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岁》 初 不停地离别和相遇的谁。 心里面缓慢微笑的谁、握住手掌的谁、想起来的谁。 “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是因为隔了一个大洋的关系。就算那个是这个星球上最广袤的大洋。” 那又怎样。 。 。 。 寒岁曾经在昏黄的路灯下面仔细端详景延的眼睛。仅仅那一次。 夜晚三点的时候那个城市突然安静下来。让寒岁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搏动和胃里发出的空洞声,让他不知觉地就想起遥远的某时做过的某个梦,内容是景延背对着自己和陌生的谁,穿着黑色西装与白衬衫弹着缓慢的吉他,发色在路灯下显得疏和的浅薄。然后是顾暖暖与纪凡沿路走来,梦境骤然结束。 醒来时觉得心跳缓慢。 而现在寒岁微微昂头看着其实并不会弹吉它的那个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是“再见”、“晚安”还是“你在干什么”。因为再明白不过眼前这个人终日没来由的倔强与特地性的置若罔闻,寒岁只能无奈地假装着发呆或者困倦,视线停留在那个人的发梢,那些零零碎碎的末端被昏黄的光线赋予了细微的光点。 那个姓名是景延的谁,一米八六浓眉大眼的人,此时手臂轻轻地围绕着寒岁的腰身,脸上露出孩子般不满的表情来,轻轻地噘着嘴唇。 。 。 这时安雅已然在睡梦中。满心不安地看见某个陌生的男生的微笑,如花朵般清晰悠长地绽放。 chapter 1 所有终结的开端仿佛是故意选在这天,很多人有意无意地像平常一样地乱糟糟聚在一起的时候。 景延好像是很有感情地唱着五月天的一首歌。顾暖暖听着,在他身后笑得很奸邪。没有人预料到的是在顾暖暖还未揶揄他以前、将近完结的终奏时景延突然转过身来盯着包厢的一个角落处说: “我要走了。朕要走了,朕要移驾去北美大陆了。” 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刻划出微笑的形状。背景音令人烦躁地轰鸣。 有谁的手掌冰凉凉地握紧,又像是怕谁发现般地缓缓张开。 满屋人发出的惊讶声中景延看见突然变了脸色的顾暖暖与坐在她身旁的纪凡一言不发面面相觑。看见其他有些相熟或不熟的人真心或造作地在脸上刻划出吃惊状。 而寒岁,违背了景延原本的意愿般地,又像以往那样浅浅地笑,身形混杂在昏暗的背景里面,直视回景延的目光,张开嘴说,很好嘛。 还以为会是能更震惊或者不舍的样子呢。 。 那三个字淹没在其他人的大呼小叫与故作惊讶里。景延却像是听见了一般,背对着暗下去的大屏幕更加灿烂地笑起来。很平常的给予所有人的阳光式笑容,看起来像平常那么没心没肺,又散发着令大多数人迷恋的光。 像是刚刚表演完最后的退场。 这时他唱的那首歌连余音一并结束掉,在切换下一首歌、突然安静的当儿他们听见走廊或者隔壁传来的好像是很古老的那首叫做涛声依旧的歌曲,被一个喝醉的声音尽情诠释着,感觉无奈又糟糕。 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 只是心里面好像被谁悄然地狠揪了一下。 “寒岁,是白痴吧。” 景延把话筒移离了嘴边轻轻地说,确信再没有谁能够听见。但是他期待着寒岁能够看见他所说的什么,因为是平常日子里大声呼喊或是小声打趣所使用的同样一句话,大概那个人已经听过了看过了几千几万次吧。 或许对此已经很烦了吧。 寒岁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来,就像是他平日在人群中的表现一样,在人多的时候会迅速沉默下来,就像是淡出融进了背景里。景延对这样的寒岁习以为常,保留下脸上的美好笑容迅速走回他旁边的空缺位置坐下。这时顾暖暖终于摆出了勉强的活泼情绪来,用高昂得不正常的声调说话,像是在掩饰自己心里面的跌宕起伏。 “哎你这个人别忘了带土特产回来啊,小日子过得不错还有国际旅行。哎,什么时候回来呢。” 景延听出来顾暖暖音调里假装愉快的信息,笑说我这还没走呢怎么就问什么时候回来了。说着看了寒岁一眼。后者正没有表情地盯着桌子的一角。景延想了想,说,怎么不得等一年后,等你们过下一个寒假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然后好象是很满意地感觉到身边的人的身体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顾暖暖扳着手指皱眉头数了数,说好像不对啊,我们过寒假的时候都春节了,你们哪时候放假?不能是二月吧? “大概是一个多月,圣诞节时候的假期。”景延马上回答说。待顾暖暖再想斤斤计较些什么的时候,几个女生围过来要景延和她们唱歌。景延就象往常一样平易近人地笑着站起身,看了脸色阴沉下去的顾暖暖一眼,再看看如磐石一般坐在那里的寒岁。 “寒岁,去唱歌去唱歌。”景延抓住寒岁的右臂。 寒岁摇头,目光依然朝向桌面就像是那里有什么特别值得观看的东西一样。若是这时光线稍好一点便能看清顾暖暖在一边拉长了脸,她一把揪住景延的外套拉他坐下,低声说你都快走了还得瑟些什么,然后就用眼狠狠瞪住那几个女生。但是景延用没有抓着寒岁的那只手来拍拍她的头顶。在尝试着想让寒岁起身时发觉这个人铁了心要坐在这里,心里有些想发笑。 [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呢。] “对不起,一会吧,我们还有事没说完呢。”景延做出有要事相商、十分抱歉的样子打发掉那几个女生,然后一直坐在座位上对每个视线相对的人报以他一直引以自豪的官方式微笑。顾暖暖原本又在试着说些什么像平常一样无关痛痒的废话,又装着长辈的样子殷殷嘱咐着,过了一阵终于僵持不住,突然地就把头埋在手臂里面。 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呐。景延心里面这么想。看着纪凡小声地安慰起她来。想过去推推她说你这个样干什么,我又不是去什么不会回来的地方。 但是他现在抓着一个人,他又不想马上放掉。 [能有一个原因来光明正大的抓住你,我真的很开心。] 。 “想什么呐。” 景延稍微弯下腰去。这样他能在侧面看见低着头发呆的寒岁的眼睛。寒岁的视线总是像雾气,没有聚集点般的让人看不清。但是一直明亮。寒岁听见他问,转头用平常那种雾水般的目光从景延的脸上滑过去,似乎不愿有过多停留。 “没什么。听说那边比较冷。” 他想了想,生硬地说。 “嗯,嗯,我一定会多带衣服去的。”景延笑起来,在一边猛点头。似乎很明白寒岁生硬的毫无关联的言语表达了什么意思。寒岁又扫了他一眼,心里想不知道是谁秋天已经刮起冷风的时候还耍帅只穿一件单衣,四下没人的时候又要来和我瓜分一件大衣。 。 。 景延一直很喜欢寒岁在高三秋天时开始穿的一件黑色呢绒大衣。有双排黑色的扣子和很柔软的内里。寒岁穿着它上学遇见景延的时候就会被这个呼喊着“我也想要啊”的男人上下其手。景延喜欢摸着袖口和肩膀的部分说,真帅,要是我穿上一定会风靡万千少女云云。寒岁就瞪了他一眼,说,你长这么高,没有你穿的号码。 寒岁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景延就像大受打击了一般跑去教室后面的角落里面对着墙壁蹲下去,好像是漫画里面跑出来的人物,像是有满头黑线的好笑模样。 深秋时候还是锲而不舍地穿一件单衬衣度过的景延在遇见大风时总是摆出坚强无比的样子,对所有的别人说我没事,一点也不冷。结果四下无人看见的时候他便会一把拉过寒岁来要藏在他的大衣里面。寒岁说滚一边去你一个人穿我这个还嫌小呢别把我衣服撑坏了,谁让你自己不穿的,活该。 景延不管,持续地摆出一副无赖模样纠缠不休。景延说你有没有这么没道理大家兄弟一场你要看我冻死街头吗?你不是很善良吗。明天就穿了,明天就穿了。然后嘴里是商量的口气但已经在行动着扒寒岁的大衣领子。 寒岁很想把他踢得远远地然后再鄙视一下。但看景延在风里面瑟瑟发抖的样子,心想也别感冒了怎么的。就会叹气说一定啊,下次我再也不管你了。景延不住地点头,把寒岁的衣襟拉过来覆在身上也只能盖住四分之三的背部。他说寒岁你真是暖和啊很像热地瓜。寒岁拉长了脸,继续唠唠叨叨提醒他明天穿大衣。 但是果然第二天景延还是穿了一件单衣大咧咧地去学校,一直厚脸皮地蹭着寒岁的衣服直到冬天来临。没有感过冒。 。 。 寒岁记起这回事来,想着既然景延那么喜欢,要么明天早点起来去各个商场转转看看有没有相仿的款式和适合的号码,既然他这么喜欢就送他当送别礼物好了。这时纪凡转头问景延说,你什么时候走啊?走之前再去大吃一顿吧。 景延听见,嘿嘿笑着,突然搭上寒岁的肩膀,对纪凡说你不要动脑筋蹭我的饭了。我明天就走哎。 。 就好象是有人在心里面戳破了一只气球。 chapter 2 在ktv门前分别后景延又发短信给寒岁说到家以后告诉我。等了一个小时后寒岁回短信说你管得真多,都快赶上我妈了。快收拾你的行李吧,我要睡觉了。 景延盯着这条短信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的床上发了很久的呆。手机的屏幕灯光熄灭了又被按亮。临近十二点,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他意识到不睡觉不行明天还要赶很早的航班,终于下定决心按出另一条短信,然后深吸深叹一口气。 “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临睡前还是发了出去。用了类似于破釜沉舟的勇气。或许是因为接下会有漫长的分离的日子,所以一切的其他都可以不再仔细揣摩与考虑。 就像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可以告诉你所有事情。 但又不想这样地惊吓你。 有些出乎意料又好象是在意料之中的,不到一分钟内景延收到了回讯。 “又不是不回来了”。 在候机区等待的时候景延群发了“再见”的短讯。然后像是怕看见什么般地马上把手机卡卸下来,塞进饮料罐里一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于是就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的最后的一句。无论是殷殷嘱咐还是依依不舍。 心里为什么有一种就像是“永别”的心情呢。 “又不是不回来了”。 寒岁倒是对此看得很开。 可是现在的感觉就像是真不会回来,就像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就像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另一个世界而不仅仅是隔着这一个大洋。 世界上最广袤的大洋。飞行一次也要十四个小时。 这边和那边,有不同的日期,不同的时间。 或许没有办法对你说“早上好”并给你一个微笑了。或许也没有办法说“晚安”然后偷偷地搭上你的肩膀了。 就像是不在同样的世界里面了。 于是其实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想说出来那些就像是到了所有的最后才能说出来的话。 就是因为不想要把这种无比矫情又哀怨沉闷的感觉安放到自己身上,景延才决定在最末的时候告知自己要走。 同时又在心里怀着一种恶趣味般地,想要观察每个人听到自己所宣布的信息后的反应。 或许其实,只是想看特定的那个人罢了。 可是寒岁却像往常一样,只给了完全相同的态度表情,又可能算做是漠然得比平日更甚。 “不能再多有些什么么。” 虽然景延想这样说。可能带了一些什么请求的意愿。 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能对我说一些,我想要听到的话多好。] 从日本转了飞机、由温哥华机场出来的时候是北美大陆上的早晨。从机场里出来,景延很听话地在身上穿了厚重的外套,但还是觉得有些冷。 “你看,我听你的话穿了外套哎。”在心里面向寒岁邀起了功。心里的那个人摆出很勉强的样子来皱眉点头。景延脸上浮现微笑,仰起头来看看头上仿佛离自己很近的天空。 好象是和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有巨大的不同。 是比青岛要冷的城市吧。 十一月份。街道两边有深绿色常绿的高大树木。在它们脚下是厚厚的积叶。天气很好。马路上人们会开形状各异的崭新的破旧的各式各样的车子,没有鸣笛声。 景延落脚后第一次打开电脑后就收到大洋那边顾暖暖铺天盖地的怒吼。他看了一下电脑上显示的中国时间,想说着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半夜两点还在。 “你是不是更年期接近了怎么比我妈还能唠叨!”景延这么会吼回去,但是心底还是有些许温暖起来。 “你这个死人是不是出去就变野了是不是整天顾着泡妞居然不给我们汇报一下工作饭菜怎么样你别再吃那么多了小心长啤酒肚没人要你了赶紧回来请我吃饭别忘了帮我带simpson的dvd最好给我来几串bbq多晒晒太阳别在地下室发霉……” “……够了够了……我刚睡醒,你不要这么吵喂!” 景延在电脑屏幕前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故意大声地打了个呵欠。倒时差的这些天睡得昏天黑地,每天有超过14个小时的睡眠。因为住在地下室的关系,里面拉上窗帘后就像24小时的极夜。 “一个星期了!!!你好意思说?!” 顾暖暖在语音通话的那边不依不挠地吵闹起来。 “……我带来的电源线和这里不配,我还要找哎……” “哪来那么多理由?!” “……我还有一百八十八天就能回去了~意不意外?开不开心?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寒岁?”景延拽过烧好的热水,打开泡面碗。 顾暖暖发了个很囧的表情过来,大嚷说你怎么现在就开始倒计时?意外你个大头,开心你个大头啊。 景延不加掩饰地发出笑声,低下头去咬了一大口没有完全软化的泡面。这时顾暖暖说啊我要去睡觉了下次再说,不等景延做出反应便中断了语音通话。景延就把笔记本上的麦克风揪下来,随便打开一部电影,随着片头的音乐呼哧哧地大吃起泡面来。天花板上的灯光光线昏暗。 过了五分钟,顾暖暖又发过来一句话,就像是额外想起的、不重要的信息。 寒岁好像有女朋友了。 chapter 3 出乎顾暖暖他们意料地,景延好像对这件事情并不太在意,不像是曾经那样对和寒岁沾边的的每件事情充满了好奇心和热情。原本还苦苦思考着如何将这件事造成的灾难降低到最小,顾暖暖和纪凡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发现这似乎完全没影响到景延的生活甚至心情。他依旧在网上打着哈哈聊些无关痛痒的事,像是什么“今天的泡面真难吃”一类的。 景延依旧像以往那样搭乘skytrain去downtown上学然后再沿同样的路线回家。回到家里会先到厨房接一杯水,然后走到地下室打开再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书包会被甩到木地板上,然后开电脑。地下室里光线从来昏黄。 冬天的两个多月里景延和同在北美大陆的高中同学们玩美服的wow,直到凌晨的时候才满身疲惫地躺到在床上,四五个小时后迷迷糊糊地起来穿衣洗漱挤车上学。那一阵子总是迟到,但是成绩很好。他又和新同学们用汉语英语开玩笑和吵闹,很快有了许多相熟的人,会熙熙攘攘地去各处游玩,去滑雪去演唱会去各种活动。 似乎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 和以前忙碌又多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同。 或许改变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吧。 景延每每打开自己的房门,躺倒在狭窄的床上时感觉一身疲惫。他有时挑剔是灯光的关系,有时又想会不会是这里太安静的关系。手机明明在大洋的这一端依旧忙碌着,但为什么,就是有所不同呢。 但是为什么,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会觉得孤独的可怕呢。 景延拉紧身上的被子,没有换衣服便沉沉地睡去。 这个遥远的国家里面说出寒岁的名字来,没有人会说我知道。 没有人会说,啊,那个人啊,我跟他不熟。 就连这样的话也无法听见。 就仿佛是那个人,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半夜里醒来躺在床上沉重地喘气的景延拿过手机来,按动着手机键盘睁眼看着上面那些熟悉的名字。 是无法连接的谁们。 还有无法连接的那个人。名字简短笑容长是苍白。 景延好像突然就被他曾经取笑过的、其他人所说的叫做“寂寞”的东西袭击了。 就像是这手机屏幕的微光,被广大的黑暗包围。 [我好像,又有些想你了。] 冬天的温哥华会频繁地下雨。有时也会夹杂着雪不停地下着令人心慌。而这一年只有两次被通知雪太大了学校不开门,不像是人们说的“总是”。那一天景延收拾好了要出门,却被房东告知说学校关闭了。景延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发现自己睡不着,于是拉过电脑来上网。打开qq却发现有个人破天荒地在线。 “怎么这个时间在?” 景延想大学生活是不是太闲。寒岁现在是不是也变得像一个普通大学生一样。坐在大学附近的某个网吧里通宵达旦地不知道玩些什么,应该不会是劲舞团吧。 难道是那个女人…… 景延想起顾暖暖说过的话,好像有谁在他的心脏上用指甲很掐了一下,然后他有些恼火起来。 为的是自己的反应和其他的什么。 时间回到很久以前。当时是高二的夏季,学校强制补课的时候。乖孩子寒岁被景延诱导了平生第一次的翘课翻墙去网吧。那时就酣战在wow里的景延等待工会里组队下副本的时候瞥了一眼寒岁的屏幕,发现寒岁在自己身边悄无声息地玩起了劲舞团。 景延嗷的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可以玩这个!!!” “怎么……” 寒岁并不理解景延突如其来的发飚。网吧里纷纷有视线看过来,又被景延瞪回去。景延直接按了机箱上的重启按钮,然后一脸严肃地禁止寒岁玩这个游戏,说了许多这个游戏的坏话,用语重心长地语气说了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教诲,期间连自己工会里面满屏的对自己的召唤也是匆匆扫一眼就置之不理。 “有那么严重么。我只是觉得它比较简单。”寒岁皱起眉表示不理解。景延沉重地点头,趁机又宣传说你跟我玩wow吧这游戏多好多好,我还可以带着你。 “练级太烦了。不要。”寒岁很干脆地拒绝,看着景延像受委屈一样拉长了脸。“好啦我不玩这个了我看电影总可以吧。” 景延就如放宽心似地点点头,又转向自己的屏幕开始无休止地忙碌。 后来寒岁真的再也没有碰过那个游戏。至少在景延能够见到的范围内没有。景延当时非常满足于自己言语的威力,不止一次地在顾暖暖和纪凡面前用此事夸耀。 或许大概只有他自己觉得这是很了不得的事。 但是顾暖暖问过“你干吗不让他玩?”。景延说这游戏荼毒青少年啊寒岁这么好的孩子万一误入歧途怎么怎么云云。顾暖暖听他扯完,露出一个“我什么都知道”的笑来。 “你是怕他被游戏里的女人拐去了吧。” 景延表情延迟了一下,随即有些嗔怒般地推了一下顾暖暖的头。 景延倚在在床头无聊地同时看着电影和新闻,寒岁没有回话。直到房东下来敲门说吃晚饭了的时候,都没有反应。但是那头像一直亮着,没有离开状态。这说明网络的那一边,应该一直是有人活动的。 亮着的头象看起来怎么觉得有些许碍眼。景延隔一段时间就点开qq的面板匆匆地浏览几眼,就像是想看那里面都有谁一般。 实际上不就是欺骗自己的伎俩。实际上不是只观望着同一个谁。 景延没有消散的火气终于迸发出来。他连接着发了好多个视频语音和窗口抖动,妄图引起注意或者打扰,或者是小小的报复。 只是还是如石沉大海。寒岁的那边依然安静地波澜不惊。景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下床。无线鼠标狠狠地跌到了地上。 安雅在屏幕前沉默地写着一个自己感觉其实是无比糟糕的故事,修修改改了不知道多少遍。双腿像死亡笔记里的l一样蜷着收在椅子上。开着的qq有个人不停地发来语音和视频串口骚扰,她没有搭理。 “太久了。” 一阵沉默后那个人突然这么说。然后再也没有信息。 chapter 4 再后来春天就飞速抵达。景延每天路过的小公园在某一天早晨突然开满了樱花。景延在来之前从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那样多的樱花树,而他们真的就像电影中那般团团簇簇没有叶子不停飘落。从远处望过来,就像是挤塞进大团云朵般的梦境。黑色泥土完全被粉红色花瓣覆盖住是大概半个多月以后。再后来就完全的没有一片遗留,于是公园就又变成绿色。另一种白色的大花朵不知觉地已经盛开,不拥挤也不会轻柔掉落。 那时候已经是接近五月。景延也不知道日子会过得那样快。快得让他忘记自己是如何度过着以往的时日。从skytrain的出口出来,往前走的时候盯着那些白色花朵,大脑里已然忘记了昨天自己做了些什么。这时有一片花瓣落下。接近地面的时候好像听见它重重落地的声音。 突然景延就在心里面快速地想起了那个许久不愿想起的、许久没有联络的人,对着那张清秀的脸说这种花好像很像我。 而你,已经落光了。 就像模拟对话般地,脑海中的那个人就像真的活在那里一样,缓慢微笑,张嘴说他平时很喜欢说的话。 “其实谁知道。”还是无所谓的语气,又有不容置疑的成分在。 景延在大脑中恶狠狠地抱紧那个很久不曾仔细观望的人,说,我就是知道。 景延与朋友们的联系其实在到了加拿大以后比以往更频繁。纪凡有时会写email来,在里面说些学校院子光秃秃罕有美女顾暖暖又长肉了食堂的牛肉面里面只有香菜是牛肉面的风格等等。这个与景延有十几年的交情的有点洁癖的富家公子有天就来信说,我看见传说中的寒岁的女朋友了。有点像寒岁的性格,有点像你的性格。 就是也像是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是也会决绝和风格强烈。 景延这时已经搬到他寄住的那一家的二楼去。这次有了很大的窗户,但是天空被防盗栏杆切成一块一块。能看见离得很近的道路上的树繁茂的枝叶。推推搡搡地占满了大半个天。 树影一天天逐渐繁盛起来,无休止地接近夏季。 景延嘴里咬着一半鳗鱼寿司,飞快地在回复里面写:我和寒岁性格相反,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属性?你这分明是忽悠人。话说回来温哥华雨下得太频繁了,也没有很多美女。我看我得考虑换一个城市上学,哦哈哈哈哈。我买到paul potts的正版cd了,还有精装版兄弟连。虽然很贵……辛普森一家很好! 都是无聊又粗糙的语句。 过了几天纪凡又来信,主题项不知道为什么填了“我以为他会记得你很久”,根本是特别矫情又让人疑惑不止的语句。不像是纪凡倒像是顾暖暖的手笔。景延一眼看见这句话,手指离开了键盘,又重新举起筷子。 但是纪凡在正文里没有再多提及什么与他的主题句有关的事情。景延回信的时候写了与他相对应的主题句,自己在心里暗觉不快。 ——记得我,又怎样呢。 应该没有办法,再怎样接近吧。 那时他哧溜哧溜地吸着面条,用右手小指按出这句话来。然后就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发呆。碗里面的汤水渐渐地变冷,阳在窗户外面一点一点落下去,树影逐渐拉长。 景延在加拿大的生活一直是不厌其烦的三点一线,偶尔去一下教堂。每周在商场里买回食物水果和衣服书籍,乱乱地堆做一堆。当桌上被方便面碗占据,没有新的地方可以放新的碗的时候景延意识到要收拾房间了。可是望着满屋狼藉,景延皱着眉头踢开几条牛仔裤,在床上坐下。 若是寒岁的话,大概早会收拾得整整齐齐吧。 景延混杂在被褥与衣物零食之间,埋头想。窗帘拉起来白日装作已暮的模样。桌子上的鳗鱼寿司缓慢地散发出味道。home stay的人们在楼下嬉笑怒骂着,仿佛变成了相离很远的世界。景延听着电脑放出来的一个男歌手的新歌,盯着地毯上一件白色t恤衫惶惶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房东走上楼来,敲敲门问他还活着没有。景延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缓慢地起身在衣服堆里翻找没有穿过的,准备去洗澡。 注视着那些明亮的光线时景延轻轻揉着头发。有胖的令人怀疑是否能飞起来的鸟类行经目能所及的天空。 景延突然想吃烤肉和羊肉火锅。 [围坐在热腾腾的食物旁,露出一样的快乐的笑。] ——“与你一别经年企期再遇,流光追不及。” 在网吧里面寒岁扯过在一边玩着魔兽世界浑然忘我的景延把这句话指给他看。后者匆匆扫过一眼说,你干嘛这么文绉绉的,你是女人啊?啊啊啊啊!我差一点被怪打死,等会再给我看啊。 寒岁在一边侧过头看着他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上窜下跳的,再看景延一脸专注的模样。伸出手去坚决地按下了机箱的电源按钮。景延突如其来地大叫。网吧里的人又转头注视。寒岁沉了脸掐景延一下把他扯出了网吧,后者的手还在依依不舍地向着电脑屏幕乱抓。 “喏。” 景延揉着头发把热乎乎的菜包子塞进寒岁手里。有些烫。初夏的阳光穿过小市场高低不平的帐篷顶端晒在耳朵后面,刺刺暖暖。寒岁把两个包子在两只手里面换来换去地,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来。 “下次就不是两个包子的问题了~” 景延听着,沉重点头,摆出一幅苦瓜脸来。 寒岁不知道在哪里学会还是自创了一种絮絮叨叨婆婆妈妈无风起浪的蹭饭招数,能打着友情的幌子使用悲愤凄凉的语气措辞将请他吃饭这件事上升到见证友情禀性个人品德等等的招数。第一次使用的时候让景延措手不及,以为自己弄丢了他的一张cd对他来说是不可磨灭的打击,那时景延请他吃了一个月的肯德基。 随着使用次数的上升这一招的威力在逐渐减弱着。有时候景延会说一边去这对我没用。但更多时候景延还是皱着眉头掏出了钱包,后来他自己和一些人才明白,这是因为他后来能看见寒岁脸上浮现出来的不一样的笑容,眼神里有些小小的邪恶但是像小孩子一样柔软纯澈。 我甘愿。景延对自己说。 两个人沿着乱糟糟的马路边缘向学校的方向走上去。迎面而来的人时不时地投来注视的目光。看着寒岁对着凉好的包子“阿乌”一声大口咬下的时候景延意识到自己忘记买午饭,顿时悲从心来。 “喂,我忘了买饭!” 寒岁的第一个包子吃到一半,停下来站着用两只无辜的大眼睛望向景延。 “那……” 景延原本装着非常了解寒岁要说什么般地转身想要往回走,结果差点摔一跤。 “饿着吧。” 寒岁是这么说的。有小恶魔的神情在里面。 chapter 5 这天景延冲回家换了短袖衬衫再冲出去。其实还有些冷,但是阳光已经调整到夏天的温度。穿过笔直的道路再转右,再走一阵再转左,向右过了马路后就是skytrain的车站。要沿着楼梯下去,分成向东或向西的两路。 这段路途里随时能看见远处山顶上的积雪。雪下面看起来是某种模糊的蓝色。 景延去买了一个直径二十六厘米的西瓜抱回了家。打开电脑边看动画边吃。见到路飞露出牙龈扯下一大块肉类的时候怀念起homestay的烤肉。于是下楼去。 这个时候家里没有人。 冲泡玉米片的时候景延的视线从窗户上百叶窗的缝隙里望出去。白色的木栅栏和深蓝色高山淡蓝色天空。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不会想念这一处地方,就像不会想念这种用以果腹的快餐食物,在国内卖很贵,只用冷牛奶冲泡就可以。 这里安静寂寞得像是已暮的世界。 [就像你的微笑。一样令人安心和安静。] 差两天回家的时候行李基本已经收拾好了。实际上在一个月之前大部分物品已经迫不及待的被塞了进去,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用不用得着。景延咬着透明胶在每个箱子上贴上航班号和联系地址,这一招是出发前寒岁告诉他的。 “这样的话,基本上行李就绝对不会弄丢了。” 那时寒岁用铅笔在纸上草草写下来一个贴在旅行箱上的字条的范例,航班号胡乱编着1234。景延则在一边笑寒岁怎么像个娘们,说大老爷们的谁计较这些。 寒岁用胳膊肘狠撞他一下,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难道丢了你的宝贝收藏也没关系吗?”寒岁说。 后来景延果然乖乖地在每个箱子上贴了字条。 其实有什么,是宝贝得绝对不能丢失的呢。 回去的正确的时间除了父母外景延谁也没说过。就像半年前说的那样,让大家都以为他回去应该是在下一年年飘雪的时节。而现在,一脸漾得意笑容的景延穿着人字拖鞋不断地把东西装进箱子里去,在里面乱糟糟地堆做一堆。 房东敲门进来,满面笑容地交给他一些照片。那上面景延有灿烂的笑。 或许只有他自己看得出来,好像笑容有什么东西缺失掉。 或许他也没有发现。 景延在这个迥异的国家里面似乎变得和从前有那么点点不同。或许是变得愈加懒惰起来。在这个只有在上班时间交通才看得见人群、一切安逸有序的国家里面心情总是会迅速平静。景延曾不止一次地对顾暖暖和纪凡他们说我老了,然后遭到耻笑。心里面的某个人有些像是颜色褪去般的迹象,但还是,一直记得。 景延到达转机点的日本时是下午五点四十。手表早已调回中国时间,他连计算加拿大的现在时也懒得了。背着大背包走出海关的时候天空换上了已暮的色调。在心里一边想着千万别坐不上最后一辆去shopping mall的旅店巴士,边挤上了混杂着各式外国人的车,好像是三十三号车。 到达旅店的时间是六点五十九。认清了时刻表上最后一趟车是七点五分,回头看了一眼柜台前长长的队伍,景延扭头便冲出了旅馆大门。 路过的灯光照射在自己的脸上时景延隐隐地感觉到一种很特别的心情,无法确切描述。就像是要抵达什么一直想要抵达的地方。 巴士里面看不见太遥远的地方,看不见大概离这里不远的东京的灯火。 这里不是东京,这里是它郊外的成田啊。 景延这么想着,还是想像起了东京繁闹的样子,想象着从高层旅馆的落地窗前俯瞰东京夜晚的感觉,却突然有点困倦。 那是很想实现的场景。 [和你一起,站在高大透明的落地窗前向下望。看那些拥挤喧闹的灯火,那时候,世界或许会仿佛像是属于我们的吧。] 以前寒岁看了一部什么很古老的电视剧后说,他其实很喜欢东京。再详细一点就是,他很喜欢东京的晚上。 那些繁华的街道和灯火,包容在它们里面的一切一切,虚假和美好,现实和虚幻。仿佛很容易地就能融入到那里面去,但是又好像随时地游离于它之外。 再也没有比那更好的模式了。 寒岁眼睛半望着天,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每个城市的味道不同,我喜欢东京的味道。” 景延在一旁玩着psp心不在焉地听着,脚搭在桌面上。听到寒岁这话的时候心里莫名地闪过“我去的地方难道不比你多吗”的念头,但是很快忘掉。 “哦?不一样么。”景延只是这样无聊地回答着。寒岁在一旁瞧了瞧他正关注着的有绚烂魔法效果的游戏机屏幕,再不多言语。 寒岁在宿舍里洗完了澡走出来,一身干净妥贴地向校门外的方向去,想去胡乱买些什么来当作午餐。趿着拖鞋走下宿舍楼的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刚好是午后一时。光线正茂盛。炙烤着远处的一切有了恍恍惚惚的模样。于是空气开始带上炎热的属性,微微的令人窒息。挑了路右边的树荫下慢慢走,避开几枝过低的树桠,不时用手拨开散落在额前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 “该剪了。”寒岁想着,晃了晃头,让头发自己滑到一边去。阳光穿越过细密的叶片后落下来映上他的脸,有时是眼睛,有时是面颊。和着碎发的时候它们变成一种亚麻色,然后很快消失。 心里短暂性地抱怨了过于炽热的天气。 口袋里的手机不出声地震动两下。寒岁把它拿出来,大拇指抚上已经看得出开始磨损的键盘,打开新的短信息。 “喂,我要到你那边去。” chapter 6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对寒岁来说那并不是什么陌生的语气。那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已经决定好所有事情的语气和句式。寒岁还搞不清楚状况,这时候新短信又发了过来。 “快告诉我你们学校地址!来接我!” 寒岁下意识地想发短信回去说你来干什么我不认识你来了打死你这类的话,下意识地便遗忘了刚刚耗去的整整六个月。刚刚按出“关我什么事”的时候突然想起六个月前的那天那个人溪水一样的眼神,开口说他一年后会回来。 “恶作剧么。”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寒岁的手指悬停住。手机又震两下。 “人呢!!!”恶狠狠的。 寒岁拿着手机呆呆看着屏幕在树下站定,站了许久。好像置身于一阵不清不楚的大雾里面一般。一会儿一个相识的人特意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寒岁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决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按照既定的方向走。校门口那个校徽的雕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哟。” “好久不见。” 正午的阳光下面影子不会被拉长,但是光线总会有些刺眼。寒岁隐隐有些要流下眼泪来,在镜片后面用模糊不清的视线扫望过去。 一个小小的黑色旅行箱。白色鞋子,浅蓝色有破洞的牛仔裤,白色短袖t恤衫。还有久违了的某种微笑。 那一句,恍惚隔了很久。 那时候,世界好像变得不真实起来。 景延以后每每回想起寒岁当时看他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就觉得很好笑很愉快。那种难以置信和一头雾水是现在看见火星人在街边吃拉面还大喊有没有辣椒粉卖不卖臭豆腐也无法比拟的。寒岁就愣在那里好一阵子,块状的阳光在他头顶与肩膀上晃动,仿佛自己站起来就能抓住他的肩膀。 仿佛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寒岁看了看很无理地占据着他的床铺蒙头大睡的景延,不自觉地笑了笑。手边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小声地播放着某首听了好几个夏天的歌,那首歌他和景延都喜欢。 或许也都各自记得。 开着电风扇的宿舍里还是有些闷热。寒岁有些犯困,但是床被景延霸占了也无可奈何,便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准备小小地睡一下。一会儿同宿舍的秦安满头大汗地推开宿舍门。看见寒岁在风扇旁边趴在桌子上睡觉,好心地推推他说电风扇这样对着吹不好。怎么不去床上睡? 寒岁指了指自己床上卷成一团的东西。 “你朋友?”秦安抓下搭在床栏杆上的毛巾胡乱地擦掉头上的汗,看着熟睡的景延说。“……嗯。”寒岁点点头。 “到我床上去睡呗,不用告诉你你也能随便躺嘛。”秦安无所谓地说。寒岁笑着摇摇头说谢谢。 “哦。那,要不要去踢球?运动好啊可以增进智商的,而且运动场常有大批美女哦。” 秦安把毛巾随便地甩到床上,摇摇寒岁的肩膀问。 “……那去看看吧。”寒岁望了望无理地占据在自己床上的景延,点点头。 说是去踢球实际上寒岁还是在运动场边的树底下坐了下去,望着球场上面那些奔跑着吼叫着的人发呆,身边不时有悉悉索索说话的女生们经过。秦安也并不硬拉着他去场上做他所谓的“挥洒青春”的事情,只是有时候会在奔跑的途中停下来对寒岁招招手。寒岁就报以或许秦安并不能看见的微笑,听着身旁的女生们一阵阵突然地尖声叫闹。 “秦安和景延是很相像的人。”寒岁这么想着。都有着良好家庭和引人注目的外表,熟稔的人际手段和好动着永远不缺乏元气。 于是有时就会引来自己的艳羡。 或许自己活得太古老。不懂得如何和许多人交往也不懂得如何打成一片。比起群体行动更倾向于自己安静地存在着,白白地浪费着时间。 秦安和景延不同的是,景延总是会强硬地拉着自己去做些什么吧。 除此之外,都很相像。 “你和他一个寝室的是吧。”一个女生突然说。寒岁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恍惚地点了点头。 “秦安吗?” 女生点头。把一个小小的信封往寒岁手里一塞。 “能把这封信交给他么。”女生快速地说着,用询问的语气,但是未等寒岁回答便飞快地起身跑掉了。 寒岁回头看着那女生飞速离开的背影,没有出声叫她回来。再看看手里的信封,觉得这个场合和某时那么地相似。 “哎,你怎么在这。我在整个学校里找了你很久哎。”这时候景延出现在他身旁,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拉扯着t恤衫的领口,好像是很热的样子。寒岁示意让他坐下。 “别靠那么近!热死了!” “这么久没见还这么无情……” 寒岁对景延的唠唠叨叨置之不理,尔后干脆闭上眼把头埋进臂弯里。景延依旧在他身边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对寒岁的袖子拉拉扯扯,就像是他一贯的模样。 [寒岁。我知道你或许有些厌烦。但是,我真的很想把所有有趣的事情说给你听。] [景延,为什么你,一直出现在我身边呢。] 记忆里那大概是高二的秋季。运动会。寒岁坐在观众席上面看着下面的景延熟稔地活动着手脚。在一群人里面那个人显得显眼,不知道是什么愿意。就算是在面孔根本看不清楚的距离,景延仿佛有特殊的看不见的光环一般。 一眼望过去,最先能发现的,肯定是那个人。 景延晃动着胳膊,突然就朝寒岁的方向挥了挥手。 运动场上真的有写着“景延加油”这样的大字的横幅。在不知道景延是在和谁打招呼的情况下观众席上就有了小小的沸腾。而后景延突然弯了弯抬起的右手的食指,于是寒岁站起身来,穿过挤挤攘攘的人群想往前面靠得更近点。 这时候装在寒岁口袋里的景延的手机突然地响起来。寒岁便一边往前艰难行进着一边大喊说:“有你的短信!” 景延喊回来:“念给我听!” 寒岁翻出手机来,按下查看。然后愣在原地。 “怎么!快点!是很要紧的事吗?”在裁判的催促下景延这么喊着,但是寒岁低着头站在那没有理他。这时比赛的时间到,在裁判的催促下景延只好比赛去了。 寒岁站在那里,像是脱离了周围喧嚷的世界。 等所有比赛项目都完了以后景延跑回到寒岁身边,说什么短信啊把你吓成这样。你看你的脸都变样了。寒岁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不是真的差到能被别人看出来,还是这种细微的变化只有那个人可以察觉。景延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然后发出怪怪的笑声。 “果然不能说给我听啊。” 寒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是说,果然不能当众喊出来嘛。” 景延把手机撇在一边,用牙齿撕开一大包虾条的包装袋,然后递给寒岁,在他面前晃了晃。寒岁摇摇头,目光落在景延手边的手机上,那屏幕还亮着光。 “我喜欢你。” 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还没有被删掉。 chapter 7 “你好像又瘦了。” 景延唠唠叨叨一大顿以后把头贴近寒岁的耳朵说。“呋” 地在寒岁的耳朵边吹了一口气。寒岁脑海里的回忆猛然消失。 他推开景延直接给他一拳从地上弹起来。景延倒在一旁,笑。然后站起来拍拍裤子。 “你在这干什么?” “哦,同学叫我来踢足球。” “你用眼睛踢球?哪个是你同学?” 寒岁懒得理会景延。用手一指:“那个穿红色衣服的。” 景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时候秦安刚好望向寒岁这边来。看见寒岁旁边站着的目光生硬的陌生人,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回过头去习惯性地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那家伙不讲卫生,啊,光天化日撩衣服。”景延皱眉,很认真地说。 “……你也是那样的好吧……”寒岁说。心想你干吗挑剔人家那么多。 “哎?我也是?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寒岁本想说“你每个夏天都是那个样子的”,但是转头看见景延脸上倔强着否认的神情,摇了摇头不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景延只在他旁边再呆了一分钟就大呼无聊,要参观校园参观食堂之类的,还未等寒岁向秦安打招呼便强硬地拽着他走了。几分钟后秦安又进一球,望向看台时发现寒岁和他的朋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微笑的棕色眼睛有些闪烁。 景延大咬大嚼着食堂的牛肉面,大声地说啊怎么如此难吃。寒岁头上黑线一下说你小点声,慢点吃,你三天没吃饭了还是怎么的。这时两人眼前红光一闪,满脸微笑的秦安就坐在两人面前。总是比寒岁敏锐些的景延先抬眼看见,表情不易觉察的微沉,没有主动打招呼。 “踢完球啦。”寒岁说。秦安笑着点了下头,又像想起什么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跑走。 “他发什么疯。”景延轻轻鼓起了腮帮子,用了陈述句。寒岁在他身边摇摇头,并不关心这个。过了两分钟,秦安拎着一整箱青岛啤酒回来了。 “喝酒喝酒。反正差不多都考完试了。你那困难解决了吧?” 寒岁想起自己花了大脑筋写出来的论文,微笑一下点头。秦安仿佛很理解般地也微笑点头,一罐罐地拿啤酒出来。景延在旁边看见两人的表情,没来由地焦躁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就抓起自己面前的那一罐打开,一口喝掉了大半罐。 寒岁在旁边拐拐他说你慢点。但是秦安爽朗地笑,说很干脆嘛。 “不用做什么劝酒的场面事,这样我喜欢。”他看着景延的脸也咕嘟咕嘟地喝了整一罐,然后又把一堆酒推到景延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景延。”景延用了生硬又无所谓的语气,好像是气鼓鼓的样子。然后把寒岁面前的那一罐拿过来打开再放回原处。秦安点点头,开了另一罐,说我叫秦安,和寒岁一个宿舍的外加兄弟。 景延点头,说:“我知道了,我……是他高中同学。” [我是世界上最理解他的、对他最好的人。一定是。] “寒岁,喝一点呗。又不会喝醉什么的。”秦安催促寒岁。“那,要么我们喝一罐你喝一半。” 寒岁笑着说不用,我看着你们喝好了,我从来没喝过酒我不行…… 景延打断寒岁的话,说寒岁你要给人面子才是,这个很好喝的,你只要咕嘟咕嘟喝下去就好了。然后拿起啤酒罐和寒岁的手,把冰凉的罐子交在他手里。 寒岁看看景延,点头,慢慢地喝下去一些。只觉得苦和胃很难过。 三个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秦安和景延不间歇地喝下一罐又一罐。期间一个上来和秦安打招呼的熟人被打发去买了另一箱啤酒,三人就这么持续着到了天全部黑下来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走出食堂。 “去……运动场吹吹风就好……”秦安提议说。 景延在路中央很大声地喊:寒岁!我要去厕所! 寒岁皱着眉头说你等等去了运动场就有,别叫那么大声。秦安在前面恍恍惚惚地唱起了歌,那曲调寒岁和景延都没有听过;又或许是他们都喝了酒,分辨不清也表达不清。景延好像也不清醒,没有像以往一样搭在寒岁肩上死命缠着他,却是自己一个人手舞足蹈地走着,大声模仿路边讲电话的人的声音。 寒岁无奈地被他们灌下了几罐他并不觉得味道很好的啤酒。虽然大脑有些昏沉沉地但还算清醒。他依然保持着平日里的一言不发的状态,其实现在他很想就地倒下来舒舒服服地躺一下清醒一下。但是不知道这两个脚底踩云神智不清的家伙能不能认得清台阶和门槛,只得小心翼翼地打起精神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几乎丝毫不剩的警惕性,提醒他们注意行人和花坛边沿。 好容易三个人跌跌撞撞地来到足球场上,寒岁顿时脚一软就倒下去,艰难地翻身过来看见天空昏沉沉黑乎乎的没有星光。景延不依不挠地蹲下来扯着寒岁的袖子大喊说,带我去厕所!起来!但是寒岁的眼睛眨了眨便闭上,仿佛已然入眠。秦安在寒岁的旁边坐下来,看寒岁好像是睡着了,便强硬地掰开寒岁袖子上景延的手指。 “厕所在那边。”秦安指着一个方向说。景延想发脾气说关你什么事,眼睛里看着寒岁安然平静的脸。 他抬眼看了秦安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向他指的那个方向慢慢走去。 洗了手和脸的景延向足球场中心走回来,脸上的冷水和扑面的风让他清醒了一些。走着走着走到离寒岁很近的地方,在微弱的光线下发现寒岁争着眼,好像已经醒过来。秦安在他旁边一动不动地坐着,背朝景延。影子被路灯拉长到前方。 景延看见寒岁的脸。不确定寒岁是否看见自己,或是还停留在不清醒的状态。 或许他没有看见寒岁右眼角悄悄地流下来的一滴眼泪,或许也没听见寒岁嘴里面轻声说出的话。 不久前寒岁头痛着醒过来,看见坐在自己左边的秦安。挣扎着好像起不了身,他努力地发出声音来叫了一声景延,可是没有人回应。 一分钟后景延的影子晃悠悠地遮上了寒岁的脸。景延不知道为什么站定在那里没有在寒岁的右边坐下来。 或许景延没听见寒岁说的话。但是秦安听见了。 “你怎么不在。” chapter 8 景延在寒岁的床铺上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稀稀疏疏地下起了没有声音的雨。今年的夏季大概并不会像预想中的那样炎热与潮闷,因为总是有一小段一小段的持续一两天的阴雨。当顾暖暖他们发短信来抱怨说他们那里如何如何晒人如何如何过不下去的时候,景延会望望窗外的雨水,回复说这里真是太舒服了,怎么这么冷。 景延用手肘撑在床铺上支起身来,望向外面,猜想着寒岁是不是也、有没有会用这样的姿势和角度来观望相同的地方。然后看见窗外的梧桐叶子往下滴着水,窗户半开着。 景延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到上铺上面来的,还乱糟糟地盖着被子。寒岁的床铺没有像他的临铺那样的乱糟糟,是景延意料之中的干净齐整。景延看了看脚边仔细掖好的床单,皱着眉头把临铺侵犯进来的杂物用脚顶回去。他把寒岁的枕头举起来,在枕头下面发现一本奥修的书,翻了几页后又有了睡意。 寒岁在自修课上迷迷糊糊地走着神,面前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总是翻来覆去的那几页。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雨骤然变大,引起各个教室的一阵骚动。秦安从前面转过头来,脸上挂着同样的疲倦神色问,你带伞了吗。 寒岁点头。看秦安的表情产生变化,露出了一幅“有救了”的神色。笑说行啊,你又欠我一顿饭。秦安惊,说有吃饭的钱能买一把伞了,我还只是占用了你伞的空闲面积罢了,你这奸商。 “而且有很多美女会乐意借我伞哎!” “我觉得也是,她们肯定会乐意和你共撑一把伞。”寒岁摆出一副“你不用就算了”的表情。 秦安满脸堆笑说,那怎么能,你看我这公众人物……总之为了避免广大群众伤心,你要发扬一下精神。 “那,为了避免广大群众伤心,两顿饭。” “……你……” “你要置广大群众于不顾吗?” 秦安还想说什么,但看见寒岁像占了上风般眯起眼睛,笑笑说,我打不过你,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寒岁大人。 [什么都行。] 一般情况下寒岁会继续说出一大堆有的没有的理由来把这两顿饭变成四顿或者八顿。可能是因为没睡好还是别的什么的关系,寒岁只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说明天就兑换。这时候一个女生走过来,看了寒岁一眼,细声细气地和秦安说起了话。寒岁觉得有点困,就趴在桌子上准备偷偷睡一小觉。浅梦里却听见教室上方的喇叭发出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个不耐烦又漠然的男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大一经济系的寒岁,有人找。” 正在前面收拾东西准备叫醒寒岁离开的秦安也听见,于是回过头来。看见寒岁已经醒了,他没有起身只是眼睛睁着。 “喂,有人找你,应该是你那个朋友吧。叫什么来着……”秦安敲敲自己的头,皱着眉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让寒岁出去看看,自己留下来帮他把东西收拾好拿出教室去。寒岁道了浅浅的一声谢,恍惚着站起来往教室外走去,脚踩在地上像是踩在云里。 寒岁心里面一边琢磨着景延来干什么一边磨磨蹭蹭地走下两层楼。现在已经是接近自习课结束的时间,楼里面熙熙攘攘的都是吃饭回宿舍借伞抱怨的人群。经过一面窗户的时候寒岁看见雨还在下着,又想到景延应该是带了伞来的吧。 但是站在大门边一身湿淋淋还不停向下掉着水滴的又对自己笑的人是谁?寒岁很想发火说你几岁了不知道打伞吗你来干什么,但景延先开口说话了。 “我找不到伞,淋了一身。看门的嫌我会弄脏教学楼环境不让我进去。” 然后他就眼巴巴地看着寒岁,像是刚刚在雨里淋湿了回家的犬类动物。寒岁在心里大叹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带没带伞。” “你可以打我电话嘛。” 你也没带伞啊。寒岁又好气又好笑地想。 “你的电话……在这里。”景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甩甩上面的水滴,递给寒岁。 “……这还能用吗。”寒岁不知道该不该笑。“你现在不是也没带伞来么。” “但是你带了就可以一起打伞回去啊!”景延提高了音调,说。寒岁刚想问说要是我也没带怎么办,秦安刚好拿着收拾好的东西下来,看见景延,吃惊地说你怎么淋成这样。 “……来看看他带没带伞。”景延说。站在寒岁身边露出一副警戒般的样子。秦安无所谓地笑,把寒岁的背包和伞递过去,寒岁接着,说了声谢谢。三个人站在门口,寒岁在两人中间,打开伞来。 景延抓住寒岁的书包带子。 “……我去跟学妹借伞回宿舍~搞不好还能成就一段凄美故事呢。”秦安突然说,然后就往楼里跑掉了。寒岁刚想喊“你不是要一起回去”,就已经被另一个人往门外拖了。 “我突然很想吃炒土豆丝。”景延说。走之前还回头向教学楼里面望了望,确定没有自己心里确定为危险人物的人跟过来。寒岁无奈地答应着。 “湿淋淋的,别靠过来啊!” “只是这一点事情,难道我们的友谊……” 两个人这样的争论不休在雨声里面显得很细微。 chapter 9 “寒岁你的床单真干净。”好容易蹭到宿舍,景延浑身湿淋淋的,站在门口笑着说。寒岁一眼看过去感觉景延就像淋湿的大型犬有些可怜的样子,没好气地扔过去一条毛巾,景延伸手接住。 “你不要像个变态一样。”他板起脸来对着开心地擦着头发上的雨水的景延说。景延应着,关上宿舍的门。门外面是一整个宿舍楼的男生的吵吵嚷嚷,但两个人之间却突然安静下来。 雨是用“劈劈啪啪”这种干脆的声音打在窗户的玻璃上的。 “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你的手机么?” “哪里?”寒岁好奇地问。出发去上课的时候他找了很久都没发现。 景延指了一下秦安的床铺。 在秦安与两个同宿舍的男生有说有笑地像往常一样踹开宿舍的门的时候不知道刚刚有这么一段对话。他们只是看见景延的行李箱立在房间中央,全身还是湿淋淋的景延坐在椅子上无所谓地抬起头看着进门来的三个人,寒岁在他一旁站立着望向窗外,脊背贴在冰冷的床柱上。 “你什么时候走?” “我该走了。” 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话。 “原来我们还是有默契嘛。” 景延说着,走近寒岁,从床下拽出箱子来。 “今天吗?” “当然是明天,难道你现在就要赶我走么。” “哦。” 然后门依照每天的惯例被踹开。 和寒岁勉强挤上一张床,在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景延好像是才想起了什么般地,扭头问寒岁说,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昏暗里他看见寒岁皱起有些细长的眉头来,说你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怎么可能。 “顾暖暖告诉我的。” “她又不跟我一个学校,怎么能知道我有没有找?”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景延不依不挠地继续追问。 寒岁刚刚摆出一幅懒得理你的表情准备坚决地否认时,秦安像是唯恐天下不乱般地在对面的铺上含糊不清地说出来一个名字。 “啊?”景延努力在脑海里分辨了一阵没有听清楚,但是他又不想问秦安。他再想盘问寒岁的时候发现寒岁已经用被子捂住了耳朵,好像已经在自己身边已然安眠。夜晚突然变成了晴天。 月光从窗子的最上面投射进来半束光,没有照到寒岁所在的地方。 [或许。这样就够了。] 他动了动手臂想要拥抱,但最终还是没有。 寒岁醒过来的时候景延已经不见了。而宿舍里的其他人还是熟睡的模样。他起身望了望窗外,好像是刚刚清晨。 “走了么。” 心里只是这样想着,寒岁慢慢地爬下床。心里有些酸痛的样子。有那么一阵他开始后悔昨天脱口而出的问句,可是后来又想,再重新来一次的话,自己还是不可能说,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呢。 [再纠缠得更多,然后再失去更多么。] 寒岁觉得自己清醒过来了,轻轻地动身要出门洗漱。这时挂着耳机的秦安从床上探出头来。 “起来啦。” “嗯。” 寒岁应着,要继续往门外走。秦安说了句等等我,便从床上一跃而起。粗手粗脚地把牙刷牙杯什么的扔进脸盆里,咣当当几声吵闹,引来他下铺一阵短暂的低声咒骂。秦安和寒岁相视一笑,秦安隔着被子狠狠地掐了他下铺一下,然后两人在一声嚎叫中飞快逃走。 寒岁仔细地刷着牙的时候秦安大惊小怪地摸着自己额头上冒出的一颗痘痘。挤了一会儿洗了脸后秦安把毛巾蒙在脸上,不清不楚地说,安雅回来了唷。 “噢。”寒岁咕嘟嘟漱口。 “不开心吗?” “很开心。” 秦安说你这哪里像很开心?寒岁说我本来就是万年冰封扑克脸。秦安说,我看也是。 “我打死你。” 寒岁说。拧紧水龙头。这时洗漱间里的人开始慢慢地多起来,首先进来的就是秦安的下铺。没等他发威,秦安就抱着盆子一溜烟地跑回去了。寒岁慢慢跟在后面,和相识的人说早。和秦安的对话过后心情有些许晴朗起来,于是他能打起精神来继续写论文和准备考试。心里想着要不要给安雅发一个短信的事,但是果然还是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忘记。安雅也没有主动的发来什么消息,只是秦安不时地说,安雅问你好不好。 “安雅她怎么样?” 寒岁在纸上写着论文的一段,头也不抬的问。 “还是老样子,体重依然是那样。” 秦安用非常正经的语气说。隔了一秒两人同时笑起来。寒岁笑着,目光离开了桌上的纸张。 窗外有令人愉快的晴朗天气。 “喂,听说你回来了。没缺胳膊少腿也没掉体重,真令人沮丧。” “小子,你到底是在为我难过还是在诅咒我?” chapter 10 她说,天气有点冷了。 他说,因为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