此一来,只要拖到次日上午测试结束之时,便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白天佑猛然间意识到不好,心头似乎把握到这场阴谋的原委,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任凭白天佑如何仔细思考,仍旧无法得出答案。 一旁的众人已经按耐不住,强行要上前搜查斐光,若不是赤芒一再拦阻,斐光恐怕已经在劫难逃。白天佑见情况紧急,也顾不上继续思索那未果的问题,转而帮着赤芒挡住众人的步步进逼,“各位且听我们解释,这次的事件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诸位若是不信,我们立即前去山庄内院,请那欧纤月小姐将书拿出来让大家见证,到时定可误会冰释。” “不必了,此去山庄内院,途中不知你们又要耍什么花样,明天就是测试结束的日子,你们怎么可能将魔导真卷借给别人,我猜此刻魔导真卷肯定还在这里,此时由不得你们同不同意,我们都要将这里全部搜上一遍。” 这番话说出来,倒是提醒了一旁的白天佑,这人存心挑拨在此的众人,一味将局面拉向混乱,这样的做法,实在留下了太多的蛛丝马迹。白天佑脸上爬上一抹微笑,已然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实际上,从流言开始的那刻起,就应该想到这件事的利益只与那个势力一致。 关于护送身怀宝书的斐光三人的流言,虽然仍旧不知道是谁传出的,但将着流言引导向自己所期望的结果的势力,绝对是月御山庄。事实上,白天佑由于不清楚月御山庄行事的原因,一直将月御山庄当作无法预测的因素看待,但倘若撇开这原因不谈,只看月御山庄此刻的目的,正是为了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月御山庄是此地的主人,任何人在这里的行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线,加上斐光曾经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全数告诉欧破尘,他们还不顺水推舟,借助自己等人达到混乱的目的。 如此一来,便也解释了白天佑先前的灵光一闪,正是由于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巧合,派下人送斐光回来,并不是因为守卫发现了不对,而是山庄早就预见了眼下的情况,故而让斐光三人沿途避开其他势力的人,以防三人在知晓情况下将《荣耀》取回,而欧纤月此时借走《荣耀》,说不定也是月御山庄计划中的一部分,目的正是为了加深众人的怀疑。 赤芒一旁早瞧见白天佑脸上露出微笑,忙悄悄凑过头去,轻轻问道:“你想到什么了,有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情况?” “算是吧!”白天佑笑道,随即看着眼前声势汹汹的众人,“看来得靠你先让眼前的家伙们冷静一下。” 赤芒会心的点头,运气全身斗气,猛然将身前的众人全数推开,运劲大喝道:“各位给我们一个面子,稍微冷静片刻,听听我们的副团长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赤芒只是将众人推开,并未伤人,众人这么一愣,纷纷想起赤芒以及其所代表的火羽佣兵团的实力,一时犹豫不决。白天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稍微整理下思路,走前两步,向众人解释着这一场阴谋的始末。 或许是天意使然,就在白天佑即将开口之时,院门口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慌之极的喊叫声,登时将院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不过片刻工夫,喊叫之人由远而近飞速奔来,众人依稀听见‘大事不好了’之类的呼喊,声音竟似曾相识。 来人迅速靠近客房,依稀的灯火照耀下,部分眼尖之人已经分辨出前来的是两人,正是之前被月御山庄赶下山庄的沧水帮的少帮主及其随从。众人不由心下暗凛,这两人不是被赶下了山庄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山庄之外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两人转眼间来到众人眼前,却只蹲在在一旁干喘气却不出声。众人心中纷纷暗骂,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好歹先说出来再休息啊。心里虽然这么想,众人却没有一人出声催促两人,折腾了整整三天的众人,实在受不了任何重大的打击了。 等了简直令人窒息的一盏茶时间,两人终于从大口喘气中慢慢恢复平静,沧水帮少帮主鲁荣抬头看见围着自己两人的一干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随从反应迅速,语气犹带惶恐的说道:“我们在下山的峡谷处碰见了官军,带来的人全部都死了,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恐怕现在已经被乱箭给射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露出震惊且略带惶恐的神色,就连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也不禁发出轻疑之声,赤芒与白天佑也是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此时此刻,官军突然来到云龙山脉,究竟为了什么目的? 第19章 定虚惊原来拒虎,扰设计居然引狼 众所周知,历代王朝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对于兵器的制造与交易都有着严格的管制,风烈帝国自然也不会例外。月御山庄由于为风烈帝国成功建国提供了决定性的帮助,所以先王齐风宿与欧破尘之间有个协议——除了魔导装甲的贩售之外,其余的兵装交易不对月御山庄做出限制,这也是月御山庄兴盛的原因之一。然而新君即位后,表面上虽然仍旧遵守先王所定下的承诺,但实际上对月御山庄以及其他地方势力忌惮日深,恨不得将其一举铲除,只是一方面朝中对此事意见不一,另一方面苦于没有出手的机会,才一直隐忍不发。 帝国态度的改变,对于各大势力的首脑而言,自是早从不少蛛丝马迹中瞧出端倪,深明帝国意图的各大势力,早将所有可能的罪证一一销毁,摆明不给帝国任何治罪的机会,然而即便如此,各大势力仍旧有着一项无法消灭的罪证——除了魔导装甲之外,各大势力每年都向月御山庄购买大量兵装,这些都在月御山庄的帐簿上一一记录在案,除非月御山庄将帐簿销毁,否则这一项罪证是怎么也无法消除的。 当今君主本就多疑,即位后对于兵器的管制大为加强,凡拥有兵装超过一定数量的势力,将视做谋反叛国处置。身犯谋反叛国罪,天下之人皆上前讨伐,任何势力一旦被定上这项罪名,必定被其他势力名正言顺的瓜分。而如今在月御山庄的各大势力,每个势力拥有的兵装数量都超出规定数倍不止,一旦被帝国发现证实,绝无幸免。因此,近年来各大势力与帝国已经为了这一本帐簿,暗中不知潜入月御山庄多少次,只是一直没有得手而已。 如今帝国动荡不止,当今君主疑心更重,对于铲除各大势力一事更是不遗余力,此次沧水帮的少帮主回报官军已经来到云龙山脉之中,在座众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帝国不惜一切要将月御山庄的帐簿抢夺到手,同时趁着各大势力首脑齐聚山庄参加竞拍的千载良机,将之一网打尽,如此一来,怎不教听闻这个消息的众人惊惶失措。 众人之中还有几个较为冷静的人,沉声对着鲁荣问道:“你们要明白现在所说的话的份量,倘若你们敢乱说的话,我一定宰了你们。现在我再问你们一遍,是否真的有官军来到了云龙山脉。” 鲁荣见众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差点就被乱箭射死,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必要到处炫耀么!” 众人见鲁荣开口便骂,都不由心下愤怒,但此事干系重大,只得暂且将愤怒放在一边,“你怎么确定袭击的人马是官军?” “靠,老子说是便是,哪来这么多问题。”鲁荣继续粗口,眼见众人即将暴走,一旁的随从及时上前道,“事实上我们是见着了对方的箭矢后才下的结论,这是我们从倒下的人身上拔下的箭矢,上面有帝国军队的标记。” 众人接过递上前的箭矢,果然发现箭矢尾翎造型奇特,恍如飞舞的火焰,箭身前端刻有风烈二字,当是帝国军队所用的箭矢无疑。如此更无怀疑,先前的众人只是惊疑参半,此刻已经完全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白天佑环视一眼,方才发现之前随同斐光三人而来的月御山庄下人已经不知去向,显是得知消息之后回去禀报去了。白天佑心下一动,扬声道:“各位少安毋躁,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不如去找山庄主人,或许仍有转圜的余地。” 其余隐藏在暗处的人也纷纷走了出来,同意白天佑的看法,赤芒一眼望去,却不见其他三大佣兵团的人手出现,却不知他们是没有前来还是早已离去。众人细想一阵,均觉这是目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在无人反对下,齐齐往山庄内院涌去。 赤芒正要招呼斐光三人一块前去,却只看见泠灵与飞狄站在原地,斐光则不知所终,问过泠灵之后,才知道斐光见方才形势不对,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便偷偷潜出客房,往山庄内院找纤月拿回《荣耀》去了。 赤芒心下暗想斐光这小子倒也懂得掌握时机,反正自己一行人也要往山庄内院前去,便不再担心斐光的情况。 众人走了不到半路,却被山庄下人截住,只道庄主已经得知了消息,此时正在山庄主厅之中等候众人的到来。众人虽觉欧破尘行动实在迅速,但此时正要找欧破尘商议对策,闻言自然随着下人往主厅行去,此时月御山庄实在成了众人最后的希望。 众人方才踏入主厅门槛,门内已经传来欧破尘那爽朗的笑声,冲着大门说道:“诸位来的正是时候,泾渊守军派遣的使者刚刚来到山庄,此刻连一口茶水也未来的及喝上。” 众人心下一紧,围在山下的竟是泾渊城的守军,他们于此刻派遣使者上山,究竟有什么意图。不过,不论对方有什么目的,泾渊守军肯派使者前来谈判,怎都表明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得知这一结论,不由教众人心下又是精神一振。 众人先后进入主厅,这才发现欧破尘身侧站在一位身形俊伟的年轻人,想必就是欧破尘口中提及的泾渊使者。待到众人都进入主厅内,那青年向众人先鞠了一躬,给人谦厚有礼的感觉,接着正色开口道:“我是泾渊守军苻兴迪将军帐下参军陆纶云,此次代表泾渊守军前来传递消息,首先我要为我方的疏忽,向在座的诸位致以万分的歉意。” 这下连欧破尘也不禁来了兴趣,“疏忽,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纶云不卑不亢的继续沉声道:“我们是泾渊城的守军,三天前我们在泾渊城附近发现一批为数千人左右的叛军,职责所在下便率军一路追击。经过整整一天的行军,在当天夜晚时分,我军追至云龙山脉峡谷处,由于峡谷之内是月御山庄的势力范围,我军主帅怕引起误会,一方面在峡谷外扎营,一方面派人上山庄讲明来意,并提醒庄主注意叛军的威胁。” 众人心下一凛,三天前的夜晚,那岂不是大雾开始弥漫的时刻,如此看来,这名报信的使者定是在报信途中迷失在大雾之中了。果然,陆纶云继续说道:“本来使者该于两天前抵达,但晚上云龙山脉忽然起了大雾,我军等待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收到任何使者的消息,担心使者在大雾途中发生意外。直到今天下午时分,大雾稍微消散,才派我赶紧寻上山庄的路,赶了过来。对于延误军机所造成的损失,我方愿意一力承担。” 众人心下舒了一口气,担心了半天,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如今误会冰释,相比之下泾渊守军无奈之下导致军情延误,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众人自然没有心情去计较。 “那么你们可有那支叛军的情报?”欧破尘显然更关心山庄的安危,得知事情原委后第一时间问道。 “这个请恕我们无能为力,如此大雾下,要辨别方向已经非常困难,更不用说在崎岖的山路中展开搜索了。”陆纶云带着一丝歉意的望着欧破尘,“只是我们猜测,如此大雾下,对方必然也不敢走远,此刻必然藏身在距离峡谷不远的地点。” 众人心下会意,云龙山脉山势绵延数百里,想要找出一支蓄意隐藏踪迹的千人叛军,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任务。欧破尘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轻轻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我军职责所在,还希望月御山庄能够允许我军在大雾过后,在云龙山脉搜索叛军的踪迹,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为我们提供帮助。”陆纶云此时才不紧不慢的道出此次上山的来意。 欧破尘沉思一阵,对方已经事先与自己打好招呼,摆明了给自己面子,若自己不肯答应对方的要求,难免落人口实,何况云龙山脉中潜入叛军,对月御山庄而言也是一种威胁,若不及早拔除,恐怕发生意外。只是欧破尘心中还有另一层顾虑,算算时间,许安古散播的谣言也差不多该传入君主耳中,倘若君主借机命令泾渊守军攻打月御山庄,自己同意对方入山,岂不是引狼入室。 这些念头在欧破尘心头一一闪过,实际不过片刻工夫,欧破尘已点头同意陆纶云的要求,毕竟在表面看来,月御山庄此时拒绝对方的要求,实在过于不合情理,难免惹人怀疑,到时对于山庄人员的撤离反而更加不利。 陆纶云连忙表示感谢,接着神色一敛道:“实际上还有一事,三天前我军扎营不久,有一支为数百人左右的人马突然出现在峡谷,我军一时无法分清是那方人马,只得乱箭退敌,倘若那是在座的人马,我军愿意赔偿损失。” 众人均摇头表示不是己方人马,欧破尘虽明知指的是自己的人,此刻也只能矢口否认。一旁的鲁荣开口叫道:“我们的人在今天下午被你们的人乱箭袭击,死伤了不少人,你们必须做出赔偿。” “今天下午么,那时我应该已经离开大营,并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倘若回去之后证实此事,定然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陆纶云沉吟道。 “你比沧水帮的少帮主早一步出发,怎么还晚到了这么些时间?”白天佑没料到事实居然真如自己猜测,有叛军潜入云龙山脉之中,心下疑惑,隐隐感觉事情极不寻常。 “我是第一次上月御山庄,虽然记了地图,但道路不是很熟,所以多花了些时间。”陆纶云打消了白天佑的疑惑,转而向欧破尘道,“庄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此刻便动身下山,毕竟我方主帅已经等候多时了。” “山路难行,不如休息一晚,明晨再出发如何?” “不了,军情为重,片刻耽搁不得,庄主好意,陆纶云只能心领了!” 欧破尘也没有非教对方留下的理由,便让下人带陆纶云一路出了山庄,漏夜往峡谷行去。众人虚惊一场,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便连之前逼问魔导真卷的事情都忘了一边,向欧破尘打了个招呼,纷纷返回客房休息。 欧破尘独坐厅中,心中不住祈祷,希望泾渊守军还没有如此迅速接到进攻月御山庄的上令,那时己方还能借生意之便明目张胆的安排人员逃离。 “欧破尘庄主,在下有一个疑问,不知你能否替我解惑?”厅门口突兀响起一把略显低沉的声音,将欧破尘从沉思中惊醒。 注:标题‘原来拒虎’是指泾渊城守军追赶叛军一事,‘居然引狼’是指月御山庄无奈将泾渊守军引入云龙山脉的事。定虚惊原来拒虎,扰设计居然引狼 第20章 无意隔墙巧作耳,不知东窗已事发 暂且不说主厅这边的变故,却说斐光之前在客房之中,眼见众人质疑自己身怀的《荣耀》便是他们寻找的魔导真卷,便趁着众人被沧水帮鲁荣两人吸引注意力的时刻,偷偷溜出了客房庭院,循着来路往月御山庄内院走去。 亥时已过去近半个时辰,此时的山庄外围一片寂静,四下无人,淡淡的魔法灯照耀下,笼罩山庄的雾气似乎消散了不少,仅剩下薄薄的一片贴在山庄四周,仿佛一阵寒风刮来,便能将之吹走。 斐光明白事情紧急,故毫不停歇的往内院奔去,不片刻来到内院之外,两名守卫已见了斐光多次,彼此也算是熟识,笑着拦下气喘吁吁的斐光道:“看你喘成这个样子,赶快休息一会,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恩,我有急事,要立即见纤月。”斐光大口喘着粗气道,“两位梁叔叔,求求你们帮帮忙!”两名守卫都姓梁,一个叫思成,一个叫念成。 “可是……”守卫为难的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间,孙小姐恐怕已经睡了。” “啊,怎么这么快睡了,我们回去的时候可还是精神满满的。”斐光一阵惊讶,“可是我的事情真的很着急,两位叔叔,你们没有办法吗?” “你真的必须今晚见着孙小姐吗?”两名守卫见斐光软语相求,倒也不好拒绝,见斐光用力的点点头后,笑道,“我们给你去问下孙小姐的侍女,看看孙小姐是否能够见你,不过不能保证让你见到孙小姐。站在这里不方便,你进去等一会吧!” “不了,我还是不进去了。谢谢两位叔叔!”斐光乖巧的道谢,“我是为了取回之前借给纤月的书,即使见不着纤月,拿回了书也是一样的。那个,我拿回书有急用,决不是舍不得,等用完之后,我明天一定向纤月道歉。” 两名守卫见着急的辩解,不由相顾一笑,当下一人进入内院,前去询问孙小姐的情况,另一人冲着斐光喊道:“小子,要不要来这里试一试站岗的滋味!” 斐光心中大感有趣,满脸惊喜却迟疑着问道:“我真的可以吗?”言语中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守卫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是个大门的守卫,又不是那劳什子的皇位,平日求别人站岗都没人愿意,哪有像你这样高兴的,若不是怕被人发现守卫少了一人,我还不好意思麻烦你呢!”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斐光赶忙学着守卫的样子站在院门的另一边,仿佛忽然发现了新奇有趣的东西般,神色间大为兴奋。 斐光站了不到一会儿,另一名守卫便从院内走出,令人意外的却是守卫后面跟着一名双手捧书的女孩,不是纤月又是何人。 斐光与另外一名守卫赶紧迎了上前,斐光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不是说你已经睡了下吗?”两名守卫行礼之后,已经自觉的回到院门前的岗位处。 “本来是要睡了,可是听说你有急事拿回这本《荣耀》,我就拿出来还给你嘛!”纤月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何况,我还想看看你所说的急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你的语气,难不成你打算与我一起前往客房那边?” “有什么不对吗,不这样的话,我该怎么把《荣耀》给拿回来啊?”纤月娇媚的白了斐光一眼,接着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怀疑道,“难不成你后悔把《荣耀》借给我了?” “我怎么可能反悔。”斐光连忙辩解,不久前被纤月揍的那一顿现在还心有余悸,想起来直是一阵后怕,“我的意思是,我明天来的时候,可以再替你带过来。” “不要!”纤月不假思索的立即拒绝,引得其他三人一阵诧异,却是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你,你和泠灵、飞狄三个,是我首次交到的朋友,所以这本《荣耀》对我来说,有重要的意义,我已经决定今晚要枕着它睡觉的。” 斐光心下释然,却升起一股自己也无法完全明白的怜惜感。一旁的守卫见状劝道:“如今天色已晚,孙小姐若是要出内院,恐怕不太方便。” “哼,爷爷要是怪罪下来,就算在我的头上好了。”纤月一脸不满的盯着两名守卫道。守卫慌忙俯首道,“万万不敢,我们的意思是,孙小姐执意要出去的话,就让我们找人保护孙小姐的安全。” “我偏不要!”纤月此刻发起了孙小姐的任性脾气,“你们两个也不要跟来,否则我告诉爷爷说你们故意欺负我,看爷爷到时候怎么教训你们!”说着不等三人反应过来,一把拉过斐光往前方黑暗处跑去,不片刻没了踪影。 两名守卫焦急的喊着孙小姐,见两人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对视一眼,立即分出一人上前追去,另一人则留下继续守护在内院门前。 “嘻嘻,让他们追不到我。”藏在屋舍一侧草丛中的纤月看着守卫从身边掠过,往前冲去,不由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拉着斐光的手道,“我们绕过这里,走另外一条较远的路,教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 斐光本来急着回到客房,但此时《荣耀》仍在纤月手上,加之纤月此刻兴致正浓,也不忍扫了她的兴,只得心中暗自祈祷客房那边的情况不要发展太快,随着玩兴大起的纤月往另一边的黑暗中行去。 纤月是山庄的主人,自然是轻车熟路,但这么乱走一通,却把斐光转的够呛,不过片刻工夫,两人居然转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四周并无屋舍,仅有些许的怪树乱石,竟有些像是到了山庄之外的感觉。 “这里是哪里?”斐光停下脚步,拉住仍在继续前行的纤月问道。 “这里是山庄的后山啊,我们只有从后山绕到山庄前门,才能从另一个方向进入客房,要不怎么都会被他们逮个正着的。”纤月得意的说道。 “可是,山庄外面可是山崖啊,眼下雾这么浓,一不小心摔下了山崖怎么办?”斐光不无担心的道。“放心好了,这条路我以前走过很多遍,熟悉的很,不会有事的。” 斐光心下叫苦,暗自抱怨道:“你很熟悉这里的路,自然一点也不担心,可是我一点也不熟悉啊!”正要劝纤月乖乖按原路返回,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斐光心下一紧,在这黑暗的环境,本能的害怕起来,纤月显然也听见了脚步声,好奇的往后走去。斐光深怕出现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忙一把拉住纤月,示意噤声,两人一起悄悄的躲入身侧的一处大石之下。 “此地已经没有别人了,怎么,你还不肯现身吗?”黑暗之中出现一男子的身影,冲着身后的黑暗处轻笑出声,斐光心下惊疑,只觉这笑声似乎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哼,我已尽量小心,不想还是给你发觉了。”更深的黑暗处响起另一把男声,“我很好奇,这么晚了,你潜入山庄内院,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么晚了,你一个不速之客,不也一样潜入山庄内院吗,照你说话的语气,难不成你与这山庄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若是有关系,我用得着跟你一样偷偷潜进来么?” “你别急着辩解嘛!上山庄不久之前,我倒是听见了一些传言,似乎之前单附县的战斗中,叛军曾经使用过月御山庄独有的魔导装甲啊!不过山庄大多数人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我只能好心的把消息暗中透露给一些人知晓。”之前的声音道,“倘若传言属实的话,那实在太让人惊讶了,堂堂月御山庄居然会与背叛帝国的叛军勾结,你认为我说的对吗,佑江郡原郡守,如今佑江郡叛军的首领,许安古大人?” 许安古神色不变的走前几步,笑道:“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关心的只是,你在山庄之外私下调动兵马,目的是什么?” 黑暗中人沉默不语,许安古嘲讽的笑道:“我在山庄外早就暗藏有人马,别以为你那愚蠢的行动能够轻易瞒过我,你还是老实交待,是不是你伪装成叛军,将泾渊城的守军引来云龙山脉的?” “是我又如何,你真以为你与月御山庄的计划,能够瞒的过别人?”黑暗中人忽然问道,“月御山庄竟然真能下如此决心舍弃这大好基业,想必那本记载着所有兵装交易的帐簿,此刻该是在你的手上吧!” “你知道了多少?”许安古沉声问道,”难道,你是那家伙的人?“ 黑暗中人一声轻笑,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反问道:“你觉得呢!”斐光心下雪亮,忽然间明白了这笑声的主人是谁,正是那曾经在客房有过一面之缘的寒桐。 许安古沉默下去,寒桐旁若无人的继续分析,“只要明白了你和月御山庄的关系,很多事情都变得容易理解起来。从你之前在单附县战斗中的表现来看,你的目的是想让天下混乱,以便从中渔利。而维系天下各大势力平衡的月御山庄自然就成了你首要下手的对象,一番努力之下,月御山庄必然答应了你的要求,所以才会有那么莫名其妙的测试题目,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彼此彼此而已,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许安古神情凝重起来,“难不成四大佣兵团之一的苍蓝佣兵团也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斐光心下一惊,这才知道寒桐便是苍蓝佣兵团团长,那之前在沙洲听见的“小心苍蓝”,岂不正是指寒桐对山庄有所图谋。 “这个你不用管,至少就目前而言,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局势越混乱的话,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寒桐冷着脸道,“既然如此,我们目前何不通力合作呢?” “你不用妄想了,我的目的,跟你这种小人可不一样。”许安古大声说道,“你若想对月御山庄的人出手,便别怪我抢先一步对付你们。”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只对那本魔导真卷感兴趣,其余的东西,我根本懒得理会。” “哼,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别做得太过分了。”许安古说着往黑暗中隐去,声音远远传来,“希望你不要食言,否则后果自负。” 寒桐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许安古离去的身影,良久方才喃喃道:“看来事情变得十分有趣了,是时候开始行动呢!” 第21章 得天佑迷雾终散,失先机战火已燃 “你有什么疑问吗,火羽佣兵团副团长白天佑?”欧破尘心中暗道一声终于来了,脸色却丝毫不失镇定的瞧着白天佑,语气平常的似是随口问道。 “敢问庄主,为何泾渊使者已经道明来意,庄主眉宇间的忧愁却始终不散,似乎这件事别有隐情?” “不过是担心潜藏在云龙山脉中的叛军而已,这支叛军数量不少,若不注意防备的话,恐怕会对我月御山庄造成巨大损失。”欧破尘直视白天佑的眼睛,笑道,“莫非白天佑副团长以为我正在担心别的东西?” “是否担心别的东西想必只有您心里清楚。”白天佑正一步步将话题展开,“我关心的是,为何欧庄主故意使人散布谣言,恶意中伤我火羽佣兵团,您的目的,难不成真是为了让山庄的各大势力内斗么?” “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可能干这种蠢事,我可绝对没有找人散布关于你们火羽佣兵团的谣言。”欧破尘哈哈大笑道,“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以是多方面的,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想到而已,或许,更本便不存在任何好处,也说不定呢!”白天佑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着欧破尘,注意着欧破尘脸上的细微变化,“您说是不是啊?” 欧破尘乃是狡猾无比的老狐狸,即便被说中心事,脸上却仍旧没有丝毫不自然的神色变化,“我只知道,你们或许会干对自己无益的事情,但身为一个商人,却决不会做对自己有害的事情,你是不是有欠考虑了。” “这可未必,听闻您年轻的时候,可是有许多类似的不良记录啊!”白天佑智珠在握,一心只想引欧破尘上钩,“您这几天一直呆在内院,不知您可知道山庄内有一条最近正流传的消息,若您想不起来,我可以提醒您,是有关于佑江郡叛首许安古与某个势力相互勾结的传言。” 欧破尘一直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微微变色,虽然仅仅一闪而逝,但已足够让白天佑清楚把握。白天佑脸上露出庆幸的表情,“其实我得感谢将这个消息散播至山庄的人,若不是这样的话,我实在无法猜出您的目的!”欧破尘在一旁保持沉默,静静的听着白天佑逐步揭穿自己的计划。“抛开您与许安古的关系不谈,我也不清楚许安古究竟是如何让您答应那疯狂的计划,但假设您的目的与许安古一致的话,那么山庄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变得可以令人接受起来。” “故意安排搜寻魔导真卷这样可以引起所有人贪欲之心的题目,宽裕的时间以及几乎不存在限制的比赛规则,再加上较之以往严重的失败惩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参与者在过分失调的利益驱使下,逐步诱发纷争甚至内斗。”白天佑目光闪动着智慧的光泽,“但光有这些,恐怕还不够,我想,那本所谓的魔导真卷,仍旧藏在山庄某个隐秘的地方,根本便没有拿出来进行测试吧!” “啪啪啪!”欧破尘缓缓鼓了鼓掌,眼带惊讶的看着白天佑,“不愧是火羽佣兵团的二号人物,号称‘风狐’的白天佑,心思和眼光果然有独到之处。”如此一说,便是默认了其实所谓藏在主厅附近的魔导真卷,根本是子虚乌有,这就难怪众人找寻了两天,也没有见着魔导真卷的半点踪迹。 “可是众人怎么也是各大势力的首脑人物,虽然一时被利益冲昏头脑,却仍旧在搜索两天仍旧无果后起了疑心,转而将注意的重点放在明天上午,也就是测试结束时刻阻击那持有魔导真卷的人。”白天佑看着欧破尘,眼中首次现出敌意,“您当然明白那个所谓的持有魔导真卷的人不会出现,为了弥补这个足以使计划破产的漏洞,你居然利用斐光对你们的信任,好一条祸水东引的毒计,你这么做,实在愧对你的宗师身份!” “罢了,我也不想再辩解。”欧破尘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唏嘘,“那个孩子,确实很有意思,那样的孩子,是不该生活在这个混乱的世道的。”白天佑几乎同时沉默下去,欧破尘却忽然笑道,“你大可以趁着方才众人都在的时候揭穿我,为何要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才肯说出来?” “抛开利用斐光的事情不说,您的为人,一直是我十分钦佩的,我又怎么忍心当着中人的面揭穿此事。”白天佑摆出把一切豁出去的表情,义正辞严的正色道,“实话告诉您,今晚我独自前来大厅中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人知晓,您若是想杀人灭口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欧破尘一愣,首次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白天佑,忽然将目光投往大厅外的夜空,良久方才用着近乎梦呓般的语气道:“这场大雾,快要消散了呢!”白天佑心中一动,顺着欧破尘的目光望向窗外,接口道:“是啊,至多挨至明天正午,大雾就该完全消散了。” “直到如今,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老了。”欧破尘感慨道,“换做当年,我必定毫不犹豫的取走你的性命。”薄雾逐渐消散,透着生命老死般无奈的悲凉,“佑江郡叛首许安古,早年曾经是我的学生,在这月御山庄,也住了近十年的光阴。早在拍卖到来前一天的晚上,他便前来劝说我进行这个计划,我考虑了一晚,终究还是同意了。” “他的计划该不仅仅是在拍卖会上进行捣乱吧!”白天佑不失时机的问道。“捣乱?这话确实形容的再贴切不过了。”欧破尘放开心怀笑道,“他的目的是从我这里拿走那本至关重要的帐簿,具体是为了什么想必不用我继续解释了吧!” 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即便以白天佑的镇定也不由脸色大变,颇有些恼羞成怒的错愕,语气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那您是否将那本帐簿交给了许安古?” 欧破尘别有深意的看了白天佑一眼,轻轻点点头道:“以他的谨慎,想必此刻已经将帐簿秘密的藏往某处,即便你们想从他身上讨回,也是不可能的了。” 过于聪明的人总是不愿意尝试那些已经认定没有意义的事情,即便是白天佑也不例外,此时的白天佑也不由想起赤芒,若是他听着了这么一番话,肯定一边破口大骂,一边风风火火的去找许安古算帐了吧。 “如此说来,此刻驻扎在山下的泾渊城守军,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反过来袭击我们。”白天佑将欧破尘所说的话与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串联,“原来庄主一直担心的便是这件事情,可是之前又为何……糟了!” “你想到了什么?”欧破尘关切的问道。 白天佑苦笑一声,“之前我也曾做过一番推测,认为散播斐光持有魔导真卷这一谣言的人,应该是伪装成叛军趁机接近山庄的人。但现在看来,此时潜藏在山中的叛军的真正目的,恐怕只是为了将泾渊守军引来山庄,只等帐簿的秘密泄漏,泾渊守军便可以趁势攻上山庄,而山庄方面只能无奈的将泾渊守军事先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么看来,我之前认为叛军是由山庄伪装的观点便完全错误,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只叛军最有可能是许安古方面的人马,因为只有他才能事先知晓整个山庄的局势!” “他的为人我很清楚,这决无可能!”欧破尘一口反驳。白天佑显然没有想到欧破尘有如此大的反应,疑惑道,“可是除了许安古,还有谁能够未卜先知的伪装成叛军将泾渊守军引来云龙山脉,难不成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 “可是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白天佑看着沉默不语的欧破尘,“或者山庄中还有别的势力预先知道这件事?” 欧破尘仍旧沉默,只是脸色愈发阴沉,手掌下意识的摸上腰间镂有“月御”二字的令牌,心中似有所悟。白天佑知机的不再纠缠与这个问题,转而关切的询问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否应该尽快安排撤退事宜,若继续拖延下去,泾渊守军恐怕接到消息,转而攻上……” “轰”的一声震天巨响,将白天佑还未说出口的话硬生打断。厅内的两人顿时脸色一齐变得惨白,欧破尘迅速恢复镇定道:“你算漏了一件事,许安古之前散播的谣言,此刻早便传入君主的耳中,攻打月御山庄的命令,恐怕已经下达了吧!” “那刚才的响声是……”白天佑迟疑着问道。 “是魔导炮的炮击,一轮炮击轰在山庄后山附近的位置,该是泾渊守军接到命令,向我们宣战了。”欧破尘迅速判断了情形,“魔导炮每一次发射后都需要一段时间储备,这次对方不过是追击叛军,该不会随军携带多少攻城武器,而从泾渊城将武器运来这里的话,最快也需要半天的时间,我必须抓紧时间安排备战,你可否替我在这里安抚一下人心。” 白天佑深明此刻乃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重重的点头答应,望着欧破尘迅速离去的背影,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惊天动地的炮击声,心中忽然掠过强烈的不安,“此刻山庄后山附近的一片地方,该不会有谁呆在那里吧!” 第22章 不敌忾怎能同仇,惟众志方可成城 轰隆的炮击声响起,震碎了月御山庄寂静而沉闷的夜,也震醒了好梦未酣的众人,众人低声咒骂着从客房温暖的床褥中爬起,睁着朦胧的眼睛望向夜幕下的山庄,顿时一个个都惊的失了颜色——此时的夜空已被山庄后山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吞吐的火舌迎风高涨,仿佛要将这黑夜也烧毁殆尽,山庄内不时传出急促的钟声告诉众人眼前的一切并不是焰火表演,而是敌袭。 敌袭,这怎么可能,泾渊守军不是清楚解释来意了吗,可是,除了泾渊守军,还有谁能够拥有如此大批的魔导炮,难不成是那隐匿山中的叛军?众人的心,不可遏制的动摇慌乱起来,他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够清楚解释眼前突发变故的理由。一个看似合理的消息慢慢的传播开来,或许是流言,或许是真实,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时刻酿成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撕扯着众人仅剩的侥幸,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消息传出的方向。 帐簿失窃了,被潜伏在山庄中的某人偷了去,交到了帝国的手中,这原本在众人心中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成了此刻唯一合理的解释。缓过神后的众人一边叫嚣着找出罪魁祸首狠狠教训一顿,一边纷纷往主厅涌去,此时的月御山庄,已经成了这些孤身在外的势力首脑的最后护身符,当真是荣辱与共,生死相关。 欧破尘指挥着人手布置一道道防御工事,山庄外围亮起整片灯火,周围的树木早已被暗中砍伐干净,此刻弃之于各处山道,目的自是为了阻碍对方上山的道路。没有人比欧破尘更了解魔导炮的威力,同时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魔导炮的缺点——难以做到精确瞄准,数量不足下在短时间内无法造成有效打击,直至泾渊守军冲至月御山庄前,这种骚扰性质的攻击都不会停顿,那大概需要持续整晚左右的时间。 欧破尘很有信心,在多年人力物力的投注之后,此刻月御山庄的防御力绝不下于任何一座坚城,即管被泾渊守军正面围攻,抵抗十天半月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欧破尘此刻心头思绪起伏,一方面想的是如何安全撤离的问题,另一方面却是犹豫不绝,不知该如何处置位于山庄的各大势力首脑。 换做一般情况下,此刻身处山庄之人,无论之前有任何冲突纠纷,都应放下成见,同舟共济,但欧破尘一早便做好撤离山庄的决定,心下关心的该是如何让月御山庄的牺牲取得最大的价值,倘若集中力量先将庄内的其他势力消灭,而事后则将责任推在泾渊守军身上,如此一来,势必引发帝国军队与地方势力的全面斗争,造成的结果必然是大陆局面短时间内的全面崩坏。 欧破尘心中暗叹,倘若没有与白天佑一番对话,自己便不用像现在般难以决断了。思索一阵之后,欧破尘仍然得不出结果,便将指挥的工作暂时交给一旁的副手,自己独自前往山庄主厅,希望在那里能够让自己有所决断。 此时山庄的主厅内,比之之前得知被包围的消息时,更多了不止一倍的人数,便连原本禁止出席的各方的随从也全数涌了进来,直把空旷的大厅挤的水泄不通。毕竟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时,很少有人能够保持平日的冷静。 欧破尘心下暗叹,大陆近三十年的平静下来,各大势力的接班人变得只懂勾心斗角、玩弄心机,全无半分面对危机时应有的从容,再看不停吵闹的各大势力随行人员,对于各大势力的组织纪律,更是一幕了然。 大厅的吵嚷声汹涌依旧,所喊的无非是一些有关“月御山庄身为此地的主人,应当保护各大势力人员安全离开”之类的话,更有些人纷纷指责月御山庄的不是,甚至于破口大骂,内容自是不堪入耳。白天佑卓立厅中,冷冷的看着周遭混乱的一切,默不作声,欧破尘此刻方才意识到,其他几大势力的老狐狸的人手没有一人出现在厅中,该是早早预见形势不对,悄悄离开了月御山庄。 “都给我闭嘴!”赤芒怒喝的声音响彻全场,登时把厅内所有的吵闹声压制下去,“除了在这里瞎囔囔,你们还能干什么,简直一群蠢货!” “赤芒小儿,你别自以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四大佣兵团么,老子早就看你们不爽,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们!”赤芒这么破口大骂,登时把满屋的人都得罪了,厅中不少年岁稍长的人,那容得自己被赤芒这等小辈羞辱,立即有人上前便要动武。 “阁下好大的口气啊,听您的话,好像一点不把我们四大佣兵团放在眼里,是吗!”人群中闪出一道人影,趁着众人不备,一举抓起挑衅之人胸襟,提在半空,眼神阴骘的望着面前不知所措的人,不是苍蓝佣兵团的寒桐又是谁。 “不……不敢!”“哼,敢于向四大佣兵团宣战,胆子不小,你是哪个势力的人?”寒桐高举的右手有加大了几分力气,那人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下胆怯,不由将目光移往一旁,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众人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的俊秀少年,正恶狠狠的盯着被寒桐举起的人。少年收回目光后排众而出,面对赤芒以及寒桐,毫无半分慌乱的欠身道:“在下江北秦时月,家父乃是神风帮帮主,此次大家同陷困境之中,应当相互扶持才是,鄙属刚才对四大佣兵团的各位诸多冒犯,实在是在下管教不严,在下代他向各位陪不是,各位但有责罚,在下一概领受。” 众人心下暗惊,这少年小小年纪,却处变不惊,说话间不卑不亢,条理分明,将来必为可造之材,只是之前对下属那毫不掩饰的恨意,想来另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隐情。“哈哈,你都说了大家应该相互扶持,我若继续追究,岂不是不识大体吗?”寒桐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目光望着少年秦时月,头也不会的笑道,“不过他得罪的可是赤芒团长,若没有赤芒团长点头,我可作不了主!” “既然对方已经道歉,还请寒桐团长将人放下!”赤芒冷着脸道,心下自是大骂寒桐卑鄙无耻,不过这么一来心头倒也冷静了不少,“这位秦时月小兄弟说得不错,如今传言帐簿丢失,无论是否属实,我们与月御山庄的命运已经联系在一起,若要活命,唯一的办法便是与月御山庄一起抵御官军的攻击。诸位都是聪明人,自然比我赤芒更加懂得这些道理,此刻我赤芒不想理会所谓的什么大道理,即便明知不敌,也大不了一死而已,决不做那贪生怕死的懦夫,各位要是自甘与乌龟为伍,大可以舒服的呆在这屋里。” “赤芒团长,我秦时月第一个支持你!”赤芒话音刚落,秦时月便率先站在赤芒身边,神情尤为激动,目光中竟似有泪光闪动。“好歹也算我一个!”寒桐满脸不甘愿的走到赤芒身旁,低声道,“这一次我帮了你,以后你可得还我的恩惠。” “呸!你若不来,大可去做那乌龟王八,我难道还会强迫你不成。”赤芒得意的笑着,带着报复的快感,心下却还是不得不暗暗感谢寒桐的帮忙,当然,也只是心下感谢而已。 继寒桐表态之后,先后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厅内的众人彼此间谁也不肯服输,这么一来,剩下的呆在原地的众人哪还能继续站着不动,一时间无论愿意与否,都得站在与月御山庄统一战线的位置,当然,之后是否能够真正出力,则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白天佑见厅内大事已定,松了口气,悄悄溜出厅外,眼望这远方的屋宇,也不知心里转着怎样的念头。 “你没有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诉厅内的人,为什么?”欧破尘来至白天佑身后,仰头望着天上夜空,仿佛只是在质问自己一样。 “老庄主的良苦用心,白天佑记在心中已经足够,又何必一定要说出来不可呢!”白天佑叹道,“我无法判断老庄主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我至少清楚老庄主的心一如当年般值得让人敬佩,也许,是我不忍心吧!” “是吗,或许我真的做错了,也不一定呢!不得不承认,许安古是个注重结果的人,而我却似乎不是这种人啊!”欧破尘脸上闪过一丝嘉许,忽而换上一副令人捉摸不定的语气道,“你很不错,我得谢谢你,一是你替我们月御山庄保住了名誉,二是你替我做了一个难以选择的决定。” 白天佑诧异的转头望向欧破尘,却见欧破尘开怀笑道:“我月御山庄既然是此地的主人,哪能容忍客人在我山庄之中受人欺辱,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今晚只管回去好好休息一顿,我月御山庄定能保他们安全下山。” 第23章 前军百战后军还,后事方托前事来 次日清晨,东方天际刚露出一线鱼肚白,光芒透过惨淡的薄雾,缓缓照射在云龙山脉之中,见证这改变整个大陆格局的关键时刻。通往月御山庄的唯一山道上,泾渊守军逐批上前清除着道路的障碍,时不时冒出月御山庄人马前来拦截,总是免不了一阵厮杀,留下满地的尸首后,活着的则继续前行。泾渊军往前推进的速度并不快,一方面是为了保存精力留待之后的攻坚战,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等待由城中而来的援军,当然这崎岖的山路以及月御山庄不时的骚扰攻击,也是造成行军缓慢的原因。 对于月御山庄而言,提前发现泾渊守军的到来争取了多达一天的宝贵时间,这使得月御山庄有时间从容布置外围防御设施,在山道各处设有机关陷阱,配合不时进行骚扰游击战术的人马,总能对清除障碍的敌方部队造成不小的伤亡。 天色不片刻转亮,泾渊守军一改保存实力为主的战术,分出数支百人队不惜一切的轮番上前开路,其后更派数百强弓压住阵脚,只要月御山庄的人马出来骚扰,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射去。然而月御山庄的人马仗着地形的熟悉,寸步不让的坚守着前进的道路,山道本就不甚宽阔,单是失足跌落山谷的人已不在少数,更不消说战斗死伤了。双方的人手在这样的拉据战中迅速消耗,月御山庄的骚扰部队虽然装备精良,终究人数太少,不过两刻钟工夫,便已死伤殆尽,剩余几人则无奈退回山庄之中。 再过得半个时辰的工夫,泾渊军数千人马已来到月御山庄之前,距离山庄大门不过一里之遥。月御山庄之前是一大片的空地,加上之前砍伐树木之后空出的空间,摆上近千人马仍不显拥挤。有一晚的时间准备,月御山庄已在山坡上筑起高约四丈的坚固土城,上面泼上冷水,此时天气严寒,不片刻水凝结成冰,如此更是守得固若金汤。接着是宽有七、八丈,长达数十丈的陡峭斜坡,此时双方人马分列于山坡上下,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攻防战做最后的准备。人数对比之下,泾渊军将近三千的兵力,此外还有即将到来的援军,而月御山庄则堪堪只有两千左右的人马。不过月御山庄人马都装备着精良的魔导装甲,加之地形上的巨大优势,正面硬攻之下,即便是耗上一周时间,胜负仍只在未定之天。泾渊军并没有急着攻击,反而在庄前扎下临时营寨,做战前最后的休息。月御山庄三面都是陡峭的山壁,大门前的山道是唯一的出路,故泾渊军只在此地设下重兵。 欧破尘卓立山坡之上,俯视山坡之下满是戒备的敌军,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豪气,思绪禁不住飞回到年轻时那飒爽英姿的时代,仿佛只要手执武器,便能如果过去一般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屠兴,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上过战场了?”欧破尘转头询问站立一旁的老管家。 “怕是有近四十年了吧,当初老爷在战场收留我的时候,我不过刚刚十五出头,之后随您四处征战,也有两年时光,直到大少爷不幸死在战场,您伤心过度,便再也没有上过战场了。”管家屠兴叹了口气,“算起来,我现在也快有六十了。” “是啊!”欧破尘不由想起了自己战死的儿子,心中也一阵辛酸,“现在在这山庄之中,见过我征战沙场的人,也只有你了。”屠兴望着大战之前满脸凝重神色的山庄成员,苦笑道:“他们都太年轻了,即便年纪最大的也未能见识那段战乱纷飞的日子,就算是再怎么精锐的力量,在真正的战争面前还是不免紧张的。” 欧破尘呼吸几口沉闷至极点的空气,忽然大笑道:“谁给我拿张硬弓来!”屠兴笑着退往一旁,心下对于欧破尘的目的已是了然,当年的欧破尘,便是以一手惊神骇鬼的箭术加上同样精湛的枪法闻名天下。 不片刻一名青年持着一张臂长的硬弓至欧破尘面前,欧破尘一把接过弓身,右手拽开弓弦,感觉手中传来的力量,笑道:“虽然仍旧有些轻,但应该足够了。”青年顿时骇然,这强弓便是普通四五人也未必能够拉开,但欧破尘却如此轻松的运用自如,不禁有些迟疑的问道:“庄主,您打算做什么?” 欧破尘朝着身旁的众人大喝道:“你们看我把敌人前锋的旗帜给射下来。”众人一齐朝山坡下望去,骇然惊觉那持旗之人离山坡近六十丈之远,加之山坡本身的长度,双方距离决不下于一百二十丈,光是将弓箭射出如此距离都已是困难之极,有可能射断旗杆吗? 屠兴在一旁递上长箭,欧破尘拈弓搭箭,右手缓慢却异常坚定的拉开弓弦,左手如山岳般巍然不动,眼睛平视着前方,神色冷峻之极,众人只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气势从欧破尘身上澎湃而出,欧破尘将弓身微微上抬,拉弓的右手恰好将弓弦拉至满月。欧破尘眼神更冷,右手轻舒,长箭流星逐月般朝着山坡之下斜飞而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正中旗杆中心,力道之大,竟将如臂粗的旗杆连根射断,可见这一箭之威。 欧破尘将手中弓身高举过头,此时朝阳升起,于欧破尘身上度上一片金黄之色,山风拂来,吹得欧破尘衣衫猎猎鼓舞,恍若天神。月御山庄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气势较之方才令人窒息的压抑,直有天壤云泥之别。 欧破尘满意的轻笑,将硬弓交还身边的青年,冲着迎上来的屠兴道:“这一箭比之当年如何?” “风采依旧!”屠兴由衷的赞叹着,接着神色一敛,上前轻声道,“方才有人来报,小风已经回来了。”“回来的正是时候,希望他能带给我们振奋人心的消息。” “庄主您打算怎么安排这些孩子?”屠兴撇了一眼周围神色兴奋的众人,沉声问道。 “这里是真正的战场,无论你我愿意与否,都不可避免的会有牺牲。”欧破尘神色沉静如水,令人无法看透心中所想,“有共同的利益和敌人时,人心总是容易凝聚,即便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也不能保证他们在知道秘道的存在后,还能为山庄拼死奋战,这一点我感到很悲哀,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我唯一可做的便是与他们共同奋战,直至最后一刻。” 屠兴沉默下去,却是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周围那一张张热血沸腾的年青脸庞,心中已经明白再怎么说也无法动摇欧破尘的意志,何况,他自己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小风,秘道另一头的情况怎么样了!”欧破尘将前线的指挥暂时交给屠兴,自己则独身回到山庄中。 “情况比我们预料中的还要好,对方似乎对我们上一次突然出现并没有起疑,我们出了秘道之后细心侦察,发现除了几处岗哨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看守。”方行风忙活了一夜,神情略带倦怠的答道,“峡谷外所有的明岗暗哨我们已经全部摸清,只要给我们一炷香的时间,我们的人可以无声无息的把他们全部干掉。” “此次或许是天助我们,虽然可能是对方故意布下的陷阱,但实际上我们也无从选择,因此必须格外小心!”欧破尘沉思着。“庄主放心,我们已经将整个峡谷都搜了一遍,以我们对峡谷的了解,绝无有任何埋伏的迹象。”方行风信誓旦旦的担保,欧破尘明白他的能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还要特别注意泾渊城的援军,客房那边你们都有通知吗?”“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到时候庄前的攻防战开始,我们就带领大家从秘道离开,算来他们也该到了。” 方行风话刚说完,客房的众人已经来到藏有秘道的屋前,欧破尘上前一步道:“这次帝国公然攻击我月御山庄,实在欺人太甚,各位都是我月御山庄的客人,我们自当保护各位安全离开,眼前的屋中藏有一条通往山下的秘道,待会我留下牵扯敌人,由小风带各位由秘道安全离开。”欧破尘一手指着方行风,“此次帝国来势汹汹,各位回去也该早作准备,我月御山庄或许这次难逃一劫,各位若还肯给我欧破尘几分薄面,便请答应我一个请求!” 众人心知此刻性命握在欧破尘的手上,哪能不答应,纷纷喊着“但有吩咐,无不从命”,一心却只想着先保住性命再说。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确实为欧破尘的牺牲精神感动,真心想着为欧破尘完成最后的心愿。 “在下请求各位,若我月御山庄还有一天能够重建的话,希望各位多多关照。”欧破尘满脸诚恳的说道,在座的众人自然毫不迟疑的立即答应。白天佑不禁心中暗叹:以欧破尘高傲的性格居然肯低声向人恳求,可见他为了月御山庄实在用心良苦,但同时亦可知欧破尘实在老谋深算,此刻众人一并答应,日后就算有人心中不满,也必须顾虑在各大势力间的形象而不便公然下手对付月御山庄,这对月御山庄日后的重建实在有莫大的帮助。 “欧阳那边还没有准备好么?”欧破尘望着方行风问道。 方行风还未来得及答话,欧阳已经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欧破尘心下掠过一丝不安,强自镇定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其他人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只是……”欧阳支吾半天,才轻声开口道,“只是纤月她不见了!”欧破尘只觉脑海间一阵眩晕,勉强站稳后怒喝道:“怎么回事,她不是好好的呆在内院吗,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欧阳心中也是焦急万分,纤月从小便失去了父母,一直以来庄内众人对她都是加倍关爱与呵护,其中欧破尘更是把纤月视作心头肉,此刻突然不见了,怎能教人不为之心急。“听护卫内院的守卫说,昨晚纤月和斐光两人去了客房,便一直没有回来,可是山庄内部我们都找遍了,也没有见到他们两人的踪影。” 欧破尘将目光移往白天佑,白天佑苦笑一声,叹道:“斐光也一整晚没有回来。”赤芒一旁也是一脸着急,泠灵心下更是担心不已。 欧破尘正要说话,庄外已有人飞速奔了进来,人还在远处便大喊道:“报告庄主,庄前已经开始交战了。” 欧破尘心下一紧,瞬间冷静过来,吩咐道:“你们按照原定计划赶紧离开这里吧!” “可是纤月怎么办?他可是三弟唯一留下的孩子。”“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你们放心好了。”欧破尘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赤芒几人,勉强笑道,“放心,斐光那孩子一定与纤月在一起,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定将他安全送离山庄。” “如此多谢庄主了,倘若将斐光送至我火羽佣兵团,日后但有任何用得着我们火羽佣兵团的地方,我们绝不推辞。”赤芒拍着胸脯担保道。 欧破尘点点头,默默的送众人进了秘道,直到众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秘道口,才毅然转身,往交战的前线奔去。双方都没有说话,哪怕一个眼神交汇也没有,仿佛不知道,那一转身,从此便是生死相隔。 “立即组织庄内可以调用的人手,到山庄外围寻找孙小姐的下落,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我将他们找回来!” 第24章 历死劫初有体悟,求生路再下决心 “这里是哪?”宁静的莫达杰卡小镇镇门口,斐光与纤月相互搀扶着走来,两人身上衣衫破损至衣不蔽体的地步,身上伤痕处处,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血痕遍布,甚为可怖。斐光颤抖着伸手拨开遮在眼前的凌乱长发,露出一张满是惊慌和迷惘的疲惫脸庞,一旁的纤月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坐地上,斐光正要将纤月扶起,身体却早已不听使唤,就这么直直摔在纤月身旁。 “我好饿,好累,好想回家!”纤月有气无力的说着,简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斐光想要苦笑一声,却牵动伤势变成闷哼声,“我以前在书上看过,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要是真的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醒不来,是什么意思?”“当然就是死了呗!”纤月忽然之间着急起来,大喊道:“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找爷爷!” 斐光挣扎着几次想要从地上爬起,却终究再无半点力气,只得颓然叹了口气,怔怔的望着天空无语。纤月勉强转了个头,好奇的望着斐光问道:“你难道不害怕吗?”斐光听闻此言,心下却也不禁一阵诧异:是了,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自己居然没有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是淡淡的遗憾,这是怎么回事? 纤月见斐光没有回答,却又看不到斐光的表情,着急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我们一直说话,就不用睡觉,就不会死了!”“或许是我之前看过了地狱,所以就算死了,也不会感到恐惧吧!”斐光语气带着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平淡回答,“你有没有觉得世界很安静,安静的就像只剩下自己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让我忽然之间想通了很多事情。”“那你想通了什么?”纤月被斐光的话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连心中的恐惧也暂时忘在一旁。 “我忽然想到,人生就像是在空白的册子上写书,写一本留给后人阅读的书。有的人一生轰轰烈烈,它所写出来的书可以供千万人阅读,受万世景仰;而有的人一生则默默无闻,它所写的书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再没有人阅读,也无法流传下去。”“那你写了一本什么样的书?”纤月听得似懂非懂,“有你的那本《荣耀》好看吗?” 斐光干笑一声,“可惜了,我的书只起了个开头,便要无疾而终了,要是让我一直写下去,未必便比不上那本《荣耀》。你所写的书,也和我一样,仅仅有个开头而已!”“我才不要写书,也不要只有开头,爷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纤月睡眼惺松的神色猛然亮了起来,不片刻又沉寂下去,“只要让我回家,我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到处乱跑,一定不调皮捣蛋,一定会呆在山庄好好练功,只要让我回家……”斐光不再说话,只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将自己的一生好好回忆一遍,思绪还是忍不住飞回到那个莫明其妙的夜晚,想着许安古与寒桐之间那令人无法捉摸的对话。 时间回到泾渊军开始攻击前的夜晚,斐光与纤月躲在后山附近的岩石下,偷听着许安古与寒桐那互不相让的对话。斐光平日里喜欢看书,思想比之一般的孩童成熟了不少,从两人的对话中,也能够隐隐捕捉到蛛丝马迹。在斐光的感觉中,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寒桐似乎更坏,居然想要加害月御山庄中的所有人。 那晚寒桐走后,斐光与纤月两人由于心中害怕,一直在巨石下躲藏近一刻钟才敢出来,斐光心下意识到不好,正要说服纤月立即赶回山庄向众人报信,剧烈的破空声在两人身后响起,轰然巨响中整个后山已经被魔导炮的炮火覆盖,却幸好由于距离较远,加之巨石阻挡而没有波及到两人。只是这样一来,由后山返回山庄的来路已经被大火封死,两人无奈之下,只得沿着陡峭的山崖往山庄前院走去。只是黑夜之中本就难以辨认道路,加上地面湿滑,两人又被不远处不时传来的爆炸声吓得心惊胆战,不过一脚踩空,两人便双双坠落悬崖。 或许是天意使然,这近百丈高的崖壁之上常年长满繁密的藤条,两人顺着崖壁下滑,受铺天盖地的藤条所阻,直到离地面还有数丈左右才骤然加速下落,掉落在崖底的小潭中。此刻的两人早已昏迷过去,身不由主的沿着溪水一直往下游缓缓流去,如此一来居然由峡谷后方山峰的另一侧绕了过去,避开了泾渊军的发现安然离开云龙山脉。 此时已是隆冬,山间溪水更是冰寒彻骨,即便走在水边已是冷入骨髓,更不消说斐光与纤月两人在溪水中浸泡一夜之久。所幸两人从崖顶摔下之时便紧紧抱在一起,便是昏迷之后也没有分开,即便在冰冷的溪水中,也有彼此的身体可以传递温暖,这才没有冻毙在这水流之中。 溪水逐渐汇流,聚成小河往山外流去,两人一路上虽然磕磕撞撞,却也总算有惊无险的来到云龙山脉之外,河面宽阔之后,水流逐渐变缓,再也无力托动两人继续前行,便将两人留在河岸之上。 两人昏迷了一夜时间,终于在第二天的早晨冻醒。太阳此时慢慢探出了头,两人相互搀扶着勉强离开水边,躺在舒适的沙床之上,便精疲力竭的再次昏迷过去。冬季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登时将寒意驱走了不少,此时的两人,仍旧在温暖的驱使下无意识的紧抱在一起,也正是这种无意识的举动,一而再的救了两人的小命。 带着些许暖意的南风吹来,将昏迷的两人再度唤醒,看着天色已是日暮西斜时分,衣服早已被太阳烘干,两人睡了一天,精神总算恢复了不少,衣服虽然在落下山崖时被藤条撕扯的破烂不堪,身上也处处血痕,却总算没有大碍。 两人离开彼此的怀抱,挣扎着先后爬起身来,环顾四周,根本不知身处何地,本待往云龙山脉行去,可两人早已没了走远路的力气。在斐光的提议下,两人顺着斐光记忆中的道路,寻找着山脚下不远处的莫达杰卡小镇,如此一来,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小镇某处的房屋中,斐光两人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正对桌上的几盘小菜进行着狼吞虎咽般的讨伐,花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双双意满志得的拍拍鼓胀的肚子,惬意的打着饱嗝。 “谢谢老爷爷您肯收留我们!”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对着桌对面的老人躬身道谢。老人轻手示意两人坐下,问道:“你们两个孩子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难不成遇见了猎魔军团的人吗?” “猎魔军团,那是个什么东西?”斐光好奇的问道。“他们才不是什么东西,他们是流窜至附近的一个专门贩卖人口的组织,近些日子以来已经有不少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莫明其妙的失踪,想必都是他们下手抓了去,你们两个能够从他们手中逃生,实在是走运!”老人一口咬定两人定是遇见猎魔军团,斐光也不愿多做辩解,如此一来也算解释了自己两人弄至如此狼狈的原因。 “老爷爷,你知道从这里走到云龙山脉要多长时间吗?”纤月心中挂念家中亲人,自然不免心下焦急。老人望着窗外的夜色道:“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容易遇上盗匪,你们两个孩子去云龙山脉太危险了!”“可是我们一定要赶快回去,要不然爷爷会着急的!”纤月神情着急,似乎一刻也等不下去。 “别说傻话,你们两个身上都伤成什么样子了,哪能走那么远的路,而且前不久来了一批军队进了云龙山脉,说不定里面正在打仗呢!”斐光与纤月摔落崖底之前,还不知道泾渊军来到云龙山脉的消息,此刻骤然听闻,只当军队已经打上山庄,再加上暗中听闻许安古与寒桐的对话,将两者联想一块,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翼,即刻飞往山庄。 “老爷爷,您说的是真的吗,山上已经开始打起来了?”事关重大,斐光不得不再次询问,以便确认情况。“嗨,我只是个糟老头,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情,不过三十多年来生活虽然艰苦,但这云龙山脉也一直挺太平,只是最近的世道越来越乱了。”“那您清楚去山中的是些什么人吗?”“这个我不知道,但是听镇上的其他人说,那好像是泾渊城的守军,又听说他们是追着一伙叛军去了云龙山脉。” 斐光心下松了口气,倘若泾渊守军真是追着叛军去了云龙山脉,那么应该不会与月御山庄发生冲突,但斐光心中同时又对寒桐的存在感到不安,隐隐觉得事情恐怕并非表面看到的简单。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情等养足了精神之后,到明天再说吧!”老人起身收拾碗筷,两人本想帮忙,却拗不过老人,只能回房暂且休息。老人平日是一个人居住,除老人卧房外,屋里只有一间根本算不上客房的房间,房中堆满杂物,但勉强可以住人,老人本打算将自己的卧房让给两人,但两人哪能接受,率先抢入客房之中休息。 两人并排躺在厚实的茅草中间,同时生出患难与共的感觉。安静了一会,心中却都想着山庄以及亲人的情况,翻来覆去的根本难以入睡,过得半个时辰,斐光估摸着老人已经熟睡,便坐起身轻声问道:“纤月,你睡了吗?” 一旁的纤月早感受到斐光的动静,睁开明亮的双眼道:“我很担心,一直睡不着。”斐光眨了眨眼睛,“我也是担心的不得了,现在那位老爷爷肯定睡着了,不如我们现在偷偷溜出去,早一点到山庄,也早一点放心。” 斐光此话正合纤月的心意,纤月登时从茅草上跃起,高兴的叫道:“那我们快走吧!”斐光连忙示意纤月小声,伸手往怀中掏了掏,却是把还未来得及给赤芒的佣金拿出来放在茅草之上。 两人起身轻手轻脚的溜出屋子,往云龙山脉的方向并肩行去。皎洁的月色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两人浑然不知,此时房屋一旁的角落,正有一双眼睛打量着两人几眼后,悄悄的隐入黑暗之中。 第25章 忍心松柏摧为薪,恸哭桑田变成海 话说斐光与纤月两人趁夜上路前往云龙山脉,黑夜之中原本不易辨别方向,但好在云龙山脉目标巨大,怎也不至于走错。纤月虽是生于月御山庄,但今趟却是首次离开云龙山脉,故而寻路上山的任务责无旁贷的交到了斐光手中。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已深入云龙山脉之中,依斐光的记忆,再走不久便是上月御山庄必经的天城谷,两人振奋精神,加快步伐往峡谷走去。两人并未携带任何照明装置,只靠淡淡的月光指引道路,再前进一段路程,前方不远处传来点点火把的光芒,正朝两人所在的方向逐渐逼近,斐光不知来人是何方人马,当即拉着纤月藏往一旁的灌木从中。 来人迅速走近,看样子正在搜索些什么,但来人显然不甚用心,只粗略的扫了几眼,便大步往前走去。斐光附耳轻声问道:“是你们山庄的人吗?”纤月轻轻摇头,“他们才不是山庄的人,我们山庄的人衣服上都有山庄的标志的!”“他们恐怕是泾渊城的守军了,也不知道前面的情况怎么样,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在搜索些什么?”斐光话刚说完,迎面又来一队搜查的人马,两人赶紧藏好,防止被来人发现。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两人藏身的地点竟陆续来了五拨人马,这下就算两人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山中气氛的极度紧张。两人心下实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找个人出来问清楚山庄的情况,但正因为不清楚目前的形势,两人哪敢随便找人询问山庄的情况。 斐光心下焦急,继续藏在原地显然不是办法,对方派遣如此多的人手四处搜索,用不了多久便能发现自己两人的踪影,可是眼下四处都是未知的人马,轻易走出藏身处,只会更快被对方发觉。 “纤月,你知道还有别的方法可以上山庄吗?”斐光稳定心神,试图寻找着能够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纤月努力思考一阵,惊喜的道:“我记得小时候听爷爷对我说过,山庄里面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直通山下。”“那你知道那条秘道通往山下哪里吗,我们或许可以借助那条秘道上山庄。”纤月颓然摇摇头,“当时爷爷没有说起,我根本不知道秘道在哪里。”斐光激动的心瞬间掉落谷底,这岂不是跟没说一样嘛。 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密集了不少,斐光心下一凛,暗想对方该不会发现自己的行踪了吧。两人心下惊慌,但此刻除了躲着听天由命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所想不错,搜索的人马先前只是确定一个搜索范围,然后将之包围起来,在将包围圈逐渐缩小,如此分区域的搜索,即便在这黑夜之中也有不错的效用。来人迅速接近,斐光已经可以听见对方的利剑割断野草的声响,不禁心中想着这剑是否也会像割断野草一般,在不经意间割断自己的喉咙。两人的心打鼓般咚咚直响,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心中迅速将所知的神灵全数问候一遍,祈求着最后一丝不被发现的希望。 响声离两人越来越近,斐光偷眼看去,一双靴子正在离两人眼前不过数尺的距离,对方只消挥动手中长剑,定能发现两人的存在。斐光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一般,浑身半点也动弹不得,侧目往纤月看去,发现纤月脸上流露出惊慌和无助的神色,身子因为害怕之极而不住的微微颤抖。斐光心下暗恨,恨自己如此冒失的带着纤月入山,更恨自己面对困境的无能为力,斐光心中的悔恨不住升腾,心中想着与其窝囊的被对方发现,倒不如冲出去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我跟你们拼了!”一名青年从草丛中跃起,往正在逐步搜索的士兵冲去,斐光心下一惊,借着淡淡的月色和火把的光芒看去,此人身着一身即便在这深夜中依旧散发淡淡水蓝光芒的轻甲,手中握着一柄深蓝光泽的长枪,此时枪身已然洞穿一名士兵的腰际。此人大喝一声,枪法全力展开,顿时亮起一片雨点般密集的蓝色枪影,铺天盖地的往身旁的士兵罩去。 周围搜索的士兵听闻如此动静,纷纷往交战处涌去,斐光两人身侧的士兵自然也不甘落后的往前冲去,斐光清楚听见有士兵带头喊着:“这人身上穿着起码中级的魔导装甲,大家把他杀了,到时把这一身装甲给卖了,大家都能分一大笔钱!” 斐光心中一紧,首先想到眼前身着魔导装甲的人应该是月御山庄的成员,此人身上早已经多处负伤,此刻面对如狼似虎的近百名士兵,恐怕很难幸免。混战转眼间拉开,此人虽然装备精良,武艺精熟,但毕竟负伤在先,气力已是大不如前,众士兵将之团团围住,不停的从后方向此人发起突袭,却是一击便退,使对方穷于应付,显然志在消耗对方本就残余不多的体力。 斐光看的心下不忍,转头看向纤月,轻声问道:“这是山庄的人吗?”纤月默然不语,只满脸紧张的看着场上的情形,神色间担心不已,斐光所问问题的答案已是显而易见。斐光再见将目光往场上移去,不过片刻工夫,场上的局势已是恶劣了许多,月御山庄的青年体力明显不支,不得不将长枪拄在地上略作休息,但也就方才的时间,地上已多出了十余具尸体,可见战况的惨烈。 众士兵眼见对方不支,又心悬魔导装甲的巨大诱惑,不再继续进行骚扰战术,转而一拥而上的朝对方杀去。青年大喊一声,运起最后的力气,闪电般刺出数枪,枪枪命中敌人的要害之处,然而就这么几次呼吸的瞬间,青年身上又添上不少伤痕。斐光心下吃惊,那青年深陷重围之中,眼睛却有意无意的往两人的藏身处瞟来,眼神中透露出凌厉之极的警告意味,似乎命令着两人迅速离开。 斐光忽然意识到青年藏身离自己两人不远的地方,该是一早便发现了两人的形迹,只是碍于四周都是搜查的士兵,不敢轻易上前相认,方才若不是他突然冲出,将众人的注意力全数吸引过去,两人定难幸免。 斐光正犹豫着是否应该趁机带着纤月离开这危险的地方,那青年的眼神已经对上了斐光的眼睛,斐光心下一惊,不是由于对方眼神的凌厉,却是因为从那青年满是决然的眼神中,首次流露出浓浓的哀求之色。一瞬间,斐光的思绪仿佛穿越空间,直入对方的心灵深处,他忽然能够感觉到青年心中那凌驾于浓烈战意之上的深厚感情,满是关怀与不舍。斐光不禁眼眶一酸,还是狠狠的点点头,浑然不顾纤月的挣扎与反对,狠心的拉着纤月转身离开此地,却是再也没有往身后看上一眼。 青年坚毅的脸庞露出欣慰而无悔的笑容,转而化作浓烈的让人不敢直视的战意,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般舞起,枪势笼罩的范围瞬间扩大数倍,几乎将身侧所有的敌人全数笼罩在其中,众士兵眼中的长枪仿佛瞬间变做数十支,几乎在同一瞬间,内圈的士兵纷纷惨呼着往后飞出,直越过身后众人的头顶,重重的摔往后方,再没了半点生息。众士兵骇然之下纷纷往后退去,竟无一人再敢上前半步。青年单手持枪拄于地上,身子却比手中的长枪更笔直的站立着,忽然仰首望向夜空中皎洁的明月,淡淡的晚风吹来,仿佛指引着回家的道路,青年眼中露出温柔似水的笑意,竟就这么站立着瞑目而逝。 一众士兵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前进,发现青年全无反应,意识到青年已经毙命,顿时暴发出轰然的欢呼声,声音远远传开,远处的斐光紧紧拉着纤月的手掌不住前行,眼角的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的悄然落下。 两人再走得一阵,早已听不见身后士兵的呼喊之声,斐光环顾四周,估摸着已是暂时安全,便停下脚步,正要说话间,纤月却一把摔开斐光紧握的手,闷闷不乐的走到一旁,背对着斐光摆出一副不予理睬的姿态。斐光心下却也不是滋味,不过此时此刻又岂是闹别扭的时候,算来自己丝毫不顾纤月的感受,虽是迫不得已,却也有不对的地方,当下只得试探着轻声开口道:“对不起,别生气了,我向你陪不是还不行嘛!”纤月默不作声。“刚才的人是你的亲人吗?”完全没有回应。“我不该自做主张,你要骂,就骂我好了!”纤月张了张嘴,又沉默下去。“我们是不是先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走,他们肯定是冲着山庄去的!”纤月猛然抬起头,望着斐光之后闷哼一声又再次低下头去。 斐光心头本就不好受,此刻纤月一再露出一副冷淡的态度,也不免心中烦躁,“你若看我这么不顺眼,我现在就走,省得受这份闲气。” 纤月猛然抬头,大喊道:“你走好了,我才不要你帮忙,最好所有人都走个干净,扔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受苦。”斐光感受到纤月话中的凄苦,心下一软,却也不由暗自埋怨自己方才说话太重,又苦于无话可说,只得呆在一旁。 纤月低着头,轻轻的哭泣起来,斐光手足无措的愣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纤月越哭越感到伤心,泪水更是汹涌而下,斐光虽感觉在此地这么哭法十分不妥,但此刻纤月好不容易能够将心中潜藏多时的情绪发泄出来,斐光又怎么忍心将之打断。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在两人的身侧,斐光猛然惊醒下转头望去,来人眼中露出同样惊讶的神色,脸上却是无比高兴的看着一旁哭泣的纤月,“孙小姐,我终于找到您了!” 注:标题两句出自刘希夷《代悲白头翁》中‘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这里指不忍心青年的牺牲,悲痛家乡的毁灭。 第26章 故园入梦方东去,歧路留人只暂陪 纤月闻声止住哭泣,犹自梨花带雨的俏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骤然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伸手在眼角拭干泪水,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是小风叔叔么?” 来人正是方行风,却不知为何竟会来到此地,眼见纤月露出惊疑的神色,轻声笑道:“我当然是小风叔叔了,记得孙小姐还小的时候,一直是由我负责您的安全,那时我让您叫我小风哥哥,您偏不肯,硬要叫我叔叔来着。”纤月悲泣一声,扑入方行风怀中放声大哭。方行风轻拍着纤月的粉背以示安慰,眼睛看向一旁的斐光问道:“你就是斐光吗,赤芒团长托我们找你呢!” 斐光急道:“我是斐光,赤芒他们现在怎么样?”方行风神色忽然一黯,斐光心下正感不好之时,他已轻声道:“我想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了云龙山脉。”斐光心中不解,这‘我想’是什么意思。此时方行风怀中的纤月哭了一阵,抬头哽咽着问道:“那爷爷怎么样了,山庄怎么样了?” “山庄周围都被泾渊军围住,里面的情况我不清楚,今天早晨庄主命我们带一批人从秘道逃生,自己和剩下的人手留下守卫山庄,如今恐怕……”纤月的声音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的问道,“恐怕什么?”“恐怕已经全数牺牲了!”方行风松开怀抱,面朝着山庄方向语气悲怆的答道,纤月忽然整个人完全愣住,身体慢慢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却没有再度哭泣,只是单薄瘦小的身子在夜风中不住轻轻颤抖,眼中的神采迅速暗淡下去,仿佛再没有半点生气。 斐光心下虽然同样悲戚,但始终不如纤月般感受深刻,眼见纤月如此令人心碎的模样,不由上前安慰,但纤月却是丝毫不理,斐光无奈,只得转将目光移往方行风,“这位大哥,您能否告诉我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方行风收回望向月御山庄的目光,略为整理思绪后道:“具体的情况要从昨晚开始说起了,我们问过山庄内院的守卫,你们两便是那时候不见了的。”斐光点点头,答道:“那时我们正在后山。”“我也是这么猜想的,孙小姐以前挺喜欢去后山玩耍,经常让我们一通好找。”方行风的话中带着缅怀的感情,“你们能在魔导炮的攻击中生还,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斐光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将两人如何摔下悬崖,又莫明其妙的离开云龙山脉,来到莫达杰卡小镇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行风听罢之后叹了口气,“看来这是天意,要让孙小姐继承重建月御山庄的事业。”斐光心下生气极度不详的感觉,轻声问道:“可是我记得纤月不是还有一个二伯吗?”方行风神色一变,带着后悔与怨愤望着远方,直到斐光忍不住开口询问时,才开始一一道来。 “今天早晨,我奉庄主的命令,率队护送内院家眷以及前来山庄的各大势力人马从秘道暗中离开,秘道通往上山的天城谷之中,我们顺着秘道来到峡谷,一路清除对方布下的各处岗哨,安然无恙的出了峡谷。我见众人已经暂时安全,又心悬孙小姐安危,担心孙小姐可能在山后时不慎坠崖,便向二少庄主提出离队搜寻孙小姐下落,二少庄主心中对孙小姐也极为担心,便接下了我的指挥任务,让我得以抽身前去寻找孙小姐下落。我当时实在太傻,以为离开峡谷之后便获得安全,谁知……” 斐光心下忽然生出不忍听下去的感觉,“我一路沿着山崖下搜索,最终只发现了你们两破碎的衣服碎片,猜想你们该是被溪水冲走,便顺着溪水找了一阵,等我打算回去将此事告诉二少庄主时,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我来到峡谷之外,沿着出山的道路一直追下去,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二少庄主的队伍,却发现了满地的尸体,那些大多数正是我们护送小队的成员。我心中意识到不好,沿着血迹一路搜索过去,虽然发现不少熟悉的面孔,万幸没有得到二少庄主以及其他家眷身亡的消息,各大势力也死了不少人手,不过势力首脑人物的尸体我并没有发现,想来他们若不是被擒,就是已经安全离开。” “那您之前为什么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了云龙山脉呢?”斐光疑惑的问道。“看这一整天泾渊军不停的在山中搜索,倘若他们已经把人抓住,肯定不需要这么麻烦!”方行风语气坚定,仿佛在说服自己相信一般,斐光心下虽仍有疑问,此刻却也只有忍住不说,似乎自己不提出疑问,他们生还的机会就更大的多。 “可是,既然是秘道下山,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对方发现呢,难不成队伍中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斐光猛然瞥见方行风神色不善,忙改口道,“山庄的人当然不会是内奸了,我指的是其他势力的人!” “我也希望山庄的人不会是内奸,毕竟大家都是一块在山庄长大,对山庄都有难以割舍的深厚感情。”方行风叹了口气,“根据我的观察,敌人留下的尸体中并没有泾渊守军的存在,他们都穿着各式的寻常衣服,显然是为了伪装身份,我猜想袭击我们的人定是参加竞拍的某一势力,他们亦很有可能同时是之前潜入山中的叛军,因为换做是泾渊军则绝不用如此蓄意遮掩。” 斐光猛然想起在后山听见的对话,忙将所知关于寒桐以及苍蓝佣兵团的内容对方行风叙述一遍,“您认为会不会是寒桐所为?” “单凭此点仍不能确定是苍蓝佣兵团所为,因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隐藏的未知因素,例如那支叛军,还有一直未曾露面的另外两大佣兵团,但苍蓝佣兵团确实有最大的嫌疑。”方行风并未被感情冲昏理智,此刻仍旧保持着冷静的分析能力,“其实照你这么说,倒让我放心不少,倘若有许安古的人马暗中帮助我们山庄的话,那二少庄主他们有很大可能是被许安古救走了。” 斐光心下涌出一阵希望,如此说来,岂不是说赤芒等人安然离开的可能又高了许多。“那么,山庄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曾偷偷潜入秘道查探,发现秘道内躺有不少尸体,且秘道已经从山庄内部用沙石封死,想必是对方发现了秘道,借此攻入山庄,一番血战之后,山庄将秘道彻底封住。”“那岂不是说,山庄中的人凶多吉少吗?”斐光与欧破尘虽只见过一次,但斐光心下对于欧破尘的儒慕之情却绝不比其他人少,此刻听闻如此恶劣的情形,也不由心下伤感。 “其实形势也未必如此险恶,秘道中多是泾渊守军的尸体,想来是泾渊守军分兵秘道发起进攻,如此势必造成山庄前的防守薄弱,此时庄主率领山庄所有人从正面突围的话,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倘若庄主顺利离开的话,定然会前往佑江郡与其他人会合。” 方行风语气坚定,一旁的纤月猛然扬起俏脸,惊疑着问道:“你是说,爷爷和二伯他们都还活着,是吗?”方行风不忍心骗纤月,却又怕纤月继续伤心下去,只得道:“庄主和二少庄主都应该没事,他们都将希望放在孙小姐您的身上,所以您一定要振作起来!” 方行风虽然说的是‘应该’,但纤月的神情却已当那是极为肯定的语气,不由俏脸上再次涌出明媚动人的生气与神采,笑着问道:“爷爷和二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斐光心下忽有所感,纤月方才听两人的对话,心中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消沉下去,此时刻意摆出一副乐观的姿态,便是想让自己抛开一切迅速振作,继承爷爷以及二伯的意志,以积极的方式面对现在的困难。一念及此,斐光心中不由佩服起纤月的坚强,倘若换做自己处在纤月的位置,未必便能这么快振作起来。 方行风心下对于纤月的状况感到惊疑不定,口上答道:“二少庄主曾吩咐过,倘若找到孙小姐,便带您前往佑江郡找许安古,到时他自会照顾您的生活。”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纤月的眼中露出浓烈的渴求神色,斐光心下明白她想找的是努力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当下朝着不明所以的方行风使个颜色,一边开口道:“你的爷爷和二伯肯定将希望放在你身上,让你有一天能……”斐光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目标存在,一旁的方行风在斐光的示意下已经反应过来,立即接口道:“让您有一天重振月御山庄的威名!” 纤月的眼中瞬间涌出若月色破开层云的光彩,把方才她脸上那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忧郁驱散,纤月从地上慢慢站起,露出如同风雨中的蔷薇般坚毅的笑容,“我们立即启程前往佑江郡找许安古吧!” 方行风忍不住试探的问道:“孙小姐……”纤月仿佛看穿了方行风的心思,“我知道小风叔叔想说什么,您大可放心,就算爷爷和二伯他们遭遇了不幸,我也不会再次消沉下去,他们将山庄的未来托付给我,就一定会一直看着我,我如果不努力的话,岂不是让他们失望!” 方行风被纤月的目光直视,竟不由生出想要偏开视线的逃避念头,心下吃惊之余却是一阵欣慰:孙小姐不愧是月御山庄的继承人,天生的坚韧血脉使她在困境中迅速成长,已经逐渐变得成熟和值得信任,如此看来山庄复兴有望了。 斐光望着忽然有些陌生起来的纤月,心中忽然下了决定,沉声道:“我就不随你们前去佑江郡了。过了辛玛河,我打算先去火羽佣兵团看看赤芒他们是否安好,然后我要独自上路开始我自己的旅程。”火羽佣兵团位于鳞波郡,处于沉香郡的东侧,而佑江郡则在沉香郡的南方,显然并不顺路。 纤月脸上现出焦急之色,却只望着斐光并未开口,一旁的方行风见机替纤月问道:“你为什么不和孙小姐一起去找许安古呢?” 斐光对着纤月洒然一笑道:“方才在莫达杰卡镇门口时,我便已经想清楚了,每个人都是一部只能由自己书写的传奇,无论这其中的故事精彩与否。如今你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我衷心的祝福你,但这不是属于我的路,它只能由我自己走出,所以我打算独自寻找自己的路,别忘了,我的梦想,是写一部传颂后世的传奇!” 纤月别过俏脸,轻声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吗?你可以先与我们一起去佑江郡,然后再寻找自己的路啊!” 斐光正色道:“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无谓继续拖延,现在我的心已经迫不及待,试问又怎肯乖乖跟你们去佑江郡呢!”“那这本《荣耀》呢?”纤月的语气带着犹豫。“就送给你留作纪念好了,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不过以后我们又不是不能再见面,到时候我再问你要回来就是了。”“那起码我们一起上路,到莫达杰卡再分开好吗?”“这个自然没有问题。” 趁泾渊军的搜索范围仍旧有限,三人主意已定,漏夜往莫达杰卡走去。 注:标题两句出自苏轼《次韵徐积》中‘海山入梦方东去,风雨留人得暂陪’,原意该是为了烘托思乡之情,这里改动后,前句指纤月从家乡毁灭得悲痛中重新振作,后句指斐光与纤月分别,只能同路前往莫达杰卡。 第27章 哭武侯出师遗恨,醉陈桥黄袍加身 斐光三人躲开泾渊军的搜查,于黎明时分来至莫达杰卡小镇,顾不得多做休息,便分道扬镳,斐光就地从莫达杰卡坐船越过辛玛河往东经沉香郡前往鳞波郡,而纤月两人则乔装北上至泾渊城坐船顺流南下辛玛河,之后转入莫伊河达到单附县不远处港口。 斐光因为身无分文,临行前不得不向井方行风了点船资,一路往东,眼看不过多久便来到渡口附近,斐光心下却不免担心起来,这渡口本是月御山庄为了方便来往所设,如今月御山庄已经不再,这渡口能否正常使用还在未知之数。 斐光的担忧却是多虑了,设在此处的渡口虽然为月御山庄所有,但却并非山庄之人负责经营管理,如今山庄虽然遭逢劫难,此处渡口仍能安然无恙。渡头仅有两艘小型船只,约莫半个时辰一趟,来往于辛玛河两岸。 斐光来的恰好不是时候,远处只能见着船只离开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得呆在渡头等待下一趟船只的到来。如此乱世,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孩童孤身在外,实在不是件安全的事情,但斐光这半月来的经历实在离奇曲折,一番历练下胆色见识早已不同往日,此刻孤身上路,行动间已隐隐有老练之风。 然而,即便如此,斐光仍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面对危险时,仍旧没有反抗的能力。斐光不过在渡头呆了一会,身边已经来了几个身形不一的大汉,斐光转头瞧去,来人虽然身着不同的衣服,但头上都围着相同样式的头巾,头巾的额头部位,均绣着一个朱红色的‘猎’字。 众人上来便将斐光团团围住,神色间透露着凶狠的光芒,显然并非善类。斐光心下猛然一紧,却是不由想起了之前莫达杰卡镇上的老人所说的话,这附近有一个猎魔军团四处游荡,该不会就是眼前的人吧。斐光勉强稳住心神,环顾着四周的大汉,强笑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吗?”心下自是盘算着该如何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昨晚在莫达杰卡,跟你一起从那老头家里偷溜出来的那个女孩呢?”其中一名大汉语气不善的开口质问。斐光心知对方指的是纤月,表面只能装傻道:“什么女孩,这里只有我一个孩子而已。” “哼,算了,跟了一段路也没见那女孩,想必是分开了,就有一个也足够交差了。”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道,“小朋友,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斐光心知对方出手在即,忽然大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否则我又怎会一个人孤身上路。”对方似乎吃了一惊,“怎么,你想说些什么!”“我只是泾渊军派来引你们上钩的而已,猎魔军团的各位!”众人纷纷变色,惊疑之中,斐光趁众人不备大力推开挡在身前的大汉,夺路往外逃去。在陆上逃跑决计逃不出对方的掌握,斐光水性不错,唯一的出路自然是往辛玛河中跑去。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怒吼着往斐光追去。 “废物,这么多人,居然被一个孩子给耍了。”一声若平地起焦雷般的声音响起,登时震的斐光耳朵隐隐生疼,众大汉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垂首躬身而立,不敢说一句话,却也没有继续追击。斐光正诧异间,脑后猛然传来急速的破空声,只来得及转头看去,便感觉脑后被击中,身不由主的昏死过去,最后的景物,是一张带着轻蔑与不屑的布满伤痕的脸。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斐光悠悠转醒,脑后那猛力的一击让斐光如今仍旧觉得异常眩晕,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架在半空,耳边隐隐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怎么,这次才只带来一个?”“这地方也呆的差不多,这次等了半天,只抓了一个,可惜他有个同伙,却是不见了。不过这小子长得挺清秀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呵呵,真是可惜了,小小年纪就要被卖身为奴隶,我们是否太过残忍了?”“大哥这是哪儿的话,这个乱世,有多少人在发死人的财,我们从来不害人性命,怎么算得上残忍!” “唉,如今这世道也变了,身强力壮的人值不了几个钱,反而这些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却都能卖出个好价钱!”“没办法,干我们这行的,什么人值多少价钱,还不得全看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心情和喜好么!这该小子怎么处理,大哥?”“还能怎么办,就按以前一样办,先刻上个咱们的印记,免得那些腐烂的令人作呕的贵族们翻脸不认账,记得千万不要刻在显眼的位置,那样就卖不了多少钱了!” “知道了,这么多年我还能不清楚么,不过我们最近做得有些过火了,地方不少势力正打着我们的主意,是不是该稍稍躲一阵风头?”“不必了,现在只要是在这乱世发财的,谁不过火,最多我们干完这一票,换一个远些的地方好了。这孩子似乎已经醒了,记得动手前把他给弄晕了,不然闹出人命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斐光还待继续听下去,脑后又是一击重击,意识还未反应过来,便再次昏了过去。昏迷中,斐光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在梦中斐光身处地狱,四周团团被烈火包围,斐光拼命的逃跑,不片刻火蔓延到后颈处,登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身体的各处神经,斐光苦苦挣扎,却终究被大火无情的烧成灰烬。 斐光被关在封闭的房间中,已经昏迷了两天,后颈下端处有着明显的烙印痕迹,左右各有两个字,左边是‘猎魔’两字,右边却是‘奴隶’两字。任何有常识的人都十分清楚,一旦被烙上如此印记,便只能带着奴隶的身份屈辱的过完一生。 紧闭的房门被轻轻的打开,年长的守卫双手捧着饭菜进来,对于斐光这样能卖好价钱的货物,是怎也不能轻易让他死掉的,所以这三日,一直是由这名守卫照顾着斐光的饮食。守卫怜惜的看着斐光,如这般年纪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却偏偏遭逢如此劫难,葬送一生的幸福。守卫叹了口气,开始一口口喂着斐光吃饭,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单纯的怜悯之心根本什么也无法改变,守卫却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悲剧,看得多了,心都早已经麻木,这一声的叹息,早变成无法改掉的恶劣习惯而已。 “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敞开的房门处忽然冒出一个人的身影,守卫头也不回的继续喂着斐光,“他的身子还不错,经过这三天的调养,后颈处的伤口已经结疤,相信只需要一两天便可愈合。” “哈哈,愈合吗?恐怕未必吧!”来人瞧着守卫那专注的神情,忽然轻声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善良的人嘛!”守卫神色不善,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工作对你来说太合适了!” 守卫的手凝在半空中,“合适吗?”忽然疯了一般的狂笑着,将手中的饭碗一把摔个粉碎,“你说我是个善良的人?哈哈,你可知道,我每当看到这样的脸,就忍不住想要发狂,我恨不得在他醒来之前狠狠的掐死他。”守卫满脸怨恨,谁也不知道他在恨什么,是站在门口的人,是自己,还是躺在床上的斐光。 “你敢掐死他吗?”门口的人声音忽然变得森冷起来,守卫不由一阵颤抖,冷静下来颓然看着满地的碎片,久久陷入沉默。门口之人再度轻笑道:“你真的很善良呢,只可惜这份毫无凭依的善心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你有这份善心,我们又怎会放心把这工作交给你,你真的很适合呢!” 门口的身影转身离去,声音远远传来,“明天将是这一月中最好的日子,你可得争取让这小子的伤口尽快愈合啊!千万别出任何差错,你该知道那将面临怎样的后果。” 守卫的双手搭上斐光咽喉的血脉,正要用力握紧,又颓然无力的垂下。守卫神色无比落寞,这算否另一个毫无意义的习惯? 没人能给他答案,守卫只清楚的知道,眼前这无辜孩童的命运,已经被后颈那一块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无情的撕碎。守卫无声的流下眼泪,为这孩子,也为自己,此刻的他,除了哀悼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奇风志·风烈帝国史》记载:“奇风历1391年12月21日,帝国惊悉月御山庄私通叛军,龙颜震怒,命泾渊守军即刻讨伐,不日攻破山庄。其后数日之内,帝国密获月御山庄记录兵器交易的帐簿,灵帝不顾朝中反对之声,以帐簿为名颁布天下讨伐令。半月之内皇命通达大陆各处,蛰伏已久的各地方势力被迫纷纷率众而起,不过半月时间周边各地方官军望风而降,局势进入对峙阶段。奇风历1392年1月,灵帝深恐南方贼势浩大,提前撤离明蒙迪北上帝都,同年3月,元帅若修士辞官归野。”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月御山庄是否就此被一网打尽,欧纤月能否将月御山庄重建,这更是遥远的未来应该考虑的事情。只是,如今的月御山庄虽然已被攻破,但仍旧遗留下许多疑问,例如最为关键的魔导书卷究竟藏在哪里,攻破山庄后的泾渊军仍旧遍寻不得;暗中散布流言中伤火羽佣兵团的幕后黑手是否月御山庄,不是的话又是谁;苍蓝佣兵团的寒桐究竟有什么目的;另外两大佣兵团又有怎样的动静;许安古提及的‘那个人’是谁;陆纶云是否只是上山庄演一出好戏还是泾渊军中另有隐情,为何竟在陆纶云离开片刻便开始攻击;月御山庄众人如今身在何方,生死如何;寒桐与许安古潜藏的人马发挥了什么作用;峡谷外阻击欧阳等人的不明人马是否苍蓝佣兵团;秘道的存在如何被发现,众人中是否存在内奸,若存在又是何人;潜匿山中的叛军动向如何,真实身份又是什么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正像常年笼罩在云龙山脉之上的云雾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当某个关键的点被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将豁然开朗。只是,那也许将是,很多年之后了…… 注:标题两句都是引用古典,前句引用杜甫《蜀相》,指斐光出师不利,被人抓去;后句借用‘陈桥兵变’的故事,借用赵匡胤最后被人穿上龙袍一事,讽刺斐光昏迷中被人印上奴隶的烙印一事。 第28章 陷囹圄此身奴役,锁自在一人颠狂 奇风大陆贵族阶级的存在,可以追溯到魔法文明兴起的时代,三千余年之前圣贤阿赖修斯横扫大陆之后建立魔法帝国,为了方便统治,便将帝国人民分为几等,其中位于最上层的便是贵族阶层,当年的贵族成员,多是建立帝国的功臣和各地势力的首脑人物,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由上往下划分,一级级分层管理。其后魔法帝国虽然历时数十载便灰飞烟灭,但这一制度却被完好的保存下来,更是不断将之完善直至如今。而伴随着贵族阶层出现的另一类人,便是奴隶阶层,三千余年的发展之后,如今的大陆几乎各个大城都有着专门的奴隶市场,公然进行着奴隶的贩卖。这也是现阶段贩卖人口组织势力猖獗的原因之一,虽然偶有出于正义进行的反抗活动,但在这贵族阶级掌权的时代,单个的无法引起共同利益的正义是根本没有意义的。面对三千余年时光沉淀下来的习惯思维,对绝大多数的人们而言,奴隶的存在便如一日三餐一样,只是生活中最自然的一部分。 泾渊城作为云龙郡的郡首城市,加之为天下交通的中枢地之一,长期聚集了大批的贵族居住,城西之地专门开辟一片封闭的地域,闻名整个云龙郡的泾渊城奴隶市场便坐落于此。虽说是奴隶市场,其实只有一栋巨大的建筑,前院之地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拍卖会场,每月一次的奴隶拍卖均在会场内进行,而后院则是由巨大的围栏组成,里面关押着各地劫掠而来的人口,其中绝大部分的地方用来对奴隶进行整治调教,不过如今的‘货品’大多数都是孩童,贵族们又偏爱天然的‘货品’,原本热闹的地区已经荒废许久。 此时的后院之中隐隐传来杂乱的哭声,夹杂着清脆而稚嫩的童音,声音的来源处却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只是这屋子四面并无窗户,除了大门之外,再没别的出口。此时屋子的大门紧闭,屋内一片漆黑,仅有丝丝的光线透过门隙射进屋内,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见屋内约莫有十几个孩子,大都是七八岁左右的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就‘货品’的数量而言,本月的生意实在不怎么景气。 “呃,怎么这么吵啊!”斐光从昏睡中慢慢转醒,神智犹在恍惚之间,听闻周围低低的哭泣之声,不由开口问道。周围的孩童大都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世界中,没人对斐光的话有任何反应。 “咦?”斐光揉着惺忪的睡眼,打量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心中忽然记起两次昏迷之前的事情,斐光心中暗叹:看来自己该是被那猎魔军团给抓了,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看来这里关押的都是即将用来贩卖的人口,而自己正是那悲惨的一员。 斐光脸上涌出说不清滋味的苦笑,想不到自己那传奇人生的第一步还没有踏出,便摔入了这样的深渊之中。呆坐了一阵,斐光终究是感觉到了后颈处的异常,仿佛凭空生出一片肌肉一般,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贴在肌肤之上,斐光惊疑之下伸手往后颈摸去,只觉那不明物体似乎不止一个,表面均凹凸不平,细细感受下来,倒像是几个文字一般。斐光不禁为自己这奇怪的想法感到好笑,旋即抓住附在后颈的其中一个凸起的物体,用力往一旁拉起,却骇然发现后颈的肌肤处传来撕扯般的剧痛。 “别白费力气了,那是烙在身上的印记,怎么也扯不掉的。看你也是个新手,后颈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养好,随便拉扯的话可是很疼的。”斐光身后突兀的传来这么一个声音。斐光悻悻的收回还想继续拉扯的右手,转身朝声音的来源地望去,只见身后只坐着一个身形十分壮硕的少年,现在正紧紧的盯着自己,想来刚才说话的人就是此人了。 “多谢这位兄弟的提醒,我叫斐光,请问兄弟怎么称呼?”斐光首先道谢,接着开始与这少年套近乎,只因听着少年的语气,似乎对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而此刻斐光对这里的情形却是一无所知。 那少年听得斐光此话,忽然站起身来,朝着斐光走了过来,神色之间颇为讶异。斐光不明白眼前壮硕少年的目的,出于安全考虑,只得同样站起身来,暗自戒备的看着少年。斐光身形在同龄人中颇为高挑,这少年虽也是身材高大,但比之斐光却矮了半截。 少年来到斐光身前,仔细的盯着斐光的脸庞,斐光不明所以,只得以同样的目光回敬对方,此时才发现眼前少年年纪与自己相若,皮肤略显黝黑,方脸之上轮廓粗犷,棱角分明,五官线条竟似笔直,线条转角处却是宁折不弯,少有瞧见柔和的曲线,加之五官间距比之常人略为宽广,予人震撼的粗豪之感,此刻少年凝神站立斐光身前,身形挺拔,神色冷峻,隐隐已有英豪之姿。斐光暗自惊讶于对方的风采,注意到少年既粗且直的双眉之下,那仿佛雕刻在脸上的一双的眼睛中,透着无比狂野与不羁的神采,左眼下方颧骨之上,有一条清晰可见的伤痕划过嘴角,直抵下巴深处。 斐光犹自打量着少年,那少年却忽然笑了出来,笑声说不出的高兴,“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居然还能碰见跟我一样精神不正常的人。” 斐光不明所以的指着自己,再看向少年:“我们两个,精神不正常?” “哈哈,在其他人的眼中,我们岂非精神不正常么,像我们这样年纪的孩子,面对如此凄凉的处境和更凄惨的前途,不该像他们那样才算正常吗?”少年轻笑指了指身旁缩成一团不停哭泣的其他孩子,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接着又看向斐光欣然笑道,“像我们现在这样,不是精神不正常又算什么!” 斐光见少年鄙夷的看着其他的孩子,心下却是不以为然,在如此乱世中有这样的表现,又岂能怪得了这些仍旧懵懂的孩子,自己在开始经历逃亡的生活之前,不也像他们一样么。心下虽然觉得如此,但眼下斐光对眼前的少年实在起不了厌恶之心,只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问题的方法和角度,斐光既不想改变他人的想法,却也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看法。 “可是,难道就因为我没有像他们一样抱头痛哭,你就认定我是与你一样精神不正常的人,这未免太冤枉我了吧!”斐光轻笑着问道。少年从容答道:“你还能与我进行如此正常的对话,难道还是个正常人吗?”两人齐齐对望一眼,不由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啊,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信,名字是我自个儿取的,当我兄弟的话就算觉得难听也别笑出来。”斐光轻笑出声,“放心,我绝不是笑话你,这名字挺不错的!”“真的?”白信满脸怀疑的看着斐光,见斐光确实没有取笑的意思,才露出释然的神色。 “啊,对了,你能帮我看下我后颈有什么东西吗?”斐光再次体会后颈处别扭的感觉,不由背对着白信道。“小事一桩!”白信凑上前去,轻声读道,“左边是‘猎魔’两个字,右边是‘奴隶’两字,看来你是被猎魔军团抓来的呢!” 斐光顾不得感慨自己已经身为奴隶的悲惨事实,却被眼前白信那兴奋的表情震撼,不解的问道:“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吗?”“啊,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这个猎魔军团的印记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所以现在有些兴奋!”白信慌忙解释着,怕极斐光因此而误会自己。 “……这个印记有什么寻找的价值吗?”斐光犹豫半晌问道,首次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了,这种代表屈辱的印记,有必要特地寻找么。 “呵呵,算是吧!”白信苦笑着说道,不等斐光反应过来,将堪堪蔽体的衣衫脱下,露出布满伤痕的结实后背,“千万别惊讶,这个鬼地方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也曾经三次被卖身为奴隶,虽然三次都逃了出来,但我运气差,又给抓了进来,所以在这里也算是常客了!” 白信的左肩头处有着三处已经模糊不清的老旧伤疤,其下烙着‘夜魈’两字,看上去该是新烙不久的伤疤,而右肩头处则烙着‘奴隶’两字,看上去已经烙有很长一段时日。斐光望着如此情景,简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轻声问道:“这三片模糊的伤痕是……” “哦,这只能算我命不好,每次抓着我的都是不同的组织,为了防止出现交易上的问题,自然要将原先的烙印剜除,才在下方重新烙上印记,还好那‘奴隶’两字倒是不用再换。”白信自嘲的轻笑着,“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我干脆收集这些烙印当作消遣,前些天听守卫说起猎魔军团,一直想见识一下,所以才忍不住有些激动,你可千万别误会。” “你放心,我不会误会的!”斐光感慨着,“不过我真佩服你,即使在昏迷中我也能感受到烙印时生不如死的痛苦,你居然有勇气和胆量尝试四次。” “切,这算个屁啊!又不是我心甘情愿尝试的,要是不逃出来的话,岂不是一辈子都受人奴役,与其如此,我宁愿逃出来,就算再次被抓,再次被烙上印记,我还是要逃出来。”“这么说你这次还要逃跑?”“那是当然了,我白信岂会甘于被别人奴役,只要还有希望,我就会一直逃跑,直到彻底摆脱这样的命运。”白信神色坚定,随即望着斐光道,“我倒是很佩服你啊,第一次来这里就能如此镇定,想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比起身边的这些家伙还要不如呢!” “没什么,不过是想通了而已,这里或许就是我传奇人生开始的第一步,以后的路还很漫长,我又怎么能在这里就灰心丧气。”斐光满怀憧憬的道,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我这样的想法是否很愚蠢?” “怎么会,看你的样子,似乎跟我一样也准备逃跑?”白信诧异问道,“为什么不跑?”斐光反问,白信却忽然间大笑起来,斐光正大惑不解,白信笑道:“跟你聊天果然很有趣!”“呵呵,彼此彼此而已。” “喂,守卫!”白信在斐光诧异的目光中走至门边,冲着门外大声喊道。“又是你,还有什么事!”守卫满是不耐烦的语气从门外传来。“快点给我拿些糕点来,记住,要两人份的!”白信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倒底烦不烦啊,两份你吃的完吗?”“小爷我今天高兴,你管的着嘛,千万别磨蹭,不然有你好受!”白信话刚说完,门外已经听着守卫叫骂着逐渐远去,想来真是去拿糕点去了。 斐光这次真是完全说不出话了,指着白信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白信故作潇洒的耸耸肩,挨在斐光旁边坐下道:“这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开始几次的时候,守卫都会冲进来揍我,不过我每次都故意把脸凑上去让他打,好歹我也是价值不菲的‘货品’,他一个小小守卫哪敢下手,而他若不按我说的做,我就自残身体,经历的次数多了,我只要吩咐一声,守卫就得给我照办。不过我也不是傻子,每次吩咐也只是些小事,次数也不能太多,守卫顶多抱怨几声就是了。” 斐光听着白信讲完,才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不过若不是白信这种‘常客’,谁又有机会掌握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技巧。不一会守卫将糕点送来,两人各执一份,其他人远远的蜷缩一旁,只敢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大快朵颐,想来是吃过白信的苦头。斐光心下不忍,不顾白信的反对,硬将自己的一份糕点分给其他人,白信无奈之下,只得将自己的一分为二,与斐光分而食之,却是不允许斐光再将自己的份分给别人。 “明天就要开始拍卖了,但愿我们两个能够卖往同一个地方就好了,到时你就有机会欣赏我逃跑的英姿了。”白信不失时机的苦中作乐道。 “但愿明天有个好心人救我们脱离苦海就好了!”斐光颇为闲适的躺在地上幻想着,换来的当然是白信的一阵白眼和笑骂。 第29章 争长短喧宾夺主,救风尘柳暗花明 “喂,白信,拍卖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啊?”时间已是第二天的上午,斐光在黑屋之内枯等了一个早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白信这个‘前辈’。 白信露出一副‘终于等到你小子开口’的小人得志的表情,“呵呵,不过才刚过早晨而已,起码还得有小半个时辰那些贵族老爷们才能到,你该不是感到紧张了吧?” “切,紧张又怎么了,我就不信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能有我这么镇定的表现!”斐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反唇相讥道,“恐怕那时的你只能躲在角落里缩头痛哭呢!” “嘿!”白信显然被刺中软肋,脸色不由微变,随即轻笑道,“谁叫你比我小上半岁呢,斐光小弟弟,这就是经验的巨大差距啊!”白信特意加重了‘小’字的语气,登时让斐光气得说不出话来,之前两人排资论辈,斐光已有十三岁,正自信满满,白信却偏偏比斐光大上半岁,怎教斐光不将此引为憾事。 斐光一时沉默不语,白信趁机挑衅道,“哼,倘若你不服气,不如我们比一比,到时拍卖开始时,谁能在台上表现的更加自然,如何?” “咦,拍卖不是一件件商品分别进行竞价么,难不成我们还能同时出场?”斐光回忆赤芒曾给自己灌输的拍卖知识,不由疑惑的问道。“呵呵,你说的那是高档的商品,像我们这样的‘次品’,都是在拍卖开始的时候一并出场,凭借数量的优势调动贵族们的兴致,等我们被选的差不多时,才轮到那些‘高档货’逐一出场。”白信的脸上不由有些不平之色,“想我白信堂堂六尺男儿,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些‘高档货’了。” 斐光哑然失笑,不过细心一想,却又不免心有同感,两人本就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是鱼肉中的劣等品,心中又岂能毫无感触。“不过,你所说的‘高档货’,该不会就是指这些人吧!”斐光无奈的指了指身旁犹自害怕不已的一众孩童。 “呸,若我白信连他们都比不过,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屋里算了!”白信凑近斐光耳旁,低声道,“她们的基本情况跟我们这边差不多,不过有最大的一点不同,她们都是长得颇为漂亮的女孩!” 斐光心下一惊,不由自主的想起纤月和泠灵,“那些贵族们抓这些女孩干什么?”白信眼中露出一闪而逝的凶狠光芒,邪笑着对斐光道:“我当初被卖去做奴隶时,倒是曾经看见过那些贵族对这些女孩做什么,怎么,你有兴趣听?” “还是不要了。”斐光敏锐的捕捉到白信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凶光,明白那对白信而言绝对是极为悲痛的回忆,聪明的选择了不再追问。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白信故作遗憾的说着,两人在内心几乎同时舒了口气。 “我倒是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会这样成为‘次品’。”斐光的语气中不免唏嘘,白信笑着拍了拍斐光肩头,“你该不是认为像泾渊城这样的大城,每月一次的拍卖会上只有这么几件商品?为了方便管理,其他的自然是被关在别的房间了!” “可是他们这么随便抓人,不怕引起公愤么?”“放心好了,那些人也不是傻瓜。就拿猎魔军团来说,他们每次发现目标之后,都会暗中跟踪一段时间,以便确定目标的身份后再下手。所以他们不会抓错权贵人家的子女,而被抓的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他们就算愤怒,又有什么办法!” “看来最可恨的还是这些贵族们,若不是他们硬要什么奴隶的话,也不会导致这么多家庭惨遭骨肉分离的悲剧。”斐光恨声说道。“哼,总有一天,我白信要将这些令人作呕的贵族们统统杀个干净!”白信愤怒的挥出右拳击在空气之中,斐光同样伸出右拳,在白信的右拳之上轻轻一击,“算我一个!” “好,不愧是我白信看上的男儿,不过话虽如此,之前我说的比试你考虑的如何?” “那还用问,我难道会怕你不成!”两人齐声大笑,完全没有考虑这比试的结果该如何评定等其他方面的事宜,门外的守卫受不了的掏了掏耳朵,心中祈祷着里面那煞星这次被卖走之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转眼即逝,虽说是每月一次的拍卖会,拍卖大厅内各地慕名而来的贵族仍旧不在少数,不说台下座席,便是各处大小包厢之内几乎都有人占据。稍有点经验的人都清楚,每届拍卖会开场都是些令人提不起多少胃口的‘次货’,又加之时辰尚早,因此在以往的拍卖会开始时候,大多到场贵族都是一副的无精打采模样。不过,这一届的拍卖会,所有贵族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最先出场的一批男孩,确切的说是站在一群男孩之中年纪较大的两个男孩,一时间,台下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各位贵族老爷早上好,本人乃是十四岁阳光男孩,相信各位一见之下都能发现本人体格健壮,相貌威猛,其实本人有着一颗温柔而细腻的心,不但做事细心勤快,绝不马虎,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本人有五年的奴隶生涯,可谓经验丰富,兼之忠诚无比,最能察言观色,能够时刻把握主人心意,曾经有幸跟随三名贵族老爷,都曾获得多次好评,熟悉身为奴隶的一切事务,无需另外调教,绝对乖巧柔顺,言听计从……”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语,台上之人除了白信之外,还有谁能够面不改色的讲得如此绘声绘色。斐光哪曾想到白信所说的在台上的从容便是指的这种意思,不由先自目瞪口呆了一阵,暗忖自己可没有白信这般无耻。不过一旁的白信不时用挑衅的目光瞟来,斐光心知早已是上了贼船,此时想抽身而退是不可能了,索性一咬牙,硬着头皮开始讲起来。 “各,各位早上好,我叫斐光,今年十三岁……”斐光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既然已经开了腔,索性全部豁了出去,“本人乃是沉香郡人士,为人真诚率直,富有责任感,性情沉静温顺,有野外流亡的经验,阅历颇多,意志坚定,能够吃苦耐劳,对于揣测别人心意也有不少心得。兼且本人从小喜读传奇小说,至今已拥有丰富的故事积累,即使讲上几天几夜也不会重复,绝对是喜欢听故事的人不可错过的。还有……”斐光绞尽脑汁想了一些关于自己的长处,却是不屑于作伪,当然一些添油加醋的部分是不可避免了。 两个人一个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另一个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又都是不肯轻易服输之人,这么拉开了话茬,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不片刻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台上的两人仍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丝毫没有罢嘴的意思。如此又说了将近半刻钟,两人早已将先前的说辞不断重复了数遍,此刻实在说不下去,不分先后的同时停了下来,却是没有分出胜负。两人齐齐喘着粗气,看着对方如自己一般狼狈的模样,又想着方才毫无保留的斗至势均力敌的最后一刻,仿佛将以往的所有不快全数宣泄出来的畅快淋漓,不由不约而同的畅笑出声,神情说不出痛快,竟似丝毫没有将身边的众人放在眼内。 台下的众人心中涌起荒谬绝伦的怪异感觉,先不说台上的这两个孩子初始时那震惊全场的表现,光看最后时刻两人那傲视全场的笑声,竟让在场的众人同时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他们两人才是这里的主角,自己的存在仅仅只是作为他们两人的陪衬,不对,或许连陪衬也算不上,根本是完全无关的路人。 能够进来这个拍卖会场的都是各地的贵族,平日里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谁人都不被放在眼里,此刻居然同时涌起平日根本无法想象的想法,怎不教众人错愕的眼珠都快掉了出来。主持拍卖的却是个机灵的人物,之前被斐光与白信两人惊呆,此刻率先反应过来,见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哪还不知机的大步冲上台,将两人从人堆中拉至台前,扯开嗓门喊道:“本月的压轴至宝,风云兄弟,底价一百金奇风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金,竞价现在开始!”主持人的声音都开始激动,胡乱给两人编了个名字,心中想着这次真是上天送来一份大礼,大赚一笔之后自己也能分得不少,早已喜翻了心儿。 “一百五十金!”、“两百五十金!”、“四百金!”……台下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开始竞价,不片刻价格已经上升到了一千金的骇人高度。此刻价格渐渐抬高,参与竞价的人纷纷退出,涨价的幅度大为缩小,每次报价的时间间隔也逐渐拉长,但价格还在持续增长。 “一千一百五十金!”这是最近的一个价位,已经过去本分钟时间,仍旧没有人再次报价。支持人感觉自己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这可是过去一年中都未能到达的价位,“一千一百五十金,还有没有需要加价的!” “一千五百金!”一个阴沉但清晰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安静的大厅中,众人倒抽一片凉气,就算是这两个孩子再怎么出色,为购买两名奴隶而花费一千五百金,未免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众人心中猜测,这人莫不是疯了,还是傻了。 众人谁也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否疯了傻了,只是那浑厚的声音仍旧沉稳的回响在大厅中,“我目下只有这么多了,还请各位手下留情,把这两个孩子让给我。”声音并不威严,甚至可说十分平和,但厅内的众人却感到兴不起半点违逆的意思。 厅内面临持续的寂静,清晰的落锤声响起,宣告着斐光与白信两人的命运。接下来自有专门的人员将两人领往偏厅,完成后续的交易事宜,只要交易完成,两人便正式成为买家的奴隶。两人走后,厅内众人的兴致再难提起,以致于后面的‘高档货’价格大都偏低,也算是间接让两人一吐胸中不平之气。 这些两人自然不会再去计较,两人目前关心的是,那买走自己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偏厅一角,两人垂首竖立,偷眼往身前不远处站在桌边的‘主人’瞟去。从后面看去,此君全身上下均包裹在宽大的斗篷之中,仅有在签订交易协议时伸出干枯异常的右手掌,还未等两人看清楚,便又重新被斗篷遮盖。此君身形并不高大,可说十分瘦小单薄,但两人隐隐感觉到那瘦小的身躯中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那是令两人感受到绝对不可以有半点违逆的可怕力量。 “走吧!”此君的声音传来,惊醒陷入自我意识中的两人,声音仍旧浑厚平稳,但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仪。两人连反抗之心都未能升起,乖乖的跟着此君走出偏厅。 三人前后走出拍卖会场,一路无话,两人看着此君的背影,直感气氛沉闷无比。就在两人几乎受不了时,此君终于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之前为什么要在台上那样做?” “您是问我们为什么要笑吗?”白信心头震撼,竟不自觉的用上敬语,见此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平复心情之后正色道,“开始时只是我们两个互相比试而已,后来我看见台下的贵族那震惊的表情,就觉得心里解气,凭什么该他们支配我们的命运,哪怕只有一刻,我也要他们听从我的支配!” 白信毫不隐瞒的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拉,那人不置可否,始终没有回头望向两人,转而问斐光道:“你呢?”斐光心头惊愕,对方明明背对着自己,却让自己有种全身上下被对方看透的感觉,如此情况,言语中有丝毫的虚假都必定瞒不过对方。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不肯服输而已,但是说到后来,我渐渐感觉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斗嘴,而是在对我自己过往一切的总结,我可以从中对比我现在的作为,接着我开始规划自己未来能够实现的理想,一时想的入迷了,就忘记了其他东西!”斐光的答案与白信全然不同,此君却仍旧没有丝毫表示,彷佛根本未曾留心听两人的话一般,良久之后才淡淡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信,他叫斐光。”白信抢先答道,斐光顿时闭口不语。此君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两人姓名,“你们两个,可以自行离开了!” “什么!”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着问道,“我们真有这么好运,您花了那么多钱,竟肯放我们自由吗?” “那是当然!但这并非是你们的好运或我的好心,凡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非你们在台上的表现,我绝不可能出手救你们出来,而方才你们的回答若有半点让我失望,我只会亲手毁了你们,所以这些只是你们自己争取的而已。”此君从怀中取出两人的卖身契约,运劲化成粉碎。 两人很想问此君什么样的回答会令他失望,不过终究迟疑着没有问出口。此君的背影在两人发呆中逐渐远去,声音却仍旧在两人耳边响起,“以后或许还有再见之日,希望你们到时仍不会令我失望。” 两人看着满地被寒风吹得到处飞舞的碎纸,一时说不出话来,这算否善有善报,又或是恶有恶报,两人不清楚,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也许,他实在是个好心的人呢! 第30章 为避黑暗勾魂使,才见光明引路人 泾渊城因地势道路通达之故,交易通天下之有无,自建成之日起便成为大陆最为繁华的大城之一,全城区域内有明显的层次结构。位于最中心的区域,便是泾渊城及云龙郡的行政机构,魔法工会便位于这一区域内,其外一层则是贵族居住区以及其他诸如魔法学院的设施,贵族区外圈接着是平民居住区,冒险者工会就坐落在平民区中。其外又在城东城西单独开辟两片区域,作为东西两市,将市坊划分开来。其中东市位于平民区内,治安颇为混乱,西市则位于贵族区内,一直十分太平。两市经营种类大致一样,只是东市经营的门类多为生活必需品,如柴米油盐之类,西市则多是娱乐花销之类的场所,其中泾渊城的奴隶市场便坐落在西市之中。 “啊,走了一个上午,现在又饿又累,实在走不动了!”斐光与白信两人出了奴隶市场,一直穿道过巷,往东市奔去,到现在已经走了一个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人虽然意外获得了自由身,但其实却面临着更大的危险。用白信的话来说,一般奴隶被买去之后,被会一直被关押在贵族府中,负责一些低贱的杂务或供贵族玩乐,绝无机会来到大街之上,而府中的其他杂务,则由从平民中雇佣的下人代劳。也就是说,但凡出现在大街之上的奴隶,不是刚从奴隶市场被卖出,便是从贵族府中潜逃出来。而帝国有一项法规,但凡发现或捕捉在逃奴隶行踪的平民,查证属实之后,均可到相应贵族府邸领取一定赏钱,加之还有贩卖人口的势力一旁虎视眈眈,可以说在逃的奴隶一旦给人发现行踪,面临的只能是更悲惨的奴役。 当然,一个人是否奴隶,很多时候并不能从表面看出来。在这饥荒与战乱不断爆发的时代,就算如斐光两人如今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只要将身后的烙印遮住,谁也不能断定两人便是奴隶。只是,这般模样终究惹人怀疑,由此而被猎魔军团之辈盯上,便只能如白信般重临那地狱般的恐怖。 白信终究不是白走了四趟地狱,通过自己的切身感受,深刻体会到只有藏入龙蛇混杂的东市之中,才能躲过无所不在的眼线,寻找逃生的机会,否则在这到处都是贵族与人口贩子势力渗透的地方,无论跑得多快多远,都会被再次抓回来。论及逃跑的经验,斐光自然是拍马也追不上白信万一,只得乖乖听从白信的吩咐。 “我真是傻瓜,早知问那家伙拿点衣服和干粮多好。”白信靠在墙角略作休息,斐光体质远不如白信,奔走一个上午下来早是气喘吁吁,心下也明白白信是故意停下休息,以便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 “对不起,我拖累你了,我还是把外套还给你吧!”两人出来奴隶市场时身穿的都是单薄之极的衣衫外加一件破旧的外套,斐光在寒风中撑了一刻钟,早已冷的簌簌发抖,手足都几乎冻僵,一旁的白信仗着自己身体强壮,硬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斐光,斐光推辞不过下只得穿在身上。一路上斐光本就十分在意此事,如今白信提起,便要脱下穿在身上的外套。 “不用了!”白信抢先一步阻止,佯怒道,“你莫非认为我白信是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么?”“当然不会,我是甘愿把外套还你,又不是被你逼迫的。现在这外套已属于我,怎么处置随我的心意,你若不穿的话我也没办法。”斐光说着将外套放在墙边,自顾自的往前走去,“你不是说只有到东市才算暂时安全吗,那现在还不赶快上路。” “唉!”白信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外套披上,“真的挺暖和的呢!”猛然发现不远处的斐光正注视着自己,不由老脸一红,“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还要赶路吗,还不快走!” 泾渊城面积不小,两人又得防止被他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直到日暮西斜时分,才在精疲力尽下抵达东市。斐光一直不明白为何白信认为到了东市便能够暂时安全,现在亲眼见识东市的景象,总算是明白了不少。 越过厚重的东市大门,灰暗的街道,阴沉的里巷,破败的房屋,贫困的人民,全数堆积在这片狭窄的空间之中,予人封闭而沉闷的感觉,大门内外,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隔绝了时间与空间的联系,这是东市那悲伤的底色。然而,即使在这黄昏时刻,仍旧汹涌不绝的拥挤人潮,随处可见的各式商铺与地摊,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夹杂着吵闹打骂声,无不显示这里的热闹和繁盛,倘若没有那烙在骨子里的凄凉就好了,斐光如是想着,这里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这里是市井之地,除了极少数在此拥有店铺的人,没有人会在交易之外逗留此地。不过,还有一种人例外,那些破烂的房屋便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啊,那边有个奴隶!”不远处响起呼喊声,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身边已经冲出不少商贩与顾客往声音来源的地方冲去,斐光暗自庆幸被发现的不是自己,忽然留意到冲出去的人都是些衣着完好之人,而那些衣着残破不堪的人,仍旧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一回事?”斐光忍不住询问白信这唯一可能给自己答案的人。 “那些冲出去的人,看装束都是些平民,他们冲出去抓奴隶,不过是为了赏钱,现在的世界,他们早不将奴隶视为同类,是不会有不忍心这种说法的。”白信言语间充满愤怒,显是之前吃了不少这方面的亏,斐光心下觉得白信过于偏激,虽然亲眼见到这种情况,但毕竟没有亲身体会,心下仍不愿承认平民与奴隶势成水火的局面。 不过斐光自然不会将这些想法表示出来,白信继续解释道:“另外那些模样跟我们差不多的,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他们之所以不去追赶奴隶,是他们因为即使抓了奴隶也无法领取赏钱!”白信嘲讽般的轻笑道,“他们全数都是‘堕民’,身份跟奴隶差不多。” “堕民,那是什么?”斐光不解的问道。“堕民,就是罪人的后代,一直以来受到社会的歧视,他们只能藏身在这样污浊的市井之中,几乎永世没有出头之日。” “如此说来,他们与我们很相似呢,难道不会因为怜悯和不忍才不去抓奴隶吗?”斐光漫不经意的感慨道。白信摸着肚子苦笑道,“看来我们的观点不同呢,不过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一阵喝骂声从前方传来,斐光无奈的摊开双手,做个耸肩的动作,“看来上天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你呢!”两人都不是怕事之人,当下混迹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公然站在一旁观看。 闹事的是一群面目凶狠的大汉,从外表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该是此地流氓地痞一类。此刻被按在地上殴打的人,却是个年纪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脸上虽然布满污泥和淤青,眼神却仍旧狠狠的盯着身后的大汉。 “两方都是堕……嘿!此地的主人!”白信顾忌斐光的感受,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斐光心下感动,仍旧疑惑道:“可是那群大汉穿的挺不错的,怎么也……哈,成主人了!”白信会心笑道,“他们可不是成了主人,而是一直就是此地的主人,只不过他们仗着武力欺压其他人,硬抢了不少东西,当然能够换些体面的衣服了。说起来这里的主人与我们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我们被限制在贵族府中,还要不断受到凌辱虐待,而他们虽然呆在这里,但只要安分守己,生活相对还是很不错的。” 斐光点点头表示理解,两人目光转向场中,此时局面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你这个下贱的杂碎,居然敢偷大爷我的东西,简直活的不耐烦了。”大汉见男孩将双手死死抱在胸前,不由大声叫骂,脚下不忘继续攻击,同时喝令同伙将男孩双手拉开。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恍然大悟般的惊叹声,白信低声道:“这家伙胆子不小,居然敢偷往这些地痞的头上,实在让人佩服。”斐光心下则没有那么大的感慨,只觉那男孩固然处境可怜,但也算是咎由自取,心下自然生不起怜悯同情之意。 “看你小小年纪就学人偷窃,想必你的父母祖辈就是因为偷窃而被判刑吧,真是可悲呢!”大汉继续冷嘲热讽,那男孩的手竟似铁箍一般,任凭周围的大汉如何用力,怎也无法分开。但此时那男孩却忽然张开了手,挥拳就要往身旁的大汉打去。众人都未料到由此变故,那男孩的拳速却也快极,大汉眼睁睁看着拳头在眼前不断变大,却没有丝毫反应。 拳头近在咫尺之处戛然而止,男孩面现挣扎之色,终究无奈的将拳头收回。众大汉受此羞辱,恼怒下更猛力的袭击毫不还手的男孩。 “住手!”一声清脆的女声自围观的众人后方响起,声音仿佛有神奇的魔力,听闻此声的众人潮水般自发让出一条道路,带着惊疑下齐齐转头往外围看去。来人是位容貌姣好的女性,身形藏在洁白的丝质长袍之中,长袍的风帽垂在后颈处,一头柔顺的乌黑长发倾泻而下,漆黑如宝石般的双眸,秀挺的鼻梁,丰润的嘴唇,天使般的脸庞闪烁着令人只能仰视的圣洁光辉,即便此刻在恼怒之下,神情仍旧平静如水,带着仿佛不沾人间烟火的淡漠。 “是哪个臭……”先前叫骂的大汉从人群中冒出,正要破口大骂,却忽然愣在原地,惊讶的说不出话,不仅因为对方那惊人的风采,更是因为对方那令人无法企及的身份。 “光明魔法师!”人群中不少颇有见识的人低声惊叹着,传闻中,只有光明魔法师是身着如此洁白的牧师装束。在奇风大陆之上,倘若真正有超然于所有势力之外的存在,那就只能是光明教廷,又称为光明神教。千余年来,无论大陆局势如何变幻,无论哪一个势力掌权,都对光明神教廷礼遇有加,光明教廷中人,身份更在一般贵族之上,身为光明教廷中人,不会参与大陆的纷争,同时也不得泄漏教廷的所在位置。因此,光明教廷的所在地一直不为世人所知,而光明教廷也少有人员在大陆走动,只每隔十年便会派人前来大陆各处寻找新的人员加入,据传选成员只看天赋与心性,而不论身份。其中光明魔法师与光明骑士,就是构成光明教廷的主要力量。 “魔法师大人,万分对不起!”那大汉也是识货之人,慌忙伏地求饶,先不说对方尊崇无比的身份,便是凭对方高深的实力也足以瞬间要了自己的小命。别说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身为一国之君,也绝不会蠢的去找光明教廷的麻烦,那不仅因为教廷的实力,更因为教廷背后的象征意义,那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的是整个奇风大陆几乎所有魔法师工会的意志。 “这地痞今趟可算是倒了几辈子大霉,居然胆敢当面骂光明魔法师,这世上除了那传说中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黑暗魔教,还有谁敢当面与光明教廷作对,哈哈,这次看他怎么死!”斐光身旁有人轻声念叨,“不过这光明魔法师的身材真是,啧啧……” 这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已被身旁的同伴止住:“你是否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你也敢说出口,万一触怒了她,铁定连你的家人朋友都得一块完蛋。你难道不知道那曾经雄踞云龙山脉的月御山庄,当年也是风光无比了,可听说就是因为得罪了光明魔法师,才被官军剿灭,那一战可真是打得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月御山庄全庄上下一个人也没留下,就连庄主欧破尘都死在乱军之中。”此言一出,身旁的人不禁露出吃惊的表情,此人脸上更是得意,“这可是独家内幕,我也是有个当兵的亲戚才知道的,他就曾参加了这次剿灭战,据说那欧破尘是为了掩护其他人逃亡而力战身死的呢!” 一旁的斐光听得此话不由心下震撼,但这人很多地方简直一派胡言,想来也不甚知情,又教斐光难以断定这消息的真实度究竟有多少。 此女丝毫不理伏地求饶的大汉,缓缓往受伤的男孩走去,众人惊慌的让出道路,斐光心中生出一股错觉,眼前的光明魔法师,似乎在经过两人身边时,有意无意的瞟了两人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却是一闪而逝。 “跟我去教廷吗?”女子来到男孩的身前,首次露出慈爱的表情问道。男孩抬头盯着身前的女子,仍旧一言不发。“别傻了,你继续呆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来光明神教吧,你们家族的事,我们决不会坐视不管的。”女子上前拉起沉默的男孩,男孩眼神似乎有些松动,脸现挣扎之色,下定决心,狠狠的点了点头。 女子欣然笑了笑,牵着男孩的手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飘然离去。众人仍旧呆愣原地,直到半刻钟时间,才纷纷反应过来,继续自顾自的忙活起来。地上的大汉早磕的头破血流,此时已然昏了过去,其余地痞纷纷做鸟兽散,谁还敢理会那得罪光明魔法师的大汉。 “我忽然有了个想法,你一定要支持我!”白信看着昏迷地上的大汉,脸上骤然涌现无法掩盖的光彩,“我决定了,我们一起去当魔法师吧!” 第31章 盼王侯矢志不改,拜身心俱卖 “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作出这个决定吗?”斐光不敢相信的看着兴奋不已的白信,这决定实在太过疯狂了,“你有想过我们目前的身份吗?” “我正是考虑了我们目前的身份,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什么魔法师一出现,周围的人都是什么反应,再看看我们两人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丧家之犬,你莫非想就这么担惊受怕的苟且一生?” 斐光忽然沉默下去,斐光心下明白白信的意思,白信早已说过不愿受任何人支配,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自己的身份,要么当上贵族,要么成为魔法师,而后者显然更有实现的可能。斐光心中犹豫,自己同样不愿受任何约束,更不想一生苟安于黑暗之中,白信的提议,实在太有诱惑力,斐光觉得自己难以抗拒。 “可是,你认为魔法学院会收留我们这样的奴隶么?”斐光试图找出充足的借口说服两人拒绝这危险的诱惑。“那烙印又没有刻在我们脸上,只要我们不说,谁能看得出来。”斐光无奈的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以眼神进行着最后的抵抗,白信猛然一拍额头,笑道:“你若不提醒,我还给忘记了,我们起码得吃点东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你放心,这方面包在我身上。”“你该不会想去偷吧!”“这怎么能算是偷,不过是借的时间长一些罢了,等我们成了身份高贵的魔法师,再加倍补偿就是了。”斐光顿时颓然闭嘴,心知再怎么也动摇不了白信的决心。 魔法学院出现于魔法文明兴起的时代,至今有三千余年历史,学院中除了研究魔法之外,主要讲授魔法的基本常识以及魔法使用方面的技巧,同时学院亦提供高级魔法师等级以下的认证,但凡达到高级魔法师的程度,便要在魔法师工会方能进行考核认证。 在魔法文明兴起之初,整个奇风大陆几乎随处可见魔法师的存在,有实力的人多了,自然便诞生了许多野心家,那时的天下局势远比如今混乱。直到圣贤阿赖修斯的凭空出现,凭借无人可以比拟的魔法修为,天下竟没有一人能在阿赖修斯手中支撑半刻钟时间,一时间天下震服,实因面对阿赖修斯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单纯的人数优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阿赖修斯创立魔法帝国不过数十载,便忽然灰飞烟灭,自那之后大陆许多魔法师纷纷丧失魔法能力,魔法师的数量急速减少,魔法文明的兴盛如同昙花一现,迅速衰败起来。 其后千年时光,崇尚魔法的人们绞尽脑汁的从各方面努力重振魔法文明,然而均宣告失败,不过由于相关研究的深入,魔法文明在这千年之中也算是稍有起色。然而,不久之后卡多王国带起整个大陆的习武之风,让魔法文明的存在急剧衰败,程度堪比魔法帝国消失的瞬间。斗气因为习练的条件容易,迅速变得家喻户晓,而魔法则曾一度沦落为‘只有花哨,毫无实质’的存在。不过斗气虽入门容易,但相对魔法而言修炼过程异常艰难,若非心志坚定之人,根本无法取得太大成就,多数有能力学习魔法之人,纷纷再次转而修炼相对容易的魔法,加之对魔法更进一步的研究,魔法终究沦为贵族阶层掌握的技能,与斗气分庭抗礼。 诚然,魔法并非只有贵族阶层方能学习,一般平民只要能够支付高昂的费用,仍旧可以进入魔法学院学习魔法。魔法不像斗气,修炼的是精神力以及魔法力,特别是前者在修炼的过程中特别需要慎重,倘若没有专门指导下妄自修炼,一来难得其法,二来太过危险,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私自修炼,更为重要的一点,魔法学院中藏有大量的魔法相关书籍,这些都是成为一个魔法高手所不可或缺的东西。 魔法学院坐落在贵族居住区南面,远离喧闹的市井之地,乃是泾渊城最为清幽的地方之一。斐光在闹市的街边等了一个时辰左右,白信才意气风发的带了两套干净的新衣过来,顺带还带来一包裹的干粮,这正是两人所急需的东西。 “怎么去这么久,出什么事了么?”斐光一边咬着干粮,一边找个角落换上干净的新衣,含糊不清的随口问道。“没什么,不过像我们这样天生不凡的人物,在这种地方哪里找的到跟我们一般英俊的人,所以我只好顺了点钱,先到裁缝铺子重金订做了两套最好的新衣,剩下的钱再买了点干粮,总共只花了不到十银,相比我们两人的身价,实在差得太多了。”白信显然心情大好,“我觉得我们应该取个响亮点的名号,要不怎么显出我们的与众不同,你看拍卖会场那‘风云兄弟’如何?” 斐光仍旧狼吞虎咽中,闻言轻轻耸肩,表示自己对这名号如何叫法无所谓。白信独自斟酌半天,无奈胸中墨水实在有限的很,只得取了个‘泾渊双龙’的称号,斐光对此不置可否,便算是默认了这一名号。 此刻早已是华灯初上,泾渊东市的夜市却也算是有名的热闹,人烟浩穰,灯火如梦。但两人确实只当这是一场梦,全无半点欣赏的心思,只因两人均生出迫不及待之心,恨不得早一点赶至魔法学院。 这一次的路程没有上午那么漫长,加之晚上有黑夜的掩护,行动起来速度快了许多,两人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魔法学院那庄严肃穆的大门。 魔法学院坐北朝南,四面由高大的院墙围起,院门则开在东南角,‘坎宅巽门’的设计仿佛不欢迎访客一般,样式有点类似封闭的四合院落,但占地面积却更大得多。魔法学院中间是花园式的大型庭院,中心是一个大型的喷水池,四面都是联排式的单层圆顶建筑,坐北朝南的一排建筑称正房,是教授魔法的课堂所在,其中包括小型的室内练习场,后方是食堂以及露天的大型练习场;东西两边称为厢房,东首是院长及教师的住所,包括魔法等级认证的考核厅;西面则是学生的住所,魔法学院的学生在上学期间未经允许下,不得私自离开学院;最后的坐南朝北的建筑称为倒座,里面是藏书馆以及客厅,藏书馆拥有大量的书籍,只有学院中人才能进出借阅,时刻有专人轮流负责看守。学院的外墙除了大门之外,再无通道或窗户与外界相连,关上大门,便仿佛进入一个隔绝的世界,自成一国的幽雅,在这浊世中透着孤傲与清高的动人韵味。 此刻已经夜深,大门早已紧闭,只有一侧的偏门内传出隐隐的灯火,两人此刻方有手足无措的感觉,无奈的在周遭逛了一圈,只得硬着头皮轻轻敲了敲虚掩的偏门。门掩得并不紧,只轻敲之下便无力的拉开,门内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墙壁上闪烁的魔法灯火照耀下,整个房内只有一个半圆形的柜台,加上柜台内一张舒服的躺椅,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设施存在,实在简单的可以。 浓重的酒精气息传来,把刚步入屋内的两人呛了正着,两人忍着刺鼻的气味,往柜台方向看去。柜台内外此时分别站着一人,里边的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外面的则是个儒雅气质的中年男子,看两人的神情,似乎正在紧张的商量什么大事,老头费力的从东倒西歪的摆满空酒瓶的柜台上一阵翻找,颤抖着抽出一支喝完一半的酒瓶,舒服的倒在身后的躺椅上,瓶中的酒顺势倾入嘴里,却没有洒出半点,双脚随意的架在柜台上,顿时将不少酒瓶踢落柜台。中年人对此视而不见,仿佛唱独角戏般继续说着。 两人隔的距离不近,无法听清两人所说的内容,白信便要走上前去,却忽然被斐光一把拉住。斐光紧盯着白信,一手指着柜台处的两人,另一手指着脚下地面,示意不要上前打扰,在原地静静等两人结束谈话。白信与斐光相处时间虽短,却极为投缘,彼此间仿佛心意相通一般,斐光的意思白信立即便明白,心下虽不甘愿,但想起首次见面的印象十分重要,便又释然,乖乖的随斐光在原地安静的等候。 两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耐心有这么好,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人时断时续的谈话仍没有结束的意思,两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早站的双腿发麻,但两人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的神色,神情平静的仿佛不过只等了一分钟,而不是一个时辰。白信却还好解释,毕竟经历多年的奴隶生涯,忍耐力自然非常人可及,但斐光确实早就支持不住了,此刻仍旧强撑着的只是心中那股强烈渴望获得自由的念头而已。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均感觉到自己早已超出了极限,但两人坚信着,只要再支撑一刻,那漫长的谈话就该结束了。上天似乎听见了两人心中的祷告,那令人绝望的对话终于结束,中年男子朝老头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迈步向另一侧的房门,往学院内部走去。 老头从躺椅上坐起,将手中喝完的酒瓶扔在柜上,带着几分醉意的望着两人,“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终于熬出了头,顿时感觉全身一松,差点便忍不住摔坐地上,忙相互搀扶着往柜台处走去。“您好,我们想在这里学习魔法!”两人实在等了太久,不想再客套的绕来绕去,索性直接道明来意。 “想学魔法,没问题,先交一金的入学费。”老头用着公式化的面容和语气说道。两人顿时惊呆,那想到居然要这么多学费,“不过是来学习魔法,居然要收这么多钱,未免太黑了吧!”白信忍不住叫屈道。 “不,你说错了!一金只是入学的费用,其余每个学年的课程费,材料费,住宿费,伙食费等等其他的费用都还不算在内!”老头轻笑着看着两人。 “什么!那你干脆去抢算了。”两人此刻真有欲哭无泪的感觉,白信低声苦笑道,“早知道把自己卖了,现在哪会在乎这么点小钱。”斐光试探性的上前问道:“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办法入学,虽然我们没有钱,但我们真的很想学习魔法。” 老头仔细的瞪着两人看上半晌,忽然笑道:“看在你们两个刚才等得那么辛苦的份上,给你们一个入学的机会。”两人心中惊喜交集,总算是之前的等待有了回报,“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两人忙凝神以对,老头沉吟着,“我可以跟院长商量,让你们以半工半读的方式进入学院学习魔法,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学习魔法?” 两人顿时犹豫起来,只因其中的原因牵扯两人身为奴隶的这一秘密,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但倘若隐瞒不说,便很有可能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其中的得失实在难以取舍。两人挣扎着对望一阵,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不做丝毫隐瞒的将事情的原委讲出,两人已经身处地狱,再走错一步,不过是掉入地狱的更深层而已,而只要走对这一步,便极有可能迈向天堂。两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正要开口时,老头却忽然伸了个懒腰,“你们既然不愿说出来,那就算了!我换个问题,魔法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学习的,你们为了学习魔法,甘愿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除了生命和自由外,我们甘愿付出任何代价!”两人没有半点犹豫的,异口同声的说道,老头眼神中闪着惊疑的目光打量着两人,“即使是出卖自己的灵魂也没有关系吗?” 两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老头将两人的神态看在眼内,心下暗暗点了点头,“开玩笑的,你们两个,已经合格了!今晚就在我这里将就一夜,明天是年底,学院按例休假一天,正好让你们熟悉学院的一切事务,同时安排你们的住宿和工作等其他事宜,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两人正是柳暗花明,浑然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进了魔法学院,两人想起不久便能学习魔法,都是一阵难以遏制的兴奋。 终究,还是将自己卖了出去,不同的是,这次连自己的心,也一并附送给人…… 第32章 屈淮阴楚王受辱,畅杏坛至圣讲学 一天的时间转眼即逝,两人好歹算是把学院逛了一遍,大致了解基本的情形,至于两人被安排的劳务,却也是格外的轻松,只需每天早晚打扫和整理藏书馆,两人都算是饱历磨难之人,此刻均有种时来运转的感觉。 两人兴奋下一晚无眠,天仍未亮便起身,先将藏书馆仔细打扫一遍。清晨的藏书馆空无一人,除了角落处一名有着一头水蓝长发的女孩正认真的阅读着资料,两人知趣的没有上前打扰。由于是第一次工作,两人许多地方都不熟悉,一直忙活了近两个时辰,才赶往食堂匆匆用过早餐,往两人被安排的课堂行去。学院的课堂按由下往上的等级分为三个班,分别教授入门课程、初级课程以及中级课程。每天的上午与下午分别有一趟课,上午课堂由巳时至午时,主要教授魔法知识,而下午由申时至酉时,主要进行魔法练习,每天的课业可说十分轻松,有大量自由安排的时间,这也算是贵族阶层长年的安逸生活间接影响所致。 以两人目前的等级,自然只能进入教授入门课程的见习班,里面的学生全部未达到低级魔法师等级,倘若有学生达到低级魔法师等级,则自动进入上一级的低阶班学习,以此类推,直到该学生实力达到高级魔法师等级,前往魔法师工会认证之后,便算是正式结束了魔法学院的生涯。 两人来到教室时已临近巳时,教室内早已坐满了衣着华丽的贵族子弟,两人环顾四周,这里的学生年纪都较小,乍看下去,最小的不过六、七岁,最大的也只跟两人的年纪相若。两人打量着屋内的众人,众人也纷纷停下手边的事情注视着两人,毕竟两人此刻只能算是寒酸之极的衣着实在太过显眼,白信推了把发愣的斐光,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斐光。斐光心下明白白信所指,轻轻点了点头。因为对贵族阶层的强烈仇恨,两人对眼前这些贵族子弟实在没有半丝好感,更不愿有任何结交的意思,但想起日后毕竟要一起学习,此刻连招呼都不打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趁着授课的老师还未来到教室,两人先后踏上讲台,白信当先面对台下众人,心知无法逃避,索性大方起来,双手撑在讲桌之上,笑道:“各位同学好,我……” “不必介绍了,反正也只是不懂礼节的低等人!”台下一个个子颇高的男生站起来打断白信的话,两人抬眼看去,眼前的男孩相貌颇为清秀,一头褐色的短发半遮掩下的英俊脸庞上爬满轻蔑的笑容,旁人看来,倒确实有几分潇洒气质,男生右手搭上额头,故作深沉的开口道,“真不明白,院长怎么会同意让你们入学!” 一旁的白信本就满肚子抱怨,此刻听了如此嘲讽的话,哪里忍得住怒火,一拳猛然擂在讲台上,满脸煞气的大喝道:“臭小子,别逼我揍你!”斐光忙在台上按住白信,一边偷眼望台下的众人看去,发现除了那高大的男生之外,其他的学生也是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两人,心下暗叹:眼下自己两人的身份只是一般平民,就已经受到如此歧视,倘若被人知道了身为奴隶的事实,引起的后果更难估计。 台下的众人显然没有料到白信突然发难,不由被吓了一跳,尤其被白信紧紧逼视的那抢先出头的高大男生,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的呆愣当场,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两人,吵什么,还不赶紧从讲台上下来!”白信正要陈胜追击,教室门口响起一把苍老却严厉异常声音,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灰色衣服作老学究打扮的老人正慢慢往讲台行来,老人身形颇显佝偻,头顶也只剩稀疏的白发,但斐光两人仍感到摄人的气势自老人身上往自己压迫而来,斐光下意识的直视老人的双眼,自觉那眼睛简直比屋外的阳光还要明亮得多。 “老师您好!”斐光两人正视着老人开口问好,不紧不慢的往讲台上走下。老人眉头微皱,却是因为两人未尽礼数,在这学院之中,学生向老师行礼,必须躬身低头轻声问好,像两人这样直视老师的行为,被认为是对老师极大的蔑视。 “真是不懂礼数,果然只有平民才这么粗鲁啊!”两人经过老人身旁时,清晰的听见老人的话语,老人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足够全班的众人听清了。白信愤然转头往老人望去,只见老人脸现厌恶的神色,身子往旁边退了小半步,刻意与两人保持着距离。 “死老头!”白信低骂一声,只有身旁的斐光与老人能够听见。老人脸色骤然大变,一旁的斐光也是暗自心惊,要知两人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魔法学院,倘若因为一时之气而被驱逐出去,未免太过可惜。 斐光连忙一把扯过白信,趁着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急速往教室后方走去。白信也是明智之人,方才不过一时冲动,此刻想起得来不易的机会,便任由斐光拉着行去。教室的座椅都是按学生的人数安排的,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两人站在教室后侧目光找遍整个教室,仍旧没有找到自己的座位。 斐光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老头带着得意的笑容,故作不见的往讲台上行去。斐光也非全无脾气之人,只是一直被理智压制而已,此刻忍不住从心底涌出无法遏制的怒火,偏头往一旁的白信看去,却意外的发现白信表现的异常冷静。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都不能失去这次机会,所以我们一定要忍耐,等到我们泾渊双龙真正成为双龙之后,便要让所有蔑视我们的人后悔!”白信目光凛冽如刀,紧紧的望着斐光,斐光分明从白信眼中看见深藏的怒火,脸上涌出无奈的苦笑,轻轻点了点头。 “哼,贱民!”高个子的低骂声传来,两人强忍着怒火镇定心神,站在教室后方等待着课堂的开始,心中暗自祈祷着这该死的老头确实有真才实学。老人走上讲台面对众人,众人先后起身躬身行礼:“严谨老师早安!” 严谨轻轻点头,用不屑的目光撇着教室后方,那两人果然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两人此时慌忙一边心中咒骂一边躬身行礼,严谨见状冷哼一声,心中鄙夷之意更浓,却不再理会两人,转而开始授课。 两人心中暗松一口气,却见其他学生均是满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心下暗暗吃惊,难道这老头的实力很差。“又来了,每次上课前都要讲一遍最基础的东西,都已经讲了几个月,他就不嫌烦吗?”两人听见后座的几个学生轻声议论着,不由心下涌起一阵强烈的庆幸,这些岂不正是两人所欠缺的东西吗! 当下两人纷纷收摄心神,静静聆听着老头的讲解。严谨讲的并不快,甚至十分缓慢,这正好又帮了两人大忙,让两人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思考。 “所谓的魔法,就是用自身的精神感受体内以及周围的魔法元素,从而借助元素的力量为己所用,包括精神力与魔力两个关键的部分。自魔法文明衰败开始,有能力使用高阶魔法的人才越来越少,传至如今若非极少数天生精神力异常强大的人,未经精神力训练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感受元素的存在。先天精神力上的差异,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今后所能达到的境界,这就像是用同样的木桶在相同的条件下装水,倘若不同木桶上方的水流大小不同,同样时间积累下所得到的水量不同一样。先天精神力的强弱,决定的就是同样时间内水流量的多少,不过一般的普通人之间,这方面的差距也不会很大,只要肯勤加苦练,资质差的人未必比不上资质好的人。 除了精神力之外,施放魔法另一个关键便是魔力,也称魔法元素。魔力是施放魔法的根本,而精神力则起着控制等辅助作用,两者缺一不可。除了先天精神力的不同外,不同人对于不同的元素的感悟程度也不同,我们称之为元素之心的不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元素之心,即出生时与各系元素之间契约的烙印,运用与元素之心对应的元素魔法时就能更得心应手。元素之心也有强弱,元素之心越强,相同精神力下对于元素的操纵越容易,同时在体内魔力的修炼方面更快速。 元素之心必须达到一定强度才能学习魔法有成,否则将出现魔力不足或者精神力无法控制魔力的现象,这也是如今魔法师数量较少的原因。一般来说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元素之心,拥有强大的元素之心,学习对应的元素魔法,努力修炼下成就决不会小,当然并不是只能学习对应的魔法,只是在一系魔力强大的情况下学习其他魔法时必然事倍功半,不如将时间专注于修炼一系魔法。不过,也有一些特殊的人天生拥有多个元素之心,这样的人只有极少数存在,随着拥有元素之心的数量增多,人数直线下降,但凡是拥有多系元素之心的人,几乎全数成为实力非凡的魔法师,那是因为混合魔法的恐怖威力。 千年以前,大陆所有的魔法师都通过不断修炼,将魔力储存在体内,使用魔法之时,只需用精神力引导魔力在体外成型并释放即可。但是魔力与精神力本就增长缓慢,随着魔法文明的衰颓,特别是斗气的产生之后,许多魔法师纷纷意识到同时修炼精神力与魔力下,实力的提升实在过于缓慢,分心两用下造成两者皆难以精进,大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魔法的更高境界。因此,大多数魔法师转而研究其他可行的道路,几十年的尝试后,多数魔法师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使用外界天然存在的魔法元素上。然而控制体外的魔力,必须让精神力在体外进行,先不说需要多么强大的精神力,让精神力来到体外的过程异常凶险,稍微受到干扰,便会对魔法师产生精神上的致命冲击。这样的研究一直不懈的持续下去,直到五百年前魔法师们终于找出另一条可行的道路,那便是借助魔法咒语的帮助,使精神力在体内仍旧可以控制体外的元素。 使用这一方法施放魔法时,借助体内魔力振荡,针对相应的魔法念出对应的特定咒语,进入能够与外界元素直接交流的状态,这样一来,对于体内魔力的要求简直微乎其微,但相应的魔法释放的速度会大幅度降低。由于外界的魔法元素无穷无尽,魔法实力的强弱便取决于精神力的强弱,精神力越强大,所能控制的魔法元素更多,与外界元素交流的加强还能够导致吟唱速度的提高或者咒语的缩短,甚至可以无须吟唱咒语而达到瞬发的地步。不过精神力虽然没有离开体内,但与外界元素联系紧密,所以在魔法吟唱期间仍旧十分危险,必须先布下一层精神力或魔力防护屏障,确保施法者的安全。 自从咒语出现之后,几乎所有魔法师全部采用咒语施法,而各系魔法咒语也在数百年的时间中得到极大丰富,采用不同咒语的魔法效果大不相同,这也是魔法阶层产生的原因。使用咒语施法与不用咒语施法相比,可算各有优劣,难分高下。 魔法分十系,其中水、风、土、火四系魔法为世人所熟悉,水系又衍生出冰系分支,风系衍生出雷系分支,而光明、黑暗与空间魔法较少人了解。光明系魔法只有光明神殿的人才拥有,不过他们人数极少,而且一般不在大陆上走动。除此之外还有三系传说中的魔法,即精法、亡灵魔法和生命魔法。其中精法以精神攻击为主,主要是运用精神力,对于魔力的要求较低;亡灵魔法以召唤和诅咒为主,生命魔法即自然魔法,是属于传说中精灵族特有的魔法,据说亡灵魔法与生命魔法是天生的死敌,互不相容。 咒语魔法分初阶、低阶、中阶、高阶、上阶、禁咒、天谴、神罚,能够使用低阶魔法的魔法师为见习魔法师、依次往上,分别是低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大魔法师、魔导士、魔导师、圣魔导师。如今大陆最强大的魔法师是五大魔导师,而圣魔导师至今只有两千余年前的圣贤阿赖修斯到达过,据说以普通人的修为不可能达到圣魔导师的境界,因为只有传说中的才有能力使用神罚。 …… …… ……” 注:标题引用古典,前句指韩信曾在淮阴市中受胯下之辱,指斐光两人被众人排挤侮辱;后句指孔子杏坛讲学,这里是讽刺杜谨的为师之道。 第33章 孰不知众怒难犯,岂不为意气之争 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斐光两人初始时听得颇为心领神会,心中总算对魔法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但最基础的东西讲完之后,严谨所授的便都是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知识,两人听得满头雾水,索性不再专注于严谨的讲解,转而在脑海中反复回忆最基本的知识,争取早一步将之理解透彻。 转眼间已到午饭时间,两人本打算前往食堂用餐,但之前的课堂发生了如此令人火冒三丈的事情,不由让两人感到一阵犹豫。 “怎么,莫非你害怕了吗,斐光?”白信脸上如往常般带着调笑的意味,故意刺激斐光做出决定。“你为何不问问自己呢?”斐光不答反问,白信脸上的调笑之色戛然而止,不片刻露出一副颓然的模样道:“说实话,与那些该死的贵族呆在一起,我简直浑身不自在,到时哪有心思吃的下饭!上午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想故意挑战自己的忍耐力。” “你倒是意外的坦白啊!”斐光轻笑,“我的情况跟你差不多,不过我们总不能不吃饭吧,还是说你想在他们吃完之后再……”“想都别想!”斐光还未说完,白信已经愤怒的打断,“别开玩笑了,这样简直摆明我们怕他们一样!” “可是你现在犹豫着不去食堂,岂不是同样告诉他们你在害怕么?”斐光满脸无奈的耸耸肩膀,附送一个上大大的白眼。白信心中生出把斐光好好揍一顿的冲动,白信的本意是想刺激斐光做出决定,不料却被斐光将问题给原封不动的扔了回来,但此刻的白信却是势成骑虎,强笑道:“怎么可能会害怕,我不过是怕你受不了,所以好心问你罢了。” “是吗,我倒是无所谓,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就走吧!”斐光故意拍拍肚子,做出一副饿极的模样,“我快饿死了。你走前面,还是一起?” “当然是……一起了!”白信在斐光肩膀处轻捶了一记,“想我们泾渊双龙驰骋天下,倘若连这么个小小的食堂都害怕的话,将来岂不是让人笑话!”说罢强拉着斐光并肩往食堂行去,两人这么调笑一阵,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倒是把先前的不安与紧张感消除了大半,一路上聊着新鲜的话题,神情满是兴奋。 学院的学生人数不多,所以食堂占地不算很大,但走进内部却异常的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圆顶和四壁上一排排琉璃魔法灯射出柔和的光线,将整个食堂大厅笼罩起来,营造出一种温馨的典雅之美。学院的学生们相继进入大厅,登时响起各式各样的喧闹声,经久不息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登时将大厅原先的宁谧气氛破坏无遗。 斐光两人原本轻松的心情,在踏入大厅的第一步起瞬间消失无踪。两人刚踏入大厅,不过数秒钟的时间,大厅静至落针可闻的境界,大厅全部数百名身着五彩绣衣的学生齐刷刷的向两人行注目礼,让两人立即感受到了空中那紧张的压迫感。 两人硬着头皮往大厅内部走去,一路上不时听见诸如“他们就是那两个平民学生”之类的议论声,夹杂着惊讶的声音,更多的却是嘲讽与鄙夷的语气。两人踏入这大厅开始,便犹如在原本看似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势必将激起谁都难以预料的巨浪。 两人行至窗口之前,正要开口领取饭菜,身后忽然传来那熟悉的声音,“现在这里所有剩下的饭菜,我多尼塔全部买下了!”斐光两人没有转头望去,听声音已知道是上午在课堂上嘲讽两人的高个男生,言下之意自是要存心羞辱两人。斐光心下暗自叹了口气,探头往窗口望去,窗内之人冲着斐光无奈的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大厅之中响起一片窃笑声,低年级的大多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两人,而高年级的则多数神色冷漠,显然对这样的闹剧没有丝毫兴趣,目光掠过两人时,也是带着不屑的意味,偶有一两个人默默的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两人,但也仅仅只是怜悯而已,这相对于在场数百人来说,实在太过渺小,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白信强忍怒气,带着极度的不甘低声道:“我们走!”说着当先迈开步伐从原路返回,斐光无言的紧随在白信身后,两人深深的低垂着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匆匆往门外走去。 “哼,不过区区贱民,居然妄想与我们一起学习魔法,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多尼塔见两人落败,更加得意的讥讽起来,“倘若你们两只丧家之犬乖乖向我求饶的话,我可以考虑赏你们半碗饭吃,对于忠心的狗,我多尼塔一向是十分宽厚的。” 厅内顿时响起更加响亮的讥笑声,斐光胸前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出惨然的青白色,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鲜血顺着手指缝间缓缓流下,斐光浑然不觉的继续往外走去,脸上流露出的,分明是深刻的让人战栗的痛苦之色。 “砰!”的一声巨响,白信愤然一拳轰在大厅厚实的朱红大门上,力道之大几乎震得整个大厅都开始颤抖起来,正当所有人认为白信即将暴走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严谨那严厉却带着厌恶的声音:“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还嫌闹的不够吗!” 白信猛然转头,眼睛血红的紧盯着严谨,散发的气势仿佛绝境下择人而噬的猛兽,露出连严谨也为之惊恐的獠牙。严谨正震惊间,斐光却忽然轻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仿带着佛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平静与淡然,却又有着令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傲,厅内的众人同时生出被蔑视的感觉,这根本毫无道理,但却偏偏真实的存在着。 斐光上前轻轻拍了拍白信的肩头,带着方才那令人无法逼视的笑容,白信惊讶下猛然回过神来,环视厅内的众人之后,目光回到严谨身上,脸上涌起愧疚之色歉然道:“严谨老师好,刚才的事情实在万分抱歉。”严谨再次被强烈的震撼之时,两人已经相携离开大厅。 “嘿,这回我们泾渊双龙总算出了半口恶气,能够看到那些家伙震惊的模样,就算再饿上几次也心甘情愿!”两人离开大厅之后,便直接来到露天的训练场上,白信神情显然兴奋之极,“你最后的那个笑脸摆的不错嘛,差点连我都被你吓住了呢!”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当时我觉得只要轻轻笑出来的话,就不会在意他们的嘲笑了!”斐光沉思了一阵之后答道,“估计你最后把那死老头吓得够呛!” 白信努力模仿着方才的气势,却怎么也不得要领,反被斐光一阵取笑,恼怒之下愤然道:“我是不行了,怎么也没感觉,你别光看我了,像刚才一样笑一个给我看看!” “神经病!”斐光丢了个无可救药的白眼给白信,想起今后仍旧漫长的日子,轻声叹了口气,“刚才好不容易从食堂挨过来了,看他们的样子肯定不会罢休,不知下午的课程又有什么样的波折?” “都是我不好,来这里学习魔法本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现在却把你也牵扯下水!”白信的语气满是歉意,斐光不满的道:“你还把我当兄弟的话就收回这句话,说得好像谁欠着谁一样,如果我自己不想学习魔法,谁还能拉得动我!” “好好,算我错了,以后绝对不提这方面的问题!”白信连忙道歉,随即望着午后的天空喃喃道,“你说如果之前我们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还会进来这臭屁学院吗?” “这根本是毫无疑义的问题,依你的性格,就算你不进来魔法学院,也会寻找别的出路,你难道甘心在阴暗中过一辈子吗?”斐光轻声道,“生命正是由于存在许多未知的选择才如此精彩,不过,难不成你已经开始后悔了?” “怎么可能!”白信极力辩解,“我不过是想说,严谨那老头看起来不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上午讲的东西是对是错!万一他故意误导我们,那我们泾渊双龙岂不是大失脸面!” “你竟何时变得这么蠢了,放着一座藏书馆在身边,这么点小事进去查一查不就清楚了么!”斐光趁机毫不留情的打击着白信。“切,我身为高手,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东西也不清楚,刚才不过是为了考验一下你而已,这么简单都看不出来,果然是个低手啊!”白信讪笑道,“不过,如果那死老头说的是真的话,你说我们两个的天赋怎么样,精神力就不说了,反正我们谁也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狗屁元素存在,还是说说元素之心吧!” “我看你真的是受太大刺激了,精神都变得不正常起来,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该明白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元素之心嘛!”说实在的,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要说两人能够完全恢复正常的心态,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不止白信,就连斐光的心情也不稳定,变得有些不耐起来。 “啊,不管了,反正就当胡乱猜一猜好了,总比在这里傻坐着要强吧!”白信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狠狠扔向远方,“倘若我们能有个好的资质就好了,起码可以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早一点摆脱那令人可耻的身份!” “怎么,你们两个还没有滚出学院吗?”斐光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一侧再次传来多尼塔那讨厌的声音,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多尼塔领着几个同班的男生向两人走来。 “你还真像头忠心的狗呢,主人走到哪里都紧紧跟着。”白信皮笑肉不笑的紧盯着多尼塔,“不过像你这么丑陋又阴魂不散的狗,没有一个主人会喜欢的呢!” “你!”多尼塔脸色忽然变为恼怒的赤红色,旋即又恢复冷静的嘲笑道,“像我这样的贵族,不像你们两个贱民一样不懂礼数,学院是禁止私斗的,这次算你们走运,下午上魔法训练课程的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对于敢于反抗主人的狗,不狠狠揍一顿的话,是不会听话的!”白信毫不想让的反唇相讥,眼中迸射出不可遏制的复仇火焰。 “你就趁最后好好叫唤吧,到时把你的嘴也一起撕烂!”多尼塔得意的领着众人离去,白信转头望向斐光,两人均感到这次恐怕又将是一番苦战。 第34章 分胜负荣辱与共,尝成败冷暖自知 下午的课程如期而至,偌大的露天训练场上按班级分成三拨,各自占据东、中、西一块地盘进行演练,斐光两人所在的见习班处于训练场的西半部区域。课程开始时严谨照例的一番讲解,之后众人自由练习,可以独自练习,互相捉对比试,也可找严谨请教练习。 课程开始不久,整个见习班的所有学生全部集中在西半部的角落中,显然是为了观看斐光两人与多尼塔之间的比试。众人围成一圈,圈内站着三人,一边是多尼塔,另一边则是严阵以待的斐光与白信。原本新入学的学生第一堂魔法练习课上必须测试其元素之心的属性,以便日后有针对性的进行魔法修炼,包括增长魔力和熟悉咒语的过程,但严谨对两人的成见颇深,见两人对此毫不知情,便也乐得保持沉默,只字不提元素之心的事情。 “两个贱民一起上吧,省得浪费我的时间!”多尼塔轻勾着食指与中指,神态嚣张的冲着两人挑衅道。白信闻言不怒反笑,“对付你这种杂碎,只要我一个人已经足够了。”斐光暗自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众人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对多尼塔的实力很有信心,不由心下警戒。 “是吗?”多尼塔不以为然的嗤笑着,右手猛然往从下往上划过半空,一小片淡青色的光幕在多尼塔的右手前方尺许处凝结,转瞬形成三寸左右的狭长风刃,斐光两人呆定着看着凭空出现的风刃,一时居然忘了反应,多尼塔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风刃带起大蓬青色的雾状光影往白信的小腹刺去。 观战的人群中有人见两人全无反应,忍不住惊呼起来,顿时将两人从呆滞的状态中拉回现实。但白信回过神时,风刃距离小腹处已经不到一尺距离,以风刃前袭的速度看,白信是怎么也无法及时避开这一击的。斐光早一步清醒,左手几乎下意识的朝袭往白信小腹的风刃抓去,正巧将风刃抓个正着,但风刃边缘颇为锋利,兼之又是急速而来,斐光左手不仅未能挡住风刃的进犯,反而在风刃冲击下不由自主的往白信的小腹狠狠撞去,与此同时,风刃快速割破斐光手掌,带起飘散空中的点点血珠,去势微减的往白信小腹处深深搠去。 两人同时失去平衡,斐光在左手传来的冲击力道下一头撞入白信怀中,白信被风刃刺中后惨呼一声,与斐光一同变做滚地葫芦。多尼塔得势不饶人,扬手再是一道风刃袭往抱作一团的两人,取的位置正是能够一举贯穿两人胸背的中心点处。 两人可不敢尝试多尼塔的实力能否让风刃一举贯穿自己,白信毕竟经历多年的斗争生涯,临变反应却也不差,想也不想的双手迅速搭在斐光肩头,将斐光猛然从身侧一旁推开,自己则趁势借力往另一旁滚去。轻微的轰鸣声中,风刃于电光火石间从两人身侧擦过,狠狠击在坚硬的训练场地上,激起小片的尘烟。 两人顾不得查看方才的攻击在地面造成的伤害,心下早已清楚彼此间若不联手采取攻击,今天势必在此饱尝羞辱滋味,说不定连两条性命也全部陪了进去。两人对视一眼,早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左一右的往多尼塔冲去,白信为了掩护在这方面全无经验的斐光,当先冲在前面。 多尼塔静静的站在原地,面对两人的进犯脸上显得十分平静,风刃仍旧毫不停歇的从右手上射出,速度比之方才更加迅速,但威力和准确度显然差了不少。斐光两人采取迂回曲折的路线前冲,虽然前进的速度较慢,但最起码可以尽量减少所受的伤害。距离越近,两人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只因多尼塔的风刃准度逐渐提升,两人并不着急,继续慢慢的缩短距离,等待着适当的时机发起攻击。 多尼塔已经连续发出二十余记风刃,尽管以风刃那低的可怜的精神力与魔力消耗,对于还未达到低级魔法师水准的多尼塔来说仍旧显得勉强,在两人吃了第五记风刃之后,终于出现了魔力不济的现象,不仅如此连脸上也出现一丝隐隐的疲惫之色。 多尼塔忽然停下了风刃的继续侵袭,转而静立原地开始轻声的吟唱起来,两人猛然意识到该是多尼塔的魔力不够,此刻必须借助咒语的帮助才能施放魔法。眼见如此良机,两人哪肯错过,当下分两路全力直线往多尼塔冲去。观战的众人纷纷露出嘲讽的笑容,仿佛战局已经注定。 “风之束缚!”多尼塔得意的声音轻轻响起,瞬间冲至多尼塔身前不过丈许距离的两人均感到身体逐渐不听使唤,片刻间速度骤减,不得已在多尼塔身前半丈处狠狠停步。两人骇然下低头看去,却见一团雾气状的青色光芒围绕在双腿周围,显然便是它们阻碍了两人的步伐。 又是一道风刃往斐光射去,多尼塔方才不过是为了引两人上钩,才做出一副魔力不济的模样,不过以多尼塔目前的实力,单凭体内的魔力实在无法支撑风之束缚的消耗,必须念动咒语才能成功施放。斐光双腿被紧紧的束缚,只得狼狈的往一侧摔倒,借以躲开风刃的袭击,多尼塔满脸狞笑的看向斐光:“哼,你认为还能躲的开第二次吗?” 一旁的白信心下焦急震怒,大喝一声,竟硬生生将脚下的束缚挣开,隔着半丈的距离往多尼塔跳去。多尼塔似乎全然没有料到有此变故,脸色现出些许惊慌的神色,一直未曾移动的身形不由往后退了半步,同时魔力自双手间涌出凝结成大片淡青色的光幕,仿佛盾牌般挡在自己的身前。 白信凌空拼尽全力的一拳狠狠朝多尼塔捣出,迅速撞击在淡青色的光幕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大的震响,沛然的反震力道传来,白信在半空中被冲击的失去平衡,倒飞着急速往地上砸去,激起大片尘土。反观另一旁的多尼塔,也在这股力道的冲击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虽然没有受到损伤,但脸上现出深刻的羞怒之色,狠狠的盯着身前摔倒地上已经无法动弹两人。 “我要宰了你们两个贱民!”多尼塔脸色赤红,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此刻谁都清楚他是来了真火。多尼塔实力不弱,众人中谁也没有上前阻止,不过其实又有谁愿意上前阻止呢! “哼,多尼塔,你今天气势不错嘛,要不我们打一场!”一个冰冷的女声至人群外侧传来,登时将场中的危机打破。众人脸上现出布满畏惧的神色下纷纷让出道路,仿佛声音的主人是个极为恐怖的人一般,但声音的主人确实很恐怖,至少在这个见习班上她的实力最强,比试中没有人不被她狠狠的教训过。 此女缓缓的步入人群中,神色冷漠至令人心底发寒,一头冰蓝的长发宛如瀑布般随意洒下,身形单薄而瘦削,自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感到怜惜的楚楚之美,一对纤手欺霜赛雪,隐隐流动着一层淡淡的莹光,一举一动均带着丝丝的冷意,白皙脸庞上的绝美容颜,满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傲然,丝毫无法让人感到沉醉的美,只因那脸庞异常苍白至不带半丝血色,深邃的蓝色双眸彷佛冻结的万载寒冰,却又似深藏着某种伤感的神色,带着令人禁不住感到震颤的妖艳的凄美。 “哼!”多尼塔忍不住轻哼一声,但原本赤红的脸上此刻却仿佛有些变青了,神色带着极度的不甘道:“你要替这两个贱民出头吗,怜奈?” 怜奈脸色涌起残忍的轻笑,那是让所有人不得不感到恐惧的笑容,神情有些恍惚的道:“很快乐吗,欺压弱者的你?” 多尼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是第一次见识这样残忍的笑容了,但每一次见识之后,都要被怜奈折磨至遍体鳞伤的地步。怜奈猛然间神色一紧,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扬手将凝结的冰刃射出,多尼塔神色凝重至极点,淡青色的风盾迅速聚集在身旁,下一个瞬间冰刃撞上风盾,在众人不忍的神色中,冰刃径自破开风盾,刺入多尼塔左臂,迅速在手臂上凝结一层寒冰。 多尼塔捂着手臂惨呼不已,怜奈并未继续发动袭击,只是继续轻笑着问周围的众人:“你们现在快乐吗?”众人脸色顿时骇得惨白,带上犹自惨呼的多尼塔,远远的逃离怜奈身边。顿时场中只剩下斐光两人以及怜奈,风之束缚的效果因失去多尼塔的控制而消失,斐光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一边前去扶起白信,一边冲着怜奈感激道:“多谢你了。” “……”怜奈沉默着,只是看着两人的目光中隐隐有怜悯之色闪现,之后再没有任何表示,径自往一旁走去。 “靠,这是什么态度啊!”白信冲着怜奈离去的方向不平的喊着,斐光无奈的苦笑一声,“算了,毕竟她也帮了我们一把。你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还说呢,差点就要死了,要不是我骨头硬朗,右手恐怕已经断了,现在还疼的厉害。看你的样子也不比我好到哪里?”白信神色满是不甘,“这次我们泾渊双龙,真的是两条可怜虫而已,还得靠别人的施舍才能保住小命!” 斐光最重的伤势是开始时被深深划破的手掌,但也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及筋骨,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闻言却忽然笑了起来,“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见识了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人使用魔法,总算是对魔法有了点期待,陪上这么些不痛不痒的伤势,也算是值得的了。”白信的语气中重新燃起自信的光辉,“我们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吗,要是魔法真的一无是处,我们可真要变做两条可怜虫了。多尼塔与刚才那女的学习魔法也没多久,我不信凭我们的天赋加上努力练习,会赶不上他们!” “什么那女的,不是叫怜奈吗?”斐光轻笑道,“我们现在是否该偷偷溜回藏书馆,将有关魔法修炼的书籍全部翻阅一遍,我可不认为严谨那死老头会好心的教我们魔法。” “正合我意!”白信笑着答道,两人竟似乎浑然没有半分战败之后屈辱与不甘,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时刻,悄悄往藏书馆溜去。但两人的心中隐藏的滔天情感,除了彼此之外,又有谁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呢? 训练场一侧静坐修炼魔法的怜奈悄然睁开冷漠的双眼,眼前不远处正是悄悄离开的斐光两人,怜奈紧盯着两人的身影,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再次缓缓沉入静修中。 第35章 苦心满腔已空逝,良言一片始惊觉 自那之后,斐光两人每天除了上课与吃饭的时间,整天泡在藏书馆中,加之两人的工作就是打理藏书馆,便索性将床铺从住所搬至藏书馆的一间储物间中,储物间颇为狭小,里面堆满杂物,两人略作清理之后,也只能将一张床铺放入,两人睡觉时便挤在一张床上,环境虽然不好,但比之沦为他人奴隶的日子,已不知强上多少倍了。 两人照旧前往上课,上午严谨讲课虽然认真,但两人接触魔法时日太短,哪里可能听得懂许多,下午的训练课程则更不用说,严谨从不理会两人,多尼塔等人更是每日都要找两人的晦气,两人每上一次课便感觉从极渊地狱走了一遭般,尽管多尼塔他们碍着怜奈的存在,一直不敢真个与两人动手。 没人肯教导自己,两人便自己在藏书馆中寻找着魔法修炼相关的书籍,按着上面所记载的方法进行精神力与魔力的修炼,两人丝毫不知道自身元素之心的属性,便将所能修炼的全系魔力尽数修炼,虽然进境缓慢,但两人毫不为此感到灰心。每天呆在藏书馆的时间除了睡觉之外,两人全部用来静坐修炼,两人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从最开始每天睡三个时辰,到现在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而已。 其他的学生在嬉戏玩耍的时候,斐光两人正在拼命的修炼,如此日复一日,两人坚信着以自己的努力,很快便能超越见习班上的其他学生,不久便能击败多尼塔,一雪前耻。 转眼便是一个月的时间流逝,对比一个月前来说,整个魔法学院见习班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唯一变化的就是众人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松了许多,原因只是由于怜奈离开了见习班。怜奈顺利通过学院中每三个月一次的魔法师等级认证考核,离开了见习班,她没有去低阶班学习,而是直接进入了中阶班,以怜奈的实力,距离高级魔法师只有一步之遥而已。 怜奈的离开,影响最大的当属多尼塔几人,多尼塔当天下午便找上了斐光两人,要将这一个月以来积攒的怒火发泄干净。面对不怀好意的多尼塔几人,斐光两人毫无畏惧,有了一个月的苦练,已使两人的信心开始膨胀起来,这能够一雪前耻的机会,两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出手的仍然只有多尼塔一个人,一番战斗下来,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仍旧是斐光与白信两人对付多尼塔一人,两人不再像上次般由始至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但两人的攻击仍然有限的很,两人仅仅支撑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再次伤痕累累的倒在多尼塔脚下。两人这一个月的苦练没有白费,观战的所有人都见识了两人在实力上的巨大进步,但多尼塔的实力却似乎比两人进步的更加快速,两人十分不解,从深心中喷薄出强烈的愤怒和不平,为什么花费了几乎所有时间在苦练上的自己,仍旧没有赶上只顾玩耍的多尼塔,为何彼此间的差距,不但没有缩短,反而变得更长了。 多尼塔带领着众人狠狠的羞辱着两人,却终究顾忌着怜奈的关系而没有继续出手,两人颓然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心中无声的呐喊着:“为什么距离没有缩短,哪怕是一点点,只缩短了一点点……” 两人突然变得沉默下来,整天像着魔一样发疯的静修魔法,彼此间经常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却是没有了那个心情。两人很想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究竟要怎样拼命的努力,才能感觉到那开始缩短的差距,这念头疯狂的在两人的心中蔓延,像毒蛇一样不断吞噬着两人的身心。见习班的众人逐渐感觉到了两人的异常,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对于周围的冷嘲热讽全然没有半点反应,就连每天下午照例的一顿毒打,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哼唧几声,多尼塔对此十分不爽,一次比一次打得更加凶狠,但两人脸上仍旧毫无反应,仿佛早已丧失了对身体的感觉。 转眼又是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两人如往常般来到见习班,却不见了多尼塔的影子。两人心头同时沉了下去,脸上露出三个月来第一次完整的表情,带着惊愕与失落,眼中的神采早迅速黯淡下去。多尼塔通过了考核,已经前往低阶班学习了,他已经是低阶魔法师,而两人却仍旧徘徊在见习魔法师的大门外,不知不觉间,差距竟已经这么远了。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不约而同的调头离开了教室,心中异常的颓废,想起进入学院时那冲动而幼稚的誓言,此刻更是羞愧的直想尽快逃离这里,四个月来饱受屈辱下不分昼夜苦练的日子只是白费,这对两人来说很残忍,但这终究是现实。 学院的大门在两人看来相当遥远,两人浑浑噩噩的迈步往前行走,终于还是来到了四个月前曾经许下豪言壮语的地方。魔法灯光爬满狭窄的房间,柜台内的老人不知去向,只有那日与老人交谈的中年男子站在房内。中年男子背对着两人,似乎全然不知道两人的到来,却喃喃自语般的开口道:“冲动的誓言和自认为可以的坚持有很多,坦然面对自己的底线和弱点的人却很少,世间多少人明白这个道理,却终究无法真正做到!” 两人一震停步,这说的是自己吗?愿意为学习魔法而付出一切的冲动誓言,自以为努力修炼下实力就能超越其他人的坚持,直到这一切都破灭之后,两人才清楚自己内心那脆弱至不堪一击的底线。 斐光心下不忿之极,忍不住激动地冲着中年男子的背影大喊,声音却因为三个月来的沉默而变得生涩而沙哑,“每天别人在开心玩耍的时候,我们却在努力修炼着魔法,为何我们与别人的差距不但没有缩短,反而变长了!我不甘心,看着别人的背影逐渐远去,那种怎么努力也无法企及的感觉,我不甘心!”斐光全身剧烈的颤抖着,肌肉抽搐至变形的面孔上,赤红的双眼倔强的睁开紧盯着前方,痛苦的泪水自眼角处汹涌而下,混杂着鼻涕堆满整张脸庞,怎么也无法停下。一旁的白信双拳紧攥下无声的看着声嘶力竭的斐光,面容沉默无比,眼中射出无比悲悯的神色,也不知是在为斐光,还是为自己。 “你们其实已经很努力了!”中年男子感慨着,虽然这句话对如今的斐光与白信而言,只会带来更大的伤痛,“很不甘心吗,明明这么努力了,却仍旧无法缩短哪怕一点的差距,你们若想明白这是为什么,那就跟我来吧!”中年男子举步越过两人,往学院内部走去,斐光与白信对望一眼,终究还是无法按耐心中的疑惑,沉默的跟着中年男子的背影。 又是背影么,两人望着中年男子的背影,恍惚中竟将之与之前那救出两人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但这两人的身形,却根本是完全不相同的,眼前的背影显然要高大一些。三人行了一阵,却是来到了露天的训练场上,此刻所有的学生都在上课,训练场上空无一人。 “你们看好了!”中年男子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而冷峻,右手故意极为缓慢的抬起,斐光两人心知即将施放魔法,往一侧移动几步,站在中年男子的侧后方。中年男子神色不改,手心处慢慢冒出一颗炽白色火球,火球表面看上去平淡无奇,斐光两人甚至无法感受到有魔力在其中存在的痕迹,不由心下微感惊讶,这到底作何解释。 火球缓慢的自中年男子手心处推出,开始时速度极为缓慢,两人却发现火球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热的浪潮猛然间汹涌而至,两人这才意识到火球中蕴藏的竟然是压缩至极致的火系魔力。火球迎风而行猛然间扩大一倍,速度骤然激增,两人只能看见火球灼烧下空气扭曲的痕迹,轰然爆炸声中,三人身前不过丈许处猛然升起十数丈高的巨大火墙,冲击的气流袭来,呆愣着的两人忍不住被冲击的硬生在地上画出深深的沟壑。 满天的尘埃散去,坚硬的地面被轰出深达近丈的巨大深坑,两人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不过,这一切,究竟能说明什么,两人所感觉到的,只是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故意炫耀自己的高明而已。 “你们看到了什么?”眼前的中年男子,即泾渊城魔法学院院长沃克斯淡淡的问道。能满脸轻松的使用如此大威力魔法,又在这个年纪左右的人,除了魔法学院的院长还有何人。 “哼,若我们到你这个年纪,未必没有你这样的实力。”白信不满的道,“你是在耍我们吗,还是单纯的想要炫耀自己的实力?” “呵呵,那个叫怜奈的女孩怎样?”沃克斯严肃的脸上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她的年纪比你们小,学习魔法的时间也只比你们长两个月,但如今的你们比之怜奈如何,你们若仍旧无法清楚的认清自己,差距将永远是差距!” 白信沉默下去,只因怜奈的实力确实高明的令人胆寒,斐光坚持着辩解道:“可是我们也很努力,为什么与怜奈仍旧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这正是两人一直无法理解的问题。 “你们可知道,随着精神力的增长,只要通过不断的静修,人的精神可以始终维持在兴盛的状态,也就是说,即使不睡觉,也不会感到疲倦。”沃克斯抬头望向高空,“那个叫怜奈的女孩,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点。” “难道说……”斐光心下骇然,旋即反驳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也曾经这样尝试过,精神上虽然不会感到疲倦,但精神力与魔力长期在体内运转,身体会很快感到劳累,若不进行休息的话,身体迟早会受不了的。” “你们还无法理解吗,怜奈之所以有如此的实力,正是因为她能够忍受长期下来身体上的折磨,这样的毅力,便是我在很大程度上也自叹不如。”沃克斯怒喝道,转而有些感慨,“这天下间真正有实力的魔法师,哪一个没有经历过这样不眠不休修炼的日子,但是身体上的疲劳会随着时间而不断积累,当积累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时,便需要回复至正常睡眠状态进行慢慢恢复,等精神恢复之后又再次重复之前的修炼,但有过一次或数次残忍的经历之后,大多数人都不敢再次尝试。这样的方法虽然能够大幅增加修炼的时间,但对身体的负荷实在太过沉重,所以如今实力高深的魔法师身体大都很差,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平衡了。像怜奈那样整整四个月没有一刻休息,便是在我身体全盛的年轻时期也不曾想过。” 斐光沉默下去,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怜奈那单薄而消瘦的身形,那苍白至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根本无法想象她一直以来承受着多么巨大的折磨。 “不止如此,精神力大幅提升之后,心分二用也并非不可能,天分高的人完全可以掌握这样的诀窍,尽管这样效率不如全神贯注时那么好,但在很多场合却十分适用。” 两人沉默不语,心中已翻涌起滔天巨浪,原来自己为之感到沾沾自喜的所谓努力,在别人眼中看来竟是如此的不堪。沃克斯似乎对两人颇为耐心,轻笑道:“你们如果还有学习魔法的决心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们讲讲出现在你们身上的其他产生差距的原因。” 第36章 天道原来酬辛苦,真心怎能避麻烦 “自从进入魔法学院开始,你们就与老师相处的很不愉快呢!”沃克斯轻笑的看着有些尴尬的两人,“严谨老师为人十分严厉,尤其在礼仪方面十分讲究,但是他经验丰富,讲课十分不错,想必是你们先做了失礼的事情,才把关系闹得这么僵吧!” 两人沉默不语,想起与严谨之间发生的种种纠纷,分明感到严谨对自己的深深厌恶,那绝不是出于礼仪方面的原因,而是纯粹出于两人低人一等的身份。斐光很想大声反驳,沃克斯同样身为贵族,自然是偏帮同是贵族的严谨了,不过想到沃克斯既然肯帮助自己,又何必纠缠于这些问题上,这类事情只要自己心里清楚,不就够了么。 两人静立原地,脸上分明写着别扭的神色,沃克斯自然能感受到两人心下的不服气,他也是玲珑剔透之人,当下撇开这个话题不说,“总之因为类似的原因,在接下来四个月的魔法学习中,你们始终没有接受有关元素之心属性的测试,如此一来你们就无法针对适合自己的属性进行魔力修炼,只能将全系魔力一并修炼。这么一来,无论你们再怎么努力,单系魔力增长速度也不可能赶上只专修一系魔力的多尼塔,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你们两人的精神力早已超越了多尼塔,不过在低阶魔法师间的战斗中,魔力所发挥的作用要大的多,你们又没有学过控制体外魔力的魔法咒语,自然无法打得过多尼塔了。” “可是我们于多尼塔争斗的时候已经将体内储存的各系魔力全部用尽,也没有在魔力对抗上占据上风啊!”白信疑惑的问道,既然单一系的魔力及不上对方,那么所有魔力加起来总该比对方要强吧。 “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魔力的对抗并不是简单的进行数量上的比拼,这里面也还包括魔力运转速度、控制力、凝聚度等因素,魔法元素之所以分成多系,就是因为每一系元素都有各自独特的属性,只有对元素的属性有深刻的了解,才能更好的运用该系魔力。就拿你们的情况来说,魔法的施放速度、控制程度以及凝聚度都存在较大差距,多尼塔只需用极少的魔力就能将你们所控制的大量魔力击溃,如此一来,同时修炼各系魔力的结果远不如专修单一魔力,这便是你们的败因。”沃克斯轻叹了口气,满怀感慨道,“除非是拥有极为强大的多系元素之心的天纵奇才,其他资质稍低的人妄想修炼全系魔法,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成为全系魔法都极为平庸的废物。” “另外,就算如你们所见多尼塔修炼魔力的时间远比你们要少,但像他们这样的贵族子弟都会使用魔力水晶加快魔力修炼速度,魔力修练的效率远比你们要高,所以多尼塔的魔力增长速度纵然比你们全系魔力增长速度要慢,也决计不会差到哪里!” “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白信忍不住叫屈,斐光暗地里捅了白信一把,白信幡然醒悟,尴尬的搔搔头,不好意思的咧嘴傻笑着,有着贵族与奴隶之别的这个世道,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所谓公平。 “你们也不必气馁,魔力水晶极为珍贵,轻易不能得到,而且普通魔力水晶的作用只在魔力修炼的初期有作用,而且前期的过快增长,会导致对魔力的体悟不足,后期增长的速度会大幅减慢,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公平了。”沃克斯顿了一口气,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般愤怒的说道,“不过大多人在魔力增长开始变慢之后,便停止了魔力的修炼,转而专修精神力,使用魔法咒语施放魔法,初期储存体内的魔力也足够使用绝大部分魔法了。” 两人感到一头雾水,不明白沃克斯忽然如此愤怒的原因,殊不知正因为大多数魔法师施放高级魔法时必须借助咒语,战斗中不得不时刻与敌人拉开距离,因此近百年来魔法师被世人戏称为‘惊弓之鸟’,意思不言而喻,每次一发生任何动静,魔法师总是立即远远逃开,想起之前魔法师纵横捭阖的英姿,沃克斯怎能不为此感到愤怒。 斐光心中一动,迟疑着开口问道:“怜奈她是……” 沃克斯轻瞟了斐光一眼,语带欣慰的道:“怜奈实在让我太多惊奇,她没有借助魔力水晶,短短三个月内,硬生凭着自己的毅力将魔力与精神力同时修至中级魔法师的水平,你们两个虽然也算用心,但终究差了不止一筹,至于那些新进的贵族子弟则简直是一群饭桶,成绩最好的多尼塔居然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成为低级魔法师。” 斐光两人再次沉默下去,真正知晓了差距形成的原因之后,两人该如何抉择,是带着遗憾下黯然离开,还是忍辱负重的继续留下学习魔法,但是两人有那样的毅力坚持如此残忍的修炼吗,以前两人每次只要一想起怜奈那单薄身体衬托下的妖艳凄美,总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心寒,现在则更多了一份钦佩之情。 “为了不埋没怜奈的才华,我已经慧眼识英收怜奈为学生,亲自辅导怜奈魔法修炼。”沃克斯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转而询问两人道,“你们两个想不想一起跟着我学习魔法?” 两人全然没有料到沃克斯竟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不由愣住,斐光迟疑着问道:“您真的愿意收我们为徒?”白信问的更是直接,“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自然是真的。不过若是说道企图嘛,也不能说没有,关键是四个月来见识了你们两个有学习魔法的毅力与恒心,二来顺便是不想埋没你们的才华,如此而已。”沃克斯目光闪灼的盯着两人,直让两人感到阵阵头皮发麻。 “我们的才华,我们有什么才华?”斐光语气中满是惊讶与不解,沃克斯之前还把两人骂的一无是处,此刻这么说来,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元素之心的作用想必你们也清楚,修炼与元素之心的属性相匹配的魔法元素效率远比修炼其他魔法元素要高,你们这四个月来不停的修炼全系魔力,就没有什么感受吗?”沃克斯好心的提醒道。 “没有啊,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感到修炼各系魔力的不同,感觉效率都是一样的。”斐光忽然惊叫道,“难道说我们没有元素之心吗!”白信愤怒的一拍斐光脑门,骂道:“你是傻瓜吗,没有元素之心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修炼魔力,也就是说,我们拥有全系的元素之心,全系……元素之心?”白信说到这忍不住傻眼了,自己真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两个傻小子,现在才明白过来吗!倘若你们不是拥有全系元素之心,在魔力修炼的过程中你们自己就能发现自己的元素之心属性,就不会不停的修炼全系魔力了。”沃克斯笑着看向两人,“同时出现两个全系的天才,实在是天意啊!” 两人能被沃克斯成为天才,那非得拥有十分强大的全系元素之心才行,两人如同忽然掉入甜美的梦境中一样,虽然明知这是真实,却仍旧有种虚幻之极的感觉。 “那,我们两个那个更有天分?”白信满脸期待的问道,一旁的斐光也露出十分关注的神色。沃克斯笑道:“无所谓谁更有天分,你们两人天分上差不多,能取得什么成就主要看后天的努力。拥有全系元素之心的人其实是个极端的存在,若要取得高超的成就,必须付出远比常人多数倍的努力,否则强练全系魔法下只能成为平庸的废物,相对你们的表现来说,我还是较为欣赏怜奈,她在水系魔法上的天赋也非同小可。” “现在我们回到之前的问题,你们两个肯不肯作我的学生,在我的指导下修炼魔法?”沃克斯兜了一圈之后再次将问题提了出来,不过这次斐光两人的心情远非方才的颓废和犹豫可比,在清楚了自身拥有的强大潜力之后,两人的心再一次被热烈的点燃起来。 两人想起立志摆脱奴隶身份的誓言,不由齐齐点头后重归魔法门下。沃克斯满脸挂满欣喜的笑容,“如此一来,总算多出一份希望让我们魔法师工会在光明神殿前挣回点脸面了。”沃克斯从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本绢册信手抛给两人,两人慌忙接过后凑到封面处看去,绢册上写‘魔法拾遗’几个古拙的字。两人正疑惑间,沃克斯开口道:“里面记载的是我的一些心得,配合藏书馆里的书一起研究的话,对你们会有不小的帮助。里面的内容,怜奈已经看完了,现在交给你们,记得看完了之后要交还给我。” 两人心里暗道一声小气,迫不及待的打开绢册开始阅览,翻开第一页便是几排苍劲的字写着:自魔法文明兴盛以来,精神力与魔力便是构成魔法的两个不可分割的部分,如今所谓利用咒语施放魔法的方法,虽然能够短时间内快速增加实力,但早已偏离了正途,失去魔力支撑的精神力发展到后期,实力再难有寸进,而此时再转而修炼魔力,则必将异常艰难且收效甚微。譬如吃饭过程中一口气吃完所有的饭,再一口气吃完所有的菜,与一口菜一口饭的吃法,虽然最后的结果都能吃饱,但身体上产生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如此畸形的单一修炼精神力,只会离魔法的最终境界越来越远。 两人心有所感,翻到第二页写的却是关于魔法师体质的重要性,接着讲述的是不同元素性质的不同及运用方法的差异,两人不及细看下怀着敬佩的心情翻往最后一页,后面清晰的写着一排小字——火系魔导师沃克斯录。两人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便是矗立在魔法师领域顶点的五大魔导师之一,惊讶下望向沃克斯,却发现最初遇见的酒鬼老人不知何时来到沃克斯身边,此刻正与沃克斯激烈的交谈着什么。 “帝国方面的人是不是疯了,居然做出这种愚蠢之极的事情,他们难道不清楚这件事引发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吗!”沃克斯满脸怒色,少见的大声咆哮道。 “谁知道帝国的人是什么意思,估计又是那皇帝小儿干出来的好事,但关键是光明神殿方面已经有了动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虽然我们魔法师工会与帝国干系不大,但我本人也不愿帝国出现这种动辄面临覆亡的危机,可是光明神殿方面也不好交代,这些年我们虽与光明神殿颇多争执,但那并非原则上的问题,况且光明神殿一直是我们魔法师的象征,若我们对此不闻不问实在于理不合。”沃克斯沉吟着,“照我看大陆各地魔法师工会也都抱着与我们差不多的看法,表面上以我们魔法师工会的名义答应光明神殿的要求,实际再看情况决定如何出力,至于我自己就不表态了,谅他光明神殿也不敢把脑筋动在我的头上。”老人点点头,表示认同沃克斯此举。沃克斯与老人再匆匆的交换了一些意见,老人礼貌的冲斐光两人微微一笑,告辞离开。 “你们两个就不必再去上课了,专心呆在藏书馆中修炼魔法吧!”沃克斯正容对两人道,自此以后,斐光与白信两人便开始漫长的藏书馆生活。 转眼间便是五年过去,两人在这五年间除了吃饭和必要的资料查阅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全部用来进行静修,五年来的时光,两人只休息了三十次左右,即平均两个月恢复至正常作息时间一次,每次大概持续一周。同样身处藏书馆中的怜奈过得比两人更加残酷,五年下来只有二十次休息,每次休息也不过五天就恢复过来。 三人彼此竞争着,这确实是一个很奇妙的循环,三人都很清楚,倘若是自己孤身一人身处藏书馆中,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毅力与恒心,两人与怜奈间虽然仍旧没有任何交流,但只要看着对方与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心灵上便是莫大的安慰与鼓舞。话说回来,不只是两人与怜奈之间没有丝毫交流,便是斐光与白信之间,也只在最开始的一年内偶尔交换着彼此修炼的经验与心得,其后的四年内,两人总计的对话也没有十次,便是在走路或吃饭时,也是沉默着思索着修炼的问题,更多的时候会选择互相过招,以便修炼魔法实际使用能力。 沃克斯自从将绢册交给两人之后,便几乎没有前来藏书馆看过三人的状况,只是沃克斯严格规定三人每天必须进行适当的体力锻炼,这对三人来说是十分沉重的负担,但三人仍旧咬牙坚持下来,加之每顿都有沃克斯特别准备的饭菜,斐光与白信的身形并没有因为长期的修炼而变得消瘦,反而高挺壮实了不少。再看怜奈方面,脸色虽然仍旧苍白的骇人,身形总算是比之前稍微丰满了些许,出落的愈发婷婷玉立,但那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妖艳凄美之感不但没有丝毫的削减,反而更加强烈了。 三人五年如一日的承受着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残忍生活,实力的提升却是异常显著,斐光与白信两人终于踏上了高级魔法师的道路,总算是迈出了最为关键的第一步,而怜奈的实力更是高明的让人无法想象,两年前已经踏入大魔法师境界,如今距离魔导士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三人的实力该算是不相上下,毕竟斐光与白信同时修炼着四系魔法,速度上自然比怜奈慢上不少,但只要两人能熟练的运用四系魔力的性质变化,与怜奈全力一战,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大陆的局势在这五年内维持着相对稳定但动乱不断的情形迅速发展着,各处地方的争夺战争仍然时有发生,但接连几场大战之后,各地势力范围已经基本稳定,之后一两年内,爆发的都是一些小规模的战争,虽然仍旧纷乱不断,但于大局却没有太大的改变。江南各地已几乎完全被各大势力分割占据,仅余几个大城还在帝国的控制之下,不过各方势力彼此牵制,谁也不敢妄启战端,近半年来大家纷纷酝酿着实力,准备迎接新一轮的风云变幻。江北一面由于帝都强大的实力镇压,相对南方要稳定的多,但暗中酝酿的力量更加恐怖,只要帝都一乱,随时都会爆发出更大的战乱。 五年内,大陆所发生的最大的事件恐怕便是第二年内的巨变——风烈帝国宫廷魔法师全员解散,这看似一桩小事,但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却表现了整个大陆魔法师工会的立场。一直身为帝国贵族阶层支柱的魔法师工会摆明了不会帮助风烈帝国,这使得本就岌岌可危的风烈帝国显得更加势单力孤,而原本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光明神殿势力,终于在帝国的挑衅下浮出水面,‘百年动荡’中未曾参与的外族势力也蠢蠢欲动,或许比之‘百年动荡’更加混乱的世道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