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空间:官家娘子种田》 第1页 [穿越重生] 《随身空间:官家娘子种田》作者:简克【完结+番外】 文案: 前世,她父母双亡,唯有阿姨相依为命。好不容易事业得意,爱情却失意。生生熬成一枚大龄剩女。 穿越后,父母兄姐齐全,爹娘宠儿宠女。事业爱情双丰收,另有一枚吝啬的灵宠做宠物。 本书标籤:轻松 种田文 =============== 第1章 熬成剩女 黎雅,24岁某名牌大学农业专业硕士毕业,参加了2年工作就报考了公务员。在机关单位工作了整整10年,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某县级市秘书长。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年纪轻轻能爬到这个位置,除了运气好之外,她的付出更是常人无法想像。 这跟她的人生经歷有很大的关系。黎雅4岁时,父母出车祸双双去世。后被从未谋面的亲阿姨收养。阿姨对她视如己出,给了她最好的教育环境。 黎雅的阿姨是有名的国画大师。兼任本地一所大学的美术教授。气质优雅,容貌清丽的阿姨至今未婚,她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阿姨的姻缘。 为此,她从小懂事,更是个要强的孩子,样样都要拿第一。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份详细的计划。因为她觉得自己要足够优秀才不枉阿姨这么费心教育她长大。 只除了大学报考专业那次……。 —— 本市有一个30亿投资的湿地公园项目要招标。因为这个巨额投资项目在整个地级市都是少有的大项目,所以上面的领导特别关注项目进程,时不时要召开项目会议。为此,市府还特地成立了一个项目小组来推进湿地项目。而黎雅就是这个项目组的负责人。 30亿的大项目,人人都想分一杯羹。招标项目还没挂网,成百个建商公司闻香而来。只要能在这个项目上说得上话的领导。家里、办公室差不多要被踏平。而作为项目负责人的黎雅,更是不停地被各种电话疲劳轰炸。 黎雅今天一早就在外面办事,直到中午才进办公室。半天下来一粒米一口水都没沾过,胃已经隐隐作痛,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喝口水。 门又敲响了。 “黎秘,这是大坝泄洪和拆迁项目的招标文件,您看看,要没什么问题后天就可以挂网了。” “先放着,我等会儿再看。”黎雅边喝水边示意助理把文件搁桌上。 “黎秘,已经过饭点了要不要给你叫个外卖?” “也好,谢谢!” 助理放下文件走到外面定外卖去了。心道:黎秘也真不容易,从早忙到晚基本没有休息天。三餐来不及吃是常事。也难怪黎秘都36岁了还没嫁出去。助理不由得感慨:“女人太要强真的很辛苦。” 整整喝了2杯水,黎雅才觉得自己活过来。深深喘了口气,手一伸,将招标文件拿过来细看。这个招标项目是湿地项目的主要部分,耗资24亿。只要把这部分完成,后面就好办多了。 她才翻开文件看不到几行字,手机又响了。看看来电显示,真想仰天长啸啊。 来电的正是近三个月轰炸她最厉害的陈副市长妻舅——黄总。他公司的规模不大,偏偏老闆的姐夫是负责城建的副市长。仗着这点,这个黄总胃口忒大,想独吞这个耗资24亿的主项目。她已经明的暗的推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是那人听不懂还是怎么得,仍旧不停地电话骚扰。 电话不停的响,好像她不接起就会永无止境地响下去。无奈,只能接起:“黄总,大忙人吶?怎么有空给我电话吶。” “哎呀,黎秘啊,你可算是接我电话了。今早我都打了好几个了。” “不好意思,黄总,我今早实在是太忙了。你看,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热饭。” “还没吃饭吶,黎秘你等等,我这就过去请你吃饭。咱们顺便谈谈湿地项目的招标情况。” “哎呀,黄总你可别过来,我的外卖已经送来。我下午还有事要出去,下次再与黄总吃饭。下次我请黄总。” 电话那头完全不理睬黎雅的百般推拒,依旧故我的说着湿地项目的招标事宜。“黎秘,你一句话,黄哥我把你当亲娘供起来。” “呵呵呵,黄总你真爱开玩笑。”黄胖子在钞票面前亲娘算什么。 黎雅继续打太极拳,那头的黄胖子显然已经没耐心了。“黎秘,那你说我们公司有什么不符合的地方,我们改进。” 说到这份上了,黎雅也不再敷衍,索性摊开来讲:“黄总你们公司的规模不够大,承包的资质也没有,这么大的项目我怎么能让你们上呢。” “黎秘啊,我们公司不小的咧,最近又新招了二三十个人进来。你要承包资质么,我们公司现在也有的。” “黄总,你开玩笑呢。”前几天还没有任何资质,这么快都有了?这种资质是这么好评的,这黄胖子不会是办假证了吧。 “黎秘,我怎么会开玩笑呢。我们公司真的有承包一级资质的。我的话你还不信么,城建的陈副市长还是我姐夫呢。这话我敢乱说的啊。” “黄总,你们上个月还啥资质都没有,这个月怎么会突然齐全了。” “哎呀,黎秘你查得这么清楚做啥,你要的证书我都给你弄好么可以了。再说我也不会让你白忙的。” “呵呵呵,黄总你真爱说笑。你看这项目要给谁做也不是我说了算。要不你再找找吕书记和张市长。”贿赂,这黄胖子真以为她傻啊。 “哎呀,黎秘,吕书记和张市长都把项目交给你了,自然是你全权负责的。” “黄总,这回你是真抬举我了。这个项目投资30亿,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秘书长能做主的。你看为这个项目,市府里这个月就开了十次会议。领导这么重视,我们下面办事的人真不敢乱来。” “黎秘,你这是说什么都不肯卖陈副市长和我的面子咯。”电话对面的人语气沉下来了。 “黄总,你是真为难我了。”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等着。”撂下狠话,那头“啪”地一声先挂了电话。 黎雅当真觉得莫名其妙,要不是这黄胖子是陈副市长的妻舅,她哪里能好言好语的和他周旋三个月。今天黄胖子撂下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黎雅没特别上心。想着2天以后挂网,那些建商就没有那么多小动作了。 —— 滑开微信,微信上有几条未读信息。 置顶的消息是阿姨发来的,阿姨出差刚好经过她工作的城市,就约她晚上一起吃饭。黎雅快速回过去ok。 后面几条都是广告信息。到是那个经常没反应的大学群今天讨论的很激烈。黎雅好奇点进去。 原来是他要结婚。难怪群里的人讨论的这么激烈。 黎雅大致浏览一遍,没回什么话就退了出来。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说心里一点不在意,那是骗人的。到底两人是真的相爱过。思绪拉回大学时代。
第2页 他叫唐承,两人是高中同班同学。黎雅是个要强的性子,凡事都要争第一。而唐承跟她不一样,凡事看得都很淡然。一个要强一个不在乎,高中毕业那会儿竟成了情侣。黎雅原本是打算报考b市某名牌大学的财经专业。可唐承不愿意离开家乡便报考了当地一所三流院校。还报了一个特别匪夷所思的专业——农业环境。 黎雅和唐承那会儿是热恋时期,她不想和唐承谈异地恋。所以她自作主张和唐承报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阿姨知道她的决定后也没说什么,只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4年大学,2年研究所。毕业后两人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学校里还不觉得怎么样,出社会以后两人的矛盾渐渐多起来。工作同居的那两年他们有一半时间都处于冷战。虽然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可两人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后是黎雅先奔溃,她没办法想像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所以她先提出分手。 唐承沉默犹豫了一下,答应分手。 黎雅的性子很坚定,一旦决定的事她就绝不会拖泥带水。分手当天,黎雅就打包行李连夜回了家。人家都说失恋是痛苦的,失恋会要人命。可黎雅好像钢铁人似得。回家休息不到一星期就快速做了计划。那年她报考了公务员。那年她考上了公务员被分配到某个穷乡僻壤的乡镇当副镇长。 —— 晚上 黎雅定好市区餐厅,直接驱车去火车站接阿姨。 她工作太忙,经常是阿姨过来看她。姨甥俩已经有1个多月没见面。她和阿姨的关系既像母女又像朋友。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谈的。 餐厅里,黎雅点了阿姨最喜欢吃的菜。姨甥俩坐在包间里边吃边聊,气氛很温馨。 “雅儿,我有话要跟你说。”阿姨突然放下筷子严肃的说。 “阿姨,您干嘛突然这么严肃。不会又要催婚了吧。”头痛,自从她爬上30岁以后,阿姨时不时也开始催婚。 “雅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催你结婚,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真的把自己安排的太紧了,别这么拼命的工作,偶尔也该停下来看看。有合适的男人就试着相处看看。” “阿姨,我暂时不打算结婚。” “雅儿,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可是阿姨真的不忍心你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阿姨,我没有逼自己。我会结婚的,只是不是现在。”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她知道雅儿不想将就自己的婚姻,她不逼着她一定要结婚,可她也不能连个恋爱都不谈。整天忙工作。 “等阿姨结婚了,我就结婚啊。”她知道阿姨没抚养她之前有过故事。但阿姨从来都不肯说,她也不勉强。但她知道,阿姨书房里有好多画。有少女的画像,有小男孩的画像,还有男人的画像。她曾经猜测过这些人可能是阿姨的丈夫和孩子。可是这三十多年来,她从没见阿姨去找过他们。甚至都没和他们联繫过。所以她也吃不准这些是什么人。 “雅儿,你要说话算话。”阿姨柔柔一笑。她呆了,难道阿姨终于打算结婚了。 “阿姨,您说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您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未来的姨丈。” “你忙完这段时间后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阿姨面带娇羞的说。 “好啊,阿姨,过两天我会去z市,您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们安排见面。” 阿姨,她的阿姨终于有人疼了。黎雅说不出有多高兴。 那天晚上,姨甥俩同睡一张床,聊了一夜。 —— 作为女人最呕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收到前男友的请柬。很不幸,黎雅收到了唐承寄来的结婚请柬。喜宴摆在z市。 收到请柬那一刻,她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但是10年官场生涯不是混假的。她忍住了,当下并决定去参加婚礼。然后她提前打电话给阿姨,见未来姨丈的时间提前了。 黎雅是个要强的人,即便是独自去参加前男友的婚礼。她也不允许自己看上去像个loser。所以她早早起床拿出前几天逛商场买的新款名牌裙子穿上。自从决定去参加婚礼后,她连着做了好几天spa,保养皮肤。好在虽然36岁,spa做过的皮肤还是很紧緻细滑的。不枉她花费8800元充值了会员。 黎雅把自己打扮的美艷动人,驱车前往z市。 婚礼上 黎雅出现在婚礼上绝对是那帮大学同学没有想到的。大家都以为她不会来,可她来了。还打扮的艷光四射的来了。男同学目光紧紧地锁着黎美人。女同学就没这么友善了。大多数抱着看戏的心态。 唐承携着娇妻来到黎雅面前。 黎雅笑颜淡淡的看着他们慢慢走近。不可否认,唐承虽然没有什么上进心,但是人确实长得帅啊。一身高级定制的手工西服,名家设计过的髮型。再配上他那张花美男似的脸。也怪不得新娇妻像烂皮膏药似的恨不得黏在他屁股上。 “雅雅,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唐承很是热络的说道。虽然自两人分手后就没再见过面。可是黎雅好像都没怎么变化,还是那么自信,漂亮。 也不知道是唐承太白目还是怎么的,他这话一出口,新娇妻唰唰两副眼刀向黎雅射来。黎雅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 “你的婚礼,我能不来么。” “承承,你不给我介绍介绍么?”小娇妻娇滴滴的扯扯唐承衣服,她自然是老早就知道黎雅的身份的。 “倩倩,这是黎雅,黎雅很厉害的,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某市的秘书长。” “承承,黎姐姐哪里还年轻啊,她比人家大十多岁呢。”小娇妻嗲嗲的娃娃音,即便是黎雅这种官场老人都忍不住扯嘴角冒黑线。丫的,好好讲话会死啊。 “唐承啊,老草,老是老了点,至少能嚼出个味儿来。嫩草么,嫩是嫩的,就怕你嚼不出个味儿来索性囫囵吞了下去。那当真是可惜这棵嫩草了。”黎雅笑眯眯地说着损人不带脏字的话。25岁,了不起啊,竟然说她老。小嫩草你还嫩了点。 小娇妻气得小白脸涨红却找不到话反击。索性硬拉着唐承走了。 唐承小娇妻战斗力太弱,被黎雅三俩句话就给打发了。看得众人好无趣,做鸟兽散开。 前男友的整个婚礼上黎雅郁闷的要死,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多喝了两杯。 婚礼还没结束,黎雅先走了。她是个酒量不错的人,可今天只喝了两杯就觉得自己要醉了。看来不能开车了,得找个代驾。黎雅摸出手机点开。是阿姨发来的微信消息。点开。 阿姨传过来一张男女合照。照片上的阿姨笑得好幸福。阿姨说这个男人就是她要介绍给她认识的人。黎雅定定的看着那个男人,男人看上去就是那种社会成功人士,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跟阿姨年纪差不多。照片上的男女爱意浓浓。可她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黎雅边走边看着阿姨发过来的信息。她全副心思专注在手机上,根本没注意前面那辆私家车已经失控,直直朝她撞来。
第3页 第二章 穿越异世 黎家是文县大富商黎府分出去的庶子。 当时出府分银8贯,买了一个三进宅子就花去大半。好在王氏平日里攒了些私房钱。兜兜凑凑在县里盘下一个铺子给大儿子黎崇白做生意。王氏看小儿子这副瘦弱的模样,性子也没大儿子活泛,便寻思在附近找个学堂认点字学点算术将来好当个帐房先生。 没成想黎崇文是个会读书的,上学做文章很得先生夸赞。先生直言黎崇文是个可造之材。还推荐黎崇文去参加解试。黎崇文不负众望,真考了个解士回来。这下可让王氏为难了,原想让小儿子念个几年出来当帐房,没成想,他拿了个功名回来。可家里也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让他继续上学。下半年大儿子还要成亲。王氏想来想去找老大商量,母子俩最后决定让黎崇文弃学。 黎崇文的先生可惜,最后决定将自己的独生女嫁给黎崇文。那年黎崇文15岁,文氏17岁。有了先生的支持,王氏自然欢欢喜喜应下了。 于是,黎家老大下半年娶妻钱氏。隔年,老二也娶了媳妇文氏。两个儿子婚事完成,王氏便一心一意为小女儿存嫁妆。 钱氏和文氏差不多时间进门,也是差不多时间怀上孩子。钱氏连生两胎女儿,文氏则连生两胎儿子。这下王氏和黎老大对钱氏有很大的意见。黎老大甚至还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起来。钱氏硬是忍着,连妯娌文氏也一併记恨上了。 第三胎钱氏终于生下儿子,这才腰板挺直起来。生了儿子,黎老大对王氏才有笑脸。时不时还会给钱氏买点小首饰讨她欢心。钱氏日子过得顺心,便可着劲儿的去招惹文氏。 黎家二房手边银钱拮据,文氏靠着卖绣品,黎崇文上午去岳家书院读书,下午在衙门兼职做书吏。 待两个儿子大点,到了启蒙阶段,文氏让丈夫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娘家书院。省了两个儿子的束脩不说,还能在娘家吃上一餐。夫妻俩东省一点西省一点,勉强能餬口。 因着大房二房没有分家,这些年钱氏处处嚷嚷着大房养着二房一家子。文氏自知理亏总是忍让钱氏的挑衅。 —— 那年,黎家二房老么出生,黎崇文顺利通过省试即去了贡院,没过多久传来黎崇文通过殿试,考上进士二甲前三名。 钱氏更是愤恨文氏的好命,摊上这么一个出息的好丈夫。都要当官太太了。 黎崇文的派令下来,被调到靠近北边的一个穷县做县尉。那地方可比江南要穷的多。又路途遥远,文氏看看刚出生,小得跟只老鼠似的么女,决定不跟着上任。黎崇文也捨不得年幼的儿女跟着他长途跋涉去吃苦。再说母亲还健在,做儿女的也不好远游。于是便将每月12贯的月俸拨了10贯给家里,独自上任去了。 黎崇文一走,钱氏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文氏。大房的子女也有样学样。二房黎静言和黎如晦欺负不了,逮着机会就找黎琼和黎雅的茬。 黎雅三岁那年被黎文斌推到河里。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文氏抱着女儿哭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吃了黎文斌。 钱氏哪捨得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受惊。急急忙忙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躲开了去。 好在黎静言黎如晦机灵,赶紧请了大夫来给小妹诊断。那大夫诊了诊,便摇头说是没救了。哪里知道大夫话音未落,文氏怀里的小人儿突然呛了口水。竟醒了。 大夫也摸不着头绪,想着是自己看岔了,诊金也没好意思拿,便走了。 小女儿黎雅人是活过来了,大冬天推下水到底是伤了身子。原本就不大健壮的身子更加瘦弱。 看着小女儿这般瘦弱的身子,文氏哪里还肯罢休。说什么都让大房给出一个交代。无论黎老大和王氏怎么好言相劝,文氏都不肯善了。事情僵持着,直到黎崇文三年外放回来等差遣。 黎崇文一回来看到自家小女儿变成这模样心都冷了。无论娘和大哥怎么说,他都不肯就此罢休。 最后文氏提议分家。王氏和黎老大自然是不愿意的。想想老二家以后是要飞黄腾达的,怎肯放了这只金孔雀。 不答应分家,文氏说小女儿今后看病的药钱大房来负责。黎家二房的小女儿显然是大伤了身子,看过的大夫都摇头,说是大富大贵人家将养个十年八年或许还能好起来。一般人家估计是要拖着一辈子了。这可是个无底洞啊。 黎家二房夫妻态度强硬,要么分家,要么大房好生将养着老么,直到康復。 事情一直拖着,直到京城上任的公文下来。 王氏最后也松口了,道:“分家可以,铺子归老大家,这三进宅子也归老大家。她以后由老大家奉养,公中银钱也归老大家。以后,二房每年还需孝敬50贯钱给她。小女儿出嫁,二房需出一半嫁妆。” 这分法简直偏心的没边了,可文氏牙一咬硬是答应下来。只要一家子能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过去。 四月底,黎崇文的差遣下来,得了一个畿县主簿。上任前,亲自带着妻小特地去了岳丈家道别。黎崇文两次赶考都得岳家出钱资助。再加上黎静言和黎如晦一直在外祖家读书。黎崇文自知他能有今天多亏岳父的帮衬。对岳父岳母自是感激万分,待妻子也是体贴爱护。 —— 五月初,黎家二房走在上任的途中。 直至7月中旬,才到达黎崇文上任的县城。 黎雅穿越了,穿在一个三岁小娃娃的身子里。穿越过来有一段时间,可意识一直都是迷迷煳煳的。好不容易有点清醒了,发现自己这具身子瘦弱的不行。说是三岁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一周岁。正常三岁的孩子不是应该会走路会说上几句话。可这具身子连独立站起来都困难。再加上年初落了一回水,更是与病魔成了好朋友。纵然她这个穿越的灵魂也拯救不了这具瘦弱的小身子。从爹娘兄姐谈话的内容中,她了解到自穿越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黎崇文夫妻对子女是疼爱的。黎雅瘦弱的身子,文氏想着法子为她调理。两个哥哥对她更是疼爱有加。有什么好的都捧到她面前。父亲虽然忙于公务,对大哥二哥严厉得很,可对大姐和她这个小女儿是捨不得打也捨不得骂。 黎雅7岁,身子才算缓过来。可到底是比一般同龄孩子长得慢一些。过去这四年,黎雅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练习走路说话,不断地配合母亲的将养。别的事情根本就没法顾上。 黎家二房这4年来日子依旧过得很拮据。家里的银钱除了寄到王氏那里,剩下的基本上都花在黎雅身上。就连大哥二哥上学的束脩费也凑不出来。好在自家老爹是现成的先生。于是黎崇文每晚吃完饭就在书房里为孩子们讲课。黎雅只要身子允许迈着小短腿也去蹭课。7岁以前蹭课的次数不多,但谁让身子里住着一个穿越的灵魂。所以7岁的黎雅已经认得不少字。黎崇文直直夸奖小女儿的聪慧。 黎雅的身子在母亲文氏细心将养中慢慢好了起来。黎家二房的日子总算能喘口气。平日里黎雅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父亲和哥哥们时不时会淘些旧书或哪里誊抄些书过来给黎雅。
第4页 一来二去,爹爹在县里的任期又满了。爹爹是个勤奋清廉的好官,做官几年,政绩也不差。奈何家里没钱打通路子。几年下来一直只是个正九品官。上任的地方也多是京城子弟不愿意去的穷县。 ------题外话------ 故事背景虽然是异世,但基本常识参照宋朝。 第三章 初来乍到 黎雅10岁那年,黎崇文总算升了一级,被调到北边一个小县城当知县,说是升调实则不然。因大齐帝都设在温润的南方,整个大齐的经济倾向都偏南方。所以北边就显得尤为荒凉落后。更甚者,北边离游牧民族不远,时不时还要受其滋扰抢夺。周边县城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大批大批往南迁移。 直接造成北边地广人稀,经济贸易阻断的局面。被派遣到北边的官员根本没一点油水可捞。生活过得还没南方一普通人家舒畅。长此以往,当官的都不愿意来北边,即便那些没路子的小官被派遣到北边,半路逃跑的都大有人在。也没见朝廷发落,北边就好像是被朝廷边缘化的地方。这里的百姓日子越过越穷,生活越来越绝望。 黎家刚来时,正是北边寒冷的初春。黎家人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初来乍到,很不适应北方天气。 一家人好不容易来到飞狐县,发现这里的境况远比想像得还要贫困荒凉。一个县城人口还没畿县一个大村来得多。县里连个正式的集市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正正经经的铺子了。 没有经济贸易,就没有富户。县里的百姓世世代代以务农为生。靠天吃饭,老天一个不赏脸,又能饿死一大片。 自进入飞狐县,一路上少有人走在街道上。偶有个别百姓,也是漠然面无表情的自顾自走着。哪怕有陌生人出现在县里,都不能引起他们的好奇心。 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县里的百姓完全没有生活的希望。荒凉,贫穷,落后,绝望所有不好的一面都出现在飞狐县。 黎家兜兜转转一圈好不容易来到县衙。一路看来都是破败了无生机的面貌。对眼前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衙门的屋宇。黎家人虽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豁然看见还是失望不已。黎崇文更是凉透了心。来上任之前,他是打听过飞狐县的境况,也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衙门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没法子,黎崇文先下车,他让文氏带着儿女等在外面。 衙门建筑为三进式,头门在衙门的正南方也是唯一还能看出这栋建筑的用途。正中门当上还有一块斑驳褪色的匾额,隐约还能看出是明察清廉四个字。两根柱子上的对联已经无影无踪。柱子上的红漆也掉的差不多了。往前,大门两侧摆放击鼓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鼓架子。上面的击鼓已不知所踪。 黎崇文走进大门,绕过屏墙,来到仪门。仪门三间开,六扇门扇全开着。看来衙门里还有人在,还知道今天是他这个县令上任之日。一颗凉透的心总算回暖了一点。 仪门内是处理政务的大堂,整个大堂空荡荡的,没见半个人影。好在大堂内倒是被打扫过。他想里边应该还有人在。 黎崇文对飞狐县的衙门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侥倖想着只要衙门里还有几个人可以用便行。其余待日后慢慢规划。 黎崇文站在整个空旷的政务大堂中间发呆。怔忡间,内衙角门“咿呀”开了,出来一个老头。那老头看见黎崇文微微一愣,又马上反应过来。“是黎县令么?” “正是。”黎崇文不确定这老头是谁。 “黎大人,下官不晓得您今日会到,都没去迎您,实是下官失礼了。”老头儿又是作揖又是低头哈腰。 黎崇文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随摆摆手不在意道:“老丈无需自责。只是,老丈?” 老头儿一见黎崇文没怪罪,刚舒了口气,闻言,忙道:“黎大人,下官是飞狐县的师爷吴银富。” 师爷?黎崇文好奇,这飞狐县连个县令都跑得无影无踪,怎还有个师爷在衙门。 “吴师爷,县里主簿何在?” “黎大人,县里并未设主簿。” “县尉何在?” “钱县尉…。”吴师爷蓦地脑门冒汗。这飞狐县多少年没有官老爷来了。自9年前袁大人任满回京后,再没官老爷到过飞狐县。而他这个师爷又代县令又代县尉。好在每年他们都有银钱给他,吴师爷乐得为他们打掩护。本以为今年这个县令也会如往年一般,吴师爷都做好准备了。哪里晓得这个官老爷竟亲自上任来了。 吴师爷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藉口为钱县尉打掩护,捏着衣角频频擦脑门上的汗。 黎崇文虽说混官场不久,到底也是聪明人。吴师爷这般心虚的模样,稍一想想自然就晓得里边的门道了。随也不理他,自顾自逛去了。 他初来乍到北方,对这里的一切事物都不熟悉。县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更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可用。吴师爷虽说是个狡猾不正之辈。今后肯定还有很多地方要请教他。所以黎崇文不想得罪他。由着他去想个妥帖的藉口来搪塞自己。 黎崇文一派闲适,将每个政务大堂细细逛了个遍。等他逛的差不多也看的差不多了。吴师爷才战战兢兢来到他面前,道:“黎大人,钱县尉老家母亲得了恶疾,所以才不在任上。” “嗯……”黎崇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按律,在任职期间官员如需短暂离开要么和上峰请假,要么和同僚协调好。而这个钱县尉显然是没按律办事。离开也绝不是短暂几天。不过也屈得吴师爷绞尽脑汁才想了这么个阴损的藉口搪塞他。 “吴师爷你可知钱县尉什么时候能回来?”拿着朝廷的俸禄,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着实可恶。 吴师爷又要擦汗了,这要他怎么说。人家钱县尉老家在蜀西一带。紧赶慢赶也得个把月。即便他现在去信告知也要2个月能赶到飞狐县了。 “吴师爷,钱县尉离开任职地既然没跟上峰请假,一定与你交待清楚的。你怎会不记得他回来的日期呢?” “说了说了,是下官年老记忆不好。”拿着人家的钱总得帮人家打好掩护的。吴师爷偷偷觑了一眼黎崇文,小声道:“好像是5月初能回来。” “五月初?吴师爷记错了吧,钱县尉只是短暂离开,怎能超过两个月呢?” “呃,那可能是下官记错了。应该是四月中旬罢。”一个多月希望钱县尉能如期赶来。 “四月中旬啊。”黎崇文一字一句吐得特别慢。对吴师爷简直是一种变相的凌迟。 “行,你说四月中旬就四月中旬罢。” 吴师爷暗暗舒了口气,心道:这黎大人可不是个好煳弄的主。他得赶紧回去写信告知钱县尉,望他能如期赶回来。 “烦请吴师爷带路,本官内眷亦跟着上任来了。不知宅内如何?” 又来了,又来了。衙门宅内已然是他吴家一族的天下。这大人突降,现在又突然要住衙门内宅。“黎大人,这宅内久未住人,烦请大人先等等。待下官遣人整出来再请大人和夫人入住,可好。”
第5页 “行,那就有劳吴师爷了。不知附近可有暂住的地方。”黎崇文不说有没有客栈,实在是连个像样的集市都没有,客栈实属没希望。 “黎大人,下官领您去。”客栈没有,民宿总能凑出来的。 黎崇文一家好不容易在一家还算打理干净的农房里渡过两天一夜。好在第三天吴师爷请黎崇文和文氏入住宅内。 自此,黎家总算在飞狐县暂时安顿下来。 第四章 收穫灵宠 三月初,正是当地人农忙——播种时节。春小麦是当地人的主要粮食之一,挨家挨户忙着选种,撒种。 黎家初来乍到,在本地也没什么地可忙活,反而清闲起来。 倒是黎崇文早早去了衙门,只因衙门百废待兴,又缺做事的人。有时候黎静言也会跟着他一道去衙门帮忙,有时就留在在家里读书。文氏和黎琼做完家务便开始在家里做女工。反倒是黎如晦没什么事可做,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黎雅最是羡慕。只因她这10年来身子不好,文氏一直都拘着她,不让外出。好不容易在文氏的细心调养下,身子越发康健。她就没耐心和娘,姐姐一道窝在家里做女红。反倒喜欢跟着黎如晦去外面。可文氏哪里肯由着她,坚决不同意她外出。好在由哥哥们和大姐合力劝说下,文氏勉强同意她能出去一会儿。 黎雅虽说到古代已有10年,可真正能像个康健的人那样自由自在地外出耍却是头回。 一大早,她用油布包了两块煎饼和小半袋炒栗子,背着一只小竹篓欢快的跟在黎如晦身后。 因大伙儿都忙着种小麦,这会儿进山的人很少。黎雅想着等会儿去山里耍,顺便还能摘些野菜回来添碗。进山路上要路过一大片旱田。 黎雅站在田埂上好奇的看着他们种植小麦。春季是北方一年四季中最为干旱的时节。所以种小麦往往是一大家子一起出动。家中劳力负责远处担水,妇女浇地,孩子在后边撒种。一畦地,浇上三四遍水才勉强吃透,方可撒上麦种。整天下来担水的男人累得够呛。 即便这样,没过几日还得继续担水浇水,补种。 黎雅站在田边看了一会儿,嘆气:原来这儿连最简单的抗旱播种——浇水点种都不晓得。 进山的路上黎雅一直琢磨着要怎么跟父亲介绍浇水点种的法子。因一路想着事情,原本打算当零嘴的板栗到是省下来了。 黎雅跟着二哥走了好一段山路才停下。 黎如晦看看四周,道:“小妹,再里边咱们不好进去。就在这附近耍呗。你可别跑远了,省得二哥担心。” 黎雅环顾四周,笑眯眯地说:“我都听二哥的,保证不乱跑。” 北方的初春,大山里的雪还没融化彻底。残雪东一块西一块的堆压在地上铺满的松叶上。大片大片的松叶林湿哒哒,散发着腐霉味。灰褐色的松叶地上偶有几缕绿色,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二哥,山上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嘛?”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完全不知道东北的春天要比南方来得晚。 “你道是我们南方呢,这儿的三月还要下雪哩。”黎如晦轻笑。“小妹乖乖的在这儿呆一会,二哥去那边看看。”黎如晦前几天跟村里人学了几个简单的狩猎陷阱。这会儿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自己的成果。 黎雅看看周边也没什么可以採摘的,索性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从小布袋里掏出板栗剥着吃了起来。 “吱吱吱…。叽叽叽叽…。咕咕咕……” 闻声,黎雅惊讶的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一只花栗鼠。这只花栗鼠直直朝着她叫,一点也不怕人,很有灵性。这只花栗鼠很特别,小小的身子,浑身覆着亮金色的细软短毛,背后五道显眼的黑褐色纵纹,两只耳朵的耳尖部分有一撮黑色的短毛,通身毛色油亮,跟普通花栗鼠完全不同的颜色。小东西的眼睛也不同于普通花栗鼠的黑眼珠,而是呈现黑金色,湿漉漉的,那双眼眸骨碌碌地转得机灵。 被黎雅细细打量,小东西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两只后爪立了起来,前爪呈作揖状。鼓着个腮帮子“吱吱吱…。”又叫又跳。黑金色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黎雅手上的板栗。 这小东西很有灵性,黎雅貌似猜出小东西靠近她的意图。故意拿着板栗自顾自的吃着。眼角余光偷看着小东西的动向。 小东西吱吱吱又叫又跳了半响,发现黎雅没理睬它。终于放下两只前爪,歪着头,一双黑金色的眼眸像是在打量黎雅一样。 半响,黎雅总算憋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蹲下身子,点点它的脑袋,说道:“小可怜,你这哪是有求于人的模样。”小傢伙完全不怕人的碰触,跳着小短腿试图扒拉黎雅手上的板栗。 黎雅索性将小布袋里剩下的板栗全掏了出来,边剥边餵给小东西吃。这小东西胃口很好,连着吃了五六颗板栗。吃完板栗它也没打算走,仍旧黏在黎雅身边。貌似很享受黎雅的服务。 “好了,板栗也被你吃完了。”黎雅轻拍了一下它的小脑袋,感受到那毛茸茸的皮毛掩盖下,骨瘦如柴的身体,黎雅轻嘆一声,说道:“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吧。” 小傢伙好像能听懂她的话,“嗖”地跳到黎雅手上,翻了个身滚,甩着尾巴悠然自得。 三根黑线从黎雅额头滑下,这小东西也太自来熟了。“你既然跟着我,总得给你起个名字吧。”想了想,黎雅笑道:“看你这么爱吃板栗,就叫板栗可好?” 花栗鼠甩甩自己的尾巴,表示允许她用自己最爱的栗子做名字。 上了一趟山身边多了一只宠物。眼看二哥过去有一会儿了。黎雅将板栗小小的身子塞进随身布袋里。小傢伙也不在意换地方呆着,依然唿唿大睡。 没等多久,黎如晦从远处走回来。手里拎着一只灰兔子,心情很好。 “小妹,你看,二哥真猎到了。”黎如晦很是高兴,脸上止不住的灿笑。 “二哥很厉害,今晚我们有肉吃了。”黎家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一般人家。谁让家里的钱给了王氏一份,一半用在了她身上。能漏下来的那点吃饱就算不错了。荤腥更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 “走,回家去。”兄妹俩从来时的路走回去。好在今天还是有收穫的,并没有空手而归。 这个时代的百姓实行一日两餐,分为早晚。中午一般是不开火的,多是吃点干粮点心草草略过一顿。 兄妹俩回到家里的时候,娘亲和姐姐已经吃过饼子继续在屋里做女红。爹爹和大哥去衙门,一般是不回来吃中饭的。 二哥将猎来的兔子递给娘亲,笑嘻嘻地说:“娘,您看我和小妹去山里转上一圈咱们今晚就能吃到肉了。往后我得多去山里转转才是。” 儿子猎了兔子回来,文氏自然也是高兴的。可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呀,别总想着去外面耍,赶紧去洗把脸回房。省得你爹回来又念叨。”
第6页 老二对于读书没老大那么上心,在娘家书院里拘着那会儿,他到还好。自从跟着到任上以后,他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念着。要不是丈夫每晚逼着,老二估计要荒废学业了。 黎如晦也不在意文氏的念叨,心情不错的走到院子里舀了一勺水洗脸洗手。 黎雅默默地跟在二哥身后,“二哥,我有点事要与你说。” “啥事?你说呗。”黎如晦拿着布巾慢慢地擦干脸,等着小妹继续说下去。 黎雅也不说什么,直接把那只唿唿大睡的花栗鼠捧了出来,递过去,道:“二哥,这是我从山里捡来的。” “花栗鼠!这小傢伙长得特别不一样吶。”黎如晦伸出手指点点小傢伙的脑袋。“睡得还真香。” “二哥,娘不会不让我养它吧。” “不会,这么一点小东西也吃不了多少。娘不会说什么的。”黎如晦满不在意的摆摆手,让小妹尽管放心,无需担忧。 黎雅这才放心,掏出油布包里的两张饼子,撕了半张下来,剩下的都递给了二哥。 板栗的睡功也太好了,她和二哥把它拨来拨去老半天,小傢伙一点反应也没有。仍然睡得香甜。不是都说动物的警觉性很高吗?还是说花栗鼠是例外? 黎如晦和黎雅给小傢伙做了一个小巧的窝,晚上就放在黎雅的床边。期间文氏进来看到,也没说什么。 黎雅这才放心下来,只要文氏不反对,爹爹跟哥哥们还有姐姐都是依着她的。 第五章 板栗吝啬 晚上,黎崇文下衙回家,按列又给孩子们上课。黎崇文授课重点是两个儿子,至于女儿,他倒是不严加要求的。只希望两个女儿能多识几个字,将来不至于被骗。 晚间授课快结束,黎静言又问询了几个问题。黎崇文都耐心的一一解答。 若是一下子不能给准确答案,黎崇文一般都会让儿子等等,或是明天或是后天必定给予答案。黎静言和黎如晦回房,黎琼看看这儿没什么事便也跟着回自己房里做女红。 黎崇文是一个很开明的好父亲。哪怕放在现代,也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黎雅将白天见到的撒播麦种的情景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决定告诉父亲。“爹,女儿有事要说。” “喔,乖女儿有什么事要跟爹说。”黎崇文笑语晏晏的看着越来越健康的小女儿。很是宠爱。 “爹,女儿今天看到田里劳作的百姓,有一事不明白。” “雅儿说说看。”现在是种植小麦的农忙时节。几乎每户人家都在田地里劳作。 “爹,女儿看他们来来回回担水,一畦地往往浇上三、四遍水才能撒种。听他们说,过几天还得再担水浇水,补种。” “北方干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黎崇文想小女儿不太出门,好不容易出去一趟,看是好奇了。自是很有耐心的回答。 “爹,可女儿曾经看到过一本书,别的地方好像不是这么做得呢?” “喔!”闻言,黎崇文来了兴趣。他知道女儿自从识字以来巨爱。两个儿子时不时淘来各种书册供女儿阅读。说不定真让小女儿看出什么来了。 “爹,女儿记得,那本书上是这么说的:他们把一畦地分作几行,每一行用锄头浅浅的挖空,然后在挖空的浅窝里撒上水,再播上种子,最后才将两遍翻出的泥土重新覆上。如此一来,种子能完全吸到足够水。以后就不用补种,可以少担很多水,岂不省力多了。这般种植以后侍弄也方便,收割也方便。书上还说收穫的斤两都不会少。” 黎崇文微微一怔,好似惊着了。突然又哈哈哈大笑起来。“宝贝女儿,你是那本书上看来的,可还记得?” 黎雅佯装苦恼的抓抓头皮,“爹,女儿不记得了。” 黎崇文赶紧安抚宝贝女儿。“雅儿不记得没关系。我们雅儿太聪明了,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让爹好好琢磨琢磨,明日便去推行看看。” 黎崇文太过高兴,一把将女儿搂紧怀里举了起来。好似女儿还是三四岁那会儿。 文氏进来看丈夫都高兴的没边了,笑骂:“雅儿都这般大了,你怎还当她是个小孩子般抱着呀。” “我的女儿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黎崇文笑嘻嘻的嚷着,将女儿放了下来。 “是是,你女儿最是厉害了。” “那是,我黎崇文的孩子自是优秀无匹的。” “怎的,雅儿做了什么让你这般高兴。”文氏知道丈夫对两个儿子很严格,对女儿确实宠爱非常,这般高兴定是被小丫头哄着了。 “我告诉你,我们女儿啊……。”黎崇文携着妻子的手兴高采烈地将女儿刚刚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文氏。 父母恩爱是做子女的福气。黎雅悄悄地回房,不准备打扰爹娘的独处时光。 她回房的时候,姐姐黎琼已经洗漱完躺在被窝里绣帕子。倒是床边小篮子里的板栗,此刻扑闪着湿漉漉的圆眼睛,滴熘熘地环顾四周。 小傢伙可算是醒来。黎雅索性拎着篮子出了房门。 黎崇文和文氏已经回房,黎静言哥俩也在房里一般不会再出来,堂屋的烛光已经熄灭。好在今天月光亮,凭着记忆,黎雅摸到桌边点着烛火。将板栗放在桌上。转身去厨房拿来一个木盆,端了半盆水回来洗漱用。 黎雅倒了一小碗水去门口蹲着刷牙,这里的百姓人家一天刷一次牙已是很好。可黎雅习惯早晚刷牙。文氏起先还念叨过,后来也跟着早晚刷。所以黎家人都是早晚刷牙。 刷完牙,黎雅直接在木盆里掬水洗脸。家里不宽裕,洗脸洗脚的盆子也没办法分开用。就着洗脸水,她直接泡上脚。 她一边泡脚一边将板栗拎到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三颗炒栗子剥给小东西吃。小傢伙可能是白天吃多了,啃了三颗刚好饱了。 黎雅不肯就此放过蹂躏它的机会。伸着细白小手指把板栗当面团似得揉。小傢伙也不恼很享受她的蹂躏。 黎雅见它一脸享受,啐道:“你可真是个心大的傢伙。”更变本加厉的挠它痒痒。 忽然,小傢伙身上闪着微弱的金光。黎雅没上心,依旧闹着它,“你这皮毛颜色不错,很适合做手套呢。” 顷刻,金光大炽,手掌大小的板栗瞬间变大2倍。黎雅呆了…… —— 翌日 黎雅昨晚受刺激太大,整晚都没睡好。她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做梦。 醒来,看看床边的篮子。板栗依旧睡得没心没肺,四仰八叉。她还安慰,是自己想多了,哪有这么神奇的事。 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一样不属于房间里的东西。黎雅赶紧起床扒开那袋子东西,豁然引入眼帘的是粒粒饱满的金黄麦子。喃喃道:“原来板栗是小叮噹的亲戚啊。” 回想昨晚:差点没被板栗吓晕过去。好在她是个假冒古人,接受能力不要太强。也多亏前世美国科幻大片横行的功劳。不至于丢脸的直接晕菜过去。
第7页 她的眼光果然毒辣,这只花栗鼠和普通品种果然不同。昨晚它不只大了2倍,还tm会说话,跟动画片似得。最让她吃惊的是,板栗竟然有个随身空间。它昨晚还炫耀似得给她看了自己的随身空间。里边是各种各样的植物种子。它说,但凡是它吃过的东西,空间里都有种子。 黎雅看不过它那个得意的小样儿,忍不住糗它:“21世纪的麦子你吃过吗?” 板栗不屑地看着她,仰着小脖子,“别说21世纪的麦子,22世纪的基因变种麦子我都吃过。” “你还有穿越功能的?”惊了!奇了!果然是小叮噹的亲戚啊。 “本大爷比你先进多了。”板栗挺着傲娇的小胸脯说。 “是是,板栗大爷您厉害不与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那板栗大爷您空间里的种子可否借我用用,等我收成了再还你呗。” 板栗傲娇的看看她,“看在你餵我吃栗子的份上我借你几颗种子就是。”板栗很是大方的说。 “几颗?板栗大人借种子哪有几颗几颗算的。你怎么得,也要借我几斤,起码吧。” “为什么不是几颗?”它吃东西一直都是以颗算的啊。板栗很是不解的看着她。 “板栗大人,您看,咱们这儿是按一斤一斤算的。您这几颗几颗借就没意思了昂。” “一斤一斤?那是多少颗?”板栗满头问号? 黎雅额头冒黑线,她哪里知道一斤麦子有几颗?谁会去数一斤麦子有几颗啊。 “板栗大人,一斤麦子也没多少颗,大不了我以后每还你一斤都多10颗麦子。” 板栗暗暗打了会儿小算盘,道:“多20颗我就借你。” 小傢伙看不出来这么吝啬。好在多十颗和多二十颗并没有什么区别。 “行,多二十就多二十。不过,板栗大人基因变种的麦子我不要。你就给我21世纪那种普通麦子吧。” “哼,本大爷的种子都是很好的。”板栗很爱惜自己随身空间里的种子,绝不容许别人看不起。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里,还瘦成这样呢?”黎雅指指它不甚肥壮的身子。 “本大爷减肥,你们21世纪的女子不都喜欢嚷嚷着减肥么。”板栗说的好不心虚。它当然知道是自己在22世纪基因变种食物吃太多,病了。好不容易才逃到现在这个干净的地方养身子。这地方落后是落后了点,幸亏没有基因变异食物。 板栗从随身空间里拿出30公斤麦子。 黎雅默默算了算,30公斤麦子也就勉强能种三亩旱田。按照21世纪麦子亩产大概8斤左右。三亩旱田差不多就是20斤左右的麦子。明年还能留些麦种分给大家种植。 —— 黎崇文一大早就去衙门,带着吴师爷直接去了田地间。试着让大家试试浇水点种的办法。 黎崇文一早上说得口干舌燥,大半的人仍然不敢尝试他的办法。只小部分人将信将疑,挪了家里一小块旱田出来试种。 大伙都怕这办法不管用,到时候种子泡汤不说,来年颗粒无收怎么办。所以一大部分人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想着今年试种的人家要是产量不错,明年才好用浇水点种的法子。还有一些年纪大把的庄稼人直接拒绝。嚷嚷道:“自己种了大半辈子的地,可从没听说过可以这么种的。” 黎崇文推广了一天,收效甚微。他也不气馁,打算明天继续去另一个村推行。 第六章 浇水点种 晚上,黎崇文回家。黎雅看他没那么高兴。就猜到推行浇水点种的方法不顺利。 “爹,女儿想要三亩旱田。” “雅儿要旱田做什么?” “爹,浇水点种的办法大伙儿一时没办法接受,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结果。所以女儿今天去买了一袋种子回来。请爹给女儿三亩旱田。让女儿把这三亩旱田当做试种田。倘若今年收成好,明年大伙儿不用您说都抢着试。” 黎崇文一想,觉得这办法可行。 “雅儿一个人可侍弄不好田地。”小女儿这般瘦弱的小身子,哪能做田地活。 “爹,还有大哥和二哥帮我呢?再说娘和姐姐也能给我搭把手。” “行,那爹明日便给你找三亩旱田来。不过你可别干了一半就撒手不管了。” “爹~,您看女儿做事几时这般没头没尾过。爹明日去找田,女儿看着离家不远就有几亩荒芜的旱田,正好可以给女儿试试。” 北边人少地广,到处可见荒芜的旱田。只要你肯,都不用买下来就能种。不像南边,上等水田要10贯钱。哪怕是下等田都要3、4贯。旱地也没有白送的1、2贯总要给得。 —— 隔天 黎崇文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答应女儿的事,哪怕只是女儿玩闹性子。他也正正经经弄了三亩荒废的旱田来。 种田这回事,文氏全然不熟悉。文氏娘家开书院,自是不用她去种田。嫁到黎家,虽说过得拮据,但黎家在镇上,也没置办什么田地,同样不用下田干活。所以听丈夫弄了三亩旱田来,文氏虽然惊讶到没说什么。想着小女儿如今越发活泼的性子喜欢玩闹也不再死命拘着。再说侍弄田地也不是什么坏事便由着她。 倒是大女儿黎琼性子越发沉闷,整日里呆在家里不喜外出。文氏反而有些担心,劝说了几次也没用。索性让她在家里做做女红,干些轻便的家务。总不至于将来嫁人却什么都不会的强。 下田前一晚,黎雅去找黎琼商量。想着她整日里宅在家里不肯出来,怕她闷坏,就提议她明天和他们一道去田里。也不用干什么重活在旁边拔拔草就行。 黎琼听完黎雅的提议,当下就拒绝,“我不喜田里那些活计。给你们拿点吃食倒是可以。”她无意识的抚了抚细白的手腕。 旱田就在家附近,哪里需要人特意来送食物。黎琼这是摆明着不愿意下田。再看看她养得通身白嫩的皮肤便知道她和黎雅不是同一挂。人家是奔着官家小姐准则去的,不似她这个野孩子。 黎琼看黎雅发着愣半天没吱声,道:“小妹,不是姐姐不帮你,姐姐还有好几条帕子没绣完呢。” 黎雅知道她不愿意也不勉强。心道:既是姐妹不愿意说出来就好,为什么要找那么多藉口。黎家现在所在的地方连个铺子都没有。绣再多的帕子也没地方卖。 “大姐,我只是怕你整日里呆在家里闷坏了,这才邀你一道去田里。你若不觉得闷自然便好。只是大姐别顾着绣帕子,还需仔细眼睛。反正这儿也没什么卖绣品的铺子,大姐不用急着绣帕子。” 黎琼脸微微一怔,大概一时间没想到这儿不同以往,连个铺子都没有,更没处寄卖绣品。小脸微微泛红,吶吶地说:“姐姐晓得了。” “大姐,我还要去二哥那儿,就不与你说了。” 大姐不肯去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好在三亩田就他们兄妹仨人也尽够了。从大姐那里出来,黎雅直奔两个哥哥房间。想着两个哥哥说什么都逃不出她的魔爪。没想到二哥比她还兴奋,大哥还在犹犹豫豫便被兄妹俩拉着出去了。
第8页 —— 县令的三个儿女在侍弄田地?消息传遍整个县。好多人特意跑来看热闹。黎家兄妹侍弄田地的这五天可热闹了。日日都有人站在田埂上看他们。全然把他们当做国宝似得参观。 第一天干活,兄妹三人被看得有些害羞,事情也做得缩手缩脚,整天下来,连半亩地都收拾不完。第二天兄妹仨调整好心态,反倒习惯了旁边站着人。 心想:就当是为试验田做宣传。后面几天再不受半点影响。黎如晦忙里偷闲间还能与田埂上的人闲聊几句。 原本旁边百姓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五天后看他们兄妹仨人把三亩旱田侍弄的干干净净。倒是惊着了。虽说速度不能与他们相比,可田地侍弄的一点不含煳。只每亩田都划分成三尺一畦,每畦分成六、七行。每行中间挖出一小指深的浅沟。有人不解问,这是要做啥。本村受过黎崇文推广的百姓便解释道:这是要做浇水点种用的。众人方明白过来。心想明日得继续来瞧瞧到底是怎一回事。 三亩荒废的旱田,三兄妹花了5天时间才收拾出来。虽说累得慌,但仨人都挺高兴。 晚上吃饭,文氏看他们兄妹三人忙得像模像样,笑道:“可要娘帮你们?” “娘,田呢,我和哥哥们已经侍弄干净了。明儿大哥和二哥担水,女儿浇水播种。” “哟,咱们小女儿这么能干了。一个人浇水播种吶,这样吧,明儿娘来帮你浇水,你小人儿就负责种呗。” “谢谢娘。” 有自家娘亲加入自然更有宣传效果。黎雅是举双手同意的。 第六天连县令夫人都亲自下田了。黎家三亩旱田本来就种得比别人晚了。这不,田埂上站了满满一圈人,都来看她们母子女几人如何播种。大家下意识就把这三亩旱田当做浇水点种的试种田。对于下半年是否有收成,他们是抱持怀疑的态度。 田地里,黎静言和黎如晦兄弟俩担水,文氏按着黎雅说得在每一行浅沟里浇透水,黎雅则跟在后头撒种子。撒完种子,母女俩再将两边翻开的土盖上去。轻轻拍实。 如此这般,三亩旱田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播种完成。浇水点种的法子比他们撒种的少担了将近三分之二的水。不少围观的庄稼人都不看好这三亩旱田的收成。直道:后边侍弄肯定比他们要多花几次担水浇水。 黎雅自然是信心满满的,春麦子本来就抗旱,只在刚种下那段时间注意泥土湿度就好。等苗长出来就不大用管着了。更不用浇水了。最多中间来拔拔草就好。待抽穗扬花的时候再灌两到三次浆。 第七章 北方谷子 种完春小麦,飞狐县又忙着种北方谷子。黎雅发现飞狐县种植北方谷子远比春小麦要多。在她的印象里,北方谷子因口感不好。南方人从不吃北方谷子,更甚至有宁愿饿死都不肯吃它的极端例子。而北方人也只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熬粥喝。 黎雅不解飞狐县百姓为什么大片大片种植北方谷子。直到黎崇文告诉她。飞狐县离游牧民族近,每到收成时节,游牧民族总要来抢上几回。因北方谷子口感差,游牧民族看不上,反而能保存下来,最后反倒成了飞狐县百姓的保命粮食。 黎雅问过黎崇文,游牧民族猖狂至此,朝廷也坐视不管吗?黎崇文苦笑,朝廷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箇中缘由极为复杂。 黎雅急需知道黎崇文所谓的箇中缘由。她可是打着主意要把板栗随身空间里的种子物尽其用的。不了解大环境,她拼死拼活种的东西不是白白送给别人么。 “爹,女儿想知道,您就给女儿讲讲吧。” 黎崇文看看小女儿,嘆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大齐王朝原本是北齐王朝。北齐开国皇帝李胤后称太祖皇帝。李胤病重,其弟弟李挺篡位。被官家镇压。李挺被杀,圣人继位。 黎崇文说得很隐晦,毕竟读书人都不敢妄议圣人。可黎雅不是真的小孩,自然明白个中的弯弯绕绕。 “爹,圣人是太祖手下勐将吗?”直接镇压肯定是官位极高的武将。 “是,太祖当年能登上皇位建立北齐,圣人功不可没。太祖时期,圣人已是北齐唯一的异性王爷。” 这个皇帝还是有胆量有谋划的,毕竟唯一一个有从龙之功的异性王爷。无论太祖把皇位传给谁,他都会让上位者忌惮除之而后快。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打着护驾的名义造反。也得亏他运气不错,造反成功。直接改大齐王朝。不过话说这武将王爷打仗槓槓的,治国就没什么能力了。看看飞狐县这惨样就知一二。 “爹爹,天下改姓高家。都没人说什么吗?”高家这是赤裸裸的谋反篡位啊。天下卫道人士还不骂死他,今后史书上都不会写得太好看。 “官家继位时,太祖长子年幼。待太祖长子成年,官家便封他做了京兆尹。自前朝沿袭下来的规矩,但凡册立为储君者必定先担任京兆尹。当今二殿下陈王又娶了太祖之嫡女延庆公主。” 所以高皇帝治国不行,玩忽悠挺在行的。立太祖长子做京兆尹,老二娶太祖女儿。表面上告诉大家:他只是个代理皇帝。后面还是会还权给李家的。这不李承佑不是做京兆尹了。可他要是真心想还权给李家为什么还要改国号,为什么不直接封李承佑太子。高皇帝处处都留了一手。可偏偏天下人还挑不出他明面上的不是。这方面的权术玩得滴熘熘转,为啥治国治得一塌煳涂呢? 这么看来高皇帝并不想还权给李家,他只想拖死太祖时期的老人。给李承佑的太子之位更像驴子前面吊着的胡萝蔔。他要延续高家天下就必定得选能人来辅助治国。所以飞狐县的荒凉只是暂时的,朝廷也不可能一直不管。 只是朝廷啥时候能想起飞狐县这个犄角旮旯呢? 哎,看来在飞狐县的日子不用想花头了。改善一家人的伙食,不用饿肚子就是她的目标。 —— 晚上 全家人都上床睡觉,黎雅端着一盆热水坐在大堂门口看着月亮泡着脚,想着天南地北,成了她一天之中最喜欢的时刻。 每当这时候,板栗就会自动自发地跳到黎雅腿上。然后示意她给自己抓背,顺毛,按摩。一般黎雅都不会拒绝板栗小小的要求。所以这一刻被板栗归类成每晚spa时间。 “板栗,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太失败。人家穿越过来都像开了挂一样,做生意,卖菜谱什么的。随便搞搞都能赚大钱。”可不像她刚好能填饱肚子。下个田种点麦子还要担心会不会被抢。苦逼仄仄地,什么都不敢做。 只能眼巴巴的盼着朝廷尽快想起一个叫飞狐县的地方,然后派个部队什么的来保护。或者把老爹直接调到别处也行。 板栗微微掀起眼皮, 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吱吱吱。”你有本大爷在还叫失败,太不知好歹了。 黎雅想得出神,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板栗的短毛。板栗享受僕人服侍的好心情瞬间被打断。很不高兴地转头瞪着她抗议:“吱吱吱,叽叽叽叽。”本大爷的毛被你拔光了。
第9页 “板栗啊板栗,你说我要再这么一事无成下去,再过几年我及笄了,爹娘会不会把我随随便便嫁掉啊。”前世都没结婚,这辈子要是随随便便嫁掉了,她绝对会呕死的。她活了两世的第一次一定不能随随便便啊。 “吱吱吱……”板栗怒了,蓦地立了起来。愚蠢的僕人,再叨叨叨。本大爷收了你,让你一辈子为本大爷抓背按摩。 “哎呀,我说你这只花栗鼠脾气怎么这么大。动不动就生气。” 板栗理都不理她,直接从她膝盖跳下,屁股一甩,尾巴一翘。很有腔调地回房奔着小窝去了。 —— 黎雅发现飞狐县还有少数人在种植棉花。这倒是一向重大发现。在她看来,棉花的经济价值可不比粮食低。再说,游牧民族对这些体积庞大的棉花基本是不感兴趣的。毕竟比起保暖效果皮草更有优势。 所以她想小麦这些粮食不能多种,那种棉花贩卖出去不是一样能改善大家的生活条件。 有了这个想法,黎雅决定晚上找板栗要种子。 “板栗大人,我要棉花的种子,您借借我呗。” 板栗轻蔑地看了她一样,“棉花能吃吗?”本大爷的随身空间里的种子都是本大爷吃过的好吧啦。 “额,原来你不吃棉花种子啊,就没有误食过一次吗?”黎雅不死心。 “你看本大爷像智障吗?”误食棉花,它又不是眼瞎了。 黎雅失望啊失望,好不容易能在眼下可以发展的事业被小东西泼了冷水。“你原来也没有小叮噹那么好用么。” 板栗大人怒,最讨厌别人拿它做比较,“没有棉花种子,本大爷有这个。”板栗炫耀的拿出自己另一个宝贝:“棉花天敌,棉蚜杀虫剂。” 某人眼睛发亮,讨好道:“板栗大人,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宝贝。干嘛不早点拿出来。亲爱的板栗大人您是不是每样种子都有对应药剂的?您实在是太厉害了,小叮噹算什么,它最多也就给大熊玩玩竹蜻蜓,不小心穿越穿越而已。哪能和板栗大人比。” “那是自然。”板栗傲娇的挺挺小胸脯。很受用僕人的马屁。 “那板栗大人能赏给小的这个宝贝么?” 板栗被僕人的马屁拍的晕头转向,差点就脱口应了。吝啬本性关键时刻立马发挥作用。“不能白给你的。” “那你想怎样。”mt差点把它忽悠到了。这小东西贼一样精。 “我要10颗板栗做报酬。”板栗亮亮自己的小爪子。 “我家也没少你吃,你怎么总想着要报酬呢。算了算了,怕你了,就十颗板栗作为报酬吧。”小东西太吝啬又太精明,她可不能给得太爽快。哪天它要是发现一颗和一斤的区别。自己不是要呕死了。 “再加一个月抓背。”某只得寸进尺再加要求。 黎雅惊唿:“一个月抓背?不行,一星期最多。” “三星期。”板栗讨价还价。 “半个月。”黎雅继续讨价还价。 “两星期。” “好成交,就两星期。”黎雅突然爽快的答应。她敢肯定板栗肯定没学过算术。 板栗大人自觉又胜了僕人一次,很开心的从随身空间里拿出药剂给黎雅。 “怎么使用有说明书吗?” “喏,自己看。”板栗刷的一下变出一块类似透明电子屏,屏幕上闪着金黄色的字。正是本款药剂使用说明书。黎雅赶紧记下来。 第八章 长势良好 北方谷子刚下地,老百姓又唿啦啦去侍弄春小麦。撒种的春小麦成活率不到一半。他们又紧着担水浇水,做补种的工作。 黎雅自春小麦下种,更是每日都要去田埂间晃一晃。好在自家种的春小麦品种优良,抗旱能力也比他们的强。这才几天功夫,田里已经有绿色的嫩芽抽出来。黎雅叫了大哥和二哥又给麦苗浇了一次水。 待村民们补种工作忙上一段,黎雅的麦田已经一片绿意盎然。虽然她是这一片种的最晚的,可田里麦子却是长得最好的。附近补种过的麦田绿苗参差不齐。 对比实在太明显,这下可让当初信誓旦旦说她们家的麦子好不了的人,啪啪啪打了几记耳光。 时不时还有人过来,特地来看她的麦田。已经有人懊悔,直言当初就用上黎大人的浇水点种法子。说不定这会儿自家田里的麦子也能长得这般好。还能多省下几斤麦子种。 黎雅的麦田宣传效果很好。黎崇文狠狠地夸奖了他们兄妹仨。直道:“这几天已经有好些人来衙门询问浇水点种的办法。连隔壁县都有人过来询问。” 当初他可是说得口干舌燥都没人信,这会儿看到这法子管用了,都巴巴地赶来讨要。 “爹,今年他们要了法子也没用。明年开春,爹可以每个村派个人去推广这法子。” “女儿说得对,明年可以大肆推行下去。” 麦田得到初步认可,黎雅越发上心。每日除了家里就是麦田里。 —— 四月中旬 黎雅的麦田里的小麦已经长得半尺高。每一行麦子都整整齐齐。不似附近麦田的麦子坑坑巴巴,长势参差不齐。照着这般长法,肯定影响收成。 距离黎崇文到飞狐县已有一个多月,飞狐县衙十个类目的公吏人员陆续填补进来。衙门的职能也在慢慢恢復。 这一个多月里最担惊受怕的莫过于吴师爷。他本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使命。务必要把钱县尉任期内擅离职守的事情瞒过去。 这日,紧赶慢赶一路都没睡过一晚好觉吃过一顿好饭的钱县尉总算回到飞狐县衙。钱县尉等人死活赶了一路,早没有刚出门的光鲜。到达飞狐县时精神萎靡不顿,憔悴不堪。 可即便是匆忙出门,钱县尉的排场可比黎崇文这个县令大得多。人家整了四辆马车浩浩荡荡停在县衙头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七八个人。一个着锦衣美服的年轻女子大约是钱县尉小妾,另两个看似丫头,但明显身份不同,一个丫头衣着上等,手脚利落的指挥几个小厮把车上的行李搬下来。另一个明显是粗使丫头唯唯诺诺的跟在其身后。 一伙人加十来个箱笼把县衙头门挤得满满当当。 门外动静这般大,门内跑出两个公人。俩公人是最近才进衙门任职并不认识钱县尉。看他们把衙门口挤得水泄不通。立刻喝止:“来者何人,此乃县衙,岂容尔等胡来。快快将这些个箱笼搬到别处去。” 钱县尉被两个公人当众呵斥,顿觉失了面子。恨恨地骂道:“放肆,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本官乃官家御赐的飞狐县县尉。” “县尉?哄谁呢,咱们来这衙门做事也好几天了,从未听说过有县尉,你说你是县尉,拿印鑑过来看看。” 钱县尉气得吹鬍子瞪眼睛。恨不得上去踹两公人几脚。暂时进不了衙门,人家非要他拿出印鑑来。没法,钱县令朝自家小妾吼:“你是死人么,还不赶紧将我的印鑑找出来。”
第10页 那小妾被他一吼,媚眼泛红,委委屈屈地开始翻箱倒柜找了起来。行李又不是她收拾的,她哪里晓得印鑑在哪里。 有人比她动作更快,没两下就把印鑑找着递给钱县尉。“大人,您的印鑑。” 钱县尉接过印鑑,很是满意夫人特特拨给他的大丫鬟梅雪。有了印鑑,钱县尉气焰“腾”地一下高涨起来。几个大步上前,措不及防就甩了两个公人几个耳光。骂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本官乃朝廷命官岂是你等贱民可以羞辱的。” 那两个公人看清了印鑑,自知得罪了衙门中第二把交椅。随不敢在说,诺诺地退到两边。 钱县尉哪是个好相与的,他还待不依不饶。好在闻声赶来的吴师爷将他劝住。 “钱大人,快快住手。”吴师爷忙来到钱县尉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钱县尉这才罢休:“暂且饶过你们。”说着忙指挥自家僕人搬箱笼。 吴师爷一看钱县尉是打算从头门进内宅,忙制止:“大人,万万不可从头门入,仪门的角门已经被黎大人锁上了。下官待您往后门进去,大人且跟下官来。” “锁上了?”钱县尉暗想这个黎崇文做派必定死硬。往后与他打交道怕是没那么容易。好在他乃当今陈王殿下派系的人,自是不用怕他一个无门无路的寒门县令。 县衙后宅一般就设置三名官员居住。拢共就十二间房。正房六间乃县令居住,东西厢房才是下官居所。因多数官员携家带眷,所以隔成三处,各自有小门进出,互不干扰。 钱县尉到后衙一瞧,只剩下西厢房还空着,而西厢房只有三个房间,顿时傻眼。 “老爷,这才三间房,要怎么住人吶。”小妾陈氏好不甘心。原本以为跟来任上是享福的,亏她在钱县尉面前好生侍候了大半个月,钱县尉这才同意带着她上任。原本是欢欢喜喜的事情,临走前,主母偏将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梅雪一道遣了过来。身边多了一个主母眼线,陈氏一路上本就不高兴。又看到居住环境这般简陋。更是懊恼不已。还不如回蜀西来得舒服。至少吃穿不会委屈。 “还能怎么办。”钱县尉没好气地回道。带了七八个人,三个房间怎么挤得下。 “大人,要不留一个小厮,其余小厮们都遣回去。” 钱县尉看看东看看西,发现也只能这样了。“把箱笼都归置到一个房间,留下一个小厮,其余三人都回去。” 这才堪堪能住进去。钱县尉和小妾一间,梅雪带着粗使丫头一间,另一个小厮和一堆箱笼住一间。 吴师爷等着钱县尉,待他将下人都安置好了。这才走过去,“大人,下官有事与您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钱县尉以为是关于衙门的事,想也没想就跟着出去了。俩人来到僻静处。 “大人,下官总算把您给盼来了。那个月俸您是不是可以给下官了。已经有三个月没给了。” “月俸?你又不是本官请的人,怎能让本官付你月俸呢。” 吴师爷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钱县尉是打算赖帐了。随沉下脸,“钱大人这是不想给了,那行,下官这就去找黎大人好好说道说道,为何钱县尉能在任职期间擅离职守半年。钱县尉应当知晓朝廷命官在外任职期内倘若擅离职守数月乃是重罪。钱大人您来告诉下官,乃是何罪?” “你……放肆,胆敢威胁本官。”钱县尉气得鬍子一翘一翘,瞪着牛眼恨不得拍死这老匹夫。 “下官哪敢威胁大人您吶。哎呦,下官记起来了,黎大人快回衙门了吧。” “你……。”钱县尉对吴师爷也是颇多怨念,这次赶路赶得差点要了他老命。还不怪吴师爷办事不牢靠。他虽有赖帐的念头,到底不敢冒险。 再说年前京里来信,说是官家已下令整顿吏治。这个关口上他可不能为这点乱七八糟的小事丢了官。“吴师爷这是哪的话,本官哪是那般耍赖之人。你且等等,本官这就去取钱来。”说罢,钱县尉快步往内宅走去。 “钱大人,是21贯,可别算错了。”吴师爷站在右厢房门口大声嚷嚷。 钱县尉狠狠地一跺脚,头也没回便往屋里取钱去了。 第九章 抽穗灌浆 时序进入七月 黎雅的麦田已经开始抽穗,依着前世的记忆,抽穗扬花前需要注意麦田灌水量。好在近几日时不时下下雨,麦田的湿度刚刚好,可省了排水担水的工作。 按这长势估摸到七月底或八月初就能收割。每日来麦田转上一圈已经成了黎雅的必备工作。 她站在自家麦田的田埂上,放眼望去只有她的麦田进入抽穗。比之她家的麦子,附近麦子的长势可晚了大半个月。 自家麦子长得好,她虽很有成就感。但早熟的太快也有麻烦。这不,就那么一会儿,她已经看到好几次麻雀来自家麦田捣乱。 待完全成熟,这一片的麻雀岂不是都来她家偷啄了。那可不得了,她得回去跟哥哥们商量商量如何防着这些麻雀偷吃麦子。 黎雅又沿着田埂走了几圈。发现今年种植的小麦太稀疏,明年还能在种得稠密些。从田地间回来,她直奔哥哥们的房间,商量如何对付麻雀偷吃的办法。 待她到哥哥们的房间,发现大哥和二哥都在房里。大哥便也罢,二哥可不是个能静下性子读书的人。 黎雅怪道:“怎地,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二哥竟也这般认真读书了。”二哥最是不耐烦读书,平日里要不是爹盯着,看他跑到哪儿去都不晓得。 “你当我不想出去,还不是那边的不识相。”黎如晦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侧过头努努嘴,示意西厢房的人。 “他家怎么总来我家串门?”黎雅不太喜欢西厢房里的人。 当初,钱县尉家的小妾见天儿往黎家跑,找文氏闲话。文氏不大爱搭理她。 来了几次,大概是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后边就不大来了。 小妾不来,到换那个大丫鬟梅雪一天到晚往黎家跑。有几次不小心和黎静言撞面了。 她也不知道避一避,竟是满脸羞答答得欲与黎静言搭话。恨不得能直接贴到他身上去。 黎静言哪见过这等阵仗,当下差点没丢脸的落荒而逃。好在文氏出来及时,那天才没出什么乱子。 自那以后,文氏千叮咛万嘱咐要黎静言和黎如晦避着西厢房的女人。生怕钱家那些个不入流的女人带坏了他们兄弟俩。 “你说还能来干啥,不就是咱家老大长得太秀色可餐又前途无量。把隔壁那个丫鬟给迷得神魂颠倒。连带我也跟着倒霉。” 黎静言拿起一把木尺直直朝黎如晦飞来,“就爱乱嚼舌根。”他也是受害者好吗。 “大哥,小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再说我那是夸你,你怎不好意思了。” 黎静言还是一本正经道:“如晦,这般事体不可乱说。” “二哥,这可事关大哥名节,你确实不该乱说的。谁叫大哥真的很好看呀。哈哈哈……”兄妹俩连番取笑黎静言。
第11页 15岁的黎静言已是偏偏美少年。满身书卷之气,相貌俊雅最得年轻女子青睐。也怪不得被西厢房的女人给盯上了。 “小妹,你来找哥哥们就是来发呆的?” “二哥不说,我差点忘了来的目的。”黎雅轻拍脑门急急嚷着:“哥哥们,赶紧给我想想办法。我的麦子已经抽穗了,附近的都没动静。我看这几天已经有麻雀来啄麦粒吃了。待成熟,还不得引来一大批麻雀。” “扎几个假人插在田里呗。”南方稻子成熟,很多人家就是这么做的。 “扎假人肯定不管用啊。时间一长,麻雀贼精的,必定不怕。” “那只得辛苦我俩了,每日里到田间赶麻雀去。” 黎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无奈道:“好像只能这样。” 如她所料,麦田里的麦子颗粒渐渐成熟后,大批大批的麻雀争相赶来偷啄。几个假人根本喝阻不了大批大批的麻雀。 好在黎雅事先有准备,她搓了几根两指粗的麻绳。 一早,天刚开始发热,兄妹俩就拿着麻绳去麦田里,一人站一头拿着麻绳赶麻雀。累是累了点,好在办法管用。 两兄妹守着麦田赶了一天麻雀,手臂酸得根本抬不起来。太阳快落山,兄妹俩拿着麻绳回家。走到半路黎如晦碰到熟悉的玩伴,便对黎雅说道:“小妹,咱们前面分开,哥哥去溪边洗澡,你直接回家。” 七八月正是天时最热的月份。周边的男孩男人都在前面小溪里扎堆洗澡。 “嗯,二哥去便是。”这时她就很羡慕身为男子的便利。晒了一天太阳,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气味很大,人也不舒服。黎雅只想快快回家洗澡洗头。 在分叉路口与黎如晦分开,黎雅拿着两根麻绳往家走。半路遇上西厢房的人。只见西厢房的大丫鬟梅雪拎着一只小巧的小篮子,上边盖着一块白布。站在路边左顾右盼。瞧她这模样是特特等在这儿的。 梅雪见着黎雅往这边走过来,忙迎上前打招唿:“雅妹妹!刚回来呢?” 黎雅原本想避开的,不想,人家已经走到面前来打招唿。她若再当没看见自顾自走,反而尴尬。只得停下步子,回道:“刚从田里回来。” 梅雪看看她这身模样,便知道是去麦田里待了一天。心道: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偏生要做那些下等的泥腿子干的事。心里颇不以为然,面上却不露声色。 讨好的拿出篮子里的绿豆饼递给黎雅,道:“雅妹妹!干了一天活,肚子该饿坏了。婢子这儿有新鲜的绿豆饼,你吃吃看。” 这些天来,梅雪已将黎家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知道黎家虽为官宦家眷,但日子过得很拮据。好在黎家男人有出息,今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过。这样的人家最是好讨好。黎家小女儿在家很受宠,讨好黎雅对她帮助很大。梅雪想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10岁小丫头。送些好吃食尽够讨好了。 黎雅很反感她谄媚的蠢样,瞪着她:“以后别喊我雅妹妹,我是家里的二娘。” 她们俩又不熟,被喊雅妹妹怎么听怎么便扭。总觉得自她嘴里喊出来很不正经。 梅雪可没想到被一个10岁的小丫头正正经经说教,顿感没脸,讪笑,“二娘说的是,以后婢子会注意的。” 前一秒还尴尬着,转脸的功夫梅雪又当无事发生一般换上可亲的笑脸:“二娘快尝尝这绿豆饼,很是好吃。” “我不大爱吃这些。”不想和西厢房的人由搭界。黎雅断然拒绝。 “原是二娘不爱吃呀,那二娘告诉婢子,你爱吃啥,婢子下次做来。” “不麻烦你了,我只爱吃我娘做的吃食。别人做的我吃不惯。”还不依不饶的缠上她了。 “是婢子夸大了,怎能与县令夫人比手艺呢。”梅雪到没想到这小丫头难缠的很,完全不吃她这一套。转眼想想黎家好得做官有几年了,这些个吃食必也不稀罕。 梅雪不肯就此放过巴结黎雅的机会,心一狠,牙一咬拔下头上一支镀银簪子:“二娘,这簪子可是京里流行的款儿送与你戴罢。” 黎雅瞥了眼那只流行簪子,心道原来这样呆木的款式也能成流行。“你自己戴罢,我整日里往田间跑,这些个东西不适合我。”说真的她是真看不上这款式。 梅雪倒未曾想这小丫头眼界这般高。竟瞧不上她送的簪子。 “你要没事,我这便回家了。家里还有事等着呢。”说罢,黎雅也不等她应答,自顾自走了。 晚上,黎雅将梅雪讨好她的事一一告知文氏。文氏嘱咐她:别与这起子人牵扯,免得坏了名声。文氏嘱咐完小女儿想想还不放心,特特又跑到儿子们房里三申五令一番。 由文氏这般着紧,黎雅便放心了。想来那梅雪再有手段也不会得逞的。 第十章 收割麦子 自麦子扬花,麦粒成型后,黎雅和黎如晦又赶了半个月的麻雀。月底,黎雅找黎崇文借人打算收割麦子。 黎崇文满口答应,并道:“女儿,麦子收割时,我会安排一些人参观。” “听爹的。”宣传用的试验田么,当然要越多人知道越好。 黎家要收割麦子的消息,隔天就在附近十里八乡传了个遍。起初还有好多人不相信。 从未听说过七月底能收麦子的。以前哪户人家八月廿几收麦子已经是种得最好的一家了。七月底收割麦子闻所未闻。 又听说黎家麦田的麦子已结了硕硕麦粒。很多人不相信便想着去看看是不是真有这般奇事。 割麦子那天,黎家人天微亮就起床收拾妥当准备出门。黎雅拿着几把镰刀,黎静言和黎如晦抬着4只石篓和扁担麻绳。 文氏拿了一瓦罐水和十来个烧饼。黎琼留在家里烧饭。 麦田里,黎崇文已带着衙门里几个公人等在田埂间了。趁着大清早天还不燥热便开始割麦子。 三亩大的旱田,远远看去好大一片。细黄的麦秆顶着一串黄橙橙的麦穗,点着饱满的麦粒,得意的弯着,摇着。 两个公人和黎家人一道下田收割。男人们各四行,文氏和孩子们各两行。 黎家人还没割上几把,田埂上来了好多观看的人。 越来越多,这会儿正是空闲时,所以黎家收割麦子那天来得人出奇的多,里三层外三层将黎家麦田围城一圈,挤得满满当当。 好在有黎崇文早些带来的公人维持秩序,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黎家除了黎崇文割麦子熟练外,其余都是来凑数的。文氏和三个孩子们割麦子的姿势都不对。没一会儿功夫就累到不行。 只有黎崇文蹲着割一把夹在身子跟腿之间,割一把夹在身子和腿之间,一段距离后就扭吧扭吧两把麦秆捆起了一捆麦包。 黎家麦田麦子一行一行种的整齐,黎崇文割起来也省力不少。不禁嘆道:“当年我初调到林县也下田割过麦子。那麦子长得杂乱无章,割起来特别费劲。哪像今日这般利索。”田埂上的人纷纷附和,都道浇水点种的法子确实好。
第12页 “呀,有六十五粒咧。”突然田埂上有惊叫。 “啥六十五粒?”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人手里拿着一个麦穗激动不已:“一个穗头竟然结了六十五粒麦子,这……这可是闻所未闻啊。” 围观人群一听一个穗头结了六十五粒麦子,一片譁然。临近麦田的村民纷纷伸手欲摘麦穗数数。要不是被几个公人拦着,场面定然失控。 “这麦田每亩可不得有四石了。” “三亩算下来能得12来斤麦子。” “那可不是咱们七八亩田的产量。”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人群里有人懊悔嚷嚷:“早知道有这般收成,我当时就该听黎大人的。”有人起头,后边的人纷纷附和,都懊悔不已。 三亩麦田就在各人此起彼伏的懊悔中收割完成。几位公人帮着黎家人把麦子担到麦场晒。 晚上回家,黎雅一路上都战战兢兢。她好像闯了大祸。 也怪自己当时只想着种麦子没想到21世纪的品种产量可比古代的品种产量高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种植有差别也不可能将产量翻两番。 现在黎家麦田已然成了不可思议的存在。好在这些人民群众没往这方面细究。 一路上黎雅偷偷看黎崇文的脸色。民众想法简单或许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可黎崇文作为古代的高知识份子不可能也这般愚知。所以她得想好应对的藉口。至少不能暴露板栗的特殊。 今儿黎家麦田大丰收即意味着浇水点种的办法宣传很到位。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好饭。 “今日大家都忙坏了,授课便免了。都回去洗洗睡罢。雅儿留下来,爹有事问你。” “好。”来了来了,黎崇文果然不是好煳弄的。 大堂里只剩下父女俩。 “雅儿,你告诉爹,你那麦子种在哪儿买来的?”改个种植方式产量翻了两倍。说什么黎崇文都是不相信的。唯一可能就是种子不同。 “爹,女儿也不知道这麦种子谁人留下的。” “你那日不是告诉我说是你买回来的。” “爹,是女儿骗了你。那袋麦子种是那日我与二哥去山上捡回来的。” “山上捡回来的?” “正是山上捡回来的。二哥可以作证。”黎雅满脸无辜,情急之下把黎如晦拉出来做挡箭牌。希望黎崇文不会现在就去找黎如晦询问。 黎崇文闪过怀疑,可他到底还是相信自己女儿,过了半响,才点头:“没事,爹只是问问。捡来便捡来吧,说明老天爷对雅儿很照顾。” “爹,这般好运女儿不敢独得,所以女儿和哥哥们商量将一半麦子拿出来,明年发放给大家做种子。” “不愧是爹的好女儿,如此深明大义。爹以你们为傲。”想不到儿女这般懂事。“雅儿这般善良大爱,受得起上天的眷顾。”黎崇文满满的骄傲。 “那是自然,女儿长得这般可爱,谁人不喜。”黎雅臭屁的自夸。原谅她一把年纪装可爱。实在是这气氛太过诡异,她若不撒个娇装装可爱怕不能简单揭过此事。 黎崇文看看小女儿天真可爱的小模样,心里原本还剩的那点怀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当小女儿善良可爱,承天眷顾。 黎崇文点点女儿的小额头,笑骂:“鬼灵精,这般厚脸皮也不知道随了谁。好了,快回去洗漱洗漱,睡吧。” “爹,那女儿先回房了。今天可累了,明日定是浑身酸疼。” 不忍女儿小小年纪要下田干活,黎崇文满是慈爱叮嘱:“去罢,早点睡。明日不用一大早起来,麦场我与你娘会收拾好。” “女儿谢过爹。” 黎雅转身回房,回到自己床上,长吁一口气,总算是矇混过去了。今后可不能再乱用板栗随身空间里的种子。明日一早她得去找二哥套好话,省得爹哪天心血来潮又提到这件事。 第十一章 下贱活计 黎家麦子收割晒好总共得13多斤,黎雅拿出8斤麦子交给黎崇文。黎崇文将8斤麦子抬到衙门库房,等明年春天分给大家做种。 今年黎家只种了麦子,收完麦子就空闲起来。黎静言和黎如晦被黎崇文拘在家里读书。只因黎崇文让哥俩明年下考场。 文氏想着两儿子明年要下考场,不得花上许多银子。越发省吃俭用。前几日还从别家换了20只黄毛鸭过来养着。 用文氏的话说,即便换不了银子,给两小子补补身子也是得用的。 黎家住的内宅没旁的小屋可以关家畜。黎雅转了一圈,跟文氏说:“娘,您看咱们前院地蛮大的,那些个花花草草种着也无用。索性全部拔掉种种菜,还能在边上搭个棚子关鸭子。” 文氏到蛮喜欢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毕竟出生在,自小薰陶在笔墨纸香中,自是对这些园艺鲜花有些情怀。 眼下为了家计,这点诗情画意反倒成了奢侈。文氏默了半响,才道:“行,随雅儿吧。” 黎雅没觉出文氏的不舍。回身从走廊转角拿了把小锄头就去前院倒腾了。 院子里的花儿都不是名贵品种。就常见的木槿,蜀葵,月季,还有一丛开着白花,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对于这些花花草草,黎雅纯粹是个门外汉。索性就以那丛叫不出名儿的花下手。 黎雅衣袖一撸,丝毫不犹豫就将那丛开白花的植物扯掉大半。她还在规划着名整块前院空地。哪边种什么菜,哪边搭草棚。 “呀,你怎把娘最爱的玉簪花给扯掉了。”刚走出房门的黎琼一见院子前那丛开得正好的玉簪花被生生拔掉了大半。 心疼地不得了,快步走上前,一把将黎雅推开,抚着扔在地上的残花败叶,“嘤嘤嘤”地哭上了。 “我不知道是娘喜爱的。”黎雅可懊悔了,她是个不懂风情的人。所做所想都从实际出发。全然没想到人家的诗情画意情怀。 “你当然不知道,你每日里只知道往外疯跑,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的事。”黎琼边哭边数落着黎雅的不是。 黎雅想反驳,她是常往外跑,可不都是为了家里,又不是整日里在外闲逛。黎琼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好似要把藏在心中多年的不忿全爆发出来。 “爹娘为啥要生你这个讨债鬼,从小吃药养病,把家里的钱都花得精光。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了。你也不像个寻常女孩子那般安分。见天儿的往外跑,还干些下等人的活计。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妹妹,太丢我脸了。”黎琼一直都嫉妒家里人无条件的疼爱黎雅,自小如此。 这话让人听得火大,黎雅再也憋不住,三两步走到黎琼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你把话说清楚,我做什么事情让你丢脸了。” 黎雅虽比黎琼小两岁,也没黎琼长得高。可她这大半年来日日往外跑,干的又是田间里的活。力气比黎琼还大。
第13页 “下田种麦子那是下贱的泥腿子干的活。你一个官家小姐巴巴的去下田做活。不觉得丢人么。” 黎雅还没来得及反驳,闻声赶来的文氏先她一步上前,寒着脸,“我倒不晓得下田干活就是下贱了。怎么,我这个做娘的也下过田也让你觉得丢脸了。” 黎琼不想文氏也听到了,忙低头吶吶地说:“娘,我没说您。” 文氏着实生气,不自觉提高了嗓门:“谁与你说下田干活就是下贱了。这般荒谬的想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你爹日日给你们讲解圣贤书,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黎琼被文氏训斥得更加委屈,越发哭得大声。 黎静言和黎如晦也闻声赶了出来。“娘,大妹定是无心的,您别气着自己了。” “对啊,娘,大哥说得是。”黎如晦刚刚也听到黎琼的话,心里也正不痛快着,随沉着脸,只附和大哥。 “娘,您别生气。”黎雅也跟着劝。黎琼刚刚说的话,她也膈应的不行,这会儿实在说不出话来为她开脱。只心疼文氏被气得不轻,脸色清白。心道也是文氏教养好,不会打孩子。换个家长老早拿起傢伙什噼头盖脸打了。 “大妹,还不赶紧向娘认错。”黎静言催促着一旁流着泪不知所措的黎琼。他只听到文氏骂黎琼那段。不晓得起先是姐妹俩争执开始。 黎琼哽咽着,委委屈屈地走到文氏面前,低头认错:“娘,女儿错了,惹您生气了。” 文氏仍寒着脸:“你难道不该与你小妹道歉。” 黎琼一听文氏让她向黎雅道歉,万般不愿:“我不与她道歉。” “你,你怎会这般是非不分。做错了事还不晓得改过。我说不了你,现在回你自己房里去,晚上让你爹来说道说道。”文氏已经不想与她多说,将她赶回自己房间。 黎琼知道今天把文氏气狠了,随呜咽着,抹着泪往屋里跑。 黎雅和黎如晦左右搀着文氏回屋,黎静言紧跟在后。晚上,黎崇文回家,文氏将白天的事与他说了说。黎崇文饭也没吃,让黎如晦把黎琼叫到书房。 那天,黎崇文足足训了黎琼半个时辰才从书房出来。黎崇文脸色很难看,黎琼满脸泪珠跟在他身后出来。 黎崇文一直都是个疼爱儿女的好父亲。平时对俩儿子的要求甚为严格。对两女儿却是捨不得骂上一句的。第一次狠狠教训了大女儿,黎崇文心里着实不好受。 黎琼被罚,今日不准吃晚饭,回去将弟子规抄写10遍。 今日这事闹得大家都不痛快,黎家人早早睡下了。 隔日,黎雅起了个大早。想想昨日的事情,起头却是自己将文氏和黎琼喜爱的玉簪花拔掉引起的。 院子里的玉簪花已经拔掉了大半,拔掉的再种下去似乎不可行。黎雅想了想,跑回厨房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将昨日拔下的玉簪花全剪了下来,找来了两个小巧的瓦罐,插了两瓶玉簪花。一瓶放在父亲书房,另一瓶她要送给文氏以表歉意。 怪自己不够关心家人。她早该知道文氏喜爱这些花花草草的。 眼见天色还早,黎雅索性到厨房引火烧早饭去。前世她的厨艺平平,一般家常菜能做上几个。 穿到这里,没有便利的烧火工具,再则,文氏的手艺很不错。便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黎雅熬上一锅白粥,切了一碗腌萝蔔。又到厨房找了两个鸡蛋,一把小葱,舀了一碗白面。 白面和成稀煳煳状,鸡蛋磕碗里搅碎和面煳煳搅匀,再撒上切碎的葱花,调好咸淡。黎雅就着大锅烤鸡蛋饼。 一大碗面煳,只烤了五张鸡蛋饼。看看天色,爹娘该起床了。黎雅索性将白粥,咸菜和鸡蛋饼一道摆上桌。舀了点水洗干净手。 黎雅往外探看,发现父母房间的门已经开了。忙转身抱着插满玉簪花的瓦罐,快步往那儿去。 黎崇文和文氏刚从房里出来,恰恰被黎雅堵在房门口。 “娘,昨日的事是女儿引起的。怪女儿竟不知道母亲爱好。将您最是喜爱的玉簪花给拔了。女儿这便向您赔罪。”黎雅两手往前一送,将一瓦罐玉簪花递了过去。 文氏满脸欣慰,高高兴兴接过玉簪花。“好孩子,你没错。娘只是稍有感慨罢了。” “娘,不怪女儿便好。以后等女儿赚大钱了,必得送娘一个大花园。” 黎崇文满是内疚,文氏嫁给他十多年,日子过得很拮据。完全不能与她未出嫁时相比。 “婧婧!是我对不住你。往后定不会负与你。”连妻子这般小的要求都没办法达到,黎崇文心疼得不得了。 “夫君莫要自责,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遇过最好的事。”文氏感动满满,庆幸丈夫是知道感恩的。虽然日子过得拮据,只要丈夫待她好,儿女听话,她便心满意足。 爹娘感情好,她好像成了电灯泡了。黎雅一脸贼笑,点着脚尖偷偷熘回厨房。 第十二章 收成惨澹 前院那块地,黎雅再不敢打主意。只好在屋子旁边寻了个旮旯角落拆拆堆堆给一群小黄鸭搭了一间简陋的草棚。 晚上关在草棚里,白天在院子里沿着几株月季围了一块。好在几株月季是老根,小鸭子在下面踩来踩去不碍事。 于是养鸭子的任务就顺理成章交给了黎雅。反正她是不爱每天宅在家里绣花的。乐得接下这个饲养活。 每日里吃过早饭,她就背着一只半人多高的竹篓子外出捞水草,掘蚯蚓。顺便带上板栗放放风。 一人一鼠有时候能在外面晃荡一天。捡够小鸭一天的草料,顺带捡上一捆柴火。黎雅才慢吞吞地回家。 对这群小黄鸭,板栗比她还上心。以往,白天的时候板栗不是吃就是睡,很少有醒着的时候。 自家里多了这群小黄鸭,每日里,板栗总会捧着一颗栗子蹲坐在鸭圈旁。 有好几次,黎雅看见板栗蹲坐在鸭圈旁看得目不转睛。生怕它一个冲动钻进鸭圈咬上几口。 默默地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它好像只是把小黄鸭当做宠物看待。纯粹就是看着玩玩,实在闲得无聊就去撩拨撩拨鸭群。 黎雅看它没有伤害的动机,便不再盯着,由着它看。 这日,一人一鼠刚从外面打草回来。一进门,板栗像个大领导视察下属似得。沿着鸭圈走上一圈。然后蹲坐在老位置上继续盯着鸭群。 黎雅进门,将竹篓子放到草棚里。又转进厨房拿了一张饼子,发现文氏也不在家里。 她拿着饼子边走边吃,路过哥哥们的房间,发现里面也没人。想是被父亲叫到衙门帮忙整理书册去了。 黎雅打算回房间换下这身衣裳。刚走到房门口,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她又细细辨了辨。 发现另一个声音不是文氏。是黎琼和外人在闺房里?闺房本就是黎琼和黎雅共有的。 前几日姐妹俩发生矛盾,黎琼回房拿了一块布将两张床隔了开。黎雅也不说什么,她还巴不得呢。
第14页 本就不太习惯和她同住一屋。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才不想与黎琼住一间。 现在倒好,这个黎琼还带外人回房来,这让黎雅更加反感。 黎雅进屋,看见黎琼和西厢房的梅雪一块坐在床上。两人亲亲热热的,好似亲姐妹。 梅雪看见黎雅进来,忙亲热的打招唿:“二娘回来啦。” 黎琼不愿梅雪和黎雅说话,插话道:“雪姐姐,你瞧,我这般下针可对。” “琼妹妹的女红真真是妙极了。婢子在蜀西都没见过这般精湛的针法。”梅雪捡着漂亮话夸黎琼。黎琼小脸微红,很是受用。 “雪姐姐,快别这么说。” 黎雅讶然。文氏早防晚防,叮嘱他们不要和西厢房的人牵扯。想不到梅雪手段这般高,眨眼的功夫就和黎琼成了至交。 到底是梅雪手段太高,还是黎琼太蠢。想来她俩该是早就好上了。那日黎琼辱骂她的话,定是梅雪说的。 再看黎琼,发现她髮髻上别着一根簪子。这不是那天梅雪拿来给她的那根簪子么,想不到自己不要,现在已经插在黎琼头上了。 黎雅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将黎琼和梅雪的关系告知文氏。可一想到文氏知道必然会大怒,到时候黎琼更要恨上她了。她犹豫着该不该说。 黎雅与她们俩本就不是一路性格的人。随衣裳也不换了,只照着镜子重新梳了梳头髮就出去了。 —— 八月初开始,连着下了好几天雨。麦田里的麦子正是抽穗灌浆最佳时期。日日下雨,麦田里的水没过了半株麦秆。 村里的人一天到晚跑麦田排水。雨连续下了五天,总算放晴。大伙儿紧着的心总算能松一松。 没成想,只晴了一星期。又开始下雨,自那天起日日下雨。麦子正到成粒的关键时刻,最不喜雨水。 可老天不由人,仍然日日下小雨,可不要霉根,搞不好这些麦子都要遭殃。 不论大伙儿怎么努力,雨一直下到八月底才停。按正常时节,八月底就是麦子的收割季。因为连着下了一个半月的雨,没见太阳。 本该麦粒饱满的麦子竟干瘪瘪的。两三天后,有不少麦田里,有部分麦子发黄,干枯。侍弄的庄稼人拔起来一瞧,果真霉根。 八月中旬,比往年迟了半个月才收割。 收割上来的产量也比以往正常年份少了六成。麦子缴了税后,所剩无几。原本大家还指望着吃上几顿细面,如今可好,收割上来只够缴税。愁云一片。 八月底到九月初又是北方谷子收割期。受八月份雨水肆意。北方谷子产量也不好。比往年少了四成。 全县都是愁云一片。今年收成不好,北方谷子再交三成税,剩下来的那点子粮食哪够挨到明年。 飞狐县的百姓们日日皱着眉头,完全没有丰收季节的气氛。 收割完粮食已到九月中旬。大伙儿守着这点子粮食,都不愿交税。官府的公人日日来催缴。 催缴税收是钱县尉的工作范围。都到九月底了,他一户人家都没收上来。 钱县尉找黎崇文商量借人。 “钱县尉要这么多人作甚?”衙门里的人员调配需县令点头。钱县尉只得与黎崇文商量。 平日里在作业上,两人出的相安无事。 “黎大人,下官也是没法子了。那起子刁民不肯缴税。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一户人家都没收上来。再这么下去越发收不上来。下官打算借十几名公人一道挨家挨户去催缴粮税。” 黎崇文不喜钱县尉满口粗鄙辱骂百姓。皱了皱眉头,“钱县尉,这般做法总是不妥。你且等上几日再说。” “黎大人,实在等不得啊,听说这飞狐县临近游牧民族,再等下去还不得便宜了那群蛮子。” 看他全不把自己的话听进耳边,黎崇文声音微沉了沉,“钱县尉就如本官说的,再等上一等。” 今年百姓欠收的事,早在收割完成时他便知晓。因此早半个月前他已去信请示上峰,今年不收北方谷子的粮税,待明年收割完成让他们补上。 再过几天应该有回信了。 第十三章 当耳边风 又过了几天,钱县尉实在等不及黎崇文,也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索性抛开不管,只盘算着自己那点小心思。 想着飞狐县穷归穷,只要这一年的粮税收上来,总归能捞点油水的。主意打定。隔天一早,钱县尉领着七八名公人直奔农户那里收税去了。 本就收成不好,哪户人家肯主动缴税。钱县尉只得在每个村口把全村人集结起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讲了半天大道理。 结果仍然没人理睬他,众人摆明了态度,不缴就是不缴。飞狐县官衙的行政职能这几年来一直都形同虚设。村里有个啥矛盾都是本村村长说了算。这会儿突然要来收粮税,谁都不当他一回事。 钱县尉是个欺软怕硬的。家里劳力多的户头他不敢动。挑了一户人口少,劳力少的人家动手。 那户人家姓孙,是几年前从隔壁县迁到飞狐县。家中人口简单,上有一古稀老母,下有一双幼儿。唯有一个男主人下田做活。女主人则在家里照看着。 因是外姓人口,平日里也不大与村里人接触。所以孙家被官衙选中后,村长和村里人都没啥反应。 孙家虽然只有一个劳力,倒是个能干的。一人就种了七八亩田。只是今年收成不好,相比往年只收了不到一半。如若缴了税,孙家剩下的那点粮食哪里还够吃到明年。 钱县尉亲点了孙家,见村里众人冷眼看着,心想必定要杀鸡儆猴一番,让他们晓得官府的命令大过天,不是随意可以违抗的。随大声喊道:“就先从孙家开始,下边的本官会挨个儿收。”钱县尉向几名公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先动孙家。 孙大郎哪里肯,激烈反抗,两三名公人一起上去将孙大郎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孙大郎老母见此,哭着跑出来喊道:“大人若硬要将家里几石口粮收了去,老婆子便带着一家老小碰死在衙门口。” 被孙大娘一威胁,钱县尉心里汗津津的,想到自己带着七八名公人还怕她一个老婆子不成,怒道:“你胆敢威胁本官!本官可不吃你这套,都给我收了去。这孙大郎胆敢当着众人挑衅本官,藐视王法,一道抓回衙门审问。” 孙老婆子眼见家里口粮被夺走,儿子也要被官府带去了。索性不管不顾,全豁出去了。孙婆子转身跑进屋里拿了一把剪子出来。剪刀尖抵在脖颈上,“大人这是要逼死民妇一家了。老婆子活到这把年纪也没什么不敢的。大人别后悔了。” 孙婆子话音刚落,不带一点犹豫一剪子往下扎去。钱县尉吓得不轻,冷汗直冒。 好在黎崇文赶来及时,立刻阻止了孙婆子自残。 黎崇文走到钱县尉旁边,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钱县尉,你是将本官的话当耳旁风了。” 钱县尉刚刚就被孙老婆子吓得不轻,被黎崇文这般责备,更是心神不宁。往后踉跄了下,堪堪稳住身子。
第15页 黎崇文也不管他,迳自越过他站到正中间。 “各位安静,且听我说。我知道今年大家的收成都不好。早些时候已去信至知州大人那儿,大概这几日便有回信。但我相信知州大人必定也是体恤百姓的。今年税收允许你们先欠着,待明年收成后一併交上来。到时候有村长领着,每户人家去衙门画个押领个凭条。” 众人一听,顿时欢唿,直喊:“黎大人是好官啊,大大的好官。” “咱们飞狐县有黎大人在必定能好起来。” “黎大人是我们的再造父母啊。” 群众中的唿声越来越高……。 自此,黎崇文在飞狐县百姓里留下了好印象。 钱县尉恨恨地瞪着黎崇文,想来是自己小看了黎崇文。这寒门子弟倒是个精明狡猾的。愣是轻松捡了个官声。 几日后,知州来信。对黎崇文的提议给了回復。道:不可不收,只收一半,来年收成再还上一半。 黎崇文看罢,随手将信搁在一边。提笔又写了一封信。 —— 北方的天冷得特别快。九月中旬,大伙儿就开始准备过冬用的吃食和柴火。 这几日隔壁县有消息传来,说是游牧民族又去扫荡了。飞狐县整个县陷入紧张氛围。好多人家把自家口粮藏到地窖里去。 只留个几斤细面在厨房里。打算来个失小保大策略。衙门的公人更是日日轮班巡逻。 凭飞狐县衙门的战斗力自然不能与游牧民族扫荡部队抗衡。黎崇文很明确,以保住大伙性命为首要,财务粮食能藏便藏。 飞狐县战战兢兢防备了半个月。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扫荡部队。黎崇文派人去周边打探游牧民族动向。 两日后,得报:今年收成不好,游牧民族抢了附近几个县,也没得多少粮食。有人猜测飞狐县是出了名的穷,估计是直接略过不来了。人家已经大摇大摆回自己大本营去了。 飞狐县侥倖躲过一劫。众人欢唿,直道是黎大人带来的福气。 进入十月,飞狐县的百姓已经储存了一个月的过冬食物。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萝蔔和白菜。 黎家没种地,萝蔔和白菜都是去别家买的。黎雅又去换了绿豆和黄豆回来。想着一个冬天就两样蔬菜还不得吃到吐。备点绿豆黄豆,到时候还能发个绿豆芽黄豆芽吃吃。 这几日,黎雅和两个哥哥忙着上山捡柴。冬天一到,没柴烧着,可不得冻死个人。三兄妹每天花上一下午的时间捡柴。 捡了足足一个月,院子里走廊下堆了满满的柴火。硬是比别家都要多上一倍。谁让他们都是南方人,特别怕冷。 多储些柴火总没错。下雪天黎雅怕冻死那群鸭子,便和黎如晦将鸭子的草棚挪到靠近厨房的廊角。外圈正好堆着小山似得柴火阻挡了风雪。想想还不够,又给草棚加了个手打的草帘子。 北方的雪下得特别早,十月中旬下了第一场雪。气温更是呈直线下降。才十月份外面已是白雪皑皑。 黎如晦带着黎雅又进了几次山。抓了三只灰兔子和鸭子一起养着。又过了几日,白雪封山,也没人往山里跑。大傢伙开始宅在家里猫冬。 女人们纳鞋底做鞋面。男人们在家抽旱菸,聊聊天。这时候这里的人一般只做一餐,做上一大锅乱炖,从早吃到晚。 黎家人各有各的事要忙。黎静言和黎如晦每天从早到晚读书。文氏带着黎琼给家里人纳鞋子。黎雅不善女红,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黎崇文依然早出晚归上衙门。 这日,午间时分,黎崇文突然回家。一副急色匆匆的样子。 “夫人,赶紧给我收拾两套衣裳,我要出门几日。” 文氏忙站起来,问道:“夫君这是要出远门?”这大冬天的出远门可是寸步难行啊。 “我要去州府一趟。”黎崇文不愿多言,怕家里人担心。 “夫君,你一人前去州府,我不放心。”知道丈夫不愿意多说公事。文氏也不再继续问。 “莫担心,有两个公人随我一道去州府。这一去约摸半个月能回来。”雪路难走,再说这事也挺棘手。黎崇文不是很确定。 文氏给他准备了两身厚实的衣裳,包裹里塞了两贯钱,又带上一把油布伞,叮嘱了几句。黎崇文临行前嘱咐了孩子几句便匆匆走了。 第十四章 一本正经的撩 黎崇文去州府已有半月却未见归来,黎家人担心不已。黎崇文临走前不肯告知原因,文氏反而更加忐忑不安,总猜疑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是以黎家人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文氏再没心情继续纳鞋底,时不时往门口探。黎静言和黎如晦兄弟俩读书变得些心不在焉。到是黎琼还是那个万年不变的模样,仍然拿着块帕子刺绣。烧饭打扫餵养家畜的活,黎雅主动揽了过来。 难熬的日子又过了十来天,仍未见黎崇文归来,黎家人越发惴惴不安。文氏实在坐不住,时不时到前边打探黎崇文的消息。得知连同去的两个公人也未见回来。文氏的心理负担越发重,连着几日都睡不好。如若不是为了孩子们,她恨不得直接去州府了解情况。 这日,西厢房的梅雪趁着文氏不在后宅,偷偷摸摸来到黎家,打着找黎琼的幌子偷看黎静言。 黎雅抱着板栗正好跟哥哥们在一起,看到梅雪偷偷摸摸进了自家堂屋。想来又是黎琼趁着文氏不在带进来的。 黎雅本也不待见梅雪,忽又想到,娘在前头打探了几日都没什么消息。或许梅雪会知道点什么也未可知。毕竟西厢房里有个钱县尉,爹此去又是为了公事,同为朝廷命官应该会知道一点内/幕消息。“大哥,二哥你们说爹为啥会急着去州府,还一去个把月不回?” “跟今年无税可收有关。”黎静言猜测。 “没税粮收上来不是上边也同意暂缓的,爹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州府那边为啥要拘着他,不让他回来呢。” “哥哥们,小妹有一主意或许能知道爹爹为什么去了州府多日未归。”黎雅梳着板栗的短毛,一出计划慢慢出炉。 “你且说说看。”黎如晦催促她。 “这计谋也是简单,只是要稍稍为难一下大哥。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只要能知道爹的情况,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你且速速说来。” “我想啊,爹去州府必定是为了公事,这州府除了爹爹能联繫上,钱县尉必定也能联繫。是以,我猜测爹此去州府,钱县尉必定知道内情。我们何不探探梅雪的口风,她到底是西厢房的大丫鬟,说不定就知道点内/幕也未可知。只是需要牺牲下大哥的美色。”黎雅分析道。 “我觉得小妹猜得有点道理。”黎如晦摩挲着下巴附和。 “我这便去。”这会儿也没那么多顾忌,黎静言深吸几口气便步出房门往大堂走去。 黎如晦和黎雅兄妹俩偷偷跟在后边。 大堂内 黎琼和梅雪正有说有笑的做着女红。梅雪时不时偷偷探房方向。黎琼自是猜出她心里所想。道:“雪姐姐!你且放心,我娘去前边了,没那么快回来。等会儿我去把大哥请来大堂。到时候让雪姐姐好好看个够。”
第16页 “琼妹妹取笑婢子。”梅雪一脸娇羞,越发想见黎静言。 俩人说话间,黎静言已步至大堂门口,“咳,冒犯了。” “大哥,妹妹正要过去请大哥呢,大哥到是过来了。”黎琼笑说,自以为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自动自发避了出去。 大堂外站壁角的黎如晦和黎雅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没见过比黎琼还单蠢的人。 黎静言微微一颔首,黎琼拿着绣品出了大堂。梅雪小脸微红,害羞的低着头,偷偷看黎静言。 “是梅雪姑娘吧,今日来我家可有什么事?” “婢子来找琼妹妹讨论绣品的事。”梅雪稍稍抬起头,偷看黎静言。 闻言,黎静言微微皱眉,心道,黎琼着实太不像话。竟和这样的女子来往密切,到时定要与母亲好好说道说道。 黎静言自知今日来此的目的,马上换了一副表情,温文尔雅,“这般冷的天,梅雪姑娘还日日来黎家。要冻着了可怎生是好。”黎静言并不知道她日日来黎家门口探看,只随便一说,却歪打正着。 梅雪心里突突跳着,以为黎静言对自己是有意思的。不然他怎知自己日日来黎家门口探看。随小脸一红,真真害羞的低下头了。 “哎,我爹去州府都大半个月了,家里人日日担心着,如今我也是无心思读书。我爹一日不回来我便一日静不下心来读书,明年的考试可要怎么办?” 梅雪一听,黎静言是打算明年下场考试了。果然如她所料以后是要走官场的。又听他因为担心黎崇文没心思念书。忙道:“大郎不必担忧,黎大人此去州府只是说明两件事罢了。” “两件事?”黎静言只知道今年无税收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件事是为哪般却是猜不到。 梅雪踌躇着不敢说。到底是自家主子的机密,她犹豫着不敢直接说出口。 黎静言暗道:这女子太过狡猾。随想自己还得加把火才是。故作无奈的嘆了口气,“明年若考不上解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今后可要怎么办。雪姑娘!你可懂得我的难处?” 雪姑娘!他竟然这般亲密唤她。梅雪笃定黎静言对自己绝对有意思。眼看心上人为了黎崇文的事这般担心,说不得明年下场考试都要耽误了。自然就万分不忍心。随道:“大郎不必忧心,婢子听钱大人说,州府传唤黎大人只为两件事:一是今年黎大人不收税粮,还有一件是……。” 梅雪暗暗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说出来了,大郎会不会迁怒她。 “梅雪姑娘但说无妨,你若不说,我怕是更为担心。更没心思读书了。日后若考不上一官半职可怎生是好。” 黎如晦和黎雅在门外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黎静言平时一本正经,撩起妹子来手到擒来。 “另一件便是七月底黎家收割麦子,黎大人请了衙门中人一道下田。” 这是公器私用的意思么,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黎静言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去信告的状。除了西厢房的钱县尉再无他人。 “你们既然都知晓我爹此去所为何事,为何我娘日日去前头也不肯告知。累得她受冻。”黎静言说罢,也不等梅雪反驳,迳自走出了大堂。 梅雪愣在当口,怎都没料到前一刻还温柔体贴的男人,说翻脸就翻脸。黎大郎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梅雪煳涂了。 黎如晦紧跟在黎静言身后回书房。黎雅装模作样的走进大堂。 “呀,你怎又来了。你们西厢房那儿都不用你做活的吗?现在的丫头可真好当。” 果然是哪个钱县尉搞得鬼。就说西厢房的人没一个安好心的。 “你还不走吗?我娘马上要回来了。” 闻言,梅雪如惊弓之鸟般,急急忙忙往外跑。看来她是真的很怕文氏。黎崇文初到州府,便被上峰赵大人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擅自做主缓了今年要收的税粮,又利用职务之便公人私用罪加一等。定要严厉处罚与他。 这一个月下来,黎崇文被羁押在州府大牢里。知州赵大人已去信至京都,待的京都回信便要处罚黎崇文。 今年无税可收之事他早两个月已去信京里,拖昔日同僚上了摺子。这事,黎崇文料想不会有大问题,上头应当会同意自己的做法。 可说他公人私用的罪,确是出乎他的意料。 第十五章 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 京城 殿试是京城百姓最近热议的话题。殿试头号种子选手卫珩更是大家关注的焦点。此少年自小聪明绝顶,三岁能文,五岁成诗,七岁时,八国使臣齐聚大齐朝贺。 其间北燕使臣奉上一只十七阶魔方。称此乃北燕国师所做,至今未曾有人破解。北燕使者故意当着众使臣面前刁难大齐。 当今陛下着下臣集思广益,奈何两日过去仍无人能解。本想大齐这次丢脸丢定了,关键时刻却是十岁的镇国公嫡长子卫珩出面,方解了难题。 北燕使臣鎩羽而归。陛下大乐,亲赐卫珩京城第一公子。 自那以后,“京城第一公子”之号不胫而走,名动大齐。 如今,他又以十五岁志学夺下省试头名,今日便是以他为首,一众进士将在崇德殿接受当今圣人拷问。 此次殿试原本早该进行,因宫中贵人身染恶疾一直拖延至今。有不少朝中大臣猜测,恐是圣人身体有恙才拖延至今。 此等种种话题到今日才算暂时告一段落。全京都的人都在等殿试结果。 崇德殿内正进行着殿试,一同进入殿试的进士以卫珩为首共计六十八人。圣人亲自出题,众进士听题,与圣人当面对答。 圣人曰:今有一事,某县县令推行新种植麦子方法不顺,后置田数亩,由家人用新法种植。数月后,收割。某县令用了衙中公人与其一道收割。后缴了一十六石麦子与衙门。此事尔等如何看,该如何判? 众进士听罢,静声思索。半柱香时间,按照省试排名由后至上一一作答。 一番作答下来,众人一致认为该县令有罪,应当按律典处罚。圣人未表态,待轮到卫珩上前作答。 圣人道:“你可有不同见解?”镇国公府嫡长子,自己亲封的京城第一公子。陛下自是十分熟悉的。也相当爱惜卫珩的聪敏才智。是以很期待卫珩作答。 卫珩俊秀的外表波澜不惊,从从容容上前,清朗声嗓掷地有声,答道:“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 圣人听罢,暗道:卫家小子虽年少,却有这般政治远见,实属奇才。这等人才将是大齐之幸也。 “好个。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圣人大笑。 众人默然。卫珩当之无愧夺得状元。 一时,卫珩风头无俩,占据京都话题热榜第一名数月。圣人着“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成了文武百官做事的准则之一。都道,卫珩乃旷世奇才。即便做官数十载的人都没这等见识。 —— 数日后,黎崇文被无罪释放。待他回到家已逾一个月。
第17页 黎崇文回到飞狐县的消息传来,可把钱县尉吓得不轻。原本他认定黎崇文此次上州府轻则官位不保,重则难逃牢狱之灾。哪成想他不止回来了,还毫髮无损地回来了。 黎崇文此次被羁押在州府,乃钱县尉告状。当事人都心知肚明。经此一事,黎崇文和钱县尉已然撕破脸。只面上还维持着和平假象。 黎崇文平安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黎家人。黎崇文初进家门那刻,文氏极喜而泣,连平日里优雅官夫人的形象也顾不得,抱着黎崇文哭得好不大声。黎家儿女站在一旁亦是激动不已。 黎崇文宠爱的拥着妻子,连连道:“婧婧!不必担心,我已无事。” 文氏还不放心,急着寻黎崇文身上有无伤痕。黎崇文脸微红,忙抓住文氏在身上乱摸的手,低声道:“婧婧!孩子们都看着呢。我没受伤。” 文氏这才反应过来,也羞红了脸面。 黎崇文佯装严厉,转头吼:“还愣着做啥,该干嘛干嘛去。” “爹这是恼羞成怒吗!”黎雅笑嘻嘻地边说边往外跑。 黎静言和黎如晦也笑嘻嘻地前后脚跟了出去,黎琼羞红了脸紧跟着出门。 “被孩子们看笑话了。都怪你,都怪你。”文氏恍若小姑娘似得轻轻锤着黎崇文的胸口撒娇。 “婧婧!我的好夫人,怪我,都怪我。晚上为夫任凭你处置。”黎崇文抱着妻子开怀大笑。 文氏羞红了脸埋进丈夫浑厚的胸膛。一家和睦。 黎家主心骨回来,家里又恢復以往欢快的氛围。黎静言和黎如晦经过黎崇文一事,更加专心读书。黎雅除了餵食家畜,又担上了发豆芽的活。黎琼还是雷打不动绣帕子。也不知道她绣这么多帕子要做什么。 那日,梅雪拎着一个小食篮,趁着文氏外出又来找黎琼。黎雅见她又偷偷进家里来,忙去书房提醒哥哥们不要去大堂。 黎雅从书房出来直奔大堂。她倒要看看这梅雪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大堂里,黎琼和梅雪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梅雪小食篮里盛着一些糕饼。 “琼妹妹,这些糕饼是婢子花了不少时间做的呢,你快尝尝。” 黎琼从篮子里掂起一块红豆饼尝了一口,道:“雪姐姐的手艺最是好,连我娘都比不过呢。” “谢琼妹妹夸赞。今日带了好多过来呢。”梅雪有意无意的看看门外。 黎琼一看篮子里确实有好几种糕饼,又看看梅雪娇羞的模样,自是明白过来,道“这么多糕饼我一时也吃不完,搁久了不新鲜,我拿去给哥哥们尝尝。” “琼妹妹说的极是。咱们这便拿去罢。妹妹前边带路,食篮婢子来提。” 黎雅听到这里,不再做壁脚,一个横向移步生生将两人堵在大堂门口。 黎琼皱皱眉,不耐道:“你做什么挡在门中间,忒没礼数了。” 黎雅不计较黎琼的数落,问道:“大姐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去哪里需与你报备么?”自姐妹俩吵过架后,黎琼一直都是这副不阴不阳的态度待她。 “那自是不用的。如果大姐是要去找哥哥们,那便不用了。我刚从哥哥们房里过来。” “怎的,哥哥们不在书房?”刚刚没看见大哥和二哥出门啊。 “是不在,刚刚出去的。” 黎琼转身对梅雪道:“雪姐姐,你看哥哥不在家里,这样吧,这些糕点你摆着,我等哥哥来了,再送过去。” 梅雪掩不住的失望。好不容易趁文氏不在,偷着一篮子糕点出来见爱慕的人。结果却扑了个空,能不叫她扼腕么。 黎雅觑着她失望的脸,催促道:“你还不走么,我娘快回来了。” 梅雪看看外边,出来有一会儿了,是该回去了。和文氏碰上可不好。 黎琼送梅雪到门口才折回大堂,黎雅跟着她进屋。 “娘不喜我们与西厢房的人牵扯,大姐不应该把她迎到家里来。” “怎的,我交个朋友也不行么?西厢房的人怎么了,又没碍着你什么。你做啥每每见着人就赶?” “你交朋友自是不关我的事,但不该把家里人不喜欢的人领进来。” “你怎知大家都不喜欢了。上次大哥还特特来大堂寻雪姐姐说话呢。再说雪姐姐又不是要做大哥正房娘子,只是谋一个通房罢了,有何不可。”在黎琼看来哥哥们以后是要大作为的,有通房小妾是很正常的事。 黎琼的想法,黎雅完全不苟同。但她身为古人有这想法也没错。只奇怪,爹没纳妾室,外祖家也是一夫一妻,她已接触到的身边人都是一夫一妻。只除了王氏曾是黎家妾室。但黎琼又没看到过。她怎一点不排斥妾室呢。“大姐,可知上次爹为什么被羁押在州府一个多月?” “只因爹没收税粮上来被上峰责罚,关雪姐姐何事?”黎琼只知一二。 “爹被羁押乃是西厢房钱县尉去信告得状。” “钱县尉告状?”黎琼惊到,可一想爹和钱县尉不还是和睦相处着。便不大相信黎雅的话。道:“你不要说了,我不相信你说的。”她只认为是黎雅嫉妒她有朋友。 “随你爱信不信。”黎雅转身就走。心道黎琼确是个蠢人,黎家和钱家私底下早撕破脸,只维持着面上的和平。娘更是恨上了西厢房的人。家里只黎琼一人还摸不着头绪继续和梅雪亲亲热热的姐姐妹妹相称。 黎雅想着,梅雪终究是个不/定/时/炸/弹。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有黎琼这没脑子的做内应,保不齐就被她钻了空子。那黎家哪里还有安宁日子过。这事得先告知娘,由娘出面最好。 第十六章 私物被偷 黎雅最终还是将黎琼和梅雪私下往来的事告知了文氏。文氏知道后气到不行,直奔黎琼房间。 黎家和钱家如今的关系,黎琼这种行为让文氏愤怒不已。要不是她休养到家,此刻早已冲进门噼头盖脸的骂上黎琼了。 文氏在门口站了半响努力压制怒气,直到稍稍平静些才进门,随手关上房门。 黎琼正坐在屋里绣帕子,惊讶地抬头看向文氏。 “娘找女儿何事?”文氏很少去她们的闺房,从未在白天进去过,端看她今日的脸色,很是怪异。 文氏不动声色的环顾一圈。又看到黎琼髮髻上插着一支陌生的簪子,心里便有数了。 “娘问你,最近是不是和西厢房的丫头走得很近?” “娘说的是雪姐姐么?” “雪姐姐?”文氏好不容易压制的怒火又有窜上来的趋势,随沉下脸,道:“她一个卖身丫头,你竟叫她姐姐,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娘,哪有这般严重。”黎琼轻扯眉头,觉得是文氏小题大做了,交个朋友怎会牵扯到名声。 “娘跟你说过别和西厢房的人来往,你为何不听。”
第18页 “娘,我没有不听啊,只是一些刺绣问题讨教过几回罢了。” “刺绣上你有不懂得,问我便是。为何跟西厢房的丫头来往。你可知她打着什么主意?钱家在蜀西老家妻妾成群,乱得不行。那里出来的丫头能有什么好心思。你还与她来往。” “娘,我知晓她有心思。可她只不过想做大哥的通房罢了。她没有娘说的那般心计叵测,娘为何不成全了她。大哥日日苦读有人在身旁细细照看不是更好。” 文氏震惊,怎都没想到大女儿竟还有这般想法。“你简直煳涂,家里若有妾室便是祸乱之源。你怎会有这般想法。” “娘,是您的想法不对。蜀西那边,稍有钱财便会纳妾。有妾是很正常的事。只我家没有罢了,可文县黎家不也是妻妾成群的吗。” 文氏已经不愿与她多扯嘴皮子。 虽大多数人家都有纳妾的习惯。但文氏从小到大的观念就是不许纳妾的。丈夫也颇为体贴她,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 没想到大女儿竟有这般想法。文氏越发认为是西厢房的丫头带坏了女儿。越发不肯让女儿与她再有瓜葛。 “我不管你的想法如何,只我黎家不可纳妾。你若不苟同,待日后你嫁人,随你心意。但今日我必须和你说清楚,黎家和钱家早已撕破脸。钱县尉告状,害你爹在州府白白坐了一个多月苦牢。这笔帐即便现在算不了,我们也不会罢休的。你若还要与西厢房的人来往,你自去西厢房,我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黎琼第一次被文氏训这般重话,忍不住“嘤嘤”地哭了出来。文氏不准自己心软继续道:“你髮髻上那支簪子不是我买与你的。若是西厢房送的,你明日便去还了。今后不准再见西厢房的人,更不准带进们来。如若不然,我定不会轻饶你。” 黎琼趴到在床上哭得不能自己。 “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文氏皱着眉头,越发不喜大女儿的模样。心里暗道:今后必定要更加严厉管束才行。 “女儿……晓……。得” “自家姐妹不好好相处,却与那起子粗鄙之人来往。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文氏摇摇头,自走出房门。 黎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道:“定是黎雅那死丫头告得状。”姐妹俩的矛盾越来越大。 隔天一早,文氏督促着黎琼找梅雪还簪子。黎琼不情不愿出门寻梅雪。 俩人在后宅寻了个僻静的角落说话。 “雪姐姐!我娘发现你常来我家的事。昨日里我被娘痛骂了一顿。今后你别来我家了。”黎琼甚是不舍,说着又拿出簪子递过去:“雪姐姐,这簪子还与你罢。” 梅雪盯着簪子,暗恨:她在这蠢丫头身上可花了不少心思。今日便这样被打发了去,怎甘心。她若不能做黎静言的通房,日后必没好下场。 梅雪想到此次被主母遣来任上,打着给钱县尉做通房实则当眼线。原本她已是死心,只能委身与钱县尉。可自打她见过黎静言后,便再不肯认命。试想,一个是年轻俊俏的官家少爷,未来必定也是走官场的。而另一个早已年过半百,貌丑脾气坏,上头还有一个狠辣的主母压着,怎么想都没活路。反正都是要做通房的,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挑个好的呢。 梅雪没接过那支簪子,“琼妹妹!婢子与你甚是合眼缘。日后若不再来往,婢子不得伤心死了。”梅雪佯装伤心难过,微微撇过头。瞬间有一计上心来。随不舍道:“送给妹妹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簪子适合妹妹佩戴,婢子不愿收回。只往后我们不能再见面。婢子有一事要恳请妹妹答应。” “什么事?雪姐姐请说?”梅雪没要回簪子,黎琼很高兴。 “婢子爱慕黎大郎,琼妹妹是知道的。今后婢子和黎大郎怕是不可能了。琼妹妹可否为婢子拿一样黎大郎的私物与婢子,好让婢子留个念想。” 黎琼想了想,到底年纪小,不晓事。一口应承了下来。 —— 两人就此分开,各自回家。 黎琼没把今日与梅雪说的话告知别人。 她心里想着拿什么私物给梅雪好呢。左思右想,觉得大哥的贴身衣物她也不方便拿走。索性就纶巾吧。 于是黎琼寻了一个机会将黎静言晒在外面的纶巾偷了去。又悄悄给了梅雪。心想这般便没事了。只捨不得少了一个能说话的朋友。因此还懊恼了几天。更是迁怒了黎雅几次。 —— 大约过了半个月,家里人都要把梅雪这人忘掉了。却发生了大事。 外面到处疯传,道:县令大公子与人私相授受。这在古代可是件大事,若摊上女子,失了名节,殉节的人都大有人在。 可黎静言今后是要走官场的,这般有失名声的事传出去。可不是给人生生留了把柄。今后婚配,哪有好人家的女儿肯下嫁。 一时间事情传得十里八乡人尽皆知。待黎家人知道为时已晚。事情的发展已不在可控范围内。现在已有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道:黎大郎与钱县尉家的大丫鬟经常偷偷摸摸约会。更以纶巾做定情物相送。 黎崇文得知此传言,顿时火冒三丈。晚上回家饭也没吃上一口。叫着黎静言到大堂,当着众弟妹的面惩罚。 “你给我跪下,竟做出这般不知耻的事。”黎崇文满脸怒色,紧握着一根藤条,厉声问道。 黎静言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一脸茫然。“爹,儿子日日在房里读书,实在不晓得犯了什么错。” “你还与我装蒜。你与钱家大丫鬟私相授受,连纶巾都当信物送了。还让我如何相信你。”黎崇文气急,一扬藤条往黎静言背上抽。 文氏很是不忍,却不能上前阻拦。黎如晦和黎雅欲上前求情。文氏硬是扯住了他们。只黎琼一人白着一张脸躲在角落里。 “父亲,儿子没有。”黎静言辩驳。 “还说没有,那你告诉我,你的纶巾是如何到人家手里的。你可知道,你今后是要走官场的。这样有毁名声的事,今后言事官会如何说你。你还要不要在官场走下去了。” “爹,我没有送纶巾给钱家丫头。我也没有与钱家丫头私相授受。”黎静言即便被黎崇文责打,依然挺着背辩道。 “你没有?”黎崇文盯着大儿子看,看他这么光明磊落,半点无心虚。确是不像说谎。 “儿子从不敢骗爹。”黎静言至始至终都不曾改口。 黎如晦和黎雅赶忙上前齐齐跪倒,辩道:“爹,我与大哥日日一起读书,可以作证,大哥与钱家大丫头绝无私情。更不可能私相授受。” “爹,你就是再不信,也不该怀疑大哥的眼光。那钱家大丫头岂是哥哥看得上的。” 看黎崇文已经有些动摇,文氏连忙上前劝:“夫君,静言是什么样的品性你该知道的。更何况你与钱县尉有那样的恩怨摆着,静言绝无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第19页 “爹,请相信哥哥,这事必定有蹊跷。咱们该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还哥哥一个清白。” “小妹说的是,爹,咱们得将那恶毒之人扯到明面上来。还大哥一个清白。” 黎雅与哥哥们眼神交接,便有了默契。黎崇文到底是相信自己细心教导的儿子不该是那等煳涂之人。便暂时免了黎静言的责罚,道:当前先解决此事为紧要。 第十七章 爱慕你啊 传言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钱县尉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喜的是,黎崇文大儿子坏了名声今后在官场上别想有大用。怒得却是,原本他还估摸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将梅雪收房。倒没发现那死丫头竟存了这般心思。 眼下事情也已发生,那丫头,他是不会再要了。索性就把私相授受这事再闹大了去。毁了黎崇文爱子的前途,他也欢喜。 钱县尉将梅雪叫到面前来,问道:“外边传的事可真?” 梅雪已然是豁出去了,也没什么好退缩的,抬起头答道:“回大人话,确是如此。” “很好,你将那信物交于我,这事我定为你做主了。”钱县尉眯着老眼,狠计已在心中形成。 梅雪讶然,原本还想着钱县尉定然不会轻饶她。却不想他还要帮自己达成愿望。随喜道:“大人稍等,婢子这就去拿来与您。” 此事经过钱县尉推波助澜,越发传得离谱,连他们如何交换信物,信物是何模样都有人知晓。黎静言简直成了一个衣冠禽兽,私德无状的败类。黎家人外出都要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事情发展到这里,文氏急得日夜难眠。面对这四面八方涌来的流言蜚语,哪怕浑身是嘴都扯不清楚。 这般下去,今后黎家孩子们的的婚配都要困难。 到是黎家兄妹三人没事人似的,依然该干嘛干嘛,好像事情的发展与他们无关。 —— 那日回房,兄妹仨将传言的事情从头至尾捋了一遍。黎雅问黎静言:“纶巾是不是你的?” 黎静言答:“我不晓得她手里那条纶巾是不是我的。但前几日我发现确实少了一条纶巾。” 家里少了衣物,只是一条纶巾确实不太能注意到。毕竟这样的纶巾黎静言有好几条。几乎大齐每个文人都有好几条类似的纶巾。 “大哥可记得是什么时候丢了这条纶巾?” 黎静言细想片刻,答:“大约是半个月前丢的。那日我洗了自己的衣裳,顺手洗了一条纶巾晾晒在院子里。晚上收衣服的时候没看到那条纶巾。当时我以为是母亲见着干了收进屋里了。所以没在意。” “如此说来是有人偷了大哥的纶巾。”黎如晦猜测。 自那日文氏训斥黎琼不准带西厢房人进屋后。家里便极少有人来。无外人进来,那便是家里有人偷了他的纶巾给了西厢房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略略一想,都想到是谁干的好事。黎静言脸色铁青,怒道:“想不到她竟煳涂至此。” “哥哥,事情已经发生,责怪她也无用。先想想对策吧。”这事要被父母知晓是黎琼干得好事,必定要重罚她。 “大哥,先过了这关再找她对峙。”黎如晦也相当无语,怎会有这样坑家人的妹子。难道她不知道这般私相授受传出去,黎家儿女谁能躲得了私德败坏的名头。简直是自掘坟墓,愚蠢至极。 —— 那一日,天气阴沉。传言的事情显然已经到达沸点。吃过早饭黎静言将他们兄妹仨人的计划跟黎崇文说了一遍。黎崇文听罢,道:可以一试。 黎静言建议父亲今日不便在公堂上,该避嫌。黎崇文一想也是,于是去衙门安排了些事情,便去了临县讨论兴修水利的诸多事宜。 毕竟黎静言这事在衙门里算不上大案。是以这样的事情,若县令不在有县尉主持也是常有的。 过了午时,黎静言身着素袍,一脸凝重走在外头。兄妹三人尽挑着屋宇密集的小路走。黎如晦和黎雅紧跟在黎静言身后,扯着嗓门喊:“大哥,你别较真啊,那些个传言必定是有人看不惯我们黎家恶意中伤的。” “二弟别胡说,黎家搬来飞狐县才几个月,能得罪谁?” “怎会没有,爹上次为暂缓缴税的事在州府坐了一个月苦牢。若不是有人跟黎家过不去——” “小妹,莫要胡说,告了状谁能得了好。” “二哥,是我说错了,爹倒霉了谁能得了好啊。” “大哥,你就跟我回去吧,爹受了这般委屈都没在意,这种事你一个男人也吃不了什么亏,何必较真呢。” 黎静言甚是愤恨地回道:“我虽为男子也承受不住这般恶毒中伤。今日我定要去衙门请官老爷主持公道还我一个清白。” 兄妹三人走得很慢,一路上都是扯着嗓子对话,一字一句传得清清楚楚。原本都窝在屋里猫冬的邻里乡亲全跑出来探看。待黎静言到达衙门口,身后已跟了一大串看热闹的人。人数还在不断增加。黎静言在衙门口站定,走到击鼓架子旁,毫不犹豫地拿起架子上搁置的鼓槌奋力击鼓。 官衙受理,因县令外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有县尉主持。大堂上,钱县尉端坐正中。黎静言跪在底下。 本以为黎家这个暗亏是吃定了的。他倒没想到,黎静言竟然敢把事情扯到公堂上来审。还杀他个措手不及。想来黎崇文今日是故意避开了去的。 钱县尉沉着一张老脸,按章办事,喝道:“底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 “禀大人,草民黎静言,欲告钱家丫头梅雪,此女恶毒至极,肆意诋毁草民的声誉。请大人还草民一个清白。”黎静言跪在底下朗声道。 钱县尉冷笑,好你个黎静言,来公堂上告他钱家的丫鬟。看他如何治他。 “钱家丫头梅雪如何诬陷你了?” “请大人明察,我与钱家丫头并不熟悉,仅撞面两次,亦是相距甚远。只因此,钱家丫头诬陷我与她有私情,更为离谱的是。也不知她打哪儿弄来一块纶巾,硬说是我赠与她的定情物。” “此事乃你一面之词。本官得找来钱家丫头与你对峙。方可断案。”钱县尉信誓旦旦,确信他们是有私情的。那日他问梅雪,她可是说的言之凿凿的。 只不过,今天黎静言来衙门状告是几个意思。端看他,没半点心虚。钱县尉也是纳闷了。随叫了一个公人去找钱家丫头梅雪过堂对峙。 这会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开了。有人开始转话锋,道:传言之事恐是黎家大公子被诬陷的。不然他怎会击鼓上公堂来要清白。 又有人道:黎家大公子看着就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怎会做那等伤风败俗之事。 有人转话锋,自也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男人么自是急色的,一个长得标緻的美人儿自动送上来,白要白不要呗。” 有人驳他:“你道是所有男人都如你那般啊。是个活的女的都要。”
第20页 “就是,黎大人这般的好官,黎大公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还听说上次黎大人为咱们请命暂不缴税的事被州府关压了一个月。这么好的官,还有那个杀千刀的要去告状。若被我晓得,定不饶他。” “还有这样的事,这都是为咱们百姓好的事,谁会蠢得去州府告状啊。” 众人一番争论,另一个当事人已被请上公堂。 钱县尉一拍惊堂木,底下顿时安静下来。“底下可是钱家丫鬟梅雪?” 有人道:自己家里的丫鬟还这般问,真是惺惺作态。 “禀大人,正是婢子。”梅雪瑟瑟发抖,纵然她再有心计,被提上公堂对峙还是怕得要死。 钱县尉让黎静言再将刚才的话复述一遍。梅雪跪在那里默默地听完。黎静言毕。 钱县尉问道:“现下他告你污他名声。你可认?” 梅雪是怎么都没想到,她只是想做黎静言的通房而已,怎会被告上公堂。 在蜀西,收个通房丫头跟买个下人一样平常。为什么黎家人会这般大动干戈。 眼下上了公堂,即便她赢了能进黎家门,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她要怎么办,是和黎静言对着干还是顺着他,讨好他。 可万一黎静言提告成了,自己是不是要坐牢?梅雪陷入两难,可怜巴巴的看着黎静言,盼着他能撤告。 黎静言懒得看她一眼,挺直着背嵴。跪在公堂上,大气凛然。 梅雪已经绝望,钱县尉明明说过要帮她达成愿望的。怎会变成如今这般地步。她到底该怎么办。 梅雪回得磕磕巴巴:“婢子……。不认。” “那你可有证物驳斥他?”钱县尉心道:这死丫头看着鬼心思这般多,关键时刻却怂了。他到是不在乎梅雪这丫头今后如何,只在乎能不能让黎家出丑。 “禀大人,婢子有。”梅雪战战兢兢从怀里掏出一条纶巾来。那是一条极普通的纶巾。 “这纶巾是何物?” “禀大人,这条纶巾是黎家大郎送与婢子的定情信物。” “黎大郎,你可认得这条纶巾。” 黎静言嗤笑,回道:“禀大人,此女无耻至极。这纶巾不是我的。她随便拿着一条纶巾说是我送与她的定情信物。这般简陋的诬陷方式,我也是闻所未闻。” “禀大人,他说谎,这纶巾就是他的私物。”梅雪急道。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这条纶巾是我的私物?上边是绣了我的名字?还是有我们黎家标志了?” “那没有。”梅雪吶吶地回。她又不能说是黎琼偷出来给她的。黎静言一句抢过一句,根本没给钱县尉插嘴的余地。 今日这般场景是他们兄妹三人都演变过的。说什么话,怎么说都是练习过的。为的就是杀钱县尉一个措手不及,来不及串话应对。 “既然没有,你为何拿着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纶巾欺骗大家,污我名声。你居心何在?”黎静言咄咄逼人。 梅雪从未想过平日里斯文儒雅的心上人会对她这般严厉,一时被他吓得瑟缩,哽咽喊道:“婢子只是想做你的通房丫头罢了。” 钱县尉来不及阻止她,知道今日之事成不了了。暗暗咒骂这个没用的丫头。 “我黎家虽不是什么豪族世家,却也是清清白白人家。断不要你这般心思不正的人。况且我与你并不熟悉,你这般诬陷我可是受人指使了。”黎静言一番意有所指。 钱县尉一看情况不对,忙拍惊堂木从中阻断。“丫头梅雪,你可知罪?只因爱慕黎家大公子便做出此等丑事。” “禀大人,婢子…。从未想过要污了黎大郎名声的。婢子只是……。”梅雪再也说不下去,掩面而泣。事已至此,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钱县尉也不做挣扎,想着来日方长。今日这事趁早将自己摘干净才是。“现下事情已明了,丫鬟梅雪按律处罚。” ------题外话------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十八章 聪慧过人 那日公堂审问,围观者众。 事后,都道事情真相非前几日谣传那般。不出几日,整个诋毁黎静言的风向转了180度。都道黎家是遭某些个人妒忌陷害的。 更有人暗地里猜测是钱县尉嫉妒黎大人故意拿自家婢女做了一个局。好在黎大公子聪慧过人,小小年纪,面对公堂审问半点不露怯,口齿清爽,条理分明。 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道黎大公子好人才,黎大人教子有方。 谣言总算过去,黎家的日子又恢復平静。 而黎家的始作俑者—黎琼。黎静言虽恨她煳涂,到底也不忍看到她受重罚。是以没告诉父母真相,当这事就此揭过。 黎静言虽没将黎琼捅出来,心里到底留了阴影。兄妹关系也再不如从前那般亲密。 黎如晦和黎雅更是怕了黎琼,像她这样坑自家人没商量的人。几时被她卖了都不知道,往后相处更是能避则避。 黎琼担惊受怕了几天,并未见父母单独找她。吊了十几天的心总算放下,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转眼来到冬至,再过几日便是春节。文氏带着儿女们准备过年事宜。 这日天晴,挨家挨户忙着除尘。文氏动员儿女一起大扫除。黎静言负责烧火供应源源不断的热水。黎如晦负责搬家什。文氏带着黎琼拿着抹布扫帚将屋子里里外外扫了个遍。 黎雅负责清理鸭圈,清洗用具,打开鸭圈门,数了数鸭子,剩下不多。 一个冬天即将过去,鸭肉作为黎家主要荤腥,已经宰杀了大半。三只兔子也只剩下一只。将鸭子和兔子一只一只放到院子围栏里。 她拿着簸箕和铲子,将鸭圈里清理出来的粪便全部堆到院子某个旮旯角落。这些个肥料待来年春天种菜正合适。 黎雅忙得团团转,好几天没见踪影的板栗,难得在家。紧跟在她身后,她走到哪儿,它也跟着到哪儿,好几次差点踩到它,她转身一把将板栗拎了起来。点点它的小鼻子:“等会儿给你洗澡。” “吱吱吱”本大爷不要洗澡,本大爷要僕人按摩梳背。 “你这几天白天都去哪儿了?”这小傢伙现在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白天几乎都找不到它,害她担心了几天。要不是它晚上都乖乖回来睡觉。她定会出去找它。 整理完鸭圈,黎雅一把捞起正要逃跑的板栗,塞进随身布袋里。 自去厨房舀了半盆热水,兑了些凉水进去。试试水温,冷热正好。随将板栗拎出来,不顾它的挣扎,摁进水里。板栗还要挣扎,黎雅威胁:“你再闹,我以后都不给你按摩梳背了。” 小傢伙乖乖听话,依着她把自己当面团似得搓了几遍。 “喝,板栗你长肥了不少呢。”初见时骨瘦如柴的手感一去不返。 “吱吱吱……”本大爷这是健壮,健壮,不是肥。
第21页 抗议无效,一块布巾兜头罩下,又是一阵揉面团。擦干后,黎雅才放过它。黎家大扫除进行到一半,院子门口来了人。文氏出去招唿,见来人是钱家小妾陈氏,身后跟着一个粗使丫鬟。文氏便不大愿意让她们进屋,随站在院子门口没有请人进来的意思。 陈氏到是自来熟的很,拉着文氏的左手,亲亲热热喊着:“文夫人,妹妹来看你了。” 文氏实在不想跟西厢房的人打交道,因此就没请她进去的意思。 可陈氏惯会自说自话,也不管人家让不让她进,径直拉着文氏往里走。“呀,原是你们在大扫除呢,怪我来得不是时候。” 文氏真想翻她一个白眼,看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还自顾自进来。“屋里脏乱的很,不便请你进去。不嫌弃就坐在院子里吧。”文氏将人引到石桌处。 “文夫人客气了,今日太阳如此好,外边坐着很是舒服呢。”说着陈氏招唿身后的丫头将几盒礼物奉上。 “这是做什么?”文氏并未伸手接过。那丫头只得呆呆地捧着。 “哎呀,前几日黎家那事真是对不住啊。都怪我治下不严,才让那起子贱婢险些污了大郎的名声。老爷知道后可是狠狠的骂了我一顿。这不今日特特备了些礼过来赔罪。” “那样心思不正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若不是大郎聪明化解了,今日我们黎家的孩子怕是前途堪忧了。”文氏并未给陈氏留面子。当面将不满指了出来。 若换个脸皮薄的人大概满脸尴尬,急着要告辞了。 可陈氏素来是个脸皮厚的,一脸若无其事。“呀,亏得大郎聪慧过人,不然可将我们钱家陷入不义了。是以,老爷特特嘱咐我定要过来真心实意的赔罪,直至你们原谅才行。” 文氏并不接话,整整衣袖口,默然。 “文夫人,那丫鬟是蜀西老家派来侍候老爷的。自发生那样的事体被老爷知晓后。老爷一怒之下将人遣回了蜀西,交由我们大夫人处罚。前几日刚刚来信告知。那丫鬟被大夫人重责30个板子当日便喊了人牙子带走了。” “哦!”文氏不咸不淡的回道。 “文夫人,你看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好在大郎也无事。咱们老爷和黎大人都是同个衙门里做事的。你便收下这些礼,将此事揭过了吧。” 钱家简直欺人太甚,有这般说话的吗?纵使文氏脾气再好都要被惹毛了。 “陈姨娘应该还没有孩子吧。”文氏笑笑,看着陈氏渐渐隐去的假笑。继续道:“陈姨娘你没有孩子是没办法理解我这个做娘的心。当我知道大郎被这般诬陷却束手无策时。实话告诉陈姨娘,那会子那女人要是站在我面前,我非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剁碎餵狗去不可。胆敢伤害我的孩子,是谁我都不怕的。” 文氏咬牙切齿说得句句戳心。陈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陈姨娘,待你有了孩子便能体会我的心思。不都说为母则强么,以前我还没体会,自这次事后,我是深深体会到了。为了我的孩子,别说让我骂人,便是杀人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的。” “呵呵呵!文夫人说的是,说的是。”陈氏听得心惊肉跳。想不到文氏看着温温柔柔的,讲话也轻声细语。耍起狠来竟手到擒来。 “陈姨娘,今日送来的礼物你拿回去罢。咱们黎家也不是那起子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没害过我们家的人,我们是断不会迁怒的。若是害过我们家的人,自然也不是一盒两盒礼物能抵消得掉的。即便我们老爷想息事宁人,我也是不愿的。” “那是,那是。” “陈姨娘今日来我家可还有其他事?” “没,没了。”陈氏连忙摆摆手,道:“文夫人既然还要忙,那我便就此告辞了。” “恕我招待不周,那就不送你出门了。”文氏嘴里说着,却连站起来送客都不曾。 —— 送走西厢房的人,文氏回到屋子里。儿子女儿都巴巴地躲在门口偷听。 “娘在外面招待了会儿人,你们怎都没干活?” “娘,您实在太厉害了。女儿佩服您。”黎雅竖着大拇指给她点赞。 “娘,儿子都不晓得您竟然还有做巾帼英雄的潜质呢。” “就你胡说,什么巾帼英雄。还不赶紧把堂屋里的家什挪一挪。”文氏笑骂。 “娘,做你的儿子真好。”黎静言一直都是很理性的一个人,难得这般感性。 文氏拉着孩子们的手,笑得很满足。 黎琼羡慕地看着母亲和哥哥妹妹们亲密无间。她不敢上前,生怕自己做的事情被父母知道。 也不敢想像娘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会对她多失望,爹若知道是她害得大哥差点前途不保,定会狠狠处罚她。 黎琼实在没有勇气坦诚错误,以至于和兄长妹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第十九章 忙种西瓜 刚过完年,黎崇文就将黎静言和黎如晦送回文县岳丈家。嘱咐他们在书院要听外祖的安排,下场考试的时候不要慌,该怎么答就怎么答,别乱了思路。 文氏带着女儿们为兄弟俩整理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又拿出盘缠分别藏在他们的包裹里。再三嘱咐他们一路上要注意安全,要穿暖和了,要吃饱了。黎静言和黎如晦依依不捨的告别家人踏上归途。 —— 送走黎静言和黎如晦,春耕农忙即将开始。 黎崇文将衙门粮仓里的8斤麦子种,拿出来分给当地百姓。 春耕开始,吴师爷带着几位公人一个村挨着一个村推广浇水点种的法子。再三告诫大家,今年收割上来的麦子不要吃掉,存到明年做种。 毕竟8斤种子分到每户人家也就1斤左右。只能种一小块田,所以今年收割起来只能留作明年春耕用。吴师爷又告诉大家,黎家去年就是种了这种麦子才能达到亩产4石。 黎家去年收割麦子的时候好多人都是亲眼目睹的。听说衙门今年发下来的麦种就是去年黎家种的麦子。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不用衙门多宣传,人人都特别上心。 黎雅算了算去年收上来的麦子,还剩5百多斤,除去还到随身空间里的30来公斤,剩下的全数做麦种,正好可以种上30亩旱田。 黎雅跟爹娘商量,打算今年将这四百来斤麦子全种下去。黎崇文同意,让文氏拿钱出来僱人种麦子。 因大伙儿播种时间差不多,黎雅想自己种的麦子生长期比他们短。索性要那些雇来的人忙完自家农活再过来即可。 如此一来,跑着来黎家报名的人特别多。不少人都说不用付工钱。想来都是奔着自家老爹的县令名头来的。黎雅断然拒绝,心道她要是敢答应,爹定不会饶了她。黎家的麦田是最后一批播种,黎雅挑了几个身强力壮,干活仔细的庄稼人种麦,其中就有孙大郎。 依着去年种植的太过稀疏,今年特特嘱咐他们种得稠密些。好在人多效率高,不到五天时间,三十亩旱田全种上了麦子。
第22页 种完麦子,待大伙儿开始种植北方谷子,黎雅打算找板栗借种子。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垦了一块荒地出来。 反正她空闲的很,索性,一天下来有半天的时间耗在菜地里。她将菜地细细地做了规划。每一块地种上不同的菜种子。 又去山里砍了些不知名的带刺树枝围了一圈篱笆。每一小块菜地松完土浇过水后,施上冬日里积攒发酵过的鸭粪。 黎雅又在板栗的随身空间里挑了几样好种植的春季蔬菜,有菠菜、油菜、茄子、小白菜、豆角、大葱、花菜、雍菜各挑了些种子,撒播在菜园子里。 板栗看她种的全是自己不爱吃的蔬菜,开始耍赖,硬要黎雅种上西瓜。黎雅哪肯,西瓜她虽然没种过,可前世看别人种过,知道特别难侍弄。 板栗怎么撒娇卖萌,黎雅就是不肯种植西瓜。最后它只能威胁黎雅,不肯种植西瓜就不给蔬菜种子。 黎雅生生被气笑了,想不到自己被自己养的宠物给威胁了。最后很没骨气的先向灵宠妥协,谁让她才是那个求大于供的人。 板栗高高兴兴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包西瓜优良品种出来。并告诉黎雅,这个品种的西瓜又甜又香,籽少皮薄。是它最爱吃得水果,叮嘱黎雅一定要种活了。 说得黎雅都垂涎欲滴。认命被它当果农驱使。因4月份的北方温度过低不适合种植西瓜,只得再等了一个月,气温稍稍回暖。 一人一鼠才开始忙着种西瓜。第一年种蔬果,她怕种不好,所以都只种了一小块,并不多种。西瓜也种得不多,只种了两畦而已。 黎雅菜园里的菜苗长得特别好,郁郁葱葱。撒下去的种子成活率百分之百。黎雅都怀疑自己原是个被耽误的种田天才。 板栗很不客气的吐槽:是本大爷空间里的种子特别。所以才种什么好什么。连虫害都极少数。 一人一鼠每天都要来菜园子里晃上半天。板栗对那两畦西瓜上心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摇篮窝挪到西瓜地里守着。 大约五月中旬,菜园里的蔬菜陆续能吃,有小白菜、菠菜、豆角。一大早,黎雅拎着菜篮子割了满满一篮新鲜蔬菜回家。 黎雅的菜园子,文氏很少关注,原想是女儿玩玩的,到没成想今后黎家饭桌上一年四季的新鲜蔬菜都出自黎雅小菜园。 有时候黎家蔬菜来不及吃也会分些给邻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板栗随身空间里的种子特别,黎家种出来的蔬菜,就是比别家的好吃,比别家的鲜脆。 上次,文氏分了一把豆角和茄子给吴师爷家。隔了两天,吴师爷家的人巴巴跑来黎家夸前日文氏拿过去的菜如何如何好吃。 文氏就又送了一些小白菜与她。吴师爷家的欢欢喜喜拿回去。过了会儿让家里孩子送了一块腊肉过来。文氏笑眯眯地收下了。 过不久,陆续有人来黎家找文氏。文氏倒也爽快。反正家里种的菜多,一家四口人也吃不完。索性将多余的菜都送了出去。 —— 时间飞逝,转眼进入夏末。板栗心心念念的西瓜终于成熟。 一大早,板栗吵着要黎雅拿上竹篓摘西瓜去。西瓜在这里是稀罕物。至少普通百姓人家是吃不到西瓜的。据说只有皇家人能吃上。也就是外族进贡来的那名几个。 要不是飞狐县着实太穷,连个有钱人的影子都没有。不然自己种几亩西瓜卖卖都能赚上不少银子。 黎雅不禁暗嘆:飞狐县要不发展,不建立商业中心。纵然自己能种各种作物,卖不出去也是枉然。 黎雅带着板栗在菜地里挑西瓜。两畦西瓜地已结了七八个成熟西瓜。到底哪些成熟了,哪些还需要再养上几日。她是一点概念都没。好在板栗鼻子尖,凑近西瓜闻上一闻就能分辨出哪些熟了可以摘了。 黎雅反正也分不出,索性就依着板栗的指示摘了那三个成熟的瓜回家。 三个西瓜都是十来斤重的,竹篓里只装得下两个,剩下一个黎雅只得捧在手里带回家。 黎雅吃力的捧着西瓜走在前面,板栗流着哈喇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 一人一鼠到家。黎雅来到厨房,将西瓜卸在门角边上。板栗选了一个最大的,乐颠颠的趴在西瓜上滚着玩。 厨房里,文氏正在做晚饭。 “娘,地理的瓜熟了,等爹回来,我们剖一个吃。” 文氏转头看看门角放着三个硕大的绿瓜,问:“这是什么瓜,能吃么?” “娘,这叫寒瓜,可好吃了。”“吱吱吱……。”灵宠附和。 文氏纳闷地看着小女儿的宠物鼠趴在瓜上玩儿,笑道:“它到是很喜欢。行,待你爹回来,我们剖一个吃吃看。” 黎雅从厨房拿了一只小篮子,挑了一个最大的西瓜剖成数瓣,一人一鼠趁着没人看见,偷偷摸摸吃了几瓣,剩下的装进篮子里。 黎雅在小篮子上系了一根绳子,来到井边,将西瓜篮吊在井里。 吃过晚饭,一家四口在院子里乘凉。板栗粘在黎雅脚边打转,时不时啃她鞋面,催促她赶紧拿瓜出来吃。 “爹,今儿地理种的寒瓜熟了,女儿摘了几个。” “寒瓜。那不是西域进贡才有的。你怎种出来的?” 额,又来了,以后每次有新品种估计都要被问上一遍。编个理由竟比种瓜还麻烦。“爹,是上次哥哥们寄回来的信里给我捎来的种子。原先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二哥在给我的信里告诉我,这是寒瓜。我便试着种种,没成想让我给种活了。” “你啊你,又麻烦你哥哥们。可别扰了他们读书。”文氏到是信了小女儿的话。老二和小女儿关系特别好,有时寄回家的信里,会特别写一封给小女儿。 “女儿省得,下次不叫哥哥们带种子了。”二哥,原谅妹妹又拿你当藉口了。 “大哥二哥只疼妹妹,从不单独给我写信。”黎琼撅着嘴愤愤不平地嚷道。 “你大哥二哥下月就要进考场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写信。”黎崇文从中调解道。“雅儿还不快去拿出来让大家尝尝看。这寒瓜可是稀罕物。若不麻烦种,明年到是可以推广看看。” 那晚,一个西瓜不够分,黎雅又从厨房抱了一个出来分着吃。 四个人一只鼠吃了整整两个西瓜,黎雅讶然发现某只灵宠有一个牛胃。原本以为板栗的胃容纳极限是10颗炒栗子。 今天才发现,它原来可以吃下整整小半个西瓜。还是十来斤重的那种西瓜。只把小肚子吃得像撑爆的气球。走都没法走,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黎雅有些担心,捧着它,“叫你别吃了,别吃了,你还吃个不停。现在可好。也不怕把胃给撑爆了。” 板栗半睁半眯着眼,哼哼唧唧半响,小爪子拍拍肚子,要黎雅别担心。 “下次再吃成这样,我就不给你吃西瓜了。” 板栗蓦地撑起上半身:“吱吱吱…。”一阵抗议。肚子实在撑得慌,又扒拉摊倒。
第23页 关于这只灵宠,黎雅实在拿它没办法,只得将它放回吊篮窝里。 可怜她这个当主人的,晚上睡睡醒醒好几次检查灵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好在到了后半夜,看它又睡得四仰八叉。这才放心睡去。 隔天一早起来,黎雅弯腰穿鞋子。赫然发现一滩骚味十足的黄色液体自某只灵宠小窝缓缓流出。 板栗正悄悄地推着小篮子试图往外挪。 “尿床了?”她又好气又好笑。 “吱吱吱……”本大爷不是故意的。板栗蹲坐在黎雅面前,两只小爪子贴在耳朵旁。像只招财鼠似得。企图以装萌来逃避僕人的责骂。 “这个月的按摩加疏背没了。” “吱吱吱……”不要啊,板栗惨叫。 主人认命给宠物洗澡,洗被窝,擦地。 第二十章 卖粮,解试 两畦西瓜完全不够吃。要不是黎雅拦着,板栗一个人就能把西瓜消灭完。谁让它一日三餐外加两顿点心都吃西瓜。每每都吃的肚儿圆。 晚上,板栗又捧着一小瓣西瓜啃得津津有味。黎雅已经忍无可忍,终于发飙。 “嗖”地一下,板栗小爪子上的西瓜已不见踪影。 板栗顿时怒了,金光闪闪,小身子瞬间变大2倍。“快还本大爷西瓜。” 两只爪子往前一送,一摊。 “还想吃西瓜,没门。”黎雅坚决不肯给。 “你不给本大爷西瓜,后果很严重喔。” 还威胁上了,黎雅点着板栗的小脑袋骂:“你说说,这半个月我给你洗了几次被窝洗了几次澡擦了几次地?” 啊,僕人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就这样把本大爷的底给掀了。板栗害羞极了,两只小爪子捂住圆脸扭着小屁股。 “你还知道害羞,你说说你都尿了几次床了。”黎雅恨恨地点着它的小脑袋。 “我说了要你晚上不准吃西瓜,你就是不听。还偷偷摸摸的跑去瓜田里吃。今天你要不肯听我的,以后坚决不种西瓜了。” 板栗厚着脸皮随她骂,心想只要有西瓜吃就好。突然僕人威胁说以后不肯种西瓜了。那还了得。板栗也顾不上害羞了,“你敢,你敢不种西瓜,本大爷再也不给你种子了。” “不给就不给,你看我敢不敢。”竟然懂得威胁了,还威胁上瘾了,反了,今天不把这只气焰嚣张的灵鼠压过去她就不信黎。 “你真的不要了?”板栗心虚地偷看她的表情。上次这么威胁不是挺管用的。这次怎么不行了。 “不要了。”黎雅态度坚决。 “啊~”板栗顿时傻眼。它还要僕人餵养嘞。僕人要是真的翻脸了,它去哪里找个人给它按摩梳背呢。板栗急得团团转。没办法只能先妥协:“那你说吧,要怎么办?” “以后晚上不准吃西瓜。还有我要存5个西瓜,你有保存的法子么?” “听你的。”板栗拍拍小胸脯,“唰”地一下亮出随身空间里保存西瓜办法。“都在这里了,僕人请看。”万分讨好。 黎雅专注的记着保存西瓜的办法,头也不抬道:“以后不准叫我僕人。” “好吧!”泄气! 僕人生气,后果很严重。 板栗空间里的西瓜保存方法有十几条,但是真正能用到的却寥寥无几。因条件有限,黎雅最后选择一种最古老的。 黎雅摘了5颗八九分熟的西瓜,按着随身空间里挑出来的办法。将新鲜瓜藤挤出汁水。并用这些汁水浸泡西瓜,约摸2个时辰。再用瓜藤残渣涂满西瓜外皮。最后将西瓜搬到地下室放置。西瓜下面铺上一层草。 黎雅留着5个西瓜一来是给哥哥们也尝尝,二来试试保存效果,说不得以后还用得上。 —— 转眼,又到麦子收割季节。黎家这次种的麦子多,自己着实也收不过来。索性还是僱人收割。 黎崇文仍旧叫了上次种麦的那批人。几个劳力花了十来天时间就将麦子全数收割好并晒好。 黎雅数了数晒好的麦子,有一百七十石。这般大的数目,家里也放不下。她就去找父亲商量如何安排。 黎崇文想了想,考虑到游牧民族这个潜在威胁,这些麦子还是卖掉保险。于是亲自去打听了附近几个县,看有没有收粮食的。 在距离飞狐县约八十公里的定县有收购粮食的大粮行。距离太远,还得僱人押送过去卖,着实为难。 黎崇文盘算了一遍,心道:明日他休沐可以租上一匹马直接去定县谈,到时候就让粮行的人自己派人来运。 隔天休沐,黎崇文租了一批马直接骑马去了定县,当天没来得及回来。第二天黎崇文带着大粮行的掌柜并十来个伙计一道回了飞狐县。 掌柜的原以为卖的是去年的陈粮,却不想是今年刚收割上来的新粮。讶然,问:“这可是今年刚收上来的麦子?”他干这一行也有二十年了,却从没听说过七月底能收麦子的。 “自是今年新收的麦子。”黎崇文回。掌柜的并不晓得眼前人是飞狐县的县令。 “你家打算全部卖掉?”黎崇文回望女儿,看她有什么打算。黎雅忙回道:“只卖150石。”剩下的既是口粮又是来年的麦种, 掌柜随手从石篓里捧了一把麦子磨了磨。晒得也干爽,不潮。又看了看麦粒,饱满,粒子大,品种很是优良。 掌柜陆续又抽查了几麻袋,结果满意。道:“你家的麦子共150石,我全要了。按市场价每斗55文。共82。5贯钱。” 黎崇文算了算,这价格比文县稍低了点。好在运输不用再花心思僱人。55文的价格也算过得去。 “行,就55文的价。150石,你全运走罢。” 黎雅忽又想到一件事,忙来到黎崇文身边道:“爹,万一今年游牧族来抢夺,咱们家这20石要怎么办?要不将剩下的20石托掌柜的一起运送过去暂时在他们粮仓放一放。咱们出点银钱就是。” 黎崇文想了想,这办法可以。便来到掌柜的身边商量道:“掌柜的,咱们飞狐县每到九月就被游牧族抢夺粮食,你该是晓得的。我跟你商量个事,我家剩下的20石是明年的麦种,今天跟你一道运送去定县暂时放一放。待这里事毕,我再找人去运送回来。占用粮仓的费用我家来付。” 掌柜听罢,心里盘了一圈,道:“这事我可以帮忙,只是明年你家的麦子还得卖与我。” “那是自然的。” 三十亩麦子扣除赁粮仓费,得利75贯。 不到半天功夫,掌柜带来的十几名伙计已装车完毕。掌柜递给黎崇文2张面值50和20的交子,另5贯钱。 黎崇文将两张交子递给文氏保管,给黎雅2贯钱做零用。犒赏她的辛苦费。当日黎崇文跟着押送粮队又去了一趟定县。 直到半夜才归家,夫妻俩聊天。 文氏道:“原以为是雅儿玩闹罢了,到没成想赚得还不少。”
第24页 “别看孩子年纪小,做事很有分寸。咱家的麦子割得最早,且这亩产这般高,我可从未在哪里见到过。” “这孩子也是怪,轻轻松松的官家小娘子不当,偏要去种田。现下还真给她闹出花样来了。”文氏轻笑。 “小丫头喜欢就由着她吧。” “就你宠着她,小丫头都野惯了。”文氏嘴里骂着,心里可为孩子高兴着。 “咱家这小丫头以后是要做地主婆的,才不稀罕靠我这个爹呢。婧婧!白天雅儿提醒我,那两张交子换成银子。下次我休沐,你提醒我,去趟秦县换银子。” 文氏奇道:“交子不好么?拿起来也轻便。” “交子携带倒是方便。却不保险。”小女儿不说,他还没在意,经女儿一提醒。他才想到,万一上头出现什么变局,手里的交子岂不成了废纸。 “好,我记着。” “算算日子,静言和如晦这几天该下考场了。”虽说儿子每月都有来信报平安,黎崇文和文氏依旧挂念着。 “保佑他们顺顺利利。” “静言和如晦定不会辜负我的希望。” “夫君,若孩子们今年通过解试,明年的省试让他们缓一缓吧。” “我本也没打算让他们年纪轻轻便走入官场。等解试过了,歷练几年再继续省试罢。” 九月初,文县有消息传来。黎静言和黎如晦顺利通过解试。黎静言更是考了解试头名。 消息传来可把黎家人高兴坏了。黎雅兴奋地抱着板栗又去地窖看了看西瓜存储情况。想着,待哥哥们回来这五颗西瓜便是她送的礼物。 第二十一章 倒霉县尉(求收) 九月中旬,飞狐县百姓收割工作接近尾声。晒谷场反倒是最热闹的地方。 女人们把晒谷场当做聊八卦的最佳场所,孩子们把晒谷场当做游乐园。时不时有孩子的嬉闹笑声夹杂着女人的咒骂声在晒谷场闹得欢腾。 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将去年和今年的粮税一道上缴,还能剩下不少。 本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飞狐县的百姓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按照以往惯例,游牧民族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过来肆虐抢夺。也不知道今年会是个什么情况。 黎崇文作为飞狐县的县令,临近九月就开始准备防范工作。待大家收穫,黎崇文赶紧组织衙门里的人帮着百姓藏口粮,藏财物。 又安排了两队人交换着巡逻,关注附近县里的动静。务必将县里的损失降到最低。日子越逼近,百姓们越不安。 黎崇文这几日都是宿在前院,日日跟着府衙中的人研究对策。前几日他们得到了消息,附件的郿县已被扫荡了一遍。 郿县这次大概反抗激烈,因此死了十来个人,郿县有一半以上的百姓家里被毁得一塌煳涂,满目苍夷。 自消息传来,飞狐县开始越发觉得不安。 那日,早上还是明亮的艷阳天,到了午时,不断有乌云从远处往这边靠拢过来。到了下午,整个天空被一大片浓厚的乌云笼罩着,开始起风,那拂面的冷风有丝阴恻恻的寒意,在在显示出将有一场疾风冷雨。 县里的百姓惴惴不安,都不敢出门,竖着耳朵听外边的情况。 “不好了,来了,来了。”忽然有人在外面大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地表震动。 是游牧蛮子! 飞狐县的百姓根本来不及撤退到山上。只能绝望的留在家里等待厄运的到来。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黎崇文,在面对盗匪光临的事实,尚能抱持镇定;但钱县尉在听到游牧蛮子来的时候,惊慌失措地扔掉手里的捲轴,到处找地方藏身。 黎崇文瞧他这没出息的怂样,懒得管。 带着府衙里的一众人率先走出衙门正面迎上。即便衙门不能与游牧蛮子对抗,但身为朝廷命官岂能贪生怕死,置百姓于不顾。 依照惯例,这些游牧蛮子会制服每个村的村长,由他们带着,挨家挨户搜粮食。而县里的官府以往都是形同虚设,断然不敢反抗。 但这次却不同以往,他们仿佛对县里的情况非常了解,直奔飞狐县县衙。 来到县衙门口的游牧蛮子有三十来骑,个个高头大马,满脸横肉。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将县衙团团围住。 黎崇文带着衙门的公人自县衙头门出来。 这些游牧蛮子,身着灰黑羊狐皮袍,皮裤,长筒皮靴、宽衽窄袖服饰,左边肩背围着一条羊皮贾哈。 一个满脸嘈杂鬍子的黑衣大汉从人堆中站了出来,指着他们,操着生硬的汉语问道:“谁是你们头头?” 衙门公人全睁着一双恐惧的眼,僵硬的站着,无人回应。 黑衣大汉冷哼。“今日来你们县里借粮来了。告诉你们县令,赶紧吩咐下去,将我们要的粮食统统搬到这儿来。” “……。”这群蛮子,最是可恨。衙门的公人虽害怕,依旧没人回话。黎崇文佯装担心的样子,偷偷往衙门里瞥了几眼。 黑衣大汉抽出腰间的鞭子,粗糙的鞭把指着他们。“老子脾气不好,这鞭子也不长眼。识相的赶紧交出来,不然我灭了你们这些人。” 黑衣大汉恶狠狠地指了一圈。众人更是瑟缩。依旧无言。 黑衣大汉见这帮中原人今日故意跟自己作对,硬是不开口。不像往年不用三两下就能将他们吓得服服帖帖。黑衣大汉开始不耐烦,他旁边一个大汉悄悄对他说了几句。 黑衣大汉听完,向两边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高头大马的蛮子下马迳自走进衙门。那些堵在门口的公人根本不敢拦上一拦。自动侧身让出道来。 没一会儿,两个蛮子架着抖得跟糠筛似的钱县尉走了出来。将他狠狠的丢在衙门前。 “老大,这老头就是他们的县令。刚刚躲在桌子底下,咱们拉他出来的时候,一直本官本官喊着。”黑衣大汉轻蔑地看着钱县尉。 黑衣大汉显然已认定钱县尉就是飞狐县的县令,“说,你们的粮食都藏在哪里。识相的赶紧交出来。” 钱县尉磕磕巴巴,话也说不清。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黑衣大汉老早不耐烦至极。忍无可忍,扬手一记鞭子将钱县尉扫到阶梯下去吐血丝。 杀猪般的尖叫响彻云霄。 “再喊,再吃老子一鞭子。” 钱县尉蓦地住嘴,不敢去抚摸脸颊上正在流血,又痛彻心扉的鞭痕。他抖着声嗓,磕磕巴巴回道:“本……。小的知道,百姓们都将粮食藏在自家地窖里。大爷要愿意,且派我几人一道去搜出来。” 钱县尉一下子就将飞狐县百姓藏粮食的地方说了出来。又讨好的弯着腰跟黑衣大汉告密。 那黑衣大汉总算满意,扬手一挥,去了二十来个汉子推着钱县尉挨家挨户搜粮去了。 黎崇文和一众衙门公人默然,众人非常看不惯钱县尉的奴颜媚骨。他们虽然也害怕这些游牧蛮子,可也不会谄媚到这种程度。
第25页 “都进去,他妈的风吹得老子打哆嗦。”黑衣大汉率先下马进府衙。几个汉子赶着黎崇文等人一道进了府衙。这次搜粮效率很高。到了第二天早上已经装车完毕。黎崇文等,跟着游牧蛮子在衙门大堂等了一整晚。期间,这些蛮子推着黎崇文等人去找了些吃食填饱肚子。 隔日一早,出去搜粮的游牧蛮子都回来了。 “老大,粮都搜了来,已让阿奇达先装车运回去了。” “今年收穫如何?” “不太多,跟往年差不多。” “今年不是大年么?”在其他县里搜到的粮食可比往年要多上一倍。 “老大,定是这狗官还瞒着我们。”有一个蛮子将钱县尉拎了上来。像块破布似的扔在黑衣汉子面前。 “狗官,说,还有些粮食都藏哪儿了。” 钱县尉跪在地上,趴伏在地上,微微颤颤答:“大爷,小的把知道的都说了。就只有这些了。” 那黑衣汉子本就是个暴脾气,最是看不惯他这样的,又是一记鞭子噼头盖脸的挥了过去。“还骗老子,别县都比往年要多一倍,你们县为啥会少?” 钱县尉头皮痛的发麻,鲜红的血像小河流似得往头皮涌出来,满头满脸都是血。“大爷,真的只有这些了。” “还敢骗老子,当老子是三岁奶娃么。”黑衣大汉索性站起来,扬起鞭子一顿毒打。钱县尉被打得满地滚来滚去,嘴里不断嚎着:哎呦,别打啦,哎呦喂……。 直把钱县尉打昏了过去。钱县尉像个死猪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跟个血人似的,浑身没一处好的。 黑衣大汉捏着鞭子,来到黎崇文一干人等前。拿着粗糙的鞭把指着一人,“说,还有的粮食藏哪里了?再不说就跟他一样。” 黎崇文往前一站,回道:“飞狐县去年大灾,几乎颗粒无收。州府给我们暂缓一年缴粮税。是以,今年咱们缴了2倍的粮税。” 黑衣大汉眯着眼瞪着他们,在辨别是不是真的。半响转身交代一手下几句话。那手下出了府衙。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那汉子又回来了。 “老大,确有此事。” 黑衣大汉大手一挥:“走,都回去了。” 游牧蛮子如来时那般,骑着铁骑,轰隆隆地走了。这次,飞狐县相比附近几个邻县损失的最少。县里的百姓虽都被抢了粮食,但是好在保命的北方谷子没少,明年待种的黎家麦种也在。 只,钱县尉被打得半死不活。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仍下不了榻。黎崇文去看了几次,钱县尉实在待怕了这个荒蛮地,求着他去信州府,告知他如今的情况。 一个月后,州府调令过来。钱县尉因病无法继续担任飞狐县县尉。允他回蜀西老家养病。另派人来飞狐县。 可飞狐县到底是太穷了,但凡有路子的官都不愿意来。是以,过去一个多月,仍然不见人来续职。黎崇文索性将钱县尉的工作分摊到下面人去做。钱家一走,西厢房又空出来了。 第二十二章 二哥心目中的大神 十月初,黎静言和黎如晦返家。 文氏为了给兄弟俩庆贺早早起来准备晚上的吃食。黎崇文难得早退,下午过了一半便返家。 傍晚时分,黎静言兄弟俩准时到家。文氏拉着俩孩子的手,嘘长问暖不肯撒手。黎崇文难得放下严父人设,拍拍俩兄弟的肩膀,说了好多鼓励的话,甚是欣慰两个儿子有出息。 黎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庆祝兄弟俩顺利通过解试。饭后,黎雅从地窖搬了一只大西瓜上来,在厨房分切了一盘。 板栗粘着她,要西瓜吃,黎雅只好又给它切了一块。“不许多吃,不许尿床。” 小东西乖巧的点点头,捧着西瓜扭着小屁股乐颠颠地跑回小窝里享用美食去了。 黎雅端着一盘瓜囊鲜艷欲滴的西瓜端放在桌子中间。招唿着:“哥哥,二哥,快尝尝这寒瓜。” “快尝尝你小妹亲自种的瓜。” “你妹妹为了让你们哥儿俩也能尝到这寒瓜,可费尽儿的保存下来呢。日日去地窖探看寒瓜。” 闻言,黎静言和黎如晦笑着一左一右揉乱妹子的头髮。“有心了,小妹。” “讨厌,头髮都被你们弄乱了。哥哥们赶紧尝尝这寒瓜,可是好吃呢?”黎雅撒娇,有哥哥在真好。 黎琼不甘冷落,亦拿出两只绣着青竹的荷包递了出去。“大哥,二哥,这是妹妹的一点子心意。” 黎静言接过荷包,不冷不热,“谢谢大妹的荷包。” 黎如晦顺势也接过荷包,“大妹有心了。”其实他不太用得着这东西。他习惯和小妹一样,腰间绑一只小巧的随身布袋,既实用又耐脏。 “小妹的寒瓜,二哥先尝尝鲜。”仿佛是为了活跃气氛,黎如晦夸张的抓了一块西瓜,咬了一口,咀嚼。“哟,好甜,这瓜怎这么好吃。” 黎静言跟着拿了一块,不确定道:“这寒瓜该不会就是西域进贡皇庭的那种吧。” “就是那种寒瓜。你妹妹不是让你们俩捎了种子来的?”黎崇文不解的问道。黎雅一听,瞬间顿住,心跳加快。心道:完了,完了,还没事先跟哥哥们串话呢。 黎如晦看看小妹这模样,心想一定是小妹又偷偷去山上,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寻到的。不敢跟爹娘说实话,又拉他们当挡箭牌了。“是啊,爹不说我都快不记得这件事了。大哥,这种子不是你从一个外商那儿淘来的。” 黎静言虽不明就里,反应也是极快,“这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考试一忙就忘了。” 好险总算两位哥哥没当面拆穿。黎雅赶紧转开话题,“哥哥们可有遇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事,赶紧说来听听。” 黎静言指着黎如晦道:“你二哥最近可崇拜一人了,就让他与你讲讲吧。” 黎如晦一说到自己的偶像顿时滔滔不绝。不用大伙儿催促,他已深茂并情的讲述开了:原来是黎如晦在文县说书馆里听来一位名人事迹。 自此就念念不忘,只嚷嚷着有机会必定要去京城瞻仰偶像的风姿绝容。 黎如晦崇拜的偶像乃当今圣人亲封的大齐第一公子卫珩。卫珩15岁夺得殿试头名,圣人亲封状元。 殿试上,圣人出题,他答了十个字,曰: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圣人将这十个字作为今后大齐百官做事准则之一。 说到这儿,黎静言爆出一个惊天大秘密:“爹,您可知就是因为卫珩这十个字,圣人才赦免了您的过错。您才能毫髮无损地从州府回来。” 黎崇文惊愕不已,嘆道:“无形中我託了大齐第一公子的福啊。端得是少年英雄啊。” “爹,卫珩公子还不止这些丰功伟绩呢?”黎如晦不满自己讲述偶像丰功伟绩被大哥打断。 “二哥,快说说,那人又是如何了不起了。”黎琼竟也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
第26页 黎雅看自家二哥这痴迷的模样,简直就是迷弟一枚。 卫珩公子可不止如此,大伙儿都知道我大齐与北燕向来不和。自圣人继位至今,大大小小的战事打了不下百场。 有一次,北燕着实被大齐恆王率领的军队打怕了。连续丢了好几座城池。北燕君主大怒,认为是镇守边境的北燕小王——多罗起没有尽全力抵御大齐,欲宣他面见,试图诛杀他以儆效尤。 多罗起害怕,随派使者来到大齐,欲投降大齐。多罗起率领的那支军队可是北燕的主力军之一。本来是大齐的兴事,可有人道:兵不厌诈,万一多罗起诈降,那后果不堪设想。 圣人一听,确实如此。于是派将军亲自去边境迎接多罗起军队。本来恆王最为合适,可恆王此时不在京城。 大家都不愿意前去,都怕北燕是诈降,会迎来一场恶战。最后圣人实在无法,钦点了镇国公前去迎接归降军队。 圣人道:卫公骁勇善战,胜战无数,既有从龙之功又征战沙场多年,此等大事交于他去办,很是放心。卫国公不得不接受,自十六年前平城一战,他就不曾上过战场。 出发前一晚,卫国公得病,起不来床。消息传到崇德殿,圣人震怒。道是卫子桀怯战故意找的藉口。圣人慾惩治卫家。 卫珩半夜进宫,自荐代替父亲前去。并向圣人保证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圣人本就十分看好卫珩,几经考量,便答应由卫珩领兵去迎接北燕归降军队。又派人去信给恆王,务必要他前去支援卫珩。 卫珩十五岁少年之姿,带着一支精良部队前往边境。 大齐军队来到边境跟北燕归降军遥望与松江。两军对峙,北燕多罗起因害怕被君主诛杀急于归降。 可他手下的诸多将士并不愿意归降大齐。又看到大齐前来迎接的领头竟是一个白面书生似的黄毛小儿。更加不愿意归降。 多罗起急于归降大齐,下边诸多将士不愿意。他害怕这次归降失败,将又是一场恶战。 卫珩见状,当机立断亲自带了数十名轻骑军深入归降部队。 卫珩秘密说服多罗起,共同诛杀不愿归降的将士士兵四千余人。及时控制住归降军军情。 卫珩又请多罗起乘坐大齐车辆先行面见大齐皇帝。随后亲自带着北燕归降军返京。 恆王赶到边境时,卫珩已漂亮的解决了此事。大齐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拢了一支北燕主力部队。 圣人大喜,更为喜爱卫珩,欲重用卫珩。随不在怪罪卫公的临阵脱逃罪。 卫珩的丰功伟绩在民间百姓中广为流传。都道第一公子的名号唯卫珩。 而像黎如晦这样的迷弟迷妹更是数不胜数。 黎如晦将自己偶像大神的事迹讲得尤为生动,好像他就是偶像身边的随从似得。 黎家各位听众亦是赞嘆连连。黎琼微红着小脸,听得如痴如醉。又一个脑残粉诞生。 第二十三章 兴修水利 自前年开始,黎崇文为兴修水利的事一直奔走于附近各县,做了整整两年的准备工作。而今兴修水利之事终于能成行。 户部拨下来兴修水利的银钱极少,黎崇文当时呈上去的预算有20万两,这还是精打细算过的数据。 结果户部拖了2年,拨下来的银钱仅为2万两。十倍的差距啊,这要如何是好。北边地广人稀,又无富户。到哪里去筹集这笔差额。 黎崇文简直愁白了头髮,日日与衙中公人商量此事。每隔十天半月都要跑去临县开一次会议。 黎崇文的辛苦,黎静言和黎如晦看在眼里,有心想尽一点绵薄之力。哥俩翻遍家中上百册书籍,试图寻找能借鑑的办法。 黎雅也帮着哥哥们一起找寻。其实她心中自有一些办法,怕又被怀疑,不敢直接说出来。 —— 正好现在是春种时节,黎雅打算今年种上一百亩麦田。便亲自去僱人种麦子。因黎家麦种去年整个县都保留了,是以,今年挨家挨户都在种植。黎雅反倒一时间雇不到人。 没办法只得等大家都种完了。 晚上,黎雅抱着板栗问:这麦子迟上半个月种应该没事吧。 板栗正享受着她的梳背按摩服务,很是好说话。回她:为防止严重虫害,迟些种反而好。 “你不是说,你随身空间里拿出来的种子不会虫害的?” 板栗转头白了她一眼,回:“那是第一年不会发生虫害,你都要种第三年了。再充沛的灵力也用完了,好吗?”鄙视她。 “那我不是要下种之前得拌药防虫才行。” 算你还有点常识,落后的21世纪人。板栗暂时停止梳背按摩,蹲坐在黎雅大腿上。“唰”地一下,自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大包药剂。“给你吧。” 这么主动,“板栗大人,你现在越来越可爱了。”黎雅抱起板栗狠狠地亲了一口:“给你增加1个月的梳背按摩服务。” 本大爷的初吻,讨厌的僕人。某只灵宠就是这么得寸进尺。比比小爪子:“2个月。” “行,2个月就2个月吧。”爽快。 板栗歪着小脑袋狐疑的看着僕人,今天怎么这么爽快?板栗扼腕,早知道说三个月了。“那要不再加——” 黎雅瞪它:“别得寸进尺了。” “好吧,就2个月。”果然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它这样临时加戏还是不行的。 黎雅趁着半个月时间把家里的15多斤麦种拌好防虫药剂。差不多过了十天就有人来黎家做活了。原是村里的外姓人家孙家。 黎雅带着孙大郎去田地间转了一圈,告知他一些注意事项。孙大郎到是个勤快的,二话不说就下田锄杂草。 大概过了2天时间又来了5个人。黎雅索性要孙大郎带着他们去干活。3天后,黎雅去叫过的二十个人全来了。 黎雅将田里播种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告知他们。随后便让孙大郎做了领头带着其余人等下田做活。 四月初,黎雅的1亩麦子播种完成。黎雅亲自去田里转了几圈,发现活干的不错。付工钱的时候每人多付了10文钱,给领头孙大郎多付了1文。道,麦子后期灌溉除草的活计一併包给了孙大郎。 ____ 黎崇文牵头兴修水利之事总算有了眉头。每每黎崇文都将兴修水利的项目计划书带到家里给黎静言和黎如晦参考。 黎崇文的用意就是提前培养两个孩子的工作能力。是以,很注重黎静言和黎如晦针对兴修水利所提出来的有效意见。 黎雅在旁看着,暗暗佩服父亲的用心良苦。 这日,黎崇文终于将兴修水利的计划书做了最后定稿。黎雅也看了这份计划书,做的很详尽,也很实用。只是按照这份计划书算下来,整个水利工程花费至少需要4万贯,朝廷只拨了2万下来,剩下的2万要怎么筹集。 黎雅终是捨不得父亲日日操劳。最终将现代的混泥土制作过程写在一张纸上。自去找黎静言和黎如晦。 “哥哥,二哥,我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浇筑材料。”黎雅佯装高兴的嚷嚷着。
第27页 “什么浇筑材料?” “哥哥,请看。”黎雅将写有混泥土制作过程的纸张奉上。 黎静言从未见过这样组成的原料会有怎样的效果。黎雅忙开始详细讲说:“这本是外邦传来的一种特殊浇筑材料,俗名混凝土。这种混凝土砌出来的墙壁抗压强度高,耐久性好,特别牢固。” “这可是好事啊,咱们得赶紧去告诉爹才是。” “二哥莫忙,这混凝土确实好,只不过比例却是极难掌握。比例不对,效果自然也差十万八千里。” 黎静言看看单子上的原材料。“这些原材料到是极为普通易得。” 黎如晦指着单子上的石灰,石膏,河砂,碎石,“这些都是极易得到的,这儿到处都有,只是这水泥要如何做出来?” “二哥,这是最关键所在,水泥是石灰石和黏土按比例混合再经过煅烧以后与石膏磨成粉便得水泥。但是这个比例却很难掌握。” “哥哥,如果咱们能将水泥做出来。再与水泥,河砂,碎石,水按照一定比例搅拌在一起,就是我们要的混凝土。” “这水泥要是真被我们捣鼓出来岂不是要发大财了。” “二哥,发财是肯定的,可是这个比例却是极难掌握的。” “那就一个一个试过去呗,总能寻到合适的比例。”黎如晦极有兴趣。 黎如晦是个行动力很强的男孩子,隔天就到处去寻找原材料。花了大约三天时间,将所需要的石灰石,石膏,河砂,碎石,黑黏土全找齐全了。 黎静言和黎如晦在黎家不远的空地自行搭建了一个土烧窑。 黎雅按照以前的记忆写了几组可能成功的水泥制作比例和混泥土比例。 黎静言和黎如晦兄弟俩按照黎雅给出的比例试着烧制熟料。兄弟俩对烧制方面没接触过,烧了几回都没成功。反倒日日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十天过去,他们仨连一组比例都没试成功。这般下去,待他们成功了,水利工程估计也完工了。越是急就越容易出错。又试了十来回,仍旧以失败告终。兄妹仨都有些丧气了。 而黎崇文牵头的水利工程已经开始。每天都有2人去修建水利。官府按照每人40文一天付工钱。工钱是低的,好在官府前期做的宣传到位。 大家都晓得,只要水利修建好,以后他们便不用在担水浇灌。是以,40文一天的工钱,百姓们仍然抢着来做。 黎家兄妹三人实在烧制不出熟料,最后黎静言只得求助父亲。问:县里有没有懂得烧窑的人。 黎崇文没细问他,说:明日我去问问便是。 隔天,黎崇文带来消息道:孙家大郎以前在瓷窑里做过活计,烧窑技术自是不用说。 黎如晦和黎雅亲自上门去请人来。黎雅道:“愿意出工钱每日80文。” 孙大郎推了,道:“就和大家一样,40文吧。” 黎如晦将他们要做得事详细的和孙大郎详说了一遍。孙大郎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便道:“黎二公子要不嫌弃,便来我家里烧窑吧。我家后院地方大,初来飞狐县时为了造房子,自建了一个烧窑烧砖。” 黎如晦和黎雅惊讶,兄妹俩随着孙大郎去后院看了烧窑。好大一座,看上去就是很正规的。可不像他们自己砌的那座小土窑跟小孩子办家家似的。兄妹俩立刻决定就这么办。 翌日一早 黎家兄妹仨准时来到孙家报导。 孙大郎是个做事极有条理的勤快人。昨天便将他们所需要的原料都备妥了。四人开始分工合作。 黎如晦和黎静言调好比例,由孙大郎煅烧。烧好的熟料,黎家兄弟俩拿去磨细,併合着石膏按照黎雅给的比例搅拌在一起。 黎雅一边做记录,一边将哥哥们磨好的水泥和水搅拌,记录它的性状。 四人将黎雅所写的比例一一试了一遍。发现第三种比例最好。按照这个比例,他们又烧制了一堆出来。 黎静言和黎如晦按照黎雅给出的混凝土比例进行搅拌。大约试了三种。发现第一种比例抗压强度和耐久性更好。 整个混凝土制造过程,黎雅都做了详细的记录。他们算是做出了成功的浇筑材料。只不过黎家兄弟不得不抱怨:“这磨粉的过程实在太辛苦。” 他们只做了这么点,兄弟俩的手都差点废了。这还是孙大郎烧制技术高,熟料易磨的情况下。若是大批量生产,可怎么解决。 ------题外话------ 下两章,男主来飞狐县啦!且看他如何智斗黎家一个女儿奴和两个护妹狂,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吃瘪。 第二十四章 与众不同 大批量生产可不是他们几个小孩子能完成的,还得求助黎崇文,由他来发动人名群众。 黎家仨兄妹将制造出来的混凝土成品拿给黎崇文看,又细细的解说了一遍混凝土的优势。黎崇文听罢,便道:明日带去给兴修水利的水泥匠师傅看看。 晚上回来,黎崇文满脸喜色,直言如果用此种材料修筑坝堤,再不用担心决堤。 他又问兄妹仨,这材料是如何做出来的。黎如晦将他们试做的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 “爹,这些比例咱们倒是试出来了。可是这找料、打料、磨料的过程着实费尽,得要大把人力才行。” “河里的沙已经掏了一半,明日便可调出一半人来制造这个浇筑土。” “爹,河里掏上来的砂正好就是其中之一原料。” “果真,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原本还担心掏上来的砂要如何安置。既然如此,这事我明日便去谋划起来。” 黎如晦看父亲这般兴致勃勃,忙道:“爹,这浇筑土若推广了,日后定是能发大财的。所以,这个比例和水泥的制作我不想让别人晓得。” 黎雅讶然,觉得二哥似乎更喜欢做商人。对于读书走科举路,他反倒不那么积极。 黎崇文怒,“你怎能有这样自私的想法。你今后是要从政的。拿着这些法子做什么,难道你还想从商不成?” 黎如晦暗自嘀咕:他到觉得从商赚大钱比做官有意思多了。家里只要大哥从政就可以了。 黎崇文见老二默不作声,更是气恨:“从商,你想都不要想。给我回去闭门思过。今后若再有这个想法,我打断你的腿。” 黎如晦委屈,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爹,二哥没有想从商的意思。只是这个比例确实不能交出去。一来,我和哥哥们还有孙大郎试了不下百遍才找出合适的比例。这个比例极为重要,一不小心配错了,这浇筑土就废了,半点派不上用场。” “爹,浇筑土的比例确实很重要,一旦配错,出来的成品就成了废物。况且爹也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吧。” “爹,万一到时候出来的都是残次品,若用到河堤上,后果不堪设想吶。” 黎崇文到底被一儿一女说服了。北边百姓识字的都没几个,这般重要的事,确实不放心交给他们。于是便同意,重要的配比过程由他们几个掌控。
第28页 没几日功夫,一座简易的烧窑厂在河堤边附近建成。黎崇文拨了一半的人工去烧窑厂。剩下一半继续掏砂。 有了这种浇筑土,便不用花大批人力在河堤边砌石,抬石。黎崇文算了算,用这种浇筑土,可以省下四分之一的人力。 浇筑出来的河堤牢固度比原先的强上数十倍,还能省下几千两费用。以往修建河堤时,被巨石压死压伤的人不在少数。使用这种浇筑土就可以避免人员伤亡。一举多得的事情。 烧窑厂建成,因原材料在本土就能找到。是以很多小孩子和妇女也加入搬运原材料的工作中。石料按照一篓一篓算钱。有专人看着,防止有人偷奸耍滑。 煅烧熟料组有孙大郎负责,熟料配比,水泥配比,混凝土配比由黎家兄弟组负责。 厂里最为费人力的便是磨熟料工序。有三分之一的人工都用在这里。最累人的也是这道工序的人。一时也没办法改善,只能适当的多贴补些工钱。 黎雅在烧窑厂不负责具体工序,可黎家兄弟俩常带着她去厂里转转,并询问一些难题。她俨然成了烧窑厂里的临时顾问。 磨料这道工序很是关键,她抽查了几个批次,发现磨出来的料粗细不均。严重影响后道工序的品质。这样下去,次品的报废率实在太高。 如若不藉助机械设备磨料,这计划到时候肯定出问题。黎雅苦思冥想,找黎崇文要了几个打铁匠,一道想想,如何能做出半自动磨料机。 她依着前世的模煳记忆,画了一个大概的磨料原理图出来。奈何这边的人没这样的技术,完全看不懂她画的东西,根本做不出来。 白白忙活了几天,败兴而归。果然穿越女要大发利市没这么容易。晚上,黎雅瞪着一叠磨料机原理图唉声嘆气。 “雅儿,这是怎么了?”自兴修水利开始,黎崇文不到天黑不回家。今日,一进家门就发现一向乐观的小女儿趴在桌上对着一叠纸唉声嘆气。 黎崇文随手拿了几张图纸看了看。“这是做什么的?” “是磨料用的,女儿看大家磨料着实辛苦,费了好些天才想到这么个东西。只可惜这里没有会做的匠人。” 黎崇文不语,又拿了几张细细看着。半响,才轻轻放下图纸。 黎崇文抚着小女儿的头皮,道:“你若是男孩必定比你哥哥们还要出色。” 黎雅勐地抬起头,心里暗惊:难道爹又怀疑什么了?这个爹实在太狡猾,又多疑。 “你要找的匠人,爹到是知道一个,前朝的中天塔里有着极为精密的机关,这些都是由他设计完成。只不过他到底是年级大了,不晓得肯不肯来。” “果真有这般厉害的人?”这人若不是穿越者,真真是个牛人了。爹所谓的机关,可能就是那些利用轴承达到某种功用的装置吧。 “爹,还能骗你。”黎崇文轻笑:“只不过他不在北边,在南边。离飞狐县有千里之多。我现在去信问问,可愿意过来。”说着黎崇文拿了几张黎雅的原理图走了。 “爹,你拿走我的纸做什么?” “一道寄过去,说不定看在这些图的份上他老人家肯来北边了呢。” —— 一个月后 苏陌陪同爷爷苏仲青来到飞狐县。黎崇文亲自接了爷孙俩回来。 苏仲青已过古稀之年,收到黎崇文的信,信里夹杂着几张图纸甚为感兴趣。执意要前往飞狐县。家里人拗不过他,便让其小孙子陪同前来。 苏陌约莫十七、八岁,丰神俊朗,朱面丹唇,一表人才,气质翩翩。他是苏家大房么儿,自小跟苏仲青亲厚,也因此传承了爷爷的手艺。 “苏伯伯能亲自来飞狐县,小侄甚是感激。”文县黎家和苏家是世交。只黎崇文兄弟俩被分出去以后和苏家便不大往来。这一过就是十几年。 “不来那些虚的,你只说说这图是谁画的。”苏仲青对黎崇文的印象极淡。 毕竟那时黎崇文只是黎家庶子,也不得黎老爷喜欢。更不可能让其出来会客。苏仲青即便上黎家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几回。 十多年过去,没有联繫,对于黎崇文最多只是知道是黎家庶子罢了。 黎崇文自是知道个中缘由,也不客套,随即叫来小女儿道:“世伯,这些图纸都是小女的涂鸦之作。” 苏家爷孙俩满脸惊讶,不敢置信,这些原理复杂的图纸竟是一个小丫头所想。 苏仲青有些不信,道:“这可不是谁都能画得出来的。丫头,图上的箇中缘故,你且说与老夫听听。” 这图本就是黎雅挖空心思凭着前世的记忆画出来的。解释一下工作原理有何难。当即娓娓道来。 苏陌静静地看着小丫头讲解难懂的工作原理。心道:原来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女子。原本他继承爷爷的手艺,惹得家里父母极为不高兴。 他们执意让自己走科举之路,他断然拒绝。只因他太喜欢这门手艺,一门心思都花在研究手艺上。 他的这般想法到底与众不同,因这事,他被退婚两次,也没有闺阁千金肯下嫁与他。而他总觉得,若无法认同他的这番手艺,即便娶了也是长久不了的,索性不娶。 “到是个聪明的丫头。”苏仲青对黎雅的观感蹭蹭往上升。立马换上和颜悦色,“这边可有铁匠铺子,咱们一道去研究研究。” 苏老爷子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做就做。 黎崇文忙阻止:“世伯,今日您赶路已是累极,自当好好休息。明日我将铁匠铺都收拾妥当了,您再过去岂不便宜。” 苏仲青到底年岁高了,想想也对。便对孙子说:“你且跟着你黎叔一道安排去。明日我和你并小丫头一道进铁匠铺子。” 苏陌点头,跟着黎崇文去了铁匠铺安排。 苏仲青拉着小丫头的手继续讨论磨料机的研制。 第二十五章 心都苏了 很快,苏仲青和苏陌并黎雅投入到磨料机的研制当中。苏家爷孙俩都是工作狂人,一工作起来忘了吃饭和睡觉是常有的事。 黎雅虽然是图纸的设计者,但整个研制过程中她并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就是给他们提提意见。研制过程中还缺什么材料,给他们找来。可对苏家爷孙俩来说,足以。 因苏仲青要求,铁匠铺内室铺了两张床。苏仲青和苏陌累了直接睡在铁匠铺子里。黎雅一日三餐给苏家爷孙俩送饭送水。督促着苏仲青和苏陌休息。 搁在现代,这爷孙俩简直就是科学狂人啊。 过了半个月后,苏仲青便有些吃不消了,到底是年级大了。这般高强度的工作着实吃不消。老头子依然不愿回去,即便坐在铺子里,看着孙子做也是好的。 黎雅拗不过他,便由着他。迳自记录着苏陌的整个研制过程。 就这样,原本是三个人工作,实际只剩下苏陌一人挑大樑。苏陌的手艺是苏仲青手把手教的,他本身又极有天赋。是以,他的功力比苏仲青,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29页 没了苏仲青在,苏陌一人便包揽了全部工作。苏陌又是一个要强的人,为了快点把磨料机做出来,废寝忘食得越发厉害,恨不得自己有八手八脚可以工作。 白天有苏老爷子督促着他吃饭,洗漱。他勉强还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的。只老爷子到底是年级大了,再加上来北方有点水土不服,过没几天就病倒了。 这下可让黎家人捉急不已,老人家到底是为了帮他们才千里迢迢赶来飞狐县的。现在病了,老爷子还不肯安生,还执意要去铁匠铺守着。 黎崇文夫妇好说得说才将老爷子劝住,道:苏陌那边有什么进展,都一一告诉您。老爷子这才勉强同意,先养好病再说。 原本苏老爷子在,黎崇文倒也不在意黎雅天天去铁匠铺。现下,老爷子病了,铁匠铺里就只剩下苏陌一人。他便不肯让黎雅单独去铺子里。于是把这份工作转交给黎如晦,要他来负责督促苏陌。 黎雅只负责给他们俩送一日三餐。二哥累得时候,她才接手做记录。 晚餐,黎雅一般都是送到铺子里交代一声就走。第二天才去收拾碗筷。这日,黎雅跟往常一样拿着早饭去铁匠铺里。 铺子里,黎如晦还未起床,大概是昨天忙得太晚了。苏陌一个人在制作台上工作。黎雅自外头进来,他也没发现,依然忙着手上的工作。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了解苏陌工作起来的可怕,是以也不在意,迳自走到旁边看了看。发现昨天的晚饭倒是都吃完了,只是还没收拾。晚餐吃豆角吐出来的豆壳堆了到处都是。 “早饭带来了,苏哥哥你先吃了早饭再工作吧。”黎雅喊了一声,就去了院子里拿抹布和簸箕。 苏陌跟个幽魂似得,黑髮凌乱,面容惨白,双眼涣散,僵硬着四肢朝着摆放早饭的桌子走去。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嘴里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只是将第一个摸到的东西,拿起来放进嘴里,咀嚼三下,吞进肚子里。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规律。 黎雅拿着抹布和簸箕进来,瞥了眼,发现苏陌竟然破天荒的不用催就在吃早饭了。待她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瞪大眼,震惊的看到他正在吃昨日的豆壳,她大喊一声,迅速跑过去夺下他手里的豆壳。 苏陌一脸茫然的望着空无一物的手,不解食物为何不见了。又茫然的看看黎雅,不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原本还睡着的黎如晦听到尖叫声,忙跑了出来探看,“小妹,你一大早做啥大喊。” “二哥,苏哥哥把你昨晚吃豆子吐出来的豆壳给吃了。”黎雅拿着手里的豆壳摊给他看,好无奈。 “哎,好在不是吃死人的东西。不然可怎么办。”显然苏陌已经不止一次发生过这样的事了。黎如晦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二哥,不是让你看着他一点的么。以后你吃过饭了,桌子都收拾干净了。免得苏哥哥又乱拿吃的。” “行行,以后我一定收拾干净。”说着黎如晦赶紧拿起抹布和簸箕,将豆壳扫入簸箕里。 黎雅将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苏陌摁倒在椅子上。看他两眼通红,疲惫不堪。 “苏哥哥,你是不是一整晚都没睡呀。” “好像是的。”苏陌仿佛是个小孩子做错事被大人抓包了,挠着头皮干笑。 “就知道你会这样。苏爷爷说的一点都没错。”黎雅大嘆一口气,转身给他张罗早饭。直接把碗端到他手上。 “吃饭,然后洗漱好了上榻睡觉。” “可是我——” “不许讨价还价。”很霸道的口吻,苏陌吓得一愣一愣的。 苏陌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好吧。”。然后乖乖端起碗拿起筷子吃饭,不敢再违抗某人。 —— 这样整整过了一个多月,两台两米高的磨料机终于诞生。当日,黎雅兴奋的叫来黎崇文。黎如晦跟着苏陌试验磨料机的功能。 整个试料过程由苏陌带着黎如晦完成,黎雅在一旁做记录。 磨料机的效果很好。只要投入这两台磨料机必可以减少三分之二的磨料工人。整个混凝土制造就可以减少一半以上的人力。 磨料机的初步试验虽然成功,但苏陌依然不满意。他对爷爷道:“我还想再试着改进磨料机的功能。” 苏仲青了解自家孙子的想法,自是同意的。索性他病已好,便让黎崇文派人先送他回家,苏陌则继续留在飞狐县改进磨料机。 磨料机的成功研制,使水利工程的进度加快了一倍。成本也省了将近一倍。 苏陌临走时,黎如晦拉着他和黎雅做了一次秘密会谈。现在,可以说整个混凝土生产过程的重要技术都掌握在他们三人手中。 黎如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一份非常详尽的水泥厂计划突然送到他们俩面前。 黎如晦说:“等父亲的水利工程完了,到时候定会轰动大齐。而我们在工程完工后,立刻建造一座混凝土厂,到时候所有需要的人都来买我们的水泥。你们想想咱们大齐有多少水利要修,又有多少土木工程要做。还有富人建造房子,只要是能动土的地方基本都可以用到水泥。” “我同意二哥的想法。造一座水泥厂很有必要。只是我们银钱不够啊。” 苏陌着重喜欢研究精细机关,对于做生意他并不感兴趣。可看小丫头这般兴致勃勃,便不忍拒绝。“资金我有,你要多少,我来出。但是经营方面我是不懂得。” “苏哥哥,你真阔绰啊。”苏家到底是地方首富。苏陌一个么儿,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苏陌甚是喜欢小丫头甜甜的嗓子喊他苏哥哥。不由得心都苏了,很阿莎力的保证:“只要二郎需要,我自是支持。” “苏哥哥,到时候厂里的磨料机还得你来做呢。” “没问题。” 自此,黎如晦,苏陌,黎雅三人达成协议。苏陌管资金和机器,黎如晦开拓市场宣传。黎雅负责技术和招人。只待水利工程完成,他们便开始实行这个计划。 第二十六章 板栗的绝杀 又是一年收穫季。以飞狐县为首的水利工程已接近尾声。因飞狐县今年麦子收割的早,是以水利工程暂停,全县人开始收割麦子。 收割开始,黎崇文便派人去定县通知大粮行。粮行掌柜的,接到通知早早就派了人前来飞狐县。 今年飞狐县的产量特别高,比以往丰收年还要多上一倍。除去上缴的粮税,还能剩下好多麦子。都道这才算是真正的大丰收, 可大家仍然不敢把剩余的麦子留下来。全县人一致决定把交完税后的麦子尽数卖给粮行掌柜的。 粮行掌柜的自然是来者不拒,卖多少他就收多少。心里还叨念着飞狐县真真是块风水宝地,往后可得多来转转。 黎家的一百亩麦田也要收割,黎崇文便到邻县雇了三十来个人回来。 别家种黎家麦子,因受虫害影响,多少影响了亩产。而黎雅的麦子下种前就绊了药,丝毫不受虫害影响。收割起来后毛一估算竟是比别家的要高一半的亩产。
第30页 黎雅留下了五十石麦子,剩下的全卖给了粮行,得利整整330两银子。扣除人工费和化肥钱,净得利三百两银子。 原本黎雅想让粮行老闆将自家五十石麦子一起运到定县置放。掌柜的回说:自己的粮仓已全塞满,得另外去找地方。如此一来便又要花上不少时间。黎雅怕等不及定县那边安排好,游牧蛮子便来了。 无奈僱佣了几个嘴严的人,将五十石麦子搬到山上去藏匿起来。五十石麦子可不少,花了将近一夜,才搬到山上的一处洞穴里暂存。 八月初,飞狐县刚刚收割完麦子。黎崇文派了一半公人提前押送税粮出县。他们离开才走了三天,有消息传来,说游牧蛮子提前杀过来了。 以往游牧蛮子都是九月才来抢夺,今年硬是早了将近一个月。黎崇文怀疑,这些蛮子有派人盯着各个县。好在飞狐县该卖的,该押送走的都走了。黎崇文主张大家不要做反抗,保住性命最重要。 飞狐县常年被游牧蛮子欺压,百姓们已经到了闻声就颤抖的地步。即便知道粮食已全部卖出,仍有不少人惴惴不安,惶惶不得终日。 黎雅实在放心不下她的麦子。趁着大家忙着躲藏应付蛮子的到来。她抱着板栗偷偷上了山。 这些麦子可不能被抢了。不然黎家明年要怎么办。 黎雅抱着板栗偷偷躲进藏麦子的洞穴里。虽说游牧蛮子真找到这里,她一个小丫头也无济于事。可她就是想要待在这些麦子旁边才安心。 她抱着板栗在洞穴口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紧张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板栗,你说这些麦子万一被抢走了可怎么办?” “吱吱吱……”不是晚上,板栗不会讲话,只能吱吱吱回答她。黎雅也不在意,轻声抱怨道:“板栗,你这空间的功能实在太少了。都没办法存东西。” 板栗很不爽的瞪她:“吱吱吱……。”你个愚蠢的僕人,你从我空间里拿了那么多种子也放了那么多种子回去。怎么还不知道空间里可以保存种子的。 “啊,你瞪我喔。”黎雅觉得背后怪怪的,好像有人在瞪她。 板栗受不了僕人的愚蠢,伸出自己的胖爪子,示意她将自己放到麦子堆上去。 黎雅总算懂了板栗的意思。一边关注着外边的动静一边将灵宠放到麦子堆里,打算看看板栗有什么未知的绝杀。 她一心两用,完全没发觉洞穴里不只她一人。那只神经粗大的灵宠也没发现洞穴里还有外人。 一人一鼠按着平常的互动。板栗炫耀的启动随身空间,炫耀的鄙视僕人,又炫耀的将洞穴里满洞的麦子一点点收进随身空间里。 板栗得意的仰着小脖子,高人一等的看着僕人,等着僕人五体投地的膜拜它。 太神奇了,原来板栗的随身空间还有这等功用。那她以后可不就省了储藏粮仓的钱。黎雅越想越兴奋,当即不辜负板栗的期望,浮夸的捧场:“哇,不愧是板栗大人,您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太崇拜您了。我决定为你梳背按摩两个月。” 板栗颇为满意僕人的吹捧,小脑袋点啊点的。黎雅忽然想起去年的事,忍不住轻声抱怨道:“板栗你有这等绝杀,去年怎么不使出来。害我去年平白损失了几贯银子。” “吱——”板栗惊恐地看着黎雅身后。 “板栗大人,您这是怎么啦?”后知后觉的黎雅顺着板栗的眼光转头。“啊——”惊吓。 第二十七章 公的也能垂涎 “板栗大人,您这是怎么啦?”后知后觉的黎雅顺着板栗的眼光转头。“啊——”惊吓。 “你……。你……你什么时候站在后边的?”洞穴里怎么还有个人?完了完了,板栗的终极秘密被发现了,不知道她们这一人一鼠会不会被当成妖孽给烧了啊。 黎雅惊慌的看看这位陌生人又看看板栗。一时也想不出来要怎么处理这情况。 陌生男子的惊吓不亚于他们俩,整整呆愣了半响。他到现在都回不了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歷了什么。 黎雅抱着脑袋懊悔低唿:“板栗是我对不起你,现在该怎么办。他好像全看见了。你有没有那种可以消除人记忆的功能?” “吱吱吱……。”板栗懒得回答僕人的蠢问题,最先回过神。转个身的功夫,它已经流着哈喇子,双眼冒星星的凝视着陌生男子。 “额,板栗你这是发情了。你不是公的么?” “吱吱吱……。”谁说,公的不可以垂涎公的。只要长得漂亮好看,它都喜欢。没见识的僕人。 黎雅盯着那位仁兄看了半响,发现他还没回过神来。心想不会被她们给吓傻了吧。悄悄的走近他。 黎雅细细打量来人,发现这男子长得极为俊俏。眉浓浓的、墨梁挺挺的,唇形相当好看,很少男人有这样漂亮的嘴巴,重点是他的皮肤吹弹可破。此刻,他漂亮的墨眸呆滞无神,不易从里头窥见其他情绪。 这般好看的男子,要说他是女人,大概也不会有太多人反对。黎雅发现自己越是细看越觉得此人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吱吱吱……。”还说本大爷发情,你自己才发情呢。 黎雅悄悄移步,靠近他。伸出细白的小手在美男眼前晃了晃。“喂,没吓傻吧。” 差点没被吓晕过去的美男子总算神志清爽。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修长的手指着那只傲娇的灵宠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吱吱吱……。”过分,竟然称本大爷是东西,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板栗不满的跳脚抗议,没人理睬它,小傢伙生气的转过身,留了个屁股给他们。 “喔,它不是什么东西。” “吱吱吱……”某灵宠很不满,又跳又叫,严重抗议他们对自己不尊重。 “那它是什么……。动物?”美男子略一停顿,不确定它属于不属于动物界。 “就是一只特殊的花栗鼠而已啊。”黎雅一改刚刚的惊恐,反倒有闲心和美男子唠嗑。 “而已?它很奇怪好不好。”美男子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拉高了嗓门喊道。 “吱吱吱……”本大爷哪里奇怪了,你才奇怪。这么大惊小怪,没见识的男人。还是它家僕人见多识广。它决定不喜欢他了。 “额,也没有很奇怪啊。呵呵呵……。” “还不奇怪,它都能听懂我们说话。”美男子修长的手指抖啊抖的指着它,很肯定这只老鼠能听懂他们说话。 “额!”黎雅发现自己要是再不转移他的注意力,板栗今天绝对要大发脾气了。这美男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把板栗大人得罪了精光。 板栗原本的星星眼,此刻都化作把把利刃,直往他这边飞。 “那个,公子啊,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洞穴里?”
第31页 黎雅总算将美男子黏在板栗身上注意力扯了过来。美男子略一沉吟:“我姓王,名行之。初来飞狐县,今日是来探测飞狐县地理位置。因刚刚外头下雨才躲进这个洞穴。” 王行之说完微微一愣,他很不喜女子亲近。就连院子里侍候的僕人都是清一色的小厮。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小丫头却不排斥。 “你好!我叫黎雅。家中行二,你可以喊我名字或者叫我二娘。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喊我名字吧。因为我一点都不二。”黎雅俏皮的回道。 “嗯,雅娘子。”王行之微微一笑。 美男一笑,倾国倾城啊。黎雅被迷得五迷三道,吶吶地说:“你喊我雅娘子的声音真好听,以后我只允许你这般喊我。” 王行之轻笑,觉得这个小丫头很是有趣。俩人聊的越发投入,完全没注意外面有人靠近。关键时刻,还是粗神经的板栗大人发觉了。 板栗看自家僕人显然是被这见识短的迷住了。嘿哟,一下跳到黎雅怀里,“吱吱吱吱……叽叽叽叽……。”一阵比划。 王行之比黎雅先反应过来。一把将人和鼠扯进怀里,轻移到大石块后边,屏息以待。 洞穴里进来五个人,四个游牧蛮子推着一个飞狐县百姓。 那四个蛮子将飞狐县人扔在洞口,自己走进来,却看到空空如也的洞穴。其中一个游牧蛮子非常愤怒,转身就将飞狐县人粗鲁地从地上拽起来,推进洞穴。操着生硬的汉语:“你告诉我,这里哪有麦子。” 那人也是呆住,明明他跟着其余几人背上来藏进洞穴的。怎洞穴里半颗麦子都没有。难道是他记错了藏匿的地方。男子不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 哆哆嗦嗦回道:“可能是小的记错了地方,不在这里。” 游牧蛮子认定是这人在耍着他们玩。一个脾气暴躁的蛮子抽出腰间别着的鞭子,“啪啪啪”,毒打男子。男子痛极,边喊边在地上滚。 另三个也不立即劝着,旁观了片刻,才道:“把人打死了不好。这傢伙到底是官衙里的人。” 那蛮子冷哼一声,“打死又如何,他们又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年年来抢夺,也没见他们朝廷派人来。游牧蛮子认定大齐朝无能胆小,必定是怕极了他们游牧族的骁勇善战。 四个游牧蛮子拖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走出洞穴。 王行之和黎雅又等了片刻才自石头后出来。 黎雅小脸微红,小手抚着胸前,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回味着被美男抱在怀里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幸福。 她想想自己有多久不曾有这样心跳加速的感觉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吧。 王行之税利的眸光凝视着远处,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让这些可恶的蛮子对大齐俯首称臣。 第二十八章 保守秘密 黎雅又等了一会儿,待到天色擦黑,就想下山去。王行之阻止她现在下山,道:“天亮之前我们还是待在洞穴里比较安全。” 黎雅想了想,“也对,搞不好现在下山跟那些蛮子碰上都有可能。” 俩人往洞穴深处挪了挪,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刚刚在山洞里待了半天都不觉得冷,现在静下来觉得好冷。晚上的山洞只怕会更冷。索性她将板栗抱进怀里,好歹能稍微能驱驱寒。 “吱吱吱……。”要梳背吗? “不梳背,咱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黎雅轻轻抚了抚板栗的背毛。 王行之还是不太习惯一只能听懂人话的花栗鼠。轻咳,“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黎雅抱着板栗,下巴抵在板栗柔软的小肚子上,“它贪吃我手上的板栗,然后粘着我不走了。”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的搓揉着板栗的小尾巴。小东西很是享受,半眯着眼要睡不睡。 王行之比比小傢伙的肚子,“它这里能装下很多东西。” “显然是的。”她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板栗的空间里还能当粮仓用。“知道板栗秘密的人只有我和你,我能要求你保守秘密吗?” “可以。”他不是个嘴碎的男人。 “我还能再请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说看。”如果是自己能办到的没问题,不然他不敢轻易答应别人自己做不到的事。 “板栗的空间里有很多我需要的种子,可是那些种子对现在来说太……嗯…。太超前了。以后你能做我的掩护吗?” 王行之也讶异自己对她所用的奇怪用词竟然不陌生,“只要你需要,我可以为你掩护。” 美男子很好说话,但是,她还是奇怪他到飞狐县的目的。黎雅抿了下唇,小心的探道:“你来飞狐县的目的能告诉我吗?” 王行之略有迟疑的点了下头。“我是朝廷派来驻扎到飞狐县的军人。” “军人?只有你一个?”军队不是团队出动的吗? “我只带了小部分人先来探测飞狐县的地理位置。需要在大齐与游牧族相连的地方建筑防御墙。” 黎雅信了他的说辞,“朝廷可算是想起我们这边的百姓了。” 王行之略微尴尬,默然。 他们只是不想捲入,而今越来越复杂的派系斗争,才逃到北部来的。镇守边境只是顺便。 山上的温度越来越低,黎雅明显感觉到寒气自脚底窜上来。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王行之察觉到她轻微小动作,不发一声的起身,在洞穴里找了些干草过来。 “垫些干草驱驱寒气。” 王行之将找来的干草铺在地上,示意她坐在干草上。将剩下不多的干草拢做一堆,拿出打火石点了一个火堆。 “总算暖和点了。”只是干草燃的火堆烧的太快,管不上大用啊。 “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出来。我去附近找找可用的树枝。” “那你小心点。”没取暖的火堆,这一夜可难熬了。 燃烧干草的火种越来越小,渐渐地灭了。只剩草灰下隐隐的火苗。整个洞穴一下子暗得没法清楚视物。 黎雅抱着板栗的手又紧了紧。害怕一个人在这里。 好在,没让她等多久,王行之拖着一捆短树枝并一只野鸡回来了。 黎雅很害怕一个人在洞穴里,心思不宁,胡思乱想了一大堆。生怕他一去不回了。这么暗的天她又不敢独自一人下山去。 这时,王行之的归来简直就是她的定海神针。黎雅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心稳了,略带委屈,“我很不喜欢一个人留在这里,下次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 王行之想都没想就答:“好!”,语毕,自己也愣了半响。他怎么就这么顺口应下了呢。 想想自己刚才确实不能将她一人留在洞穴。又黑又冷,万一有野兽什么的进来。她一个小姑娘可怎么应付。小丫头虽然讲话老练得像个大人,到底也不过十岁出头。
第32页 黎雅将板栗放到干草上,忙着过来帮他生火。“你还抓了野鸡回来?” “嗯,你坐着吧,我来生火。”王行之接过黎雅手中的树枝,利落的生起了一堆火。 “你生火真利索。”要她就没那么在行了。 王行之微微一愣,两年前他也不会这些野外生存技能。不允许自己再想以往的事,他拎起地上的野鸡往洞穴外走:“我去处理一下野鸡。” 黎雅明显能感觉到他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她刚刚说错什么话了么? 第二十九章 黎家男人 一大早,带着一个男人回家,而且还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男人。她会不会显得太大胆了些? 黎雅打开院子大门,与里面出来的爹和哥哥们碰个正着。 四双眼睛大眼瞪小眼。“爹,哥哥,二哥你们要出去吗?”她好像有种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的感觉。 “死丫头,你一晚上都去哪儿了?”黎崇文最先反应过来,简直就是暴怒了。黎静言和黎如晦拼命拉着父亲。黎雅瑟缩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进身后男人的怀里。王行之端看小丫头怕得瑟瑟发抖。健壮的手臂下意识地揽过她保护着。 她从没见过爹爹发这么大的脾气。爹爹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绅士儒雅的。 黎雅还没意识到自己目前的行为把两个同党哥哥也推出去了。 这回连黎家兄弟也淡定不了了。 只见黎如晦疾步上前,一把拍开小妹肩膀上的咸猪手。“挪开你的猪蹄,我小妹是你可以乱碰的吗。” “二哥,我——”黎如晦不等她说完,拉着她往里走。黎崇文紧跟其后。这对父子俩已经顾不上冷静了,把别人晾在门口,径直往屋里走。 王行之愣愣的看着小丫头被人带走,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黎静言还算冷静,至少还晓得要把这个陌生男人留下来问清楚。“你也一起进来罢。” 王行之跟在黎静言身后进屋。脑子里飞快的将眼前的状况串联起来。显然门口碰到的三个男人是小丫头的爹和哥哥们。 而这里不像一般普通人家的房子。纵观这屋子的格局更像是衙门宅内。所以小丫头是官家娘子。可看着真不像,至少不像他以前认知里的官家娘子。 黎静言直接带着他来到待客的大堂。也不叫他坐下,更没有奉上茶水。 看来黎静言也气得不轻。 干等了一会儿,黎崇文走了进来。回房的时候,小女儿已跟他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黎崇文虽然还是生气小女儿和这男子独处了一晚。但到底是这男子救了小女儿。随稍稍缓和了脸色。 “你叫王行之,哪里人?” 王行之略微紧张,回道:“伯父,我姓王名行之,刚从京城过来。” “小女说你是军人?”看着不太像,这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相貌也太好看了点。更像是那种大家世族里出来的子弟。 “我是恆王麾下的人,恆王遣我过来探测飞狐县的地理位置。他打算在大齐与游牧族相连的地方建造防御墙。恆王的府邸也需黎大人协助尽快修缮起来。” “恆王的军队要来了?”这小子脑子到转得快,这么点时间就摸清他们了。可他怎没收到上峰的信?黎崇文不太相信。 王行之自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上去。黎崇文半信半疑接过信件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心道: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小子半句不假。可即便这样,黎崇文还是膈应这小子占了女儿的便宜。 “既是恆王殿下的人,有什么事需要下官协助的,尽管说。” “黎大人,前几日我去看了你们飞狐县修建的河堤甚是牢固。听人说你们用了一种特殊的浇筑土。可否为我提供,建造防御墙和恆王府邸。” “这……。我得问问家里孩子。”这烧窑厂里是什么情况他不晓得啊。 “?”王行之满脸疑问。 “这浇筑土是我小女儿想出来的。烧窑也是她和儿子们在管。我并不晓得情况。” 孩子们供货,他只是使用者而已。 王行之更加惊诧,那小丫头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自己倒小看她了。 谈完公事,黎崇文连饭和茶水都没请他吃,便下了逐客令。 第三十章 第一公子 王行之到底是恆王殿下的人,黎崇文即便膈应他,也不能慢待了他。这不,黎崇文安排他住进了隔壁西厢房。黎家和王行之只隔了一堵墙,成了地地道道的邻居。 王行之身边只跟着一个随从。两个大男人都不善厨艺,再加上飞狐县没有卖吃的地方,他们只能日日啃干粮。平时工作忙,随便塞点干粮也就对付过去了。轮到休沐的时候,还得继续啃干粮。随从小王就不干了。 “少爷,要不,您去隔壁黎家问问能不能让我们搭个伙。”整整吃了半个多月的干粮。这些干粮还是他们从秦县买上带过来的。又干又硬,就着白开水才能勉强下咽。 王行之白了随从一眼,心道:他也想去黎家搭个伙,可黎家男人很不待见他啊。几次前去都碰了几个软钉子。连茶水都没拿给他喝过半口。 “少爷您老实告诉我,您是不是对黎家娘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不然怎会这么招人恨呢?” 随从小王自小跟在他身边,日子过得也是锦衣玉食,小王本就是灾害人家卖掉的孩子,最是怕忍飢挨饿。这么日日啃干粮,他比主子还心慌。 这什么话,王行之随手掰下一小块干硬的粗粮对着小厮扔了过去。“黎家小丫头还未及笄呢,我能对她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啊,那不然黎家男人为什么这般对你。”小厮显然不信自家主子的话。 又丢了一块干粮过去。tmd,这粗粮包子真难吃。就着白开水都戳喉咙。索性整块都朝小王丢了过去,不吃了。王行之起身踱步到院子里,喝西北风垫肚子都比吃干粮好。 “哎,少爷,你别恼羞成怒啊。”小厮左躲右闪。他也不想吃这干硬的粗粮馒头啊。呜呜呜~ 王行之站在院子里,拉长着脖子往黎家探看。他搬来西厢房半个多月了,那小丫头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他厚着脸皮去黎家几次也没见着面。 “没良心的小丫头。”好歹他们俩勉强算是有了生死之交的。 “你骂谁没良心呢?”脆生生的女嗓从隔壁传来。 “小丫头?”王行之几个跨步来到墙角下。 “是我啊。”黎雅笑嘻嘻地回道。 “好些天都没见着你了,还以为你爹将你送走了。” “我被爹罚禁足了。整整关了我半个月。今日才出来。” 原来是这样,好吧,原谅小丫头的狠心了。他笑道:“那你怎知道我住隔壁?” “无意间听哥哥们聊天知道的。”自家哥哥们对他好像意见很大呢。 “喔?”原来是无意间听到的啊?他还以为小丫头特特打听的呢?
第33页 “行之,你还在吗?” “我在。”小丫头可真不懂得尊老爱幼,竟然直唿他名儿。不过也无所谓啦,只要她喜欢。 “我有东西要给你,你接着啊。” “别,你别扔。我过来找你。”他轻轻一跃,赫然立在围墙之上。王行之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万一被黎家男人逮着,估计以后都别想进黎家门了。 “你怎么上来的?你难道还会传说中的轻功?”小丫头仰着小脸,满眼崇拜地看着他。 王行之轻笑:“哪会什么轻功,只是常年有在练武,身子比较轻盈罢了。” “行之,给你的。”小丫头举着一根树杈,上头挂着一只竹篮。 “是什么?” “快接着,我手酸。” “好嘞。”长手一撩接过小竹篮。 “这是我娘做得饭食,你尝尝吧。我娘手艺可好了。”她知道飞狐县没有卖吃食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每天下厨做饭吃。 王行之正饿得慌,随也不客气。掀开篮子上的纱布。里边是一碗热腾腾的炒三鲜和三个白胖馒头。 “小丫头,总算没忘记哥哥我。”说着拿起一个馒头夹了一筷子炒菜吃了起来。 “行之,你要不要跳下墙头再吃。”这么盘腿坐在两家墙头上吃,没事吗? “不用,我就在这里吃。”顺便看看你。 “以后我每天给你送饭食过来。”黎雅看他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很快。吃相倒是很有教养,没有狼吞虎咽。 王行之已经吃了两个馒头大半碗炒菜。总算有填饱肚子的感觉了。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好啊,不过别让你爹和你哥哥们看到了。”他发现黎家男人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行之从怀里掏出一张交子递给她:“这是以后的饭食钱。” “一定要收吗?” “一定要收的。” “好吧。”小丫头也不矫情,伸出细白的小手接过交子。 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吼,“啊啊啊…。少爷,你太过分了,竟然吃独食。” 小王庆幸自己走出来,不然就发现不了自家少爷吃独食了。 “去死,谁吃独食了。”心虚,他刚刚完全没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那您干啥不叫我。”小厮眼巴巴的看着他手上咬了一口的白胖馒头。又看看墙头上那只小竹篮。黏住的眼珠子一下往主子手里看一下往竹篮里瞄。 王行之实在也不好意思吃了。随将馒头和剩下的炒菜递给了小厮。 “吃完了,洗干净碗筷送回隔壁。” 小厮狼吞虎咽的塞了满嘴,哪有多余的嘴巴回他。用不断的点头作答。 “你家还有人啊?” “是啊,还有一个饿死鬼投胎的。”无奈,这么丢主子脸的小厮,他考虑要不要继续留着。 “呵呵呵呵……”黎雅虽然没见着王行之的随从,可刚刚那几嗓子喊声倒是个有趣的人。“看来这点子饭量是不够你们吃了。” 第三十一章 恰逢国丧 防御墙和恆王府的地理位置终于选定。黎崇文想着飞狐县的水利工程已修缮的差不多,便将修建水利的工人调了大半过去。 有了这帮现成的人工,再加上烧窑厂出来的浇筑土,防御墙和恆王府齐头并进,以最快的速度打好了地基。以往砌砖用粘土,现下全用烧窑厂的水泥替代粘土,地基牢度更好。 恆王府由京都工部和礼部派来的人监督、建造。王行之只负责防御墙的监督,两边工程都如火如荼的造了起来。工程进行到一半,京城里却传来了大消息——国丧。 于是,大齐举国守丧。所有大型工程停工一个月。 原本年底是礼部安排的三年一届官员升调,因国丧也无法如期进行。 防御墙暂时停工,王行之反倒有多余的时间待在家里不用出门。他时不时就和隔壁联络联络感情。 住县衙附近的百姓时不时能看到有个貌美青年坐在西厢房与黎家连接的墙头上。他有时会仰头大笑,有时又会自言自语,就连饭食都带到墙头上吃。大伙猜测,这青年要么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要么那堵墙头上有什么好东西在。他们倒想爬上去看个究竟,不过到底是县令家的墙,不敢乱爬。 “行之,国丧,是谁死了?”他们这种远在天边的人,对于京城里的消息一向获取的不及时。 “是太后,薨了罢。”王行之坐在墙头上仰望着天空。哎,京城里复杂的派系又更乱了。 “太后。那得有七八十岁了。”当今圣人都过花甲之年了。 “没,那是太祖的皇后。圣人继位后,封太祖皇后为太后,太祖长子为京兆尹。”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个丧期,我们得守多久?”既然不是皇室高家的,想必不用正儿八经的守满一年吧。 “还是得守上一年的。”当今圣人最是好面子的,只不过守丧期间,违规之事,官府不会查得严。 “行之,你对京城很熟悉吧?” “熟悉啊。” “行之,你可知道大齐第一公子卫珩?你有见过他吗?我二哥最是崇拜他了,老嚷嚷着要去京城一睹他的风姿呢。” 闻言,某人很不淡定,差点没栽到墙脚去。他抿抿唇,眼神微转。“我未曾见过。” 原来黎家二郎很崇拜大齐第一公子啊。王行之撇了眼曾经被某人称之为猪蹄的右手。额头浮出三条黑线。 小丫头歪头看他,杏眸微瞇,很是奇怪他的异常举动。“他这般有名,你不曾见过。那真是可惜了。” “自是名人哪有这般好见的。” “你说的没错,名人最是挑剔喜欢装模作样的,哪能平易近人。你没见过也正常。”不说别的,前世那么多当红明星,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额,其实我听说卫珩这人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虽不至于平易近人,但也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汗颜啊。 “我说的很不堪么?名人不都是这样的么。真正有本事的反而低调,倒是那些高调张扬的。多是沽名钓誉之辈。” “他,他到底是年少些,偶有张扬也该理解理解。长大些就不会这般锋芒毕露了。” “行之,你说的好像很了解卫珩似的。”小丫头调侃他。 王行之一时语塞,这要他如何回啊。 —— 年关将至,京城又传来新的消息。道:国丧期间不宜官员人事变动。是以,在任官员续任。 第三十二章 建恆王府 年后一过,工部和礼部又抓紧时间建造恆王府。此时京城来了信,告知恆王殿下再过一个多月将出发前往。他们默默算了算,恆王府必须在殿下到来之前安置妥当,工期肯定会很紧张。
第34页 工部和礼部两位大人一番合计,发现若按照礼制建造肯定来不及。想到恆王殿下虽贵为皇子,却不是陛下最为疼爱的儿子。 且恆王殿下也不是计较之人,没那么多的虚头巴脑。他俩一商量就决定,精简诸多规矩加快工程进度要紧。想着反正北边也不是恆王的封地,不完全按礼制建造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如此这般自我安慰,他俩便心安理得的执行起来。 可事与愿违,俩人打好的算盘尽数被打乱。年后一过,便是飞狐县下种的时节。赶工期的工人纷纷过来请假,欲回家下种。可工部和礼部俩位恨不得大伙儿日日夜夜做活赶工期。哪里肯同意他们请假。两方陷入僵局,互不相让。 最后工人们索性不管不顾,迳自停了工,回家下种去了。工部和礼部的两位大人怎么拦怎么威胁都无济于事。恆王府的工程只得停下。 不只恆王府的工程暂停,防御墙修筑工程也停了下来。王行之倒是好说话,防御墙停一停也不是问题。毕竟离游牧族来侵犯还有半年呢。 可工部的人哪肯罢休,恆王府的工程本来就赶,再停上一停,到时候殿下来了,没地方住,他们岂不是饭碗不保。 工部的人不愿放手,放话道:他们若再不回来上工,工钱别想结。百姓们这下是真的束手无策。两边都是紧要的事情,哪个都不愿放弃。 双方胶着,工程仍旧开不了工。工部和礼部两位大人急得嘴冒燎泡,仍然解决不了。最后只得求助县令黎崇文。 工部和礼部两位官吏联袂来到飞狐县衙门。黎崇文好生迎了进来。那边的事,他早有耳闻,今日两位过来所为何事,他自是心中有数。三人坐定,工部和礼部两位大人实在着急的紧,三五句客套话过去,便直奔主题。 “黎县令,咱们也不多说客套话了。你应该也晓得恆王府的进度已经落后不少。殿下前几日来信道,再过一个月便出发来北边。可咱这府邸还未完工。你说殿下若来了,没地可住,不是要咱们的脑袋么。”工部大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了一番。这恆王府的建造全责在他俩身上,他们却将黎崇文给扯了进来。 “黎县令,虽说恆王府是陛下交给咱们俩的差事。可到底在你的地界里,倘若到时候真让殿下难堪了,我俩保不住饭碗,你自然也没好果子吃。”他俩仗着是京官,即便和黎崇文同级别。在语气上硬是显得高人一等。 工部和礼部两位来之前显然是商量过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就等着黎崇文向他俩妥协,尽数听他俩指挥。 “两位大人办差有困难之处,本官身为飞狐县县令自当全力支持。还请两位说说你们的想法?”黎崇文本就不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自是没将他俩的威胁放在眼里。 工部大人和礼部大人互相看眼,心道这没背景没钱财的寒门子弟骨头蛮硬的。 “咱们不允许建造恆王府的百姓请假。倘若他们硬要请假,这些工钱就别想要了。”工部大人实在逼急,梗着脖子强辩。 “孙大人,眼下就是播种季节。你若硬是不放人,来年他们要吃什么?大伙儿心不甘情不愿的,万一工程上出了点岔子,可要如何收场。” 两人想想也对。礼部大人忍痛道:“大不了咱们给他们加工钱就是。” “赵大人打算给他们加几多钱?” “这还能加多少,眼下每人每日50文,咱们给加到70文总也够了。”70文一天在物价极高的上京都能请到手艺人了。在飞狐县绰绰有余。 “赵大人该晓得,咱们飞狐县连年遭游牧蛮子抢夺,整个县里连个铺子都没有。你便是给他们提高几文工钱又有何用。” “那你说当如何?” “依孙大人的经验,这恆王府可得多久能建造完成?” “怎么着也得再一个月。” “王大人那边的防御墙工程可以暂停一个月。所幸咱们飞狐县的麦种可晚半个月下种。我建议将两边的百姓都用到恆王府去。如此一来赶上半个月,工程也差不多了。你们看如何?” “王大人?”哪位?他们怎不晓得还有一位王大人也来北边了?礼部和工部两位明显一愣。但想想这不是重点,“咱们不管你怎么安排,只要恆王府能如期完成便可。” “孙大人和赵大人且放心,明日两边人一道开工必定能赶上进度。” 总算能解决这事,礼部和工部两位大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半路上他俩还在琢磨着是哪个王大人也在北边。思来想去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索性搁一边不想了。 第三十三章 相约定县 防御墙工程暂停,王行之便空了下来。 一大早,黎雅背着一个小布包,抱着板栗来到西厢房。 西厢房里三间房,主间王行之住着,右边那间给了随从小王。左边那间便是待客室。屋外偌大的院子只剩一棵百年老树还在。旁边那些花花草草都被拔得干干净净。空出来的地方盖了一个草棚。里边关着一匹高壮的骏马。它毛色油亮呈枣红色,看见陌生人进来,对着人打了两个响鼻,满是倨傲,神气得不行。 板栗也是个不怕事的,蹭的一下跳到黎雅肩膀上立了起来。一马一鼠大眼瞪小眼对峙着。 “行之,行之~你在家吗?”黎雅只站在院子里喊。 “黎娘子,莫喊了,我家少爷一早就出去巡视城墙了。”随从小王忙出来招唿。 “一早就去了?那边不是暂时停工么?” “我家少爷不放心,便去看看。”小王巴巴地看着黎雅手上的油布包。 黎雅会意,自油布包里拿出一张饼子递给他,“给,这是早饭。” 小王利索的接过来,“谢黎娘子还记得小的。不像我家主人那般没良心。” “呵呵呵……。”行之的随从显然是个吃货。 小王吃着早饭便有了聊八卦的心思。口齿含煳的问道:“黎娘子,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家少爷——” 他语音未完,院子门被大力推开,王行之大声喊着,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死小王,由你这么做人随从的,本少爷还没吃上饭,你到先吃起来了。” “啊,少爷您这么快就回来啦。”小王一见主人回来了,也顾不上说话了。三两口将半张饼子塞进嘴里。迎了上去。 王行之恨恨地瞪着这个吃货,压着声音道:“我再不回来都要被你卖了。” “喔!”小王是个机灵的,主子这模样便是不让黎家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随乖乖的退下打水侍候主子洗手。 “小丫头!你怎一大早就来西厢房?”王行之走到她身边,一手将已经爬到她头上的板栗拎了过来放在自己肩膀上。 “吱吱吱……”板栗不愿意和这个见识短的傢伙在一起,抗议的叫了两声。然后它又发现站在他肩膀上可比那匹马还高,更有气势了,勉强同意。
第35页 “行之,我今天要和二哥去趟定县。你的马儿能借我们用用么?” 王行之看看自己那匹暴躁的烈马,“小丫头,你去定县我陪你去便是。我这马儿性子烈的很,一般人连近它身都困难。你二哥怕是掌握不了它。” 王行之只说了一半实话,另一半却是他没法想像小丫头被别人拥在怀里的情景。哪怕那个人是她哥哥。 “你要陪我去?”也可以的,今日她去定县是想看看那里的集市是何模样。如今他们飞狐县再也不用怕游牧蛮子了。往后必定是要发展经济的。建立属于自己的集市街成了必然。 “你不愿意?” 今日二哥本就有事要忙,也是拗不过她才答应陪她去定县的。 黎雅想了想,让行之带着她去也好。随将整个油布包递给他,“你先吃点早饭,我去跟我二哥说一声。” 第三十四章 卖绣品 黎雅带了鼓鼓一包东西来到西厢房。 王行之看了看没问她是什么,迳自从马厩里牵出烈焰,又抓了两把草料餵它。烈焰表现的很急躁,不愿意让别人靠近。板栗却还在一边挑衅的吱吱吱叫,越发惹得它暴躁。 “你再挑衅他,待会儿不带你去定县。”王行之威胁板栗。 板栗果然受用,马上乖乖的趴伏在他肩膀上不再吱声。 “行之,等会儿到定县你还得陪我去一趟成衣铺。”黎雅举着一大包绣品道。 王行之一把接过她手中的包袱系在马鞍上。“今日有你做主,我只是作陪罢了。” 王行之抚摸着烈焰的头,又和它说了几句悄悄话,总算将马儿安抚下来。 “行之……。”黎雅从来没骑过马,烈焰长得又比寻常马儿高壮,她看着都有些害怕,更遑论爬上去了。 王行之自是看出她的为难,道一声:“失礼了。”说罢,大手一伸,掐着小丫头纤细柔软的腰肢,一个用力将整个人提了起来,轻放在马背上。黎雅突然被抱起来放到马背上有些惊魂未定。忽而身后一具温热的浑厚胸膛靠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环在胸前。这才安抚了下她不安的情绪。 “别害怕,有我在呢,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嗯。”她小脸微红,轻轻应了声。转身从他肩膀上抓走板栗抱在怀里掩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板栗鄙视的瞥了她一眼,转头开始观赏沿路风景。 王行之拥着她,驾马启程。 去定县的一路上,黎雅都没办法平静。只觉得心脏跳得太厉害,快要报废了。头顶上时不时还有温热的吐息撩拨着。她能感觉的出来他的心跳也很快。果然不止她一个人害羞。 一路行来王行之在心里暗骂自己无数遍,两人共乘一骑是他做过的决定里最错误没有了。 虽然小丫头还未及笄,小小一只,连女子特有的曲线都未显现,可到底是个女孩子,细皮嫩肉,浑身散发着少女清香。每每撩得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决堤。 一路上心猿意马了好几回,他暗暗唾弃自己禽兽不如。这般小的丫头都能起龌蹉的想法,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冷静冷静。 好在烈焰脚程够快,大约2个时辰,他们就抵达定县。 王行之觉得再坐下去可能要当众出洋相了,刚到定县就翻身下马。“小丫头,你坐着,我牵着马儿走。” “好。”黎雅将板栗放下来。板栗索索爬到烈焰头顶上,寻了一个好位置蹲坐下来。马儿不高兴的甩甩头。王行之轻轻抚摸了几下马儿的脸。它才安静下来,允许板栗放肆。 烈焰这样的骏马在定县这样的县城里当属稀罕物。一路上有不少人驻足欣赏烈焰的雄姿。板栗小人得志似得立着身子接受大家的眼神洗礼。它架子端不了多久便开始左右张望,贪看两遍的新鲜玩意儿。 “行之,咱们先去成衣铺吧。”带着这么大一个包袱真的很碍手碍脚。要不是母亲托她去卖,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帮黎琼的。 两人来到定县最大的成衣铺子门口。 铺子的伙计见他俩穿着一般,态度便淡淡的。走到门口见男子手上牵着的马儿非比寻常。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欢迎,欢迎,快快请进。” “你先进去,我将烈焰安置好了便进来。” “嗯。”黎雅随着伙计进铺子。 “娘子随便看,可有满意的衣裳吩咐一声便是。”小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吃不准这小丫头和门外那位俊公子是啥关系,随也不敢得罪。 “小哥,我不是来买衣裳的,我是来卖绣品的。”虽说这成衣铺是定县规模最大的,黎雅并没觉得不好意思。坦然的解开随身包袱说道。 那伙计一听,心里便有些不乐意。来寄卖绣品的?这定县每日想来他们铺子寄卖的人可不少。但真正能入他们眼的却不多。他们铺子光顾的客人都是定县有头有脸的人家,一般货色可入不了眼。 伙计态度冷淡了不少,道:“娘子稍候,我且去叫掌柜的过来验验货。” 铺子里正逛着几位娘子具是轻鄙的瞄了她几眼。 “麻烦师傅。”黎雅回答的落落大方,一点不觉得丢脸。她随手将包袱往旁边一搁,大大方方的逛起铺子来。 不一会儿,掌柜的姗姗而来。看看黎雅这身衣着打扮便有些轻视。 “有什么绣品且拿来瞧瞧。” 黎雅从包袱里翻出两块帕子递上去,“掌柜的且看看,这是时下南边最为流行的花样子。”黎雅虽看不大惯黎琼的某些作为。但对她的绣品还是挺有信心的。 闻言,掌柜的半信半疑的接过牌子细细看来。掌柜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意兴阑珊到后边的欢喜不已,黎雅都默默地看在眼里。 好半响,他又装作面无表情的模样,淡淡地说道:“你这绣品确是南边的花样子,但不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儿。是以,价钱就没那么好看。” 是不是时下的款,她不知道。但花样子却是精緻好看的。掌柜的显然也是感兴趣的,只是想把价格压低些而已。“我瞧着铺子里的花样和我的绣品确实风格不同。掌柜的若不满意我这绣品,我便另寻铺子卖就是。” 她刚刚就转了一圈,虽然不懂何谓时下流行的款。但显然自己带来的绣品要比这铺子卖的雅致多了。 说着,黎雅佯装不与他多说废话的样子,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打算另寻商家。 掌柜一看她这架势,心道:碰到个不会转弯的了? “娘子先别急着走啊,这款式虽有些过时了,但价钱咱们好商量的。”这般雅致的绣品,北边是真不好找。懂得这些精细绣法的绣娘们都聚集在南边。 “掌柜的既是看不上的,我也不勉强的。”跟她玩套路。她前世混官场的时候玩得最多的就是套路了。 “哎,别别,这绣品我自是看得上的。不然怎会和娘子谈呢。”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打脸打得啪啪啪响。不承认都不行啊。总不能将这么好的绣品推到隔壁对头铺子里吧。
第36页 “小娘子啊,你这绣品我都要了。每块帕子给你三十纹。” “才三十纹,我这帕子的料子都是顶顶好的,再说这绣工如此精细。三十纹,掌柜的你是坑我年纪小吧。掌柜的既然这般没有诚意,我还是另寻买家罢。”老实说她是真不知道行情,但看掌柜的脸色便晓得他没报合理的价格。 “哎,别别,那四十纹罢。” “一口价50文,不要拉倒。” 掌柜的老脸一抽,五十纹的价格倒是比平常的高了些。但这绣品雅致倒是卖的出价格的。随看这小丫头又在整理包袱了。当即咬牙:“行,就五十纹了。今后还有这样的绣品统统拿来我铺子。” “那得看我姐姐满不满意这价格咯。” “呵,小娘子,这价格已是顶顶好了。你便是去别家顶天也就四十五纹了。” “行,好得和掌柜的做了一回买卖,今后有好的绣品自然是优先你们铺子的。” “那便好。”掌柜的招唿伙计过来点收绣品。 一包袱共有一百五十条帕子。共得七贯又五百纹银子。 第三十五章 陈安这个人 黎雅卖完绣品,却不见王行之来找她,便有些发急,心道出去安置马匹不该花费这么长时间的呀。犹豫着是继续等一等呢?还是直接去找找看? 好在没让她多等,王行之便回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位衣着破旧的年轻男子。 “这是?”黎雅狐疑的看着王行之。他不是出去安置马匹的吗?怎么还领回来一个人呢? “喔,丫头,这是陈兄。”王行之向黎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却没打算把黎雅介绍给那男子知道。 “你好!我姓黎,家里行二。”出于礼貌,黎雅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番。王行之不愿她与别人多说,将年轻男子带了开去。 该年轻男子名唤陈安,是定县人士。约摸二十岁上下,容貌清秀白净,看上去颇有几分书卷之气。虽衣着破旧,但依旧抬头挺胸,没半点落魄颓丧的神情。到是个人才。 “陈兄,随我来,你自去寻一件合适的衣裳罢。就当是我赔罪与你。”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如今的状况确实落魄,穷困也没什么好掩饰的。陈安向王行之作了作揖,便自去寻伙计试衣裳。 没多久,他选定一件青灰色衣裳交给伙计。 “陈兄既然选好了衣裳,不知你下午可有空?” “我整日都空闲的很。”陈安苦笑。想他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在定县却连一份养家餬口的工作都找不到。家中老母还待他回去奉养呢。 “我与妹子想在定县逛上一逛,陈兄既是定县人可否为我们做嚮导?” “小事一桩,定县我是再熟不过的。” 三人约定好后,各自分开办完事。 午间,三人在定县最热闹的东街口碰头。陈安带着王行之和黎雅一路向东街逛去。 定县的每一个角落,陈安都非常熟悉。所以一路逛下来,有问必答。每每到一处稍有名气的地点,他便一一向他俩介绍来歷。 陈安是个好嚮导,黎雅今日要了解的几个问题都被陈安一一解答清楚。她甚是满意。 黎雅又问他:公子既然胸有点墨,为何不找一份行当好好挣钱养家呢? 初见面时,他那个破烂样,她是印象深刻的。 陈安略有羞涩,却答的大大方方:“我家本有些家底。只可惜我爹终生沉迷于科举。自少年时到他亡故一直奔走在考科举的路上,却一直未曾中举。而立之年才娶了我母亲,我也算是他的老来子。之后又考了几次仍旧未中,他便歇了心思。只是家中钱财所剩不多。我爹终是郁郁寡欢,五十不到便撒手人寰。而我娘受不住这番打击,也病倒了。说来惭愧,我这副模样除了认识几个字能写几篇文章之外,却是一无是处。” 三人说话间,东街一摆摊的老婆子迎了上来,招唿道:“陈家大郎,你可好久未来东街了。来来,老婆子的手艺你该忘了,可要尝一尝。” 黎雅不明就里地看了陈安一眼。老婆子解释道:她在东街摆馄饨摊已有十来年。前年官府突然说要在衙门备案才能上东街摆摊,否则就不让。可备案要准备的东西着实太多。她一个目不识丁的妇人如何办得下来。后来是陈大郎多处斡旋帮忙才将这证办下来。东街这儿可有好多家摊贩都得了陈大郎的帮助才办下证的。 “莫不是陈兄原本就在定县县衙工作?” “我在定县县衙工作了5年。” 王行之和黎雅面面相觑,心道:县衙工作了5年,现在突然成了这般落魄的模样。莫不是得罪了县衙里的人。 果然老婆子抢着解释道:“还不是县里那个县尉着实可恶。就因陈大郎帮着我们办下证少了他的财路。是以他便找了藉口将陈大郎赶出了县衙。恰逢陈大郎母亲病重,家里积蓄都看了病。不然以大郎的学问老早上京考科举了。说不得就能中个状元回来。” “大娘莫取笑我了,如今我连找份行当奉养老母都困难,何来考科举之说” “大郎啊,你何不去别县找找。” “我娘病才刚好,路上折腾不起啊。”他也想过去别县谋求行当,定县连连吃闭门羹,家中存粮所剩无几,实在也耗不起了。“大娘,先来三碗招牌馄饨吧。” “好嘞!” 第三十六章 举荐陈安 从馄饨摊出来,三人又逛了一会儿。眼看时辰已不早,他们俩还得赶回飞狐县。随告辞动身。 临行前,黎雅对陈安说道:陈大郎既然已经无法在定县立足,何不来咱们飞狐县。你若来飞狐县必定能一展所长。 陈安不拒绝也不立刻接受,只说会考虑。 黎雅不好硬劝,道:你若来飞狐县便去县衙找我们。说完不等陈安回应,两人共骑一匹马绝尘而去。 —— 四五百人,没日没夜忙了整整半个月,恆王府总算在三月底建造完成。整个工程仅花了三个多月。 三月底,飞狐县正式进入播种时节。按照黎雅今年的规划。麦田要比去年扩大三四倍。她还要试着播种水稻。因飞狐县种麦子比临县晚了半个多月。黎雅索性从临县雇了一批人过来开垦旱田。 她有预感,恆王殿下的军队一到,飞狐县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这里的土地就不是谁先占先得了。是以,黎雅颇为狡猾,将黎家原本在种的1亩麦田硬是扩张了5倍。整整五百亩旱田。她打算三百亩用来种麦子,另五十亩种棉花,剩下的全种上各类蔬菜和西瓜。此次开垦旱田实际为先占先得。 黎雅又央着黎崇文在水利工程旁边划了三十亩田给她。她打算将这三十亩旱田做成水田并试种水稻。 到四月中旬的时候,飞狐县的百姓大多已经完成麦子播种。只有小部分人还是种上了北方谷子。 于是黎雅又雇了孙大郎,由孙大郎带着二十几个种田好手帮她种西瓜。
第37页 黎雅找板栗借了三十亩水田的稻种。板栗小气的性格依旧在,那是黎雅用一年的按摩梳背换来它的首肯。 试种水稻,这可不是种麦子浇水点种这么简单的。毕竟这儿从来就没有种植过水稻。一来,缺水;二来,北方的黑土地不适合现有品种的稻子生长。 这日,晚饭过后,一家人围在一起聊天。黎琼因前几天绣的帕子,黎雅给卖了个好价钱。现下更是帕子不离手,整日里的绣。这会儿虽说是家庭聚会,她依旧拿着块帕子绣着。只文氏叮嘱她仔细眼睛便由着她去了。 大家聊了几句家长里短,黎雅趁机将试种水稻的想法说了出来。 家里人听罢,着实吃了一惊。都以为是她异想天开了。 “雅儿要在这儿种植水稻?雅儿,你可知道这儿的黑土地不适合水稻生长。” 黎雅这回半点不担心,因为她有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在。“爹,女儿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可是行之说他见过别的国家在黑土地上种植水稻。我们这儿说不定也能种呢。这不,他还送了我不少稻子种呢。” “你几时跟那小子这般熟络了。”小妹都开口闭口叫上名字了。 “二哥,现在的重点不是这里好吗?”二哥对王行之的偏见实在很深。黎如晦撇撇嘴,深深地不以为然。 “在黑土地上种植水稻,这可是古往今来头回听到。”黎静言也是个爱读书的人,对于自己不晓得的事情,他一般都不会拒绝,多数保持观望的态度。 “那雅儿打算要种上几亩水稻?” “爹,女儿想先种上三十亩试试看。”反正都要僱人来种,种十亩也是种,种三十亩也是种。 来到飞狐县整整三个年头,她已经好久没香喷喷的吃上一餐白米饭了。所以种植水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三十亩,会不会太多。”家里财政有文氏把持着,这半个月下来僱人种麦子种蔬果便花了不少人工费。 “娘,反正都要僱人种上一回,索性就多种一些吧。行之给我带来的稻子种够多。” 黎崇文没有立刻答覆她,只说:“明日再说。” 翌日 黎崇文一大早出了门,黎雅自然见不到人。直到晚上黎崇文回家。黎雅急忙上前,缠着父亲要答案。 黎崇文到也爽快:“你昨日要的三十亩清江河旁边的田,我已给你找来了。按当初浇水点种试验田那般,你若成功了可得将种植的法子教会大伙儿。” 黎雅惊喜,“爹爹,这您放心,女儿定不会藏私。” “行,这事便由着你做罢,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爹。” “爹爹,您是女儿最最敬爱的人。”这三十亩田要找来也不是简单的事。毕竟从来没人在这儿种植过水稻。考虑土质,排水等问题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找寻合适的田地。 “你哟,都快是大姑娘了还这般爱撒娇。”黎崇文点点女儿洁白的额头。 “我就是老姑娘了在爹爹面前也是孩子。” “行了,小丫头。爹还是那句老话,做事不得半途而废。” “爹爹,放心,女儿一定有始有终。”黎雅俏皮的行了一个敬礼。 “让你哥哥们帮着些,别一个女孩子,啥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嗯。”黎雅不由得有些哽咽,眼眶微湿。庆幸能有这样的父亲,真好。 “开饭了。走,吃饭去。”黎崇文没发觉女儿微妙的心情。 第三十七章 毛脚女婿(上) 三月底,黎雅雇了孙大郎一伙人做秧田。 黎崇文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十亩旱田都在清江河旁边。黎雅和两个哥哥一道去田埂上转了几圈。选了两块比较方正,靠近河沟边的旱田,便于及时为秧田灌水或排水。 秧田比水稻大田要做得更为精细。做秧田时需要使用耕、耙耨、耖和碌碡。单单就这四件农具又请人花了三五天才做出来。好在灌水浸透秧田也需要花上三五天。同时进行到也不耽误。 五天后,正好用上这些个农具,翻耕平整田块。好在孙大郎等人做活细心,在黎雅的指导下,秧田表面平直光实,并将它做成畦条状,便于之后的播种和管理,同时还挖了排水沟,确保灌水和排水能畅通无阻。 在做秧田的同时,黎雅已安排人浸种。因这些优良种子第一年从随身空间拿出来,不需要拌药。索性直接泡在水缸里盖上干草等待发芽即可。 播种需要细心的人来操作。她就将这工作交给孙大郎。由于秧田已做成一畦一畦的条状,播种的时候需赤脚进秧田,一手怀抱盛有浸泡好稻种的匾箩,另一只手抓稻种,沿着畦沟来回挥扬稻种,将稻种均匀地撒在秧田表面,直到秧田布满稻种。然后再撒上一层草木灰,遮盖稻种,还能起到保温作用。为了防止鸟雀飞来啄食稻种,她又叫人扎了几个假人插在田埂上。 秧田的后续工作较为繁琐,她索性将秧田的管理工作全权交给孙大郎负责。她又安排着雇来的其余人等去翻耕平整稻田。这些雇来的人跟黎家都是熟悉的,黎家工钱也给得爽快。他们做活很有效率,做的活计也是干净利落。很快便完成。 四月底,秧苗长高长实,已经可以下秧田拔秧。 插秧的日子都是争分夺秒,必须赶在五月中旬之前完成。大稻田里已经整好地,下好底肥,灌水没过土层。水晒上两天正好。 黎家选在五月第一天,趁着黎崇文休沐,正好下田插秧。插秧前一天,黎崇文又将挑出来插秧的几位喊了一回。约定明日一早天微亮便去田埂。 黎家忙活秧田的这几日,正是防御墙修筑接近尾声。是以,王行之一直也抽不出身去插上一脚。 黎雅拎着小篮子去西厢房送晚餐。前些日子黎雅偷偷送晚餐到西厢房被文氏知晓。文氏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以后光明正大的送去西厢房便是。自那以后,黎雅便不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拎着小篮子直接去西厢房。 王行之留下黎雅陪着他一道吃饭。 “听说你家明日便要插秧了?”王行之忙着监督防御墙修筑,黎雅忙着做秧田。两人已有半个多月没有好好的说上几句话。难得两边都告一段落,能坐下来聊聊天。 “嗯,明日一早就要插秧。虽说秧田里的秧苗长得不错。可我还是有点担心插秧的稻子长势不好。”虽说现代北方稻子种出来的稻米比南方更优质。可在这里没法检测土质成分,她也不能保证是否能一次播种成功。 “你担心种不好么?”小丫头皱着眉头很是烦恼。 “这是一方面,我爹说这三十亩若是种植成功了便要推广下去的。我怕……” “所以你怕种不好,让你爹失望么。” “嗯。”她轻声应道。 原来问题在这儿呢。王行之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细软的头髮,道:“种不好便种不好。大不了明年从头再来就是。你爹不会因为你种不好这一季的稻子就对你失望的。”
第38页 “你说的对,我爹不会的。”黎雅好强心太盛,倒是一下子钻牛角尖了。 经王行之这么一说,才豁然开朗。也有心思聊聊闲话,“行之,你知道么,插秧时节在我们那儿能闹出很多趣事呢。” “什么趣事,说来听听。”小丫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总算破涕为笑了。 “咱们那儿有种说法,看小伙子能不能成为种稻子好把式,插秧是试金石。稻田里的小伙子都愿意在插秧这个时节去老丈人家表现一番。这个环节要是表现好了,不仅能赢得姑娘的青睐,更能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拿下高分呢。” 能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拿下高分?最后一句深深印在王行之脑海里。原来还能这么做。这么说来,明日可是他表现的绝佳机会,说不准就能掰回黎家男人对他的偏见呢。 王行之在心里默默地记上了。 “行之,你怎么了?”怎么在发呆,难道是她刚刚讲的话太无聊了?想来是他最近太累了,便起身告辞,“行之,我明日还要早起,先回去了。” “喔,好。”王行之回答的心不在焉。心里还在盘算着明日要怎么好好表现扭转黎家男人对自己的成见。没注意小丫头离开时不太高兴。 第三十八章 毛脚女婿(中) 隔天一大早,天色未放亮。田野里,影影绰绰,来来往往的人影已经开始忙碌。 孙大郎带着黎静言黎如晦等人早在半夜三更就去秧田里拔秧苗。 天色微微擦亮,插秧的人陆陆续续来到稻田。拔好,扎好的秧把子已经均匀的撒了大半亩田。田埂上还堆着好些秧把子,秧田那边陆续有人运送拔好扎好的秧把子过来。 黎崇文带头,文氏和黎雅跟在后边来到稻田。僱佣来的十几个人早他们一步等在那儿。 黎崇文第一个下田,他从田中央处下水,其余人就从他的两边一线儿排开。 黎雅和文氏负责将田埂上的秧把子均匀的撒在稻田里。 大伙儿刚放开手脚干起来,田埂远处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往他们这边跑来。待那人走近了,他们才看清来人相貌,纷纷惊掉了下巴。 “王大人?你这是做啥?”只见王行之穿了件灰扑扑的衣裳,裤脚卷到膝盖,急匆匆的往他们这儿跑来,面色微红,略带喘气,看样子是跑了好一段路。 他一早就起来了,去了一趟黎家,发现他们早一步去了田间。这才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往田埂跑来。心道,去晚了,又该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跑得特别急。“我……我也来……插秧啊。”王行之转头咧着一口白牙冲着黎雅直笑。 黎雅快步从另一边蹚水过来,狐疑地看着他:“你来插秧,你会吗?” “我应该是会的。”他回答的不那么确定,毕竟他从未做过这样的活。 也就昨晚缠了半宿,让小王教他如何插秧。想来凭他这般聪明脑子该是不难的。 黎崇文瞪着他,也是满肚子疑问。这小子最近不是忙着督促防御墙修筑么?今天怎会突然跑来田里要插秧?他葫芦里藏着什么药?他到要看看这小子在耍什么花枪。“你要来便来罢。” “我这就来。”王行之还一副高高兴兴的模样,迳自挑了一畦空条埂弯腰赤脚,摆开架势要插秧了。 黎雅愕然的看着他今日奇怪的举动,搔搔头皮一时也想不明白。文氏在那边喊:“雅儿,赶紧过来忙一忙,等会儿娘还得回去炒几个菜呢。” “好嘞,我这就过来。” 整个稻田里谁也不知道王行之为什么突然跑来插秧。时不时还有人瞄他几眼。 王行之摆足了插秧的架势,可惜他从未做过这样的活计。整个人看上去肢体不和谐,没一会儿就累得腰酸背痛。 旁边插秧的老汉微微皱眉望着他,“王大人,你这插秧姿势很累的,插的秧苗也不行。” “啊?哪不对?”王行之一脸懵的看着他。 “王大人,你看我,学着,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一捏一扯分出五六株秧苗,一哆,小鸡啄米似的,就插上了。”老汉耐心的笑着做遍给他看。 “原来是这样啊。”王行之抬头,放眼望去眼前一畦栽的东倒西歪的秧苗,稍稍晃下水,秧苗就随着水流飘了起来。 他偷偷看看黎崇文,恰巧四目相对被逮了个正着。他这糗样丝毫不差的落入黎崇文眼中。原本就少的可怜的分数,“唰唰唰”又往下降了降。 王行之欲哭无泪,发现来秧田表现完全是个不智的选择。心里不禁怪道:该死的小王,原来他也没插过秧,累得爷闹了笑话。回去后看爷怎么收拾他。 人多速度快,一个上午就消灭了6亩田。很快到晌午。文氏和黎雅提前回家。 晌午,插秧的人正觉得飢肠辘辘,便见文氏领着两个女儿担了满满的一篮子烙饼和一篮子白胖馒头,并三大锅炒菜和一大桶热茶来到稻田。手里还有秧把子的人可着劲地插秧,忙完手上的活计等待开饭。 这些烙饼和馒头都是文氏在前一天晚上做好屯着。今天便让留在家里的黎琼下锅蒸熟即可。炒菜也是文氏刚刚赶回家现炒的,全都热乎着。 黎崇文招唿大伙停工吃饭。一伙人都了解黎县令性子好。随也不客气,纷纷放下手中活往饭菜边靠过来。 可怜的王行之虽然后边越插越好,到底是前面那倒霉模样深入人心。此次秧田表现实在没有加分的可能。他越发觉得扬长避短的重要性。 唯一收穫大概就是文氏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 第三十九章 毛脚女婿(下)pk求收藏 文氏和黎琼将饭食一份一份打好。黎雅负责分下去。平时大伙儿都不吃中餐,随便咬个冷窝窝头也就打发过去了。黎家不仅给得工钱合适,中午还管一餐饭,那饭食好吃还管饱。单就这一点,大伙儿都喜欢给黎家打短工。 黎雅负责将饭食分发到每个人手里。拿到自己那份饭食的人,或窝做一堆边吃边聊,或独自找个阴凉的地方吃饭。 黎崇文走在前边,王行之紧跟在后。他卷着裤脚,虽然手脚上的泥巴已经洗干净,但衣服上还是点点泥渍。他到是不在意,仍然咧着嘴偷偷朝黎雅笑。 黎崇文转头扫了他一眼,碰巧逮着王行之朝自家小女儿笑。意味深长的喊了一声王大人。王行之立马正儿八经,不敢乱瞄。跟老鼠碰见猫似的。 文氏将饭食一一铺开,“还愣着做什么,都过来吃饭罢。”她转头又对黎琼吩咐道:“琼儿,你去秧田那边喊你大哥二哥过来吃饭。” 黎琼没回声,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的,愣愣地盯着某人发呆。 黎琼一直以为自家大哥二哥已是难得的好看,却不想还有比他们更好看的男子。虽说这男子此刻有些狼狈,浑身都是泥点子。仍盖不住他通身清贵的气质。 “王大人,我看你下午就不要过来插秧了。”黎崇文皱着眉头看王行之。不就插个秧么,搞得满脸满身都是泥印子。
第39页 王行之扯扯身上脏乱的衣裳,颇为不好意思,“我既然来了,就让我做完今日的活吧。” “王大人,防御墙那边的工程正紧张着呢,你不去监督看着好吗?”瞧瞧这臭小子自刚才开始,那双贼眼一直瞄着小女儿。当他没看见么?这小子就说满肚子坏水。自家夫人最近还老说他温文尔雅有礼数。有个屁的礼数。 文氏喊了两声也不见黎琼回应,转头看她,却见她小脸微红直勾勾地盯着王行之。文氏很不喜,懊恼地不轻不重拍了下她:“还发什么愣,赶紧去叫你大哥二哥过来吃饭。” “叫她去不就好了。”黎琼很不高兴,指着黎雅说道。 正说着,黎静言和黎如晦带着拔秧苗的几个人过来了。 待大伙儿都领到饭食吃上。黎家人索性也在田埂边找了处阴凉平坦的地方摆开饭食吃饭。 王行之到底不能跟那些僱佣来的汉子相比。黎崇文便不情不愿的邀他一道吃。 王行之半点不扭捏,满口应了下来,乐颠颠地跟在黎崇文身后过去。黎崇文的脸又黑了。 原本王行之还想挨着黎雅一道坐下,哪知黎静言和黎如晦很有默契,硬生生将他夹在兄弟俩中间动弹不得。 吃饭间,黎家三个男人跟看管犯人似的,紧迫盯人。黎雅虽然同情他的遭遇,也是爱莫难助。再加上黎琼时不时羞涩的偷看他几眼。让王行之如坐针毡。 期间,别说跟佳人搭个话,就是离他远一点的菜都不敢夹。只能委屈的吃着自己面前那碗菜。 王行之整顿饭吃下来,形同嚼蜡。 到是文氏有些看不过去,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又客气的夹了几筷子红烧肉给他。 一餐饭让他吃得苦不堪言,完全不敢乱瞄。 第四十章 一见倾心 pk二更求收藏 黎家忙完插秧,算算日子恆王殿下的军队也快到北边。黎崇文又开始忙碌起来。他跟周边几个县的县令一道商量如何迎接恆王殿下的军队。今日开完会回来好不容易定下个大概章程。 吃过晚饭,黎崇文独自关在书房,亲自整理着诸多事宜。 黎琼端着一碗茶来到书房。“笃笃笃”敲了几下门。“爹,女儿给您端了碗茶过来。” “进来吧。”黎崇文边整理章程边回道。 黎琼托着茶碗,推门而进。 “琼儿怎来了?”难得大女儿亲自端茶送水过来。黎崇文甚是欣喜,赶忙结束手上的工作,接过女儿手里的茶。 “爹爹,女儿看您最近太过操劳便过来看看您啊。” “来来来,快坐到爹身边来。咱们父女俩好久没聊聊了。”转眼,再过几日便是大女儿及笄的日子。也该为她相看婆家了。只是他着实不愿意大女儿嫁到北边来,他还是属意南边的。 “爹爹。”黎琼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父亲身边。 “琼儿再过几日便及笄,可有什么想要的?” “爹爹,女儿只要您和母亲身体康健便心满意足。” “乖女儿,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马上就要出嫁。爹是真捨不得你和雅儿啊。”黎崇文甚是感慨岁月不饶人啊。 “爹爹。”黎琼小脸微红,撒娇不依地扯着父亲的衣袖。“爹爹,当初您和娘亲是如何认识的?娘亲手艺这般精细,可有送你什么东西?” 黎崇文讶然,一时没想到女儿会问他这事。看看女儿娇羞的小模样,心道女大不中留啊,随也释怀。娓娓道来:“我与你娘亲未成婚之前并没见过面。是以,婚前你娘也不可能送我什么东西。不过你娘是个贤惠的妻子,婚后我的衣裳和鞋袜都是你娘亲自缝制的。如今这许多年过去,我也只穿得惯你娘做得衣裳,纳的鞋子。” “爹能娶到娘这般温柔贤惠的妻子,是爹爹的幸运呢。”她娘的手艺别说在北方就是在南边都是拔尖的。好在她也学会了娘出色的手艺。 “是啊,能娶到你娘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只是苦了她跟着我吃苦了。”黎崇文想到这十多年来妻子跟着自己也没享受过什么好日子便有些愧疚。 “爹爹,你千万别这么想。”黎琼看似在岔开话题,实则这个问题已在她心里盘亘了多日。佯装不经意的问道:“爹爹,那日稻田里,你喊得那个王大人是何来歷,我瞧着你不太喜欢他。” “喔,你说那个臭小子啊。他是恆王殿下的人,来北边是为了修筑防御墙。”黎崇文没品出女儿话里的打探,不疑有他的回道。 “恆王殿下的人,那他是京城人士么?” “听他的口音该是京城人士。”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便能得恆王殿下的青睐。” “算是吧。”虽然黎崇文很不想承认,但是王行之做事确实稳妥,很有一套章程。 “爹爹,他与你同级么?我听你一直喊他王大人?” “他是恆王麾下的昭武校尉。”那小子年纪轻轻就爬到正六品武官,如果不是当初见面时留下不好的印象,倒是个青年才俊。“琼儿,你做啥总问他。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房了。” 第四十一章 送鞋子 pk三更求收藏 这日,黎雅刚从西瓜田里回来。在半道上却碰到陈安。黎雅忙迎上前去,“陈公子,你什么时候到飞狐县的?”定县到飞狐县骑快马也要2个时辰,若走路非得花个1天不可。 “我刚到飞狐县。黎娘子那日在定县说的话可还作数?”陈安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自然作数,只今日时辰不早,你且跟我一道来。明日我便荐你去见我父亲。” “有劳黎娘子费心了。”陈安双手作揖谢道。 今儿天不亮他就出发来飞狐县,走了整整五、六个时辰。好不容易在天未黑之前到达飞狐县。 陈安低头看看脚上那双鞋子,脚尖的地方已经磨破了一个口子,露出少许袜子,不由得面露窘迫。 想到明日还要穿着它去见人。犯愁了。 黎雅领着陈安回到家。黎家大堂,黎琼和黎静言都在。黎琼拿着一根木尺缠着黎静言,大约是黎静言不愿意配合,兄妹俩正僵持着。忽见有陌生人进来。黎琼收了收木尺,娇羞的小脸朝来人微微一笑。 陈安愕然,不由得也红了脸。心道,这般官家娘子甚是有礼数。并不因自己穿着不好而瞧不起。对她便有了好印象。 “你们聊吧,我回屋去了。”黎琼扬着青嫩的声嗓,体贴的说道。全然没有刚刚的胡搅蛮缠。 说罢,她轻移莲步,翩然而去。陈安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黎静言和黎雅都没发现他的异常。黎雅正与黎静言说着话,将自己的打算和他说了说。 “今日留宿在家里不妥,还是我去隔壁说一说,让陈兄暂时去西厢房窝上一晚罢。” “这也行。”她家到底有女眷在,留一个陌生男子住宿终归不好。
第40页 兄妹俩领着陈安来到隔壁西厢房。 好在王行之已回家,他们直接来到他的屋子说明来由。 王行之满口答应。安排陈安与小王暂时住一起。 安置妥当陈安的住宿,黎静言和黎雅回到自己家里。 “哥哥,刚刚大姐缠着你做什么?” “她要量我的脚板。” “要给你做鞋子么?你怎还不高兴。” “她哪会给我做鞋子。再说我也不喜鞋子上有繁复的花纹。” “那应该不是做给你和二哥穿的。可能是给爹爹做得。”兄妹俩都没多想,这事就这么被抛去脑后。 一大清早,黎琼拿着一个小包裹偷偷摸摸来到西厢房。 小王刚好到院子里打水,看见黎琼站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便迎了上去:“黎大娘有事么?” 黎琼忍着害羞,深吸了口气,招唿小王过来,随将手里的包裹塞了过去,“吶,把这个交给他罢。” 说完也未等小王开口便一熘烟地跑了。小王呆呆的捧着包裹,挠挠头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转身水也不打了,捧着包裹来到自家主人房间。 王行之正坐在桌案前研究飞狐县地形。 “少爷,隔壁大娘子送来一个包裹。” 王行之头也没抬,问道:“黎大娘送来的?可说什么了?” “她原话是这么说的:把这个交给他罢。”小王模仿着黎琼的话演了一遍。 “是什么东西?”王行之抬头询问。小王当着他的面拆开包裹。是一双男人的鞋子。 “鞋子?那应该不是送给我的。我又不缺鞋子穿。你送去陈兄那儿吧。” “少爷,估摸着黎大娘本就是送给陈公子的。我瞧见昨日陈公子那双鞋子磨得开了个口子。黎大娘倒是个善解人意的。” “去去去,别烦我,赶紧送去给陈兄罢。”王行之颇为不耐的打发走小王。心道,小丫头姐姐这般体贴人,她怎就没想过绣个什么送自己呢。 第四十二章 阴差阳错 小王捧着那双鞋子巴巴地来到陈安房里。 陈安正烦闷地看着那双开了口子的鞋,犹豫着要不要向王行之开口,借双鞋子穿一穿。 “陈公子,吶,这鞋子给你。是隔壁黎大娘子一大早送来的。” “黎大娘子送的?” “是黎大娘子特特送来与你的。估计她是不好意思亲自交给你。便让我转交给你的。想说这黎大娘子倒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小王凭着自己的臆测迳自说着。 “真是她送的。如此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谁人娶回家便是大幸啊。”陈安兀自喃喃自语道。 这双鞋子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这份雪中送炭之情,他铭记于心。后又回想起昨日初见时,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宛若春花绽放,甚是扣人心弦。今日又亲自送来一双鞋子。莫不是对他…… 如此一想,陈安颓丧了大半年的心情顿时神采飞扬。当即换上新鞋子,下地踩了踩,略微偏小半码。 “陈公子,鞋码好像偏小了点,要不我拿去给你松松?” “不碍事,新鞋子稍微偏小些实属正常,穿个几次便松了。” “昨日听隔壁黎娘子说你今日要去衙门见黎大人。我先回去不打搅你了。” “有劳了。” 陈安穿上崭新的鞋子,精神奕奕的出门直奔衙门。 今日黎雅约好了他去衙门给黎崇文过过眼,考校考校。 飞狐县县尉一职一直空缺着,上边也没有再派人下来的意思。黎崇文去信催了两次均石沉大海。他索性也不催了。飞狐县正处发展阶段,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加入,协助他做事。 虽说黎静言和黎如晦兄弟俩也经常来帮忙。但到底不能长久下去,他怕耽误哥俩的学业。 而吴师爷本就是个半吊子,好多事,他根本拿不起来。招揽人才是眼下当务之急的事。昨日黎雅向他这么一说,他便很有兴趣约见来人。 今日一见,经过一番交谈考校甚是满意。当即便录用了陈安。 陈安直言,家中有一老母,他若在飞狐县安顿好了,便要去接老娘过来照顾。黎崇文最是看中人品,其次是能力。直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定会给你安排好住处。”说着便招来吴师爷,由他去办理。 吴师爷现在成了衙门管杂事的,他虽偶有抱怨。到底也不敢嚷出口。毕竟他年纪不小了,很多事情,黎县令交待下去,他也办不好。就这么打打杂也好,总比失业的强。 飞狐县别的不多,空的房子不要太多。没一会儿,吴师爷便给陈安挑了一户空房。离衙门近,走几步路就到。房子虽不大,到底还结实着,稍稍整理整理,住他们母子二人很是宽敞。 陈安随吴师爷去看了看,很满意房子。当晚下了衙门就去房子里打扫了一番。直到天色擦黑,小王送来晚餐,又帮着他打扫了一番。这才有了住人的模样。待他空闲时,再添置些日常用品便可直接入住。 陈安在飞狐县安顿好,挑了个休沐的日子回了一趟定县。将自家老娘接了过来。 黎崇文很是爱惜这样的人才便交代文氏,让她多多照看着陈家母子的生活起居。 陈大娘接来的那天,文氏便去陈家帮忙。 陈大娘已过知命之年。因常年生病,看上去显老许多。家里条件不宽裕,穿着也很是破旧,补丁叠着补丁。好在衣裳浆洗的很干净。身上也打理的清清爽爽。 陈大娘见着文氏,态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很有礼数,并不因为自己的窘迫而局促不安。 文氏颇有好感。领着陈大娘添置一些常用的傢伙什。 第四十三章 称兄道弟 五月下旬,恆王的军队终于抵达北边。吉林路知州早几日便来到飞狐县,下属得报,道恆王殿下再过一个时辰便抵达飞狐县。知州赵大人率领着周边几个县的县令亲自等在飞狐县大路口迎接恆王殿下。 一干官员左等右等,一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人来。随派人去恆王府探看消息,不多时便来回报导:殿下早已进府。一干官员又急急忙忙往恆王府赶去。 而恆王高元钧和王府下人并幕僚早一个时辰就抵达飞狐县,由王行之领着入驻了恆王府。 王行之与恆王自三年前收归北燕投降军相识并相互赏识。两人同是出众之人,几番交手后更是心心相惜。如今既是好哥们,又是上下属关系。 是以恆王很放心派遣王行之前来了解情况,做大军抵达之前的准备。哥俩勾手搭背亲亲热热的往恆王府里走去。 “你可算是来了,我让你带的东西可带来了?”两人私下就跟兄弟一样相处,从不分尊卑。 “大齐第一公子的命令,本王岂敢忘。放心,我早早便遣人去採办了。”高元钧也闹他。两人本就年纪相仿,私下又爱开玩笑,互揭对方短也是常有的事。 “行了,别老拿第一公子损我。快把我要的东西拿来。”
第41页 “你这大齐第一公子名头可是我父皇亲自封的。我怎么损你了。”高元钧边说边招来随扈,吩咐他将王行之要的东西拿来。 “在这儿,我已不是第一公子,喊我王行之罢。” “王行之?珩之,你为何将自己的表字拆了用?我喊惯了你的表字,突然改口不习惯。” 高元钧一直搞不懂他三年前突然离家投军的缘由。如今看来他不止是不愿做京官,连家族姓都要丢掉? 卫珩没正面回答,忙岔开了话题,问道:“我祖母可康健?” “老太君甚是想你,年初偶感风寒,卧病了数月。不过我来之前她已痊癒。” 听罢,卫珩面有愧色。他自小有祖母带大,对祖母的亲厚远胜父亲。听到祖母生病,心里很是着急可又不能回去,故沉默不语。 “珩之,你可后悔投军?当初你若愿意,父皇可是给你留了集贤院侍读学士的位置。” “殿下该知道我的脾性,从不做后悔的事。” 对于他执意不肯留在上京,高元钧问过几次,卫珩都是避而不答。于是他也不再勉强,心知他愿意自会说。可如今他连自己的家族姓都要丢弃了,这可不是和家人闹闹脾气的小事。 高元钧还欲再问,恰巧他的随扈搬了一个楠木箱回来,只得搁下不谈。 王行之接过那只楠木箱子,当着他俩的面打开箱子。一箱子的贵重首饰并两支老参。 高元钧颇为好奇,探看箱子里装的物件。 “怎都是些女孩子的东西?”微微一怔,扬眉浅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珩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这小子比他小上两岁,他已有三位妾,若干通房。偏偏他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端得是洁身自好。 “小小丫头一个,身子还未张开呢。说这些太早了。” “你没否认,可是认真了。”高元钧好似抓着他的小辫子,一副小人得志样,大声嚷嚷。他太了解珩之这个人的脾性,他若无意定是直接否认。没有否认必是有这个意思。 “珩之,我来之前去看望了老太君。听说她已给你相看了一门亲事。” “随她去,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他的婚姻必定要自己做主,段段不能像他一样娶回来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品性败坏的女人害人害己,家宅不宁。 他不愿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着自己打转,便问:“殿下,如今的朝堂如何?” 高元钧闻言眉心一凝,冷冷一笑:“自北太后薨,朝堂的派系斗争越发激烈。李承佑跟匹饿狼似的日日盯着那个位置不放。父皇生怕大皇兄乱来将他拘在宫里处理政务。二皇兄私底下也动作频频。满朝文武百官只琢磨着怎么站队,反而无心做事。” “大皇子与李承佑关系一向亲厚,也不怪乎陛下这般拘着他。” “是说,我大皇兄这人也是奇怪,与我们这些亲手足一向相处不来,反倒和李承佑情同手足。”一说到朝堂上的事,高元钧总是浓眉紧处,一脸郁闷。 “如今的朝堂风云诡谲,殿下来驻守北边反而落得清静。” “还是你了解我啊,自年前北太后薨,我便着手动身来北边。要不是二皇兄从中作梗,三月份我就到达北边了。” “陈王殿下还是草木皆兵,谁都不信吶。” “他这人本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又生性多疑。总以为别人和他一样觊觎那个位置。他也是辛苦,李承佑要防,大皇兄也要防,现如今连我和四弟、六弟、七弟都被他防着。”凡是成年的皇子,高元吉一个都不放心。 “陈王妃也是个有野心的。” “她自然是有私心的。她与她哥哥李承佑一样日日等着推翻大齐重建北齐呢。” “如今咱们都远离了乌烟瘴气的东京,有的是时间话家常,论政事。” “自是如此。哎,还是来到这边舒坦啊。” 哥俩还欲话家常。恆王身边的随扈进来禀告:吉林路知州带着一干县令正等着殿下召见呢。 “让他们都去大堂等着,我马上过来。”恆王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拨人要应付。“你去告诉他们,如何安置我的第七军,要他们即刻拿出个章程来。” 随扈领命,将一干人等全带到大堂等候。 大齐驻守边关都实行兵农制,但凡有家眷的将、兵都可带着家眷前往。是以他的第七军虽然只有3万人,拖家带口共计5万人,比平常硬是多走了半个月。 第四十四章 安置军队 pk一更 高元钧端坐在正中间,浓眉微拧,墨眸轻阖,长指有规律的点着桌面。 他底下站了一排官员大臣个个低眉顺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站在最前边的是掌管这几个县的是知州赵大人。 高元钧不发话,谁都不敢开这个口。尤其是赵大人,满脸冒汗,频频擦汗。 “你等愣着干什么,本王的第七军还等着你们安置落户呢?” 第七军共三万士兵,家眷在内共计五万人。要如何安置这五万人却是个难题。高元钧自然也是晓得的,是以,早早来信告知,刚刚又特地遣随从过来提一提。哪知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这些人只顾站着,却不见谁上来向他汇报。 即便是他这个脾气还算好的人,这会儿也着实恼了。随点名喊道:“赵知州,你且与本王说说如何安置第七军?” “下官……下官……”赵知州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拼命朝下属各县的县令使眼色,试图让他们主动站出来救场,奈何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炮灰。 虽说恆王殿下要来北边的消息早在年前就已经知晓。可赵知州是个办事毫无章法的人。一直也没和各县县令就这事碰过头。是以,他根本不晓得要如何说起。被调来北边任职的官员无一不是在熬日子等三年一过好逃离这穷困不毛之地。谁会想着为百姓做点什么事,谁会想到上京派军队前来驻扎,谁也没料到三年调遣的紧要关头遇上国丧。这不就意味着他们要连任了。如今他们个个都灰心丧气,哪有心思去想别的。 即便各县县令在黎崇文牵头下讨论过几回安置军队等事。可因为恆王府和一半防御墙都归属飞狐县。因此各县县令互相推诿,谁也不愿意去承接这事。结果现在谁都说不上话。 大堂里一片安静,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众官员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自己。端看赵知州,灰白着脸,木然的站在恆王边上。想来他原本挖空脑油找的上升路子应该是付诸东流了。 恆王冷冷一笑,冰冷地说道:“这事本王早早便知会与你们,时至今日还没个章程着实说不过去。这么着吧,今儿你们就在本王面前把这事给弄出个子丑寅卯来,什么时候弄好了什么时候出府。” 北边的官员不事生产,不作为他是早就听闻的。可这般办事毫无章法,毫无效率,混日子,等三年一调逃离北边的颓废情况。是他怎么都没预料到的。
第42页 大齐若都是这些领着朝廷俸禄,却不为百姓办实事的冗官占据要职。大齐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高元钧想起珩之给他的信中有提到过飞狐县的事。便道:“飞狐县县令何在?” “下官在。”黎崇文倒是整理了一份明确章程,只不过当着上峰和诸位同僚面前递上去未免有出风头之嫌。再说他的这份章程里还需各县县令配合。倘若就此得罪他们,必是不能执行到位的。是以,黎崇文一直隐身在后边不肯出这个头。 “你可有想法,且说与本王听听。” 众位同僚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这会儿没人想着他是不是出风头,只期盼着黎崇文能为他们解围。如此便感谢万分了。 黎崇文看看各位同僚,这才放下心,回道:“下官有禀,殿下第七军共三万余人,算上家眷共计五万人。而飞狐县,清江县,清河县,汲县,上饶县,马安县共六个县,统计出来有空屋三万六千余户。殿下可将第七军分散在六个县居住。大齐以兵农合一制度。殿下将第七军安置在各县。规划现有耕地,除去已有耕地,剩余均归军队所有。每二十户为一保,每五保为一大保,选一保长。农忙耕种时节轮流练兵,闲时一同练兵……” 黎崇文将如何安置军队的章程巨细靡遗的说了一遍。 高元钧一字不漏的听完,道:“此法甚好,本王第七军便有你来督办。清江县、清河县,汲县,上饶县,马安县需竭力协助不得推诿。” 被点名的各位县官异口同声回道:定当竭力协助。 此章程一定,众位即刻回去安排。恆王又叫来第七军各位将官,命令他们配合各县县令安置工作。 第四十五章 初送首饰 pk二更 王行之巴巴地让高元钧从上京带了一匣子东西来,如今却开始犯愁了。桌上摆着好几件精巧首饰,他把玩着其中一支精緻的金步摇,心里始终拿不定主意。机灵小王已经观察自家主子好久。终于忍不住说道:“少爷,您拿着个步摇做啥,想送人便去送啊。” 王行之白他一眼,啐道:“你懂什么,平白无故送人家东西还以为我有什么不良企图呢。” “您本来就对人家有不良企图。”小王自言自语道,最是看不惯自家少爷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你以为东西是那么好送的吗?不找个合理的藉口人家不肯收怎么办。”万一拒绝了不是很没面子。少爷他也是第一次送女孩子东西好伐,很紧张的呀。 “少爷,您是怕黎娘子拒绝你的礼物吧。怕丢脸是么。”小王笃定的说,一下子戳中了自家少爷那点子小心思。 某人恼羞成怒,嘴硬道:“你说谁怕丢面子了,我送出去的东西,她自是不敢拒绝的。” “是是是,少爷您送的东西,谁还不是争着抢着要。”这话倒是不假,他家少爷在上京那可是多少名门闺秀抢破脑袋都要嫁的人物。是以,养成少爷傲娇的性格,让他正儿八经追女孩子,他是一点都不看好少爷的。 “行了,行了。少拍我马屁。该干嘛干嘛去。” “少爷,您可千万别在人前送啊。” “啰嗦,你家少爷我是那样的蠢人么。”王行之摆摆手,佯装不耐烦的遣走了小王。 待小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王行之三下五除二将桌子上的钗子啊玉簪啊统统塞进小匣子里。想想还不够,又从楠木箱里捞了两支百年老参出来。 “是直接去黎家送她呢?还是……。”王行之又犹豫上了。忽想到中饭时间快到了,她定是马上会来西厢房。索性将匣子里的首饰并两支老参全拿了出来,一一摊在桌子上。 王行之想像着她看到这些东西时的模样。那小丫头定会高兴的手舞足蹈吧。到时候他就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吶,这些个都是人家送来给我的,我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小妾,用不上这些物件。你且都拿去罢。 王行之想了多个版本的说辞,觉得以上那个版本最为合适。即便小丫头不识抬举不肯收他的礼物也不至于让他丢脸。好,就这么办。 这时,门口有脚步声传来,王行之估摸着,这个时辰除了小丫头来送饭也没谁了。忙捡了桌上的茶碗,佯装慢条斯理地喝茶。 待脚步声到门口停下。 王行之头也没抬喊道:“愣着干啥,快进来瞧瞧桌上这些个东西啊。都是些女孩子的东西,我也用不上。你就捡几件回去用罢。” 门口那人明显一愣,拱手作揖,道:“王兄,桌上之物着实金贵,我是万万不敢要的。” 闻言,王行之差点一口浓茶喷出去。原来是陈安,这傢伙不是在衙门上班么。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心想你自然不能要,这可是老子为小丫头特特从上京带来的东西。 “喔,是陈兄吶。我以为是隔壁小丫头送饭来了。” 陈安略微尴尬,他是受黎大人所託前来询问几个事情。“王兄,黎大人让我来询问你几个事情,可方便?” 你都站在我门口了,我能说不方便吗。即使他是真不愿现在被人打扰。 “你且问吧。” 陈安看王行之脸色不郁,心想得赶紧结束了回衙门好禀告。随也不耽误巴拉巴拉说了出来。 王行之听罢,心里快速盘算一遍,一一回答。 这问题也都回答了,他该走了吧。王行之估摸着小丫头也该来了。正想着,门口来了人。走前面的正是黎雅不错,可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人便是黎琼。 陈安原本要告辞的动作硬生生收了回来。木呆呆地望着来人。 王行之这下是真的郁闷到极点了。这些个没眼色的,平时见他们都识相的很,今儿怎么个个变得木讷了。这让他怎么送东西啊。他又看看摊了一桌的物件,现在是收起来也尴尬,送出去也麻烦。 “行之,对不起来晚了。”本来早过来的,是大姐硬要帮她提食盒,这才稍晚了片刻。 “不晚,刚刚好。”王行之说的好不勉强。 黎琼看看黎雅在西厢房这般熟门熟路,也不甘示弱地越过她,走进房间,提着食盒哒哒走到前面。却见桌上铺着十来件精緻华贵的首饰。顿时闪瞎了眼,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勐地眨眨眼,一桌子的贵重首饰仍然摆着,不由得心花怒放,他这是要送人么? 黎琼那个心痒难耐啊,恨不得将这些首饰统统占为己有。要知道这些金贵的首饰,随便拿一支出来就能将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当比到泥地里去。 黎琼虽垂涎这些首饰,到底不敢在众人面前做那等没脸没皮的事。硬生生按捺住那颗躁动的心。走到桌子对面的空处,小心翼翼地端出食盒里的饭食。柔声劝:“王大人,这些个菜色都还热乎着呢,你趁热吃啊。”时不时还偷偷瞄几眼桌上的首饰。 陈安一脸痴汉样,望着黎琼的一举一动痴迷不已。 黎雅走到王行之身边,低声问道:“你今天这架势很奇怪啊。难不成你还有偷穿女装戴首饰的习惯。”如果真是这样就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了。语气微微可惜。
第43页 王行之差点吐出一口老血。都怪这两个不识相的傢伙。害他送不成东西不说还被小丫头给误会成有异装癖。 “王大人,这般金贵的首饰怎好随便摆在桌上,若不小心弄坏了可怎生是好。” “土豪啊土豪,要显摆也不用这样的。赶紧收起来吧。”虽说她不太懂这些首饰的行情,但看看这款式,看看这做工必定价值不菲。 王行之现在是完全下不了台了啊。左右为难,“那个……这些东西虽说金贵,我毕竟也用不上。你们若喜欢就挑几样拿去吧。”便宜这个不识相的女人了。 “当真。”黎琼那个心花怒放啊,掩都掩不住。 “哎哟哟,要闪瞎我的狗眼了。行之,你是哪里来的土豪,这些东西随随便便拿样出来都值当几百两吧。你就这么送给我们姐妹俩?你敢送,我还不敢收呢。”私受男子的东西。回到家还不得被爹娘揍死。 黎雅先一步推脱了,黎琼埋怨的瞪了她一眼,暗骂黎雅虚伪,这般贵重华美的首饰是个女人都喜欢。偏偏她喜欢假装清高。可自家妹子已经拒绝,她要是再拿也不合适,只能巴巴地与这些首饰失之交臂。 可黎琼心里却是暗暗发誓,王行之这人她势在必得。想着前天送来的鞋子,他没有退回来,便是最好的证明。 第四十六章 打脸黎琼 小丫头都这般说了,他也不能强送吧。不然是真要被怀疑有什么不良企图。王行之郁闷的收拾着桌子上的物件,一样一样的塞进匣子里,动作称不上小心,甚至有几分粗鲁。想必是将今日这尴尬郁闷的心情发泄到这些首饰上了。 黎琼瞧得那叫一个心痛啊。恨不得抢过来好生安置这些金贵的首饰。饭食拿出,黎雅也不等他吃完,拿回碗筷。捡了食盒拉着黎琼便告辞。黎琼依依不捨的一步三回头,被黎雅硬拉着走出了西厢房。 一直扮演木头人的陈安,见佳人告辞,也忙不迭的告罪辞去。陈安快步追上黎家姐妹。 “陈兄,今日怎不在衙门上班?” “奉黎大人的命,来寻王兄问几件事。” “这光景,你肯定也没吃饭吧。要不跟我们回家去吃几口便饭罢。” 陈安虽知道人家或许只是客气客气的,还是厚着脸皮应了。“如此便多谢了。” 三人一同从西厢房出来。陈安默不作声来到黎琼身边低声道:“前日多谢黎大娘托人送来的鞋子。在下穿着甚是合脚。” 黎琼震惊,慌乱的抬头看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又飞快地低头扫了眼他的鞋子。一下子懵住了。她亲手做的鞋子,亲自送去西厢房的鞋子为什么会穿在他的脚上?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啊。黎琼快要哭了。 “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做完,先走一步。”黎琼勉强说完这句话,飞也似的跑了。徒留一脸发懵的黎雅和一脸不知所措的陈安。 黎琼跑回家里倒在床上呜呜咽咽哭了好半天。暗骂黎雅这小贱人年纪小小就懂得勾引男人。 像王行之这样的人才样貌家世,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更好的。黎琼着实不甘心就此错过。晚间寻了个空档,趁全家人都不注意又熘去西厢房,她要亲自问问小王,那双鞋明明要他交给王行之的为何会穿在陈安脚上。 黎琼在西厢房门口等了会子,小王刚从外边回来,两人碰了个正着。 黎琼忙向他招手喊了过来。小王左右环顾一圈,甚是不安。这黑灯瞎火的和一个女子独处在僻静的地方终归不好。 黎琼看他踌躇着不肯过来,顿时气恼,索性走了过去。 “那日我交于你一双鞋子,你可拿去给你家主子瞧过?”黎琼不敢明目张胆的问,随转了个弯问道。 小王没明白她的诸多顾忌,老实回答:“我拿去给爷瞧了。可我们爷不喜欢便让我送去给陈公子了。” “你家主子不喜欢就让你送给了陈安?” 这王行之着实过份,即便不喜欢她做的鞋子哪怕扔了也好,怎能随手送给别的男人呢。难道她的真心如此廉价,如此让人看不上么。 “是啊。”不是原本就送给陈公子的吗?小王看她一脸哭相,很是纳闷。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黎大娘当着他的面哭出来。那他真的要死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黎琼深受打击,头也不回地哭着跑了。这回是真真伤心得哭了。 她忍着羞涩缝制了一双鞋子送过去,即便他不喜欢扔了,哪怕是退还给她,也比随手送给别的男人好啊。黎琼一颗玻璃心被摔得粉碎。自此恨上了王行之。 她哭得不能自己,一劲儿的跑回自己房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看也不看就扑到床上呜呜咽咽痛哭起来。心里恨死王行之的无情。想到黎雅和王行之走得近,说不定就是她唆使王行之这么干的。忍不住恨恨地捶了几下床面泄愤。 文氏早些时候便坐在女儿们的闺房里等着她了。看大女儿哭着跑进来,秀眉皱得死紧,沉着声音问:“你哭什么?” 黎琼惊了一跳,仰着满脸泪痕的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怎会来?” “我等你半天了,你刚刚干嘛去了,怎会哭着回来?” “我……我……”黎琼吞吞吐吐半天不敢作声。 文氏也懒得再揪着她不放,当即问道:“你前几日做的那双鞋子怎会穿在陈安脚上?” “娘,女儿也不知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去。 文氏看她一脸心虚的表情以为是大女儿看上了人家,“你已过了及笄,娘和你爹都在留意着合适的人选。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般着急干嘛。我和你爹定会为你选一户好人家。你以后可不许私下做些出格的事。这要是被传出去,你哪里还有闺誉可言。” “娘,女儿错了。可是那双鞋子真不是女儿送给陈安的。” “那你的鞋子怎会穿在别人脚上。你若真对陈安有意思,我便找你爹过来商量。寻个时间派个人去定县打听打听也是可行的。但你私下千万不可以这般做了。” “娘,女儿没有看上陈安。那双鞋子也不是女儿送给他的。娘别胡乱猜测了。” “果真不是你送的?”文氏不太放心。 “不是女儿送给他的,女儿对他也没有别的意思。”这点黎琼到是说的十分笃定。 陈安本就不是她的理想夫婿人选。 文氏看她说的信誓坦坦,一时倒有些煳涂了。心想或许真是自己多疑了。 “不是最好。今日你伯父家来信,道你大堂姐和二堂姐下半年要出嫁。你爹自是走不开的。娘决定带着你大哥和你一道与我回文县。”顺便也在文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人家。文氏还是属意女儿嫁到南方去的。 “娘,听你的就是。”黎琼被王行之这般弃如敝履正伤心欲绝呢。心想去趟文县也好。 “这几日好好整理整理过几日咱们便启程去文县。”
第44页 文氏吩咐完去定县的事,又拉着黎琼将女子如何爱惜自己的名声,如何三从四德教育了一遍才作罢。 ------题外话------ 咱们男主的名字被好多人看错了。卫珩(heng),好多亲都看做卫衍了。 第四十七章 夫妻打算 晚上,文氏拿着老家寄来的信来到黎崇文书房。 黎崇文这几日忙着安置第七军的事转不开身。好不容易回家也是一头扎进书房忙到三更半夜。 “夫君,有件事要与你商量看看。”知道黎崇文忙着,文氏一般不会来打搅。可今日这事关乎文县老家的,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夫人说便是。”黎崇文放下手边的工作,为夫人和自己倒了两杯茶。 文氏顺势坐在他旁边。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夫君,这是老家寄来的信,今日刚刚收到。你且看看。” 黎崇文讶然,接过信便看了起来。文氏默不作声的小口小口喝着茶。没一会儿,黎崇文便看完信。气得不行,“娘怎会这般要求。大哥嫁女儿我们随人情自是没错。可为啥小侄女的嫁妆要我们出呢。” “按着文县嫁女儿的习俗,一般人家十几两银子也就是了。但娘的意思想以官家娘子的级别出嫁。如此一来没个百八十两可办不下来。稍微讲究点二三百两也是要的。” 黎崇文稍稍想了一圈也就明白自家老娘的想法了。可这次要是这般轻易的拿出这笔钱,大房不是还有个儿子么,说不定也让他们二房担下了。 “婧婧!你看这般安排如何……”黎崇文心里盘算了一遍就将自己的谋划跟妻子讲了一遍。 “也只能这般试上一试。”着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娘显然是打算挖了他们二房来填补大房。文氏庆幸自己丈夫是个拎得清的,只要夫妻俩同心总能解决问题。“夫君,我打算让静言和琼儿随我一道去文县。两个孩子年纪也到了,索性这次去文县相看相看。” “依你罢。静言是个有主意的,你若真看上了哪家,需得问问孩子自己的意见。” “夫君考虑的是,静言的婚事咱们得好好慎重。” “只是琼儿这性子,怕是找不好能让她称心的人家。”这四个孩子最让他头疼的便是大女儿。大女儿俨然一副官家千金的架势。一般人家她必定看不上。 “那依着夫君的看法得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孩子,哎,给她找个和善的人家,能善待人的。家里条件要殷实些。这般即便孩子平日里任性了,总也有娘家人撑着。” “只怕她不愿意低嫁啊。”文氏最是了解大女儿。 “那她待如何?”他们黎家虽说是官家,可他只是一个芝麻小官,如何能攀上高枝。 “夫君,你瞧王行之和陈安如何?”这两人文氏到是深有好感。 “王行之不行。”黎崇文一口否决。 文氏诧异,自家相公很少这般干脆否决一个人。“为何?” “这小子我瞧着就不像他说的那般简单。对他的事也是一无所知。这般不老实,来路不明的人,我可不愿让女儿嫁与他。” “来路不明?王行之不是恆王殿下麾下的人,怎会来路不明?” “就因为他和恆王殿下关系不同寻常,我才更担心。” “怎么说?”文氏对王行之一直印象不错。如今丈夫这般肯定的否决,她倒有追根究底的架势。 “他若是一般人家出身,即便跟着殿下闯南走北也不至于称兄道弟。可若是那些高门大族的宗式子弟,歷来便与皇家走得近,和殿下称兄道弟也是有的。” “夫君的意思,这个王行之隐瞒了身份。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些个高门大户子弟?” “我不能完全肯定,但八九不离十。我们家就这点子门户,孩子若真进了高门大户,我们怎么护着她。” 文氏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还是门当户对的好,太高的门第,我们家也高攀不起。”文氏本就是个平和的人。想想高门大户后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她就不愿意自家女儿去受这份罪。 “至于陈安,这小子到是个会干事的人。性子也通透。且看看吧。” “既然如此,这次去文县我便多打听打听。雅儿也不小了,她这年纪在文县也是要找人家相看了。” “雅儿不急,只你在文县可以留意留意。待你看好了人家,先别急着定下来,回来以后与我说说再做决定。”家里最大的事不就是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么。这可是马虎不得的,黎崇文特别慎重交待文氏。 “那是自然的,孩子们的婚事可是我们家最大的事,没有夫君在一旁把关,我心里也没个底的。” “白驹过隙,我们的孩子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们也老咯。”黎崇文不由得感慨。 文氏娇嗔:“夫君这般感慨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么。” “婧婧在我眼里从来都是最美的,我怎敢嫌弃你。” “就你嘴甜,一把年纪了还这般油嘴滑舌。”文氏嘴里骂着,心里甜丝丝的。 “婧婧,你们到了那边就写信回家报个平安。”大房一下子嫁俩闺女,妻子这一去可得半年以上。 “我还没走呢,你这般做什么。” “捨不得你呗。”黎崇文牵过妻子縴手,轻轻的抚着。 文氏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轻抚着,小脸微红。 ------题外话------ 今天把前面几章全重新看了一遍,顺便捉虫子。 第四十八章 规划耕田 总算安置完第七军的五万人口,紧接着又是重新规划耕田。北边因地广人稀,很多荒地都废了,如今突然来了5万人口,这些荒地便能重新利用起来。 官衙刚刚贴出告示要重新规划耕地。不少脑子活络的人家便动了起来。田里种着庄稼还不够,硬是趁着官府还没开始稽查,忙开垦些土地出来,撒点种子,以为这样就可以先占先得。 官衙派下去的几位丈量的公人第一天便遇上挫折。谁都不肯好好配合。随便翻几下土地就说是他们家的。官府不让,两方差点就这事打起来。 黎崇文得知情况,便叫来陈安。“今日丈量田地的活进行困难,你可晓得?” “禀大人,我刚刚进衙门时已听说。” 黎崇文还是蛮喜欢陈安的,此人办事妥帖,不骄不躁。他有意提拔提拔他。“我把这事交于你去做,你可愿意?” “承蒙大人看得起,我定不负大人期望。” “那行,明日你牵头来做这事,需要多少公人配合只管说。” “大人,不用多给人了,我只要今日那几个就行。但需大人写一张条子给我。” 陈安将条子上的意思说了一遍,黎崇文听罢,立刻落笔给他写了一个并盖上官印。如此一来更具说服力。
第45页 第二天,陈安便带着几个公人下乡去。昨儿几个公人受挫的村子便是孙家村。 据说孙家村是附近十里八乡最蛮横团结的一个村子。本以为只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后边的事就好办了。几个公人原想先去做村长的工作。刚说明来意,便被一群年轻力壮的村民团团围住,差点和他们打了起来。更别说见他们村长了。 陈安细细听完他们的述说,由昨儿几个公人带路来到孙家村。他们人还未进村呢,村口便守着好几个孙家村的人。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们。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一点都没错。耕不了的田划出来不是很好。这些人非得闹着,占多了田地种不了有什么用呢。 衙门的人刚进入村口,就被孙家村人团团围住。 “你们还有胆子再来?”有人拿着锄头大声喊着。一人激愤,群情附和。场面一度混乱,嘈杂不堪。 陈安被他们围困在中间,却不慌不忙。他环顾人群一圈,发现站在人群最外围的一个中年男子不跟着人群起舞,反而淡定的站着没动。陈安心中有数,断定这人就是孙家村的村长。他借着几个公人的掩护,拨开人群,硬是挤到那人跟前。 “孙里正,你看这般闹着也解决不了办法。我今日特地来解决大家的困境,里正若方便,我们去别处好好聊聊这事。”北边因官衙长期失去公信力。村里都是村长马首是瞻。与其和村民闹还不如直接说服本村村长来的便利。 孙村长愣了下,没想着这小子一眼就看穿他的身份。听这小子分析的也很有道理,便答应与他谈谈。 “你们都散了吧,你且跟我来。咱们到孙家祠堂去说。” 孙家村人很听村长的话,都做鸟兽散。 两人来到孙家祠堂。孙村长又叫人去唤来几位村里有份量的老人,说要一道商量。 待人都到齐了,陈安拿出一张纸递给孙里正。“孙里正且看看先。” 孙里正接过仔细看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看完,他也不做声将纸传给了另一位识字的老人。待他们传过一圈,陈安才慢条斯理的道来:“丈量耕田是为了你们好。大家把不种荒废的田地报上来。这些个以后就有军队的人来开垦耕种。一来不浪费耕田,二来有这些个军人跟着你们一道种着庄稼。你等更不用担心游牧蛮子的抢夺。有军队的人护着你们,多保险的事儿。今后你们再不用过以往担惊受怕,顿顿咽北方谷子的日子。以后白白胖胖的包子馒头随便吃。黎大人家正种着水稻呢,说不得以后你们连白米饭都能随便吃。多好的事,你们想想看。” “咱们不将耕田让出来,军队也要保护我们的。”有人反驳。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啊,这北边有十来个县,大大小小几百个村呢,殿下毕竟也只带了3万人过来。如何能保护你们万无一失啊。” 陈安这话确实戳中了大伙儿的心尖。在座几位聚在一起商量起来。陈安也由着他们,继续说道:“即便你们今日不把耕地统计上来,官府总有一天也会重新规划的。到时候就没有现在这么优待了。如今你们在耕种的田地官府不收钱,也只是让出荒废的田地。待日后换个县令可就没那么好说话咯。再说了南方的水田可是贵的很,一亩上好的就要十贯以上,中等的也要七八贯,就是最下等的田都要2贯呢。你们今日若不肯配合,他日便让你们用这价格买回你们现有的耕田。” 他在一旁说的欢畅,孙家村的人可是越发犹豫上了。都道现在飞狐县的县令体恤民情,若换个县令真这么干了,他们总不能和朝廷扛上了。 “现在朝廷是越发重视咱们北边咯,这不圣人把自己最宠爱的皇子都派来北边驻守了。这北边啊,以后必定也会跟南边一样管理起来。” 这话大概是压倒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孙里正大手一扬,即刻决定。转身便来到陈安身边。“这位官爷,咱们也不是不肯配合官府的工作,只是担心丈量的时候有些——” “这个孙里正只管放心。大伙儿种着庄稼的田地我们必不算在内的。当然若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耍花样的,那咱们也不是蠢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那是自然的。我这就带着你们去丈量吧。” “那便有劳孙里正了。” 搞定村里的领头,后边有什么异议就让他去和村里人解释。省得他们衙门的人和村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也没个结果。 规划耕田的事在陈安的牵头下,飞狐县率先完成。黎崇文越发对陈安青眼有加。 ------题外话------ 明天12点我要进入第二轮pk,为期三天,在手机app端的“免费抢鲜”位置。请大家多多支持,帮帮忙。在此先行九十度大礼,感谢各位亲能支持我。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 黎雅掌家 (一)2p求收藏 黎崇白大女儿黎芬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底。文氏掐着日子启程。按黎崇文的说法,就踩着婚嫁的日子到文县,到时候当着黎家亲朋好友的面把二房给大房的人情和添妆拿出来。届时,大房即便嫌少也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为难人。 文氏带着黎静言和黎琼一道上路赶往文县参加大房喜事。家里的诸多事宜便交给黎如晦和黎雅兄妹俩打理。厨房掌厨大权自然落到黎雅身上。 黎雅虽然没有文氏那般好手艺,但要炒几个家常菜,偶尔弄弄新花样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家里突然少了三个人,感觉一下子就空落落的。 黎家在四月初种上的一百来亩蔬菜已长成,待收割。前些日子,她已发现不少被偷过的痕迹。虽说邻里乡亲拔棵菜回家吃稀疏平常,可架不住拔菜的人多,且日日来拔。若这样下去,她这一百来亩的菜也不用想着卖了。无奈之下,黎雅只得请了孙大郎和周大郎轮流看顾菜田。 这几日,一早起来,黎雅第一件事便是去菜田看看情况。看着那一大片蔬菜田,她也发愁。蔬菜採收的时间很短,她得赶快想办法找到卖家。再拖下去待菜老了黄了,就卖不上价钱。若烂在田里她绝对会心痛死。 黎雅挎着一只硕大的篮子,边走边想着如何打通蔬菜的销路。她走得有些心不在焉,半路上有人喊她也没听见。自顾自的走着。 “小丫头!小丫头!” 黎雅没理睬他,迳自越过他继续往前走。王行之无奈的摇摇头,迈开长腿几步就赶上了她。他也不立刻出声叫她,只拦着她的去路。她往右,他便拦住她的右侧,她若往左,他也跟着拦左边。 小丫头总算被他惹恼了,勐地抬头,看也不看来人便呛道:“好狗不挡路,不知道吗?” “走路这般不专心,该打!”王行之长指一曲敲了下她洁白的额头。 她捂着额头喊:“行之!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恶作剧的小鬼头呢。” “哪里来的小鬼头,先不扯这些。我有正事要找你呢。” “找我?”黎雅指指自己,他们俩不是每天都能见面的。为啥还要特特过来找她。
第46页 “就是找你。”王行之看她挎着个大篮子,几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篮子。“你这是要去菜田么。” “嗯,我家的菜田快收割了,我去转转,顺便采些菜回来添个碗头。” “你那个菜园里的菜长得着实喜人。我前几天瞧着孙家大郎管着菜田,累得慌。” “没人管着可不行。上个月菜田的菜还没长好呢,就有人在附近打转了。待收割了,没人管着还不乱了套。”虽说他们家有个官老爷在,可邻里间摘个蔬菜果子什么的,也不能押着人家去见官啊。 “我今日就是奔着你的菜田来的。” “我的菜田?你是要买我的菜。”黎雅正愁着要如何销售这批菜,王行之却特特把机会送到她面前,怎能不让她惊喜。 她估摸着定是第七军初来乍到,粮食虽说有带着,新鲜蔬菜可带不了,所以才来收购她菜田里的菜。 “正是,你大概有多少菜可以卖,我全要了。” “原本我是打算运去定县试卖。既然你们要就全卖与你们吧。我那菜田里种了十来种菜,差不多都能收割了。你们若要买去,我现在就可以卖给你们。到时候你们爱啥时候採收都可以。当然看菜田的人也要你们自己来。” “小丫头,算盘打的贼精。行,就按你说的办。具体价格便按定县的市价算吧。” “行啊。”黎雅眉开眼笑。这么一来可给她省了不少银子。运输,看管,收割全不用她插手,多好的事。 说话间,俩人来到菜田。绿油油的一大片,一畦一畦长得郁郁葱葱,甚是喜人。 孙大郎自远处向他们走来。 “孙大郎,今日可好?” “二娘,这几日可吃不消。不说晚上,白天都有不少人过来偷摘。我和周大郎着实忙不过来。”孙大郎和周大郎早晚轮流守着菜田。稍不留神就被人偷拔了去。这菜越是长得好,越是招人偷。 “辛苦你们俩,过了今日便有人来接收菜园。明日你俩来结算看管的工钱,顺便也摘些菜回家吃。” “二娘,这是卖出去了。” “是的呢,殿下的第七军要买去,省得我运到定县去卖。” “这可省了二娘不少活呢。” “就是说。” 黎雅又和孙大郎交待了几句话,便带着王行之在这片菜田里来回穿梭,向他介绍这些菜品。王行之告诉她,明日便派人过来採收一些。 第五十章 菜田採收(二)2p求收藏 第二日收菜,黎如晦和黎雅兄妹俩早早就来到田间督阵。这么热闹的场面自然少不了板栗。板栗死活粘着黎雅,她没办法只能将它塞进随身布袋里一道带来菜田间。收菜用得刀具、竹篓、桿秤、麻绳等,黎家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来收菜的人。 不多时,王行之带了一小队人拉着二十几辆板车来到黎雅的菜田。 这等阵势引来无数人围观,中间有不少人还光顾过菜田。眼下菜田里的菜被军队给收走了,他们可没胆子再来偷。酸熘熘地嚷嚷道:“县令家的公子娘子就是比咱们厉害,随便种种菜都能发大财。” “这菜长得这般鲜脆肥嫩能卖不少价钱呢。”有人还不死心,仗着和黎家有那么点能攀扯的关系,哒哒哒跑到黎雅面前问道:“黎娘子,这一百来亩菜能卖多少银子啊?” “这我可没算过。” “你怎会没算过,我瞧着这些个菜长得这般好,少说也能卖个几千两银子吧。”再说被军队买去的,价钱必定比外边卖的要高好多。 “我到不晓得吴家婶子算盘如此好,看几眼都能知道收成了。”黎雅撇了眼妇人,印象中这人好像是吴师爷吴家的某一位族亲。 “呵呵呵,我也就随口说说。去年你家把了几次菜给我们。那味儿,我到今年还记得呢。” “去年我们自家种着吃,吃不了那么多索性就送人。可今年你也见着了,是卖给军队的。莫说送人,自家留着吃的都没有。”送几棵菜给邻里乡亲不是问题。可今日收菜围观了这么多人,你一棵我一棵的送,她干脆不用卖了。 那吴家婶子一听便晓得今儿是没什么好处捡了,吧嗒着脸走开了。 王行之留了六个人装车,四个人抬上来。其余二十几人全下田採收。黎如晦带着孙大郎和周大郎过桿秤,王行之过去搭把手。黎雅反倒没什么事,她又在菜田旁待了会儿,着实也没她用武之地,她又怕应付吴婶子这样的人,索性带着板栗转身去了西瓜地里。 今年的西瓜种的早,估摸着再过一个月就有瓜可以吃了。现在正是开花的旺盛时节,黎雅发现瓜田里瓜苗上的分枝长得太过茂密分了主枝的养分。 她把板栗自布袋里解放出来,又从随身布袋的隔层里拿了一把小剪子出来。修剪掉多余的分枝以便主干长得更好。 她一个人兀自蹲在西瓜地里修剪旁支末叶。板栗一开始还围在她身边团团转,过没多久,大概觉得无趣了,便自去远处的瓜田里寻乐子耍。 去年种过一回西瓜,修剪分枝的活,黎雅做得很熟练,没一会儿就修完了大半亩田。她站起来看了看菜田方向,那边正忙得热火朝天呢。 她想着休息会儿再继续修剪。便寻了块大石头,掸了掸灰尘坐下乘凉。 板栗哒哒哒的跑了过来。嘴巴里叼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黎雅一把将它拎了上来,小傢伙两爪子捧着一朵花递给她。“叽叽叽叽……”本大爷看那边的花开得很美,给你带了一朵回来。奖励你为本大爷爱吃的西瓜尽心尽力。 “哟,小东西还知道送花了。”黎雅接过花儿,抱着板栗一阵蹂躏。板栗舒服的趴在她的胸前,眯着眼昏昏欲睡。 如此宁静的画面,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打破。一人一鼠还没反应过来,那只大手毫无预警的朝板栗盖了下去,一把将小傢伙扯了下来,毫不怜惜的扔到了瓜田里。 无辜的板栗大人在瓜田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瞬间清醒。板栗超级不爽,瞬间炸毛,尖锐地叫着:“叽叽叽叽……”谁,是谁打扰爷休息。还敢搞突然袭击,活得不耐烦了。 王行之冷眼瞥着炸毛乱跳的小傢伙,那眸子如一泓深潭,深不见底,泛着幽幽的冷光。板栗立刻怂了,快速估量出敌人的实力远在它之上。小傢伙很识时务的停了嚣张的叫声,立马转身快速投入广阔的瓜田里不见踪影。 别说板栗被他吓着了,黎雅刚刚也是吓了一跳。“行之,你怎过来了?那边的菜收好了?” “差不多了。等那边收割完后,我留下四个人守着菜田。” “好啊,这样到省了我不少麻烦。”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王行之看着瓜田旁扔着一堆苗枝,不解地问。 “我在修剪分枝。你吃过寒瓜么?” “吃过几次。”每年酷暑,宫里都会赏一两个寒瓜给卫家。是以这种稀罕的瓜,他却是不陌生。
第47页 他吃过寒瓜?黎雅记得哥哥说过,寒瓜是稀罕物,吃得上寒瓜的人非富即贵。所以行之的身份也是非富即贵么?她不敢妄下定论,纠结着要不要问问看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黎雅怔怔地看着他。 “丫头,你是说这一大片都是寒瓜么?”王行之站了起来,走到瓜田边上瞭望着一大片绿油油的瓜苗。 她想如果他愿意告诉她,不用问也会知道。这般一想心里便释然。随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回道:“对啊,这一大片都是我种的寒瓜。再过一个月就要成熟了。这瓜的品种很好,又香又甜。” 他惊诧的转头看她:“你当真是个种田小能手啊。这么大一片瓜田你要如何卖?” 这又是个问题,她嘆气,回道:“运输不方便我也不能拉到更远的地方卖。如今想着就去定县卖卖看。” “这瓜能保存多久?” “能保存两三个月呢。行之,莫不是你有办法?” “待瓜熟了你再知会我罢。”他也不多说什么。 “好嘞。一定知会你。这瓜熟了你可要多吃几个尝尝味道。” “行啊,你别耍赖。这寒瓜在上京能卖不少价钱呢。你别心疼啊。” “不心疼。”小丫头忙摇头。 “走吧,修剪分枝的事交给男人去做,你别什么都自己上手。”说着他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往菜田走去。 第五十一章 文氏回娘家 2p一更 文氏母子仨到达文县时,距离黎家大房的婚礼还有三天。文氏想着丈夫的提醒,要在成亲那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这份人情。提前去肯定坏事,索性直奔娘家。顺带也能打听打听黎家大房这几年是什么光景。 文氏自跟着黎崇文上任以来,已有好几年不曾回家。文家老两口本就思念的紧,见女儿带着外甥、外甥女突然回来,高兴得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爹、娘、女儿回来看您们了。”文氏哽咽。 “外祖!外祖母!” “外祖!外祖母!” “好!好!好!回来就好。”文父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平日里严肃惯的文父,乍见多年不曾回家的独生女,禁不住双目儒湿。 文母索性拉着女儿和外甥女不肯撒手。文父知道老妻思念女儿更甚。忙开口:“静言和琼儿且让我带去说说话。你们母女俩好好叙叙。” “静言和琼儿且去罢。” 文父带着外甥外甥女去了书房。 文母携着文氏自去厢房整理行李。 “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娘,夫君央我替他来参加两个侄女的婚事。我和静言、琼儿可得住些时候呢。” 这会儿只剩下母女俩,这些年没见,文母终是忍不住拉着女儿的手哽咽的哭出声来。 文氏一边说着安慰母亲的话,到底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老母亲的哭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间。想到爹娘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可她却不能陪伴在两老身边,愧疚,自责各种心情像一只无形的巨掌紧紧捏着她的心脏,好像要窒息一样的难受。 文氏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喊着:“娘,女儿不去飞狐县了,就留在文县陪着你们罢。” “啥丫头,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文母稍稍平了平心绪,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的儒湿。“你的夫君和孩儿都在那呢,可别说这些傻话了。娘只是一时见着你喜极而泣罢了。” “可女儿是真捨不得您们。此去飞狐县路途遥远,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看望您们。” “你不是还要住段时间么。再说你能回来一趟已是很好。像隔壁陈家的女儿,自嫁出去到现在,已过去十年却一趟也没回来。” “娘!”当初母亲若还能多生几个孩子,不至于老来时没法享受天伦之乐。 “来,随我来看看你的房间。娘一直都有打扫,你可直接入住。静言和如晦去年住在东厢房,那边也是极干净的,咱母女俩稍稍打理下就能让静言和琼儿住进去。” 闻言,文氏刚收回去的眼泪,又悄悄跑了出来。她已有四年多未曾归家。母亲还时时打扫着她的房间,必是极为想念却不得见。文氏心里闷得钝痛,哽咽着说不出话。 “刚归家呢,你怎像个孩子似的又哭上了。”文母拿着帕子拭去女儿的泪,打趣道。 “娘!娘!是女儿不孝不能侍奉你们左右。累得您和爹爹这般凄凉。” “哪会,我……”文母也是哽咽不止,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娘,要不我把静言和琼儿留在您们俩老身边代替我承欢膝下。” “不,不可。你夫家婆婆就在镇上住着。你若把俩孩子留给我们。到时候可是要被大伙儿说三道四的。再说静言和琼儿也到了论及婚嫁的年纪,断不能这么做。” 母亲这番话可是点醒了文氏,刚刚她一时伤感便提了出来。如今想来这般安排极为不妥。别说丈夫同意不同意。单婆婆王氏和黎家大房就不是省油的灯。 “娘!”怎么样都没有办法。不怪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文氏想多些时候待在父母身边却是毫无办法。 “你爹和我只希望你日子过得幸福便好。我俩你不用操心,有那么大一个书院在,日子哪会寂寞。倒是崇文待你如何,可有给你气受?” “娘,夫君待我极好。儿子女儿们也是极孝顺。” “这便好。你爹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娘,待日后夫君调回南边离文县近了,我便能时时来看您们。” “哪能时时回娘家的。你且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便是我们的福气。” “娘,您可晓得我夫家这几年在文县是什么光景?” “哎,你大伯家这几年闹得真不像话。好在你们不住一起,不然可要受累了。” “娘,您且与我说说。上上个月婆婆来信要我们来参加两个侄女的婚事。单给人情不算,还要我们负责小侄女的嫁妆。我和夫君商量了一下便打算在他们婚事那日当着众人的面出这份人情,顺便为两位侄女添妆。” “这几年你大伯家越发不像话。他们哪里还要面子。你就是当着众人面给嫁妆也治不了他们。”文母不愿说,黎家大房连他们家都来借过几次钱。初几次,文母心软借了,结果没完没了,只借不还。是以,这次办喜事,文母只派人出了人情,不打算去吃席面。 “娘,到底怎么了。”文氏了解自己母亲,听母亲这口气,大伯家这几年过得很不像样啊。难道连她的娘家也被累及了? “哎,我是不愿意说的,可那般泼皮无赖不让你晓得,生怕你们也吃亏啊。” 文母斟酌再三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黎家大房这几年日子过得越发困窘。原先开着的杂货铺子三年前,黎崇白背着家里人盘了出去,得到一笔不小的银子。他就拿着这些银子吃喝嫖赌样样来。待王氏和钱氏知道自家铺子被盘出去时,黎崇白已花去了大半银子。
第48页 王氏哭着喊着要死要活,黎崇白着实被她闹怕了,这才收敛些,不情不愿的拿出所剩无几的银子。 王氏想着杂货铺子是他们的生计来源,断不可这般没了,救想着重新买回来,可家里凑不出这么多钱啊。于是,王氏开始挨家挨户的借钱凑钱,合计再买回铺子。 文氏娘家便是他们借钱的着重对象。这还不说,借了钱还不算,王氏又厚着脸皮把大房的孩子黎文斌带了过来。道让黎文斌进文家书院读书识字,打着是省了束脩的主意。文父考校了几句,发现黎文斌已十一岁却大字不识一个。这还罢,不识字可以教。可他通身的流里流气,街头混混习性。让文父断然回绝,不肯收进书院。 王氏这可不干了,在文家撒泼了起来。气得文父顾不上文人儒雅,遣了小厮将人扔了出去,这才作罢。 因着这事,王氏在外面说尽了文家的不是。文父和文母由着她去闹不予理会。 文家到底是人家,有着文人的素养。文母也不是个爱说八卦的人。她所知道的也就和自家有关的一些事。然则,黎家大房还有更多奇葩事却是文母不知晓的。 第五十二章 同窗聚会 2p二更 文县茶楼 黎静言约了几个昔日同窗共聚。一来联络感情,二来也是了解下大伯一家近几年的光景。 茶楼一楼是说书台和普通听众的地盘。二楼才是特设的雅间供文人雅士或有钱人家聚会听书。 黎静言想着一楼太过嘈杂便多出了几个钱在二楼开了一个雅间,静待同窗至。 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早,他便叫了一壶清茶坐等。忽而隔壁雅间传来声响。黎静言闲着也是无聊,便听了下去。 “这故事编得这么狗血这么俗套,听得人还这么多。冰冰你说我随便写写都比这故事好听罢。” “娘子既是你不爱听的,那咱们就回去吧。”小丫鬟趁机劝道。 “不要,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即便故事不好听我也要继续听。不然狗洞都白爬了。”管家和奶妈着实盯得紧。本以为出了上京,没有老头子的盯梢能逍遥几日。结果全不是这样。老头子奸猾,硬是派了身边两大金刚——大管家和奶妈,随行来到文县。 “娘子,您快别这么说。若让大管家和杨妈妈知道我让娘子爬狗洞出来,这个月工钱就别想了。”小丫鬟欲哭无泪。 “哎呀,你那点工钱我补给你便是。好冰冰,你就让我再听一个故事吧。” “娘子,您本就是被老爷惩罚赶来文县思过的。哪能这般逍遥。” “哎呀,我逍遥我的,老头又没看见。你不说我不说,府里还有子怡顶着,你想子怡这么聪明,她做事滴水不漏,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在晚饭前回去,定然不会叫人发现的。” “娘子~”呜呜呜,为什么她家娘子总是这么无赖。 “冰冰,难道你不同意子怡很聪明。” “哪有,我从来没这么说过。”她和子怡都是娘子的贴身丫鬟,娘子自小就任性惯了。这不,三年前突然改了她们俩的名字。还说她们俩以前的名字不够大气。 “那不就好了。” “可是娘子——” “哎呀,冰冰你真的好啰嗦喔。别一直跟我说话,我都听不进书了。” 小丫头被主子埋怨了,只得委委屈屈站到角落里画圈圈去。 隔壁少女特有的娇嗓突然没了声音,想来是专心听书去了。黎静言轻笑,好奇这般行为怪异的丫头,不知长得什么模样。 没一会儿,黎静言约的几位同窗陆续赴约。三五个文人雅士共聚一堂不是咏诗作对就是阔谈当今时事。 黎静言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聚会,可到底今日是怀着目的前来,怎么着也要奉陪到底。一番高谈阔论后,到了八卦时间。 别看几位走在大街上端得是风流才子,关在一间房里说起八卦比女人还聒噪。 “黎兄,你是不晓得你大伯家那点子破事。” “此话怎讲?” 原是黎家大房借了一圈钱回去,大家原本都以为是要重开铺子用得。哪成想,根本不是。王氏腆着脸借了大半年得来的钱被黎文斌全数偷了去。 那小子年纪不大,在文县街上却是有名的混混。拿着那笔数额不小的银子,黎文斌也学起他爹,逛青楼喝花酒,到赌坊豪赌。被黎崇白捉到时,几百两银子只剩几十两。黎崇白那个气啊,逮着他一路从春华街打到黎家。全文县的人都看了一齣好戏。 回到黎家还没完,王氏和钱氏平日里最是疼爱黎文斌。王氏抱着孙子心啊肝啊哭个不停。钱氏只得了这么个儿子比谁都宝贝,差点没和黎崇白干架。钱氏埋怨是黎崇白教坏了儿子,才让儿子跟老子一个样。 黎崇白自知理亏,随也不教训了,袖子一拂去了姘头那儿。那姘妇是黎崇白前年勾搭上的,要说黎崇白盘店得来的银子至少有一半多花在那女人身上。 这几年,大房日子过得越发拮据。黎崇白一个月有一半时间不着家。家里一应都仰仗着王氏和钱氏操持。三年前没了店铺的进帐,黎家只能吃老本。去年更是得仰仗二房供奉给王氏的赡养费勉强过日子。 因黎家这些破事闹得太过,十里八乡都传遍。好人家哪愿意攀黎家这门亲事。家境差些的,黎家两位自视甚高的女儿又看不上。这么一拖两拖就错过了适婚年龄。 好在年前,有了文县黎家主母的牵头,这才说上了两门不错的亲。 黎家大女儿嫁到文县富商谢家。虽说是谢家大房庶子,但人家是庶长子,在自家铺子里做活,家里的地位可不比正经嫡子差。黎芬嫁过去至少能衣食无忧,也算一门好亲事。二女儿黎芳长相中上,黎家主母便将她说进了文县县尉高家,那高四郎自小寄养在嫡母名下,是名义上的嫡子。生母却是主母的陪嫁丫鬟,难产而死。 高家是大户人家,高家主支在上京,嫡系大房在上京做着大官。文县高家只不过是高家旁支中不起眼的一户。因高县尉会做人且脸皮够厚,与上京嫡系大房能说上几句话。是以,文县高家在当地很有话语权。 第五十三章 奇怪的丫头 2p三更 男人八卦起来果然比女人有天赋。这不,文县近几个月发生的大大小小八卦事,这几位文人雅士吧嗒吧嗒跟倒豆子似的,统统说了出来。 足足聊了半天的八卦,茶水都添了好几番才散场。吐槽完八卦,几人才捨得起身。稍稍整整衣袖,清清嗓子便一一告辞。走出这扇包间门,又是一副文人雅士,高素质,全不见包间里边的八卦脸。 今日一聚,收穫可不少。黎静言端着一杯清茶,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茶碗边缘脑子里已将今日听到的消息一一分析归类。 “pp……pp……。pp……。”一颗梳着双丫髻,粉嫩嫩的俏脸突然出现在黎静言面前。嘴里吐着怪叫。 黎静言一脸懵逼的盯着她在包间里东张西望,完全不能理解她突然闯进来,怪叫些什么?
第49页 “借你的地方让我躲一躲。”语毕,也不等主人家同意,迳自钻到桌子底下,就着垂下的桌布掩藏好自己略显圆润的身子。 小丫头躲藏的动作娴熟利落一气呵成。待他回神,人已经躲到桌子底下。 “pp……”又是一声怪叫。 小丫头那颗头突然从黎静言双腿间蹿出来。毫无防备的他被吓得仰倒,这一摔,极是狼狈不堪,就这么四仰八叉地疼懵在地。 好半响才爬起来,一向稳重的少年羞耻地涨红了俊脸,手指抖啊抖的指着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怎能从我这里钻出来。” 小丫头圆圆的眼睛鼓熘熘的转了一圈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从人家裤裆里钻了出来。她完全没有时下女子该有的矜持,即便在这般羞耻的事情面前,仍然不在意的挠挠头,淘气的“嘿嘿嘿”笑了三声当做翻篇了。还特无辜的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等会儿有人来问你看见我没有,你千万别出卖我啊。” “娘子,娘子你在哪儿呢?” 小丫头闻声赶忙又躲回桌子底下。黑葡萄似的圆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黎静言,两只小胖手合掌不住地拜託着他。 一向清冷的少年,不由得心软,起身掸了掸外袍,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一双大长腿无意识的拢得死紧。 一个丫头从敞开的包间门探进来问道:“公子可见着一位年轻淘气,梳着双丫髻,穿着粉红衣裳的小娘子,她约摸十二三岁?” “不曾见过。” 小丫鬟默默地环顾了一圈包间,估算出这间包间没有可以藏身的位置。便告了声罪,走了。 待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听不见。少女才自桌底下钻出来。 “多谢公子相助。”小丫头模仿江湖人的做派,拱手道谢。 黎静言总算想起来这声嗓不就是隔壁包间那对主僕么。随打趣道:“小娘子是打算玩到天黑值了爬狗洞的回票价才罢休么?” “你都听到啦。”小丫头也不害羞,脆生生的嗓子又嘟囔道:“这茶楼的隔音效果也太差了,一点隐私都没有。” “在下黎静言,娘子呢?” 她到想大声报上自己大名,可惜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就很搞笑。高云舒,搞运输,着实难以启齿。 “你叫我小舒就好了。”小丫头边说边往外走,没一会儿功夫已不见人影。 “小叔?小书?”黎静言喃喃的辨别着。吃不准是不是小丫头恶作剧报出来的名。 第五十四章 喜宴闹 2p一更 西瓜即将成熟,黎雅跑去告知王行之。 “行之,我的寒瓜快熟了,你说过要帮我的,可还算数?”西瓜的运输即便在现代都是麻烦事,更遑论交通不便利的古代。 “十日后会有一支车队去东京,到时候可以顺便运送你的瓜。”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得了准信儿。黎雅转身便要走。 “等等,小丫头你别急着走啊。”王行之忙制止了她的步子。 “行之,还有别的事?”黎雅急着想办法包装西瓜,防止运输途中破裂。 这小丫头太不解风情了,王行之暗嘆一声,无奈道:“你且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行之有东西给她,必是重要物件。她且等等罢。没一会儿,王行之搬了一只楠木箱子出来。 黎雅狐疑的看着他,她记得上次这只箱子里装满了金银首饰。行之为啥搬出来? 王行之啪地将箱子打开,“你若能全部拿去最好,不然挑些喜爱的也行。” “行之,你要送我首饰啊。”黎雅很是为难,“你该知道的,我这人粗惯了的,戴着这些首饰也没法让我干活。” “你是女孩子,戴着漂漂亮亮的首饰天经地义。”他就知道她不肯轻易接受,怕这箱子特特为她准备的东西又被驳回,那就太伤面子了。王行之亲自动手,依着自己的眼光挑了五六根钗子步摇。硬是塞到她手上。 “行之,你这是做啥啊?”黎雅无奈地看着被塞了满手的金银首饰。 “不准不要,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今天若不让他送出点东西,他大男人的面子恐怕要丢光了。黎雅只得从这些首饰里选出一支雅致的钗子,“就这件吧,我喜欢的。”剩下的几件她又放回到箱子里。 小丫头的倔脾气上来了,他怕再勉强又送不出去,忙从箱子里捡了两根老参,“这两根老参你拿去好好补补身子。” “以后你可别老送我东西。今天的我都收下了。” “你且收着吧。”王行之想着:这些个东西待她及笄时全送过去。到时候便由不得她拒绝了。 王行之也是悲催的,初次想送东西给女孩子,一波三折,只差没苦苦哀求,才让人勉强收下。 这事若传到上京,得戳痛多少名门贵女的心。 —— 黎家大房这几年虽然过得拮据,可今日操办的喜宴倒是像模像样的。文氏母子仨早些时候就到了,只黎静言硬是拉着母亲和妹妹在外面晃了一圈,才掐着点进了黎家门。 文氏母子仨人到黎家时,宾客已陆陆续续到了大半。 负责招待的是钱氏和一位陌生的中年妇人。 钱氏眼尖的很,一眼便看见文氏他们。颇有些长嫂的架势迎上去,口气强硬地问道:“弟妹怎到现在才来,我们大房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的,弟妹也不晓得提前来搭把手。” “大搜,我们自收到信后就启程上路了,实是飞狐县离老家太远,即便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也只堪堪赶上喜宴。” 钱氏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连请文氏他们进去的意思都没有。就将人堵在门口盘问上了。 “前几个月娘寄去的信你看清楚了?”钱氏的印象里,文氏还是多年前那个忍气吞声的人。是以,问起话来毫不客气,一点面子都不给。 “自是看过的。”既然钱氏不让他们进去也罢,文氏索性就带着俩孩子堵在门口和钱氏掰扯。反正今日是大房办喜事,丢脸的也是他们家。 “看过便好,按礼数得提前几天添妆,念你路途遥远,就让你今日再行添妆罢。”钱氏说得好像给自家女儿添妆是件多么有福气的事。一副恩赐的嘴脸。文氏心里恼的要死,当做没看懂她的示意,依然站着不动。 钱氏说了半天,却不见文氏动作,不由得恼了,“你好歹是孩子的婶婶,又是官夫人。怎连这点子礼数都顾不全。” 文氏仍做不理睬,也不跟着她进屋去。 钱氏有了教训教训文氏的念头。一同招唿客人的妇人一看这情况,忙进屋请了王氏出来。 王氏一出来就见着钱氏将二房堵在门口闹。几个步子走上前骂了钱氏几句没脑子。钱氏这才醒悟过来,吶吶地退至一边。 王氏一看只有二房母子仨,便有些不高兴道:“怎是你们仨,老二为啥没来?”老二当官的,若他来了可不是有面子。届时,在黎家那位面前,她都能稍稍捡回些场子
第50页 “娘!” “祖母!” “祖母!” 三人异口同声,席间的宾客又围了几人上来。黎家老二出息了,当官了,大伙儿都是晓得的。是以,曾经跟文氏有交情的邻里便挤过来打招唿。 “文氏,我问你呢?老二咋没来,我前几个月寄去的信你们可收到了?” “娘,夫君在地方任官,轻易不得离岗的。您寄来的信,儿媳收到便赶着过来了。只路途遥远耽误了不少时日,这才晚到。” “行了,既然已收到信,且跟我进屋罢。”老二来不了,多少失了些威风。王氏没办法便想着进屋让文氏把钱出来。 大丫头这婚事一办,彻底掏空了大房所有积蓄。就等着二房来救急。 “娘,且等等。”文氏依旧不肯进屋,当着大伙儿的面拿出给大房的人情和添妆。“娘,这里有三十两银子,十两给大侄女的人情,另二十两银子当做我这个做婶子迟来的添妆。”三十两银子,若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这样的人情拿出来已属多了。可离王氏的要求却差了一大截呢。 王氏细眉一皱,很不高兴文氏竟然忤逆她的意思。 文氏不等王氏发话,又拿出一份,续道:“娘,我晓得二侄女的婚事也近了。是以这一份给二侄女,也是三十两。十两作为人情,另二十两是给二侄女的添妆。” 文氏刚给完黎芳的人情和舔妆,钱氏已忍不住。这才六十两银子离娘承诺大房的差远了。几年不见,文氏长本事了,竟敢无视于娘的要求。 钱氏那个气啊,文氏打算用六十两银子打发她两个女儿了,门都没有。 王氏去的信里明明白白写着,要文氏给两个侄女的人情,另二丫头的嫁妆也要她操办的。大丫头嫁过去的谢家,本就是生意人家,大房兜凑些嫁妆也过得去。可二丫头就不行了。她嫁的是官家高家,高家是什么人,文县最有威望的人。为这大丫头的嫁妆,大房已掏空了银子。二丫头的嫁妆哪里还凑得出来。原本指望着二房来出这份丰厚的嫁妆。可不想,老二媳妇竟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二丫头的嫁妆人情也给了。这才三十两银子哪里够的,就是三百两银子也才刚刚好啊。 文氏话毕,王氏当即拉下了脸。心道:老二媳妇竟然敢跟她玩套路。想着今日的先收下,离二丫头的好日子还有几个月。这几个月尽够她从老二媳妇那里再挖些出来。今日到底是大丫头的好日子,在众人面前闹开不好。 第五十五章 无赖大房 2p二更 王氏还有这番顾虑,可钱氏哪里管得着这些。为筹备老大的嫁妆已花光了大房所有积蓄。原本指望着二房来救急,哪里想得到,文氏这般狡猾当着大伙儿的面不仅把大女儿的嫁妆给了,连二女儿的也一併给了。她这是要逼死他们大房么。 钱氏越想越不甘心,一个疾步上前,拽着文氏的手,嚷嚷道:“弟妹太忘恩负义了,昔日你们二房日子难过时,可是我们大房接济着。今儿我们大房有困难,你们竟这般狠心,区区几十两银子就要打发我们了。若不是我们大房罩着,小叔能读上书,能考得了科举做官。” 文氏被钱氏这番颠倒黑白,气笑了。“大嫂好口才吶。我夫君刻苦上进没日没夜读书,几次科考的钱都是我娘家父亲资助。如今到全成了你们大房的功劳了。” 黎崇文的事,黎家邻近几户人家多少是知道的。纷纷出来声援文氏,谴责钱氏乱说。 钱氏被大家抨击的没脸,高涨的气焰灭了三分。想想今日是文氏不对在先,便又厚着脸皮强辩道:“就算这个不是,那你们二房也是忘恩负义的,小叔刚刚派了官,你们便吵着要分家。苦日子要一起熬,刚刚日子好过了就撇开我们不管了。” 钱氏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文氏也被激怒了,“当初要不是你儿子推雅儿下水,雅儿差点救不回来。我会要求分家么?为着救治我女儿,二房那几年的日子过得有多困难,大嫂不晓得吧。你只晓得每月准时来信催讨娘的赡养费。你可晓得那是我夫君半年的俸禄。” “赡养娘是你们应该做得,我又没做错。” “大嫂说的是,我们赡养娘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我们没义务来养你们大房一家。再者,大伯去我娘家借了数次银钱也没说起什么时候还。大嫂,难道我娘家也有义务来养你们么。” 钱氏像个扎破的皮球,顿时泄了气。她无论如何也是辩不过文氏的,正急得团团转呢。黎文斌那个混子从外面回来。见着钱氏被人说了,也不看场合,上来便要教训人。 黎静言先他一步,勐地将人隔开,斥责:“混帐,胆敢向长辈动手。”钱氏和文氏只口角相争,作为小辈,黎静言不好出言。可断不能让黎文斌欺侮了母亲。 黎静言长得本就高大,又比黎文斌年长了几岁。这么一隔,黎文斌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站不稳。王氏见状,快步上前拉着黎文斌一阵细问。 黎文斌颇不耐烦地甩开王氏的手,喊道:“他不是你孙子么,你且教训教训他,替我出口气。” “心肝啊,今儿是你大姐的喜事,咋别闹了啊。日后有得是机会出气。” “去去去,你不肯替我教训,我自个儿会想法子讨回来的。”黎文斌年纪轻轻,流氓气十足。愣是不肯就此罢手,还欲撩手赤脚。钱氏还在一边瞎起闹。 黎静言看王氏和钱氏一副拎不清不肯罢休模样,心道:今儿真闹大了,两边都不好看。大房死活他自是不管的,可万不能伤了母亲和妹妹。他有些焦急地往门口望了望。 两边正对峙着,有人高喊:“高家来贺!”“文县黎家来贺!” 黎静言听到这番唱礼,总算舒了口气。他们若再晚点来,今日这场面怕是会失控。 高家和文县黎家的到来,成功阻止了王氏和钱氏乱来。钱氏死命拖着黎文斌,生怕他不看场合乱来,坏了二丫头的婚事。黎静言看危险解除,默默地退至文氏身后,与黎琼站在一起。 文县黎家主母容氏对这边刚刚消停的硝烟,轻皱细眉,目有轻鄙之色。王氏一见容氏,潜藏多年的奴性本能立刻激发。巴巴地上前侍奉起来。虽说已分家近二十年,可王氏作为小妾时在容氏底下讨生活有十七、八年。在容氏面前,她永远低人一头。 “夫人能来,是我家莫大的荣幸。”王氏极尽谄媚。也不怪她这般,大房两个丫头的婚事还是容氏牵头的。 “今儿是你们的大喜之日,高家亦派了人来贺礼。你可别让未来亲家看了笑话。”容氏警告王氏。 “是是,夫人说的是。” 容氏低声嘱咐了几句便不再理睬王氏。转头拉着高家总管事何嬷嬷亲亲热热的来到文氏跟前。 “何嬷嬷,您瞧这便是我经常与你们说起的崇文媳妇和崇文的儿子女儿。我们崇文可是有出息呢,生的两个儿子也是顶顶聪明的。” 文氏脑子愣了几秒,吃不准这是什么情况。只得面带礼貌的微笑迎上。
第51页 何嬷嬷是高家主母的陪房丫头,在高家有几分话语权。是以,高家派她来黎家贺礼已是给足了面子。 何嬷嬷年岁与王氏相当,保养的不错,愣是比王氏年轻许多。只常年不苟言笑的脸有几分僵冷和严厉。精明的老眼挑剔地打量着文氏及身后的黎静言兄妹。 容氏为他们互相做了一番介绍,又交谈了几句。文氏告了声罪便想带着孩子进屋。容氏笑容可掬的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才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祖母。 一直话不多的何嬷嬷,定定地看着母子仨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文氏倒也罢,黎琼的模样气质入不了何婆子的眼。倒是黎静言的沉稳聪明相很得她眼。心道:这般气度不凡的青年,他日必有一番成就。随信了容氏在高家夸下的海口。 何嬷嬷对高家丫鬟小厮,道:“赶紧将贺礼搬进去,别堵了人家门口。”安排好后,何嬷嬷拉着容氏走到一边说起悄悄话。 何嬷嬷转头悄声对容氏道:“你果真没骗人,黎家二房这个小子颇有人中之人的架势。” “那是,我们崇文现如今是一县县令,他的两个儿子去年都过了解试。今后必定也是前途一片光明。” “黎家二房是不错,可那个大房怎这般德行。要是能直接与二房联姻岂不更便宜。”何嬷嬷心里盘算着,这个黎静言配她家小姐最是合适不过。好在黎家大房的黎芬嫁的是养在夫人名下的四郎。反正不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也没什么可惜的,随他去罢。 “嬷嬷,二房的孩子自是出色,待明后年过了科举再说与高家岂不更好。” “容夫人说的是。我家娘子可是我们夫人的眼珠子。黎家小子若得了功名自是再好不过。” 容氏和何嬷嬷嘀嘀咕咕讨论着,好像所有人的命运都能随他们俩摆弄似的。高家几个丫鬟小厮搬着贺礼自她俩身后经过。 某个梳着双丫髻,穿着高家丫鬟服饰的娇俏少女高举着一盒贺礼在她俩身后驻足了一会儿,听了好一会儿的八卦。才随着人群进了屋。 第五十六章 惩治黎文斌 大房喜事完,文氏带着黎琼先回家。黎静言被王氏叫了过去,原是容氏和何嬷嬷要见他。黎静言虽不喜,但容氏到底是嫡祖母,不好直接拨了面子。只得跟着王氏去见她。 容氏和何嬷嬷缠着黎静言好一番问长问短,黎静言耐着性子一一作答。直到何嬷嬷满意才放他回去。 黎静言从大房出来时,天色已擦黑。街道上的铺子大多已关门,只稀稀疏疏还有几个疾步的归家人。所幸外祖家离这儿不远,他也不急着赶路便沿着街道慢悠悠的走着。 高云舒以高家丫头的身份混进黎家大房的喜宴上凑热闹,结果只分到了一小包吃食。 小丫头嘟囔着嘴,瞪着那包从喜宴里分来的荤菜。抱怨着:“太小气了,才这点子肉。都不够吃几口。好在我减肥,都便宜阿黄小白吧。” 主意打定,小丫头拿着油纸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寻找流浪狗阿黄小白。“阿黄,小白快出来。” 平日里她都会来这儿餵食阿黄和小白。今日叫了半天也不见两只狗狗出来。“坏狗狗,定是哪里吃饱就不理我了。” 小丫头不死心,拎着那包荤菜又等了会儿。她东张西望寻找阿黄和小白,却不小心让她看见不远处有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攒动,那些人与她之隔着一处破败的矮墙。高云舒好奇的慢慢靠近,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隐约听到他们商量着:“黎文斌,你确定那小子会从这里过?” “没错,那小子今日得罪了小爷我。定不能轻饶了他。等会儿你们俩盖上布袋,我要狠狠地揍他一顿。” “黎文斌,那小子不是你堂哥么。自家人都这般狠。” “堂哥怎么了,得罪小爷我,管他是谁照揍不误。” “行,咋哥俩今儿听你差遣了。事后你别赖帐就是。” “只要帮我教训了黎静言,这点子钱我定不会欠你们。” “行,谅你也不敢欠。” 高云舒瞪圆了黑葡萄似的眸子,眼眸里闪着亮晶晶。想她今儿好不容易摆脱家里一众大小神仙偷熘出来。半路上碰到高家丫鬟婆子去黎家贺喜,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混了进去。原本想见识见识成亲的场面,结果很是无趣。反倒回家半路上让她碰见这么有趣刺激的事。小丫头止不住的兴奋激动。 “黎静言?”高云舒吧嗒着嘴,“听着很是耳熟。”敲了敲小脑袋又想了想,“啊,不就是他么。”小胖手连忙捂住小嘴。生怕惊唿出声,惊动了那几个小毛贼。 高云舒拎着油布包蹑手蹑脚往前走去。走了大约几十米路,果然看见一抹修长的身影慢悠悠的往这儿走来。 “pp……pp……” 闻声,黎静言寻着声音源头看去。俊眸微眯,看清来人,扬眉浅笑。 高云舒以着百米冲刺的速度,一下子就窜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就跑。“赶紧跑,有人要盖你布袋。”黎静言反应过来时,已跟着她跑出一段距离了。 “他跑了。赶紧追!”黎文斌最先反应过来。那二人这才拔腿追去。 寂静的街道上,一场长跑追逐赛激烈的进行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往前全速奔跑着,后边三个没命的追赶。 足足跑了好长一段路,双方才停了下来,均是气喘吁吁。两方隔着一个偌大的露天粪坑对峙着。 “黎静言,你有种别跑。敢得罪小爷我,长本事了。”黎文斌竖着中指挑衅。 “去你的,凭你这人模狗样也敢自称爷。”高云舒呛声回去。黎静言盯着握着大手的白嫩小手,眼神微沉,嘴角微扬。 “黎静言,有种别让女人给你出头。”黎文斌隔着粪坑叫嚣。 双方正叫骂地对峙着,突然从旁边蹿出好几条流浪狗。“汪汪汪……” “是阿黄,小白。”高云舒兴奋大叫,眼波微转,突然将手中那包肉菜对着黎文斌几人扔了过去。“阿黄,小白过去咬他们。” 几只流浪狗闻着肉香纷纷跳下粪坑向对面游去。黎文斌几个被小丫头突然扔过来的肉汤洒了满身。 六、七只流浪狗闻着肉香朝他们三人逼近。眼看这光景,黎文斌三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拔腿就跑。满身大便的狗狗们在后面奋力追赶。那三人边跑边喊,狼狈不堪。 高云舒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身子。“黎静言,你说狗狗们能不能追上他们?” “能!”他抿唇浅笑,歪头看着她。 “上次你掩护我,这次我救了你。黎静言,咋俩扯平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小舒,我送你回家吧。” “呀!这么黑了。” “走吧!” 高云舒心情很好,蹦蹦跳跳地走在前边,黎静言沉稳的跟在后边。一长一短两条身影在静寂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第52页 ------题外话------ 满身大便的狗狗奋力追着黎文斌,最后兴奋地扑进黎文斌的怀里。够噁心人了吧。 第五十七章 採收西瓜 黎雅得到王行之的首肯,将空出十辆车载她的西瓜前往东京贩卖。她高兴归高兴,可一想到运输途中破裂的问题,便犯了头疼。 想不出合适的法子,黎雅只得求助二哥。 “二哥,行之答应给我空出十辆车子装西瓜运送到东京贩卖。可是西瓜圆滚滚的,很容易破裂。这运输可得怎么办?” 圆形的东西本就不容易放置,更何况要运送到相隔千里的东京。黎如晦一时也想不出妥当的安置。 “要是有稻草就好了,可以僱人为每个西瓜编织草袋。” “稻草是没有。蒲草却是有的。现在正是采蒲草的时节。” “蒲草可是比稻草还要坚韧。” “坚韧是其一,大家惯用蒲草编织草鞋为其二,试想编织一个草袋子可比草鞋简单得多。咱们稍稍说一说要求,大家便都能上手编织。” “二哥,你太聪明了。咋就用蒲草编织草袋。每个西瓜都套上草袋不就解决了破裂的问题。” “蒲草都是野生有的,可以僱人来编织,每个草袋花上二纹钱收购足以。” “行,二哥我现在就去找人编织草袋。” 黎家要收购草编袋的消息刚散播出去。来了好几拨人打探消息是否属实,待确定是真的,众人纷纷跑去河边沼泽地里抢割蒲草。已经有蒲草收割进来的人,便拿着蒲草来找黎雅,询问要编成啥模样。黎雅直接将人带去瓜田里看。这些个妇人都是编惯草鞋的好手段。果然跟黎如晦说得一样,黎雅简单一说,便晓得如何编制。 先得了要求的妇人们赶紧回家编织了起来。草袋子可比草鞋要好编的多,手脚快些的妇人,一天就能编织二十几个。眼下也不是农忙时节,好多人家全家出动编织草袋子,一天下来能尽赚百文,可是欢喜坏了。消息传的太快,只两天时间就将运往东京的西瓜草袋子收购足了。 第三天还有人拿着草袋子来黎家。黎雅多数也收了去备着,只告诉大家,草袋子已够了,黎家不收了。直到第五天才没人上黎家卖草袋子。 採收西瓜之前,黎雅和黎如晦兄妹俩又倒腾了几桶原液保存西瓜用。 採收那天,黎家仍僱佣了孙大郎几个。採摘下来的西瓜先放置在原液桶里泡一个时辰,再装草袋子装车。三十亩西瓜,十几人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将十辆车子装满。 每辆车子上都铺着厚厚一层蒲草,装满西瓜的车上又盖着蒲草和油布。 待装车完成,当日便启程前往东京。 这趟若能在东京卖上好价钱,得亏王行之。是以隔天黎雅便请王行之来家里做客。 黎家最稀罕的吃食便是这些西瓜。黎雅虽不是厨艺达人,但凭着前世的记忆做几道稀罕菜,那是不在话下的。 糖醋排骨、粉蒸肉、凉拌羊肉、黄酒鸭、白斩鸡、炒三丁、西施豆腐羹、两道自家菜田里摘来的时令蔬菜。最后一道苏系菜,那可是她唯一的拿手菜——松鼠桂鱼。 前世为了学会做这道菜,她特地跑到苏州去学了一个月,才烹煮出地道的滋味。 菜色备齐,自然少不了黎家的稀罕吃食。西瓜汁做饮品,一大盘西瓜拼盘当做饭后甜点。 十道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黎雅足足准备了一个早上才配好菜。 “叽叽叽叽……。”黎雅忙得脚不沾地,板栗像个任性的小孩子,就是缠着黎雅要西瓜吃。 她实在没办法,只得捧来一个西瓜切成一瓣一瓣,端到板栗跟前才安抚了小东西。 第五十八章 松鼠桂鱼 几次接触下来,黎如晦对王行之的偏见有所改观。这日,临近饭点,黎雅央着二哥去喊王行之过来用饭。黎如晦应了声便出门喊人去了。 黎雅一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外面有人进来。原是衙门里的人。 “黎二娘,黎大人今儿太忙不回来吃饭了。” “我爹不回家吃饭?”有时候黎崇文忙起来回不了家吃饭也是常有的事。“你且等等,我这就炒两个菜,请你带过去给我爹。”衙门也没食堂,爹来不及回家吃饭通常随便啃个干粮就打发的。 “行,我等着。” 黎雅快速看了下,先前煮上的白斩鸡已经熟了,再快炒一个时令蔬菜也不费事。没一会儿工夫,她就装好了食盒递给衙门小哥。顺手又给小哥递了两只肉包。衙门小哥拎着食盒走了。 黎雅算算时间,二哥他们也该来了。凉拌羊肉和白斩鸡已是做熟的,调好酱料就可装盘。糖醋排骨已炸好,要现做的好吃,且等等。黄酒鸭已炖上,粉蒸肉也已上锅蒸着。几个硬菜已备好,黎雅先安排炒三丁和豆腐羹。待她准备得七七八八,只剩一道松鼠桂鱼。黎如晦带着人进门来了。 “二哥,可是人来了?” 黎如晦将领进来的人安置在大堂坐下,这才回到厨房:“不止王行之来了,连恆王殿下也跟着来了。” “恆王殿下?”黎雅讶异,他怎么也跟着来了。 “就是殿下,我去喊王行之时,殿下就在他旁边。于是就一起跟着来了。”他也很无奈,那可是皇帝的儿子啊。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请回家了。 “二哥,既然来都来了,咱们就这么招待着吧。” “外头有王行之招唿着殿下,你这儿可有要帮忙的?” “我都准备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二哥把我做好的菜都端出去吧。” “好嘞!” 黎如晦手脚很利落,三两下就将几个菜摆盘端了出去。 王行之很是殷勤的迎上来搭把手。高元钧戏嚯的瞟了他几眼,他也不在意。 “还剩最后一道菜,那是我妹妹的拿手菜呢。殿下可是先吃起来?” “先吃上吧,今儿事挺多的,我早就饿了。”高元钧常年住军队,和一大群粗人相处惯了的。没有京城里那些纨绔的臭脾气,很是入乡随俗。 “小丫头还有拿手菜?”王行之倒是好奇。 “我妹妹的手艺虽比不上我娘,可也不差的。她那道菜很少做,却是鲜美无匹的。还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 不等黎如晦介绍,黎雅已端着一盘香气四溢的鱼来了。“松鼠桂鱼来了。” 黎雅这道松鼠桂鱼做得极为地道,色香味俱全。单单看着都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啧啧啧,果真是色香味俱全吶。”饶是吃惯三珍海味的高元钧都不住的称赞。 起先很是殷勤捧场的王行之,自这盘松鼠桂鱼端出来以后,意外的没了声响。整顿饭吃下来也是默不作声,那道大家极力夸赞的松鼠桂鱼,他更是一筷子都没夹。 王行之很不捧场,黎如晦白了他好几眼。他也没什么反应,整顿饭吃得异常闷。 倒是咱们不请自来的恆王殿下很上道。各种夸赞。
第53页 “黎娘子,你这手艺不错。还有这寒瓜汁,寒瓜吶!那便是在东京城里都是稀罕物。我也只吃过几回罢了。” “殿下,我妹妹可是厉害,今年就种了三十亩寒瓜。且个个硕大品相极好。前几日还拖王大人运往东京贩卖呢。” “这个好,这个好。运到东京去卖,价钱必定高。说不得卖了寒瓜你们就能大赚一笔。珩——行之的车队常年走南闯北。你们算是找对人了。”卫珩虽入官场,可他自有一队数量庞大的车队。这些车队不仅自己贩卖走货,也帮人护送货物。只收费不低。 “三十亩寒瓜已摘了一批,过几日还能摘上一回。可想过要运去哪里卖?”王行之问道,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黎雅担忧的看了他几回,回道:“还能摘上几回,我打算都运去定县贩卖。” “定县虽没有东京能卖的上价。只路途近,来钱能快些。” “是,先卖卖看吧。” 待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恆王殿下的随扈进来禀告,恆王便提前离席。索性他们也吃得差不多,饭局便散了。 第五十九章 母亲孟氏 晚间,外头月色清朗皎洁。黎雅刚沐浴完洗了头髮,头髮未干也没法睡。索性拿了块布巾来到院子里,坐着石凳擦起头髮来。 她有些担心,时不时探看着西厢房,关注着那头的动静。今日的行之很反常,自打认识到现在,从未见他情绪这般低落过。 黎雅一边擦头髮,一边回想饭桌上是不是有什么事触动行之的伤心处了。可无论她想了多少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忽然想到,行之自她端出那盘松鼠桂鱼开始便有了异样。难道他很讨厌吃鱼?可也不至于情绪低落成这样吧。 黎雅百思不得其解,正愁着。隔壁西厢房有点动静。 “是行之吗?”黎雅轻声问着。 “是我。”闷闷的。话毕,王行之利落的后退了几米,助跑几步轻轻跃上高墙。 “你要上来么?” 黎雅看看屋里,爹爹又一头扎进书房,外面就是着火他也发现不了。二哥也被爹爹拘着一道在书房读书。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应该不会有事。“行之,你拉我上去。” 王行之一跃而下,站到了黎家院子里。轻轻松松将黎雅推送上了墙头,随后轻盈一跃,来到她身边坐定。 “行之,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她转头担心的看着他。 “嗯!”王行之很低落,闷闷的回。 “能跟我说说是什么原因吗?” 王行之默然,没了声音,心里却是纠结万分。黎雅看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说,便不愿勉强他。“你若是不愿意——” 他却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没什么不能说的。” “行之,烦闷的心情说出来会舒服很多。憋在心里只会越憋越难受。” 王行之仰头看着遥远的星空,低沉的声嗓缓缓道来:自我出生有记忆以来,我娘都是深锁眉头郁郁寡欢的。爹和娘的关系不大好。很多时候娘是不理睬爹的。即便爹怎么讨好也改善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娘只有在吃松鼠桂鱼的时候,才会展笑颜。因为松鼠桂鱼是她最爱的一道菜。我吃的第一条鱼便是松鼠桂鱼,因此我也爱上了这道菜。因我娘爱吃,爹经常让下人买来桂鱼。可家里的厨子总是做不出地道的味,我也不爱吃厨子做得鱼。自此我若想吃这道菜,我娘便亲自下厨做。我们母子俩分着吃就能吃下整条鱼。姐姐们还笑话我和娘是猫儿来投胎的。 黎雅满是问号的看着他,却不敢出声打断他。既然小时候这么爱吃,为什么现在却一口都不碰了? 王行之停顿了一会儿,又幽幽地续说:我娘的身子不大好,府里的一切事宜都有祖母操持着。我娘平日里要么陪着我们姐弟仨,要么就是窝在书房不停的作画。我娘的画技很高,是外祖孟家技艺最高的画师。她多数只画我们一家五口人。自然画的最多的便是我爹。可我就不明白,她这么爱画爹,爹明明就在身边,她却从不理睬他。 我五岁那年,我娘去了。我跟姐姐们伤心了足足一年。自我娘去了以后,我爹便不大搭理我。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像娘,半点不像爹。他怕看见我会想起娘。我便被接去祖母房里教养。祖母待我极好。 王行之回忆起往事,情绪复杂。“自小娘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都是美好的。直到我15岁那年,有人告诉我,我娘不是什么贞洁女子,而我不是爹的儿子。我愤怒,我不信。我跑去向祖母求证,祖母却只强调我是卫家的孩子,诬衊我娘不贞的事情却只字未提,算是默认了我娘不贞的指控。我又问了爹,可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我,一字未说。我不甘心又去问了姐姐们,可她们那时还小,什么也没问到。为此我颓丧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有人告诉我可以去军库里查询我爹当年出征在外的记录。” “所以你因为这个投了军?” “嗯。”王行之垂下头,盯着底下那方小天地,半响才艰难地吐出:“我查了当年的军营记录,事实正如她们所言。我娘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美好形象。” “行之,你娘无论做了什么,对你和你姐姐们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王行之定定的看着她,“小丫头,日后你可不能辜负我。” “行之,只要你不辜负我,我便一生相守。” 王行之复杂地看着她,欲向她坦白身份,“小丫头,其实我是——” “雅儿,大半夜不睡觉坐在那里干啥。”黎崇文严厉的声嗓打断了王行之未尽的话。 待黎雅回头,黎崇文已经站在墙角下严厉的看着他们。“王大人好兴致啊。半夜不睡觉坐在墙头赏月吶。” “我,我这就回,就回。”在黎崇文面前,王行之没来由的会紧张。这不在黎崇文严厉的眼神逼视下,王行之一跃而下,逃了。 “雅儿,还不下来?” “爹,太高了。”她无奈地看看地。 “跳下来,爹接着你。” “好。” 所以说,丈人难缠起来比丈母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六十章大丰收,进阶小富婆 王行之低落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才恢復正常。 这日,王行之早早地来到黎家。“小丫头,有好消息给你捎来。” 正在厨房忙碌着做早饭的黎雅赶忙出来。“什么好消息?” “寒瓜啊。”王行之自衣袖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她。 黎雅接过信,狐疑道:“寒瓜运出去才十来天呢,应该没这么快到东京啊。” “你自己看看不就晓得了。”王行之含笑,示意她看完信再说。 黎雅拆开信封快速浏览了一遍,“呀,还有这般好的事。行之,你这个车队的人太牛逼了。” “赶紧地去准备准备,三日后还有车队要路过飞狐县前往上京。”
第54页 “行之,这才运出去十来天,半路上就卖了五车寒瓜。你说运到东京贩卖会是怎样的情况啊。”她已经有了满满的期待。 “这次但凡可以摘的都摘了直接运往东京吧。” 黎雅默默地算了算,她瓜田已经到了成熟收割季节。这次少说也能摘个二十来车。 “行之,可不可以留二十五辆车给我。” “给你留着呢,不够再告诉我。” “行之,殿下说这些都是你的车队,那运送货物自然是要收费的。我的这些寒瓜,可要怎么算。”千里之外运过去,应该不便宜的。可即便他们现在是恋人关系,这些帐也要算清楚的。 “不值几个钱,你想这些做什么。” “可——” “可什么可,你有这个空闲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赶紧去安排採摘的事宜。我的车队可不等你的。” “嗳,我这就去安排。” “真是说风是雨的,回来,吃了早饭再去。” “不了,我刚刚吃过饼子了。” 小丫头已经跑远,王行之宠溺的看着纤细背影越来越远。“小财奴一个。” 黎雅的瓜田又摘了几次,运往东京共三次,其余打算僱人运到定县去卖。可一想到这寒瓜本就是稀罕物,价钱也高的很,她若直接拉着车去大街集市上叫卖,肯定是卖不出价格的。 王行之建议她找定县当地的牙行,由他们出面卖。黎雅回家便和二哥商量了一番,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第二天王行之带着黎雅先去定县找牙行,待找到合适的牙侩。才让黎如晦僱人先採摘一车运过去。 他们找的牙行在定县规模最大口碑最好。牙行安排给他们接头的牙侩姓付,在定县人脉极广,但凡有些资产的富人家都与付牙侩有过生意往来。这不,才两天功夫,付牙侩就帮她卖了一车寒瓜,且价钱不低。黎雅也是个爽快人,给付牙侩的佣金颇高。 只隔了一天,付牙侩特特骑马来到飞狐县找她。道:你家的寒瓜味道极好,前几天买去的富人家又过来询问了。 这敢情好,黎雅立马领着付牙侩来到自家瓜田。瓜田里,黎如晦和孙大郎等人正採收着寒瓜。 付牙侩看着这片偌大的瓜田,道:“黎娘子,你这瓜田里剩下的瓜便统统交给我来帮你卖吧。” “如此更好,只今年能採摘的瓜已不多。” “明年黎娘子若还种寒瓜,大可找我给你卖。” “一定,一定。” 这天,付牙侩拉走了两车寒瓜。 瓜田里又摘了几回,黎雅便不打算卖了。剩下的她要保存起来自家吃。 因黎家採收寒瓜贩卖忙不过来,今年收割的麦子比前两年晚了十来天。好在麦子养在田里的这段时间,天气很好,没有翻到的威胁。 到了黎家收割麦子的时候,飞狐县已有大半人收割完成。听说黎家要僱人收割麦子,纷纷上门来报名。 黎家今年种的麦子多,因此雇了几十人来收割。按照乡下的规矩,帮工也好,僱佣也罢都需要供一餐饭。前一日,黎雅便央着王行之带她去定县买了几十斤肉和豆干等回来。 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只黎雅一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好在陈安老娘,陈大婶很热心,主动来帮忙。孙大郎家的妻子也喊了几个相熟的邻里一道过来帮着黎雅做饭。七、八个女人,都是乡下干活最为利索的妇人。没多时就整治出几十个人的饭食。大伙儿帮着黎雅一起担到田里。黎雅欲给她们算工钱,可这些妇人纷纷拒绝。道:只是过来烧个饭,费不了多少力气。哪里需要付工钱的。 黎雅便留她们下来吃饭,完后又让她们打包一些给家里人带去。省得还得回家再做一回饭。 几个妇人到没客气,都打包了一些回家给孩子们,老人们吃。 黎家这一年收入颇丰,菜园,瓜田再加上几百亩的麦子。赚的满盆钵。黎雅俨然成了一枚小富婆。 第六十一章 容氏的打算 曾经,富商黎家在文县那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初黎老爷在世时,文县首富之位非黎家莫属。自打黎老爷过世,容氏急于分家,黎家祖业便落到大房容氏之子黎崇训手里。 奈何黎崇训没有经商天份,近二十年来,黎家的产业越做越少。如今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若不是黎家瞒得紧,恐怕早已树倒猢狲散。 黎家落到这番田地,黎崇训从来不找己身原因,反倒怪黎家没有人当官帮衬,才落得这般下场。 容氏在后宅精明一世,对商场上的事却是一知半解。听儿子这般说,便信以为真。偶听下人碎嘴道:分府出去的王姨娘家的小儿子很有出息。如今已是一方县令,听说黎崇文生得两个儿子更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已过解试,他日必定也是前途无量。 此番话正解容氏之困,随遣了贴身嬷嬷去细细打听一二。 这才知晓,王氏的两个儿子早几年已分家,大房那家不提也罢,到是二房黎崇文一家确实有能力。只是目前被分配在北边,远在千里之外,一时半会儿也联繫不上。 容氏又派人去细细打听黎崇文一家,却被告知,黎崇文此人巨是清廉,认死理,但很有能力。若不是没钱打通路子,也不至于被分配到千里之外的荒凉之地。偏偏黎崇文是个有志气的,别人待不了的地方,他硬是待了下来。就这点,容氏便看好黎崇文。 又得知黎崇文将自个儿一半的俸禄供老母吃用。便猜想他极为孝顺王氏。这才迂迴的从王氏这里下手。 得知王氏为大房两个闺女的婚事烦扰的夜不能寐,容氏主动为大房黎芬黎芳的婚事牵线。王氏果然对她感恩戴德,那副奴颜媚骨的低下样,容氏颇为得意,也越发看轻王氏。想着只要拿捏住王氏,依着黎崇文的孝心不怕他不答应。 容氏颇为满意自己的手段,料想事情的发展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林妈妈,你说我若把黎家二房那小子说给高县尉的嫡女,可妥当?” “夫人的打算自是万全的。想来那黎家小子也会感念夫人的恩情呢。” 容氏很是享受这种吹捧,得意道:“那是自然的。这门亲事于高家于黎家于我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拒绝便是傻子。” “只高家娘子——”林嬷嬷是见过高家娘子的。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的关系,高家女子多是胖女。 “女孩子胖点好生养,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是,夫人说的是。”高家娘子可不是一点胖,是很大点胖好不好。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母亲!母亲!”一道急促的声嗓自门外传来。 “快,林妈妈快去开门,是我儿来了。” “嗳,夫人!”林妈妈得令,手脚利落的去开门让黎崇训进来。 “娘,娘,这次你一定要帮儿子啊。”黎崇训一脸哭相,这么大一个人却是个离不开奶嘴的妈宝男。
第55页 “儿啊,何事这般着急。你且说与娘听。为娘定会为你解决的。” “娘,咱们自蜀西进来的那批药材出了问题,吃死人了。他们要去衙门告儿子。娘,这事若让他们告了,儿子可要坐牢的啊。” “蜀西的药材,那不是跟咱们合作了二十几年的周老头家么。怎会出问题?” “是…。是…。娘今年年初,儿子换了一家供货。谁让那那周老头要涨价呢?” “煳涂,你怎可随便找一家供货。三七可是诸多药方必有的。” “娘,这时候你就别责备儿子这些小事了。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如何将我撇出来。” “你是黎家当家人,如何撇的清关系。” “那要怎么办?娘,我不想被抓进去蹲大牢啊。”黎崇训慌乱了手脚,急得不知所措。 “儿啊,别怕,让娘想想办法。”容氏也是急得不行。“既是吃死人,我们拿钱堵住他们就是。只要他们不告,咱们便没事。” “娘,行不通啊。这家子人都是死脑筋。他们不要钱就要去告我。” “钱都不要,难道是对手设得局?” “这儿子就不晓得了。”黎崇训本就不是个精明的。“娘,先不管这些,你先想想办法要如何救儿子啊。” “别吵,娘不正在想么。”容氏也是急,可越急越没法子。 “夫人,以高县尉的地位,衙门的事还能搞不定么。”林妈妈提醒道。 “对,可以从高家着手。”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妈妈多亏你脑子活泛,有赏。” “谢夫人赏。” “娘,既是高家能说上话,你就快点去高家为我打点罢。” “儿莫急,娘这就去。” 第六十二章 无功而返 容氏也不带别的,只揣了两张大面值的交子便直奔高县尉家。容氏和高家主母平日里便有些往来,是以,她很顺利便见到了高县尉。 “高大人,这是民妇孝敬您的。”容氏直接开门见山的拿出两张大面额的交子恭恭顺顺的递了过去。 高县尉抚着鬍子,不接着也不拒绝。那双精明的眼瞟了眼交子的面值,不动声色。 “黎夫人这是做啥?” “高大人,以民妇往日和高夫人的关系,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家的药堂被人暗算出了事,已有一人吃死。今日衙门已受理此事。还忘高大人能从中斡旋一二。” “吃死人。”高县尉一听,这事可不能乱插手。便打定主意看看容氏的心意,先不急着收这份礼。“黎夫人,真不是本官不帮。只是本官在衙门也只是一个县尉而已,上头还有县令大人压着呢。这般大的事体,本官也是无能为力啊。”一条命就值两千两么。 “大人,高大人,若您都帮不了我们,那我们家可要怎么办啊。” “黎夫人且回去罢,既是遭人陷害,自有衙门来还你们清白。夫人莫要着急。回去罢。” “大人……”高县尉在文县是一等一的人物,衙门里的县令也要听他几句,礼让三分。如今他却推的一干二净。莫不是嫌孝敬的银子少了?容氏不是笨人,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大人,这两千两也不是什么大钱,你且收下罢。若后日我儿被提审押入大牢,请大人照顾一二。” 高县尉伸手接过交子,客气道“这是自然的。凭我们两家的交情,你就是不说本官也会照看世侄一二。” “有大人照看,民妇便放心了。” 高县尉向贴身小厮使了个眼色,“小贾,你且去送送黎夫人。” 小贾心领神会,机灵的带着黎夫人出去。一路上有意无意的将高县尉的办事价码给提了提。 从高家出来,容氏便愁眉不展。高县尉果然狮子大开口。捞一条命要她奉上三万两银子。若换成以前的黎家,三万两不是难事。可现如今的黎家已是日落西山,哪里来的三万两。 容氏无功而返,黎崇训一直不敢出府,就在容氏房里等消息。 见容氏回来,黎崇训忙迎上去,“娘,如何?” “哎,这事不好办啊。” “不好办?”黎崇训一听,顿时软了手脚,“娘,你平日里和高夫人关系这般好,怎会办不了呢。” “高家一家都是贪婪之人。如今这样的大事,岂是凭那点子不咸不淡的关系能成事的。”容氏暗恨。 “那可怎么办?”黎崇训已吓得魂不附体,全乱了阵脚。 “儿啊,你且去凑凑银子,把你媳妇的私房什么都拿出来凑凑看值不值上三万两。” “三万两?这么多,这哪凑得出来。”黎崇训惊唿。黎家铺子如今是怎么个情况他最是了解。别说三万两,就是一万两也凑不出。 “咱们家这么多铺子在,从铺子里抽调些银子出来,自己房里再凑些也没有?” 黎崇训苦着脸,道:“娘,咱们家的铺子早就不挣钱了。如今只维持着不倒已是万幸。如何能凑得出银子。” “那就卖啊。” “娘,要卖出个好价钱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贱价到是卖的快,可怕不够三万两啊。 闻言,容氏头疼不止,轻轻阖了下眼睑,伸手揉揉额际。想不到就这么几年的光景,他们黎家竟败落到这番田地了。“你且去凑吧,能凑多少是多少。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行,儿子这就去。” 待黎崇训走远,林妈妈才说道:“夫人,您手上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我还能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银子么。”容氏一手握拳,轻轻地一下一下敲击着额角。“林妈妈,你觉着黎家那小子如何?” 林妈妈明显一愣,马上猜到了容氏的心思,忙道:“黎家二房那位公子可是出类拔萃之人。一表人才,相貌俊俏。又有学问,这般少年人往外一站,是个姑娘都能倾心。” “是个姑娘都能倾心?”容氏细细琢磨着这句话。“林妈妈,你最是了解我的心思。” 容氏一个计谋在心底形成。 第六十三章 容氏邀约 文氏收到一封邀请函,那是黎家容氏特特遣人送来的。容氏邀请他们母子仨一同前往黎家赴宴。 文氏颇为纠结,容氏至于他们二房来说是个尴尬的存在。虽已分家,名义上却勉强可以算是祖母长辈。 “娘,您在烦什么呢?”黎琼看见母亲拿着一张请柬发呆,好奇的问。 “就是你大伯婚礼上那位黎家主母邀请我们去他家赴宴。” “赴宴?”那日来的几位可都是穿金戴银的富家太太。若能去参加他们的宴会,想必能认识更多的上流贵女,说不得连那些名门贵公子也能遇得。黎琼心里有了计较,便怂恿文氏道:“娘,只是宴会,咱们去又何妨,难道还能被他们吃了不成。再说,女儿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你当是带女儿出去长长见识又何妨。”
第56页 文氏想想儿子和女儿已到适婚年龄,此次回来,本就打算为他们兄妹俩相看人家的。去参加宴会或许也是个相看的机会。这么一想,文氏便同意了。 赴宴那日,文氏带着儿女如约而至。容氏见他们来了,笑开了花。她还怕人不来呢,只要来了,便什么都好说。 “男宾的聚会在那边。静言且跟着林妈妈去罢。”容氏让林妈妈单独带开黎静言。 黎静言依言跟着林妈妈去了。容氏看着他们走远,这才亲亲热热的携着文氏和黎琼一道进去。“你们难得回文县,我且带你们去与文县各家夫人熟识熟识。” 文氏年轻时这样的聚会没少参加,自是淡淡的。可黎琼却不一样,她渴望认识哪些名门贵女,渴望融入她们的圈子。这样高规格的聚会是她做梦都想参加的。如今梦寐以求了,怎能不让她兴奋。 黎琼一路上好奇的东张西望,文氏悄悄瞪了她几眼,才稍稍收敛些,只文氏一个转身,她又忘到天边去了。 黎静言跟着林妈妈东转西弯了一阵,他已不晓得如今身在何处。 “黎公子该是累了,你先去那边石凳坐一会儿,我去为你泡壶茶,端些果子糕点来。” “不用,你且带我去男宾那边即可。”黎静言有些警惕。 林妈妈笑了,道:“公子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林妈妈心里暗惊黎静言小小年纪却这般精明,面上半点不显,“今日邀请的男宾还没来呢,黎公子就在这儿耐心的等等罢。待他们来了,我再来叫你过去便是。” 说着林妈妈也不等他回復,自去了。 花园里,高家嫡女高云云带着一干丫鬟嬷嬷奋力疾走。高云云长得胖,走没几步路就上气不接下气。“舒……舒,你…。快……跟上。” “哎呀,你跑什么跑,前边有什么东西等着你么?”高云舒看着高云云这副庞大的身子,心里暗嘆:他们高家的基因真的很烂。女孩子基本都有肥胖的基因。瞧瞧原来的高云舒和现在的高云云,都是重量级人物。好在现在有她这个高云舒在,才慢慢摆脱胖这个词。可是离瘦还有一段艰苦的距离。嗯,她还得继续努力,一定要恢復到以前迷人的s曲线才行。 高云舒边吐槽边慢吞吞的走着。她最不喜欢参加这种所谓的上流社会宴会。在上京她已参加到吐,回到文县这样的小地方竟也躲不掉。 “哎呀,舒舒你是不晓得,听说今日齐公子也来了。”齐公子是高云云目前仰慕暗恋的男子。 “我说表姐,你可真善变,前些日还听说你暗恋邱家公子,今日怎变成齐公子了。” “哎呀,舒舒别取笑我了。那邱公子怎能与齐公子比。” “怎么不能比了?”这高云云就是个花痴,换成现代,她定是个脑残粉。高云舒最是痛恨脑残粉了,若不是那个脑残粉做的好事,她没准还当着国民闺女,流量小花旦呢。说不得过几年什么金鸡百花统统被她拿下了。哎,现在,啥也别想了,先减肥减下来再说吧。 “邱公子相貌没齐公子好。”就是这么简单。 “额,你还真是视觉系动物啊,够直观的。” “舒舒在嘀咕什么呢?”高云云满脸问好地看着她。总觉得表妹有时候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小时候表妹最喜欢和她窝做一团吃东西聊美男。如今的表妹完全变了,既不喜欢吃东西也不喜欢看美男。 “啊——美男,好俊的公子啊!”高云云瞬间犯花痴。这般俊俏的男子,什么邱公子啊齐公子啊统统靠边站。 第六十四章 胆大花痴 黎静言自打进了黎家大门便抱持着几分警惕的心。据他所知道的消息,黎家现在已大不如前,更有倾倒的趋势。按说以黎家这般境况,容氏本没精力来结交他们。可容氏偏偏表现的异常亲热。都说反常必有妖。他猜测,容氏或许想从他们家得到些什么? “美男!好俊的公子啊。”高云云对美男的执着也是没谁。但凡看见长得不错的男子,她都能暗恋上。肥壮的身子以前所未有的灵活跑到美男跟前。高家一众丫鬟婆子仿佛被掐着脖子的鸭子似的,一路鬼吼鬼叫追着主子去。 这般脑残举动高云云做的驾轻就熟,用脚趾头猜都晓得这种丢脸的事她已经做过无数回。 “美男!美男叫什么名字?”高云云冒着星星眼,走到人家跟前就问。 作为万红丛中一点绿的黎静言美男。面对这么一个大胆且花痴的胖女,除了皱眉还是皱眉。只在别人家中做客,不好与人恶言相向罢了。冷声道:“姑娘请自重。” “美男生气了!生气的美男更好看了呢。”高云云呵呵笑了起来,完全无视别人的反感。 高家一个嬷嬷上前一步,拿了个小本本,问:“公子哪家的?我们娘子想与公子交个朋友。” “还能这么操作?”身为高云舒这样的人都不禁愕然。 这般明目张胆的调戏要换成是个偏偏佳公子或美女,绝对能成就一段佳话。别人看着也不会反感。偏偏高云云离美女这等级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怎么看怎么猥琐。 高云舒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我悄悄回去,当做不认识她来不来得及。”她实在不想过去丢这个脸。主意打定,便蹑手蹑脚地往后缩去。 “舒舒!你赶紧过来啊。”难得高云云在美色当前还能拨空想到她。她是不是要感动得痛哭流涕啊? 高云云吼了一嗓子,高家丫鬟婆子训练有素,动作划一齐齐让出一条道来。十来双眼睛一致向她看来。 高云舒额头浮出三条黑线,一手遮着半边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得了。 “舒舒,你快过来啊。”高云云白目的很热情朝她挥挥手。 “我能不能当做没听见。” “舒舒你再不过来,我要过去抓你咯。” “别,别,我这就过来。”高云舒从来没觉得这么丢脸过,比当时她在上京贵族圈聚会突然晕倒还要丢脸。一张娇俏的粉脸被一只小手遮掩着来到她们跟前。 黎静言本打算就此离去,躲开这个女子的纠缠。直到那个叫舒舒的女孩子身影映入眼帘,才作罢。 黎静言瞭然的看着那个一手遮着小脸慢吞吞过来的姑娘。唇边挂起一抹似笑非笑,定定地看着她。 “小舒!” “好巧喔!”高云舒遮着小脸,好尴尬的。她已经知道高云云嘴里的美男就是黎静言。 不知道现在遁去还来不来得及。 “舒舒,原来你认识美男啊。” “算是吧。”反正都认出来了,也没什么好躲藏的,高云舒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站直了身子面对。 闻言,黎静言眉尾微微一挑,承认的这么勉强啊。 “小舒,凭咱们俩的交情,你竟害羞的连招唿都不打便要走了么。” 高云舒肯定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哪会害羞,刚刚不是没认出你来么。”
第57页 “那现在认出我来了,还要不要坐下来聊聊呢。” 高云云看看美男又看看高云舒,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关系匪浅。“舒舒,原来你和美男都这么熟悉了。为啥从不带我认识认识。”高云云想认识了解美男的一颗心已经太明显了。 “高云云。”高云舒用唇语说道: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高云云完全不管她,一屁股坐在黎静言身边的位置。热络的问:“美男,你看,我和舒舒是亲戚,你现在该告诉我名字了吧,是哪家公子?” 黎静言悄悄往另一边挪了挪脚。很不耐烦应付这样的花痴女。 “他叫黎静言,你问他家干嘛。” “哟,名字都这般好听。”高云云在美男面前可以无视任何人。自动忽略高云舒不善的质问。心里却想着问清楚美男是哪家公子,她好让爹爹去打听打听。 “高云云,我们得走了。”再这么坐下去,指不定高云云还有什么丢脸的事要搞出来。“黎静言,咱们先走了。” 说着,高云舒也不等高云云反应过来,硬是拉着她要走。高云云这块头,哪是高云舒一下子能拉得动的。 “舒舒,你干啥急着走,我还没和黎公子聊上几句呢。”高云云难得碰到这样高品质的美男,岂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 “高云云,我肚子饿了。你若还不肯走,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好嘛,舒舒别生气。我跟你走就是了。”要不是自家爹爹千叮咛万嘱咐要哄好高云舒,不然给她好看。高云云也不至于这么听她话。 临去前,高云云偷偷向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心领神会,悄悄地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第六十五章 我要嫁给他 “舒舒,你喜欢黎静言吗?” “不喜欢。” “不喜欢就好。”高云云大大地唿出一口气,“舒舒要是喜欢,我就会很难办。” “为什么?”高云云的暗恋一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高云舒完全没当回事,以为这次也和曾经的无数次一样。过个几个月就另寻目标了。 “舒舒,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过。而这个黎静言,我对他一见钟情,我决定要嫁给他。”高云云语出惊人,大声宣布。 “嫁给他?你没开玩笑吧。你们只见了一面,都不了解他是什么人,你怎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呢。” “你错了,舒舒,我老早遣杨妈妈去打听过了的。这个黎静言很优秀,去年就过了解试,还是解元呢。他们家的人也是名声极好的。我觉得他配得起我。”高云云沾沾自喜,得意自己聪明先派了人去黎家了解了情况。 是你配不上人家吧。高云舒暗自诽谤。“你高兴就好。”心想婚姻这事岂可儿戏,也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舒舒,我听杨妈妈说,你快要回东京了?” “嗯,老头子已经来信催了。” “舒舒,堂伯父也是想你嘛。你说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 “停停,打住。我家的事你就别说了。”她最不耐烦话题主角扯到自己身上。“行了,今日我先回去了。” “舒舒,再陪我会儿吧。” “找你家的丫鬟婆子去。”高云舒甩开她的手,迳自走了出去。 —— “何妈妈,情况如何?” “夫人,果然被你料中。那个高家娘子对黎家大郎一见钟情。这几日死活央着她父亲去黎家提亲呢?” “这么钟情,黎家大郎果然生的一副好皮相。才见了一面就把高县尉的女儿迷得晕头转向。” “夫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继续盯着,我估摸着黎家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只要高家吃了闭门羹,到时候就是我们出马的时候。” “夫人好计谋!” “行了,别拍我马屁,赶紧差人好好盯着这事。” “是,夫人。”近日诸事不顺,容氏总算觉得有件事没脱离她的掌控。 黎崇训昨日已被衙门提审收押。好在容氏前几日在高县尉那儿託了关系。是以,黎崇训在牢里并未受什么苦。 容氏还是不放心,带着儿媳妇车氏一道去牢里探望。 —— “娘,娘,你就答应女儿吧。让爹爹出面为我提亲嘛。”高云云缠着高夫人有几日了。 “胡闹,你才见过人家一次就非君不嫁了。再说就是要提亲也是男方来我们家提亲的。哪有女方上门提亲的道理。”黎家那个小子果真这般优秀?看女儿这副寻死觅活的模样。高夫人也是无奈加无计可施。 “娘,黎静言这般好人才,你若不赶紧去定下来,万一被别人抢先一步。女儿这辈子就不嫁人了。” “你先回房去,容我再想想。”高夫人遣走高云云,又叫人去把何妈妈叫来。 “何妈妈,黎家大郎你是见过的。觉得如何?” “夫人,黎家大郎果真好人才。不但人长得一表人才,还很有才华。去年就过了解试。依我看,这小伙子他日必有一番成就。” “能得妈妈如此高的评价,想来确实是个佳婿人选。” “听说明年黎家要安排他下场考试。说不得就中了状元榜眼探花呢。” “到那会儿不止文县的贵女要抢。说不得京城里的贵女也不肯放过。”高夫人越想越觉得可行。“我且与老爷商量商量。” 第六十六章 让黎家来提亲 高家儿子不少,可女儿就只有高云云一个,且是正室高夫人所出,自是如珠如宝的宠着。凭高家在文县的地位,高云云可以在文县横着走。因着这层原因,但凡被高云云看上骚扰过的男子都是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高县尉惹来祸端。是以,没人敢不依着高云云。 这才让高云云养成肆无忌惮的毛病。以为被她看上的男子,那是人家祖上积德。 高夫人对自家女儿出格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搞出不能善了的丑闻,她都听之任之。这次高云云誓言要嫁给黎静言,让高夫人大吃一惊。毕竟,女儿从前胡闹归胡闹,嚷嚷着要嫁过去却是头一回。 高夫人不得不重视起来。好在何妈妈打听来的消息称黎静言乃佳婿首选。如此一来,高夫人一琢磨,觉得女儿反正也不小了。既然黎静言是个人才,索性就定下来吧。 主意打定,高夫人去找高县尉商量此事。高县尉原本是不大在意的,听说对方一家也是官家,且小子才华了得,今后也是走官场的。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老爷,黎家大郎非池中之物,咱们女儿若能嫁给他倒也不亏。黎家的家世也是勉强配得起我们高家的。听说明年黎家大郎要下场考试。若趁这段时间把他们的婚事给定下了。到时候黎大郎若真中了头三甲,咱们女儿岂不是捡了个便宜。”
第58页 “那夫人要如何?” “云云对人家是一往情深,非君不嫁呢。还嚷嚷着说要上门提请去。都是被老爷给惯坏了。我想着提亲的事还得让黎家来,咱们就坐等便是。” “云云就是胡闹,凭我高家的门第,何须这般委屈。自然是要他们家来提亲的。” “可我又怕黎家不晓得我们的意思。要不寻个人去提点提点。” “这倒是可以有。只我下边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来做这件事。” “事关女儿的闺誉,万不能走漏了消息。还是我去寻个人来办这事吧。” 高夫人思来想去觉得容氏是最合适的人。可一想到容氏家里还有那摊子烂事。怕容氏会以此来谈条件便歇了心思。几番考虑便想到文家书院一位教书先生的夫人阮氏和她有点交情。想到这里高夫人即刻唤来贴身丫鬟拿她的帖子去请阮氏到祥云酒楼一聚。 —— 文氏此次回来本就打算在文县为两个孩子相看合适的人家。文家开着偌大的书院,这事找自家母亲参谋最为合适。早早的,文氏便把这事与母亲通了气。文母就这么几个外甥外甥女,自是牢牢记在心头。暗暗留意打听起来。 这日,中饭过后,文母携着女儿来到自家院子里说话。 “还别说,咱们家的孩子这般优秀,我刚刚得了一份名册来。里边尽是咱们文县的好人家。咱母女俩且合计合计。” “文县我离开已有多年,如今都不晓得哪些人家堪称我儿女的良配。好在有娘在这把关着,定是极好的人家。” “那是我外甥和外甥女优秀来着。这些个人家你且看看,有合适的,咱们再差人去打听打听。这事可马虎不得,定要了解透了才行。” “娘说的是。” 文氏接过名册,细细看了起来。看到有合适的人家,她便拿给母亲瞧瞧如何。母女俩细细看着精挑细选出来的几户人家,再三斟酌着。 一声突兀的女子尖嗓忽然自二门喊了进来:“山长夫人,文夫人都在呢。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文氏抬头见一位陌生的中年妇女站在那儿跟她们打招唿。心里有几分纳闷,她都不认识这人,她怎说要找自己呢? “是阮夫人呢,今儿过来找我们母女俩何事?”文母招唿着。 “哎呀,山长夫人,文夫人,今儿我可是带了好消息来的。这不着实也为你们高兴,刚吃了中饭还没咽下呢,就赶来给你们报喜了。” “何喜之有?”文母和文氏具是一头雾水。 阮氏也不立刻说,走到文氏跟前,装着亲热地央着她的手道:“文夫人有福气,养了个好儿子。黎大郎好人才,这不,前几日在黎家,高县尉家的掌上明珠对黎大郎好是赞嘆,心生仰慕呢。” “高县尉家?”文氏想到大房的二丫头不就是和高家四郎结了亲的。想到大房这般的不堪,便对高家也起了反感。是以,淡淡地不做声。 文母微皱眉头,听闻高家儿女的品性都不怎样。便有些冷淡的问:“阮夫人,这些事你从何听说?今日过来是受谁所託?” 阮氏一看文家母女俩不太高兴的样子。便觉得这事可能会办不成,可她都收了高夫人的礼,哪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呢。“山长夫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哪会受别人之託呢。只是我与高家夫人关系向来亲厚。今日去高家聚会时,无意间听闻此事。想着这样好的事,就是求都求不来的。便自作主张来向你们通个气呢。” “那定是阮夫人听岔了。我们家与高家向来就没什么关系。断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文氏完全不给面子,一口便撇清了关系。 文母见女儿说话这般冷硬,想着得罪人不好,忙转圜道:“高家那样的人家,哪是我们能高攀的。再说这没影子的事,阮夫人可千万不可乱说啊。” 文家母女摆明了态度,不想与高家结亲了。任阮氏说破了嘴皮子,她俩也无动于衷。阮氏到底不敢得罪狠了文母,只得怏怏而回。心里却暗骂文家母女不识抬举。 第六十七章 容氏得偿所愿 阮氏无功而返,即刻去见了高夫人,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高夫人很是生气,直骂文家母女不识抬举。随打发走阮氏,也没要回媒人钱,只嘱咐她万不可将今日这事传出去。阮氏一听没向她讨回媒人钱,便举着手发誓一定守口如瓶。 阮氏前脚刚踏出高家门,高云云后脚便来找高氏。当高氏说黎家不识好歹不想与他们高家结亲。高云云接受不了否定的答案,哭着闹着要高氏再想想办法。高氏也是头疼的很,骂道:“天底下又不是没有男人了,你为什么非要黎家小子不可。” 高云云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喊:“我就喜欢黎大郎,我就是要嫁给他。不然我这辈子就不嫁了,要你们丢脸去。” “你长本事了啊,竟敢威胁娘。”高氏一副恨铁不成高的模样,恨不得上去打她一顿。可到底是自己如珠如宝宠着的女儿,实在捨不得下手。高云云完全不顾高氏的心情,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继续撒泼吵闹。 高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夫人,何不请容氏出面呢?容氏有求于我们,定会办妥此事的。” “我不是没想过请容氏来,可她家那摊子烂事要如何?” “夫人,黎家只是因为药房吃死了一个人。谁家药房没死过个把人。如今事情已过去一个月,那户人家闹也闹了,气头都过了。让黎家现在送钱去封口就不难办了。衙门里再让老爷周旋一二。还怕不成事么。” “话是这么说。”高氏了解自家老爷的打算。他晾着黎家,本就打算敲一笔的。如这样办事,那老爷这笔意外之财便成了空。高氏左右为难。 高云云也不是笨人,一听,便明白了箇中道理。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直奔老爹书房。 高云云使出浑身解数,狠缠了高老头几天。高老头实在没办法,只得妥协。怒道:不敲黎家竹槓可以,但得另送五千两过来捞人。 容氏这几日去牢里探望儿子,已发觉牢头没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她担心着高县尉另有打算。可左盼右盼也不见高夫人来请她一聚。正急得夜不能寐时,高氏特特差人来请容氏一聚。暗地里又将高县尉的意思点了点容氏。容氏一听,心里顿时落了块石头。心想五千两总比三万两好。 虽然不齿高县尉的贪婪。但到底也算得偿所愿。容氏纵使心里万般咒骂高家,面上却端着笑脸,举着两指发誓一定不会让高夫人失望。 容氏找来管家,让他拿着五千两送去高县尉那儿先把儿子捞出来再说。又叫来了林嬷嬷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让她去那户人家谈判。务必要他们撤诉。容氏怕林嬷嬷搞不定,就叫她去衙门借几个公人一道去谈判。 家里的事情一安排妥当。容氏就叫人备车直奔黎崇白家找王氏。 容氏对王氏向来就不客气,一碰头就开门见山的说了目的。“只要你把高家女儿和二房黎静言的婚事给说成了,媒人钱不会少你。”
第59页 王氏也不蠢,问道:“高家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探过口风了?” “找了个人去提了一提。” “老二家的怎么说?” “不答应也不拒绝。” “既是这样,那好办。我去说说就是。” “这可不是你去说说就能了事的,是你必须要办成这事。不然你家二丫头的婚事能不能成就未可知了。”容氏幽幽的说道。 “哪能这样,二丫头和高四郎的婚事年初就已经定下的,怎能无缘无故反悔。” 容氏轻笑,笑王氏的愚蠢:“高家在文县是什么地位,你家又是什么东西。高家若一定要反悔,你有办法吗?” 王氏蔫了,“那也不能无缘无故就退婚啊。” “只要你办成这事,自然是不会退婚的。再说有了高家这样的姻亲,将来文斌的婚事不也更好选择了。” 一根稻草压死一只骆驼。王氏最最在意的不就是小孙子么。“夫人说的话可当真?” “我何故拿这些事来骗你。” “行,这事就交给我罢。”王氏拍拍胸口,揽下了这桩子事。王氏心想,她可是人祖母,这婚姻大事本来就有长辈做主。再说高家也不是差的人家。她去说合说合,想必能成。 第六十八章 王氏要做主 王氏和容氏谈妥当,隔了一天就带着钱氏一道去文家。 王氏婆媳来到文家门口摆足了架子,文母和文氏只得亲自出来相迎,将她们领到待客室才消停。文氏摸不准王氏和钱氏今日过来的目的,显得格外忧心忡忡。 文母将她支了下去,“你且去端些果子糕点出来招待招待。”钱氏见状,厚着脸皮过来,“怎好让弟妹一人忙活呢。我且与你一块去吧。” 钱氏自说自话,携着文氏便走。文家母女也是无奈,只得由着钱氏一起下去。 整个待客室里只剩文母和王氏俩人。 “亲家母今日怎地过来了?” “咱们都是亲戚,过来串串门不是很正常的事么。”王氏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 “亲家母说的是,是我这话说岔了。好歹你媳妇儿和孙子孙女还住在这儿呢。” 王氏一听,心里发紧,以为文母想让二房母子仨跟着回黎家去。她自然是不愿意他们一道回家的。突然多出几双筷子可不得多费好些银钱。“多亏亲家母呢,咱们黎家的房子着实小且简陋。我也是怕二房的受委屈。这不呆在这儿挺好的。我也放心的很。” “既不是来看孙子孙女,那亲家母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王氏想着容氏交待的事着实简单,随也不多废话,直接道出:“我听说你们在给大郎相看人家,今日便是为着大郎婚事来着。” 文母心里一惊,以为王氏突然转性,关心起黎家二房子女的婚事了?后一想想王氏这德行,不像是那么通情达理的人。便有些防着她,道:“静言年岁也不大,现在不一定要相看起来。” 王氏一听文母这话就不高兴了,“大郎虽然住在你们家,可到底是我们黎家的子孙。我孙子的婚事,我这个做祖母的自是可以过问。就是做主了,你们也是说不得的。” “亲家母怎能这么说,静言将来必定是要做大事的人。就是他父母也不敢随便答应婚事。” 王氏却不以为然,黎大郎今后能不能做大事谁晓得。但婚姻大事,自古以为都是长辈做主的,哪有晚辈置喙的余地。“难道大郎的婚姻大事还需徵得他自己的同意不成?” “长子长媳就该慎重。那是关乎一家子今后是否和睦安宁的大事。”文母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文母的话说的滴水不漏,王氏挑不出一点缝隙钻,随附和道:“选长媳自然是要慎重的。乱七八糟的人家我们是坚决不要的。我这儿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 文母挑眉,总算明白今日王氏来文家的目的。文母却偏不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只默然不语,佯装着拿出帕子抹了抹干净的茶几面。 王氏见她如此不配合不上道,暗骂了几句,才道:“是咱们文县顶顶好的人家。高县尉家的嫡女高云云。” “亲家母可见过高家女儿?”又是高家,高家子女的品性一向不佳,在文县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托人来撮合。现在连静言亲祖母都来掺合了?高家这是什么意思,接下来该不会是要强迫中奖吧。 “没见过,可高家是什么人家。他们家的孩子能差么?我们家能攀上高家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至少王氏是这么想的。黎芬和高家四郎成婚,如若大郎和高家女也能成一对。那高家就不敢动不动以退婚做要挟了。 “亲家母的要求还真是低啊。” “那你待如何,难道大郎还要娶个公主郡主回来才叫般配么。” “亲家母只顾着看家世,难道就不打听打听品性的。” “高家是什么人家,整个文县谁人不知,还需要多此一举的打听品性么。” “大郎自有父母来操持他的婚事。我们这做祖母的就别费这个心了。” 王氏一听,心想你这个外祖母自然是无权做主的,可我是大郎的亲祖母,哪能一样。 王氏和文母一番唇枪舌战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亲家母先坐会儿,我去看看她俩,端个糕饼果子怎去了这么久。” “你且去吧。”王氏摆摆手。把文母当丫鬟似得打发着。 文母也不计较她的无礼,自去后厨找人。 “怎你一人在这,你那个妯娌人呢?” “我在忙着削果子,一个转身的功夫就不见她人影。刚差人过去找她了。” “怎是这副德行,在别人家做客还乱蹿。”文母很不喜。 “娘,我们先回前厅罢。人找到了,自会带过来。” 文家母女俩端着果子糕点往前厅去。都没想到钱氏在文家突然乱蹿的原因。 第六十九章 婚事遭算计(上) 王氏和钱氏刚从文家出来,半道儿上就与何嬷嬷碰个正着。何嬷嬷看看她俩走过来的方向,便猜到他们刚从文家出来。 “王夫人么?真真是巧,在这儿与你们遇着了。” “就是说呢,真真是巧。”王氏不敢得罪高家的人,毕竟容氏曾威胁过高四郎要退婚的事。 “看王夫人这模样该是刚从文家书院出来的。可是去看你儿媳和孙子孙女了?” 何嬷嬷和王氏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倒把钱氏给晾一边冷落了。钱氏本就是个要事的,哪堪这样冷落,抢着回道:“可不就是为了黎家大郎的婚事来着。” 王氏白了她一眼,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也不好再骗,只得说:“容夫人和我关系不错,想着我又是孩子的亲祖母,好说话些。” 何嬷嬷瞭然,容氏托她的婚事,不就是她们高家么。“可有什么答覆?”
第60页 钱氏又抢着回道:“文氏一家子忒没眼光,支支吾吾没个准话。待她们想清楚了,自是上赶着来回话。”钱氏是真这么想,可何嬷嬷听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毕竟高家早前就已经派人去提点过被拒绝的。看来王氏作为亲祖母也没能让黎家二房首肯。 何嬷嬷告别了王氏和钱氏,原本要去办的事也不去了,直奔高夫人那儿。把嘚吧嘚将容氏如何不把他们高家当回事,自己不尽心就罢了,竟全撒手给了别人去做。高夫人一听,顿时气得不行,骂道:“她以为儿子捞出来就无事了,若不好好把这事给办好了,咱们高家有的是法子让她后悔。” 何嬷嬷一听高夫人这般说,想到当初是自己提议如何解决容氏儿子的事。生怕高夫人迁怒与自己,忙又说道:“容氏托王氏来办这事也没错。毕竟王氏是黎家大郎的亲祖母。总比她这个分了家的嫡祖母能说的上话。咱们只要多催催容氏,想来这事定会成的。” “何嬷嬷,你现在且去催催容氏,再有万不可让别人晓得我高家的事。保密!” “是,夫人,我这就去。”何嬷嬷得了令便去容氏那儿一阵狐假虎威。容氏顿感压力,药吃死人的事可还没完结呢。她怎敢怠慢了高家。随即就气沖沖的赶去王氏那儿大发雌雄了一番。 晚上,王氏让钱氏将黎崇白和黎文斌都去叫来,商量如何行事。钱氏埋怨道:“你儿子已有多日不着家,我哪晓得去什么地方寻他回来。” “你个没出息的,自己丈夫都管不了。男人不就是裤档里的那点事么。没用的东西,去去把斌斌叫来。” 钱氏撇撇嘴,去了隔壁将黎文斌喊了过来。 黎文斌不情不愿的跟着钱氏进了屋。王氏一阵心啊肝啊乱嚎后,这才吧嘚吧嘚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祖母,高家这般好的人家,你怎不说与我呢。何必便宜黎静言那小子。” 钱氏白了他一眼,道:“你晓得啥,高家那个嫡女就是个花痴,是个男人她都喜欢。也不晓得还清白不清白。再说她长得那样胖,你会看得上。” “胖子!那我不要了。配黎静言那个崽子正好。” “你们俩别说些有的没的,快想想要如何把这事给办成了。”王氏催道。 “这还不简单,直接下个药把两人送做一堆,想赖都赖不掉。”青楼里不都是这么做得。 王氏微皱眉,她是待过后宅的人,这些腌臜事曾经也听过不少。虽说有效,但很是缺德,一个弄不好把女子的名节毁了怎么办。 “这般做法不行,万一出了岔子,高家还不找我们拼命。” “那要如何?”钱氏倒是贊同儿子的想法。 “既然二房的说不通,咱们就转个弯来办事。这事要办成,还得要按礼办成。” “按礼办成?” 王氏心中已有很高的一个主意。钱氏和黎文斌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王氏招招手让他们靠近些,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 第七十章 婚事遭算计(中) 王氏自上回被拒绝后,仍然不死心,又带着钱氏来游说了几回。无论文氏怎么拒绝,王氏都不当回事。这日她带着钱氏和黎文斌一块来到文家。 文母看她这架势便有些不耐,只不好撵人出去。 “婆婆,高家的事我已说了很多遍。断不同意的。您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游说呢?” 王氏根本就不当回事,辩道:“这般好的人家你们都同意。你还想要什么样的。且你不是说要问问孩子自己的意愿么。行,这就把他叫来,我当面问他愿不愿意。” 文母闻言,“你且去叫——” 王氏出言打断道:“亲家母,还是让我孙子去喊大郎吧。” “不认识路罢。” “文家就这么点大,还能迷路了不成。” “主要是斌斌这孩子不懂事,黎家办喜宴那日,堂兄弟俩差点打起来。这不他今日跟来是特地跟大郎道歉来着。” “道歉?”文氏更摸不着头绪了。喜宴过去都一个多月了,今日才想到来道歉。这不是很奇怪么。 王氏也不等文家母女反应,推着钱氏和黎文斌去找黎静言过来。 “老二家的,自你回来文县还没跟我这个婆婆好好说说话呢。来,过来坐我这边,好好的和我说会子话。” 文氏辩驳不了王氏的这番话,只能坐过去。 王氏平日里对她可不是这副嘴脸,今日反常的亲热,甚是奇怪。王氏不止拉着她说这说那的,还硬是把文母一起拖进来聊天。弄得文家母子俩浑身不自在。 大约过了没一会儿,钱氏来到前厅,“婆婆,文斌和大郎已道过歉,大郎这会儿走不开。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既是大郎没空,那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走吧。”王氏翻脸比翻书还快,得了钱氏的话便走,招唿都不打一个。 文家母女俩面面相觑,说不出的怪异,却说不上哪里有问题。文母喊来小厮,问:“他们去了哪里?” “夫人,我带着他们走了没一会儿,便被他们遣走了。那个妇人巨是泼辣,我也不敢多做停留。” 文母见问不出什么,只能叮嘱文氏:“你这几日多注意些。” “娘,我晓得。” 母女俩虽然有怪异的感觉,却也猜不透他们葫芦里藏着什么药,只得绷紧了皮子等他们出招。 王氏和钱氏急沖沖的回到家里,却不见黎文斌在家。“你不是说斌斌先回来了么?怎不见他?” “婆婆,斌斌确实先我们一步离开文家的。这会儿按理说也该到家了。莫不是在路上耽搁了?” “赶紧去找找看,切莫让他拿着庚帖乱晃。万一丢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婆婆放心,我跟他说过,这个庚帖有多要紧。他不会乱来的。” “你赶紧去找他回来,顺便去趟黎家把容氏请过来。” “嗳,儿媳这就去。” 钱氏从家里出门,先去黎家通禀林嬷嬷,让容氏寻个时间去趟她家。从那里出来后,她就着街道挨个儿找黎文斌。 黎文斌在文家偷到庚帖以后直奔他那群狐朋狗友那儿。几个流氓地痞聚在一起商量着。 “这是黎静言的庚帖,想要嫁给他的女人多得不得了。咱们把他这份庚帖拿出去换钱如何?” “黎文斌,你家这位堂哥确实有两把刷子,我听说好多文县女子都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呢。” “你们不晓得吧,高家那位胖女也看上他了,据说哭死哭活,誓言非嫁他不可呢。” “黎文斌这事你决定,我们兄弟几个全权配合你。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分几成就行。” “痛快,我先去探探黎家那位老太婆的底。若她肯出这笔银子,咱们也能省不少气力。”
第61页 “黎家老太婆,那不是你祖母?” “你个傻子,黎家老太婆是东街上那位。有钱的那个。” “喔,那我晓得了。” 黎文斌带着几个地痞流氓粗略合计了一番,决定由黎文斌一人去探容氏的底,其余几人偷偷跟在后边见机行事。 一伙人直奔东街。还未靠近黎家,在转弯口与容氏乘坐的轿子碰了个正着。 黎文斌认得容氏身边的嬷嬷,疾步上前将林嬷嬷拦了下来,耳语了几句。林嬷嬷将信将疑,叫停了轿子,“夫人,有人找你,要紧事。” “进来说话。” 林嬷嬷得令,钻进轿子里和容氏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容氏听罢,心里甚是不悦。“旁边寻个茶楼,咱们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 “是,夫人。” 黎文斌跟着容氏的轿子来到转角一个小茶楼里。好在茶楼现在客人不多,林嬷嬷多给了掌柜三两银子。道:“这小茶楼且让我们包场半个时辰。” 原本这个时段就没什么客人,有人肯包场,掌柜的自是万分欢喜。巴巴地上好茶和瓜子,便自去忙了。 整个小茶楼里就他们几口人。容氏端坐在上位,黎文斌吊儿郎当的晃着走来。容氏见他这副流氓相就厌恶不已。 黎文斌在容氏对面的位置站定,刚要一屁股坐下去,却被人大声呵斥:“见了夫人不行礼,还敢与长辈的平起平坐。王氏怎么教的礼数。” 被一个老虔婆当众责骂,黎文斌觉得很没面子,伸手就想教训她。 容氏见状,沉声道:“今日你是来找我谈事情的。何须为了这点小事浪费时间。” 黎文斌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对对对,这便谈。” “你可是代表家里来与我谈的?” “那是自然,这件事单凭我一人也是做不了的。若没有她们掩护如何能得手。” 容氏一听便信了他的话,心里却将王氏恨得牙痒痒的。料想不到王氏多年不见,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向她谈条件。黎家二丫头的婚事她难道不管了? “说吧,要什么交换?” “五千两银子换走这份庚帖。”黎文斌狮子大开口。 容氏瞪圆了眼,怒道:“五千两,你这是要敲竹槓啊。” 黎文斌哈哈大笑,无赖道:“夫人,我就是在敲竹槓啊。” “你…。你…。王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的子孙都能教出来。”容氏拿他没辙,只能咒骂王氏。 黎文斌等得不耐烦:“你到底要不要,我这堂哥的庚帖可是很抢手的。你若不要,我自会找人来买。只不过…。到那时就不是这个价咯。” “滚,五千两,你做梦去。”容氏气得破口大骂。 “行,你不要我便另找他人去。”黎文斌啐了她一口唾沫,大摇大摆走出茶楼。 第七十一章 婚事遭算计(下) 黎文斌在容氏那里没敲诈到银子,反而被噼头盖脸的咒骂了一顿。心里别提有多恼火,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揍那个老虔婆一顿出出气。 “能换出去就是宝,万一要换不出去岂不成了烫手山芋。” “那有什么难的。咱们这就去万花楼,给这庚帖办个叫卖会。价高者得。” “聪明,阿三你脑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活络了。” “这办法好使,你们把叫卖庚帖的消息传到高云云那儿去,高云云既然非黎静言不嫁,我们怎好阻了她的梦想呢。” “黎文斌,你这招够恶毒的啊。” “哼,谁让黎静言那崽子不长眼敢得罪小爷我。今儿爷就给你好好挑个媳妇。哈哈哈哈…。” —— “娘子,咱们快回去吧。” “哎呀,冰冰你总是那么扫兴,你看子怡就不会。”高云舒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女扮男装混在万花楼里。 “娘子,要是被大总管和妈妈知道我们跟你来这儿,可不得打死我们。”冰冰哭丧着脸。 高云舒轻佻的抹了把冰冰的小脸,“你怕什么,这事你知我知子怡知。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会晓得我们来过这里。再说了,我马上就要奉老头的命回京了。往后就更没机会出去见识见识了。冰冰你就别扯我后腿了,我也不想干嘛,就是看看,满足满足好奇罢了。” “娘子~” “好了,好了,你就别撒娇了,真后悔带你出来。等会儿子怡办好事情便会来这儿找我们。” 主僕俩捡了个上好的位置坐定。高云舒端得是一副风流公子,摇曳着纸扇,悠闲的靠在二楼窗檐上。这个位置甚好,能纵观整个青楼的正厅。高云舒甚是好奇的观摩着楼下送往迎来的妓女嫖客。 冰冰还是像个小蜜蜂一样忙进忙出,给主子倒茶送水,添糕点拿果子。自家主子减肥,楼里的东西她是坚决不碰的。据说是卡路里太高,她也不晓得什么叫卡路里。 主僕俩人屁股还没坐热呢,出去办事的子怡回来了。一进门,子怡就兴奋地喳喳唿唿:“娘子,那边的事情好有趣,您一定喜欢。” “有趣,啥事?”高云舒顿时来劲了,像打了肾上腺素似的,兴奋极了。 “有人在叫卖庚帖,下边好多人在喊价呢。” “叫卖庚帖?庚帖还能叫卖?”这么奇葩?高云舒撩起袍子噔噔噔跑了出去。子怡紧跟在后,可怜的冰冰还得收拾刚摆好的茶点。“娘子,等等我啊,我也想去看看的。”冰冰边收拾边喊,奈何主子已跑得不见人影。 “讨厌,我也很好奇的啊。” 今日万花楼偏厅热闹得不行,可比正厅还要有气氛。只见黎文斌带着几个狐朋狗友站在台子上,手里是一张红色庚帖。 底下一众人,有男有女。多数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代替自家主子前来。 效果不错,这不才两个时辰而已,就来了这么多人。可见黎静言在文县是有多出名。黎文斌又是嫉妒又是高兴。 “大家且等等,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没来。等她到了,拍卖就开始。” “还等什么,现在没来,指不定是不来了。先开始了罢。” “听说高云云也要来呢。” “难道传言是真的,高云云真的看上了黎静言,誓死要嫁给他?” “都说无风不起浪,说不得这事就是真的。” “高云云来了,那我们还凑什么热闹。” “就是说。”听过传言的人都有些退缩,不敢得罪高家人。 黎文斌一看这势头不对,心想,他就开始了又怎样。说不定开始了一半,高云云就来了呢。再说了,他这是拍卖,价高者得。管她是不是县尉女呢。 “行,拍卖这就开始。” 黎文斌吼了一嗓子,底下的人顿时踊跃起来。 高云舒赶到场时,拍卖正进行的火热。价钱不断在往上飙升。高云舒觉得好玩也凑热闹喊了几嗓子价。
第62页 子怡去边上打听了一番,忙走到主子旁边禀告:“娘子,这庚帖是黎家大郎黎静言的。” “黎静言?”高云舒吓了一跳,看不出来黎静言平时四平八稳,睿智沉稳。原是这么不要脸吶,叫卖自己的庚帖?有没有这么前卫的做法。 “娘子,看样子不像是他本人的意思。” 高云舒眯眼看向台上。这不是那日要盖他们布袋的黎文斌么。看来黎静言又被坑了。“黎静言啊黎静言,你得怎么报答我才好呢。”高云舒摇着扇子调侃。 “娘子,咱们要不要管这事?” “管,当然要管。” 高云舒计上心头,让子怡附耳过来,巴拉巴拉将自己的计谋说了一通。主僕俩很有默契,子怡听罢就跑出去布置了。 高云舒继续在这里叫价捣乱。 第七十二章叫卖庚帖 庚帖叫卖已进入白热化,现在就三家人互相压着价不肯松口。 “赵家三千两银子一次——” “三千五百两。”陈家举牌。 “三千五百零一两。”高云舒每次都只多加一两银子。 “这人是来捣乱的吗?为什么每次都只多加一两银子。”有人猜测道。 “谁规定不能这么加价了吗?” “那倒没有。” “三千五百零一两一次,三——” “四千两。”陈家举牌。 “四千五百两。”赵家紧接着举牌。 “四千五百零一两。”高云舒又懒懒的喊道。 终于赵家人憋不住了,吼道:“你怎么回事,为啥总一两一两的加?” “你有没有诚心的?”陈家也是忍她好久了。 “老闆,你规定了不能多加一两吗?”高云舒扯着嗓子问台上的黎文斌。 黎文斌也怕这个人是来捣乱的,可看他这身衣着不像是没钱的。姑且信他吧。 “本次叫卖就是价高者得。” “你一个男的,为谁来叫卖的?”有人质疑高云舒。她既不像家中僕人也不像贵人。 “为我自己啊,怎么,不可以吗?” “口味够重的啊。” “菊花裂了记得来我家药馆买药。” “去你的。”这种咸湿荤话,最是得男人爱。讲荤段子的人又加入了几个。 台下一片哄然大笑。好些小丫鬟羞红了脸,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好好的一场叫卖会眼看着要被带歪了,黎文斌急得梗着脖子吼:“还加不加价了。” “加,怎么不加了。”高云舒默默算了算,估计子怡已经办妥了。 “六千两。”先前还是一两一两的加,突然加了一千五百两。众人皆惊。 黎文斌乐得心花怒放,六千两吶,可比他预计的还要多一千两。“六千两一次,六千两两次。”黎文斌顿了顿,现场已没有人再加价。“六千两三次,成交。” “恭喜,贺喜公子啊。” “小公子,菊花裂了记得来我家买药啊。” “一定,一定。”奶奶个熊!这些古人太没节操,太没底限了。要不是她脸皮厚的能开坦克,怎么禁得起他们这样荤素不忌的攻击。 叫卖结束,众人作鸟兽散。 黎文斌和两个混混来到高云舒跟前。 “小公子,这叫卖都结束了,你这银子怎么付?” “银子自然是不会少你们的。可六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们看我这小身板,没个下人陪着,身上哪敢放六千两票子。” “莫不是你耍我们?”阿三怒了,吼道。 “怎会,我已经叫下人去准备了,还是现银呢。几位且跟着我一道去取银子如何?”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再说他们三个在文县混得熟,也不怕他赖帐。 高云舒带着他们出了万花楼。 —— 容氏虽然被黎文斌敲诈不成,到底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即遣了林嬷嬷去文家通风报信。想想还不甘心,这事办不成,高家定不会放过她。好在儿子已捞出来,那户吃死人的家里也给足了封口费,正撤诉呢。想来一时半会儿高家是为难不了他们的。 容氏带了十来个小厮径直去了黎家找王氏算帐。敢威胁她,王氏还不够资格。 —— 文氏被告知儿子的庚帖被偷,惊愕不已,将信将疑,却不敢耽搁,转身便跑,直奔房间。待她出来,已是气得脸色铁青。 来文家知会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文氏虽然急得慌,却还没乱了心神。赶忙遣人去喊父母和儿子过来商量此事。 文家带着小厮赶去万花楼时已是晚了。那场叫卖会老早散场,众人已不知去向。黎静言拦住一位楼里的伙计询问:“可晓得是谁换走了叫卖的东西?” 叫卖庚帖那是新鲜的不得了的事,虽已散场,可大家都兴奋地讨论不休。那伙计一听,顿时兴致勃勃答:“据说是被一位小公子给得了。整整六千两银子呢。黎文斌那混子能逍遥些日子咯。”那小子是他们万花楼的常客。 文父听到这里已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那混子捉来千刀万剐了。 “小哥,可知道他们出了万花楼去了哪里?”这是他的庚帖,黎静言亦是怒火中烧,只强忍着,牢牢嘱咐自己还不是发火的时候,得先弄清楚事情,把庚帖要回来才行。 “这我就不晓得了。只听说黎文斌跟着那个小公子取钱去了。” “有劳小哥了!”从万花楼出来,黎静言和文家等人从附近开始挨个儿找黎文斌那个混子。可文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啊。一下子要找到人谈何容易。 _____ 容氏带着一干小厮冲进黎家,二话不说就让人开始砸。 王氏和钱氏还没反应过来,大堂已被砸了一个遍。王氏和钱氏一看这架势,嚎着嗓子冲上去阻拦。可十几个大男人哪是她们两个妇人能拦得下的。黎家小厮将王氏和钱氏各自拖开丢着。无论钱氏如何撒泼打滚,如何拍巴掌蹬腿骂也无济于事。 王氏哭着喊着来到容氏跟前,抱着容氏的大腿哭喊:“夫人,这是干什么,我们何曾得罪过你。你交待的事情虽还没办成,可也快要成了。” 容氏气笑了,“你不说我还不气,你这一说我气得心口都要疼了。”容氏一脚将王氏踢翻在地,咬牙切齿地骂:“你竟敢拿着黎大郎的庚帖跟我谈条件。还狮子大开口要价五千两。做梦,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敢跟我谈条件。” “夫人,冤枉啊。我怎敢这么做。”王氏跪着移到容氏面前,指天发誓:“夫人,我真没要挟你啊。我也没这个胆子敢要挟你啊。” “王氏,你到学会撒谎蒙我了。”容氏恶狠狠的甩开王氏的手。王氏哭得眼泪鼻涕齐流,遥想曾经在容氏底下讨生活过得有多卑微。做小妾时见过了容氏多少狠辣的手段。对容氏,她这辈子都不敢造次。
第63页 “夫人,请你相信我,我真没有要挟你。黎大郎的庚帖我是偷出来了没错。可我不是让我儿媳妇去请你过来取了么?我怎敢要挟你。” “庚帖拿来,我便信你。” “夫人,庚帖不在我手里,在我小孙子那里。”王氏是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刚从文家得手出来还没歇上一口气呢,容氏就带着人来了。 “夫人,钱氏确实来府里邀请了。”林嬷嬷附耳悄声对容氏说道。 容氏一时之间吃不准,“行了,都停手罢。” 黎家小厮纷纷住手,退出房门。容氏刚刚那副狠劲收敛了些。皮笑肉不笑的扶起王氏:“既然不是你的主意,那黎文斌为何拿着庚帖来找我谈判呢?” “斌斌。原来是这个小畜生。”王氏气得咒骂,“夫人且放心,我定会叫那小畜生给你道歉。届时,庚帖也会一併送上。” “早做解释不就好了。真是的,咱们好歹也是姐妹,闹到今日这模样多难堪啊。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夫人且放心。” “走罢,回府。” 容氏一走,王氏仿佛被抽尽了所有力气似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钱氏唯唯诺诺的移到王氏旁边,问:“娘,接下来要怎么办?” 王氏转头,猝不及防的吐了一口唾沫到钱氏脸上。没等钱氏反应过来,就抓着钱氏又骂又打:“你个没用的东西,丈夫管不牢,儿子也教不好。你到底会做什么事。” 钱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硬是被王氏打了好几下。待她反应过来哪有不回手的。“你儿子是什么德行,还不是你没教好。现下害得我儿子也学他老子吃喝嫖赌样样来。” 婆媳俩边打边骂,你抓我头髮,我扯你衣裳,在地上滚做一团。与乡下泼妇无二致。 容氏从黎家大房出来,转了个念头,想着这事闹成这样,万一传到高家耳朵里,可不会饶了她,得去高家安抚安抚才行。“不回府里,直接去高家。” 容氏的轿子刚到高家门口停下,何嬷嬷急沖沖的从里往外走。 “嬷嬷何事这般急着走?” 何嬷嬷一抬头见是容氏,几个跨步来到她面前,“我正要去找你呢。赶紧随我去见夫人。”说着便领着容氏往高夫人房里去。 高夫人刚刚大动肝火了一番,此时才刚刚平静下来。见着容氏来了,向何嬷嬷使了个眼色。何嬷嬷惯是懂得高氏的暗示。摒退其余人等,自动自发的去门外守着。 “容氏,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叮噹响吶。” “夫人从何说起?”容氏装傻。 “还给我装傻。”高氏怒目而视,疾言厉色,指着容氏的鼻子骂:“好你个容氏,胆敢耍着我们高家玩。别以为你儿子从牢里捞出来就没事了,就可以过河拆桥了。你等着,我们高家可不是软弱可欺的人家。敢跟我们高家叫板,就要做好被毁的准备。” 高氏已然不顾形象,这样的狠话一甩就出。容氏心知,今日若不把她给安抚好了,黎家在文县将寸步难行。容氏忙在高氏面前弯腰屈膝,哽咽着辩解道:“夫人着实冤枉了我。我刚刚就去找王氏了解情况。这事纯粹就是黎文斌那小畜生见钱眼开干的下作事。王氏已去找人,这事断断不会再扩大的,更不会连累高家。” 容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指天发誓绝没有要挟高家的意思。 高氏看她这模样,稍稍有些动摇,问道:“真不是你伙同黎家一起要挟高家?”前些日子何嬷嬷碰到王氏婆媳俩从文家出来。今日黎文斌又派人给云云送信,说是要叫卖黎静言的庚帖,要她带足了银子来万花楼。要不是被何嬷嬷半路截走人,高云云此刻真带着银子去万花楼了。 高氏跟何嬷嬷一番推敲,猜测出是容氏伙同黎家敲诈高家来着。高氏一想,定是容氏不甘心送给老爷的那五千两银子。因此才想到这么个缺德的主意要拿回银子。 “我哪敢,咱们黎家的根都在文县,我就是向天借十个胆也不敢要挟高家啊。” “指天发誓这种事说多了也不灵光。你若真没做过,便回去将事情摆平了。黎家二房若真来高家提亲,我便信你是无辜的。”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定让黎家二房在最快的时间内来高家提亲。” “如此甚好。你且去罢。” 第七十三章 黎崇白丑事曝光 黎家大房被容氏带去的人砸得一塌煳涂,王氏和钱氏婆媳俩刚刚才大战一回结束。谁也没气力去收拾屋子,双双瘫坐在地。 王氏有气无力地嚷着:“我要崇白休了你,竟敢与婆婆动手。” 钱氏呸了她一口唾沫反驳道:“休就休,你儿子见天儿的不着家。家里啥事都不管,这样的丈夫有跟没有一个样。” “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拴不住丈夫的心,这才让他日日不着家。” “你儿子天生就是个渣男,我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也管不了他。” 黎文斌气急败坏地回了家,叫卖庚帖被耍,银子没拿到半分,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哪肯就此罢休,誓言要将打他并抢走庚帖的人找出来报仇。 黎文斌刚踏进家门,却见家里一塌煳涂,显然是被人砸过一圈。他有些畏缩,心里害怕。莫不是赌坊的人找上门了? 黎文斌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去,生怕他们还没走,他就这么进去不是往火坑里跳么。犹豫了会儿,他还是决定不进去,先出去躲一阵子再回来。脚尖一旋,人已跑得无影无踪。 —— 几方人马心心念念找了一天一夜的庚帖,隔天一早竟叫一个丫鬟送回了文家。 文氏丢了儿子的庚帖,担心自责了一天一夜,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急了一天一夜。今日一早,庚帖被人送了回来。心里那块高悬的石头总算落地。 文母央着送庚帖的丫鬟问询:“小娘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文家感激不尽。可否告知是什么情况?” “这庚帖在万花楼里被人叫卖,说是价高者得。我们娘子实在看不过去便略施小计将庚帖拿了回来。” “敢问是哪家娘子这般仗义?” “哎呀,我们娘子说,做好事不能留姓名的。” “小娘子且等等,我去备些厚礼来,定要好好谢谢恩人。” “不必了,我就此告辞。”说着小丫鬟扭了个身就跑了。 待文父和黎静言寻找无果,垂头丧气的回到文家。被告知,庚帖已送回。黎静言缠着外祖母询问是何人送来。 文母依着记忆将小丫头的样子细细描述了出来。黎静言却一脸茫然,不曾见过这样的人。不由得寻思是谁把庚帖送了回来。 失而復得的庚帖,文氏好生收了起来,更是在外面加了好几道保险才罢休。 庚帖确是被黎文斌偷走,文家母子俩想到昨日王氏带着钱氏和黎文斌来文家的情形,那时就觉得奇怪,只想不出哪里怪,原是王氏带着大房母子俩来偷庚帖的。文氏的愤怒可想而知,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第64页 要不是黎静言拉着,文氏没准真要杀过去。 “娘,你莫要生气。他们胆敢欺侮儿子,我定不会放过他们,且忍一忍,待日后,儿子必会回敬他们。” —— 这几天,黎家大房已吵翻了天,王氏扬言一定要儿子休了钱氏这个泼妇。钱氏也不甘示弱,休了她没门,除非和离。婆媳俩吵得不可开交,身为男主人的黎崇白却终日不见人影。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也不闻不问。 王氏在找他,钱氏也在找他。却始终找不到他落脚在何处。殊不知黎崇白正舒舒服服的窝在姘妇金氏那里逍遥快活。 金氏是隔壁绍县的人,是个有夫之妇,据说丈夫是一名行脚商人,常年在外面跑货。一年到头有个把月能落脚在绍县就不错了。金氏跟守活寡没区别,起初还有婆婆看着不敢乱来。自前几年婆婆死了以后,她丈夫要她随行跑货。娇气的她死活不答应,声称稚子年幼,闯南走北不利于孩子成长。她丈夫想想也对,就同意她在家教养孩子。只另外花钱请了个老妈子来,说是帮着养孩子,实为监督金氏。 以前婆婆压着她没办法,现下一个花钱请来的老婆子,她自然没放在眼里。金氏是个聪明的,大方的给了那婆子几回好处,她便和金氏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没了丈夫的眼线,金氏再无顾忌,光明正大的勾搭男人。她对付男人很有一套,但凡被她勾搭成功的男人鲜有人能全身而退。巨是心甘情愿的为她抛家弃子,双手奉上金银。 黎崇白只是她的姘夫之一,这两三年里,黎崇白在金氏身上花费不少。黎家大房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家产全进了金氏口袋。 黎崇白在绍县待了有个把月,身上所带的银钱早已花得精光。可他仍旧沉迷在温柔乡里不愿回家。 金氏多次讨要银钱,他百般推脱。这几日竟花起金氏的钱。金氏忍无可忍,直接找黎崇白劝说:“黎郎,你已有个把月不曾回家,身上银钱也所剩无几。何不回家看看再来。” 金氏说的很是委婉。可黎崇白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出金氏在赶他走,只因他身上没钱了。他想到这些年在金氏身上花去的大把银子,如今因为身上没钱却被她毫不留情的赶。心里顿时不平衡了,不由得勃然大怒,“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了大把的银子,你这房子当初买下时,我也提供了不少银钱。如今我只想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你就要赶我走,门都没有。” 金氏一听也火了,双手叉腰咒骂道:“银子没让你白花,老娘日日绞尽脑子侍候你,变着花样满足你。你当老娘是给你白睡的。这几年你在老娘这里吃喝拉撒睡哪样不要钱。你就是去逛个青楼,嫖个妓都不止这个数。” 黎崇白恼羞成怒,指着金氏的鼻子骂:“你果然是个婊子,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我就是个婊子,反正不能给你白吃白睡。你要继续住下去,可以,钱拿来。”金氏手掌一摊,向黎崇白讨钱。 黎崇白哪堪这样的羞辱,气急败坏的上前就甩了她一个耳刮子。金氏愣了一下,突然高声尖叫了起来:“杀人了,救命啊。” 黎崇白慌神了,试图上前制止她乱喊。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他动作。门外突然蹿进来三个高壮的汉子,三下五除二就将黎崇白撂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金氏娇娇弱弱的扑倒在其中一个大汉身上,边哭边诉苦:“情哥哥,这混蛋强迫我,姦污了我,如今竟还打我。这要是被传出去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原来这男人亦是金氏的其中一个入幕之宾。那高壮的男子示意身边另两个男人动手。对着黎崇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将人打得鼻青脸肿,哀哀求饶。 “好妹妹想如何处置他。”高壮男子拥着金氏,讨好的问。 “情哥哥,人不能让他白睡了,也不能让他白打了。这样吧,就让他赔些银钱给我罢。” “只让他赔些银钱是便宜他了。行,听好妹妹的话。要他给多少?” 金氏佯装扭捏了一下,轻声说道:“就三千贯吧。” “行,那就三千贯。”黎崇白一听,瞪大了眼,拼命摇头。他哪里来这么多钱。没人理会他的抗议。两个高壮的男子迳自去旁边寻来纸笔。 金氏的情郎发话:“让他自己写好借条,按了手印。一个月后,老子再去文县取银子。” 黎崇白死活不肯写,“他要是不肯写借条,你们就给我打,打到他肯写为止。敢睡老子的女人,打老子的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又是一顿好打,黎崇白不得不写下三千贯欠条,承诺一个月后还上。他要求道:“这事不能传出去。”金氏耻笑他:“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想着留脸面。放心,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这事就我们几个人晓得,断不会让外人知晓。” 金氏为了能顺利拿到三千贯银子,对情郎三申五令要保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几天后这事仍旧传了出去。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丑事很快就传到了文县。短短几天功夫,文县就传得人尽皆知。 黎崇白勾搭有夫之妇,白吃白睡还打人。这般没品下流龌龊的人,百姓们又是唾弃又是看笑话。 第七十四章高家要退亲 黎崇白的丑事很快在文县传遍。待黎家大房的人知道丑闻时,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平日里最为袒护儿子的王氏也气得发急,满院子追着黎崇白打。 “你还要不要脸,你女儿马上就要成亲,你闹出这样的丑事,高家若来退婚,你女儿一辈子都要砸在你手里。造孽啊…造孽啊…”王氏追也追不动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抹着眼泪哭骂。 黎崇白不敢走出门,心里是万分埋怨金氏不守信用,将事情曝光了出来。 大房女儿一直都是自私自利惯了的,上次家里被砸成那样,黎芳都没跨出闺房一步。这会儿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哪里还能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钱氏拥着哭得死去活来的黎芳来到院子里。 “爹爹闹出这样的丑事,高家若来退婚,我也不要活了。”黎芳哭哭啼啼的诉说着。 钱氏终于忍不住,放开女儿,几个跨步来到黎崇白身边打骂:“你个不要脸的,招惹什么女人不好,偏偏要去勾搭有夫之妇。还被人给捅了出来。你让我们以后怎么做人。” 王氏打骂他,黎崇白不好回手,可钱氏却让他没了这层顾忌。黎崇白毫不留情的将钱氏推搡了出去。一时不查的钱氏被推得个仰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 这下钱氏也不肯消停了,索性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骂起来:“你个没用的男人,我要跟你和离。你个杀千刀的,我前世挖你祖坟杀你全家了,这辈子要嫁给你这么个下作的东西。” 钱氏的泼妇样,黎崇白万分噁心,吼道:“和离可以,只要你拿得出三千两银子来,我现在就去写和离书。” “三千两银子?你做梦。”钱氏仍旧坐在地上哭骂,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第65页 王氏却是听出了点意思,腾地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拽着黎崇白追问:“什么三千两,你是不是还瞒着什么事没说?” 黎崇白见躲避不过,只得交待出,他被人逼着写下了借条。足足三千两,一个月后人家来追要。 闻言,王氏晕了过去。黎芳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软塌塌的哭倒在王氏身上。 钱氏“嗷”地吼了一嗓子,臃肿的五短身材自地上扭了起来。狠狠地抓着黎崇白,“我不要和离了,你就休了我罢。休了我罢。” “要我现在休了你,做梦。”黎崇白恶毒的啐了她一口唾沫,偏要拉着钱氏一起遭殃。 事已自此,黎家大房也拿不出什么办法应对。只得过一日算一日。黎崇白侥倖的想着,没准金氏也没脸敢来文县要这笔帐。 事实却是他高兴的太早了,一个月不到,绍县的人就找上黎家大房讨要银钱。黎崇白索性耍无赖不肯给钱。那些来讨要的男人本就是绍县有名的地痞流氓,敢跟他们耍无赖。二话不说就把黎家大房砸了个稀巴烂,搜走了多余的银子,连给黎芳备下的一些嫁妆也被搜颳得干干净净。黎家大房这会儿真的穷得只剩下一座空房子。 黎芳哭晕在闺房里寻死觅活。 银子没了,嫁妆没了。日子总要过的。王氏厚着脸皮来到文家找文氏。 “芳儿快要成亲了,你作为婶婶也得出出力。上次芬丫头成亲你没赶上,这次芳丫头的亲事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婆婆想让我做什么?”大伯那些个丑事,文氏也知道了些。 “自然是帮着一起备嫁妆了。” “备嫁妆?不是说早在大侄女成亲时就已经在备了,怎现在还在备?” “一年里头嫁两个女儿,琐事这么多,哪是一两个月能备得齐的。你可别推脱了。” “婆婆想以多少钱来置办嫁妆?” “高家是官家,怎么着也不能让芳丫头被人看不起。三千两罢。” “三千两?”文氏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样多得嫁妆,在文县也不多的。大伯真是捨得给。” “谁说是他出的。” “不是大伯出这份嫁妆,难道是婆婆要拿私房钱来贴补芳丫头的嫁妆?婆婆若想给大房出这笔嫁妆钱,我们二房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哪来这么多银钱。这笔嫁妆钱得先向你们二房借。” “婆婆,您这玩笑开大了。夫君一个清清白白的县官,一年到头有一半的俸禄孝敬了您。咱们一家六口人缩衣节食的仰仗着另一半俸禄过活。我们二房哪里来这么多钱借大伯家。” “老二家的,实在是没办法啊。你就做做好事,借上一借。再说哪个做官的不贪,老二做官许多年,怎可能拿不出三千两银子呢。” 文氏疾言厉色地辩驳:“婆婆这话不要乱说,夫君是清正廉明的好官。您不帮着他说好话也就罢了,怎还能往自家儿子身上泼脏水的。您这话要是传出去,夫君还要不要在官场混了。” 王氏拍打着自己的嘴,“呸呸呸,是我说错话。”贪污可是要吃牢饭砍头的大罪,确实不该乱说。 “婆婆您请回吧,三千两我们二房是绝对拿不出来的。上次黎文斌偷走我儿子的庚帖去青楼叫卖不是大赚了一笔。您若真缺钱找您孙子要去。” 文氏甩下这句话自顾自走了,连招唿王氏都省了。偷庚帖的事,王氏自知理亏,在文氏这里吃了个闭门羹,倒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迳自走了。 黎崇白做下的丑事,自然传到了高家耳朵里。虽说高四郎不是高氏亲生的。这样下作的亲家到底也是噁心人。高氏找高县尉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去黎家退婚。 高云云自打上次被告知黎静言不肯娶她后,依旧不死心,时不时来缠着高氏,让她想想办法成全自己。 “你怎还想着黎家那个小子。他到底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念念不忘至今。” “娘,我就要黎静言,别的男人我都不要。” “黎家大房现在是整个文县的笑话,二房这些人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若还想着要嫁到黎家去,我和你爹都不会同意的。” “娘,黎家大房和二房早就分了家的。大房做下的丑事关二房何事。反正不管你和爹爹同不同意,我都嫁定他了。” “你怎就说不听呢,娘把能说上话的人,都请了一遍去黎家说亲,可他们家就是不答应。你何苦这般上赶着倒贴呢。”高氏也是恼火黎家二房的不识抬举。他们高家是什么人家,黎家二房竟然这般羞辱他们。 “娘,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黎静言。” “云云,乖女儿,听话,娘以后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看的男人。咱不纠缠了好么。” “不要,黎静言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我就要他。”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反正我话已经摆在这里。你和黎静言不可能,人家也不愿娶你。别说你,就是四郎的婚事,我今日也是要去退掉的。” “娘,如果黎静言愿意娶我呢?” “他若是愿意娶你就来高家提亲,不然免谈。”高氏为了高云云的事已丢了几次脸。 高氏说了好大一番道理,随叫了大管家过来,叫他今日便去黎家把婚事给退了。 高家大管家得了主母的令,即刻便拿着女方庚帖直奔黎家。 —— 飞狐县 收割完麦子飞狐县便进入空闲。因着上次恆王殿下蹭了黎家一顿饭,吃出瘾头来了。时不时就跟着卫珩来黎家蹭饭。黎家对恆王这种蹭饭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这不恆王在黎家吃得酒足饭饱后,便有了与黎崇文谈论公事的心思。趁着今日饭桌上人都在,恆王厚着脸皮道:“黎县令,上次您安置我的第七军甚得我心。这不,今儿我还有件事要讨教你。” “殿下请说。”恆王与他们已经成了饭友,黎崇文也没了先前的拘束。自自然然的问道。 “你看啊,这游牧族吧,一年到头也就农忙收穫时来骚扰几次。待过了这个时节,他们又安份了。可我这军队得长时间驻扎在此,这么多人月月都要发军饷。朝廷给的军饷跟便秘似的,催一催,给一点,有时候甚至直接说没有。所以,黎县令可有什么好的建议解决此事?”管户部的是二哥高元吉,近几年高元吉防他们兄弟跟防贼似的。他估摸着再过不久,第七军的军饷就没着落了。 “殿下是要第七军的人自给自足么?” “哈哈哈,黎县令聪明人吶,我这么稍稍一提,你就晓得问题所在了。” 他虽说是皇子,可穷的很。还没有旁边的卫珩有钱。高元钧苦哈哈的想着。 “殿下,黎大人若提出好的建议,你是否全权支持?”卫珩替黎崇文问道。 “只要别让我掏钱,什么都好说。”
第66页 “有殿下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黎崇文一直有个计划要改善飞狐县的经济。以前是受游牧族骚扰不敢动作。如今第七军的到来让他没了后顾之忧。“雅儿,你且去书房将那份计划书拿来。” “是,爹。” 建立属于飞狐县的商业圈是他们黎家一直想做的事情。自第七军驻扎飞狐县那日开始,黎崇文便开始着手规划商业圈项目。时至今日已准备了数月,大致的雏形也已做出来,只待各方论证和考察。 参与这份计划书的人不少,除了他自己还有小儿子和小女儿的意见,更有陈安在建设定县时的经验总结。 黎雅递给恆王的计划书,厚厚一叠,各种素材图纸均在。恆王愕然:“黎县令是早有计划的,只等本王开口么?”本以为是自己求着人家做事,原来人家早有这个计划,缺的就是他手下的人。 “殿下恕罪,此事尚在计划当中,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是以不敢外漏,待各地考察完后,才能做定数。” 高元钧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黎县令无需多虑,既然你已经有这个计划,那我们双方合作岂不如虎添翼,各取所需。” “有殿下的支持,下官定当不负所望。” “如此甚好,你的这份东西可借我一阅?” “殿下请!” 高元钧也没在客气的,自自然然的霸占了黎家的书房细细翻阅起来。又自自然然的在黎家蹭了晚饭再回府。 第七十五章大房闹上门 高家的退婚流程走得简单粗暴。高夫人把黎芳的庚帖交给高家大总管。那大总管本就是个看菜下碟的人,对毫无背景的黎家大房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将庚帖送回黎家,有逼着黎家把高四郎的庚帖拿出来。临走时说黎崇白干下的丑事整个文县人尽皆知,高家不允许被他们玷污。高家大总管直接甩出这句话,连稍微修饰一下都懒得做。就离开了。 黎芳被当面退了婚,感觉像天塌下来一样。 一个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亲的女人,被男方无情的退了婚,今后还嫁不嫁得出去都是个问题。黎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庚帖被送回的那刻起,她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扑倒在床上哭的死去活来。 王氏和钱氏埋怨了黎崇白无数遍也无济于事。钱氏陪着女儿整日的以泪洗面。黎芳这几日过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稍微平復下心情,一想到今后的日子又哭得晕厥过去。 这日,有人送了一张纸条给黎芳,约她在茶楼一叙,说是有办法帮助她解决当前困境。黎芳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这般恶劣的近况,再差也没有了。索性抛却一切顾忌依着纸条上写的地址去赴约。 黎芳独自来赴约,却见约她出来的人竟是高家人。脸唰地一下沉了,“你们高家退了婚不算,难道把我骗出来是再要羞辱一番么。” “娘子莫要误会,我家娘子今日约你出来自然是要帮助你渡过困境的。” “我已被你们退婚,今后再好的姻缘也与我无关,说不定这辈子孤独终老也是有可能的。你们要如何帮我渡过?”说着她又抹起了泪。 “不就是被退了次婚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包间里一道嫌弃的嗓音传了出来。 “娘子赶紧进来吧。我家娘子等了有一会儿了。”嬷嬷赶紧把黎芳带了进来。 包间里的正是高云云,她一脸嫌弃的打量着黎芳。“你就是那个被我四哥退了婚的女子,真没用。” “姑娘若是特地叫我出来羞辱的,那我不奉陪了。” “到是个有气性的主。来都来了,就听听我的建议再做决定如何。”高云云的语气很是恶劣,态度也是嫌弃到不行。黎芳何曾被这般对待过。她当即想就此离开,可又不捨得走,万一人家真的有办法帮助她呢?她这一走不是浪费机会。黎芳左右为难,实在也拉不下脸继续待下去。高云云身边的嬷嬷都是人精,自然看出她此刻下不了台阶。忙劝道: “娘子就坐下来好好听听罢。若听完,觉得不行再走也不迟。” 高家人适时给她递了梯子,她就顺势往下爬了。反正听一听也不会少块肉,说不定还真能帮助她脱离困境呢。 黎芳在茶楼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出来那会儿,阴霾了多日的脸总算拨云见日。她有丝迫切的想尽快办了这事。急匆匆地回到家里,坐在闺房里把高家娘子的提议又想了几遍,越发觉得这个建议能成。只是要做成这件事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得叫上家里人一起才行。主意打定,黎芳便出去找王氏和钱氏商量。 钱氏一听这办法,举双手双脚贊成。只王氏有些犹豫,这主意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上次她们也去试过的,差点弄出大祸来。 “祖母,高家娘子说了只有这样才能让高家重新迎我入门。我这样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今后谁还要我,与其这样孤苦终老到不如现在就死去。祖母若不肯帮我,就是在逼着孙女死?” “芳丫头,莫要这样说,不是祖母不同意,只是,哎,这事可不好办吶。”王氏嘆气。 “祖母,就算是为了你孙女的这条贱命,你也要试上一试的。” “婆婆,芳丫头被退了婚今后再难嫁出去。你难道愿意养着她一辈子么?” “祖母,你就当是可怜可怜孙女吧。”黎芳走到王氏跟前,啪地跪了下去。“祖母,你若不答应孙女,孙女就跪死在你面前。” “婆婆,你忍心看着芳儿去死么?”钱氏也跟着跪了下去。 大房母女俩左右夹击,吵得王氏最后没了办法,只能松口答应。 —— 文家大厅 王氏带着钱氏母女俩一起来到文家。说是为那日偷了庚帖的事来道歉的。文氏搀扶着文母与文父并排而行,黎静言落后半步紧跟在后。待他们走到大厅,王氏和钱氏早已到了,茶都喝了一回了。 见着他们出来,忙殷勤地迎了上去。连一向不太理睬他们这些亲戚的黎芳也跟在后面凑了上来,轻声地向长辈打了招唿。连黎静言这个堂哥都没落下。 黎静言眉尾微挑,心想啥时候黎芳变得这么有礼数了。再说偷庚帖的事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今日跟着来是什么意思。看来他们今日之行还有别的目的。 文父面无表情的落座在正中间,文氏搀着文母坐在旁边。文父将外甥叫到自己身边。 王氏选了左下首的位置正襟危坐。脸上满是讨好的神色。钱氏跟黎芳一左一右立在她身后。 “亲家,亲家母。”王氏朝文父和文母弯了下腰,以表歉礼。“那日的事确是我们做错了,今日特特过来向你们赔不是。” 文父见状,不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嗤声。对于上次那件事,至今他还气着,可不是她简简单单弯个腰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能揭过去的。 文母因那日的事,气病在床躺了多日,断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原谅。随学着老爷子唔了声,撇过脸去不加理会。
第67页 文氏和黎静言母子俩一直低着头不做声。 王氏见自己一圈礼下来,没丁点反应。便有些着恼,文家夫妇她没办法说什么,文氏和黎静言是她儿媳妇和孙子总得听她的。王氏轻咳了咳,喊道:“老二家的,那日的事确是我们做的不对,今日我也带着人来向你们道歉了。你也该消消气了。” 文氏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辩驳道:“听婆婆的意思,那日偷我儿子庚帖的事就这么轻轻放下当没发生过么?” 听文氏这口吻是不肯罢休的,明明是大房儿子做下了祸事,钱氏作为母亲毫无歉意,更无悔意,扯着嗓子,不满地质问:“那你要怎样?” 钱氏这态度彻底惹恼了文父和父母,两老顿时阴沉了脸。 “你儿公然在青楼叫卖我外甥的庚帖,就是把他送去衙门关个十天八天都是轻的。你说我们要怎样?” 王氏一听,赶忙瞪了钱氏一眼,打圆场道:“别这样,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咱们家里解决了就是,何必闹到衙门去,徒惹笑话罢了。” “王氏,你这心是偏到天边去了,两个孩子都是你孙子。你竟然这般偏帮,还有没有把静言当你孙子看待。”文母连称唿都换了,厉声质问道。 “亲家母,你都说了两个孩子都是我孙子,既然都是我黎家的人,便是我黎家的事。自家的事自家解决就是。何必让外人去多嘴呢。” “你——”文父差点被气背过去。可到底也没办法,女儿是嫁出去的人,说到底是他们黎家人。外甥更是姓黎。 “外祖消消气。”黎静言赶忙上前,帮文父顺了顺胸口。“这事说到底也是黎家大房和二房的矛盾,外祖和外祖母就让我们自己处理吧。免得气着您二老。” “爹,娘您二老要不回房歇着罢。” “哎呀,亲家,亲家母,都是咱们黎家的家务事,你们就是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文父和文母刚刚回降的火气又被挑了上来。文母道:“王氏你说的对,都是你们黎家的事,可这儿是我文家。我要待在哪儿也不关你的事。” “女儿啊,你们且处理吧。我和你娘就在旁边看着听着,不发表意见不说话就是了。” “爹,我怕气着您。” “你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是泼皮无赖又怎的。”文父撇了眼王氏仨人。钱氏和黎芳巨是气得要骂人。要不是被王氏拦着,钱氏又要泼妇骂街了。 黎静言走到外祖背后,以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您和外祖母就去歇着吧,免得污了您们的尊耳。这事外甥自有办法。” “外祖,外祖母,我扶您二老回去歇晌罢。” 文父这才点头,外甥有多少能耐,他自是相信的。再说在文家的地盘里,她们也不敢怎么样。“老婆子,咱们就听静言的出去透个气罢。” 黎静言搀着两老走了出去。 没了文父和文母的帮腔,王氏觉得那事又有了胜算。 文氏看看黎芳说道:“婆婆今日定不是为了道歉来的吧。” 黎芳赶忙拉了拉王氏的衣袖,示意她直接道明来意。王氏见老二家的都起好头了,她也就不用另外找话题,开门见山的说道:“没错,今日有另外一件大事要与你们说。关乎着我们黎家的声誉,关乎着我们黎家小一辈的婚姻大事。” 王氏顿了顿,说道:“高家四郎与芳丫头原本定在两个月后的婚事取消了。这事要是被传出去,咱们黎家的孩子以后说亲就难上加难。是以,今儿你们同为黎家人必须要齐心协力渡过这个关卡。” 刚回来的黎静言听到王氏这番谈论,道:“祖母直言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给我们戴高帽子。” 王氏瞪了他一眼,却不计较孙子无礼的口吻。继续说道:“高家娘子说了,只要我们同意交换亲。大郎娶了高家女儿,高四郎仍旧会迎娶我们芳丫头。” 文氏听得怒火中烧,疾言厉色道:“婆婆,我们二房和大房早在十几年前就分了家。大房侄女受大伯丑闻影响被退了婚,为何要我们二房牺牲儿子来补救。这事,我死都不答应的。” 钱氏一听不依了,“文氏,我们虽然已分了家,一笔写不出两个黎字。我女儿被退了婚,传出去丢了丑,你们二房的儿女就不会受影响了么。你脑子清醒清醒。” “老二家的,高家可是极好的门第。大郎娶了人家又如何。男人么,不喜欢正室,以后可以三妻四妾的。” 文氏被她们的厚颜无耻气笑了,“我儿子的婚事我们自己会做主,你们大房未免手脚伸得太长。” 钱氏和文氏针锋相对,文氏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无论王氏和钱氏怎么软硬皆施都没用。文氏油盐不进,雷打不动。 黎芳看到这里有些着急,哭哭啼啼走到文氏前面,“婶婶,你救救芳儿吧。你若不答应就是逼着芳儿去死啊。”说着她在文氏跟前直直的跪了下去。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不断往下蹿,端得是一副可怜。好似文氏他们才是害她被退婚的祸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文氏在欺负她。 文氏依旧不为所动,冷声拒绝:“你不用这么哭求与我,我坚决不同意牺牲我儿子来成就你。这事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若是把我们二房逼急了,我索性也不活了,就与你们一起去了又如何。” 黎芳愣愣的看着文氏这副狠劲回不了神。没适应一向温婉的婶子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王氏和钱氏都有些怕怕的,想起当初二房小女儿被文斌推下水里,她也是一副吃人的模样。今儿又是这副可怕的表情。 “高家不就是想交换亲么,大房有儿有女的,何必硬逼着我们二房呢。二娘子何不让你弟弟娶了高家女。” “你倒我们不想啊,可高家女儿指名道姓要你啊。”钱氏到是愿意呢。有个县尉女儿做儿媳妇也是极威风的。 “你们与其浪费时间来说服一个不可能答应的人,还不如去另外想办法。我想依着堂弟这份聪明机智,要瞒过高家成就好事可不是难事。待生米煮成熟饭,高家要反悔也是没办法的。到时候祖母和大伯娘有了这么一个媳妇,出去都是极有面子的。谁还敢嚼大伯的舌根。” 黎静言一番分析最先打动了钱氏,黎芳也有些心动,当即停了哭闹,脑子里盘算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你们若是逼着我娶高家女。我反正是极不愿意的。到时候会不会撺掇高家来对付你们,我可保证不了。” 钱氏想想也对,万一黎静言要报復,第一个倒霉的不就是芳丫头么。 “话说,高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想必陪嫁也是极多的。祖母还真是没说错,高家确实是一门极好的亲事。说不得单陪嫁就是百亩良田,数十间铺子田庄。还有几万两的现银。”这统统都是大房紧缺的东西。 钱氏越听越心动,暗暗的拉了拉王氏。婆媳俩互相看了一眼。王氏也被说动了。
第68页 钱氏心想:二房跟大房这般不对付,即便黎静言答应娶高家女,所有的好处也是他们二房占尽。说不得还要来踩他们大房几脚。与其便宜了二房,不如想想办法让斌斌娶了高家女。待婚事既成,高家总归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拉他们一把。 黎芳悄悄地来到钱氏身边,轻声问道:“娘,还闹么?” “不闹了,这就回去把你弟弟找来商量看看。” 第七十六章 游牧蛮子 钱氏回到家以后反覆思索黎静言的建议,觉得可行性十分高。随找王氏商量:“婆婆,我觉得这个建议可以试上一试。倘若成功,我们大房再不用为着几贯银子发愁。” “万一失败了呢?”王氏是个悲观主义者,凡事都会想到不好的一面。 “婆婆,你只想着坐收渔翁利却不想冒半点风险。可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只要咱们成了这事,你儿子欠下的三千贯银子不也解决了。” 王氏还是很犹豫,毕竟那是文县高家,高县尉在文县的地位岂是他们可以煳弄的。“万一事情提前败露,文县我们就呆不下去了。” “婆婆你干啥想东想西的,我们保密好,不让事情提前败露不就好了。你以为我们不这么做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文县么?你别忘了你儿子可是欠了人家三千贯银子呢,我们有钱还么?” 王氏吶吶地回:“是没钱。” “婆婆,你以为我们还不了这笔钱,那帮地痞流氓肯放过我们。别忘了上次家里被砸的事。连芳丫头的嫁妆都被搜了去。下次他们就不止这样了,说不准就把你儿子拉出去砍只手砍只脚的。到那时可怎么办。” 王氏被吓着了,无法想像那个血腥的画面。连连答应钱氏。 “婆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你儿子和我儿子找回来一起商量,如何将事情完成的天衣无缝。” 婆媳俩这就分开行动,去找各自的儿子回家。 黎崇文和黎文斌父子俩别的事情做不来,可对这些作奸犯科的事,很是在行。当天晚上,大房一家人窝在房里讨论,没一会儿就制定了一套非常完善的方案出来。自然这套方案里还得请黎静言来相助。 他们又犯难上了,上次黎文斌得罪黎静言的事还歷歷在目,实在不敢再次登文家门。 你看我,我看你,那件偷庚帖的事大家都有份。三人把目光锁定黎崇白和黎芳,只因他俩没参与,至少去文家求人还有希望。 黎崇白立刻喊道:“我是大郎长辈,万一他不愿意我总不好放低了姿态去求人吧。那太丢面子了。” 钱氏嗤了一声,埋怨道:“你还有什么面子。全文县最不要脸的就是你。” “行了,你俩就别在这时候吵吵了。”王氏头疼的很,“芳丫头,你去请大郎吧。你没得罪过他们,好歹也是他堂妹,总不至于一点情面也不顾。” “姐,你去吧。你要不去,高家退婚是退定了。到时候嫁不出去孤独终老的可是你。我么,娶不娶高家女都无所谓。” “明日我去请大郎罢。” 黎芳原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唇舌方能说服黎静言相助。却不想她刚起了个头,黎静言便爽快的答应了。 __ 北边 飞狐县收割麦子前,第七军已经在部署抗击游牧族的战略。按照以往每到这个时候,游牧族都会派出一支军队,分散到各县各村进行抢夺。 好在今年北边六个被骚扰的县都安置着恆王的第七军,省去了调派的麻烦。恆王直接下令,命各县所在的第七军就地负责守卫家园。 再让每个县的将官把守卫布局呈上来给高元钧亲自过目。按照往年这个时候就是游牧族进犯的时机。这几日第七军的每一位士兵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坚守自己的家园。誓言要将游牧蛮子杀得片甲不留,哭爹喊娘不可。 每个县经过高元钧和卫珩的精心布局已做好了随时出战的准备。这几个县,又以上饶县和清江县最为重要,只因这两个县人口最多,出产最多,也是蛮子以往抢夺的最猖狂的两个县。保险起见,恆王又给这两个县多加了一层兵力。 今年因为有第七军在,各县的百姓倒没有往年那么担惊受怕。县衙每日都到各家各户进行宣传安抚。危机时刻,让各县百姓务必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以防遇险。 这边严阵以待,那些蛮子却迟迟不来。百姓猜测是蛮子得到第七军驻扎的消息害怕了,所以不敢来了么?只不管百姓如何猜测,官衙和第七军的人依旧严阵以待不敢松懈片刻。 直到九月初,仍不见蛮子攻进来。百姓们越发觉得是第七军的威名吓住了游牧蛮子。 这日,高元钧遣人去请卫珩过来商量。卫珩却不请自来。 高元钧慵懒的倚做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说:“珩之,你说我们都备战一个月了,也不见游牧蛮子攻进来,该不会真像百姓所言,是畏惧我第七军的威名不敢来了吧?” 卫珩白了他一眼,觉得有时候高元钧满凑不要脸的。 “殿下,你可真抬举自己。”卫珩将密封的纸条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派出去的人刚传回来的消息。” 闻言,高元钧一改慵懒之态,正襟危坐,严肃地接过密报。当着卫珩的面拆开密报迅速浏览起来。阅完又递给了卫珩。“蛮子与以往的作风截然不同,且偷袭的数量也不似以往,珩之如何看待?” “殿下,我以为今年游牧蛮子的动机不再是抢夺粮食那么简单。依着这份密报,我猜测他们今年或许会来一次突袭。” “突袭?珩之,你继续说。” “有两点,一是,蛮子有更大的野心,不再满足于每年抢夺一次粮食。二是,他们或许是来测试殿下第七军的实力如何。为以后做准备。” 高元钧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道:“我觉得你说的都有可能。” 高元钧立马召集散落在各县的将领,召开临时会议。在原有的布局上,重新组织了一支临时巡卫营和急行军,由卫珩和高元钧自己负责调配。巡卫营意在安抚各县百姓以及时刻关注敌方动态。而高元钧带领的急行军则负责应付突袭状况。及时支援各县。 派去敌方军营的密探来信,说游牧蛮子出动了好几万人直奔而来。会在边境分散成几股出击。却不知道会集中攻向哪个县。 隔天半夜,最靠近边境的上饶县最先点燃了烽火。有一股主力部队直接攻往上饶县。其余各县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恆王得令立刻带着一支急行军直奔上饶县援助。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来报的消息误判。这股主力部队在边境化整为零,却在飞狐县外集结整合。当飞狐县的烽火点燃时,游牧蛮子的部队已逼近。 以飞狐县现有的第七军数量只有四千人左右,如何阻挡敌人两万主力部队。卫珩的巡卫营先蛮子一步赶到飞狐县。只巡卫营人数也仅是一千人。 “黎大人,游牧蛮子主力部队有两万人,如今我们只有五千人,正面反击胜算不大。但殿下的急行军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支援我们。如今之际,把全县的百姓全部转移到山上,统一保护起来。这个任务便有您来执行,我会带着三千第七军阻挡游牧蛮子拖延他们进县。”
第69页 “不妥,你只有三千人,若他们强攻进来,你如何能抵挡的住。” “大人是不相信我们防御墙的牢固么。您放心吧,三千人足够抵挡一阵,待殿下的急行军一到,我们的胜算会更大。” 黎雅抱着板栗和黎如晦一同赶了过来。“爹,你就听行之的。防御墙的牢固度绝对超乎你的想像,抵挡一时没有问题。” “爹,县里的百姓分散居住保护起来难度太大。而我们兵力有限,索性集中在山上再派一队人进行保护更省兵力。” 黎崇文被儿女说服,即刻带着陈安以及衙中公人一道去组织百姓上山躲避。 “行之。你要小心。”如果敌方强攻,她真的不晓得行之能不能全身而退。 “傻丫头,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放心,一定能保护大家毫髮无损的。” “你也要毫髮无损。” 黎如晦带着黎雅疾奔,赶去山上与大家汇合。 一路上,黎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行之只有三千人,且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布置陷阱来拖延游牧蛮子的进攻。她立刻猜到行之或许是想冒险一试,来个空城计以此来迷惑敌军,达到拖延的目的。可游牧蛮子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单凭行之的三千人如何能拖延到急行军支援。 疾奔的步伐霎时慢了下来。 “小妹,你做啥?” “二哥,我要回去找行之。” “二哥知道你担心他,可你去了也帮不上他的忙。” “二哥,仅凭我一人自然是帮不上的。可如果大家一起去就能帮助他了。” “你想做什么?” “二哥,我知道你和爹都会帮我的。”黎雅将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计划尽数告知。“二哥,这个计划虽然很冒险,但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我知道这样做会把大家置身在危险中。可是单凭行之的三千人无论如何也是骗不过那些游牧蛮子的。殿下的急行军已在去上饶县的路上,就算他们全速往回赶也要大半天才能回防。可蛮子若强攻只要一个时辰就能破城,待城门一破,我们即便是躲在山上也等不及殿下的援军到来。” 黎如晦被她说服了,“我去找爹商量商量,看看这计划是否可行?” “那就拜託二哥了。我且去跟行之汇合。” 兄妹俩在半道上分道扬镳。各自往相反方向疾奔而去。 不多时,黎如晦和陈安带着飞狐县的青壮年疾奔而来。 王行之虽然不贊同黎家兄妹俩现身城楼,但现在时间紧迫,已不允许他再做其他安排。王行之带着众人快速进入城楼部署。 他们的战鼓刚敲响,游牧蛮子已兵临城下。 飞狐县的男人虽然惧怕游牧蛮子,可想到还有第七军的战士守卫着他们。便消减了大半的惧意。 “不要慌,大家都不要慌,我们有援军的。只要撑过这一天,殿下的援军马上就能到。” 这番话更是鼓舞了大家的气势。仅有的那几份惧意一下子就消失无踪。对啊,他们还有殿下这个靠山呢。都说恆王殿下骁勇善战,只要撑过这一天,他们就安全了。顿时大伙儿兴致高昂起来。使出浑身劲儿抡起手,擂响战鼓,吹响号角。 做足了迎战的气势。城楼上里三层外三层很有规律的站了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城楼里战鼓隆隆,号角嘹亮,声势浩大。 游牧蛮子原本想用强攻的战略突然迟疑了。为首的蛮子狐疑的看着城楼,连两边延伸的防御墙上都站满了士兵。 他不确定得到的消息是否属实,随转头问身边人:“不是说大部队都调去上饶县了。为何这里还有这么多士兵?” 身边的蛮子也不敢确定,探不清里面的虚实。“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大部队确是调往上饶了。” “那这战鼓声和号角声是怎么回事。你再看看他们城楼上,墙上站满的士兵。” “头儿,要不我们再等等,再探探虚实?” 游牧蛮子不敢盲目进攻,只得在城楼外徘徊。城楼里的人毫不惧怕他们,依旧气势高涨的俯视着他们。 为首正中间的王行之穿着盔甲笔直地站在城楼上。毫不畏惧的俯视着敌军。 城楼里没有因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松懈。 城墙外的游牧蛮子却越发觉得密报有误,“这城楼里不像是只有几千兵力啊。” “废话,还用你说,老子没眼睛看还是没耳朵听。”蛮子首领已开始暴躁。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刮子。 那人肿了老高的脸,嘴角流了不少血,却不敢去擦。 蛮子首领不耐烦的扯着马缰来回走了几圈。 突然手一挥,大吼道:“撤。” 首领一声令下,底下的人当即调头往回撤。 城楼上的人不因为他们在往回撤而松懈,依旧站得笔直,俯视着他们。等到游牧蛮子的军队渐渐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才让绷紧的那根弦松了松。 他们知道,这一战算是躲过去了。 至少阻止了游牧蛮子主力部队的强攻。 王行之撤下了城楼上一半的兵力,迅速会餐。 黎雅三人来找王行之。 “王大人,游牧蛮子已退兵,县里的人如何安排?” “暂且不动,维持现状。” “他们不是已经退兵,难道你担心他们会杀一个回马枪?” “二哥,行之和殿下定有另外的打算。我们就听他的,维持现状,暂且不动。” “虽然蛮子现在退兵了,可我们还没有解除危险。是以,你们呆在城楼里不要出来。麻烦两位继续安排好县里的人。” “王大人且放心,我们自会安排妥当。”陈安和黎如晦自去安排了。 黎雅注意到王行之并没有因为游牧蛮子的撤军而松懈下来。他一直注视着天色,看着时辰。 “行之!”黎雅仰着小脸担心的看着他,知道他还有任务要去完成。王行之牵过她的莹白小手包裹在大掌里,保证道:“不要担心我,我答应过你会毫髮无损的回来。” 她沉默了,她害怕的。她猜到他和恆王还有其他的布局。她阻止不了他的行动,可也不想让他担心。随展颜灿笑:“行之,我相信你。你一定会信守对我的承诺。你一定会守护我们的家园。击退游牧蛮子。” “对,守护我们的家园。”他嘴角含笑,宠溺的看着她。是啊,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园。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王行之看看天色已擦黑,满月高挂,“雅儿,去找你二哥。耐心的等我回来。” “行之,待你回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喔!”说着,小丫头跑开了。 王行之目送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这才转身,亲自去点了两千兵,趁着夜色掩护,冲出城门,疾奔而去。 这一战,游牧蛮子惨败。高元钧和卫珩两方人马前后夹击,将游牧蛮子的两万主力部队打得溃不成军。更是活捉了他们的首领。歼灭敌军八千余人,俘虏五千人。而第七军仅有少数几人阵亡。
第70页 这一年,北边六县终于不用再以北方谷子当主食。白白胖胖的包子,顺熘的面条终于摆上北方百姓们的餐桌。 发展北方六县正式提上日程。北方六县凋零荒败的景象将一去不返,未来的繁荣指日可待。 第七十七章 水稻收割 收拾完游牧蛮子,时间正式进入十月,黎家种植的三十亩水稻已成熟。近期就可以收割。 水稻种植成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被传了出去。北边从来就没有种植水稻成功过。也不是没人试种过,只是都以惨败收场。是以,在北边百姓的认知里,北边是种不出水稻来的。可黎家种植成功的例子再再打破了固有的认知。很多人都不信,直言不可能。 三十亩水稻,只要人够多,收割起来也是很快的。黎家决定趁着这几天天气晴朗就开始收割。 这日,恆王殿下特特来到黎家,顺便蹭个饭。 饭后他抓着黎崇文,好一通夸赞:“本王一直以为北边只能种植麦子等耐旱的作物,却不想还能种植水稻的。你们家够牛逼的,总是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殿下过誉了,不知殿下今日特地来有什么事要说。”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黎崇文已经摸清了高元钧说话方式。虽然奉承的话谁都爱听,可这个皇子殿下向来是带着目的而夸赞的。 “黎县令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家以后要干什么事雇什么人只管找我第七军。”高元钧很是豪爽的拍拍胸脯说道,还没等你欢喜完,他又道:“但是明年我第七军下种的麦子要你们黎家来出,且还要教会他们如何种植麦子提高产量。” 家里的一切农事安排和来年种植计划,黎崇文并不清楚,他道:“殿下,说来惭愧,家里的事儿都是儿女一手安排,下官并不清楚。且让雅儿与你细谈。” 高元钧甚是诧异,心想,黎家又是种蔬菜又是种寒瓜,还种着几百亩的麦子,甚至连人家从未种成功的水稻也被他们种出来了。这般种种,竟都出自一个女孩子的安排。他有些不太敢相信。 黎崇文将黎雅叫了过来,她却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坐下来便与高元钧侃侃而谈。 “殿下,来年的麦种及种植方法,甚至是今年我们种植成功的稻子,以后都可以教你们。但是我们黎家以后需要用到人力的地方有很多。请殿下优先给我们支持。” “你且说说看。”小丫头贼精明的。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说。此时,他再无半分怀疑。认定这个女孩子有这样的本事。 “我相信,以后飞狐县一定能成为北边最富有的县城。且会成为北边和南边贸易的经济中心。我们需要殿下的第七军参与建设。明年,我们黎家还要创办一个大型作坊,也需要大量的人手。蔬果,各种农作物的种植也会越来越多,需要的人手也会越来越多。” “小丫头,算盘打得贼精的。你这么多计划,岂不是要把我四分之一的士兵都奴役去了。” “殿下且放心,待日后这些项目全部运作起来,自然不会少了第七军的好处。” 高元钧惊嘆小丫头的野心竟然如此大,她所考虑的事情早已超出了现有条件。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北边以后一定会繁荣起来。甚至不会比南边差。依着现在朝堂复杂的局势,说不定以后北边将会是他高元钧的老本营。建设好北边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深知要建设北边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资金。可朝廷目前的发展方针不在北边。且受他牵连,以后的建设项目要想让户部拨款,几乎成了幻想。 钱他是没有的,可人力他多得是。“行,就按你说的办。今后你需要多少人,直接找行之要。” “谢殿下。” “不必谢我,咱们各需所求。我只管我的第七军能安置的很好。即便朝廷以后不发军饷给我们也能生活的很好。” “只要我们把这里给建设起来,殿下的所有担心顾虑都将不是问题。” 高元钧怔怔地看着她,小丫头在诉说未来的规划时,自信满满,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似的,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进行。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 稻子收割的时间就安排在明天。中午黎雅去西厢房送饭的时候,便向王行之要了百来个人。 虽然有第七军的人帮忙收割稻子,可黎家还是雇了孙大郎等十人帮忙。黎家收割稻子的消息传了出去,前来围观的人远胜当初收割麦子那会儿。 更因为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黎崇文连隔壁几个县都告知了。另五个县的县令原本打算派下面的人去飞狐县意思意思,装个样子即可。听说收割的人全是殿下的第七军。便想到或许收割那日,殿下本人也会到场。于是全部亲自上路,各县县令带着几个亲信,乐颠颠地来到飞狐县。 被安排来黎家收割的士兵都是南边的人。王行之特地挑那些原本就是在家务农,收割稻子的好把手。 割稻子对他们来说算是轻松的农活了。收割那天,黎家早早就将收割用的工具:镰刀,捆绳和石篓,扁担一应俱全地摆放在田埂上。待收割的人一到就能下田干活。 黎雅托陈大娘喊了一群妇人帮忙收拾百来人的吃食和茶水。 黎家水稻田埂上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有特意跑来取经的庄稼人,也有过来证实传言的人,更多的是跑来凑热闹的。 第七军百来个身强体壮的士兵,动作利落的下田,三人一亩,一人割七八行,割得又快又干净。身后的人紧跟着綑扎、堆放,再挑到晒谷场上。配合默契,干活利索,效率又高。 黎如晦带了一些人直接去了晒谷场。从田间不断担来的稻子,在晒谷场进行击打脱粒。脱粒完成还要去秕,大太阳晒上两天紧接着要去壳,这些工序费时又费力。僱佣来的十人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都做不完。 割稻的田头上不止庄稼人,连另五个县的县令也带着亲信来到现场。黎崇文上前招唿。各县的县令将记录和汲取经验的事全权交给了身边的师爷。几人围着黎崇文聊开了。 “黎大人,这次水稻种植成功,听说恆王殿下也特别关注啊。”清江县县令试探。 “事关民生,殿下自然会关心。” “黎大人,殿下一定非常看重你,这不,你家收割个稻子,殿下把自己的第七军都带出来了。”汲县县令酸熘熘的说。 “黎大人这是要时来运转了,殿下这般看重你,日后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你这官运就一路亨通了。”被调来北边的官员都是没什么门路也没什么银子的寒门子弟。曾经大家都一样,没门路没银子得过且过,谁也别嫌弃谁。突然有一天,他们中有一人被上边特别关注。其他人心里就开始不平衡了。各种挖苦,各种说酸话,各种试探挡都挡不住。 “黎大人,看来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调离北边这苦寒之地了。将来待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吶。”
第71页 清河县令跟上饶县令一唱一和,各种脑补,越说越嫉妒。 “黎大人到底运气比我们好,随便种个麦子,种个水稻就能得贵人青睐。听说殿下经常来你家吃饭,可有这事?”马安县县令端得是一副八卦脸。 “啊,殿下还经常来你家吃饭啊。”另几人异口同声道。那语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几人看着黎崇文的目光就是羡慕嫉妒恨。 五个县的县令你一言我一语压根就不给黎崇文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脑补着自己想知道的事,说着自己想说的事,谁也没功夫听黎崇文说,也不想听他说。 “哟,快瞧,那人是不是恆王殿下。”清河县令眼尖,老远就看到恆王殿下朝这边过来。 “黎大人,连殿下都亲自捧场来着。你可真是好手段吶。” 几人根本就不听黎崇文会说什么,撇开他,巴巴地向恆王殿下迎了上去。 “恆王殿下,大热天的您怎来啦。” “恆王殿下,您实在太体恤百姓了。” “殿下这般不辞辛劳,让下官们感动万千吶。” “恆王殿下金贵玉体,纡尊降贵,让我等佩服不已。” “殿下英明,第七军神武。” 五个县的县令各种熘须拍马,边走边喊朝着高元钧来。 高元钧最是不耐应付这些人,转头朝卫珩抱怨道:“你说这几人是不是就等在这里堵本王,给本王噁心来着。” 卫珩轻笑,“殿下英明!” “连你也来取笑本王。”他和黎家是交易,可没让第七军做白工。这几个白目的傢伙,说得是什么话,是特地赶来讽刺他的吗。高元钧呕死了,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 “殿下,您好好在这儿和各位县令聊聊百姓,聊聊第七军吧。我就不奉陪了。” 高元钧想拦也拦不住,卫珩早已闪人。 人多力量大,热火朝天的忙了一个上午,三十亩水稻已消灭一半。 黎雅她们早早的做好了百来口人的饭食,肉饼、白胖胖的馒头就装了好几框,三个小炒,两个肉菜,又装了好几桶,再加上装茶水的几个木桶。生生堆满了厨房门口。 “二娘子,这些个东西,最好是去借几辆板车拉过去。不然就我们得跑好几趟才送的完。” “咱们村就一辆板车,哪够呀。” “先抬过去吧,大不了就多跑几趟呗。” 厨房里的妇人挽起袖子准备两人一桶抬过去。 “二娘子!二娘子!”在外面洗刷的陈大娘喊了进来。她看大家正挽着袖子要抬起菜桶,忙阻止,笑道:“妹子们,不用咱一桶一桶抬过去了,外面有人拉着板车来了。” “当真,这可让我们轻省不少。”闻言,都松了口气,黎家离水稻田可有些距离,一桶一桶抬过去要费不少时间。 黎雅越过陈大娘往外走去,只见王行之站在院子里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灿笑,“行之!果然是你。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呢。” “呵,小丫头,嘴巴倒是甜。”王行之走到厨房,“都在这里了吗?” “是啊,这几框是主食,这些都是菜,那些是茶水。” “行,我去叫他们进来抬。” 王行之转身去了院子外,不一会儿就喊了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进来。“全部抬上车,运到水稻田去。” 十个年轻的士兵得令,动作迅速,一人一桶往板车上装。装了满满的三板车,直接拉往水稻田。 “陈大娘,你和诸位婶子们自便。只今天晚餐还得麻烦各位婶子过来帮忙。” “二娘子别这么说,来你这儿帮工我们有的吃有的拿。大伙儿都欢喜着呢。” 陈大娘和妇人们各自打包了一包饭菜拿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黎雅锁好门就跟着王行之一道去了水稻田。 “小丫头,割完这些水稻,你父亲是不是要派你们兄妹俩出去考察了?” “是啊,昨日爹已跟我和二哥商量过了,待水稻收好。我和二哥,还有陈兄一起外出做考察记录。” “第一站去哪里?” “我想去文县。”娘和哥哥离家好几个月了,她有些想他们。 “什么时候动身?” “具体哪天还没确定,不过我想快了。” 两人边走边聊天,来到水稻田时。三板车的饭食刚刚抬下车摆好。 一个年轻的小兵向王行之跑来,问:“将军,现在放饭么?” “放饭吧。” 王行之在田地间看了一圈,没见着恆王和几位县令。随招了一个士兵过来,询问道:“殿下呢?还有另外几位大人去哪儿了?” “将军,殿下和黎大人走了有一会儿了。没过多久另外几位大人也走了。” “都走了?” “禀将军,几位大人的师爷还在。”王行之看到几个拿着笔纸在田埂间穿梭的师爷。 “嗯,下去吧。” 王行之和黎雅站在田埂上,望着一大片金灿灿的稻子。“小丫头,好本事。连水稻都被你种活了。” “不是我本事大,都是板栗的功劳。” “最近都没见着它?” “山上的板栗成熟了,它现在可忙了。见天儿的往山上跑。除了晚上还回来睡,白天基本看不到它的影子。” “吃货一枚。”王行之轻轻一跃,跳到稻田里,“我去那边看看。你要来吗?” 黎雅摇摇头,“我不下来了。” 黎雅看着这片黄灿灿的稻田,心里满满的喜悦。总算没让爹爹失望,水稻种出来了。北边日照时间长,虽然一年只能收穫一季,但稻米的口感绝对是南方水稻比不上的。如今清江河已经修建好了,待来年挖好引水沟渠,全县都可以种植水稻。未来可以把飞狐县大米当做品牌推广出去。 清江县的师爷走了过来,打量了下黎雅,见她穿着普通,独自一人站在稻田,便以为是黎家的下人。“你是黎县令家的?” “是啊。” “我们大人老早就肚子饿了,你们怎没为大人们准备饭食?” “准备饭食?”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她回去特地为他们炒几个菜出来。 “黎县令太失礼了,我们大人自别县特特赶来飞狐县。竟连几口热饭热茶都不招唿。”那师爷颇为气愤。 黎雅看他气得吹鬍子瞪眼睛的,心想这是来他们这儿搞特权来了。“师爷,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那边不是正发放着热乎的饭食么,热茶旁边不也摆着。” 那师爷瞪着她,“这些哪是我们大人可以吃的。”他心想怎能让大人们吃粗鲁兵嘎子吃的东西。 “怎不能吃了,大家都是这么吃的。” “你这小丫头太不懂事了。大人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岂可同日而语。去去去,赶紧回去准备我们大人爱吃的菜来。记住炖羊肉,红烧鲫鱼切不可少。”
第72页 清江县的师爷还想赶黎雅去准备饭食,王行之已沉着脸走了过来。“我竟不知在这里还有人比恆王殿下都矜贵。” 清江县师爷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恆王殿下身边的大红人么。“将…军。” “怎么,那些饭食连恆王殿下都吃得,你们大人就吃不得了。还是说你们大人比殿下还要尊贵。” “没…没…将军误会了。”清江县师爷又是摇头又是摇手,拼命否认。 “我误会了,你不是叫她去为你们另做饭食么?” “将军,将军听错了,没有的事。” 瞧他那怂样,黎雅伸手悄悄地拉了拉行之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吓人了。 “没有就好。在殿下面前谁都不许搞特权。你们若吃不惯这里的饭食便自去安排。” “是,是。”清江县师爷不住的点头,王行之说什么就是什么。再也不敢顶嘴。 “去吧,你家大人不是饿了。” “是,是,我这就去。”说完那清江县师爷非也似的跑了,好像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着似的。 第七十八章王氏借别院 自高云云和黎芳达成一致目标后,对黎家这边的进展,特别关注。时不时就派身边的嬷嬷去黎家大房了解情况。黎家大房比她还急,恨不得明日一早醒来就能完婚。 话说那日黎芳自文家出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迫不及待去了高家报讯。 高云云一听这般好消息,立刻心花怒放,催着黎芳去安排一次见面。黎芳正中下怀,假意推脱一下就应承了下来。只道:她回去安排安排,再行通知。 黎芳回到家后,立即召集家人商量如何安排见面的事。黎家大房的人一听都高兴不已,心想这事算是成功了一半。待见面以后,这事就十拿九稳了。 钱氏提醒道:“见面这事要好好谋划谋划,直接关乎着婚事,大家都得放十二分心思去操办。” “最好是见完面以后能定下婚期。”黎崇白的目的很明确,只要攀上高家的婚事,到时候还怕还不出钱么。就算一时还不上,绍县的那帮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黎家大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们已经把高云云嫁过来以后的各种好处分配的一丝不剩。 反倒是黎芳脑子还算清醒,问:“我们家如今这个样子,见面的地点要怎么安排?” 她这一提醒,生生把他们拉回现实。如今的大房一家说是一贫如洗也不为过,哪有闲钱让他们去外面包个高档茶楼或脚店。 为着见面地点的事,大房一家都犯难了。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可安排。 钱氏这时候脑子转得很快,想到了一个人,便问王氏:“婆婆,要不请容氏来提供场地如何?” 黎崇白附议:“我贊同。她们家有的是别院,咱们去借一个用用又如何。” “那老虔婆可没那么好说话。”黎文斌泼了他们一盆冷水。 他还记得上次敲诈容氏,钱没到手,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倒是真的。 “祖母,你不去借一借,怎么晓得不肯呢。” “婆婆,这见面的事,可关乎着你孙子和孙女的婚事,还关乎着你儿子欠下的烂债能不能还上,不让他被人拖出去砍死。” “怎么说话呢,臭婆娘,嘴那么臭。” “我就实话实说了,你有本事自己去还了那笔不要脸的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吵了。我去借还不行么。”为了儿子和孙子,王氏终于同意去找容氏借别院。 王氏独自来到东街,却在黎家门口徘徊不敢进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让门房小厮通禀。那小厮倒是认得她,看了她一眼便进去通禀。没过多久就出来,领着王氏来到主院。 容氏正在院子里喝茶。见着王氏进来,只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王氏在容氏面前一直是低人一等的,忙走了几步上前,福了福身,“夫人,给您请安来了。” 容氏随意的摆摆手,便不再理睬她,自顾自的和旁边的婆子聊着天,就这样把王氏晾在一边。王氏又是尴尬又是忐忑,不知道容氏肯不肯借别院。 容氏睨了王氏一眼,阴阳怪气地嚷道:“坐了一会子腿就酸了。” “夫人,我给你敲敲腿?”林嬷嬷殷勤的询问。 “你个老婆子,手脚粗鲁,让你敲还不痛死我。” 王氏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喏喏的走上前,径直跪坐下来,“夫人,还是让我来服侍您吧。” “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怪想念你的手艺呢。” “是夫人不嫌弃。”王氏心里难堪的要死,可今日是有求于容氏,她只能放下脸面,自贱成奴。王氏轻轻地把过容氏的腿,慢慢的按摩敲打起来。 “嗯,你这手艺可是半点没退步呢。自你们离开家里后啊,我可牢怀念你这手艺呢。换了好多个丫头婆子都没你敲的舒服。”容氏句句诛心,笑得那叫一个张狂。身边的黎家下人很是轻蔑的看着王氏。 容氏真把她当丫头了,她心里又愤慨又难堪,恨不得现在有个洞在面前,好让她钻进去。 王氏敲打按摩了好一会儿,容氏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差点忘记问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 王氏忙回答:“今日找夫人有一事相求,高家娘子欲和我们见上一面,只我们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来招待高家千金。” 听到这话,容氏有了兴趣,问道:“你们和高家的婚事成了?” “待这次见面后就晓得成不成。” 容氏一听,一改那股子轻慢的态度,忙热络的亲自将王氏扶了起来,转头假装训斥林嬷嬷:“你个瞎眼的婆子,王氏是客人,怎好让她来服侍我,还不快去搬张椅子过来。” 林嬷嬷连连赔罪:“是老奴愚笨了,这就给王夫人搬椅子去。” 黎家两个丫鬟搬了一张颇为气派的太师椅来。容氏亲自扶着王氏坐下。 高家不是已经退了黎家大房的婚了么,怎突然又搭上线了。上次高氏向她发了好大一通火,她这几日正不知道要如何着手呢。王氏倒是带了好消息来。 “快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交换亲,高家娘子嫁到黎家,芳丫头仍旧嫁到高家去。”王氏说的很心虚。 “交换亲,这么说你二儿媳同意婚事了。” “她同不同意都不影响结果。只要大郎同意就好。” “王氏,你总算霸气了一回。当人家祖母的就该说一不二。哪有让媳妇儿吃得死死的道理。”容氏顿时满脸笑意,也有了和王氏继续聊下去的意愿。 “夫人教诲的是。” “说吧,你想我怎么帮你?”容氏想做个现成的媒人,爽快的问道。 “我家的情况,夫人也是知道的。可否请夫人挪个别院给我们用上一用。”
第73页 “别院……”容氏想了想,转头问林嬷嬷:“郊区那座庄子可方便出借?” “夫人,那庄子最近在修缮,住不得人的。” “那西街那里呢?” “夫人,西街咱们已经挂牌出去了。现在有牙行管着呢。” “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啊。”容氏沉吟了会儿,“王氏,你也听见了,我没有空余的地方借与你。这样吧,你等会儿跟着林嬷嬷去帐房支十两银子。有了这十两银子,你在文县随便一个高档茶楼脚店都能开一间豪华包间。” “那便谢过夫人。” “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黎家人。见面定在哪一日,我给你送个丫鬟过去,好在旁边端茶倒水侍候着。也免去你们自己动手。” “夫人,这哪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他日你们与高家成了姻亲,我还要沾沾你的光呢。这也就是我的一番心意罢了,你不用跟我客气,且收着吧。” 容氏热络的拉着王氏的手,又问了一阵,这才放王氏回去。 虽然没借到别院,可有了这十两银子去文县茶楼包个高档间还是绰绰有余。 —— 见面那日,黎家大房早早的来到文县茶楼,花了五两银子开了一个豪华大包间。容氏果然派了两个面生的小丫头过来服侍。还特特带了不少精緻糕点和水果来。 两个小丫鬟手脚利落的把黎家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上桌。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高家千金和黎静言过来。 “你告诉大郎了没有,是今日见面?”王氏忐忑不安,过了今日这一步,他们便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祖母,我昨日亲自去说了,他答应今日会过来的。” 王氏还不放心,吩咐黎文斌:“你去门外等着,大郎来了就领进来。” 黎文斌撇撇嘴,“黎静言到底哪里好了,弱鸡一个。” 黎家大房的孩子都是一个德行,自视甚高。黎芳很不屑地说:“人家高娘子就看上他了。你有本事把高娘子的心思转到你身上来。” “你不也没迷住高四郎的心,不然人家也不会说退婚就退婚。” 黎文斌一下子就踩中了黎芳的痛处,黎芳也顾不得什么场合,张口就骂:“你个地痞流氓——” 王氏沉声打断黎芳,“怎么和弟弟说话呢。” 黎家大房惯是重男轻女,祖母王氏更是极品。黎芳好不委屈。 黎崇白过来催促黎文斌,“赶紧去看看,大郎来了没。” 黎文斌在茶楼外等了好一会儿,黎静言才姗姗而来。 黎文斌抱怨道:“来得这么慢。” 黎静言懒得理睬他,径直越过他,走进茶楼。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黎文斌信心十足,料定自己不会输给他。心想不就是个女人么,多哄几次还能搞不定。 黎静言进茶楼不多时,高云云就带着一票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来了。 原本不算小的包间,硬是被挤得满满当当。黎家大房的人直接被挤到边边角落里。 可高云云才不管他们,眼睛直接搜寻她要找的人。“黎郎,你什么时候到的?”说着也不等别人应答,几个步子就移过去,伸手去挽他的手臂。 黎静言紧皱着浓眉,身子侧,闪过她的咸猪手。高云云见他闪避自己,顿时不高兴了,撅着嘴看他。 黎静言虽然反感高云云动手动脚,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硬是挤出一丝笑来应对,“我也刚到不久。” 高云云见他总算笑着回应自己,不高兴的情绪马上就抛之脑后,大胆表白:“黎郎,多日不见,你晓得我有多想你,知道你今天也会来,我可是欢喜了好几天呢。” 王氏好声好气走过来相询:“高娘子,包间里是不是人太多了点。” 高云云环顾了一圈,转头招来贴身嬷嬷,“你带他们出去等着罢。” “嗳,娘子。”高家嬷嬷手一招,便将高家一众丫鬟婆子带出了包间。顿时空出了很多,空气也流通了不少。黎崇白索性也避了出去,反正这儿也没他什么事。 黎静言实在吃不消她的肉麻,闪过身越过她,找了张凳子坐下。黎文斌一看,机会来了,也巴巴地凑上去,直接坐在他旁边。 高云云轻笑的点点他,“黎郎,可真害羞。”随扭着肥胖的身子,一屁股坐在黎静言另一边。 高家的人显然已全部来了,黎芳寻了一圈也没见着高四郎,便走到高云云跟前,问道:“高娘子,四郎怎没来?” “他来做什么?”高云云冲口反问。 钱氏一听,难道高家不打算收回二丫头的庚帖了?忙走了过来,直接问道:“他不来,那你们高家长辈也没来一个。我二丫头的婚事怎么办?” 高云云一听,脸色有些难看,“你们急什么。” “怎能不急,原本下个月就要成亲的。现在你们把二丫头的庚帖都退回来了。可怎么如期成亲。” “谁说还如期成亲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成亲不是更好。” 王氏想想也对。“一起办了也好,省钱。” 高云云提着嗓子,故作嗲嗲地问黎静言:“黎郎,你说我们一起办婚事好不好?” “当然好。”黎静言还没出声,黎文斌抢着回道。 高云云皱皱眉,撇了眼黎文斌,又对着黎静言问道:“黎郎怎不见你母亲来?” “我娘不贊同这桩婚事,所以不肯来。” “未来婆婆不贊同?”高云云一听有些不高兴。觉得黎静言母亲太爱摆架子。 钱氏赶忙上来辩解道:“高娘子莫见怪,我这个弟媳啊,有些死脑筋。一时想不明白的事,她就喜欢犟着。不过你放心,过段时间就能想通的。我保证你未来的婆婆一定对你满意的不得了。” 高云云探问黎静言:“婆婆真是这样的性格吗?” “我娘一时接受不了,即便我们成亲,她若没想明白也是不会出现的。” “高娘子,你不必在意这些小事,她不来,不是还有我这个做祖母的为你们主持呢。” “高娘子,你看最紧要的是大郎的态度。他都同意了,你又何必在乎别人。” 高云云一听,觉得钱氏说的很有道理。她要嫁的是黎静言,又不跟他娘过日子。不同意就不同意,待以后黎郎中了状元,还不得调到别处去。 “黎郎,那你说我们婚事定在什么时候好?” 王氏插嘴:“把二丫头和高四郎的婚贴合一合,马上就能定婚期。” 高云云没睬她,继续追问黎静言:“黎郎,你何时上我家去提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我娘不同意,我爹也随我。那一切便有祖母为我做主。” “黎郎,那我回去等你来提亲。”
第74页 “高娘子,我们这几日便来提亲,只你也晓得我们家不是富裕的人家,这提亲的彩礼么,实在也拿不出多少。”王氏为难道。 黎静言心知高家大房有多穷,佯装体谅的对高云云说:“彩礼是真没有,你若在意这个,要不就缓一缓吧。” 高云云一听要缓一缓,立马就不同意了。“不能缓,我派个嬷嬷跟着你们一道採办就是。” “那便有劳高娘子安排了。”王氏和钱氏听得心花怒放,能白捡一个媳妇。还倒贴大把嫁妆。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第七十九章 心高气傲的黎琼 自黎静言庚帖被偷差点酿成大祸后,文氏对儿女的婚事更为慎重。黎静言直接和母亲坦白,不愿这么早就定亲,希望来年下场科举以后再做考虑。文氏尊重儿子的意见。 儿子不愿意相看人家,文氏便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女儿的身上。 文家母女俩经过一番精挑细选,为黎琼选出三户不错的人家。文氏是个开明的母亲,将这三户人家的名册拿给黎琼相看。 “娘,这三户人家是怎样的人家,您可否给女儿讲讲?” “娘这就说与你听。”文氏拿过名册,说道:“这份册子是你外祖母费了不少心思给你找来的,娘希望你好好考虑,别忙着否认。” “娘,您且说说看。”对于未来的夫君,黎琼自有一套要求。但凡合了她的要求,她自是愿意的。如若不合适,她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第一户姓唐,与你相看的公子名少军,今年一十九岁。曾经在文家书院上过学。如今在文县最大的医馆——济世堂学医。明年就要出师。今后便是一名坐堂大夫。” “坐堂大夫。”黎琼一听是这样的身份,就不是很满意这个人选。“娘,他家作何营生?” “唐家三代经营医馆,家里还有一间颇大的药房。唐少军是唐家的嫡长子长孙。将来唐家的医馆和药房便由他来继承。前途很是看好。” 文氏颇为满意唐家,又说道:“唐家人是出了名的良善,每月初一十五都在街上义诊。你外祖对唐少军的评价也很不错。” 可文氏眼中看好的优点却不是黎琼想要的。她兴致缺缺,“娘,那另外两家呢?” “你不满意唐家?”文氏觉得唐家已是最合适女儿的。 “娘,总要多看看多选选吧。” 文氏想想也对,总要多看看的。继续介绍道:“第二户姓周,公子名元修,今年二十岁,如今就在文家书院上着学。品行都是极好的。听你外祖说,明年就要推荐他下场考试。说不得今后能得个功名来。” 这个黎琼到有些感兴趣,忙问:“娘,周家作何营生?” “周家书香人家,周元修父亲就在文家书院教书。” “在文家书院教书。”黎琼又没了兴趣,心想在文家教书不也只是一般的人家么。今后即便周家公子能走上仕途,凭他家这条件,说不得今后还要仰仗她的娘家人。想到这里,黎琼越发不满意,直接略过,当即就询问第三户人家,“娘,再说说第三户吧。” 文氏皱着眉头,看大女儿这模样,算是否决了前面两位。“第三户姓郭,郭家公子名少白,与你同岁。家中行二,郭家在文县有两间高档酒楼。郭少白年纪轻轻便随着父亲做生意,如今帮着父亲打理两间酒楼。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孩子。” “娘,就这些么?”黎琼很是不满意,就这样的条件的人家,母亲还这般看好。难道她在母亲眼里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人么。 “你都不满意?”文氏问道。 “娘,大房那样的条件,黎芬和黎芳嫁的门第都那么高。我们二房怎么说比大房要好得多。您怎么就介绍这样的人家给我。连大房那两位都比不上。” “煳涂,你这想法怎会这般虚荣。你可知黎芬和黎芳嫁的都是家中庶子。你以为一个庶子在家里能有多少地位。就算谢家和高家多么有钱有势,门第再高。可这些好处哪里轮得到庶子来享用。谢家庶子和高四郎如何能与这三位比。” 黎琼极度爱慕虚荣,却又是个没脑子的。只看到大房黎芬嫁入文县富商谢家,黎芳说给了高县尉家。却不知道那两位在家中的地位如何。品行和能力更不是她考虑的。 “娘给你找的三位都是和善人家。唐家百年医药世家。唐公子又是这般上进的人。你嫁过去就是长媳,虽然唐家人口多些,可都是良善人家也没有乌七八糟的事。唐家连小妾都是没有的。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家,你怎还不满意。” “娘,我想和你一样。”她也要做官夫人。 “好,就算你立志要嫁给当官的。可你应该清楚,你爹只是一个小官,咱们是高攀不上高官门第的。周家不也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周元修立志要进官场的,本身才学又好。你外祖很是看好他。他中举就是迟早的事,你若嫁给他不也能得偿所愿。” “娘,周家这样的条件是供不起儿子今后的花销。爹爹这般努力的做事,政绩也很突出,可就是因为我们家太穷没钱给他打点,是以这么多年来,爹还是一个小官。我不想以后也这样,过着苦日子盼着丈夫能升官。” “那你要什么样的人家?”文氏已经开始头疼了。 “娘,我的要求真不高,只要家底殷实,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官我也愿意的。” “既要家底殷实,又要年纪轻轻就做官。这样的人家哪里有。能考中进士的人,大多年纪都不小了,也都是成了家的人。你难道还想给人家去做妾不成。” 黎琼沉默了,低着头没做声。算是默认了文氏的指控。 文氏一看她这样子,气得胸口发疼。“你想给别人去做妾,我就是死都不会答应的。我宁愿你这辈子不嫁都不会同意你去给别人做妾。” “娘,与其嫁个平庸无为的人为妻,女儿更愿意嫁作英雄为妾。” “你是要气死我吗,就是穷人家的女儿但凡有点出路都不愿意嫁给别人做妾。你倒好,有好的选择不要,偏要去做别人的妾。黎琼,你若是执意要给别人做妾,我就给你两条路,要么我死了管不了你,要么我们就断绝母女关系,从此不相往来。”文氏发狠,绝不是开玩笑的。 黎琼一看母亲的脸色可不像是在说笑,忙改口:“娘,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做别人的妾。我只是想嫁那样的人。” 听到女儿改变主意,文氏才稍稍回温了些怒气,语重心长的劝道:“那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的。你若一直碰不到,难道就不嫁了么。” 黎琼却不以为然,脱口就反驳:“王行之不就是从京城来的,他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她认为这样的人在京城不在少数。只是文县和飞狐县太小了,才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王行之这人你爹第一个反对,所以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再说他也不喜欢你。”
第75页 “娘,放心,王行之我讨厌都来不及,怎会看上他。”想到自己一片真心付出被他弃如敝履,就恨不得砍他几刀出气。 文氏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性,正因为了解,才想着找和善的人家以后不会让她吃亏。 文氏嘆了口气,“你这样的脾气性子,就是有高官子弟愿意娶你,你也过不好日子。” 被母亲一再看低,黎琼满是气氛,反驳道:“娘,你太看轻女儿了。女儿会证明给你看。我值得那样好的人来求娶。” “你有志气是好的,娘也不会拦着你。”文氏无话可说,为儿女相看的事也要落空了。“你想怎么样,我都不阻止你。但我绝对不允许你去给别人做妾。” 第八十章 合八字 高云云果然着急,自那日见面离开后,隔天就派了自己的贴身嬷嬷来协助黎家筹备大婚所用。黎家大房是真的穷,不是装装样子的谦虚。高家婆子在黎家待了一天,晚上回去就和高云云告状:“ 娘子,你是不晓得,黎家大房有多穷。” 钱财之物对高云云这个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千金大小姐来说都不是重要的。她满不在乎的说:“你去之前不是晓得黎家很穷。” “虽然我去之前就晓得黎家很穷,可也没想到会穷成那样。家里简直就是跟进了盗匪洗劫过一样,但凡值钱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别说黎大郎的彩礼就是黎芳的嫁妆都备不齐半件。” “无妨,那是大房穷困,黎家二房不至于,好歹未来公爹做了那么些年的官。只不过未来婆婆不同意我俩的婚事,自是不来操持的。嬷嬷,该置办的东西还得置办起来,总要有个样子的。”高云云默默地算了算,“明日你且把我的私房钱都带去置办吧。” 哪有嫁人倒贴成这样的,高家嬷嬷深深觉得不妥当,继续劝道:“娘子,我们是否再等等。何不让黎大郎去说服了她娘再说。” “等什么等,他娘要是一辈子都不答应,难道我就不嫁了么。那日,黎郎好不容易松口愿意娶我。万一时间一拖两拖,他反悔了怎么办。” “可是,娘子这事若让老爷夫人知道还得了。”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便是。反正我是嫁定黎静言了。” “娘子——”高家嬷嬷还欲再劝。 “嬷嬷别啰嗦了,你就按我说的办。记住多催催他们上门提亲的事。” 高云云完全被男色所迷惑,此时的她只想尽快嫁入黎家,根本就不在乎其他的。更何况只是些身外之物。 高云云生怕黎静言反悔,急着要嫁进黎家,做主将原本的三书六礼都简化了一半。直接派了高家人去跟王氏说,让媒人上门提亲问名一併办了。 王氏得到高家人的示意,赶忙找来儿子孙子商量。提亲到不是难事,只是问名要拿着男女双方的庚帖去合八字。 “拿谁的庚帖去合八字呢?” “自然不能拿你的去。” “可是,黎大郎的庚帖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黎文斌自己做过的事最清楚。 “你真把他的庚帖卖掉了?” “祖母,不是卖,是被抢走的。我一文钱都没拿到。反而被揍了一顿。” “你可认得拿走庚帖的人?” “不认得。”正因为不认得,这个暗亏他才不得不吃下。 “会不会那庚帖又回到了文家手里?”黎崇白猜测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要不去试探试探?” “祖母,那派谁去试探合适。” “这事得你去,你是最知道的人。” 黎文斌指着自己的鼻头说:“真让我去吗?” “自然是你去,你最是知道内情的人。”反正不是要他去跟晚辈要就好。 黎文斌想了想也是,他就去探探黎大郎的底。假如庚帖真回到文家,他倒要问问清楚,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暗算他。被人耍还被人揍了一顿,这笔帐他可是一直记着的。 黎文斌不敢直接去文家追问,只能拖了一个人去把黎静言叫出来问。 黎文斌一见面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高家要我们去提亲把问名一併办了。现在需要你的庚帖拿去合八字。” 闻言,黎静言薄薄的俊皮抹上一层铁青色,咬牙切齿的回道:“我的庚帖在哪里,你该是最清楚才是。这事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自己撞上来了。” 黎文斌一看他这神色不像装的。暗道这庚帖真没回到他手里。那便没什么好与他说的了。随嘴犟道:“你的庚帖丢了,关我何事。没有就没有,懒得与你多说。”语毕,甚是心虚的跑开了。 黎文斌的心虚一丝不差的落在黎静言眼里。他就这么看着黎文斌跑远,渐渐地看不见那抹心虚的背影为止。 黎静言漂亮的剑眉微扬。冷冽的光芒窜过他的美瞳,冷冷一笑。 没有他的庚帖,大房又急着将婚事定下来。要想两家的婚事继续下去,黎文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没过几天,王氏去东街请了容氏来,容氏作为媒人身份与王氏一道去高家提亲。 高县尉没空出席,由高夫人代为接待。高夫人出来接待之前,高云云已经在她那儿哭闹威胁过一阵。高氏被逼的没办法,道:只要黎家是诚心诚意来提亲的,她就不加刁难。 黎家自然是诚心诚意来的,为了娶到高云云,黎家大房现在就是砸锅卖铁都心甘情愿。 打高夫人出来,容氏带着王氏对高夫人一顿吹捧,极尽谄媚之能事。好话谁不爱听,高氏被捧的昏昏欲醉,全然忘了东南西北。 只勉强还记得一事,问道:“黎大郎的母亲怎没来?” “夫人,文氏多次不识抬举拒绝高家,自然是无颜来见你了。”容氏脑子转的快,忙解释道。 “夫人,我二儿媳年轻,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我怕她来了得罪您,便做主不让她过来。我是大郎祖母,文氏的婆婆,想来足以代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高氏听罢,想想也有些道理。文氏之前那般不识抬举,今日确是没脸面来高家提亲的。 “夫人,趁着年底把婚事给办了。今日便去合个八字罢。” 高氏虽觉得这样减省了礼数不妥,可耐不住高云云的几次哭求,也只能依着她。随转身交代贴身婢女:“把娘子的庚帖取来。” 王氏接过高云云的庚帖,又和高氏聊了会子才告辞。 隔日,王氏便拿着高云云的庚帖和写着黎静言的庚帖去合了八字。合完八字,王氏亲自把男方的庚帖送到高家。至此,男女双方算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了。 期间,高云云主动约黎静言约会,大多都被推拒了。若是实在躲不过,他便叫了黎文斌一道去会见。 每每见上一面,高云云就更是爱慕他。恨不得明日就能嫁给她。 —— 高家 高云舒支手托腮,听着高云云撒狗血秀恩爱。可听了半天,她还是觉得高云云在唱独角戏。
第76页 “你们这样算是订下来了么?” “当然,舒舒,我们已经交换了庚帖。这事自然就这么订下来了。”高云云骄傲的宣布着。 “那得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不知道你们的婚期定在何时?”想不到啊想不到,终究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只是那堆牛粪是眼前这位花痴。白瞎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美青年。 “下个月底呢,舒舒,你说巧不巧,我们成亲那日恰好是黎郎的生辰呢。”高云云美滋滋的,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下个月?”高云舒愣了一下,她依稀记得上次从黎文斌手里抢来的庚帖,上面的生辰八字可不是下个月。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怎会有两个生辰八字?难道是黎家来骗婚?可是以高家在文县的地位,黎家若真是来骗婚,那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 “就是下个月,舒舒你可得留下来观了我的礼再回京啊。” “嗯,那可能是没办法了。老头子已经催了我好几遍了。再不回京,恐怕他要亲自来接我了。” “舒舒,你就去信和堂伯父说说嘛,待我的亲事一完,你再回去也不迟啊。” “等我的信寄到京里,老头子估计已经在文县等着我了。” 高云舒倒是很想留下来看看,这黎家到底在搞什么鬼。想必是极有趣的事。 第八十一章 亲事不能推迟 高家和黎家这桩婚事进行的很快,只一个月的功夫就走完了请期。婚期直接定在月底。且嫁娶都在同一天。这样的安排,若是换成别人家,定是要被人诟病,指指点点议论的。可高家地位摆在那里,纵使别人想嚼舌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婚期一定,按理说,男女双方就不好经常见面了。可高云云才不管这些规矩。见天的跑去书院门口堵黎静言。黎静言被她堵得烦不胜烦,又不好当面得罪人,只得变着法子躲避她的痴缠。 婚期越来越近,高家和黎家大房那边已忙翻了天,而文家这边却没有一人知晓。黎静言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这日,黎静言主动约高云云出来见面。 高云云接到黎静言托人送来的纸条那会儿,心情超级激动。心里还道是黎郎终于被她的真诚感动了。 信上约了时间地点,还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今日有约。 高云云还当是黎静言害羞,哪有不依着他的。赴约时果然一个婢女婆子都没带,屁颠屁颠的只身前往。 高云云到时,黎静言已早她一步等在那里。 高云云欣喜若狂,“黎郎,你今日来的可真早。”以往都是她去死缠烂打,黎静言主动约她出来见面倒是头一次,且还这般早的等在那里。 “高娘子早!” 高云云的好心情一下子被这个不速之客给搅黄了。“怎么又是你。” 暗骂这个不识相的黎文斌。每次她和黎郎约会都能见到这人。着实可恶。她不满的抱怨道:“你都没事可做的吗,怎老是出现在我和黎郎见面的地方。” “谁让我跟堂哥关系好呢。”黎文斌暗自诽谤:高云云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美女呢,要不是看在她身后的高家份上,这种胖女人,他才没兴趣。 黎静言内心很是鄙视黎文斌这种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手到擒来。只不过今日约他们出来可不是吵架来着。 随招唿道:“高娘子,快进来坐罢。” “还是黎郎体贴。”高云云很是听话,不再与黎文斌吵嘴,迳自越过他走到黎静言身边坐下。眼睛好不大胆的盯着他瞧。要不是黎静言内心够强大,真要躲避开了。 高云云突然发现了异常,夸张的大叫:“黎郎,你今日脸色很是苍白,是不是病了?” 黎静言故作虚弱,为难的答道:“高娘子,今日约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事。” “什么事?难道你真的病了?”高云云细看他的脸色。原本俊美迷人的脸失去了健康的色泽,惨白无血色。 “不瞒高娘子,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已请了大夫诊治过。他建议我多做休息不宜操劳。可我们半个月后就要成亲,我娘又不来管事,只我祖母年岁大了,我哪里能不操劳的。” 高云云感动的要死,“黎郎,你的身子最重要。那些事就交给嬷嬷去操办吧。” “我的婚事怎好事事让别人来安排呢?” “黎郎,有下人在呢,你不许再操心。只管安心养好身子等着成亲便是。” “高娘子,我是实在不想委屈了你。我这身子大约是操劳过度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齐全。半个月后的婚礼,未必能亲自过府相迎。要不,我们把成亲的日子往后推一推?” “往后推迟?”高云云一听,连连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那日我若没办法亲自来高家迎娶你,要怎么办?” “堂哥,高娘子既然不愿意延迟婚礼,你便依着她就是。万一那日你真的没办法亲自去高家迎亲,大不了我牺牲一下,代你去就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黎静言故作为难,试探的问:“高娘子以为如何?” 高云云一听,觉得也是个办法,虽然很讨厌黎文斌,但总比延迟婚礼的好。未免夜长梦多,她只能妥协道:“倘若你那日真的没办法亲自来迎亲,便让他来替代就是。” “让高娘子委屈了。” “只要黎郎今后能好好待我,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到时候你爹娘会不会误会了?” “黎郎不用担心,我定会事先与他们解释好。” “高娘子先不着急与他们说,待成亲那日,我若真没办法亲自相迎,再派人知会你。那时你再告知俩老更为妥当。” “黎郎想得周全。听你的就是。” ___ 高家这个坑已经越挖越深。纵使黎静言小心谨慎,但是高家在文县的地位到底不一般。凭他再有能耐,要做到天衣无缝,事后全身而退却是困难的。他们二房一家可以回飞狐县,高家即便想迁怒也找不到人。但文家要怎么办?外祖外祖母年事已高,文县是他们待了一辈子的地方,断不可能为了这事就让他们背井离乡。 越是接近婚礼,他就越矛盾和焦急。王氏和黎家大房如何,他管不了。可文家不能有事,但他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来解决。 有时候人的运气就有这么好,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黎如晦兄妹俩从飞狐县赶到了文县。随行的还有陈安和王行之。 他们四人直接来到文家,文母和文父又是好客之人,硬是将王行之和陈安留宿在文家。 晚上,文家大厅里多了四个人,很是热闹了一番。文家俩老高兴的合不拢嘴。难得家人有这么齐全的一天。 饭后,黎静言几经考虑还是决定寻求帮助。他将黎如晦和黎雅叫到了书房。直言道:“哥哥有事想与你们商量看看。”
第77页 “大哥请说。”大哥一直都是能力卓着的人,难得有求助人的时候。 黎静言在心里捋了捋事情的经过,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计谋从头到脚说了一遍。“大房太无耻了。” “大哥,我支持你。这帮子厚颜无耻的人,不给他们店苦头吃吃,他们当我们好欺侮” 兄妹俩听罢,具是狠骂了大房一顿。 “哥哥现在是怕高家事后迁怒外祖和外祖母么。” 黎静言点点头:“这是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高家人在文县横行霸道惯了的。即便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在背后策划,但高云云跟我有直接接触过。她不是个能吃下暗亏的人。到时候必定会撺掇高县尉报復。” “大哥,要不直接跟外祖和外祖坦白吧。大不了就让他们俩老跟着我们一道回飞狐县。” “可,两老年事已高,怎经得住长途跋涉。” “民不与官斗,高家若一定要把责任推到哥哥身上。势必会找文家的麻烦。如今也就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让外祖和外祖母跟我们一道回飞狐县。要么就是找一个高家忌惮的人出来压制他们。不然真没别的办法可以想。” 哪怕刚开始高家不找文家麻烦,难保后面也不动。是以这事很棘手。 兄妹仨讨论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能压制高县尉的除了跟他有利益关系的人就是能调动他人事升迁的人。可这两种人都不好找。 大哥的办法虽然棘手,但是对待大房家却可以一劳永逸。 第八十二章婚前准备 黎家兄妹仨虽然主意很多,到底还是解决不了事后被报復的问题。眼下,坑已经挖了,该跳下去的人也都跳了。除了继续埋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不容多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把眼下的事情都做稳妥了再说。最后如果还是不行,他们也只能和俩老坦白。 主意打定,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三兄妹立刻分头行动,务必让事情能朝着他们所预想的发展。 —— 黎如晦和黎雅本是为了考察文县的建设才来。可因为自家的私事太过棘手,根本就没时间和精力去办公事。好在有王行之和陈安,他二人又是能力极强的人。是以,整个文县考察项目都让他二人牵头进行。 近几日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好不容易回到文家,也已深更半夜。 王行之默默地算着,自进文家后就没再见到过小丫头。遥想自己当初向恆王自荐参与随行考察,为的就是怕某人一去几个月不能相见。可如今倒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都不能见面。还有比这更让人垂心肝的么? 王行之着实不堪被冷落,准备主动出击。这日,当他得知小丫头还未回家,心思一转,便迳自出门去了。在文家大门不远处选了个僻静的角落蹲守。 他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黎家三兄妹缓缓走来。兄妹仨的情绪都不太高,小丫头独自一人落在后头,她的两个哥哥边走边讨论着走在前头。 待小丫头快走到他身边,王行之眼疾手快,长手一伸就将人拉了进来。 好端端的走在街上,突然被人拉了去,是个人都会吓一跳。黎雅刚扯开嗓子喊,一只大手精准的捂住了她的小嘴,将她整个人抵在墙壁上。两人面对面,近到彼此唿出来的气息都喷到对方脸上。“嘘!是我。” 惊魂未定的黎雅狠狠地眨了眨眼,总算看清来人。王行之放下捂她嘴的手。 先声夺人:“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都冷落我几天了。说吧,你们兄妹仨最近在搞什么鬼?” 小丫头拍拍胸口,直接忽略某人的后半句,娇嗔:“行之,你吓死我了。” 王行之蓦地伸手,措不及防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不许转移话题,说,你们兄妹仨在搞什么鬼?” “一定要说么?”这人可真执着,她原本想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如今他们兄妹仨人也想不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索性就说了吧。 黎雅的犹豫,他看在眼里,“怎么,把我当外人不肯说么?要不就让我来猜一猜如何?”王行之往后退了两步,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们近日在谋划的事情必定跟高家月底的婚事有关。” 他一语击中,黎雅有丝讶然,却又觉得,本就瞒不了他。索性承认:“是的,就跟月底的婚事有关。” 见她承认,王行之瞭然。随身子往后的墙壁上一靠,两人在狭窄的弄堂里面对面,各自靠着墙壁。“说吧,就从你大哥如何煽动大房骗婚开始。” “你连这也知道。”果然瞒不了他。 “我知道的可比你想像的还要多。” 话到这个份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和盘托出。王行之并不打断她的述说,只细细聆听完。 平淡地分析道:“你们胆子很大。都说民不与官斗。你们现下是在骗高家的婚。虽说你大哥做得还算聪明,至少没在人前留下把柄。可高云云跟你大哥接触过,且认定是嫁你大哥的。事后换了新郎,她定是不肯吃下这个亏。到时候两家掰扯起来,你大哥虽然能推的一干二净。可高家霸道惯了,无论有没有证据证明你大哥是否参与,只要高云云一句话,你大哥就和大房一样被定罪,谁也逃脱不了。即便你们动作快,先回了飞狐县,可文家怎么办?” 听完他的分析,黎雅很是沮丧,“你所担心的也正是我们忧虑的。目前为止我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防止高家报復我们。” “不要太过忧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行之,我和哥哥,二哥一直琢磨着要防止高家报復可能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有高家的把柄握在我们手上。要么就是能左右高县尉官场升调的人来缓和。” “嗯,确是能解决事情的办法。”他自然也想到了,可这两点都不是黎家兄妹仨能办到的。 能左右高县尉升调的人除了礼部就是朝堂中的几名大员。虽然好查,但是一来二去很费时日。还不如直接从高县尉的把柄查起。以高家在文县的排场,他死都不相信高县尉能不贪。只要他贪了,受贿了就不愁找不到把柄。 “行之,你说我们要怎么办,眼下放弃也不能全身而退。是不是只能向外祖和外祖母坦白这条路可以走了?” “老人家年纪都不小了,说了免得他们担心。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瞒着吧。” “我和哥哥们也是这么想的。” “好了,先进去吧。”他实在不喜欢小丫头操心的模样。这事,总得帮一把的。 —— 黎家三兄妹还没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婚礼已近在眼前。两日后就是上高家迎亲的日子。 黎静言把黎文斌约了出来。 “两日后,我不好出面,便由你去迎亲。” “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这么做。你本就是个幌子,迎亲洞房自然得小爷我自己来。”黎文斌虽然不喜欢高云云,可那是他要娶进门的女人,自然不能让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第78页 “算我多此一举。你今日去找她不用再避开人。” “为何?以前你不是都约她在无人的地方见面么?” “还能如何,今日我又不去,只你们未婚夫妻俩,自是不用再避人耳目。” “说的也是。” 黎文斌不疑有他,与黎静言告别后,从热闹的东街拐了个弯直接去了高家找高云云。高家嬷嬷得自家娘子的命令,这两日一直守在门口。见是黎家人来找自家娘子的,二话不说便将人带了进来。 黎文斌跟在高家嬷嬷身后,心思却百转千回。想着高家这样风光的人家,马上就成了他的岳家。以后他在文县不也可以横着走了。文县那些赌坊妓院再不敢狗眼看人低。再不敢欺侮小爷没钱。想到这里,黎文斌就觉得痛快至极。恨不得马上出去昭告大家,他是高家女婿。 高家嬷嬷将他带到自家娘子别院。高云云老早就等在那里。 “黎文斌,怎么是你?”她还以为会是黎郎亲自来高家呢。 “自然是我。”这臭娘们儿,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着黎大郎。看婚后小爷怎么折磨你。 高云云一听,随沉下了脸。本就不喜欢这人,今日这讨厌的傢伙看她的眼神越发噁心。 黎文斌一见高云云脸色不好看,生怕把人惹毛了。忙说:“高娘子,老话说,成亲前三日未婚夫妻是不能见面的。我堂哥自然不会亲自来找你。” 高云云一听,顿时消散了不少阴沉。“说吧,黎郎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我堂哥身子一直也没好,这几日更是没力气,连下床都勉强。后日成亲,他是没办法亲自来高家迎娶你了。是以便托我代为迎娶。” “黎郎身子还未好全?可请大夫诊治了?” “今日特特请了大夫来诊治。也是大夫建议我堂哥这半个月尽量不要下床静养为主。” “既是大夫说的,那便这么办吧。黎郎的身子重要。”高云云说的体贴,可心里到底是埋怨的,好好的一场婚事,新郎却病倒了。黎郎年纪轻轻,身子骨怎就这么差呢。说到底都是未来婆婆不知道关心人,凡事不来管,害得黎郎操劳过度。 “高娘子,我这便回去,且等我后日来迎娶你罢。” 这话让高云云听得很是刺耳,却反驳不了事实。心里具是闷闷的。 第八十三章 黎文斌是大郎 婚礼当天,不明所以的文氏欲去吃大房喜酒。黎家兄妹仨怕文氏去了婚宴,所有谋划会提前戳穿。随想办法将文氏留下来。 文氏刚欲出门,黎雅忙赶出来阻止,“娘,哥哥身子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怎会不舒服?早上吃饭时不是好好的?”儿子病了,文氏哪有不担心的。自然也没心思去吃喜宴。转身就随女儿往里走。 “娘,其实哥哥前几日就有些不舒服了。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让您担心,就没告诉您。可今日不知道怎么的越发没了力气,这才不得不跑来告诉您。” 闻言,文氏既是心疼又是焦急,“这孩子怎好连这样要紧的事都瞒着我。” “娘,那吃喜酒的事还去么?” “还去什么去,你大哥都病了。” 文氏原本也不想去的。只是怕人说,才想去走个过场罢了。 “娘,说的是。反正我们人情也早早地出了。即便不去也不会怎样,还是大哥要紧。” 文氏此刻早已抛开了吃喜酒的事,全幅心思都在儿子生病的事上。“可去叫了大夫?” “二哥已去济世堂请大夫了。” 待文氏来到儿子的院落,果然看见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儿子,此刻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无一丝血色。更是心疼的不得了,“你这孩子,早不舒服就要告诉我,怎能拖到今日才说。” “娘,儿子以为无大碍的。”黎静言故作虚弱的说,“只今日浑身突然没了力气。” “怎么会突然没了力气呢?”文氏担心不已,生怕儿子得了什么恶疾。频频催促黎雅去外面看看大夫请来了没。 好在大夫来得及时。在文氏再三催促下,老大夫提着药箱总算来到文家。 “大夫,赶紧给我儿看看。他今早起来,浑身突然没了气力,可是什么缘故?” “夫人,莫要心急。且让老夫看看。” 老大夫越过文氏坐到床边,搭起脉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大夫一直皱着眉头诊好一会儿。文氏一瞧更是着急,以为得了什么重病。哽咽的问:“大夫,我儿他——” “没,夫人莫要乱猜。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最近太过疲劳,多费了些心神所致。待我开几服药喝着调理调理。日后多注意休息便是了。” 闻言,文氏才放心,直道:“没事就好。”听大夫这话,文氏便以为是儿子最近读书读劳累了,随叮嘱道:“静言,今后可不能这般没日没夜的读书。身子要紧。” “是,娘。儿子谨记了。” 虽说没什么大碍,但文氏到底也不放心。打算就留在儿子身边照看。 —— 自黎家大房和高县尉家攀上关系后,不少平日里跟黎家大房没什么关系的人都特特包了人情过来吃喜酒。这喜宴办的可比上次黎芬出嫁时要热闹的多,也大的多。 黎芬是出嫁女也带着夫婿一道来娘家贺喜。连上次不曾出现的黎家姑奶奶都巴巴的赶来吃喜酒。姑侄俩碰巧在门口撞上了。黎芬很是嫌弃,对于这个很少回娘家,连她成亲都不曾到场的亲姑姑,没半点敬意。 “这不是姑姑么?多年不见侄女都不认得你了。” 黎家姑奶奶嫁的很一般,夫家只是开了间杂货铺。以前娘家还有几个钱的时候,她偶尔还会来娘家打打秋风。自黎崇白将家业败光后,黎家姑奶奶烂脚底板都不肯来娘家。生怕自家大哥找她借钱。 黎芬出嫁那会儿,黎家大房也没见得多好,是以黎家姑奶奶只让人带了一份薄薄的人情过来,连喜宴都不来参加。为此,王氏也骂了她好些天。黎芬就更不要说了,直说没这么个亲姑姑。 黎家姑奶奶一看黎芬夫妻俩打扮的不错,穿金戴银的。便猜到这大侄女嫁得不错。忙陪着笑脸上前:“是芬儿吧。都长得这般好看了。这是侄女婿么?” 黎芬的丈夫不太愿意搭理黎家大房的人,只傲慢的看了她一眼,连招唿都不肯打一声。“我去里面看看,不与你一道了。” “是,夫君且去吧。”黎芬恭恭敬敬的送走丈夫。 黎家姑奶奶很是愤愤不平,好歹她也是长辈,嫡亲的姑姑。那侄女婿竟然连喊一声姑姑都没有,就这么径直走了。“侄女,你这个夫婿太无礼了,都不晓得和姑姑我打声招唿。” 黎芬冷哼一声:“谁让姑姑没来参加我们的喜宴呢。我夫婿不认得你也是正常的。”
第79页 黎家姑奶奶是个做惯小生意的人,心想大侄女嫁的不错,说不得日后好揩点油,是以不好得罪她。忙说:“侄女上半年出嫁,姑姑实在是走不开才没来。侄女可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不认得姑姑了。” 黎芬本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见她这模样,心里很是不痛快,存心要刺她几句:“哪怕是姑姑看不上我夫家的这点门第,我也不敢不认你啊。” 黎家姑姑自动过滤她的讽刺,迅速转移话题:“我说芳侄女是嫁了什么好人家,怎这般大的排场。这排场就是文县大户人家娶媳妇都没有的。” “姑姑可真把自己当外人了。你不晓得今日是芳儿嫁高家四郎,文斌娶高家千金的日子么。”高县尉家吶,那可是文县数一数二的人家。连一向看不起她娘家的夫君也巴巴地赶来吃喜酒。 “斌斌娶高家千金?我听外头说是黎大郎娶高家千金。还以为是二房的大儿子。” 姑侄俩就站在大房门口聊天,听黎芬这么一解释,不少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原是黎文斌娶高家千金吶。” “我就说今天怎会不见新郎官来。” “原来是我们弄错了新郎官。” “可外头不是说黎大郎娶高家千金么?”大家都好奇,等着黎芬来为他们解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与二房早早就分了家的。我家就斌斌一个儿子,不叫大郎叫什么?” 按说家族子弟排行都是合在一起排的。她却硬要把黎家大房和二房分开来。 黎家姑奶奶一愣,“你说的也有道理。”黎家姑奶奶心想:反正都是她的侄子,那个侄子娶都没差。 “还有这么定的。” “这也太胡闹了。” “哪户人家孩子排行不是整个族里一起排的。” 有人议论开了,都说这么排行不合规矩。 有人喊:“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他们连嫁娶都在同一天。单独排行又怎么了。” 这些人本就是来拍高家马屁的,一听这话,忙改口附和:“高家在咱们文县是说一不二的人家,他们做的事自然是合情又合理的。” “那是,高家这般安排一定是请大师算过的。” “那还用说,听说特特去京里的万佛寺挑的日子吶。” 一众人说的天花乱坠,加了无数个自己的猜测。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亲眼看到了似的。 “本就是这么个理。我们与高家商定好了的,两家新郎同一时辰出发走不同的路去对方家迎亲,避免碰撞在一起。” “同时嫁娶,这在文县可是独一份呢。高县尉家果然与众不同。” “那还用说,今后我们黎家大房和高县尉家就是姻亲关系了。” 不少人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心里又是嫉妒又是不屑。嫉妒黎家大房这样的人家都能攀上高家这样的门第。却又不屑娶高家这个声名狼藉的千金。可一想到黎文斌不也是个街头混混流氓么,恶女配流氓倒也说的过去。 第八十四章 诈婚 新郎出门的吉时已到,王氏和钱氏不放心,一左一右拉着黎文斌到一旁好一通叮嘱。直把他说的烦了,“你们俩都说了好几遍的,想让别人也晓得么。” “小祖宗,你可别这么大声。” 黎家姑奶奶也当了一回长辈。尽责的在一旁催促着:“快些出门,误了吉时可不好。” 迎亲的花轿和锣鼓队已候在门外。只等新郎官出来好动身去高家迎娶新娘。 黎家刚把迎亲队送走。王氏又急急忙忙拉着族里的全福太太给黎芳做出嫁的准备。 外面诸多事情都扔给了容氏派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安排,倒也进行的有条不紊。黎家姑奶奶自动自发把找人的活儿给揽了过来。 待新娘准备妥当,总归要来父母面前哭一哭道个别。可黎家姑奶奶转了一圈也没见着黎崇白。她拉着钱氏问:“今日是侄女和侄子的大喜日子,怎没见大哥?” 钱氏毫不在意黎崇白的死活,“我哪晓得他在哪里。这么大个人了,家里这么忙也不晓得过来帮衬一把,一定又去找哪个狐狸精了。”钱氏一边抱怨一边迳自走开了。 黎家姑奶奶没法子又去问王氏:“娘,这新娘子要拜别父母,等会儿新媳妇也是要拜高堂的。大哥如今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这可怎么办?” 王氏回想起来,好像一整天都没见着老大,“这个败家的东西,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也不晓得躲懒到哪儿去了。” “娘,找不到大哥怎么拜堂?” “不管他了,等会儿随便找个人替一替好了。” “娘,老二家的怎一个都没来?” “老二家的。没来就没来呗。”王氏有些心虚。 “这怎么行,今日是大哥办喜事,他们家怎好不来人的。娘,你告诉我他们住哪儿,我去喊过来。” “叫什么叫,不来就不来。”老二家的万一来了,不小心穿帮了怎么办。 “娘,这不行的。”黎家姑奶奶还要劝。 王氏已沉下脸,“我说了不用就不用。你做啥一定要去把人请过来。” 黎家姑奶奶一直晓得自家老娘一贯偏袒大房,却不想连办喜宴这样的重要时刻都不让二房参加。 王氏深怕女儿还要继续纠缠,话锋一转很是通情达理的说:“他们人情早就给了,家里有事脱不开身,你还硬要去喊过来做什么。” “那真是可惜了,我原本还想找二嫂说说话呢。” “他们都住在文家,你今晚就在娘家住一晚,明日过去找她不就好了。” “娘说的是。” 从黎家出来的迎亲队伍却没有按照约定的路线走。黎文斌带着他们穿越了半个文县,招摇了一番。 出来观礼的人无一不疑惑,怎么换了一个新郎官?有人解惑:黎文斌就是黎大郎,黎家大房和二房已分家,大房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是大郎是几郎。众人一听,纷纷掩嘴笑了。 黎文斌的迎亲队伍从东街穿到西街才来到高家门口。按照俗礼,新郎等候在门外,新娘有人搀扶出来。这个等的时间是很快的。可黎家迎亲队硬是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新娘出来。黎文斌有些心虚,以为高家知道他们的伎俩?刚想喊个人进去问问是什么情况。然想到高家若真知道内情,他怎么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这么一想,他又放下心来。 而高家确实不平静,高县尉答应这么婚事也是看在黎家大房同是官家,黎大郎又是个聪慧的。可不想今日前来迎亲的人竟不是他本人。 高县尉来到女儿的房间,正巧高夫人也在。他摒退了其他人,直接质问高夫人:“女儿到底嫁的是哪个?” “老爷你说笑呢,当然是黎大郎啊。” “那外头那个是谁?”
第80页 “爹,前天我不是跟你说了的,今日你怎又来问了。”高云云端坐在梳妆檯上,没好气的说。 高县尉一听女儿这口吻,越发生气,“你前日只说黎大郎身子不爽利,可没说他连迎亲都来不了。” “老爷莫要急,外头那个只是代为迎亲罢了。” “早晓得他身子不爽利,咱们推迟婚事也行。” “爹,我不同意推迟婚礼,我就要今日嫁过去。” “你又不是去沖喜的,哪能代为迎娶。” “爹爹,你说话不算话,前日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今日就反悔了。你若拦着不让女儿嫁,女儿是一百个不乐意的。”高云云直接和他爹给槓上了,父女俩谁都不肯相让。 高夫人两边都劝不下来,最后没办法只得将高县尉拖到一边说:“老爷,成亲的日子上个月就订好的。黎大郎只是运气不好,成亲前两日病倒了,今日更是没力气下床。这个节骨眼上延迟婚事,别人会猜测是我们高家女儿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对云云的名声多不好。再说黎大郎只是累过头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叫个人代为迎娶罢了,又不是换个人做你女婿。” 高县尉被说动了,“话是这么说,黎家那边也真不像话,怎好找这么个混子来代为迎娶。” “想是没合适的人吧,又事出突然。” “找人去黎家瞧过黎大郎的病没?” “还没来得及派人去瞧。这样吧,明早我让管家去看看。” “年纪轻轻身子骨这么差。”高县尉又抱怨了几句,总算同意。 黎文斌从高家接走新娘,迎亲队伍原路返回黎家。原本容氏是现成的媒人,只因今日家里出了点事抽不开身便没来,只派了几个丫鬟婆子来黎家搭把手。 王氏把女儿推了上去充作现成的媒人帮着进行仪式。待仪式完成,新娘直接送入洞房。黎家本就没多少亲戚。又碍于高云云一向是霸道惯了的千金大小姐。是以,新房里并没有人来闹。除了新娘就是两个陪嫁的丫鬟。 高云云身边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娘子,黎家人还算有良心,特特给我们端来几个点心。娘子一整天没吃东西该饿了,就吃点吧。” “先放桌上。”高云云很是心急,一把扯下红盖头,问刚刚出去的丫鬟:“可看见黎郎在外面?” “哎呀,娘子你怎好自己掀盖头的。这样不吉利啊。” “娘子,姑爷身子本就不舒爽,怎会在外面看到呢。”两个丫鬟同时出声。 “说的也是。去,你们俩帮我出去问问清楚,黎郎在哪里。我要见他。” 两个丫鬟得令,都退了出去找人。新房里只留了高云云一人。 高云云环顾一圈,外头热热闹闹,整个房间就她一人还怪冷清的。索性坐下来吃东西。 等她吃完东西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自己的丫鬟回来,已是不耐烦,恨不得自己出去找人,只今日不能由着她来。 高云云又坐着等了会儿,可越等越烦躁,不由得口干舌燥。她抓起桌上的茶水狠狠的灌了几杯。只清凉了一小会儿,那股燥热又窜了上来。 渐渐地,她感觉浑身无力,体内一股不明所以的邪火不停地往下蹿。 原本紧闭的房门却悄悄的被人打开一条细缝。 “怎样,药劲上来了没?” “放心,这东西可是我在万花楼花了不少价钱搞来的。不会出错。” 黎文斌拨开两个狐盆狗友,“只要我今晚把她拿下了,今后你们就跟着小爷吃香的喝辣的罢。” “今后你可是高县尉的乘龙快婿了,咱们兄弟俩就靠你罩了。” “那两个小丫头你们可要看好了,别让她们出来坏了我的好事。” “放心,咱们兄弟俩就是晚上不睡觉也给你守好了。”黎文斌挥挥手,那两个狐朋狗友很是识相的退了下去。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高云云已是浑身燥热难耐。身上的喜服已扯得乱七八糟,满头的珠翠也被扒拉的满地都是。 她满脸绯红,眼神迷茫地看着他。“黎郎?是黎郎么!快,快过来。” “小骚货,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办得哭爹喊娘。”黎文斌边走边脱衣服,一个饿虎扑羊,两人双双倒进身后的新床…。 第八十五章 不肯善罢甘休 “啊——” “嘭——” “哎呦……” 尖锐的喊声,哀哀地求饶声响彻黎家大房。这哪里还是一个新婚的早上该有的样子,说是犯罪现场都不为过。 新房的门被大力砸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光熘着上身连滚带爬地冲出门,边跑边哭喊。 房里紧接着一顿噼里啪啦,但凡能拿起来当做武器的东西统统砸出门。 王氏赶来时,房间院子满地都是砸坏的东西,满目疮痍。 “造孽啊,这都娶了个什么人回来啊。”王氏哭天喊地的嚎。 她昨晚特地过来探看新房的动静。可那会儿不是好好的,小夫妻俩恩恩爱爱,早早就熄了烛火入了洞房。她还想着,这事算成了,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今早起了个大早,就等着喝孙媳妇的茶。怎么就过了一个晚上,便成了这模样。 黎文斌躲在钱氏身后重新回到新房院子外。钱氏一看这情况,还想端一端婆婆的架势,骂上一骂,却有人比她还快一步,先声夺人:“畜生,你们一家子都是畜生,竟敢骗老娘的婚。” 话音未落,高云云蓬头垢面的出来,指着黎家大房的人就开骂。 骗婚,这就是他们黎家大房的死穴。王氏和钱氏脾气也不发了,婆婆的架子也不敢端了。 两人好声好气的劝:“媳妇儿,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和斌斌是拜了堂入了洞房的夫妻,怎会是骗婚呢。” “是啊,孙媳妇,你和斌斌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过程怎么样就不要去追究了。” 高云云算是见识到他们的厚颜无耻,生生气笑了,“还不叫骗婚,我明明嫁的是黎大郎,怎么会变成黎文斌这流氓。” “媳妇啊,我们大房和二房早早就分了家的,我们大房就一个儿子,斌斌就是黎大郎没错啊。别人都是这么喊他的。” “孙媳妇啊,大家都晓得是黎家大房办喜事。是我们大郎娶媳妇。” “我不管他是黎大郎还是黎二郎,当初拿到我们高家的庚帖是谁的。我嫁的就是谁。” “那庚帖八字本就是我的。”黎文斌从钱氏背后探出一颗鼻青脸肿的猪头,小声辩驳。 “怎会是你?上面明明写的是他的名字,难道你们还假造了庚帖。” “说什么假造,庚帖还是那份庚帖。” “黎文斌你这个死流氓,这回你死定了,假造庚帖是要坐牢的。喔不,你们还不止假造庚帖还骗婚。”
第81页 王氏和钱氏一听,忙劝道:“媳妇儿,别这样,斌斌到底和你有了夫妻之实。你这样闹今后要怎么收场。” “孙媳妇,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可千万别回娘家乱说啊。” “屁个夫妻,我和他才不是夫妻,是这混蛋流氓姦污了我。” “夫妻洞房天经地义,哪有姦污了的说法。” 黎文斌被高云云打怕了,畏畏缩缩的躲在钱氏后头,探出半个脑袋,指控道:“她根本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老早就是双破鞋了。她,她就是个泼妇,把我打成这样。谁要这样的媳妇儿。” 高云云一听,顿时暴跳如雷,“你个下三滥的混蛋流氓,敢用春药来强迫我,还好意思说我是破鞋。今天不把你打死,我就不叫高云云。”说着高云云肥壮的身子前所未有的灵活,勐地蹿了下来,撸起袖子就追着黎文斌打。 黎文斌也是个孬种,毫无反手之力,只能拽着钱氏的衣裳左右闪躲。王氏和钱氏婆媳俩联手去拉,却拉不住力大无穷的高云云,反而被她一起打,三人被高云云打得抱头鼠窜。 在这个新婚的早上,黎家大房的院子里乱成一锅粥。 这还不是最丢脸的,偏偏昨晚吃了酒席,路远的亲朋好友就留宿在家里。闻声纷纷赶来一探究竟,此刻这些人就站在院子外面,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观赏这齣大戏。连黎家姑奶奶都没有上前劝说,别人又哪里敢管这闲事。 直到高家派来的人过来,这些围观群众才依依不捨的离去。 高家总管原本是奉命来查看未来姑爷的身子状况。如今倒好,恰巧碰上这齣大戏。 高云云一看是高家总管,她的靠山来了,再也顾不上其他,哭着控诉:“高总管,我被骗婚了,你赶紧去高家把我爹娘叫来为我做主。” 高总管一听,马上留下两个小厮堵在黎家门口。直接回高家找高县尉。 原本以为生米煮成熟饭,高云云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可她竟然要把高县尉去喊来,这可不是闹一闹就算了的态度。 王氏和钱氏一看这阵仗,再不敢小看她的闹腾。更顾不上被高云云打的乌青的身子。 王氏拉着高云云期期艾艾的哭求:“孙媳妇啊,你看,你和斌斌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这事这么闹一闹就算了。” “媳妇啊,你看,把亲家叫过来也没用。事情都发生了,闹大了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高云云才不管她们的哭求,奋力甩开王氏的拉扯。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亏,怎么可能会在婚姻大事上平白让人坑了去,自是不肯罢休的,“你们有胆子骗我高家的婚,就别像个怂包一样哭求。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们。敢欺辱到我高家头上,你们且等着,我定要叫你们统统下大牢。” “孙媳妇——” “媳妇——” 高云云整个抓狂,厉声喝止:“谁是你们的孙媳妇儿,别乱叫。再乱叫我就打烂你们的嘴。” 事到如今,王氏和钱氏再不敢做白日梦,以为高云云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妥协。黎家大房这才害怕起来。黎文斌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躲在钱氏身后不敢出来。王氏看到站在院子外的女儿,忙过去,想让她去找找黎崇白和二房的人来想想办法。 哪里晓得,黎家姑奶奶一看王氏朝她走来,像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生怕被王氏叫住,大房的祸事要引火上身。 黎家姑奶奶这凉薄的性子让王氏气得心肝疼。咒骂了几句,却也没一点办法。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高家便来了人。不止高家人来了,连文县衙门的人也跟着高县尉一起来了。 高县尉铁青着脸来到黎家大房。瞪了眼高云云,这样丢脸的事却被这个白痴女儿闹的人尽皆知。虽然恨自己女儿的无知,可他更恨黎家人,胆敢欺辱高家到这种田地。高家今日丢的丑一定要黎家以十倍百倍的代价还回来。不然他在文县哪里还有地位。 王氏和钱氏一看这阵仗吓得半死,也后悔的要死。此时才知道高家不是普通人家。而她们竟然鬼迷心窍地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高县尉一句废话都不说,沉声命令衙门的公人,“把他们几个都押入大牢,罪名就是骗婚。” 高县尉根本就不给黎家大房人辩驳的机会,一声令下。衙门的公人纷纷上前,将王氏,钱氏和黎文斌三人捆绑了起来。 “还有什么人,去搜一搜统统带走。”敢骗高家的婚,活的不耐烦了。 王氏、钱氏和黎文斌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像畜生一样扔在地方。 衙门公人搜了一遍黎家大房,黎崇白到是没搜到,却搜出两个至今昏迷的高家丫头。这两个不就是陪嫁来黎家的高云云的贴身婢女。 高云云和两个昏迷的丫鬟被高家人带了回去。一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 黎家大房好好的一个新婚早上却是这样渡过,一家人都打入大牢。 黎家大房闹出这样一个天大的笑话,生生成了全县的笑柄。未来几年,这个笑柄都将成为人们饭后闲聊的谈资。 第八十六章 脸面要紧 高家 高云云被狼狈不堪的带回高家,高氏看到自己女儿被那帮贱人糟蹋成这副样子,早已气得火冒三丈。高氏拥着女儿安慰:“云云莫要伤心,娘定不会让他们这样白白欺辱了你。娘一定要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高云云是高家唯一的嫡女,家里人都是如珠如宝似的疼宠着。如今却被黎家那样的人家败坏了所有的名声。高氏岂会饶恕他们。 高县尉坐在一旁,死皱着眉头,也是恼火黎家的胆大妄为。竟敢欺辱到他们高家头上来。他虽然恼火黎家不知天高地厚,可他更担心的是高家的名声被败坏了。 高云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擤了擤鼻涕,带着哭腔道:“娘,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怎么嫁给黎郎啊。” 高氏一听,气得半死,气恨女儿的不争气。“你都被黎家人害成这样了,还想着要嫁给黎静言。你还要不要脸了。” “娘,是黎家大房的人可恶,是黎文斌那个流氓阴险。关黎郎何事。” 高氏气恨的戳着高云云的额头,“这件事你怎晓得没有黎静言的参与。” “娘,我不管,我是非嫁他不可的。” “你是要气死我吗。你再说一次嫁给黎静言,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娘~呜呜呜呜。”高云云大哭,她只是想嫁给黎静言啊,为什么大家都不答应。 高县尉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儿哭得鼻涕眼泪齐流,蓦地,一个主意一闪而过。“夫人,我觉得女儿说的没有错。” “老爷,你也疯了不成。都这样了,还要女儿嫁到黎家去么。” “她若不嫁到黎家去,我们高家的脸就真的丢尽了。只有云云嫁给黎静言才能挽回我们高家的脸面。” “老爷,他若愿意娶今天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第82页 “如今可不是他不想娶就能不娶的。”高县尉老神在在的说。 “老爷已有谋划?”高夫人太清楚自己的枕边人。 高县尉点点头,示意她附耳过来。便将自己的谋划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 高云云在黎家被羞辱了,同时嫁到高家的黎芳又哪里逃得掉高氏的报復。 高氏遣了身边两个壮实的嬷嬷,“去把老四房里的丫头给我抓来。” 两个嬷嬷得令,动作利落的去了高四郎院子。 黎芳还不知道今早在娘家已闹翻了天。这会儿还和新婚夫婿亲亲我我的腻在一块儿。 高氏身边的两个老婆子不管不顾,冲进院子就要抓人。 黎芳受惊吓不小,一个侧身闪过两个老婆子的抓捕。立刻躲在高四郎身后质问两个婆子。 “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两位妈妈,这是要做什么?”高四郎可不敢得罪嫡母身边的人,恭恭敬敬的问道。 那两个婆子轻蔑的看了他夫妻一眼,道:“我们是奉夫人之命来请四少夫人走一趟。” “哪有你们这样请人的,我好歹也是你们的主子。” “主子?哼,过了今天还是不是就两说了。” “嬷嬷此话怎讲?”高四郎听出了两个老婆子的未尽之意。 “那四郎可就要问问你这位新婚妻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让夫人一大早就遣我们俩来请她咯。” 其中一个老婆子显然已经不愿与他们夫妻多废话,毫无半点尊敬之意,催促:“四少夫人你是要跟着我们走呢?还是我们请你过去面见夫人?” 黎芳看她们这架势,便有预感是娘家的事情爆发了。很是心虚,哪里肯跟她们走。她边躲着边摇头,“不,我不能跟着你们走。” “既然四少夫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两个老婆子袖子一撸,扑上去就抓人。黎芳尖叫一声,死死拽着高四郎的衣裳左躲右闪。 高四郎像个木偶似的被人扯过来扯过去。“嬷嬷,有话好好说,何必这般动粗呢。”他好声好气的劝诫,试图阻拦两个婆子的接近。可两个老婆子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抓捕的动作一顿都没顿。 四个人跟老鹰捉小鸡似的,追逐了一圈。 老婆子终于不耐烦了,讥讽道:“四郎若要管这桩事,那便跟我们一道去见夫人罢。” 高四郎向来就惧怕嫡母,平日里除了请安就不大敢去夫人那儿。听那两个婆子这般说,他便迟疑了。那两个老婆子趁他迟疑之际,硬是把黎芳扯了过来。 “啊,救我,四郎救我啊。”黎芳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两个婆子狠狠的拽着她的手往外拖。黎芳只得不住的压低下半身,试图阻止她们将她拖走。 可两个婆子力气颇大,硬是将她拖行了起来。 “呜呜呜呜,四郎救我啊,四郎快救我。”黎芳一边哭一边喊。 可高四郎什么反应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拖走。一边是惧怕已久的嫡母,另一边是刚进门不到一天的新婚妻子。且还是父母做主让他娶的女人。两两一比较,高四郎立刻做出了选择。 黎芳就这样被带到高夫人面前。 高夫人自晓得女儿被骗婚开始,对黎家人可是恨之入骨。她冷眼瞪着黎芳。那股子阴冷的狠劲让人毛骨悚然。黎芳哪里还敢撒泼,瑟瑟缩缩的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现在装得这么可怜,算计我高家时怎那般大胆。” “婆婆,儿媳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黎芳战战兢兢的回道。 高夫人手一扬,茶几上的瓷碗砰地一声砸在黎芳身边。“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敢揣着明白装煳涂。” 黎芳狠狠的惊跳了起来,魂儿都差点丢了。哆哆嗦嗦的回道:“婆婆,儿媳真不晓得你指的是何事。” “行啊,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高氏眼神示意身边的何嬷嬷。何嬷嬷惯会看高氏眼色,于是走到黎芳跟前,将今早在黎家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黎芳心里拔凉拔凉,可她哪里肯承认自己也是同谋。跪着移到高氏面前喊冤:“婆婆明鑑,儿媳是真不晓得娘家人的谋划啊。” “你不晓得?”高氏半点都不相信。 黎芳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婆婆,儿媳是真不晓得会变成这样。我弟弟本就是个做惯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我祖母和母亲又重男轻女,自小就十分偏宠他,什么都依着他。家里有个什么事从来也不知会我们做女儿的。婆婆要相信芳儿,我是真不晓得这事,我若老早晓得他们的谋划,哪里有不阻止的道理。”黎芳一下子就道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看了看高氏,忙道:“这事定是我弟弟的主意,我祖母和母亲一定就是帮凶。” “听你这么说,你是很无辜的,是我冤枉了你?”高氏很是讽刺的看着她。 “婆婆,儿媳是真的无辜的。儿媳万万不可能参与娘家的谋划。我若参与了,今后在高家的日子要怎么过啊。”黎芳指天发誓,打死不承认自己是同谋。 可高氏是什么人,哪里会看不出真真假假的。她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姑且相信你是无辜的。那你说说看,骗婚这事黎静言可有参与?”高氏虽没有直接和黎静言接触过,可女儿信誓坦坦的在她面前说过好几次。她相信女儿的话,如今看来黎静言必定也有参与。 黎芳连自己家的人都出卖的毫不犹豫,何况是二房的人。她想也没想就回道:“婆婆,黎静言定是那个主谋,若不是他,我弟弟和母亲哪有这样的头脑谋划这事。” “你弟弟、祖母还有你娘已被老爷打入大牢。你爹虽还没抓到,但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大房一家都被抓了?虽然这个娘家本就靠不住,但一家人全进了大牢,说出去的名声也不好听。黎芳心里算盘拨了好几遍。这才试探的问道:“婆婆可有什么事情要儿媳效劳的?” 高家要整死黎家一家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可败坏的名声要重新捡起来可没那么简单。老爷是官场中人,更是爱惜自己的名声。是以,夫妻俩一番商量有了一个决定。“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你作为高家媳妇,如今高家丢了那样的丑,总是要弥补过来的。”高氏故意顿了一顿。 “婆婆请说,只要能为高家好,媳妇做什么都行。” “你去把黎家二房的黎静言请出来。就说我们老爷有事跟他谈。” “婆婆只管放心,这样的事媳妇一定办妥当。” “如若黎静言不识好歹,到时候他就是整个骗婚事件的主谋,你可愿意和你家人一起指认他。” “愿意,一定愿意的。等会儿儿媳就去找祖母和母亲以及弟弟说上一说。” “那就好。这事你若办妥当了,你的一切过失我就不追究。你祖母和母亲也可以既往不咎。只是你弟弟么。”那畜生可是占了女儿便宜的,定是不会轻饶了他。
第83页 “婆婆,我弟弟被我娘家人给宠坏了。在牢里关上个一年半载也是好的。说不得出来以后他就能重新做人了。” “你能这样识大体,我感到很欣慰。” 黎芳知道,这两件事她必须要办成,如果办不成,别说她家里人要在牢里关上十年八年的,就是她也不可能在高家待下去了。那个新婚的丈夫,刚刚也看到了。不是个有担当的,定然保不住她。所以她一定不能被休弃,否则只有一条死路等着她。 第八十七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黎芳没有直接去找黎静言,反而迂迴的来找文氏。 文氏虽然知晓大房最近惹上了麻烦,可她不了解其中的缘由。见黎芳来找她,以为是来求救。随也没将人拒之门外,接待了她。 黎芳知道整个骗婚的内幕,她来找文氏只是试探文氏的反应。想确认她是否知道内情。 “婶婶,芳儿知道以前是我娘不好,侄女代替母亲向你赔不是了。”黎芳微微福了福身。 文氏虽然看不惯钱氏母子,但大房两个侄女终究是没直接得罪过她。这黎芳又是新婚媳妇,这点面子总要给得。“咱们老一辈的事,与你们小辈没关系。那日你大婚我没来参加,还是我对不住你呢。” “婶婶快别这么说。只不过今日我来找婶婶有事相求。” “你且说说看。”文氏早就猜到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我家的事,婶婶想必也晓得罢。”黎芳用眼角余光偷偷探看文氏的表情。 “略有耳闻。”文氏对于大房的是不想过多置喙。 黎芳一看文氏的表情便确定她不晓得整件事情的内情。随大着胆子说道:“婶婶可晓得,祖母也被衙门的人押入大牢了。” “到底是什么缘由?” “就亲事上有些误会,高家一时气急便将他们绑去衙门了。” “误会?”黎芳这般避重就轻,文氏自是不相信的。 “婶婶,无论事情如何,但祖母被押入大牢是真的。祖母是我们大房和二房的祖母。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那你要如何?” “我母亲和弟弟都被关在牢里。我父亲又不知去向。我想请婶婶让大堂哥和我一起想办法把祖母捞出来。毕竟她是我们共同的祖母。总不好让长辈关在牢里而小辈不闻不问。那样被传出去,别人定要骂我们不孝子孙了。” 黎芳把孝字都抬出来了,文氏拒绝不了,却也不想答应她,只能默然。 黎芳当文氏的默然为默许,“婶婶,明日我要带大堂哥去见一个人,或许可以先把祖母接出来。” 黎芳不等文氏回答,自留了明日见面的时间地点,便走了。 晚上,文氏将今日黎芳过来的目的向儿女说了起来。 “母亲,黎芳说的也没错。”王氏再不是,也是他们的祖母。如若在这件事情上袖手旁观,以后必定会被别人戳着嵴梁骨骂不孝。更何况这事本就不是避一避就能解决的。 “静言,同意明日去么?”文氏虽然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总有些不安心。 “娘,哥哥不去不行。虽说她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们的事。可她到底是我们的祖母,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倘若我们不加理会,日后哥哥们走上仕途定会成为言官抨击的对象。爹爹也免不了。” “咱们救是一定要去救的,只不过能不能救出祖母却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娘,你且放心吧。明日我和小妹陪着大哥去赴约。” 文氏终究被儿女说服。 自这个谋划开始执行起,他们兄妹仨一致决定要瞒着外祖、外祖母还有母亲。断不能让他们担心。因此他们虽然看出文氏的担心,却依旧没有告诉她事情的内情。只避重就轻的一笔带过。 兄妹仨都知道黎芳此次前来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黎静言分析道:“大房已被押入大牢,黎芳是首先会遭到高家报復的人。她为什么能安然无恙的来到文家寻求帮助?” “高家要利用她,所以暂且不动她。” “说不定她出卖了大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才能全身而退。” “二哥,我觉得黎芳怎么样都脱不了干系的。如果我是高家人,怎么都不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你们分析的有道理,高家不可能相信她是无辜的。没动她只能说明高家在利用她达到某种目的。” “哥哥,那是不是可以假设,黎芳来文家找你帮忙,说明高家的目的是你。” “难道那个高云云还没死心,还要嫁给大哥么。”都闹成这样了,还要嫁。 “哥哥对他们高家唯一的利益也就这个了。或许高家丢不起被骗婚的脸,想让哥哥妥协来弥补他们丢尽的脸面。” “我们来分析一下,如果我不答应,高家会如何行事?” “跟大房一样,直接押入大牢。” “押入大牢。” 黎如晦和黎雅异口同声。 “明日我独自去赴约,你们俩都不要跟着。” “那怎么行,我们已经知道明日哥哥有危险怎还让你单独赴约。” “大哥,要么我和小妹偷偷跟着你去。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俩也好伺机而动。” “对,我贊成二哥的。哥哥你若一人去,万一高家要来硬的,你如何反抗的了。我和二哥偷偷跟着,实在不行至少晓得后续要如何做。” 兄妹仨目标达成一致。 翌日 黎静言依约来到指定地点。 黎芳在西街僻静的脚店定了一个包间,已提前等在那里。黎静言先进脚店,黎如晦和黎雅稍后也进了店。黎雅在一楼大堂寻了个正对大门的位置坐下。而黎如晦迳自去了二楼。 黎雅还没等小二来询问,就看见高县尉带着四个身穿公服的衙役来到脚店。 高县尉示意几个衙役等在一楼,迳自上了二楼包间。 黎雅一看这情况,马上推断出:高县尉是要找哥哥谈判,如若不答应,这四个衙役很可能就直接拘捕哥哥。 好在这个情况跟他们昨晚预想的差不多。黎雅率先离开了脚店,自去安排。 包间里,自高县尉来了以后,黎芳自动退出门外。 高县尉第一次见到黎静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道: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头脑聪明的,长得又一表人才。也难怪自家女儿要死要活非嫁他不可。 黎静言只礼貌的起身打了个招唿,面上却是纹丝不动。 “我的到来,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高县尉发问。 “意料之事何须惊讶。”黎静言淡淡的回说。 年纪轻轻,却有这般岿然不动的定力,是个做官的好苗子。“那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请说。”黎静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骗婚的事你该是最为熟悉的。如今你们大房一家已被我拿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至今没动你么?”他就不信,这样了,他还能不动如山。
第84页 黎静言闻言,淡淡一笑,“高县尉,晚辈不明白,我大伯一家骗婚高家,与我何干?” “你小子这会儿还想跟我装煳涂。他们已招认你是此次骗婚的主谋。” “仅凭几个人随意攀咬几句,我就成了骗婚主谋?高县尉您是衙门中人,难道不晓得定他人罪还需要物证和动机么。” “你还晓得我是衙门中人,那我告诉你,我的话就是证据。”高县尉气焰嚣张的宣布道。 “喔,晚辈寒窗苦读十几年,第一次听说大齐王法是你高县尉一人说了算得。” 黎静言都不用大声辩驳只轻飘飘的回了几句便将高县尉堵得哑口无言。 高县尉已然失去了淡然的心态,脾气也变得急躁起来。“你别跟我东扯西扯。在文县我就是律例。无论你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且问你,到底娶不娶我女儿?” “我黎家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母不同意的人,我便不会忤逆。” “你这是不娶咯。你可想清楚了。你若不同意娶我女儿,今日你便和黎家大房一起去牢里作伴罢。” “高县尉,我竟不晓得大齐还能这样强逼别人娶自家女儿的。” “你不用讽刺我,我就给你两条路,要么娶了我女儿,所有事情一笔勾销。我放过黎家和文家。从此我们便是姻亲关系。要么你就跟着黎家大房一道去牢里待着,这辈子也别想有什么出息了。自然文家我也不会忘记去关照关照。” 他这事明目张胆的威胁上了,黎静言笑了,“高县尉,你可真看得起晚辈。晚辈今日来确实想救自己的祖母出牢狱,可晚辈到底也不是圣人,还没伟大到牺牲自己来搭救祖母。” 黎静言至始至终就没承认自己和骗婚一事有搭界。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好,那你便去牢里待着罢。” “你是文县说一不二的官吏,你若硬要栽赃与我,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请便就是。” 高县尉被他气得不轻,恨恨的推门而出。紧接着便是几人跑上楼的脚步声。那几个等在一楼的衙役得到指令,二话不说便上了二楼将人绑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告发 文县百姓最近这段时间传的最凶的莫过于黎家和高家那点事。但凡有人群聚集的地方都会谈论下这桩奇葩事。顺便也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更有人时刻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好在闲聊时被人吹捧自己门道多。 此时在文县规模最大的酒楼里,一大群人聚在一起,顺便也聊聊时下最关注的八卦。 有人又把黎家和高家那点子事提出来发表高见。 “你说这黎家人胆子也太肥了点,都敢骗到高家头上去。” “我听说啊,是高家那个胖闺女看上了黎家二房的儿子。哪里晓得被大房那个流氓儿子给耍了去。” “黎家二房那两个儿子我以前看到过,长得好看,听说书读得也很好。” “前年不是说已经过了解试了。兄弟同中,这在我们县都是头一份吶。” “你们这些消息都是哪个年代的啦,整个文县谁人不晓得。我昨日得到黎家和高家的最新消息。”那人洋洋得意道。故意说话说一半,等着大家追问他。 “新消息,你倒是说啊。”众人一齐催促。那人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慢悠悠的一一道来:“昨日高县尉约黎家二房的大儿子在如意茶楼见面。” “黎家二房的儿子去见高县尉做啥?”不是黎家大房的人骗婚么? “这还想不明白,王氏不也被抓进去了。到底是祖母,黎家二房总要把王氏给捞出来的。” “这么说来黎家二房的儿子还是个孝顺的孩子。” “这还不是重点。我听茶楼的人说,高县尉威胁黎静言,说是只要他娶了自家女儿,黎家那点破事他就不追究了。” 听到这里,众人急问:“那黎静言答应了没?高家那个女儿据说老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黎家二房的儿子这般优秀怎好娶高家那只破鞋。” “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有人忿忿不平的抱怨。 “当然没答应,这不,高县尉就让衙役把人给绑走了。” “不娶高家女就把人给绑了?” “还有这般没天理的事。” “谁说不是,高县尉在咱们文县一向就霸道惯了的。上次陈家那件事,不也是高县尉做得手脚。” “还有上次药吃死人的……。” 百姓虽然不敢当面指认高县尉害怕遭报復,可背后吐槽说说坏话还是很踊跃的。 都说舆论的力量不容小觑。这不,昨日发生的事情,仅仅隔了一天就传遍了整个文县。见人都在谈这事。 哪怕是偶尔路过文县的游人都能清楚的了解黎家和高家那点事情进展。 —— 一大早,黎如晦和黎雅兄妹俩拿着状纸去衙门状告。兄妹俩特意不避嫌,就这么捧着状纸从东街慢慢走到衙门。 他们家的那点事本就是文县时下最让人关注的八卦。见黎家二房的两个孩子捧着状纸一脸肃穆的往衙门走去。哪里还看不懂他们要做什么。 兄妹俩走的很慢,仿佛在等什么人似的。奇怪的是他俩背后不知不觉已跟了一堆人同行。 在去衙门的路上不断有人加入到队伍中来。待他们俩达到衙门时,身后竟跟了百十号人。 兄妹俩来到衙门前,王行之早他们一步等在那里。 “把状纸给我罢。” “行之?”黎雅有些迟疑。 “我们这是告发而不是自诉。且被告人又是官衙县尉。倘若让你二哥去,免不了要被杖责二十。而我有品阶在,可免去杖责。再合适不过了。” 黎雅不懂大齐的律法,只能把状纸递给他。王行之接过状纸摺叠好塞进怀里。 “你们兄妹俩的任务还没完成。咱们最重要的证人还没请来呢。” “王行之,这边就交给你了。” 王行之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转身走进衙门。告发的状纸早几天就呈交到官衙师爷那儿。直至今日才传他们上堂。想必高县尉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宽大明亮的大堂里,“正大光明”的牌匾悬挂在正中,那匾暗纹雕刻,翠玉镶嵌,在暗红木框的映衬下,几个鎏金大字闪闪发亮。两排身着深红装束的衙役分居左右,手执长杖颇有几分威严。 而准许旁听的文县百姓一致站在大堂的最后,几乎就要站到大道上去。即便如此,那些文县群众还不断的往前凑,试图站在最前面,以便能第一时间了解案子的情况。 文县百姓看着他昂首阔步的走进大堂,脸上竟无一丝惧色,似乎还有些许闲适的站立堂中。直道这年轻人胆子真够大的。 不多时,文县县令带头自仪门两边的角门出来。连身为被告的高县尉也位列其中。
第85页 各人就位,那高县尉竟不用站到案下来,迳自坐在县令左下首的位置。 看到这情况,外头的百姓都道:这案子连审都不用审了。被告人坐在左下首,这不是明摆着要官官相护了么。大家都替黎家人捏了把汗。 而身为原告辩护人的王行之,丝毫不见焦急,神情自若。 倒是场外的百姓纷纷议论开了。“这年轻人也是个没脑子的,连这样的形势都看不懂,再告下去也是徒劳。” 只人群中有个不同见解的人道:“尔等为何不猜年轻人是胸有成竹呢?” “这年轻人一看就不是我们文县的人。在文县谁人不知高县尉。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你别看坐在正中间的是县令。你可晓得真正判案的乃是高县尉。” “尔等不可乱说,如若高县尉当真如此,那便是犯罪。” “犯罪?”有人嗤笑他:“你一看就是个外地人。在文县,高县尉就是律法,有没有罪不用看证据,只要他说有就有,没有便是没有。” 那人听罢,不再言语,只专心看着堂里审案。 审案开始,文县县令惊堂木一拍,整个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堂下何人?所谓何事?” “在下王行之,状告文县高县尉公报私仇,以权谋私。” “大胆,县尉是何许人也,岂是你等想告就告的。” “在下告发的状纸早几日已递交至官衙。大人可一看究竟。” 随后师爷呈上状纸,文县县令接过状纸,假意瞄了几眼就放置一边。这案件的经过他早已烂熟于心,哪里需要再逐字逐句研读。 “你状告朝廷命官,倘若审理后为诬告,可是要吃板子的。” “在下清楚,诬告者杖责八十。” 原本文县县令还想以此来恐吓对方撤诉。哪晓得人家也很懂法律的。他朝高县尉看过去。高县尉向他微微颔首。 “堂下之人为何见了本官不跪?” “在下不才,略有品阶在。”那县令一听,心里一紧,有品阶,莫不是京里来的。可他不曾听闻京里有如此年轻的高官。京里的人员还是高县尉比较熟悉。他又转头看向高县尉,以眼神问询。高县尉老眼一眯,想了想也不记得有这么年轻的京官。便朝县令悄悄的打了个手势。 那县令得到指示,道:“拿出来一阅。” 王行之自袖子里拿出一颗印章。县令让师爷前去辨认。那师爷走下堂,拿过印章辨认了一会儿。回禀:“大人,此乃六品昭武校尉的印签。” 文县县令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下,虽说这品阶比他高吧,可是军队里的人大多也没什么实权。但凡京中权贵子弟都是不愿意投军从底层升上来的。这么一想,他很快就拿捏好了分寸。说话也变得客气些:“校尉与黎家是何关系?按照本朝律法,当事人或家属可状告,事不关已者不予受理。” “被押入大牢的黎静言乃我未来妻舅。大人算不算亲属。” “算,勉强算是。”文县县令答。高县尉狠皱眉头,竟不晓得黎家还有这样的亲戚。 “据本官多日搜集的证据显示,黎静言确有罪,他参与黎家大房骗婚一案,损害高家千金名誉。此等种种皆为属实。” “大人,黎静言从未参与黎家大房骗婚。他被押入大牢,乃是高县尉公报私仇的结果。” 高县尉被这般指控,已是坐不住,腾地站了起来,大声辩驳:“你休得诬衊本官。黎静言罪证确凿,何来公报私仇之说。” “本月初四那日,高县尉要高家四少夫人黎芳出面约见黎静言至如意楼商谈。黎芳约见的理由为想办法解救王氏。黎静言作为孙子自不敢迟疑,自去赴约。哪知到了包间才晓得,是高县尉借黎芳之口来约他谈判。高县尉让黎静言娶高家千金高云云,如此便放过黎家大房。可黎静言断然拒绝,高县尉恼羞成怒,随命等候在楼下的衙役绑人。不听当事人辩解,自行以骗婚罪名将他打入大牢。” 听完整个叙述,场外的百姓譁然。“竟真有此事。还以为是谣传。” “这事早几日便传遍了文县。如今是真真切切坐实了。” “你…。你血口喷人。”高县尉骇然,他竟不知这般隐秘安排的见面已被传的人尽皆知。他这会儿急了,疾步走下堂,朝堂上县令一拱手,疾言厉色道:“大人明鑑,绝无此事。此人诬衊本官。当以杖责八十。” “咳咳,高县尉,此乃昭武校尉,有品阶的。”文县县令已知高县尉乱了方寸,轻咳提醒。 “有品阶怎么了,有品阶也不能诬衊本官。”高县尉当堂斥责。 文县县令很没面子。平时高县尉仗着京中有人撑腰,在文县向来都是大权一把抓。私底下也很不给他这个县令面子。可今儿是在大堂上,且当着众百姓的面,他竟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文县县令当即沉下脸,惊堂木一拍,“大堂之上休得无礼。” “大人,高县尉口口声声道黎静言罪证确凿,烦请大人出具罪证或请出证人。” “准了。”惊堂木一拍,“带人证王氏,钱氏,黎文斌上堂指证。带黎静言上堂。” 文县县令高声唱罢。衙役六人即刻前去提人上堂。 高县尉气得仰倒,整个诉讼已渐渐失控。 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昭武校尉生生打乱了他整盘计划。 王行之仍是那副泰然自若状,诉讼已来到最关键时刻。他还是那样不急不躁,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反观高县尉已面露焦燥。 王行之状似不经意的往大堂外的人群中一瞥。人群中有人朝他微微一颔首。他眨了下眼回之。 没多久,人群里又扒拉进来几个人。正是黎如晦和黎雅兄妹俩带着证人赶来了。 他看到她,朝她微微一笑。漂亮的俊眸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她回以感激的灿笑。两人的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第八十九章当堂对峙 王氏、钱氏并黎文斌一道,最先被押出来。三人在牢里待了几天已有些面黄肌瘦。跟着被带出来的是黎静言。因黎静言有功名在身,这些衙役倒不敢粗鲁对待,而是好好的将人请到堂上。 “堂下之人一一报上名来。”文县县令沉声说道,威严无匹。 “民妇王桃英,文县本地人。”王氏怯懦的低着头,羞愤的要死。 “民妇钱金儿,文县本地人。”钱氏平日里还张牙舞爪的,在牢里待了几天到学会安稳了。 “草民黎文斌,文县本地人。”黎文斌呲牙咧嘴的换了个姿势下跪。他最惨,自进了牢房便被教训了几次。身上已是血痕累累,却不敢乱叫。 “晚生黎静言,文县人士。”黎静言不卑不亢,直挺挺的站在堂下。 文县县令惊堂木一拍,警告道:“尔等今日所言务必属实,如有隐瞒或造谣,必定严惩不贷。”
第86页 王氏、钱氏和黎文斌吓了一跳,纷纷趴伏在地,异口同声道:“定不敢隐瞒或造谣。” “王氏,本官且来问你,旁边所站之人乃你嫡亲孙子,你先回答本官,他到底有没有参与你们骗婚一事?” 王氏吓得瑟缩着身子,趴跪在地上,不敢看人,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明白。 高县尉恶狠狠的瞪着她,用眼神示意跪在王氏身边的黎文斌,让他提醒提醒王氏。 黎文斌不敢不听高县尉的,这几日在牢里受尽了高县尉的关照,生怕等会儿回去又一顿好打,随悄悄伸出手推了王氏一把。哪晓得力道没掌控好,推重了。 毫无防备的王氏被他这么一推,“啊”地一声,往另一边仰倒。黎静言赶忙上前扶了一把。朝堂上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恳求道:“禀大人,我祖母年事已高,经不起这样的审问。您还是直接审问我大伯娘钱氏及堂弟黎文斌吧。” “准了。” 大堂上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们几人。黎文斌自以为很小心的动作,一一落入众人眼里。 王行之朗声要求道:“大人,黎文斌公然在大堂上动手打人,肯请大人将他隔离以示教训。” 不管黎文斌的目的是不是打人,但他当堂将人推倒是真的。 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譁然。公堂上打自己的祖母,这种忤逆之人,也不怕天打雷噼。 “这样的畜生,大人就应该把他拉到一边打板子。” “这样的畜生说的话还能听吗?” “畜生啊畜生,公然打自己的亲祖母,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种忤逆的畜生,不怕老天来收拾么。”众多民众同仇敌忾,纷纷咒骂黎文斌。 又有人说道:“王氏真是瞎了狗眼的,那般孝顺的孙子她不要,还想着诬陷人家。” 有人附和道:“偏偏被王氏宠得跟祖宗似的孙子,如今还打她。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群情激奋,堂外议论纷纷,一片譁然。 文县县令生怕场面失控,连连拍惊堂木,大吼:“休得喧譁,安静,安静。” 连喊了好几声,才勉强控制住场面,让大家安静下来。 文县县令实在禁不住场外群众的咒骂,只能依着王行之要求处罚他,随呵斥黎文斌:“堂下之人休得动手,来人把他押到边上打二十板子。” 两个衙役依令上前将他拖到一边,摁在木凳上。 王氏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边已啪啪啪打上板子了。 堂上只听得鬼哭狼嚎。 钱氏连连磕头求道:“大人,你别打我儿子,什么事都问民妇罢。” 高县尉一副悔不当初,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么蠢的人。好好的一个提醒动作,硬是被他搞成当堂打人。 “安静,安静,安静。”文县县令一连喊了三声,这才让大堂重归于平静。 “钱氏,本官问你,黎静言是否参与你们骗婚一事?” “禀大人,他参与了,就是他怂恿我们骗婚的。他才是主谋。” “钱氏你如实道来,他在何时何地如何怂恿你们的?” “禀大人,两个多月前,我们去文家,原本只是去看看弟妹和侄子侄女们在文家过得好不好。就这么聊了起来,黎静言主动提议我们骗婚高家。”钱氏说的含含煳煳。 “大人,请容我向钱氏提几个问题。”王行之要求。 “准。” 王行之转身来到钱氏面前,问道:“那日去文家是哪些人?” 钱氏看了他一眼,有些防备,答道:“我婆婆,我,我儿子和女儿。” “可是你女儿黎芳?” “是。” “你们为什么去文家?” “我不是说了,我们是去看看弟妹过得好不好。” “据我所知,你们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一向不好,二房初到文县,去参加你大女儿的婚礼时,你把她们拦在门外不让进,还当着左右亲朋好友面跟文氏吵架。这之后,你儿子黎文斌更是偷走了黎静言的庚帖当众在万花楼叫卖。此番种种,你还要说你们是去文家慰问安好的。” 钱氏强辩:“那庚帖根本就不是我们偷来的,是他给我们的。” 王行之转身向堂上请示:“恳请大人准许我们传唤证人。” “准。” 王行之将万花楼参加庚帖叫卖的人证请了上来。这个人证是黎如晦和黎雅兄妹俩找了好多人才找到肯出来指证的。毕竟高县尉在文县势力太大,一般人都不肯得罪他,更别说去当堂指证他。 证人是一个相貌俊俏的小厮,操着京腔口音。 “请你说明当日万花楼叫卖庚帖的情况。” 那小厮口齿伶俐的答道:“那日,我与我家主子去万花楼寻乐子。晌午过去没多时,听到偏厅有人在叫卖庚帖,便去凑了个热闹。”小厮顿了顿,环顾一圈,指着在角落里唉唉叫的黎文斌,道:“在偏厅就看到他站在台上叫卖。下面好多人在加价,有丫鬟也有小厮。最后以六千两银子成交的。” “还记得成交的人么?” “记得,是一个年轻的小公子得了去,那会儿还有好多人取笑那个小公子。事后黎文斌和另外两个人跟着小公子出门取钱去了。我和我家主子又待了一会儿,就碰到了来万花楼找庚帖的人。”她又顿了顿,看看左右,指着黎静言道:“就是他带着家丁还有一个老爷爷一起来万花楼找庚帖。那个老爷爷直嚷嚷着要打死偷庚帖的人。” “大人,当日参加叫卖的人有几十人,更是围观者众。还需要再找人来对峙么?” 文县县令头疼,这种事明摆着的,怎么可能抵赖的掉。“不用了。” 证人退下,王行之继续问道:“钱氏,你们两家关系如此差,断不可能互相问安。所以那日你们去文家到底为了什么事?” 钱氏支支吾吾不敢说。 王行之紧接着说:“那我来回答吧。那时因为你丈夫偷情的丑事被传的人尽皆知。而高家知道后执意要跟你们退婚。是也不是。” “是,不是。”钱氏脱口而出,马上又反悔了。 “钱氏,如实说来,到底是不是,凡是造谣或隐瞒是要吃板子的。” 钱氏怕死了当堂挨板子。只能如实答:“是。” 高县尉一看钱氏这副摸样,生怕她也被吓过去,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忙抢过话题:“这事与骗婚一事有何关系?休要扯开话题。” “高县尉,这是骗婚开始的关键,你急什么?” “继续问。”文县县令催促道。 “大人,那日黎家大房来到文家是来劝说黎静言的。因高家退婚,但高家女儿高云云提议用交换亲挽回黎芳的婚事。高云云的要求就是嫁给黎静言。”
第87页 “荒唐,我女儿何时要嫁黎静言了。”高县尉大声驳斥。 王行之又道:“请大人允许我传人证,证明高云云是如何执意要嫁黎静言的。” “准。” 这时传唤上来的人证乃是文家书院的学生周元修。 “你可将高云云如何纠缠黎静言的事简单叙述。” 周元修答道:“高家千金高云云前段时间几乎日日来文家书院堵黎静言。黎静言被逼的没办法,只能躲着翻墙出门。这事我们所有书院的人都亲眼所见。” “大人,不止如此,高家还多次央人过来说服黎家二房答应婚事,但黎家二房都以拒绝退回。” 听黎静言说到这里,高县尉已是脸色铁青。这般丢脸的事被当堂曝光出来。高家的脸面是半点都不剩了。 “大人,高云云因恋慕黎静言,是以提出交换亲的条件。可黎家二房及黎静言本人都不愿意。再三拒绝了高家的要求。钱氏怕女儿被退婚,又贪高家的门第高,料定高云云今后嫁妆丰厚。以此动了骗婚的念头。” 钱氏一听,也是急了,大喊:“没有,不是我想到的,是黎静言怂恿的。” “大人,钱氏为什么会想到骗婚的念头,其实也不难猜。因为钱氏的丈夫黎崇白偷情还被逼着欠下巨额债务。而讨债的人又砸了黎家大房。以此,钱氏会想到骗婚也是理所当然。” “不,黎静言不是无辜的,他确实参与了我们骗婚的谋划。”钱氏急着证明,说出证据:“那日黎静言在文县茶楼和高云云见了面。也是在那一日他告诉高云云愿意娶她的。” “你说谎。”王行之沉声打断她。 “大人,我没有说谎,黎静言那日确实来到文县酒楼和高云云见面。很多人看到的,问一问酒楼老闆就晓得了。” “我没有否认黎静言去过那间酒楼。” 王行之话一出,钱氏立马打断,颇有小人志得意满的节奏。“大人,你看他也承认了。” “钱氏,我不否认黎静言去过那间酒楼是因为他是被你们骗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日高云云也会来。” “你胡说八道,谁骗他了。” “大人,赴约前一日,黎芳来到文家找黎静言,告诉他说是王氏想见见他。试问祖母要见孙子,谁会防备着不去。黎静言准时赴约去了酒楼。那日黎家大房和王氏全数在场。黎静言不疑有他,依然进了包间。他完全不知道高云云也会来到包间。”王行之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只因为孙子不肯忤逆祖母,如约而至也能成为合谋骗婚的理由,我想请问诸位父老,天理何在。” 堂外的群众大声咒骂起来。 “而黎家大房为什么要把黎静言叫来,其实原因很明显,因为骗婚的就是大房一家,因为他们知道高云云爱慕黎静言。所以黎家大房便将他骗来做挡箭牌。让高云云误以为是黎静言同意娶她。黎静言何其冤枉,被至亲之人设计。” 这个中的事情经过,高县尉本人也不是很清楚,如今从他人嘴里听到自己女儿是如何倒贴着上去的,别提有多难堪。 “你休想狡辩。黎静言在大婚前几日约过我女儿出去。且有字条为证。”高县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字条。面向黎静言道:“你以为让我女儿不要带下人前往就可以瞒天过海。你没想到这张字条反倒成了你的证据。” 黎静言自始至终也没有开口,他把一切都交给王行之去辩解。即使面对高县尉的挑衅,也选择视而不见。 “高县尉,你怎能随便拿一张纸条就诬衊人呢。” “我怎么就诬衊他了。有字条为证,还有茶楼老闆为证。”高县尉将茶楼老闆请了出来。 “你指认看看,那日来你茶楼和我女儿见面的是哪两个人?” 那茶楼老闆一眼就指出黎文斌和黎静言来。“是他们俩,他俩先进的包间,稍后高家千金独自一人也进了包间。” “大人,字条为证,茶楼老闆为证。都可以证明黎静言约我女儿出来。他告诉我们女儿要延迟婚期,说是他最近劳累过度,身子疲惫,下不了床。” “你可亲耳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文县县令问茶楼老闆。 “我亲耳听见他这样说:不瞒高娘子,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已请了大夫诊治过。他建议我多做休息不宜操劳。可我们半个月后就要成亲,我娘又不来管事,只我祖母年岁大了,我哪里能不操劳的。高娘子,我是实在不想委屈了你。我这身子大约是操劳过度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齐全。半个月后的婚礼,未必能亲自过府相迎。要不,我们把成亲的日子往后推一推?”茶楼老闆一字一句将当日黎静言说的两句关键话复述出来。 高县尉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得意的看着王行之,心想这回你总抵赖不掉了。 王行之轻笑,调侃道:“这位老闆,你是哪间茶楼的。他们在包间说的话你竟能一字不漏的偷听了去。还如此不道德的公众于世。你也不怕今后没有生意上门来么。” 茶楼老闆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他。 第九十章 举劾 王行之自去了围观人群,找黎雅拿了点东西,又从人群里挑选了几个年龄相仿的人出来。 “大人,可否请我做一个试验。” “准。” 文县县令话音未落,高县尉抢话阻拦,“不准,无关本案的人不得在堂上发言。” 他这是公然要挑衅自己的权威么,文县县令很是厌恶。随又对着王行之强调道:“本官允许你当堂做试验。” 王行之把堂下的人都请到了边上。把空出来的大堂交给五个年轻人和茶楼老闆。 他让五个年轻人围成一圈,又让茶楼老闆离他们五米之外站定,且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他走到五个年轻人中间随意说了两段简短的话。用手势指定了两个人,教他们如何说。 试验开始,被指定的两个年轻人依着王行之的话一人说一句,过了一会儿又各说了一句。待他们都说完,王行之立刻喊道:“茶楼老闆,你可以转身了。请你马上告诉我刚刚说话的是哪几个人。且谁说了什么话?” 那茶楼老闆迟疑了会儿,左右看着他们五个人,道:“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这么一说,堂外的围观群众都不干了,纷纷嚷嚷道:“我们站在外边都听得清楚,你怎听不清楚了。” 王行之又问:“那你总说的出是哪几人在说话吧。” 那茶楼老闆犹豫了下,指着其中四位道:“是他们四人在说话。” “你确定么。” 茶楼老闆当然不确定,偷偷看向高县尉,见他指来指去,挤眉弄眼的。随改了口,将指定的四人中拉出一位,把另一位补了进去,“这人不是,那人才是。” 王行之待他指认完,立刻转身朝堂上县令道:“大人,你可看清楚了。”
第88页 文县县令彻底无言,这还能让他怎么偏颇,大庭广众之下,上百双眼睛盯着。 文县县令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拍一拍惊堂木,怒喝:“大胆刁民竟敢藐视公堂纪律,做伪证。押下去打二十个板子。” 茶楼老闆一听,顿时求饶喊冤枉:“大人明鑑,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那你告诉本官是不是你亲耳听见黎静言黎文斌跟高云云说话?” “是,亲耳听见。” “你和他们同在一个包间?” “不是,草民在隔壁包间。” “可隔得远。比之今日这个距离如何?” “差不多。” 文县县令大声斥责:“还说你没做伪证。” “刚刚只有两个人说话,你却说有四个人,这么点距离,外面的人都听见了,你却说听不清。” 高县尉好不容易请来的证人被这般难堪的当场拆穿,脸色很是不好看,心里一阵发紧。 他想到文县衙门一直都是他把着权,在他的权利范围内,即便打不赢今天的官司又如何。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那这份字条如何解释?” 王行之轻笑出声,“高县尉,你请人作伪证,当众藐视律法,都无所谓么?” “是他自己做得伪证,与我何干,你休得顾左右而言他。”他厚着脸皮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料定茶楼老闆不敢供出他。 “行,既然你要证据,我便给你就是。”王行之递上一小叠手稿。“这是黎静言平日里在书院做的文章手稿。可对笔迹。如若还不行,可当场让他写一份。” “呈上来。”师爷将手稿和纸条一同接了过去呈给县令。 文县县令将纸条和手稿拿起来比对。发现两边的字差距甚大。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同一人所写。如若相似的笔记,没点书法底子还辩不出来。可这两份字迹,差别实在太过明显。手稿上的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很是漂亮。而字条上的字非常潦草,歪斜不正。 “高县尉,你是从未看过黎静言的字吧,差距如此大的字迹,你怎么拿得出来。” 高县尉已没有证据能证明黎静言参与骗婚,只能强辩道:“大人,桩桩件件,为什么黎家都能一一驳回。足以证明骗婚之事,早在一开始黎静言就谋划好了。是以他才能片叶不沾身,推得干干净净。” “荒谬,我们费尽功夫找来自证清白的证据。在高县尉嘴里竟成了预先设计好的。”王行之朝文县县令作了个揖,继续说道:“望大人能秉公审理此案,还黎静言一个公道。” 文县县令左右为难,虽然不爽高县尉的作风,但私底下却拿了高县尉不少好处。就此宣判结果,黎静言必定得当堂释放,而高县尉必不能如愿。 “大人,事实已经这么明显,你还不当堂宣判结果么?” “本案还有疑点,今日到此为止,待本官回去思虑一番方可做结案。” “大人可否把疑点说出来,我好当堂为你解释。”王行之紧追着他要结案。 “大胆,本官审案还需你来指手画脚。”文县县令已退无可退,恼羞成怒。 高县尉得意的看着他,赢了又如何,人出不来有何用。王行之定定的看着他们,文县县令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根据大齐律法,无争议的案子都得当堂宣判结果。既然县令大人无视律法,那我便再告上一告。” 文县县令搜地站了起来,指着王行之怒道:“你还有完没完?” 王行之无视他的叫嚣,转身朝人群走去,他朝某个人作了个揖,道:“邓大人,在下有一纸诉讼,状告高县尉贪污受贿,以权谋私。” 一中年男子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接过王行之的状纸。“本官受理了。” 文县县令和高县尉面面相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叫邓大人的官。 “怎么不认识了,高县尉不是对京城官员还熟悉么。怎么连御史中丞邓大人都不晓得。” 文县县令惊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想想又不对,跌跌撞撞从堂上下来。半路却被高县尉拦住。 “御史中丞,你说是就是了么?” 御史中丞邓大人倒也不在意他的质疑,走到他俩面前,“本官不需要你们认识。待我将你的犯罪证据在台谏院备案,自有人来查你。” 文县县令再不敢抱着侥倖心理,扶正官帽,重新坐回去。 “本官宣判黎家大房骗婚一案与黎静言无任何关系。黎静言当堂释放。钱氏诬告黎静言,当堂杖责四十。骗婚一事乃王氏,钱氏,黎文斌及未归案的黎芳黎崇白所为。待将黎芳和黎崇白抓捕归案再细审。退堂。” —— 文县黎家 自黎家大房以骗婚的罪名被收押开始,容氏没睡过一天好觉。虽然她没有参与骗婚,可她煳里煳涂去做了一个现成媒人。容氏恨透了王氏,怎么也料想不到她有那个胆子设圈套把她给套进去。 容氏已经有预感,高家的报復已在路上。 今日便是开堂审理,最好黎家大房的人识相,别把她给扯进去。那她至少不用过堂,能保留点脸面。 容氏在家等的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派去打探的下人来回话。 容氏赶紧上前,抓着那老妈子的手臂,急问:“如何了,赶紧说。” “夫人,您没被牵连进去。” “没有?没有!”容氏吊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没有就好。算王氏识相不敢胡乱攀咬与我。” “夫人,您本就不晓得他们要骗婚。我都说了你不需要担心的。”林嬷嬷讨好的安慰着。 容氏轻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那样缺德的事,我怎会去参加。王氏和黎家大房的人都是一群没脑子的。” “夫人说的对,都是一群没脑子的。” 容氏指着来禀告的婆子,催促道:“你,赶紧给我说说过程。” “嗳,夫人,我这就为你细说。”那老婆子很有讲故事的天份,将今日在大堂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容氏听罢,满脸狐疑:“黎家二房还认识这样的人?” “是的呢,夫人,那个年轻人口才好,人又聪明。好像是黎家二房小女儿的未婚夫。” “看不出来黎家二房的女儿还有这本事。快与我说说,那个京城里来的大官与黎家二房是什么关系。” “夫人,那个大官与黎家二房的关系我看不出来。但与黎家小女婿的关系很好。” “煳涂,这不是关系么。”容氏笑骂道:“到底还是当官的好啊,你瞧这些人脉我们就是有钱也抢不过来。” “夫人说的是,有权了人脉才会广。” 容氏又问:“你刚刚说,高县尉被举劾了?”她没听错吧。 “是的,夫人。黎家二房的小女婿拿了一份状纸给那个京城来的大官,说是举劾高县尉贪污受贿,以权谋私。那大官受理了此案。高县尉还怀疑那大官的身份。可那大官很是神气,道:本官不需要你们认识,自有人会来查你们。”
第89页 “高县尉要被调查审理了?”容氏瞪大眼不敢相信,老天竟如此优待她。“天啊,这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今后我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被高家报復了。” “恭喜夫人。” “这得谢谢黎家二房,是他们为咱们解决了这颗毒瘤。” “夫人说的是。” “嗯,今后咱们和黎家二房的关系可得好好经营起来。有个当官的亲戚到底得力。” 容氏很是高兴,心里已打定主意要好好与黎家二房拉拉关系。“既然高县尉快要倒霉了,那我们不如就送个东西给衙门。” “夫人是指?” “哼,高县尉可是足足敲诈了我七千两银子呢。他要吐出来最好,如若不然,我便拿着这份受贿的证据给衙门。” “夫人好计策。” —— 这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农宅,位置偏僻,四周也没什么住家。 在残破的屋子里,某个阴暗的角落,这人像死狗一样被绑着扔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看守他的人就在不远处吃吃喝喝。 “老大,老大,有消息了。”出去打探消息的男人回来了。 “快,快说。”喝酒吃饭的两个男人站了起来,催促刚回来的男人。 “老大,咱们不用怕了,他家与高家彻底已撕破脸。咱们就是把他打死也没人来找咱们麻烦。更别说咱们只是不小心打断了他一条腿而已。” “这就好。” “老大,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上次把人给绑了回来讨要钱。谁晓得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把人给打瘸了。那时候刚刚是他家与高家结亲的日子。他们不敢把人放出去,怕高家报復。如今好了,两家都撕破脸了。那便没什么好顾忌的。 “老大,这人衙门也在找他。据说他家骗高家的婚,他家的人都被衙门的公人带走了。如今衙门就在找他归案呢。” “那咱们得赶紧让他把钱给还了。不然他要是被抓进去坐牢,咱们的债还怎么要回来。” “说的对,走,赶紧把人给拖起来。现在就去他们家。” 另两个男人得令,走到阴暗的角落里拖人。他们带着黎崇白往黎家大房走去。 第九十一章 一切都是报应 黎崇白被他们押着回黎家大房。他们来到黎家门口,只见院门紧闭。 “狗子,去把门撬开。”为首的男人走过去换过那个叫狗子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一起拖着昏迷的黎崇白。 那个叫狗子的男人走到院子门前,撩起锁把看了看,就在自己的袋子里翻找起来。没一会儿就找出几根细铁丝。 “狗子,别把门给撬坏了。”为首的男人叮嘱道。 “老大,干啥这么麻烦,直接砸了不更省事。” “你懂什么,听我的没错。” 那个叫狗子的人拿着几根细铁丝插在锁孔里搅了几下,那锁“啪嗒”一声,开了。 “狗子,你这活计没生疏啊。” “那是,我吃饭的本领哪能丢了。” 打开门,三个男人像拖着死猪一样,把黎崇白拖进了屋,扔在地上。 “你们俩个去找找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那两个男人得令迫不及待的跑去各个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剩下的那个男人,迳自去院子里汲了点水。对着黎崇白迎面泼了上去。冰冷的井水足以把昏死过去的人冻醒。 黎崇白一下子被冷水激醒,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周围。 “醒啦。”那为首的男子冲着他挥挥手。 黎崇白抬头一看,还是这帮绍县的地痞,顿时有种再昏死过去的冲动。 “看看,咱们多好心,把你带回家了。”那男子上去,抓着黎崇白的头髮,强迫他环顾了一圈。 “说罢,你这债要怎么还?谁来还?” 黎崇白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缩成一只煮熟了的虾子。他又冷又饿,浑身像被车轮倾轧过似的,一条左腿完全没了知觉。 “怎么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不用还债了。你今天要不把债给还了,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黎崇白吓得脸色惨白,缩了缩右腿。担心这些流氓真的把自己的右腿也打瘸了。那这辈子自己岂不要在榻上渡过了么。不行,他不能这样。 黎崇白拖着一条腿,狼狈的爬移到男人身边,抱着他的小腿痛哭:“不要,不要再打我了。我还钱就是。” “很好,总算有还钱的想法了。来,告诉我,你要拿什么还?” “我,我找人借去。找我女儿借。” “你哪个女儿?” “嫁到谢家的那个。谢家是文县富商,一定拿得出钱的。” “谢家?呵,你以为我们兄弟几个这几天待在文县逛街的么。我们老早去过谢家了。你晓得你女儿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你女儿说不认识叫黎崇白的人。她没有这样的爹。” “畜生,白养她这么大了。”黎崇白咒骂。却不想想自己从来就不关心家里的孩子。 “你还要找谁借?一併说了吧。” “我想想看,我想想。” 那男子早把黎崇白的底摸透了,“想个屁啊,就你这怂样借得到钱。你要借得到钱还至于拖到现在么。” “我借不到没关系啊。我小女儿借得到。她刚刚嫁进高县尉家。文县最有权势的高家,区区三千两,她一定拿得出来。” 那个为首的男子一脚将他踢开,“忘了告诉你,你们家骗婚的那点破事被高家知道了。你觉得高家还肯为你还钱么?” “怎会?” “怎么不会,难道你没发觉为什么你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黎崇白被关了好多天,完全不知道家里早已翻天覆地,人事已非。 “都被高家抓进去了,现在都在牢里待着呢。至于你,衙门的人也在找你。” 黎崇白一听,恨不得现在就被衙门的人抓去,总好过被这帮人折磨死。那个男人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似得。 “不过你就别想了。在你没还清我的钱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进牢房的。”那男人拍拍他的脸,一副你就做梦吧。“说吧,你要怎么还钱?” “我实在没钱。”黎崇白现在是悔不当初啊,早知道会招来这样的恶神,打死他都不会去招惹那个女人的。 “没钱?不不不,你有钱的,好好想。” 黎崇白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他还有什么钱。“那你还是找我娘,找我婆娘去罢。” “我呸,你老娘跟婆娘都被关在衙门里,我找谁去。” “那,那你要如何。” “我要的很简单。把你这房子卖给我,咱们之间的债就一笔勾销。”
第90页 “房子,不行,这房子卖给你了,我们一家人要住哪里去。” 那男人火大,上前就狠狠的踢了他几脚,骂道:“你家穷得跟乞丐窝似的。也就这房子还值点钱。不卖房子,你有钱还么?” “可是,这房子是我老娘的命啊。” “房子不肯卖,钱不肯还,你当我是吃素的么。”那人又补上几脚。 黎崇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哎哎哎痛叫。 “到底卖不卖?不卖我今天就打死你。”那男人一边踹一边威胁。 黎崇白终究扛不住,“卖,我卖。” “老早答应不就好了,省得吃这么多苦头。” 另两个去翻箱倒柜的男人空着手回到大厅。“老大,这家子穷得哟,一个子儿都没得。” “不用翻了,以后这房子就是我们的。” “老大好眼光,我瞧着这房子满值钱的。又在闹市,卖个三四千两不成问题。” “说,你们家的地契藏哪儿了。” “我不晓得啊。” “不晓得?你又不老实了,信不信我打死你。” “别,别打我了。我想想,我这就想想。” 黎崇白被打怕了,再不敢拖延。“在我老娘的屋子里。” “狗子,老猫带他过去找。” “好嘞。” 黎崇白被那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来到房间。当着他俩的面,黎崇白从王氏床底下翻出一个盒子。 狗子和老猫一把抢过盒子,掀开一看,“好小子还有点值钱的玩意儿。” 盒子里有有一支银钗,底下压着一张摺叠整齐的纸。这两人不识字,也不晓得是不是地契,捧着盒子屁颠屁颠去找为首的男人。 那男人摊开纸一看,“果然是地契。老猫,狗子架上这孙子,咱们去县衙过户。” “不,不我不去县衙。”现在房子也抵给他们了,黎崇白自然就不想坐牢了。 “你不去,怎么过户?” 三个男人才不管黎崇白的意愿,死活拖着他去了衙门。 —— 高家 偷鸡不着蚀把米,说的大概就是高县尉。被人当堂举劾,还没走出衙门就被上头的公人截住带走了。 高县尉一倒,高家也陷入恐慌中。 文县衙门的衙役立刻拿着拘捕令来到高家拘捕黎芳。 黎芳死都没想到黎静言没事,反倒是高县尉折了进去。 她真的不想进衙门,只得去求高夫人想想办法。 黎芳来到高夫人的院落,还没跨进去就被何嬷嬷给拦住了。 “让我进去,我有事找婆婆。” “夫人现在没空见你。你回去吧。” “不,夫人必须见我。”黎芳当初为了能在高家留下来不惜出卖自己的亲人。当时高县尉是答应过她的,只要她说服家人指认黎静言,她就可以安然无恙,且继续做高家妇。如今她该办的不该办的都办了,高家却不管她了。 “我呸,你当自己是谁,凭什么夫人一定要见你。” “夫人和老爷答应过我,要保我安然无恙的。如今外头的衙役要抓我。夫人岂可坐视不管。” 黎芳站在外面跟何嬷嬷唇枪舌战,可何嬷嬷是什么人,哪里能让她占了上风。 高云云从里屋出来,狠狠地瞪了黎芳一眼,转头对何嬷嬷说道:“何妈妈,母亲让她进去。” 何嬷嬷只得放行。黎芳小跑着来到高氏房间。 一见高氏,她就跪了下去,哭求:“婆婆,婆婆你一定要救救儿媳啊。衙门的人来抓我了。” 高氏冷眼看着她,心里很是怨愤黎家人。要不是他们骗婚,高家就不会和黎家在衙门打官司。老爷也不会被拘捕接受审查。一切的一切都是黎家这群蠢笨的人惹出来的祸端。 这个黎芳绝对是扫把星,才进家门几天时间,家里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 “婆婆,你要救救我啊。” “救你?哼,你还有脸面来求我救你。” 闻言,黎芳骇然,高氏这话是要反悔了。“婆婆,你不能这么做。当初为了你们我连家里人都出卖了。你们说过会保我安然无恙的。” “保你安然无恙?那谁来保我家老爷安然无恙。”高夫人越想越气,嗖地站了起来朝黎芳走去,啪地一巴掌打了过去。 黎芳有一瞬间被打蒙了。捂着被打红的脸,愣愣的看着高夫人。 “要不是你们黎家人的蠢笨无知,老爷何须去衙门打官司。要不是你们黎家人出暗招,老爷怎会被带走审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黎家害的。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把祸端带进高家来的。”高夫人已失去理智,对着黎芳一阵拳打脚踢。 黎芳刚被打的时候懵了一会儿,马上就回过神来。她从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哪里会任她打。很快就回手打了回去。 “反了你,敢跟我动手。”高夫人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尖叫。 何嬷嬷听到房里的动静,马上带着两个壮实的婆子沖了进来。看到高夫人和黎芳撕打在一块,毫不犹豫,冲上去就将黎芳拽了开。令两个婆子揪着黎芳打。 何嬷嬷将高夫人扶了起来。“夫人,你还好吗?” “我没事。”高夫人到底年纪大了,硬生生吃了黎芳几脚。“你们给我狠狠的打,这该死的贱人,狗娘养的杂种,连做人都不会,竟然跟婆婆动手。” 高夫人命令,那两个婆子越发卖力。黎芳哪里打得过两个做惯了粗活的婆子。一个不小心就被摁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整个人骑驾在黎芳身上,拳头如雨点般打在她身上。另一个婆子狠狠的扯着她的头髮,扯得她整个头往后仰。蒲扇般的粗糙大手啪啪啪地扇起了巴掌。 黎芳毫无还手之力,原本娇嫩的脸,被打得红肿不堪,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来。 “何嬷嬷,去把四郎叫过来。今日就让他写休书。休了这个贱妇。” 何嬷嬷得令,立刻去了高四郎的院落找人。 没一会儿,高四郎跟在何嬷嬷身后来到高氏院子。 “母亲。”高四郎恭恭敬敬的喊道。完全无视被打得惨不忍睹像破棉絮一样扔在地上的妻子。 “四郎,这女人太没教养,连好好做人都不会。我高家断不要这样的媳妇。你看着办吧。” “母亲说的是。”高四郎半句反驳的话都不说,迳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摺叠好的纸,恭恭敬敬的递给高氏。“母亲,儿子早就写好了休书。请母亲看看。” “很好,我儿就是孝顺。”高氏接过休书,来到半死不活的黎芳面前。将手里的休书扔在她脸上。“你这种人不配做我高家媳妇。何嬷嬷找两个小厮把她扔到衙门去。” “是,夫人。” 第九十二章 各有各的心思
第91页 自高县尉被提审以后,高家人心惶惶。高氏每日都派人去衙门打探高县尉的消息,却总是无功而返。 文县县令本就不满高县尉专权跋扈,又生怕管的太多惹祸上身。是以高县尉贪污受贿这件事上,他半点都不想插手帮忙,更别说为高家人传递消息。 高氏实在无计可施,便让高云云去隔壁找高云舒。探探京城的口风,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高云云受高氏指使来到高云舒的别院。 “舒舒,舒舒你要救救我父亲啊。”高云云惯是喜欢夸张,人未到,声已先至。 高云舒很想翻她一个白眼。嘆了口气,“她这是睡我床底下的么,知道我今日要回京了。” 高云舒身边正在收拾行装的两个丫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娘子左右躲不过她。”高云舒只得认命,找了张凳子坐下。 高云云刚一脚跨进,看到摆了满屋子的箱笼,“舒舒,你这是干嘛?” “你看不出来么。”这么明显的阵仗还要她解释么。 高云云再不敢耽搁,疾步来到高云舒身边,抱着高云舒的手臂,哭求:“舒舒,我爹被抓走了,你快叫堂伯父救救他。” “行了,别哭了。”就知道会来找她。她都抓紧时间整理行装,但还是晚了一步。高云舒扒拉下高云云肥壮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高云云抹着眼泪,吸着鼻涕,哽咽着求她:“舒舒,舒舒,看在咱俩从小玩到大的情分上,你一定要救救我爹爹啊。” 高云舒满是嫌恶,生怕她把鼻涕擦自己身上。随伸手横在两人中间,道:“停,咱俩并没有从小玩到大。还有,你能不能先擦干净眼泪鼻涕再说话。” “舒舒,你怎么这样啊。”说着高云云又伸手去扯她的衣袖。 高云舒浑身鸡皮疙瘩掉满地,碰到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她又不是男人,有必要向她撒娇么。再说一个长得三大五粗的女人哭得矫揉造作,看得她都要吐了。高云舒用力阖上眸子,控制踹她出去的冲动,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能好好说话吗?” 高云云愣愣的点点头,擤了擤鼻涕,清清嗓子说道:“舒舒,我爹被京城里来的御史中丞给捉拿走了。他们污衊我爹爹贪污受贿,以权谋私。” 高云舒看到她擤鼻涕的动作,反射性的又往旁边挪了一大步。两人成了面对面。 污衊?她还真敢说。 “你爹没有吗?”真的是死到临头还嘴硬。他爹这两条罪状,是个文县人都知道。只是以前没人捅上去罢了。 高云云尴尬的撇撇嘴。“舒舒,就算我爹爹做了那些事。可你也知道,但凡做官的哪有干净的人。所以,舒舒你一定要想想办法让堂伯父救救我爹。” 高云舒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让大总管留下,我呢今儿就要回京城去。到了京城后我自会把这边的事情告知老头。你且回去等几日。待有了消息,大总管会来通知你们的。” “舒舒,你能不回京城吗?” 高云舒没好气的说:“不回京城你养我啊。老头已经催了我五次,再不回去他就要派人来绑我回去了。” “舒舒,那你到京城以后一定要说服堂伯父救救我们啊。” “放心,咱们都是高家人,老头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高云舒再三保证,总算把高云云哄回了家。 她一屁股重新坐回板凳上,迳自倒了一杯水边喝边想。 “娘子,你说高家这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冰冰一边折衣服边问。 “告诉啊,不告诉能怎么办。” “娘子,既然还是要老爷出面摆平,当初你为啥要我去大堂为黎家作证?”这是子怡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娘子为什么要她去帮黎家人。明明高家才是正正经经的亲戚。 “我本打算高县尉输掉了官司就会收手。却没想到他这人竟无耻到这种地步,当堂以势压人。” “娘子,这高县尉一家着实胆大包天,且蠢笨如猪。” “还贪婪。” “哎,同是姓高,我都替老头叫屈,怎会有这样蠢笨的堂兄弟。你说他当真是猪来投胎的么,也不去京城打听打听眼下的局势。就是官大如老头不也每走一步如履薄冰,他一个小小的县尉竟在这里专横跋扈,为所欲为。” 高云舒不由得感慨:“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 “…。” 冰冰和子怡巨是沉默,这是哪里来的老话,为什么她俩从没听说过。娘子时不时蹦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方言,却形容的很是贴切。 一个月后 京城传来消息,高云舒留下的大总管亲自来到高家找高氏谈话。 “大总管,可是京城有了消息?”高氏急切的迎上去询问。 “夫人莫急,这是老爷的信。”高家大总管将信递了过去。 高氏接过信,急切的摊开来读。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高氏看完了信中全部内容。 她颓然,拿着信纸摊坐在椅子上,幽幽地问道:“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夫人,这是最能保你一家安然无恙的办法。不然不止高县尉要受刑,你们也免不了受牵连。” “这,这让我们今后怎么活啊?”高氏痛哭出声。都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再过回原来的苦日子比要他们的命还残忍。 大总管摇摇头,再不多说一句,迳自走了。他已完成娘子留下的使命,接下来就看高家人舍不捨得了。 —— 高氏左想右想,决定按照信中要求办。她可以吃苦,但女儿高云云决不能吃苦。那日晚上,高氏摒退了所有下人,独留高云云在房里嘱託。 “娘,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云云,快过来娘这里。”高氏招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 高云云依言坐到高氏身边。“娘,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高氏拉过女儿的手,轻拍,“云云,你堂伯父已来了信,我们高家今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了。” “为啥?堂伯父这么大的官,难道他也救不了爹爹吗?” “云云,只怪你爹运气不好,刚好撞到刀刃上。陛下自去年开始下了狠心要大刀阔斧改革。惩治贪官污吏为首要任务。你爹被京城来的御史中丞逮了个正着。即便是你堂伯父其中斡旋也难保全身而退。” 高云云一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早已过惯了唿风唤雨的日子,再让她回头过苦日子,如何忍受得了。她哭着问:“娘,那要怎么办,女儿绝对不要过苦日子的。” 高氏比谁都捨不得她受苦,她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 “云云,我的女儿。娘晓得你过不了那样的日子。是以娘已为你准备了后路。你一定要听娘的安排知道吗。”
第92页 “娘,女儿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高云云一听母亲给她安排好了,便放下心来。 “云云,咱们家一共有二十万两银子,诸多田庄铺子。那些田庄铺子没办法给你带走,但家里的现银你可以带走十五万两。这些银子和你的那些嫁妆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娘再给你安排几个忠心僕人。明日天一亮你就带着他们远走他乡,越远越好。安顿下来以后就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嫁了,好好的过后半辈子。” 高云云听完母亲的安排,却发现母亲没为高家其他人安排好,忙问:“娘,那你和爹爹还有哥哥们怎么办?” “云云,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要你过得好,我什么都无所谓。至于那些贱人生的孩子,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娘。” “云云,你们明日天一亮就偷偷摸摸的出城去。不要回头直往南边走,知道吗。” “娘,我都听你的。” 高氏安排好了亲生女儿的生活,便没了顾忌。接下来的命运且交给老天吧。 —— 在高家最偏僻的院落里,一对男女正进行着最原始的男欢女爱。 剧烈晃动的床帐久久之后才平息下来,女人柔若无骨的依偎在男人怀里,春眸中蒙了一层水光,小嘴因被人过度採撷而红润发肿。 女人拉过男人的大手,伸出纤纤玉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名男人的手心。“爷,明日我为你办妥了那事,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只要你办妥那事,我便娶你做正室。” “爷可不许反悔了。”女人还有些不安,犹记得那日被打得很惨扔了休书丢到衙门去的黎芳。 “除了奉母命娶了那女人之外。你可曾看见我勾搭了谁?”男人转过女人的脑袋,勾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唔…。”女人嘤咛出声。她知道这个男人很是无情,对待明媒正娶的妻子都能那般冷酷无情。她害怕是本能。可她又奢望男人对她是不同的。她为男人的无情找了很多藉口。 直到女人被吻的晕头转向,迷迷煳煳。男人低沉的声嗓自头顶传来。 “明日除了你,还有什么人跟着她出城?” “还有高嬷嬷,大总管跟桃花。”高嬷嬷和大总管都是高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人,高氏最是相信不过。而她和桃花是从小陪着高云云长大的贴身丫鬟。 “你们几时出城,往哪个方向走?”男人眯着眼,心里早有了打算。 “明日天一亮,咱们就从后门出去,出了城门便直往南走。” 男人轻轻抚摸着女人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你可晓得,那些银票是高云云随身带走的吗?” “夫人没说,但我估摸着会让娘子带一部分上路走的。其余那些应该是存在各地银庄里。” 男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愿在哄女人。故又说了一番甜言蜜语,就催着她回房,“明日一早你们就要出发的,赶紧回房去罢。免得让人起了疑心。” “是,爷,都听你的。”女人依依不捨的起身穿衣裳。男人始终躺在床上看着她。心里却咒骂着高氏:老虔婆,枉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娘,在你面前做低伏小多年。连娶妻这样的大事都随你操纵。你让我退婚我就退婚,你让我迎娶我就迎娶,你让我休妻我也听你休妻。到头来你只把我们这些妾生的孩子当狗养么。高家这么多家产,老虔婆却尽数给了自己的蠢猪女儿。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 既然你要做的这么绝,我便让你悔不当初。 待女人走出房门,男人立刻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身衣裳便出门去了。 第九十三章求二房 京城给高家的建议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舍”。只要高家肯捨得,必能全身而退。可高家人各有各的心思,谁也不肯舍。 高氏更是直接将高家的现银折了大半给女儿。以为留下小半充公就能将丈夫从牢里捞出来。 高县尉的这次垮台得好处最多的大概就是黎家大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高家不再追究他们骗婚的罪,关了一个多月,便将黎家大房的人全放了出来,除了黎文斌。 大房这次也算是九死一生,关的关,瘸的瘸,女儿又被休了回来,王氏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从牢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她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因果报应。钱氏和黎芳搀扶着黎崇白跟在后头。 “走吧,回家,以后好好过日子。”王氏嘆了口气,仰头看看天空。感觉已经好久不曾唿吸到这样新鲜的空气,分外珍惜。 “婆婆,那斌斌怎么办?”钱氏还惦记着儿子。 “都说了,斌斌的案情严重,得关个三年五载。以后我们多来看看他就是。”王氏总算有些想明白自己溺爱的孙子已无法无天。索性在牢里关个几年,没准出来以后还能好好做人。 “婆婆,斌斌坐过牢,以后可要怎么活?” “那你想怎样?” “娘,你去求求二房,他们门路多,让他们想想办法把斌斌弄出来。” “你还嫌不够丢脸么。为了你女儿在高家的位置,你让我在公堂上指认二房。如今还要我去求二房把你儿子捞出来。我是开不了这口,你脸皮厚你去。” “你不也没指认么。”钱氏小声嘀咕道。 “你叽叽咕咕的在说什么吶。” “婆婆,我没说什么。只是想到斌斌以前是你最疼爱的孙子。如今你都不肯管他了。” “他是我孙子,二房也是我儿子孙子。” “婆婆——” “好了,别说了赶紧回家洗个澡去去晦气。”王氏一刻都不想站在这里。“等回去以后找个大夫给老大看看脚。老大怎老是半睡不醒的样子。” 一家人回到黎家大房门口,只见院子大门开着。“那日走的时候,难道门没关?” “关了呀。”钱氏甩开黎崇白,走到大门口。 王氏和钱氏狐疑着走进去,却见连屋里的门都开着。 “遭贼了?遭贼了。抓贼啊。”王氏第一个反应就是家里遭贼了,马上尖叫起来。 “抓贼啊…”钱氏的大嗓门紧接着响起。 婆媳俩扯着嗓子往屋里跑。 “谁在那里鬼吼鬼叫。”屋里出来个男人和王氏婆媳俩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从我家里出来?”王氏指着他问。 “你家?”那男人呸了一声,翘着大拇指指自己,道:“你去外面瞧清楚了,这儿可是我家。” 钱氏闻言巴巴地跑到外面一看,惊跳起来,慌慌张张跑回来,“婆婆,这门口怎会挂着金家的门牌?” “你们太乱来了,怎能趁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占了别人的房子。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告你们。”王氏激动不已,指着那男人的鼻子骂。
第93页 那男人可不是个好惹的,打开她的手,很是恼火的吼道:“谁占你房子了。我这房子可是正正经经过户来的,在官衙里也是办过手续的。你们搞搞清楚,这房子现在的主人是我不是你们。”那男人很是张狂的宣布。 “胡说,我们没卖房子给你。”钱氏叉着腰回道。他们一家全在牢里关着,谁卖房子给他了。 “那就去问问你男人,让他告诉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人指指一直昏昏睡睡的黎崇白。 王氏和钱氏跑到黎崇白身边。黎崇白还是那副昏睡的样子。靠在墙壁上要黎芳搀扶着。 钱氏已顾不得许多,狠狠拽着他的衣领子,死命的摇着他,“说,你给我醒来说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的房子为什么会变成他们的。” 黎崇白依旧装死,不肯睁眼。 王氏也气急,走上去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总算把人给打醒了。 “哎呦!”装睡的人痛唿出声。黎芳嫌恶的往旁边退了几步,不再搀扶着他。 “说,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钱氏恨不得也打他几个耳刮子。 “别摇了,我都要吐了。” “你给我说清楚了,我们的房子为什么成了别人的?”王氏失望至极。这房子是王氏最为看重的东西,简直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今却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王氏潸然泪下。 “我,是我把房子过户给他们抵债了。”黎崇白直接喊出来。 “抵债了?你个畜生,房子没了,以后我们要怎么办?”王氏走上前,痛打黎崇白。 黎崇白一边躲一边解释:“我有什么办法,我要不答应,他们会打死我的。” “你个没出息的,你把房子都抵出去了,以后我们要住哪儿?这房子现在哪里会只值三千两的。你个败家的东西,亏你还做过生意的,这样的事情都算不清楚。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王氏边骂边打,最后打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抱头痛哭。 黎崇白拖着一条瘸腿,来到王氏面前,“娘,你别哭啊,儿子这几日都在想办法。房子已然要不回来,可我们不是还有二弟在么。我们一家人都去投奔二弟啊。” 王氏抬手又是一个耳刮子,“你女儿当初让我们在公堂上指认二房儿子有罪。我们哪里来的脸面去投奔他们。” “娘,那要怎么办?不去投奔二弟,难道你要看着我们流落街头么?”黎崇白拼命说好话,他朝钱氏使眼色,让她也来劝。钱氏和黎崇白虽然不对付,但在事关己身利益的时候,可以很团结。 “婆婆,如今我们身无分文,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若不去求二房,我们大房真要露宿街头么。” “娘,你看我腿伤着,一直也没找大夫来医治。如今你忍心看着儿子瘸着一条腿流落街头么。”黎崇白伸出自己那条瘸腿给王氏看,企图唤起王氏的同情心。 “婆婆,你看看,芳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也被高家那起子黑心的打成这副模样。咱们再不请大夫,芳儿这脸上的伤就要留疤,到时候更嫁不出去了。” “娘,你就行行好吧。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黎崇白抱着王氏的大腿哭求。 “婆婆,你去求求二房吧,你是他们的长辈,嫡亲的祖母,当初在公堂上你不也没有指认么,他们不敢不管你的。只要你去求,他们不敢不答应的。” 黎崇白和钱氏夫妻俩左右夹击,苦苦哀求。王氏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他们。 钱氏见说服了王氏,便有了心思去计较房子的事。她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房子被你们骗走了,那里面的家当总要还我们的。” 那男人啐了她一口痰,“家当?就你们那堆破烂货,我老早扔出去了。自己去外面捡一捡。下次再不打招唿的闯进来,看我怎么整治你们。” “你个恶棍,骗了我家房子。你会有报应的。” 那男人扬手欲打人,钱氏一熘烟的跑了。 王氏带着大房一家子厚着脸皮来到文家找文氏。 自上次少爷的庚帖被他们偷走以后,文家的小厮看到他们几个就跟防贼似的,一步一盯梢。 钱氏不满的嚷嚷:“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没见着我们是客人么,不去端茶送水,反倒把我们当贼一样防着。” 钱氏越来越嫉妒文氏的好命。有个好娘家,丈夫又有出息。儿女也是一片前途光明。哪像她,丈夫不会赚钱不说,还净招惹些祸事来。如今儿子也关在牢里出不来,女儿还被退了婚。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不请自来也能当客人么?老夫没找人把你们扔出去已是给颜面。”文父刚从外面回来。 “是,亲家哟。”王氏厚着脸皮迎上去,“不知道老二家的在不在,我找她有事。” “不在,他们已经回北边了。”文父直言道。 “回北边?我们怎不晓得。”钱氏怀疑这老头子说谎。 “她们不回去等着被你们坑么?”文父讽笑。 “亲家,是都回去了吗?”王氏也不相信,再问。 “都回去了。” “那怎么办,如今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老二家的不帮我们,我们就要流落街头了。”王氏哭丧着脸。文父却不予理会。 钱氏生怕自己一家最后真要流落街头,想着总得找个理由让他们拒绝不了。哪怕是赖在文家也好过去露宿街头。突然急中生智,钱氏嚷嚷道:“你女儿和女婿都是要脸面的人。我们要是流落街头,你女婿的官声还要不要。” 虽说钱氏平时不太有脑子,关键时刻,倒是给她威胁对了。文父气得恨不得撵他们出去。可到底还是有顾忌的。她说的没错,倘若任由王氏和黎家大房的人流落在外,他们再随便胡乱攀扯,女婿的官声影响不可不顾。 “你们且等着吧。我女儿和两个大的已回飞狐县。两个小的还在。”文父很不情愿的说道。 “只要还有二房的人在就好。” 黎家大房厚着脸皮在文家等到吃过中餐。 黎雅和王行之并陈安从外面回来,文家小厮上来禀告:“娘子,老爷叫你赶紧去大厅。那边的人来了。” 黎雅想到黎家大房今日出狱的事,心里便有了些计较。“行之,陈兄,你俩先回屋吧,我去处理点事,过会儿再与你们一同出门。” 陈安一听便晓得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插手,便爽快的告辞,自去了屋里。 “可要我陪着你进去?” “不用的,行之,你晓得的,我能应付他们。” “好吧,你若应付不了就遣个人来叫我。” 两人在大门口分开,黎雅迳自走到客厅。 文父看到只有外甥女一人回来,便问道。“雅儿,怎你一个人回来?”
第94页 “外祖,都在外头呢。”黎雅指指外头,语气颇为无奈。二哥被不速之客绊住了。 钱氏看黎雅一进门就和文父聊上,却完全无视他们,心里很是不爽,教训道:“你个丫头眼睛长哪儿呢,看不见我们么,见着长辈都不会喊人了么?” “你倒是会教人,在我家待了半天,也没听见你女儿喊我一声。”文父出言维护道。 黎雅知道自家外公是个护短的,可这些人惯是无耻,她生怕外祖又被气着。忙给外祖打了个手势,保证自己能应付的过来,让他老人家不用担心,放心走吧。 文父到是很相信外甥女,随点点头走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王氏啐了钱氏一口。今日本就是来求人的,钱氏还想摆长辈的谱,着实愚蠢。 王氏和黎崇白看到文父走了,心想机会来了,一个小丫头套套话还是容易的。 王氏端着慈祥长辈的脸,亲热的迎了上去。“雅雅啊,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黎雅很是无语,王氏和大房的人脸皮够厚,都把脸撕破成这样了,还能笑着来文家。 “祖母,大伯,大伯母。”黎雅很是敷衍的打了一圈招唿。 “好好好,乖孩子。”王氏连连说了三个好,伸手欲去拉她。黎雅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雅雅啊,你母亲和大哥大姐回去了?”王氏不相信文父说的,还以为黎雅年纪小好煳弄,便来套话。 “回去了啊,再不回去保不齐又被有些人害进牢里去。我娘胆子很小的,上次哥哥过了过堂,我娘就吓得半死。哥哥一回来,我娘就拉着他要回北边去了。” 王氏听了,一整个尴尬,想不到这小丫头的嘴皮子利的很。套不到话反被刺了几句。 “雅雅,祖母有件事要请你们帮忙呢。” “哎呀,祖母,你看我年纪小又不懂事。你跟我说再多我也不懂啊。”黎雅两手一摊,一副无能为力。 钱氏忍不住又口出恶言,“你又不是傻子,听我们说说看怎么了。” “大伯母,你不晓得啊,我们二房一家都是傻的。我们要够聪明怎会被你们当堂诬衊有罪呢。你们才是真真的聪明人吶。”黎雅端得是一副轻佻,嘲讽道。 黎崇白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要不把这小丫头哄开心了,他们也别提自己的要求。 “雅雅,大伯母不会说话,嘴巴欠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黎崇白也加入哄人的阵列。 黎雅佯装一副很天真的样子,顺着黎崇白的话头说道:“大伯说的对,大伯母的嘴真臭,你得提醒她多洗洗臭嘴。” 钱氏脸色铁青,还欲骂人,黎崇白一把将她拉住,警告她:“边待着去,别坏了事。”钱氏没法子,只能强忍着到边上坐掉。 “雅雅啊,你也晓得,我们刚从牢里出来。刚刚回到家里,却不想房子被恶人霸占了,如今我和你大伯一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被恶人占了?你们可以去衙门告他们的?”原来如此,原来是房子被人占了。 “告官没用。” “怎么会没用,官老爷很厉害的,一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的。你们忘了么,当初你们冤枉哥哥的时候,不也是官老爷判的,才没让你们得逞。”黎雅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平白的述说着。 王氏和黎崇白气得胸口都要疼了。这娃子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三句不离那件事。还端着特无辜的表情,让他们想发火都没办法。 “雅雅啊,你二哥回来不?”王氏心想,这小丫头到底是年纪小,跟她说什么都说不灵清。 “我二哥呀?我也不晓得他几时会进来。” 王氏和黎崇白马上听出言外之意。是说黎如晦在门外?随不再理会黎雅,母子俩双双往门外走去。王氏走的快,黎崇白拖着一条瘸腿紧跟在后。 第九十四章 大房搬进东街 黎如晦在文家门口被容氏给缠住。自那日打完官司后,容氏便隔三差五的来文家串门。文氏会这般迫不及待的逃回飞狐县,多少是为了避开容氏的纠缠。 容氏的目的太过明显,是个人都看得出她是奔着二房那点官场关系来的。她想通过二房牵线,认识更多官场上的人,以便日后他们家的生意能在各处畅通无阻的经营。 容氏深知黎家二房的人百般闪躲,不愿与她有任何牵扯。可为了家里的生意着想,她仍旧厚着脸皮继续来文家耗。 这不,今日她又缠着黎如晦问长问短,套近乎。黎如晦被她搞得很奔溃,明明不太熟的人,非要跟你装得很亲热。他一想到容氏曾经对大哥设过的套就越发反感她。 “是二郎啊,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王氏人未到声先到。 黎如晦一听这声音,更是烦闷。怪自己没看黄道吉日,这一个个闪躲不及的人今儿全挤到一块儿了。 早知道回来会碰到这些人,他宁愿在外面累死累活奔波一整天。 “祖母。大伯父。”黎如晦不情不愿的招唿道。 王氏刚踏出门才看到容氏也在,她有几分怕容氏。随走到她跟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夫人好。” 容氏平日里惯会拿脸色给王氏看,今日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很是亲昵的拉着王氏的手:“出来啦,瞧瞧人都瘦了一圈。可得好好补补才行。咱们这年纪啊亏不得。” 王氏几时受过容氏这般友善对待,几乎吓傻,半响才吶吶道:“谢夫人关心。” “怎这么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啊。”容氏可不止想拉拢黎家二房,她真正想要的是:让黎家二房重新认祖归宗。只是要达成这个目的得徐徐图之。 “夫人,今日怎有空来这里?” “我来看看如晦和雅儿呀。老二媳妇有事,先带着静言和琼儿回北边了。这两个小傢伙留在这里,我这个做嫡祖母的总要来看看才放心。”容氏说得好像黎如晦和黎雅是她嫡亲孙子孙女似的,直唿名字,关怀备至的很。 黎崇白听完容氏的话,若有所思的看着容氏,总觉得她如今对二房这般急着拉拢,必有所求。随也不急着掺合进去,只做壁上观。 “对了,还没问妹妹来文家做什么来着?”容氏很是谦让。 王氏原先还有些顾忌,可她再不说,大房一家人真的要流落街头去。王氏只能撇开尊严,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直接抓着黎如晦的手巴巴地将家里的境况倒了出来:“二郎,祖母和你大伯父一家刚从牢里出来,没成想原先的房子被恶人给霸占了。如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得帮帮你大伯一家。” 容氏一听,心里颇为不屑,这黎家大房也太没出息。连住的房子都保不住。 “祖母也该晓得,我年纪轻轻,并不能帮什么忙?”黎如晦自然不想和大房有过多的牵扯。委婉的拒绝道。 “祖母晓得二郎年轻没办法,祖母只要你写封信给老二,就说我和你大伯一家要去飞狐县。且让你父亲在衙门里为你大伯父安排个轻松点的职缺。”王氏没理会黎如晦的拒绝,仍旧将自己的打算一点都不修饰的说了出来。
第95页 “你们要去投奔我父亲,还让父亲给大伯父在衙门里安排一个轻松的职位?”还能再不要脸点么。 “二郎也看到你大伯父的脚了,这脚如今成了这样,也不晓得看不看的好。你大伯父这人也干不了粗重的杂活。是以,祖母想着你爹在衙门里好歹是县令安排个轻松点的伙计给他应当不成问题。” “祖母,那边的衙门正在建设当中,哪里有轻松的活计。就是身为县令的爹都日日不得空闲。” “这般辛苦?”王氏愣了一下,又道:“你大伯性子活络,你爹打小就是个实性子,凡是都喜欢插一脚,这才这般劳累。你爹这性子啊,我当初就不看好他走官场。” 是个母亲都盼着自家孩子好,还有这么唱衰儿子的么。黎如晦越发不想让他们去飞狐县添乱。 容氏更是翻了几个白眼,这个王氏不知没脑子看来连眼睛都是瞎的。璞玉和石头都分不出来。不过这样没脑子的人反倒好利用。 “二郎啊,你们啥时候出发回北边呢?要么我们就跟着你们一道去。” 王氏把一切都打算好了。 “不,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忙,并不直接回北边。”黎如晦断然拒绝。 黎崇白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想他们去北边。以为他们愿意去么,北边荒无人烟,天寒地冻的。若不是没有办法,谁想去那么穷困的地方。 “那你就去给你爹写信,我们自己去北边好了。”只是盘缠没有,王氏想着等会儿问他要点盘缠才行。 “你们现在去也没用,北边马上就要大雪,到时候所有的路全部被大雪封住。你们这时候去根本找不到地方。”黎如晦就是不想让他们去北边给父母添堵。 黎如晦百般推脱,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不情愿。王氏脸色很是难看,觉得很没脸。祖孙俩就这么僵持着。 容氏脑子转的活,心里盘算着:倘若王氏真跟着去了北边。到时候黎家人全在北边。那她要如何再拉拢黎家二房呢。说不定这关系就这么断了,这可不行,她还想着要黎家二房重新回黎家呢。 容氏想了又想,道:“妹妹,如今北边已是寒冬,你们现在出发到那里正是冰天雪地。咱们南方人如何承受得住北方的寒冷。再说你们刚从那个地方出来,身子骨都不好。也走不了这般远的路。要不就来我们家住吧。我们家房子多,住的人又少。你们回来住了也不怕被约束,咱们还能热闹些呢。” “回去?”王氏不敢置信,犹记得当初他们母子仨是如何被容氏扫地出门的。今日容氏竟然要请他们回去住。王氏哪能不心动。说到底东街的家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黎崇白隐约猜到容氏的目的,心里也十分心动。住进东街比去天寒地冻的北边不知要好几百倍。 “怎么妹妹这是嫌弃姐姐么,不肯来与姐姐做个伴?” “不,妹妹哪敢嫌弃,能重新回到那里是我天大的福分。” “不嫌弃就好。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搬进来罢。” “既然夫人这般邀请,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黎崇白抢着回答。 容氏转身对黎如晦眨眨眼,意思是我给你解决了这个麻烦。她就这么强送了一个人情过来,黎如晦是接还是不接呢。他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 “二郎吶,你祖母和大伯父一家今后就住东街了。你和你父亲,大哥来文县时记得过来看看我们呀。”容氏觉得这是二房欠她的第一个人情,且是天大的人情。 王氏转身拉着黎如晦走到角落里,“祖母瞧出你不想我们去北边。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想去的。如今东街这边让我们回去,且你大伯已答应。你记得回去以后要跟你父亲说这件事,要他记得这份恩情,今后别忘了报答人家。还有我们刚从牢里出来,房子也被人霸占了。你先把些钱给我们用用。” 王氏觉得没去成北边已是对二房天大的好处,是以讨要钱很是理所当然。 “祖母想要孙子给你多少?”虽然这样也没多好,但至少没让他们去北边添乱。花点银子打发也可以。 “就先给个五…不,就给个一百两罢。家里人多着呢。” “祖母,我们赡养你是理所应当,可养大伯一家却是没道理的。你若执意要向我们讨钱来供养大伯一家,那这一百两便是您未来两年的赡养费。” 王氏一听,很是生气,道:“你们二房如今日子好过,你大伯父家都这般田地了,帮衬一把又如何。” “祖母,大伯一家落到这般田地不是我们二房害的。且他们当初陷害哥哥时怎没想过那是他亲侄子。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想着用两家是亲戚关系来讨人情。祖母人心都是肉做得,你偏帮成这样,真不怕我爹彻底寒了心么?” “祖母晓得那次是你大伯一家对不住你们。你们心地善良,就原谅他们吧。再说大郎到底也没事。” 黎如晦气笑了,当机立断,“祖母,我这人心肠硬的很,一百两你可以拿走,但我要把这些银子算在你未来两年的赡养费里。你若不答应,那我也没这么多钱给你。” “你——”王氏想不到这小子这般决绝。可比文氏要难对付多了。 “祖母考虑的如何?” “你就不怕我嚷嚷出去,说你们不孝,不肯赡养我么?” “可以啊,祖母若不怕寒了我爹的心,你就做罢。倘若你真这么做了,那我们二房的名声肯定不好了,索性都这样,今后你的赡养费还有没有就不晓得了。” 王氏这是赤裸裸的被威胁了,可句句都掐中了她的命门,不得不妥协。“就给五十两罢。” “祖母且随我进来,孙儿一下子可拿不出这么多钱。” 王氏跟着黎如晦走进去。来到大厅时,钱氏母女俩正坐着吃茶几上的糕点果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婆婆,这是成了?”钱氏将手里的半块糕饼一口塞进嘴里。 “你出去不就晓得了。” 钱氏和黎芳赶忙又拿了几块糕点,乐颠颠地往外走。 —— 高家 高县尉垮台,府里僱佣来的家僕统统跑了个干净,只剩几个家生子。高氏卖了高家所有的田庄铺子,并五万两银子一起兑成金子。她打算拿着这些钱去救老爷。 她的意思不代表高家所有人的想法。高家几个庶子就不愿意这么干,没了银子,要他们怎么活。 高四郎将高氏把大半家产偷偷给了高云云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道这几日都不见高云云,原来是偷了家里大半家财跑了。这还得了,从来家产都是分给儿子的,哪有女儿拿了嫁妆还要分去大半家产的。高家几个庶子哪里还肯罢休,吵着来到高氏那里讨要说法。 以前高氏摆惯了高高在上的架子,从不把这些庶子放在眼里。如今他们这般名目张胆的来讨要说法,高氏可没怕。
第96页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还有没有家规了?” “家规?母亲都把高家搬空了,你可还当我们是高家的儿子。” “胡说,谁搬空高家了。我这是要拿银子救老爷的。” “你就别骗我们了,说吧,高云云去哪儿了?” “我女儿去哪里还要跟你们报备么,笑话。” “也是,母亲从来就不把我们这些庶子当人看。如今更是把大半家财分给了自己的女儿。你可想过我们以后要怎么活。” 高氏一听,吓了一跳,他们怎会晓得这事。就连她身边的贴身嬷嬷都不晓得内幕。高氏强装镇定,骂道:“你们哪里听来的谣言,那起子嚼舌根的东西,云云只是去邻县拜佛罢了,住几日就回来。你们作为兄弟的不谅解也罢,还这般怀疑人。” “骗鬼去吧,高云云老早带着高家财产跑得无影无踪了。”有人喊道。 这一喊,这些高家庶子姨娘哪里还相信高氏的话。都躁动起来。 “这老虔婆只顾着自己的女儿,都不管我们的死活了。我们还怕她什么。翻了她的老底,大不了就坐牢去。” 有人喊了一声,高家众多庶子姨娘下人一窝哄的涌进高氏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高氏急得拦也拦不住,拼命叫贴身嬷嬷和丫鬟去找人把他们打出去。 “你们是高氏的贴身下人,她都把钱分好了,可没你们的份,还帮着她做什么。”这些丫鬟婆子往外跑得脚硬是缩了回来。高氏把大半钱财偷偷塞给高云云,连她们这些心腹都不知道。高氏完全就没把她们当自己人看,她们今后的日子过不过的下去,高氏也没考虑。如今又何必对她忠心呢。 这些丫鬟婆子都犹豫了,最先叛变的就是高氏最为信任的林嬷嬷。她一马当先沖了进去,高氏的钱财摆放在哪里,她一向是最清楚的。 她直奔高氏藏金银的地方。一众丫鬟婆子反应过来也一窝轰的挤了过去。 一屋子二十多个人抢着高氏房里值钱的东西。 高氏拼命阻止咒骂已徒然,不知道人群中谁,狠推了高氏一把。将她掀翻在地,一头撞在桌角上,顿时鲜血直流。 有人最先看到害怕起来,兜着手里那点银钱夺门而出。所有人都害怕惹上人命官司。钱也不找了,纷纷逃走。 只留高四郎一人。 高四郎走到高氏身边,从上往下俯视着她,冰冷的眼睛仿佛是如淬了毒的蛇信,阴沉的瞪着她,“啧啧,你也有今天。放心,他日你若瘫在床上,我定会照顾你的。至于你女儿的钱么?就当做是我照顾你的工钱罢。” 高四郎张狂的仰天长啸,高家,他忍辱了二十年的高家终于是他的了。 高四郎慢慢地收敛了张狂的神色,换成一副悲痛焦急的面孔。疾奔出去找大夫。 文县不可一世了二十几年的高家一朝败落,墙倒众人推。高家的庶子姨娘僕人一窝轰的抢走了高夫人的所有钱财逃得无影无踪。昔日端得是高贵的高氏如今瘫痪在床。而她的女儿高云云却不知所踪。反倒是养在身边的庶子高四郎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文县人人都说高四郎有良心,孝顺。 高县尉早一个月也判了刑,虽没判死刑,但这辈子是要在牢里渡过了。高家被衙门查抄,高府也被封了。 高四郎没办法只能带着瘫痪的高氏远走他乡。 高家的事在文县很快被人忘了。 ------题外话------ 大懒逼和男女主的小剧场一: 黎雅:“行之,不是说好了我们才是主角么?咱们都打酱油好几天了,再不出现,他们还记不记得我们俩?” 王行之:“小丫头莫急,哥哥带你去别处熘熘,咱们不理作者那个大懒逼。” 黎雅:“好啊,都听行之的。” 简克:“不要啊,我错了,我改还不行么。下一集给你们撒狗粮好不好?回来啊!”大懒逼哭倒在路中间,挥着手求男女猪脚回来。 第九十五章公子吃醋 黎雅一行四人在外考察了数月,最后一站,定在宿县。他们打算考察完宿县后就直接回飞狐县,脚程快点还能赶上吃年夜饭。 宿县虽不比京城繁华,但比一般京畿县要发达得多。且宿县离飞狐县只有一个月的路程。把宿县作为最后一个考察点再合适不过。 四人来到宿县已过晌午饭点,于是他们在县里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开好房间放下行李,便外出觅食去了。宿县大街上吃食铺子很多,即使过了饭点,铺子里还陆陆续续有客人点餐。他们就近选了一间铺子坐下。 等上菜时很是无聊。黎雅托着腮帮子看着外边人来人往的行人。心想宿县比飞狐县发达多了,人口也多。忽然想到宿县好像就是苏陌的家乡。顿时来了兴致,急问:“二哥,宿县是不是苏哥哥的家乡?那我们不是可以找他谈作坊合作的事了?” “你才想到,我挑了宿县作为最后一个考察点本就有这个原因。” “二哥真机灵,我都没想到。不过作坊合作的事都拖了好久,待明年播种农忙过去后,我一定要把它办起来。”黎雅自信满满,浑然不觉身边的某个男人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黎如晦撇了某人一眼,故意说道:“小妹,你还别说,咱们这水泥作坊要办起来可离不开苏陌,要没有他那些机子,咱们得多请多少人吶。苏陌这小子果真厉害。” “是啊是啊,好在苏哥哥当初跟我们达成了协议,今后要参股的。” “哎,苏陌这小子啊。”黎如晦又撇了眼某个脸色阴沉的男人,“可惜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王行之拉着一张俊脸,满身的醋意掩都掩不住。就连一向不太爱闲聊没什么存在感的陈安都悄悄的挪了挪位置。尽量离他远点,免受波及。 “二哥,苏哥哥有什么可惜的?”黎雅一脸懵的问他。 “没什么,我胡乱说说的。” “二哥,待会儿到客栈我得把合作的契约再拿出来修改修改。一定要苏哥哥立刻答应才是。” “那是自然,你这声苏哥哥一喊,苏陌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哥哥可不是白当的。”黎如晦还嫌不够火候,又加了一把柴。 “…”黎雅神经大条,没觉出二哥在陷害他,呆呆地看着二哥。 黎如晦眼看某个男人要绷不住了,赶忙拉过陈安,道:“陈兄,据说宿县有个地方造的很好,引来很多人参观。我们要不过去瞧瞧?” “好啊,好啊。”陈安迫不及待地点头,连饭也不要吃了,起身就跟上黎如晦的脚步。 “二哥你们不吃了饭再去?” “不吃了,你等会儿打包给我们带些回客栈吧。”黎如晦随意的朝后摆摆手便拉着陈安越走越远。 黎雅目送他俩离去,转头询问道:“行之,要不等会儿我们也去看看?” 王行之口气很是兇恶,“去什么去。去找你的苏哥哥吗?”狠狠地吼完,看到小丫头满脸懵逼的看着他。王行之更加生气,随站了起来,迳自往外走去。
第97页 黎雅这才感觉到不对劲,饭也不等了,连忙追上去。 “苏哥哥,苏哥哥,叫得这么亲热,没良心的臭丫头。”某人边走边嘀咕。 黎雅想去拉他的手,王行之很有个性的甩开,不让她碰,也不理睬她,故意单独走到一边,不肯与她靠近走。 黎雅总算反应过来,他这是吃醋了?她心里暗爽,决定再刺激他一下,大不了等会儿就哄哄他咯。 黎雅故意靠过去,王行之躲了两次,第三次就不再躲着她。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住宿的客栈。 一前一后的上楼。 “行之,你这是怎么啦?我刚刚有说错什么吗?”她故意装傻。 王行之就是不理睬她,迳自开门走进房间。黎雅跟了进去。他也不阻止她跟进来。自顾自的进门,用脚勾了张圆凳出来坐下,独自生着闷气。 黎雅噔噔噔的跑到他面前,弯着腰,侧过头与他面对面。“行之,你在生我的气么,为什么?是我提到找苏哥哥合作的事么?你也要来参股么?可是苏哥哥他是早就说好的。” 王行之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满口一个苏哥哥,喊得好不亲热,心里早已醋海翻腾。 “苏哥哥——” 王行之终于忍受不了她一而再提起别的男人,一把将她扯了过来,锁进怀里,狠狠地吻住那张可恶的小嘴。 她漂亮的眼眸蓦地睁大,亮晶晶的喜色晕染上眸子,杏眼弯成月亮闭上眼,粉脸悄悄的红了,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他吻得很投入,死死地抱着她。她嘤咛出声,他这才稍稍松了松手劲。 两人吻得嘴唇都发痛了,他才放开她,转头偷偷地大喘了口气。 黎雅红着粉脸,悄悄地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这傢伙难道是初吻?接吻不晓得唿吸么? 她心里暗爽,只不好表露出来。她又偷偷地打量他,嗯,脸色看起来很正常,一点也看不出害羞的样子。只那双悄然红透的耳垂出卖了他的害羞和紧张。好可爱!这个吃醋起来很幼稚的男人,她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太可爱了呢。 “行之!”她娇娇的喊着。 王行之嗖地抬头,两人四眼相对,有一秒他还是会害羞。从来都辩才无碍的人,竟略有结巴地威胁她:“今后…不准这么亲热的喊别的男人。” 她故作不理解的问。有些逗他玩的意思,“那哥哥和二哥呢?” “不准叫哥哥,任何男人都不行。”他霸道的宣布,他心里暗暗嘀咕:“你都没叫我哥哥,别的男人休想。” “好吧,以后都不叫哥哥了。不知道大哥习不习惯我这么喊他。”她从不叫大哥,一直都是哥哥,哥哥地叫。 突然他飞来一笔,“你们开水泥作坊需要多少钱?我给你,不准找他投资。” “行之!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有一样东西是有钱也办不到的。苏家研发出来的机子别处没得买。所以苏大哥必须参股投资。”黎雅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王行之虽然吃醋,到底也不是一味的不讲道理。想了想才说:“可以,那就让他出机子罢。” —— 隔天,寻了个空闲,黎雅和黎如晦兄妹俩来到苏家。 苏家门房很有礼貌的询问他俩:“客从何来?” “我和舍妹自北边而来。鄙姓黎,名如晦。去年就跟苏陌约好了的。烦请小哥通报?” “客人请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少爷。” 没过一会儿,苏陌跟着门房亲自出来相迎。“黎兄,雅妹,我还不敢相信是你俩来找我呢。快快进来,咱们好好叙叙旧。” 黎家兄妹被他热情的迎进屋。 “自去年一别,可有一年多了。本以为你们很快就会来找我谈合作的事。倒不想足足让我等了一年才把你们俩盼来。今日来我家,可要好好住上一段时间。”苏陌很是高兴他们兄妹俩的到来。本就不是多言的人,一路上竟嘚啵嘚的说了一嘴。 黎如晦轻笑,“苏兄,我们这不就来了么。” “快快进来。”苏陌将黎家兄妹俩直接带到自己的院落里。转身叫来贴身小厮,细细的叮嘱道:“快去将我隔壁的房间收拾两个出来。我的客人要住。” “哎,别别,苏大哥,我们已经在宿县客栈定好房间。”黎雅赶忙解释。今日跟二哥来苏家,行之就已经不太高兴。她兄妹俩要住下来,行之这个醋桶还不跟她急眼。 “客栈的房间哪能与我这里比。那边我找小厮去退掉就是。” “苏兄,实不相瞒,这次我们来宿县还有别的事。想到你就在宿县,便特特过来寻你谈谈合作的事。” “如此这般,那我就不勉强了。”苏陌又让小厮去准备些茶水糕点来。小厮得令自去准备。 “不住下来可以,但今日必须在我这里吃了晚饭才能走。” “苏大哥,咱们要谈得合作细节很多,恐怕就今天也谈不完呢。” “一天谈不完两天,两天谈不完可以三天,直到谈完为止。主要是你们来,我高兴。” “那便开始罢。”黎如晦自随身袋子里拿出一叠纸。 黎雅抽出最上面的两份合同,在桌上摊开来。苏陌一份,她自己一份。 “苏大哥,这是我们的合作契约,你且看看。” “我就不看了,你直接跟我说说罢。” “也行,直接说。你有什么要改的就打断我,咱们当场改。” “一切都听你的。我相信你们兄妹俩。” “苏大哥,且听我细细说来…”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黎雅将契约的基本内容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苏陌听罢,讶然,问道:“去年你不是说让我投资本金的么?怎不用了?” “那个苏兄,我家今年收成不错,本金就有了。但是你的机子也是参股重要部分吶。” “对啊,苏大哥,我们要办的作坊,倘若没你的机子支持。可不得累死。你用机子入股也是一样的。” 黎家兄妹俩一来一去就将苏陌给说服了。苏陌对于投资做生意这事本就不熟悉。是以很快都以他们的意思为主。 “苏大哥,你怎什么都听我们的,不怕我们卖了你么?”黎雅开玩笑道。原本还以为这契约来来回回要改好几次。却不想一下子就通过了。苏陌完全没异议,一切都按着他们写的来。 “你们连本金都没收我,有什么好骗的。” “苏大哥,你的机子做出来后,可能需要有人经常在作坊里检修保养。苏大哥何不培养一两个徒弟出来。”苏陌一个大家公子不太可能就此搬到飞狐县定居。可机械这东西用着用着坏了很正常。他们这些人又不懂得修,还得让苏陌这边带人出来最合适。 “这倒是个问题。”前期他可以去飞狐县住一段时间调试机子运行。一旦正常以后,他不可能常驻飞狐县。倘若使用过程中机子出了问题,宿县和飞狐县又隔得这么远,一来二去也费时间。收几个徒弟帮忙维护机子的确可行。
第98页 “还是雅妹细緻,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没考虑到。明日我便去找几个合用的人调教起来。” “苏大哥,这些人以后是要常驻飞狐县的喔。”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就契约的问题,双方很快便谈妥。黎如晦又拿过一大叠纸递给他。 “这是?”苏陌接过厚厚一叠纸,满头问号。 “苏大哥,这是我们关于建作坊做的企划书。你有时间再慢慢看。” “苏兄,我小妹说了,要办一个有规模的作坊就必须要事先做好调查和规划。这可是她花了不少时间写的企划书。你以后也是我们的股东,可得好好了解了解。” “雅妹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的。”他可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有趣又认真的女孩。 “她这小脑袋啊,就会想一些我们都想不到的东西。” 两人又是狠狠的贊了黎雅一番。夸赞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每次做事都要预先计划一番。她不喜欢突然的手忙脚乱。 “走,黎兄,雅妹,我带你们去参观我的工作间。去年给你们研制的机子,我回到家以后又做了一台,还改进了部分功用。你们且来看看。” 这还能说什么,完全就是找对人合股了。水泥作坊有苏陌加入,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苏大哥待你下次来到飞狐县,我还想麻烦你做一个机子呢?” “什么机子,你说来听听。”苏陌很感兴趣。 “是打谷子用的机子。回头我给你画个图,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打谷子用的机子?”苏陌被她吊起了胃口。催促道:“走,你直接到我工作间画出来罢。” “苏兄,这打谷子的机子你若能研制出来,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二哥说的对,这机子苏大哥若做出来。单开一个店铺专门卖这种机子也能赚翻。” 苏陌只对研制机子感兴趣,至于做生意什么的他完全没细胞。可黎家兄妹俩天生有这份商业敏锐度。 “苏大哥,倘若你真的研制出来。咱们要不再合作开一个专门卖打谷机的铺子。如何?” “我不懂这些,但听你们这么一说,觉得可行。再说这也是为民有利的事。何乐不为呢。”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要提前跟苏大哥签契约。” “小丫头,倘若真做出来,图纸你提供的,咱俩本就是一样的功劳。何必签什么契约。” “那不一样,你才是出大力的人。我只是画了个图纸而已。”关键是这图纸也不是她原创的。受之有愧啊。 “行了,你俩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三人来到苏陌的工作间。苏陌所说的磨粉机子赫然摆在眼前。 这机子可比飞狐县那几台更复杂功能更多。黎雅和黎如晦兄妹俩围着机子转了好几圈。嘴里不停的发出赞嘆。 “苏大哥,你实在太牛了。”黎雅想,他要是生在现代,一定是个科学狂人。什么诺贝尔奖都不在话下。 苏陌很谦虚的笑笑,一边为她们讲解新增加的功用。 参观完磨粉机子,苏陌有些迫不及待地领黎雅来到书案前。 “雅妹,你就坐在这里好好画。我且带你哥哥去看看别的。” “去吧,去吧。我一会儿就画好。”打谷机的原理可比磨粉机要简单多了。 黎雅凭着前世的记忆将最原始的脚踏打谷机原模原样画了出来。 待苏陌和黎如晦回到她身边时,她早已画好图纸摊在桌上等墨干。 苏陌不负他科学狂人的称号。马上跑到书案前,拿起画纸细细研究起来。 半响,才贊道:“果然巧思,这东西我以前怎没想到呢。” 黎雅想说,你一个从不下田的大少爷自然不会突然想到去做打谷机的。 “如何,苏大哥能做出来么?” 苏陌看着图纸回道:“可以做出来,这机子要比磨粉机简单很多。”说着他迳自拿起笔唰唰又添了几笔。随兴沖沖拿给黎雅看。 “雅妹,你看看这样改装如何?” 黎雅一看,差点惊掉下巴,这是天才么。他竟然自主在机子两侧加了两个传动轮。 “这样改装的话,脚踩踏起来会更方便,更省力。” “我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画图纸的时候,考虑到很多原因,黎雅没将传动轮画上去,却不想有人早早就想到了这一步。 “苏大哥,我觉得你一定能把打稻机做出来。我已经可以想见,未来我们会有大把大把的钱可以赚。”这种机子直接有利于农业,相信上位者也会关注到。到时候他们可得把飞狐县的某位皇帝儿子给拉下水才行。那傢伙虽然穷的要死,但他的名头很好用。即便以后京城里有人要打他们的主意,也不至于明抢吧。 来了一趟苏家,收穫颇丰。待黎家兄妹俩告辞出来,已是晚间十分。 第九十六章 大红包,快快长大 飞狐县的百姓保住了今年的粮食,免遭游牧族抢夺。是以,今年春节大伙儿过得最丰足。 早在过年前一个月,全县的人就开始准备起来。为了庆祝今年的大丰收,也为了感谢第七军的守护。县里百姓一致决定大家一起过年。 虽说飞狐县人口少,可到底是一个县的人,聚在一起也是乌泱泱一片,哪能一起过年。于是县里就建议大伙,按村来算,且有村长带头组织。各村的百姓一听,也是个道理,就按着县里的意思办了起来。 衙门自大年廿八开始就放年假。忙碌了一整年的公人各自领了赏钱回家。年假对黎崇文来说,有跟没有一样,他还是每天都处理公务。 飞狐县的人把黎家人当救世主一样尊敬。是以,除夕前几天就有不少村的村长来家里邀请他们去围宴。文氏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未归家,就没应承下来。 除夕前一天,飞狐县下属的几个村的百姓早早就忙碌起来。有祠堂的村就选在祠堂里办大桌,没祠堂的就选块大的空地上面搭架子办桌。场地规整搬桌子放凳子的粗重活计就交给男人们做,而女人们则早早的赶去定县採买食物。这些办桌的食材一半有村里人从家里筹集出来,还有一半就去定县买来。这钱么自然也是大伙儿东凑西凑挤出来的。 除夕那天天还没亮,飞狐县的男人、女人、孩子已睡不着,早早的起床来到集会地等村长安排活计。大傢伙一起过年这是从来就没有过的事,人人都兴致勃勃好不热闹。 反而是黎家,一派的安静,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文氏带着黎琼在家里安静的择着菜。家里缺了两个人,文氏就懒懒的,连做饭的劲儿都没有。时不时看看门外,盼望着小儿子和小女儿能赶紧回家来。 “娘,娘好消息。”黎静言快步走来,脸上满是笑容。“娘,您可以大操大办起来咯,二弟和小妹快到家了。”
第99页 文氏一听,顿时来了劲,嗖地站了起来,双手在围摆上擦了擦。“当真?” “喏,这是前几天捎出来的信,早上刚收到。小妹说他们应该赶得及吃年夜饭呢。” “那就好,他俩若不回来,娘这做菜的心思都没有。”文氏笑了。催促着黎琼:“这些菜你赶紧择干净洗了,我去地窖里再搬些菜上来。” “娘,总算笑了。就知道你偏心他俩。”黎琼似真似假的说。 文氏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你们都是我生的,我都偏爱。”除夕夜就是要一家人团聚的才有气氛。文氏忽然想到什么,忙嘱咐黎静言:“静言,你赶紧去把陈大娘请来,他们母子俩孤零零的过年很是冷清。还有把王行之的小厮也一道叫来。人多才热闹嘛。” “娘,喊他们来做什么。”黎琼嘟着嘴很是不愿意。 “你个小姑娘家的知道什么。” 陈家和王行之主僕俩都是两个人,平日里不觉得,过年过节惯是冷清。 “娘,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文氏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整整十个人呢,可是热闹的紧。她得赶紧想想要做哪几个菜招待他们。 文氏自厨房拿了一只大挎篮子,径直去了地窖搬菜。 这几个月板栗心情很不好。因为僕人趁它上山搬栗子的时候偷偷跑去外面野了。这一浪就浪了几个月。 板栗整个身子懒懒地趴在西瓜上。小爪子在西瓜皮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名玩。 文氏下了地窖梯子就看到小东西无精打采的样子,走上去一把将小东西抱了起来。点着它的小鼻子说:“小傢伙,你也想雅儿了么。她今天就回来了。” 板栗暗淡无光成黑色的眼珠突然亮了起来,金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了黑珠子。黑金色的眼珠子忽闪忽闪超级漂亮。 “叽叽叽叽…”你说真的,僕人真的回来了? “小傢伙,她马上就到家了。”文氏又揉了揉板栗毛茸茸的小身子,这才将它放到地上。随它去。 文氏将地窖里存放的食材每样都拿了些上来。刚出了地窖就看到黎崇文自衙门回来。文氏将他喊住:“夫君,如晦和雅儿马上就到家了,今日除夕围宴我把陈家母子和王行之主僕也一起喊来了。” “甚好,你想得比我周到。”陈安是他得力下属。黎崇文很是看重。 “孙大郎昨天去清江河钓了好些鱼回来。他家媳妇原本要送几条来我家,我当时没要。你现在去他家买两条包头鱼回来。” 黎崇文虽说是县令,可文氏从来不惯着他。平日里有什么事要做,照样差着他去。黎崇文也很享受夫妻之间这种家长里短的相处模式。 “两条包头鱼么,雅儿喜欢吃清蒸鱼,我看就买一条包头鱼和一条桂鱼好了。” “你看着办罢。” 文氏将家里的人统统安排好了活计。她开始琢磨着今晚的菜色。 板栗从地窖里钻了出来,马上来到自己的小窝。嗯,僕人不喜欢看到脏乱。板栗把小窝里堆满的板栗和板栗壳统统扒拉出来,又一点一点的往外叼走。弄了好半天才把小窝给清干净。它黑金色的眼珠滴熘熘的转了一圈,又钻到旮旯角落里拖出一条布巾,像模像样的开始打扫自己的小脏窝,争取让僕人能刮目相看。它得意的想着。 文氏将年夜饭的菜色准备好以后,环顾了一圈,总觉得缺点什么。 “夫君,你瞧瞧家里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黎崇文很是听妻子的话,正正经经的打量了一圈,道:“嗯,太素了点。” “少了点过年的氛围,对不对?” “应该是。”黎崇文点点头。 “夫君你赶紧去找些红纸来,我剪些窗花贴一贴。你和静言一人一副对联写好贴起来。” “是,夫人。”黎崇文得令,转身就去书房找红纸笔墨砚台。 平日里的飞狐县入了夜就寂静无声。因是除夕夜,所以尽管天黑了,却依旧热闹着。 青石路上,一辆马车咕噜咕噜行驶着,来到黎家门口停下。马车上率先跳下来的是驾车的王行之,紧接着掀开帘子出来三人正是黎家兄妹和陈安。 “爹,娘我们回来啦。”已离家数月,黎雅很是想念爹娘。 屋里的人听到外头的喊声,忙推门跑了出来。率先跑出来的竟是板栗。它使劲瞪着小短腿飞扑到黎雅身上。 “板栗!可把我想死了。”黎雅一把将它捞了起来,用额头去揉它的小肚子。 板栗仰躺在僕人手上,蹬着四条小短腿,叽叽咕咕的叫着。一人一鼠很是亲热了一番。 黎雅把小东西塞进随身布袋里。这才走到父亲面前。 “如晦,雅儿,快过来让你们爹瞧瞧。”文氏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好几次都有意无意的问她小儿子和小女儿出门在外可好。他明明很关心,偏偏要装作不在意。今日一早得知儿女要回来,连平日里从不离手的公文都搁置在一边,任文氏差遣了一天。 黎雅和黎如晦兄妹俩笑意盈盈的来到父亲面前。 “爹,女儿好想你。”女孩子会撒娇。 “爹,儿子回来了。”男孩子害羞,硬邦邦的问好。 “好,回来就好。”黎崇文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黎雅来到父亲身边,搂着父亲的手臂走进屋。 文氏赶紧招唿大家一起进去,“快进来吃饭,就等着你们四个回来开动呢。” 陈安搀扶着陈大娘跟在后面。陈大娘不断地问着儿子出门在外的几个月过得好不好。陈安即是孝顺的一一作答。 一行人先进门,王行之和小王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小王把京城里寄来的几封书信交给主子。 “少爷,老太君很是想念您。您已有两年不曾回去过年。” 王行之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是行之吗,哟,你怎回来了。本王原以为今年你会留在京里过年呢。”恆王为何答应王行之去考察,主要还是想让他考察时顺便去东京看看老太君。如果时间允许,或许还能在东京赔老人家过个年。 “我们没去东京城。” “那就可惜了。”原以为他会去趟京城看看老人家。 王行之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转了个话题:“殿下今日不是该和将士们一起过除夕夜么?” 高元钧摇了摇头,知道他不愿多说。便顺了他的话头,回道:“我和他们吃了一杯酒就撤了,你说我跟他们待着,他们能玩得尽兴么?多拘束啊。” “所以殿下就来这里蹭饭了?” “大年夜的别这么说好么,我不要面子的啊。”他孤家寡人一个,去哪里都是冷清,还不如就来黎家蹭点热闹。反正在黎家也蹭习惯了,黎家人已经不把他当皇帝的儿子看了。反而能自在相处。 两人哈哈一笑,一前一后进了屋。
第100页 黎家在正厅摆了一张圆形木桌,这是当初黎雅找人定做的圆桌。上面还有一个转盘。平日里黎家人自己用饭是不用这张大圆桌的。像今天这般人多的时候搬出来用正好。大圆桌坐下十四五个人也很宽敞。 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餚。都是文氏花了半天心思准备出来的。 文氏带着黎琼刚刚摆好碗筷,见到恆王殿下和王行之一前一后进来。黎崇文站起来相迎。一桌子人都站了起来。黎家人已习惯了恆王时不时来蹭饭。只陈家母子俩见到这样的大人物,稍显局促不安。 “别介,我就是来蹭饭的。你们别这样拘束呀。大家随意随意就好。”高元钧很是自来熟,都把黎家当自己家了。 “殿下请坐。”黎崇文将上位让给高元钧坐下。高元钧本就是个随性的人,做不来推来推去的事。索性顺势坐了上去。 待大家都入座,席面开吃。 高元钧平日里就喜欢来黎家喝点小酒,更何况是今日这样喜庆的场面,更是少不了酒。 “琼儿,去柜子里拿瓶酒来。”黎崇文央女儿去拿酒,转头对高元钧道:“殿下,今晚咱们可以喝个尽兴。” “知我者黎县令也。今晚都要喝,行之也得陪我喝。” 黎琼动作很快,马上从里间端了两瓶酒出来,且已经起开了一瓶酒的封口。她拿着那瓶开封的酒迳自走到高元钧身边。垂着头轻声道:“殿下,我为你斟一杯吧。” 黎琼这事做得很是出格,黎家夫妇俩紧皱眉头,脸色也不太高兴。陈家母子俩看了黎琼一眼,飞快的低下了头。整个桌上的气氛突然静了下来。 你又不是陪酒的侍女,巴巴地上去斟什么酒。黎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只不好发作罢了。 坐高元钧旁边的王行之反应极快,马上从黎琼手上接过酒瓶,笑道:“殿下,今儿我得敬你一杯。”说着拿过两只空酒杯各倒了八分满。 不说你们尴尬,高元钧也尴尬。好在王行之及时解围,他马上接过话头:“你要敬我什么?” “谢殿下这一年来的关照啊。” “那你可不止这个,还有很多要谢我呢。”两人一来一往玩笑似的话,瞬间化解了桌上的尴尬。大家又恢復到正常,该吃吃该喝喝。 黎琼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吃了没几口菜,文氏就把她叫走了:“跟我去地窖搬个寒瓜上来。” 黎琼很不愿意去,她还想再坐会儿。 “琼儿,帮你母亲去搬个寒瓜罢。”黎崇文催了她一声。黎琼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座。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文氏独自端了一大盘切开的寒瓜上来。黎琼再没有回到座位上。 酒桌上的男人都凑在一起喝酒聊天。只不善饮酒的陈安,只喝了一杯就有些煳里煳涂。 “殿下,黎县令,实在抱歉,我儿酒量太浅,我且送他回去,免得扫了你们的酒兴。” “如晦且送送陈大娘。”黎崇文遣了小儿子去送。 高元钧是个千杯不醉的,黎崇文带着黎静言并一个王行之与他对喝,都没把他灌倒。他依然兴奋地找人拼酒。 黎雅坐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便离席去厨房帮文氏打打下手洗洗碗。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该是累了。快回房休息罢。娘这儿不用你帮忙。” “娘,今儿是要守岁的,哪能这么快就睡。” “那你去院子里耍耍吧。” 黎雅被文氏赶出厨房,索性就抱着板栗去了院子里。今晚月色挺美,不时有烟花爆竹的声音。倒是喜庆。 黎雅看着温馨而又热闹的家,不由得想到远在另一个时空的阿姨。不知道阿姨过得好不好?那个人对她好不好? “小丫头,想什么呢?喊你都不应我。”王行之俊脸微红,在黎雅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你怎出来啦?殿下肯放你走了?”黎雅转头看他,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眼神也没有往常的明锐。 “我告诉他出来醒醒酒再进去。”高元钧独灌他。 “你还要去喝?你都喝了好多了。” 王行之对着她一阵笑,笑得很是迷人好看。他一只手从怀里掏啊掏的,掏出一个红信封,“吶,给你的压岁钱,快快长大。”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红包?”他俩一直都在一起的。 “早就准备好啦。” 黎雅拿了红包,当场就拆开看,里面是一张面额很大的交子。“这么多,你可真土豪。” “多给你,你才能快快长大啊。我好早点娶你回家。”王行之突然靠了过来,附在她耳旁说道。温热的吐息吹得她白玉般的嫩耳发痒发热。 她小声回道:“明年我就及笄了。” “嗯,要长大了。” 自外面返家的黎如晦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他们俩,间某人越来越靠近自家妹子,已经有了吃豆腐的嫌疑。马上咳嗽制止:“咳咳咳…。” 某对想干坏事被抓包的小情侣马上退开。 “二哥,你回来啦?”好尴尬。 “嗯,回来了。”说着黎如晦微沉着脸上前拉过王行之:“王行之,走,咱们继续喝。”今天不喝死你他就不信黎了。 第九十七章 及笄礼 文县黎家 王氏带着黎家大房在东街过了年。元宵节前一天,容氏来找王氏,恰巧黎崇白也在。容氏便喊住了他,说道:“有件事要与你们商量商量。” “夫人请说。”王氏猜不准容氏想说什么。倒是黎崇白约摸猜出了容氏的想法,不动声色的等着容氏继续说。 “是咱们家的喜事。我想让崇白和崇文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王氏听罢满脸惊喜却又不敢置信。 “就是认祖归宗。妹妹可愿意?” 王氏哪里会不愿意,她这是求之不得。分出去的庶出房鲜有能重回本家的。如今容氏肯重新接纳她们,岂有不答应的道理。王氏高兴坏了,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氏看她这模样高兴归高兴,就是不肯松口答应。容氏猜她还介意以前被她赶出去的事?或许这黎家母子俩还想来分家产?这可不行,她肯让他们认祖归宗也只是想藉助黎家二房的人脉关系拓宽自家生意罢了。 容氏吃不准黎家母子俩不肯松口答应是为哪般,便试探道:“以前是姐姐年轻不懂事亏待了你们,莫要怪罪于我。如今想想到底是人多热闹。且崇训也没个兄弟在旁边帮衬,很是辛苦。现在有了崇白和崇文定能帮助他很多。” “夫人莫要这样说。夫人大度能重新接纳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黎崇白一听,容氏还让他去铺子里做事更是求之不得。想到回了黎家,他又能过上少爷的生活。黎崇白越想越兴奋,急问:“那夫人要如何安排?” 容氏略显迟疑,道:“不晓得崇文愿不愿意。”这才是重点。
第101页 “崇文哪会不愿意。这是好事。” “要不给崇文写封信问问?” “飞狐县这样远,一来二去都要几个月。写信就免了,我是他娘,我能替他做这个主。” “那便好,我明日一早便去请族里的长辈过来。趁着元宵节就把这事给办了。” “让夫人费心了。”王氏母子俩很是高兴了一番。认祖归宗后他们就是黎家正正经经的主人了。再不用看那些势力眼下人的眼色。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以后崇训的生意还要崇文多帮衬着呢。” “那是必须的。” —— 过了年,黎雅就及笄。文氏想帮女儿操办一下及笄礼。 随找黎崇文商量:“雅儿及笄了,我想给她办个及笄礼。” “应该要办的,婧婧安排着就是。” 黎崇文看出了妻子的犹豫,问道:“有什么难处吗?” “去年家里忙,腾不出手给琼儿办及笄礼。我想着就为她俩一起办个盛大的及笄礼。” “两人一起办及笄礼还热闹些。”再说及笄礼本就在十五岁左右办。两个女儿年纪相仿一起办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琼儿这孩子爱计较且心思敏感。也不晓得她会不会胡思乱想。”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去问问她不就晓得了。” 文氏从书房出来便直接去了大女儿房里。黎琼正在自己房里叠衣裳。见是母亲进来,便喊了声:“娘!”随又自顾自的叠着衣裳。 “琼儿,去年娘太忙,腾不开手给你办一个及笄礼。今年给你办一个如何?” “办及笄礼?”黎琼蓦地抬头,双眼亮晶晶的,“好啊。” “正好雅儿今年也及笄,你们姐妹俩就一起办罢。咱们办得热闹点。” 黎琼一听,顿时没了高兴劲,道:“原来我是沾了小妹的光啊。她要是明年及笄的,那母亲也打算明年给我办么?” “琼儿,去年上半年家里忙,娘腾不开手给你操办。今年大家都空着,且今年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我就想给你们姐妹俩高兴高兴。” 黎琼很不高兴,冲口而出:“高兴高兴?到底是谁高兴呢。” “娘想让你们姐妹俩一起办一起热闹。我都还没去问雅儿呢,就先过来徵求你的意见。你怎能这样对娘说话?” “娘,女儿错了。”黎琼道歉的很快,却不知道里面有几成真心。道完歉,她又垂着头默默地叠自己的衣服,把文氏晾在了一边。 原本是件高高兴兴的事情,她偏要弄的大家都不高兴为止。文氏也很是着恼,微沉着脸,问:“那你到底要不要办?” 这下可把黎琼给问倒了。她自然想要及笄礼的。可就是不甘心顺别人的风办及笄礼。黎琼暂时也找不出好的理由来说服文氏让她俩分开办。又怕文氏等得不耐烦改变主意不给她办了。随直接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娘,女儿想办及笄礼,但我不想和她一起办。” 文氏原本想着两个女儿一起办,既热闹又省点心思。如今大女儿完全不领情也不体贴她。硬是要两个人分开办。文氏还能说什么,再说说黎琼,她又要说自己偏心,只得无奈道:“分开就分开罢。先给你办,再给雅儿办。” 黎琼见文氏答应给她们分开办,顿时眉开眼笑。问道:“娘,听说及笄礼在三月初三举行最合适。女儿想就那天罢。” 文氏一听大女儿这么说,就晓得她早就想要这么一个成人礼,连日子都选好了。 文氏嘆了口气,已不再反驳她,随她想哪天就哪天。 黎琼的及笄礼就安排在三月初三。来黎家观礼的人可不像京城里那些富贵人家,一年到头闲得很。三月初三正是大家忙着下种的日子,谁有空来观礼,连来看热闹的小孩都没有一个。再说乡下人本就没什么讲究,女儿大了,直接让母亲编个髮髻就当是长大了。 黎琼的及笄礼仪式摆在飞狐县的一个小庙宇里。办及笄礼那天,来观礼的人少得可怜。只陈大娘母子俩,也是因为陈家初来飞狐县种不了田。再有就是孙大郎老娘凑了个时间过来捧了个场。剩下的竟是黎家自家人。 文氏让陈大娘作为正宾给女儿梳发。如晦和黎雅一个充当有司一个充当贊者。 等黎琼穿着及笄服出来看到这样冷冷清清的场面,顿时难过得不行,两行清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她心里很是埋怨文氏的不尽心。不想给她办不办就是。怎就请了这么几个人来,连平常与家里来往密切的人都没请来。 她又看看给自己插簪子的陈大娘,心里那股委屈更是掩都掩不住。正宾就应该是德才皆备的女性长辈才是。而不是陈大娘这种粗鄙乡下婆子。 黎琼觉得娘是在给自己难堪,只因她没顺了娘的意和黎雅一起办及笄礼。整个仪式进行的很是尴尬。 黎琼更是在整个仪式中就拉着一张脸要哭不哭。陈大娘过去给她梳髮髻插簪子时,她还明显的躲了一下。陈大娘很是尴尬,拿着簪子顿了顿,又看看文氏。 文氏皱了皱眉头,颇有警告的意味说道:“琼儿,梳完发插上簪子,你就是大人了。” 黎琼这才不敢作妖,僵持着身子让陈大娘为她梳发插簪子。 及笄仪式总算顺利完成,大家又说了些吉祥话。文氏知道大伙儿都忙,没时间坐下来吃饭,便让儿子和女儿分了些糕点果子滷肉做伴手礼。 文氏忍了一路总算回到家,她就有些忍不住想发作。黎崇文拉了拉她的手,劝道:“今日是女儿的成人礼,你就不要说她了。你不是还有东西要送给她么?” “她真是越大越不像话。” “好在还没定了人家,咱们再慢慢教她个一两年罢。再给她找个和善的夫家,有娘家撑着总不会让她吃亏。” “夫君,你说这孩子怎会变成这模样,是我平日里太放纵了么?”文氏自问四个儿女同等教育。这大女儿还是她放在身边手把手教育的。如今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婧婧不要自责,女儿刚长大成人,有些叛逆也正常,过几年就会好。” “你瞧雅儿跟她年纪相仿也没这样叛逆。真不晓得是随了谁。” “不随我也不随你,大概是随了她祖母罢。去吧,给孩子送成人礼去,没准她就高兴了。” 文氏被自家丈夫这么一开导,心里那股气便消了大半。自去房里取首饰盒子。 “娘!”黎雅看到母亲进了房间便跟了进去。她知道今天黎琼办的这场及笄礼弄得大家都不高兴。是以想进去安慰安慰母亲。 “雅儿!快过来坐。”文氏招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小女儿过来。 “娘,今儿您辛苦了。”黎雅坐到文氏身边,搂着文氏的手臂撒娇道。 “娘不辛苦。待你的及笄礼娘一定为你好好操办一番。”
第102页 “娘,女儿不要办及笄礼。” 文氏讶然,问道:“为何不办?” “娘,及笄礼一办您又要忙好几天。且女儿最敬爱的就是娘,何必让别人来为我梳发插簪呢。娘给女儿弄就好了。女儿只要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个饭就好。” 文氏爱怜的揉着女儿,“雅儿真懂事。是娘的好女儿。” “娘,待我生日及笄那天,您把那只月季簪子送我吧。我很喜欢。”那簪子是文氏的陪嫁之一,材质说不上好,但贵在简单雅致。 “不再挑几样。”那支簪子不算好,只是样子简单大方。 “不用了,女儿独爱那支簪子,娘要为我留好了。” “好好,雅儿喜欢的,娘一定为你留好了。” 文氏被小女儿这么一撒娇,心里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她拿着首饰盒来到黎琼房间。 “琼儿!” “娘!”黎琼正在房间里拆着头上的髮髻。 “怎么不喜欢这个款儿的髮髻?” “嗯,不喜欢,这款儿都过时好久了,难看死了。”她就是不喜欢给她插簪子的人,是以越看髮髻越不好看。 “不好看,娘重新给你梳一个吧。你要怎样的髮髻,跟娘说说?” “娘,我要梳一个好看的惊鸿髻。很多京城里的贵女都是这样梳的。” “惊鸿髻,娘可不会这么复杂的髮髻。就梳一个百合髻吧。也很漂亮呢,最是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那好吧。”黎琼不太情愿的回答。 “你面前那个盒子里是娘出嫁时,你外祖母给的陪嫁,你且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黎琼很是惊喜,拿过首饰盒掀开来一看:“娘,你的这些首饰都过时了。”上次在隔壁看到的那些才真真好看又精緻。 “款式或许不是时下最流行的,但娘的这些首饰做工简单大方,材质也是极好的。你挑一个,若不喜欢款式,我到时候去定县给你重新融了打一个罢。” 黎琼这才高兴,在首饰盒里扒拉了几下终于挑出两支颇有分量的钗子。“娘,我就要这两支。” “行,你先收好了。待去定县时再拿给我罢。” 文氏手艺不错,很快百合髻的雏形就出来了。黎琼对着镜子左右侧了侧头,道:“娘,这百合髻虽没有惊鸿髻来得高贵,可也满好看的。” “等会儿梳好了,你再告诉娘,哪儿紧了哪儿松了。” “娘,今日我的及笄礼怎来了那么些人?” “琼儿,你从不下田是以不晓得,现在正是大伙儿下种最忙的时间。哪有空过来观礼。” “我才不在乎他们来不来呢,我是想问娘,你为啥不请平日里和我们交好的人。”黎琼不好直接说,只得转个弯问。 “跟我们交好的人?”文氏看着镜子里面女儿那张露娇羞的小脸。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指哪些人?” “娘,经常来我家吃饭的那位,你难道没去请么?”要是娘没请,殿下自然不晓得她办及笄礼。 “琼儿,殿下日理万机,哪有空来管你一个小女生的及笄礼。”文氏忍着气说道。想就此打消了女儿不该有的想法。 “娘都没去请怎晓得殿下不肯来呢。”黎琼撅着嘴埋怨道。 “殿下是什么人,哪是我们这些小户人家想请就能请得到的。” “娘,殿下从不在我们面前摆架子。待我们亲切厚重。娘怎能这么说。” “琼儿,你脑子里那些想法马上给娘打住。恆王殿下那是什么身份,岂是我们这样的小家小户能高攀的。” “娘,你为什么总是泼女儿冷水。女儿想嫁个好的,有错吗?”黎琼抹了把泪,倔强的回嘴。 “你想嫁个好的,我不反对,可你不能这般不切实际。” “我怎就不切实际了,我又不是要做殿下的正妃,只是个妾氏罢了,有何不可。”黎琼终于袒露了自己的心声。 “你为何非要盯住妾氏的位置不可呢,你就不能嫁个普通人家做正室么。” “娘,那是您的想法。女儿不想和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过一辈子普普通通的生活。” “普通人家,至少可以让你平安喜乐。而那样的侯门贵族岂是你这样无权无势的女子能生存的。殿下的正室今后必定是个贵女,人家若想对付你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这样的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我已打听过,殿下还未立正妃,我只要在殿下立妃之前生下儿子便可无忧。” “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 “娘,别人家的娘定会支持女儿往高处走,怎你却总是反对女儿呢。” “我不愿你如何荣华富贵,只愿你一生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娘,高嫁也未必不会幸福啊。” “你太高估自己了,凭你这点本事如何在高门大户自保安然无恙。” “你就是看不起女儿,你就是认为我蠢,我没本事。”黎琼呜呜咽咽哭得很是伤心。 “哎。”文氏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劝她。 自文氏知道黎琼的这番心思后,日日都拘着她不让她外出。文氏不好将女儿这点心思说出来。便有意无意的向丈夫儿子们提了提,以后尽量不要让殿下来家里蹭饭了。 第九十八章 刷脸入股 按照去年黎家跟恆王殿下的约定,今年第七军的麦子种得黎家出,且黎家还要负责教他们提高产量的种法。 黎雅考虑到第七军都分散在各个村里,手把手教肯定来不及。便想了个办法:以黎家的麦地为样板,让各个村派几个第七军的代表来黎家麦田进行实地学习培训。 下种前一星期,黎家把前来学习的几个第七军代表集结到一起,上了一堂理论课。教会他们下种前要如何挑种子,如何拌药,下种的时候要如何翻土,如何挖坑,如何撒种和盖土。 待种下去以后,还要注意什么时候拔草、施肥、灌浆等一系列种麦子诀窍,黎家半点不藏私一一倾囊相授。 有了这些解说,大家脑子里本就有了一定的概念。黎家再把他们带到麦田里进行实际操作指导。 如何种麦子提高产量的办法,说白了就是浇水点种。本身也不是个很难的活计,黎家又为他们仔仔细细一步一步的解说过。这些第七军的代表下田是,再让那些为黎家种了几年麦子的老庄稼人在一旁手把手的教。很快,他们能熟练的浇水点种,便各自领了本村的麦子种回家。 下种的时候,黎家不放心又僱佣了这些老庄稼人去各个村进行指导,务必做到人人都会。 待黎家和第七军的田地全部下种完时序进入五月初。 忙完了田里的事,黎雅和黎如晦便着手盖水泥作坊。 “二哥,咱们盖作坊的地址得选在僻静离村里远的地方。”
第103页 “作坊盖的太远,上工的人不得走好久?” “二哥,这作坊今后做起来,灰尘很大,声音太响,倘若离住家太近,以后会被大家骂。” “咱们盖作坊除了自己赚钱本身也是为了解决北边的困境。倘然让大家不能好好的生活,岂不失了本心。到时候爹也会怪罪我们。” 黎雅早些时候已走访了好几块空地,将这些空地的优缺点都写下来了。“二哥,你瞧瞧,咱们选哪一块比较合适?” “要僻静离住家远,但运输出去的路不能太窄了。” “二哥考虑的是。” 黎如晦仔细斟酌了一番,决定:“就青山下这块地吧。够大,离住家也远。以后把水泥运送到外头去虽要多走些路,但路够宽。” “二哥我也觉得这里不错。这地选好以后便找人盖起来。这事可得交给你和孙大郎来办。” “没问题。”他和孙大郎本就做过水泥,自然晓得要怎么盖这作坊。 “接下来招人的事便交给我和大哥吧。” “行,咱们两边齐头并进,速度更快些。” “二哥别忘了写信给苏大哥,请他早些来飞狐县把要用的机子做出来。” 地选好以后,黎如晦拿到衙门去批了文书。接着便喊人盖房子。 黎雅和黎静言商量招工的事,“大哥,你说第七军的人过来我们要怎么安排?”第七军平日里还要担负起守卫家园的工作,是以他们每星期都要练兵。所以说第七军只能算是兼职人员。 黎静言和她都想到了这点。觉得有些为难,不知道要如何安排他们。 “我们目前只招揽六十人,要不就先不用第七军。”以作坊的利益考虑是不愿意要兼职人员的。 “可是上次殿下的意思想让我们解决第七军的自给自足问题。”他们黎家要仰仗第七军的地方还有很多,倘若不用第七军的人,恆王势必会不高兴。 “需要经验和学习的重要位置又不能给他们。”兼职人员要经常换人,如何能保证产品的质量。这个问题,黎雅也是头疼,却想不到解决办法。 “我记得他们是每十天调换训练。如果他们也来应聘的话,把他们安排到运输队如何?”黎静言提议道。 “运输队,这个办法好。行之的车队人手本来就不够,把第七军安排到运输队再合适不过。且运输队无需技术,哪怕他们时常调换训练也不受影响。” “如若他们愿意,採集原料也可以交给第七军。” 黎静言连续提出两点,黎雅觉得都是好办法,想了想便有了新思路,“大哥,你看这样安排如何:把採集原料和运输任务外包给第七军。我们可以根据每星期的用量向他们下单。待咱们卖出去有了钱后,每三个月跟第七军统一结算一回工钱。如此一来人手的安排便不归我们管了。” “这办法好,既可以解决殿下的难题也能让我们轻省很多。” “那咱们的告示要改一改,不招这两个岗位的人工。” “殿下和王行之那里再与他们商量一下便可。” “我来拟定契约,再找他俩签。” 黎雅很快便拟定了契约直接去找人。恰巧两人都在恆王府。黎雅将自家的意思和他们提了一提。他俩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当场就签了契约。 隔日,黎家便在飞狐县贴出招工告示。 黎崇文知道他们的安排,这日下衙后特特找他们兄妹仨询问:“这作坊盖起来得用多少人工?” “爹,咱们刚开始干不确定效益如何,便想着先开三条生产线。这样一算至少要招六十人。”这是黎雅预估的。 “爹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也晓得生意上的事有成功有失败。爹只希望你们不要亏了这些僱工。” “爹,这您放心,哪怕我们生意失败了,也绝不亏欠这些工人。”黎如晦拍着胸口保证道。 “那便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只管来找爹。” “有爹这么强大的后盾在,我和哥哥们的生意一定不会亏。” 自招工告示贴出去后,来黎家应聘的人络绎不绝。多数还是飞狐县本地的百姓。 只因飞狐县的百姓深信黎家人,以前黎家雇去种田的那些人,不仅工钱给的高,还能包一餐中饭,管饱。可让不少人羡慕嫉妒恨。如今一听到黎家要盖作坊招人。不少飞狐县的青壮年纷纷跑来应聘。 黎家为着筹备作坊的事忙得如火如荼,水泥作坊盖起来能带动整个飞狐县的经济效益。也能解决不少人的工作问题。不仅官衙部门全力支持,就是本县的百姓也是举双手双脚贊成。是以整个作坊施工过程中,没人来做小动作很是顺利。 这日,高元钧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黎家的水泥作坊有很多人参股。于是便寻了个空档,乐颠颠地跑去黎家找黎雅谈参股的事。 “殿下今日来我家做什么?”黎雅看看外头的日头,刚刚吃过中饭没多久。殿下这是来做什么,平常他来黎家可都是踩着饭点来的。 “我找你有事商量。”高元钧直言。 “找我有事商量?”黎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俩可没什么交情,能有什么事好商量的。 “对,找的就是你。”高元钧直指她,重重的点点头。“你家的水泥作坊要开张了?” “没那么快,估计还要两个月才行。”难道殿下又反悔不想让第七军掺和水泥作坊了? “我还听说你让行之和宿县的那个人参了股?” “是有这么回事。”不是第七军的事就好办。 “你让他俩参了股为什么不叫我啊?” “你?你又没钱来参股。”不是她看不起堂堂皇子,实在是他常常来蹭饭又常常哭穷。她不想看不起都不行。 “我是没钱。”高元钧回答得理直气壮。一点也没觉得穷有什么好遮掩的。 “行之有他的车队还出一半资金作来参股,苏大哥有我们要的机子,以此来参股。殿下您要拿什么来参股?” 高元钧一点也不生气她这么不给面子的指出自己的痛处,腆着脸伸过去,手指着自己这张俊脸道:“我就用这张脸来参股。” “殿下你开玩笑吶,你这张脸除了皮厚了点也没什么特别。” 这丫头拐着弯在骂他脸皮厚么。高元钧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在黎雅眼前晃了晃,“小丫头,这就是你的无知了。我是穷了点,长得也没你的行之好看。可是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说我也是皇帝的儿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所以你就要以你皇帝儿子的身份来入股么?” “那是,我这皇子的身份吧,吓唬吓唬一般人还是很有用处的。” “殿下还真是有自知自明啊。一般人我们自己也搞得定。”
第104页 “话不是这样说的,多我一个皇亲国戚参股总是有好处的。” “殿下就这么看得起我们。不怕我们丢你的脸?” “怕什么,脸又不能当饭吃。” “殿下,我发现你不要脸的时候天下无敌啊。”完全不是一个皇子的模样。 即便黎雅这么损他,他也不在意,仍旧问她:“你给一句痛快话,到底给不给我参股。” “殿下都不要脸成这样了,我还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吗?多得没有,一成股份罢。” “一成太少了,三成?”高元钧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得寸进尺。 “就一成,不然不让你参股。” “好吧,一成就一成。” “殿下你空手套白狼,我都给你一成股了,你怎还委屈上了。” “我只是沮丧皇帝儿子的身份竟然这么不值钱。” “……。”这让她怎么接,他这是在挖坑让她跳么? 第九十九章兄妹意见相左 黎家的招工告示刚张贴出去,不仅有飞狐县的人来报名,连隔壁县也来了不少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可黎家仅仅招六十人,挑选反倒成了最让人头疼的事。 黎家当初只在飞狐县张贴招工告示便想着在本县招人即可。怎也没想到连临县的人也得到消息前来报名。 没办法,黎雅只能找哥哥们商量如何聘用。 兄妹仨考虑到外县的人住的实在太远,且目前作坊还没配备住宿的条件,所以就决定飞狐县本地人优先考虑。 黎家在招工告示上又加了这么一条。这下子可让外县的人抱怨个不停,说黎家人歧视他们隔壁县的。 可聘人这事本就是一个选择,谁最合适谁来做。万没有为了顾全面子不想得罪人而录用的。 自告示贴出去以后陆陆续续都有人上黎家报名。黎雅让他们做一番自我介绍,且让黎静言在一旁一一记录下来。 如此一来直到报名截止日,黎家收到了三百多个应聘者的简介。 兄妹仨又仔细筛选了一番简歷,从中剔除了一半多人,只剩一百二十人。黎家再次贴出告示让这一百二十人,五天后来面试,面试为期三天。 因都是飞狐县本地人,黎雅便让孙大郎去打听打听几个不太熟悉的人。看看人品如何。 他们找人最看重人品,其次才是能力强弱。 “二哥,这些个识字的我觉得可以好好考察考察。” “识字的可以放到重要位置上。”北边能识字的人本就少,这些人只要人品不差,黎家都要。 “二哥我还想招一批人,就是专门负责卖的人,我称之他们为销售。这些人就是专门用来打开市场挖掘客户,满足客户所有需求的人。” “你要如何选这些人?” “这些人必须要识字,能说会道,还要脸皮够厚。” “这样的人在村里可不是什么老老实实的人。” “二哥,我建议咱们把会识字的几个人单独拎出来面试。” “行,这些人过来的时候,我和大哥负责问话,你且在一旁看看是否有合意的人。” 黎雅想了想便去设计了几个面试的题目,生产一线工人和销售人员的面试是完全不同的,本就应该分开面试。 “二哥,这是我特地设计出来的几个考题,那日你和大哥可以参考这个方向问话。” 黎如晦有些不解,却还是接过去看了看,半响才道:“你这几个考题出的很是灵活。” “二哥,怎么说呢,做这一行可不只是能说会道就够,反应要够快能随机应变,且不能满嘴胡言乱语不切实际。” “行,我拿给大哥去看一看,到时候就按着你给的方向问话罢。至于哪些人合用便由你来决定。” 黎家定好了面试时间和面试地点。 一线工人先进行了面试,待面试完这些人。那些识字的人全排到了最后。 北边本就是个荒凉的贫困区,有识字的人也是极少数的。是以来报名中能识字的不到十人。 那些人本以为识字会是一个优势,却不想被安排在最后面试,都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在门外。 忽然人群里有人大声质问道:“你俩不是我们飞狐县的人,为啥也来报名。黎家外头的告示上说了只招本地人。” 有人这么一扯嗓子,前边的人纷纷回头去看他俩。只见俩个完全陌生的面孔,瘦骨嶙峋的,穿得也是破破烂烂。那俩人被众人如此质问却没半点心虚,仍旧站得笔直,抬头挺胸。 “你俩哪里来的,上次告示上可没有你俩的名字。”黎家本就招了那么几个人,个个头抢破了脑袋要挤进去。如今突然来了两个外地人与他们抢饭碗,哪肯罢休的。 那几个飞狐县本地人将这俩人团团围住,当贼一样审问了起来。 “你们不是本地人,黎家说了不招外地人,你们听不懂话么,还不赶紧回去。” “看他们这模样也不像是咱们这儿的人。” “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穿的这样寒碜。” 那两个外来人年纪很轻,大的二十左右,小的那个只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被一群人这般凶神恶煞的围着质问,小的那个有些瑟缩,倒是大的那个青年半点不受影响。朗声道:“黎家的告示我也看了,只说飞狐县本地人优先,并没有说不要外地人。” “你胡说,黎家明明说的只招本地人。”有人辩驳。 “对啊,告示上明明说了只招本地人。”有人附和道。这两人理直气壮的辩驳着,反倒是另外几人都住了口。 那外来青年看到这里心中已是瞭然,这两人想必并不认得几个字罢。 这时,里面有人出来,通知们进去面试,众人这才放弃找茬,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等待叫号。 这些人一个个依次被叫了进去。却都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且脸色都不好看。 “黎家这是要找什么人吶,问的尽是些摸不着头脑的事。” “就是说,咱又不是去考状元,干啥拿一张写满字的纸给我们看吶。” “原本以为认识字会更容易要咱们,结果你瞧都问了些啥玩意儿。我听都听不懂。” “你和陈三也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你们俩哪叫认识字的。” “去去,大家都是为了来混口饭吃罢。” 这些人在门口把刚刚黎家问的问题议论了一番便各自回家。 “哥哥,我们要进去吗?” “当然要进去。”年长的青年笃定的说道,随即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小点的少年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屋里黎家兄妹仨正在讨论面试结果,抬头却见两个陌生的面孔,微微一愣。 “俩位进来有事?”黎如晦翻了翻面试的纸,不记得有这两位啊。 “我们来报名的。”
第105页 “报名日期已截止,待下次我们招工,俩位再来罢。” 那个年长的青年仍旧不愿走,迳自走到三兄妹面前,说道:“我知道你们要僱佣做工的伙计已满额,今日特地将识字的人单独问话,想必是为了另外的位置。我猜测你们要找能为你们卖东西的雇员。能为你们寻找客源,建立人际关系的人。我很符合你们要找的人的要求,请给我也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考问一下又何妨。” 好一个给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僱人应聘本就是一个双向的选择。这个说法在现代不算新鲜,但在古代却是很大胆狂妄的说法。黎雅顿时有了兴趣,越过两位哥哥,打算亲自来面试他。 “你从何得知我们在找这样的人?” “从刚才离去的几位口中拼凑出来。我猜测你们在找这样的人。” “你不在我们考问的名单中,相信有好些人劝你回去,你为何不回去,为何能肯定我们一定会要你?” “没试过怎么晓得你们不要我呢。”回答的很是自信。 黎雅仔细打量了他的衣着,虽穿得有些破烂,但衣裳洗的干净,头髮也梳理得一丝不苟。说明他是个自律的人,且有良好的习惯。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才落魄如此。 “我们招人需要知根知底,你显然不是北边的人。且先自我介绍一番罢。” “鄙人姓顾名淳,今年二十又一,东京人士,自幼跟着家中长辈学习打理生意。十六岁时已是东京城最大的米铺掌柜。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我都了如指掌。自我接任米铺开始,铺子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 “你在东京城有这么好的前途,什么原因致使你流落至北地?”有这么好的前途,为什么会流落至此,其中肯定是有很重要的原因。 顾淳迟疑了,犹豫着该不该实话实说,他在心里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实话实说:“我被流放至此。” 流放,但凡被流放的人都是犯了罪的,且不小。黎静言和黎如晦兄弟俩一听流放至此便不同意他来黎家工作。 “能说出是什么原因被流放吗?”流放在黎雅的脑袋中没有很具体的概念。 顾淳默然。他可以实说自己被流放,却说不出口流放的原因。他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份工作,他们兄弟俩在北地要如何过活。 黎雅看出他的为难之处。问道:“你是否杀了人?或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原以为要被否决了,却不想她继续问他,顾淳又有了希望,斩钉截铁地回道:“绝没有。” 既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说明本性是好的。品行如何都是日后有待考量的事。黎雅从旁边随手拿了一块砚台给他,考问道:“这是一块砚台,我要你用三百两的价格卖出去,你如何做?” 顾淳接过砚台仔细看了看,反问道:“据我观察这砚台并非名品,可否告知有什么特殊之处?” “没有特殊的地方。” “可是什么名人使用过它?” “并没有。就是一块普通的砚台。” “那就好。”顾淳拿着砚台就地推销起来,道:铺子年终大促销,砚台三百两一块,买一块砚台兑换银钱二百九十七两。 “你为何不说这砚台买了能保你高中状元呢?” “在我看来,把东西卖出去最重要的还是要实在和诚信。这块砚台本就是普通之物,如何能胡乱吹嘘。即便有人被你忽悠用三百两买了去,那也是一次生意。绝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黎雅听了他的观点,心里很是认同。此人做事认真不弄虚作假。且反应能力不错,即便被再三拒绝依然不放弃。且他有那样好的工作经歷,今后必定能帮他们很多忙。黎雅很满意顾淳。随想开口录取他。 黎如晦打断了她的话,“你且回去等一等,我们商量好了再通知你。” 顾淳看了看他们兄妹仨,作了个揖便带着弟弟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仨人。 黎静言率先开口道:“小妹,这人我和你二哥商量过了,不同意他来黎家作坊工作。” “为什么?”黎雅觉得这人很符合她的要求,且以后必定也能帮助他们很多。 “小妹,你怎那么大胆,他是被流放的人,必定是犯了罪的。这样的人品行就有问题。我们说过,黎家用人只用品行好的,其次才是能力如何。” “大哥,刚刚我已问了,他是流放没错,可并没有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且这人有这么好的工作经歷,他做生意的经验比我们要丰富得多。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小妹,我同意大哥的决定,这人品行有问题,即便能力再强也不能用。” “不,我不同意哥哥们的决定。我觉得他没问题。” 流放这两个字在古人眼里是很恐怖的事。仅次于死刑的罪啊。 可黎雅的观念里,流放仅仅是字面的意思。因为在她曾经接触过的古代史中,很多名人仅仅因为说错一句话或写错一个字就被判流放。这在现代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刑罚。 兄妹仨人第一次产生不同的意见。黎雅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觉得这个顾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黎家应该招揽进来。可黎静言和黎如晦兄弟俩觉得这人品行有问题不该录用。 “大哥,二哥,他虽说是流放至此,可他没有犯罪大恶极的罪,且也没过杀人。行之和殿下都来自京城,要不我再去向他们打听看看,或许他们晓得顾淳也说不定。”用人本就是件冒险的事,这样的人才她真的不想就此错过。她还想再努力一把。 黎静言和黎如晦互相看了一眼,觉得小妹是非要此人不可。他们劝也劝过了,她还是不肯放弃。或许就让她去问问看吧。倘若真是品行有问题,这人断不能用。 傍晚时分,黎雅趁着送饭去隔壁的空档找王行之聊起顾淳这人。 “行之,这个顾淳是东京人士,和你是同乡呢,你可认得?” “哪个顾淳?东京那般大,叫同名同姓的也不在少数。我如何能认全了。”这大概是很多人会犯的错误。一听你俩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就一定会认识。可殊不知同一个地方也是很大的,同一个地方也有几万人。 “嗯,他说他曾经是东京城最大的米铺掌柜。” “最大的米铺掌柜?顾淳?”王行之反覆琢磨着,难道是顾家的那位?可不应该呀,顾家虽说是商家,可人家是皇商吶。顾淳又是顾家最被看好的下一任当家。他怎会到北地。 “顾淳二十又一还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弟弟,流放到北边的。我问了他为什么流放,他不肯说。大哥和二哥便不肯同意他来黎家工作。可我觉得他是个人才,应该招揽进来的。” 黎雅完全没注意到王行之的脸色,自顾自的巴巴说着关于顾淳的事。 王行之的心里早已百转千回,倘若真是那位顾淳,那麻烦的就是他了。同是东京城的名人,虽没有正式碰头过,可保不齐在哪个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呢。
第106页 “行之,你可在听我说话?”黎雅说了半天见他没回答半句,便转头看去,发现他兀自沉思着。 “额,我听着呢。”好不心虚。 “你也是我们作坊的重要股东,你说同不同意?”黎雅气唿唿的瞪着他。 “既然你哥哥们不同意,那就算了罢。” “不行,这也算是人事任命。既然我们都是股东,索性明日坐下来表决一下,看票数决定好了。” “小丫头,你为啥非要他不可呢?” “这样的人才当然要留住。”黎雅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跑了出去。觉得明日把大家都叫来,开一次股东会做表决。 第一百章 顾家兄弟 黎雅说到做到,第二天还真把人都请了过来,只苏陌还未到飞狐县,便暂由他们决定。 黎家兄妹仨,王行之和恆王殿下齐聚一堂。 “今日当做是我们所有参股人开的第一次会,下面就有一项人事任命,我且说一说,你们再表达意见罢。” 黎雅将顾淳的信息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殿下和行之觉得我们该不该录用他?” 高元钧率先表达自己的立场。会赚钱最重要。“我觉得吧,只要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又这么会赚钱,咱们就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昂。” “我不同意,此人是被流放此地的,品行有亏。” “我也不同意。”黎家兄弟俩依然坚持昨天的意见。 “我同意录用他。” 眼下成了两票对两票平局。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王行之,等他表态。王行之好不为难,他也想不同意的,可是雅儿这模样,他若敢持反对意见,绝对有排头等着给他吃。 王行之弱弱地举了举手,“我能弃权么?” “不行。”四人异口同声驳回。 “那就…那就同意罢。”顾淳反正已经流放到北地了,就算不放他进黎家工作,也保不齐在别处碰见。到底认不认识,且行且看吧。大不了就向雅儿坦白了呗。 “我们对这个叫顾淳的一无所知,你怎么也同意了。”黎如晦斥责他。 王行之想通了那点,便没了顾忌,于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顾淳的信息一一道来:“顾淳是东京皇商顾家的子孙,自小被上一任当家带在身边学习做生意,未及弱冠就坐上了大掌柜的位置,是外界最被看好的下一任当家。但他是顾家长房庶子,顾家子孙繁多,嫡子就有十几人,他一个庶子能凭藉自己的能力爬到这个位置,绝非一般人,至于人品么,没听说过他平性不端。” “好了,现在是三票对两票。哥哥们输了。” “品性好不好外人不可知,既然一定要录用他,便给他半年的时间察看,倘若在这半年里他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咱们定不能容下他。” “听二哥的。就这么办。” 黎家作坊第一次股东会结束。黎雅喊住高元钧:“殿下,咱们作坊不日便要开张。上次我拿给你签订的契约还记得么?”实在不放心这个不靠谱的皇子。 “记得,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会忘记。” 黎雅自随身布袋里拿出两张纸递给他,“殿下,这便是作坊第一个月的订单。需要哪些原材料,需要多少单子上边写的清清楚楚。” 高元钧拿过单子看了看,只见上边做成格子框,每一种材料多少,啥时候要,材料样子写得清清楚楚。“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到时候我会派人直接运送到作坊去的。” “有劳殿下费心了。” “哪儿的话,作坊还有我的一成红利呢。” “殿下,作坊每个月会跟你下单四次到五次。每三个月结算一次工钱。” “你在契约上都写明白的。我记得呢。” 待黎雅出去时,顾淳带着他弟弟已等在黎家门口。 “姑娘昨日说过,今天会给我一个答覆,可有结果了?” 她正要去找他呢,他自己来了也省得她多跑一趟,积极,锲而不捨是做销售的良好品质,她看好他。“你随我进来罢。” 顾淳一听,高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这是同意聘用他了吧,他想。 “今日水泥作坊的几位老闆讨论了后决定聘用你为我们的员工。但我们给你半年时间的考察期,倘若你符合我们的要求,半年后你便是我们作坊的正式雇员。能接受么?” “姑娘肯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很感恩了。我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咱们的作坊目前还在准备期间,是以,你有那样好的工作经验,往后可得多多费些心帮我们。” “只要姑娘需要,我必当竭尽全力辅助你。”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却是少得可怜。自他被流放至此,还从未有人肯对他们兄弟俩伸出援手。这份恩情,他顾淳一定不会忘。 “无需这般,其实僱佣本就是个双向选择的机会。你初来北地,可安顿了没有?” “还没有。”昨日他带着弟弟在附近破屋里铺了些稻草凑合了一夜。 “嗯,得先把你们兄弟俩安顿下来再说。”黎雅想了想,说道:“你们随我来,我去请人帮你们找找看有没有空余的房子。” 自第七军来到北边以后,县里空余的还能住的房子几乎没有了。是以,要安排他们兄弟俩的住处只能去衙门问问。 黎雅来到衙门找到吴师爷,“吴师爷,咱们这儿可还有多余的空房么?” “能直接住人的房子已没有。到还有两间挨着的空房,需要修缮一番才能住人,地方偏僻了些。” “在哪儿,吴师爷可否带我去看看?” 吴师爷惯会看人,这姑娘可是黎县令最为宠爱的女儿,自不能得罪她。于是便殷勤地回说:“在山那边,姑娘,且跟我来罢。” 吴师爷将他们领去看了那两间房子。 两间都是老房子,且空了好久的。里面家徒四壁不说,外面更是破烂不堪,不是屋顶漏洞就是墙上有裂缝,连遮风挡雨都办不到。 唯一的好处就是离作坊的距离不远,中间隔了一条小溪再过去几百米就是作坊,且面积够大。 “吴师爷,我把这两间房子并周围的几亩地都买下来,需要去衙门过个户么?” “不用过户了,原本的住家早已不晓得去了哪里。你若决定要这两间房子,我便去办下文书即可。” “那便谢过吴师爷。” “姑娘客气了。”吴师爷摆摆手,自去衙门。 黎雅转身问哥俩:“这屋子需要重新修缮一番,这几日你俩便住到我家隔壁去吧。” “都听姑娘安排。”哥俩甚是感动,心想着今日总算不用在露宿。 黎雅自去西厢房说了一说,王行之便让哥俩与小王住了一屋子。 顾淳来到西厢房可不中了王行之下怀。同在一个屋檐下,到底认识与否,碰头就晓得。
第107页 晚饭时候,王行之特意叫小王把他们哥俩喊了出来一起用饭。 顾淳和顾清跟着小王来到待客厅。 “都坐下罢,听说你们的住处最近要修缮?” 闻声,顾淳抬头,四目相对。他微微愣了下,马上又恢復一贯的冷静,不卑不亢的回道:“听姑娘说要修缮好几日。打扰了。” 王行之眼尖的很,即便是那么一丝微小的愣神,他都察觉到了。顾淳果然认识他。“且住着罢,我姓王,名行之,以后就喊我名儿罢。”他故意连名带姓的说,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顾淳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自是会看人脸色,揣摩别人的心思。他马上就晓得卫珩在这里是隐姓埋名的。一个人会远离走他乡且隐姓埋名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如今他连已身温饱都难以保障,又何必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多谢王大人收留我们哥俩。” 王行之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很满意顾淳不仅聪明还是个识时务的人。“今后作坊里的事便要劳你上心了。”顾家少爷做生意的本事在整个大齐都是排得上名号的。算是小丫头找对了人。 黎雅从建作坊的泥匠师傅中拨了一个出来,并几个小工一道,将那两间房子里里外外修缮扩张了一番。 作坊虽然没有专用的宿舍,可保不齐以后还会有像顾淳这样的人才来。黎雅索性将两间房子各自扩张成六间,都是单个的房间,每个房间里摆上两张上下叠床,一间房能睡上四个人。房子后头又修了一个颇大的茅房,院子前搭了两根柱子距离的走廊出来,平日里洗漱就在这里,很是方便干净。想到夏天洗澡的问题,她又叫泥匠师傅在旁边的小弄里砌了一间长方形的浴室里边配了一个土灶。哪怕是冬日里洗澡烧水提水也方便。 待两间宿舍修缮好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 顾淳兄弟俩先住进了作坊宿舍,很是满意,这里的房子简洁明快,关键是离作坊距离不远。 这半个月顾淳可是帮着黎雅又是培训人又是制定各种规章制度,很是忙碌。哥俩搬去宿舍那天,黎雅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给他们。又从定县为他们买了些日用品送过去。 等苏陌赶到飞狐县时,水泥作坊已接近尾声。 苏陌把宿县那台已经完成的机子并一些零件统统运了过来。还带了三个徒弟过来。 到了飞狐县以后,师徒三人马不停蹄的开始组装磨粉机子。这四人都是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性格。 苏陌看到作坊不远处的宿舍简洁便利,就找黎雅说,他们师徒四人住在宿舍里就好。离得近还方便。 宿舍又住了四个人进来,倒是热闹起来。人一多,每日里从家里送饭过来成了件麻烦事。大冬天的,每每送到这里的饭菜都成了冷菜冷饭。 黎雅便想着找个煮饭的大婶,专门为作坊和宿舍的人做饭。待今后作坊开始运作起来,工人越来越多,吃饭就成了大问题。 她找哥哥们商量了一下,提出在作坊旁边设一个食堂,里面就卖吃食专供我们作坊的伙计吃饭。作坊每月补贴七成饭菜钱,另外三成伙计自己出。那可比自己开伙都要划算。不全免了也是怕到时候员工拖家带口的来吃。 待大家同意后,黎雅着手安排做饭的人,心里算着这么些人怎么得也得要配三个人在食堂才行。 食堂这位置可是个肥缺,但这位置的人必须是黎家信任的人才好。黎雅和家里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问问孙大郎家的媳妇和老娘愿不愿意来。 隔日黎雅去了孙家,把缘由说了一遍。孙大郎一听,哪有不同意的,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 孙大郎的媳妇和老娘也高兴了一番。 孙家三个大人都在作坊做活,这几个小孩子就没了管束,且一日三餐也照顾不到。做娘的自然关心几个孩子。孙大郎媳妇问黎雅:“娘子,我们一家三人都在作坊里做活,我家这些孩子能不能到时候来食堂吃饭。” 当初设定饭菜三七分本就是为了防止员工拖家带口来吃饭。可若准了孙家一家子来食堂吃饭不就破坏了自己定的原则。可若不准,家里大人都去上班了,孩子要怎么办。 黎雅很是为难,孙大郎看出了她的为难,忙拉了下自己媳妇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了。这样好的活可别因为这个原因推给了别人。 “这事我暂时答应不下来,且容我回去想想吧。” 孙大郎媳妇一听有些急了,怕她反悔了不要她们婆媳去食堂做活。忙说:“是我贪了,不该提这样的要求让娘子为难了。” “别这么说,这个问题我好好想想再回覆你们。” “娘子,那食堂的活还让我们做么?”孙大娘很是惴惴不安,生怕黎雅反悔了。 “大娘放心,这事不会变的。”黎雅保证道。 黎雅刚回到家里,文氏把她喊了过去。问道:“作坊的食堂是不是还要找一个人?” “嗯,娘有好的人选?” “陈大娘想来,我觉得可行。” “陈大娘吃得消做吗?” “吃得消,她现在身子骨好了,做事也利索。陈安日日上衙门,她又不是个爱串门的,一个人在家里怪冷清的。弄个活计给她做做挺好的。” “吃得消就来试试吧。” “你同意了,我这就去告诉她。” 食堂的工作人员搞定,黎雅自去了作坊。眼下只等苏大哥的机子组装好便可直接开工。 “苏大哥,机子啥时候能完成组装?” “后日便能组装完成,明日可有熟料给我试试机子性能?” “这个没问题,我等会儿便和孙大郎说说。” 黎雅从苏陌的装配间出来,见到第七军刚刚运来一车一车的原料。顾淳的弟弟顾清正在旁边记录着车数。 卸完一车,顾清就把记录的单子拿给拉料的人确认,待那人确认无误,顾清便让他在单子上面画个押。 黎雅待他们忙好,随招招手让顾清过来。 “姑娘找我?”顾清脸上有些不安。 黎雅微微一笑,“过来,我有话问你呢。” “姑娘找我何事?”顾清以为自己自作主张帮忙数车数让姑娘不高兴了? “怎么是你在记录,你哥哥呢?” “哥哥没有偷懒,他去后面看砂石了。”顾清急急地辩解道。 “嗯,别紧张,我没说你哥哥偷懒。我问你啊,你刚刚那样记录是你哥哥教的么?” “不是。我自己想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你以前学过算术?” “嗯,我们家的孩子拿的第一本书就是算术。” “我若请你来作坊记帐,你可愿意?” 顾清双眼一亮,后又暗了下去,回道:“记帐?我没有哥哥记得好。” “嗯,记帐和做帐有些区别呢。这么说吧,以后作坊会有很多事情需要记录。原料进来你要记好,生产的时候出了多少水泥你也要记好。卖出去多少你更要记好。从头到尾都需要记清楚。”
第108页 顾清一听,马上说道:“姑娘,这个我可以做好的。” “嗯,以后你便是我们作坊的记帐先生了。至于做帐什么的,你可以跟着你哥哥学啊。” “谢谢姑娘。”顾清很高兴,自己总算不用再拖累哥哥。他也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了。 顾淳从作坊后绕出来,看到弟弟眉飞色舞的在黎雅面前说着什么。他有些讶然,自出事以来,他们兄弟俩遭遇了太多不幸。顾清原本活泼开朗的性格也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这半年来倒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高兴。 顾清眼尖看到哥哥过来,撒开腿奔了过去,“哥哥,姑娘说我可以在作坊做活呢。” “做活?”顾淳抬头看黎雅。 “我请顾清来作坊做记帐先生。你可答应。” “记帐先生。”这倒是他们顾家人能做的事。他们俩被流放的身份,如今有这样一份体面的工作已属幸事。“清儿可谢过姑娘了?” “谢过了。” 黎雅走到哥俩身边,问顾淳:“作坊今后有了自己的食堂。如果作坊伙计的家人来吃饭怎么算?” “就按成本价卖给他们罢。”算多了不好,不算更不行。 “嗯,这也是个办法。” 第一百零一章 作坊开业 苏陌试机完成,黎家的水泥作坊预备开张。 水泥作坊倒腾的都是几个年轻人,也没什么忌讳,碰头商量了一下,找出家里的黄历翻了翻,就把开张的日子定了。 黎雅把选定的日子交给顾淳,想让他帮忙筹备下。 “姑娘,这日子可是请人算的?” “未曾,我们几个都不太相信这些,便找了本黄历翻出来的。”对于这些,黎雅也没什么概念,想着怎么简单怎么来就是。 “还请姑娘听我一言,作坊开张决不能这般草率,虽说几位老闆不太相信这些,可做生意的人最是讲究开门红。是以,开业的事还得好好操办一番。一来咱们可以藉此机会邀请官府的人打打关系,二来拉近与合作人的关系,以便以后能更顺利的展开工作。三来还能以此收拢雇员们的心,让他们忠于作坊。” “听你这么一说,很有些道理。”无关乎迷信,就是一种很好的社交。没做过生意的人,眼光就是看不到这么长远。好在有顾淳。 “姑娘若相信我,这事便交给我来办吧。” “这些个规矩我也不大懂,你肯来负责,我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这开张的诸多琐事统统落到了顾淳一人身上。几个作坊老闆都做了甩手掌柜。 顾淳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开张日子确定了,就定在三天后,作坊的诸多准备也已稳妥。 顾淳将开张所需的费用一一向黎雅报帐。本就花不了几个钱,这么做还能收买人心,甚是划算。 “还别说,这么一弄确实喜庆多了。”黎雅来到新作坊,顾淳带着她参观新布置的作坊。 “姑娘,三日后咱们作坊的老闆都能来么?” “必须的。这么重要的日子,谁不来就不给分红。” “作坊备了十八桌宴席,除了我们的雇员外,还请了衙门,第七军士官及临县的几位客户。” “顾管事,别说你这工作效率就是高,这才刚开业呢,你已拉了不少订单回来。你这人算是请对了。开业的事,你安排好就行,不用事事请示我。” 不愧是皇商顾家出来的,做起事来一样一样的,件件安排得妥妥噹噹,完全不用她操心。这般工作能力超强的人简直就是全能型人才。 黎家水泥作坊开张那日,按照顾淳给的行程,寅时在作坊大门口摆案头祭祀。辰时所有宾客雇员到位。巳时,诸位老闆举行开业仪式。午时请各位入席,席面开始。 寅时,天蒙蒙亮,高元钧、王行之、黎家兄妹仨,苏陌来到作坊。 作坊门口已摆好了案头,只见桌子正中间摆着一只大猪头,左边一只鸡右边一条红鲤鱼,下行三盘水果和三盘糕点。一对红烛左右平齐,中间是一鼎小香炉。 顾淳挨个递上香火。“开业保平安,生意红红火火…。”待一番唱词过后,几人依次上香。 开业祭祀完后,高元钧和王行之平时不太来作坊,顾淳便带着他俩参观作坊;黎家兄弟跟着苏陌去看机子;黎雅每日都来作坊,里边的事物她了如指掌,也就没什么参观的必要,索性去了旁边的小食堂。 因今天有十八桌席面,陈大娘和孙家婆媳早在昨天就准备起来。今日也是早早就来到作坊备席面。 “陈大娘,孙大娘,孙大姐可忙得过来?” “是娘子来了,忙得过来。”孙大娘和媳妇在洗菜,杀鱼。 “娘子来啦。”陈大娘手脚利落的切菜配菜,已有一半的菜色配好。“娘子,你瞧,已配好了八个菜,顾管事说,一桌就摆十六个菜。我估摸着辰时不到,这些菜都能配好。” “大娘刀工不错,可有我帮忙的活?” “别,娘子今儿是顶顶要紧的人,哪能做这种粗活。” “哎,你们可别这么说,大伙儿这么早起来,肯定还没吃早饭吧。”黎雅环顾了一圈,从诸多食材里捡了几个鸡蛋,一块腊肉及一把生菜。又舀了一小盆白面。 “姑娘这是要做啥呢?” “做饼给你们吃,我这个饼子可跟你们平日里吃的不一样。陈大娘,有没有香油?” “有的,我拿给你。”陈大娘拿了只小陶碗来到角落里,那里摆着一个小罈子,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用勺子舀了半碗香油出来。这香油可是金贵的东西,平日里谁用得起,也就办席面的时候做菜要添些油头用。 黎雅舀了一碗温水,加了少许粗盐搅拌,待盐化完,她才拿着温盐水慢慢的加进细面里。一边揉一边加水。待面团揉好,放旁边醒上小半个时辰。趁着空档,她把腊肉和生菜做了处理。 待面团醒完,将面团擀成长片,再刷上一层香油,错着交叉叠上,团起圆饼状,按扁,再擀开。 手抓饼的饼皮完成,放置旁边醒一会儿。 她自去外头提了一只火炉进来,架上小锅,刷了些油,煎起腊肉来。 待腊肉煎好,饼皮也醒得差不多了。她将火炉通风门掩了大半掉,待火势小了不少,这才开始煎饼皮。 饼皮用小火煎不会煳,待饼皮煎的微微发黄,再打上一颗蛋,拿一小把生菜在锅子边缘烫一烫。 饼皮煎得焦黄喷香,裹上生菜和腊肉片,撒点胡椒粉,一卷,美味又喷香的手抓饼完成。就这样,黎雅做了十几个手抓饼。 “陈大娘,孙大娘,孙大姐。饼子煎好了,趁热吃罢。”说着,她端了一盘手抓饼出去了。 厨房里的三人本想做完手上的活再吃早饭,实在抵不过这饼子的香味。 孙家媳妇率先放下手中活计,抓了一个手抓饼咬了一口。“哟,很好吃呢。又松又香,我咋从没想过这么做呢。”说着她又咬了几口。
第109页 “瞧你说的,不就是饼子么,从小到大吃的都是饼子,还能吃出山珍海味来么。”孙大娘取笑自家媳妇。 “婆婆,陈大娘,你们也尝尝看,娘子这饼子做的真不一样呢,很是好吃。”孙家媳妇拿了两卷递给她俩。 陈大娘和孙大娘本就是手艺不错的人,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 “哟,果真好吃,为啥能又松又香呢?” “这饼子口味独特,跟咱们平日里做的完全不一样的口感。”两位不住的夸,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卷。 孙家媳妇一拍大腿,嚷嚷着:“哎呦,可惜了,刚刚娘子在做的时候,我都没看上一眼。” 黎雅做的手抓饼端出去后,作坊里的几个大男人个个吃的意犹未尽。催着让她再去做几个。 黎雅白了他们一眼,“天都亮了,再过一会儿大家都来了。”这才遏制住他们的馋虫。 待到辰时,宾客们,作坊雇员们陆陆续续地来了。还有不少附近的百姓也巴巴地跑来凑热闹。 巳时一到,开业仪式开始,王行之代表股东团上台主持讲话。 来到作坊的宾客三三两两凑成几堆。其中就有隔壁县的几位大人围着恆王殿下大献殷勤。 “殿下,这水泥可是好东西,上次咱们县里修筑河堤时就从飞狐县运了些去用。还别说,这水泥修筑出来的河堤就是牢固。上个月下了这么多天雨,河里的水涨得可勐了,按照往年可不得提心弔胆。今年那河堤牢牢的,半点不受大水影响。” “是说,我们县也用了飞狐县的水泥修河堤。都过去一年多了,河堤牢固得很,一丝裂缝都没有。” “往年修得再好的河堤,总要受虫蚁的侵蚀,这水泥一用,半点不受影响。” “各位大人可得多为我们这水泥作坊做做宣传才是。”若换成以往,高元钧才不愿与他们虚与蛇委,但今日可不同,他是直接受益人。 “哪里还需要殿下嘱咐,这般好的事,咱们自是会多多宣传呢。” “殿下办得这作坊可是惠民惠利的事。” “殿下英明,始终为老百姓着想。” 刚刚还说的好好的,没一会儿功夫又露出本性了。高元钧很是无奈。“你们那几个县,以后要修筑什么的,需要水泥便来我这儿买。” “那是必须的。” “麦说殿下的作坊产的水泥是个好东西,就是——” “嗯~”上饶县这老头会不会说话呢,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上饶县的县令大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自打了几下嘴,“殿下,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今日是作坊开业的好日子。我不便招待各位,请自便。”说完,高元钧撂下他们几位,迳自去了前头。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另几个齐刷刷地白了上饶县县令几眼。不会讲话就不要讲,这都什么事啊,好端端的把殿下给得罪了。 上饶县县令自知理亏,却又忍不住埋怨道:“都是黎县令的错,他可比我们几个会拍马屁。这不为了拉拢殿下,特特搞了个水泥作坊出来。” “就是,这般会拍马屁,说不得他马上就能升职了。” “本官最是看不惯这些个逢迎拍马的人,他若用这样的手段上位,迟早会摔大跟头。”清江县县令心里妒忌的要死,嘴上却说得清高。 “我在官场这么多年,看得人多了去了。他这样拍马屁上位的可不会有好下场。” “听说上京已经在严抓贪官污吏,这黎县令就该第一个被抓起来。” 几位大人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里。怎么嫉妒怎么咒。 午时,所有人正是入席,席面开吃。 黎家水泥作坊预备的十八桌席面坐得满满当当。每桌席面共十六道菜,有鱼有肉,还有各种小炒时蔬。具是色香味全。 待席面结束,满桌子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黎家雇员个个吃得满嘴油,不住地咋舌,意犹未尽。可把旁人羡慕的。 “怪自己运气不好,这次没来得及去黎家报名。”有人道。 “早知道黎家作坊有这等待遇,我就是拼死也要进去的。” “黎家作坊每日工钱一百文,只要做五个时辰就够了。这么好的待遇可比定县打短工要强多了。” “还不止呢,黎家说了每三个月只要做的好的人都能发一笔奖金。” “我还听说黎家食堂中午晚上都供饭。” “我听说是要自己出钱买饭吃的。” “你晓得啥,黎家补贴了大半饭食钱,自个儿只出少少的几文钱就够了。” “哎,这么好的待遇,我咋就没被选上呢。” “我听说啊,黎家以后还要招人呢。” “果真,那我得赶紧去黎家说一说,下次招人,我一定要第一个去报名。” “我也要去说一说,我家亲戚就在衙门办事,跟黎家还有点关系呢。我得赶紧去托个关系才行。” “黎家作坊那个食堂才是真真的肥缺。我得去找找吴老爷,让他给黎县令说说,让我进黎家作坊的食堂去。”吴婶子可是看上了食堂那份工作。想着吴师爷是自家堂哥,托他去黎家说说,定是十拿九稳的事。她越想越心花怒放,撒开腿就跑,直奔县衙。 第一百零二章 父子仨上京 作坊的四台磨粉机运作正常,苏陌便将机子的日常维护工作交给其中一个徒弟。 他另带着两个徒弟闭门研制打稻机,这机子本就比磨粉机简单很多,师徒三人倒腾了不到一个月就弄出了三台。 再过一个月就是稻子收割的时节,正好可以拿这三台机子试试效果。 快到农忙时,作坊换成两班倒,从早上四点到中午十二点一班,十二点到晚上八点一班。以此来给大家收割麦子的时间。作坊的员工很是感激老闆的体恤,谁也不敢马虎,兢兢业业地做着活。 今年的北边很安生,约摸是去年游牧族的主力军被第七军围剿怕了,今年没敢来滋扰。 县里的百姓便把今年收上来的麦子卖了一部分,粮税交了一部分,剩下的粮食尽够当一年的口粮。 黎家今年种下的几百亩麦子全部交给第七军去收割。从收割到成粒全部有第七军侍弄,运到黎家时就是现成的麦粒。黎家自己留了一仓库麦粒,剩下的都运到作坊仓库存了起来。反正作坊里有这么多雇员在,这些麦子供他们嚼用足够。 到了十月份,黎家种植的稻子成熟,相比去年,今年他家又增种了一百多亩水稻。好在今年收割有脚踏打稻机的加入,硬是提高了四五倍的收割速度。一百来亩水稻几十个人只花了三天时间就从田里收割起来,直接运到晒谷场。 这可把大伙儿惊得,直言是神器。 待稻子收完,已到十月。黎家把今年收上来的稻子全存放了起来。一粒都不打算卖。定县粮行的掌柜来游说了好几趟也没能成功。
第110页 十月中旬,黎崇文打算让两个儿子参加明年春天的省试。预备现在上路大约在年前能到达京城。 偏巧,京城此时来了派令,命黎崇文进京述职。索性父子仨人可以一起上京。 黎崇文上京城前本打算启动商业圈项目,如今上京述职,一来二去也要好几个月。这可耽误不起,他便将商业圈的项目暂时交给陈安负责。 父子仨人回屋好好的收拾了一番,把出发时间定在后日。 这一去意味着什么,黎如晦心知肚明。他心里很是纠结,却不敢说出来。 他折腾了半天,实在没勇气向父亲坦言。最终还是放心不下作坊,拉着黎雅到一边叮嘱。 “小妹,大哥和我这么一走,作坊的事便要你多费心了。” “二哥,放心吧。作坊的事有顾淳操持着不会有事的。再不然行之,殿下也会帮我。再说苏大哥现在也没走。” “顾家兄弟是能干的,幸好当初你坚持到底。不然咱们就错失了这样的人才。” “离别在即,二哥却心心念念着作坊。难道娘和妹妹们都比不上作坊在二哥心里的位置吗。我可要吃醋了。”黎雅故意取笑他。老实说家里一下子少了三个人,可不得冷清死。 黎如晦有点点心虚,忙道:“二哥知道你能干,就算爹和大哥跟我都不在家,你也会把家里照顾好的。再说二哥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还差不多。小妹在这里预祝大哥和二哥能顺利通过考试。” 黎如晦听后没觉得高兴,反倒嘆了口气,喃喃道:“通过又如何。” 他知道这些年自己对科举越发不上心,如若不是父亲逼着,没准他的科举之路就到此结束了。 他拍拍小妹的肩膀,道:“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隔壁问问罢。” 黎雅点点头,满是惊喜,二哥说这话是认同行之了吧。 “不准让王行之那小子占了便宜。不然等我回来就收拾他。”黎如晦佯装兇狠的威胁。 除夕那次被二哥逮了个正着,兄妹俩尴尬了好些天。自那以后,黎雅就不敢让行之近身,生怕爹或者哥哥们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知道,都听二哥的。” “小妹也要照顾好自己吶。二哥先走了。” 自父亲让哥哥们上京开始,二哥终日郁闷不已。今日兄妹俩交谈,也没让二哥道出心中忧虑。她颇有些担心。 黎如晦前脚刚走,黎静言后脚就找上了她。 “小妹,爹和我们一走,家里可要你多费心了。” “大哥不必担心,这家也是我的家。我一定会照顾妥妥的。等哥哥们回来。” 黎静言拍拍她的小脑袋,心里却晓得,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聚。按照以往惯例,考过省试不久就是殿试,殿试后表现不错就等着授官。一般就在京城里直接等授官。待派官以后再回家就不是你想回就能回了。 黎静言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递给她,“你今年就及笄了,母亲本打算给你办个及笄礼。但我听她说你不愿意办,总归是代表你长大了,这是哥哥送你的及笄礼。” 黎雅接过盒子,撅着嘴抱怨:“大哥今日是怎么了,弄得我都要哭了。”好像他们兄妹俩以后都不会见面了似的。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欢以后大哥买更好的补给你。” “只要是大哥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小妹从小就会体贴别人。大哥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小小的一只,我和如晦经常趴在床边盯着你瞧,都不敢碰你,生怕把你碰坏了。好不容易长大了点,又被大房那个混子推下了水,本以为要失去你了。好在你命大,没有离我们而去,愣是健健康康的活了下来。如今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也越发聪明能干。有时候我就在想,二房若没有你,说不定我们家现在还过着拮据的日子呢。好在有你,改变了我们一大家子的生活。大哥在这里要郑重地谢谢你。”他虽是家中长子,可家里能有如今的场面全託了小妹的福。是她带着全家人走出窘境。 “大哥就别夸我了,我们家能有今天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小妹可不敢领这份功劳。” “以后要听爹娘的话,更不要亏待了自己。你有大哥和二哥给你当靠山,以后到了夫家也要挺着腰杆子说话。知道吗?” “我知道我有两个好哥哥。不过大哥我还没嫁人呢。” “及笄了,离嫁人的日子也快了。”黎静言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以后有什么事就给大哥写信,有什么困难也要告诉大哥。知道吗?” “知道。我以后每个月都给大哥写信。” “嗯,以后你成亲的事要多听听爹娘的意见。知道吗?” 黎雅偷偷瞄了眼大哥,心里一直憋着一句话,今儿总算问出口:“大哥,你为什么也不喜欢行之?” 黎静言想了想,直言道:“没什么喜欢或不喜欢。只要他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到我们家。我就不讨厌他。但是,小妹,他对我们还是有诸多隐瞒的。即便你不想猜疑他,也不可全然信他好吗?” 她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心上人辩解:“大哥,我知道行之有事瞒着我们,可是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没有恶意的。他更不会伤害我们。” “他最好不会伤害我们。不然大哥绝对不放过他。” 黎静言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起身去和父母话别。 大哥的话在黎雅脑子里挥之不去,一直以来,她虽然嘴上说要尊重他,不逼问他。可她心里或许是介意的吧。介意他为什么不主动向她坦诚一切。 —— 小王拿着京城卫国公府寄来的信,来到书房交给主子。 “爷,是卫一稍来的信。”倘若只是家书,一般就从普通驿站寄出。 王行之接过信,当即拆开信封。大信封里套着两封信,一封是真正的家书,另一封却是卫一给他的密信,事关上京朝局变化。 王行之拿着密信匆匆忙忙去了恆王府。 书房里,恆王摒退了左右侍候的下人,仅剩他二人。王行之从怀里掏出密信递给他。 “殿下,这是刚从京城寄来的,你且看看。” 高元钧接过信细细地看了一遍,“高元吉这是憋不住了么?” “显然是,李承佑动作越来越大,又有楚王在陛下面前为他斡旋。也难怪陈王沉不住气。” “你说我家都是些什么人,我大皇兄虽然身在皇家,心思却单纯得可以,好听点是仁义。他对李承佑怎么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呢。难道他真打算将父亲的江山拱手送还给李家吗?再看看我二皇兄,生性多疑、城府极深又阴险狡诈,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草木皆兵。恨不得我们这些兄弟都死绝了干净。”生在皇家争也不是,不争也很难全身而退。他都躲到北边这样的旮旯角落了,却还是不能松懈。时不时要关注朝堂的动向。以免大祸临头却来不及做防备。
第111页 “殿下也莫要泄气,至少现在的我们是安全的。” “那也是高元吉腾不出手来收拾我罢了。”他真的很怀疑如果让高元吉这样残暴的人夺得最后的胜利。大齐会怎样,他们这些皇室血脉不晓得还能不能安然无恙。 “无论殿下做什么决定,我都愿意追随殿下。” “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行之,你觉得高元吉能拉拢太尉么?” “成败关键在一个女人身上。我曾经听闻太尉之女很是花痴,爱慕陈王已久,为此还闹出过很多笑话,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名人。当初听闻陈王迎娶延庆公主,更是伤心欲绝。整日里暴饮暴食,还差点噎死。” “太尉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朵奇葩来。太尉一向保持中立,从不掺合党派之争。父王也是最看重他这一点。假若他也搅进这趟浑水,与那起子人沆瀣一气,那真是我大齐的悲哀。”高元钧虽然无意于那个位置,只想自保。可到底不忍心大齐的无辜百姓成为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 “殿下应当不用担心,听说太尉最是疼爱自己的女儿,想来他是不会屈就陈王,断不会容许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到陈王府做小的。” “这可难说,我记得太尉家的千金长得也有些不尽人意。曾经又那般爱慕高元吉,说不定到现在还想着要嫁给他呢,做小的也心甘情愿。你说她真要死要活想嫁给高元吉,太尉能怎么办。”女人的感情完全不可预估。还是这么一个臭名远播的女人。 难道他们的希望,大齐的希望都要靠一个花痴女的感性和理性来决定吗? “殿下如若真不放心,咱们便派人在其中做些事情。不让他们联姻成功不就得了。” “嗯,虽说我们高家男人长得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了些。但应该能找得到那么几个相貌相当的高门子弟出来。就让他们去迷惑那朵奇葩,最好是能摘了她,彻底断了高元吉和他家的联姻之路。” 这种时候还不忘夸一夸自己的好相貌也就他高元钧做得出来。 “殿下,有时候你自恋得厚颜无耻的程度每每都能刷新我的三观。”王行之说完就跑得无影无踪。 “去你的,说谁呢。”高元钧很是自恋爱惜的摸摸自己的俊脸。 第一百零三章 暗恋情愫 送走丈夫和两个儿子,文氏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半点劲都提不起来,好像心脏被人挖去了一大块似的难受。黎家姐妹俩一左一右携着文氏回屋,她仍是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文氏轻拍两个女儿的手,安慰道:“娘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晚饭你们自己安排罢。” “娘,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她知道母亲只是不捨得爹和哥哥们罢了。 “娘别担心。爹和哥哥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文氏欣慰的点点头,自去了房间。 待文氏进了自己房里,黎琼转身便走。连跟黎雅多说句话都不愿意。 黎雅也是很纳闷,她记得自己没得罪过她,为什么她能把她这个妹妹当敌人一样对待。这种正值青春期的叛逆少女,最是难懂她们的心思。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她从来就没觉得亲近。是以很难让她放下身段去示好,热脸贴冷屁股那套,她更是没兴趣。 黎雅看了看母亲的房间,确定没什么事。这才转身去了作坊。 她在车间里巡视了几圈,出来时碰到苏陌。 “苏大哥!”她喊他。 “雅妹,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有事么?” “嗯,我过几天就要回宿县了,明日想去一趟定县,你可愿意陪我一起去?”苏陌说完,有些紧张地等着她回答。 “苏大哥这么快就要走了呀。”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她还真适应不了。“明日去吗,苏大哥记得喊我。” 听到她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苏陌顿时舒了口气,轻快地说:“明日我们吃过早饭就出发吧。” “苏大哥回宿县,那机子要交给谁来管呢?” “雅妹不必担心,我会留下两个徒弟专管这些机子的。” “那我就放心了。”两人又聊了会儿,直到顾清有事来找黎雅。她才与苏陌就此别过,跟着顾清回到车间。 晚间 黎雅索性就待在作坊食堂吃饭。自从水泥作坊的食堂开张以来,日日都爆满。可能是因为作坊食堂每日里菜色好,有荤有素,且味道好。有大半的员工家属宁愿多花几个钱也要来食堂吃饭。这可把陈大娘她们忙狠了。 这规矩也是他们自己定的,只要出了成本价,就允许员工家属来吃。没办法黎雅只好为食堂添了一对夫妻进去帮忙。 眼下不光是员工家属来食堂蹭饭,就连给作坊送原料的第七军每次也挨着饭点来送,顺便就在食堂搭伙吃了。 王行之可能也是怕麻烦黎家日日要送饭过来,索性就叫小王以后在作坊解决温饱。他自己也通常在作坊吃了饭再回家。 因食堂吃饭的人太多,顾淳给他们排成两批错开吃饭。 有时候不止作坊的家属来,连附近村里的人时不时也混进来买饭吃。 这可为难大家了,本就是乡里乡亲的,为着吃饭那点子事,把人赶出去总不好。于是黎雅便让人裁了些竹片来。以后吃饭就去顾清那里买竹片。用竹片当银钱支付食堂的饭钱。这办法一出,起先到是麻烦了点,但效果很好。再没附近的人混进来吃饭。 黎雅吃完饭从食堂出来,正好碰到自外面进来吃饭的王行之。 “行之。” “小丫头,你吃好啦。” “嗯,你快进去吃吧,菜快没了。” “走,陪我再去吃点。” 她拗不过他,又跟着他进了食堂。王行之跟食堂的人都混熟了。他们见他来了,立马从蒸笼里端出两碟菜和一碗白米饭出来。 “王大人今儿又来晚了。” “谢陈大娘给我留了饭。”王行之端过饭食。黎雅已找了位置在等他。 “呵,陈大娘可真偏心,这是特地给你开小灶吶。” “嘿,小丫头这点子醋都要吃吗。” “我才没有吃醋。” 王行之笑笑,端着饭食来到她对面坐下。“你爹和你哥哥们都走了?” “嗯,都走了。家里一下子就空了出来,真不习惯。” “你有什么好不习惯的。到是你娘要不习惯了。以后你家的人只会越来越少。这次是你两个哥哥,下次就是你们姐妹俩了。” “我哥哥们?怎么说?”她不太知道现金的科举制度,问道。 “你两位哥哥此去科举,一旦中了进士以后再回家就身不由己咯。” “不是还要回来的吗?” “此去上京参加科举的学子,都被安排在贡院读书,直至礼部主持的省试。待省试考完,紧接着就是殿试。殿试以后,一般也就确认了考试名次,这时候便在上京等待授官。你哥哥们若是考得好,名次靠前,基本上很快就能授官,不日便要直接任职。授官无外乎就两个地方,要么留在上京,进翰林院做编修;要么就被派遣到外地任地方官。无论哪个,都不会回家来了。”
第112页 黎雅一听,倏地,眼眶红了。这么一说,以哥哥们的成绩,很有可能这一去就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怪不得大哥那日会对她唠唠叨叨说这么多。 她哽咽着说:“我都不晓得是这样,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和哥哥们好好说说话的。我应该要送他们东西的。” 王行之扒饭的动作顿住了,抬头看她,眼眶已泛红,泪眼迷濛。随饭也不吃了,筷子一放,转个身来到她旁边。“怎哭了。” 她哼哼唧唧,哽咽着,“我捨不得他们就这么走了。再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乖,别哭啊。”王行之手忙脚乱的用手给她拭泪。他越哄,她眼泪掉得越凶。 “哥哥们都没告诉我这些。我以为他们考完试还会回家住一段时日的。却不想这一走基本就很难在见面。” “别啊,小丫头,你快别哭了。大不了我以后带着你去找他们就是。” “我都没好好的和哥哥们道别呢。怪不得我娘郁郁寡欢。我以为她只是捨不得他们出远门。” 小丫头越哭越凶,大有嚎啕大哭的冲动。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好直接搂着她安慰,只得从怀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方白净的帕子,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珠。 “乖,别哭了,你不是还有我吗。以后我不会阻止你回家的,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我若有空了就陪着你一起回家好吗。别哭了,你哭得我都心疼死了。”王行之一边为心上人拭泪,一边承诺着以后。 “你说的,以后我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她仰着粉嫩的湿漉漉小脸看他。 “我保证,绝不阻拦你。”王行之疼宠的凝视着她。他俊某飞快地扫了眼四周。食堂里吃饭的人已离去。打饭的陈大娘她们应该也窝在后厨吃饭了。空旷的餐厅里只剩他俩。 “你不能食言。” “绝不食言,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干涉你。”蓦地,他上半身微倾,飞快地在她粉嫩的脸上偷香成功。 “讨厌,你怎么这样。人家这么难过你还这么不正经。” “就是因为你难过我才要安慰你啊。” “哼。”总算伤感的离别情绪稍稍安抚住了。漂亮的美眸也没再流泪。“行之,明日我要赔苏大哥去一趟定县。他再过几日就要回宿县了。”她想这事还是得和行之报备一下的。 “就你们俩吗?”这个苏陌怎这么不识相。都不知道避嫌么?他心里暗暗诽谤着。 “应该不是吧。苏大哥的徒弟们应该也会去。” “你们什么时候去?”王行之表现的很识大体,半点没有介意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早吃了八百回醋。 “吃过早饭就去。” “嗯,你想去就去罢。” 翌日 吃过早饭,苏陌就来苏家找黎雅。 黎雅出来一看,顿时有些傻眼,苏陌只牵了一匹高壮的马儿过来。且也没看见苏大哥的几个徒弟的身影。难道就他俩去吗?只有一匹马,这要她怎么去,难道他在前面骑马,把她拴在马屁股上带去吗。 “那个,苏大哥,我不会骑马哎。”他们这么孤男寡女的去,要是被行之知道了,还得了。更不用说同乘一匹马,行之要知道了非跳起来不可。 苏陌这时才意识到不对劲,倏地,他俊脸爆红。“雅…雅妹,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 哎,这个科学狂人,他或许智商一百八,但这人情世故吧,可能都不及格。这傢伙估计也没想那么多。 “苏大哥不必解释,我晓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我不是。”他垂下头,他也想自己勇敢点。可是…。哎。 突然,远处哒哒哒驶来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她定睛一看,驾车的人不就是行之么。 “小丫头,苏兄,好在你们还没走呢。我给你们找了一辆马车来。你们不是要去定县么?没有马车载着,天黑都到不了呢。”王行之完全无视那匹高壮的马儿。 黎雅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昨天还表现的那么豁达,结果还不是驾着马车来了。 王行之被她盯得有一丝丝困窘,不过他很快就掩饰过去。完全不承认自己就是不放心她跟别的男人出去。哪怕还有别人在场他也不放心。 “多谢王大人及时解围,我正愁着要如何带雅妹去呢。既然王大人驾着马车,那便载着雅妹上路罢,我就骑马儿跟着你们罢。”苏陌虽然不太懂得处理人情世故,但到底智商在的,很快就找到了一套完美的说辞掩饰那份尴尬。 “那苏兄跟着罢,我带着雅儿走前头。” 待三人来到定县,原本提议来定县的苏陌反而买了没几样东西。倒是黎雅买买买,大肆地採购了一番。王行之心甘情愿地充当拎包伙计。他还想抢着买单,只可惜黎雅没让他如愿。 待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三人就地找了一间脚店吃午饭。吃过饭出来,王行之问她:“还有什么东西没买的吗?” “我都买好拉。”黎雅转头又问旁边的苏陌:“苏大哥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我也没什么要买的。”他约她出来本就不是为了买东西。 这一次来飞狐县见到黎雅,他已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同。她和王行之在一起的感觉太过亲昵。虽然没人告诉他,他俩是什么关系。可他到底已经察觉出来。他怕自己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是以,他鼓起勇气约她来定县。可没想到还是成了三人行。 定县游了一天,王行之对她呵护备至,无限宠溺。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他还有必要在说出心里那份情思么?苏陌苦笑,想来已经不用了。说了反而徒增尴尬,说不得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还不如不说,至少以后能常来飞狐县。 苏陌就这样带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恋情愫,匆匆回了宿县。 第一百零四章 臭名远扬 京城 十二月底,黎崇文父子仨人抵达京城。他带着两个儿子先去贡院办了入学手续。想着自己来京述职可能会等上一段时间,便在京郊的地方短租了一间公租房。 找好落脚的地方,父子仨人来到东京城最繁华的西街,购买日用品顺便解决吃饭。 东京城不愧为帝都,其繁华的程度绝不是大齐任何一个县城能比拟的。而西街又是东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却也是物价最高的地方。 父子仨人原想找一间店面小点的食肆,随便凑合一顿,可在街道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这样的小铺子,放眼望去都是高大上的脚店、茶楼、酒楼。 肚子是真饿了,这地方也是真不认识,再转悠下去也找不到小饭馆。“爹,反正这次出来带的银子够用,咱就奢侈一把呗。就去那个最大的茶楼吃一顿好了。” 黎崇文平时过惯了节俭的日子,想到两儿子进了贡院后便没了进出的自由,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待你俩进了贡院便是想出来也没机会。今日就听你们哥俩的。”
第113页 难得奢侈一回。父子仨走进一间规模颇大的茶楼,随便点了几样小菜就要三两银子,简直让人咋舌。 茶楼顾名思义除了吃饭就是大家聊八卦的地方。他三人等上菜的空闲,便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聊的便是当今太尉家的掌上明珠。 “你不晓得吧,太尉家的女儿最近又出么蛾子了?” “啥么蛾子?” “她呀又把上门来提亲的人全打了回去。说是非陈王不嫁。可太尉是什么人,怎会同意她去陈王府做小的。” “错了,错了,我听说是陈王看上了太尉家的女儿硬要纳了去。太尉死都不答应,为此和陈王翻了脸。这不为绝了陈王的心思,太尉满京城的找女婿。可京城的高门大户谁敢得罪陈王。” “再说太尉之女又长得那副尊荣,是个男人都没勇气求娶。陈王哪会看得上她。” “你见过人家?真的长得很丑么?” “也就你不晓得,前几年闹得可凶了。整个就一花痴,只要是个男人都喜欢。几年前还为了某个男人寻死觅活过,最后差点噎死。” “噎死?还有这种死法?” “你不晓得吧,那太尉之女最是贪吃,嘴巴从不停歇,时时刻刻都带着吃。肥得跟头猪似的。” “那就难怪没人敢去求娶了。” “若只是长得难看,有那样的家世在,也不是没人娶。主要是她名声太差,且身子也不好。” “我听我姑妈说,前几年,每每见到她,总是煞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样子。有一次竟然在楚王府举办的宴会上昏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把大家急得。后来还是请了太医来诊治才救过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她身子也不好,无法生育。这消息一出啊,京城里哪里还有人愿意娶她。” “倒是有几个不在乎名声的外地公子哥去太尉家求娶,愣是被太尉之女打了出来。” “这般野蛮的女人,不能生育又貌丑无盐,有人肯娶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眼光蛮高的么。” “太尉就这么个宝贝女儿,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怎肯随便找个人嫁咯。听说,太尉想招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但凡有点家底的男人谁愿意去做上门女婿。” “这样的女子啥都没有,也就那点家世还拿得出手。倒要看看哪个贪财的去摘了这朵奇葩。” “我看玄了。原本要是能娶回家,到也是一桩划算的生意。想想有太尉这样有权有势的老丈人当靠山,日后在官场上不是一路亨通了么?妻子么,娶进来不喜欢就扔一边呗,大不了以后多纳几房美妾也就是了。可如今要入赘太尉府,哪个男人受得了日日夜夜只能对着一头母猪发情。” “我瞧着这女人这辈子是甭想嫁人了。” 几个男人半点不留口德的将太尉之女贬低的一文不值。 黎家兄弟俩初来京城就听了这么一耳的八卦,“看来这个太尉之女在东京城里算得上是名人了,只是臭名远扬了。” “二弟,别这么说。即便人家姑娘千般不好,也容不得我们在这里肆意贬低。” “如晦,多学学你大哥,以后进了官场更要谨言慎行。” “我也就这么一说,真没贬低人家的意思。” 不一会儿,点的菜一一端上桌。父子仨便专心吃饭,再不关注他人。 隔日,黎家兄弟俩便进了贡院。黎崇文就打算去找昔日的同僚叙叙旧,顺便了解下京城里的最新情况。 黎崇文来到昔日同僚段家时,着着实实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如果他没记错,段兄只是个六品翰林编修。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怎买得起一套三进带院子的房? “是黎大人么?快快请进,我家老爷知道你今天要过来,特地推了应酬等在家里呢。”门口的小厮很是殷勤的将他领了进去。 那小厮把黎崇文领到段家客厅,又招唿人为他泡好了茶。“黎大人稍等片刻,我家老爷马上出来。” 黎崇文微微颔首,端坐在椅子上。他四下打量着段家的客厅,却是越看越心惊。翰林院编修本就是个清水衙门,凭那点俸禄如何买得起屋里这些贵重摆件。 没让黎崇文等太久,段编修就从外走来,“黎兄,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黎崇文起身回礼,“是我打扰段兄了。” “哪儿的话,自黎兄拜访的帖子送来,我便等着你来我家。” 段编修很是热情的招唿黎崇文坐下。 “听说这次黎兄除了回京述职,还送了两位公子进贡院读书?” “犬子们年岁也不小了,便想着让他们来试试,积累些经验罢。” “黎兄谦虚了,两位公子都是少年英才,本次科举定会金榜题名。届时黎家可是大大的光宗耀祖了,想我们大齐鲜有人家能一门中三进士的。” “段兄言之过早,小儿此次下场实为锻鍊罢了。”两人一阵客套后。段编修整了整袖子,问道:“黎兄,可晓得此次述职回京所谓何事?” “我正感纳闷呢?望段兄给我解惑。”眼下还没到三年调任时间,突然被召回京。他想了一路也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段编修突然向他拱手道喜,“黎兄,我要再此先恭喜你!” “何喜之有?” “黎兄怕还不晓得吧。你即将被调任为吉林路知州。” “吉林路知州?”这是要给他升迁吗?突然被召回京,又突然要升他的职,为什么他就是感到不踏实呢。 “黎兄,是陈王殿下看了黎兄这几年在北边的政绩颇为出色,便向陛下谏言,要提拔提拔你。” “陈王殿下?”他虽说常驻北边,可如今朝堂的局势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黎兄,你这十来年的努力总算有人赏识了。今后有了陈王殿下的加持,你以后的官途定能一路畅通。”他俩都是寒门子弟出身。初入官场被人压制的死死。纵使怎么努力,升官总没他们的份。 黎崇文听到这里,心里就有了数,想来段编修已站好了队。如今成了陈王殿下的人。而他今天就是陈王殿下的说客,为的就是来拉拢他。或许连两个儿子都已经惦记上了也未可知。 可是他根本不想捲入这些党派之争,只想实实在在的为百姓做点实事。 段编修看他脸上无一丝喜色,便试探道:“黎兄就像那千里马,而陈王殿下便是黎兄的伯乐。” “我何德何能,怕是担不起殿下的赏识。” 段编修一听,脸顿时沉了下来。“黎兄这是何意?不愿卖殿下的这个人情吗?”他一个寒门子弟,能被陈王殿下相中也是因为他和恆王殿下有那点子交情便于套消息。如若不然,殿下才想不起他这样的一号人物。如今到没想到这黎崇文竟然这般不识抬举,要拒绝殿下的好意。
第114页 “我当初做官便是想为百姓做实实在在的事。至于其他的我从来不会想。哪怕让我做一辈子的穷县县令我也甘之如饴。” 他既然不肯入陈王门下,那便是恆王的人。随讽刺道:“黎兄果然品性高洁,佛陀再世吶。” “段兄,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此告辞。”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无益。 段编修没了刚刚的客气,冷冰冰的喊道:“送客。” 黎崇文自段府出来后,心里便有了盘算。 不日,便被召进礼部。 礼部几位考核官大多是陈王殿下的人,昨日黎崇文拒绝了陈王殿下抛出来的橄榄枝。那今日升迁之事便与他无关了。黎崇文被礼部几位考核官敷衍了几句就结束了他此次述职。 黎崇文从礼部出来,想说已经来到京城了,索性就去户部问问关于商业圈拨款的事。哪知他到户部,话还没说完,户部的官员便驳回了他的要求。说道:“如今国库空虚,连陛下的行宫都不敢修缮,哪里有钱拨给你胡搞。” 虽说在意料之中,可到底把他气着了。明明是正正经经的申请建设款项,却被他们说成胡搞。说到底还是他没答应入陈王门下的缘故。黎崇文连续碰了两个钉子,便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隔日就打道回府。 第一百零五章 执迷不悟 年关将至,黎家少了三个人,顿时显得冷冷清清。 黎雅为着作坊的事忙得团团转。家里只剩文氏和黎琼,越发显得冷清。 母女俩窝在家里绣着帕子。文氏自他们父子仨人出门后,一直都不怎么提得起精神。 “娘,今年我们要怎么过年?”黎琼试探的问道。 “你爹和哥哥们都不在家,娘就为你们包一顿饺子罢。”文氏想就按着北方人的习俗过年。 “那还请人来吃年夜饭么?” “就我们母女仨人,就不请了。”文氏抬头看了她一眼。 “娘,就因为爹和哥哥们不在,才更应该热热闹闹才是。像去年多好,一桌子人坐的满满当当。热闹才有过年的气氛么。” “琼儿,你爹和哥哥们都不在家。我们三个女子怎好请别的人来,会被说闲话的。”文氏算是看出了女儿未说出口的心思。 “娘,怎会只有我们三个人呢,咱们可以把隔壁主僕俩还有顾家兄弟俩,陈家母子俩都请过来啊。这样咱们去请殿下,他应该也会答应来的。” 文氏为着殿下那事,已劝了黎琼无数遍,可她还是不罢休。文氏沉下了脸。“说到底你还是不肯放弃,还在做白日梦。” “娘,我只是想大家吃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夜饭罢了。”黎琼回得好不心虚。 文氏压根就不相信她,“这事依不了你,待你爹爹从上京回来后,我便为你找一门亲事定下来。”这孩子越发痴心妄想,生怕她闯出无可挽回的祸端来。 闻言,黎琼勐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嚷道:“不要,我不要,你们不能把我随随便便嫁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由不得你胡闹。”文氏看她这般不服管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 黎琼看文氏仿佛是铁了心似的,顿时有些慌了,更多的是不甘心。“娘,你就是偏心,为什么大哥可以自己选择婚事,而我却要被你们任意摆布。” “你大哥如何跟你一样。你大哥心里有桿秤,断不会像你这般胡闹。” 黎琼断然反驳:“我没有胡闹。”她一手拍着胸口,哭诉文氏的不公平。“娘,说到底你就是偏心,就是不喜欢我,看轻我。你觉得我连做殿下小妾的资格都没有。” “琼儿,你怎就不能明白为娘的苦心呢。做小妾,你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得下去。侯门大院本就是阴私腌臜之地,你这般单纯又是这样的脾气如何斗得过她们。”很多高门贵女,家里长辈本身就妻妾成群,她们从小就生活在明争暗斗的后宅。是心计多城府深。哪是女儿能对付得了的。 文氏已经苦口婆心劝了她好多回。无奈,她就像一头扎进牛角尖似的,怎么也拽不出来。 “娘,没试过怎么知道?” “你怎会变得这般肤浅。难道你的人生喜乐唯有荣华富贵能满足吗?” “对,我就是肤浅,我就是要荣华富贵。我不要像娘一样,日子过得紧巴巴,为柴米油盐计较一文半文。连唯一的那点喜好都要死死压制着。” “琼儿,不是穿金戴银的日子就一定是好日子。娘过得很幸福,因为你爹待我好。所以哪怕日子过得再拮据,娘也甘之如饴。可是如果没有敬你爱你的丈夫,你今后每一个夜晚都是煎熬。娘不想你这样,娘只希望你能找一个爱你体贴你的丈夫。能对你嘘寒问暖,能与你话家常的知心人啊。” “娘,我与你想法不同,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来。” 无论文氏怎么劝说,她就是这么执迷不悟。“琼儿,殿下是什么人?他若不喜欢你,你就是对他死缠烂打也进不了恆王府。你又何必这样一厢情愿呢。” “娘,我知道殿下现在还不喜欢我,所以要你们帮我制造机会啊。只要我多跟殿下接触接触,他定能看到我的好。”黎琼自信满满。 “琼儿,你怎就这么执迷不悟呢。你凭什么能让殿下青睐你。你没有倾城的容貌,也没有惊世的才华,更没有显赫的家世。你连雅儿那点聪慧和大胆都没有。你哪来的自信,认定殿下会看上你。” 黎琼被文氏如此直白的话给问住了,她不断的自问自己有什么可以吸引殿下。 “琼儿,殿下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你本就冲着他的身份地位财富而去,如何能让他对你刮目相看。面对现实吧,不要再做那样的梦了。” 黎琼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她不甘心吶,她不要自己美好的一生蹉跎在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事里。“娘,我不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啊。我想试一试的。你帮我去试一试吧。” “琼儿,听娘的话,别再想一些不可能的事了。明年娘会和爹一起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你就嫁过去吧。” “不要,我不要。”黎琼突然激动起来,转身就沖了出去。 “琼儿,琼儿你回来。”文氏忙追出去,却已不见黎琼的身影。 黎雅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文氏急着外出,忙拉住她问:“娘,您这般匆忙要去哪儿?” “你姐姐,她哭着往那里跑了。你快跟我一起去找找。”文氏焦急的抓着她的手。整个人都慌了。 “娘,你别慌,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会哭着跑出去?” “是娘不好,娘把话说得太直白,她一下子接受不了就哭着跑出去了。”文氏有些后悔,不该跟她那样说。 “娘,她跑不远的。您身子不好就别出去找了,赶紧回屋里去。我这就去找她。”
第115页 “雅儿,你一定要把她劝回来。” “娘,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黎雅转身跑去找人,心里却埋怨黎琼的不懂事。与母亲争执几句,怎能耍脾气离家出走呢。她不晓得母亲这几个月来身子一直不好么。这个自私的傢伙,整日里只管做自己的白日梦。从来都不顾及家人的感受。 黎琼跑得不远,黎雅在附近的河边找到了她。 只见她蹲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呜呜咽咽的哭着。 黎雅走过去,她也不知道,只顾着自己哭。哎,都是梅雪那个该死的丫头害的,要不是她塞了几本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话本,黎琼不至于变得这么执迷不悟,非要嫁得高人一等不可。她这年纪换做现代也就一个初中生,最是爱做梦的年纪。“别哭了,跟我回家罢。”黎雅去拉她。 “不要你管,走开。”黎琼伸手啪地一下打开她伸来的手。 “娘就这么说了你几句,你便不管不顾的跑出来。你不晓得娘这几个月身子一直都不大康健么?你眼里就只想着自己那点破事。刚刚要不是我及时回家阻止,娘都要跑出来追你了。这样冷的天,她要万一摔个跤,跌坏了身子。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黎琼蓦地回首,泪眼迷濛的瞪着她。厉声骂她:“你们一个个都来说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还是我的亲人么,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想呢。我想嫁个好的有什么错。我想下辈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什么错。” 把自己的贪慕虚荣说得这么直白又理直气壮的人,她黎琼是头一个。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该劝的大家都劝过了,她就是要钻进死胡同里。 黎琼死死地盯着她,突然又站了起来,勐地拉住黎雅的双手,哀求道:“妹妹你帮帮姐姐吧。母亲一直叫我不要痴心妄想,可没试过怎晓得不行呢。只要你帮我和殿下相处几次,如果殿下真看不上我,那我便认命。” “不行,我又不是保媒拉縴的。我帮不了你。”黎雅断然拒绝。黎琼这人太不靠谱了,万一惹出什么祸来,要如何收拾。 黎琼甩开她的手,发狠似的跑到河边,指着河面朝她吼道:“你若不肯帮我,我便跳到河里去。” 黎雅瞄了眼河面,这冰天雪地的,河水都结冰了。 “随你便,你要跳就跳吧。伤了身子吃苦的是你。说不定以后连生小孩都不行。” 黎琼抖着手指,指着她。“你,你太狠心了。” “我狠心,又不是我推你下去的。你爱跳不跳。你要真跳下去了,我还敬你三分。”黎雅看她这副抖得跟糠筛似的身子,料想她也不敢跳。 “你,是你逼我跳的。”突然,她咬了咬牙,“嘭”地一声,真跳了下去。 冰面虽厚,可也禁不住她这奋力一跳,下面瞬间破了个大洞。 “tmd,还真跳。”黎雅啐了她一口,飞奔过去。 黎琼半个身子已经穿过冰面落到水下。眼看着周围的冰已经开始慢慢裂开。 “救我,快救我啊。我不想死。”黎琼死死挣扎着往上爬。 黎雅迅速分析眼前这情况,她若跳下去救人,这冰面定会全部坍塌,到时候她俩谁也别想活命。她飞快的环顾四周,从旁边捡了一根粗壮的枯木,啪的一下甩了出去。 黎琼大半个身子已沉到水下,她两只手不停的扒拉着冰面。哭着喊着叫救命。 黎雅大喊:“快,快拉住树枝。” 黎琼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拉住甩过来的树枝。 “你别乱动,我这就拖你上来。” 黎琼哭着勐催:“快,快拉我上来。我要冻死了。” “跳下去的时候怎没想过会冻死啊。”黎雅拽着枯树枝用力往回拉。总算把人给拉了上来。 她立马脱下外面的棉袄给她披上。“快回家把湿衣裳换下来。” 黎琼冻得牙齿咯咯响,脸煞白,嘴唇发紫。整个身子像在抖筛子似得。“你…。你…。说我…。跳下去…。就帮我。” “我什么时候说了。”都这样了,还执着着那事。 “你…。不答应,我…。就不…。换。” 她到是小看黎琼了,这丫头对这事已经执着到这种地步了。或许她该给她一个机会,可能她试过以后才能死心罢。“行,我答应帮你。但是殿下若真看不上你,你必须放弃听从爹娘的安排。” 黎琼勐地点头。“我答应” 第一百零六章 偷拿簪子 世上有没有后悔药,答案是没有的。黎雅真想甩自己一个耳光,竟然鬼迷心窍的答应了黎琼的蠢要求。 一连几天,黎琼都跟在她屁股后面追问结果。她根本不想掺和,本着拖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可黎琼这么紧迫盯人,逼得她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寻求外援。 “行之!我有事要找你帮忙。”这种事真开不了口啊。 “你一向都是爽利的人,怎么今天说话都吞吞吐吐的。” “这,这不是怕你为难么。”她尴尬的笑笑。 他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坐姿,等着她开口。 “那个,行之,这事吧。”黎雅磨磨唧唧了半天,脸皮薄实在说不出口。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吞吞吐吐实在不是她的作风。说罢,丢脸就丢脸。“行之,殿下在京里可有娶妻,可有妾室?” “正妻还未娶,妾室有几个。你问这些干什么?”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自然是想了解他的情况。” “你要知道他的事干什么?”某人说的话又开始泛酸。 她生怕他误会,忙摆摆手,回说:“不是我想知道,是我家那位想要了解殿下。” “你姐?她这是看上殿下了?” “嗯。”她也很无奈好不,“我娘原本在文县就给她挑了几户顶好的人家,可她都看不上。这阵子她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殿下不可。” “殿下正室的位置,连他自己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姐根本就没机会。” “正室当然是不想的。她就想做个妾室罢。” “伯母可晓得她的心思?”上赶着去做他人的小妾。这要是他的女儿,非打死她不可。 “我娘自然是不同意的。为着这事,我娘已经说了她好几回了。可她就是不听,死活要去试一试。前几天为了这事又和我娘吵嘴。最后还威胁我去跳了河。我真怕她到时候再做出什么事来伤了爹娘。” “所以你就答应她了,帮她制造与殿下相处的机会?” “嗯。”她也很难堪。行之和殿下称兄道弟,她的姐姐却上赶着要做自己男朋友的好兄弟的妾。说出来能呕死个人。 “殿下京里就有好几个妾室?你姐这类型完全不是殿下会喜欢的。”王行之多少是了解高元钧的,他只想自保安然无恙,自由自在,如果自己的婚姻能选择,他亦不想被人控制。而京城里那些妾室本就是推不掉的利益关系。从他独自一人来驻守北边就能看出他是不喜欢那些女人的。
第116页 “我知道,我也没想着殿下会接受她,就说让她试一试,碰了钉子,或许她就会从自己的美梦中醒来。以后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王行之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为难,帮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去坑自己的好哥们?这不是在给他出难题么。他和殿下要都是那种浪荡的人,这事便好办。可偏偏他俩都不是那样的人。且殿下还想在北边的日子里和黎家搞好关系。倘若这事闹开了,两方都尴尬,搞不好以后殿下和黎家的关系就僵了。 “雅儿,要给他们制造一次机会不是难事,可你想过没有。倘若这事一个不小心闹开了,你家和殿下的关系便僵了。” “行之,这些我都考虑过,也知道你为难,可是就一次,帮一次罢。只要断了她的念想就好。”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黎雅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说。 “姑且就试试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就一次。” —— “娘,咱们今年的年夜饭就不做了吧。” “怎的,你有什么安排?” “您看爹和哥哥们都不在,就我们娘仨人在家过除夕也是冷清。顾家兄弟更别说,初来飞狐县又无亲无故的,自作坊放假后,我看他们哥俩都没好好的吃过一顿热饭。是以我想在作坊食堂里摆上两桌,把大伙儿都聚在一起吃个年夜饭,凑个热闹。” 文氏一听顾家兄弟的情况,便联想到自己远在外地的两个儿子。毫不犹豫就同意了黎雅的提议,“这事就按你说的办罢。” “娘,咱们顺道把陈家,孙家还有行之跟恆王殿下也一道叫来吃年夜饭可以么?”他们几家都是飞狐县的外来人,在本地无亲无故的,连走亲访友都省了。 “你安排就是。” 除夕前一天,黎雅先去了陈家喊人,“陈大娘,我打算明天除夕在作坊食堂摆上两桌,请你和陈兄一起过来。” “这,让娘子费心了。我们就不去了罢。”陈大娘大概是想到去年饭桌上的尴尬事,想了想就拒绝了。 正好,陈安从外面回来,她俩的对话也听了几句,便插嘴道:“娘,我们也去凑个热闹罢。家里就咱们母子俩过年也是冷清。” 陈大娘看了看儿子,心里多少有点知道他的心思,轻嘆了口气,最后也答应了下来。 黎雅从陈家出来就转去孙家。孙家人一听,到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孙大娘还拉着她的手说,明日厨房里的事就交给她和媳妇了。黎雅连连答应,又和孙大娘说了会子话。 待陈家和孙家的人敲定,黎雅便去了宿舍。顾家兄弟俩到是起了个大早,里里外外在大扫除。 “顾淳!顾清!” 顾清抱着被子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黎雅来,忙朝屋里大喊:“哥哥,是姑娘来啦。” 顾清这么一喊,顾淳马上从里屋跑出来。“姑娘,有事找我吗?” 自作坊的人放假后,他又帮着黎雅收尾了几天。直到前天才忙完,想着可能是作坊里还有事没处理好。 “不是工作上的事。我想说明天除夕,我在食堂里办了两桌,你们兄弟俩也过来凑个热闹罢。” 顾清一边晒着被子一边听他俩说话,他怕哥哥犹豫了,忙催促:“哥哥,答应姑娘,明儿我们要去的。” “行,那就有劳姑娘安排了。”他们兄弟俩本也没打算吃什么年夜饭。想着就把家里打扫一番,明日随便弄点吃的就对付过去了。 除夕那天,文氏起了个大早,从地窖里搬了不少菜上来。 “琼儿好起床了,娘先把这些菜拿到食堂去。你收拾好了也过来帮忙。” “哎,我等会儿再去。”黎琼窝在房里等了会儿,待文氏走了,才从房里出来。 她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柜子里的衣裳全部试穿了一遍。好不容易选了一身粉嫩色的衣裙。又编了一个百合髻,脸上扑了些水粉。只在镜子里照了半天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这才想到头上竟无一件像样的首饰,便想着去隔壁借借看。 黎琼推开黎雅的房门,却发现里边没人,只有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宠物鼠躺在床角篮子里。 她走到黎雅的梳妆檯前,打开抽屉翻了翻,没见着合意的首饰。到是梳妆镜背后的一只精緻木盒吸引了她。黎琼伸手一撩,将镜子后面的木盒扒拉出来,自顾自的打开了木盒,一支精緻华美的簪子静静地躺在木盒里。 黎琼拿起簪子端详了片刻,认出是当初在隔壁桌上看到的其中一支。不由得火大,骂道“怪不得她当初拒绝的这么快,原来是不想让王行之送给别人。” 黎琼拿着簪子越看越喜欢,心想如果当初没有黎雅从中作梗,这漂亮的簪子可能就属于她了。 黎琼越发觉得黎雅心机太深,啥事都想独占好处。连这么一件小小的首饰都不肯,“这般小心眼又吝啬,着实让人看不上眼。这样好的簪子配她可惜了。” 黎琼愤恨难当,再没了顾忌,二话不说拿起簪子,对着自己的髮髻比了几下,就插着走了。 黎琼回到自己房间里找了个手炉,没等黎雅回来,独自去了作坊。 待黎雅回到自己的屋里,看到梳妆檯上一片凌乱,原本放在镜子后面的木盒也打开了。她拿起木盒一看,里面的簪子果然不见了,她又翻了翻梳妆檯的抽屉,东西虽凌乱但没少。这便让她猜到是黎琼拿走簪子。 她跑到隔壁敲门,发现黎琼已不在屋里。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黎雅很 黎雅很是恼火,不说那簪子值不值钱,只簪子是男朋友送给她的。她本人都没戴过,黎琼凭什么不打一声招唿就拿走了。 黎雅抱着板栗气沖沖的去了作坊。 黎琼跟着文氏在食堂台阶上择菜。“雅儿过来啦。快去里边吃早饭,陈大娘刚刚下了饺耳。” “娘!我等会儿吃。”黎雅瞪了黎琼一眼,果然见自己的簪子插在她头上。可当着文氏的面,又不好向黎琼讨要。“姐,我有事找你,你跟我过来下。” “你没瞧见我在择菜么,没空。”黎琼料准了她不敢当着文氏的面和自己讨要。 “那等你择完菜再说。” 结果,这半天来黎琼始终跟着文氏。 直到吃中饭的时候,黎雅才逮着机会讨要。“你把簪子脱下来还我。” “凭什么说这簪子是你的。”黎琼不理睬她。吃准了黎雅不敢明目张胆的讨要。毕竟这簪子若要母亲知道了,她要如何交代簪子的来源。私相授受可是母亲的大忌。 黎雅被她这副厚颜无耻气笑了,“你不肯还我簪子,那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帮你。” “反正殿下今日一定会来,接下来的事便不劳你费心。”黎琼倒是自信满满。 文氏探出头来,“你们姐妹俩干啥呢,还不出来吃饭?” “娘,这就来。”黎琼拿了几双筷子,越过黎雅走了出去。
第117页 黎琼果然可恶,一直跟着文氏,直到晚间都不曾落单。她根本就没机会讨回自己的簪子。 待到晚间,来吃饭的人都到齐了,她更找不到空隙讨要。 黎雅很是沮丧,自责没藏好行之送的东西,才让别人无耻的霸占了。她主动来到王行之面前认错:“行之,你送我的簪子被黎琼拿走了。” “她戴过的东西你就不要戴了,我那儿还有好些个,回头都给你送去。” “不要,你再送我簪子,说不得又被她拿走了。我娘最是忌讳私相授受。我也不敢明着去讨要。” “好,不送便不送罢,我给你存着。以后一併给你。” 很快,席面开始,男人们一桌,女人小孩一桌。黎琼时不时往男人桌张望,饭也吃得心不在焉。 酒席吃到一半,高元钧又开始找人拼酒。他自恃酒量过人,逮着谁就跟人喝。去年一桌子人都被他给灌倒。 大家记忆犹新,索性合起来围攻他一人,好在顾淳酒量惊人。总算把高元钧灌了个半醉。这才让他直讨饶,嚷嚷着要出去透口气再杀回来。 黎琼觑着空档,趁文氏不注意,偷偷跟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有人出去。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高元钧清醒了不少,重新回到席面上。只脸色有些不好看,也没了拼酒的心思。 黎雅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黎琼回来。她悄悄地打量了男人桌,发现陈安也不在。看这情形黎琼八成是被拒绝了。 “雅儿,你去外面瞧瞧琼儿在不在?” “娘,大姐刚刚说有点事先回家了。” “这丫头,大黑天的,怎好一个人回去。” “娘放心,有人送她的。” 文氏倒没问是谁送了她,迳自去了厨房帮忙。 直到席面快结束,陈安才又回到位置上。 隔天,黎琼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佯装身子不爽利要歇息,文氏便让黎雅给她端饭进去。果然见到黎琼肿着核桃似的眼,躲在被窝里不肯见人。 第一百零七章 高元钧不想因为黎琼的事跟黎家闹僵。可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么也不妥,万一这黎琼还没死心,再来纠缠怎么办。他左思右想,觉得这事还得提点提点黎家人。他考虑着要不要派贴身小厮去趟黎家?想想又觉得不妥,这种事关姑娘家声誉的事总归是少个人知道的好。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下人来报王行之求见。高元钧双掌一击,顿时有了主意。 俩人在书房讨论完公事,高元钧故作严肃的问,“珩之,你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黎家大女儿那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回想昨日,原本他是不打算去吃年夜饭的,是珩之说了几句才让他改变了主意。这就让他不得不怀疑卫珩的动机。 “什么黎家大女儿的事?”卫珩一脸纳闷的反问他。 说服高元钧去吃年夜饭不假。可开席前,雅儿已跟他说了取消一切安排,单纯吃饭。后续发生了什么他哪里知道。 “你真不晓得?”看他这表情不像是装的。 “我该知道什么吗?”卫珩试探的反问他。 高元钧又看了他几眼,心想可能是自己多想了,珩之不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 “你可晓得黎家大女儿昨晚干了什么好事?”高元钧直到现在想起昨晚的事还像吃了苍蝇卡在喉咙里一样难受。 两人你试探我,我试探你,就是没人肯直说。卫珩索性直言:“殿下若愿意说我便听着,若不愿意,我这就走人。” “别,别,我特地把你留下来本就为了和你商量事情的。”高元钧急忙喊住欲起身离去的卫珩。 “殿下有事就说罢。” “昨天黎琼硬是要送我荷包,还说爱慕我,只要能让她进恆王府,哪怕做个通房丫头她都愿意。我当时真被她吓着了,都怀疑是谁的恶作剧。” “那殿下拒绝了?” “废话,我当然拒绝了。我还想和黎家合作呢,若真答应了她,黎家人还不找我拼命。为了这点事和黎家彻底闹翻,我又不是傻的。” “拒绝就好。”他心想当面拒绝了,黎琼总会死心了吧。 “珩之,我瞧着她昨天那模样不像是会死心的样子。”高元钧直直的盯着卫珩,想让他自己说出来。卫珩很想当做看不懂他的示意,半响才无奈的说道:“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想让我出面去黎家点一点?”这可真不是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搞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高元钧目的达到,“珩之就是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和黎家关系好,去说一说也方便。你也不可能到处乱说。” “殿下,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万一黎家迁怒我怎么办?” “我思来想去就你最合适。交给下人办,我实在不放心。办砸了可不就把黎家给惹恼了。”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殿下看得起啊。” “哈哈哈,珩之办事我放心啊。”高元钧见他总算松口,便有了八卦的心思。 “你说这都是什么破事。我与她就见了那么几次面。她怎就看上我了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黎家两姐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谁让你动不动就去黎家蹭饭。现下蹭出麻烦来了吧。” 高元钧无言,兄友弟恭,父母慈爱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他羡慕,他也想去感受下这样的温馨不可以吗?“我以为你会懂我的感受。” 高元钧从来都是一副放荡不羁,恣意人生的生活态度。第一次见他有这么落寞的时候。卫珩有些不忍,在亲情方面他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他比高元钧要幸运一些。至少祖母和姐姐是真心疼爱他的。“算了,这事就交给我吧。以后她若还不死心来找你,你直接拒绝就是,千万别拖着。” “那是一定的,我也怕这样纠缠不休的。”他又不是好色之人,来者不拒的。 “珩之,你说都这样了,我以后还能去黎家蹭饭么?” “你说呢?”卫珩白了他一眼。以后他去黎家能不被赶出来都是庆幸的。 “估计是不能了。可惜了。” 卫珩从恆王府出来后,就琢磨着这事要怎么办。直接跑去黎家说肯定不行。他得想个法子让黎家间接的知道这事。 卫珩回到西厢房,独自琢磨了一遍,把小王叫了过来,把了他一些银钱。“你赶紧去定县买些拜年用的礼来。” “少爷是要去哪家拜年吗?” “你说呢。” “嗳,我这就去。”小王是个聪明的,马上就猜出自家主子是要去隔壁拜年吧。 “东西往好的买,别买差了。” “少爷放心,我的眼光一定不会错。”京里那会儿也是他安排着少爷的礼尚往来。这点子眼光还是很靠谱的。 小王办事效率很高,早上去下午就买了一堆年礼回来。隔天,王行之就带着一堆年礼来到黎家拜年。
第118页 若换做往年,他可不敢这么来。好在今年黎家父子都不在。文氏对他本就印象不错。便让他进来了。 “来串门干嘛带这么多东西。” “伯母,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平日里用得着的。” “快进来坐罢,我去给你沏碗茶来。” “别忙活。”王行之左右张望,文氏笑道:“雅儿在房里呢,我去把她叫出来。” 王行之略微羞涩的笑笑。 黎雅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王行之,忙拉着他来到角落问:“前天晚上的事,你可晓得是怎么回事?” “嗯,我知道。昨天去恆王府时,殿下跟我说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眼睛都哭肿了。” “她送殿下荷包,还言明愿意做妾。殿下当面拒绝了她。” 闻言,黎雅惊唿出声:“她胆子可真大。”简单粗暴直接表明目的。换做是现代女子也没几个能这么大胆直说的。 “你姐的意思,殿下没办法成全。可他又不想因为这点事与你们家闹僵。” “所以呢?”黎雅没好气的问,也怪高元钧时不时的不请自来。这下好了,扰乱了家里这池春水。现在还好意思说不想和他家关系闹僵。 “殿下的意思,如果你姐就此作罢,那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你也知道,她连跳河都敢威胁了,就昨晚那么拒绝一下会就此打住么?”反正她是不相信的。 他俩只顾着说话,却没注意到文氏的到来。两人还说着昨晚黎琼做的丑事。文氏一字不漏的听了个十成十,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你们俩说的话可当真?” 黎雅吓了一条,惊恐不已,“娘,您怎么来了。” 不止黎雅被吓着,王行之也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他要的结果。“伯母。” 文氏瞪着女儿,再次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黎雅只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文氏转身面对王行之,沉声下了逐客令,“今日我们家没法招待你了,你且回去吧。” “伯母,我这就回去。”事情已然发展成这样,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眼下还是赶紧走人为黎家留点面子。 “王行之,这事,伯母希望你能守口如瓶。” “伯母,放心。出了黎家这个门我便当没发生过。绝不会让别人知晓。” 文氏点点头。王行之立刻告辞,转身就从黎家走了出去。 待王行之走后,文氏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质问女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姐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事眼看着是瞒不过去了。她小声回道:“知道一些。”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日你们俩湿着衣裳回来,你怎不告诉我?” “娘,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帮她的。” “你平日里也是聪明的孩子,怎在这件事情上处理的这么煳涂呢。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你姐的名声毁了,你跟你哥哥们的婚事哪能不受影响。”文氏很是失望。 “娘,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会这样。” “你自去房间里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门。” 这事说到底是大女儿不争气,文氏知晓迁怒了小女儿。但她实在恼火,事情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已发展到这步田地。 文氏骂了小女儿一顿,又气沖沖的来到黎琼的房间。见黎琼还安然坐在圆凳上,绣着一方青竹帕子。更是怒火中烧,那帕子上的文青竹分明就是男子的配饰。文氏几个大步子走上前一把抢过绣品扔在地上。 黎琼吓了一跳,惊唿,“娘,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问我做什么。你绣这些男人的配饰要送给谁?” 黎琼顿时惊慌失措,半响才结结巴巴谎称:“我送给哥哥们的。”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你说那日你为什么湿透了衣裳回来?” 黎琼害怕地不敢直视文氏,“娘,我那日不是告诉你了么,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你为什么会掉进河里。你是不是拿跳河威胁雅儿帮你。” 闻言,黎琼飞快的抬头,慌乱的辩解:“娘,她告诉你的吗?我没有拿跳河威胁她,我也没有让她帮我约殿下出来。一切都是她诬陷我的。” “我还没问你,你倒自己全说了出来。你说大年夜那日,你是不是偷偷送恆王殿下荷包了,还跟他说你愿意做他妾室?” 黎琼惊骇,母亲怎连这事都知道了。“娘,我没有。” 文氏见她始终不肯承认,还想着推卸给别人,更加怒不可遏。“你还要欺瞒我,人家都托人上门来说了。你要把我们黎家的脸都丢尽了才甘心吗?你这么上赶着去做妾,让你爹和你哥哥们如何在官场上抬头。” “娘,我,我……。”黎琼惊慌的语无伦次。 “这次再不能依着你了,你就好好的在房间里呆着吧。等你爹回来,我们就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出嫁之前,你别想再出门。” “娘,不要,女儿不会了,您不要关着我啊。”黎琼痛哭求饶。文氏这次是铁了心要管教她。 不管黎琼怎么哭闹,仍将她锁进了房间里,再不让她出门。 正月过完,黎崇文自京城回来。 黎崇文一回到家里,文氏就拉着他要商量事情。可黎崇文一心想着荒废了几个月的公事,便没心思留在家里。 “婧婧,家里的事晚上再说,我得先去一趟衙门。” 若是换做平常,文氏绝不会耽误他处理公务,可事关女儿的事,她本就着急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回来,一心想跟丈夫就此商量个结果出来。却不想丈夫心里只想着公事,文氏难得发火,“公事,公事,你只晓得公事。女儿都要出大事了。” 黎崇文吓了一跳,夫妻多年,从没见她红过脸。急问:“婧婧,家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是琼儿,这孩子的心思越来越让我摸不着,如今我是管都管不住她了。”文氏将大年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黎崇文。 黎崇文一听,脸色很是难看。“这事由不得她了。过了芒种,咱们就把她的婚事定了罢。”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飞狐县这里着实也没有合适的人家。” “上次你在文县找的那几位,我觉得挺好。” “可琼儿不同意啊。” “不能在由着她。那个唐家就很合适。明日你写封信去文县探探口风,倘若唐家还有这个意愿,那就把婚事给定下了罢。” “就听夫君的。我这便去写信。” 第一百零八章娶妻当娶贤 自黎琼事件发生后,黎家人都笼罩着一片低气压。文氏恨不得今天就能把黎琼的婚事给定了。可黎崇文因上京述职几个月,回来后公文堆积如山。他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处理公事,恨不得能多出几双手来,压根就没时间管家里的事。黎崇文始终抽不出空闲来谈谈黎琼的事。一向温柔贤淑的文氏也不禁着恼起来,抱怨丈夫不够关心家里。他俩虽然没有红脸吵嘴,但之前那种亲密的氛围不復存在。
第119页 平日里爱笑、爱说话的黎雅这当口也不敢乱说,大多时候都躲去作坊忙事。黎琼被文氏勒令闭门思过,她倒好,索性整日里窝在房间,连一日三餐都要别人给她送进去。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大小姐。 待飞狐县的下种农忙过去,黎崇文又忙着组织人工挖灌溉用的沟渠。把清江河里的水引到各处旱田,每五公顷旱田中间位置挖一片湖区蓄水,再由大湖里引水向四周辐射开来。以此来保证每亩旱田都能得到灌溉。 县里把这个项目命名为引水项目,引水项目的整体规划已经做完。但因为项目涉及到各个村,黎崇文便把各村的村长都召集起来开会。他一开始就言明,挖好引水沟渠以后能为飞狐县百姓带来什么好处,但是朝廷没有款项拨给他们,是以需要群众自己出力出工具。 各村村长听闻以后他们也能种植水稻,个个兴奋不已。 试想水稻本是南方才有的特产,如今连北边都能种植水稻。这就意味着又能增加一种主食。北边本就地广,如今有了引水沟渠,耕田面积就多了好几倍。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总有人饿死的事件发生。 这样惠民利民的好事,各村村长哪有不答应的,个个都积极配合。黎崇文便带头成立了一个临时项目专案组。专门负责到每个村里进行具体规划调整和督促。 县里这么积极地给百姓们谋求福利,那些村里的百姓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纷纷在村长的组织下自动自发拿着锄头铲子等工具开始挖湖挖沟渠。 项目刚开展那会儿,黎崇文越发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日日在外边跑。经常天不亮就出门,天擦黑才能归家。 他预计这项工程从四月开始,能在九月之前完工。待完工以后,全县都有望试种水稻。记得女儿说过,北边因为是黑土地,且日照时间长,种植出来的稻米会比南方的更香甜更软糯。说不定以后他们北边的水稻还能成为特产之一呢。 五月中旬,文氏寄到文县的信有了回应。文母在信中告知,唐家大少已于年初定下亲事。文氏很是惋惜错过了这样好的人家。待黎崇文返家,又是一通叨念。 好在引水项目已进入状态,不用黎崇文日日出去盯着。他到是有了些许时间可以关心关心家里。 晚间吃过饭,黎崇文难得不用处理公务,便有了和文氏聊天的心思。 文氏这两个月来一直对他有颇多埋怨。“你可算是想起还有一个家。” “婧婧,是为夫的错,一忙起来就把家里的事都扔给了你。”黎崇文偷偷瞥了眼妻子的脸色,又道:“哎,都怪你。” 文氏瞪大了眼,很是气愤,“你这样日日不归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有我处理。你还来埋怨我。” 黎崇文一把保住文氏,凑近妻子的耳朵旁,柔情蜜意地说着:“谁让你太贤惠太能干呢,都把我给惯坏了。” “就知道油嘴滑舌。”文氏也不是真生气,只因为黎琼的事急得。这会儿丈夫又是赔不是又是讲好话,她自然也就气消了。 黎崇文见妻子脸上总算有了笑意,便松了一大口气。“文县那边怎么说?” “我让母亲去唐家打听了,可惜的很,唐家大少年初的时候已定下亲事。”文氏很是扼腕。 “那另外两家呢?” “你说周家么?周家儿子今年要下场科举,周母便推了,说是待科举结果出来再说。” “这周家,我看是不用考虑了。” “为何?” “我没记错的话,他儿子今年下场考的是解试吧。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儿子中了解试以后就觉得我们女儿配不上了么。” “听你这么一说,这周母好像就是这么个意思。”文氏一开始到没想到,听丈夫这么一说就觉得这周母必定是个嫌贫爱富的。即便他儿子过了解试,那也只是个解士而已,待日后中了进士指不定要怎么嫌弃她家女儿呢。“嗯,周家这婆婆这般势利眼,琼儿若嫁过去必定会吃亏。” “那郭家呢?” “郭家倒还未定下来,只是当时我给琼儿介绍的时候,她很是反感郭家。” “文县那边若没有好人家,那飞狐县这边呢?” “飞狐县更没有合适的人家。” “夫人此言差矣,我觉着陈安这小伙子就很好。”黎崇文很看重他,有心想栽培他。 “陈安是不错,可是他家官财两边都不沾。琼儿又是个吃不了苦的。我这个做娘的也不想让她日子过得艰难。” “当初夫人嫁到我家时,我不也是官财两不沾么。如今这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算差。” “那不一样。”她那会儿可没有女儿那样的花花肠子,一门心思想攀高枝。 “夫人,只要小伙子人好有能力,待咱们家琼儿好就行。再说陈安这人,我瞧着会是个有出息的。待日后咱们资助他下场去考个科举,不一定会差。” “你觉得好,可琼儿不喜欢吶。” “那还能依着她不成。” 文氏将飞狐县适龄小伙子盘了一遍。陈安,家里人口简单,陈大娘也是个通情达理的。陈安本身能力就不错。日后若真能考科举,说不定也能走上官场。王行之么,他不行,一来他对黎琼没心思,反倒更中意雅儿。再者王行之的身家背景,他们一无所知。再说顾家,顾淳到是个聪明人,也是能干的。只不过受了流放刑罚的人,未来三代都不得出仕,也不行。至于恆王殿下么,文氏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刷掉了。 这么一作比较,还真是陈安更为合适。 “那要怎么办?去陈家探探底么?” “夫人,咱们两边齐头并进。你和陈大娘关系不错,空闲时倒可以当做不经意的提上提。我么,就在陈安那里点一点,他是个聪明人,倘若有这个意思便晓得怎么做了。” 黎家夫妻俩讨论了一番后,暂定人选陈安。 文氏便把这事搁在心上。这日,文氏觑了个空,趁着作坊食堂忙完就去找陈大娘闲聊。 陈大娘和文氏本就关系不错,时不时也会凑一起聊聊天打发时间。 “孩子生得多了也麻烦,小时候操心他们吃喝拉撒,长大了操心他们的婚事。眼看着家里的孩子都长到了适婚年龄,我这个做娘的心都要操碎了,可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见着急。” 文氏把话题转到儿女婚事上。 “你们家的孩子个个都长得好,家里又这般体面。你哪用得着操心。” “哎,我这两个儿子吧,我到是不担心。就两个闺女,最是让我放心不下。雅儿到还能在拖个一两年,只琼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原本我是打算在咱们老家文县给她相看人家的,可怎知这丫头就是挑剔,挑这个挑那个,哪个都不中意。就没见过这么挑的人,万一挑着挑着挑过头了可怎么办。”文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可陈大娘就是不表态。
第120页 文氏有些急了,问道:“你家陈安年纪也不小了吧,你可给他相过人家?” “不是我不想,你看咱们家现在这个条件,孩子又刚刚在这里落脚,还没站稳脚跟呢,如何能说人家。” 文氏细细琢磨着陈大娘的意思。觉得陈大娘的意思很是耐人寻味,只说家里条件不好,还不是说媳妇的时候;可是陈安年纪可不小了,哪有不着急的。 陈大娘不肯把话说白了,文氏自然也不能挑明了问。两人又聊了会话就此别过。 文氏回家以后把陈大娘的意思跟黎崇文说了说。黎崇文听罢,道:“倒是个精明的主,故意不把话说死。” 陈家 陈大娘自作坊食堂下班,便在院子里等儿子回来。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陈安才进门。 “儿啊,吃过饭没,还要忙么?” “儿子吃过饭了,娘有事找我?” “儿啊,咱们娘俩好久不曾坐下来聊聊天了。今儿可愿意陪娘说会子话?” 陈安收住脚步,来到母亲身边坐下,恭敬地说道:“娘说就是,儿子听着。” “儿啊,你年岁也不小了,娘虽不怎么催你,但心里还是很着急的。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陈安略有些羞涩,默默地低下头,不言语。 陈大娘最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他这模样想来是有了。 陈大娘想起吃年夜饭那天的事,便试探他:“你是不是喜欢黎家大女儿?” 陈安蓦地抬头,很是惊讶。 “你果真喜欢黎琼。”陈大娘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娘,您怎么知道的?” “除夕那天我就猜到了。”她轻嘆了口气。黎琼真不是她理想中的媳妇人选。 “娘,我是中意她。”陈安当着母亲的面坦白。 “儿啊,你可晓得她并不喜欢你。你不是她想要的人啊。”黎家人都是不错的,可黎家两个女儿,她更偏爱小女儿。 陈安黯然,他自然也看得出来。 “儿啊,不管你愿不愿意听,娘都要说。黎琼爱慕虚荣,一心想攀高枝。这样的女人真不是好媳妇人选。你若看上的是黎家小女儿,娘二话不说立刻去黎家提亲。可黎琼,真不是娘中意的媳妇人选啊。”娶妻当娶贤,倘若不贤则家宅不宁。 “娘,黎琼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您知道么,我初来飞狐县时,很是窘迫,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是她托人给我送了鞋子这才解了我的困窘。那时我跟她仅仅一面之缘,她便有这番善解人意。” “儿啊,娘不想逼着你娶谁,但娘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不要盲目决定。” “娘,儿子知道。” 陈大娘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可儿子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她还能怎么办。倘若她是个不讲理的人,死活不肯答应,儿子必定也会听她的。可这样不就让儿子左右为难了。陈大娘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样。她心里盘算着,若儿子执意要娶黎琼的话,大不了他们分开住,这样总能眼不见为净。 第一百零九章 兄弟同中进士 京城来信报喜,黎静言和黎如晦兄弟俩同中进士。黎静言更是在殿试上表现优异,被陛下直接钦点为新科状元。 黎崇文自拿到信以后,万分激动,很是欣慰儿子们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从来不迟到早退的他,第一次忍不住撬了班。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婧婧!婧婧!好消息!”他手里摇着信,脸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文氏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赶忙放下手里的活从厨房走了出来,却见是丈夫,“你今儿怎回的这么早?” “婧婧!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黎崇文高兴地连话都说不完整,忙将手里那封快拽皱的信塞给文氏。“咱们的好儿子太争气了。” 文氏不知道他喜从何来,狐疑地展信细读。她看完一遍过了好半响没反应。又低头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文氏极喜而泣,拉着丈夫的手臂,不停地问:“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静言和如晦真的都中进士了?” 黎崇文刚刚也是那么激动,不敢置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信。他完全能理解妻子的心情,满面笑意的点点头,“是真的,静言还是本届的新科状元呢。” “哇,我的儿子太争气了。”文氏惊喜地大叫,眼里泪花闪闪。很是骄傲地自夸:“你说我怎会这么幸运,有这么好的两个儿子呢?” “是,是你教得好,两个儿子也够争气。” “不不,是你的功劳,没有你督促着他们读书,他们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好成绩。” 夫妻俩互相吹捧了一番,不由得相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婧婧,这般大的喜事,我们得好好庆祝庆祝才行。” “嗯,我办个流水席,让乡里乡亲吃个三天,沾沾我们的喜气?”文氏提议。 “办流水席太费事,咱们就分点东西给乡里乡亲罢。” “还有,还有作坊里的食堂给大伙儿免费吃一天。” “这个可以有。”说做就做,黎崇文索性衙门也不去了,直接跑去作坊找小女儿报喜。文氏则来到黎琼房门口,开锁进屋。 文氏今天心情很好,满脸喜悦地说道:“琼儿,你哥哥们都中了进士。” 背对门口的黎琼闻声,惊跳了一下,反应极快的将手里的东西藏进袖子里。这才若无其事地转身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家里这样大的喜事,她却丝毫不觉得兴奋。 文氏心情好就没数落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你大哥还是本届新科状元呢。你这两个哥哥啊太给我争气了。为我们黎家光祖耀祖呢。” 黎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倏地站了起来,跑到文氏面前问:“娘,哥哥们中了进士,咱们家是不是就不比往常了?” “那是自然,家里一门三进士,就是整个大齐也没几家有这样的荣耀。”文氏很是自豪。 “娘,那以后哥哥们是不是都得留在京城里?” “这可不一定,但你大哥不出意外会授官翰林院罢。” “娘,大哥若真进了翰林院,咱们家是不是就要在京城里置产?” “这倒是没考虑过。”京城的房价可是高得离谱,虽说去年他们家收入不少,但也堪堪能在京城市中心买所不大不小的独门独院罢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我就是想到了随便问问的。” “你爹和我商量好了,咱们要好好庆祝庆祝,还要做些吃食分送给乡里乡亲,让他们也沾沾咱们家的喜气。是以,娘允许你可以出房门来帮我。” “真的,娘不再关着我啦。” “只要你安安分分,等着爹娘给你安排婚事。我又何必拘着你不让你出门呢。” “娘,如今咱们家的门第也高了不少,倘若您真不想我给别人做小的。要不就让我去京城罢。”
第121页 “京城,你以为京城满大街都是青年才俊么?你怎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呢。” “娘,如今我两个哥哥都中了进士,大哥更是前途无量。我们家妥妥的就是官家。哪里就配不上京城那些高门子弟了。娘您这是妄自菲薄。” “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争论这些歪理。反正我就一句话,你若能安分守己,我便放你出来。不然你就继续待在房里罢。” 黎琼一听,文氏这般固执,话锋一转,立马做小伏低。“娘,我保证不乱来。”先出去再说吧。后边要如何为自己争取且徐徐图之。 黎家大喜,文氏很是豪爽,买了好几篓鸡蛋,各类干果,各种各样的糕点糖果。挨家挨户一大包一大包的分送过去。 大家都听闻黎家两个儿子同中了进士,纷纷给黎崇文和文氏道喜。 这几天,飞狐县的群众时不时凑在一起讨论黎家那两个优秀的儿子。 “黎家那两个儿子我老早就瞧着以后大有出息。” “你别说黎家那两个儿子我以前看着就觉得跟咱们不一样。” “长得这般好看,年纪轻轻还都中了进士。” “听说黎家兄弟俩都没定亲呢。” “当真。” “这哪能有假的。” 此消息一出,所有家里有适婚年龄的闺女人家纷纷有了别样的心思。心里盘算着黎家这样好的人家,倘若自家闺女一个不小心能嫁进去不就是前世烧了高香。 自这以后,黎家时不时有媒婆进来探问。文氏回绝了一批又一批。这不,前脚刚送走一个马媒婆,后脚又跟来一个冯媒婆。 文氏虽不愿意自家儿女的婚事让这些媒婆沾手,但到底也不敢得罪她们。毕竟这些人都是各村出了名的长舌,万一得罪了她们出去乱说,要搞臭他们家的名声还是很容易的。 “我说县令夫人吶,定县赵家的千金才貌双全,温柔娴淑与你家大郎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冯媒婆尖着嗓子滔滔不绝地数着赵家千金的优点。 文氏半句话都不搭,就笑眯眯地吃着茶,看冯媒婆说得唾沫乱飞,手舞足蹈。 “县令夫人要是觉得赵家千金与大郎不配,那二郎也行。” 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推销赵家千金吶。估计赵家给的媒人钱很丰厚吧。文氏仍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冯媒婆到有些急了,把底牌也亮了出来,“赵家说了,只要成了这婚事,他们出这些嫁妆。”冯媒婆翻出一手掌。 文氏眼皮都不动一下,别说他们黎家如今不缺钱,就是缺钱也不会拿儿女的婚姻出来卖。 “县令夫人,这可是五千两银子吶。”在北边这样的地方,五千两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不曾看到过的数目。 “冯婶儿,咱们家不缺钱花,也不看重媳妇的嫁妆。” “县令夫人,您就不再考虑看看么?大郎不行二郎也可以啊。” “冯婶儿,今儿劳你白跑一趟了。”文氏起身从旁边的篓子里拿了一包吃食塞给她。“冯婶儿,家里有小孙子的吧,这些个吃食你就拿去吧。” 冯媒婆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已是口干舌燥。如今连赵家开出来的条件文氏都无动于衷。冯媒婆就晓得这笔媒人钱与自己无缘了。若换成是别的人家,游说半天未果,她还能啐几句脏话。但这是黎县令家,她可没这个胆抹黑人家。只得拿了文氏递过来的吃食,怏怏不乐地离开了。 这一个月以来,但凡飞狐县也好隔壁的几个县也罢,有点名气的媒婆全往黎家跑。文氏真是疲于应对啊。索性大门一关避到作坊去。 某日傍晚时分,黎家正打算开饭,自外头有人走了进来。 黎雅上前一看,大吃一惊,“二哥,爹,娘是二哥回来了。”她边往里跑边喊着。黎如晦慢慢地跟在她身后进屋。 黎崇文和文氏忙赶了出来。“如晦?你怎回来了?” “怎回来也不提前写封信告诉娘。娘今儿都没准备什么菜。”有大半年不见儿子,文氏才不管儿子为什么突然回来。直拉着他的手往屋里领。 一家人围坐一圈吃饭。期间,文氏不断地给儿子夹菜。很是心疼儿子瘦了一圈。 到是黎崇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只吃饭的时候不方便问。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黎崇文起身,“如晦跟爹进书房来,我有话要问你。” “是,爹。”黎如晦放下手中碗筷,跟着黎崇文进了书房。 文氏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颇有些担心。便对女儿们嘱咐道:“琼儿,雅儿把碗筷收拾收拾,娘去看看。” “是,娘。” 黎琼和黎雅姐妹俩动作利索的收拾了碗筷,难得有默契的干完同一件家务。 黎雅擦干了手便蹑手蹑脚地来到文氏旁边偷听书房动静。文氏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又转过头盯着书房。母女俩就这么挨着躲在书房门口。 黎琼瞥了她们一眼,好似很不屑这种偷听的行为。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书房里 黎崇文努力压制着怒气,微沉着脸,“你为什么独自回来了?” “爹,哥哥已被陛下授官翰林院编修,可我没有他考得好,只得了个二榜末名,如今礼部册子上也没有空缺的位置给我。与其在京城空等,还不如回家来得好。” “你怎能独自做主就回来了呢?即便现在没有合适的空缺,你也不能回飞狐县。”飞狐县离京城路途遥远,即便有空缺的位置,也是优先京城里的。哪里会千里迢迢送信到飞狐县。 “爹,儿子没想这么多。”黎如晦沉默的低头,不敢直视父亲的厉眸。 “你回来可跟静言商量了?” “我跟大哥说过了。”大哥根本就不同意他做的决定,可他执意要走,大哥也无可奈何。 “你俩怎会这般煳涂。”两个儿子平时遇事做事很周全,怎会做出这么煳涂的决定。“明日你拾掇一下回京去。” 黎如晦闻言,蓦地抬头,疾唿,“不要。” 黎崇文瞪着他,“为什么不肯回京?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黎如晦含含煳煳,嘴巴张张合合数次,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黎崇文看着儿子这般模样,以为他是因为大哥考得好,自己考差了,心里不舒服。随安慰道:“如晦,如果你是不满意这次考试成绩,要不明年咱们考制科罢。制科考得好,一样能进翰林院,一样能得陛下赏识。” “爹,儿子很累,能否待儿子缓过来再说。”黎如晦心里很是难受,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些话到嘴边囫囵了好几次就是开不了口。 黎崇文看着儿子满是疲惫的脸色,哪能不心疼。“去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人都瘦了一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让你娘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谢谢爹。” 第一百一十章 二哥的心思
第122页 黎如晦在逃避,黎崇文已催促了他好几次,让他收拾一下准备上京待命。可黎如晦一直以各种各样的藉口拒绝上京。起先黎崇文还以为是黎如晦不满这次考试的结果,可黎如晦推拒的次数多了,他便怀疑儿子是不是在京城里闯了什么祸事以至于不肯上京。 可黎如晦就是闭口不谈,每每问他出了什么事,他都说没事。原本一爽朗青年,如今变得这般犹豫彷徨,还学起沉默是金的至理名言。搁谁都不相信他没事。 家里人都担心不已,黎崇文和文氏轮番劝导他。可他的嘴巴跟蚌壳似的,闭得死死,谁也撬不开。黎雅好几次偷偷去看他,总算发现一点眉目。 她发现父亲进去劝导无外乎就一点,可能父亲猜测二哥应该是受大哥好成绩影响不甘心这样的名次吧。是以每次劝导总让二哥明年去考制科。甚至把很多出身制科的名人名事都收罗来讲给他听。 而母亲是不管这些功名利禄的,她只在乎二哥是否高兴,是否康健。是以每次劝导总是旁敲侧击地问他,在京城过得可好,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二哥每次都回答的轻描淡写。 据黎雅观察,父亲和母亲劝导以后的结果,有很大的不同。至少每次父亲劝导以后,二哥会变得更加沉闷更加阴郁。 是以,黎雅猜测二哥的心结确实在未来前途上。可她不认为二哥会因为嫉妒大哥考得比他好,就郁郁寡欢。她认识的二哥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种可能,二哥不想从政。 她回想二哥和父亲交谈的情形。不就是活脱脱的现代高中生填志愿那会儿,孩子和父母因为选择专业不同而僵持。只是二哥比较含蓄些,没有那么叛逆罢了。 在选择未来职业这件事情上,就算放到现代那样开放自由的年代,小孩都很难犟得过父母,更遑论古代。更别说父亲多年来对两个哥哥费了多少心思栽培,对他们又赋予了多么高的期待,她都看在眼里。她觉得二哥若要与父亲的期望背道而驰,真的很难成功。 或许二哥也怕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所以迟迟不肯坦白。他心里那种纠结彷徨,她完全能理解。她上大学填报志愿那会儿也很彷徨纠结。好在她很幸运,阿姨很民主,并没有反对她的决定。 碰到这种两难又纠结的事,也难怪一向很有主见的二哥犹豫不决,只能用拖字诀来面对。 这种棘手的事若换做他人,她是决计不要管得。可那是她最亲爱的哥哥。当然不能让二哥继续颓丧下去。 黎雅借着爹娘都不在家里的空档,来到书房。 “二哥,快开门是我。” 书房里静默了一会儿,黎如晦才过来开门让她进去。 “小妹,你没去作坊么?”黎如晦这些日子真的不太好过,人也萎了吧唧的,一点朝气都没有。 “二哥,我特意过来找你的。”黎雅迳自越过他,来到书桌前。 “找我有什么事?”他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有气无力的问她。 “二哥,我想跟你谈谈未来。” “跟我谈未来?”黎如晦总算有些反应,抬头看着她。 “二哥,你知道我对自己的未来是如何规划的吗?” 他微微一怔,“嫁一个如意郎君,生一堆聪明伶俐的孩子?”他想女子最好的归宿应该就是这样罢。 “不全对。”黎雅摇摇头,反驳他。 他眉头微微一挑,很是惊讶,充满疑惑地看着她。 “二哥,所有人固有的思想可能就觉得女子最好的归宿就是出嫁从夫,相夫教子吧。可我不止要这样,我不止要丈夫的专宠,还要他的尊重。我更要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我和他不仅是夫妻,还要是朋友,还要是合作伙伴。我和他在家里的地位就应该是平等的。倘若他以后要纳妾或者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我也绝不妥协,我会跟他和离。” 他目瞪口呆,下巴差点合不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二哥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她笑笑,“二哥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惊世骇俗。” “有点。”这样的想法何止是惊世骇俗,简直就是脑洞大开。 “那二哥觉得我能实现么?” 他迟疑了,小妹比起一般女子的行为习惯确实特别了点,她懂得很多,胆子也很大。什么事都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见解。无论是种麦子还是种水稻。还有水泥作坊,磨粉机子,打稻机子这些都是她最先想出来。潜移默化的他们也开始放大胆子去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小妹,二哥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二哥,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这件事多么惊世骇俗,多么不被别人认同。只要你自己能坚持下去,努力做好每一步,总会有成功的时候。到那时,从前不支持你的人也会反过来说话的。” 黎如晦若有所思的想着她的话,“你说的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哥,那我先出去了。” 像黎如晦那样聪明的人,很多事情不需要明确的指出来劝导。只要点一点就好。 —— 京城 翰林院有两个顶头上司,主掌学士由楚王高元祯兼任,副手侍读学士由陈王高元吉兼任。 今日翰林院要商讨关于修编史册的大事,这是早几天就订好的日程。翰林院下属官员们早早地就等在议事厅恭候两位主子的大驾。 高元祯本就是踩着点进来,待他入座时,却不见高元吉的人影。随喊了旁边一位小编修问话:“陈王点卯了没?” 那编修也没想那么多,老实回说:“今日还未曾。” “既然如此,那就不管他了,咱们开始商讨罢。” “殿下,陈王殿下乃侍读学士,这般大的事总要听听他的意见。”有人说道。 高元祯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陈王一向不喜读书,这些修订史册的事就不用他置喙了。” 翰林院虽是清闲衙门,但里边的人经常和陛下乃至朝中大臣们打交道,是以惯会察言观色。见楚王都这么说了,再不敢多言。 商讨之事就在高元吉不在场的情况下展开了。 待高元吉匆匆忙忙赶到翰林院时,商讨会在高元祯的主持下已结束。这还不说,连具体的章节都在商讨会上确认完毕。高元祯直接授意下边的人执行起来。 高元祯这番做法完全把高元吉当成了空气,直接越过他就定了章程。高元吉心里很是愤慨,但他惯会在陛下和朝臣面前表现谦恭和隐忍,哪怕被高元祯欺负成这样也不作反抗,只笑笑,便不了了之。 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篇了,殊不知高元吉牢牢的记在心头,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高元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到家以后,他就彻底爆发,暴露本性。一番摔桌子砸板凳以后,才稍稍解了白天的气。 延庆公主是最了解自己丈夫的人,待他发泄完了,才适时的出现在高元吉房里。
第123页 “殿下这是怎么了,干啥发这么大的火?” “还不是高元祯那个目中无人的傢伙。处处打压与我,处处不给我好脸子看。如今更是把我当空气。” 高元吉在高家排行第二。皇位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远的。毕竟上头有两个人顶着,明面上有前朝太子名号的李承佑,暗地里也还有高家嫡长子高元祯。 且不说名分吧,更让人生气的就是这两人从小天资聪颖,做什么事都手到擒来。而他只是一个资质普通的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他们两人相比。 天才和普通人摆在一起比较,立见高下。因此父皇从小就喜欢高元祯,他想父皇如果要反悔不肯还朝与李家,那高元祯就是他最中意的皇位继承人。 “殿下莫要焦急,楚王惯是清高自傲。这样的人是不屑于收拢人心的。因为他总是看不起比他愚笨的人。” 延庆这话根本就是踩中了高元吉的痛处。愚笨的人不就指的是他么。高元吉顿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越发记恨高元祯。 延庆瞥了眼高元吉的脸色,继续说道:“殿下,高元祯既然不屑于拉拢人心与你而言不也是一件好事么。殿下要明白,能长久立于庙堂之上的人不一定是个天才,但一定是个得人心,做事圆滑的人。”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晓得,可如今我只掌着户部尚书一职除了能抠搜点银子外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至于翰林院那份闲差就更别说了,有跟没有一样。前几天高元祯还把我安插在礼部的两个人给拔掉了。”他还没听说过占个户部尚书的位置就能夺位成功的。 “殿下,你怎就不明白呢。收拢人心要银子吧,打仗要银子吧,养人也要银子。但凡要做大事的人,哪能没有充足的银子。殿下占着户部这样好的肥差,为何不赶紧拉拢朝中重要的人呢。” “咱们大齐的国库从来就没有充盈的时候,哪里能抠搜多少银钱。”他倒是想大肆搜刮来着,可奈何国库空虚啊。 “国库没有,地方上有啊。所以殿下要极力拉拢富庶县城的地方官。如果他们每年能孝敬殿下,殿下还愁没银子么。”延庆是很看不起高元吉的,连这般简单的官场道理他都不能融会贯通,还要她一个妇道人家来提点。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是这般愚蠢的人做大哥的对手,那他们李家的天下早晚能得手。 “这点你没说错,拉拢地方官很重要。”高元吉也正在往这个方向努力着。 “还有陛下身边的那些宦官,殿下也要好好的经营关系。” “你说的是那些阉人么。”高元吉嫌弃的皱皱鼻头,“虽没觉得必要,但我断不会像高元祯那样不把这些阉人当人看。” “殿下,这样还不够,你得和这些阉人打好关系,必要的时候他们会比任何一个朝臣都能在陛下面前起到关键作用。” “说了这么多,你可有整治高元祯的办法?” “这自然是有的,殿下附耳过来。”延庆将整治高元祯的毒计一五一十的给他说了一遍。 高元吉从小就在两位天才少年的压制下长大。内心也变得越来越扭曲。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羡慕嫉妒高元祯。高元祯越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越要想办法超过他。 成年以后高元吉的这种超越的想法慢慢变了味,他开始想方设法要除掉高元祯,要扳倒高元祯。于是他开始收归属于自己的人。又处处打压排在他身后的成年皇子们。 高元吉听得频频点头,“你这一记确实高明,还能让我在父皇面前得个好。” “只要能为殿下解决烦忧,妾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你这脑子可不比他们两个差,本王有你一人足以抵得过一府幕僚。” “殿下抬爱了。”延庆很是惶恐的起身行礼。她对高元吉的性格了如指掌。高元吉虽不聪明,但他心胸狭隘,又喜欢猜疑别人。虽然她为他提供了不少扳倒高元祯的办法,但她到底是李承佑的妹妹,说到底高元吉从来就没有对她百分之百的放心过。 第一十一章父子关系僵持 黎如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整整一天,想通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无意于庙堂,那就索性跟父亲坦白罢。成与不成都要试一试。 他鼓足勇气主动来到书房找黎崇文。 “爹,儿子有事找您。” 正在处理公文的黎崇文闻声抬头,见儿子主动来找他,总算放心。随招唿他走近来说。 “爹,我想这件事是瞒不了您的,总归要向您坦白。” “你说。爹听着。”黎崇文看着他过分慎重的表情,也不催促,静待他自己开口。 黎如晦看着父亲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爹,我不想入仕。” 闻言,黎崇文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沉声呵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爹,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不想入仕,我无意于庙堂之上。” “不行,我不答应。”黎崇文想也没想断然拒绝。 “爹,儿子知道这个决定会让您失望,但是儿子心不在此,您勉强让我入仕,我也只是一个淹没在朝堂中的无为之人。如今大哥已在官场,咱们家有您和大哥出仕就够了。何必再勉强我呢。” “你不用再与我多说,我不会同意你的决定。”黎崇文一向都是个开明的父亲,可如今事关儿子前途的事,他岂能随着孩子任性。 “爹,我不想做官,我只想做生意赚钱。”黎如晦还想试着说服父亲。 却不想他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黎崇文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呵斥:“你果然掉到钱眼里去了。我只后悔当初没拦着你碰那些事。” “爹——” “出去,你若再敢说一句不想入仕,我便打断你的腿。回屋里好好地反思反思,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 “爹——” “还不给我滚出去。”黎崇文怒火冲天,想也不想随手捡起桌上的砚台迎面砸了过去。 黎如晦也是个犟性子,竟一躲都不躲,直挺挺地站着,砚台咚地一下砸到他的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一丝自责在黎崇文眼底一闪而逝,很快被愤怒取代。“滚,你不想气死我就滚回去想清楚再出来。” 黎如晦知道自己是彻底惹恼父亲了,他从小到大就没见父亲这般失控过。不想再刺激父亲,他只能先回自己房里。 文氏从外面回来,只觉得家里格外安静。刚来到书房门口,见里面一塌煳涂,书本纸张扔的随处都是,门口还有一摊血迹,甚是憷目惊心。文氏大步跨进书房,却不见半个人影。她很是焦急,环顾一圈,转身来到儿子房门前,此刻也是门窗紧闭。文氏在门外边喊边敲门,可里边就是没动静。 她越发着急,急着想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找不到人问。 文氏急得有一会儿了,黎琼这才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文氏看到她在家,很是不悦,“你一直在家里,我喊了半天你怎不出来?”
第124页 “母亲一直在喊二哥,又没喊我。”黎琼淡淡的说着,全然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把文氏气得,可现在不是计较她这副死样子的时候。 文氏急问,“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爹去哪儿了?书房里为何乱成这样,还有书房门口那一摊子血迹是怎么回事?” “娘,你一件一件问行么,我一下子哪记得了这么多。” 文氏忍着气,又问了一遍,“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受伤了?” “刚刚二哥去书房找爹谈话,我隐约听见二哥说不想入仕,爹听了以后很是生气,大发了一顿脾气就出门去了。至于那摊子血迹么,我也不知道是谁的?” “那你爹去哪儿了?”文氏焦急万分。 “不晓得,他没说。” “那你二哥在房里么?” “在的,我没听见他出去。” 文氏再不理睬她,转身来到黎如晦房门前,边敲门边劝道:“如晦,你开开门,让娘进去。娘很担心你。” 儿子不想入仕,丈夫怎能不发脾气。她知道丈夫对两个儿子抱着莫大的希望,如今小儿子竟然说不想入仕,丈夫如何能同意。 文氏在外面苦口婆心劝了半响,黎如晦才出来开门。 文氏一进门,焦急地拉着儿子上上下下打量。黎如晦始终侧着头,不让她看见自己额头上的伤口。 做娘的哪里能不了解儿子的脾性,文氏伸出两手,将儿子始终侧着的头硬是掰了过来。只见儿子额角上好大一个伤口,虽已止住了血,但额角肿了一大块。 文氏忍不住落泪,心疼不已,“你爹,你爹怎能砸你呢。” “娘,不怪爹,是儿子不孝,忤逆了他。”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非要拿东西砸人。”文氏哽咽着,嘴里怨怪着丈夫。 “娘,爹没有砸我,是我没躲开。” “别说了,娘给你好好的包扎一下。这么深的伤口,该要留疤了。”文氏将儿子摁坐在圆凳上。“你在这儿坐着,娘去拿些伤药过来。” “娘,我已经没事了。” “好好坐着,娘去去就回。”文氏走出房门直奔自己房间。家里放药的小箱子正摆在桌上,文氏上前翻找了一下,却没找到伤药。她转身欲出门去村口土郎中哪儿买点伤药回来。 一进一出,夫妻俩在大门口碰了个面对面。 文氏还在生气丈夫下手没轻重,就不想搭理他,越过他要走出去。 黎崇文一把拉住她的手,将手里的纸包递了过去,“药我已买回来了,赶紧给他用上罢。” 文氏没好气的接过药,“这么深的伤口,肯定要留疤了。” “男人留个疤怎么啦。大惊小怪。”黎崇文故作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就迳自往书房走去。 文氏瞪着他的背影,啐道:“口是心非。你要不担心会出去买药么。” 她拿着伤药赶忙回儿子屋里,给他细细的包扎了一番。“被砚台砸到的罢,头肯定还晕着,赶紧回床上躺一躺。” “娘,你别怪爹,爹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肯躲开。” “我晓得啦,你赶紧回床上去躺着。” 文氏给儿子包扎好出来,转身来到书房。只见原本乱了一地的书本纸张已收拾干净。黎崇文重新坐在书案前。他一手拿着公文,一手执着笔,笔尖却迟迟没有落在公文上,心思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文氏没进去打搅他,迳自回到自己房里。 晚上黎雅回到家,文氏拉着她将家里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黎雅也没说什么,只安慰文氏,“娘,不要担心,现在还不是我们去劝的时候,既然二哥向父亲坦白了,我们就给他们时间思考吧。” 二哥和父亲都要好好的想想,究竟谁该退让一步。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父子俩性格相似,犟得很,谁也不肯让步。互相僵持着。 文氏实在看不过去,也担心着他们这样犟着不好。她拉着黎雅商量要如何化解他们父子俩僵持的关系。 “雅儿,你说这事要怎么办。你二哥到底还年轻,不晓得如何选择自己的前途。你找个时间劝劝他,让他别跟你爹犟。” “娘,你别担心,二哥既然提出来不肯入仕,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下的决定。” “可就算这样,你二哥难道不晓得,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排末端,如何能跟当官的比。” “娘,你在意二哥是做官还是做生意吗?” “娘不在意你二哥是做官还是做生意,娘只要他能健健康康,欢欢喜喜的过一辈子就足够了。” “娘,二哥志不在庙堂,若是爹硬要逼着他入仕,二哥最终还是会妥协的。可是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二哥在官场上难有大的建树。充其量就是多了一个无为之人罢了。如若爹能同意二哥做生意,我想凭着二哥的经商天赋,一定能大有作为。娘觉得呢?” 文氏慢慢的被女儿说服,小儿子颇有赚钱的头脑,若硬是逼着他入仕,他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也着实埋没了他的才能。 “那你想娘怎么做?” “娘不用特意在爹面前劝,只这般那般……”黎雅教了一遍文氏如何在父亲面前适时地说话。 文氏点点头。“我实在不想看着他们父子俩的关系这般僵持着。” “娘,莫要担心,爹是个明理的人,咱们慢慢劝慢慢说服他,他总会答应的。” 为了能达成二哥的理想,黎雅硬着头皮来找父亲。 黎崇文抬头看了看她,“你想说什么就说罢。”她们母女俩也沉得住气,这些天来一句劝说的话都没有。 “爹,一定是猜到了女儿今天来找您的目的。” “说罢。” “爹,您为何不同意二哥的决定?” “你说呢。” “那女儿就大胆的说了,望爹爹别生我的气。”黎雅顿了顿,偷偷看黎崇文的脸色,还算正常。这才说道:“爹无外乎就两个原因。在爹看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爹花费了很多心血精心栽培哥哥们,为的就是能让哥哥们光宗耀祖,比他人强上一倍。再有爹不肯让二哥做生意,大概也是受士农工商的影响,毕竟歷朝歷代商人的地位都不怎么高。” 黎雅故意这样说,其实她分析过父亲的心理,不见得是上面两个原因。黎崇文听罢,没什么表情。 黎雅偷偷瞥了眼父亲的脸色,还好没生气。“爹,我刚刚说的只是试探试探您罢了。我想爹爹主要还是怕大哥一个人在官场上无人照应。爹爹从小就栽培哥哥们读书,我猜是因为爹小时候在黎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罢。爹不想哥哥们被别人看不起,爹想让他们做官也是为了强大他们不受别人欺侮罢。” 黎崇文一直平静无波的脸色,总算出现涟漪。他颇有些动容,惊讶地抬头看着她。
第125页 她想自己是戳中了父亲的心里的那个点。 “爹,大哥不是一人只身在朝堂的。不是还有您帮衬着么。您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帮衬大哥。咱们家有你们两人在朝为官足矣。二哥以后就负责赚钱为你们铺路。不让你们有任何后顾之忧,你们只管做自己想做的。爹,只有这样咱们家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黎雅已看到父亲动摇的心,她再接再厉,继续劝说:“爹做官多年比我更清楚,官场上没有银子在前方铺路步步唯艰,很多事都要拼命忍着。即使是别人抢了你的政绩,也要忍着。看着别人不用做什么,官位却一步一步往上爬,还得忍着。我知道爹有很多利国利民的策略,可苦于官职小进行不了。这些归根结底是咱们没有钱去打通人脉。” 黎崇文轻嘆了口气,“你今日说的话,爹会重新考虑的。” “谢谢爹能听我说这么多。” “出去罢。”黎崇文摆摆手。这一晚,他没有回房睡觉,独自在书房坐到天亮。 第一百十二章 开明的父亲 翌日清晨,文氏早早的起来,在厨房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黎雅起床拿着木盆和洗漱用品来到厨房,现在天气热,她就懒得兑热水,直接舀了一盆凉水就要洗。文氏看到,轻拍了下她的手,训道:“你昨日不是来红了,怎还能用凉水洗。” “娘,水又不冰,再说现在天气也热了。” “来小日子的几天,天气再热也不能用凉水。”说着文氏放下搅拌的白粥,来到土灶前从里边的小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兑在她的洗脸盆里。“都成大姑娘了,还不注意这些。少碰凉水,以后才不会痛经。” “我有娘在,娘会提醒我注意的啊。”黎雅搂着文氏的手臂撒娇。 文氏点点女儿白皙的额头,“你啊,以后难道还带着娘嫁人么。”她嘴里虽然训着话,心里却是很受用女儿的撒娇。 黎雅端着脸盆在一旁洗漱,“娘,早饭还要多久能吃?” 文氏不停的搅拌着锅子里煮开的白粥,“快了,这锅粥我得煮烂些,你爹昨晚晚饭也没吃,喝点绵软的白粥好消化。你等会儿洗漱完后就去书房喊他出来吃饭。” 黎雅擦脸的手顿了顿,问道:“爹,昨晚没回房睡么?” “自你从书房出来后,他就一直在里边没出来过。” “娘,你说爹爹是不是同意了?” “有可能罢。”丈夫一整晚没回房,早上她偷偷的去看过,他就这么坐了一夜,可能就是在思考儿子的事罢。“快去喊你爹出来吃早饭。” “好勒,女儿这就去叫。” 看来她昨天说的一些话,父亲有听进去。黎雅心情颇好,来到书房敲门。 “爹,出来吃早饭罢。” 黎崇文略有些沙哑的声嗓从屋里传出来。“雅儿,让你二哥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事跟他说。” 父亲主动找二哥谈,这是不是意味着事情有转机了呢。“爹等等,女儿这就去把二哥叫来。” 黎雅很为二哥高兴,轻快的迈着步子来到二哥房门。“二哥,爹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黎如晦刷地一下拉开门,“是爹找我去?” “当然。二哥,爹可能已经改变主意了,你快去罢。”她催促道。 黎如晦一听,心里颇为高兴,旋即转身直奔书房。 黎雅紧跟着他来到书房外,她没进去,只在外边听着。 黎如晦进去以后,偷看父亲的脸色,还算平和,没有上次那么难看。“爹,您找我。” “坐吧。”黎崇文淡淡地招唿他坐下。 黎如晦战战兢兢的找了张凳子正襟危坐。 黎崇文定定地看着他,弹指间好像看到他小时候牙牙学语的时候。心头又是一阵感慨,如今已长成大小伙了,还这般有主见。 “爹,您没事罢?”黎如晦担忧地喊了一声。察觉父亲盯着他在发呆。 “没,没事。”希望孩子自己的选择不会错。“那日你告诉我不想入仕,爹后来想了很多,也考虑了很久。直到你妹妹跟我说的那些话,才让爹下定决心。爹希望你的选择不会错。” 黎如晦惊喜万分,结结巴巴地确认,“爹这是同意我的决定了?” 黎崇文点点头。 “爹,您真的同意我做生意了?”黎如晦此刻才有真实的感觉,这些日子父子俩僵持不让,他又何尝好受,他甚至想过,要么还是他退一步罢,就遵从父亲的期望走罢。 “爹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就像你妹妹说的,我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 黎如晦不由得一阵鼻酸,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好最开明的父亲了罢,而他何其有幸能拥有这样的父亲。“爹,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黎崇文慈爱的伸手轻触他的额角,“伤口还疼么?” “不痛了,早就不痛了。” “不痛就好,走,出去吃早饭吧。” 父子俩开门出来,黎雅笑嘻嘻地站在门外看着他们。“爹,二哥吃早饭咯。” “走罢,你娘等着呢。”黎崇文笑笑,走在前头。 “小妹!谢谢你!”黎如晦悄悄地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了句谢。 “二哥好就好。” 黎家又恢復往日的温馨。黎崇文筹备多年的商业圈项目预计在农忙结束后就启动。 他想让儿子也参与进来,毕竟这个项目这么大,对他以后的事业很有帮助。 时间来到七月,正是进入炎炎夏日。黎家种在菜田里的近五十亩西瓜已经开始採摘。跟往年一样,前几批採摘下来的瓜统统运往京城。今年也不例外。 黎雅抱着板栗来到瓜田,今年比去年又多种了二十亩西瓜,如今已採摘了十来次。 “板栗,想吃瓜么?”以往西瓜成熟的季节就是板栗最欢腾的时候。不要说她抱着来瓜田,就是它自己也常常偷偷地熘到瓜田里玩耍。 “叽~”板栗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板栗自从进入七月开始就变得萎头耷脑。黎雅很担心,她试图用板栗最爱的西瓜引诱它打起精神来。“板栗你不是最爱吃西瓜么,我现在给你摘一个上来。” 板栗萎靡不振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耷拉着脑袋闭上眼。连它最爱的西瓜都吸引不了它的注意力了,这下问题大条了。 “板栗。”黎雅戳戳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试图阻止它没日没夜的睡。它索性连扬起头都懒,只睁开一只眼睛睐了她一眼,又闭上睡觉。 “雅儿,怎地啦?”王行之从田头另一端走过来。今儿瓜田里有一大帮人在採摘寒瓜,准备运往京都贩卖。 “行之,最近看你挺忙的,今天怎有空来瓜田?” “殿下有些事吩咐我去做,正好有封信要寄到京都,索性就过来让车队捎去了。”
第126页 “寒瓜的事又要麻烦你的车队了。” “别这么说,去年到今年为作坊运送了好多水泥,可让他们车队增加了不少收入。这点寒瓜就当是赠送给你的额外福利。”虽说车队也是入股的条件,但因为水泥作坊的生意太好,这些车队比以往全国各地走货要挣得多。“明日我休沐,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 最近为了给某些人制造一些麻烦可费了他不少时间精力。好不容易明日能觑个空,他自然想和她一起渡过。 黎雅皱皱眉头,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板栗最近都不太有精神。”她将小东西捧给他看。 王行之拨了拨小傢伙的肚子,“它这么贪吃,不会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肚子吃坏了罢。”这个不识相的傢伙,他好不容易能抽出空给佳人约会,它又来插一脚。 “应该不是,它自从进入七月份就变成这样了。” “要么我明天陪你去定县找找看,有没有兽医。” “这里的兽医能医治花栗鼠么?” “应该不会,不过牛马这么大的家畜都能治,这么点小东西,扎几针应该就可以活奔乱跳了。”他恶意的说,料准了某只灵宠听得懂。 果然,板栗一听要扎针,浑身短毛炸了一样,倏地跳了起来,冲着王行之一顿咆哮。“叽叽叽叽叽叽~” “我瞧着它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吼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知道你这只可恶的花栗鼠装的。 “板栗,你真的没事么?”黎雅还是有些不放心,轻轻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身子。 “叽叽~”本大爷没事,不想扎针。 “走吧,咱们过去那边看看。”王行之牵着她的手往另一边的麦田走去。 “今年的麦子熟的比较快,可能是今年天气热的早,雨水充足吧。”黎雅伸手一路捧着青黄交接的麦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成就感。这么一大片的麦子都是她的。 “是啊,总感觉今年的七月又湿又热。跟南方似的。” “这样的气候对麦子的成长最好不过。我估摸着今年七月底八月初就能收割麦子。” “今年麦子还卖么?” “去年家里留下来的麦子正好可以供作坊里的人吃一整年。今年我也不打算卖。” “你都成了这一带的地主婆了。今年又比去年多种了一倍的麦田,这么多麦子你要存哪里去。” 黎雅指指板栗。“存板栗肚子里就好。它这肚子简直就是天下粮仓,有多少就能存多少,还不怕会霉烂。”她这人最喜欢多备一份。在现代,什么牙刷、牙膏、纸巾都喜欢多备一些以便换用。如今来到古代,除了前几年没地方存粮食,只能选择卖掉。这几年不用担心游牧族抢夺后,每年她都把粮食存起来,很少再卖掉。 “这大概是它最拿得出手的技能了吧。” “叽叽~”本大爷拿得出手的技能多了去了,你个没见识的懂什么。 一人一鼠开始互怼。黎雅笑了笑,发现板栗叫嚣着骂人的时候精神还是很好的。原先那点担心便去了大半。 他们在麦田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家。 时间来到七月中旬,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萎靡不振的板栗这几日特别躁动。时不时要熘到外面去,家里一刻也待不住。 黎雅稍微说它几句,它就跟黎雅对着叫嚣。黎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几次,黎雅在晚间醒来,都不见板栗在自己的窝里睡。也不知道它熘达到哪里去了。她甚至怀疑这是它的发情期到了。 是以就不在去管它,随它去哪儿,只要别忘了回来就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条件相信 黎雅不知道板栗这阵子的反常是为哪般。前些日子萎靡不振的它,最近几天又突然开始躁动不断。 好几次她特意不睡等板栗变身能说话的时候问问清楚。可这小傢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不着家。她等了几次都没等到只能放弃。心里想着可能就是自己太惯着它,所以它这是在叛逆给自己看么。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这日晚上,板栗早早的回到家,哪儿也不去,就亦步亦趋的跟着黎雅。她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好几次黎雅差点踩到它,赶了它几次,她一转身,它又粘了上来。 待家里人都吃过饭,各自回房后。黎雅抱着板栗回到房间,打开窗子,让些微月光洒进房里,她把板栗放到月光下,又轻轻柔柔的为它按摩。小傢伙很是享受的翻着肚子,伸伸四肢。没一会儿它开始变身。 黎雅现在对它变身一事已见怪不怪。只晓得板栗在月光下极度放松以后会变身。 她好整以暇的两手交叉,等着它变完身以后交代最近这段时间的反常原因。 板栗蜕变完成,一人一鼠面对面相视。 “说吧,你最近是怎么了,一下子没精神一下子又像吃了兴奋剂似的躁动。你该不会是发情了吧。前几年可没这样,别说你的发情周期有这么长。” 板栗对她的调侃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很严肃的看着她,说道:“再过七天这里会来一批不速之客。” 板栗这般正经,黎雅倒是第一次看到,随不敢再开玩笑,问它:“什么不速之客?” “蝗虫群。” “蝗虫群?当真?”黎雅顿时心都提起来了。蝗虫群,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蝗虫什么都吃,都说蝗虫过境,片叶不剩,那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我前几天就隐约感知到,但是不确定是什么,直到今天才能确定是蝗虫群。” 她对板栗的异能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只是想到只有七天时间,“真的只有七天了么?” “就七天,第七天晚上蝗虫群会到达这里。” 黎雅那个急啊,七天,如何能通知得到大家,如何来得及抢收田里的麦子。再说麦子还没到收割的时候,现在提前抢收掉产量至少要少三分之一。她又要如何说服大家提前收割麦子呢。 她心里乱做一团,想到被蝗虫侵袭后接踵而来的就是饥荒,但凡饥荒必死大半人。她已得到确切消息,如何能坐视不管,只顾自家安好。 她抱着一丝希望问:“板栗,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蝗虫过来么?” “没有。”蝗灾在现代或许还能用飞机撒杀虫剂试试。可在古代毫无办法可想。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做一点是一点了。”知道板栗秘密的人只有王行之,她不敢告诉别人。 黎雅穿上鞋子,披了一件外套。蹑手蹑脚的偷偷熘出门。 她不敢大声敲西厢房的门,怕引起隔壁家人的注意。她悄悄的来到王行之住的房间,轻轻敲了几下。小声喊道:“行之,快开门。” 好在王行之未曾睡下,门很快的从里边打开。他讶异的看着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什么事么?”说着赶紧让她进来说,免得被外人看见又说不清。
第127页 黎雅面露焦急,甫一进门就拉着他的手臂,急切地说着:“行之,不好了,要出大事了。” “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他安抚她急躁的情绪。 “行之,板栗刚刚告诉我,大概再过七天这里会有蝗虫群经过。” “蝗虫群,那玩意儿一过,片叶不剩。”歷史上遭遇过蝗灾的年份饿死人数超一半以上。比任何旱灾洪灾都要严重。 “它能确定只有七天吗?” “嗯,这段时间板栗异常不断就是因为它感知到蝗虫群。我相信它的判断不会错。” “你别急,这事咱们要套一套说词。让更多人相信才是。” “说词才是最难想的,我要如何告诉大家怎么知道七天后蝗虫群到来。” 王行之脑子转得极快,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想出了应对的说词。“世人最是信奉神祗,我们就说是上天的旨意罢。” “或许也只能这样了,只是现在还不是麦子收割的成熟期,我怕很多人不愿意提前抢割麦子。” “时间太短,咱们只能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 隔日一早,王行之和黎雅分头行动。 王行之去说服恆王殿下。 “殿下,你信神佛么?” “你今天抽了什么风,这般无聊的问题也特地拿出来问。” “殿下,我是认真的。”卫珩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高元钧这才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一定要回答么?” “殿下想到什么就说罢。” 高元钧想了想,回说:“我本人自是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但身为皇家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都碰得到。是以,我大概是属于信与不信之间吧。” 宫里的贵人太多,也总有些怪异的事情发生,所以总有一些神神道道的人出入皇宫。 “殿下,我下面要说的事很荒诞,但请你相信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罢。”难得见他这般正经严肃,高元钧再不敢轻佻。 “昨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神祗,她告诉我,七天后咱们这一带会有大片蝗虫过境。” “做梦梦见神仙,他还告诉你有蝗灾?珩之你确定今天睡醒了么?”高元钧不想笑都不行,这是卫珩讲过最冷的笑话。 “殿下!”卫珩沉着脸,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我没有开玩笑,不满殿下说,我很少做梦,但每次做梦梦到的事情隔几日都能成真。”原谅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撒谎。 “你当真?”他倒没想到珩之还有这能耐。 “我没必要欺骗殿下。” “可是现在还不是收割麦子的成熟期,要他们抢收田里的麦子很为难啊。”这才是他担心没人肯听令抢收的原因。 “那也总比颗粒无收,闹饥荒饿死大片人的好。” 事到如今他只能相信卫珩,高元钧再次确切的问,“珩之,你真的没跟我开玩笑吧。一旦现在抢割麦子,产量至少减三成。” “殿下,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会开这种玩笑。我是问你,你这做梦的事准不准,有没有哪一次没对上过?” “从未有过。” “好吧,我就跟你疯一次。” “殿下,强制命令下去吧。让第七军的人在七日内抢割完自家田里的麦子。如有多的人手便帮黎家抢收罢。” 王行之在高元钧这里还算顺利,高元钧跟他谈完以后即刻去了军营,下令强制第七军的人抢收麦田里的麦子。 黎雅这边就没那么顺利,她试着用神论说服父亲,让他去宣导大家抢收麦子。但黎崇文是个无神论者,根本就不相信这么荒诞的说法。 “爹,女儿知道这么说很荒诞,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你哪里得知七日后会有蝗灾?” 她又不能老实说是板栗感应到的,只能选择王行之的那套说词,“我做梦梦到的。” “雅儿,不是爹不愿相信你。但仅凭一个梦让我怎么说服大家提前收割麦子。你该知道的,现在抢收掉麦子,今年产量就要少三成。” “爹,我没办法向您说明我的直觉,可女儿真的觉得这事会成真。” “雅儿,爹爹没办法听你的。”他是个冷静的人,不会什么都听女儿的。 “我知道爹以为我是在乱来。那我恳请爹把黎家的麦田交给我做主。” “这点,爹可以答应你。我家的麦田你想怎么做都行。” 黎雅从黎崇文那里回来,她又试着找黎如晦说,但黎如晦也不相信,把她说的话视为无稽之谈。 黎雅很沮丧,没有说服家里人。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说服父亲上。黎雅自作主张找来顾淳。 “顾淳,我现在有件事要去作坊宣布,希望你能无条件认同我。” “无论姑娘做出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谢谢。你去把作坊里的人全部召集到食堂罢。” 水泥作坊食堂里,所有的作坊员工都集中在一处。 黎雅作为作坊现任负责人,她想她得救这些人。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是因为咱们作坊的老闆有事要宣布。大家安静。” 作坊的伙计全都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黎雅。上边突然让他们停下手里的活计到食堂集合。大家猜测可能有大事要宣布。 “今天我找你们来有一件事要说,自今日起七天内作坊停工,我要求你们全部回家收割麦子。割完以后再回来继续做活。” 她话音未落,底下一片譁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顾淳的反应跟大家一样,他讶异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有人喊道:“姑娘,咱们田里的麦子还没熟呢,怎能现在割掉。” “就是说,现在割了麦子,今年收成就要减少三成。” “姑娘为什么下这样奇怪的命令给我们。” 人群中不断有人质疑,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这种说法。 黎如晦此时跑进来阻止,大喊道:“黎雅,你疯了么?” 黎雅走过去,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二哥,我没疯,不仅他们要割,我们的家麦子我也要找人尽快割进来。” 黎如晦完全相信自家小妹是突然魔障了,他去拉她,试图将她带离作坊。 黎雅闪过黎如晦的拉扯,她直视着二哥,恳求道:“二哥,你就不能无条件的相信我一次么?” 黎如晦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突然拨开围观人群,走到前头,大声喊道:“姑娘的命令就是我们几个老闆的意思。你们倘若不遵从,以后就不用来作坊做活了。” 原本躁动喧譁的人群中又扔下一颗火雷,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就是这样吧。这下子人群里更像炸开了锅似的吵,恨不得把屋顶掀了吵。
第128页 “所有我们作坊的伙计只要不听老闆的命令全部开除。”顾淳走上前大声喊道。“现在正式解散放假。” 有很多人是不愿意的,可想到少三成粮食跟丢工作一比,那还是割了罢。 有人走过来问:“顾掌柜,那咱们放假的这七天,作坊发工资不?” “发工资。”站在顾淳旁边的黎雅斩钉截铁的回答。 众人一听,心里稍微平衡一点,这才回去割麦子。 黎雅叫来顾淳先是很感激他无条件的站在她身边。后又叫他去隔壁几个县僱人,越多越好,要尽快抢收黎家的麦子。至于那几十亩稻子,她已无能为力。毕竟稻子连花都没开,割上来也无用。 抢收麦子的事很快就在整个县传开。很多人都骂黎雅,说她一个姑娘家的不好好待在闺房里出来捣什么乱,瞎说什么。 可不止是黎家在收割麦子,还有好多作坊的人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割着田里的麦子。后来又有人说,连第七军的人也在抢收田里的麦子。 这么多人莫名其妙的抢收麦子,很多胆小怕事的人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回到家里想了又想也拿着镰刀去麦田里抢割麦子。 但多数人对自己的判断信心满满,也不屑听信一个小姑娘的胡话,就是不肯割田里的麦子。只优哉游哉的站在一旁看笑话,顺便骂骂黎雅和第七军的人是神经病。 而黎雅完全不在意他们背后的咒骂,自管自家麦子收割。 顾淳从邻县雇了很多人来为黎家收割麦子。这些人都是家里没田地,靠打短工和捕鱼为生的人。 黎家因为麦田多,收割时间短。便在僱人的工钱上给的很爽快。却不想竟然还有不少作坊里的人上黎家来报名割麦子赚工钱。 第一百一十四章 遭辱骂 黎家要在短短七天内收割完五百多亩麦子,需要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因为时间短,抢割麦子太多,黎雅提高了僱佣的工钱。是以不止顾淳在邻县找来的人,连本县的人也蜂拥过来报名。甚至还发现有几个作坊的人也混在其中。 这可让黎家为难了,这些人他们黎家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了吧,七天后事实成真,这些人到时候说不得就要骂他们家。不要吧,到时候事实成真,饥荒便成必然。现在让他们多赚一点是一点。 她很为难,左右拿不定主意。顾淳了解她的为难之处,自动自发请缨处理。 他本就不是飞狐县任,这些本县的百姓也没几个认识他。顾淳跟他们打交道就不用顾忌太多情分,是以处理起来反而简单。 顾淳把他们集中到一起,说道:“咱们抢割麦子的事绝不是任性胡来做出的决定。你们若相信咱们的判断便回去先把自家麦子割了再来。若不相信,日后有什么事别埋怨我们。” 有人问:“你们为啥抢着割麦子,那麦子都还没熟透呢。” “原因我们不便多说,你们愿意相信就去做,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 “哎呀,我侍弄了一辈子的田地,从没见过这样的。我是不相信的,今年麦子长得这般好,现在割了多可惜。” “哎呀,你说黎家姑娘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家家的。据说上次浇水点种的法子就是她想出来的。没准真有什么我们看不出来的门道在里边呢。” “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你们还真当真了。笑不笑死人。”有不少年岁稍大甚是嗤之以鼻。 “不行,我还是相信黎家姑娘的。我得赶紧回去和自家婆子商量商量割了吧。”人群中有几人退了出去。 “剩下的人,除了作坊的人不要,其余人就跟着我来吧。”顾淳拿出一张纸让本县的人各自摁了个手印。这才允许他们加入到黎家的收割队伍中。 可几个作坊的人就有不服气的了。其中一对吴姓父子俩,儿子是作坊的伙计。他们找上顾淳理论。 “顾掌柜,俺在作坊里干活那也是尽心尽力的,从不偷懒。你凭什么要他们就不要俺们父子俩呢?”那吴姓父子俩原本仗着是作坊里的人,想着更容易得到黎家僱佣的机会。结果顾淳来了这么一出,吴姓父子俩就懵了,怎么也想不通。 “你们家的麦子都收进屋了?”顾淳直接问吴大郎。 吴老头却抢着答话,“俺种了一辈子的田,看准了今年麦子是大年,现在割麦子脑子坏塌的人才干。” 吴大郎一听自家老爹说的话,忙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道:“爹,你这般说不就是在骂他们黎家人么。那可是俺东家。” 那吴老头是个脾气死犟的人,嚷嚷道:“俺一个侍弄了一辈子田地的庄稼汉,咱们这儿十里八村有几个人种田地能种得过俺。她一个小姑娘胡乱说了几句你们就相信了。笑不笑死人。”吴老头对自己种田的把式相当自信。完全看不上一个小丫头,“你们那么大一个作坊,要一个黄毛丫头管,俺瞧着你们也忒没出息了,就不怕作坊被丫头片子败了哟。” 对这种自大又愚蠢的人,顾淳懒得理睬他。转身对吴大郎说道:“抢割麦子是我们作坊定的命令,你若七天后还想来上工就回去割了。” “顾掌柜,俺们家的田地俺爹说了算。他说让割就割,他要不同意,俺去割了会被打死的。”吴大郎很是为难。 吴老头不高兴儿子这么说,狠狠地拽了他一把,骂道:“这些人都疯魔了,尽听一个丫头片子的胡话。你要敢割了俺的麦子,看俺不打断你的腿。” 顾淳微皱眉头,想着不与傻瓜论短长,随即转身就走,再不与他们废话。 吴老头没得到黎家这份工作,哪里肯死心,还欲追上去跟顾淳说道说道。吴大郎到底脑子还清醒些,“爹,别说啦,你再说下去俺作坊的活计也要丢了。”吴大郎生怕顾淳一气之下把他开除了。随也不要求报名,硬是拉着自家老爹走了。 黎家僱佣了上百个人抢割麦子,人多割麦子的速度自然快。还有不少人特特跑来围观黎家麦田这壮观场面。自然少不得有人边看边骂黎家人。 “黎县令什么都好,就是太宠着自家闺女了。” “就是说一个小丫头任性胡来的决定,黎县令竟也毫无异议的答应了。” “都说慈母多败儿,看来慈父也多败女的。” “黎家那个丫头片子不仅割自家的麦子,还撺掇着好多人一起割。” “真真是个害人精。这要是我的女儿非打死她不可。净添乱。” “那些割掉麦子的人今后可有他们哭的。” “我听说黎家丫头到作坊里去说,要求水泥作坊的人全部停工回家割麦子去。” “这么个作坊让这样一个半大不小的疯丫头管着,估计离关门大吉也不远了。” “你说她一个丫头片子连种田都不会,凭得是什么让大傢伙听她的。” “黎家有这种害人精也是家门不幸吶。”
第129页 “这种丧门星好在不是我家的,不然我非打出去不可,净败家。” 麦田围观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不断的攻击辱骂着黎雅。 黎家收割麦子的这几天,几乎天天有人来麦田围观骂她。黎雅根本不能出现在麦田,生怕这些愚民乱来。 这几天她都不敢出门,有什么事全委託顾淳去办理。 她本是为了大家好,结果却遭众人辱骂,心情极度恶劣。为着这个决定,她承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谩骂。二哥虽然在大会上支持了她,但她知道他内心里也是不认同的。 爹更是从头到尾都不认同她,只因宠她,是以允许她折腾自家田地。 而母亲呢,她没多说什么,可黎雅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她是不贊同自己的做法的。 没人理解她,都以为她在胡闹,大概只有行之打从心底里支持她吧,总算没让她孤孤单单一人承受非议。 板栗自从告诉她蝗灾的确切时间后,就恢復了以往的脾性,不再折腾不休。作坊停工,她也不想去外面遭人追骂,只能抱着板栗坐在院子里发呆。 只是家里也有个不消停看好戏的人,黎琼一看她若无其事的坐在院子里,便不舒服,本着找茬的目的就冲着她去了。 “外头把咱们家骂得这般难听,咱们黎家这点子名声都被你给败光了。你这个罪魁祸首倒是有脸在家躲清闲。” “咱们家最不在乎名声的不就是你么,你现在倒摆出一副卫道士的模样来。”黎雅反唇相讥。 “谁不要名声了,你把话说清楚。”黎琼纠缠不休,一副帮打落水狗的架势。 “你干的那些丑事还用我一桩桩一件件摊开来说么?”家里所有人都能埋怨她,就黎琼不行。 黎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个害人精,也就爹娘脑子煳涂由着你胡来。咱们家这么大一片麦田全让你给糟践了。” 黎雅一看她这架势,想来是特地找她吵架来了。要换成是以前,她绝对是懒得理睬她,偏偏最近心情不好,正好可以找黎琼撒撒气,谁让她自己撞上来的。“你一个整日里只晓得绣帕子的女人,咱们家的麦田怎么样都与你无关吧。” 黎家有今天这份场面她黎琼是半点功劳都没的。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我也是黎家的女儿,这些个都是黎家的家产,你休想独吞。” “哟,黎琼,看不出来你还存着这份心思呢。我还以为你一天到晚除了想怎么钓男人就没别的事干了。” 黎琼气得直喘气,鼓瞪着一双眼,怎么都没想到黎雅这丫头还有这么毒舌的一面。她指着黎雅的面,“你好不知羞,这般粗鲁无状的话也说得出口。” “呵呵呵,你都做得出来,还装什么清纯?你一个爱慕虚荣的人,见到一个稍微体面的男人就想巴上去。你干的那些烂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送鞋子到西厢房,结果被人转送。你几次想巴上恆王,结果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这些还罢了,你最可恶的知道是什么吗?是你吃里扒外,当初要不是你偷了大哥的纶巾交给梅雪丫头,大哥至于蒙受不白之冤么?还被父亲责打?我们都不说,以为你经此一事会长点心,结果你还当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半点不吸取教训。” “你,你怎么知道的。”黎琼脸色涨红,她一直以为这些事做得很隐蔽,没人会知道。 “你说——” “嘭”地一声,院子门猝不及防地被人推开。 黎雅倏地回头,只见文氏脸色铁青,紧抿着唇,额间青筋暴露。可见气得不轻。 “黎琼,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文氏严厉质问黎琼。 黎琼吓得摇头,不敢直视文氏双眼。 文氏看她闪躲的样子,心里便有了答案,大喝一声,“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黎琼唯唯诺诺的抬头,含煳地应了声,“是。” “娘以为你虽然自私了点,头脑简单了点,可你连出卖家人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事我得告诉你爹。现在你给我滚回房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娘,娘不要告诉爹…。”爹平时虽然待她们不错,但事关大哥的清白,他怎会轻饶她。 文氏今天是铁了心要管教她,见她还要纠缠,索性上前一步,狠狠地拽着她,半推半拉地将她锁进房里。 黎雅看到文氏出来,乖乖的上前认错。 文氏冷眼瞥了她一眼,“你和琼儿是亲姐妹,怎能说出那般难听的话。” “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口不择言。” “娘知道你最近承受了很多压力,但也不该拿琼儿出气。那般粗鲁无状的话再不要说了。” “娘,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罚你闭门思过一日。” “谢谢娘,女儿这就去领罚。” 黎雅很自觉的跑回房里,心里却是庆幸万分,好在娘没有因此迁怒她。 —— 黎雅抱着板栗来到西厢房找行之。 “小丫头,快过来坐这儿。”王行之招唿她坐到身边来。 “行之,你说我们这样做对不对?”是不是不说出来顺其自然会更好。她已经在怀疑自己的决定。 “既然知道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就要去做。哪怕被别人认定是疯子也要做。至少我想我们的举动能免除很多人饿死吧。” 黎雅抱着板栗,心里很不安,手不断的抚摸着板栗毛茸茸的小身体。 王行之点点板栗的小脑袋,“希望你的感知不要出错,不然我们俩真要被当疯子了。” “叽叽叽叽~”板栗昂着头抗议他的不信任。哼,本大爷从来不会出错。 “行之,你知道么,我最近几天都不敢出门,生怕这些人失去理智来攻击我。” “雅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行之,我压力真的很大,不止外面的人不相信我,连家里的人也不认同我的做法。只是因为宠着我,才不阻止罢了。” “我知道你最近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时过境迁以后他们会发现你是对的。” “希望罢。” “嗯,已经是第五天了,第七军这边已抢割的差不多。北边六个县只有四成的麦子已收割。” “作坊里大多数人都按我们的要求在收割了。我家的麦子明天也能全部收上来,来不及脱粒的那些我暂时堆放在作坊两个大仓库里。我打算用最后一天让他们把菜田里的所有菜全部收上来,那些西瓜能摘的就全摘了。” “你的稻田要怎么办?” “稻田我也没办法,现在还没开花呢,割上来也没什么用。” “如果板栗的感知没错,那么接下来的日子才是困难重重。”王行之桌案上摊着一份详尽的抗饥荒救治策略。
第130页 “行之,要么我们去定县再买些粮食储备起来?” “这事不能做得太明显。” “我让顾淳去办吧。” “顺便再买些油布回来。稻子若没办法割就盖起来。” “能做一点是一点。”她嘆了口气,仅凭两人之力,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蝗虫过境 黎琼几次三番做了出格的事,文氏都当她年纪还小,不懂得利害。可文氏断不能容忍她出卖家人的行为。是以,晚上等黎崇文回来后,文氏无一丝隐瞒,一五一十将黎琼偷黎静言纶巾给梅雪的事说了出来。 黎崇文平日里对儿子要求严格,对两个女儿却是十分宠爱的。但这不代表可以任她们乱来,毕竟他不是只有两个女儿,他还有两个儿子的前途要顾及。 黎崇文听罢文氏的叙说,沉着脸去房间里拿了根藤条敲开黎琼的房门,顺手将门给阖上。 黎琼看到父亲阴沉着脸进来,就猜到他已知晓一切。黎琼不由得的瑟缩了一下,怯怯地喊了声,“爹。” 黎崇文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偷了你大哥的纶巾给那丫头了?” 黎琼眼神游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作答。即使她不承认,这般心虚的作态还有谁分辨不出真假。他只是不敢置信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为什么要偷你大哥的私物给她?” “爹,我不是有意的,是梅雪那个丫头骗我,我才拿了大哥的纶巾。”她弱弱的辩解道。 “我打你大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我不敢说,怕您和娘会罚我。” “你太让我失望了。爹知道这个世道做女子太可怜,是以爹从来不要求你们姐妹俩学习古板的教条,只想着在娘家时不束缚你们,任由你们随心所欲的生活。爹只盼望着以后给你们姐妹俩找一户和善的人家,能好好待你们的夫婿。爹严格要求你两个哥哥不也是为了你们出嫁后,娘家有个强硬的后台给你们撑腰,不让夫家人欺侮了去么。爹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愿你们能清清白白的做人,和和美美的过一生。” “爹也这样说,娘也这样说,说都是为我好。可是爹和娘也没问过我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黎琼受够了父母强加给她的观念。 “那你想怎样?” “我不想嫁普通人,我不想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不要每日里围着油盐酱醋茶生活。” 黎崇文失望的摇摇头,不禁自问是不是他的教育出了差错。两个女儿性格截然不同,他以为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可大女儿一脸的叛逆和嫌弃。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么? “我不想嫁一个平庸的人,我只想嫁一个英雄,哪怕他高高在上的看着我,我要卑微的仰望着他,我也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么?”黎崇文不仅在问她也是在自问。 “爹,我想要高人一等的生活。我不想一辈子都庸庸碌碌。” “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明日起我就让你母亲来严格管教你,教你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 “谢谢爹能成全女儿。”黎琼欣喜万分。 黎崇文冷眼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样子,心里的失望越来越大,他沉声道:“我虽然同意你想要的生活,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甚至以伤害家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慾。这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饶过你。” 父亲跟她说了这么多,却仍然不改初衷,还是要罚她。黎琼不想被打,马上求饶:“爹,女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儿真的是被骗了才这样的。” 事到如今她还不肯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只一味地推脱。黎崇文更是失望透顶,冷声呵斥:“跪下,手伸出来。”他自身后拿出一根藤条。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黎琼还在挣扎。 “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偷大哥的私物给别人。”黎琼绞着手指想出一条回道。 黎崇文蓦地沉下脸,她完全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黎崇文非常恼火,“手,伸出来。” “爹,女儿真的错了,您别打我。”她这会儿才怕了,泪眼婆娑地哭求。 黎崇文大喝一声,“伸出来。” 黎琼再不甘愿也只能伸出手。 黎崇文手中的藤条一扬一落,啪地一下,白皙的手掌瞬间一条粗粗的红痕。 “啊。”黎琼吃疼,反射性的缩回手,眼泪直飈。 “伸出来。”黎崇文暴斥。 黎琼泪流满面,颤抖着手伸出去,手指张张合合。 “你偷自家大哥的私物给别人,害得你大哥蒙受不白之冤是为第一错。”藤条一扬,啪地一下又一记。黎琼吃痛地瑟缩了一下,咬着下唇。心里却恨极了黎雅,是她害得自己被父亲惩罚。 “犯了错,事后还不肯认错,企图隐瞒是为第二错。”黎崇文边数落女儿的错边扬起藤条又是一下。 “你自私自利不顾家里声誉是为第三错。” 黎崇文数落一条就打一下,足足打了十下。 “你就这么跪一天,好好反省反省。明日我便如你所愿,让你母亲严格教导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黎崇文罚完她就走出房门。 黎琼痛的不住地吸气,泪眼婆娑的看着两只又红又肿的手掌。“都是黎雅这个小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瞧。” 她一边咒骂黎雅一边往手掌上吹气,试图减轻些疼痛。 —— 黎雅和王行之凑了五千两银子拿给顾淳,委託他悄悄地去定县採购粮食。顾淳在王行之那里借了两支车队直奔定县。 这些车队的人没为作坊办事之前,本就是全国各地奔走採买干货的好手。只一天的时间便採办了好几车粮食回来。连夜带着两车队的粮食返回飞狐县。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回到飞狐县。顾淳指挥着大家把粮食暂放在作坊门口,又去黎家喊来黎雅,“姑娘,粮食已经买来,作坊仓库那边也已堆满,这些要放哪里?” “先在仓库外面堆一堆,等会儿会有人来搬到山上去。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罢。” 这几车粮食本就是他们连夜採办不停歇地运回来的,整整忙了一天一夜,已是精疲力尽,随都各回各家。 “姑娘,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不了,我这几天也出不了门,一直在家呆着,都睡饱了。顾掌柜先去休息吧,这儿我来看着就是。” “要不,我让顾清来陪着你。”外面天色还暗着,他不放心她一人在作坊呆着。 “没事,我胆子大的很。再说二哥已经去喊人过来搬了,你别担心,赶紧去睡吧。” 顾淳这才放心,迳自回宿舍。
第131页 待大家都走光了,黎雅才喊王行之出来。他抱着睡的四仰八叉的板栗走了出来。 “行之,把板栗给我,你赶紧去外面把风。” 王行之把板栗捧给她,迳自走到大门把风。 “板栗,醒醒,起来办事了。” “叽~”本大爷很睏,要睡觉。 “板栗乖,快醒来办事。办完了再睡。” “叽~”不醒就是不醒。 “你再不醒来我可要动大刑咯。”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板栗继续懒床,不肯醒。 黎雅火大,双手捧着板栗的小脑袋,把它当颗麻糬似的一顿勐搓。 “叽~叽~叽~”总算把板栗大人吵醒。 “快点,别卖萌了,赶紧办正事。”黎雅催促着它。 “叽~”板栗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叽叽~”把本大爷抱过去。 黎雅还算看得懂某只起床气很大的灵宠的暗示。殷勤地把它送到粮食堆上。 板栗扭了扭小身子,伸了伸肥短的四肢,这才慢慢地打开随身空间入口,将十来车粮食一点一点装进空间里。 今天是大灾来临的最后一天,黎雅计划让僱佣的人把黎家的几十亩蔬菜田给收进来。蔬菜不像麦子随便割回来扔着就是。这几十亩的蔬菜,一下子收上来又吃不完,保存不好就会全烂掉,她不放心让顾淳一人监督,便亲自去菜田指挥。 黎雅站在田埂上,望着十来种蔬菜,心里盘算着哪些能多放些日子,哪些可以腌了吃,哪些可以晒干了吃。还有些不能腌也不能晒的就只能连根带土一起拔上来。 黎雅指着一亩苋菜,喊道:“这些苋菜要带着土一起拔。” 突然一记不大不小的泥疙瘩自她背后扔了过来。毫无防备的她后脑勺被烂泥击中。“啊。”她倏地转头,见到一群小孩子在背后做鬼脸。 “打死她,坏人。” “打死她,恶女人。” “都是她,害得我们家的麦子割掉了。” “我家也是,我娘都哭了好久。都怪这坏女人。” “打死她,坏女人。” 一群小孩边骂边捡起田埂上的泥疙瘩朝黎雅砸过去。 “你们住手,住手。”黎雅边喊边躲。可这些小孩子哪里管这些,追着她可劲儿的砸。 顾淳从远处跑过来时,她已被砸得满身都是泥渍,狼狈不堪。 他二话不说往她面前一站,挡住了所有泥疙瘩。顾淳阴沉着脸,大喝:“住手,谁敢砸,我就找你们爹娘算帐。” 一群小孩一听要去找他们爹娘的麻烦,纷纷扔了泥疙瘩拔腿就跑。 顾淳转头看她,“你还好吧?” “很不好。”黎雅心情很郁闷,额头上肿了个大包,浑身都是烂泥巴渍,像个疯婆子似的。如果攻击她的是一些大人,她肯定捡起泥巴狠狠地砸回去;可这些半大小子也只是在家里大人的影响下才仇视她,说到底是这些孩子的家长对她意见很大。 “你回家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她苦笑,这般狼狈的样子好像也只能躲回家了。 黎家田地在顾淳的指挥下,盖好最后一亩水稻田后,已近黄昏。 外面劳作的人纷纷收拾农具准备回家。傍晚时分还月朗星稀,无一丝风影。到了午夜时分,却突然起风,紧接着是一阵阵唼喋之声,且声音越来越响,源源不断的侵袭着人的耳朵。让人浑身冒鸡皮疙瘩。 庞大的蝗虫群黑压压的一片,迅速侵蚀着田地间的作物。 这一夜,黎雅一直都睡不着。她抱着板栗呆呆的坐在床上。板栗显得很暴躁。 她喃喃着:“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可仍然无力改变接下来即将到来的饥荒。 外头“喋喋”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紧紧地抱着板栗,心里却是一阵阵难受。 天微微亮时,外头已有哭嚎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尖叫哭嚎起来。黎雅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黎家大门。 “黎县令,黎县令不好了,出大事啦。”门外的人使劲的捶着门板,扯着嗓子大喊。若是以往,他们不敢这样失礼的。可现在已顾不上这些礼节。 黎雅侧耳听到父母房门打开,父亲先走了出来跑去开门。 门外那个人与父亲说了几句话,他就直接跟着那人跑了出去。 待天色大亮,所有的人都走出家门来到自家麦田里。 大片大片的麦田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秆。但凡能吃的作物都被蝗虫群啃咬的干干净净。片叶不剩,颗粒无收已成必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动盪不安 整片整片的作物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片叶不剩。当时没抢割上来的人家绝望的站在自家田地间。木愣愣的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灰色。直到现在也没办法想明白。昨天还长得结实饱满的麦穗,仅仅过了一夜,就成了光杆子。 不少农家妇女已嚎着嗓子哭倒在田埂间。而男人们则死气沉沉的呆站在田埂上,冰冷的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只有幼小的孩童还不太能理解此情此景意味着什么。仍然蹦蹦跳跳地在父母身边打转。 当初有多铁齿,现在就有多后悔。 麦田里几家欢喜几家愁。当初听从黎家号召,有个别抢割上来的人家此刻拍着胸脯庆幸自己明智的选择。 遥想当初他们在抢割的时候,内心也是经过一段纠结挣扎的,最后只憋着赌一口气的决心才把未熟透的麦子给割了。如今看来却是黎家救了他们全家的性命。 这些受惠的人此刻才敢大着胆子站出来为黎家小女儿说句公道话,直道她是仙女来投胎。 没受虫灾的人家只占了少部分,这可比中了彩票还叫他们高兴。这不大多数人都庆幸自己眼光不错,押对宝。还有不少无良的人家到处找人炫耀看戏。有人老远就看到了吴家人。 吴家一家五口人整个一死气沉沉。吴老头再没前几日的猖狂。吴老婆子走几步路就推着打吴老头。 “吴大郎,你不是水泥作坊的伙计么,当初你们东家命令你们抢割麦子,你们家怎就不听呢。” 当初吴大郎被黎家水泥作坊录用的时候,他们家的婆娘可是挨家挨户的炫耀来着。那会儿没被录用的人家可气得牙痒痒的。今儿见吴家遭了这份罪,哪有不上去踩一脚出口气的。 “我还听说啊,那天作坊大会上,他们东家说不听命令的要开除出去呢。”想不到报应来得很快啊。 “吴大郎,你家这麦子也没了,你在作坊的活计也保不住了。这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办吶?” 吴大郎心里拔凉拔凉,只恨自己当初没能坚定信念说服自家老爹割麦子。他嘴硬道:“黎家不会开除我的。” “那可说不定呢。你若被开除了,我们就有机会进作坊咯。” 吴老婆子一听,不由得悲从中来,更加绝望。哭着推打吴老头,“都怪你,你当初指天画地说自己种了一辈子的庄稼,不能听一个丫头片子的胡言乱语么。打死你都不肯让我们割了麦子。现在好了,咱们家一粒麦子都收不到了。黎家要再把儿子给开除了,咱们家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第132页 吴老头心里也后悔的要死,可他还是梗着脖子嘴硬,“这谁能猜到会有虫灾呢。” “那黎家为啥能知道呢?”吴老婆子大吼。 “她这都能猜出来,是妖孽不成。”吴老头一喊,围观不少受灾的人群顿时譁然。 “是啊,黎家小女儿怎会提前知道虫灾要来?” “她既然提前知道有虫灾为啥不告诉我们呢?” “人怎能提前知晓虫灾,她肯定是妖怪来着。” “没错,就是个妖怪,不然我们都不晓得,她怎会晓得?” “黎家小女儿肯定是个妖怪,没准就是她引来的虫灾。” “没错,都是黎家那个妖怪害得我们颗粒无收。” “走,咱们去黎家抓妖怪讨说法去。” 众多受灾的百姓把自身的不幸和绝望全转嫁到黎雅身上。此刻的他们已没有理智可言,只想找一个藉口来发泄内心的懊悔和绝望。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直奔黎家。 受黎家恩惠的人也不少,很多人站出来试图阻止他们去黎家闹事。可到底是闹事的人太多,几个人根本没办法说动他们,还差点被推倒踩踏。于是都退到一旁不敢再硬劝。 好在这些人里还有几个机灵的,眼看拦不住闹事的人群,索性拔腿狂奔去黎家报信。 有人狂奔来到黎家,文氏和黎雅还不知道外面已乱做一团,此刻正在院子里处理收割上来的蔬菜。 “县令夫人,黎娘子不好了,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一大群人往你家过来,说要抓黎娘子走,说她是妖怪。”那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文氏啪地掉了手上的菜,急问:“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么就成了妖怪?” “哎,黎娘子不是提前知晓了虫灾么,吴老头就指着黎娘子喊妖怪。” “荒谬。”文氏气到不行。 黎雅这个当事人却很冷静,“娘,现在不是理论的时候。”她转身对前来报信的人说道:“谢谢你来报信,麻烦你去把我爹和哥哥找来好么?” “没问题,我这就去找黎县令和黎公子回来。” 那个报信的小伙子飞快的出了黎家门。 “娘,咱们赶紧把院子门关起来。”母女两合力把院子门给拴严实了。文氏急得直打转,直骂这些百姓太无知。 “娘,此时此刻这些人已失去理智,他们才不管我是不是妖怪,他们只是想找个替罪羊来宣洩心底的绝望和懊悔罢了。” “那也不能这样污衊人。雅儿,你赶紧躲屋里去别出来。” “娘,我还是躲地窖去吧。您赶紧把院子里的菜收一收。这些人万一闯进来,定会把咱们院子里的菜都抢走的。” 黎雅刚爬下地窖,院子的大门被捶得“嘭嘭嘭”响。一大群人在门外疯狂咒骂叫嚣。 “快开门,让黎家那个妖怪出来。” “是黎家的妖怪害得我们颗粒无收。快把人交出来。” “赔我们粮食,赔我们粮食。” 一群愚民守在黎家院子外面怎么难听怎么骂。前头几个人使劲的抡着胳膊敲门。 这些人已失去理智,才不管是不是县令的家。文氏站在院子里,哪敢开门。她看看结实牢固的院子门,想着这些人也闯不进来,索性不理睬门外的人,加紧动作把院子里的一堆菜往地窖搬。 “再不开门,咱们就撞门进来了。”外面有人威胁着。 文氏仍旧不理睬他们,只盼望着丈夫赶紧过来阻止这些失去理智的人。 外面捶打门板的人越来越多,门板再坚实也禁不住这样敲打。文氏担忧的看了眼已有些松动的门梁,生怕被他们砸开门。 有几个手脚利索的,企图攀爬黎家的院墙。好在黎家院墙本就砌得高,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攀爬成功。 外面这般大的动静,被罚禁闭的黎琼忍不住探出头来询问,“娘,外面怎这么吵。” “快,快出来帮娘把这些菜搬到地窖去。”文氏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催促黎琼过来帮忙。 黎琼看看自己这双刚退肿的手,不是很愿意。 “还不过来帮忙搬。” “喔,我这就来。” 黎琼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帮着文氏一起把院子里的一小堆菜搬到地窖。 黎琼一边搬着菜一边侧耳倾听外面的人在骂什么。就这么来回几次她听清楚了这些人为什么挤在她家门口闹事。原来是黎雅那小贱人惹得祸端。 外面的人张口闭口咒骂黎雅是妖怪,这点她也很认同,心里就跟着他们一起骂。黎琼越搬越慢,最后索性在半道上停了下来。盘算如果把这些愚民放进来为怎样。 她搬完一回从地窖出来,看着手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痕。想到前几日要不是黎雅,她也不会被父亲这般责罚。她越想越愤恨,觉得此刻不就是报復她的最佳时机么。 黎琼偷偷回到地窖口看了看,发现母亲还在地窖里码菜。她飞快的往外跑,直奔门口。 黎家大门从里往外被人打开,将近百来个人蜂拥而进。 将黎家那不算小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有人看到院子里还有一小堆没搬完的菜,二话不说上去就抢。一瞬间的功夫,一小堆菜被抢空。 待文氏从地窖里钻上来的时候已为时已晚。院子里挤满了人。文氏惊骇不已,脑子里马上想到大女儿还在院子里。她顾不得危险,连忙走出去找人。 文氏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却发现黎琼。反倒看见院子的大门好好的。 有人看到文氏出来,大喊:“把你家的妖怪女儿交出来。都是她害得我们没了今年的收成。” “交出来,交出来。”一人喊话众人附和。把文氏团团围住。 这些人此刻还有些顾忌,不敢闯到屋子里去找人。 平日里文氏和这些百姓没多大的交集。可如今看来真是验证了那句老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是我家,你们这般闯进来是犯法的。”文氏大吼。 “犯法,我们今年收成也没了,都快要饿死了,还管什么犯法不犯法。” “别这样,黎县令是好官,咱们不能乱来。只要县令夫人把她家的妖怪女儿交出来,我们就不要为难她。” “对,交出来,把妖怪交出来。” 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却被这群愚民一口一个妖怪的叫。“你们发什么疯,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容不得你们这般污衊。” “她若不是妖怪,怎能提前知晓虫灾?” 文氏看蓄意挑事的老头子有几分面熟,她拨开人群,走到那老头面前,咄咄逼人的问他:“我女儿没招你也没惹你,你凭什么污衊她。” “她是妖怪会给我们带来厄运。”老头子耷拉着眼皮反覆说着这句话。 “放你狗屁,我瞧着你这老不死的更像妖怪。”文氏平日里挺文雅一人,此时也被逼急了,狂飙脏话。
第133页 “别理她,咱们进去把黎家小女儿找出来。” “对,找出来。”有人一起闹,后面就有人附和。十几个人已有冲进去找人的打算。 文氏急得啊,仅凭她一人如何拦得住这帮失去理智的愚民。 有人眼尖,大喊:“黎家小女儿在那呢。” 黎雅从后面走了出来,他们家不能被这些人闯了,不然家里定会被趁火打劫。 她并不惧怕他们,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妖怪,妖怪。”吴老头大喊。 “我是不是妖怪不重要,你们不就是想为自己的愚昧和固执找一个出口发泄么。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不得碰我家的一丝一毫。否则你们就是抢劫。” 她冷静的一字一句说着。 “她是妖怪,把她带走。” 几个大男人慾上前捉她。 “不用你们来捉我,我跟你们走就是。” 文氏急着要走到女儿身边,却被一大帮人生生拦着。她哪肯让这些人把自己的女儿带走。她声嘶力竭地吼着,让他们放开女儿。 可这些人置若罔闻,迳自带着黎雅走出了院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黎琼的惩罚 一群人押着黎雅往清江河走去,吹了一路风,很多刚刚头脑发热的人总算有点清醒过来。 有人说道:“咱们就这样去黎家把人给押出来,万一黎县令要怪罪起来可怎么办?” “黎县令是好官,咱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地道啊。” “要不把人放回去罢。”有一小半的人已后悔刚刚的冲动行为。 吴老头一看这些人是要临时反悔,大喊道:“她是妖女,不把她处死。咱们县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厄运。” 黎雅冷冷的盯着吴老头,快速而响亮的说道:“吴老头,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莫不是上次你来我家报名帮工,我们黎家没要你们父子俩,你就怀恨在心要置我于死地么。” “胡说。妖女休得污衊我。”吴老头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呵斥。 “吴老头,想不到你心肠这样黑,我们黎家只是拒绝僱佣你们父子俩,你们父子两便要置我于死地。吴老头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恶毒私心就让大家背负人命吧。退一万步讲我若真是妖孽,你们如何能分辨得了,何不让菩萨来审判我呢?” “闭嘴,你这个妖女。你明知道虫灾要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眼睁睁看着我们颗粒无收,你的恶毒令人髮指,无需菩萨来审判。” 黎雅还欲辩驳,却被吴大郎堵住了嘴。可她刚刚喊出来的几句话到底在人群中起到了些微的作用。黎雅一直不明白吴老头的奇怪行为。他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难道真的仅仅因为没有录用他们父子俩帮工么? “吴老头,你既然认定她是妖女,那么就把她押到寺庙里去,让菩萨来审判她到底是不是。” “对,让菩萨来审判,她要真是妖女咱们就处死她,要不是,咱们就该放了她。” “她就是妖女,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把她溺死在清江河里不就好了。” “让菩萨来审判的好,万一我们搞错了,岂不得罪了黎县令。” 有人这么一说,下边的人纷纷附和道。“让菩萨审判的好。”世人都信奉神明。 虽然事情是吴家父子俩蓄意挑起来的,但吴老头终究不是这群人的头,且吴家平日里在他们之中并无好人缘。等大家有了一致的认同便不在听吴老头说废话。 人群中走出几个人迳自将黎雅从吴家父子俩手里拽过来,直接带她往寺庙走去。吴家父子完全没办法,只能看着这些人转向去寺庙。 一群人调转方向浩浩荡荡往寺庙而去。吴家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吴大郎阴沉着脸慢慢的放缓了脚步,直到落在人群后。 大伙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黎雅身上,是以没人注意吴家父子俩。 他们还没走到寺庙,半道上就被王行之带来的人给拦截住了去路。 王行之浑身杀气毕露,俊脸抹上一层铁青色,凛然地站在一众第七军面前。他语调极冷,大吼一声:“统统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一声令下,第七军的人训练有素的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啊,你们军人是保护我们百姓的,凭什么把我们捉起来。” “凭什么?”人群中有人不满第七军竟要对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动手。 王行之迅速在人群中寻找黎雅的身影。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黎雅被反手捆绑着挤在人群中。 他握紧拳头怒不可遏,恨不得强行冲进人群中把她解救出来。 王行之环顾了一圈,冷冷地睥睨了那个问凭什么的人,随朝人群大声说道:“你们之中已混进游牧族奸细,若想自证清白,立刻举起双手蹲下,否则均按包庇重犯罪处置。” 这些人只是一般老百姓,这样的重罪哪里敢沾惹的,一阵骚动,纷纷举起双手蹲下。黎雅被捆绑着,突兀的直立在他们中间。 王行之趁此机会推开人群,来到黎雅身边为她松绑。他护着她从人群中走出来。 “全部带下去一个一个审问。不得遗漏。”他一声令下,两百多个第七军的士兵一涌而上,将这些人一一绑起来押走。 场面一度混乱,很快归于平静。这些聚众闹事的人一个不剩被第七军的人押回军营里逐一盘问。王行之护着黎雅回家。 “行之,真的有奸细混在人群中吗?” “谁知道?我不这么说,如何能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敢动他的女人,管他是谁全都不能轻易饶过。 “行之,你这样算不算以权谋私?”她亏他。 “最近确实有游牧族的奸细混进来,但到底在不在这批人中就不知道了。所以不算以权谋私。” “行之,有你真好,你若不能及时赶来,我真怕他们乱来。”她依偎进他怀里。 “不用怕,即使我不能及时赶过来,你爹和二哥也能过来救你的。”他拍拍她纤细的肩膀安慰道。 “我不怕,只是不甘心被一群愚民污衊成妖怪处死。” “这群愚民太无知了,竟然说你是妖怪,你才不是什么妖怪,你可是我独一无二的小妖精。” “哼!哼!哼!”这傢伙越来越油嘴滑舌了。黎雅突然想到了什么,“行之,我觉得那个吴家父子俩很奇怪,我素日里并未得罪过他们,只因为上次拒绝僱佣他们割麦子。他们父子俩就挑唆着众人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闻言,王行之微微皱着眉头,“只因不肯僱佣他们就要杀你,确实可疑。” “他们原本要将我烧死在清江河边,后来煽动大家,这才被他们押着去寺庙。但我一路上注意过他们父子俩,那个吴大郎越走越往后,只留吴老头一人在人群中。” “说不准被我们歪打正着了。”
第134页 “你是说真的有奸细混在人群中?” “不确定,但这两父子确实可疑。” “可他们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这点才是让人想不通的。 “这点我也还没想到。雅儿,我先送你回去后再到军营里好好审一审这两父子。” “嗯。” 王行之将黎雅送回家后,立刻翻身上马直奔军营。 —— 黎家 黎雅总算平平安安归来,文氏抱着她哭了好一阵。 刚刚得到讯息的时候,黎崇文和黎如晦都急得要死,立刻调用衙门里的人出来救她。好在王行之先他们一步把人救出来了。 黎崇文担心得要死,见女儿平安归来,总算把悬着的一颗心给放下了。“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爹,女儿真的怕就这样被一个荒谬的理由给处死了。” “这群愚蠢至极的刁民,竟敢来我们黎家抢人。”就算黎雅已平安归来,黎如晦依然难消心头之恨。“雅儿,莫要害怕,以后二哥会护着你,这群愚民定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如晦,莫要胡说。他们虽可恶,但咱们得依法来,不得动用私刑。” “对,二哥,这些人不值得我们犯法的。” “这些人都被带到哪里了?” “爹,这些人都被第七军带到军营里审问去了。” “军营里?”这种聚众闹事的事按说是衙门的职权范围,怎会都押到军营去了? “行之说这些人中有游牧族的奸细混进去了,所以必须要逐一审讯。” “这小子脑子就是活泛,他这藉口一出,一个都跑不掉。” “二哥,我跟行之在回来的路上分析了一下,说不准真给我们歪打正着了。” “你是说真的有奸细?” “爹,还没确定,只是怀疑。” “倘若真有奸细混进来,那只能由第七军出面解决最合适。” 黎如晦看看爹娘,见他们俩都没什么反应,他很是不满,“爹,娘你们不打算说么?” 黎崇文和文氏对视一眼,很是为难。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如何说。 “爹娘要跟我说什么?”黎雅一脸问号,看着黎崇文和文氏。 黎如晦知道爹娘很为难,但这事已不再是平日里小打小闹啊,小妹差点命都要搭进去了。他决定不能再容忍黎琼的愚蠢。“既然爹娘不肯说,那便由我来说。事后要如何,小妹自己决定。” “二哥,到底什么事?”她是被那些愚民抓走了没错,可也不至于错过什么重要事情啊。 “那群愚民能闯进我家,是黎琼为他们开的门。” “又是她。”黎雅本就对黎琼感冒,如今知道她竟然还想让她去死,这份厌恶的程度更加深。“我竟不晓得,她已恨我到这般地步。” 这一次再不能姑息黎琼,黎雅知道父母狠不下心,可不处置黎琼,今后不知道还要闯出什么大祸来。黎雅走到黎崇文和文氏面前,咚的一声,跪了下去。“爹,娘,女儿自问从未得罪过她,以前她几次三番迁怒与我,我也不与她计较。可今日这事再不是平日里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倘若行之来晚一步,或是女儿未能煽动他们回寺庙。如今在您们面前的就是女儿的尸体。”黎雅声泪俱下痛斥黎琼。 黎崇文咬紧牙关,脸色很不好,却一言不发。 “爹娘必须要处置她,不然难保她还会不会为我们家带来灾祸。”这次闹得这般大,可不能关关禁闭,打几个手心就了事的。 “爹娘,当初大哥被她陷害,差点失去前途。如今小妹又被她陷害,差点丢了性命。已是这样的境况,爹娘不能再容忍她。” 黎琼闯完祸后,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此刻真竖着耳朵听隔壁房里的动静。当她听到黎如晦和黎雅拼命要求爹娘处置她。她心里那份怨恨更深。 “雅儿,娘知道这次琼儿做的太过分了。可是她到底是你的姐姐。”文氏一直都是个心软的人。 黎崇文微沉着脸,低声问他们兄妹俩,“你们打算让我如何处置她?” “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家里祸害我们。”黎如晦直言。 “送回老家么?”老家已没有他们的房子。 “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能让她留在家里。”黎雅说道。 “把她送到定县的寺庙里,直到她的婚事定下为止。”黎崇文说道。 “儿子同意。” “女儿也同意。” “夫君,真的要把琼儿送去寺庙吗?”都是她的亲生骨肉啊。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明日我亲自送她去定县的寺庙里。她的婚事一日不定下来就一日不能待在家里。” “夫君。”文氏还要求情。 “不必再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黎崇文狠了狠心,虽然他也不愿意,可不能因为一个女儿的愚蠢而毁了三个儿女的前程。“雅儿,今日受了惊吓,如晦记得陪妹妹说说话,别让她一人待着害怕。” “是,爹。” 丈夫的决定已下,文氏知道再难劝回。可到底还是捨不得女儿去寺庙里受苦,她泪如雨下。 “婧婧,琼儿太过自私又头脑简单。做起事情来完全不计后果。倘若这次咱们还轻轻放下,不重罚与她,他日她必会闯天大的祸事陷咱们家万劫不復。”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纵有太多不是,可她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从小都不曾离开过我。我就是一时之间捨不得啊。” “婧婧,或许把琼儿扔到寺庙吃吃苦,能洗净她的罪恶念头。” “夫君,让我去好好的跟琼儿说说罢。” “去罢。” 黎琼隐隐约约听到父亲要惩罚她,却听不太真切。她心里很是着急,可被关在房间里又出不去。只能干着急。 此时,文氏打开了黎琼房门的锁。 “娘,爹到底要罚我什么?是要打我手心么?还是要关我禁闭?”显然这两样处罚对黎琼来说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文氏看到这一点,心里算是认同了丈夫的决定。“明日你爹会带你去定县的寺庙,你便好好在那里修行吧。把你心中那些恶念全部洗净了再回来。” 黎琼大吼,“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寺庙?我不去,我不要去什么寺庙。” “你爹已决定,你莫要在闹。好好的在寺庙里修行。待你的婚事定下来,你爹再去接你回来。” “不要,我不要去寺庙。你们不能把我送到寺庙去。”黎琼疯狂尖叫。 “由不得你。” 文氏看着她这副失控癫狂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失望。立刻转身走出房门,上锁。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知悔改 王行之来到军营,叫来一名士兵询问:“今日押送来的那批人关在何处?”
第135页 “回将军,关在后头的营帐里呢。” “去把林都头叫来。” “是,将军。” 王行之琢磨着这批人要如何安排,敢这般胆大包天,断不能轻易放了。罚重了也不行,到底是一群受人蛊惑的普通百姓罢了。 “将军找我。” “林都头,那些人你可开始审了?” “还不曾,请将军示下。” “这些人中有一对吴姓父子行为可疑,你要着重严审,与吴家父子有过往来的人也要好好问询一番。至于其他人么,就关上一天一夜只给水不用给食物。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头脑,省得乱来。” “是,我这就去办。” 安排完这些人,王行之便出门至操练场。只他还没走出几步路,林都头又急沖沖的跑来找他。 “林都头,何事这般着急?” “将军,吴家儿子并没有被咱们抓回来,只抓了吴老头一人。” “可问出什么了?” “问了几句,那吴老头嘴硬的很,一口咬定是私怨。” “你继续审问,我带人去吴家查查,这父子俩到底有何异样。” “是,将军。” 不知道为什么,王行之越发觉得这吴家父子俩形迹可疑。 王行之带了两个属下来到吴家。吴家大门紧闭着。 “去敲门。”他示意下属过去敲门。那人上前敲了几下门板却没人回应。他回头看王行之。 “再敲。”又敲了半响,还是没反应。 王行之走到旁边一户人家,找了个妇人询问,“婶子可熟悉吴家人?” 那妇女一看王行之这样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很是殷勤的回道:“自然认识,吴家和我们都是老邻居了。就连吴家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都瞒不过我。”妇人很是自得。 “婶子可熟悉吴大郎?” “熟也不熟。”妇人不知道要怎么说,来了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婶子可否细说。” “不熟是因为吴大郎小时候走丢过,直到前几年才寻回来。可他在吴家的三年里我是熟悉的。” “吴大郎从小走丢了?” “是的吶,吴大郎还是两三岁小娃儿的时候走丢过,他走丢的二十几年来吴婆子差点哭瞎了眼,也一直没再怀上过。直到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吴大郎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可吴婆子高兴的哟,只差没买串鞭炮放一放,让全县的人都晓得她儿子回来咯。还别说她那个儿子吴大郎啊,倒是个孝顺的,脑袋瓜子也好使。这不来了不到半年就说中了一门亲事。那媳妇过门一年就为吴家添了个带把的。吴婆子别说有多得意了,去年他儿子被作坊僱佣后。吴婆子见天儿的炫耀他们家的儿子有多能干多聪明。哼,这会儿不是也没保住家里的麦田么?”那夫人嘚吧嘚把吴家那点子事一五一十倒了出来。连吴家几口人平日里的生活习惯啥的都说了出来。俨然一副睡在吴家床底下的架势。 “婶子觉得吴大郎跟吴家夫妻俩长得像么?” “你还别说,我们这儿的人都怀疑过呢。那个吴大郎跟吴家夫妻俩一点都不像。跟捡来似的,可是啊,吴大郎来了吴家三年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对吴家夫妻俩也是极孝顺的。如今也成家立业。要说不是亲生的,那他干啥对吴家夫妻俩这般好。我估摸着可能是从小没养在身边所以长得不太像罢。” “大婶可晓得,吴大郎回吴家之前生活在哪?” “这可就不晓得咯。”那大婶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一次我不小心听见吴大郎在跟谁说悄悄话,巴拉巴拉的说的可快了,只听着不像是咱们这儿的话。” “大婶可还记得只言片语?” “那那还能记得,只不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样的话。” 听到这里,王行之心里那份疑虑越发深。“今日叨扰大婶了。” “哎哟,那有什么的。有事常来啊。” 王行之带着属下回到军营里。随叫来林都头,“把吴老头单独关押,我要亲自审问他。” “是,将军。” —— 无论黎琼如何闹着不肯去定县寺庙,这回黎崇文和文氏是铁了心要罚她。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黎崇文就去租了一辆马车回来。 文氏去黎琼房间帮着她收拾行囊。 黎琼一夜不曾合眼,肿胀着双眼,木然的躺在床上。 “琼儿,起来罢,你爹在外面等着。” “不,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寺庙。”黎琼很绝望,捂着脸哭。 “琼儿,你爹已做了决定,今日你不去也得去。” 黎琼意识耍赖已不能让母亲心软,随从床上翻身而起,抓着文氏的手哀求:“娘,您去劝劝爹,他会听您的。只要不把我送去寺庙,今后女儿什么都听您们的。” 文氏偷偷抹了把泪,嘆息:“琼儿,你若早有这番觉悟,何至于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娘,我是您的女儿啊,您怎能忍心把我送到寺庙去吃苦。”黎琼抱着文氏哭。 文氏硬是冷着脸道:“你是我生的,我捨不得。可是你犯了错就得受到惩罚。”文氏缓了缓口气,劝导:“琼儿,听爹娘的话,去寺庙里好好修身养性。娘会经常来看你的。” “不要,我不去,我就是不去那个劳什子寺庙。”可黎琼完全不领情,她只知道无论她怎么哭求,母亲这次似乎是铁了心不肯帮她。 “琼儿,别怨恨爹娘,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待你的婚事定下来后,你爹会接你回来的。” 黎琼眼见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让父母改变心意,面目越发狰狞起来,语气也变得口不择言,“为我好?你们哪里是为我好,只是想把我踢出去罢了。” “琼儿!”文氏惊唿。 “娘,您和爹一直都那么偏心,同样都是您们的亲生女儿,从小您们就偏宠黎雅,有什么好的都给她,您们可有正眼瞧过我几次。”黎琼越发觉得委屈,“还有爹,在爹的心理大概只有他们仨是他的亲生儿女,我从来都不是罢。” 文氏第一次知道女儿竟然这般介意,“你妹妹从小身子不爽利,爹娘难免会多关爱她一点。我以为你这么懂事不会介意的。” “娘,您扪心自问只是因为她小时候身子不好多偏宠么?难道不是因为她更会为家里赚钱么?我知道我没有她那么无法无天,可难道这就是我的错了么?” “黎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把爹和娘看成什么人啦。”文氏已然生气,非常恼火。 “我只知道爹娘偏心她,无论她做了什么无法无天的事,你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却不能做错一丁点事。” “你大哥和雅儿的事,你到如今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么?”
第136页 “我做错事情,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大哥那件事,我已说了很多次,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别人矇骗了啊,可你们就是要我承受所有的罪责。昨天那事,对,门是我开的,可那些谣言是我传出去的吗?那些人是我引来的吗?为什么你们要把所有的罪责都加诸在我的头上。为什么我要被送去寺庙。而她却不用受任何惩罚。”黎琼疯狂大吼。桩桩件件,黎琼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她愤怒父母偏心,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重罚她。 “琼儿,你做错这么多事,仍然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你太让娘失望了。” 此刻黎琼内心极度怨愤,她怨恨家里的所有人。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以后一定要嫁得比黎雅好。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后悔这样对待她。 文氏失望至极,再不愿与她多说。迳自将收拾好的两个包裹拎了出去。 黎琼木着一张脸从房间里出来。 黎崇文已驾着马车等在门外。文氏将她的包裹一一摆放进车厢。黎琼迳自钻进马车,连跟文氏打声招唿都不肯。 文氏轻嘆了口气,却知道她还是有些怨他们对她的惩罚。 马车在蒙蒙亮的清晨使出了飞狐县直奔定县的永安寺。 送走黎琼后,文氏一直心情低落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作坊食堂 黎家的几十亩水稻虽没遭蝗虫的啃噬,到底也受了很大的影响。这不开花结穗得并不理想。这还不说,水稻还没成粒呢,田埂边上总有那么几个人徘徊着。 黎雅和黎如晦一商量就猜测在水稻附近徘徊的人是县里受灾的百姓。 “这些人今年已然颗粒无收,咱们家的这些水稻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待水稻成熟,他们必定会来偷会来抢。”若按以往,黎如晦不至于这样想他们,可自从黎雅的事情发生后,他对这些人再没好感。 “二哥觉得我们应该僱人看管起来么?” “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些水稻是咱们家的,不能便宜了他们。” 兄妹俩商量妥当后,待稻子成粒时,黎如晦便僱佣了一帮人日夜守着水稻田。 可即便有人守着水稻,还是被偷去了不少。待黎家收割水稻时,今年的亩产连去年的一半都没有。 时间进入十月底,有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到处借粮渡日。 北边几个县因常年受游牧族抢夺,是以并未设置官仓,也没有官粮可以拿出来救济。 黎崇文早在虫灾发生之时已写放粮奏摺呈上去,但时至今日仍没有任何回应。待进入隆冬时节,原先还有去年存粮的人家也吃得差不多。缺粮的情况越发严重。借粮的人越来越多。 那些没遭受虫灾的人家这会儿也不肯再借粮给别人。 家中无粮的百姓实在没办法只能拿着所有家当去定县购买粮食。 可虫灾又不是只发生在飞狐县,整个东北地区都遭了殃。定县的粮价一下子突飞勐涨。原先五六十文一斗的粮价现在一下子就涨到一百文左右。且粮价一天一个样。 随着隆冬的到来,天气骤然变冷。灾情也越发严重,已有听到饿死人的消息传出。黎崇文几乎每三天就往上边催粮,可朝廷仍旧没有粮食运来。 也不知道朝廷如何得知,北边六个县在虫灾到来之前抢割了三成麦子。朝廷便把北边六个县自分发赈灾的名额去掉了。以至于北边六个县催了数次,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迟迟等不到上边派粮,黎崇文就想拿出自家粮食赈灾。他找来黎如晦和黎雅商量赈灾的事。 “飞狐县已有人饿死,我想把家里的粮食拿出来赈灾。”黎家因收割及时,余粮丰足。 “我不同意。”黎如晦听罢,立刻给予否决。 黎崇文一听,气得吹鬍子瞪眼睛。“咱们家有余粮,为什么不能拿些出来救济?” “爹,粮食是我们的,凭什么给这帮愚民。当初他们还差点把小妹害死呢。反正我不同意拿出粮食救济他们。” “那些都是人命,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么?” 无论黎崇文怎么说,黎如晦就是不同意把自家粮食拿出来救那些个愚民。 定县的粮价持续飞涨着,如今已到了两百文一斗,且还买不到粮食。 有人说在虫灾未发生前的几天,有一帮人进入定县购买了十来车粮食。可都不知道是谁购买的。 定县的存粮已越来越少,如今已到了有市无价的地步。 已有越来越多的人饿死。 水泥作坊的食堂里,由原先一日三餐缩减到一日两餐。 因水泥作坊的规定,员工亲属可按成本价吃饭。他们粗粗一算,发现在作坊食堂买吃食可比去定县买米自己煮还要便宜得多。 再说定县的粮食已开始限购,外县的人往往排了半天队都买不到一粒米。这些人揪着水泥作坊的这个漏洞,变着法儿的和作坊的员工套近乎拉关系。试图从作坊里买饭吃。 越来越多的人拿着钱求作坊里的伙计带进去买饭。作坊这些伙计都是不缺粮的,可他们珍惜这份活计,是以一开始没人敢同意。 有人看他们死活不答应,便想到了贿赂。 而孙家因有三个人都在作坊工作。且孙大郎又颇得作坊老闆的赏识。 是以那些人就把目标定在孙家。有人拿着钱去找孙家媳妇。 “孙家媳妇,你就带我们进作坊罢。” 孙家媳妇断然拒绝道:“不行,作坊有规定,只有亲戚能带进去吃。” “你们是外姓人家,谁晓得有哪些亲戚。只要你肯带我们进去,咱们就多出几文钱给你做中介费。” “那也不行。” “哎呀,孙家媳妇,你再考虑看看。又没让你干什么缺德事,再说咱们进去吃饭又不是不付钱。你就点个头的动作,能赚十文钱,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么。”那人继续游说。 孙家媳妇有些犹豫了。那人一看有戏,忙又劝说道:“孙家媳妇,你就答应了吧。再说这事本也没违反你们作坊的规矩。” 孙家媳妇一琢磨,好像也对。便收了那十文钱的中介费。答应明日带他们进作坊买饭。 自孙家开了个头后,原本不肯的作坊伙计也有样学样。 几乎每个员工都能带一帮子杂七杂八的亲戚来食堂吃饭。食堂煮饭的人每日里准备的量往往不到一会儿就被卖的干干净净。 事情发生后没几天顾淳就发现了状况,他将情况禀告至黎雅和黎如晦。 兄妹俩一商量,告诉顾淳。即日起不在接受员工亲戚来食堂吃饭。 这规定一出,等于是杜绝了非作坊人员不得进来用餐。 第一百二十章 饥荒年 歷朝歷代的饥荒年,朝廷上分拨下来的粮食从来都是人死过一批又一批才到百姓手里。大齐也不例外,已到十一月初,朝廷的粮食却仍未见半个影子。 除北边六县,其余县城的灾情更加严重。饿死冻死的人已不计其数。 这些县城的灾民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听说北边六县还有粮食。是以,以飞狐县为首的六个县,流民数目与日俱增,每天有上百上千个流民涌进飞狐县。
第137页 短短数日,流民数目已达上万,抵得上飞狐县本地居民的一半人口。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流民涌进来,未免发生暴动,飞狐县衙门和第七军临时组织几支巡防支队,维持秩序。 十一月中旬,飞狐县以官衙的名义在外面收购了一批粮食用于赈灾,可毕竟数量有限,到十二初的时候已见底。 黎崇文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找黎如晦和黎雅商量,拿自家粮食出来赈灾。 黎如晦这次已没有上一次那么决绝。早些天,兄妹俩就赈灾的事宜讨论了不下十遍。 “如晦,雅儿,爹相信你们不忍看到越来越多饿死的人。” “爹,儿子知道你想说什么。赈灾可以,但是我们有条件。” “你难道还想发国难财?你还是人么?”黎崇文差点被气到。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要谈什么条件。 “在爹的眼里,我们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么。” “爹,你先听二哥把话说完。我们没有那么冷漠。” 黎崇文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你说。” “黎家的粮食除了明年的种子、食堂、以及咱们家的口粮外,都可以拿出来赈灾。我和小妹算了算大概有三千石可以用于赈灾。” “还有我和行之偷偷收购的。”定县收购粮食的事本就是偷偷摸摸的来,没几个人知道。 黎家父子俩齐齐转头瞪着她。“你们什么时候收购的?” “莫不是灾荒前两天定县被收购的大批粮食是你们俩干的?”黎如晦马上想到定县的传言。 “是,是我和行之凑钱去收购的。”黎雅老实交待。“这不是你们俩都不相信我的话么,所以我才瞒着你们去收购粮食的。” “这次算你有理,是爹和你二哥不够信你。” “你俩到底收购了多少?” 黎雅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一千石?” 她摇摇头,慢吞吞的说道,“是一万石。我和行之凑了五千两银子出来,定县粮行有两成的粮食都被我们俩给收购了。” “这么多。”黎如晦瞪目结舌。 黎崇文喜笑颜开,有了这一万三千石粮食,足够两万人支撑到来年收割。 “小妹,你简直就是咱们家的小福星。” “爹,这一万三千石粮食我们可以拿出来赈灾,但是,你得把飞狐县的商业圈项目交给我们作坊做。” 这才是兄妹俩这几天来商量出的结果。 “商业圈项目?你们要如何做?说来听听。”黎崇文并不是死板的人。 黎雅拿出一份企划书递给黎崇文。“爹,您看看可行不。”黎雅笑眯眯的看着父亲,她有十分的把握父亲会同意。 黎崇文接过企划书,细细的阅览起来。半响才问道:“这是谁的想法?” “是——。”黎如晦欲老实说。却被黎雅打断,“大部分都是二哥的主意,我只是打打下手的。爹觉得可行么?” 黎如晦不解地看着她,黎雅朝他眨眨眼。她比谁都了解父亲。父亲虽然同意二哥从商,可他心里到底是存有遗憾的。二哥若有亮眼的成绩单交出来。相信父亲定然会释怀。 这份企划书可为父亲解决诸多难题。首当其冲就解决了灾民的饥荒问题,再来因商业圈项目始终筹备不到款项而迟迟推延的问题,还有商业圈建成便可促进了飞狐县经济发展,也能给本县百姓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再有每年官衙还可以额外获得一笔颇为丰厚的商铺租金。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可说是为黎崇文解决困境而定。他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行,自然可行。”黎崇文很满意这份企划书,忍不住又拿起来看,边看便点头称赞。“如晦,你确有经商的天赋。爹相信你一定能在这一行业有不错的成绩。”黎崇文这般直白的夸赞是极少有的事。黎如晦能感觉到父亲这次是打从心底里认同了他对未来的选择。 他欣喜不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做一番成绩出来,不能让父亲失望。“爹,儿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份册子我拿回去再研读一番。” “爹只管拿去看便是。若还有不合适的地方就提出来。” 黎崇文喜滋滋的拿着那份企划书回书房。只剩兄妹俩。 “小妹,谢谢你。” “二哥,这份企划书本就是我俩一起商量出来的。有什么好谢的。”企划书前面部分结合现代的政府招标模式,后面赈灾部分则是二哥的点子。 —— 因东北地区灾情严重,大兴土木的工程几乎没有。作坊做完手上现有的订单后,又存了一个月的库存正式停工。 作坊几个老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就把作坊借了出来,供外来流民栖身。 待官衙和水泥作坊签订商业圈项目契约后。赈灾启动,作坊里张贴出一份告示:飞狐县要建设一个大型商业项目,需要很多人工。 每人做活一天,供一日两餐,并提供住处。另发半斤白面和一碟酱菜。 其实这份福利待遇就是盘算过灾民的实际情况定的。若按照以往这样的待遇是极低的,可如今米面已涨到五百文一斗,且还没处买。黎家的这份待遇已是很丰厚。至少可以保证做工的人四口之家不被饿死冻死。 告示一贴,飞狐县的灾民奔走相告,纷纷跑来报名。在这个饥荒年代,灾民们只要不饿死,什么活都愿意做。 人一多,后勤就显得尤为重要,黎雅在作坊的员工里挑了六成出来。以顾淳为首,维持着作坊里暂住的流民秩序。 作坊又在外面设置了十个报名点,只要来报名做工的,即刻能去食堂得两个包子填肚子。 第一天就有一千多个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来报名。这些人大多数是邻县流窜到飞狐县的流民。作坊把这些流民在门外按各自的特长填写好信息归类好后,再被作坊的后勤人员引领到食堂拿包子,安排住处。大多数报名的流民都是拖家带口的。作坊也不嫌弃,仍旧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当然也不是什么舒适地方,也就是在作坊里给他们打通铺能有个睡觉的地方罢了。虽说简陋可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好在作坊够大,容纳个几千人不在话下。 在这个饥荒年代,作坊的这份安排至少可以保证这些灾民不被饿死和冻死。更能安抚灾民的心,不使他们暴动。 整个项目由黎家兄妹俩和衙门代表陈安三个人统筹。底下又分成上百个小队,各司其职,齐头并进,商业圈项目正式启动。尽管外头天气严寒,但这些人依旧卖力干着活计。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干活才能保证一家人不被饿死。 而作坊外面设置的十个报名点仍旧每天招着人,不管天气如何恶劣,报名的地方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只要愿意做活的,作坊几乎来者不拒。 五天下来,飞狐县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流民都被作坊给收留了。报名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可工程上已是人山人海。
第138页 黎如晦和黎琼原先就算过这一万三千石粮食只够维持一万人的温饱而已,再多他们也无能为力。 流民在不断的增加,这些外来的流民几乎都是奔着作坊招工的消息而来。直到十天后,作坊已收留了将近一万人,作坊里角角落落都打满了地铺,连宿舍里小小的几间房都挤了百来个人。 工程上已经有四五千劳动力,可工具有限,一下子也用不了这么多人,负责统筹的三人碰头商量了一下,便将做活的流民分成两批轮流工作。而休息的人一天口粮减三成。 作坊几个老闆商量了一下,决定停止招人。毕竟收留这一万人已是极限。再多实在无能为力。 十二月底下了几场大雪,每天一早醒来,外边都是白茫茫一片。他们要安排一队人起早去工程上扫雪。 这消息一出,作坊里唿啦啦的站出一大片小孩妇人。这些人自愿起大早去扫雪。 黎雅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便直接应允她们,每人发一副扫雪工具便由着她们去干了。她想着外边这样冷,转身便去了食堂叫陈大娘熬上两大锅薄粥,待扫雪的人回来每人分一碗下去,去去寒气。 这份福利一出,扫雪都成了抢手的工作。有些人家家里孩子多,每日分下来的口粮只能保证不饿死罢了。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吃饱的感觉。扫雪的活计本就轻便,小孩子也能干的很好。这些孩子索性晚上也不睡觉,大半夜就在门口排队等着天色稍亮时扫雪去。 —— 飞狐县这边的灾情得水泥作坊的帮助控制得很好。可别的县就没那么幸运了。就拿定县来说。定县本是这一带最为富庶的大县。可这次大灾却损失最为严重。 农历十二月底,定县的粮价已涨到八百文天价。可即便有钱也买不到多少粮食。定县的粮行每天都在限购粮食。 黎雅和王行之去定县採购一批工具。他们按照往常一样,去定县最热闹的集市。却怎么都没想到是那样的情景。往常那样热闹富庶的集市,如今了无生气,稀稀拉拉开着几家铺子,也没什么人去光顾。 而开着的不少的商铺,门外都贴着一张告示,拒绝银钱支付,只以粮代钱支付。他俩转了大半个定县,发现都是这般光景。 黎雅和王行之面面相觑,很是愕然。“看来咱们今天是白跑一趟了。”谁能想到短短一个多月的光景,富庶的定县成了这样凋敝的境况。大街小巷具是饿死冻死的人。定县每家粮行面前挤着人山人海的买粮百姓。可因为限购的原因,往往排队排到一半就被告知今日粮食售罄。 那些粮行的人才不管百姓们的死活,说没有就没有,转身就赶人关店。 “没想到啊,定县那样富庶的大县也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俩感慨了一番便打算回去,待明日拿了粮食再来购买。 到了城门口却发现不对劲,刚刚进来时城门还开着,此刻却紧紧关闭着。 城门口这会儿挤着一堆人。听人说,是门口张贴了张告示。 他俩挤不进去,便拉住一个从人堆里挤出来的人问。 “哎,咱们定县的流民越来越多,衙门为防止流民闹事,从今日起关闭城门,驱逐城内所有流民。”那人又是摇头又是嘆息,“这天寒地冻的,这些人赶出去哪里还有活路啊。可是,谁还有心思管他们,咱们自己指不定哪天会饿死…。” 黎雅心中一凉,拉着王行之问:“我原本以为定县这样大的县城不至于来个灾荒就弄到这般田地。难道是我们偷偷收购了定县粮食闹得?” 王行之想了想,道:“不至于,以定县的人口,剩下的七成粮食不至于饿死这么多人。” 俩人说话间,好几百个流民被当地驻兵驱赶着过来。这些流民大多是妇孺老幼,她们衣衫褴褛,瘦的皮包骨头,跌跌撞撞走来。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流民们被推搡着赶出城门。悽惨的气氛,让一旁的本地居民都不忍直视。 黎雅没来由的有些罪恶感,好像是她和行之偷偷收购定县粮食造成今天的局面。黎雅嘆息着与王行之对望一眼。“能救她们么?” 王行之看看城门外又看看黎雅,沉重的点点头。作坊其实已到了负荷极限,再多一些人,大傢伙都要减少一部分口粮。 王行之和黎雅在城门再次关上之前出了门。带着被驱赶出来的第一批流民往飞狐县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定县被管制 黎雅和王行之去定县晃了一圈又带了好几百个流民回来。而这些流民都是些老弱妇幼。作坊已经人满为患,这些流民根本没地方可安排。黎雅找到黎崇文商量,父女俩一琢磨,黎崇文就想把这些人安排到官衙后宅。黎雅立刻反对,“爹,我不同意他们住在官衙后宅,倒不是说我家的地方不能腾出来。只是我们不能确定这些人里是否有游牧族的奸细。毕竟官衙后宅藏着诸多重要公文,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倒是爹煳涂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行,那就把她们安置到各家各户吧。只不过这些流民的口粮还得你们作坊来出。” 安置完这些流民。黎雅才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么多人全部聚集在一起,万一有人携带病菌呢?这要爆发开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在这样人口密集的环境里,一旦爆发,根本无法医治。而大灾后紧跟着是瘟疫流行,这几乎成了不变的规律。 黎雅吓得后背直冒冷汗,幸好她想起来了,也幸好现在是寒冬,不会传染开。可跨了年以后就是春天,那会儿就说不准了。 黎雅把自己的顾虑和顾淳说了一遍,顾淳本就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转头就着手安排。他让空闲着的老人妇人将能洗的衣物都洗一遍,能擦干净的地方都清理一次。且每隔三四天组织一次大扫除,务必保证生活环境整洁。 而原来五个人的大厨房,在流民们进来后早扩充了数十倍,但就厨房里的后勤人员就有几十人。原先的五个作坊后厨人员顺势成了管理后厨的人。 如今作坊里做饭的场面都是相当可观的。几十口大锅排排放,热气腾腾的蒸着包子和窝窝头。十几口大锅炒着配菜。而因为僧多粥少的缘故,这些配菜每户人家只能分到那么一小碟。也就过过味儿罢了。 早上,数百个人出动扫雪,下午闲着的人负责打扫卫生。 作坊的商业圈项目本就是做一天休一天。而轮休的男人就带着孩子们去山上捡拾柴禾抓抓野味。当然野味也没有那么多。大多时候都是只有柴火下山。有时上山的人幸运的话还能捉到一些野味。这些男人孩子倒也不贪心,总会剩下几只带回山下给食堂处理。 食堂里的人直接处理好这些活物,剁碎了跟着配菜炒一起。若有野味炒着的配菜,大伙儿能把碗底的汤汁都舔得干干净。 而女人根本捨不得沾上一筷子,哪怕只是沾点咸味都不捨得,只想把配菜留给家里的孩子和男人。 因定县缺粮,隔天黎雅和王行之带着几个人拉了几袋子粮食去定县换工具。
第139页 只几天功夫定县又有了很多不同。城门内的流民几乎已全部被赶到城外。 他们一路走来,总能碰到一群一群逃难奔走的流民。有些扛不住飢饿晕倒在路上直接冻死。有些又冷又冻,实在走不动索性就倒地睡着,这一睡就永远醒不过来。 他们越靠近定县,这样残忍的事越多。几乎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具尸体。 黎雅很难适应这样的环境,心里发紧,几欲干呕。 待他们拉着几袋粮食来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口增加了两倍的驻兵,想进城的人都要被严格盘问。 排在他们队伍的最前边有一个中年男人正被盘问着,那些驻兵盘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这些驻兵怀疑他是流民,便要强行扣下男人的行囊。那男人死活不肯,便想着要逃。这些驻兵一下子就围了三五个上来,二话不说将男人狠狠的打了一顿,不仅抢了他的行囊,还将人给打得半死扔在城门外。 “这跟土匪还有什么区别。” 站在他们前头的人转头回说:“你们不是定县人罢,我劝你们别进城了。现在城里乱的很,这些驻兵到处抓流民,可说是流民,谁知道是不是呢。要不是我老婆和孩子还在城里,我才不去呢。” 旁边也有人指着他们身后的一车粮食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个时候还敢运粮食进城。我瞧着你们等下盘问到了,这车粮食十之八九会被没收。” 定县实在奇怪,王行之问他们:“这些驻军这般乱来,县令和知州大人都不管吗?” “哎呦,自灾荒发生后,县令和知州大人咱们是一次都没看见过。整个城里都是这些驻军在管。” “这些驻军是哪儿调派来的?” “据说是从宁州调来的。”有人说。 “好像是说驻军头头是京城的某位世子。哎呦,上次我在街头远远的看到过,那个威风狠厉,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听他们越说越玄乎,黎雅已不想进城。 “行之,我看咱们不买工具了吧?”就怕他们这些人进得去而出不来。 王行之沉吟半响,“雅儿你跟着他们回去罢。我还想进城一探究竟。” “行之。”她有些担心。 “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你们先回去罢。” 黎雅无法,只得和他们先回去。好在他们排在队伍的末端,前头的驻军还没注意到下边来。不然可能想走都没那么容易。 待他们一走,王行之继续排在队伍中探听定县的情况。如今的定县完全在宁州驻军的掌控中。而城里的粮价还在不断的涨。如今已到了一贯钱一斗的局面。粮价与黄金价媲美。 可回去的路却不是那么好走。黎雅和另外三个人带着一车粮食很显眼。进来时城外的那些流民已虎视眈眈,如今见他们仅三人带着一车粮食回去。 这些流民不断的从旮旯角落里冒出来。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像盯着猎物似得,两眼发光。 黎雅他们走在路上,时刻防备警惕着两旁。那三个拉粮食的人已冷汗直冒,背嵴发凉。 果然,还没走出这段上坡路,那些观望的流民中有人先朝他们沖了过来。 只要有人打破了这番观望,后面的人就再无所顾忌,纷纷朝他们涌过来。 黎雅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糟,仅凭他们三人根本就阻挡不了这些流民群。她当机立断,大喊:“快跑,粮食不要了。” 保住人不受伤要紧。他们四个人好不容易挤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上的几袋子粮食被这些人抢光。 而抢夺中掉在地上的谷粒也被老人小孩捡得干干净净。一颗都不放过。粮食被抢光,他们只得拉着一辆空车回去。 黎雅回家时,文氏拉着她问:“雅儿,去永安寺可见到你姐姐了?她过得怎么样?” 黎雅很为难,她知道母亲日日都惦记着黎琼。她心里很纠结,不确定要不要高氏母亲,定县如今的情况很不好。 文氏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雅儿,你们今日去定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雅考虑再三,决定不瞒着母亲,老实回说:“娘,定县现在受管制着,外地人根本就进不了城。” 文氏一听,差点晕过去,焦急地抓着她的手,急急问道:“定县到底什么情况,怎会进不去。可琼儿还在里边呢,这要怎么办?” “娘,您别慌,行之在想办法进去。等他回来,咱们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不,我得找你爹去想想办法。” “娘,定县现在被驻军控制着,您找爹也没办法的。” “那要怎么办?是咱们把琼儿送进去的,可不能不管她啊。” 她到是想着黎琼最好别回来了。“娘,您现在着急也没用,一切都等行之回来再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强购粮食 定县的诡异,让王行之引起高度怀疑。他在城门口使了一点手段就顺利进入城内。 放眼望去,城内的惨况与城外相差无几。挨家挨户门口支起了摊子,家里但凡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换粮食。 城内的大大小小粮行已关得干干净净。唯有一家粮行还开张着,可粮价已飙至一贯一升的天价。粮行门口不少人直接拿着银子或金子购买粮食。看这些人的举止,大抵是定县乡绅富户家的下人。 而那些普通人家已无力购买天价粮食。等待他们的命运除了等死已无他法。 王行之走没两步,迎面有驻军拉着一板车一板车的尸体过来。这些都是被活活饿死的定县本地居民。沿街的人木然的看着驻军拉着死尸渐渐走远。 整个定县的大街小巷都被宁州调来的驻军把控严实。而定县衙门却无一点动静,着实奇怪。王行之依着记忆来到定县衙门。只见衙门大门紧闭,只留了旁边两扇角门。两侧角门处守着两排驻兵,约摸有二十人。 他琢磨着要怎么进去,探看探看里面的情况。还没等他想出法子,角门里出来几个人,王行之定睛一看,发现率先出来的人竟是京城有名的恶霸,庆王府世子高永建,难道庆王把宁州驻军交给高永建了? 而在高永建身边点头哈腰的那位想来是衙门里的人。 他决定不动声色的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高永建侧过头与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便翻身上马离去。只留下他的副手和衙门的人。 他们目送高永建骑马离去,高永建的副将扬手一挥,守在衙门口的驻兵走了十六个。他们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王行之一路上偷偷摸摸跟着他们。大约穿过半个西街,这帮人在一家大规模的粮行定住。 十来个驻兵分两列排开,牢牢守住了粮行外边,高永建的副将和衙门的人一前一后走进粮行。 王行之记得这个粮行,这是黎家以前卖粮的那家。他在离粮行不远处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偷偷掩藏起来。静静地盯着粮行外的动静。
第140页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高永建的副将和衙门的人走了出来,而粮行掌柜的哭丧着脸跟在他们的屁股后头。 待他们一走,那个粮行掌柜的一屁股坐倒在门口,痛骂起来。 王行之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注意,一边抹泪一边咒骂连连。 “掌柜的。” 粮行掌柜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一时没认出他来。“买粮的去街头那家,别家粮行已没粮了。” “掌柜的可认得我,飞狐县黎家的。” “黎家。”掌柜的復又抬头看他。“喔,你不就是黎家那个小女婿么?” “算是吧。”现在还不是,但迟早会是的。王行之脸不红气不喘的认下了。 “你来定县做啥?”如今的定县只准本地人出入,外地人压根就进不来。 “我本是来定县购买工具的,只进来以后却出不去。” “哎,城门口都是那帮子土匪看着,你要出去难哟。” “掌柜的,刚刚是不是驻军的人和衙门的人来找你?”王行之试探的问。 “哎,就是那帮子土匪。”粮行掌柜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掌柜的可愿意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帮子土匪都敢这么做了,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粮行掌柜的请王行之与他一道进铺子。 王行之随他进去后,吓了一跳,平时铺子里满满当当存着粮食,如今各个米柜空空如也,一粒米面都没有。这哪里还能算是一个粮行。 “这是怎么回事?铺子里怎一点米面都没有?” 粮行掌柜的指着这些空柜子痛骂:“哎,就是那帮杀千刀干的。”他骂着骂着不由得潸然泪下,控诉起那帮人的恶行。“蝗灾发生后,百姓颗粒无收。虽说被蝗灾之前被神秘人收购走一成粮食,可这也不影响咱们定县人的自足自给。顶多粮价会比平时涨一倍也就顶天了。可那些驻军来了定县以后,全变了样。”掌柜的说道这里,痛哭失声。 “是驻军强购了你们的粮食?” “如果是这样,我也不至于这般失态。”掌柜的用袖子抹了把泪继续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那帮土匪来到定县以后,定县的县令和知州大人都被控制了起来,咱们再也没见过他们。到是定县的孙县尉整日里陪着那帮土匪走街串巷。” “刚刚陪着驻军来的人是定县孙县尉?” “对,就是这个狗娘养的东西。他们一开始来咱们粮行,只一通问和看。我们也没防备着,就真真假假的说了几句。可不想没过几天,孙县尉就带着一队驻军直接堵了粮行。他们告诉我要购买我所有的粮食。却只肯出平日粮价的一半。不说灾荒年粮价已涨到八十文,就是平日里也要五十五文,六十文一斗。可他们只肯出二十文。我当然不肯卖。结果这些土匪强盗直接上来就搬。我们粮行都是些小老百姓哪里挡得住他们这种土匪行径。整个粮行铺子里的米面一下子被他们搬空。而原本说的二十文一斗的钱也没给。只扔了一张借条给我们。”掌柜的拿出一张再简单不过的借条递给王行之。 “你说,他们这样跟土匪还有什么区别。” 王行之看了下借条,这是以衙门的名义向他们购买的赈灾粮。他不解的抬头。 “你以为是赈灾用的?大错特错。后来我问了同行,大家都遭遇一样。定县几十家粮行都是这个情况,铺子里粮食都被抢光了,谁也不敢再开张。” “我刚刚在西街还看到有一家粮行开着?” “你说的那家是外地人开的,在定县开张不过半年功夫。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手段,那帮土匪没动他们粮行。如今听说他们的粮价已飙升至一贯一斗。哎,可比银子都要贵了,这起子人着实黑心。如今大概也只有定县的几家富户还吃得上饭罢。” “那今日他们上门又为何事?” “也不晓得是谁说的,这些土匪硬要我们把仅存的隔年粮也拿出来。那可是咱们家里的口粮了啊,他们都不肯放过,是存心想让我们都饿死么。”说到这里,掌柜的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掌柜的可晓得,他们抢购这么多粮食有何用途?”强抢粮行,却不用于赈灾?那这些粮食到底去了哪里? “他们说是要去赈灾的,可你也看见了,咱们定县的人都饿死一大片了,也没见他们开仓赈灾。”掌柜的想了想,说道:“我今日有听到一句,说是他们要凑齐十万石粮食运出去。” “十万石。”这么多,不用于赈灾,那要做什么? “十万石啊,这可是大半个定县一年的收成了。那群杀千刀的说抢就抢。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 “掌柜的莫要担心,这事总有人会来管的。” “哎,他们可是一整支军队啊。谁来管?”粮行掌柜的已绝望了。左右张望了一下,喃喃自语着:我得把家里的口粮藏起来,断不能让这帮土匪抢了去。 王行之从粮行出来,又去查探了驻军驻扎的地方。他在定县查探了两天,这才出城回飞狐县。 王行之刚回飞狐县,前脚才进家门。文氏携着黎雅匆匆忙忙来到西厢房找他。 “伯母找我何事?”原本王行之打算洗漱一番换件衣裳就去恆王府。却被文氏堵在了屋里。 “王行之,你是不是刚从定县回来?”文氏焦急着问。 “是,伯母。”王行之无声地问着黎雅,到底怎么回事。黎雅用口型回了“黎琼”两字。 王行之便心里有数。 “定县如何了?你可晓得永安寺的情况?” “伯母,您别急,我虽不晓得永安寺如何,但定县这情况马上就能好转。届时永安寺也会安然无恙。” “王行之,伯母求你,定要保我女儿黎琼的平安。如果可以,伯母求你去永安寺把琼儿接回来罢。” “嗯,我会记着您的话。” 王行之送走文氏,胡乱洗漱了一番换了件干净的衣裳便直奔恆王府。 王行之把定县打听到的消息捋顺了思绪一五一十告诉高元钧。 “你是说定县有庆王府的驻军把持着?” “对,庆王把宁州的驻军调拨了一支过来,高永建亲自带的队。” “庆王。”高元钧长指在桌面上点啊点,“庆王深得父王信任,我实在想不通他这一招是和用意。”当年起事时,庆王的功劳与卫国公旗鼓相当。之后庆王又为大齐立下不少战功,是以陛下破例封他为藩王。而庆王虽和皇家同信,实则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高永建与定县衙门的孙县尉合谋,强抢了定县数十家粮行,屯粮十万石。对外宣称是赈灾,可定县已饿死大片,官府并未有开仓放粮的举动。那他们屯粮十万石所谓何事?”
第141页 军队屯粮是为打仗用,可宁州离定县相隔千里,宁州驻军即便要屯粮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赶来定县收购。 “屯粮这举动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吧明日咱们点一支精锐前去定县一探究竟吧。只是要以什么名目去呢?” 王行之脑子转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便想到了藉口。“素闻宁州驻军治军严明,庆王治军很有一套。咱们第七军何不以讨教演练的名头去定县会一会宁州驻军。” “藉口是好藉口。既然是讨教演练,那就带不了太多人。” “他们近期内必定会运走这十万石粮食。我安排一支第七军守在城门外,定会有收穫。殿下就以讨教演练的名义带一支精锐进城,想必他们是没理由阻拦的。” “咱们里外配合,想必就能知晓庆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殿下,我还有一事要拜託你。” “凭咱俩的关系你就不用卖关子了。说罢。” “黎家的女儿黎琼前几个月被送去定县永安寺修行。如今定县成了人间地狱。殿下进县后可否绕道去永安寺把她带回来。” “珩之啊珩之,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高元钧对黎家大女儿简直感冒至极,避之唯恐不及啊。 “殿下,咱两不是换不了么,不然我也不会央着你帮我的。” “罢了罢了,不就是个女人么,又不是妖魔鬼怪,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高元钧很是自我安慰一番。 “殿下,只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高元钧很是懊恼了一番,听他这么一说,又来劲了,“你说的啊,来来来,白纸黑字写下来,省得你抵赖。” 第一百二十三章 接下山 高元钧决定先礼后兵,他让王府幕僚写了一封拜帖送去定县给高永建。待派去定县打探的人回禀消息,不等高永建的回应,他自顾自钦点了一支精锐部队直接开拔前往定县。 按照高元钧和王行之的计划,高元钧以恆王的名义直接进城迷惑住高永建,而王行之则埋伏在城外等待宁州驻军运粮出来,半路拦截。 高元钧平日虽然吊儿郎当,每个皇子的德行。但到底是皇族出身,由内而外的贵气与身俱来。他带着一支百来个人的精锐兵直接来到定县城门口。 守着城门的十几个宁州驻军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木愣愣的看着城门口那支浩气凌然的精锐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元钧挺拔的身姿盛气凌人的骑在高壮的骏马上。他身旁的副手也是个机灵人,勒紧缰绳,驾马上前几步。大声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恆王殿下莅临,还不快快滚一边去。” 这一声大喝,可算是把他们叫醒了。驻守城门的一位小官大着胆子走上前回道:“不是咱们不肯放行,只是世子说了不是定县本地的人不能放行。” “笑话,咱们恆王殿下乃陛下皇子,岂是你们世子能阻拦的。不想死就滚开。” 那群宁州驻军便犹豫着到底是放行还是不放。 可高元钧才不管他们纠结的心理。“跟这些人啰嗦什么,直接扔边上去。” “是殿下。”副手朝高元钧行了个礼,往后手一扬,立刻上来二十个高壮的士兵。“把这些挡路的清理了。” 宁州驻军一看这阵仗,单凭他们十几人怎么抵抗得住这支百来个人的精锐军。不用第七军的人动手,他们很识时务的往旁边闪去。 高元钧带着自己的精锐军浩浩荡荡的长驱直入。 那个驻守城门的小官心里急得要死,立马拉过身旁的人,吼道:“快,抄小路去通知世子,恆王殿下来了。” 那小兵领命,转身往旁边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没命的跑去报信。 “世子,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高永建的副手马上出来呵斥,“嚷什么嚷。没规矩。” “马参将,快快禀告世子,恆王殿下来了。” “恆王殿下?他怎会来。” “对,殿下带着一支精锐军直奔这儿来了。” “艹,你们不早点来报。”那副将啐了一口,拔腿就跑。 粮行里,高永建正和粮行的人商量着怎么运送这十万石粮食出城。 “世子,世子,不好了,恆王殿下来了。”副将跌跌撞撞跑进来。 高永建邹着眉头,呵斥道:“慌什么慌。一个高元钧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世子,不是恆王一人,他带着一支百来人的精锐军直奔定县来了。” “什么,他还真的来了。”高永建难以置信,前些日子是接到高元钧的拜帖,说是要带几个将士与他的宁州驻军切磋切磋。 他以为高元钧即便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可从拜帖送来到现在只隔了短短两日啊。 “这高元钧可真会挑时候。”高永建欲离开应对第七军。 粮行的掌柜的一看,忙走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世子,那这粮食还运不运了?” “还运个屁,你没听见第七军来了么?” 那粮行掌柜的一听,顿时沉下脸,“这可不行,你的主子和咱们说好的,今日必须要运送出城,否则咱们的王就要发火了。” 高永建最反感别人驳斥他的决定,火大的问道:“那你说要如何避过第七军的耳目下运出城?” “世子,咱们可以分成两批趁着晚上天黑运送出城。” “晚上运送出城?你们的人在哪儿接应这批粮食?” “咱们的人在上饶县接应你们。” “行,那就今晚运送出城吧。”运送出城的事谈妥,高永建和他的副将即可前去应对高元钧。 高永建还未进门,就和高元钧的精锐军碰了个正着。 “殿下,原来真是殿下大驾光临了。我还以为是下人眼拙说错了呢。” “前几日本王可是给世子下了拜帖的。世子这般说法是不欢迎我的第七军么。” “哪里,殿下误会了。您和第七军能来莅临指导,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帖子上言明本王的第七军要与你的宁州驻军切磋来着。本王看今日这天色也爽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开始罢。” 高永建很是不愿意,“殿下,你这么突然过来,我这边一点准备都没有。要不改成两日后罢。” “费那个事做什么。再说定县粮食紧缺的紧,本王的第七军多待一日不是要多耗你一日的粮食么。不用说了,就今天吧。至于擂台场地什么的,你的宁州驻军借我一用,再加上本王带来的这百八十人,不用半天就能把场地给搞出来。” “殿下——” “世子,我还没问你这次带了多少驻军过来?” “五百人。” “喔,那就挑出二百五十人借我搭场地罢。”
第142页 “殿下——” “怎么,你看不上本王的第七军么?还是说本王这个名头不够响亮,你们庆王府不认得。”高元钧眯起俊眸,冷冷地看着高永建。 “不敢,殿下误会我了。”高永建头疼的要死,怎么都想不通高元钧怎么会突然心血来潮要与宁州驻军切磋来着。他更怕高元钧在关键位置选做场地。要这样,今晚他们也别想运粮出城了。 “那你说说看本王的这个安排可对?” “殿下说的自然是对的。我这就去召集二百五十个驻军过来。” “行,这定县本王也不太熟,场地就让你定罢。”高元钧好似不经意的说道。 高永建可算是大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没非要定这个场地。 高永建选了一处与粮行和城门口完全相反的地方。三百来个军人就地搭建着比赛场地。 高元钧看了一会儿,便把督促的工作扔给了高永建。 “世子比我要熟悉这儿,你便和我的副手统筹着罢。本王昨晚没睡好,要去驿馆补个觉。”边说边打了个呵欠。“待你们搭好场地了再来喊我。” “殿下。” 高元钧佯装很睏的样子,随意的摆摆手,自顾自的走了。 —— 定县某处 高元钧沉着脸听下边的人汇报定县的情况。 “殿下,定县所有的粮行已关门,唯有一家粮行还开着。且卖的是天价粮,一贯一斗。如今还买得起的人家也就定县的富户乡绅了,他们都是直接拿着银子和金子买粮。” “可查出这家粮行的底细?” “回殿下,这家粮行是半年前开张的,掌柜的不是咱们大齐人,听口音像是游牧族人。这家粮行的掌柜的和高永建有过几次私下接触。定县衙门的孙县尉更是与他频繁往来。” “定县如今的灾况如何?” “殿下,已十不存三。” “继续盯着粮行的动静。日夜不得中断。一有动静,马上禀告我。” “是,殿下。” —— 高元钧带着几个随从来到永安寺。他抬头看看位于山腰上的巍峨寺庙,心里万般纠结,就这么徘徊在山脚下。 那几个随从不明就里,奇怪的问道:“殿下,还上山么?再不上山,天都要黑啦。” 高元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催什么催。”他是真不愿意见到那个女人,可受人之託,推不掉啊。他深吸几口气,一副壮士断腕豁出去的心情,“走,上山。” 山下饥荒的惨况已然蔓延到山上。永安寺亦是一副死气沉沉。虽还不至于饿死人,但寺里的这些姑子个个瘦的皮包骨。 “师太,寺里是否有个叫黎琼的年轻女子?” 那师太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回道:“有的。” “可否请师太带我过去。” “随我来罢。” 那师太领着高元钧来到寺庙厢房。“她就在里边。”说完,师太自顾自的走了。 高元钧努努嘴,示意属下去敲门。 那人在门外敲了几下,没反应。高元钧以为这黎琼已不在寺里,都有打道回府的打算。却不想他刚转身,那门就开了。 在寺里的这些日子黎琼过得并不好。特别是山下爆发灾荒后,寺里的粮食也跟着紧缺起来。从原先的一日两餐到一日一餐,再到现在的每日一碗薄粥。她已有数个月没吃到过荤腥。 黎琼瘦的有点脱相了,瞪着一双凸出的大眼,看见门外是高元钧,满是欢喜的问道:“殿下是来接我下山的吗?”她又惊又喜,恨不得走下台阶扑进他怀里去。 高元钧生怕她胡思乱想,忙解释道:“是你家人托我来带你回家的。” “他们大约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罢。”黎琼完全不领情。自灾荒发生后,她日日盼着家里来人把她接回去。可没有,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们来接。她心死了,每当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她就更加恨他们的无情。她在心里发誓,只要谁能接她下山,她必定要报答。 “天要黑了,你赶紧去收拾收拾随我下山罢。”高元钧催促道。 “殿下等我片刻。”黎琼心情愉悦,轻快的说道。 “嗯。”高元钧轻嗯了一声,留下一个属下,迳自去了寺庙前头。 待黎琼收拾好行李,还换了身上的衣裳出来时,却不见高元钧。心里满是失望,不悦地问道:“喂,殿下去哪儿了?” 那人并不回她话,只说:“殿下让我在这儿等你,既然姑娘已经收拾好了,那便随我走罢。” “喂,我问你话呢,殿下去哪儿了?”黎琼无礼的追问。 “姑娘,殿下是什么身份,他去哪儿有必要跟你报备么。”那人也是受不了黎琼的唿来喝去,反讽道。 “你,你这人怎生无礼。”黎琼被咽了回去。 “姑娘,还下不下山了。”那人看看天色。 “天都要黑了,你还不赶紧带路。”她抱怨道。 那人忍了又忍,到底没在发作,自顾自的往前走着。也不管黎琼跟不跟得上。 走了没几步路,黎琼又嚷嚷着:“喂,你走这么快做啥,赶着去投胎么。” 那人忍无可忍,回头吼道:“姑娘若还不想下山,我便自己下山了。” “你敢,你若敢丢下我不管,殿下断不会饶过你。”黎琼威胁道。 “哼,姑娘可真把自己当回事。我不与你废话了,你若想下山就跟上来,不然我可不管了。”说着,那人毫不犹豫的加快了脚步,半点停下来等她的意思都没有。黎琼一看这情况,也不敢端架子了。她可不想再留在山上了。赶紧起来,小跑着追上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黎琼设计 黎琼下山时天色已擦黑。那人领着她去了驿馆。 两人站在驿馆门口,那人却犯傻了,他挠了挠头皮,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殿下下山前好像没说过要把这女人安排在哪里?难道由着他安排么? 黎琼一路小跑追着他下山,早已累得手脚发软。却不想这傢伙站在驿馆门口发呆。她很不耐烦的抱怨:“喂,你傻站着做啥,快说我要住哪间,都累死人了。” “别催。”那人实在拿不定主意,心里盘算着要么去问问殿下如何安排。 黎琼已是不耐烦,再不管他。迳自越过他进了前面一间房。 “姑娘,你不能住这间房。”殿下的房间就在隔壁,万一殿下不待见这姑娘,这般安排,他还要不要活了。 “我怎么就不能住这间了。你与其在这里跟我磨磨唧唧,还不如赶紧给我找些吃食来。我要吃肉。”她已有好几个月没看见荤腥,嘴里早已淡出个鸟来。 黎琼可不管他,当着他的面就甩上门。那人实在没法子,站在门口犯难。心想他总不能破门进去把人拎出来吧。
第143页 碰巧从殿下房间里出来一人,那人见他站在门前挠头抓耳的,说道:“小许,你咋还在这儿,听说场地那儿宁州世子为咱们办了个篝火宴接风呢?” “当真?周副将怎会从殿下房里出来?” “殿下忘了拿这个,特命我来取。”那人扬扬手上的东西回道。 “周副将,殿下也在篝火宴上么?” “那是自然的。” “我随周副将一起走罢。”小许一想,这事也只能请示殿下。索性就跟着去了篝火宴。 篝火宴上好不热闹,几百名将士齐聚一堂。恆王殿下提议摔跤,众人附和。 这主意一出,所有在场的将士团团围成一个大圈。宁州驻军和第七军各派十名将士出战。双方围着篝火加油吶喊,好不热闹。 小许和周副将刚赶到篝火宴,摔跤比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第七军稍逊一筹,输了一场。双方围观的将士,个个扯着嗓子吶喊助威。情绪相当高涨。 周副将一下子就被这热闹刺激的氛围感染了,拨开人群围观去了。有人从人群里跑了出来,原是第七军的人,那人拉着小许喊道:“小许,你上哪去了?我都找你半天了。你可是咱们队的大力士,赶紧随我来,一定要把宁州驻军的人撂倒,为第七军扳回一城才是。” “我还得找殿下。”那人边拉着小许边往人群里钻。小许的嗓子一下子就被大伙的吼声给盖过了。 待小许能喘口气时,他已被换上了摔跤的衣裳给推到篝火中间去了。他心想,先比完赛再找殿下请示罢。 黎琼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那人端吃食进来。她撅着嘴,很是不满,心情极坏地下榻,迳自来到门口打开房门,往外一探,却见整个驿馆都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太可恶了,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黎琼边走边抱怨着。只见隔壁房间的门没关严实,留着一丝缝隙。她好奇的上前,双手轻轻一推。门咿呀一声开了。 她依稀记得刚才那两人的对话,好像殿下的房间也在隔壁。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悄悄的钻进房间。房间里并没人在。她环顾一圈,见到床边挂着一件略眼熟的披风。 黎琼几个跨步来到衣架旁,伸手摸着那件玄色披风。她虽不懂别的,但衣服料子上面的学问却是精通的。这件披风摸上去手感很好,料子也是极好的,再细看发现披风上绣着金丝线,内里的图案也绣得极为精细,这般针脚功夫一般绣娘可做不出来。她心里十分笃定这就是殿下的披风,而这间房必然是殿下的。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黎琼情不自禁的用脸颊蹭着披风。她羞红着一张脸,闭着双眼暗自幻想着殿下的身影。 黎琼独自陶醉了一番,过了好半响才依依不捨的放下披风。 “殿下!”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是殿下来到山上接她下山。在她以为所有人都遗忘了她的时候,是殿下的突然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如果殿下是我的该多好啊。” 黎琼越想越捨不得,好不容易能跟殿下这般亲近,难道要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黎琼不断的自问着。此刻,她的内心非常纠结。她下不了决心,到底该不该豁出去赌上一把。倘若赌赢了,她便是人上人,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可若是赌输了呢?不知道爹娘又该如何罚她。 黎琼一想到山上那段艰苦的日子,想到自己几度快要饿死的情景。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再差也就被他们随便找个人嫁掉。”与其这样,还不如为自己赌一把。 黎琼狠下了心,决定豁出去了。 她走出房间,看着驿馆外,依稀记得刚刚过来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卖香料的铺子。在山上住了几个月,管着她的姑子负责购买寺庙里的檀香,有时候也会差遣她一道下山买檀香拎回山上。几次出入香料铺子,无意间让她听到有一种特殊的香料能使男人意乱情迷。但这种香料铺子里一般不会摆出来卖,只有知道门路的人主动询问,香料铺子的老闆才会卖给他。她不确定这家香料铺子有没有,且肯不肯卖给她。但不试一试谁晓得呢。 黎琼折回自己房里,从布包里掏了几贯钱,直奔那香料铺子。 没一会儿,黎琼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喃喃着:“想不到这东西还真有。”只花了她一贯钱就买到手了。她想若是平日里不会这般便宜,老闆也不一定肯卖给她。託了灾荒的福,才能让她那么顺利就买到手。 黎琼心情颇好的回到自己房里,揽镜自照,从头到脚拾掇了一番,直到满意了,才拿着那东西悄悄地藏进隔壁房间。 她从一只小木盒里捡出一颗深色带着浓香的情香。依着老闆告诉她的办法,从圆桌上倒了一小杯水,将情香和着水化开。待香完全与水融成一体,杯子里的水成了深紫色。 黎琼拿着杯子,用五指沾一下,弹洒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 直到杯子里的水都洒完,她才满意的收手。 她看看外边,天色已完全黑了。心想殿下随时会回房间。黎琼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发现床榻边上有个衣柜可以藏人。 她几个大跨步来到衣柜前,二话不说掀开柜子门缩身就藏了进去。 她藏身在黑暗的柜子里,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她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也没发现殿下回来。黎琼伸伸缩得酸麻的双腿,又等了好一会儿。她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时候出去也不妥,继续留在柜子里吧,实在闷人。出去不出去,纠结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不知不觉间竟缩在柜子里睡过去了。 约摸刚过了丑时,房间门咿呀被推开。高元钧被两个属下搀扶着进来。门外还跟着两个宁州驻军的人。显然是他们四人送高元钧回驿馆的。 周副将和另外一人吃力地搀扶着东歪西倒的高元钧。一路上高元钧都是手舞足蹈着过来。 “小周,别走,咱们继续喝。本王还要喝酒。”他拽着周副将的衣袖不肯撒手。 “殿下,您喝醉了。”周副将劝着。 “老子没喝醉,你才喝醉了。”高元钧耍着酒疯。 “殿下,咱不喝酒了,我服侍您睡下罢。” “不睡,本王不要睡觉,本王要喝酒。”高元钧胡乱指了一通,“给本王拿酒去。” 周副将对另一位说道:“你先回去罢,我服侍殿下睡下罢。”那人依言点头退了出去。 门外的另两位宁州驻军也被他带了去。房间里只剩下高元钧和周副将。 半响,周副将才道:“殿下,都走远了。” 高元钧一听,立马坐直,哪里还有一丝醉态。“嘘,想不到高永建这样鸡贼,竟然派了两个人来试探本王。” “殿下可要喝杯水?”高元钧再篝火宴上可喝了不少酒呢。索性他酒量极好,只有些微醺罢了。 “不用了。”高元钧吸了吸鼻子,感觉房间里的味道怪怪的。“周副将,城外情况如何?”
第144页 “殿下,果然如将军所言,今晚蛇已出洞。” “那就好,只要蛇出洞了,咱们的任务已完成大半。明日咱们把更多的宁州驻军拖住,如此一来城外便更好对付了。” “有殿下和将军在,宁州驻军不值一提。” 高元钧长指在桌上点啊点,“高永建不是主要的,他背后的人才是我们要抓的。”能驱动庆王的人,整个京城也没几个。他沉着脸,心里隐约能猜出几个嫌疑人。 无论是谁,对他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周副将下去罢,本王也要睡下了。”折腾了一天一夜,也是累极。 周副将领命退下,出去时顺手关上了两扇房门。 高元钧又坐着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向床榻。“唔,这味道怎这么怪呢。”他捏起一角衣裳闻了闻。除了酒味也没其他了。他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先睡罢,明日找人来好好打扫一番。” 说着翻身上床,没一会儿功夫就睡沉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惹火殿下 高元钧睡得迷迷煳煳间,忽然浑身燥热起来,胸口好似有一股气别着,燥闷得他难受。他睡得很不安稳,翻了几个身也没法去除这股来自体内的燥热。他火大的掀开被子,翻身坐起。皱皱鼻子发现屋里的那股怪味越发浓重。不由得皱眉抱怨:“啐,这什么破房间,这般难闻。” 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还没缓过来,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却因为浑身不知名的燥热而催醒。他皱着眉头,吧嗒下嘴,却发现口干舌燥的厉害,索性下床,走到圆桌边随便拿了一只杯子倒了杯水喝。 他扬手才灌下一口,忽觉味道不对,呸地吐出嘴里的水。一手捏着杯子,细细查看。发觉那股怪味好像连杯子上都有。他拿近杯子用力嗅了嗅,察觉这杯子上的味道更浓厚。 高元钧直觉这杯子有问题,他放下杯子走到窗口,啪地一下推开窗,让新鲜空气灌进来。瞬间一阵冰冷的空气迎面吹来,这才稍稍消解了他体内的燥闷。 可没过一会儿,那股燥闷又席捲而来。且越发难受,没来由的让他开始浑身像着火似得。 高元钧愣了一下,他可不是什么清纯小伙子,不可能不熟悉这股燥热意味着什么。他被人下药了。这想法一过脑,他就想明白了屋子里那股怪味是什么。 高元钧倏地沉下脸,厌恶这样下作的手段。不知道这般没脑子的事是不是高永建的杰作。即是催情香,那名女子说不定就在房间里。想到这里,他就冷静不了,厉眸环顾一圈,每个能藏身的角落都存在可疑之处。 高元钧飞快的将房间里所有窗户打开,旋即转身开始搜索房内每个可疑的地方。首当其冲就是床榻旁那个显眼的衣柜。 他几个大跨步上前,一把将衣柜门拉开。睡得迷迷煳煳的黎琼一下子从柜子里跌了出来。“哎哟”一声惨叫。高元钧瞪圆了俊眸,原来是这个麻烦的女人。 高元钧毫不怜香惜玉的拎起黎琼,大声质问:“说你怎么会藏在我的房间里?” 黎琼睡得迷迷煳煳,脑子一下子也转不过弯来,回道:“我在等殿下啊。” 高元钧体内的慾火越发难忍,豆大的汗珠自额角不断的往下窜,“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高元钧几乎是咆哮出声,黎琼被吓得不轻,意识到她好像惹恼了殿下。她哆哆嗦嗦的回:“没……没人指使我,我只是爱慕殿下呀!” “愚蠢,滚!”他用力抠着自己的手臂。体内那股燥热已越发控制不住。 黎琼偷偷看他,全身涨红,眼睛血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掉。她知道药效已完全发作。 “滚,你是想让我把你扔出去么。” 黎琼无视他的警告,迳自站在房内不肯离去。高元钧受药效影响已渐渐失去清明。但他深知,这个女人自己绝对不能碰。既然她不肯离去,那他走总可以。高元钧艰难的拖着不太听话的双腿,踉踉跄跄的往大门挪去。 黎琼见状,心里既羞愤又不甘心。他就这么看不上自己么,都这样了还不肯妥协。既然事情已发现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已没有退路。索性就让事情造成既定事实吧。黎琼咬咬牙,忍着羞愤跑上去,自后头勐地抱住高元钧。“殿下,这情香有多厉害,你已晓得。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忍着,不如就成全我罢。只要能跟着殿下,即使没名没分我也甘愿。”黎琼一番赤裸裸的告白。可高元钧完全不领情。“挪开你的爪子,别逼我把事情闹大了。” “殿下为何就这般固执呢。”黎琼很是委屈,就是不放手。 高元钧忍无可忍,用力扯下环在腰间的手,一个用力将黎琼整个人扯了起来,推开房门,将她扔了出去。 高元钧用尽所有力气,大吼:“周进森,他妈的滚过来。” 不到一分钟,周副将跌跌撞撞的跑来。“殿下,殿下找我何事?” “你眼瞎啊,没看见么。快去找大夫来。”高元钧大口大口喘着气。 “是,殿下。我这就去叫人来。”周副将为难的看着这番窘态。 很快,又来了几名随从。高元钧被两个随从扶着。 黎琼极度难堪的瘫坐在地,恨不得就此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把这女人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随从领命,拉起黎琼将她推进了房间。 高元钧为了解这个香毒,吃了不少苦头。整整两日浑身无力,下不了床。外头的事只能交给周副将去斡旋。只希望别误了他们的大事。 ------题外话------ 抱歉最近都没好好的更新,今天是用手机码字的。更得不多。不过明天开始我会好好更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口袋谷收网 高元钧因吸入情香过多,一整天有大部分时间只能泡在药桶里排毒。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任由身边的大夫折腾。 而临时校场外宁州驻军和第七军比赛得如火如荼。宁州驻军因昨日的摔跤略输给第七军。因此,今日几乎大半的驻军全去了校场。 高永建环顾一圈人群,发现高元钧不在,忙招来一旁的随从询问:“昨日恆王回驿馆后如何了?” “世子,据昨日送恆王回去的人来报,恆王大约是醉狠了,一路上都发着酒疯。今日不克前来,估摸着是酒醉还没缓过劲来。” “想不到高元钧还是个酒鬼。这样的人何惧之有,真搞不懂爹和那位干啥这般忌惮他。”高永建撇嘴,心里颇不以为然。 “世子说的是,那恆王就是个纨绔,还是个酒鬼。” “昨日出城的那批粮可好?” “世子放心,好着呢,咱们的人刚刚送来口信,道一切正常,估摸着明日就能到达边境交付。”粮食太多,他们白天不敢明目张胆的运送,只能等天黑赶路。 “那就好,待那批粮交付掉,咱们便回宁州。这个破地方本世子一刻也不想待了。”
第145页 “世子这次事情干得这般漂亮,王爷一定会嘉奖世子的。” “啐,本世子才不稀罕。是我爹一直小瞧我罢了。”高永建甚是洋洋得意。“本世子原本还提防着高元钧会坏了好事,如今看来全是本世子多虑了。” “世子策划得如此天衣无缝,谁能轻易看得穿。更何况是一个泡在酒缸子里的纨绔呢。” “这话本世子爱听。”高永建蓦地站了起来,捋了捋袖子,喊道:“走,本世子要亲自下场去会会他们。” “世子千金贵体,怎可下场?”那人急劝。 若换成以往高永建必定要发火的,只今日他心情好,指着他们道:“你们一个个的太小瞧本世子了。今日本世子要大显神威一番,可看好了。” 高永建在原地稍稍热了热身,便一跃而入,双方比赛正打得酣畅淋漓,比分紧紧咬着,谁也不肯让谁。 “宁州的儿郎们,看着,本世子为你们扳回一城来了。”宁州驻军的几位比赛将士面面相觑,这个纨绔世子有几斤几两重,他们谁心里没点逼数。如今他还那样叫嚣,这让他们怎么办。 众人一致把目光投向老参将,那是王爷身边的得力干将,特意派来护着世子的。 “比赛要赢,更要保住世子的面子。”老参将下了一道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宁州驻军的选手们个个像寡妇死了儿子似的。一脸灰暗,完全没了指望。 因高永建的加入,比赛越发热闹。一旁的将士助威吶喊的声音响彻云霄。 城里绝大多数的宁州驻军都去了校场为世子助威吶喊,只留了少许几人在城门口盘查。 王行之带着一支两百人的精锐部队一路跟着运粮队来到上饶边郊。按着这个速度,到凌晨时分大约能到达边境。 他拿出一张边境的地形图又细细看了几遍,心中推演一番,便猜测他们会在何处交付粮食。随喊了副手过来,“你且带着一百人绕路过去,在这个地方埋伏陷阱。注意别让游牧族发现。” “是,将军。”那名副将领命便带着一百个人先行而去。 待天色擦黑,运粮队即刻启程出发前往边境。 约摸丑时刚过,运粮队伍来到大齐和游牧族交接的边境一带。运粮的队伍停了下来。 “将军为何不继续前行了?”那人操着一口熟练的汉语问道。 “你个蛮子晓得啥。过了这条三八线就是你们游牧族的地盘。现在既然是你们有求与我们,便要由你们游牧族过界来接粮才对。” 那人微沉着脸,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忍了忍,提议道:“将军,何不在往前,到那个位置更好。” “何以见得?” “将军想啊,这毕竟有十万石的粮食,交易起来被人看到终归不好。而那个地方隐蔽性极佳,且也不算过界。” 运粮队的将军一想,倒是这个理。毕竟私自资助别国十万石粮食可是大罪,按律足以构成谋逆罪。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那就听你的,到那处交接粮食。” “将军英明,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来此处接粮。” 他们约定交接粮食的地方就是王行之之前猜测的口袋谷。两侧是高数十丈的土丘,因两边出入口窄小,内里却大有干坤。从而得名口袋谷。 据设置埋伏的副将回禀,游牧族早几天前,就等在边境扎营,依着这些帐篷的个数,能精准的推算出游牧族约摸有百来个人。 王行之留下二十几人断守宁州驻军的退路。其余几十人便跟着他一道潜伏到土丘两侧伺机而动。 约摸天色微亮,游牧族和宁州驻军在口袋谷交汇。 双方拿出信物核对信息。 王行之看准机会,大手一挥,下令进攻。埋设在土堆上的巨石滚滚而落。底下的两队人马毫无防备,完全没想到会遭人攻击。一干人乱了阵脚,到处乱跑。 待巨石阵过去,下边死伤惨重。不等他们反击,土丘两侧的弓箭手立刻待命,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下边的人好不容易逃过巨石阵又陷进剑阵。一轮箭阵后,底下只剩数十人。 王行之的目的是抓两边的主要人物。是以就停止了攻击。带着两百人直入底下。 这帮毫无防备的人已被打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战斗力完全不值一提。三两下就被王行之带来的人擒获。 他来到两个头头的身边,自他俩的身上搜出密函。“把这些活着的人都带回去。” 第七军将两边存活的人都捆绑了起来,押走。 “林副将你留下打扫一番,把这里布置成游牧族反悔接粮杀人灭口的样子。” “是,将军。” 安排好这里,王行之带着剩余人把十万石粮食运出谷。 “将军,抓了几个逃跑的。”被王行之留后的二十来个人竟真抓了五六个逃跑的人。 “带上来。” 那六个人被捆绑的结结实实。被第七军的人推着来到王行之面前。 王行之一一看过,总感觉其中一人有丝眼熟。 “这人是?” “禀将军,这人是宁州驻军里跑出来的。但是他会讲咱们的话也会说游牧蛮子的话。” “这人单独关押起来。全部押回军营。” 这边在王行之的安排下,第七军顺利抢回十万石粮食。 城门里宁州驻军和第七军的比赛进行了两天。直到第二天才结束比赛。宁州驻军险胜。可把高永建高兴的,只觉自己已是天下无敌。 高永建原本还想去高元钧面前炫耀一番。倒不想他高元钧大约觉得没脸,一声不响的带着百来个第七军灰熘熘的走了。 “哼,还以为你高元钧有多了不起,原也不过如此罢了。”高永建心里那股得意劲儿掩都掩不住。“走,咱们摆几桌庆功宴,本世子要好好的赏赏这些勇士们。” “世子,咱们何时回宁州?” “快了,明日就回宁州去。我得跟爹好好的说道说道。那个高元钧真是他妈高看了。” 高永建在一帮熘须拍马的属下簇拥下回别馆。他刚一脚踏进别馆大门,里面跌跌撞撞出来一个小兵。“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高永建正在兴头上,最是听不得人唱衰。一脚将小兵踹翻了过去,骂道:“本世子心情好着呢,你在这里嚎什么丧。晦气。” 那小兵跪伏在地,不敢乱说了。 高永建身边的老参将走到他身边,劝道:“世子,且听听这小兵有何事要禀告。” “啐,扫兴。”高永建往后退了几步,来到小兵面前,“抬起头来,好好说话。” 那小兵这才瑟缩着抬头,“是,世子。” “何事让你这般冒冒失失?” “世子,咱们被游牧族给耍了。他们不但抢了我们的粮食,还把咱们百来个弟兄给杀了。”那小兵再不敢耽搁,一口气将话全部吐出。
第146页 “抢了咱们的粮食,还杀了咱们的人?游牧族来了多少人?” “百来个人,他们早几日便安札在边境。他们那边的人提议去口袋谷交易,却早在口袋谷上方设好了巨石阵和弓箭手。”那小兵把口袋谷现场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了一遍。 老参将皱着眉头,沉思着。“街口那家粮行如何了?” “回参将的话,那粮行等我们去的时候已人去楼空。” “铺子里的粮食也没有了么?” “没有,一点都没剩下。” “本世子一直就看不上这些蛮子。这下可好,他们竟然如此背信弃义。”他的任务是运送粮食过去,顺便把定县的两个狗官搞倒霉。如今粮食被抢,可不是他的错。 “世子要不再派人去口袋谷查一查?”老参将提议。 “查什么查,这都已经这般明显了。这些游牧蛮子就是串通好的,里应外合。等口袋谷一得手,这里的人就跟着撤走。” “世子。老夫以为事情还有——” “本世子懒得再管这些鸡巴事。现在搞得一点心情也没有了。”好好的顺利喜悦一下子被搞得一点不剩。高永建指着老参将,颐指气使,“你赶紧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咱们就整军回宁州。” “世子,这事就这么不管了么?” “管什么,粮食已经被那些蛮子抢走了。我们的人也被杀了。难道你还要我带着这五六百人杀回游牧族抢回来么?” “可世子——” “你怎这么多废话,啰里啰嗦的。咱们这些人能干什么事。还是赶紧回宁州和我爹说说罢。” —— 飞狐县 卫珩把一半第七军和一半粮食留在了定县。他算准了高永建在定县待不长。便嘱託他们待宁州驻军一走,便在定县设置粥棚,救济百姓。务必保证不再饿死一个人。 他将抓获来的人一一审讯并做了一份详尽的口供。他又誊抄了一份口供和密函自留。 随拿着另一份口供和密函去找高元钧。 “殿下,这些人已招供,这是供词,还有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密函。” “珩之,是他吧。”高元钧不用看已证实了他俩先前的猜想。 卫珩点点头,“定县那边我已掩盖了事实,殿下要如何处置?”他是了解高元钧的,是以在定县才做那样的安排。为的就是让他能毫无顾忌的做决定。 “珩之。”高元钧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我以为躲到边境来,他应该能放心了。却不想他竟然还想联合外敌来攻打我。” “殿下,定县一事不止你是局中棋子,恐怕连那两位也是。” “何以见得?” “宁州驻军一来就把定县县令和路知州给扣了起来,又把定县搞得民不聊生。而这两人代表着京城两大家族。” “老二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为了争夺那个位置互相猜忌什么的,他都能理解。可为了扳倒他们三人不惜与他国通敌。老二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且留着这些证据。待日后必有大用。”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府领人 卫珩把宁州驻军的事查了水落石出,但事情如何安排?这个决定权还是得交给高元钧。 高元钧听完他的汇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当即做出决定:暂时不动声色,证据留着待日后大用。 高元钧的这番安排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是以,当高元钧下达这样的指令时,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珩之,定县赈灾的事就要你多费心了。” “殿下请放心,这事我定会安排妥当。” 高元钧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黎琼的事。着实是黎家大女儿做的事太过没脸面。 “殿下还有其他事么?”高元钧是个爽快的人,从不会说话吞吞吐吐。今天的他却很反常。 “也没别的事。”高元钧是个要面子的人,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差点着了那个蠢女人的道。“珩之,你回去后,让黎家亲自来接黎琼。” “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找个人送去不就好了。 “黎家那点破事你就别管了。只管去黎家传个话就是。”高元钧无意细说缘由,打发着卫珩走人。 既然殿下不愿说,他不问就是。卫珩径直退下,转了个弯来到周副将那儿。 “周副将!” “将军,找我有何事?” “不是我找你,是殿下有事让我来问你。就是定县那事你也知道的。”卫珩说得模稜两可,周副将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晚的事,立马意会。 “将军有何事说罢?” 卫珩刻意压低声嗓,凑近周副将道:“自那日发生的事后,殿下一直感觉身子乏力的很,他不想让太多人知晓那件事,便私下托我在飞狐县找个大夫来瞧瞧。定县那会儿大夫开过方子。”卫珩虽不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高元钧找了大夫诊治了两天。是以他就猜测,定县那大夫是留过药方的。 “药方,这个有。” “殿下让我找你拿着药方去大夫那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现在还乏力的很。” “哎,将军,殿下遇到的都是什么破事。那个黎家的大女儿也着实不像话,竟然下了这么重的情香。待我赶到殿下房间时,他已神志不清了。好在大夫来得快,殿下泡了两天的药桶才把体内的情毒排完。可把他折腾的,都下不了床。你看看,直到今日还没缓过劲来。” 周副将不疑有他,吧嘚吧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卫珩。 卫珩假装已知晓事情,不动声色的听着,期间附和周副将几句。 一杯茶的功夫,卫珩就将那晚发生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说起来,这事还有他的责任,是他拜託高元钧去接黎琼。如今发生这样的破事,让高元钧伤了身还丢了面子。 他不但没怪罪自己还瞒着他不让掺和。也是怕他尴尬为难罢。 卫珩在周副将那儿拿了方子便出了恆王府。他回到西厢房,心里就琢磨着要怎么和黎家说这事。 既然丑事已发生,断不可能当无事。黎琼胆敢做这样的丑事,便要受到应有的惩罚。黎家若再留着这个祸害,到时候就不知道要被她连累到什么程度。 这边事情已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黎家那边却浑然一无所知。文氏日日盼着大女儿能早日归家。她一连等了好几天,直到把第七军都等回了飞狐县,也不见自家大女儿回来。文氏就有点坐不住。她去找黎崇文商量:“夫君,你看第七军都回来两日了,咱们的琼儿却仍然未归家。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一个女子有第七军护送回来能发生什么事。” “如若是跟着第七军一道回来的,也该回家了。”
第147页 “婧婧,你莫要急,说不得下午就让人送回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我这眼皮子一直在突突的跳。” “定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的缘故。你且放宽心吧。” “夫君,你说会不会是咱们女儿出什么事了?”文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婧婧,你别胡思乱想,等下午人还没送回来,我亲自去恆王府问问看就是。” “但愿是我多想了。”文氏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恨不得自己去趟王府直接把人接回来。可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打一声招唿就去王府接人着实不合规矩。 文氏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想到当初是她托王行之去定县接人,想来他一定知道情况的。于是便亲自去了隔壁问询。 文氏来到西厢房恰巧碰到王行之自里边出来。随喊住了他:“王大人!我找你有点事。” “是伯母,快请进。”王行之将人请到大厅,起身欲去沏茶。 “不忙,我且有事问你。”文氏忙制止他端茶倒水的动作。 “伯母请问。”王行之大约也猜得出是何事。那事他正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告诉黎家呢。 “你此去定县可见着我女儿?” “未曾,是我托殿下前去永安寺接人的。” “那殿下可接到了人?”文氏急问。 “接到人了。”王行之斟酌再三,觉得这事还是要先知会黎家人。至少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不然就这么一无所知的去王府接人。可不得把两老气出好歹来。 文氏一听已接到人,激动的忙问:“既然已接到人,且你们昨天就回了飞狐县。怎不叫人把琼儿送回家呢?若是没空送回来,叫咱们去接人也行啊。” “我刚从王府出来,殿下叫我传达:要黎家亲自去王府接人。” “既然人已在王府了,那我即刻就去王府接人便是。”文氏一听,心放了下来,急着起身要回去准备接人。 “伯母,定县那里出了点事,事关令千金。我想在您们去王府之前得告知一二,好歹心里有个数。” 文氏看他这般严肃,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是不是琼儿出了什么事?” “跟她有关,我想还是去隔壁找伯父一道说罢。” “是不是琼儿怎么啦?”文氏已有些哽咽。 “伯母莫急,她安然无恙。” 王行之这般保证,完全安慰不了文氏,她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黎崇文独自一人来到恆王府,脸色难看至极。他活到这把年纪,从未有过像这一刻那么难堪。 大约是整个王府里的人都知晓了那日的事。自黎崇文来到恆王府的那一刻,这些下人看他的眼光便多了一丝轻蔑。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可一切的一切都怪他教女无方。他不得不承受这样的羞辱。 王府的看门人连请他进去等都不允许,只让他在门外等。黎崇文在门外等了有两刻钟,却仍然不见人来领他进去。“可否再去通禀殿下一声?” “急什么急,殿下要你进去自会叫人来领你。”那门房很是不屑地说道。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王府的管家总算出来,将他领到大厅。 大厅正中间,恆王殿下已在。 “都下去罢,本王要单独与黎县令说话。”高元钧一声令下,大厅里的几名下人依次退下,最后一名顺带关好门。 高元钧微沉着一张俊脸,无不讽刺的说道:“本王一直以为黎县令是个清官,自有高风亮节的操行。却不想会用那般下三滥的手段谋求上位。” 高元钧一出口就直戳人心。黎崇文一生清名被人诋毁如斯。他的愤怒可想而知,却只能隐忍着不爆发。 “怎么,让本王说中了么。黎县令你即便要对本王使用美人计也不该派你那个无脑的大女儿。倘若是你家小女儿来使美人计,说不定本王一个高兴就接受了呢。” 高元钧怎么羞辱他,他都忍受得了,可万不能累及他的孩子。黎崇文大吼一声,“殿下,请慎言。” “呵,你都能教出那样德行的女儿还怕本王说么。”高元钧冷眼看着黎崇文暴怒却强忍着不发作。心想倒是个能忍的主。“黎县令可知晓你女儿在定县做了什么好事?” 黎崇文依然默不作声。 高元钧看了他一眼,“你那个愚蠢的女儿竟敢对本王下情香。还说只要本王能成全她,即便无名无分,她也甘愿。你知道么,本王最恨别人对我耍手段。这是对本王最严重的侮辱。” 黎崇文脸色铁青,紧绷着下颌,一言不发,任由高元钧羞辱。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怒气却掩都掩不住。 高元钧看他这般模样,便晓得色诱之事只是那个蠢女人自作主张,与黎家其他人无关。他试了几句便不再继续羞辱人。想着再怎么说两家有合作关系在。仅仅一年时间,作坊就为他赚进了不少银钱。看在这些可观的分红上,他也要适可而止。 “黎县令,令千金的事你还需多加约束,严加教导才行。不然什么时候为你黎家惹了大祸都未可知。” “殿下教导得对。”黎崇文咬牙切齿地回道。 “去罢,本王已叫人将她带过来了。你且领回家好生教导罢。” 黎崇文从大厅退下,来到大门口。黎琼在王府下人的看管下站在大门边上。 只见黎琼低垂着头,瑟缩的站在那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很是可怜。 可黎崇文一想到她干的蠢事,那点怜悯之心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 “还愣着做啥,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彻底么。”黎崇文走近,甩了这么一句话,抬脚就走人,也不等她跟没跟上来。 一路上黎崇文强压着怒气迳自走在前头。黎琼低垂着头跟在后边一言不发。父女俩一前一后进家门。文氏焦急地等在门口。见黎琼跟在后面进来,一看女儿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心疼的要死。“琼儿,你怎瘦成这样了。” 黎琼轻喊了声:“娘。” 黎崇文皱着眉头,呵斥:“心疼什么,她这是自己要作死。她在做那件蠢事时可想过黎家,可想过我们还有她的手足。” “夫君。”文氏低喊。她既心疼女儿的这副可怜样又恨她的胆大妄为。 “她的事,你都不要管了。”黎崇文第一次对妻子说重话。“黎琼,你给我跪下。” 黎琼瑟缩了一下,慢慢的跪了下去。 “这样的丑事你都做得出来。看来是我没有管教好你。文县那边我已去信,不日会有回信。届时我便让你二哥带着你去文县出嫁。今后你就好自为之罢。” “爹,您什么时候定下的婚事?你要把我嫁给谁?” “嫁给谁你不用管,这些日子你就在家里好好的学学女戒女德。” “爹,你到底要把我嫁给什么样的人?”黎琼原以为自己能接受这样的父母之命,可突然被告知要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害怕了,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第148页 “夫人,待嫁之前好好管束她。再不要让她乱来了。为了静言在官场上不被言官抨击。你也要看管住她。” “是,夫君。” 黎琼被看管了起来。不日,文县有了回信。 第一百二十八章天大的谎言 寄去文县的信很快有了回应。既然两家都有结亲的意愿,那就直接走三媒六聘。 黎琼被看管在房间里,连一日三餐都有文氏端进去解决。黎崇文这次是铁了心不让她再出来折腾。 禁闭什么的,对黎琼来说已起不到威吓的作用,她压根就不在乎被关着。她只心急自己的婚事要被人随意摆布了。对于未来夫家是什么样的情况,未来的夫婿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却一无所知。这是她感到最害怕的事情。她几次三番央求文氏,想从文氏那里打听相关消息。 可文氏这次也是铁了心不肯说。黎琼不管,文氏每进一次屋,她就缠着文氏追问。日日这般,文氏最后实在受不了她这番软硬皆施,一个不小心就提了一嘴。原是文县一普通人家,家里人口简单,开了一间脚店营生。 文氏记得赵家大郎的母亲是个精明强势的人,有个这样厉害的婆婆,做媳妇的只怕也难过。可一想到大女儿连连闯下的祸事,想着和善的婆婆约摸也管不住她。或许强势的婆婆会更好也不一定。 黎琼一听是这样的人家,哪里肯乖乖待嫁。她吵着要见黎崇文。可黎崇文早对她下了死命令,不管她怎么闹腾都不予理会。 黎琼见不到黎崇文,便苦苦哀求文氏,让她去劝说黎崇文改变主意。 “娘,您就去劝劝爹啊,不要把我嫁给那样的人家。” “琼儿,你爹对你已失望,你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理睬的。”这些日子大女儿的所有事,丈夫都不管不问。 “娘,您怎忍心让爹把我嫁到那样的人家。”赵家这样的额家底怎配得上她。 “琼儿,赵家家底殷实,只要你嫁过去后能安心过日子,以后不会过差的。”文氏劝道。 “哪里好了,这赵家连先前我看不上的唐家,周家和郭家都比不上。”那三家人已是黎琼的最低标准,可赵家竟然连这三家都比不上。这让她如何认命。“娘,我不要嫁赵家。再不济您回信去问问唐家还愿意不。您先前不是说唐家大少与我很配么。” “唐家公子是个人才,当初你看不上唐家。可人家去年就已定亲了。” “那周家和郭家呢?”没有唐家不还有周家和郭家么。总比赵家要强得多了。 “这些人家都是不错的人选,你看不上自有人看得上。如今你就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娘,就算唐家和周家还有郭家都没希望了。可总找得出差不多的人家罢。爹怎能为我找赵家那样的人家。” “琼儿,你就别瞎折腾了。这个赵家也挺好的。待你出嫁时,娘多给你些嫁妆就是。” “不要,我不要嫁赵家。”黎琼无论如何都看不上赵家的。赵家与她的预期中的样子相差太远。在她看来再不济也就嫁唐家那样的人家。 “这回你怎么闹,娘都不会依着你。”说罢,文氏气恼的摔门而出。 黎琼独自在房间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甘心嫁进这样一户普通人家。她木然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黎琼竟想出以绝食抗议来达到目的。 第一日,文氏端进屋里的饭菜,她一口都不吃,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琼儿,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子要娘怎么办。”文氏苦口婆心的劝。 “娘,让爹来见我。他不来,我便不吃饭。” “你这又何苦呢。赵家的婚事你爹已铁了心断不会改了。” “娘,您一日不把爹带过来,我便一日不吃饭。反正女儿是不要嫁赵家那样的人家的。您们若硬逼着我嫁,还不如让我这么饿死算了。” 黎琼已饿了整整两天。文氏每进去一次,她旁的一句也不说,就是重复着要见父亲。 文氏气恨她的倔强,第三天终是不忍心看着她饿得有气无力下不了床,自去劝丈夫。 黎如晦和黎雅因商业街项目的事一直早出晚归,今日难得在家。却也是为着和父亲讨论公事。父子女三人都在书房。文氏推门进去时,三人刚讨论出结果,暂告一段落。 “如晦和雅儿也在啊。” “娘!” “娘!” 兄妹俩异口同声喊道。 “有事么?”为着黎琼的事,黎崇文心里有几分埋怨文氏对她的纵容。是以语气都是冷冰冰的。 “夫君,琼儿已三天不曾进食,只喊着要见你。你就去看看她吧。” “她既然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就饿罢。”黎崇文冷冷地驳回。 黎如晦和黎雅面面相觑,很有默契地退到一边。对黎琼,他们兄妹俩已没半点同情心。她绝食也好,搞自杀也罢。反正都不关他们的事。 文氏见丈夫毫无转圜的余地,一口便驳回。有些怪他太过冷情。文氏转头看着兄妹俩:“如晦,雅儿你们也劝劝啊。” “娘,爹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儿子可劝不了。”黎如晦双手一摊,一副无能为力。 文氏期盼地看向黎雅,“娘,爹的性格你比我们要了解。爹决定的事,我们谁都劝不了。至于大姐么,她早已视我为仇敌,您若让我去劝说她,估计会适得其反。”兄妹俩推得干干净净。 “没有其他事,你就出去罢。” “夫君。”文氏不愿就此离去,欲再行劝说。 “夫人,别再纵容她了,就是你一再的惯着她,才让她变成这副德行。” 闻言,文氏委屈的落泪,“是,是我教女无方。让她惹了这样的大祸出来。”文氏哭着跑了出去。 黎如晦和黎雅不忍文氏伤心。“爹,您要不就去看看罢。”黎如晦劝道。 “爹,您这般说娘,她真的很伤心。” 黎琼的死活,他们可以不管,可文氏是他们的娘,自不忍心看着娘伤心。 黎崇文大约也意识到刚刚那几句话说重了。“今日讨论的事就到这里罢。我出去看看。” 说罢,黎崇文抬脚出了书房径直去了黎琼的房间。 黎琼已有三天不曾吃饭,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像根干瘪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黎崇文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恨她的不懂事。 “爹,您可算来见女儿了。”黎琼吃力的坐起来。 “你非要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爹,女儿不能嫁到赵家。”黎琼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黎崇文一听,心头那股怒火蹭蹭的往上蹿。“你真是死不悔改。既然这样,你便绝食着罢。”他气得拂袖欲离去。 “爹,女儿还没说缘由呢。” “你还有什么好的缘由,无非就是嫌弃赵家罢了。”
第149页 虽被自己父亲说中了心事,但黎琼懂得了以退为进。她期期艾艾地说:“爹,并非女儿嫌弃,实是女儿配不上赵家公子啊。” 黎崇文半点都不信,他深知大女儿从来就是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他到要看看她要如何说。黎崇文收住了往外跨的脚步,又回到黎琼床边看着她。 “爹,我已非清白之身,您若硬要把我嫁到赵家。届时坐回头轿岂不更丢脸。”黎琼语出惊人。 黎崇文被这一消息震惊的无以復加。他怒火冲天,大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爹,就是定县那晚,是殿下污了我的清白。”黎琼怯懦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一直以为事情没有酿成不可收拾的地步。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只字片语以为女儿并未得逞。却不想女儿的清白已毁在高元钧手上。 “爹,您要女儿如何说。是我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成了这样。”说罢,黎琼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黎崇文已心如死灰。这比当日去恆王府领人被他们当众羞辱还要难堪。他不知道是自己做父亲太失败还是这个女儿是他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要用这种方式去偿还。 黎崇文心灰意冷,颓丧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黎琼偷偷瞥了眼父亲的脸色,“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黎琼假装哽咽着喊道。 过了好半响,黎崇文像是终于回过神,僵硬的转身,抬着沉重的脚步走出门。却被门口的台阶绊了一脚,他踉踉跄跄的往外冲出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却木然地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天空发呆。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黎崇文慢吞吞地回到书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让进。 文氏不明就里去书房敲了几次门,都被黎崇文吼了回去。晚上黎如晦和黎雅也在书房门口敲了几次门,里边却不予回应。兄妹俩都担心父亲,却又不敢硬闯。两人索性就守在书房外等着父亲开门。 黎雅让母亲去问问黎琼,猜想白天父亲听了他们的劝说去看黎琼,应该是在黎琼那里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这样。 文氏急匆匆地来到黎琼房间,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黎琼就是不肯说,只字不提白天发生了什么事。被文氏逼急了,索性就蒙头盖着被子逃避。文氏气恼,恨恨地在被子外打了几下。 直至天亮,书房门打开,黎崇文走了出来。黎如晦和黎雅连忙迎上去。黎崇文交给黎如晦一封信,嘱咐道:“如晦,把这封信寄出去罢。是我们黎家对不住赵家。”事到如今,这门婚事只能作罢。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让赵家儿子来背这个锅。 “是,爹,儿子这就去寄信。”黎如晦接过父亲手中的信件出门去了。 “夫君,你这是不打算跟赵家结亲了么?” 黎崇文没理会文氏,径直越过她。“雅儿,去定县买些办喜事用的彩头来。不用大红。” “爹!”黎雅发现只一夜功夫父亲头髮里已多了几缕银丝。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父亲伤心难过成这样。 听到这里,文氏已忍不住,疾步上前,硬是拽住黎崇文的手,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又要和赵家退亲,现在又要雅儿去买喜事彩头,却不用大红。”正室才用大红,小妾都是粉红,桃红等偏色。 黎崇文甩开文氏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女儿不是上赶着要做人家的妾么。我成全她。” “夫君,你不是说真的罢。你一向不同意女儿去给人做妾的。今日怎会?”文氏简直不敢置信。怎一个晚上的功夫,丈夫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你养的好女儿,如今只剩这条路可走。”说罢,黎崇文拂袖而去。 “夫君,你回来,把话说清楚。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氏气急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黎雅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文氏。她扯着嗓子喊父亲。 可黎崇文却没有理会身后的唿喊,迳自往外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黎崇文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恆王府。他站在恆王府大门外,直盯着门楣上的三个字。 内心复杂,对于高元钧,说一点不迁怒他,那是假话。虽说是自家女儿不争气,上赶着倒贴给他。可他已占了女儿的清白是事实。为什么他还能那么理直气壮地羞辱他,把自己伪装得这么无辜。他不就是仗着理亏一方是他们黎家么。不就是仗着他是位高权重的皇子么。 黎崇文思绪万千,实在抬不起脚进去自讨羞辱。可若不进去说服高元钧纳了自家女儿。他们黎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搁。他徘徊着,始终在自尊和现实中纠结。 “黎县令,你是来找咱们殿下么?”冷不丁背后站了个人出声。黎崇文差点没惊跳起来忙转头,结结巴巴道:“是,我刚要进去。” “你来的正巧,殿下刚进王府。随我进来罢。”那人是王府总管。 事已至此,黎崇文不得不做出选择,马上跟着王府总管进门。 王府里的人一改前几日轻蔑的态度,很是客气的将他迎了进去。总管领着黎崇文自去了殿下的书房。 两人在门口站定,王府总管上前敲门。“殿下,黎县令找您。” “进来便是。”高元钧朗声应道。 黎崇文被迎进书房。高元钧站了起来,绕过书案迎上黎崇文。“黎县令今日找本王有何事?”高元钧今日的态度甚是客气,完全没有那日的咄咄逼人。 高元钧不等黎崇文回话,率先道歉:“黎县令莫要怪我那日的态度。实是本王被气疯了才那般对你。后来想想,真是惭愧得很。”他和黎家还有合作关系,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把合作关系给弄崩了。 既然高元钧已把话题带到这里,黎崇文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殿下,我今日来就是为了那日的事。” “那日的事?那日的事不是已结束?”他不计较被暗算就是看在和黎家合作的份上。不然胆敢暗算当朝皇子,她黎琼有十条命都不够杀。 “殿下,我知道那日是小女不对,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可殿下,她是个女子,经过那事又失去了女子最重要的清白。今后除了常伴青灯古佛,哪还有别的出路。”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失去了比生命还重要的清白,除了死就是出家。再无他法。 黎琼再不是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毁灭。 高元钧一听,脸蓦地沉了下去,冷声道:“那也是她咎由自取。难道黎县令还想让我负责不成。” “殿下,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实属荒唐。可作为一个父亲怎捨得让女儿下半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依为命。求殿下成全,纳了她罢。”黎崇文难堪的低着头求高元钧纳自己的女儿为妾。 他是一个何等清高自傲的人,他本该坐在高堂摆足了老丈人的架子,让那些想成为他女婿的人来殷勤巴结才是。可如今却要放下脸面和自尊求别人纳他女儿为妾。
第150页 高元钧气笑了,讽刺道:“你女儿暗算本王,本王不怪罪她已是仁至义尽。你反倒让本王纳了她。”高元钧忽然拔高了嗓门大吼一声:“黎县令,本王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亦是个清洁廉明的好官。倒没想到你这般煳涂。” “殿下,今日我不是什么县令,只是一个卑微的父亲。我想以黎琼父亲的身份恳求你,纳了她罢。她已没有清白,能入你府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每个爱慕本王的女子都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暗算本王,本王都纳进府来。那本王的府邸成了什么,本王又成了什么人。”高元钧在京城府邸有几个侍妾,可那些不同于平常侍妾,他只当她们是摆设,从不付出半点感情。可纳了黎琼就不同了。“黎崇文,本王放了你女儿还不够,你还异想天开叫本王纳了她。你这是得寸进尺。” “殿下,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荒谬。我也不求殿下要怎么对待她,只求你能全了她的名声。给她一条活路走。这份恩情,我黎家必定谨记于心。” “黎崇文,你今日的话让本王后悔那日没杀了黎琼这蠢女人。”高元钧快要气疯了。 “殿下,求你纳了她罢。”黎崇文再次卑微地恳求道。 “不可能。”高元钧断然拒绝。他可以不争不抢,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就抛却京城无上荣耀。唯独这点不能抛却,因为那是他给自己唯一的福利。 “殿下,她已无清白,求你成全。”黎崇文啪地一下跪了下去。 黎崇文在高元钧面前跪下去的那一刻,高元钧是动容的,他甚至想就此抛却自己多年的坚持,答应他。就纳了黎琼吧,大不了就把她当做与那些花瓶一样扔到京城不闻不问就是。 可理智马上阻止他这么做。他若真纳了黎琼,把她扔在京城不闻不问。那才是真的破坏了两家的合作关系。届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高元钧脑子转的飞快,想不明白黎崇文为什么一直强调失了清白的事。还如此不顾颜面到下跪来恳求他成全。那日他们俩本就什么也没发生,他至于这样么。 “黎县令,本王一直不明白。那日的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真相。你们黎家不说,本王的府邸自然也不会透露出去。外人谁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执意要本王纳了黎琼?”高元钧试探道。 黎崇文忽的抬头,大喊一声,“殿下,这种事即便我们都不说,如何瞒得下去。” “为何就瞒不了了。那日本王和你女儿又没发生什么事。” “殿下,这是忘了么,她已失去清白之身。” 闻言,高元钧气得破口大骂:“放屁,老子什么时候碰过你女儿了。谁造的谣。让她出来和老子对峙。” 黎崇文倏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高元钧再问:“殿下真的没碰她?” “就算老子被下了药,神智有些不清楚,动没动手还能不记得么。”原来事出有因,怪道黎崇文豁出自尊求他。 高元钧看黎崇文这后悔的模样,甚是幸灾乐祸,继续踩:“老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就算老子被下药神志不清,你女儿这姿色老子也看不上。” 他这一踩可算是让黎崇文确信高元钧没胡说。“殿下。”黎崇文那个尴尬啊,后悔得要死。 “走走走,赶紧回去罢。本王当做今日从未见过你。”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这么个蠢女儿毁了自己一世英名。 黎崇文心中已有数。简单的告了个退就出了王府。 今日在王府里丢了一个大脸。可这一切竟然都是那个他以为自私单纯的女儿设下的局。好你个黎琼,竟然将为父心里的那点亲情利用得这么彻底。这个女儿已不知不觉超出了他的认知。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太可怕,这样的人断不可再留家里。免得祸害全家。 此刻,黎崇文对黎琼唯有的那点亲情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文氏昏迷了片刻,在黎雅的悉心照料下渐渐甦醒。 “雅儿,你爹回来了没?”文氏紧抓着她的手追问。 “未曾回来。不过娘放心罢。二哥已去找爹爹回来了。” 文氏想到丈夫离家前那股绝望,就担忧地不行,“雅儿你带我去找找看。你爹出门前脸色这般难看。又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我实在不放心。” “娘,您就别担心了,说不得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黎雅话音未落,黎家院子外的门被大力推开。黎崇文怒气沖沖地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把她嫁出去 黎崇文自王府出来后就晓得自己被亲生女儿给耍了。心头的那股怒火蹭蹭往上蹿。黎崇文怒气冲天地回到家。 黎雅赶忙迎出来,“爹。” “雅儿,你娘在屋里么?” “在的,娘——”黎崇文不等黎雅说完,越过她走进里屋。“雅儿,你去厨房煮点东西,爹独自饿了。”黎崇文将小女儿支开,顺势关上门。 文氏刚缓过劲儿来,有点气血不足,坐在椅子上。见黎崇文进来,忙站了起来。 “夫人,我与你说一事,你听完后就去外面请一个有经验的嘴巴严的稳婆来。” 文氏错愕,“要喊稳婆做甚?” 黎崇文看了她一眼,有些尴尬,沉吟了半响只得全盘托出。他将黎琼骗他,他深信不疑地去了恆王府的经过说了一遍。只不想让文氏担心,是以恆王府那段省略了过程。 文氏无比震惊,怎么都想不到昨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夫君,你为何不告诉我呢。如果属实,这样的大事怎能让你一人操心着。” “既然恆王殿下信誓旦旦地说没做过。我便信了八成。可这事关她的名节,更关乎着咱们黎家的名声。必须要弄清楚。” “既然不能泄露出去,怎好请稳婆来。还是让我去和她谈谈,说不得她就会说实话。”村里的稳婆哪个不是长舌妇,若请回家里来验身,不用半日整个县都知晓。 “夫人若有这个把握,那便交给你罢。” “夫君,经此一事,你要如何处置她?” 黎崇文默不作声,半响才沉声回道:“尽快将她嫁出去。从此与黎家不再有关系。” “夫君。”文氏悲伤不已,却理解丈夫的选择。“她的事就这么办罢。今后她与我们家再无干系。”文氏艰难地说完,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出来。 黎崇文轻轻搂过文氏,嘆了口气,道:“夫人不要怪我狠心才是。她所做的错事桩桩件件都危害着黎家的每一个人。我要为静言,如晦和雅儿着想。” 文氏哽咽着,“是我没把她教好。是我对不起你。” “一样米养百样人,子不教父之过。论起来是我没做好父亲的角色。” 人心已长歪,如今再来讨论谁之过错为时已晚。 文氏来到黎琼房间。
第151页 “娘,爹可回来了?”黎琼试探地问道。一早她就听到了父亲出门的声音,猜想父亲为了她的事去了恆王府。 “已回来。”文氏迳自走到圆桌旁,拉了一张圆凳坐下。“坐过来,娘有事问你。” “嗯。”黎琼还不晓得父母已将她的未来做了决定。 文氏用着极复杂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黎琼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娘,为何用这般眼神看我。” “娘有一事要问你。你若还认我是你娘便老实告诉我。” “娘,您问罢。”黎琼闻言,心跳倏地加快了速度,随即垂下了头。 屋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俩,文氏纵使尴尬也不得不问出来。“你的童贞是否还在?” 黎琼羞红了脸,吶吶地说:“娘,您为何问女儿这样的事?” “抬起头来,看着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在还是不在。” 黎琼不得不抬头,看了一眼文氏,又躲开了她的眼神。她声若蚊吶:“娘,是女儿不好,没听您的教诲。那日在定县就已没了清白。” “当真?”文氏看着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心里早有数。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想着欺骗她,已是失望透顶。 黎琼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女儿哪敢用这事骗您。” “你爹今日已去了恆王府,但恆王殿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要你。如今你已然没了清白,再嫁人也是不可能。待这阵子过去我便亲自送你回文县。娘晓得文县的宝华寺香火旺盛,你去那儿渡过下半辈子也算好的归宿。” 黎琼震惊,倏地抬头,瞪大眼看着文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娘,您是在跟女儿开玩笑么?” “你既已没了名节,要么出家要么以死明志。娘想你应是没那份勇气自杀的,便给你做好了选择。”文氏淡淡地说道。 “让我出家?”黎琼直到现在还没法回过神来。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她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慌了,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疯狂大叫:“我不要出家,你是我的亲生母亲,怎能这么狠心送我出家呢。为了女儿的幸福,您不是应该去恆王府求殿下成全么。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决定让我出家呢。”黎琼边说边摇头,不肯接受这样的命运。 文氏冷笑,“殿下是什么身份,他不愿意的事,我们如何能强迫得了他。咱们家也只比普通老百姓强了一点点,有什么资本去槓上当今皇子。” “娘,您去劝爹啊,让爹再去恆王府求求看。”黎琼紧紧拽着文氏的手,“再不行您让二哥和黎雅同爹一块儿去求殿下。殿下不是和咱们家有合作么。看在合作的份上,他也不该拒绝的。” “作坊不是咱们黎家独有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文氏甩开她的手,站了起来。“送你去文县宝华寺已成定局。莫要再生旁地歪主意。” 黎琼那双被甩开的手又缠了上去。紧紧抓着文氏,哭喊着:“娘,我不能出家的。我不要出家。” “自古女子婚前失贞都是这般下场。没有例外。”无论她如何哭闹,文氏自始至终都冷着脸,冷眼看着她。 黎琼知道,这回母亲是当真了。再不会像从前那般稍作惩戒就心软。她慌了,知道再骗下去,可能下辈子真要在寺庙里渡过。黎琼啪地跪了下去,抱着文氏的脚恳求:“娘,女儿错了,女儿不该骗您。定县那晚什么都没发生。女儿只是太爱慕殿下了,才撒了这个慌。求娘原谅我罢。” 文氏抓起衣袖抹去眼角的湿意,仰了仰头,语气略冷:“今后你就好自为之罢。”文氏甩开黎琼,迳自出了房门。 黎琼这事被恆王下了死命令不准外传。是以,除了黎家人和王府里的人倒没有第三方人知晓事情的经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天陈家竟然知道了。好在陈家也只知道一点皮毛罢了。陈安只担心黎琼会因为这事名声受损从而做出什么傻事来。连日来都担心不已。 陈安从黎家兄妹俩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黎琼的近况。黎如晦和黎雅都不是蠢人,被套过一回话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二哥,黎琼那事你怎么看?” “这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我看爹和娘这次心已冷了。待她出嫁,便与咱们家再无关系。” “二哥,想不想尽快让她嫁出去?” “这又不是我想想就能蹦出个人来娶她。”爹娘这几日为着黎琼的事操碎了心。 “二哥,眼前不有一家么。”陈安对黎琼的那点心思早几年她就看出来了。这会儿正好。 “你是说陈安?” “就是他。这陈安对她的心思怕是早有了。如今她自己作死,没了名声。倘若陈安肯上黎家求娶,这事估计十拿九稳。” “倘若真是这样,倒也省了我们的麻烦。” “二哥,不如你就当是做个好事。改日和陈安出去喝个酒什么的。顺便就暗示他一下。” “这主意好,陈安若有这个心,我只要稍稍一暗示,他便懂了。届时定会上门求娶。他若没这个意思,打听她的事纯属八卦,那也无妨,反正只是暗示而已。” “二哥,这事就交给你了。” 兄妹俩又合计了一番,打定主意要把黎琼以最快的速度嫁出去。决不能再让她来祸害黎家。 第一百三十一章陈家求娶 陈大娘很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从前在定县因为家里负债纍纍,再加上她这个生重病的老母。好人家的女儿根本不肯下嫁到陈家。可条件不好的,别说儿子看不上她也不愿意委屈了儿子。这一拖两拖就错过了儿子的最佳适婚年龄。为此陈大娘觉得是她拖累了儿子。 好在他们母子俩后来到了飞狐县,这日子总算有了起色,越过越好,如今也小有积蓄。陈大娘就开始物色合适的媳妇人选,可不成想儿子却总是找各种理由推拒。她原先还担心着儿子是不是得了什么隐疾来着,不好意思告诉她。直到那次除夕围宴,看出了儿子对黎琼的那点心思,她才知道儿子拒婚的缘故。 陈大娘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喜得是儿子身心健康没毛病,忧得却是黎琼不是个好媳妇人选。为此,陈大娘试着和儿子开诚布公的谈过几次关于黎琼的事。可陈安依旧故我,好似认定了黎琼。陈大娘大惊却也没法,不得不搁置,暂且不逼着他娶妻。 陈大娘多少了解黎琼的心性,想着黎琼若嫁了,她儿子总归会死心的。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那日儿子一下衙回家就拉着她的手说:“娘,我要去黎家求娶黎琼。” 陈大娘讶异的看着他问道:“怎么这般突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虽然知道儿子一直恋慕黎琼。可陈大娘料定了儿子只是单相思,黎琼断是看不上他们陈家的。大约儿子也看出了这点,是以总提不起勇气去黎家说亲。怎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第152页 “娘,也不算突然,儿子的心意您一直是知道的。以前是我提不起勇气提亲。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事情有了转机。” “什么转机?”她只知道前几个月黎琼被家里人送到定县永安寺修行。说是修行,但明眼人一看就晓得是犯了错被送去寺庙惩戒的。 “她被人污衊,闺誉受损。” “污衊,那你可晓得她为何被送去永安寺?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被人误会?” “娘,儿子晓得原因,但那些儿子都不在乎。儿子只相信这都不是她本意所为。”爱一个人会将对方的缺点忽略,只看自己想看见的美好特质。 陈大娘不得不提醒陈安,“儿子,黎县令和黎夫人都是和善的人,若不是犯了大错不会轻易惩戒儿女的。更遑论送她去寺庙惩戒。”陈大娘虽不了解事情内幕,可她了解黎家夫妇的性格啊。 “娘,就算是她犯了错,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过,更何况也不是不可饶恕的天大错。”其实事情的经过黎如晦并未瞒着他,多少跟他提了一提。只没把黎琼色诱恆王那段说出来。可这些在一直爱慕黎琼的陈安眼里不算什么大错。他也不在乎这些瑕疵,反而觉得现在正是自己求娶的最佳时机。 陈大娘看着儿子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便晓得这事她已不能再阻止,不然母子俩会生出嫌隙来。“你是非她不娶了么?” “娘,我只想娶她。且她现在正是最失意的时候,我若此时上黎家求娶,相信有八成的把握能成。”陈安自信满满,先前的犹豫不决顿时豁然开朗。 “娘虽不喜黎琼做陈家的媳妇,但娘会尊重你的选择。”陈大娘轻嘆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啊。儿子这把年纪不曾娶妻多少也是受她拖累。陈大娘不好再阻拦他。 “娘。”陈安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的母亲另一边是自己一直爱慕的女子。 “你不要觉得为难,娘说了不喜欢她但不会阻止你娶她。只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答应。” “娘,您说罢。”陈安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娘依然不改初衷。 “你俩这次若能成,娘不想和你们住在一起。娘挺喜欢作坊的那份活计,是以娘打算到时候搬去作坊宿舍住。” 陈安惊唿:“娘,这怎么可以。”他娘若真搬去作坊宿舍住,别人会怎么说他。 “儿啊,娘晓得你是个孝顺的儿子。可娘和她必定是处不来的。娘又不想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再说她父亲还是你的顶头上司,断不能亏待了她。唯有娘不与你们住在一起才能家庭和睦。”陈大娘这番明理也是无奈之举啊。谁不想晚年享受天伦之乐呢。 “娘,您为什么要这样呢,您为什么不和她相处看看呢?”他就这么一个母亲,怎能让她搬出去住。 “儿啊,这是娘的想法。你且听听罢。再说你还没去黎家提亲呢,黎家肯不肯都两说。” “娘。”母亲这般不喜欢黎琼,这叫陈安如何能欢欢喜喜地去黎家求娶。 “去吧,儿子。”陈大娘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娘不会再拖累你了。 陈大娘虽然不喜欢黎琼,但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儿子便不会推脱。是以,这几日她就忙着採办提亲用的东西,又去请了可靠的媒人一道上黎家求娶。 这日,陈家准备好了一切,陈大娘便和媒人一起去了黎家。 黎崇文恰巧也在家里便和文氏一道接待了她们。 文氏和陈大娘一向熟络,是以看到陈大娘领着一个陌生人来到黎家。文氏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陈大娘,这是干啥呢?” 陈大娘很有礼数的向黎崇文夫妇福了个身。介绍道:“这位是我从定县请来的媒人。今日特意来黎家是为我儿陈安求娶黎大娘黎琼。” 黎崇文一听,心里却没那么高兴。以前陈安倒真是他的乘龙快婿人选。可如今这个样子,陈安与黎琼若能成,他势必要损一位得力助手。 文氏到挺喜欢陈安这个小伙子的。只黎琼的婚事她已说过不插手。全有丈夫定夺。是以她虽满意这个人选但也不肯做声。 陈大娘说明来意,可黎家夫妻俩却默不作声。 媒人婆一听,马上运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试着说服黎家夫妇。 这门婚事的癥结点不在女方愿不愿意上,媒人婆这般聒噪反倒让黎崇文微微皱眉。他示意文氏打发走媒人婆。 黎家夫妻俩默契很好,文氏一看就有数,便站了起来找了个藉口携着媒人婆往外走。 只留了陈大娘一人在黎家,陈大娘是个心思通透的,大约能猜到黎崇文要和她说实话,便也不主动问询,静待着。 黎家和陈家平日里关系就熟络,黎崇文也不想骗着瞒着陈大娘。看文氏带远了媒人婆,黎崇文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不满你说,我的大女儿是犯了错被送去定县永安寺的。如今她又做了错事被我禁足在房里。” 陈大娘一点也不惊讶,“这些我多少听说过。” “陈安这孩子我是很看重的。倘若他们成了,我便不能留他们在飞狐县。”黎崇文说过黎琼一旦出嫁便与黎家再没关系。 这一点倒让陈大娘很是惊诧,她不是个无知妇孺,一听黎崇文的态度,便隐约猜到黎琼犯下的错误定然不轻。 她试探道:“那黎大人打算如何安排他们?” “我会出钱给陈安,把他们送去京城。我想以陈安的学问定能考取功名。”错失一名得力助手才是黎崇文不舍的。对于那个女儿他已没太多的情分。 陈大娘想了想,反倒想通了。如此算是最好的安排。哪怕对她来说都是极好的安排。她本就不愿意和儿子媳妇一起住。“我同意黎大人的安排。” “那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两家当场交换了庚帖,就此定下亲事。 庚帖已交换,这门亲事便算就此定下,轻易不能悔婚。 待黎琼知道父母将她定给了陈家。自是失望至极。但文氏告诉她,这门婚事已成定局。除非她死了,不然这门婚事黎家断不会反悔。 这回无论黎琼怎么闹怎么威胁,黎家人都当做没看见。她要绝食寻死觅活也好,她要死缠烂打也罢。黎家人就是不当回事。 黎琼闹了一个月,该出的招都出完了。寻死觅活了几次也不见家人来搭理她。她不得不看清事实,这个家已无她的位置。父母待她越发冷淡,巴不得赶紧将她嫁出去老死不相往来。 黎琼绝望了,不得不认命。 都说在关心着你的人面前撒泼任性,他们会哄你迁就你。可当他们已不把你当一回事,甚至都想和你断绝关系。你若再这样撒泼任性,不但得不到别人的关心,还会将人越推越远,直至厌烦。黎琼成功的做到了这点,黎家人除了文氏,已开始厌烦她。 黎崇文虽不待见黎琼,但到底事关黎家脸面。三媒六聘之事一样没少。 下聘的礼数在一步一步走着。到了问吉时,黎琼大约已认命也不再撒泼胡闹,竟一改性子开始乖乖的在房间里绣嫁妆。
第153页 文氏知道她出嫁就意味着和黎家再无关系。便想着这几个月里尽量的满足她的物质要求。也算全了母子的关系。 是以黎琼想要什么,文氏但凡能买到的都给她收着做嫁妆。 对此,黎崇文也没说什么。只要黎琼不胡闹,没提出荒谬的要求来,就由着文氏安排她的嫁妆。 因饥荒还未完全过去,飞狐县的商业圈项目也才进行到一半。是以黎崇文欲将婚期定在下半年。想着这半年功夫就慢慢的走完这些也差不多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来到下半年。 商业圈项目已进行到尾声。飞狐县的面貌焕然一新。一排排铺子鳞次栉比,整齐划一。飞狐县建造的商业圈格局与别的县又有所不同。不再设置东西两街。而是在飞狐县位于中心地段向四周辐射开来的建设格局。 除了中心几公顷盖着一圈一圈作坊出资建造的铺子。四周扩散开来的地方只整修拓宽了街道。足有七八十米宽,允许居民在街道两旁盖凉棚,临街开市。黎雅又将这些街道做了统一命名。 因开春的时候,有一半多的流民已回到了家乡。作坊便送了他们下种的粮食和一些干粮。剩下的有些在家乡已没了亲人索性就留在飞狐县定居。还有些在饥荒时已变卖了屋子和田地回去也没栖身之地,思来想去便决定暂留在飞狐县跟着做完商业圈项目。 作坊为了留住这些流民定居飞狐县,便将三成商铺租赁给他们,前三年免租。剩下七成商铺,作坊自留了三成,另外四成便开始对外招租。 待商业圈的项目正式完成。后期的宣传活动黎雅不在行。王行之推荐顾淳,说他是这方面的顶尖策划高手。黎雅如获至宝,二话不说就将商业圈的招租宣传引进人才等等繁琐之事全推给顾淳去主导。她和黎如晦把重心转回了作坊的经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喜宴断关系 黎琼的婚期正式定下,就在飞狐县农忙过后的隔月初三。 为着操办黎琼的婚事,文氏可没亏待她。但凡她要求的条件,文氏尽量满足。哪怕黎琼有些要求过头了,文氏就算拿出自己的私房钱都会贴补给她。到九月初的时候,黎琼的嫁妆已准备得差不多。 文氏便张罗着喜宴的事。整整忙到九月底才算准备妥当。 临出嫁前几日,文氏按照以往的规矩会对女儿做一番训诫和教导。这日,文氏把黎琼留在房间里说话。 “琼儿,待嫁到陈家以后就要学会顺从。对丈夫也要相敬如宾,对婆婆更要孝顺。你要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黎琼却听得很不耐烦,“娘,这些做人妻子的规矩我从小到大看着你做着,如今早已烂熟于心。你就不用再说了。” 对于父母将她定给陈家,黎琼心里的怨气一直未消。是以,这几个月来她对文氏也没有以往那么恭敬顺从。 文氏被她这桀骜不驯的口吻气着,一想到几天后她就要出嫁,届时和黎家就再无关系,便忍下了这口气。“三从四德,女戒我都给你压在箱底。以后你要多拿出来看看,警醒自己。夫家不必娘家可以任性。” “有你和爹这样严厉管教着,我也没能任性不是。”黎琼心想她要真任性了,还能落得如今这下场。 文氏想到他们夫妻俩为她操碎了心,她竟这般不懂事,黯然。 “你的嫁妆,娘已为你准备得差不多。那些个东西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备下的。” 文氏一提到嫁妆,黎琼倒来了兴致。“娘,除了我自己要求的这些。你和爹可给我备了多少嫁妆?” 文氏瞪大了眼,这几个月来黎琼要求这要求那的,嫁妆可不算少。“这几个月下来你要求的东西已不少。可比寻常人家嫁女儿的嫁妆要多几倍。” “娘,你这意思是说,你和爹没有给我另外准备嫁妆咯。” “你现在的这些嫁妆不也是娘出钱给你备的。难道还不够么。” “不管,咱们家可不止这样的家底,这么些嫁妆断断是不够的。你和爹起码要给我再陪嫁些田庄和现银,还有一些贵重的首饰也不能少。”黎琼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她这是比照戏文里高门贵女的嫁妆单子。 文氏越听越脸黑。“你莫要贪心,静言和如晦还有雅儿都未成家。能给你这些嫁妆已算不错。” “娘,你太偏心了。就因为我嫁的不好,你们便这般轻贱我么?就这么点嫁妆哪里够,陈家又那么穷。你要女儿以后怎么活?”黎琼原本以为父母给她定了这么一户人家,至少在嫁妆上会多贴补一些,来补偿对自己的亏欠。可不想完全没有,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陈大郎是个好婆婆,你若能做个贤惠的妻子,定然不会过差了。”文氏知道待他们成亲后,丈夫便把陈安送到京城去。凭陈安的才能走上仕途是很稳的一件事。 “娘,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偏心。我不管,你和爹到时候还得再贴补嫁妆给我。就算田庄和铺子都没有,现银和贵重的首饰万不能少。首饰最好是比照王行之从京城带来的那些打造。”黎琼可是狮子大开口。恨不得就此挖空了娘家老底给她才好。 文氏已懒得理睬她。更不想告诉她,待她出嫁后,她与黎家便再无关系。 黎琼这一番狮子大开口没得到满足。待她出嫁那天,文氏一样也没再给她。 大喜那日,黎琼整个脸都拉着。黎家本也没多少亲戚,又因为文县和飞狐县路途遥远。黎家夫妇俩一商量便没通知文县的人过来参加喜宴。是以,今日喜宴上没有黎家嫡亲的人,大多是黎崇文的同僚和飞狐县的百姓来捧场。 待陈家的迎亲队来到黎家时。新娘拜别父母,黎琼因黎崇文和文氏给的嫁妆不够,便使着小性子,很不高兴的杵在那儿,不肯跪拜。 在场的宾客见状,就有些议论纷纷。责怪做女儿的不懂规矩,出嫁怎能不拜别父母。 黎崇文却不恼火,嚷声道:“趁着今日大伙儿都在,便为黎某做个见证。大女儿黎琼出嫁后便与我们黎家再无干系。她亦不再是黎家的一份子,更不再是我的女儿。” 黎崇文此话一出,整个屋子譁然。谁都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劝道:“黎大人,就算她不懂规矩不肯拜别你们夫妻,也没必要断绝关系啊。”有些人以为是黎琼此刻的桀骜不驯惹怒了黎崇文,以至于他要断绝关系。 “黎大人,就算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也不必说的这般决绝。”众人不晓得黎琼干过什么事,纷纷指责黎崇文这样说太不近人情。 有人试图出来缓和两边的局面,便指着黎琼呵斥:“你这个做女儿的,怎这般不孝。还不赶紧跪拜父母高堂。” 无论在场宾客怎么劝说,双方继续默然。 黎崇文夫妇不愿解释。众人猜测了一阵也摸不着头绪,想着可能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缘故。便纷纷住了嘴,不再劝说。 黎琼定定地看着黎崇文,怎么都没想到亲生父亲会在自己大婚这天来这么一出。这无疑是晴天霹雳,直接断了她娘家的路。父亲当着众人的面和她断绝关系。夫家若因此看轻她,欺侮她。她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第154页 黎琼转头看向文氏。在黎家,娘一向是最袒护她的。可如今爹要和她断绝关系,娘却一句话都不说,只低垂着头,显然是早知晓了丈夫的打算。连娘都要这般对待她了么。黎琼更加绝望,大喊一声:“娘。” 文氏撇开头不肯看她,虽然早知道丈夫的打算,可这般慎重的宣布出来,她忍不住伤心难过。 黎琼气得大口大口喘气,脸色铁青。想到之前为何她怎么讨要嫁妆都不肯再添置,原是想断了和她的关系啊。原来父母早已不把她当做女儿对待了。 黎琼怨恨黎崇文和文氏做得这般绝情,竟连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她越想越气,更加不愿拜别高堂,转身就走了出去。 她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家,毅然决然地坐上陈家的花轿。心里暗暗发誓,今后她一定要过得比黎家任何一个人好。她要黎家人后悔死。后悔这般对待她。 黎家嫁女喜宴上闹的这一出,隔日便传遍了整个飞狐县。百姓们纷纷猜测内情。大多数人都猜测是黎家大女儿犯错惹怒了父母。 为此有不少人丢白眼给陈家。陈大娘和陈安出门都小心翼翼地,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 婚后第三天,陈安消了婚嫁自去衙门上班。 黎崇文单独将他喊了过来。 大婚上的事,妻子可是不依不饶的闹了两天,陈安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她。现在只有他们翁婿俩,他索性就问了出来:“岳父,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琼儿做错事惹您不开心了么?我代她向您赔不是。” 黎崇文已不想再提黎琼干的诸多丑事。婚宴上黎琼不肯拜别父母,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足以看出黎琼是个自私自利,心肠冷硬的人。黎崇文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无意回答陈安的问题,直接转了话题,道出今日找他来的意思,“你既然已成亲,再留在飞狐县衙门已不合适。过几日我便送你们去京城罢。” 陈安大惊,“这是为何?” “你是个有学问的人,不该屈居于做个小吏。”黎崇文虽对黎琼失望透顶,可这番安排到底是出于父爱。 “岳父这是要我进京考科举么?”陈安试探道。 黎崇文点点头,从旁边拿出一只木盒递给他:“这是我送给你的盘缠,你且收下罢。” 陈安一听,连连推拒。“万不能收,望岳父收回。”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京城不比北边,那里物价极高。你就别推脱了,拿着罢。” “岳父。”能去京城考科举一直是陈安可望不可求的事。如今岳父这般安排,他心里自然是万分愿意的。可是否接受这一盒子银钱却让很纠结。 “拿着罢,京城不比这里,样样都要钱。没钱寸步难行。”黎崇文去过几次京城,了解那里的物价。 陈安心里一盘算,很快便被说服收下了这盒子银钱。“岳父这份恩情,小婿定当铭记于心。” “去吧,今后好好过日子。她是个任性的人,你别事事迁就她。要多管着点。” “岳父放心。” 黎崇文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待陈安已退下多时,他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发着呆。心里却很清楚他们此去京城,再不会见面了罢。 陈安回到家跟黎琼说了说,黎琼一听,很是满意丈夫的上进心。道:“你早该这样,断不能安于现状。” 陈安一想既然夫妻志同道合,那便收拾起来准备上京罢。陈安折返去了衙门,将手里的事做了一番交接。 晚上陈大娘下工,陈安将去京城的事跟陈大娘说了。陈大娘本已知晓,并不惊讶。 陈安狐疑,问道:“娘为何一点也不惊讶?” “黎大人都是为你们好,这般安排也是合乎情理的。” “娘可愿意跟着儿子一道去京城?” “儿啊,娘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就不跟你们去京城了。” “可是——”陈安到底不放心把老娘一人留在飞狐县。这时黎琼自房内出来。 “夫君,既然婆婆不愿意跟着我们去京城,你又何必勉强,徒惹婆婆不高兴呢。你要实在不放心,大不了我们在京城安置好了,婆婆若还愿意来的话,再派人过来接就是。”黎琼巴不得陈大娘不跟着去京城。 “儿啊,媳妇说的是。你们初到京城必定忙乱,娘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跟着去添乱了。” 婆媳俩难得目标一致,一来一往就将陈安给说服了。 这日,陈安和黎琼收拾好了行李。 陈安提议:“娘子,咱们去岳父家道个别罢。” “那已不是我的家,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黎琼还在记恨婚礼当天的事。 “娘子,此去京城,三五年都不能回飞狐县。” “你想去就去,不去拉倒。我是不会去的。” “娘子,岳父其实——”陈安想为岳父辩解几句。 他话未说完就被黎琼不耐烦的打断了,“你要去就去,干嘛罗里吧嗦的。” 黎琼再不跟他多说,直接转身把自己关在房里。 他无奈,只得独身去了黎家告别。 第一百三十三章黎雅受牵连 曾经的顾淳是大齐朝鼎鼎有名的皇商当家人。对于策划招商引资的事再熟悉不过。黎雅将商业圈项目的后期宣传交于他主导时,他心里很是感激。这是姑娘对他极大的信任。顾淳有信心将商业圈项目做到最好。 大约是跟着黎雅一起工作时间久了,他也学会了事先做企划书的习惯。不过三日,顾淳就将整个宣传做了一份详尽的企划书。并递交给黎雅参阅。 黎雅对顾淳的这个企划很有兴趣,自拿到手后就一直细细研读着。读到一些绝妙的点子时,忍不住会在旁边註上观后感。想到顾淳曾经的地位,想来只有下边的人做报告给他的份。是以怕他介意自己在企划书上直接提意见。想了想便另外找了一张纸誊抄下来适时补充一些现代的先进理念。 看完这份精彩的企划书,黎雅对顾淳这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也庆幸这样的经商奇才好在招揽了过来。若成了他们的对手,够他们头疼的。 为表重视,黎雅亲自将企划书送去宿舍,交还给顾淳。 “顾管事做的企划书我已细细研读完。对里边的不少点子很有兴趣。我想这份企划书已近完美。”她虽不在行后期宣传,但自认为这份企划书若能加入她的一些现代先进理念会更完美。 顾淳是个明白人,一听这话便明白未尽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忙说:“姑娘看完后可有什么建议,不妨提出来一起探讨。” 黎雅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利落的从随身布袋里摸出一张纸。“这是我根据你的企划书补充的几点建议。你且看看。” 顾淳原以为姑娘大约有几点不同的看法,说一说便罢。倒没想她竟然这般慎重重新誊抄了几个段落并补充了自己的想法。 顾淳接过那张纸,看了第一点已是惊讶不已。他蓦地抬头看向黎雅,“姑娘这般奇思妙想实让我大开眼界。”他虽也认同黎雅的与众不同。但打心底里还是觉得女子不如男子。直到今日才彻底改变先前的看法。打从心底里真正佩服黎雅。
第155页 “顾管事莫要这般夸我,这只是我的几个拙见罢了。你若觉得还适用便斟酌着用进去。” “姑娘,你既然有这般好的想法就应该参与进来。” “顾管事,说实话对后期的工作我真不在行。我认为你才是最合适的主导者。倘若你遇到什么难题到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探论看看。” 顾淳见她再三推脱,想来是有什么难处,便不再勉强。“既然姑娘无意于此,我便不强求。只后期我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万望姑娘不吝赐教。”他还是觉得能想出这些办法的人绝不是一般人。 “顾管事,别这么说。往后但凡有解决不了的事尽可找我商量。” 商业圈的后期宣传在顾淳的主导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除去作坊自留的一些铺面和租赁给流民的那些。剩下的铺面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全租赁了出去。而这些租赁出去的铺面竟有一半是定县富人前来租赁的。 想来定县经过宁州驻军这么一闹,已元气大伤。再不復往日的繁荣。是以,定县不少富户纷纷奔走他乡。飞狐县的发展临近几个县都看在眼里。是以至少有一半的定县富户迁居到了飞狐县。 飞狐县的经济将会越来越发达。 黎雅看着商业圈新建的铺子一间一间的租赁出去,一间一间的开始装潢起来。心里也痒痒的,很想搞一间过来自己折腾。 这个想法黎雅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天了。可一直没敢付诸行动。自黎琼出嫁后,爹和娘对她看管的越发严,想来这事家里人是不会同意的。 晚间吃过饭后黎雅抱着板栗在院子里说话。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板栗的小肚子,“板栗,这瞧你这肥肚子越来越鼓了。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养不起你了。” 板栗两只小爪子捧着一个大栗子啃着,冷不丁抗议:“叽叽叽叽。”胡说,本大爷吃得不多,别想赖上本大爷。 “板栗,你说咱们也去商业街要间铺子玩玩好么?” “叽~”板栗觑了她一眼,继续啃着大栗子。 “咱们的铺子专卖农产品。什么粮食啊,蔬菜啊,鸡鸭猪羊等等。”黎雅幻想着把铺子打造成农产品超市,应有尽有。 “叽~”你愿意就好,本大爷没意见。 “板栗你得把你空间里的东西都掏一点出来,就放在铺子里卖,哪个好卖咱们就种哪个。卖不掉也没关系大不了让你的空间回收。我连租赁仓库的钱都能省了。多好啊。” “叽~”就知道你在算计本大爷。哼,以后本大爷每天都要吃好吃的。不然休想本大爷能从了你。 “板栗,你说咱们的铺子叫什么好呢?” “叽~”就叫板栗的空间。 “嗯,就叫农行。” “叽~”农行,你以为是开银行么。 “板栗,你觉得农行这店名好么?” “叽~”板栗白了她一眼,捧着大栗子跳下石桌蹦蹦跳跳的走了。 黎雅越想越激动。家里种着这么多粮食和蔬菜,卖给别人她又嫌麻烦,如果能趁着飞狐县这股浪潮搞一间农产品超市出来该多好。 她忍不住心痒痒的,索性跑到书房,拿了几张白纸在桌面上铺开来,将脑海里的那些构思一一记了下来。心随意动,她都顾不上时辰,想到什么就写下来。不知不觉整个晚上都泡在书房里写东西。 文氏起的早,路过书房,瞥见里边有个人。狐疑了一阵,平日里书房用的最多的是丈夫,可昨日丈夫吃过饭后就回了房。那书房里的是谁? 文氏走了过去,轻轻地推开门,只见小女儿睡趴在桌上。脸颊下面压着十来张写满字的纸。桌子上满满的都是这样的纸张。 “雅儿,你一整晚都在书房里写这些么?”文氏不太高兴指着满桌子的纸问。 黎雅迷迷煳煳的醒来,睡眼惺忪的看着文氏。娇憨地喊了声:“娘,您怎么进来了。” “傻丫头,你都不看着时辰的么,天都亮了。”文氏很是心疼地说她。 黎雅转转僵硬的脖子,抬眼看向门外,果真天色已大亮。“我就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竟然天亮了。” “你还说,女孩子家家的怎好熬夜。”文氏将她赶回房间。“快去补个觉,晚点再出门。” “喔。”黎雅慢吞吞的应了声,想收拾了桌上的纸再回房补个觉。 “快去睡罢。这些个娘会帮你收拾好。” “嗯,请娘收拾好后送到我房里来。” “去吧,你瞧瞧眼睛都肿了。”文氏催着她去睡觉,迳自在书房里整理这一堆纸。她看着纸张上的图和文字,心思很复杂。 黎雅慢吞吞的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待她睡到自然醒时已到晌午时分。她摸摸饿瘪了的肚子,有气无力的来到厨房找吃的。 文氏不在家,但土灶锅里盖着木盖。黎雅掀开一瞧,原是娘给她留了晌午饭呢。她实在饿急,捧过饭碗狼吞虎咽起来。一口气就扒拉了大半碗饭。肚子已填的七八分饱。她这才放慢吃饭的速度,脑子里想着昨日那些农行点子。 忽的想起来,她睡觉前有叫娘帮她收拾好了送回房间的。刚刚起床后并未见到这些纸张。难道娘没听见么。黎雅心一急,放下手里的碗筷直奔书房。 却见书房的案桌上干干净净。哪里还有那些纸张。她一整个欲哭无泪,“该不会娘把那些纸当垃圾扔了吧?”那可是她忙了一个晚上的心血哎。 她不死心又在书房了找了一圈,仍然不见那些纸张。想着没准娘送回她的房里了,随又跑到自己房间里一顿翻找仍然不见踪影。看来是真被当垃圾扔了。黎雅满是泄气,垂头丧气的坐在圆凳上发傻。 娘不是不认得字的人,断不会随便扔了她的东西。说不定娘把那些纸收在了别处呢。黎雅抱着侥倖的想法等着娘回来。 没过多久,院子外有开门的声响。黎雅一想定是娘回来了。忙跑了出去,果然见文氏挎着一只大篮子从外边回来。 “娘,早上那些纸您放哪儿了?” 文氏拎着菜篮子去厨房,头也不回地扔了一句:“那些纸娘给你处理掉了。” 黎雅一听,竟然真被娘给扔了。她满是说不出的失望和心疼,“娘。”自黎琼出嫁后,文氏再不像以前那样随她折腾。如今连作坊那边都不肯让她日日报到。时不时就抓着她,让她看三从四德啊,女戒之类的书籍。 文氏转头看她一脸的失望和心疼,“怎么,娘就扔了你几张纸,你也要顶撞娘么?” 自黎琼出嫁后,文氏对小女儿的管教越发严厉起来。以往小女儿性子活泼好动,点子多喜欢往作坊跑。她也不说什么。可一想到大女儿的下场,她就害怕小女儿最后也变成这样。是以文氏不喜她日日往作坊跑。 “女儿不敢。”娘这是一朝不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她若为此事顶撞娘,说不得以后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156页 “回房去梳洗梳洗。女孩子家的即便在家里也不好这般蓬头垢面。” “喔。”黎雅默默地回房,心里早把黎琼这害人精骂了个遍。 文氏越发看紧黎雅,再不让她随意外出。哪怕是真有事出去,也给她规定了时间。没有这份自由,对好动的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可她又不能反抗爹娘的管教。好多时候只能偷偷与二哥串通口供,跟着出去。次数多了,文氏便越发不相信。 黎雅很是郁闷,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家院子里。下巴抵着石桌面,像只青蛙似的一张一合磕巴着嘴。 “呵~”王行之坐在墙头上轻笑出声。这段日子为了加固边境城防。他忙得脚不沾地。今日总算能在百忙中偷个空出来看看小东西。 “行之,我好惨吶~”黎雅好不委屈,被爹娘这般管着。她真是有口难言啊。 “呵,小丫头莫哭。都怪我这段时间太忙都没顾得上你。”王行之半点见不得她受委屈,腾地一下自墙头跳了下来。 “行之,我被爹娘管死了。以后我都不能随便出门了。”她撅着嘴诉苦。大约她现在这样子才是这个朝代女子该有的生活状态。先前真是爹娘开明不计较的缘故。她才能这般自由自在生活好多年。 “嗯,伯父伯母也没错。大齐大多数女子都是这样生活的。”王行之偷偷瞥了她一眼说道。 “可我不是大多数女子啊。”黎雅坐直了身子反驳。 “嗯,你不是。” “行之,你晓得么,原本我还想在商业街占个铺子做生意的。如今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你想开个专卖农产品的铺子罢。” “咦,你怎么知道。”黎雅瞪大了眼,“行之,你晓得么,我是真的很想这么做的…。”黎雅扒拉扒拉将自己的构思统统说了一个遍。最后嘆息,很是遗憾不能付诸行动。 “嗯,好主意。你这个小脑袋瓜总有使不完的点子。”王行之毫不吝啬的一顿夸奖。 “再多的点子也救不了我现在的处境啊。” “其实有办法的。”他卖了个关子。 黎雅一听,来劲了,急问:“什么办法?” “嫁给我啊。待你嫁给我后,我肯定不会拘着你。届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喔。”黎雅心里默默地补上一句:关键是我爹娘完全不看好你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就爱宠着你 顾淳筹划了几个月的商业圈总算定了开幕日子。为此,已租赁出去的铺子纷纷抢着装修,好赶在开幕时正式营业。 顾淳和黎雅一同设计的宣传单已传发开来。不仅临近几个县,就连稍远的县比如定县周边的县城也都发了宣传单。 黎如晦告诉黎雅,作坊打算在开幕那几天,放员工假,让他们也去捧捧场凑个热闹。黎雅巴巴地望着外头,好不羡慕。“二哥,真羡慕你。我若是男子估计就不会被爹娘限制出入。” “小妹,开幕式本就是飞狐县歷年来的一大盛事。我想去和爹娘说说,他们会同意你出去的。” “二哥,你是不晓得,娘现在日日逼着我背三从四德、女诫,要不是我在女红上实在没天份,娘恨不得也逼着我刺绣来着。再这么下去,我都快要疯了。”都是黎琼那个害人精,黎雅恨得牙痒痒。 “忍忍吧,娘是被黎琼给弄怕了,待过一段时间就会想开的。” “二哥,要不,你和我一道去找爹娘说说,开幕日那几天能解我几天禁也是好的。” 黎如晦看着小妹越发阴郁的小脸,抚了抚她的头髮,唤道:“走罢,去试试看。” “二哥,最好啦。” 兄妹俩来到父母房门前,敲了几下,文氏自里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两兄妹,很是讶然:“如晦和雅儿有事?” “娘,我有事找您和爹商量。”黎雅率先讨好的说道。 “进来罢。”文氏微微侧过身,让出一道来。 黎如晦和黎雅嗖地钻进屋里。 黎崇文正好在泡脚。黎雅一看,二话不说忙凑了过去。 “爹,您这些日子累了罢,女儿给你捶捶背。” “好啊,爹最近肩膀酸得很。”说着他抬起右手转了转。 黎雅忙上前,按摩手势一摆,像模像样的敲打起来。“爹,力道怎样?” 黎崇文佯装很享受地闭上眼,“刚刚好。” 文氏笑骂道:“你们兄妹俩有啥事就说罢。尽会讨好你爹。” “娘这是吃醋了么。”黎雅冲着娘亲灿笑。 “我要吃什么醋。”文氏笑着摇摇头。黎如晦立马递上一杯热茶,“娘是我见过的最宽厚的人,最明辨是非的人。哪会为这么点小事吃醋呢。” “二哥说得对,咱们爹和娘是天底下最最开明的。才不会像别家的爹娘那般古板呢。” 黎崇文和文氏对视了一眼,马上回过味来。敢情这兄妹俩特意过来拍马屁来着。 黎崇文拿过一旁的布巾慢条斯理的擦着脚。“时辰不早了,你们兄妹俩若没事,我和你们娘可要歇息了。” 黎雅一看父亲这架势,立马也不装孝顺了,倏地来到父亲身前。“爹,娘女儿有一事要与您们商量。” “啥事?”总算道明来意了,文氏静待她说下去。 “爹,娘,明日便是商业圈开幕日,我想出去凑个热闹。”黎雅也不再拐弯抹角。一口气将来意道出。屏着唿吸等爹娘的答案。 “你为啥总想着出去呢。”文氏轻嘆了口气。 黎如晦立马接过话头说道:“娘,这次开幕式的许多点子还是小妹想出来的。您若不让她出去瞧瞧,她得有多沮丧啊。” 文氏不再做声,兀自想着。 “爹,您该晓得,这次开幕式事关咱们飞狐县未来经济趋势。断不能出半点差错。后期的所有策划都由小妹和顾管事俩人完成。她不能不到现场啊。” “爹!娘!您们该是最了解女儿的。女儿绝不是个莽撞之人,断不会做任何让您们失望的事。”她和黎琼从小就性格迥异,无一处相似的地方。 “爹!娘!小妹和她从小就不一样,您们不能因为她一人犯了错,就把小妹也牵连了。您们这样拘着她,不让她自由出入不觉矫枉过正么。” “如晦,你怎能用这种口气和我们说话。”文氏皱眉呵斥道。 “娘,您莫要责怪二哥。二哥只是为了帮我说话口气急了点。” “罢了,罢了。如晦说的对,咱们这样确是矫枉过正了。” “夫君!” “夫人,她们姐妹俩自小就性格不同。雅儿自小主意多,做事向来有分寸。从不让我们操心。不能因为琼儿犯了大错,咱们就牵连雅儿。” 文氏向来以夫为天,既然丈夫都这么说了,她就不好再持不同意见。“既然你们爹这样说了,娘也不再拘着你。但女子该学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能落下。”
第157页 “是,娘。只要您不日日拘着女儿,您布置的作业,女儿一定认真完成。” “行了,你们兄妹俩今日的目的也达到了,都回去休息吧。” “谢谢爹,娘。”兄妹俩异口同声,一前一后退出房间。 开幕那天,商业圈里有七八成的店家正式营业开卖。整个开幕仪式办得极为热闹,别出心裁。 敲锣打鼓、炒热气氛这种事自不在话下。为邻县的百姓能直接来商业圈捧场,作坊把运送水泥的车队全部做了简单改装。每个县都设置一个站点,有车队组成的接驳马车直接往返接送游客。这样贴心的安排,解决了游客往来困难的一大难点。是以,原本犹豫着要不要去的人,也果断地来了。 游客们刚下马车,两脚踩下地就有人引领着他们进入商业区,两边发传单的人立刻送上整个商业区广告单。广告单上详细画着各家店铺的商品和地理位置。翻过广告单背面,还画着哪家店铺在打折,哪家店铺在送奖品活动。 而正中间那一行最吸引人的句子,把所有人的心都晃花了——买十两送一两,买二两送一百钱,买一两送蔬菜三斤随便挑。 这广告打的,不止外县的人心动,飞狐县的人更是跃跃欲试。 “听说那铺子里专门卖米面啊,蔬菜啊,但凡吃的都有呢。” “你不晓得罢,那铺子有个名儿叫农行。” “你们俩那点子消息早落伍了,我听说啊农行里卖的菜是黎家菜田里採摘上来的。你们吃过黎家菜田里的那些菜么?” “没吃过,我听说黎家种出来的菜就是比别家的好吃。” “前年,黎家分菜时,我家幸得一颗生菜。还别说那菜碧绿鲜嫩,炒着吃还有丝丝甘甜呢。” “听说农行里还有不少种子卖呢。” 飞狐县的几位边说边找农行的位置。后边站着一群邻县的百姓,都被他们说的心痒痒的。索性也跟在他们后头,想着去农行看看。 开幕仪式快要开始,黎雅却还在家里团团转。昨晚她和板栗说好的,一早一起去商业区。哪晓得一大早就不见板栗的影子。黎雅为找板栗浪费了不少时间。 “雅儿,娘先走了,你等会儿过来时把门关好了。” “哎,娘,您先去吧。”黎雅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仍不见板栗的影子。“该死的板栗,明明说好一起去的,又不知道跑到哪个旮旯角落浪去了。” “板栗,板栗,你再不出来,我可自己去咯。”黎雅屋里屋外找了一圈也没见小傢伙的影子。 “小丫头,你怎还在家里呢?走,咱们一起去商业区。” “行之,我在找板栗,那傢伙昨天明明说好一起去的。现在都找不到它。” “估计跟着你二哥先去了吧。” “跟着二哥先走了?可恶,都不先告诉我一声。下次再这样不守信用,看我不烤了它。” “走罢。”王行之带着黎雅去了开幕式。 他俩刚好赶上开幕仪式剪彩。只见商业圈中心位置站着一排人,自左往右,分别是恆王高元钧、黎崇文以及各县过来捧场的几位县令。整个仪式有黎如晦和顾淳亲自主持着。外边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 整个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司仪一声:剪彩。众人齐齐动手,咔擦几声,剪彩完成。随后一支耍龙舞狮的队伴着敲锣打鼓自中间向四面八方而去。那些耍龙舞狮队后边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每到一家铺子前舞狮队都会驻足一小会儿,耍上一段喜庆舞,后边跟着的人群纷纷进店逛起来,给店家招揽了不少生意,更增添了喜气。 各家店铺老闆,纷纷拍手叫好。有些另掏几百钱出来,让舞狮队多停留会儿。 王行之和黎雅看完剪彩仪式,他带着她往另一处走去。 “行之,你要带我去哪儿?”来捧场的人太多,原本宽阔的街道显得拥挤起来。王行之索性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俩人随着人潮逐步往前挪移。不多时,王行之停了下来。黎雅跟着停住了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到了么?” “到了。”他笑眯眯地掰过她的身子,指着面前的一家偌大的店铺,“抬头看看罢。” 她依着他的指使,扬起脖子看,赫然“农行”两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底。“农行,农行。”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呆愣了。 “进去看看。”王行之拉着木楞的人儿径直走进店铺。 “叽叽叽叽~”板栗欢快的叫唤着。不住地摇着一只小爪子。全然是一只招财鼠的模样。 “板栗~你怎么在这里。”黎雅一把抱起板栗。 “叽叽~”本大爷今天任务繁重,你别妨碍我。板栗挣扎着要回原处。 “小丫头,不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么?” 黎雅环顾一圈铺子,发现整个装修到摆放产品的方式都那么熟悉。“这铺子为什么用我的点子啊。”她指着铺子里的陈设,又退了几步来到门口,仰着脖子指着那个店名嚷嚷道:“这店名都是我的。行之,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点子会统统出现在这家铺子里。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笨蛋,这都看不出来么。要不是你的铺子,能请得动本大爷站台么。 黎雅快步走到王行之身边,拉着他的手急问:“行之,他们这是盗用我的点子哎。” 王行之伸出长指点了点她洁白的额头,“平时那股聪明劲去哪儿了。你还看不出来么,这是你的铺子,你的农行啊。” 黎雅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置信,“我的。” “不然,你以为谁请得动板栗来当招财鼠。” “真的是我的吗?”她不敢置信的再三求证道。 “当然是你的。早一个多月前就在筹备了。” “哇,行之。这…。这…。完全是我想像中的铺子样子哎。” 王行之宠溺的看着她:“本就是按照你的意思置办的。” “哇,行之,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铺子。你都没透露一点点给我知道。” “告诉你了还叫惊喜么。” “行之,我很高兴你为我做的。可是这个铺子要花多少钱啊,我补给你。” “傻瓜,前三年的租金免的,你自己做的决定忘了么。至于这些个架子什么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喏,铺子里的这些伙计的工钱我可没付呢。这得等你这个老闆来支付。这样你还要贴补我什么呢。” “可是…。” “别可是了,本就花不了几个钱,难道你要跟我这么见外么。” “好吧。行之,这些伙计你从哪儿找来的?”她见着有些面熟。 “这些都是作坊里待过的流民中选出来的。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怪不得这么眼熟。”
第158页 “好了,小丫头,惊喜过了,你是不是要担起铺子老闆的责任了。”王行之看看外面,有一大群人朝他们铺子而来。 “必须的。”她俏皮的行了个敬礼,转身便迎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黎崇文升迁 飞狐县的商业区项目开发的很成功。仅仅开幕式十天就为飞狐县创造了丰厚的利润。商业区的成功不仅拉动了当地的经济更增加了官衙的税收。而商业区幕后最大的赢家莫过于黎家水泥作坊。 这一年作坊又增加了十条生产线招揽了两百多名伙计。黎家水泥作坊的品牌效应越来越响,如今不止北边,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都晓得黎家作坊。好多京都大户大兴土木首先想到的就是黎家作坊的水泥。 是以,作坊开设分厂已刻不容缓。 年底作坊开股东大会,开设分厂作为首要议题讨论。经过一番商量,几个作坊老闆决定年初派黎如晦和苏陌前往京城开设分厂。这一年作坊股东人人分得一笔不菲的红利。 —— 因去年受蝗灾影响,北边的几个县均出现经济萧条,贸易中断的情况。更因为当地官员对于饥荒处置不当,导致人口骤减一半。好多县城几乎成了鬼城,更别提復甦当地贸易。 在这一大片颓丧的气象中,飞狐县却是另类一样的存在。飞狐县不仅没受饥荒的影响,还反增了一倍以上的人口。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飞狐县开发的商业圈项目横空出世,并得到空前轰动。据说仅仅开幕式十天就促成交易数万桩,成交金额达到五万两。 飞狐县的商业圈名气一下子打响,整个北边人尽皆知。不少别县的铺子纷纷迁居到飞狐县来开店。不仅如此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商队也看重了飞狐县这一处贸易场所。 大伙儿惊嘆飞狐县翻天覆地的巨变,却也想不通为何短短几年功夫,飞狐县能从原本的穷困鬼城变成现在人人趋之若鹜的贸易中心。县令黎崇文到底有什么魔力成就如今的飞狐县。 不仅是飞狐县在大齐出名了,连飞狐县县令黎崇文也大火了一把。世人纷纷贊他是百姓的好官,是大齐王朝的一股清流。一本本奏请飞狐县翻天覆地变化的摺子如雪花片似的纷纷落到陛下桌案前。 皇帝翻阅着来自北边四方奏摺,越看越兴奋,连连叫好:“这样的能吏,朕为何从来没听说过。” 皇帝身边的大内官乔公公答道:“去年年初飞狐县县令黎崇文被召回京述职。是礼部给考核的,并未举荐给陛下。” “这般人才礼部却从不举荐给朕,元祯作为礼部尚书着实失职。你去趟礼部把黎崇文的歷年考核统统拿过来,朕要好好看一看。”高炽皇帝自登大寳已有二十多年,大齐国力一直萎靡不振。有时候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没有治国的本事。可想到这个得来不易的皇位,他又不甘心认输。是以,这几年他急于纳贤,以期能在有生之年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好告知天下他乃天命所归,是上天指派的真龙天子。 没过多久,乔公公从礼部回来,一旁还跟着陈王殿下高元吉。 “儿臣叩见父皇。”高元吉恭恭敬敬的做了一套拜见礼。 “元吉来啦,朕正琢磨着黎崇文的调派。你来得正好,帮朕参谋参谋。”皇帝笑眯眯的招唿着高元吉上前。 高元吉一副诚惶诚恐的上前,随侍在皇帝身旁。“父皇说的可是飞狐县的县令黎崇文?” “正是此人,这黎崇文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朕还记得前几年北边是朝官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毛之地。人人都说北边地方穷山恶水,再加上常年受游牧族的抢夺,生活条件极苦,能图个温饱都不容易。” “但凡有能力的人都往南边迁移,留下的也巨是老弱病残。倒没想到这个黎崇文过去才几年功夫就把北边最穷困的一个县治理地这般繁荣。”皇帝指着摊开在桌案前的北方志滔滔不绝的说着。 高元吉扮演着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谦恭地站在一旁,仔细聆听着。 “黎崇文此人当属能吏,朕得好好想想如何褒奖他。”这样的人才是皇帝当务之急最渴求的。 高元吉故作不经意的提到:“父皇,三弟不也在北边么。要不去信询问下他的看法。” “小三儿也在飞狐县么?”皇帝想起自己的第三子高元钧前几年也去了北边。 “据说三弟的恆王府就建在飞狐县一带。” “这般巧,这小子跟他大哥一样,半点不懂朕求贤若渴的心,有这样的人才也不晓得向朕举荐举荐。” “三弟身边人才济济,约摸是捨不得举荐给父皇罢。”高元吉似真似假的说道。字里行间却处处透着一股挑拨。 “怎么说?”皇帝果然皱紧了眉头。这个至尊之位本就得来不当,颇受世人诟病。是以他比谁都不希望看到兄弟阋墙的局面上演。生怕后人指责他们高家吃香太难看。 在皇帝心中长子高元祯是皇位的不二人选,更何况高元祯从小天资聪颖。 “不止黎崇文这样的能吏,连咱们大齐的第一公子卫珩不也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去了北边么。” 卫珩啊,大齐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从小天资聪颖,又有那样高的门第,谁不想拉拢。他和李承佑几次三番套近乎都没能说动卫珩。却不想他竟然默不作声地跟着高元钧去了北边。高元吉由此就将卫珩也视作敌对之人。 “卫珩,可惜咯。”皇帝很是惋惜的嘆了几声。卫珩,原本他是要着重培养的栋樑之才,想着留给元祯用的能臣。却不想卫珩与家人赌气竟弃文从武,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军营。如今在小三儿身边转悠,想来今后也得不到重用了。皇帝虽然看中卫珩的才华,可到底没把一个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不说小三儿,就谈谈黎崇文,要安排什么位置给他呢?要么把他调回京城来?” “父皇,不可啊。”高元吉急切的喊出声阻止。 高元吉怎么想都觉得黎崇文必定是高元钧的人。把对手的人调到京城来占位,门儿都没有。 皇帝狐疑的看着他这般急切的样子。“为何不可?” 高元吉一时心急喊出声却没来得及想好阻止的理由,踌躇了半响才急中生智想到:“父皇,黎崇文的长子名叫黎静言去年高中状元。” “喔,朕记起来了,原来翰林院的黎编修是黎崇文长子啊。这黎家尽出人才吶。”皇帝约摸记得黎静言,虽平日里见面的次数极少,但人才么,他都会多几分关注。“如此这般倒不适合调回京了。” “父皇,依儿臣之见,北边贸易刚刚起步,黎崇文功不可没,倘若贸然将他调离北边,又没合适的人继任,万一搞砸了北边好不容易创造的繁荣,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么。” “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帝一听,便消了把黎崇文调到畿县的打算。“那便在当地直升知州即可。” “父皇此番安排甚好,北边百姓定会感激您的。”
第159页 “黎崇文直升知州,那飞狐县的县令由谁去接任呢?”这可是伤脑筋的事。 高元吉这会儿脑子转得很快,飞快的报了几个名字出来。这些人中有李承佑的人也有他陈王的人。高元吉深知皇帝尤为忌惮李承佑,断不可能用他的人。 果然皇帝一听,立马否决了前面几位。“那就陈志强罢。由他接任飞狐县县令一职。” 两项任命一同颁布。为表皇帝重视,特派了大内官即刻启程前往北边宣读任命。 年初,黎崇文的调令便到了北边。直升知州,掌管北边六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同僚送礼 年初,京城的调令到达北边。黎崇文直升知州,掌管北边六县。随大内官从京城一起来的还有镇国大将军府的人。 大将军府的人和大内官在飞狐县外便分道扬镳。 大内官直接来到官衙宣读黎崇文的任命书。宣读礼过,黎崇文恭恭敬敬的接过任命书,悄悄地递了一点子心意给大内官。 大内官手掂了掂,很是满意黎崇文的上道。尖着嗓子道:“黎大人,陛下很是爱重您吶。” “托大内官的福,承蒙陛下看得起。”黎崇文向着天边一拱手回道。十几年的官场生涯让黎崇会了圆滑。 “陛下很是好奇飞狐县的商业圈,是以咱家会在飞狐县多住上一段时日。有劳黎大人做东。” “大内官安心住着,有何要求只管提出来。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安排。” “如此甚好。”此行皇帝派了不止大内官一人,还跟着几名画师。出发前,皇帝叮嘱大内官要把飞狐县商业圈整个搬到纸上带回来。 “大内官远途而来,定是疲累。不如下官带您去歇息罢。” “黎大人说的极是,咱家确实累极。” 黎崇文早些时候便在商业圈的繁华客栈定好了上房。这会儿正好带着他们过去歇息。 衙门到商业圈的路修建的极为平坦,距离不过一里多,走几步就到。是以,一行人边走边聊着。 客栈的档次虽比不上京城奢华,但意在巧思,且又干净舒适,周围还有各式各样的铺子,很是方便。 黎崇文将京城一干人安排妥当便留下吴师爷,让他随时等候差遣。吴师爷这会儿到是很乐意,以他的资歷可从未接待过京里来的贵人。自是乐颠颠的候在客栈一楼。 —— 军营处 卫珩刚和诸位讨论完公事,刚想喘口气歇一会儿,随从小王巴巴地闯了进来。 “少爷,镇国大将军府来人了。”小王跑得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将军府?”难道是二姐来了?卫珩嗖地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少爷,不是二小姐,是杨管家。”小王小跑着追上去说道。 从小卫珩和上头两个姐姐的关系就不错。自他投到恆王麾下,大姐卫兰便减少了与他的联繫。毕竟大姐是楚王正妃。而楚王和恆王之间又有着微妙的关系,虽谈不上敌对,但也不亲和。 到是二姐卫晗与他关系一直亲厚,那年他与家中闹翻,头也不回的扎进军营,二姐便几次三番出面劝阻,可那时候的他正在气头上,怎么也不肯听依旧故我。临行前还与二姐大吵了一架。估摸着因这事二姐与他呕上了气。几年来都不曾来信问询他是否安好。 当年姐弟俩吵完以后,卫珩就后悔了。出发前一天他就去了镇国大将军府,在大门口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就是鼓不起勇气进去。后来是杨管家出来见着他,告诉他二姐不在府里。卫珩这才歇了道歉的心思,别着那口气去了北边。 卫家姐弟俩都是要面子的倔脾气,都喜欢端着,谁也不肯先低头认错。时日一久,便更拉不下脸认错,这一蹉跎就过了五年。 他已有五年不曾回京。 杨管家见着卫珩,激动的上前,拉着他的手,“少爷,少爷,可见着您了。” “杨管家,京里一切可安好?” “都好,都好,就是大家想念您的紧,您这一走就是五年,二小姐好几次都想来北边找您,可就是拉不下脸。您可知道,当年二小姐赶去国公府想送您的,可您一声不吭,招唿也不打就走了。让二小姐扑了个空,以为您还记恨着她。” “早就不气了。吵完第二天我就不生二姐的气了。” “哎,您和二小姐都是倔脾气,谁都不肯先低这个头,五年来连封信都没有。” “杨管家,二姐可好?” “二小姐前三年和姑爷去了东镜边关。直至去年年底才回来。” “回来就好。”卫珩不住的点头,很是怀念京里的亲人。 杨管家自怀里掏出两封信递给他:“少爷,这是老太君和二小姐给您的信。” 卫珩接过两封信,手上的触感告诉他,信封里的纸张颇有些厚度,显然不止一封信。 “少爷,这两年里,老太君的身子越发不好,我来之前,老太君又感染风寒病倒了。” “祖母她——”卫珩心头很是不舍,担忧之情溢满眼眸。 杨管家嘆了口气,劝道:“少爷,老太君很是思念您。您若得空就回一趟京罢。” “嗯。”卫珩有些许哽咽。手里紧紧捏着两封信,极力控制着情绪。 杨管家见他情绪有些失控,忙转了话题,说道:“少爷,大小姐也托我给您捎了些东西过来。” “大姐么?” “大小姐知道我要来北边看您,便托我给您捎了些东西。” 杨管家唤来小厮,让他将京城带来的东西运过来。各种礼盒装了满满三辆车,杨管家问他:“少爷,您的住处在哪儿?我好把这些东西给您送过去。” 卫珩看着那满满的三车礼物,不由得额头滑下三条黑线。这就是二姐的风格,要么不来,一来就搞得这么夸张。他无奈道:“杨管家,我这儿什么都不缺,您带这么多东西来作甚。” “少爷,前面那车是老太君让我带来的,后面那一车是二小姐让运来的。最后那一车有大小姐的也有国公府的几位夫人的。” “这许多东西,我那儿也放不下啊。”卫珩头疼。 “少爷,您总不会让我带回去罢。”杨管家苦着一张脸。这千里迢迢带过来已是不容易,再让他带回去,干脆杀了他算了。 “罢了,我叫小王过来处理。”卫珩将这满满的三车礼物一併扔给了小王。“喏,好生安置着,这可都是老太君和姐姐们的心意。” “是,少爷。”小王苦哈哈地看着这满满的三大车礼物。盘算着西厢房得清出一间空房才够放。 “杨管家,我带您去客栈定个房间。” “少爷,我自己去就好。” “杨管家第一次来北边,我且带你四处看看。北边现在可热闹着。” 黎崇文的升迁任命已下,因飞狐县新任县令还未上任。所以黎崇文要兼任飞狐县县令一段时日。
第160页 以大齐的规程,但凡升迁的官员都会召回京城述职。可黎崇文硬是个例外,陛下不让他回京述职不说,竟派出大内官千里迢迢过来宣读任命。这是何等的恩宠与荣耀。 黎崇文这份特殊待遇自大齐开国以来都是独一份。另几个县的县令个个都是人精,一看就晓得黎崇文这是要大用了。想到以往对他的诸多排斥,如今毁得肠子都青了。 几人肚里都打起了小九九,回去后准备各显神通。 清江县离飞狐县最近,清江县令想着必定要先他们一步送好这个礼。 他回去后便开始琢磨,就是想不出送什么合适,不禁犯难了。这北边太穷吧,油水半点都没得捞,虽为一方长官,口袋里却拿不出多少银钱。送个物件吧,也不晓得人家的喜好,万一不喜欢退回来就更糟糕。送个贵重的吧,他也实在拿不出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送人最实在,不容易被退回来,万一要被黎崇文看上收了房岂不更好。 清江县县令和自家夫人一合计,他夫人很是爽快,将身边一个略有姿色的小丫鬟推了出去,故作贤惠道:“老爷,我看来看去也就觉着小环的姿色不错,能送的出手。” 清江县令老眼一瞪,心里可不愿意了。这小丫头可是他肖想好久的,今年刚刚及笄,本打算自己收房,却被自家夫人推出来送做人情。 “怎么老爷是捨不得么?”清江县令夫人翘着兰花指拨了拨髮髻,轻飘飘地说道:“这送礼啊就得送人家愿意收的。要送个烂货去,得罪了人,还不如不送。” 清江县县令咬紧后槽牙,狠了狠心,道:“就把小环送去。” “老爷几时送去,我好调教调教这丫头。将来若这丫头有福分被黎大人收了房,也好叫她别忘了咱们家。”夫妻俩同床共枕几十年,老头子的那点小心思她还能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本就在想着法子打发走那个小贱人。到不想这个名正言顺的藉口来得这般及时。 “夫人说的对,这得好好教教。断不能忘了咱们家的情份。” “老爷放心,我一定会将她教的服服帖帖。保证那位黎大人一见倾心,立马收了小环做偏房。” “如此甚好,后日我便叫人送小环过去。” 清江县,清河县,汲县,上饶县,马安县这五位县令,大约都是同一挂的人,心思相同,送的礼物也出人意料的巧合。且连送礼的日子都撞在一起。 黎家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五位县令像是说好了似的,前前后后在同一个早上送礼到黎家。且清一色的都是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子。 文氏虽没与小妾接触过,可不代表她不晓得这一人物的存在。这些人巨是送年轻女子过来,其内在意义已不言而喻。 文氏有些气,可也晓得随着丈夫的官位越大,这样的礼只怕会越来越多。她若现在就气急,往后可要怎么办。收不收下就让丈夫去决定罢。 文氏好生将几位迎了进来,不说收也不说不收。她唤来女儿,轻声交代:“雅儿,你替娘跑一趟前衙,问问你爹几个县令送来的礼要如何安置?” 黎雅虽来古代十来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将活生生的人当做礼物赠送。还一送送这么多个。“娘,要告诉爹,都是些年轻好看的姑娘么?” “说,越详细越好。”文氏赌气的说道。 “好嘞,女儿晓得该怎么说了。”黎雅不等自家老娘反悔,一熘烟的跑远了。 “小兔崽子,倒是跑得快。”文氏看着女儿跑远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女儿虽不拘小节可大小也是个官家千金,今后可不好把她当下人似的使唤跑腿。 文氏想着,他们家确实需要添置人口。这丈夫官越做越大,往后人情往来也多起来。总不好叫主人家自己挨家挨户的送上门罢。家里跑个腿的小厮得有,干干活计的丫头也要有几个。 文氏转头看着那几个年轻丫头,心里估摸着要如何处置她们。 没过一会儿,黎雅带着黎崇文的口信回来了。 她走到文氏身边,小声道:“娘,爹说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没意见。” “他倒推得干净。”文氏小小的嘀咕了声。却也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丈夫始终如一。 文氏走到那群人中间,说道:“既是各位大人的心意,我便收下就是。” 那些送人过来的小厮见她收下,便识趣儿的一一告辞。留下五个年轻女子。 文氏让那几名被当做人情送来的婢女一字排开站好。黎雅凑了上去,站在文氏身旁打量着五位女子。 一共五名婢女,俱是低眉顺眼,看起来很有规矩的站着。想来是受到良好训练的。 文氏看了一圈,说道:“从左往右先自报家门罢。” 五人从清江县县令家的小环开始,依次为清河县县令家的碧桃,汲县县令家的小英,上饶县县令家的梅花,马安县县令家的青竹。 黎雅仔细瞧了瞧,觉得小环和碧桃两人长相艷丽,且看那站姿就晓得不是普通婢女该有的。想着这两人断不能留在家里使唤。剩下三个长相清秀,且年纪也小些。待好好教教到是能用得上。 黎雅把自己的想法与文氏说了说,文氏大约也是这个意思,便把小环和碧桃单独叫了出来。问道:“我只要两人留在家中便可。你二人可愿意去铺子里做活。” 小环是个有主意的,眼珠转了一圈,大约是猜着这家女主人是容不得妾的存在。轻声问道:“夫人,铺子是做何营生?” “卖米粮和蔬菜。” “夫人,我认得几个字,只别叫我搬米袋等重活,我便愿意去。”黎雅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到是个有主见的。 小环说完,轮到碧桃,她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一脸的纠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文氏微微皱眉,再问:“你可愿意?” 碧桃胆子有些小,声若蚊吶,“夫人,我胆子小,做不来。” 黎雅瞧她这扭捏的样也晓得做不来铺子里的活。“去作坊食堂做活可愿意?” 碧桃轻轻皱了皱眉头,想来是不愿意的。估计在清河县县令家过得很舒坦吧。这回是直奔小妾这个名头来的。 “既然你做不了这两份活,那我家是不愿意养闲人的。”这人大约只有卖了一途可走。 “夫人,碧桃虽胆小见不得陌生人,可碧桃会女红,会侍候人。夫人就让碧桃留在府上罢。”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要换做是个男人可能连心都酥了。偏巧黎家母女俩最是见不得这德行的女人。 文氏和黎雅对视一眼,更加确定要卖了碧桃的决心。这女人浑身上下都是戏,简直就是戏精上身。这样的人若安置在家里指不定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文氏索性把她晾在一边不理睬,径直去安置另外三位。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送妾风波 黎雅初时以为碧桃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可一番交谈后彻底打翻了先前的预判。这个女人可是不简单,别看她表面一副柔柔弱弱的没什么脑子的模样,实则她目的明确,轻易不妥协的人。清河县县令把这样一个女子送来黎家,想必也是打着主意的。
第161页 铺子的活,作坊食堂的活碧桃统统看不上。她一门心思想留在黎家,说到底是觊觎黎崇文妾氏的位置不放。 碧桃的心思再明显不过,文氏和黎雅都不是傻的,自然不可能让她称心如意的。母女俩索性把她晾在一旁不做理会。 文氏招来小英、梅花和青竹。这三个婢女都还未及笄。相貌也不及前边两个出色。 文氏问她们仨:“我家是不养闲人的,都说说你们会什么?” 小英年岁稍大,性格也不拘谨,率先往前站了一步,朗声道:“所有家务我都会做,原先是帮着厨房大婶打下手的。” 小英说完,梅花接过话头,“家务啥的,我都会,来之前是夫人房里的丫鬟。” 青竹是三人中年岁最小的,看看她俩,道:“我力气很大,啥事都会做,就是胃口有点大。只要能让我吃饱饭,夫人啥事都可以交给我来做。” 黎雅笑眯眯的看着她,这傻妞看着不像是官家出来的婢女。傻呆呆的。 这样的性格倒是对了黎家母女俩的脾性。只见文氏微微一笑,问道:“青竹一餐能吃多少?” 青竹伸出一手掌保守地说道:“五碗饭。”这是勉强能吃到八分饱的量。 众人一听,都笑了。文氏和黎雅对视一眼。青竹以为自己的大胃口吓坏主人家了。怕又被打发走,忙补充道:“两碗也可以。” 青竹确实不是马安县县令家的婢女。只因饥荒,家里人都饿死了,独留青竹一人。那日她饿晕在地,醒来时已被卖进了马安县县令家。可她太会吃了,县令家原本是要卖了她的,只因她天生力气大,便勉强留了下来。只规定她每餐只能吃一碗饭。 青竹受不了饿肚子的滋味,有时候实在饿极了便去厨房偷偷找吃的。被逮了几次也打了几次。约摸是怕被她吃穷,这才把她当做礼物送了出来。 “黎家别的不敢说,但绝不会让你饿肚子。”文氏保证道。 青竹一听,顿时笑得像颗太阳似得。“谢谢夫人。” 黎雅很喜欢青竹的脾性,向文氏讨要,“娘,这个青竹我很喜欢,您就把她给我吧。” 文氏笑了笑,“你喜欢就要去罢。” 一行五个婢女,原以为呆呆傻傻的青竹最没人要。在黎家却不是那么回事,青竹反而是最受欢迎的。这不黎家千金亲自讨要人呢。 “小英和梅花便跟着我罢。”文氏打算将梅花带在身边调教一番。日后留给雅儿用。今时不同往日,正正经经的官家千金身边总要有两个使唤的丫头才像样。 五个婢女,另外四个都做好了安排,反倒是长得最好看的碧桃剩了下来。 碧桃一看这情况,便急了,踏着小碎步来到文氏面前,恳请道:“夫人,您要如何安置我?” 小环是个机灵的,她一见文氏和黎雅没有安排碧桃,就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也有点讨好她们的意思,讽刺道:“替主人家做事,还由得婢女挑三拣四?想来清河县县令夫人没教你学规矩。” 这话虽偏着她们母女俩,可细听却很容易落人口舌。以为他们黎家对清河县县令意见很大。黎雅忙道:“清河县县令夫人最是有礼数的人,岂会没教过她规矩。定是这婢子不服管教,自有小心思罢。” 碧桃心一惊,想着这话若传到清河县县令夫人那儿,指不定就拿她家人做藉口惩治了。她大急,忙自扇了两个嘴巴,哭求文氏和黎雅原谅。 黎雅懒得理会她,迳自带着青竹和小环退了出去。文氏唤过小英,轻声问道:“可认得去商业区的路?” “认得。” “去商业区三区找个牙侩来。” “是,夫人。”小英得令,动作很是利索的跑了出去。 屋里只留下文氏和梅花及碧桃三人。碧桃一看小英被差遣了出去,心里大概也能猜到文氏想发卖了她。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整了整头髮迳自站到角落里去,不再做声。 —— 黎崇文升迁的事,不久便传到了文县。容氏找王氏一商量,觉着这是好事,得庆贺一番才行。 容氏问王氏:“崇文升迁这样大的事,我做为嫡母该表示表示。” 容氏的媳妇旁边说道:“婆婆,二房可不止一件喜事呢。去年静言侄子还高中状元了呢。小叔家就是低调,这样大的事都不捎个信来报喜。” “对对,崇文一家可真有出息。”容氏想了想问王氏:“静言和如晦的婚事可定下了?” 自黎崇文升迁的消息传来,王氏心里很是高兴,暗暗夸赞儿子有出息,“听说还未曾定下。” “妹妹啊,不是我要说,你这个小儿媳妇太不像话了。谁家儿子不是十四五岁就定亲的。偏偏静言和如晦都快及弱冠了还没定下婚事。” 王氏想想也是,道:“夫人说的事。那依照夫人之见,当如何?” “妹妹啊,我估摸着是文氏一人太过忙碌,又要当家又要照看一家人。要么咱送两个知书达理的丫头过去为文氏分担分担。” “夫人这提议好啊。啥都可以拖,两个孩子的婚事可不能拖。” “如今崇文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断不能随着文氏胡来,失了礼数。旁人都要指责咱们当长辈的没教好。” “夫人说的是。” 容氏看看身边的两个丫头,道:“菊英和兰儿跟了我许多年,什么样的大场面都见识过,做事极为妥帖。不如就她俩罢。”菊英和兰儿是容氏的心腹丫鬟,容氏把她们送出去可算是目的性极强。 一直随侍在容氏身旁的两个婢女,面上一喜。心里跟乐开花了似的,这可是极好的出路啊。 容氏的媳妇一看婆婆这一手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随谄媚道:“婆婆就是会选人。菊英和兰儿就这么往人堆里一站,那气度可比一般的富家千金还要出挑呢。只媳妇担心婆婆,您一下子少了两位能干的婢子,该有多不习惯啊。” 菊英和兰儿听了少夫人先前几句话,很是自豪。可听到后半句,心里便毛毛的。少夫人这是要给她俩出么蛾子了。 王氏见容氏一下子就把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推出来。心里颇为不高兴。容氏这是要把手伸到老二家里去了,她这个嫡亲的婆婆还没说话呢。 容氏大约也意识到自己一下子推出两个贴身丫鬟不妥,“瞧我煳涂的,媳妇说的对,这两个丫头一下子都走了,我不就跟失了双手一样么。那就兰儿去罢。” 容氏话落,菊英好不失望,恨恨地瞪了兰儿一眼。恨不得扑过去撕烂兰儿的脸。这么好的机会凭什么让兰儿那贱人独享了。 兰儿挪了挪步子,离菊英远了些。心里却乐开了花。幻想着今后的好日子,一脸喜色形于表面。 容氏媳妇将身后的一个貌美丫鬟推了出来,道:“婆婆,要不就让云儿去和兰儿做个伴罢。”名唤云儿的婢女生的很是貌美,身段也是玲珑有致。简直就是尤物的代表人。
第162页 兰儿瞥了眼云儿,心里气得牙痒痒。这小贱蹄子怎生得这样狐媚。存心勾引男人么。 “那就她罢。”容氏倒也怕兰儿的姿色万一入不了黎崇文的眼呢。是以就同意了貌美如花的云儿一同前去。 他们婆媳俩一来一去就把送去的人选给定下了。全然没理会王氏的意见。 王氏心里气得半死,却不敢发作,只道:“这北边千里之外,两个丫头独去怕是不妥。索性就叫崇白送她俩去罢。” “妹妹考虑的周到。那就麻烦崇白了。” 容氏对黎家大房一家怎么看怎么噁心。巴不得把这家子人都轰出去算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搬新官邸 农忙过后,接任黎崇文的飞狐县县令总算到达北边。飞狐县新来的县令名叫陈自强,京城人士,约摸四十来岁,带着一房小妾和三个下人前来赴任。 因官衙后宅还居住着黎家人。黎崇文便叫文氏去繁华客栈为陈家定下两间房暂住。待他们这边交接好后,黎家便要搬去新的官邸。 好在文氏早在升迁任命下来隔日便发动全家人整理行囊。 几天后,待黎崇文交接完衙门里的工作,黎家的行囊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文氏指挥着三个婢女打包衣物,收拾小家什。黎如晦和黎雅也跟着搬家。 黎雅的日用物件不多,早早已经打包好。文氏把家里那个塞得满满的地窖交给黎雅安置。 黎雅抱着板栗爬到地窖下,看着这满坑满谷的食物,突然犯难了。平日里不觉得,今日看来突然发现她太会存东西了。 “板栗,咱们打个商量呗。”这时候板栗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 “叽叽叽~”板栗跳下黎雅的怀抱,迳自在地窖里转了起来。 “板栗,这些东西,你能存进空间的就存进去吧。” “叽叽叽~”板栗抗议,本大爷的空间整理的调理分明。你这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本大爷分类都要累死个人。 “板栗啊,板栗大人。您要是不帮我,我可不得整到猴年马月。” “叽叽叽~”本大爷从来不做白工的。板栗傲娇撇过头去,不为所动。 “ok。只要你肯帮忙,啥条件我都答应。”就没见过这么能敲竹槓的宠物。 板栗伸出一只肥短的爪子,向她弯了弯。“叽叽叽~” “按摩梳背五次?”嗯,能接受。 板栗暴跳,急促的叫唤:“叽叽叽~”五个月,本大爷要五个月。 黎雅发现板栗越来越精明了,偷觑了它那上串下跳的肥肥身影。轻飘飘地说道:“一个月。” “叽叽叽~”不行,三个月。 “二十天。” “叽叽叽~”两个月,本大爷要两个月。 “十五天,不要我就僱人来搬了。” 板栗一听,再不敢拿乔,立刻认怂。“叽~”那就一个月罢。 黎雅在板栗面前蹲下来,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现在连一个月都没有啰。” “叽~”板栗惨叫。 “好啦!好啦!就半个月罢。”她揉揉板栗毛茸茸的小脑袋。 板栗垂丧着头,认栽。 待黎家这边都整顿好,王行之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拉着一支车队等在外面。 人多力量大,一行人没到半天时间,就将全部行李搬上了车。 文氏喊过黎雅,吩咐道:“新官邸已经打扫干净。你先跟着车队去新官邸安置。娘把这儿交接给陈家,马上就过来。” “嗯,娘!那我先跟着过去。” 于是,黎雅跟着先去了新官邸。文氏和小英留在屋里等陈家人来。 文氏她们等了好一会儿,陈家小妾崔氏带着一个丫鬟和小厮姗姗而来。 只见站在崔氏身后的丫鬟小厮手里提着,肩上扛着一大堆东西。 崔氏扭着小腰款款来到文氏面前,“文姐姐,真的不好意思,要你等这么久。”说完还甩了甩手绢,轻浮的很。 文氏微皱柳眉,很不喜欢这个崔氏的做派。随也懒得与她寒暄客套,直奔主题,她自小英手里拿过一份官衙内宅的家具清单。 “喏,这份是官衙原本配置的家具清单,都在这里了。崔氏你清点下,若没问题便在上面签个字。” 崔氏翘着兰花小指,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清单接了过来。 文氏见状,更是不喜。 崔氏展开清单册子随意的浏览了一下,娇滴滴的抱怨道:“这么多啊。”说着就把册子塞给了身后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接过册子,很不屑地撇撇嘴,展开册子细看了起来。 崔氏催促那丫鬟,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和文姐姐清点去啊。” 丫鬟转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文氏那个气,心想她一个小妾摆这么大的臭架子,竟敢差遣身边的丫鬟与她交接。她好歹还是她夫君上司的夫人,她一个正室夫人都没计较她这个妾氏上不了台面。 “小英与她去交接吧。”文氏也不愿降低身价去和一个小妾丫鬟计较。 小英得文氏令,走到陈家丫鬟身边。两丫鬟径直走到房间去,依着清单册子校对起来。 堂屋外只剩下文氏和崔氏俩青眼对白眼。崔氏一看拍马屁的机会来了,欲殷勤地凑到文氏面前。 文氏不愿与崔氏这样的人共处一室,索性自顾自走到院子里坐了下来。 崔氏扑了个空,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太高兴,暗自呛道:“不就是个知州夫人么,至于这么清高么,摆什么臭架子。” 文氏摆明着不愿再搭理陈家人。崔氏暗自啐了一声,扭着细腰跟着去了小英他们那间房。 没一会儿,校对的房间里传来尖细的声嗓,“哎呦,这么破的东西要怎么用啊。来人把这些个破烂货抬出去扔了,去新买一套回来。” “姨娘,这些东西不能扔的。”那个校对的丫鬟阻止道。 “为啥不能扔,这些个破烂货用不来,换了就是。咱们陈家又不是没钱的破落户。” 文氏听到这里,大概晓得崔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摇摇头,心道:陈县令这是来享福的么,竟然带来这么一个不懂规矩,还没半点常识,只知道买买买的年轻小妾。 “姨娘,这些是公家的东西,即便你不用也不能扔。” “那要怎么办,这些个东西都破成这样了,还怎么用。” “姨娘,咱们但是腾一间屋子出来,把这些不用的家什挪过去就是。” “拢共就那么几间房间,还挪一间出来摆放家什,这要怎么住人啊。” “姨娘。”那丫鬟拉高了嗓门喊道。心里却止不住的噁心,这崔姨娘也就仗着自己年轻好颜色,得老爷喜欢,这才死缠烂打跟着来到任职属地。原本崔氏在京城时可不敢这么作,有当家主母压着,就跟只老鼠见到猫似的,大气不敢喘一口。让住小间就住小间,让她干啥就干啥。可不敢摆什么架子。
第163页 “行了,喊什么喊,不扔就是,你看着办。”崔氏也就装装大尾巴狼,不敢不管那丫鬟的意思。毕竟那丫鬟是主母特地钦点陪同来的。 “崔姨娘能这么想最好。” 崔氏见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便扭着小腰走了出去。随手招来小厮,“快,把我刚买来的东西放到房间去。” 那几个小厮得令,动作利索的将十包八包的东西统统拿进房间。 “文姐姐啊,我原以为这地方很穷的,想不到东西还挺齐全。” “崔氏。请你以后别叫我姐姐,喊我黎夫人就行。还有咱们北边现在一点也不穷。”文氏义正言辞的指正道。 崔氏有些讪讪的,“黎夫人说的是,北边一点也不穷。”说着崔氏便自顾自的回房整理自己的战利品去了。 文氏摇摇头,又等了会儿,小英和陈家丫鬟已交接完官邸。 小英拿着那份清单册子出来交给文氏。 “怎不是崔氏在清单册子上签字?” “夫人,那崔氏是个目不识丁的女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陈家怕丢脸是以不让她来交接。” “陈家还算有个拎得清的人在把关。” “夫人说的是。” 文氏细细的摺叠好清单册子塞进衣袖里,随招唿小英走人。 文氏若早知道陈家派出这么个人与她交接,断不会留在这里等这么久来自降身份。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文县来人 年初,依照去年年底作坊各位老闆开会做出的决定,黎如晦和苏陌将在今年年初前往京城开设分厂。 黎雅提议让二哥在京城购买房子居住。可京城物价极高,购买房子可不是件小事。为此,黎家专门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黎雅身为现代人,觉得买房是最好的投资。 “雅儿,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要在京城买房?” “爹,女儿觉得有两点是京城买房的主要因素。第一,大哥已在京城翰林院任职,咱们自己买了房子,大哥不是住的更舒服么。再说,如今二哥也要去京城开闢作坊分点,未来待在京城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多。第二么,女儿觉得买房是最保险的投资。爹您看啊,咱们大齐朝的交子几乎每三五年都要改动一次。每改一次,若兑换不及时,手上的交子就成了废纸。而爹爹现在越来越得上边重用,保不齐会经常调遣各方。若把交子全部兑换成金银,搬家时多有不便。” 黎雅将自己的观点一说,文氏立马想到这次搬家时,确是因为那几箱银子的事伤了脑筋。要不是后来有王行之前来帮助,可不得费些心思转移。这般一想,她到也同意在京城置办房子。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黎崇文有说不出口的理由。试想京城房价这般贵,朝中大多数官员都买不起房子,租住公屋。他家若明目张胆的在京城买了房子,只怕会惹来一身腥。 文氏甚是了解丈夫的性格,大约也是猜到了他担心的问题。劝道:“夫君,我以为现在是买房子的最佳时机。夫君当初来北边任职时,大伙儿都晓得北边的情况。如今北边总算有了起色,咱们在这时买房子,相信大家不会怀疑些什么。”再说丈夫才刚刚调任知州。 “爹,我同意娘的说法。现在买房最合适。待今后您和大哥官越做越大,别人才会怀疑您和大哥的廉洁。”如今大哥混在清水衙门,爹刚升任知州。都没有贪污的可能。 “爹,咱们在文县已没房,在飞狐县又不能买房。我觉得娘和雅儿的考虑没错。咱们就应该趁现在买房,且还要买两间。” 文氏掌管着家里财政,心里默默一合计,道:“以我们家现有的积蓄在京城里一下子买两间怕是钱不够。”京城两间房随便保守估计都要超过一万两银子。 “我同意二哥的说法,爹,娘,咱们可以在京城中心买一小间,然后在京郊买那种三进带独立院子,能供一家人宽敞居住的大宅。” “就算如雅儿提议的,咱们家的钱还是不够。”文氏原意上同意买一间房,毕竟儿女都大了,家里若没一点积蓄备着,万一儿子要成亲,那不是连聘礼都拿不出手了。 “就在京城买个稍大的待独立院子的宅子罢。”黎崇文想来想去,同意买房,却只同意买一间。 “那行,待如晦出发时,娘便把银钱给你。”飞狐县虽在发展,但却没有大规模的钱庄,是以没办法将大笔银子兑换成交子携带上路。只能让黎如晦带着几箱银子路过大的县城再兑换。 爹和娘总算同意在京城买房。可黎雅觉得还不够,她拉着黎如晦走到一旁角落里。 “二哥,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咱们应该买两间房。” “可咱们家的钱不够使啊。” “二哥,你看这样行么。你在京城中心买一间宅子,然后去京郊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皮,买地皮肯定要便宜些。到时候咱们可以自己造房子,岂不更好。” 黎如晦琢磨着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听你的,京郊外若有合适的地皮咱们就买下来。” 兄妹俩私底下达成了协议。隔日黎如晦出发,文氏将家里的大半银钱都让他带去京城。 黎家送走老二没过几日,迎来了一堆不速之客。 原是黎崇白一行人抵达北边了。黎崇白依照信上的地址找到飞狐县衙门。 他本就是个粗心的人,也不晓得问问旁人,只让马车里的人先待着,他自己却直接跳下马车去敲内宅大门了。 敲了半响,大门才咿呀开了。只见来开门的是一年轻女子。 黎崇白多看了几眼,心想这女子大概是老二家的丫鬟吧。想到这,无不羡慕老二的好运道,竟然连丫鬟都买了。 黎崇白一想自己好歹是她家老爷的大哥,算起来也是她的主子罢。这丫鬟也太没眼色了,竟然不招唿他进屋。随摆起了脸子,骂道:“小蹄子,眼睛长哪儿呢。不晓得本老爷是谁么,还不赶紧迎我进去。” 那丫鬟原是陈家主母身旁的人,陈家有什么亲戚,她都晓得一清二楚。却想不起来眼前这中年男人是哪房亲戚。想来也不是陈家的正经亲戚。随也落下了脸,双手叉腰,回呛:“瞎了狗眼的是你罢。这可是官衙内宅,岂是什么阿毛阿狗都能进的。也不怕被抓去打板子。” 黎崇白没等来恭恭敬敬的迎进门待遇,竟被一个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他气得暴跳如雷,原地蹦了起来。“去,小贱人,你进去问问你家老爷,让他告诉你,我是谁。太不像话,老二官做的越大,这后宅怎乱成这样,一点子规矩都没有了。”黎崇白越想越觉得容氏的思虑是对的。再任着文氏这样的小妇人折腾下去。他们黎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黎崇白越发坚定,马车里的那两个丫鬟一定要老二留在身边。好好管管老二家的后宅。 “呸,哪里来的疯狗,竟也配让我们老爷来相迎。”丫鬟杏红也被挑起了怒气。她是陈家主母跟前的红人,来陈家的亲戚谁不礼让她三分,从没人敢这样辱骂她。
第164页 杏红,两手一伸,欲关门。 黎崇白眼疾手快,长腿一伸,生生地夹在了两扇门缝中间。 “嗷…。”霎时,一阵杀猪般的尖叫响彻云霄。原是门没关上,把黎崇白的脚给夹伤了。 “呵,活该。谁让你把猪脚伸进来的。”杏红叉腰看好戏。 黎崇白抱着伤脚边嚎边打转。 这边动静搞得这样大,马车里等着的那几人自也坐不住了,率先跳下来的是兰儿和云儿。 兰儿一看黎崇白抱着脚干嚎,马上过去搀扶着。云儿却不管黎崇白,她径直越过他俩,直接来到杏红面前。 “好没规矩的丫鬟,连主人都敢打。你就不怕丢了你家老爷的脸么?”云儿骂道。心里已是万分嫌弃文氏的无能,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管教不好。这样无用的女人已没有资格占着正室的位置,更不配站在黎大人身边。 “哪里来的小贱蹄子。以为有几分颜色就不晓得你从哪个窑洞出来了么。” “小贱蹄子,满嘴喷粪。也不晓得已大祸临头。待我们进去后,定要老爷把你给发卖了。” 闻言,杏红哈哈哈大笑三声,“咱们家最不欢迎的就是上门打秋风的人。也亏你们想得出来,千里迢迢赶到北边来打秋风。”说着,杏红当着云儿的面甩上了院子大门。将一干人都拒之门外。 云儿直接傻眼,愣在门口。 “贱蹄子,你逞什么能,姑奶奶这个正正经经的主子都还没发话呢。你一个丫头巴巴地凑上去教训二房丫鬟。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二房夫人了么。”兰儿和云儿一路上吵了不知多少嘴。两人更是逮着机会就互损对方。 “行了,别吵了,赶紧扶我找个地方坐下来。疼死我了。”黎崇白感觉脚底钻心的疼,“也不知道脚会不会被那个贱人给夹断了。” “老爷,我这就扶你过去坐会儿。”兰儿讨好的搀扶着黎崇白。 云儿却冷眼看着,一点上前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她是来做黎崇文小妾的,可不是黎崇白的。她可不像兰儿那丫头这样拎不清。 黎崇白人高马大,兰儿一人根本就搀扶不起。他以为云儿会自动上来搭把手,哪知她却站在原地看着一动不动。黎崇白气急,吼道:“小蹄子,还不赶紧过来扶爷一把。” “黎大爷,二老爷还没出来接咱们呢。我得继续站在这里叫喊啊。”云儿拒绝过去搀扶黎崇白。 “死丫头。”黎崇白啐了声,紧紧抓着兰儿一跳一跳的往马车走去。 好不容易将他扶上马车,黎崇白很是不悦,掀开布帘,冲着里边喊:“咱们在外面都吵得打起来了,你们母女俩倒是沉得住气。” 黎大姑奶奶装作听不出黎崇白的讽刺,携着女儿的手,说道:“你好好说也不至于被人拒之门外。”黎大姑奶奶带着闺女千里迢迢赶来北边,可不是来吵架的。更不是来得罪文氏的,她讨好文氏还来不及呢。怎可能跳下去跟着他们瞎起闹。 “哟,你还怪我咯。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啊。竟帮着那个丫鬟说话。” 黎大姑奶奶反驳道:“谁帮着她说话了,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呸,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带着你女儿跟着我们来北边的目的。你不就是想把自家闺女嫁到老二家来么。” 黎大姑奶奶的目的被黎崇白直白的道出,她闺女文丽立马羞红了脸,一头埋在母亲背后。 “大哥,你说什么煳涂话呢。你外甥女还在这里坐着呢。”黎大姑奶奶很是心疼自家闺女,白了黎崇白一眼,马上转头安抚女儿。 黎崇白大约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着未出阁的闺女面前这样说,随也不再纠缠,甩上帘子坐回马车外。 第一百四十章 好管闲事 陈家大丫鬟杏红愤怒的甩上大门,心里却越想越不痛快,恨不得就此出去,把门外那起子贱人暴打一顿。 恰巧碰到午觉睡醒走出房门的崔氏。 “哟,谁惹咱们杏红姑娘生这么大的气。”崔氏和杏红一向就不对盘,只要能让杏红不舒服的事,她都高兴。 “外面来了几只疯狗呗。”杏红没好气道。闻言,崔氏往大门外多看了几眼。杏红深怕崔氏突然脑子发热去开大门,忙转移了话题,道:“姨娘真真是好命,睡个午觉都能睡到自然醒,这是连当家主母都没得。” 崔氏在京城被陈夫人压榨狠了,突然来到北边又没了管束的人,自是随心所欲起来。“哎,我也不想睡这么久的,谁让昨晚老爷太折腾人,我是侍候到半夜才睡下的。”崔氏翘着兰花指小心的抚了抚耳旁的髮髻,无不存着炫耀的心思。 杏红一个未婚女子,怎听得了她这样赤裸裸的炫耀,狠狠瞪了她一眼,羞红了脸,啐了口,转身便跑去厨房躲羞。 崔氏撇撇嘴,啐道:“就这点脸皮,还想跟我争男人。” 崔氏摸摸叽叽咕咕叫的肚子,“睡了这么久,倒有些肚子饿了。”随扯着脖子朝厨房大喊:“杏红啊,给我炖点银耳莲子羹。” “莲子吃完了。”厨房毫不客气地立刻甩出一句。 “吃完了就去买呀。”若换做在京城,崔氏断不敢这般刁难杏红。可现在远在北边,上头还没陈夫人压着,崔氏根本不怕得罪杏红。 “要买你去买,我手上还有活计没做完。”杏红在厨房里气白了小脸,恨恨道。 “你等着,我这就去买来,到时候就让你亲自炖给我吃。”崔氏今日还扛上了。自去房里取了点银子出来,边走边骂:“别以为我不晓得陈氏派你来做啥。不就是想把你送给老爷收房么。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姿色,老爷看不看得上。还想来分我的恩宠,做梦。” 崔氏边骂边走到门边,迳自打开了大门。 门里和门外的人四目相对,俱是一脸愕然。 崔氏抢先一步发难,“你谁啊,干啥站在别人家门口?”她便偷偷打量起来人。急于女性本能,很快对来人做出评价:此女,颜色不俗,倘若杏红有她一半的姿色,陈家就没她什么事了。想到这里,崔氏本能的竖起防御心理。 “你又是谁?怎会从这屋里出来。”云儿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整身都穿金戴银,俗气的很。穿得起这身行头的人,想来也不可能是下人。难道是文氏?不对,听说文氏比二老爷还要大几岁,不该这般年轻。云儿兀自猜测着她的身份。 “笑话,我从自家屋里出来还要像谁证明么。” “你是这家屋子的人?你是姨娘?”云儿怎么想都觉得只有姨娘一种可能。 崔氏皱眉,她虽然是姨娘,自打来北边以后可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女主人了。她很不耐烦,“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谁啊,跑到人家门口问东问西。” 云儿稍受了点打击,原本以为二老爷那样睿智伟岸的男子,不该看上这般俗不可耐的女人。却不想,这个气质低俗的女子真是二老爷的妾氏。
第165页 崔氏狐疑的看着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叉着腰又问:“你到底是谁,干啥杵在我家门口?” “我们是文县过来寻二老爷的。”云儿情绪有些低落,又指指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马车,继续说道:“马车里还有大老爷和大姑奶奶。姨娘赶紧让夫人出来相迎罢。” 崔氏越听越煳涂,夫人?陈夫人不在北边啊?这儿只有她称得上夫人。可自己从不晓得陈家还有个大老爷?老爷在家不是排行老大么,没听说上边还有兄弟啊。难道是陈家把长子过继到文县了? “我就是这家的夫人。你们到底是谁啊?” “你就是黎夫人文氏?”云儿更加惊愕,她记得文氏出身,即便身上没有书卷气也不该是这种低俗的风尘味啊。 听到这里,崔氏便晓得他们找错了门。这一干人原是黎家的亲戚吶。崔氏刚想出口赶他们走,忽想到前几天文氏那个趾高气扬的态度,便气不打一处来。再看眼前这丫头,说不得就是文氏老家送来的妾。把这些人领到黎家去给文氏添堵也是解气。想到这里,崔氏立马换了一副和善热情的面孔,道:“妹妹,怕是找错门了。这儿是陈大人府邸。你们是不是要找黎大人的府邸啊?” “这儿不是黎家?”云儿抬头看看门牌,上边空无一物。 崔氏忙解释道:“咱们也是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做门牌呢。黎大人一家已搬去别处了。” “原是我们找错了门。请问夫人,可否告知黎大人一家搬去何处?”只要不是黎崇文的女人,云儿乐得迎合崔氏想听的。 “离这儿不算太远,我和黎夫人倒有些交情,这样吧,我带着你们过去罢。” “那就有劳夫人。”云儿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崔氏整个心花怒放。两人一改刚刚的剑拔弩张,亲亲热热的携着手走到马车边上。 云儿走到马车旁,轻声道:“大老爷,二老爷一家已搬至他处,这儿是陈县令家。” “老二家搬走了?搬去哪儿了?老二也真是的,搬家这样的大事都不晓得来信告知一声。”黎崇白嘀嘀咕咕一阵埋怨。 马车里的黎大姑奶奶也探出头来,“原是搬去别处了,得亏夫人告知。不然咱们不是平白无故在这里干等么。”说着撇了眼黎崇白,心里却很看不起这位大哥。没出息也就算了,连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娘还心肝宝贝的护着大房一家。想来娘也是老煳涂了。 “那刚刚咱们见着的疯丫头不是老二家的?”黎崇白还记恨着刚刚被个丫头夹伤了腿的事,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大老爷,这屋子都不是二老爷家的,里边的人怎会是二老爷家的呢。”云儿没好气的说道,很是鄙视黎家大房,想着容氏要不是为了巴结二房才同意大房认祖归宗,不然以黎崇白的德行,下辈子都不可能让容氏同意进黎家门的。他沾了二房的光住进黎家,可黎家大房一家子人都没自知之明。对待二房一家不巴结也就算了,还很不友好。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笨的一家人。 崔氏有些微的尴尬,忽然想到杏红可不是她的丫鬟,忙上前一步,佯装自责的解释:“想来是我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得罪各位了。是我没督促好她,让她得罪了各位,还请各位原谅,我在这儿替我家夫人跟你们赔不是了。” “罢了,罢了,也不是你的错。是你家夫人太不会管束下人,竟然容得这样的刁奴跋扈。”是别人家的下人,他想讨回便宜可就难了。黎崇白只能自认倒霉。 “黎大人一家搬至别处,好在离这不远,我且领你们过去罢。” 原本黎崇文升任知州的官衙不在飞狐县,是上头考虑到飞狐县商业圈的重要性,为方便黎崇文管理,便把府衙迁至到这里。 崔氏领着他们一干人等,绕过整个商业区来到黎崇文家。 刚搬来新官邸,还有很多地方要重新布置。这几日文氏就带着家里的三个丫鬟整理布置新屋。这不,主僕仨刚忙完一段,准备歇上一会儿,大门却在此刻笃笃笃地响了起来。 “梅儿,过去开门,看看是谁来了?”文氏有些疲累,懒懒地招梅儿去开门。 梅儿得令,乖巧的跑出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陈家姨娘领着一群陌生人站在外面。“哟,是梅儿呢,你家夫人呢。”说着崔氏领着云儿迳自越过梅儿闯了进去。 “哎,你们怎么乱闯的。”见状,梅儿不依,要去拉住她们。 “小贱蹄子,还不赶紧去禀告夫人,没看见大老爷和大姑奶奶来了么。”云儿教训道。 院子门口吵了起来,屋里的小英和青竹听到动静便赶了出来。 “嚷什么嚷,咱们夫人歇着呢。”小英是个性格狠辣的妮子,拉着青竹叉着腰堵在门口不让她们进。 “小英啊,这些是文县来的,是你们家的贵客呢。还不赶紧去请黎夫人出来相迎。”崔氏在旁边说道。 “崔姨娘很闲么,跑来我们黎家管闲事。”梅儿讥讽她。 “哼,我到好心把你们家亲戚领过来,你这丫头怎还这么和我说话。” “哪里学的规矩,竟敢这样和我们说话。”云儿上前一步和小英对上了。 “你又是从哪个旮旯角落里蹦出来的。敢来我们黎家撒野。”小英也不甘示弱,大声回呛。 这边动静闹得这样大,好不容易歇会儿的文氏不得不出来看个究竟。 门外黎崇白和黎大姑奶奶约摸是等得不耐烦了,迳自下了马车。黎大姑奶奶携着女儿的手走在前头。黎崇白央着兰儿跳啊跳的跟在后边。 “怎么回事?怎在门外吵吵嚷嚷起来?”文氏走了过来,却见崔氏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在跟自家丫鬟吵。 “夫人,崔姨娘也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随便拉来个人就说是我们黎家的亲戚。”小英向文氏告状道。 青竹和梅儿一左一右来到文氏旁边。 云儿听那丫头唤夫人,便晓得这才是黎家主母文氏,她多花了点时间打量了一番文氏,随迈着训练过的步子,很是婀娜地走到文氏面前,福了福身,问安:“夫人,我是文县过来的,屋外还等着黎大老爷和黎大姑奶奶呢。” 文氏一听,微微皱了皱眉头,文县怎突然来人了?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再瞧瞧眼前这个女子,文氏更加确定自己不好的预感即将成真。 果然,云儿话音刚落,黎大姑奶奶和黎崇白后脚踏进了黎家大门。 “老二家的,赶紧去找个大夫来,我这脚伤着了。”黎崇白一踏进院子便嚷嚷开了。 黎大姑奶奶牵着女儿文丽来到文氏面前。“丽丽,还不快点给舅母行礼。” 文丽是个非常内向的少女,面对文氏这个很陌生的舅母,怎么也不肯上去行礼。黎大姑奶奶推了推她,向文氏解释道:“二嫂,丽丽长途疲累,有些晕车才这样的。” 文氏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外甥女,见少女这般害羞,便摆摆手道:“既是长途跋涉,想来是疲累了。快进屋来稍作歇息。”
第166页 黎大姑奶奶稍加重了手势推了文丽一下,文丽一个没站稳往前趋了一下,很是委屈的转头看看母亲,这才声若蚊吶地唤了声舅母。 文氏点点头。 文氏了解到小英刚刚已得罪了这帮人,不把她支开,到时候怕这帮人会咬着不放找茬。随吩咐她出去请大夫,顺便把黎崇文和黎雅给叫回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妾来了 文氏将黎崇白一干人等迎回屋里,让梅儿和青竹去端茶倒水。 兰儿扶着黎崇白落座,黎大姑奶奶携着女儿文丽坐在文氏身旁。三位主子坐下,云儿和兰儿自动自发地走到黎崇白后边站定。只因黎崇白此次受容氏所託护送她俩过来,是以等会儿便要他开这个口。 崔氏看看她们,就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显得不识相。随向文氏告辞。文氏微微颔首,连句客气话都懒得与她说。 梅儿和青竹动作利索,没一会儿时间就将茶水和糕点端来,一一摆放在众人面前。文氏唤来梅儿,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梅儿便悄悄退出了大厅。 文氏虽不晓得他们此次来的主要目的,但凭着女人的直觉,料想没什么好事,是以也不主动开口,端着一杯茶从从容容的啜饮起来。 黎大姑奶奶是个精明人,知道自己的事不宜在众人面前说,随没什么顾虑,便与文氏嘘寒问暖起来,企图拉近彼此的关系。 “二嫂,您可真真是好福气啊。丈夫,儿子都这般有出息。” 毕竟是姑嫂关系,即便接触不多,文氏也得给她个面子,不好不理不睬。便道:“谁不是一点一点苦过来的。小姑只看得见我当下的甜却不晓得我曾经的苦。也是我夫君和孩子们争气,这才算苦尽甘来。” 当初二房日子过得有多苦,黎大姑奶奶不可能不晓得,可她却不闻不问,避而不见。虽不似大房那般落井下石,但也没什么亲情可言。 而大房一家就更别提了,说是亲兄弟,却比个外人还不如。分家时,更撺掇着王氏跟二房要高昂的赡养费。以至于二房的日子越发雪上加霜。 前年去文县参加大房两个侄女的喜宴,大房还企图陷害静言。为此,文氏是深深记恨着大房一家。 文氏这话一甩出来,黎大姑奶奶略有些尴尬,遥想当年娘家落魄时,她就避而不见。黎大姑奶奶讪讪的闭了嘴,不晓得怎么接话。 她不说话,文氏也乐得轻松,姑嫂两人本就没什么交情,佯装热络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文氏和黎大姑奶奶说不了两句话便没了声音。文氏更没有理睬黎崇白的意思。 这下可把黎崇白和云儿兰儿急得,原以为文氏和黎大姑奶奶说上话了,自然而然就会转到他们这头来,届时,黎崇白好趁机道明来意。 黎崇白拼命给黎大姑奶奶使眼色,叫她开口说。可黎大姑奶奶低着头,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她想,文氏对她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友好,若和她提结亲的事,估摸着不会同意。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跟二哥提出来更保险。他俩到底是亲兄妹,想来二哥会答应,到时候文氏即便不高兴也没办法。她只要别得罪了文氏,让女儿今后在黎家不好做人就是。这么想了一圈,黎大姑奶奶便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意思。索性也学着文氏坐在下边捧茶啜饮。 黎崇白看自家亲妹这德行,便晓得指望不上了。随清清喉咙,道:“弟妹啊,今儿我来这里是受两位母亲的託付而来。” 文氏挑眉,两位母亲?“大伯这话就叫我听不懂了,夫君只有婆婆王氏一个母亲,何来两位母亲之说?” 黎崇白佯装咳嗽了一下,道:“咱们黎家两房已重新认祖归宗了。” 文氏眉心一拧,冷笑道:“大伯该是记错了罢,认祖归宗这事我们二房怎一点儿都不晓得。你说认就认了?” 被文氏这么一抢白,黎崇白有些恼羞成怒,“这是即成的事实,你一个妇道人家无权置喙。” “既然如此,一切事宜你都与我夫君说罢。”说着,文氏便不再理睬他,眼观鼻鼻观心坐着。 兰儿和云儿一见文氏这模样便晓得又说不成了。云儿狠狠地白了黎崇白一眼,好好的一件事直接说出来就是,愣是被他搞得这副进退两难的田地。 黎崇白也是一整个傻眼,可话已经甩出去,也收不回来。只能气恨的闭了嘴,等黎崇文回来再说。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黎雅领着大夫先回了家。 “大伯,大姑。”黎雅随意问候了一圈,便对大夫说道:“请大夫为他瞧瞧罢。” 那大夫拎着药箱来到黎崇白面前,“哪里受伤?” 黎崇白伸出一只脚,说道:“刚刚被门夹了一下,现在疼得很。” 那大夫闻言便蹲下来,脱去他的鞋袜,捏了捏,又看了看伤处,回道:“好在没伤着骨头,只皮肉伤罢了,待明日乌青出来就无碍了。” “无碍?可是我现在很疼啊。”黎崇白瞪着大夫,想着自己痛得要死,这大夫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夹伤了皮肉自然要痛几天的,要不给你开几贴止痛药就是。再配合我的消肿药涂着,不出十天就完好如初。” “都要,你赶紧开出来罢。我都痛死了。”黎崇白怕死的很,受不得一丁点病痛。 黎雅招来青竹,叫她下去和大夫拿药。 大夫前脚刚走,黎崇文后脚踏了进来。 “老二,你可算是回来了。”黎崇白嚷嚷着。云儿和兰儿偷偷打量着黎崇文。不由得心喜,黎大人原来长得这般英俊潇洒。年纪轻轻就已是五品大官,浑身散发着成熟睿智的风范。看着就是一副爱家顾家的好男人形象。这样的男人最是受年轻女子吸引。云儿和兰儿羞红了小脸,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二哥,多年不见。”黎大姑奶奶自椅子上起身,牵着女儿来到黎崇文面前。她轻推文丽上前:“二哥,这是你外甥女文丽。” 黎崇文看了文丽几眼,虽是亲舅甥,却是第一次相见。黎崇文淡淡地说道:“倒是长这么大了。” 黎大姑奶奶推推文丽,轻声催促她:“快喊小舅舅啊。” “小舅舅。”文丽低低地唤了一声,便侷促地站在一旁,绞着手指不知所措。 “嗯。”黎崇文微微颔首。 黎雅细看文丽,越看越觉得她这种情况在现代就是一自闭症。这个大姑奶奶自她有记忆起就不曾见她回过一次娘家,如今却带着自闭症女儿千里迢迢来到北边,说是来探亲什么的,打死她都不信。难道是想与他们家结亲?黎雅越看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梅儿端着一只托盘自外进来。文氏见状,轻移莲步来到黎崇文身边,自梅儿托盘里捡了一件精緻的银步摇,“舅母不晓得你们会过来,随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支步摇便当做是咱们初次见面的礼罢。” 文丽不知所措的扭头看黎大姑奶奶,只见母亲微微一颔首,她欣喜地接过步摇,拿着步摇直接在众人面前细看起来。
第167页 黎大姑奶奶有些尴尬,扯扯女儿的袖子,“还不谢过舅舅和舅母。” “谢舅舅,谢舅母。”文丽头也没抬地喊了两声。 黎崇文和文氏对视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夫妻俩双双落座。 黎崇白一看,这次学聪明了,直接道明来意:“二弟,大哥此次前来北边乃是受两位母亲的託付,给你送了两个丫头过来。如此也好帮弟妹搭把手。” 云儿是个脑子活的,黎崇白话音刚落,她便自后头走出,直直跪在黎家夫妇俩面前。兰儿慢了一步,却也是动作迅速的跟了上去,跪在一旁。 闻言,黎雅抬头看了眼父亲。这种事到底也要父亲态度强硬才能杜绝。不然若全权扔给母亲处理,说不得就坏了母亲外在的名声。 黎崇文微微处眉,对于纳妾一事本就无心,却听到黎崇白说两个母亲时,微沉了脸。“大哥何来两个母亲之说?” “老二,娘已同意认祖归宗。如今我们又回到东街了。”认祖归宗本就是件大事,更何况黎崇文还是当事人,竟全然不知此事。 “这样大的事,你们竟然都不知会我一声。显然是没把我当回事。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黎崇文又继续说道:“两位长辈的好意我实在没资格领。这两个丫头便请大哥带回去罢。” 黎崇白不想他竟然直接拒绝。忙道:“老二,认祖归宗本就是好事,再说文县离这儿这么远,我们不也是没来得及写信告诉你么。” “写信来不及,倒来得及亲自赶来给我送丫头。”黎崇文无不讽刺。 “老二,这不是大哥人要过来么,索性就不写信了呗。让我直接与你说不是也一样么。” “我瞧着大哥一路奔波也是劳累,且又受了脚伤。做弟弟的体恤你,便将这两个丫头转送给大哥罢。”黎崇文这招更绝。 黎雅听得那叫一个爽,暗自为爹大大的赞一个。够爷们! 文氏在一边端坐着,不言不语,如老僧入定似的。 “不不,这我可不能要。”黎崇白连连摆手推拒。他倒是想要来着,可也要养的过去。再说这两个丫头本就是容氏指名道姓送给二弟的。他岂能接手过来,除非不想再回黎家了。 “怎么,大哥看不上的丫头,凭什么认为弟弟我一定看得上。” 黎崇白哪里辩得过黎崇文,三言两句便被绕进去了。 云儿一听这情况,忙跪移上前几步,向着文氏磕头道:“夫人,我虽愚笨,却是真心想帮着夫人分忧的。以夫人这般贤良大度定不会不留我们的。” 黎雅心道:这女子绝不是盏省油的灯。把娘捧得高高的,又扣上贤良大度的名声。她这意思是说不留着她们便是娘不贤良不大度了? 文氏扬眉浅笑:“我本是一介无知妇孺,担不起贤良大度的好名声。我只晓得以夫为天。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云儿被文氏反驳地一下子噎了过去。 这一回合黎崇文夫妇完胜。 “既然大哥脚伤未愈,也不好到处走动。那便在此养伤罢。” 黎崇文看看家里,又道:“只,我这房子刚搬进来还未收拾齐整。让大哥和妹子住进来,怕委屈你们。”说着便转身叮嘱文氏:“你赶紧遣人去商业区定两个上房并一个下人间,好让大哥和妹子能尽早歇息。” “夫君考虑的是,我这就去办。”说着文氏领着梅儿走了出去。 黎大姑奶奶一听,二哥连住都不让他们住,这不是平白失了机会么。她有些着急,得想个理由在黎家住下来。 “二哥,你外甥女胆子小,住不惯客栈。咱母女俩也不是那金贵之人,你就随便腾间房让我们住罢。” “妹子既是来二哥处游玩,岂能让你受委屈的。放心,二哥给你定得是上房,住起来不会差的。” “二哥,真不是这个问题,是丽丽她不能住。”说着黎大姑奶奶把文丽拉了过来。文丽每每面对陌生人就局促不安。 黎崇文大约也看出了文丽的异常,想了想便同意了。“既是这样那就先住下罢。” 云儿一看黎大姑奶奶竟硬得了机会赖下来,便也想效仿。只她刚想开口,却被黎雅给打断了。 “爹,咱们家的房间还没归置好。既然大姑硬要住下来。那便把我那间房让给她们住罢。我索性和青竹挤一挤就是。” “那便委屈雅儿了。” 黎雅一个官家千金为了给黎大姑奶奶腾地,都要去跟下人挤一间房了。其余人还有这个脸硬要留下来么。她这是直接封死了那两个丫头的路。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闹腾的大姑奶奶 黎大姑奶奶死乞白赖地硬要留下来,黎家也拿她没办法。黎雅只得回房收拾,好在,搬进来没多久,一应行李还没完全铺开。黎雅带着青竹将几个放有重要物件的包裹拿了出来,安置到青竹房间。主僕俩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房间腾了出来。 黎大姑奶奶和文丽就站在黎雅的房间门口看着她们主僕俩收拾。期间也没说要来搭把手。见她俩收拾好了,黎大姑奶奶才拉着黎雅佯装亲热地说着客套话。“倒是麻烦侄女了,实在是你表妹住不惯外头。” “大姑奶奶,表妹这性子,劳你费心千里迢迢的带来北边。”既然是个自闭症少女,就不该千里迢迢带出来。如今还装着多金贵。 “呵呵呵,这不是来看看你们么。” 从前他们住在文县时都不见她来看一次,现下住到千里之外的北边,她到上赶着来探亲。她这话就是个傻子都不相信。黎雅心里很不屑,是以懒得和她继续客套。直道:“房间已收拾妥当,大姑奶奶和表妹且搬进去罢。” 正说话间,板栗自外边蹿了进来。它很不满啊,几天前才挪过窝,好不容易把这里混熟了,又要挪窝,很累的好不好。板栗冲着黎雅任性大叫。 黎大姑奶奶一看板栗,“哎呀”惊叫一声,“这么大的老鼠,哪里跑出来的。”文丽慢半拍也发现了板栗,一下子就拽着她娘的衣袖躲到后头去了。 黎雅暗暗翻了个白眼,“大姑奶奶,这不是老鼠,是花栗鼠。我的宠物。”说着捞起板栗,抱在怀里。 “叽叽~”竟然说它是老鼠,你才老鼠,你全家都是老鼠。板栗冲着黎大姑奶奶母女俩尖叫抗议。 黎大姑奶奶很是嫌弃,远远地退了几步,训道:“侄女,你一个姑娘家的怎养老鼠做宠物呢。多不干净啊。” 黎雅懒得搭理她,直接抱着板栗走,转头嘱咐青竹:“青竹把板栗的窝一起拿上。” “哎,姑娘。”青竹哒哒哒跑回房,将板栗的一应东西一件不落的带了出来。 主僕俩大包小包扛着几个包裹去到隔壁房间。 黎大姑奶奶紧紧拽着文丽的手,还在抱怨黎雅一个女孩子太不爱干净,竟然养只老鼠。越想越觉得不行,她拉着女儿迳自去找文氏。
第168页 文氏刚从外头定好房间回来,此刻正带着梅儿和小英在厨房里忙。虽不待见这些亲戚,可到底是丈夫的手足,为他们接风洗尘的晚餐还是免不了的。 “二嫂,二嫂啊。”人未见,黎大姑奶奶特有的尖嗓已传至厨房。文氏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下心中不耐。不一会儿,黎大姑奶奶母女俩已走进厨房。 “小姑不是去安置房间了,怎不在房里歇息呢。”文氏淡淡地说道。 “二嫂,我们母女俩本打算歇息来着。可不想在门口看见这么大的一只老鼠,吓得我心脏乱跳,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说着她将女儿拉到文氏面前:“二嫂,你看,丽丽都吓得浑身发抖了。” 文氏看了她们母女一眼,道:“那不是老鼠,是雅儿养的花栗鼠。” “那还不是老鼠么。”黎大姑奶奶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花栗鼠和老鼠不都是鼠么。 文氏也懒得和她辩。自顾自忙着手上择菜的活计。 可黎大姑奶奶仍然不死心,赖在厨房不肯走,还跟在文氏身边念叨:“二嫂,侄女一个姑娘家家的,怎好养这样噁心的老鼠,多不干净吶。你也不说说她。女孩儿么,就应该像我们家丽丽这样,温良娴雅,干净整洁。” 这话文氏就不爱听了,她重重地扔下手里的菜,直视着黎大姑奶奶说道:“我女儿的能干不是普通女孩儿能比的。别说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孩儿,就是京里的那些贵女也不见得及得上我女儿。”文氏这口气是相当大的。 黎大姑奶奶吓了好大一跳,觉得文氏疯了,竟然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简直就是得了失心疯啊。她心里是很不认同的,可面上不好得罪文氏。随转了话题,问文氏讨要下人:“二嫂,你派个丫头给我们母女俩呗。这房间要打扫,平日里也有很多地方要使唤人。” 黎大姑奶奶是打算来北边享福来着。黎家二房从前也没什么下人,直至上个月才配了三个丫头帮忙干活。可那也不代表他们主人家从此便衣来张口饭来张嘴。如今黎大姑奶奶是明摆着要寻个丫头去侍候他们母女俩。 “小姑,咱们家不兴侍候人那套。你的房间若要人帮着打扫,我便找个人帮你去。”约摸也是黎家待这些下人太好,是以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三个丫鬟便对黎家忠心耿耿。凡是都为着主家考虑。 “二嫂,下人买来么就是来侍候人的,你怎这般宠着她们。” “反正我家的下人不是用来侍候人的。小姑若一定要寻个人侍候你们母女俩,那我去给你找牙侩来,你自去牙行买一个过来就是。”文氏这一番话可把小英和梅儿感动的,两小丫头更是打定了主意,今后黎家便是她们的家。 “买一个就买一个呗。”黎大姑奶奶越发觉得文氏不适合做当家主母。连下人都管不好。这样下去,迟早会奴大欺主。不行,她得好好合计合计,千万别让自家女儿受委屈了。 “小姑可能不太了解咱们这儿的行情,在飞狐县买一个丫鬟能直接使唤的,最低也要九十贯,若是年纪小点的那就便宜些,不过也要二十贯呢。不知小姑自带的银钱可够买丫鬟,若不够,我借你罢。”文氏故意这么说,要使唤人可以,自己买去。 黎大姑奶奶一听,这买丫鬟的钱还得自己出,那她可捨不得了。随讪讪地笑了笑,“二嫂是官家夫人都自己动手来着,我们母女俩哪里就金贵了啊。” “小姑,那还要牙侩来么?” “不,不用了。”黎大姑奶奶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文氏转头轻声叮嘱小英:“且去帮大姑奶奶收拾下房间。怎么做自己机灵点。” “嗳,夫人,我晓得怎么做。” 晚上,文氏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餚,主家一桌,文氏在旁边又搭了一桌小的给几个丫鬟们吃。 主桌几人刚入座,云儿和兰儿俩却自动自发地站在主桌后边侍候起来。黎家本就不兴这一套,她俩这么一做,不仅黎家人不习惯,连已经落座的三个黎家丫鬟也不安起来。纠结着到底是继续吃饭呢,还是站起来去侍候主人家吃饭。 “你俩都过去吃饭吧。这儿不用你们侍候。”文氏指着她俩说道。黎大姑奶奶这会儿倒没说什么,迳自拉着女儿端坐着。只因她早些时候就知道了黎家二房和下人的相处模式。 “夫人,咱们身为婢女就该有婢女的样子。主人家吃饭,咱们哪能跟着去吃饭。”云儿偷瞄了一眼黎崇文,脆生生反驳道。全然不把文氏的话当一回事。 黎雅看了眼云儿,心想倒是个自甘下贱的女人。随装作一脸不懂地问文氏:“娘,原来下人还能和主人家顶嘴哒。那咱们家的三个丫头从不敢跟我们顶嘴呢,这算是乖还是不乖呢?” 文氏回道:“不听主人家的话,就是奴大欺主,这样的下人即便侍候得再妥帖,也是要发卖出去的。” “娘,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兰儿和云儿是大伯带来的丫鬟,跟咱们家没什么关系。那就让大伯去管教呗。” “大哥,咱们家不兴那套侍候人的把式,你管管这两个丫头。别搞得我们吃顿饭都不安生。”黎崇文这话却是说重了。倒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云儿和兰儿顿时暗下脸,好不尴尬地站在那里。 黎崇白自住进东街后,每每吃饭家里都安排一两个丫鬟侍候着,时间一长倒也习惯了。“你俩赶紧下去吧,别弄得大家都吃不安生。”黎崇白挥挥手将云儿和兰儿遣了下去。 云儿好不委屈,觉得自己这般守着婢女规矩也被人嫌弃了。两人退了下去,兰儿自顾自的走到小桌子旁和黎家三个丫头挤做一团。云儿大约是觉得委屈极了,就跑了出去。 不过也没人在意她,管她吃不吃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黎大姑奶奶母女俩已吃饱。文丽便有些坐不住。 “赶了一路也是累极,大姑奶奶和外甥女便先回房歇息罢。”文氏好意,说道。 黎大姑奶奶原本还想跟二哥说事的,看看这情况,显然今天是说不成了。便顺了文氏的意,“大哥,二哥且慢慢吃。我们母女俩先回了。” “去罢,去罢。”黎崇白酒喝得有些高了,随意的挥挥手。 “早点歇息罢。”黎崇文虽喝得有些脸酡红,但脑子还清醒着。 兄弟俩虽有多处不对盘,这么多年来倒是第一次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喝一盅酒。 黎大姑奶奶携着文丽回了房间。文氏便喊着黎雅去厨房。 厨房里黎家三个丫头老早就在整理,待文氏母女俩进去的时候,已整理打扫的很干净。 “都下去歇歇罢。”文氏看看大厅,那兄弟俩还在喝酒呢。说着便去柜子里翻找了一些解酒药出来。 “夫人,我们来煮罢。”小英欲接过去。 “无碍,我自己来就好。你们仨都下去歇着吧。那些个餐具明早起来洗罢。”
第169页 “嗳,夫人,姑娘,那咱们先下去了。”三个小丫鬟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厨房里独留文氏母女俩说话。 她三人走到半道上,黎大姑奶奶走了出来,唤住青竹:“喂,赶紧给我们端些洗漱用得水来。” 青竹看看她,想了想便又折返厨房端水。 黎大姑奶奶回到房里发现文丽竟不在房间里。便大声嚷嚷着跑了出来。 文氏和黎雅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出来问询:“小姑,这是干啥呢?” 黎大姑奶奶抓着文氏的手,急道:“丽丽不在房里。” “大姑奶奶,在家里呢,表妹这么大个人哪会走丢了。说不得就在院子里逛着呢。” 这若换成是个正常少女,才离开母亲视线一会儿,有什么好着急的。偏偏黎大姑奶奶就是急得要死。 “小姑,莫急。雅儿说的对,估摸着就在院子里逛着呢。” “不行,丽丽怕生的很,我得去找找。”黎大姑奶奶还是很着急。 文氏母女俩狐疑的看着她,文氏心想又不是个三岁幼儿至于急成这样么。黎雅却晓得黎大姑奶奶为啥这么着急,谁让文丽不是个正常少女呢。 “大姑奶奶,我随你去找找表妹罢。” 黎大姑奶奶赶紧拽着黎雅的手就走,“侄女,咱走快点。”官衙内宅虽比飞狐县官衙要大很多,可到底也是在家里。转一圈的事,有什么好急的。 两人沿着黎雅的房间往外找,没一会儿来到拱门外的花园。果然看见文丽在花园里,再细看还不止文丽一人,旁边似乎还站着个人。 黎大姑奶奶看见文丽,飞也似的跑了过去。焦急的拽着文丽的手问长问短。黎雅慢慢走近。 “黎大姑奶奶,我见着丽姑娘一人在花园耍便陪着她呢。正要过去知会你。”云儿解释道。 黎大姑奶奶却完全不理会云儿,迳自拉着文丽打量着有没有受伤。 “大姑奶奶,表妹既然找到了,也没什么事。我便先回房了。” “嗳。”黎大姑奶奶随意点点头。转而又抓着女儿问话。 文丽被她这么抓着问东问西,很不耐烦。竟重重地甩开她娘的手,迳自跑回房了。 黎大姑奶奶又是一阵鬼吼鬼叫,紧跟着文丽后边跑。 黎雅多看了云儿几眼,总觉得这丫头心思太多,不像是吃饱了撑的会陪文丽耍的人。 云儿若无其事地朝黎雅福了福身,告了声罪便退下了。 黎雅虽心有所疑,却也想不出什么怪异来。又站了一会儿便回了青竹房间。 临睡前,忽然发现板栗还未回来,便问青竹:“晚上可见着板栗了?” 青竹仔细回想了下,答道:“吃饭前还见着呢。” “这小傢伙不会是睡不惯这里,跑去原来的房间了罢。”黎雅想着板栗并非一般宠物,整一机灵鬼,往日也有不归家的时候。便没往心里去。 —— 这一年秋,陈安在京城里参加了解试,并顺利通过,夺得解元。因他成绩优异,定县县学便将他推荐至国子监读书。 ------题外话------ 解试可以在当地县城考也可以在京城参加考试。 第一百四十三章 虐待小动物 这日,黎崇文在书房办公被黎大姑奶奶撞见,心道:总算逮着机会可以和二哥好好说说结亲的事。主意打定,她便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黎家人都晓得黎崇文的脾气,他办公时,只要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都不会打扰他。黎大姑奶奶却连门都不敲直接闯了进去,已让黎崇文心生不悦。随沉声问道:“找我有事?” 黎大姑奶奶大约是太把他俩这点微薄的血缘当回事,完全没察觉兄长对她突如其来的不悦。迳自说道:“二哥,我老早想与你单独谈谈,一直都找不到机会。这不今儿刚好你在家,咱们就谈谈罢。”说着她就自动自发地端了张圆凳过来坐下。 黎崇文一看她这身行头是打算长谈来着,随看看手边的公事,道:“你有事便长话短说了罢。” “哎呀,二哥,这事短说不了。”黎大姑奶奶摇摇手,问道:“二哥可晓得,我此次前来有啥事么?” 黎崇文很不喜欢她这说话的方式,便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他本就忙的很,哪里有时间听她废话。 黎大姑奶奶好似没神经,完全感受不到兄长的不耐烦。又问:“二哥觉得我家丽丽如何?” 她还要绕圈子,可黎崇文隐约已猜到她的目的。是以索性不回话,就这么看着她。 黎大姑奶奶等了半响也不见他说话,便有些自讨没趣,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二哥,我想把丽丽嫁给静言。” 黎崇文虽早已猜到她的目的,但听她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很惊讶。他一反应过来便直接驳斥:“不行,我不同意。静言是我长子,他的婚事断不能乱来。”他们夫妻俩为着长子的婚事已选了不少大家闺秀,但都觉得不满意。更别提这个木愣愣,行为异常的外甥女。 黎大姑奶奶被他当面驳斥回来,觉得很没面子。呛道:“我家丽丽怎么就不行了。她这般乖巧安静,是媳妇的上上人选。”文丽的自闭却被黎大姑奶奶视为大优点拿出来说嘴也是没谁了。 黎崇文多少了解她的脾气,今日若不把话说白了,她便会日日纠缠你,索性直言:“静言在朝为官,他的妻子必须得八面玲珑,太小家子气的女子,撑不开场面。外甥女实在不适合静言。” 黎大姑奶奶看黎崇文断然拒绝,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便晓得把文丽嫁给黎静言已是不可能。她贪看自家兄长的好家世,想着与老大谈不成,那便退而求其次说给老二也成,道:“二哥说的也有道理,长媳确实不能太乖巧。那就如晦罢。我瞧着如晦和我家丽丽也挺般配的。” 黎大姑奶奶是铁了心要把女儿嫁进黎家二房来。是以抱着就算当不了长媳,那改当小儿媳也是好的心态。可她这种打算在黎崇文看来确是十分厌恶的,她把自家儿子当什么了,她想要哪个就哪个。 黎崇文因先前老大这里拒绝的不留余地,便想着老二那里稍微婉转的拒绝,随违心地说道:“如晦性子不成熟,他的婚事我不急着相看。”实则,黎崇文对自家儿女是很引以为傲的。觉得全天下就他家的儿子和女儿最能干。今儿为了杜绝黎大姑奶奶的心思,不惜诋毁次子。 “怎会?他们兄弟俩不是只差了两岁么。”二哥这是不同意丽丽嫁进来么。 “静言性子沉稳,如晦便不同,性子太过随心所欲,半刻也定不下来,不适合成亲。是以我打算定定他的性子,待他稍成熟些再论婚事。” “二哥,如晦性子不定也没关系啊。我们家丽丽不嫌弃的。大不了就让他们先订婚,过几年再成亲呗。” 她还不嫌弃,是他嫌弃她女儿好不。黎崇文心里很不爽,听不得别人诋毁自己的儿子,当即就沉下了脸,很是不悦地说道:“我说再过几年就再过几年。这事你不要再说了。”
第170页 黎大姑奶奶一看他这语气和这表情,便晓得他是看不上自家女儿。顿时火冒三丈,唰地站了起来,指着黎崇文的鼻子质问:“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上我女儿么?我女儿长得端庄秀丽,又乖巧听话。在我们那儿早早就有人来探听了。要不是我太挑,总是不满意,不然老早就嫁出去了。我这不是看着你们家两个儿子年岁也不小了,便想着可以亲上加亲么。” “我的两个儿子就是到三十岁也不愁娶不到媳妇。无需你来发愁。”竟然说他的儿子年岁不小了。 “二哥别忘了,你家小儿子也只是个游手好闲的主,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三十岁不愁媳妇,我瞧着就现在也不见得能找到一个比我家丽丽条件还好的姑娘。”黎大姑奶奶对自家女儿的自信心简直快要膨胀。她还觉得配兄长家老二委屈女儿了呢。 “我儿子的优秀不是你这样的无知妇孺能了解的。你家闺女既然哪哪都好,便另去相看罢。”竟然说他优秀的儿子游手好闲,无知妇孺一个,晓得什么。 “二哥,好大的口气,咱们且走着瞧。”兄妹俩在书房里直接吵完,弄得不欢而散。 可即便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黎大姑奶奶也没想着要搬去客栈住的意思。仍然赖在黎雅的房间里,吃喝都在黎家。 晚上,黎崇文回到房间里,把今日书房里吵架的事和文氏说了起来。 “她竟敢这样说我的儿子。也不打听打听,我的两个儿子是多少人家的乘龙快婿人选。”夫妻俩同仇敌忾,私下里一起怼黎大姑奶奶。 “是说,静言和如晦这样优秀的孩子,就是整个大齐也找不出几个。” 文氏忽然想到今日黎雅在厨房里和她聊天的话,说道:“夫君,雅儿今日告诉我一件事,你那外甥女的样子很不正常。” 黎崇文和文丽只打了几个照面,也没有细细看过她。只印象里觉得是个木讷的女孩子。“从何说起?” “雅儿说,文丽这个木愣愣的样子是生病了,这种病症在医书上叫自闭症。俗称呆病。” “呆病?我看她木愣愣的,原以为只是性子木讷,却不想是有病。”黎崇文一想到白天黎大姑奶奶死活要把女儿嫁进来的举动,更是愤怒,骂道:“她竟然把自家有病的闺女硬塞来我家。她当我们家是什么了。”黎崇文简直怒不可遏,恨不得就此冲过去骂她一顿。 “夫君别气了,好在静言和如晦都不在家。只要咱们不同意,多防着点也无碍。”说到这里,文氏赶忙起身去翻箱子。 “夫人这般急着做什么?” “我得把儿子们的庚帖藏好了。”文氏自上次吃过这个亏后,特别注意这事。把自家儿女的庚帖藏得妥妥的。 “你且再去信给如晦,叫他在京城慢慢来,别急着回家。”黎崇文看黎大姑奶奶这德行,觉得十天半个月也不肯走。索性叫小儿子在京城待着。 夫妻俩讨论出如何对付黎大姑奶奶的法子,便安心的睡下了。 这晚,黎雅发现板栗还没回来睡,便问青竹:“自昨日到今晚可见过板栗?” 青竹想了想,回道:“我没看到。姑娘等等,我去隔壁问问小英和梅儿,说不得她俩有看见。” 说着,青竹套了件外衣便去隔壁敲门。 没一会儿,青竹折返,急道:“姑娘,小英和梅儿也没见着板栗。” “都没见到?”板栗有时候是会不着家,可连着两天不回来睡是很少发生的。黎雅有些急了,随捞起旁边的衣裳穿了起来。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放心,得去找找板栗。” “姑娘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儿去找板栗。”说着青竹也拿来自己的衣裳利落的穿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主僕俩双双出了房门。 “我去老屋瞧瞧,不晓得它是不是睡不惯这里回老屋了。” 说着,主僕俩提了只灯笼便往飞狐县官衙内宅赶去。 黎雅赶到时,陈家刚要关门,她忙上去问询:“杏红姑娘,可见着我的宠物来这儿?一只花栗鼠。” 杏红看是黎雅,倒细细想了想,回道:“没见着。” “可否请姑娘去我原先的房间看看。”黎雅原先的房间就是她在住,她想反正也不是难事,去看了说不得让黎家千金欠她一个顺手人情呢,何乐而不为。 “你先等等,我这就进去找找看看。”杏红说完便小跑着去了房间。寻摸了一圈也没见着那只花栗鼠,便出来回了黎雅。 黎雅主僕俩谢过杏红,便走了。 半道上碰上王行之,王行之见是她们主僕俩,便自动迎了上来。“这么晚了,怎还在外面?” “行之,我已有两天不曾见着板栗。” “板栗不见了?这小东西不是经常不着家的么?” “可这次不一样,我总感觉它出事了。”黎雅越说越心慌。板栗可不只是她的宠物,要说是她来到这里唯一的好朋友,且有共同秘密的好朋友也不为过。 “你别慌,我这就跟你一起找它。”王行之索性家也不回了,直接陪着黎雅到处找板栗。 他们在老屋和新屋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见着板栗。 “难道它又跑到山上去了。” “板栗若是真去了山上,今天是找不了了,明日一早我再陪你去山上找找看罢。” 黎雅虽然担心板栗,可现在已是三更半夜,上山去找显然不合适,没办法,只能暂时回家歇下,想着明日早早起来好上山寻找。王行之送黎雅主僕俩回家后,才折回自己家。 隔日,天一亮,王行之便来到黎家。黎雅早早地等在门口。两人碰头合计了一下,觉得板栗可能是去山上找栗子出意外了,是以打算沿着山上栗子树最多的地方找。 他俩刚要出发,小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姑娘,且等等。” “何事?” 小英拿出一撮毛递给黎雅看,“姑娘看看,这毛是不是板栗的?” 黎雅和板栗已熟的不能再熟,都不用细看便认出这是板栗的毛,急问:“你从哪里捡到板栗的毛?” “黎大姑奶奶房里捡到的。”小英说道。 黎雅气急,转身就要往黎大姑奶奶房里沖。王行之一把拉住她,又问小英,“大姑奶奶的房间是谁打扫的?” “昨日是青竹打扫的,今日轮到我。” “雅儿,先去问问青竹,那房间里可有异常。毕竟板栗先前就住过那间屋子,万一是先前留下的毛,你这般兴师动众地去质问不妥。” “你说的是。”黎雅总算冷静下来。忙喊来青竹细细问询。 青竹道:“昨日打扫的时候地上没有板栗的毛。”她平日里虽没有小英和梅儿做事细緻,但只要交给她的活都认认真真做完。
第171页 黎雅相信青竹的说辞,又问道:“你再好好想想,房间里可有什么异常?” 青竹想了半天也回不上话。到是一旁的小英想了几遍,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我们送热水进去的时候,表小姐总有些遮遮掩掩。” 青竹也发觉到了,起初以为是表小姐的性子使然,如今听小英这么一提,觉得越发可疑,“表小姐这两日一直都避着我们。要说奇怪的话,就是这个了。” 黎雅已有八分把握,板栗失踪一定跟文丽脱不了关系。 黎雅让行之在这里等一等,她带着青竹和小英径直去了黎家姑奶奶住的房间。 她三人轻手轻脚来到房门口,见房门半掩着,小英便悄悄上前,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主僕仨人凑近门缝看。 只见房间里只有文丽一人,不见黎大姑奶奶。那文丽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手一会儿扬起一会儿落下。也不晓得在做什么。 黎雅侧耳贴在门板上细听,隐约听到小动物微弱的呜咽声,她急着找板栗,根本顾不上确认板栗在不在里边。突然大喊一声“表妹”,便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文丽被突如其来的大喊惊着了,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黎雅几个大跨步来到她面前,却见一只狭小的木盒里蜷缩着一团血肉模煳的毛球,黎雅蹲下去,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团毛球顿时舒展开,确是板栗,它奄奄一息的躺着。黎雅心疼地不得了,赶紧把板栗捧在手心里,只见板栗原本油光发亮的毛髮,此刻却灰扑扑的,好几处还被扯掉了毛,不止如此,板栗身上还有不少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周边的血和毛都纠结在一起。它小小的身子在黎雅的手心里蜷缩着,微微颤抖,那双黑金色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黎雅,有气无力的叽叽叫着,全然没了往日的活力。黎雅心疼得揪起来,赶忙遣青竹出去找大夫来。她把板栗小心翼翼的交给小英。 黎雅愤怒地转身,来到文丽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 只见文丽手里抓着一根足有三寸长的大头针,针尖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显然是她扎板栗时留下的。亏她想得出来,用这么恶毒的办法虐待一只小动物。 自她们闯进来后,文丽就一直低着头,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文丽虐待小动物被她们抓了个正着。黎雅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自闭症竟然还有虐待小动物的暴力倾向。这样的人,心理已变态,再不能单纯的当做自闭症患者来看。这种人的心理已扭曲,若不及时导正,未来杀人犯里便有她的名字。 她断不可能留这样危险的人在家里,她得想办法把她们母女俩送回去才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人指使 事情发生到现在,文丽一句话也没解释,连吭都不带吭一声。仿佛不说话不动作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黎雅实在看不过去,几个大跨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自地上拽了起来,大声质问:“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文丽瑟缩了一下,完全不敢直视黎雅的眼睛。若换做是不认识的人,一看她这副可怜相,打死都不相信她会虐待小动物。可事实上她就这么做了,还被黎雅主僕抓了个现行。 “说,为什么抓我的宠物折磨?” 不管黎雅怎么质问,她始终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就低着头,就不说话,就露出个头皮对着你。 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换做是个圣人也淡定不了了,更何况是此刻已然在发飙边缘徘徊的黎雅。 相信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爱宠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都会暴躁得想杀人。 “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黎雅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揪着她质问。 这档口,黎大姑奶奶却走了进来。她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黎雅这般粗鲁地揪着质问,这还得了,嚎了一嗓子就沖了上去,一把将黎雅用力扯了开去,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甩出去。 黎大姑奶奶将文丽拉到自己身后,大声质问黎雅:“你怎么回事,我家丽丽做了什么天大祸事,你要这般对她。” “她抓了我的宠物,还差点虐待死。你说我在干什么。”黎雅此时也失去了理智,大声回呛黎大故奶奶。 黎大姑奶奶一听黎雅就因为一只骯脏的老鼠而责怪自己宝贝女儿,哪里肯罢休,整个人都跳起来了,指着黎雅就教训上了,“你搞搞清楚,这是你表妹哎,你为了一只死老鼠来责骂她,你有病吧。”黎大姑奶奶觉得黎雅将一只老鼠和她闺女相提并论,简直就是侮辱了她们母女俩,随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指着黎雅就开骂。 做错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骂人也是奇了。黎雅也被气疯了,骂人的脏话自己就蹦了出来。“侄女也是大开眼界,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无耻两个字诠释地这么彻底。大姑奶奶,侄女这辈子就佩服您一人了。” 黎大姑奶奶没这点文采,可她听得懂无耻两个字。随也不管身后的女儿,几个大步走到黎雅面前,轻蔑的看了一眼小英手上的花栗鼠,嗤笑道:“不就是一只老鼠么,犯得着你这样发疯了似的找我女儿麻烦。你一个官家千金连起码的教养都没有,我真替二嫂心急,你这样的姑娘以后谁敢娶回家。” “不牢大姑奶奶费心,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让我娘厚着脸皮带着我送去别人家倒贴。” 两人已吵翻了天,大姑奶奶捡着难听的骂,黎雅虽不像她这般粗鲁骂街,但也是字字句句毒舌。 这时,青竹已请了大夫回来,见里面吵作一团的姑侄俩,站在门外左右为难。 黎雅眼角看见青竹回来,便悄悄地在背后打起了手势,示意小英赶紧抱着板栗出去诊治包扎。 小英也是左右为难,按理说她得留下来帮自己主子的忙,可想到她俩毕竟是姑侄,都是主人家,她一个丫鬟贸贸然插手反倒坏事,随捧着板栗悄悄退了出去拉着青竹去外厅见大夫。好在没忘记给黎雅搬救兵。 “大姑奶奶倒是有教养的很,表妹这呆病估计也是你纵出来的罢。” “胡说,什么呆病,我女儿正常的很,只是比你乖巧安静罢了。” “大姑奶奶你可真让侄女我又长了一次见识。能把自家女儿的呆病当做天大的优点说嘴,想来大齐朝你也是独一份。如今看来表妹不止有呆病,更是心理扭曲了。” 黎雅口口声声称文丽得了呆病,黎大姑奶奶顿时火冒三丈,欲扑打过来。 黎雅身手灵活,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她想要么现在就趁机跟她闹掰赶出去算了。总比留一个不安定因素在家的好。 黎雅一时计上心头,便可着劲儿地在呆病上做文章,这般抓着人家的痛脚勐踩,可把黎大姑奶奶刺激疯了。 黎大姑奶奶被刺激地整个人都不好了,几次三番扑打过去都扑了空,还被她勐踩痛处。 “你个小贱蹄子,没教养的东西,敢跟长辈这样说话。”黎大姑奶奶完全不顾形象,俨然是一副市井泼妇骂街的样子。手掌里吐一口唾沫拍着大腿骂黎雅。
第172页 小英领着文氏疾步走来,后边还跟着王行之。 黎雅隐约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随变了张脸,委委屈屈地说道:“侄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大姑奶奶若是听不惯可以不听,何必这样骂侄女呢。” “我呸——”黎大姑奶奶还欲再爆粗口,却被刚刚踏进来的文氏截了话头。 “大姑奶奶好大的脾气,竟在我家当着我的面教训我女儿。你这是很不满我这个二嫂么。”文氏很有威严的喝止大姑奶奶继续撒泼。 “二嫂。”黎大姑奶奶欲告黎雅的状。 文氏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转身便呵斥黎雅:“你个小辈怎好和长辈顶嘴。我教你的那些规矩都餵狗了么。”文氏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继续教训女儿:“没规矩的东西,你以为黎家是大街上么,别把那副泼妇无赖样拿到家里来。下次你再这样,看我怎么罚你。还不快点滚出去好好反省反省。” 文氏耍的一手好把式,借着教训自家女儿的空档把黎大姑奶奶也骂了遍。 “娘,女儿知错了。”黎雅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黎大姑奶奶一看文氏竟然这样轻轻地放过了她,便不甘心,道:“二嫂,侄女太没规矩了,竟然为着一只死老鼠责骂我家丽丽。你就这样训斥几句算了么?” 文氏优雅的转身,面对黎大姑奶奶,说出去的语气却冷若冰霜,“那依大姑奶奶的意思,我要如何罚雅儿才能让你们母女俩出气呢。”文氏看着她们母女俩,一字一句地说:“大姑奶奶是想要我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么。万一到时候有人说你这个长辈为老不尊,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那我岂不是罪过了。” 文氏比谁都护短,别说今日她女儿没错,就是做错了她也站在女儿身边。为了个面子,帮着外人惩罚自家女儿,绝对不可能。 黎大姑奶奶总算是品出了文氏的话意,敢情二嫂一直都在指桑骂槐呢。她顿时想发作与文氏对骂,可一想到若这样得罪了文氏,自己女儿就更别想嫁进来了。 是以她便不敢再泼妇骂街。主动缓和道:“到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有些得理不饶人了。这事就这么算了罢。想来都是误会罢了。” “谢过小姑的大肚,不与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不过胆敢和长辈顶嘴,我自也不会饶过她。” 黎家母女俩在屋里唱双簧,把黎大姑奶奶好一顿羞辱。王行之这个外人自然不好现身,是以便向小英询问了些事。待黎雅被文氏赶出来,他便跟了上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雅儿,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我听小英说,你表妹第一次看见板栗很害怕,还躲到了她娘背后。既是这样害怕,为什么会突然把板栗抓起来虐待呢。”一般人对待自己害怕的事物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没道理会主动抓过来虐待。 黎雅马上想通了这里边的矛盾点,“你是说有人指使她这么干?” “或者说是有人骗她这么做。”文丽的脑子不同于正常人,他且怀疑她的智商也比正常成年人低。是以骗这个字更合适。 “这个人的目的为何?”黎雅完全没头绪,只能跟着王行之的思路一步一步走。 “文丽虐待你的宠物,若被你发现,你定不会就此罢休。说不得还要赶她们母女走。”王行之试着分析道。 黎雅讶然,“行之,刚刚我是真动过这个念头,就想着和黎大姑奶奶闹掰,然后把她们母女俩赶出去。” 王行之继续分析道:“赶走了她们母女俩,谁能得好处?” “青竹?那样我就不用跟她挤一间房了。”黎雅反射性的说道。 闻言,王行之轻笑出声,伸出长指弹了她的额头一记。“你傻了,青竹是你的丫鬟,怎会为这样的事陷害板栗。除非她不想再待在你身边了。好在你刚刚的话没被青竹听见,不然她可要伤心死了。” 黎雅摸着自己被弹疼的额头笑了,“哎呀,行之,我现在脑子乱得很,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思考。”显然这个理由不能成立。 “倘若黎大姑奶奶母女俩真搬走了,那么空出来的房间,谁最想搬进来?”王行之直接点道。 黎雅突然想到,惊叫出声:“是云儿或兰儿。”后一想到兰儿的性格,就立刻撇去了兰儿的名字,“是云儿,她一直不死心做我爹的妾室,如今被安排住客栈,根本就没有接触我爹的机会。倘若她能搬进黎家,便有机会和爹爹接触。” “还不笨么。想来跟她俩有关系。只你为什么认为另一个不可能?” “是云儿的野心太大了吧。” “她俩的目的明确,我觉得都有嫌疑。你且去试探试探。” “行之,好在有你这颗聪明的脑袋,不然我今天一定中计。” “走吧,趁这边的情况还没走漏出去,赶紧去探探她俩的口风。” 王行之陪着黎雅来到客栈。黎崇白因脚伤未愈,便一直在客栈里养着。文氏给他们开了两间房,一间上房给黎崇白住,另一间下房就是云儿和兰儿的住所。因下房多为穷人或大户人家下人居住,是以有些简陋。 黎雅去找两个丫鬟的时候,她俩刚好在房间。是兰儿来开门,见门外是黎雅,便有些讶然,喊了声:“姑娘!”随偏过身子将黎雅请进屋。 “是姑娘来了。”云儿自圆凳上站起来,手脚利落地斟茶倒水。 “两位姐姐不用忙活。” “姑娘今日特特来找我们想必有事吧。”兰儿问道。 黎雅稍稍留了个心。平日里云儿太过张狂,且把自己的野心明晃晃的写在脸上。这个兰儿确是闷声不响,看着老老实实。是以,很多人都会把目光注视到云儿身上,觉得做坏事的一定是云儿,如此便忽略了一直安静的兰儿。 可今日细细一留心才发现这个兰儿心机很深吶。她刚踏进来,屁股还没坐下呢,她便晓得她有事来找她们俩。 黎雅佯装为难地纠结着。云儿撇了眼兰儿,又急切地看着黎雅。 “姑娘有什么吩咐便说罢。只要是我们俩能办到的,绝不推辞。”云儿性急,催促道。此时兰儿反倒默默地站到一旁当起了背景。 “是关于我表妹的。哎~”黎雅表面纠结,实则在酝酿情绪。 “表小姐怎么啦?” 黎雅突然咬牙切齿,愤愤不平,骂道:“她竟然抓走了我的宠物,今日被我发现她在虐待我的宠物。她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心理扭曲的奇葩,我实在不想她继续住我们家。” 云儿佯装同仇敌忾,愤愤道:“太可恶了,怎能这般残忍。连一只小老鼠都不放过。” 黎雅心里一惊,这两人只有第一天在黎家待了会儿,后边就再没来过黎家。她俩怎晓得她的宠物是一只老鼠,喔不,是花栗鼠。是有人告诉她俩的?这事黎雅记在心头,想着回去问问青竹三人。不过怀疑的种子已埋下,她便悄悄留心起云儿和兰儿的小动作。
第173页 虽说都是云儿在发问,兰儿只在刚进门时问了一句。可每每云儿说什么,兰儿总会仔细听着,有时会微微皱眉。这就好像云儿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一样。 “是说,我已打定主意不让她再住我家。是以来问问你们何时启程?你们若回去了,大姑奶奶也没有继续赖在我家的道理。” “额,这个得看大老爷的意思,我们不晓得的。”云儿支支吾吾道。 兰儿忙接过话头补充道:“姑娘也晓得,大老爷的脚伤还未好全呢。这几日想来是走不了的。” “也是,大伯的脚伤还没好呢。”黎雅轻拍着脑门,一副为难的样子。兀自嘀咕着:“那要怎么办,这么个威胁放在家里也太不让人安生了。” 兰儿偷觑着黎雅,出主意,“姑娘若实在不放心表小姐,要不就在外面的客栈定一间上房吧,将表小姐和大姑奶奶请出来住就是。” “我倒是想,可也得想个齐全的法子才好叫她们搬走啊。”黎雅佯装苦恼。 “姑娘,我到有一个法子,要不要说与你听听。” 黎雅很是迫切,急问:“啥办法,你说说看。” “姑娘以带大姑奶奶母女出游为藉口,将她们带出去玩。这样一来,她俩便没理由住在黎家不走。等大老爷脚伤好了,姑娘再把她们带回来,届时也该是启程回去的时候了。” “我刚和大姑奶奶吵了一架出来呢,她俩哪里肯让我带出去游玩。” “姑娘可以把这次游玩当做是赔罪啊。”黎大姑奶奶这人最是心胸狭窄,爱贪小便宜。想来这样吃喝玩乐的好机会定然不会错过。 “兰儿,你真聪明。”黎雅大大地夸赞道。 “姑娘谬赞了,兰儿不聪明的。”兰儿佯装谦虚道。 “大姑奶奶一走,我也不用再和自己丫鬟挤一间,真是爽快吶。”黎雅站了起来,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和自家丫鬟挤做一间本就委屈姑娘了。”云儿有丝讨好的意味。 “哎,可不是么。原以为大姑奶奶难得来家里,我倒好心把自己房间让出来。却不想她女儿竟是这副可怕的德行。若早知道她俩住进来会害惨了我的宠物,我便是死都不会把房间让出来的。当初若不是她俩住进来,而是两位姐姐住进来,便不会发生这么多破事。”黎雅感慨道。 “是姑娘看得起。”云儿听得心花怒放。 兰儿亦是欢喜,只没有云儿这般显山漏水。 黎雅在这里又撩拨了一阵,便回了家。途中询问了青竹和小英。她俩指天发誓那日没和那两位说过话。更别提与她们说板栗的事。 如此,黎雅已有了十成把握可以确定她俩就是指使文丽的幕后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收拾她们(上) 小英带着大包小包来到客栈,敲响了两个丫鬟的房门。 “是英姐姐来了。”是云儿开的门,明明比小英还要大几岁,为着捧高小英特特唤她姐姐,想以此讨她欢心。 “是我家夫人让我来给大老爷送东西。” “英姐姐,快把东西交于我罢,可别酸着英姐姐的手。”自后头跟上来的兰儿连忙讨好的接过小英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 小英乐得将手上这堆重死人的东西脱手,是以统统让兰儿和云儿接了过去。 兰儿和云儿两接过了满手的东西,却不见小英进屋,忙招唿道:“英姐姐拿着这么多东西特特送来,想必是累着了,赶紧进屋来歇歇呀。” “不啦,我家姑娘还托我去买些东西呢,我得先走了。”小英做势就要走。 云儿和兰儿急了,她俩现在住客栈,一直照顾着黎崇白,对那边的事一无所知。再这么下去真要成黎崇白的妾了。这如何甘愿。 云儿连忙将手上的一堆东西放置一边,笑眯眯地拉着小英的手。热情道:“英姐姐,买什么东西要这般着急呀,瞧您额头都冒汗了,赶紧进来喝口水罢。大不了等会儿我陪着姐姐一起去採买东西也快些。” “哎呀,都是过几日我家姑娘出门要用的东西,耽误不得。” 她俩说话间,兰儿也安置好了手上的一堆东西,两人一左一右硬是将小英给拉进房里歇息。“英姐姐,莫要担心。我俩虽是丫鬟,但以前在府里也是帮衬过管事採买的。到时候自然不会让姐姐误了正事。” “英姐姐且放心罢。快随我们进来呀。”说话间两人便将小英拉进了房间,热情地摁坐在椅子上。 小英本就是来传话的,佯装推拒了两次便顺了她俩的意思。享受着她俩的服侍和招待。 “既是这样,那我便偷会儿懒罢。”小英顺势留了下来。云儿和兰儿一番献殷勤,把小英侍候的舒舒服服。 “英姐姐,姑娘是要干什么去呢?英姐姐可跟着去?”兰儿猜测着可能是黎雅听了她的建议邀请黎大姑奶奶母女俩出门耍。 “我们姑娘想邀请大姑奶奶和表小姐一起出去外面耍两天。就是不晓得大姑奶奶卖不卖姑娘的面子。” “姑娘亲自请人,黎大姑奶奶和表小姐哪有不去的道理。”云儿附和道。 “哎呀,这一去估摸着要耍好些日子呢。届时回来,姑娘大约可以搬回自己房里了吧。”兰儿试探道。 “本就是姑娘的房间,再说另外那些个房间夫人已叫人在打理出来,待她们回来当绕要还给姑娘的。” “姑娘搬回自己屋里,青竹姐姐又可以单独一间房咯。”云儿无不艷羡的说道。 “谁让她是姑娘钦点的贴身婢女呢。”小英嘆了口气,似有些不满。 “英姐姐,姑娘和大姑奶奶母女俩出门耍,应该会带上青竹姐姐随侍罢?” “三个主子出门,青竹一个人哪够,夫人让梅儿也跟着去呢。” “那英姐姐怎不跟着去?” “黎家就咱们三个丫鬟,青竹和梅儿都是将来预备给姑娘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她俩跟着去。”小英说的好不甘愿啊。 “哪有这样算的,英姐姐这般聪明能干,夫人怎会不让你跟着去呢。” “我若去了,家里谁来帮着夫人干活。再说我也入不了姑娘眼啊。” “出去耍这样的好事不带英姐姐,却把英姐姐一人留在黎家干活。夫人可真是偏心呢。” “小妮子莫要乱说,夫人说了不日要另外买个丫鬟进来帮忙。” “刚买进来的丫鬟冒冒失失的,哪能做什么事。别给英姐姐添乱就不错了。”她俩这一说一唱的,可把小英说不高兴了。 只见她突然站了起来,微沉着俏脸,很是不悦,道;“我不与你们说了,待会儿误了姑娘的事可不得了。” “英姐姐,我帮你一起採办罢。” “不用了。”小英约摸是心里不高兴,走得很急。云儿见机不可失,忙跟了上去。心想讨好讨好小英,说不得就能争取那一个名额,就此搬回黎家住呢。
第174页 她俩一走,屋里便只剩下兰儿一人。对云儿积极讨好一个小丫鬟的事,她很是嗤之以鼻,暗道云儿是个蠢的,以为讨好一个丫鬟就能重回黎家。 兰儿将小英那里套来的几句话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不一会儿便心生一计。 看来想搬回黎家就得找一个帮手才行。她心里很清楚,这个帮手唯有黎大姑奶奶。因为她们有共同的利益。主意打定,兰儿迳自出门去了黎家找黎大姑奶奶。 黎大姑奶奶对于兰儿的提议完全不理睬。她打心底里是瞧不起这些一心想攀高枝的丫鬟。是以,无论兰儿怎么分析利弊,黎大姑奶奶就是无动于衷。没办法,兰儿只能暂时回来,另想他法。却不想被半途送人回来的云儿悄悄跟上了。 云儿恨恨的绞着帕子,咒骂兰儿狡诈。原以为她木愣愣的,定然不是她的对手。倒不想全不是那么回事。她竟晓得与黎大姑奶奶合谋。 云儿想到小英的话,进黎家的名额只有一人。再看看兰儿,一路从文县到北边都没发现她竟是这么有城府的人。 云儿回到客栈以后,便想着要如何给兰儿使绊子。 也不晓得是不是云儿下手太狠,那日在兰儿的吃食上下了超量的泻药。没过多久兰儿肚痛如绞。来来回回跑了一夜的厕所,凌晨已拉得虚脱,晕倒在床上。 早上,待云儿从黎崇白房里侍候完出来才发现兰儿昏厥在床上多时。她犹豫了下,又怕出人命害到自己,忙出去请了大夫过来诊治。大夫说兰儿昏迷多时又加上拉脱水大伤了身子,若不好好将养着,一年半载都好不了。 待兰儿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她整个人虚脱摊在床上,听到大夫诊治的结果,差点又晕了过去。她悲愤不已,试问她一个丫鬟如何有好好将养的机会。 兰儿虽伤了身子,可脑子没伤。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突然腹痛如绞,必然与同住的云儿脱不了干系。 兰儿心里恨得要死,暗怪自己低估了这个蠢货,对她不够防备,以至于让自己落得这般下场。 只她现在连床都下不了,自是没办法和云儿撕破脸,是以兰儿装作若无其事。在云儿面前还是那副木愣愣的样子,半点不显露。 既然她进不了黎家,那她也别想进。 云儿起先还战战兢兢,怕兰儿觉察出是她干的好事,进而找大老爷主持公道。好在几天过去,不见半点动静,便放下了防备。殊不知在她转身看不到的地方,兰儿像条毒蛇一样喷着毒汁等着咬死她。 因兰儿卧病在床,照顾黎崇白的活便全落到了云儿的头上。这几日云儿忙着照顾黎崇白,还得一日三餐给兰儿端去,根本凑不出时间去黎家打听消息。 黎雅让小英时刻注意着客栈的消息,当她得知兰儿被云儿弄伤了身子卧病在床,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她想以兰儿这种心机深沉的阴险性子,待身子好转后必定不会放过云儿。既然如此,她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必要时再加把柴好了。 眼下比较麻烦的是家里那两位,黎大姑奶奶的厚脸皮已超出了人类认知范围。即使黎崇文已明确拒绝了两家结亲的意思,而黎大姑奶奶和黎家三口也吵过架了。可她就是有办法死赖着不走。真是应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老话。 为此,黎雅这几日总是眉头深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上次板栗被文丽那个变态虐待后,黎雅走到哪里就带着板栗。倘若不方便就直接把板栗送到王行之那里寄养。说什么她也不放心把板栗养在有文丽在的家里。 这日,黎雅抱着板栗又来找王行之。路过东厢房的时候,被门口的崔氏喊住。 “黎娘子,怎有空过来吶。”崔氏有好几次看到黎雅进出隔壁西厢房,便猜得她与隔壁的青年人有暧昧关系。 “崔姨娘,你这是特特坐在门口等我路过的么?”崔氏是个爱八卦的主,平日里要么逛街扫货,要么就拿张小板凳坐在门口与人扯八卦。 “哪儿的话。”崔氏尴尬的笑了笑,瞥了眼西厢房,八卦的问道:“黎娘子又来找王大人吶。黎娘子和王大人是什么关系?” “崔姨娘闲着没事就盯着别人家看,不知道地还以为你在踩点呢。” 崔氏扯了扯略显僵硬的脸皮,这是暗示她要做贼么,“黎娘子真爱说笑。” “那崔姨娘自便,我就不与你八卦了。”说着黎雅转身便走,径直往西厢房而去。 崔氏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声,“小贱蹄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勾三搭四,看你落不落得好。” 黎雅自不管别人如何乱说,抱着板栗来到西厢房。 小王亲自来开门迎她进屋。 “少爷在书房呢,姑娘把板栗交给我罢。”黎雅将板栗捧给小王,自去书房找王行之。 “行之。” “小丫头来啦。快快过来坐。”王行之自去搬了张圆凳过来,请黎雅坐下。 “行之,客栈那边的事得让你多费点心思了。”盯梢这事黎雅原本交给小英去做,可她一个女孩子突然从家里消失几天总归不合适,便把这事和王行之提了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行之就找了两个人替换小英的工作。 “放心,那两人脑子灵活,办事谨慎。只要那边有什么动静都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你。” “你给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黎雅坐下短短一会儿时间已无意中嘆了三回气,王行之是个心细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雅儿,有什么困难告诉我罢。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他最是看不得心爱之人唉声嘆气。 “是我家里的那两位。哎~”她都不好意思再说了。可家里那两位瘟神软的硬的都不吃,仿佛是打定主意要死赖着黎家不走。他们黎家人估计太儒雅了,面对黎大姑奶奶这种十足十的无赖,完全没了办法。 王行之沉吟了半响,道:“其实也不难办。” “行之你该不会有主意了罢。快,快告诉我。” 王行之将自己的计谋与她说了一嘴。黎雅听完,拍手叫好。急道:“我得回去好好合计合计。”这是要演戏的啊,且黎家人都得加入到剧本中来的。 “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王行之提醒道。 “我有数的。行之,板栗暂且放你这儿养几天。” “没问题,你且去办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说。” “嗯!”她甜甜一笑,挥挥手便跑了。 —— 这日,黎雅拿着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娘,不好了,大哥出事啦。”黎雅慌乱地边跑边喊。 黎大姑奶奶母女俩本就日日待在房间里,她这般响的喊声,岂有听不见的道理。黎大姑奶奶哒哒跑到房门口,耳朵贴着门窗细听外面的动静。 “怎么回事?你大哥好端端的待在京城里当官,能出什么事?”文氏一听儿子出事,也是心急如焚。 “娘,二哥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信,说是大哥在御前惹恼了陛下,陛下一气之下要降罪我们黎家呢。二哥要咱们赶紧做好准备,不日京城就会来人抄家。”
第175页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你大哥只是一个翰林院编修啊。即便有在御前侍候的机会,可怎就被降罪了啊。”文氏倒退了几步,差点站不住脚。 “娘,别说这么多了,咱们还是快把爹喊来想想办法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那是当今天子啊。他要降罪我们家,我们能逃到哪里去。”文氏有些哽咽,哭道:“我儿还这么年轻,他连成家都不曾,怎就被陛下给治罪了呢?” “娘,您别这样啊。即便咱们要被抄家,可咱们也得准备准备啊。” “还有什么好准备的,咱们一家五口人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文氏心如死灰。 “娘啊~”黎雅抱着文氏大哭。 娘俩哭了一会儿,约摸是想到了什么。文氏连忙制止女儿的哭声:“雅儿,这事莫要说出去。娘最遗憾的便是来不及给你大哥娶一房媳妇。” “那娘要如何做?” 文氏没应声,兀自低头想着事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收拾她们(下) 自文氏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后,黎大姑奶奶便时时注意着黎家三口的动静。果不其然,待黎崇文进来后,没一会儿功夫文氏又痛哭起来。 黎大姑奶奶虽听不清楚他们一家三口关在房间里说了什么,可听到文氏再次痛哭出声,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黎家二房要完了。 黎大姑奶奶在房间里急得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二房都是些什么运气,好日子才没过几天就天降厄运。”她深感惋惜,原本千里迢迢赶来以为能为女儿寻个好归宿,却不想才几天功夫就天翻地覆。 黎大姑奶奶一辈子都不曾到过京城,皇帝这样的人物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刚刚一听到皇帝要降罪黎家二房时,她还觉得很不真实。可回过味来,才惊醒,那是皇帝啊,天子哎,他要谁初一死,谁又能活得过十五呢。顿时吓得魂都没了。 “好在丽丽还没加入黎家二房。”黎大姑奶奶暗暗拍了拍胸口,想到她们母女俩还站在黎家屋里,黎大姑奶奶便觉得很不安,“万一我们也被牵连了怎么办?”她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便不淡定了。连忙跑到床边,抽出布包袋就开始急急忙忙的整理行囊。 “笃笃笃”三下,门口传来敲门声。黎大姑奶奶吓了一跳,呆呆地坐在床上不敢开门,好似外面站着妖魔鬼怪。文丽狐疑地转头看看她,又看看门口。忽地跑了过去,一把将门打开了。 文氏走了进来,眼角瞥到黎大姑奶奶身后的行李布包。她装作没看到,一改先前的冷淡,走到黎大姑奶奶面前亲亲热热地拉过她的手。 “小姑啊,在这儿可住的习惯?” 文氏越是这样反常,黎大姑奶奶便越加怀疑。她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回了句:“北边太干燥了,还是我们南边好。” “小姑说的是,北方是干燥了点,没有南方的湿润。” “二嫂今日过来有何事?” “嗯,小姑,你那日跟夫君提议两家结亲的事,我想了几日觉得甚好。届时咱们可以亲上加亲,我一定会把丽丽当做亲闺女一样对待的。”文氏先前可是很嫌弃她家女儿的,这会儿竟然主动求亲? “二嫂,我觉得我家丽丽过不惯北方的生活。我想想还是把她嫁到南方去的好。” “哎呀,小姑,我是要咱们静言娶丽丽呢,届时丽丽必定是跟着静言去京城生活的。是以,小姑不用顾虑南北天气的问题。” “黎静言?”黎大姑奶奶吓得跳了起来。先前二哥可是说什么都不同意丽丽嫁给静言的。如今倒好,文氏竟然亲自上来为长子求娶。黎大姑奶奶想起文氏在门口和黎雅说的话,深信自己听到的,黎家二房要不行了。黎大姑奶奶越想越气。当初二房好的时候,说什么也不同意婚事,如今要不行了,她倒来主动求娶了,她这是要把她们母女俩也拖下水,跟着他们陪葬么。想到这里,黎大姑奶奶顿时火冒三丈地吼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把丽丽嫁到你们家。” 文氏吓了一跳,“小姑,前几日你不是一直希望丽丽嫁进我们家的么?怎才几日功夫便改变主意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我不同意。明日我便带着丽丽去客栈找大哥,我们马上就回南边。” “怎这么突然?小姑为啥急着回去啊。你和丽丽来北边多日,我都没带着你们出去逛逛呢?” “有什么好逛的,北边就是个慌蛮地。”说着黎大姑奶奶当着文氏的面抽出背后的行李布包。 “小姑,你这是做什么?你是真要走啊?” “我可不跟你说笑。” 文氏欲去拉扯黎大姑奶奶,她却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你不要来拉我,我已打定了主意,明日便要返家。” “小姑,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哼,你们自己心里知道。”黎大姑奶奶啐了她一口。 “小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误会,我都晓得啦。”倘若是别人告诉她黎家二房快要不行了,她可能还要怀疑其真实性。可那是她亲耳偷听到的,再看文氏今天的反常模样。黎大姑奶奶对偷听到的内容深信不疑。 “小姑,你都晓得什么啦?” “还装,二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装就没意思了。” “我装什么了?”文氏好不无辜。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在京城里得罪了圣人,已被降罪。你因为来不及给他娶妻,便打我女儿的主意。二嫂,你好恶毒的心思。你儿子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你怎能让我女儿嫁进来遭罪。说不得还要被一起治罪。”黎大姑奶奶越想越气。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文氏仿佛是心虚,低着头吐吐吞吞的问道。 “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黎大姑奶奶很是庆幸自己那日没有出门。 文氏突然瘫坐在地,哭求道:“小姑,你既然已晓得,何不成全我呢?” “放屁,你想让我女儿跟着受罪。想都别想。” “小姑,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你就帮帮我罢。” “别跟我提什么亲戚,我只是倒霉跟你丈夫有那么点血缘关系。你也别来求我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文氏不死心,还要上前哭求。 黎大姑奶奶火了,骂道:“文氏,你好歹也是出身,怎脸皮厚的跟铜墙铁壁似的。我都说了不可能,你怎还这么死乞白赖。” “小姑。你当真是势利啊。我家好的时候,你死求活求要把女儿嫁进来,如今我家遭了难,你就这副断干净的态度,你太让我寒心了。”文氏哭着指控黎大姑奶奶的铁石心肠,随也不再求她了。 “哼,你以为我看上你们家什么,不就是那点子官势么?如今你们家即将家破人亡,我傻得才把女儿嫁给你儿子。”
第176页 文氏倏地站了起来,恨恨地指着黎大姑奶奶,“那你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以后无论我家怎样,你都不要再与我们有半点瓜葛。” “哼,谁稀罕啊。你求我我还不来呢。” 文氏说完,转身就走,再不留黎大姑奶奶母女俩。 文丽慢慢地靠近母亲,不解地看着她,轻唤了声:“娘,为什么?” 黎大姑奶奶抚摸着女儿的头髮,安慰道:“丽丽放心,娘一定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的,让你下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嗯。”文丽重重的点头。 隔日一早,黎大姑奶奶母女俩携带着自己的包袱出了黎家大门,直奔客栈。 黎崇白经过这几日的将养,脚伤已全恢復好了。便想出去外面熘达熘达,不想刚踏出客栈就碰上了黎大姑奶奶母女俩。 “你们娘俩干啥呢?一大早就跟逃难似的。”只见黎大姑奶奶母女俩携着两只大包裹匆匆忙忙跑来客栈堵他。 “大哥,快,快进房间去。我有大事要与你说。”黎大姑奶奶腾出一只手,拉着黎崇白往里走。 “你干啥呢?我还想着出去走走逛逛呢。”黎崇白急着出去透气,很不情愿被黎大姑奶奶拉着走,是以总想甩开她。 想他来北边第一天就被夹伤了脚,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养伤。好不容易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寻思着去北边好好乐呵乐呵,哪晓得一脚才跨出客栈大门就被黎大姑奶奶堵了回来,心里已怄得要死。 “大哥,我有件大事要与你说,等你听完我说的以后,随你要不要逛。”闻言,黎崇白便晓得可能是出了大事了。说话间兄妹俩回到了客栈房间。 “快说吧。”黎崇白好整以暇地等着黎大姑奶奶说。 “大哥,二房出大事啦。” “二房出大事?他们能出什么事?”二房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能出什么事? “大哥,我昨日偷听到黎雅跟文氏的话。好像是黎静言在御前得罪了陛下,被陛下降罪了。不日京城便要来人抄家。” 黎崇白惊得坐回椅子上,“怎么会这样?消息可属实了?” “大哥,你看我这身行头还能有假的?” 黎崇白立马相信了黎大姑奶奶的话。毕竟她想把自己女儿嫁进二房的决心是个人都知道,倘若不是黎家二房出了大事,她这人就是十匹马都拉不出来。“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赶紧回南边去啊。就说和二房一家没有半点关系。最好跟二房断干净关系,免得被他们牵连。” “对,对,你说得对。上边的人动不动就来什么株连株连的。万一咱们也受到了牵连可怎么办。” 两人一商量,喊来下人房的两个丫头,草草地收拾了一阵便启程回南边了。 这四个人里最不甘心的大概是云儿,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呢,就被拉上了马车。云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几次缠问黎崇白。最后黎崇白被她问烦了,索性说了出来。知道真相后,云儿再不多问,乖乖地跟着走。 黎雅大约也没想到,自己和王行之合计出一个小小的计谋竟为她们家解决了不少麻烦。 待黎崇白一行人回到文县便将二房的事说了一遍。王氏也是个怕事的,她晓得容氏让他们认祖归宗是看在二房有出息的份上。倘若就此跟二房断绝了关系,容氏岂不要赶他们出去了。黎崇白想了想便出主意到:咱们就偷偷地去衙门办断绝的事,大不了瞒着容氏不说呗。 王氏也是个脑子简单的,儿子一说便同意了。母子俩隔日就去衙门办了断绝关系的手续。 容氏可不是那么好煳弄的人,让黎崇白带去的两个丫头都带了回来,她岂会不怀疑。容氏把黎崇白和自己的丫鬟叫到跟前问话。 “她俩为啥被带回来了?” 黎崇白含含煳煳地说道:“二房不肯收,硬是给推了出来。” “他不肯收,你就不会想办法让他收下么?你难道没说这是我让你送过去的两个丫鬟么?”容氏端得是长辈的架子。 “说了,可他们就是不肯收,我有什么办法。” “没用的东西,送个人都送不出去。”容氏骂了黎崇白几声,王氏站在一边半点都不敢吭声。 “他们硬是不肯收,我能有什么办法。” “滚,滚下去。”容氏看着黎家大房的人眉眼都疼了。要不是看在二房有出息的份上,这大房她老早就轰出去了。 容氏叫他滚,黎崇白还巴不得,一熘烟就走了。王氏紧跟着儿子追了出去。 “二房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一点规矩都没有,文氏连长者赐不可辞的基本道理都不懂么。”容氏越想越觉得二房没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千里迢迢把你们送去,怎就三两下便被打发回来了?”容氏很是恼恨兰儿。 “夫人,若不是云儿暗中使绊子把我伤着了,我定然会想办法留在北边。”兰儿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云儿。 她是被黎大姑奶奶硬拽上车的,根本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这般急着赶回来。一路上她也试着套话,可黎家兄妹俩就是闭口不谈。直到现在她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她这次回来本就已被丫头们耻笑死了,特别是那个菊英,每每见面都要挖苦她。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也这么没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留在我身边也是无用。”容氏叫来林嬷嬷,将兰儿打发到外院当粗使丫头去。 兰儿苦苦哀求也换不回容氏的决定。她本已身子虚弱,再被赶去做粗使丫头的活计,恐怕再难恢復。 兰儿心里已是恨透了云儿。心里暗暗发誓不会让她好过。 自北边回来的兰儿和云儿相继生病。先是兰儿大亏的身子经过一路长途奔波越发虚弱,回到南边没多久,云儿也出了事。据说是整日里来小日子,下边的血止也止不住。找了几个游医过来看,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可时间一长,人却日渐消瘦了下去,原本貌美的容颜也跟棵枯萎的花儿似的,萎了吧唧。 黎崇白和王氏私底下做的好事到底还是被容氏知道了。容氏那个气啊,当晚就让下人把黎家大房和王氏打了出去。 大房一家没了住处,又不敢去北边,生怕被牵连,只好去投奔黎芬。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分别,回京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黎雅已有十六岁,眼看过完年就十七了。黎崇文夫妻俩开始着急。这日,吃过晚饭,夫妻俩便将女儿留下来问询。 “雅儿,娘有事要与你说。”文氏拉过女儿,让她坐到身边来。 黎雅看看父母一脸严肃的端坐在那里,猜测着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娘,您问罢。”随正襟危坐,静静地等着娘后续问话。 “雅儿,过完年你就十七了,你爹和我对你的婚事很是着急。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爹,娘,大哥和二哥不也没成家么。我可以再缓一缓的啊。”十七岁就急啦,她前世三十六岁都没急。她是真的不在意什么时候结婚。
第177页 黎崇文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说道:“男孩子晚点就晚点不打紧,可女孩子晚不得。” “雅儿,虽说咱们大齐朝歷来都是十七八岁成亲的多数。可那也是早就定了亲的。像你这样快十七岁了还未定亲,已有些晚了。” 黎崇文夫妇看着小女儿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越发着急。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劝到后边,黎雅索性低下了头,不做声。 她能说什么,她明明有男朋友的,且两人相处也很愉快。她好几次探过爹娘的口风,娘到没什么,不反对也不干涉。可爹却明确表示不同意她和王行之来往。那她有什么办法,只能用沉默来回答。 夫妻俩相视看了一眼,随也不再劝说。 黎崇文直接了当地说道:“雅儿,我和你娘给你相看了好些青年才俊,有文县的,也有飞狐县的。等会儿你娘把册子拿过来,你且看看,要有合适的就定下来罢。” 黎雅讶然地抬头,看了爹娘一眼,发现他俩是认真的,不像在开玩笑。黎雅有些着急了,她明明有要好的男朋友,爹娘为什么要这样逼她呢,她想也不想,断然拒绝,“爹,我不相看。” 黎崇文瞪大了眼,第一次被乖巧的小女孩顶嘴拒绝。“你不相看,那你要干什么?” 黎崇文知道小女儿和王行之过往密切。可一想到王行之的来歷背景,他就觉得很不安。 黎雅斩钉截铁地回道:“爹,娘,除了行之,我不会嫁给别人。” 以前因为行之的来歷背景,她一直避免与父母谈论。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逃避已不能解决问题,索性就和爹娘摊开来讲罢。 “你当真非他不可,哪怕知道爹不喜欢他。你也执意要嫁给他么?”黎崇文已沉下了脸,越发不待见王行之。是他,让自己最乖巧听话的女儿与他顶嘴。 “爹!”她敬爱爹娘,也爱王行之。可为什么要在两个最重要的人中间做选择呢。黎雅为难,“爹,如果您坚决不答应我跟行之在一起,我会听您的。” 黎崇文一听,心里略有喜色,心想女儿还是最爱重他的。 “可是,爹,我可以不跟行之在一起,我也不会嫁给别人。” 黎雅又补上的一句几乎惹怒了自家父亲。黎崇文简直暴跳如雷,“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文氏连忙站起来,劝住黎崇文。 “爹,我不敢威胁您的。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行之是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世背景,可他不说一定有难言之隐。至少我与他相处的四年来,他从未伤害过我。” “雅儿啊,成亲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是男女双方两个家族的事。”文氏捨不得女儿委屈。 “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连自己的身世背景都不能告知么?这样的人就是不老实,不光明磊落。”黎崇文最忌讳王行之的就是这一点。 黎雅不允许父亲这么污衊行之,辩驳道:“爹,他在飞狐县待了四年,您也看了他四年。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您还看不出来么。” 黎崇文知道自己说的偏激了,可他当下正火着,自家小女儿越是为王行之辩解,他就越看不顺眼。嘴硬道:“人心隔肚皮,谁晓得他是不是装出来的。” “爹,我知道你忌讳他的来歷背景,倘若他肯告诉您呢,您还反对我们吗?” “那就等他向我们坦诚了再说。” “谢谢爹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让行之坦然告知的。” “我先申明,他坦白自己的身世后,我还要考虑你俩是否合适,倘若不合适,我依然反对你们在一起。” “听爹的,届时女儿都听爹娘的安排。” 黎崇文看着女儿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问文氏:“王行之是不是京城人士?” “是京城人士。”文氏答道。 “既然是京城人士,你就给静言和如晦写一封信,让他们查一查王行之究竟是什么人。” “这样好么?”文氏想着私下调查他,总归是不合适的做派。 “那怎么办,万一他真要骗了我们的女儿,难道我们就不管了么?你就当做是在相看男方罢,咱们也不用调查的很清楚,只要晓得他是谁?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就好?” “夫君说的是。我这就去写信。” 黎雅虽然在爹娘面前说得信誓坦坦,可她真的不想逼着行之坦白相告。这几日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找他问询。 大概是王行之也感应到了她的纠结。这日,他特特去作坊接她回家。 “行之!你找我?”因年关将近,作坊厂里忙得昏天暗地。原本二哥打算在年前回家,但因京城的分厂在年初开张,他便提前写信告知,今年不回家过年。文氏难过了几天,原本一家六口人,如今只剩一个小女儿在家里,想想都觉得冷清。 “小丫头,忙坏了罢!”王行之很是不舍的,摸摸她的头髮。 “也还好。”工作上的事虽然忙,但好在有顾家兄弟俩帮忙,一切都很顺利。现在比较为难的是,她答应爹娘要行之亲自去坦白自己的身世背景。 “我送你回家,还有件事要与你说。” “行之,我现在还不能走,要不你先去我办公间等会儿。待我和顾掌柜的事商量好后,在去办公间找你。”黎雅说完回头看看顾淳,挥挥手叫他等等。 顾淳拿着一叠本子等在不远处。 “好,你现在忙,我就去那儿等你。” “行之,我马上就处理好了,等我喔。”说完,她小跑了几步来到顾淳跟前。两人并肩而行着。 王行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悄悄走到窗边,偷看他俩。 顾淳和黎雅边走边讨论着公事,难免稍稍挨近了些。忽然,黎雅脚拐了一下,身子向右侧了侧,顾淳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手里那叠帐本册子洒了一地。 黎雅站稳了身子,马上退开。虽是意外,但总归有些尴尬。 只见顾淳勉强扯了扯脸皮,立刻蹲下捡拾帐本册子,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情绪。黎雅在一旁呆了几秒,最终也蹲下去一同捡帐本册子。 王行之自上往下看着他俩的互动,很明显可以看得出他的小丫头确实不小心崴了下脚。可顾大少是不是动作太快了点,几乎是反射性的扔了手中册子就去扶人。 他也是男人,要说顾大少对雅儿完全没有一点心思,他不相信。 可黎雅的为人摆在那里,不容他怀疑。王行之拼命告诫自己,要相信小丫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冒酸泡泡。 没一会儿,黎雅折返回来。约摸是刚刚发生的小意外,让他俩有些尴尬。黎雅便提前结束了和顾淳的公事讨论。 “行之,让你等久了。”黎雅说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只要是你,让我等多久都没关系。”他想也不想地回道,确是他的心里话。就刚刚那么一个小插曲,他就想了很多,他很确定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她。
第178页 “行之。”她完全能感觉到他的心意,默默地感动了一会儿。可一想到爹娘的要求,那点感动满满退却,只剩连日来的纠结。 王行之是个心细的人,很快就看出了她有话要说。“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黎雅看看他,很是为难,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行之,过完年后我就十七啦。”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礼物么?”他即将出一趟远门,此去京城,一来一去少说要半年时间无法相见。他是真的捨不得和她分离这么长时间。可这次他必须要回去,哪怕是为了他俩的未来也要回去一趟。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礼物。”她娇嗔。 “是啊,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也可以嫁人了。王行之深情地凝视着她。 “行之!”黎雅想来想去还是选择放弃。她终究做不来逼迫他的事。 “雅儿,我要回一趟京城。” “你要回京?”他一直都没说起要回家,她差点就忘了他在京城还有家人呢。 “嗯,我二姐又写信来了,我祖母年事已高,身子越发孱弱,前些日子得了风寒,一直未痊癒。家里人都担心,我决定回去看看。” 黎雅算算时日,他这次回去大约刚刚能赶上和家人过年。“也是,你已有好几个年头不曾和家人过年。是该回去看看。” “雅儿,真捨不得跟你分开吶。”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她嘴上说的轻松,可心里也很捨不得两人分开这么久。要是在现代多好,电话视频随便掏出来就能联繫。再忍不住还能打飞的。可在古代,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忍着相思数日子。 “小丫头片子,这么狠心。咱们要半年见不到面吶?你都不会想我么?”他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点着她洁白的额头。 “想啊,可是你又不能不去。” “哎,怎么办,我还没走呢,已经开始捨不得你了。”他笑着,执起她软弱无骨的白玉小手,凑到薄唇边亲吻着,俊朗的眼眉满是温柔的笑意和宠爱。 她娇美的小脸绯红,“行之,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她似怒似嗔地瞪他,妩媚的星眸却闪出笑来,捨不得抽回自己的手。 “我只对你油嘴滑舌。”他笑着,将她拉近自己,勾起她柔嫩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小嘴,“雅儿,我已不小了。”张开薄唇覆盖住她樱桃小嘴,从温柔的摩挲到热切辗转反侧,煽情地在她小小的嘴里挑逗。 “嗯…。行之…。”她抱住他的颈项,因为他太高而踮起了脚尖,让她全身柔软的依偎入他怀中。 他按住她的后背抚摸着,捨不得放开怀中的人儿。 她娇吟一声,偏开了头,却让他将吻印上了她美丽的雪颈。他顺势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头髮松松软软的撩着,略显浓重的喘气着,喷出来的温热挠着她敏感的耳廓。用着低沉性感地声嗓诉说着即将离别的不舍:“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离那些男人远远的,特别是作坊里的男人,知道吗?” “嗯!”她红着小脸,点头应道。 “每天都要想我,除了我不可以想别人。板栗也不行。” “霸道。” “还有,要乖乖等我回来。” “嗯。”两人腻歪着,捨不得离开彼此。 “你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一早便出发。” “此去一来一回要好久吧?”京城离飞狐县千里迢迢,一来一去光在路上就要四个月多月。 “嗯,明年天热时,我就回来了。” “后日,我不想去送你,但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送别,生怕自己会哭得稀里哗啦。那样真的很丢脸。 王行之蓦地顿住,附在她耳旁轻语:“待我回来,便娶你。” 黎雅娇俏的小脸,瞬间红的跟棵番茄似的。平日里爽朗的性子,也变得扭捏起来,轻声回了一句:“我等你回来。”娶我,她在心里默默地加上两个字。 王行之带着随从小王天一亮就出发。那一日,黎雅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做事频频出错。 文氏看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担心。直到听说王行之回了京城,更是担心。她拉着女儿探问:“王行之回京干什么?” “娘,他家本就在京城啊,回京当然是探亲啊。” “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明年夏天罢。”这才年里呢,还要好久。 “他可说了你俩的事?”这事最为关键。 “娘,他说了不会辜负我的。我相信他。”黎雅想到行之出发前找她,对她许下的承诺。她相信他会说话算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成香饽饽 卫珩带着随从小王赶了将近两个月才到达京城卫国公府。 因他在出发前已写信给老太君。是以,待主僕俩在国公府门前下马,管门的下人殷勤地迎了出来,“少爷,您可算回来啦。”管门小厮立马接过卫珩手中的缰绳。 “嗯,回来了。”说着卫珩将马缰扔给小厮,快步往里走去。 两个年轻少女搀扶着老太君走在前头,后边拉拉杂杂跟着一大群人。 老人家精神很好,紧紧捏着两个少女纤细的手臂,不断地催促着,“快,走快点,珩之回来了。我的珩之回来了。”老太君使劲迈着沉重的步伐,恨不得一下子就能到达门口迎接心爱的孙儿。 “老祖宗,刚刚门房来报,大哥已往这边赶来。您急什么吶。”卫芙卫家庶女,小妾胡氏所出。因讨得老太君欢心,在卫家与周氏所出的嫡女卫蓉待遇相差无几。 可卫珩一来,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卫芙很不是滋味,随口气也有些不耐。 老太君瞥了她一眼,随松了抓紧的手,“你若不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去接人,那就别去了。”说完,迳自招来贴身嬷嬷搀扶着走。 老人家再不理卫芙,把她晾在走廊上,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大门而去。 卫芙被独自留了下来,很不是滋味,她恨恨地跺跺脚,怨死了卫珩的归家。 胡氏稍稍慢了几步落在人群最后,来到卫芙面前,“你还不晓得卫珩在老太君心里的份量么,怎还吃卫珩的醋。” “姨娘,难道卫家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他在老太君心里的份量重么。” “你说呢?”胡氏冷冷地反问她。“今日你太没分寸了,等会儿定要好好地当着卫珩的面给老太君陪不是。” “我不去,凭什么啊。”卫芙作威作福惯了,当真以为自己是嫡小姐。 “蠢货,你以为你在卫家能跟卫蓉享有同等待遇靠的是什么?是老太君在给你撑腰,倘若没有她,你什么也不是。” 卫芙已过及笄,眼看着就是相看人家的时候。倘若没有老太君撑着,好人家的子弟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庶女。想通了这点,卫芙立马认错,“姨娘,我知道错了。”
第179页 “知道就好。”胡氏训斥完女儿,连忙加快步伐赶上前面的队伍。 卫珩主僕俩走到半道上就和老太君带来的大军迎面碰上。 两边霎时停住了脚步。 老太君热泪盈眶,哽咽着唤着宝贝孙儿,“珩之!我的孙儿啊!你可算回来啦。” “祖母!”卫珩喉咙发紧,低低地喊了一声,蓦地一阵鼻酸,难忍眼中泪意。 “孙儿吶!快快到祖母身边来。”老太君急切地招招手。 “祖母!”卫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太君身边,换过一旁嬷嬷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祖母的手臂。 老太君激动地拍拍他的手背,拉着孙儿勐瞧:“好孩子,都瘦啦。” “祖母,孙儿不瘦,是长结实了。”他扬扬精壮结实的手臂。 “嗯,是结实了。”老太君央着爱孙的手不肯撒手。也不允许别人插嘴打断他们。一路上祖孙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 大齐朝一向精神抖擞、老当益壮的高太尉,这几个月来突然苍老了许多,连走路都显得步履漂浮。 只因家里的掌上明珠惹得祸。风闻最近东京城里最大八卦,大约是高家千金突然艷光四射地亮相庆王府永秀郡主举办的豪华宴。要知道高家千金曾经是诸多上流圈贵公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只因她胖得太有个性。 犹记得几年前,高家千金恋慕楚王殿下,在某次赏花宴上,当众表白楚王,却惨遭楚王当面拒绝。高家千金顿时成了全上流圈笑柄。后来听说高家千金自打被楚王拒绝后越发暴饮暴食。原本就庞大的体积更以可见的速度迅速飙升,一度超过两百斤。好几次她脸色惨白当着众人的面晕死过去。 一个胖的像猪,还极度体虚的女人,即便是太尉之女,也阻止不了成为上流贵妇圈的媳妇黑名单。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打击太大造成,高家千金一度消失在众人视线好几年。 没想到前阵子永秀郡主举办的豪华宴上她竟翩然而至。当时在场贵族子弟,惊为天人,纷纷打听这是谁家千金。 最后不知道是谁大声告知,此女乃高太尉的掌上明珠。众人听闻,一阵譁然,巨是惊愕。一时之间难以相信,才几年不见,原本人人嫌弃的丑女,竟摇身一变成了绝世大美女。 此后,原本无人问津的高家千金一下子成了众贵族子弟纷纷求娶的对象。其中最为热络的当属京兆尹李承佑和陈王高元吉。 可他俩都不是高太尉满意的女婿人选。先说陈王,本就有正室延庆公主,高家千金若进门,最多也只能给一个侧妃的名份。这若换做是一般官家,能当亲王侧妃已是天大的恩赐,可这是当今位高权重的高太尉啊,高家千金还是高太尉唯一的掌上明珠,从小如珠如宝的疼着,怎可能让她去做小的。 再说李承佑,虽说不做小的,可也只是一个继室的名份,且李承佑已逝夫人已生有三个嫡子,都已长至十岁。高家千金倘若嫁过去也是很吃亏的。最让高太尉忌惮的便是李承佑的身份。他可是前朝李太祖嫡子啊。高太尉身为当今陛下的心腹之一,太清楚李承佑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是以,他绝不容许女儿嫁给李承佑。 偏偏李承佑和陈王来得最勤快,求娶的意愿最强烈。高太尉暗地里拒绝了无数次,可他俩都装傻,当做听不懂。高太尉又不能将他俩得罪狠了,只能採取迂迴的拖延战术。 约摸也是李承佑和陈王的关系,上高家求娶的贵族子弟突然变少了许多,最近更是门可罗雀。 这两尊大神一左一右镇在高家门口,其他青年才俊哪怕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上门求娶。眼看女儿过完年后就十七岁了,婚事却还没着落。高太尉心里那个急啊,可也没办法。 李承佑和高元吉都代表着两股朝堂势力,高家千金嫁谁都会使朝中几股势力失衡。当今陛下更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是以,那日下朝后,陛下特特留住高太尉,明面上是话家常。实则在提醒高太尉,谨慎挑选乘龙快婿。 高太尉跟在陛下身边多年,稍稍一提,心里便有数。清楚李承佑和陈王两位,都不是陛下心里满意的人选。他知道女儿断不能嫁他俩的任何一个,哪怕是这辈子嫁不出去都不能选他俩。 高太尉现在的心情很沉重,他的宝贝女儿婚事上要大受波折了。他偷偷抹下眼角的泪。心里却不满道:陛下啊,您为了平衡制约朝中权利分配用心良苦,也不能把老臣的爱女推出来挡啊。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如珠如宝地宠着,简直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地步。如今却成了政治牺牲品。很可能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皇帝又想了想,觉得不能把难题扔给爱卿不管,如此实在有负他俩君臣多年的情分。随想了想,自以为很完美的安排,说道:“高爱卿啊,你我君臣二十载,朕也不能将你置于水火之中。这样吧,把你女儿嫁给楚王罢。” 楚王已有正室,乃卫家嫡女。陛下这是要把他的宝贝女儿赐给楚王做小的么。高太尉哪里肯答应,是以,啪地跪了下去,恭敬地回道:“陛下,小女自小顽劣,实是配不上楚王高贵气质。” 皇帝眯了眯老眼,说道:“朕记得,你女儿以前很喜欢元祯的。” 当年高家千金当众表白楚王高元祯之事在京城里可传了不少时日呢。 “陛下,小女那会儿不懂事啊,给楚王殿下招来了不少麻烦。老臣说来就惭愧,万不敢再为楚王殿下惹麻烦。”高太尉说着恭维的话,可他心里很是不愿自家宝贝女儿做人小的。再说她这宝贝女儿不同于寻常女子,断不愿意给他人做小。 皇帝这会儿也觉出味来了,想来高爱卿是不愿让自家嫡女做小的。随想想也是,高爱卿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自是不愿意的。倒也不勉强。“罢了,罢了,小儿女的婚事本不该强求。” 走出宫门的高太尉抬头看看天色,晴空万里跟他此时的心境相差十万八千里远。 他得回去给别院的女儿写信,暂时回来一趟,父女俩好好商量商量对策。 几天后,同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高太尉站在京城东门之外,翘首以盼。 终于,在日落西山,红霞满天时分,一辆马车自官道之上远远而来。 他精神一振,立即迎了上去。 “老头~” 当马车刚刚停稳,一道人影伴随着一声大喊从车上一跃而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太尉来了一个熊抱。 “老头~你看来精神很好嘛,不错不错。没白费我日日为你祈福祷告。” 只见高家千金穿着一身怪异的装束,一席红色上衣,窄袖,高挺的坎肩,大开交叉的翻领,领子边上镶了一圈纯白色的貂毛。一条金属系镶玉的腰带束细纤腰,衣摆前段稍稍偏长,后端仿照燕尾服。下身是一条帅气的紧身骑马裤,搭配一双黑色系的长筒皮靴。整个帅气利落,虽好看却也怪异。 “丫头,你怎么这身打扮?”高太尉虽也习惯了女儿近几年时不时穿着不伦不类的装束,可乍一见到还是感觉震撼。
第180页 “啊,老头,你太没眼光了,我这身衣裳可费了好大的劲儿做出来的。明年我想把这身衣裳买到草原上去。保证大受欢迎。”高家千金近几年来最喜欢干的大概就是自己设计服装,开成衣店卖衣服。当然她也不是件件衣服都这么怪异的,大多数还是很受人们喜爱的。不过她偶尔也会凸锥,比如像今天这套怪异的装束。 “算了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高太尉惊愕过后,很快恢復正常,拉过女儿勐瞧,“你怎又瘦了。”小时候太胖,如今每见一次就感觉女儿又瘦了。 “老头,瘦点好,说明我又漂亮了。” “在爹的眼里,无论你是胖或瘦,都是最漂亮的。”他如是说,一脸的慈爱。 高家千金绕着父亲转了一圈,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老头,您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丫头啊~”闻言,高太尉神情一变,转为痛心,“是爹对不起你啊,是爹没本事…。” “老头,你总不会闭着眼睛把我胡乱卖了吧?”她笑问。 “卖得掉就好了,现在是我想卖也没人敢买啊。”当然那两尊门神不算。 她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卖不掉就卖不掉呗。大不了我给高家当门柱。”话说她才十七岁好不好,换做在现代,还是个刚上高中的学生呢。结婚早着咧。 高太尉一听女儿这般说,以为她是伤心过头自暴自弃了,顿时悲从中来,“丫头啊,是爹没本事,害了你的婚事要比别人一波三折。” “哎呀,老头,我说了不在意的。来来,咱们父女俩边走边说,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高太尉运用三寸不烂之舌快速地将家里的情况跟女儿说了一遍。 她笑不出来了,“老头,你是说家里有两尊门神正等着我去自投罗网?” “算是吧。” 她突然尖叫,“那您干嘛还把我火急火燎地招来。您不是应该写信叫我能别回来就不回来么!”她吓得一边叫,一边往马车上钻。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高太尉马上跟着跑过去。 “当然是跑啊。” “可是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高太尉可怜兮兮的说道。 “老头,你想我了可以来别院看我啊。万一我今天跟着您回去了,一不小心被那两尊门神给盯住了怎么办?” “你说的也是。那要不你等等,爹回去向陛下请个假,干脆和你去别院住一阵罢。” “哇,老头,您想通啦,您不打算当劳模了?” “工作哪有女儿重要。丫头,你要等我啊,爹很快就回来。” “去吧,去吧,我等您。”她有好几年不在京城了,除了上次为打开上流圈市场宣传她新设计的新品,去参加了庆王府的豪华宴。宴会过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别院工作。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陛下谈话 卫珩搀扶着老太君被一大群人拥着回到老太君的缘寿堂。 老太君有四年不曾见爱孙,自是捨不得放手。 “祖母,孙儿扶您坐下。”老人家其实身子骨不爽利,走了大半段路已是气喘吁吁。只捨不得放开爱孙的手,随固执的不肯就此坐下。 “祖母不累,站着就好。孙儿,让祖母好好瞧瞧。”老太君慈爱地携着孙子,上上下下地瞧。 卫珩回头,示意老太君的贴身嬷嬷搬张椅子过来。那钱嬷嬷心领神会,马上转出房间去搬椅子。 不多时,只见卫芙吃力地搬着一张椅子进来了。钱嬷嬷空手跟在后边。 “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君不悦地问。 “老祖宗,孙女不是瞧您和大哥多年不见捨不得分开么。特特搬来一张椅子放您的榻旁边,好让您和大哥能坐下歇息。”卫芙端得是嘴甜。 “芙儿说的对。钱嬷嬷还不快帮姑娘搬椅子过来。”老太君喊着卫芙身后的钱嬷嬷。“孙儿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累了。”老太君笑眯眯地侧了侧身子,让他们把椅子搬过来。 待一圈人都坐下,各回各位。 卫芙娇娇怯怯地走到老太君面前,端正地行了个礼,道:“老祖宗,大哥,方才是妹妹心急,说了怠慢大哥的话,万望老祖宗和大哥原谅。” “罢了,罢了,想来你也不是有意的。”刚刚这般殷勤的搬了椅子来,老太君便原谅了她。 “自家人无需见外。”卫珩淡淡地说道。不做其他回应。 “好了,你大哥都不在意你的怠慢,你便下去罢。”老太君挥挥手是以卫芙下去。 随央着卫珩道:“来,孙儿,快见过你小娘。”周氏小门小户之女,嫁与国公爷为继室。在卫家已有十二年,因周氏与国公爷差了不少年岁,又因性子柔弱,膝下只生了一名嫡女卫蓉便再无所出。是以管不住丈夫的后院,好在得老太君眼缘,老人家便把卫家掌家的权利重新接了过来。如此倒也相安无事,没闹出什么大问题。 卫珩是嫡长子,又与周氏差不了几岁,是以称唿其为小娘。 “小娘。”卫珩起身来到周氏母女俩前面。 周氏拥着十一岁的卫蓉,往后缩了缩,有些怕卫珩。轻轻回道:“嗳,大郎回来就好。”说着赶紧拉过卫蓉,“快,蓉儿,快叫大哥。” 卫蓉倒不像她娘那般怯懦,大大方方地向卫珩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大哥。” “蓉妹快长成小姑娘了。” “谢谢大哥!” 在卫家嫡出的就卫珩和卫蓉,因卫兰和卫晗已出嫁。 胡氏带着卫芙给卫珩规规矩矩行了礼,问了好。 “老祖宗可是日盼夜盼呢,总算把大郎盼回来了。”胡氏说道。 “可不是,自大哥写信告知要回来,老祖宗一下子就精神抖擞,啥病都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胡氏母女俩说话,就觉得膈应。 卫珩不喜,随淡淡地寒暄了几句,便回到老太君身边坐下。 “今儿晚餐咱们要好好热闹热闹。待国公爷和鸿儿归家,咱们就开席为大郎接风洗尘。”胡氏提议道。 卫鸿是国公爷从二房过继的孩子。与卫珩同年,是以排二郎。养在胡氏膝下。 “钱嬷嬷,赶紧派人去把国公爷和二郎叫来。” “是,老太君。我这就去。” —— 李承佑和陈王日日派人守着太尉府,搞得太尉府的人进进出出都跟做贼似的。太尉府的下人纷纷朝老爷吐槽,道:家门口竖着两尊门神,他们都有种被牢头看管着的错觉。 这不,太尉也拿他俩没办法,只得向他的上司——皇帝陛下打小报告。谁知皇帝陛下很不地道,抛出两个不是选择的选择题。高太尉自然不肯接,皇帝陛下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不管了,你家的麻烦事,你自己解决。若被高太尉缠烦了,直接抛出楚王殿下。意思很明显,要么自己解决,要么就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做小的。
第181页 俗话说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高太尉索性以身子不适需要去外地静养为由向陛下请了长假。 高太尉也是个聪明的,递上请假奏摺也不等皇帝答应,便理了理包袱屁颠屁颠地跟着女儿跑了。待皇帝陛下反应过来,他已跑得不知所踪。 皇帝一下子像少了一只右手,怎能习惯。要知道平日里他最是信任高太尉,但凡有什么纠结的事都要找高太尉来商量商量。如今倒好,就为了这点小事,爱卿竟撒手跑了。且归期不定。让皇帝想找人去捉回来都不晓得要去哪里找。 第一个月,陛下骂道:朕要罢了他太尉的职,他以为朝廷是他家厨房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朕就不信了,没他高远在,朕就干不了事。任凭陛下在御书房走走骂骂数十回也没动真格。 第二个月,太尉还是不肯回来上朝。陛下越发烦躁,大半夜传令,将翰林院当值的人喊到御书房,大吼道:去起草罢免高太尉的草书,越快越好,明日一早朕要看到罢免书放在这里。陛下食指使劲地敲着书案角。 那翰林院当值的官战战兢兢退了出去,拔腿狂奔,马上差人去请楚王殿下进宫主持大局。罢免太尉啊,虽说是起草文书,可也是大事。他一个小小的官怎能不知会上司就给陛下办了呢。 那一夜翰林院几乎全员到齐,忙碌了整个通宵,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前将罢免草书写出来。楚王让那位当值的翰林编修递上去。 因为陛下让翰林院起草罢免太尉的文书,身为翰林院第二把交椅的陈王殿下哪能不知道,为此紧急召来门下幕僚,开了三天三夜会。忙得人仰马翻想对策。 结果那份通宵熬出来的草书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陛下书案上,躺了整整一个月,终不见陛下拿玉玺敲下去。这事又这么不了了之了。 最悲催的莫过于陈王殿下,他一整个月来为这事忙得脚不沾地,废寝忘食。动用了所有关系,累病了门下好几个幕僚,结果空忙一场,还有比这个更呕的事么。不知道陈王是被累着了,还是被气病了,也紧跟着请了一星期病假。 到了第三个月,皇帝一反常态,决口不提罢免太尉的事。 某日,陛下在御书房批阅奏摺,突然将其中一本奏摺扔了出去,破口大骂。 “混蛋,宁州驻军当朕是摆设么,竟然向朝廷要这么大一笔军饷?朕是开钱庄的么,他想要多少就多少。”想当年陛下也是行军出身,一支军队需要多少军饷,他太清楚了,庆王又岂会不知。可庆王还就报了这么大一笔军饷,整整高出往年一倍不止。庆王显然动机不纯啊,陛下反覆琢磨,却琢磨不出来。嘆道:“这会儿,要是太尉在就好了。” 身边侍候的大内官,一声不吭的走下去捡起那本奏摺,默默地还了回去。 “陛下何不派人去请太尉回来。”大内官很会看眼色,约摸猜出了陛下的心思,说道。 “这老小子,胆儿太小。不就是家里的两尊门神杵着不肯回来么。那朕把他们给解决了,他就没理由再请病假了罢。” “那也是太尉对陛下忠心,不然他大可挑了其中一位结亲就是。”毕竟两位都是天之骄子,人中之龙。 “说得也是。这老小子虽爱给朕撂挑子,但论起忠心,想来没人比得过他。”皇帝正愁没台阶下呢。大内官连忙搬来梯子给他架好。 “陛下,是现在就派人去请太尉么?” “两件事一起办。” 大内官得令,马上找人去外府请太尉回来。又派底下小公公去李府和陈王府请两位进宫。 大晌午的,李承佑和陈王俩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进宫面圣。 皇帝先是召见了李承佑,留下陈王。大内官前来引着陈王去用饭。 “听说你爱慕高太尉家的千金,执意求娶?”皇帝也不带拐弯抹角的,直接问道。 “禀陛下,臣前夫人去世多年,家中无主母,小儿无教养,再加上臣年岁已不小,便想续娶一房打理家院。臣听闻太尉千金聪明能干,善良友爱。这才厚颜求娶。” “聪明能干,善良友爱,这样的品质哪个京城贵女身上没有。你又何必非要高家千金不可。”皇帝眯眼瞪着李承佑。 皇帝一向猜忌李承佑,此刻李承佑已清楚陛下心中所想。想来求娶高家千金以此拉拢高太尉这条路走不通了。李承佑心里快速盘算着得失,倘若他硬来,保不齐皇帝随便给他指一门亲,那便白白浪费一个好机会。 想通这点,他马上下跪,恭谨地回道:“陛下说的是,想来是高家千金太过貌美,臣一时头脑发热才这般执着罢。” “你能想通最好,女子么,相貌不重要,内在最关键。要不朕给你指一门亲。”皇帝脑子里已在寻找无权无势小官家中的女儿。 “陛下日理万机,臣哪敢拿这样的小事劳陛下费心。” “哎,你的终身大事怎可说是小事呢。这事朕得好好琢磨琢磨,不然有负你母后所託。” “陛下关心,臣惶恐。臣突然记起母后有位远房侄女至今未嫁。或许正合适罢。”李承佑生怕皇帝执意为他指婚。急中生智扯出母亲做挡箭牌,胡诌了一个人出来,暂且拖一拖罢。 前皇后本就家世不显,想来她的远房侄女也就一小门小户的千金。这般一想,皇帝乐得送这个顺水人情。 “既是你母后的远房侄女,想来也是德才皆备的。那朕就不操这个心了。” 打发走李承佑,大内官领着陈王进来面见。 皇帝冷着脸,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摺。 “儿臣叩见父皇!”陈王朗声请安。 “起来罢。”陛下放下手中奏摺,抬头看他。高元吉是他的二子,长得普普通通,脑子也没有老大和老三聪慧,平时看着很老实的一个人。 想当初前朝皇后要把延庆公主许配给楚王,皇帝晓得娶了延庆就等于和皇位失之交臂。可楚王是他最为满意的接班人,怎可答应,是以连夜和卫老太君商量,胡诌出一门娃娃亲。逼着卫家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长女卫兰嫁给了楚王。之后,皇帝便选了老二,由他迎娶延庆公主。如此安排也就断了老二的帝王之路。 是以皇帝绝不相信他会觊觎这张龙椅。再加上陈王懂得讨皇帝欢心。因此皇帝对这个儿子很是喜欢,大多时候也不防备他,由着他待在京城。毕竟他危险不到皇帝心中最中意的接班人楚王高元祯。不像老三年纪轻轻就被打发到外边。 “你为何求娶高太尉的千金?”高太尉位高权重,手握数万大军。被谁拉拢都如虎添翼。皇帝审视着高元吉,重新评估他的威胁性。 高元吉虽没有高元祯的聪明,也没有高元钧的洒脱有魄力。可他惯会看人脸色,最懂得皇帝心思。一看皇帝用这般审视的眼神看他,他便猜得皇帝心中所疑。 “父皇,儿臣只是一时迷乱了心智。高家千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儿臣,儿臣实是心动。”高元吉装得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
第182页 “煳涂,男人岂可为了一个貌美女子而迷乱了心智。”皇帝一看他这副猥琐垂涎不已的样子,便信了他的说辞。想来是自己多想了,老二只是看上人相貌罢了,根本不涉及拉拢之嫌。 “父皇,您也了解儿臣的,儿臣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爱美人儿。”陈王装得一副浪荡公子样,好似为着个美女能抛下一切远走高飞的怂样。 “那是高太尉的独女,即便美貌也不是你可以纳进府里的。” “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见了美人一时没了脑子。” “知道就好。高太尉的独女断不会做人小的。你再不要去打搅人家。知道么?” “知道,知道。父皇这么一提,儿臣顿时悔悟了。断不会再去骚扰太尉家。” 皇帝看他一再保证,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便信了。“下去罢。” 皇帝以为自己轻松解决了高太尉的顾虑,实则他太不了解自己儿子。陈王虽面上答应了皇帝不再骚扰高家,可他心里绝没有放下,只不过把明面上的大动作改成私底下的小动作罢了。 第一百五十章卫国公府 卫珩隐约记得母亲未去世之前,父亲对他还是很慈爱的,时不时会买些小玩意逗他开心,空闲时也会抱着他出去玩耍或教他习武健身。待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父亲常常会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也不再抱着他玩耍,更不再对他嘘寒问暖。 小时候的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导致父亲不待见,为此,他拼命读书,拼命习武,想着有朝一日父亲能重新关爱他。可事实并非如此,父亲自始至终就没再关怀他。好似他已不在是他儿子一样,从此对他不闻不问。 那时,他虽然伤心,但以为这是父亲对儿子的严格要求,这才不苟言笑。直到看到他与二弟卫鸿的相处后,他才知道原来父亲不是对所有儿子都这么严格的,他依然可以抱着儿子笑,抱着儿子跑,只是不再对他这样做罢了。 曾经渴望父爱的那份心情被他一点一点藏进心底。卫珩逼着自己不去在意父亲的冷漠。直到那年,他高中状正当元意气风发时,有人偷偷告诉他,说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是他母亲和别的男人生下的野种。 卫珩当然不相信这样的真相。可回想自母亲死后,父亲对他的态度,卫珩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纠结了几日,终是忍不住,跑去老太君那里求证。可老太君的回答间接印证了那人的话。卫珩这时已有些崩溃;可他仍不死心跑去当面问父亲,希望从父亲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可事实还是让他失望了。父亲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他。还有比这个更让人大受打击的事么。 这样的真相,对卫珩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为此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怨恨母亲的不贞让他落得这番田地。 直到最后在军营里看到那份记录,他才彻底死心,完全接受他不是卫国公的孩子。他毅然决然抛却所有,一头扎进军营一去不復返。 他的离去,在卫家想来也只有老太君捨不得罢。其他人或许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来。 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只比普通陌生人好一点点。 卫国公和卫鸿被老太君派去的人请回家。 进屋时,下人已向卫国公禀告,说是大少爷回来了。卫国公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待他父子俩进屋后,看到的便是卫珩被老太君留在身边嘘寒问暖。 卫珩看见父亲进来,起身问安:“父亲好!” “嗯。”卫国公始终摆着脸,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老太君很不满儿子对爱孙的态度,“珩之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做什么摆着个脸。” “母亲,儿子一贯就是这个样子。”卫国公不以为然。 “你这样的臭脸在外面摆摆就算了,还摆回家来。我看着就烦。”老太君数落道。 卫国公有一丝不耐,却不敢当面顶撞老太君。 “祖母,下人不是催了好几次开饭了?您就别数落父亲了,咱们移步大厅罢。”卫芙惯会在父亲面前装孝顺。 老太君却不理睬卫芙,转头面向与卫国公一道进来的卫鸿。“见着你大哥都不晓得喊一声么?越发没规矩了。” 卫鸿被老太君当面数落,涨红了脸,怏怏不乐地来到卫珩面前,喊道:“大哥!” “二弟!”卫珩淡淡地回了声。小时候卫珩很讨厌卫鸿,因为他分走了父亲的所有宠爱。直到他知道那个真相后,他对卫鸿再没有恨意,自然也没有别的感情可言。 “老太君,您瞧,珩之回来也累了,咱们还是赶紧移步饭堂罢。好让珩之早点吃完饭歇息。”胡氏很会来事,深知若以别的为藉口,老太君定然不会理睬她。随把卫珩拿出来当藉口,老太君一下子就歇了找茬的心思。 拉着卫珩的手,“孙儿,走,咱们吃饭去。今日可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呢。” “祖母费心了。” “只要你在祖母身边,做啥事祖母都甘愿。”老太君携着卫珩的手,率先走着。后面拉拉杂杂跟着一堆人。 饭桌上,大约只有老太君是真正的高兴。其余卫家人要么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要么就是捧着自己的饭碗万事不管。 饭后,老太君便不再缠着卫珩,直赶着他回自己院子歇息。待卫珩走后,老太君把卫国公留了下来。 “母亲今日留儿子下来有何吩咐?”老太君摒退了所有下人,只剩下他们母子俩在寿缘堂内。 “坐吧。”老太君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卫国公坐过来。 卫国公依言来到母亲身边坐下。 “这么快吶,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老太君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卫国公浑身一僵,阴沉着脸。别人或许不晓得这二十年代表着什么,可他知道母亲忽然提起二十年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看也没看他阴沉的脸,继续道:“一眨眼,珩之都长成大小伙了。” “母亲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过惯了富贵滔天的日子,卫国公再不想提起当年事。 “珩之已过弱冠,你是不是得请旨立他为世子了?”老太君精明的眼直直盯着卫国公说道。 “世子,还早些罢。”卫国公吞吞吐吐,推脱道。 “早什么早,珩之已过弱冠。只要立了世子,他就再不能常驻边外。”老太君这个提议已是想过又想。只有立爱孙为世子,他才不能再跑到千里之外一去不回。 卫国公心里很复杂,也是十万个不愿意。“明明卫鸿才是长子。” 闻言,老太君刷地沉下了脸,再三强调:“他如何跟珩之比。只有珩之才是卫国公府未来的主人。” “母亲,卫鸿才是我的儿子。”卫国公低喊辩驳。 “那又怎样,在我心里只有珩之是我嫡嫡亲亲的孙子。”老太君约摸也猜出了卫国公的心理,冷哼,道:“别忘了你自己答应的。”
第183页 “母亲!”卫国公无奈的低喊。 “你若不肯兑现当年的诺言,我自有办法为珩之讨回一切属于他的。你且试试。” 卫国公咬紧后槽牙,即便心里万分不愿意,可他晓得自己母亲的本事,不敢当面忤逆。“我没有不立他为世子的意思。只是他已过弱冠还未成亲,咱们何不把他的婚事办好了后,我再向陛下请旨立他做世子。这岂不更好。” 老太君想想也对,道:“那就先成家再立业罢。” “明日我便去趟庆王府,把他俩的婚事谈一谈。” 这门婚事乃长辈做主,孙儿还不晓得呢。老太君想着怎么得也得先与孙儿通个气。阻止道:“先不忙,明日你去庆王府下帖子请永秀来家里。” “嗳,母亲,儿子明日便叫周氏下帖子去。” “下去罢。”老太君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临出门时,她又提醒道:“立世子的事你可以着手安排起来了。” 卫国公握了握拳,很快又放松,回了句:“是。” 出了寿缘堂,卫国公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转了个弯来到胡氏房里。 “国公爷!这是怎么了?”胡氏跟随他二十几年,向来猜得准他的想法。 卫国公一言不发地越过胡氏,迳自拉出圆凳坐下。 “国公爷,难道是老太君和你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胡氏试探道。 “母亲让我请旨立卫珩做世子。” “什么!怎,怎么这样突然。”胡氏倏地惊叫了一声,立马克制住,恢復平常。 “在母亲心里,大概只有卫珩是她亲孙子。立世子这事她早就想了又想。”卫国公虽不满母亲的偏心,却也无可奈何。 “老太君实在太过偏心,鸿儿也是她的亲孙子啊,她怎就这样差别对待呢。想当初鸿儿初来卫家时,国公爷想让鸿儿过到孟氏名下,可老太君就是不答应。” 卫国公突然发火,吼道:“你做人媳妇的怎能在背后说婆婆的坏话,有没有规矩了。” 胡氏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怎么她都死去十六年了,你还没忘记么?”她知道他心里一直为那个死去的女人留着一个位置。无论谁都不能触动那个位置的机关。 “你在胡说什么。”卫国公明显心虚地别开脸。 “我胡说?你若放下她了,那周氏算什么?周氏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做卫国公夫人。她凭什么?不就是凭着那张肖似的脸么。”胡氏哭着控诉,将卫国公极力隐藏的内心生生扒开。 “你今日心情不好,我不与你说。”卫国公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胡氏软倒在地,哭得不能自己。“为什么,我才是跟着你最久的女人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胡氏今晚受双重打击。儿子的世子之位即将飞了,丈夫的心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隔日一早,卫芙来找胡氏,却见胡氏肿着一双眼,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卫芙大惊,连忙上前问询:“姨娘,你这是怎么啦。你该不会一晚都没睡就这么坐着吧?” “我没事。”胡氏沙哑着声音告诉卫芙自己说对了。 “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卫芙欲出去喊胡氏的贴身丫鬟和嬷嬷进来。 “别,别喊她们。”胡氏阻止卫芙。这些人虽是她的贴身婢女,实则有卫老太君特地派过来的眼睛。 “姨娘,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罢。你看你,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 “芙儿,你祖母要把世子之位传给卫珩了。”胡氏突然说道。 “这不是早晚的事么。”卫芙不以为然地回道。 “她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如此偏心呢。鸿儿也是她的孙子啊。”胡氏忍不住抱怨道。 “姨娘,我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种。那个卫鸿只是爹从二房过继来的儿子,你只是他的养母罢了,何必为他这般费尽心思呢。”卫芙很不满,嚷嚷道。她一直很奇怪,卫鸿明明只是二房过继来的儿子,只是让母亲养着罢了。为什么母亲待他比待她这个亲生女儿还上心。 胡氏明显顿了顿,半响才说道:“你是要出嫁的,日后娘家兄长就是你的后台。你与卫珩关系又不好,只有鸿儿才能为你撑腰啊。” “可他又不是爹的亲儿子,也不是我的亲兄长。如何说得准。” “煳涂,鸿儿是娘养大的,就是娘的亲儿子,就是你的亲兄长。” “算了算了,姨娘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罢。”卫芙懒得与她扯这些。“姨娘若没大碍,我便先走了。” “你回罢,我没事。” 送走卫芙,胡氏心里便开始盘算着。断不能就这样让卫珩抢走了她儿子的世子之位。 —— 太尉府 高太尉最终还是被皇帝陛下派去的人给忽悠回来了。 皇帝告诉他,门外的两尊门神已解决。高太尉深信不疑,屁颠屁颠的随着大内官回来了。 回到家一看,果然那几个“牢头”已不在。便相信了皇帝陛下的话。又精神饱满的为皇帝陛下卖命去了。 可事情真是这样么?不是,完全不是这样。李承佑确实被皇帝一吓一阻拦歇了心思。可最无赖最棘手的陈王没有收手啊。他只是阴奉阳违,把明面上的大动作改成私底下的小动作罢了。 但凡被高太尉看中欲深谈两家结亲的人家。不出几日,那家公子不是莫名其妙死了,就是被飞来横祸伤了,残了。一家两家还可以说是凑巧,三家五家就不是凑巧了。高太尉也不相信这是凑巧,随派人细细一查,果然发现猫腻。查到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陈王。 更让高太尉吐血的是,这事被有心人炒了起来,在京城到处散播谣言,说是高家千金克夫,高家千金命硬。这还没怎么着,这些人都一个个伤的伤,残的残,还有一个竟然死了。 众人最喜欢听这样的八卦,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女儿是个命硬的会克夫的不祥之人。 高太尉不用猜都晓得所有的谣言必定又是陈王授意的。恨恨道:“他这是要毁了我女儿么。”这样卑劣的人,他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都不会送给他高元吉糟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非良配 此次回京,除了探望祖母身体是否康健外,再有便是向祖母禀明他与黎雅的婚事。是以,卫珩不敢拖延,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便去了寿缘堂请安。 约摸是来早了,老太君还未起身,寿缘堂外只站着老太君的贴身嬷嬷,她端着水盆看到卫珩,忙走过来小声招唿:“大公子,怎不多睡会儿。老太君还要半个时辰才起身呢?” “没关系,我等着便是。”卫珩轻声回道。他俩在门外可以压低了声嗓说话,倒不想还是被房间里的老人家听到了。 老太君年迈的声嗓自屋内问道:“外边是珩之么?”
第184页 “嗳,祖母,是孙儿。”卫珩朗声回道。 “钱嬷嬷,快,快进来侍候老身起床。” “嗳,我这就来。”钱嬷嬷立刻端着水盆进了屋里,去侍候老太君起身。 卫珩没等多少时间,房门就打开了,丫鬟请他进屋。 因天色还早,各房请安还未来,屋里便只有祖孙俩。 “孙儿,怎起得这么早。是睡不惯么?”老人家平日里没这么早起,只今日爱孙等在门外便破天荒地也起了个大早,是以还有些睡眼惺忪。 “祖母,孙儿睡得很好。”卫珩看老人家还有些精神不济,便陪着她唠嗑,又讲了几个笑话,直把老人家逗得哈哈大笑。 卫珩估摸着她老人家已恢復了往日精神头。便将心中之事说了出来:“祖母,孙儿今日特来早了些,就是有事要向您禀告。” “孙儿有何事要说。”老太君示意他坐到身边来。老人家其实早已猜到了。只孙儿不说她也就不问。 “祖母,孙儿要向您禀告我的婚事。” “哟,孙儿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了。这般急着过来禀告祖母。”老太君调侃道。 “祖母,孙儿要娶的女子乃飞狐县黎知州家的小女儿黎雅。” “飞狐县?是你在北边认识的姑娘?”老太君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她挖空心思想把爱孙弄回京来,倘若让他娶了北边的女子,回京岂不更难上加难了。 “是。孙儿与她两情相悦。她是个极好的姑娘。” “孙儿,祖母不愿泼你冷水,可那姑娘门第到底是差了些。”自古以来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老太君尤为相信,且看家里娶进门的周氏,到底是小门小户女子,半点没魄力。卫家随便一个家生子都能欺侮到她头上去。再看胡氏这些姨娘,端得是泼皮市井。是以,老太君对小门小户的姑娘很是看不上。 “祖母,孙儿以为你会与别人不同,至少不会拘泥于陈规。” 老太君心里已打定主意不同意黎家女儿进门,“孙儿,祖母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今后是要继承卫国公的,可黎家女儿这家世担不起国公府主母的职责。” “祖母,孙儿不想继承父亲的位置,而雅儿的聪明能干,东京城里也没几个贵女及得上。” 老太君却觉得孙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哪有这等气度和本事。 “孙儿,不想继承国公府这样的话再不要说了,那姑娘,你若实在喜欢,那就纳进来做个妾罢。” 老太君觉得自家孙子这般天人之姿即便是配个公主都还要嫌弃人家品貌端不端正。更何况一个从五品小官的女儿怎可当孙儿正室,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儿做个小妾也就罢了,正室那是万万配不上的。 而卫珩以为父亲的继室周氏便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想来祖母对门第没那么看重。没成想祖母竟以门当户对来反对自己的婚事,是以有些寒心,“祖母,黎家女儿是我此生最爱,我断不会如此委屈她,您若不同意,孙儿便不娶。可孙儿还要说一句话,除了她我谁也不会娶的。更不会纳妾。”卫珩斩钉截铁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以此来威胁老人家。 老太君被吓得不轻,爱孙自小在她身边教养长大,几时见他用这样不孝的口吻和她说话了。想来是孙子被黎家女儿迷了心智。老太君更是不喜,心道本还想给她留个妾室的名份,如今连让她进卫家门都不可能了。 “孙儿,你可晓得,祖母和你父亲已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乃庆王府永秀郡主。郡主人品贵重,孝顺有礼,比之黎家丫头,都不知道高贵到哪里去了。只有永秀郡主这样的门第才配得上你,才配得上卫家。” 卫珩想起高元钧初到北边时告诉他,老太君为他相看了一门亲事。原以为只是相看,却不想祖母竟然不问问他,迳自定下了他的婚事。不由得大喊一声,“祖母!您平日里事事依着孙儿,怎在这样的大事上却问都不问我一声。” “孙儿,祖母为你挑的人定然不会差。永秀郡主祖母见过很多次,确是个好姑娘,长得也秀丽端庄,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虽贵为郡主,却温婉大方,待人温和,很是讨人喜欢。” “祖母,即便她人品再好也不是孙儿喜欢的女子。我不会娶她的。” “胡闹,两家已下定,这事岂能开玩笑。”老太君已有些不高兴了。她的爱孙从未与她顶过嘴,如今却为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公然忤逆她。 “祖母,反正孙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永秀郡主的。退婚之事我自去找他们谈。只要她肯退婚,一应损失由我卫家担起。” “孙儿,那可是庆王府啊,这样的事岂能容你儿戏。再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君苦口婆心的劝道。 “祖母,就算不为这原因,孙儿也不能娶庆王府的女儿。”庆王府暗地里已投奔到陈王营帐,他又是恆王的人,为着这层关系他也不能与陈王的人扯上关系。 “为什么不能娶庆王府的女儿?”老太君隐约嗅出孙子话中有话。 卫珩却不立刻回答,问道:“祖母,这门婚事是何人牵线?” “是你父亲牵的线。”可永秀郡主本人她也是打听考察过的。是觉得满意才同意两家结亲的。 卫珩忽然有些搞不懂卫国公的打算。大姐已是楚王正妃,明面上看他们卫家已是楚王那一派的人。为何父亲又想着和庆王府联姻?难道庆王和陈王之间的关系还没人知晓? 那庆王府又是怎么打算的?卫家明面上已是楚王的人,而他是恆王殿下的人。他们与卫家联姻的目的何在? “祖母,庆王府的永秀郡主绝非孙儿良配。您若执意如此,将来必定会害惨孙儿。”卫珩郑重其事地说道。这门联姻显然已不是单纯的儿女婚事联姻,政治斗争不知不觉也加入到其中。 老太君惊骇不已,她虽不晓得其中关联,但孙儿这般严肃告知,想来已涉及到了政治层面。“孙儿为何这般说?” 卫珩瞄了眼门外,确定屋里只有他们祖孙俩,这才把关联之处一一道来。 老太君听完,半响回不了神,“你父亲,他这是要做什么?”老太君原以为庆王府是站中立的,当初才这么爽快的同意这门亲事。如今发现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父亲约摸是想在所有皇子身上都压一块宝罢。”这种做法看似谨慎,实则最为愚蠢。 一旦出事,方方面面都牵扯在一起,届时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煳涂,太煳涂了。他比你大姐还不如,兰儿至少晓得不能让家里牵扯进太多的派系斗争中。” 当初卫珩跟着恆王殿下去了北边,卫兰为了自己的立场也为了家族的安危,只能和卫家断了联繫,几年来几乎没了联繫。老太君不怪大孙女的决定,毕竟政治斗争是残酷的。 可卫国公却不是,他还嫌家里的派系不够乱,竟然还想掺和到陈王的营帐里去。老太君发现卫国公此人着实不会玩官场游戏。这般愚蠢的做法亏他想得出来。若不是孙儿及时告知,她还被蒙在鼓里。说不得以后卫家遭了殃,她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第185页 “孙儿,你快说说,这事要怎么办?”两家已下定,退婚断不是那么好退的。搞不好还会闹到皇上那里。 “祖母莫要着急,这事就交给孙儿来想办法。” “你父亲这人实在太过煳涂,怎能如此做,他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他聪明么。” “祖母,今日之事您断不可与第三人说起。” “孙儿放心,祖母晓得分寸。”老太君保证道,突然想起:“今日,那永秀郡主还要来府上。” 卫珩想了想,道:“祖母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已请了人来,那就一切照旧。” 虽说庆王府这门亲事眼看是要泡汤了,可这并不代表老太君就同意了卫珩和黎雅的婚事。 卫珩还欲把话题扯到他跟黎雅的婚事上,老太君却不愿多说,只道:“你和黎家女儿之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祖母,倘若您可以见到雅儿,您就会晓得我没骗你,她是个极聪明能干的姑娘,您必定也会喜欢她。” “但愿罢。”卫珩当着老太君的面,越是看重黎雅,老太君就越加抗拒黎雅。只是这样的心思,卫珩一个男子是绝想不到的。 午后,永秀郡主如约来访。虽然帖子是以周氏的名义下的,可陪着进来的却是胡氏。 胡氏分外殷勤地领着永秀郡主来到寿缘堂。 听说卫珩已回京,是以昨日卫家下帖子后,永秀便琢磨着今日来卫家定会见着老太君和卫珩本人。可老太君不喜人穿得太华贵张扬,而她又不想给卫珩留下太素净的印象。是以,永秀郡主思来想去觉得明日定要让卫珩留下一个好印象,便以简约青春为主让丫鬟们打扮自己。 永秀郡主本就面容秀丽,身材婀娜。今日特意换上颜色鲜亮的嫩黄色云锦制成的窄袖短衣和同色系长裙。外罩一件浅绿色的云锦长袖小褙子。这番颜色搭配得很是青春洋溢。大约为着搭配这身衣裳的简约青春风格,永秀郡主头上紧紧戴了一支样式繁复精巧的镶八宝花钗步摇,此外再无半点饰品。就是脸上也只淡扫蛾眉罢了。 “老祖宗!近日可好?”永秀郡主见着老太君很是自来熟,不用主人家招唿,便走到老人家身边撒娇嘘寒问暖。 “好,好着呢。”老太君轻拍她的手背,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永秀趁着空档偷偷打量寿缘堂中的人。却并未见卫珩本人。是以有些失望。 “郡主这是在找谁呢?我家珩之可不在呢。”胡氏自以为是的打趣道。 永秀郡主小脸红了红。 “郡主岂是你能随便开玩笑的。”老太君微沉着脸低斥胡氏。 胡氏愣了一下,以往永秀郡主来卫家,她们这些女眷怎么说,老太君都是笑呵呵的听着,并不会责怪。怎今日特别怪异呢。 不止胡氏连永秀本人也觉出了异样。忙打圆场道:“胡姨娘误会了,我只是瞧着芙妹妹好像不在。” “她呀,今日去赴了冯副参政千金办的花宴。若早知晓今日郡主会来,她说什么都不会出门了。” “我与芙妹妹感情不错,他日有的是时间相处。” “郡主说的是。”胡氏刚刚被老太君训斥后,再不敢乱说。随扯开了话题,道:“郡主今日这身打扮真真是好看。” “胡姨娘过奖了。”她这身打扮是给某人看的,却不想某人竟然不在这间屋子里。 “郡主本就生的天生丽质,再稍稍打扮打扮跟仙女下凡似的。” 永秀郡主和她们闲话聊了半天,仍然不见卫珩出现。便有些急,趁着老太君喝茶的时候,她拉过胡氏悄声问道:“卫珩怎不在?” “上午还在家的,吃过午饭后就不见人影了。”胡氏答道。 “昨日特特下帖子请我来,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俩见上一见。”永秀郡主和胡氏说话就直白多了,没有那么装腔作势。 “老太君原本应该是想让你俩见一见的。只今日一早老太君和卫珩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出来后老太君便没再说起安排你俩见面的事。” “这是为何?难道卫珩不同意见我?” “郡主多心了,您这样高贵的身份,卫珩怎会不愿意。想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罢。”胡氏可着劲的拍马屁。 “你要多注意着卫珩的动向,有什么不对的赶紧差人告诉我。” “郡主放心,我一定给您看好了。” 这日下午,永秀郡主在卫家等了又等,直至离开也没见到卫珩本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陈安过省试 三月下旬,礼部主持了省试。参加省试的学子进入贡院联考数日才结束紧张的考试。 因备战的日子太过辛苦,刚考完试,众学子便有些放松。趁着学里休沐,外头天气又好,便相互约着出游。 陈安也因邀去参加了春游。 京城出名的景区也就那么几个。碰到一起也就不足为奇。陈安等人在这边刚坐下,不远处也来了一群国子监的学生。 原本倒没什么,只陈安和那群学生中一名叫吴勇的学子向来不和。他俩在国子监都是读书优异的尖子生,很多时候不是陈安得了第一就是那个吴勇夺去第一名,两人成绩不分伯仲。这样一来,旁人就开始起闹,常常将他俩摆在一块比较,更有人为了赌他俩谁当第一而开设赌局。一来二去,原本并不熟悉的两位当事人也因着旁人的起闹而开始关注对方,甚至有了想压过对方一头的想法。 渐渐地,陈安和吴勇两人站到了对立面,并且各自有一帮拥护者。 正当他们两队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兀自谈论着小道消息。这两人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因仗着家里有人在礼部负责了此次省试,便通了点关系赶在张榜前,知晓了本次考试的名次。 一人问道:“听说这次省试已有结果了?” “昨儿,监考官已批阅完了所有卷子。”另一人回道。 “那你可晓得这次省试的名次?” “我听说又是那位叫陈安的拔得头筹。” “你可听确切了。” “那还有错,我堂弟的表叔就是本次监考官之一。” “那吴勇得了第几?” “你不会又赌了他俩的局罢?” “是又怎么样,快说吴勇第几?” “好像是第三罢。”那人想了想,回道。 “啊,才第三。还好我压了陈安赢。” 谈论小道消息的两位已走得没了影子,可他俩不知道两位当事人就在旁边。 顿时两队人都静了下来。吴勇为首的那队人好不尴尬地瞧着他,而吴勇本人更是铁青了脸色,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身边的人怕刺激他,都不敢多说什么。 反观陈安身边的人,一个个上前恭喜陈安。而他本人却并无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淡淡道:“结果还没公示,断不能偏听旁人的小道消息。”
第186页 “陈安,刚才那两人我认得,确有一人的亲戚是本次省试监考官之一。想来这消息不会错。” “陈安,你太争气了。那吴勇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么。”这边的人已认定了结果,纷纷恭贺陈安,更有人话里行间还讽刺吴勇几句。 至始至终,陈安都没表现的太过兴奋。 吴勇因被告知得了第三,便觉得没脸待下去,早早就离开了去。待吴勇离去后,陈安等人待不了多久也走了。 反倒是不远处那个亭子里的一桌人直直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很是耐人寻味。 其中长得最为俊美的男子很是感兴趣的看着陈安远去的背影,又叫来身边随从吩咐道:“你去查一查那个叫陈安的国子监学生。” “是,大人。”那随从得令迅速离去。 “怎么?你对那个叫陈安的人很感兴趣?”同桌有人问道。 “你不觉得这人很有意思么。” “何以见得?” “听闻自己得了省试第一名,不该欣喜若狂么?可他完全没太大的情绪变化,这可非常人能办到的。” “也是,倘若是我,估计也会喜形于色。” “这人要么极度自信,对省试结果已瞭然于胸,要么就是很懂得隐忍。” “如此看来,到是个人才。” “是不是人才还要等查询来的结果看。” “那个第三名我倒是有些印象。” 俊美男人捡起面前的一盏茶,优雅地吃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道:“是谁?” “那人叫吴勇,是户部吴侍郎家的嫡次子。” “一个娇惯大的子弟罢了。”俊美男子评说。 “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么?”那人却不这么想。 俊美男子与他对视了良久,两人好似心意相通一般,“你的意思我明白,一切只等调查结果出来。” “那你得尽快了,再过两日便是放榜的日子。” 两日后,省试公告在贡院外的布告栏里张贴。 一众学子早早就等在布告栏前。待礼部人捧着告示出来张贴,一众学子拼命往前推挤,试图快点看到结果。 礼部几人手脚很是利落,迅速张贴好了告示,又对众学子说了几句官方话便离开了。 待礼部人一走,所有等在布告栏前的学子一窝哄的挤了上去。 没一会儿,有人大喊:“哎,第一名怎不是陈安了。” “是啊,还说陈安第一名,吴勇第三名呢。原来是调了个儿。” “这小道消息就是不能听。害我白白输了赌局。” 众学子查完自己的名次后,也不急着走就在布告栏前说起陈安和吴勇的八卦来。 陈安很快也得到了公示结果,着实愣了一会神,好在他心态调试的很快。马上便接受了张榜公布出来的结果。 回到家里,黎琼却没他这般看得开,指天骂地了一番。直道是那吴勇从中做了梗,明明她的丈夫才是第一名,怎突然就换了个位置。 陈安和黎琼自来到京城后,日子倒过得相安无事。黎琼也尽量做到贤妻良母的要求,大力支持丈夫考科举。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前几日还高兴得大肆庆祝了一番,却不想今日公示的结果大出所料。 “别骂了,既然已成定局,那便如此罢。” “你怎一点都不在意呢?”黎琼逼问。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省试结果又不是最终结果。还得看殿试如何。倘若我在殿试上表现优异,同样可以转败为赢。” “对,你说的对。走,你赶紧去罢。争取在殿试上大放异彩,狠压那个吴勇一头。”黎琼比陈安本人还要在乎结果。她对这个执念已近疯魔的地步。 陈安暗自嘆了口气,自他俩成亲以来,他发现妻子的性格并没有他想得那么贤良。“我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在殿试上夺得头筹。”黎琼不满他的态度,纠正道。 她下嫁给陈安已觉得委屈至极。遥想当初在喜宴上,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她断绝了关系。这口气黎琼一直憋着,她发誓有朝一日定要风光回去,让父母后悔死。 是以黎琼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陈安身上。她断不允许陈安失败。 —— 卫珩回京的这段日子除了走亲访友,其余时间也没歇着。他在来之前就和高元钧商量过,定要把陈王和庆王府的底细给摸清楚了。 这不刚从二姐那里出来,他又去赴昔日同窗为他办得接风宴。卫珩没去北边之前,常常和同窗友人约在京城最大的皓月楼聚会。今日这帮人亦在皓月楼定了一间包厢给卫珩接风洗尘。 “珩之啊珩之,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几人都是国子监读书时关系不错的朋友。 “我们还以为你要在北边落地生根了。” “京城才是我的根。” “这次回来可还回北边?” “自然是要回北边的。我只请了几个月探亲假。” “哎,当初听闻你要从军,我们都以为你在开玩笑。直到你去了北边,才晓得这是真的。” “珩之啊珩之,当真是可惜了。你不晓得当初陛下给你留了集贤院的位置么。”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承蒙陛下抬爱,是我让大家失望了。” “珩之啊,你若留在京里,想来如今定已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怎么着也该是三品以上大官了吧。” 都是同窗,年岁也相差无几。他们几人都已成家立业,反倒是当初最为耀眼的那个两两都不沾。当初虽是要好的朋友,可谁都不是心甘情愿窝在卫珩耀眼的光芒下。那会儿也没少嫉妒他。如今看到卫珩既没成家也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只混了个六品小官。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珩之,听说你与永秀郡主已定了婚事?” “还没呢。”卫珩答道。 原本听说卫珩与庆王府的永秀郡主定亲,他们还羡慕嫉妒恨了一阵子。如今听到他本人否决了这门亲事,一下子又找到了平衡感。随就有了和卫珩聊八卦的心情。“哎呀,好在没成。这永秀郡主可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端庄贤淑呢。” “怎么说?” “我听说啊,永秀郡主在京郊别庄养了一个男宠,当然这是极为隐秘的事,一般人断不会知道。” “那你是如何晓得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永秀郡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京郊外的别庄住几天。好几次被人看见她与一名年轻男子在别庄里偷偷幽会。” “你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说的好像是你亲眼看到似的。” “我自然没亲眼看到。但不都说空穴不来风么,想来是有那么一回事的。” 男人八卦起来的威力绝不输给村里的长舌妇。卫珩和这群昔日的同窗聚会了一次,便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第187页 回到家,卫珩将这几日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写在纸上,做各种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永秀郡主此人将会是陈王和庆王府关联的点。 卫珩看着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思考着要如何从永秀口中挖出有用的消息。 看来是时候与她见一面了。 翌日,卫珩去寿缘堂请安,顺便央祖母去庆王府下帖子请永秀前来一叙。 卫家早上送去的帖子,下午永秀便带着婢女前来赴约。 看来她比自己想的还要迫不及待啊。 那日,卫珩不曾迴避,就待在祖母的寿缘堂里。 胡氏领着永秀来到寿缘堂。永秀郡主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老太君身旁的俊美男子。她与卫珩虽从未正式打过照面。但卫珩曾经在京城可是响噹噹的名人。更是陛下亲封的第一公子。京城里多少高门贵女欲一探第一公子风采。她自然也不例外。 永秀郡主偷偷打量着卫珩,只见他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把持着紫砂壶,将壶里沸腾到刚好的茶水倾注到茶碗里,那茶碗里的热水冒出缥缈的白烟缭绕在他面前,显得他像个谪仙似的。 永秀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暗道:果然是第一公子,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将她的魂勾了去。 “郡主!郡主!”胡氏悄悄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永秀这才回过神,略有些尴尬。 “老太君!”永秀上前几步,来到老太君另一侧,拉着她的手撒娇。时不时偷偷瞥上另一边的卫珩几眼。 “郡主!”老太君拉过永秀的手,又侧过身为她介绍道:“这是我孙儿卫珩。你可见过?” “不曾呢。”永秀娇羞地偷看了卫珩好几眼。 “上次郡主来卫家,本该招待你,只因临时有事便失约了,还望郡主见谅。”卫珩解释道。 “不妨事,不妨事的。” “原本该是珩之去庆王府给郡主陪不是的。可因他不日便要回北边,身边事太多。这才冒昧请郡主前来卫家一叙。” “啊,你这么快就要回北边了。”永秀表现得很是惊讶。 “我跟殿下请了探亲假,再过几日便要回北边了。” 老太君拉着他的手,很是不捨得。“你说才待了没几天就又要走了。祖母是真捨不得啊。” “老太君,要不咱们也跟着珩之去北边看看,您也好瞧瞧他在北边是如何生活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老太君很是心动。 “祖母,您身子不爽利怎禁得起远途劳累。”卫珩劝道。 “哎,我这身子老了,不中用了。万一在半途上出点什么事,岂不害了孙儿。”老太君有些黯然。 “祖母,孙儿定会经常回来看您。” “此番路途遥远,一来一去就要花上几个月。如何能常来啊。”老太君很想去北边看看孙儿生活的地方。 永秀一听,脑子转的很快,说道:“要不让我跟着珩之去北边看看,待我回来就把珩之在北边的生活环境说给老太君听。” “好是好,可你父王定不会答应的。” “我会跟父王说,是去北边游玩,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北边呢。想来父王不会反对的。” “既是永秀跟着去,那我便放心了。” 卫珩在离京之前去看了黎静言和黎如晦。黎如晦把京郊的水泥分厂经营的有模有样。黎静言在翰林院也是如鱼得水,混得很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无缘殿试 省试名次被人做了手脚,陈安并不在意。因为他有自信在殿试上一定能扳回来。是以,在等殿试的这段时间,陈安比以往更加发奋读书做学问。 陈安和黎琼已进京一年多,两人这一年多来又无任何进项,已是坐山吃空。可京城里的物价极高,出门在外样样都要花钱。当初从飞狐县带来的现银已所剩无几。 黎琼看着越来越瘪的荷包唉声嘆气道:“夫君,你可得争气啊,这次定要夺得状元吶。要不然咱们连回北边的盘缠都凑不出来了。” “让夫人受委屈了,我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夫人对我的厚望。” “如此最好,你若能得状元,咱们才能风风光光回去。我也才能在父母兄妹面前抬头挺胸。”黎琼一直幻想着自己风光回去的那一天。 这些话黎琼几乎逮着机会就要和陈安说上一遍。这给陈安无形中施加了更多的压力。陈安更是日夜苦读,以期在殿试那日能表现出色,得陛下青睐。 如此这般,殿试的时间很快通知下来。 因殿试之前会在保和殿进行一轮简单复试。是以省试通过者在这一日,五时不到便要去贡院大门外集合,步行前往大内皇宫。 陈安三时刚过便起身,仔仔细细地穿戴整齐,这才信心满满地前往贡院集合。 这大早上,天还没亮,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陈安一人疾步走在大街上。不料,前面巷子口突然蹿出几个人影。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当头一记棒喝,瞬间昏迷了过去。那些袭击的人趁没人发现,将昏迷的陈安拖到了一处僻静,空置多年的老屋里锁了起来。 待他幽幽转醒时,已是好几个时辰后的事。刚醒过来的陈安脑子还有些迷迷煳煳,等他瞧清楚目前的处境后,焦急万分。看外头洒进来的日光已近西斜,想来已过了晌午。陈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使劲地推门,却发现门被外头锁得死死的。他这是被关起来了。他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也担忧着他若无故缺席殿试,不仅形同弃权,说不得还要除去身上的功名。陈安心急如焚,扯开喉咙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声。他有些绝望,可一想到妻子对他的殷殷期盼,他又重新振作起来。 陈安在空房里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些坚硬的东西,他便拿着这些坚硬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往大门上砸,使劲的砸,企图砸开这扇锁死的大门。 好在他运气不算太差,这屋子因年久失修,大门已有些松动,砸了一番功夫还真被他砸倒了大门。陈安顾不得额头上的血迹和一身的脏乱,拼了命地往外跑。他这一身脏乱地跑在大街上,引来不少过路人侧目。可他也顾不上这些非议,只晓得要赶去东侧门进宫参加殿试。 待陈安拼了命跑到东侧门时,大内皇宫里的殿试已开始。 他被守门官生生挡在门外,不得进宫。他费了不少唇舌恳求那守门官让他进去,可人家理都不理他,一味地赶他走。 他狼狈不堪地杵在东侧门,又急又怒。 很明显他这是被人下了套,有人不想他进宫参加殿试。可他却无计可施只能在大内皇宫外焦虑的等候。 陈安急中生智,想到朝堂外的登闻鼓院。或许击登闻鼓可以试上一试。是以他拼了命地往设置登闻鼓的地方跑去。 暗中跟着他的人一看,他跑去的方向,大约也想到了登闻鼓。急招身后的人前去阻止他击登闻鼓。 还没等他拿到鼓槌,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将他野蛮的拖了下去一阵拳打脚踢。陈安毫无反手之力,只能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痛苦呻吟。
第188页 “不自量力的东西,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也敢与我家少爷争名次。” “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少爷是谁,我家老爷又是谁。岂是你这卑贱之人能得罪的。” “这次只是不让你参加殿试,下回还敢与我家少爷争,我们便打残你。” 这些人像扔一块破布似的将他拖到墙角根弃之不顾。 天色渐渐转黑。参加殿试的贡士们依次出宫。想来大家心里已知晓自己本次殿试的名次,一众贡士中也就取前二三十名为进士,其余等赐同进士。明日礼部会在皇城外发榜,确定最终的科举名次,同时将录取文牒发送各州,由各州派报喜官赶赴考生原籍报喜。 与此同时,进士们将骑马夸街,最终前往金明池畔的琼林苑接受天子宴请。 而这一切已跟他无关了。陈安悲悽地躺在地上,默默地流泪。憎恨命运的不公,恨毒了那个陷害他的人。陈安反覆回忆着登闻鼓院前听到的那几句话。 “争名次,少爷?”他喃喃着,反覆想着这几句话。 黎琼在家里坐立难安了一整天,频频去巷子口翘首企盼。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看到陈安一瘸一拐地自远处艰难走来。 黎琼欣喜地迎了上去,开口便问:“殿试结果如何了?陛下可中意你的回答?你得了第几?”她一下子就抛了数个问题,全然没发现丈夫的异样。 因为在她眼中,只在乎殿试的结果。完全无视了丈夫一身狼狈不堪。 陈安心里苦闷委屈至极,被人用这种方式阻止殿试,他好不甘心,可浑身的疼痛提醒他要赶紧找大夫诊治。他忍着疼痛,虚弱地说道:“夫人,赶紧请大夫。” “请大夫?”黎琼满脸狐疑,忙抚着他进屋。待进屋后就着烛光才看清他这一身狼狈。呀地一声喊了出来。 急问:“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参加个殿试么,怎向去打仗了似的。” “我,我被人暗算,没来得及参加殿试。”陈安艰难地说道。 闻言,黎琼不敢置信地大喊,“什么,你没参加殿试。那你一整天都去哪儿了?”黎琼整个人都怒了,厉声质问他。全然没想过先去请大夫来诊治。 “我被人袭击,昏死了过去。待我醒来时已被关在了一处空房。我好不容易跑出去,可为时已晚。皇宫的守门官死活不让我再进宫。在登闻鼓院又被人狠揍了一顿。夫人,赶紧去请大夫来。”陈安忍着浑身疼痛,简单述说今天的遇到的事。 黎琼却不关心这些过程,她只知道他没有参加殿试,就没有状元一说。他成不了状元,那她的梦想要怎么办。她被打击的不轻,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半天没回神。 陈安忍着浑身疼痛,又喊了她几声。 “请什么大夫,咱们马上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陈安心里一暗,很是自责,“是我没本事,连累夫人了。” “谁都相安无事地进宫参加殿试去了,偏偏你被人袭击。定是你平日里太不会做人闹的。你怎就这么没用呢。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得罪他们呢?这大京城的,随便掉下一片树叶都能砸中一个权贵。你以为你是谁,敢与京城中人争。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也不晓得三年后还能不能重新考。”黎琼数落着他,完全无视丈夫一身的伤痛。 陈安知晓她对自己这次的科举考试有多重视。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说不得明日就有人来剥夺他身上的所有功名。想到这些,陈安实在不忍黎琼跟着受牵连。默默地忍受着她的数落。 黎琼直到把自己一肚子气都出了,才停止数落。陈安却忍不住浑身伤痛,昏厥了过去。黎琼当他在装死,只扔了一床被子在他身上,便自顾自上床睡了。 第二天,在皇城外正式发了榜,榜文前人山人海,都在争先恐后查看榜单。 下午时分,随着轰隆隆鼓声大作,皇宫宣德门缓缓开启,数十名禁军骑兵打着大旗飞奔而出,在他们后面跟着五百多名骑马的新科进士。 其中状元、榜眼和探花穿着红色外袍,其他进士穿着绿色外袍,每个人头戴纱帽,帽上插着簪花,胸前戴着绸带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个个喜气洋洋。 看榜的民众早已挤在御街两边,争先恐后地目睹新科进士风采,当英俊潇洒的年轻士子们鱼贯而来时,两边民众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唿声。陈安拖着病体,混在民众中,愤恨地看着吴勇。他想了无数回,跟他争名次的唯有他。 他是真的想不到吴勇竟会卑劣至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话,敌人相见分外眼红。吴勇骑着高头大马,竟一下子从人群中看到了陈安。他很是轻蔑的一笑,用口型一字一句地说道:缩头乌龟,临阵脱逃。 陈安气得不轻,恨不得扑上去咬他的肉喝他的血。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不是他给的。他虽然知晓是吴勇陷害了他,却拿不出任何真凭实据来证明。 他忍着一肚子悲愤回到家里。 黎琼跑了出来,喊道:“快进来,礼部有人来了。” 闻言,陈安想着应该是来宣告他的结果了。赶忙回屋,原是主考他们的副官之一。那人看着陈安一身狼狈,说道:“昨日殿试你无故缺席,可知晓后果?”一般数百个贡士里总会缺席那么几个。可只要是打过招唿的,最多也就排在三甲最后几名,断不会剥夺所有功名。可这种无故缺席者必定是要重罚的。 “我知道。”陈安心里五味陈杂,有太多的委屈和不公却无人倾诉。 “无故缺席者按理应取消一身功名。只,有人看重你这样的人才,不忍让你一蹶不振,这才想尽法子为你留了同进士的功名。往后怎样且看你自己了。”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只要还留着这一身功名,他便还有机会翻身。陈安忙行了大礼,问道:“大人可否告知,是哪位恩人保了在下?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报答恩公。” “报答便不用了。那位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如今朝廷急需要人才,他只不忍朝廷错失你这样的人才罢了。” “大人,恩公此番义举,在下铭记于心。若您不方便告知恩公名讳,可否透露恩公消息一二?” 礼部官略微想了想,道:“前有赵,张,后有三王。”他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也不管你是否听得明白。 黎琼细细读着这句话,却始终想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倒是陈安读了一遍就恍然大悟。 “夫君可想到了恩公是何人?” “已晓得。”只猜不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怎会注意到他这样的小人物。 “夫君,虽说礼部没有剥夺你一身的功名,可一个同进士又有何用。”在黎琼眼里,大概只有状元才是最有用的。 “如何没用,有了这个功名,至少我还有翻身的机会。”倘若被剥夺了一身功名,那他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夫君别忘了,咱们的积蓄已所剩无几。倘若再继续住京里,指不定哪日就要喝西北风了。”同进士又没什么背景,授官都轮不到。
第189页 陈安一想,这也是个问题。毕竟皇朝举办“制科”本就不确定时间。他也不晓得今年制科考试会在几月份。为今之计还得先赚钱养家才行。 “银钱的事,我自会想办法。夫人莫急。” “夫君,你何不找那位恩公去接济呢。他既然这般看重你,想来也不会吝啬接济我们几个钱的。” “夫人,我虽不明不白受了他人恩惠,可还没弄清楚他人有何目的之前,断不能盲目上门。” “你如今清清白白一身,他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能图谋你什么。你也就婆婆妈妈,该注意的时候不注意,不该防备的时候你倒防得严实。” “夫人,银钱之事我会想办法。”陈安提了提嗓门,再次强调。 “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虽不才,但有手有脚总不至于让你饿死。”陈安已有些生气。 “行了,行了,你有办法就出去挣钱啊。” 夫妻俩吵了一嘴。陈安拖着还未痊癒的身子出门找工作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祸不单行 陈安所拥有的工作经验都是在衙门里累积起来的。他最在行的也是衙门里的工作。可京城的衙门跟北边完全不一样。在这里,哪怕是衙门里一个扫地的婆子说不得都是托关系进去的。他一个没背景没人脉还不是京城本地人想在衙门里谋一份临时职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陈安被拒绝了几次,总算看清了现实。也晓得在京城的衙门里谋求职务不现实。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别的活计。他去了书院,想找一份教书先生的活计。因他不是本地人,所有书院都要他给一份介绍信。陈安思来想去却发现来京城一年多,竟然没一个真正的朋友可以做推荐人。他很沮丧。无奈只能把目光放到别处。 给书肆抄书,这个工作无需当地人也不用什么保荐人。只需写得一手好字,认识字就可。工资虽不高,但好歹能养活夫妻俩。 陈安便接了这份活计。他安慰自己一切困境都是暂时的,只要能安然渡过眼前的难关,他们夫妻俩一定能拨云见日。 抄书这活,最受罪的就是一双手,每天抄几个时辰的书,这手就像废掉一样酸疼,可一想到这份工作得之不易他硬是忍受了下来。 丈夫的辛苦,黎琼作为妻子却完全不心疼。她看到陈安拿进来的这点微博薪水,总抱怨陈安没用。倒是陈安好脾气,没和她计较。 日子虽过得艰难,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黎琼跟往常一样出门买菜。忽闻菜市场门口围着一群夫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黎琼出于好奇心便凑上去听。原来是东街一家规模颇大的银楼在搞活动。 女人么都喜欢首饰,都有几分贪小便宜的心态。而黎琼更是其中之最。 一群女人边说边走,赶着去那家银楼看看。黎琼耐不住心里的那股躁动。也跟着她们去了银楼。 那家银楼果然规模够大,分为上下两层。而银楼这两日确是在搞促销打折活动。上下两层挤了不少夫人娘子。 黎琼心想,她不买,看看总可以的。是以挨到柜檯上细细端详起来。柜檯里的珠宝首饰很是华美精緻。黎琼看得心痒难耐,可一想到身上不多的银钱,便歇了心思。 那银楼招唿的伙计一看黎琼盯着一对精緻的金镶玉镯子移不开眼。忙上前说道:“夫人若看中了可拿出来试戴试戴。” 黎琼好一顿纠结,最终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回道:“那便拿出来给我试试看。” 那伙计小心翼翼的取出镯子,在柜檯上铺了一块白布,将镯子放置上边。黎琼那双眼睛跟黏在镯子上似的,不肯移动半分。 伙计为她试戴了一下,黎琼爱极了这对镯子。那伙计看她喜欢,便拼命鼓吹着她掏钱买。 她倒是想买,可钱不够啊。黎琼明知道买不起,却扬着手欣赏半天不肯脱下来。那伙计便有些脸色难看了。 忽然走过来一姑娘,看着黎琼手上的那对镯子问伙计:“这镯子还有么?” “姑娘,这镯子就这么一对儿。” 那姑娘看看黎琼的穿着一般,语气很是不客气的说道:“你都试戴了半天了,买不买。你若不买,我可就买去了。” 黎琼气不过她这看扁人的态度,嘴硬道:“谁说我不买了。” “你要买,那便买了去,回家好好看个仔细。你若没钱买,就脱下来。” 银楼的伙计连忙插嘴道:“这金镶玉镯子一对五百贯,今儿店里打折,只需四百五十贯即可。” 四百五十贯,那都是他们家在京城一年的房租了。她就是回家把所有钱拿来也买不起这镯子啊。“你…。”黎琼你了半天,就是掏不出钱来买。 “一个没钱的穷人跟着有钱人家来凑什么热闹。这里的首饰样样金贵,你若打坏了陪都陪不起。”那人很是鄙夷地看着黎琼。 黎琼气急,指着那人的鼻子,喊道:“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取钱去。” 银楼的伙计忙说道:“夫人,您若是取钱可得快啊。我为您保留半个时辰,逾时不候。” “伙计,这女人一看就穷酸的很,哪里买得起这样高档的首饰。你就直接卖给我罢。” “这不行,我既已答应这位夫人,那便要等她的。” 那女人一再刺激她,黎琼气不过,发誓定要买了这对镯子,便急匆匆的跑回家。她把家里所有银钱都扒拉了出来,仔细一数还差三百贯。可她真的很喜欢那对镯子,再说被人说成这样,若不去买回来岂不让人更看不起。 黎琼怀里揣着一百多两银子忐忑不安的出门了。 陈安做活的书肆里,有书抄的时候便没日没夜都要抄。若没什么书要抄,他便帮着书肆整理书册。那老闆到也是个好说话的,工资给得稳定。 这日,他刚从后边仓库搬了一摞书到前边。碰巧从外面进来三人是陈安在国子监的同窗。 四人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原是吴勇和他的两个跟班,他三人看到陈安竟然在书肆搬书挣工钱。便走了上去,其中两人直接将陈安堵在了角落里。 “哟,看看,这是谁呢。”那人故意扯着嗓门,戏嚯地说道。 另一人很是配合,嚷嚷道:“哎呀呀,这不是咱们国子监的大才子么。” “小丁,你说岔了,是曾经的。” 那被叫做小丁的佯装知错,轻拍了一下嘴,“瞧我这张嘴,话都说不灵清。可话又说回来,咱们国子监曾经的大才子,如今怎做起这等下贱的活计来了。” “陈大才子啊,你若急着用钱,可以跟我们借的啊。只要你肯跪下来磕一个响头,我便借你个百八十两花花。” 被人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奚落,陈安沉下了脸。狠狠地瞪着他们。若不是吴勇用卑劣的手段害他缺席殿试。他又何至于成这样。 “陈大才子,要不你就来我家给我当个书童算了,你在书肆里多少工钱,我们丁家比照两倍付你。当然我们家书童还管我的子孙桶。”
第190页 “小丁啊,你没瞧见陈大才子不高兴了么。” “哎呀呀,我又说错话了。咱们陈大才子是何等有学问的人,怎会来给我当书童呢。再说你这书童的年纪也太老了些。” 贾和丁两人一唱一合奚落了好一会儿。而那个吴勇双手环胸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的戏。 末了,吴勇走到陈安身边,说道:“你可真丢脸。枉我曾经还把你当对手。却不想你就这么点能耐。想想我这一年多来简直就是个笑话。缩头乌龟。” 吴勇甩下这句话便领着那两个跟班走出了书肆。 陈安异常平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直瞪着书肆门口远去的背影,那双深沉的眸子黑得发亮,好似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陈安上午在书肆被人一顿奚落,心里就憋着一股火回到家里。却不想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杂乱,家里一应家什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地,好些瓷的物件都被摔烂在地。 陈安想到妻子,一急,忙沖了进去找人。“夫人,夫人,琼儿,琼儿。”家里一塌煳涂,没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夫君…夫君…。我在这里。”内室传来抽泣的喊声。 陈安来到黎琼身边,将人扶了起来搜寻她身上是否有伤,好在人没事,便问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君,我家被人打劫了。”黎琼哭诉道。 “打劫?当今天子脚下谁人这么大胆。夫人,你报案了没有?”陈安气急。 “还没。” “夫人,你且在家里好好待着,我这就去趟衙门报案。这贼人太过大胆,竟然在天子脚下公然私闯民宅抢劫。” 黎琼一听丈夫要报官,忙抱着他的手臂,急道:“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啊。” 陈安转头看她,“为何不能报官?家里都被打砸成这样了。” “夫君。”黎琼抱着他的手臂嘤嘤嘤地哭了起来。那伙人已然找上门来。就是报了官也要还这笔钱的。 “你先别哭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能报官?”陈安心里急得要死,可黎琼却只一味地哭。 黎琼眼看是瞒不了的,没还钱,这帮人迟早还会找上门来。倒不如直接和盘道出,至少还有个人能想想办法。主意打定,黎琼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出:那日她怀揣着一百多两银钱去银楼买首饰。可那对镯子要价四百五十两,伙计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赊帐。黎琼被那女人狠狠地奚落了一番,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可她实在不甘心。便在赌坊门口碰到了借高利贷的人。那人借了她三百五十两银子。黎琼头脑一热便拿着这笔银钱去银楼买了那对镯子。 黎琼把那对镯子当宝贝似的,摆弄了好些天。却忘了自己借高利贷的事。直到被高利贷人追上门来,她才勐然想起这回事。可那已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原先三百五十两银子只过了一个多月竟利滚利变成了四千两银子。这要她怎么还。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跟那帮穷凶极恶之人闹。最终就落得今日这下场。 陈安听完她的话,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他一手遮着眼睛,长长的嘆了口气。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四千两,他要去哪里凑四千两银子出来。 “夫君,我知道错了,可咱们要是不还这笔钱,他们会打死我们的。夫君,我不想死,你快想想办法啊。”黎琼抓着陈安哭泣。 “四千两吶,你要我去哪里凑这笔钱。”陈安心灰意冷。 “你,你不是有很多同窗的么,你找他们去借啊。” “我在国子监只读了一年多书,跟他们哪里有这样的交情了。”想到今日早上受到的屈辱,他就是去开这个口,也没人借他。保不齐还惹一身腥回来。 “你怎这么没用,来京城都一年多了,却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交上。”黎琼埋怨陈安。也不想想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陈安回家时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又被她这样怨怼,顿时怒不可遏,吼道:“我无用,这高利贷是我借的么。你说的这么轻松,为何不去找你大哥二哥借钱。他俩不是都在京里么。” “找他们借钱,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向他们低这个头。”她要的是家人的仰视而不是俯视。她要的是风风光光站到他们面前,而不是凄悽惨惨地回去讨钱。 “你不肯去借,我也借不到。又不能报官。那就等着高利贷再追上门来罢。大不了就把咱们俩的命抵出去总还光了。”陈安自暴自弃道。这段时间有太多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不要,夫君,你去找那位恩公罢。他既然肯在殿试上帮你一把,必然是看中你的。你去找他罢。”黎琼挖尽了脑油总算想出还有这一位可以靠。 “那人为何会看中我?有何目的?我全然不知。如何去找他救助。”陈安还不是太天真。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他懂。 “那怎么办,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难道咱们俩只能在这里等死么?”黎琼哭得好不凄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得狠了,竟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陈安手忙脚乱地将她抱上床,又跑到外面去请大夫来。 那大夫为昏过去的黎琼把了把脉,又问了几个问题,望闻切一遍,这才对陈安说道:“夫人无大碍,只脉象有滑珠,坐胎有些不稳。” “坐胎?”陈安呆了一下,復又问:“大夫是说我家夫人有喜了?” “已有两个月身孕。只今日受了些惊吓,胎儿有些不稳。待我开几副安胎药,好生休息几日便可。” 他要做父亲了,他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陈安内心激动不已。“那便有劳大夫了。”说着陈安自怀中掏出所有银钱递给大夫。 陈安送走大夫,又花了好一会功夫将家里整理了一番。 他要当父亲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可也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如今再不是他们夫妻俩了,有一个小生命将加入他们家。他再不能这样徐徐图之,他得提前为这个孩子为这个家挣出一片天地来。陈安做了决定。 他回到内室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人,过了好半响,才长嘆了口气,提脚出门。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卫珩归来 五月初,天刚刚开始发热。黎雅种的几十亩西瓜田正是修剪分枝的时候。她抱着板栗亲自去瓜田里督工。 修剪西瓜枝本就是门技术活,黎雅站在田埂上指挥着下边的人做活。没过多久,青竹气喘吁吁的跑来田埂间找她。 “发生什么事了?瞧你喘的。”黎雅边看着田间长势良好的西瓜边问道。 “姑娘,回…回来了。”青竹大口大口喘着气,艰难的回道。 “谁回来?”黎雅没在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王大人回来了。” “啊,他回来了。”黎雅一听是王行之回来,顿时没了心思看顾瓜田。拉着青竹的手,急问:“他现在在哪呢?”
第191页 “我也不晓得。” 黎雅一愣,“你不晓得,那你怎晓得他回来了?”她以为是行之派人来家里知会的。 “姑娘,是我去街上买东西的时候看到的。” “你看到的,确定是行之么?”行之回来应该会提前告知她的啊。可算算时间也该是他回来的日子。 “姑娘,我当然能确定,我看到王大人和小王骑着马呢。”青竹一幅话未尽的模样,引得黎雅注意。 “说罢,还有什么事?”这丫头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姑娘,不止王大人回来了。他好像还带了一名年轻女子一同回来。”青竹把自己看到的情形巴拉巴拉说了一遍。 这倒让黎雅猜不准什么情况了。犹记得行之回京前说过,待他回来时便是娶她之时。她可是一直都记得,且数着日子等他回来呢。 可他明明回来了也不派个人告诉她?如今听婢女这般说,他还带着一名妙龄女子一同归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竹偷偷看自家姑娘一脸凝重的表情,问道:“姑娘,要不我跑一趟西厢房打探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他既然回来了,总会来找我说清楚的。”黎雅拒绝。她想既然王行之回京前承诺过她,如今这情况他总要来亲自解释一番罢。 “姑娘,还继续在瓜田么?”青竹一看姑娘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心想姑娘定然是想尽快知晓王大人那边的事罢。只拉不下脸去询问。 “当然在瓜田啊。这些寒瓜的分枝得在这两天里修剪完。”黎雅抱着板栗又回到瓜田中间的田埂上。 “你且去忙自己的罢。”黎雅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发走了青竹。可之后她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抱着板栗在田埂上发呆。 田间做活的活计喊她好几声也不得回应。 她其实很想立刻就到王行之面前问个清楚明白,只放不下这身段,只好在这里苦苦熬着。等着王行之主动过来找她交代清楚。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黎雅抱着板栗急匆匆地回家。 一进家门,她便去厨房找母亲。 “雅儿,怎不戴个帽子,瞧你脸都晒红了。” “娘,没事。偶尔晒晒太阳更健康。” “待你爹回来,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嗯。我肚子不太饿。”黎雅继续在厨房里转悠。半响又问道:“娘,上午家里有来过什么客人么?” “没啊。”文氏不明所以,反问道。“是谁要来我家么?” “没,没有啊。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黎雅说的有些心虚。怕被文氏看出什么来,忙抱着板栗跑出了厨房。 正巧青竹从外头进来,看到她,忙迎了上去:“姑娘,我刚刚去打听了。” “你去打听什么了?” “自然是王大人的事啊。” 黎雅忙拉着青竹来到自己房间。“你去打听他做什么!”她虽然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嘴上还是意思意思的说了青竹几句。 青竹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姑娘,王大人一行直接去了恆王府。跟着王大人一起回来的女子听说是个郡主呢。那郡主好大的排场,带了整整一车的老婆子和丫鬟来。” “郡主么,自然是大排场的。”古代未出阁的女子不就是公主和郡主的地位最高么。她之前还猜测是行之的姐姐来着,可怎会是个郡主,他带个郡主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看他们那架势肯定是要住在恆王府了。” 行之一回来就带着那个郡主去了恆王府。难道是高元钧的娇客,让他护送过来的? “姑娘,要不我下午再去恆王府门口探探消息?” “别去了。”青竹打探来的消息本就不确定,她怕自己更会胡乱猜测。索性不闻不问就等他上门来解释。 可她等了又等,原本以为王行之总会抽出点时间来见她。可直到晚上入睡前也不见他来找她。便有些失望,一夜辗转反侧,睡得很不好。 她这么一连等了两天,第三天总算见到王行之。 黎雅心里有些不开心,想着两人分别了这么久,他一回来却没立刻找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刺。“呵,大忙人啊,听说你早几天就回来了,总算想起旮旯角落里还有个人在等你。” 王行之没被她刺到,几步来到她面前,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抱得死紧,好一会儿才说道:“咱们有六个月零九天没见了。”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她,听完他这句话,心里已软了大半。伸着手指戳戳他的肩膀。“这么久不见,也没看你多想我啊。你不是早几天就回来了。” 王行之大手一伸将她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里。笑道:“我也想尽快来见你啊。高元钧那个混蛋,硬生生拖着我处理公事。今日也是好不容易逃出来见你的。”他请了半年的假,高元钧一人做他们两人的活,才发现这些活多得要死,单单王行之一人的活换做普通人三个也做不完。高元钧已叫苦连天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便死活拽着他处理紧急公务不让走。要不是看他快要翻脸,说不得还想把他关在恆王府不放人呢。 “哼,这人就是懂得利用人。”作坊也是,他大爷啥事不来管,一毛钱不出。就坐等年底分红。 黎雅看了看他,试探,“听说你还带了别人回来?” 王行之表情有一丝不自然,含煳地说道:“嗯,是带了个人回来。是高元钧的人,如今就住在恆王府里。”他一副不想解释太多的样子,反倒让黎雅心存芥蒂。 “我听别人说还是位郡主呢。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这么高贵的女子呢。”黎雅这是故意说的。 “郡主怎么了,她也是个女人罢了,有什么好见的。”王行之有些心虚。心里打定主意不让她俩碰面。免得永秀在黎雅面前戳穿他的身份。 “那你回京后,我俩的事跟你家人提了么?”既然他不想提那位郡主,她不问就是。 “我已向祖母禀明了。这次回来祖母还派了贴身嬷嬷一道来。过几日有空我便安排你俩见一见。”王行之很清楚,祖母让钱嬷嬷跟着来,主要目的还是在于考察雅儿。钱嬷嬷实际上代表着祖母的意见,是以不能轻忽。“雅儿,钱嬷嬷是我祖母身边的老人。这次也是祖母特意让她跟过来的。” 黎雅不是蠢人,一听他特意提出来,便晓得那钱嬷嬷代表着他祖母的意见,是以过几天见面她得慎重些。“我知道了。” “小丫头,我不想你改变,但祖母她老人家有些陈规,是以你要注意下。” “我晓得你的意思,就是让我装一装大家闺秀呗。” “呵呵,就是这个意思。委屈你了。”他还是喜欢她无拘无束的样子,可老人家怕是没那么开明。他不想雅儿在祖母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192页 他俩既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想也该是时候了解下他的家世背景。以往她一直等他自己说,可这次我决定不等了,直接问道:“行之,你能跟我说说你家的事么?” 闻言,王行之浑身一僵,脸上一抹不自然很快就一闪而过。如果他当初没有说这个慌,今日他不至于这般为难。他不仅仅是隐瞒了家世身份,连名字都是假的。倘若让雅儿知晓这一切,他不敢想像雅儿还会不会再见他。他实在冒不起这个险,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盘托出。 “我母亲早早就去了,我跟父亲一直都不太亲近。我有两个同胞姐姐,但她俩早已出嫁。我与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妹关系很一般。我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是以我的婚事也是祖母说了算。待日后我要带着你回京见我祖母。”王行之把他家里的关系大致地说了说。 他母亲的事,她早已知晓一些,可另外那些家人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 “雅儿,我跟父亲还有他的那些妻妾关系不大好。咱俩结婚后,我不会留在府里,我也不想继承父亲的财产,我会带着你另住,你可愿意。” 财产不财产,她无所谓。反正她和行之都会赚钱,也不在乎上一辈分过来的那点钱。 没有那些长辈在家里压着她还巴不得呢。她只差没举双手双脚贊同了。很是爽快的说道:“我都听你的。” 关于他的家庭,他没有迴避她的问题,她想她总算可以放下这方面的心结了。 卫珩想尽办法不让永秀和黎雅碰面,为此他决定带着随从小王搬到恆王府。 卫珩找高元钧商量,“我不日便搬来你府上住一阵,直至永秀郡主回京。” “你来住好了,便是永秀回京你也可以一直住下去啊。” 好友直接住进家里,岂不便宜他。高元钧想到今后他不想做的活统统可以扔给珩之去做。他就有说不出的畅快。 “我还有一事相求。”卫珩说道。 “说罢,说罢。”高元钧很是爽快。 “我不想雅儿跟永秀郡主碰面。你得帮我解决。” “啊?这是做什么?”飞狐县说大不大,要让两个人完全碰不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再说永秀那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她若稍加打听,自去寻黎雅的麻烦,如何阻止得了。 “我不想雅儿误会我与永秀郡主的关系,祖母也已同意解除。可目前不是摊开来讲的时候。” 高元钧很是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你这叫撒了一个慌就得用无数慌来圆。做兄弟的只能帮你咯。大不了我派人十二个时辰盯梢呗。” “永秀郡主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得多加注意。不止雅儿那边,还有军务上的事也要多加防备。” “你是说她此次前来有打探的嫌疑?” “你别忘了咱们当初在定县与宁州驻军交锋的事。她身为庆王嫡女,我不相信她此次跟着来北边只为儿女私情。” “你说的对,女人当细作最让人轻忽。” “如此,我便将她推给你应对了?” “行了,我只要求你分走我手上一半军务。”高元钧最不耐烦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军务。“珩之,你什么时候对黎家丫头说实话?”好歹他拿了黎家作坊三年分红,明知道好友做法不对,他还帮着欺瞒。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对不起黎家人。 “待时机成熟我会说的,但不是现在。”至少他要确定俩人关系已定,即便他道出欺瞒之事,她也反悔不了。 “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怕会越来越多,你得尽快告诉她。别等到她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一切。届时就是最糟糕的情况。”飞狐县越是发展繁荣,自南边来北边的人就越多。而珩之曾经又是京城里的大名人。 卫珩沉重的点点头,“我知道。” 永秀郡主千里迢迢来到北边本就带着目的而来。怎可能乖乖的听从高元钧的安排。这不,一个慌神的功夫,她便带着两个贴身婢女熘出府去。 “郡主,咱们直接走着去么?要不要给您喊辆马车?” “喊什么马车,你想把高元钧的人喊来么。”永秀很明显感觉到高元钧一直派人跟着她。为了甩掉这些尾巴,她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她们此行目的就是商业圈,永秀刚到飞狐县就着人去打听了卫珩的情况。自然也晓得了卫珩在北边有个相好。为此她几次三番要出门见见那女人。总被高元钧派来的人搅和。他越是这样,她便越要见一见那女人。 听说那女人是个小官之女,很喜欢抛头露面做生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很有档次的女人。永秀很不以为然,觉得卫珩在北边大约是寂寞了随便找个女人打发时间罢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上门找茬 农行铺子来了三个不速之客。小环看她们三人的穿着,实在不像是来买农产品的样子。不过秉持来者是客的农行规矩。她还是迎上去招唿:“三位需要买点什么?我可以为你们介绍。” 永秀郡主很嫌弃铺子里的环境,手一挥示意身边一个叫叶子的丫鬟上去应对。而她则带着另一个丫鬟琴音往门口边一站,准备看好戏。 小环看她这副嫌弃得要死的样子,更加确定这三人是来找茬的。 丫鬟叶子得令,径直走到小环面前,道:“叫你们老闆出来。” “姑娘,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就是。我们老闆人不在铺子里呢。”既然不是存心来买东西的,那就不用对她们太客气。 叶子见她不禀着办事,口气便有些不好,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没资格招唿我家主子,快叫你们老闆出来招唿。” “呀,姑娘你这火气不小吶。不过我们家老闆忙的很,也不是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理会的。”小环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敢骂她不是东西。 “你说谁阿猫阿狗吶。”叶子本就是个暴脾气,随便被小环撩了几句就发火,指着小环的鼻子发怒。 小环微微侧了侧身,成功避开她伸出来的手指。“姑娘,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要这么认了我也没意见。” 叶子完全不是小环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气得抓狂。 陪在永秀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琴音看不过去了,走上来扯了扯叶子的衣袖示意她下去。叶子不甘心,琴音努努嘴示意她看主子,叶子这才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难看的脸色,只能愤愤不平的退下。回到永秀身边。永秀瞪了她一眼,啐了句: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叶子一脸惶恐,再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退到一旁。 “这位姐姐,是我们的人态度不好,你可千万别生气啊。”琴音比叶子沉得住气,一上来就客客气气的。小环即使想不理睬都不行。 “哪的话,咱们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顾客优先。” “姐姐说的事,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客人的要求为先。”琴音环顾了一圈店内,继续说道:“我们家主子有事要找你们老闆,姐姐可否去通禀一声。”
第193页 “姑娘,也不是我不肯通禀,我家老闆忙的很,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家老闆出来?”既然好话歹话都说了她也不肯喊人。那便开门见山的说好了。 “姑娘,你看啊,咱们铺子是卖农产品的。你若一下子买得多了,说不得我们老闆就出来了。” “你说吧,要买多少东西才能让你们老闆出来。” “五十贯。”小环装了一手掌。 “五十贯。”琴音连忙来到主子身边说道。永秀打断了她的话,“五十贯就五十贯。本郡主还差这点钱么。” 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可算是农行的大客户。这生意还是她做成的,其中提成便不少。小环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喊来店铺的人帮忙。 “姑娘要买些什么只管说,等会儿我们还可以为你送货上门。” 琴音是永秀郡主身边的大丫鬟,也是个五谷不分之人,哪晓得这些。便胡乱指了一通。 小环按着她指的忙做好标记,让店铺的伙计帮忙打包装车。一通忙,总算装上车。小环来到琴音面前,“姑娘您的东西已全打包好了,一共五十贯不多也不少。” 那琴音却不肯爽快给钱,“你叫你们老闆出来,我便付你钱。” 倒是个难缠的,如今力气也花了,不叫老闆出来不是白忙么。小环想了想便说:“行,我去叫我们老闆来,你这就付钱吧。” 小环刚出店门,没走几步路就碰到了黎雅。她忙上前跟黎雅一通说。 “老闆,你不怪我罢。”为了五十贯钱把她给卖了。 黎雅好笑,“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以客为尊咯。”黎雅约摸猜出了铺子里等着的人是谁。也好,她正想知道这位郡主是什么来头呢。 黎雅一脚跨进铺子,便感受到一道极不友善的目光。凭着直觉很快就寻到了那道目光的主人。两人四目相对,一眼便认定对方不是自己欣赏的人。 黎雅走到永秀主僕仨人面前,和气问道:“听我铺子的伙计说你们要找我?” 永秀不做声,满眼挑剔地打量她一圈,心里很快给出评价:土气,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姑。 这样的女人跟她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上。卫珩怎么看得上?永秀更加肯定这村妇是卫珩在北边太寂寞找来打发闲暇的。便没把黎雅放在眼里,只想着今日小小的教训她一顿就好。 “就找你。你们铺子不是说以客为先么。我今儿在这里买了这么多东西,我要你亲自送货。”永秀轻蔑地看着黎雅,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要我送货也可以,只你们今日消费的这点金额怕是还不够我这个做老闆的亲自送货。” 永秀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羞辱她的,根本就不在乎花几个小钱,爽快的说道:“那你说个数罢。”她一副施捨的模样。 “你得在我们铺子里消费满五百贯,另加五百贯,才有资格让我出面送货。” “这么多,郡主。”叶子眼都瞪凸了。 永秀瞪了她一眼,“五百贯就五百贯。” 黎雅更正道:“郡主,不是五百贯,是一千贯。” “你刚刚不还说是五百贯么?”琴音辩道。 “另五百贯是我的小费。你们若出不起这个数那就另找人送罢。”今天是宰定这三头自己送上门来的猪了。 “五百贯买你一次,很便宜啊。”永秀用充满恶意的口吻说道。 黎雅忽略她恶意的挑衅,只当遇到难缠的客人。“请问郡主送货到哪?” “就送到恆王府。” “好嘞。请郡主先结帐吧。”她可不想白忙一场。 叶子很是忿忿不平,显然她们今天被当猪头让人宰了。永秀瞪了她一眼,叶子没办法只能上前结帐。 这边结完帐,黎雅马上指挥铺子里的伙计打包装车,这一弄把铺子里现有的存货搬走了一半。还白赚五百两小费。 待全部打包好,时辰已不早。 黎雅欲带着几个伙计压着满满两大车农产品送往恆王府。 永秀阻止道:“我既然出了五百贯给你当小费。今日这些东西便要你一个人送完。” “郡主大概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你是说让我亲自送货,可没说让我独自送货。再说这五百贯本就是我亲自送货的价。你若执意要我独自送货,那就不是这个价了。” “你——”永秀气结。 “怎么郡主还是要我独自送货么?这也成,就是这个价码有点高,不晓得你付不付得起。” “你们这是诈骗。”叶子骂道。 “小姑娘,说话要慎言吶。我们铺子正正噹噹做生意。今日所有价码都是跟你们事先说清楚的,哪里有欺瞒的地方了。” 这可恶的村妇就是一见钱眼开的女人。永秀示意琴音,让她再问。今日这事她们已被人当猪头宰了,郡主还要问什么呀。可主子发话,做下人的不得不照办。 “那若要老闆独自送货需另付多少小费?” 黎雅比了一根手指。 “一千两?”琴音瞪大了眼,这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 “姑娘,是一千金喔。不是银子。本店概不赊帐。”想整她可以啊。 “一千金。”叶子和琴音差点没晕过去。琴音很是哀怨的想,郡主这不是自取其辱么。现在价码也报了,讨价还价也丢脸,付帐罢,也没带这么多钱出门。她们是来给别人不痛快的,怎会变得让自己不痛快了。 永秀铁青着俏脸,尴尬地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不是我们付不起,而是你这小胳膊小腿的送得了这么多货么。我们怕你摔了货。”琴音这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 “郡主还有别的要求么?若没有我们这就送货。” 永秀瞪了她一眼,喊来叶子,叫她去租一辆马车来。 农行伙计拉着满满两大车农产品走在前面。黎雅悠哉悠哉跟在后头,美其名曰叫压车,其实就是从农行到恆王府走一趟而已。还白赚了五百两银子。黎雅也大方,铺子里每个伙计各分十两银子,又在酒楼里定了两桌上好席面犒赏大家。 货送到恆王府,永秀很不甘心今日不但没整到她,反而砸了自己的脚。便让黎雅跟着去卸货。 黎雅可不傻,说道:“郡主大概不晓得我们这儿的说法,送货只送到门口,至于卸货就得另算钱。” “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叶子忍了一路,终于爆发,指着他们骂。 两拨人在恆王府门口槓上了,等卫珩回来时,她们两拨人还堵在门口。 卫珩一见黎雅和永秀都在,心里暗自叫糟,直骂高元钧太不靠谱。说好的要他看住永秀,结果两人还就在他面前碰头了。他偷觑着黎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雅儿,你怎么在这里。” “行之!郡主来我铺子里买了好多东西。”
第194页 永秀闻声意味深长的多看了她几眼,却没说什么。 卫珩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永秀并没有戳穿他的身份。 “郡主还指名道姓让我们老闆亲自送货呢。”小环立刻补充后半句。 卫珩一听永秀竟去雅儿的铺子找茬,便沉下了脸,询问永秀主僕仨。“货不是送到了么?怎还堵在门口?” “郡主让我们老闆亲自卸货搬货进去。”小环适时插嘴道。 永秀瞪了身边的两个丫头,责怪她们脑子不够灵活。都不晓得为她辩解几句。 “我买了她家的东西,也付了送货小费。按理说他们得给我搬进屋里才对,可黎姑娘不肯,还说搬进去还得另外付钱。” “公子不晓得,那铺子太黑心,单单送个货就要了我们五百贯小费。这是欺侮我们初来乍到不晓得行情呢。”琴音告状道。 小环叉着腰反驳道:“我们老闆的身价高着呢,你们既然指名道姓硬要我们老闆亲自送货就得出这个价。” “我虽没有郡主那么高的身价,但想来也不止五百贯身价。今日要不是看在恆王府的面子上,还不止这个数呢。”黎雅这完全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卫珩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个肯吃亏的主。看到永秀这副偷鸡不着蚀把米的表情,心里暗暗笑了一顿。王行之叫来小王,让他进府找几个人出来搬东西。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堵在恆王府门口总不像样。”卫珩转身对永秀郡主说道:“郡主就把这些活计交给我来安排罢。你先进屋歇息。” “也好,逛了一天也着实累了。”永秀看了他一眼,倒没跟着唱反调,带着贴身丫鬟进门了。 “行之,我总觉得这郡主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黎雅感觉到这位郡主对她有很深的敌意。 “你想多了,永秀郡主在京里过惯了众心捧月的日子,突然有人违逆她,大概觉得被冒犯了吧。” “可能罢。”可是她就觉得不完全是。 “雅儿,以后不要跟她见面了。她这种贵族女子心胸狭窄。今日被你这样耍过一次,他日说不得就要找机会整回来。” “北边是我的地盘呀,我还怕她不成。” “雅儿,毕竟是恆王殿下的客人,我们不好把人得罪狠了。” “好吧,只要她不主动招惹我,我便不惹她。”不过像今天这么好赚钱的招惹,她觉得可以多来几次。 “走,我先送你回去。” 卫珩送完黎雅,回到自己房间时,永秀就等在他房里。 卫珩皱了皱眉头,很不喜欢她的这种不请自来。 “珩之,你是不是得感谢我替你保守了秘密。”永秀主动出击。虽说卫家和庆王府已有了结亲的意向,但自南边一路行来,卫珩对她很是冷淡。大多时候都不怎么搭理她。原本她以为是卫珩心高气傲的个性造成。直到来到北边托人一打听才晓得,这卫珩在这里竟然有了要好的女人。这让好面子的永秀如何忍得了。自是主动出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牵动第一公子的心。 永秀看到黎雅的第一眼觉得很失望,觉得这不应该是卫珩的眼光。直觉卫珩对那村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刚刚在王府门口,她更是确定了这一猜测。 他连自己的本名都不曾告知那村妇,估计连家世背景也没坦言罢。 男人么婚前总会有那么几桩不清不楚的暧昧。可如今她来了,便不允许那村妇贴上来。 “你最好别再她面前胡言乱语。也别去找她的茬。”卫珩冷冷地说道。 “你可真袒护她。”永秀心里嫉妒得要死,直骂卫珩没长眼,放着牡丹不要偏要去采那路边野花。“放心罢,这种事我不会乱说的。” “郡主能替我保守秘密再好不过。”卫珩不愿与她多说。“郡主若没有其他事情,我要休息会儿。”卫珩也现实得到她的保证,便直接下逐客令。 “我不打扰你了。”永秀郡主退了出来,愤恨地绞弄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放过那村妇。今日之辱她定要加倍讨回来。 卫珩独自坐在房里,思索着,看来他得尽快找个合适的机会坦白才是。永秀这女人绝不是个守信用的主。 卫珩心里不免有些埋怨高元钧,明明叫他把人看牢的,结果还被她给熘出去了。亏他分担了高元钧一半的公务。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太尉选婿 陈安得贵人相助平安渡过家里的难关。这一年的制科考试定出了时间。陈安决心通过制科来翻盘。但参加制科的人都是各行各业的专业人才,要脱颖而出必须得拿出与众不同的东西才能得陛下青睐。 好在得恩人提点,陈安便在当今朝局上下苦工。等制科考试那天,陈安决定剑走偏锋,已不一样的角度来分析现下国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那份作答的试卷被陛下单独挑出来阅读。陛下边看边发火,看完以后竟然破口大骂。随侍左右的大内官连气都不敢喘,纷纷趴跪在地。 “大胆,太大胆了。”陛下发了一通火,完后竟破例为陈安设了一个第四级。要知道制科最高级也就第三级。 陈安算是赌对筹码,在陛下这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被正式授官,进入礼部做事。 这日下班,陈安刚拐进巷子口,才走进自家破旧的小宅子,黎琼听到声响立刻出屋提醒道:“夫君,有贵人来访,等您很久了呢。” 他一愣,瞧见一名小公公从他家的破屋子里娇贵地走出来。 他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判官,主管群牧司。虽是个肥差,可刚上任不久,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充门面,穷困地很。 这小公公来会有什么好事?陈安摸不准,只得随机应变。 “陈判官,您住的地方可真难找。”那小公公掩着鼻子说道。 “真是辛苦公公了,这也是没法的事,我初上任一切还没摸熟,手头也没什么银子。只能委屈公公了。” “初上任么都这样手忙脚乱,待一切步入正轨了便好。陈判官有福,谋了一个好差事。这群牧判官的位置吶在你之前有好些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陛下愣是没给,倒是陈判官运气好,得陛下青睐,赏了这么好的一个官。”那小公公说完自怀里掏出一锦盒递给他。“陈判官,你刚上任没几天,这是陈王殿下命咱家送您的一份小礼。当祝贺您升官,盼您为朝廷社稷尽心尽力。” “陈王殿下送礼,下官承不起啊。”他与陈王没什么交集,怎陈王会突然派人送礼与他。 “陈判官谦虚了,这礼你受得起。”小公公劝说道。 “我与陈王殿下并去私交,这礼我收的心虚。” “陈判官多虑了,朝中每逢有新官上任,经陈王殿下送过礼的不在少数。”小公公这话已说的很明白。 这份礼陈安就更不能收了。“还请公公送回罢,我实在不敢收这份礼。”
第195页 “送回?”小公公失声喊道。 陈安很是坚定地回绝了小公公。“请公公送回。” “收下这份礼的如今多半已身居高职。” “公公,本官只想做实实在在的事,做为百姓谋福的事。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好一个高风亮节的清官吶。”小公公见他油盐不进。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也不肯收。便拂袖而去。 陈安望着门口沉思良久。黎琼走到他身边,说道:“既是陈王殿下送来的礼,你收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何故再三推脱惹怒人呢。” “送礼的背后还有含意在,你不懂。” 黎琼撇撇嘴,辩驳:“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咱们再这么穷下去,下个月的房租又交不出了。” “我这不是已经得了差遣了么。你还担心什么。” 那小公公出了陈家大门,拐了个弯进了一家脚店包厢。 “如何,他收了吗?”坐在主位的年轻男子问道。 “殿下,他不肯收。咱家好处坏处都说了,他还是推拒。” “他没看错人,倒是个有节气的。下去罢。”那青年挥挥手示意小公公退下。 “主子还要再考察看看么?” “自然,他若品行不端,我如何将他推荐上去。你继续盯着他。”若这个陈安品性良好,凭他的能力将来必会大用。 —— 太尉府 高太尉最近心情很烦躁,为他爱女的婚事操碎了心。原本以为没了陈王和李承佑这两尊门神堵门,她女儿的婚事应该就顺当了。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的。 她女儿如今成了京城贵妇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高太尉每每有看中的东床人选,还未明确提结亲的意向。那家人便会提前定下婚事。 京城这些高门里已没人选可供太尉选择。他只能把目光投到属地上的名门望族。这不,前几日刚欲清河崔家联上了信。信上都说的好好的,下月初他亲自去崔家面谈。结果今日收到了一封来自清河崔家的信。信上推翻了之前说好的事,还说他家公子已有心上人,不日便要定亲。 高太尉气急,将那封信揉成一团,恨恨的扔在地上。 “我堂堂太尉之女,竟被这群人避如蛇蝎。” “老爷莫要气,姑娘这般能干,普通男子也配不上咱们姑娘。” “你说的对。那些个纨绔子弟,个个都是草包如何配得上我女儿。” “老爷,您也不一定要在高门子弟里找东床。咱们高家的门楣已够高,老爷何不在新进官员里找呢。” “你说的对。我越是要与高门大户联姻,陛下定然也忌惮。” “老爷,倘若陛下能拦上一拦,陈王殿下何至于这般肆无忌惮的搞小动作。” “快,快去把一份名单来。要没家室的,年龄与我女儿相当。长得也要俊,我女儿喜欢。至于家世么,只要身家清白就好。还有,人品要好,那些个小人之流就免了。” “老爷,您这要求还真多。”能中状元的年纪一般都不小了,还要没有家室长得俊的。这可不是一般的难找啊。 “做我的女婿即便家世不够也不能太差了。” 高家管家依着太尉提出的条件筛选朝中年轻官员。结果只找到一人。高家管家暗舒了口气,本以为一个都找不到,好在还能找到一个交差。马上拿着那份名单马不停蹄地回府里禀告。 高太尉拿着名单差点瞪凸眼,问管家,“就这么一个?” “老爷,我按您的要求去找,就找到了这么一个。”高家管家心想老爷这般严苛的要求能找到一个已是不错。 “行,一个就一个。我且去会会他。” 某日,高太尉下朝,寻了个空档便去翰林院熘达。 他一脚刚踏进翰林院大门,便听到有人在议论。 “那个黎编修真当是不懂事。进翰林院也有两年了,却从不送礼。谁进来不先送送礼和我们这些老人打打招唿的。他倒好从进来到现在一次礼都没送过。” “他不止不送礼,连咱们平日里的那些聚会,他都不肯参加。” “莫不是他家很穷?” “哪会,听说他爹是北边一方知州,他家里还开着很大的作坊呢。怎会穷?” “有这么好的家底为啥不晓得打点打点。” “听说他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未成亲。你说会不会有什么毛病啊。” “不至于罢,我瞧着他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你不晓得罢,我听以前的同僚说,这个黎静言曾经还惹上过官司呢。” “啊,他竟有这种底案?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他父亲的一个下属家里的丫鬟看上了他。便私偷了他的纶巾要挟他收人家做妾。” “这不是飞来艷福么,纳个妾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闹到官衙去么。”那人很不以为然。 “你还别说,他就为这事闹到官衙去了,与那丫鬟当堂对峙。结果逼得那丫鬟不得不吐实。” “倒是个怪人,纳个妾而已,不喜欢事后发卖了就是。莫不是他真有那方面的隐疾。” “谁知道呢。” “他虽不懂得圆滑,倒是个有能力的。” “你有不少活推给他做了吧。” “年轻人么,就要多孝敬孝敬我们这些老人。” 高太尉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嘴角勾笑,很是满意自己偷听来的内容。随也不进去了,迈着步子慢吞吞地往回走。 第一百五十八章有条件退婚 恆王府 婢女琴音细细禀告这几日调查来的事,永秀听得脸色数度翻变,紧握拳头,嘴角含着冷笑。“怪不得卫家迟迟不肯下聘,原来是卫珩不肯同意婚事。” “郡主,卫大人和黎家那女人早已出双入对。我听陈家姨娘说,他俩都到论及婚嫁的地步了。”永秀初来飞狐县就已感觉到了卫珩的不对劲,前几日和黎雅交手过,更加确定卫珩和黎雅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才派琴音去打探两人的关系。这一打探果真出事。 “既然是他们卫家主动找上庆王府结亲的。我便不允许卫珩毁了两家婚约。”她一个金枝玉叶,说什么都不能输给一个乡下村姑。不然传出去,她在京城还有立足之地么。 “郡主是金枝玉叶,那黎家丫头连给咱们郡主提鞋都不配。” “郡主可有什么想法?” “琴音,你说有什么办法能拆散他俩,且叫那女人永远没办法嫁给卫珩。” “郡主,只要黎家丫头成了别人的妻,想来卫大人也只能死心。” “别人的妻?她不配给别人做正室,当个小妾已是抬举她。敢跟我抢男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永秀恶毒的想。 “郡主说的对,那女人不配。”叶子附和。
第196页 “郡主,卫大人和黎家丫头都不是蠢人。没那么好算计。”琴音提醒道。 “那又怎样。她有这个胆子得罪我便要吞下我给她的毒药。”永秀很是自负。 她思绪翻飞,琢磨着要如何把那女人出清好断了卫珩的念想。半响,她开口说道:“就当是便宜那女人罢,由高元钧去做这个恶人如何?” “郡主,这办法好,一石两鸟。” “既破坏了卫大人和恆王的关系,也让他和黎家丫头成不了亲。” “琴音你再去打听打听黎家丫头的事,务必连她每日里的行程都要弄清楚。” “至于高元钧么,他不是喜欢派人监视我么,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永秀知道卫珩是何等精明,是以主动约卫珩出来谈话。 “卫珩,我来北边才几日便听说了你和黎家娘子的事。你说罢,你们卫家和我们庆王府之前的婚约要如何处置?”永秀决定先发制人。 “郡主既然已知晓我另有所属,那么两家的婚约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永秀先提出两家婚约的事,那他刚好可以趁此机会道明心意。 永秀苦笑,小脸暗了下来。无奈道:“珩之,你对我当真是毫不怜香惜玉啊。” “郡主这般金枝玉叶,想来也不会接受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对,我一堂堂郡主确实不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可咱们两家的婚事已在京里传得人尽皆知。如今你这般决绝说解除就解除,你要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卫珩自知理亏,沉默以对,自古对女子严苛,被退婚的女子身价更是一落千丈。哪怕她是郡主也不能倖免。 “且不说我退婚以后的婚事大受影响。就是我们庆王府也丢不起这个脸。珩之,你不要忘了,这门亲事本就是你们卫家主动找上门来的。可不是我们庆王府巴着你们不放。”永秀端得是清高贵气。 卫珩定定的看着她,“那郡主以为如何?” “你既然已有喜欢的人,我犯不着缠着你不放。这门婚事可以退,但必须是我们庆王府提出来解除婚约。你们卫家不能率先退婚。”永秀表现的很高傲,一副本郡主不是非你不可的。 “只要能解除这门婚约,我们卫家愿意配合郡主提出来的要求。”由女方提出退婚多少能保全她的颜面。他只担心她会拖着不肯旅行承诺。 永秀好似看出了他的顾忌,冷笑道:“珩之放心,我既已答应你,便不会食言。待我从北边回去后便禀明父王,不愿下嫁与你。想来父王会同意退婚。” “多谢郡主成全。”她能这般爽快答应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你先别谢我,我可以成全你。但你和黎家娘子的婚事得等一等,至少得等到我定下另一门婚事。这般便没人会怀疑我堂堂郡主被人甩了。” 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卫珩便答应了。 “既然说开了,待在北边也没什么意思。我打算在北边游玩一圈便回京。不知珩之可有空做东?” 卫珩没回答。 “怎么,我送了你这么大一份礼,你如今连带我玩一圈都不肯?” “哪能,只要郡主高兴,我便奉陪。” “珩之,这几日只要你把本郡主侍候高兴了。我且再送你一份大礼。” 卫珩狐疑地看着她。 “你不是一直都瞒着黎家娘子自己的身份么。我可以再次向你保证,断不会拆穿。当然这几日游玩你可不能敷衍我。” “谢过郡主。” “行了,我无缘的未婚夫。只要你做到答应我的事,我便不会食言。” 永秀今日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很好,把卫珩对她的防备打得七零八落。至少在卫珩看来永秀对他并不在乎,只是碍于面子问题要女方先提出退婚。 —— 卫珩从答应永秀那天之后变得异常忙碌。 永秀想去哪里游玩,定然叫上卫珩。没办法卫珩便和高元钧调换了角色。他把一半的公务转给了高元钧,顺带把监视永秀的任务转了过来。 私事上,卫珩虽已卸下了对永秀的防备,但公事上并没有。 连着好几天,黎雅都没能和王行之见上一面。 就连今天,她早早派青竹去恆王府约王行之,却被他的随从小王告知,少爷已出门。青竹再问。小王却含含煳煳道:少爷去军营了。 黎雅很奇怪,平常行之没那么早去军营,这几日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都碰不到人。她又不好去问别人,更不好追到军营里去查验。只得无奈,让青竹给小王留话。想来他若空了,必定会去找她。 王行之做事很谨慎,他虽日日陪着永秀四处游玩,却从不在飞狐县里同进同出。一来怕黎雅看见误会,二来也怕旁人乱嚼舌根让黎雅误会。 这日,卫珩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便去作坊找黎雅。 卫珩在作坊车间找了一圈,有伙计告诉他,黎雅在办公间。卫珩便熟门熟路找去她平日办公的房间,发现她果然在。只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由得莞尔,欲叮嘱她小心着凉。倏地,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大氅引起了他的注意。 卫珩仔细端详,发现是件黑色的男式大氅。他记得这种大氅的款式在京城很流行,他处却极少。从这件大氅的款式中,卫珩可以断定不是黎家男人所有。 他瞳孔微眯,怒从心头起。一把掀掉那件碍眼的大氅。被这么一惊动,黎雅醒了。 “行之,你来了。”她立时站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以后你累了就回家里睡,不要在作坊里睡,小心着凉。”他口气有些不太好的说道。 雅儿的办公间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这件大氅的主人除了顾家兄弟不做他想。 “嗯,下次我注意。”黎雅甜甜一笑,两人已好久没见面。“行之,你最近很忙吗?我去恆王府找了你好几次都没碰到。” “嗯,最近军营里有些忙。”卫珩没来由的心虚,随回答地有些含煳。 黎雅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感觉出有点不大对劲。却不好追根究底地问。她只能尽量忽略心头的那种不安的感觉,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想问你,京城的车队几时来,瓜田里第一批寒瓜过几日就能採摘了。” “嗯,京城的车队还要半个月才到北边。如果第一批寒瓜来不及,要么就先在农行卖卖看。” “我也这么考虑的。如今咱们飞狐县的商业圈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想来寒瓜应该也卖得动。” “你先卖起来,待车队到了,我提前一天通知你。” “好啊。”寒瓜一开始摘,紧接着百来亩菜田也要收割。他又这么忙,估计又要有段时间不能见面了。于是她抱着希冀的心,一脸期盼地问:“行之,这几日有空么,趁着天气尚未大热,咱们出去踏青吧?”
第197页 卫珩皱了皱眉,“索性组织大家一起玩,人多热闹。” “那依你的,多喊几个人一起热闹热闹。”不开心,她要的是和他独处哎,如今却变成众人大聚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卫珩好几次瞄向那件大氅,以为黎雅会察觉到解释一下。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说。 “雅儿,还有别的事要与我说么?”他看了眼被黎雅随便放置的大氅,隐晦地问道。 黎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暂时没有其他事了。” “真没有了么?” 黎雅用力眨了眨眼,觉得他话中有话,可想了一圈仍摸不着头绪。“行之,我该有事跟你说么?” 闻言,卫珩更加不爽,口气也更不好了,“你既然没有什么事要说,我便先回去忙了。” 说完,他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黎雅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变得阴阳怪气。心道:你生什么气,我才是该生气的人罢。 她告诫自己不要追上去,免得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上香祈福 钱嬷嬷是老太君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婢女。可以说钱嬷嬷的意见就是代表老太君本人。原本卫珩想单独约黎雅和钱嬷嬷碰个面。可钱嬷嬷阻止道:“我毕竟是婢女出身,虽奉老太君的命,却也不好在黎家娘子面前托大。我听说飞狐县周边有个永安寺甚为灵验,可否邀请黎家娘子一道去寺庙上香祈福?” 卫珩想了想,回道:“也可,嬷嬷以为哪日去合适?” “后日便是佛诞日,就那日罢。请少爷提前通知黎家娘子。” 卫珩和钱嬷嬷敲定了时间地点,便让小王直接去作坊告知黎雅。 黎雅和顾淳正好在办公间讨论定县永安寺翻新需要的水泥材料供应。见小王进来,两人只得暂且搁置讨论。 “黎娘子,我家少爷让我告知你,后日佛诞日钱嬷嬷邀请你一同去永安寺上香祈福。” “永安寺。我这边没问题。”这几日她本就要走一趟永安寺,如此也方便。就直接应了下来。 小王得到黎雅的回覆,也不做逗留就回去復命了。 “顾掌柜,既然我后日就要去一趟永安寺,实地考察便由我去做罢。省得你再跑一趟。” 顾淳一听,连忙摆手,提醒道:“姑娘,如此安排只怕不妥。” 黎雅想想也对,她初次和钱嬷嬷见面,或许人家就是来考察她的,倘若还带着公事前往,势必会影响钱嬷嬷对她的印象。“你考虑的是。那行,我便不参与了。” 佛诞日那天,原本说好的是卫珩陪同钱嬷嬷和黎雅去永安寺上香。可永秀郡主一听卫珩今日不能陪她外出,便四处打听,这才晓得他要陪同她们去永安寺上香祈福。她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自动跟着来了。 永秀走到卫珩身边,娇娇地埋怨道:“听说永安寺香火很旺,你怎不来叫我呢。” 卫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说道:“我不晓得郡主也想去上香。” 永秀又逼近几步,小声道:“珩之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在北边的这段时日你得负责好好陪我玩的。” “只要郡主不食言,我便遵守约定。” 两人在这边挨得很近,说着悄悄话。 钱嬷嬷皱紧了眉头,很不贊同永秀的行为。可想到她这郡主的身份,便不好说什么。她转头看向黎雅,只见黎雅微微皱了皱眉头,很快便恢復一脸平静。并不因为前面两人过于亲近的动作而翻脸动怒。 永秀还欲和卫珩说话,卫珩往后退了几步,大声说道:“郡主,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出发了。” 永秀只得作罢,带着两个婢女率先坐上一辆马车。后面便只剩下一辆马车。 黎雅带着贴身婢女青竹主动朝钱嬷嬷走去。 “嬷嬷,此去定县有段距离,咱们不好再耽误时辰,我便大着胆子想与您一同拼车坐。您可愿意?” “承蒙黎娘子不嫌,我求之不得。”她虽是国公府的人,可到底也是个下人,人家官家娘子都主动找她来示好了,她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 两人一阵简单的嘘寒问暖便坐进了马车。 永秀郡主的突然加入,使得上香的队伍越发庞大。 两辆马车出行,少不得要男人们护送。除了卫珩得随行,他怕永秀在半路上作妖,想了想便决定把高元钧也一同拖去。 高元钧是一百个不愿意去的,不由得在卫珩耳边嘀咕道:“你们去上香,我又不上香,何苦把我给拖下水。” 卫珩咬牙,“这是你欠我的。” 高元钧想到之前和他约定好的事,确实没办到,只得认命跟着去。 一路上,卫珩骑马主动和黎雅坐的马车同行。这几日两人虽有些冷战,但他还是喜欢待在有她的地方。 高元钧不得不骑马到前边与永秀郡主的马车同行。 马车里,钱嬷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黎雅。 钱嬷嬷打量的动作虽不大,可到底让同处一室的黎雅如坐针毡。一想到这钱嬷嬷代表着卫珩祖母来相看,没来由得让她有些紧张。 黎雅暗自唾弃自己没出息,一个活了两世的灵魂,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怎会被一个老婆子看得紧张起来。她开始不断的催眠自己:把此次碰面当做面试就好,面试么,双方都是一个选择的过程。虽然王行之很优秀,可她也不差啊。何必这般患得患失呢。如此一想,顿时没了紧张感,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她便朝钱嬷嬷微微一笑,很是大方得体。 那钱嬷嬷微微一愣,立刻回以笑容。心里暗附:虽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到也表现的落落大方,全没那种小家子气。 “嬷嬷出来北边可住得习惯?”黎雅主动问安。 “承黎娘子关心,一切都好。” “我听说永安寺的解签是出了名的准,嬷嬷不妨一试。” “当真,那我可要去试上一试。”交谈了几句,钱嬷嬷对黎雅的印象还不错。 卫珩故意放慢骑马的速度,侧耳倾听马车里的动静。好在马车里的两人似乎相处愉快,他便放了一半心。继续哒哒哒地跟着马车同行。 可过没多久,前面那辆马车里的人就开始作妖。 只见永秀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恆王殿下,可否请珩之过来这边,我有事要问他。” 高元钧瞥了她一眼,拉紧马缰掉了个头往后而去。 “行之,前面找你。”高元钧努努嘴,示意他看前面那辆马车。 卫珩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愿,可想到他俩的约定,便不得不骑马上前。他与高元钧便换了个位置随行。 卫珩来到永秀身边,问道:“郡主有何事找我?” 永秀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我就想问问你,还有多久能到达永安寺?” “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到永安寺。” “珩之可曾去过永安寺?”
第198页 “不曾。”卫珩面无表情,回答得很简洁。一句废话都不说。 “珩之好像很不高兴见到我呢。”永秀不满他这种敷衍的态度。 “无所谓高兴不高兴。只要郡主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就是。” “珩之,你可真懂得泼凉水。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咱俩的约定。” “咱俩除了约定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几日他虽应要求陪着永秀东逛西逛,可内心里是极度不耐烦的。脸上也一直维持着面无表情。有时候被弄烦了,他只会更加阴沉着脸,对她整个视若无睹。 “你可真现实。不过,珩之我要提醒你,别惹得我很不高兴,不然咱俩的事我就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解决了。” 卫珩忍了忍气,隐着厌恶,低声道:“郡主还有什么要问的,便问罢。” “暂时没有了。你且跟着我的马车罢。待我想到了再问。” 卫珩转头朝后面的马车看了看,没办法只能随侍在永秀身边跟着前行。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永安寺山脚下。 马车和马匹由随从带下去安置。 钱嬷嬷说道:“上香祈福求得是一个诚心,咱们就从这里开始拾阶而上罢。” 从山脚到山顶的永安寺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平常女子轻装上阵,一趟下来也得花上一个时辰不可。 好在黎雅和青竹是提前知道要爬山的,是以都穿得很轻便。反观临时插进来的永秀,一身华服,裙摆繁复又多层,长及脚跟。这哪是来爬山的装备啊。 黎雅暗暗憋笑,心里举双手双脚贊同钱嬷嬷的提议。 “我贊同钱嬷嬷的提议,不知恆王殿下意下如何?”在他们这群人里,论地位就高元钧最高。自然要先求得他的同意。 高元钧看看山上密密麻麻的台阶,一望无尽头似的。他转头朝黎雅淘气地眨了眨眼,说道:“既是来上香祈福的,那便拾阶而上罢。”反正他有的是体力,这区区几个台阶根本不在话下。 黎雅满眼盈满了笑意,只强忍着装成面无表情。暗地里趁大家不注意时给高元钧竖了一个大拇指。 高元钧朝她笑意盈盈地点点头。他们几个头同意徒步上山。 永秀郡主脸色变得很难看。转头问卫珩:“行之以为呢?” “上香祈福贵在一个”诚“字,自然得拾阶而上方能显示诚意。” 一众人都贊同徒步上山,永秀就变得很尴尬。高元钧率先拾阶而上,众人紧跟在后。便没人留下来询问永秀的意见。 一群人以可见的速度慢慢远去,永秀跺了跺脚,只得跟着徒步而上。两个婢女琴音和叶子急忙跑上去搀扶着永秀拾阶而上。心里却苦得不要不要的,仰头望望着数不尽的台阶,整个欲哭无泪。 第一百六十章 爬山 自那日作坊碰面后,卫珩和黎雅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中。这让黎雅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几日也没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原本以为他耍耍脾气马上会回头找她。可她巴巴地等了几日也不见他找上门来。黎雅心思纠结了好一番,总觉得谁先低头就输了。最后想着自己好歹重活了两世,加起来的年龄要比他长许多岁,那就让让他罢。于是派青竹去恆王府约人,哪知道去了恆王府都碰不到人。好不容易碰上他的随从小王,也是含含煳煳应对。几次下来,黎雅也气上了,索性不再主动破僵局。 黎雅这边不肯再主动,而卫珩却以为是她做错了事,就该她先来道歉。阴差阳错间,两人都端起了架子,谁也不肯先低头。于是冷战继续。 直到这次出游,卫珩想着,这么多天过去了,她总该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了吧,总该跟他说几句好话罢。他暗暗给自己加了个条件,只要她肯主动向他道歉,他便原谅她。结果,两人在恆王府碰头后,黎雅连个眼风都没给他。卫珩一阵愕然,想着人家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道歉这种事也没那么容易做到。那就降低标准,只要她肯主动过来找他说一句话,他就原谅她。他想这个标准总够低了罢。于是他等啊等,直到她钻进了马车也没多看他一眼。卫珩心里更加郁闷了。又为自己找了个藉口,一定是钱嬷嬷在,她紧张了,所以不敢主动靠近他。于是他又把标准降了降。想着只要她肯跟他说句话,他就原谅她。为了这个标准,卫珩还故意放慢了骑马的速度,硬是和她乘坐的马车平行。他巴巴地等她撩开窗帘跟他说句话。什么话都行。结果,那没良心的小丫头只顾着和钱嬷嬷聊天,一路都没探出头来看他一眼。 卫珩简直要郁闷死了,心情越发不爽快。正巧又被永秀那女人喊了过去。卫珩把黎雅这边受来的气全发在了永秀的身上。对永秀越发爱理不理,就是说上几句也是充满怨怼。怼得永秀郡主气红了脸。 可他不在乎啊,反正永秀在他心里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好不容易他们来到山脚下,钱嬷嬷提议要徒步上山。卫珩听后,一阵窃喜,想着这回小丫头总要和他说句话了吧。结果那丫头够狠的,直接问了高元钧。 高元钧也是个不识相的,都不知道为兄弟搭个线,直接说了结果。最最让他吐血的是,高元钧竟然朝小丫头眨眼?眨眼哎,眨个屁眼,就你眼睛大么。当他是死人么,竟然朝他的女人抛媚眼。卫珩表面上虽古井无波,内心里早已风起云涌。脑补了一系列后续。 区区一座小山对卫珩和高元钧来说,不过是热身运动罢了。高元钧已一马当先跑上去了。卫珩还磨磨蹭蹭的爬着,外加不断的往后看,以为她会主动上前与他说几句话。结果他在这边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人家根本没鸟他,继续和钱嬷嬷边爬山边聊天。 等到花儿都谢了,黎雅和钱嬷嬷都赶上了卫珩,他还是没等来她的一句话。卫珩气闷,狠狠地瞪着前面那个狠心的小女人。 钱嬷嬷突然转头,调侃道:“少爷,您这体力不行啊,怎比我这老婆子还爬得慢。回头我给您好好补补。年轻人这体力不行啊,不行啊,不行的。” 卫珩指着自己的鼻头,一副无语问苍天。竟然说他的体力不行?有没有搞错?他还不是为了等某个小女人的一句话才用龟速爬山么。 他这回真的要生气了,卫珩突然向吃了兴奋剂似的,加足马力,一眨眼的功夫就赶超了前面两位。回头他狠狠地瞪了某个小女人一眼。这才头也不回地迅速往上跑了。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她俩甩得远远的,很快赶上了率先出发的高元钧。 “哟哟,我以为你今儿吃了火药了,一整个阴沉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都欠你钱似的。” 卫珩白了他一眼,这个落井下石的东西,他怎这么倒霉有这样不会看眼色的兄弟。“费什么话,咱俩比一比,谁也爬到山顶。” 高元钧抬头看了眼阶梯,毫不犹豫就接下战帖。“比就比,只不过赢了有什么奖励。没奖励我可不比。” “你想要什么奖励?” “嗯,你帮我分担一半的公务,为时一个月。”
第199页 “可以,倘若我赢了,你得听我差遣。为时五天。” “成交。”高元钧很有自信一定要赚得这一个月的奖品。两个男人突然卯足了劲地往上沖。两人几乎不相伯仲,互不相让。很快地就把后面的人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黎雅和钱嬷嬷俩依旧维持着匀速前进。半个时辰下来到也不太累,只微微流了点汗而已。 爬了一趟山,钱嬷嬷对黎雅的印象很好。两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前面四人已快抵达山顶。而永秀郡主还在半山腰里做垂死的挣扎。 只见她两手拽着裙摆,由两个婢女一左一右紧紧搀扶着前进。可即便这样,她还是爬得气喘如牛,脸色绯红,汗如雨下。 “歇…。一会儿,我…。实在爬不动…。”永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台阶上,无力地摆摆手,她目前只想找个地方休息。 “郡主,不能歇,您看他们都爬得老高了。”叶子喘着气劝道。 “郡主越歇越没力气爬。” 两个婢女好心劝道,可永秀完全置之不理。她瘫坐在台阶上,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大家闺秀风范。 她现在就是不想动,谁也别想说动她站起来。永秀纤指往叶子那儿一伸,命令她:“你给我找水去,我渴了。” “郡主,咱们出来的匆忙,我没准备盛水的皮囊。”此次跟着来上香本就是临时起意,她和琴音根本来不及准备出行用具就被拖着来了。 “我不管,本郡主口渴了,就是要喝水。你且去想办法。”永秀蛮横无理起来。叶子无奈只得去找水。 “郡主,要不我下山去给您顾顶软轿上来。咱们抬上去,不爬了。”琴音提议道。 说到底她们两个做丫头的才最累。叶子和琴音身为永秀的贴身婢女,本来就活得滋润潇洒,哪里干过重活。她俩的体力跟永秀也就差了一口气的区别。如今还得搀着一个大活人往上爬,能不累趴了。她俩嘴上不敢抱怨,心里已内流满面。 “雇软轿,那是七老八十的老人才坐的,你让我坐着软轿上去,不是让他们都笑话我么。”永秀自路上就吃了满肚子气,再被捉弄着爬山,已是怒火中烧。她就像个易爆的气球,轻轻一碰就能爆炸。偏偏琴音做了那个碰气球的人。永秀想也不想抬脚就踢了出去,一个不小心把琴音给踢到了台阶外的土沟里。 只听“哎哟”一声,琴音趴在台阶外的土沟里哀叫。 “叫什么叫,还不爬起来,你想让别人误会我虐待你么。”永秀全然不顾受伤的婢女,凶神恶煞地威胁琴音爬上来。 琴音强忍着痛,哼哼唧唧的从土沟里艰难地爬了出来。脸上和手上都有擦伤。 永秀很是嫌弃地看着灰头土脸的琴音,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洗洗干净,脏死了。” “是,郡主。”琴音忍着委屈,独自走开找水清洗伤口。 永秀边敲着酸疼的腿边咒骂道:“都是黎雅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说要爬山,怎会让我这般狼狈不堪。本郡主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这样难受。等着,小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永秀骂骂咧咧了半天,骂大声点竟还有回应。她抬头看看上边没见人下来,看看下边也没见人上来。身边的两个婢女又被她大发出去了,独留她一人在原地。顿时心里发毛,也没了心思咒骂别人,等得急了,便咒骂叶子和琴音还不快回来。 没一会儿,叶子兜着一张大叶子唿哧唿哧跑回来。 永秀瞪大了双眼,怒骂:“你去了半天就搞了这身回来?你当我是野人么,没用的东西。” “郡主,这山上实在找不到盛水的工具,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叶子举举手中的大叶子很是委屈。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去找盛水的工具,唯一想到的就是就地取材。她找了片大叶子兜着一汪水好不容易把水给舀回来。 “你这样,让我怎么喝。”永秀实在渴极,问道。 “郡主,我侍候您喝水。” 永秀在叶子的侍候下勉强喝了几口水。主僕俩在台阶上坐等。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琴音回来。又被永秀责骂了一顿。她们仨这一顿休息足足浪费了半个时辰。前边的人已到了山顶寺庙里。 没了永秀在一旁作妖,几人很快进入永安寺上香。 在庙前虔诚地拜过后,卫珩跟着高元钧去了寺庙各处参观。黎雅带着钱嬷嬷来到解签处。 两人拿出刚刚求来的签递给解签人。 那解签人先为钱嬷嬷解了签。钱嬷嬷求的签约摸不大好,她听完解签后便皱着眉头到一边坐下沉思起来。 解签人拿起黎雅的钱,端详了会儿,脸色凝重地抬头看黎雅,问道:“姑娘,要求什么?” “事业,家人,婚姻。” 解签人看着手上的签词,一一道来:“姑娘这签着实不太好,今年除了事业运尚可,其余两桩皆为大凶。” 黎雅吓了一跳,她原本是不相信这些的,只今日陪着钱嬷嬷过来,这才顺便求个签罢了。哪晓得自己运气太好竟求了个下下籤来。 她虽不相信,可听到这样不好的签意,心里多有有些不舒服。 “姑娘莫要灰心丧气,只要你足够坚强,定能拨云见日。”约摸是好久没人求到这么倒霉的签,那解签人有些不忍地安慰道。 “我晓得。”虽是下下籤,但她相信这只能起到警示的作用,断不能左右她的生活。 两人解完签,又去了大厅听师傅讲佛法。 直到晌午十分,永秀主僕仨才抵达山顶寺庙。 一伙人跟着僧人在食堂用过简单的素食。原本打算稍作休息便下山。只永秀主僕仨实在没力气徒步下山,叶子硬是去求了一间禅房做休息用。 她三人走不了,他们也只能在寺庙里等。 这一等却等来了倾盆大雨。雨势太大,完全不能下山。这雨就像跟他们作对似的,怎么下也不肯停。直到天色晚了,这雨才稍稍小了点。可这样的天气也不好再下山。几人在僧人的安排下住进了空余的禅房。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误会加深 大雨阻止了大家下山,所有人只能在山上住宿一晚。 晚上,永秀郡主以身子太累为由,遣了叶子出来拿晚餐进房吃。 本以为她三人该是早早的睡了,却不想这三人还有大堆事等着折腾。 “郡主,万一这里没有我们要的东西呢?”叶子磨蹭着不愿去。 “你以为佛门之地就真的那么干净了。只要使够钱,定能弄到咱们要的东西。” “郡主…。”叶子筹措不前,要知道这事若败了,她必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的人。 “你还磨蹭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趁他俩都在寺庙,这样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很难再有了。” “郡主,我一人不敢,你让琴音跟我一起去罢。”要死一起死,凭什么琴音能置身事外。
第200页 琴音闻言,狠狠地瞪着叶子。 永秀转头看看琴音,道:“去,你跟她一道去,务必要安排的万无一失。”明日她好亲自带着珩之过去抓现行。也让珩之瞧瞧清楚那村妇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叶子和琴音从房门出来后,互相埋怨对方。一路上骂骂咧咧地走着。 —— 因大雨滞留在山上的人不少,寺庙里的禅房就有些不够用。黎雅和钱嬷嬷青竹三人合住一间。黎雅秉持着尊老原则,是以先让给钱嬷嬷梳洗。她和青竹俩在前廊里散步近看雨夜。 “姑娘,您且坐着,我去给您到前院要些热水来。” “嗯,天黑小心路滑。”山上的夜晚比山下要冷得多。 青竹自去前边取热水,独留黎雅一人站在廊前发呆。 黎雅想到她和王行之自那次在作坊不欢而散后,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说过一句话。虽说此番上香路上,她故意不理睬他,可难道他就不能先过来示个好么?没有,完全没有,她对他来说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似的。他只晓得摆他贵公子的架子,难道她就活该一次两次地去低头认错么。 不肯与她说话,倒是和那个永秀郡主越来越有话聊。黎雅酸酸的想着。 “姑娘,姑娘。”青竹拎着一桶水快步走来。 “何事?” 青竹很快走到她面前,啪地放下木桶,自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姑娘,这是王大人托人送来的纸条,您快看看。” 自家姑娘和王大人已有好一阵子不曾说过话,姑娘要强,低过一次头没得王大人回应,便再不肯放下身段求和。那王大人也是倔强,比姑娘还绷得住。这阵子自家姑娘一直都郁郁寡欢,她这个做婢女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下好,王大人终于肯先低头求和了。 黎雅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纸条看了起来。 “姑娘,怎样?” “是他约我见面谈谈。”黎雅笑盈盈地摊着纸条说道。 “那姑娘还不赶紧去?” 黎雅有些犹豫,看看房里,钱嬷嬷还在呢?她这样半夜三更出去和行之碰面不好罢。 “姑娘,钱嬷嬷那儿就交给我罢。我能给您搞定。您啊,只要能和王大人冰释前嫌就好。”青竹将手上的灯笼塞进她手里,催促着她赶紧前去。 黎雅很心动,他两冷战的这段日子,她也不好过。只真的拉不下脸再去求和。好在他还晓得主动找她谈。“行,那我去去就回,很快能回来。” “不急不急,你俩好好说,说开了就好。” 黎雅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捏着纸条急匆匆地赶去约定的地方。 纸条上写着的地方很是偏僻,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她狐疑地看着眼前这间有些破旧的房间。 “怎会约在这里?”她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举了举手中的灯笼,就着微弱的烛光沿着走廊前进,她发现连着的几间房都有些破旧,斑驳。猜测这儿就是永安寺想要翻修的地方。 这地方因要翻修,是以整个院落都没人出入,很是安静。 黎雅走了一段路,转个弯发现其中一间房里透着晕黄,她想应该就是这间房了。“想不到他来得这么早。”她加快了脚步,来到房门前,刚欲推门进去。忽然身后被人一把拉住,拖着闪进一间空房。她惊骇,心里一慌。刚想喊出声,那人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她感觉到那人头微倾过来,在她耳边停住。 顿时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刚想挣扎,那人开口了。“姑娘,是我。” 她瞪大了双眼,蓦地转头狐疑地看着身后的人。 那人放开了手,黎雅就着晕黄的烛光看清了来人。“是你。你怎会在这里?” “雨太大,我下不了山。”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在我身后。” “姑娘,胆子太大了,仅凭一张纸条就敢来赴约。”顾淳没回答她抛出来的问题,反倒教训起她来。 黎雅拿出那张纸条,狐疑的看着他。 “姑娘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这回事?” 她点点头,事到如今,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姑娘再仔细看看纸条上的字,是不是王行之亲自所写。” 黎雅看看他,这才就着晕黄的烛光细细瞧了几遍。越看越心惊。“是模仿行之的笔迹,我竟没看出来。” “姑娘大约是太想见他了罢,这才没发觉纸条不对劲。” 黎雅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很是尴尬。“你怎发现这些不对劲的?”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了永秀郡主身边两个贴身婢女吵嘴。” “是她,她要陷害我?”她和永秀虽有过节,但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罢。黎雅指指屋里,问道:“那屋里的人是谁?”既然是阴谋了,里边的人肯定就不是王行之了。 “是恆王殿下。”顾淳淡淡的说道。 她惊唿,“殿下,永秀这么大胆竟敢招惹恆王殿下。” “姑娘不觉得她这是一石二鸟么?” “怎么说?” “姑娘难道都没发现王行之这阵子都在忙些什么吗?”顾淳又没直接回答她,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派青竹去恆王府找了他几次,他的随从总说他很忙。”她虽有些怀疑,可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顾淳撇撇嘴,回道:“他是很忙,只不是在忙公务,而是整日里陪着永秀郡主到处游玩罢了。” “你说行之陪着永秀郡主到处游玩?”她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我没必要欺骗姑娘,待姑娘下山后只要派人去邻县打听打听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黎雅知道顾淳没必要污衊王行之。他的话,她已信了一半。只心里很难受。她虽没被噼腿过,但前世在各种狗血言情剧的薰陶下也能猜出男朋友瞒着正经女友陪着别的女人出游数日意味着什么。 “所以王行之和永秀郡主暗生情愫,只碍于我的存在,他俩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么。是这个理由么?”黎雅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只不想在人前透露这股脆弱,强忍着。 “我不知道王行之对永秀郡主有没有情,但永秀郡主对他一定是势在必得。不然她没必要搞出这一桩。” 黎雅喃喃自语;“他若不心虚,何苦数日不理睬我。他若对永秀郡主无意,何苦放下公务整日里陪她游玩。”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告诉自己,他没有见异思迁。他和她纯粹只是结伴出游而已。 “姑娘,你还好罢?”顾淳很担心她。 “我很好。至少我该庆幸自己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是啊,至少她不是傻傻的蒙在鼓里,所有人都知晓了,就她这个当事人一无所知。然后承受着别人莫名的同情。她嘴上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却钝钝的痛着。
第201页 “姑娘,这事你要如何?” “他俩想在一起,明说了就是,何苦用这样骯脏卑鄙的手段来陷害我。”不愿意可以明说,以为她一定会死缠着他不放么。 “我到是要高看自己了,为了陷害我,王行之不惜拿恆王殿下和钱嬷嬷来当幌子。” “姑娘,今日这事王行之有没有参与还未可知。” “他参不参与已不是最重要。”他见异思迁才是最伤她心。 “姑娘,回房去罢,一切等明日当面问他。” “哪个偷腥的人能自己主动承认的。我不想回房,待明日天一亮,我就下山。”她的感情路还真是够波折的。前世相恋多年依旧分手,这一世本以为找到了另一半,结果连噼腿这样狗血的剧情都发生在她身上了。看来她看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黎雅自嘲的想。 “既然是姑娘做的决定,我便陪着你罢。”顾淳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其实他的心里一直觉得王行之配不上姑娘,他不诚实,一直瞒着身世背景不肯告诉她。就连名字都是假的。倘若姑娘知道了这些,岂不要伤心死。 顾淳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看她故作坚强地端坐着发呆,木然的脸上两行清泪滑落却毫不自知。他实在不忍心再告诉她真想。至少不是现在告诉她真相,让她再一次受打击。 这一夜很难熬,黎雅觉得这一夜的黎明来得特别慢。她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红眼睛直至天明。 “顾掌柜,请带我下山。我不想看见他们,至少现在不想。”她倔强地咬着下唇带着一丝哀求。 顾淳很是不舍,毫不犹豫地说道:“姑娘想去哪儿,我都陪着。” 出寺前,黎雅拦住一名扫地僧人,叫他给青竹带了几句话。两人就着灰濛濛的天色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就此作罢 直到天亮前,叶子和琴音才慢吞吞地回到永秀房里。 永秀一夜未睡,就等着她俩。见她俩进来,急问:“如何?成功了没?” 叶子和琴音俩对视一眼,蓦地低下头,不做声。永秀看她俩这模样便晓得没成事。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郡主,咱们的安排几乎天衣无缝,只怪黎家丫头太过狡猾愣是没上当。”琴音说道。 “那村姑都没来赴约,你跟我说这叫天衣无缝。”永秀一巴掌甩到琴音脸上。琴音捂着脸不敢哭出声,只得默默地站到边上。 事情没办成倒不是最重要的,万一把她给暴露了可怎么办。永秀急问:“说她为什么没来赴约,是不是已看穿了你们的把戏?” “这倒没有,她应该是发现了纸条上的笔迹不对,这才没来赴约。”这笔迹本就是琴音模仿的,自然不会完全像。只是她俩侥倖以为晚上昏暗不至于看得很清楚。 “那恆王殿下呢?” “殿下倒是来了,也着了我们的道。” 永秀一听,不由得更气,索性都没成功倒也罢,如今成功了一个却跑了一个。高元钧和卫珩都是精明的人,万一查到她们身上怎么办。“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想想说辞,可别让高元钧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主僕仨人挖空心思想对策。又花了不少时间套口供,勉强能圆过慌。永秀忽然想到一事,又问:“你俩没被别人看到吧?” 叶子和琴音连忙摇头摆手,异口同声道:“没,没人看见我们的。” “没有就好,若是万一被发现了,你俩知道该怎么做罢。” “断不会出卖郡主。我们自己扛。”两个丫头异口同声保证道。 “行了,快回你们屋里去,免得被人看出什么来。”永秀将两个婢女赶回自己房间。心里却扼腕不已,咒骂黎雅怎就不上当呢。 —— 顾淳陪着黎雅下山,因黎雅不会骑马,两人只得先去定县集市租赁一辆马车再赶路。 黎家之前和定县最大牙行合作过几次,是以两人直奔定县牙行租马车。 和他们对接业务的正是老熟人付牙侩。“黎二娘子,稀客稀客吶。今日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只管说。”付牙侩看到黎雅身旁的男人,愣了一下。心道,黎二娘子和王大人难道吹了? “付牙侩,今日又来麻烦你了。我急着赶回飞狐县,可有空闲的马车租一辆给我?”黎雅直接说明来意。 “马车有是有,不过都不在牙行里,你得等。”付牙侩想了想,说道。 “我只怕等不了多久,可否给我想想办法?” “二娘子这般急着要,那便随我来罢。”付牙侩想到隔壁米行铺子有一辆闲置的马车。想来可以说一说租过来一用。 黎雅和顾淳跟着付牙侩直奔米行。 一路上付牙侩忍不住问道:“二娘子,您与王大人这是怎么了?前几日我还看见他陪着一名贵女在定县游玩,今日他怎没陪着你来?” 他以为黎家二娘子和王大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怎几个月不见,两人身边都换了人。着实可惜了这对郎才女貌。 闻言,黎雅蓦地暗了脸色,半响才回道:“我和他本就没什么。” 顾淳暗暗给付牙侩使眼色,那付牙侩倒是个脑子灵光的,偷觑了一眼,发现黎雅的脸色很是难看,顿时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忙闭了嘴,不敢多言。 三人很快来到米行,果真如付牙侩所言,米行有闲置的马车。 黎雅立刻付钱,租了一辆马车又雇了一个车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飞狐县。 马车在黎家门口一停下,黎雅掀帘就钻了出来。“顾掌柜,麻烦你了,我今日不想进作坊。” “放心,作坊由我在,你几时来都没关系。” 她的心里很难受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独自舔舐伤口,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跟他多说,就胡乱的点了点头,跑进屋去。 顾淳满含担忧地看着她,轻嘆了口气,转身而回。 —— 卫珩起了个大早,简单的洗漱一番便来到她们的房门口。 却见房门已大开,钱嬷嬷沉着脸走了出来。 “钱嬷嬷。”卫珩迎上去喊了声,又不动声色的偷偷探看她身后。 “少爷不用看了。”钱嬷嬷沉声说道。 “钱嬷嬷,她呢?” 钱嬷嬷拉着卫珩说道:“少爷,这黎家二姑娘着实不像话。昨日她根本就没回来睡,她那个丫头今日一大早也不见了人影。女孩子家家的竟然彻夜不归,这样行为不端的人,老太君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她进门的。”钱嬷嬷巴拉巴拉数落了一通。 原本她对黎雅的印象挺好,今早起来却发现她一夜未归。还被她听到门外僧人与青竹的对话。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啊。 卫珩惊讶,“她一夜未归,怎会?难道出了什么事?” “少爷,能出什么事,她的婢女也是今日早上才下山的。”钱嬷嬷还欲再说,卫珩却头也不回地跑了,他不相信黎雅会无缘无故闹这么一出,事出必有因,他要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第202页 卫珩直接在永安寺里找了起来,可找了一圈也不见黎雅的身影。想到黎雅的贴身婢女已下山,或许她也跟着下山了。他急忙跑去寺庙大门口询问僧人。 那僧人却告诉他,黎雅天一亮便与水泥作坊的掌柜一同下了山。她还留下口信,让扫地僧人告知她的丫鬟,她已提前下山。 听闻此消息,卫珩震惊不已,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难道她一夜未归都和顾淳在一起?” 一股愤怒之火直蹿心头,直觉她已背叛了他。若是旁人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那是顾淳,他早些时候便察觉到顾淳对她心怀不轨,也曾多次提醒过她,要与顾淳抱持距离。可她始终不当回事,依旧故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让他如何相信他俩是清白的。 巨大的失望如数十丈的海浪一般把他打翻过去。他只觉得自己难以唿吸,心里闷闷地痛着。这种痛苦的感觉不亚于当初得知母亲不贞的事实还要难以接受。 卫珩一时之间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无法思考。 半响,他突然动起来,直接跑出寺庙大门,直奔山下。 他不要命似的骑着马儿,以不可思议地速度赶回了飞狐县。他先去了作坊,被告知黎雅和顾掌柜都不在。他不死心,又怒气沖沖地直接去了黎家找人。 还没等他出声,文氏直接把他请了出去,不让他进门。可卫珩杵在黎家门口不愿离去。 今日一早,文氏被小女儿的样子吓了一跳。平日里活奔乱跳的女儿竟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脸色青白,双眼红肿。文氏急得直拉着她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可女儿闭口不谈。只告诉她,她很累,谁也不想见。说完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文氏悄悄地跟上去,却听到一阵又一阵压抑的哭声自门缝里传出来。文氏心痛得要死。 原本还不知道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王行之这般模样,想来与他有关。 文氏沉下了脸,道:“王大人请回罢,我女儿还没回来。” 卫珩忍着气,急于找到黎雅当面质问事情始末。“伯母,请让我进去找黎雅。我知道她已回家。” 文氏也火了,“我说没回来就没回来。你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说。” “伯母,这事必须现在就问清楚。您无论如何都得让我见她。” 卫珩执意不肯离去,就站在黎家门口和文氏争论着。却引来不少过路人围观。 文氏恨恨地瞪着卫珩。小英疾步跑了过来。“夫人,姑娘请他进去说。” 文氏这才让卫珩进门。小英把他领到后花园就退了出去。独留他们两人。 只见黎雅独自坐在石凳上,微低着头。卫珩疾步跑了过去,来到她面前。 怒声质问:“你昨日为何一夜未归?你是不是一晚上都和顾淳在一起?” 黎雅缓缓地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平静地回道:“对,我确实和顾淳在一起。” 卫珩气急,指着她发怒:“你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了。你一夜未归,一大早又独自与男子下山,这事已被钱嬷嬷知道,不久我祖母也会知道。我俩的婚事还怎么继续下去?” “继续不下去那便就此作罢啊。”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卫珩不敢置信,她竟这般轻易就说出这样的话,他惊怒,大声质问:“就此作罢,黎雅,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不是说我如今名声不好了,你祖母不会同意咱俩的婚事么。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你了,索性就这么着罢。”黎雅一副淡漠,好似现在讨论的是别人的事。 “黎雅,莫不是你真看上了顾淳。”这是卫珩唯一能想到的点。他急欲从她眼睛里看到否认的答案。可她却蓦地撇过头去,不愿与他对视。 她的逃避却让他以为是心虚。卫珩痛心疾首,“黎雅,我俩多年的感情,你为什么轻而易举就移情别恋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卫珩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臂咄咄逼问。 黎雅漠然地看着他愤怒咆哮,心里却想着:明明是他先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却装得这般痛苦,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原来他的演技一直都这么好呢,只是她到今天才发现。 “王行之,我发现你除了城府深、脑子聪明外,连演技都很好呢。你这样的演技足以问鼎奥斯卡了呢。”她讽刺道。 他陪着永秀郡主游山玩水数日,怕被飞狐县的人看到。两人特意一前一后出府,在邻县碰头。连偷吃都能谨慎到这种程度,怕也只有他了。 他这样的人,她如何能算计得了。罢了,罢了,今日不管是谁的错,他们俩的事再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只问你到底选谁?” 黎雅倏地挣脱他的钳制,站了起来,仰头直视着他。反问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卫珩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看着父亲卑微地乞求着母亲的爱情施捨。可母亲至始至终不愿回应父亲。最后甚至做出了伤害父亲的事。他不想让自己也沦落到乞求爱情的地步。他咬紧后槽牙,艰涩地说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祝福你。”语毕,立即转身拔腿就走。 “我也祝福你。” 疾步快走的身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直接出了黎家大门。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事迹败漏 上香祈福之行,原本该是卫珩和黎雅破冰和好的契机。如今却成了两人正式决裂之行。卫珩回到恆王府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一大堆公事全扔给高元钧去头疼。 他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关着,钱嬷嬷和小王也是固执,跟着侍候在门外等。高元钧来来回回几次都没把屋里边的人喊出来。他因那日在山上受凉感染了风寒,如今被一大堆公务缠着,整个人已然暴躁得如同喷火龙。 第三日一大早,高元钧顶着满肚子的火气来到卫珩房门外。 他招来卫珩的随从小王,问道:“你家主子可有出来?” 小王整个忧心忡忡,答道:“少爷已有三天不曾进食。我和钱嬷嬷轮流守在门外,无论我们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开门。” 高元钧闻言,皱着浓眉,冲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大喊:“都三天了,他还不出来,你们是死人么,不会砸门么?难不成要看他饿死在里面。” “砸门?”小王惊叫。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傢伙砸门。”高元钧大吼一声,小王惊跳,赶忙跑出去找斧子。 高元钧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在门外来回踱步,沙哑着声嗓教训:“卫珩,不就是个女人么,你犯得着这样搞自闭么。快开门,让我进去。” “…。” “卫珩啊卫珩,本王第一次知道,你还是个情种来着。凭你的样貌才学,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你却偏偏要吊死在一颗树上。你若还不甘心,大不了再去把人抢回来就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203页 高元钧在门外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伤风感冒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他也是火大,威胁道:“卫珩,你若再不开门,我便叫人砸门了。” 回应他的仍是一阵安静,高元钧气急,勐然走下台阶亲自去找斧子,打算噼了这扇房门,顺便噼开卫珩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突然,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倏地打开。卫珩自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双眼布满红血丝,脸色憔悴,脸上冒出一大片青色鬍渣子。好在精气神没散。 高元钧看了看他,啐道:“不就是没了个女人么,你至于这么丧么。” “再多的女人都不是她。”这几日,他也不是把自己关起来搞自闭,啥都不想。一开始他确实伤心难过,捂着脑袋睡了一天一夜。待睡醒后,他开始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觉得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你若放不下她就去抢回来啊。只一个顾淳横在你们中间,你就放弃了?” “我从来就没放弃过。”只是当时在气头上才说了那些话。 “既然这样,你干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你成仙了。” “我在想事情。”两人边走边说,正巧碰到小王拿着一把大斧子跑来。 小王一见自家少爷,忙跑上前,带着哭腔,“少爷,少爷您可算出来了。” “你拿着斧子干啥,还不赶紧去厨房准备吃的。你家少爷都三天不曾进食了。” “对,对,殿下说的是。”说着小王把将斧子往旁边一扔,差点砸到高元钧的脚。他歉然的笑笑,飞也似的狂奔。他得赶紧叫钱嬷嬷准备少爷爱吃的食物来。 “珩之,你这个随从也太不稳重了。”高元钧缩缩脚,还好他反应快。 “回头我说说他。”卫珩很是敷衍道。 “罢了罢了,反正也没砸到我。你刚刚说在房间里想事情,想什么事情呢?” 他俩就近找了地方坐下。 “这几日我反覆想着那日上香路上的事。上香之前我与她已冷战了好几日,那日自恆王府出发到爬上山为止。她虽不理睬我,可我感觉得出来,她是在意我的,只是佯装冷漠罢了。可第二日我去黎家找她时,她完全变了个模样,对我冷淡至极,好似我是个陌生人一般。仅仅过了一夜,她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其中的疑点,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高元钧抚了抚额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女人的心思本就阴晴不定,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我与她认识多年,她从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子。” “那是你见识的女人太少的缘故。”高元钧鼻塞严重,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殿下这是受风寒了?” “你才注意到。果真重色轻友。” “殿下一直身子骨强健,怎会受风寒?” 高元钧一听,顿时指着卫珩的鼻子,无限委屈地质问:“你还好意思说。那日你写信约我出去谈话,可我去了之后一直等不到你。就这么迷迷煳煳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在那个破房子里吹了一晚上的风。你说你,不能赴约么好歹也派个人来说一声,就这么把我晾了一晚上,还害得我受了风寒。” 卫珩好不无辜,“那日我没约殿下。” “你没约我,可那字条明明是你写给我的。”高元钧说道。 “那日因为雅儿一直不理睬我,心里有些生气,便早早就睡下了。” “既然你没约我,那是谁?”高元钧也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这事,本王定要查清楚,害得本王得了该死的风寒,待本王晓得是哪个倒霉鬼干的好事必要报復回来。”高元钧使劲地吸吸鼻子,感染风寒真的很不舒服再加上这几日诸多公务缠身,他这模样比三天未进食的卫珩都好不到哪里去。 卫珩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忽然把高元钧的事和黎雅联繫在一起。他越发觉得寺庙里的那个晚上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所有不对劲的事都发生在寺庙的那个晚上。天底下没有那么凑巧的事。” “那日晚上必有人从中捣鬼。” 两人一合计,便打算着人调查那日在寺庙里发生了什么事。 卫珩知道,他和黎雅落到如今这番田地,不全然是那日的误会造成。他隐瞒着她,终究是一大心事。如若不解决了这块心病,他俩终究走不到一起。 不,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倏地站了起来。 “你干啥?” “殿下,调查的事便交由你来做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说完,他便起身要跑。 “喂喂,你都三天不曾进食了,什么事不能等吃完饭出去办么。” 小王端着一托盘的食物迎面走来。 卫珩随手从托盘上捡起一碗粥唿噜唿噜灌了下去。一口气吃得底朝天,又拿了块饼子。便跑了出去。 恆王府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查到了些眉目。最终矛头指向永秀郡主身边的两个婢女。 卫珩和高元钧本就已猜到,如今有了寺庙和尚的供词,便更加笃定一切事由全因永秀郡主指使。高元钧亲自授意王府侍从前去永秀郡主处抓人。 可永秀哪里肯乖乖交出人,不断拦着侍从抓人。这些侍从又不敢对郡主的千金之躯动粗,双方僵持着。 卫珩约摸也想到了这点,没一会儿便和高元钧亲自前来。 永秀一见他俩,忙小跑着上去告状。“殿下,珩之,你们可要为我做主。这些人着实大胆,突然冲到我的院子里,二话不说就想抓了我的贴身婢女。哪有这样欺侮人的。” 高元钧似笑非笑地看着永秀,说道:“他们也并非胡乱抓人,全由本王授意。” “殿下授意?这是何故?”永秀心里一紧,想来是寺庙那事被查了。可她面上却不露声色,故作无辜问道。 “寺庙那一晚到底做了什么,你比本王要清楚吧。”高元钧朝永秀低声说道。 永秀僵直了身子,半响才回过神来。她跑到卫珩身边,拉着他,“珩之,你该晓得我的为人,我绝不是那种恶毒之人。咱们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们可不能被小人给挑唆了。” “郡主,清者自清,你又何必护着两个丫鬟呢。待殿下审一审,她俩若真是无辜,殿下也断不会诬衊了她们。” 永秀好说歹说,高元钧和卫珩就是不肯让步。她知道这两人今天是铁了心要抓琴音和叶子,随摆出郡主的架势,强硬道:“你们要抓人可以,且把证据拿出来。” “你要证据,那还不简单。”高元钧一声令下,没一会儿寺庙那个摆弄香火的和尚被押了上来。 “永秀你还需要什么证据一次性说清楚了,免得让本王一次一次地跑。”高元钧不耐烦地说道。
第204页 “这和尚已招供那日你的婢女从他那儿买了迷香。而我们又在寺庙翻新的屋子里寻到了迷香的踪迹。郡主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永秀当机立断撇清关系,“不,不用了。是我治下不严。”证据确凿,她再做辩解,反倒显得可疑。“我那两个婢女定是鬼迷心窍遭人挑拨了。殿下一定要查清楚。” “是受人指使还是受人挑拨,本王定会查清楚。”高元钧定定的看着永秀说道。 永秀微微撇开他逼人的视线,说道:“殿下,珩之定要相信我是清白的。” 高元钧冷哼一声,示意手下抓人。卫珩若有所思,寺庙一事不管永秀承不承认,他已认定是她搞得鬼。如今他比较担心的是如何见到雅儿当面道歉。 这几日从黎家到作坊再到农行,他找了无数回,黎雅却像跟他玩捉迷藏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他一问作坊和农行的伙计,他们一直摇头道不知。再问黎雅的贴身婢女,更是可气,直接轰人走,直说自家姑娘不见外人。 连着几日吃了闭门羹。卫珩想解释,想坦白都找不到人说。 琴音和叶子被恆王府侍从带走审问。 那两个婢女口风紧得很,拿出先前套好的说辞应对审问,一口咬定所有事情跟郡主毫无关系。可卫珩和高元钧哪会相信,于是继续审问着。 正当时,京城里来了急件。卫珩和高元钧双双被急召回京。 这边审问没进展,那边又见不到人。卫珩哪里肯放心回京。趁着整装的几日,他又去找了黎雅几次,仍旧见不到人。 而上边催着他和高元钧启程回京。无奈之下,他只得以写信的方式来告知真相。他将一封自白信交给小王,叮嘱他,待审完那两个婢女后,将他的信与口供一同交给黎雅。如此黎雅应该不会拒绝。 他虽来不及当面向她坦白一切,但希望她看完这封信后,能谅解他隐瞒身世的苦衷。 自永秀的两个婢女被带走后,她一直不敢面对卫珩和高元钧。如今听说他俩被急召回京。永秀急匆匆赶来找卫珩。不意和小王擦撞到。 永秀狠狠地瞪了小王一眼,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小王一边低头一边忙着去捡拾掉地上的信封。 小王虽动作迅速,却仍然被永秀瞄到了信封上的字。他俩不是断了么,卫珩怎还要写信与她。永秀心里暗恨,面上却不动声色。 原本卫珩和永秀约定好,待回京后就由庆王府提出解除婚约之事。如今卫珩被急召回京,而她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何肯回京乖乖的解除婚约。 永秀便主动和卫珩说,他先回京,她稍后再出发。待他俩都到了京城后,再合计解除婚姻的事。 卫珩答应。 翌日,卫珩和高元钧俩出发前往京都。 没了他俩施压督促,永秀日日去干涉恆王府侍卫的审问进度。稍有不慎,她便嚷嚷着他们这是要屈打成招。 她身为郡主,恆王府的侍卫们又不能对她用强,搞得审问进度停滞不前。而琴音和叶子俩更是仗着永秀郡主撑腰,打死不肯吐实。 审问之事便这么胶着。 最后反倒是永秀没了耐心。只因卫珩已不在这里,她再待着也没意思。索性撇下两个婢女,打算不日就动身回京。 小王得知永秀的打算,联合恆王府的侍卫们连夜提审永秀的两名婢女,一番恐吓后,那两名婢女总算吐出一些有用的供词。 临行前,永秀郡主不甘心,卫珩和黎家丫头仅仅只是暂时分开。想来待卫珩回来之时,他俩又会和好如初。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只有彻底断了黎家丫头的心思,哪怕卫珩回头找她,也再没有复合的可能。这样她才放心。 永秀想到之前被黎家丫头戏弄卖粮一事再加上抢男人的事,更加坚定了心思。想着就在临行前送她一份大礼。 而她只要拖延回京的时间,庆王府和卫家的婚事就不能作罢。 第一百六十四章 身世揭穿 那日黎雅和王行之分得决绝,可数年的感情又岂是一个误会就能断得干干净净。黎雅整个人都蔫蔫的,半点提不起劲来,更别说去管理作坊和农行。好在顾淳是个厉害的,作坊诸多事宜他能全权处理。农行那边也差了人管着。她即便要懒散十天半个月不上班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黎雅自我放逐了没两天,青竹偷偷跑来告诉她,说是王大人已在黎家门口站了好几天岗,但都被夫人赶了回去。 黎雅一听,连日里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些许。可一想到他与永秀出游却瞒着自己,那口气说什么也下不去,便有意晾他几天再说。隔日黎雅神清气爽的出门去,开始和王行之玩起捉起迷藏的游戏。 每每她总是先他一步离开家,又先他一步离开作坊农行。王行之连着扑空几日,却还是不肯停歇。如此闹了他几日,原本犟着的那口气便有些松动。想着再过两日便允许他来见她。 昨日才定下的心思,却不想今日,那王行之竟然没来。黎雅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人虽在作坊工作,可心思却已飞到门外。门外稍有动静,她便起身去探看。连粗神经的青竹都发现了姑娘的反常。 调侃道:“姑娘这是在等王大人来么?” “谁要等他,我才没有。”她嘴硬道。可时不时朝门口探看的动作出卖了她。 青竹笑笑,不拆穿自家主子装模作样。 这一等两等,过去了整整两日,竟再不见王行之上门来。她变得有些焦躁。骂道:“他这般瞒着我,还冤枉了我,只是晾了他几日,便放弃了?怎一点耐心都没有。” 青竹从外面晃了一圈,打听了消息回来,忙跑来告诉她:“姑娘,王大人和恆王殿下前日已回京啦。” “回京?他都回京了,怎也不说一声。”害得她白白等了两日。 “那不是姑娘不肯见王大人么。”青竹小声说道。 “我不肯见他,他就不会硬闯进来说么。平日里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我不信这么点小事能难住他。” 这时黎雅心里的气早已去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是气他不告而别。 小王这边刚得到口供,翌日便去了黎家找人,却没见到黎雅本人。他想起主子临行前在黎家吃了数次闭门羹,便猜到黎姑娘约摸还没原谅主子。这样直接送进去,别说递信,人都不一定见得到。 小王想了个办法,直奔作坊。他晓得黎雅在作坊里有个私人办公间。便偷偷进入,将怀里的信和口供悄悄地放到办公桌上。想着待她回来总会看到。小王为防黎雅找不到,便将信和口供放置在显眼的地方。这才满意的回去。 黎雅亲自去原料场地确认一批异常砂石。又采了一小袋样带回来。负责统计的顾清索性扔下手头工作,帮黎雅背砂石样本回作坊。两人在作坊门口碰到了永秀郡主的人。 那人道:“黎家娘子,我们郡主有话要与你说,请随我来。” 黎雅本不愿理睬,一想到王行之与她出游的事,便改了主意。转身叮嘱顾清:“你且把这袋样送我办公间,寻个角落放置便可。”
第205页 顾清点点头,背着砂石样走了。 黎雅跟着那婢女去见永秀郡主。 那婢女将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永秀郡主的马车就停在那儿。看这行头,永秀是打算回京了。 那婢女来到永秀郡主的马车旁,轻声告知。不一会儿,永秀在婢女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永秀摒退了身旁的婢女,只留下她和黎雅两人。 “你果然来了,本郡主还以为你不敢来呢。”永秀不怀好意地撇了她一眼。 闻言她浅笑,淡然的说道:“郡主有请,我当然要来。” 永秀看不惯她这副淡然的样子,想着等会儿听完她要说的话后,看她怎么淡定。随笑了笑,“我今日便要回京,临行前才记起一件事没告诉你呢。” “郡主记不起来不说也没关系。”永秀对王行之有那样的心思,想来她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黎雅本就对她有防备,对她的话更是不会全信。 “说起来这事吧,虽然与我无关,可我就是心地善良,看不得有人被当傻瓜一样骗得团团转,还自以为幸福美满。” “那也总比上赶着倒贴也没人要的强。” “你——”永秀恨恨地指着她,却硬生生忍了下来。“黎雅,你可晓得王行之是谁?” “他什么身份背景我不在乎。” 闻言,永秀呵呵呵笑了起来,“你不是不在乎,而是他压根就没告诉过你。就连你口口声声喊着的名字都是假的,假的。” 永秀不给她说话的余地,继续道:“他根本不叫王行之,他是大齐第一公子卫珩,表字珩之,乃卫国公府的嫡长子。” “嗡”地一声,黎雅只觉得脑子像被一道雷给噼中了一样,有一瞬间的空白。卫珩表字珩之,拆开来不就是王行之么?这样明显的巧合让她连找个藉口说永秀挑拨都不能。她蓦地抬头瞪着永秀。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珩之这样的身份但凡京城人士谁人不知,我没必要骗你。你若还不信,随便拉个京城人士一问便知我有没有骗你。” 黎雅定定地看着永秀,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欺骗的痕迹。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心里已信了大半,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不过你也别怨恨他,毕竟他那样显赫的家世背景岂是你一个小官之女能匹配得起。而你也不要太高估自己。因为你不过是他在边境无聊寂寞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瞧瞧,他连告诉你的名字都是假的。你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假的。”永秀看她这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越发说得起劲。 黎雅默然的杵在原地,心尖上像被人插了一把刀似的,撕扯着,痛着。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我便再好心的告诉你一件事吧。本郡主便是卫国公府钦定的媳妇儿,卫国公府和庆王府已交换庚帖,而我便是卫珩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还有比隐瞒身份姓名更严重的。 黎雅攥了攥拳头,抿得死紧的唇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来。“你俩的婚事他也知道?” “这是自然。要不然我来北边,他为什么要陪着我游山玩水。”永秀靠近她一字一句说道。看着黎雅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她心里别提有多痛快。縴手抚了抚髮髻,继续道:“不过我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你若死乞白赖地求我,或许我会考虑让珩之纳你进门,当然最多只能给个姨娘的位置啦。” 黎雅咬紧后槽牙,死死地攥紧拳头,面无表情地挺着。永秀的每一句羞辱都生生扎在她的胸口。可她不允许自己在永秀面前示弱。 “怎么姨娘的位置你还不稀罕么?你只不过是个小官之女,我劝你野心不要太大,要懂得知足。” 黎雅强逼着自己忍着,转过身,冷冷地说道:“郡主愿意与人共夫,我却是不愿意的,因为我嫌脏。” “你——”永秀被她气着了,“那就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她抛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黎雅漠然地目送永秀郡主一行人离开。 大齐第一公子卫珩,名人吶,她是上辈子挖了谁家祖坟。这样狗血的事都让她给碰着。名字是假的,身世也是编的。他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她白活了两世,被一个男人当傻瓜一样骗得团团转。还傻逼地幻想着未来蓝图。 卫珩这样有名的人,想来不少人都是认识的。高元钧知道,顾家兄弟俩一定也知道,说不定第七军里也有不少人知道呢。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都晓得他骗了她,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真相,却让永秀用这样羞辱的方式告知她有多蠢,有多傻。是不是她做人太失败了。呵,没有,她想起爹爹有好几次提醒过她,可她不听啊。活该现在被别人指着鼻子羞辱。她还能怨谁,只怨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明。 黎雅双手捂着脸,缓缓地蹲了下去。呜呜咽咽压抑地哭了出来。咸咸的眼泪自指缝间溢出。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 文氏夫等在门口,一见她的身影,忙拉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雅儿,快随我去书房,你爹今日突然提前下衙,还发了好大的火。” 不多时,母女俩已来到书房。 黎崇坐在书案前,面前放着一封信。见她们进来,沉声说道:“把门带上,过来。” 黎崇文一直保持着慈父的形象,很少见他对自家人发火。可今日却拉着个脸,阴沉沉地等着她们。 “爹。”黎雅有些忐忑不安地随着母亲走过去。 黎崇文捡起面前的信封递给她,“看看吧,这是你哥哥们花了不少功夫探听到的消息。”显然黎崇文已看过信上的内容。 黎雅展开信件,一字一句读着,明明是一封再简单不过的家书,她却读得异常艰辛。信上详细记录着卫珩从小到大的经歷。连他如何高中状元却不肯接受授官,时隔一年突然从军。都清清楚楚写着。末了,哥哥们还打听到卫国公府和庆王府之间已有联姻的意向。 如果说永秀告诉她时,她还抱着一丝丝希望,幻想着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可哥哥们从京城寄来的信生生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戳破了。他,卫珩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骗得她好苦啊。 十几张信纸洒落在地,黎雅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文氏还未来得及看信,被女儿突然哇地声哭出来,吓了一跳,忙上前拥着女儿。急急地问:“雅儿,何事这般伤心?” “呜呜呜,娘……”黎雅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哭得不能自己。 文氏哄着她,转头询问丈夫。 黎崇文深深嘆了口气,他原本是要训斥女儿的,可看她哭得这般伤心,实是不忍再火上浇油。捡起地上的信递给文氏。“你自己看看就知晓。” 文氏拿过信纸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也气得不行。 “好好安慰她罢。”黎崇文又是嘆息又是心疼,拍拍女儿的背,走了出去。
第206页 文氏拥着女儿,轻声安慰着,看着从小捧在手心里疼宠到大的孩子被一个骗子混蛋伤得痛哭失声。文氏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那骗子抓到面前吊起来毒打一顿。饶是文氏再有休养也忍不住咒骂出声。她晓得昔日女儿跟那混蛋的感情有多深,今日便有多痛心。想着想着也默默地抹起眼泪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失恋,家变 黎家差了丫鬟青竹过来,告知顾淳,黎雅身子不适这几日都不能前来工作,作坊的事便由他全权负责。顾淳自是不推脱,一手揽了下来。他不清楚黎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隐约猜到跟卫珩有关。他虽没资格跑去她身边安慰,可至少能把作坊和农行的事处理妥当,免去她的后顾之忧。 如今作坊的生意越做越大,再加上农行。两边生意让顾淳忙得分身乏术。以至于都没发现自己弟弟顾清的异常。 顾清这几天,每每面对他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一追问,他又忙着摇头摆手,直嚷嚷着没事。 几次三番下来,顾淳便有些担心弟弟出了什么事不愿告诉他。这日他特意早了半个时辰回家。却见顾清呆呆地坐在书案前发呆。他的面前突兀地放着一封信。 顾淳心里有些纳闷。他兄弟二人自流放到北边后,便与京城中的亲朋好友断了联繫。是谁写来的信? 顾淳倏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清弟——” 他话还未说完,顾清突然手忙脚乱地捡起面前的信封藏了起来。 他这动作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顿时引来顾淳的侧目。他微眯着眼,“清弟,有什么东西不能让大哥看的?” 顾清有丝惊慌,暗暗吸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大哥。“大哥,没什么事。” 他虽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但到底逃不过顾淳的眼睛。 “清弟,你不要再藏着掩着了,大哥已晓得是怎么回事。” 闻言,顾清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大哥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弟弟,你做了什么事,我岂会不知。” 顾清整个沮丧,“大哥,我真不是有意要姑娘误会的。” ‘姑娘!’顾淳心里一惊,原以为清弟有什么事,却扯到了姑娘身上。他仍然不动声色。微沉着声,训道:“清弟,姑娘对咱们兄弟俩有再造之恩,你怎能这么做。” 顾清哭丧着脸,嚷道:“我也晓得姑娘是我们的恩人。可我更晓得大哥一直都喜欢姑娘。要不是有卫珩梗在中间,凭大哥的人才何愁得不到姑娘的芳心。那卫珩若是一心一意对待姑娘到也罢。可大哥看看,他总是惹姑娘伤心。最最可恶的是,他还欺骗姑娘。这样的人我觉得配不上姑娘。” 顾清憋着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全喊了出来。气恼地将藏起来的信抽了出来捏在手里。 顾淳整个惊讶过头,他没想到自己极力掩饰的爱慕之心被弟弟看得这般透彻。是,他从几年前就爱慕姑娘,可卫珩的才气和聪明摆在那里,他又如何插得进去,唯有辅助姑娘生意越做越大。 顾淳心思已是百转千回,无奈地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清弟,感情的事如饮水,冷暖自知。我们外人不可以插手干涉的。” “不,卫珩他不真诚。他不仅连名字,连家世都骗了姑娘。这样的人绝不是姑娘的良配。”顾清固执已见。 “清弟。把信给我。”当年他们兄弟俩被流放时,顾清还小,卫珩虽有名气,但对小孩子来说还是陌生的。可如今顾清喊出这样的话。他哪里还猜不到信里的内容。 “不要,大哥明明爱慕着姑娘,为何不乘着姑娘伤心难过的时候好好安慰她呢。说不得姑娘就改变了心意呢。” “清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叫乘虚而入,非君子所为。”顾淳冷声呵斥。 “大哥,你就是胆小,害怕姑娘拒绝你。所以才会顾虑这顾虑那。”在顾清的认知里,喜欢就要去争取,哪里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顾淳默了,他又何尝不想呢。可他一个流放之身,虽打理着黎家诸多生意。却连离开北边的权利都没有。 顾清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伤害了大哥,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大哥,我不是要说你的。你再我心目中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勇敢,都要厉害。” 顾淳微微侧过头,看着弟弟急于安慰的样子。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没事,大哥没往心里去。” “大哥,姑娘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不争取下呢。”顾清默默地递上那封被他藏了几天的信。 “清弟,有时候得到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结局。只要她能好好的,我便安心。” 顾清不懂,喊道:“大哥,你没争取过怎么晓得不行呢。” “清弟你还小,待你再大些便会明白。”苦涩盈满了整个心间。倘若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顾淳,那他一定会尽力争取一回。 顾淳拿着那封信去了黎家。还未走到黎家大门,却被前面一阵吵闹给阻拦了去路。他往前走了几步探看。 原是黎家人带着一众百姓和衙门的人在争执。 这是怎么回事?黎大人乃北边衙门里的一把手,他家的人怎会带着百姓和衙门的公人起冲突?顾淳心里一紧,忙几个大步走进人群里。 “这是怎么回事?” 黎家的丫鬟青竹一见顾淳,忙拨开面前的几个人,慌慌张张地挨到顾淳面前。青竹急得有些语无伦次。“顾管事,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大事?出了什么事?”顾淳抓着青竹的手臂追问。 青竹带着哭腔,说道:“衙门里的人突然抓了咱们老爷。夫人和姑娘得信便去找陈大人了解情况,至今未归。我和梅儿去陈府找了好几次也不见夫人和姑娘。刚刚有人看到衙门的人把夫人和姑娘也抓走了。” 顾淳心里惊骇,知道定是出了大事。他忙拉着青竹自人群里挤了出来。 “青竹,你赶紧把知道的情况一一告诉我。” 从出事到现在才两个时辰。青竹了解到的情况并不多。可凭着青竹告知的零星几点,顾淳大约已推断出事情的缘由。 “青竹,你赶紧告诉黎家其他人,不要再和衙门的人起冲突。现在就回黎府,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统统藏起来。记住,要快。”顾淳捡着紧要的跟青竹交代了几句,便跑远了。 黎家出事,陈自强敢出动衙门中人抓捕黎家人。必然已在上面做好了文章。好在作坊有恆王殿下和卫珩的股份在,官府的人不敢去作坊捣乱。可黎家和农行就不一定了。 顾淳赶紧把顾清喊了出来。叫他去黎家帮那些丫鬟的忙。而他自己争分夺秒去了农行。他得在官府还未出动前把农行安置妥当。不然以这些人平日里的作为,定能将农行洗劫一空。 好在顾淳安排妥当,待隔日衙门的人去黎家和农行查抄时,几乎捞不到什么油水。 顾淳又买通了官府的人,要求探监黎崇文和黎家母女。可那官府公人告诉他,黎家母女可以探看,但黎崇文不行。他还告诉顾淳,抓黎崇文的人不是官衙的人,好像是上边派人亲自抓的。如今在不在府衙里都不晓得。
第207页 顾淳一听,心里便有些瞭然。随即让黎家三个丫头准备好吃食和被子银子,他带着她们进去探望文氏和黎雅。 探监时间有限,顾淳抓紧时间和黎雅说了说自己了解到的事情经过。并向她承诺,定会将她救出来。 黎雅很是感激了一番。临去前,文氏千万拜託顾淳帮着打听黎崇文关押在哪里。顾淳其实没有把握,可还是应承了文氏。 黎崇文和黎雅在北边的名气响亮,顾淳便借着这股势,买通了一小部分人,带动北边的百姓日日成群结队去衙门上访。要求放人。 这么一来二去,加入上访的人越来越多。在北边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就这几天的时间,顾淳已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人诬陷黎崇文贪污受贿,而黎夫人和黎雅受牵连被羁押。顾淳了解黎崇文的为人,知晓他绝不是那贪污腐败之人。黎家有今日这般富足日子全靠黎家三个儿女打拼出来的结果。而如今黎家的富足也成了黎崇文贪污受贿之作证。 顾淳心思一转,便将黎家兄妹如何发家致富创立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编撰成一齣戏文,广而告之。而商业圈里本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黎家的事,顿时呈辐射状在大齐散播开来。不止北边讨论这事,连远在千里的南边也得到了消息。 去衙门上访的人实在太多,衙门怕引起众怒,索性闭门不开。这一作为,又被百姓们称作心虚,是冤枉黎大人的最佳作证。 顾淳能造势的只有北边。可即便黎家的事已引起民怨,官府却依旧不予理会。不解释,不审理,不放人。顾淳更加肯定要搞到黎家的背后大官必定在京城。 而与黎家有关系的恆王殿下和卫珩恰恰都回了京都。要救黎家人必须得去京都找关系搬救兵。可顾淳乃流放之身,出不了北边。如今只能找关系先把黎雅给救出来。由她亲自前往京都。 顾淳将黎家案子造势太大,官衙受不了诸方压力,已然有些松动。当然主犯黎崇文是不肯放的,可受牵连的黎家母女可以放啊。只是陈自强查抄了黎家和农行,捞不到半点油水,便心有不甘。不肯爽快放人。 顾淳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趁着夜黑风高,亲自去陈府找陈自强谈判。 顾淳餵饱了陈自强的口袋,这厮才装模作样拖了两天将文氏和黎雅放了出来。 黎家已被查封,顾淳便将她们母女俩接回了作坊宿舍。 文氏乍闻黎崇文出事,又被抓去受了几天牢狱之灾。一下子就病倒了。黎雅更是好不到哪里去。短短几日功夫,人就瘦了一大圈。好在她是个坚强的,即便失恋和家庭变故接踵而来也没把她打垮。 黎雅安顿好了母亲,便出来和顾淳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顾淳,黎家这事多亏有你在各方斡旋,才不至于让黎家损失惨重。”黎家出了这事,若没有顾淳在一旁把控着。他家肯定完,待京城的哥哥们得讯赶回来,事已成定局。对顾淳,她感激不尽。黎雅弯腰欲行大礼感谢。 顾淳当即虚扶一把,阻了她的大礼。“姑娘就别跟我客气了。当初要不是姑娘力排众议留下我们兄弟俩,也不会有今天的顾淳。” “今日之恩,我们黎家定然铭记于心。我黎雅会记一辈子。” “姑娘,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救黎大人出来。通过这几日了解,搞黎大人的大官定在京城。若想洗清黎大人的冤屈,你必得亲自跑一趟京城搬救兵。” “这几日我在牢里已想了数十次,想法与你不谋而合。我爹一向清廉,又是北边一把手,没道理陈自强说抓人就抓人。倘若他背后没有强大的靠山,他断不敢这么做。陈自强原先就是京官,想来他背后的靠山必定也来自京城。” 黎崇文自被抓开始,旁人连探监都不能。无论顾淳如何打通关系都见不到黎崇文本人。他甚至怀疑黎崇文已不在北边。 “明日,我便启程前往京都。”家里一下子出了这样的大事,黎雅表面上虽强装镇定,可心里到底有些慌。唯有上京城与哥哥们商量救父亲之事。 “我找了孙大郎,由他护送你前往京都。北边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罢。” “作坊的事交给你打理我很放心。”黎雅担忧地看了看屋里,说道:“顾淳,我不打算让我娘跟着一起上京。她现在身子不好,我实在不忍心她受长途跋涉之苦。烦请你帮我照顾好她。” “你放心,我定能照顾好夫人。” “拜託了。”黎雅把这里的一切都託付给了顾淳。 隔日天不亮便带着青竹坐上马车启程前往京都。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门求黎琼 以黎雅和顾淳俩分析,黎崇文很有可能已被羁押回京审理。因此黎雅三人无论如何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京城。他们除了吃饭,每日只留两个时辰休息,其余时间都在赶路。如此这般不要命的赶法,途中就累死了两匹马。好不容易赶到京都,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事。 黎雅按照书信上的地址找到哥哥们的住处。兄妹仨分别了数月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却是因为家里遭了难。 兄妹仨连嘘寒问暖都提不起劲,黎雅直接将北边了解到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告知兄长们。 听罢,黎静言和黎如晦几乎气愤不已。可眼下这情形已不容他们多想,得赶紧想办法托关系为父亲洗刷冤情。 兄弟俩很快就冷静下来。 “小妹,可猜到是谁在背后搞鬼?”黎静言待的虽是清水衙门,可到底也见识了不少政客间的手段。第一反应便是有人要整他们黎家。他父亲一直都是个清官,地方上的名声很好,突然被抓走,必定是有人在故意搞鬼。 “我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和咱们黎家过不去。我只打听到着手抓捕的人不是北边官衙的人。而陈自强便是上摺子状告父亲的人,他刚从京城调到北边。是以我猜测要整垮我们黎家的人必定是京城里的某位大人物。” “那便从陈自强开始查起。只要查出他后面的靠山是谁,想来就晓得是谁要置父亲与死地。” “大哥,父亲的案子可传到圣上那里?” “但凡是地方传上来的案子必定经过大理寺,再由大理寺上报给陛下。如若按正常步骤,我定能听到风声。这几日并没有这样的案子呈上来。”黎静言乃翰林院编修,陛下的很多公文都由翰林院记录起草颁发。若是父亲的案子已呈到陛下面前,他没道理不晓得。 “难道他们没有进京?” “父亲被安的罪名乃贪污受贿,如今陛下正在坚壁清野,整肃朝廷风气。陛下尤其厌恶贪污受贿的官员。但凡被安上贪污受贿的罪名,陛下连审都不审就将人定罪了。”这点是黎静言最为担心的地方。 “大哥,咱们得在父亲的案子上传到京城前就疏通好关系。不然待人带到了陛下面前,想要再为父亲洗刷冤屈就难上加难了。” “大哥,小妹说的对。我们三人分头去找找关系。必须得赶在他们进京之前按下此事。”
第208页 “二哥,恆王殿下已回京,你可去找殿下想想办法?” “我这便去。”黎如晦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黎静言看看小妹,说道:“黎琼的丈夫陈安,如今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倘若他肯出些力气,想来父亲的案子便更有把握。”只是黎家与黎琼的关系实在闹得太僵。黎静言和黎如晦俩着实也拉不下脸去求黎琼伸出援手。 “大哥,大姐那里便有我去说罢。”她一个小女子即便被黎琼当面羞辱也没什么。可两位哥哥不一样。 “她到底也是黎家女儿,你便去说说看罢。” “大哥放心,咱们就各自行动。我去找大姐,你去查陈自强背后的人是谁。” 黎家三兄妹分工明确,各自忙碌开了。 陈安如今已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陛下整顿朝堂,有不少策略都来自于陈安,收效显着。陛下还说,待朝堂整顿好后,便要实施变法。定让大齐的百姓过上富足安乐的日子。陈安如今的风头正劲着,是京都城里人人巴结的对象。 黎雅带着青竹来到陈安府上时,被陈府外的境况吓了一跳。外面可说是门庭若市都不为过。不少人捧着贵重礼物哭着喊着要送给陈大人。而陈府看门的四个下人,个个身强体壮,像门神似的堵在正门前不让进。 那四个门神似的壮汉,异口同声喊着:“大人杜绝贪污受贿,你们若再来必当严惩不贷。” 陈安为了响应陛下的号召,把这句话当家训似的写在大门两侧。陈府里的人个个都朗朗上口。 黎雅带着青竹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大声说道:“烦请小哥进去禀报下陈夫人,就说我是她妹妹,有要事相商。” “去去去,咱没听说夫人有什么兄弟姐妹的。你可别打着幌子乱来。”来巴结陈府的人实在太多,这四个看门的下人每日里要应对不少人。自然不乏佯装攀亲带故的人。 “小哥,你进去禀报一声罢。我真是你家夫人的妹妹,我叫黎雅。你家夫人听到了必定会见我的。” 那小哥将信将疑,到有些相信了。看着她一个姑娘家家说得这般真诚,便应道:“暂且信你,我去问问看。” “多谢小哥。” 黎雅和青竹在陈府外等着。 那小哥哒哒哒地跑到主院拱门前。跟外面的大丫鬟说了门口的情况。那大丫鬟听罢,便进了主屋。 此刻黎琼正侧卧在美人榻上休憩。一旁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给她捏着腿脚。 那大丫鬟轻声喊道:“夫人!夫人!?” 半响,黎琼才缓缓睁开眼。“何事?”如今的黎琼整个穿金戴银,出门带着一干丫鬟婆子。好一派贵妇人的行头。可算是圆了她爱慕虚荣的心。 “夫人,刚刚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你妹妹,想来见你。” “妹妹?我可没什么妹妹,你且去打发了吧。”黎琼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待那丫鬟一脚刚要跨出门。 “等等,她可报上名儿?” 大丫鬟忙转过身来,回道:“有,有,好像叫黎雅来着。” “黎雅。哼!莫不是看我发达了,来沾光了。”黎琼暗自嘀咕。 “夫人,那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要见。你且派人去说,让她在门外等着。待本夫人拾掇拖当了,自会差人把她叫进来。” “是,夫人。”那大丫鬟得令便去了外院传令。 黎琼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随招唿开了。“小红,赶紧去把本夫人最贵重的那套首饰拿出来。小路你赶紧去把本夫人那件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拿出来。那可是上次进宫大公主赏给我的呢。说是京都城最流行的款儿呢。”黎琼叫丫鬟们将自己最好的衣服首饰都找了出来。又花了小半个时辰梳妆打扮。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浑身金光闪闪的自己,笑了。心里暗暗骂着:黎雅,当初你是如何羞辱我的,又是如何看不起我。如今我要你高攀不起。 黎雅主僕俩在陈府大门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被请进屋。 她俩随着陈府丫头来到主院。 “夫人就在里面等着呢。你且进去罢。”说完那领路的丫鬟将青竹带到一旁候在拱门边上。 黎雅刚提脚跨进去。脚还没沾地呢。屋里人发声了,“在外面换了鞋子进来,没得弄脏本夫人的地毯。” 黎雅一听就听出是黎琼的声音。让人在门外换鞋,这本就是件极为羞辱人的事。可她忍了,今日是为了父亲的事而来,万不可为了这点小事与黎琼闹得不开心。 黎雅弯腰脱鞋,换鞋。这才进屋。只见黎琼浑身金光闪闪地端坐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走进来。黎琼大约是把家里所有金饰都戴在头上了,整个一爆发户的味道。搞得像棵圣诞树似的。黎雅实在欣赏不来黎琼的品味。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不来我都忘了自己是黎家女儿呢。”黎琼顿了顿,手轻轻一拍额角,佯装突然记起来,说道:“喔不,瞧我这记性,成亲那日父亲已把我逐出黎家。我已不是黎家人了。不知道今日黎娘子找本夫人有何事?” 既然黎琼问了,她索性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我来找大姐是为了父亲的事。父亲遭人陷害,被安上贪污受贿的罪名。届时可否请姐夫在陛下面前斡旋一二,至少能给父亲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闻言,黎琼很是惊讶。父亲被安上贪污受贿的罪名。她虽不懂朝廷上的局势。可也晓得如今陛下抓得最厉害的便是贪官。一旦被扣上这样的罪名再难有翻身的可能。且不允许别人求情,谁敢求情以同罪论处置。 是以,陈安日日耳提命面地叮嘱她不要收乱七八糟的东西。为此她索性派了四个壮汉紧守大门,杜绝外人进府。 虽说那是她父亲,可万一丈夫为他求情被陛下迁怒了怎么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说不得她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一夕之间就成了泡影。她一想到当初婚宴上,父亲决绝地当着众人的面断绝父女关系的场景,便气愤不已。随决定不予理会。 可那到底是她的父亲,她若直接拒绝了便显得自己没良心。她心里一番算计后,说道:“虽然父亲对我决绝,可我本善良。断不能见死不救的。放心,这事我会跟他说道说道。总归是他岳父,他再怎么嫉恶如仇也得徇私一回。” 黎琼这话好像认定了父亲贪污受贿一样。黎雅当即反驳道:“大姐,父亲没有贪污受贿,他是遭人陷害的。” “哎呀,做官地十有九贪。像我家这样的极为少数呢。放心,不管父亲贪没贪,我都会让夫君在陛下面前说说情的。” “大姐,姐夫不用多说什么。只要他能在陛下面前争取到父亲自证清白的机会即可。” “晓得啦,我晓得怎么说。” “大姐,那便拜託你了。”只要陈安能在陛下面前出把力,想来父亲这事会有很大的转圜余地。
第209页 黎琼随意的摆摆手,表示自己记住了。转头便问道:“你和王行之也处了好多年了,他可向家里提亲没?” 黎琼这一问,可不怀什么好心的。纯粹就是想藉机羞辱羞辱黎雅。 碰巧黎雅和卫珩之间发生的种种事。卫珩两个字如今成了黎雅心头的痛。每每听到,心头那块肉便如绞着那般痛。她暗了暗脸色,有气无力道:“没。”实在不愿多说。 黎琼一看她这般抗拒的模样,便猜到他俩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便有些幸灾乐祸。“小妹啊,不是大姐要多嘴。你俩都处了这么多年了,在北边谁人不晓得你俩的关系。他到现在还不肯让家人上门提亲,莫不是玩玩你的罢。这姑娘家家的,还是要矜持些好。他若实在不肯给你名份,索性就断了关系罢,省得蹉跎年华。” 黎琼使劲地在黎雅伤口上撒盐。可黎雅有什么办法,半个字都怼不过去。王行之是她内心里最痛的存在,是她此刻最不想提到的人。 “不过罢,你俩若分了,你在北边的名声算是毁彻底了。要不这样吧,你来京城,大姐给你介绍对象。当然没有你姐夫那么优秀,但次点的还是有的。”黎琼心里已默默地在合计京城里哪家的儿子是纨绔,哪家的儿子刚死了婆娘,哪家要纳妾。 “不劳大姐费心。娘自会为我做主的。” “哎呀,大姐也是好心么。你回去考虑看看啊。”黎琼装得一副姐妹情深。 “大姐若没别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哎呀,难得来,怎这么急着走啊。” 黎雅几乎是逃命般往外走。黎琼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景,很是畅快。觉得多年来憋着的恶气总算一吐为尽。她心情很好,转头吩咐下人,“去,今日本夫人心情好,晚上好好整治一桌菜出来。本夫人要庆贺庆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国公府求人 黎雅从陈府回来时,黎家兄弟俩也差不多时辰回来。 黎雅赶忙上前问询。只见黎如晦很是丧气,道:“殿下前日已出京城,不在府里。” “二哥,可打听出殿下的行踪?他几时能回京?” 黎如晦摇摇头,回道:“殿下的行踪保密的很,我一时间根本无法打探到。” 黎静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殿下毕竟是皇族,哪能这么容易就让别人掌握到行踪。” “二哥,莫要灰心。我今日去了大姐府上。她已答应叫陈安在陛下面前为爹争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想来爹应该不会审都不审就定下罪。” 闻言,黎静言却没那么乐观,他道:“今日我查找了一些关于陈自强的事。这才晓得陈家原来早已投靠了陈王殿下。而与陈家甚为交好的还有庆王府。” 黎雅骇然,哥哥们还不晓得在飞狐县她与永秀郡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听到这两条消息,立马就断定了是谁在背后搞鬼。 说到底还是她给黎家惹来的祸事。若不是她与卫珩之间的关系,永秀郡主不会动用庆王府的关系陷害爹。黎雅懊悔不已,自责道:“大哥,不用再查了,我晓得是谁指使陈自强。” “你晓得,仅凭这两条消息你便晓得是谁?” “是庆王府的人搞的鬼。” “庆王府?黎家与庆王府素无往来,他们为何要这般陷害爹。” “小妹如何断定是庆王府的人?”黎家兄弟俩异口同声问道。 黎雅哽咽着向哥哥们赔罪道:“大哥,二哥,是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给家里惹来的祸事。害得爹被人陷害。” 黎家兄弟俩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黎静言率先安慰道:“你莫要自责,事已至此唯有尽力想办法将爹救出来。” “小妹,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如晦挠挠头皮,想不通小妹怎会和京中贵女结怨。 无奈,黎雅将她和卫珩永秀郡主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黎家兄弟俩听罢,很是气愤。 “原来王行之就是卫珩,他骗了我们这么多年。混蛋,着实可恶,他把我们当什么了。枉我之前还把他当英雄一样崇拜。原来竟是个不折不扣地渣男,敢辜负我家妹子,等着瞧。”最为痛心的当属黎如晦。想到他曾经可是视卫珩为偶像吶。 “小妹,这样不真诚的人咱不要也罢。今后哥哥定会为你选一门更好的亲事。”黎静言心细,看得出来妹子还放不下那混蛋。一想到他俩处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晓得所託非人。小妹放下去的感情岂能说收回来就收回来,想必她心里定是痛苦万分。 “大哥,我没事。爹爹的事情最要紧。” “对对,现在不是骂那个混蛋的时候。咱爹的事最重要。” “既然已晓得是庆王府在背后搞鬼,这事就更棘手了。”黎静言沉吟半响,继续道:“庆王府深得陛下信任。倘若是他执意要搞倒一人,咱们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如今朝堂分三派,陈王一派,楚王和京兆尹一伙,再有就是站中立派。” “庆王府本身就够强大,况且背后还有一个陈王做靠山。如若他盯死咱爹,可怎么办。”黎如晦说出了三兄妹心中最大的隐忧。 “为今之计,咱们要把所有能利用的人脉都利用起来。不然要救爹爹出来难如登天。” “救爹爹也等同于和陈王一脉的人正面扛上。咱们该找谁?”这问题就更大了。如果不找个地位与陈王不相伯仲的后台,谁有这个实力和陈王的人正面扛上。人家凭什么要帮黎家得罪陈王。 “我看黎琼那里更不靠谱。咱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陈安一人身上。” “陈安是楚王举荐的,倘若他肯真心实意尽力,爹也不是没机会。”黎静言和陈安同为京官,对他如今的地位很了解。 这原本是件有转机的事,怎大哥却越说越担忧。“大哥,你是不是还有顾虑?” “陈安如今意气风发,深得陛下青睐。他已不是原来那个他。要正面与陈王殿下的人对上,赌上的或许就是未来前途。我真的不太相信他有这个决心冒险一试。” “大哥,我继续去打探恆王殿下的行踪。咱们能想到什么办法都去试一试。说什么都要把爹给救出来。”说罢,黎如晦又跑了出去。 黎家兄妹俩对视一眼,彼此心里的担忧心照不宣。 事情的发展总以不可预估的方式进行着。黎家兄妹仨本以为还有几日的时间可以想方设法救父亲。可不想,第二日有人押着黎崇文进京。庆王亲自带着负责此案的官员进宫面圣。直接省略了大理寺,直禀陛下,由此可见庆王府想将黎崇文置于死地的决心有多强。 待黎静言得到消息已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庆王要盯死父亲的决心比他们猜测的还要强烈。 黎静言花了不少钱才从当值的大内官里偷偷打探御书房中的消息。 两只实墩墩的金元宝吶,黎大人出手可真阔气。大内官半点不推脱,悄悄拢进了袖子。佯装咳嗽了一声,才压低着嗓音说:“黎大人吶,咱家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给你通风报信吶。”
第210页 “有劳大内官。” “黎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回头咱家还得去御书房当值呢。” “大内官,今日可是庆王带着人直面圣颜?” “是吶。陛下一听说是贪污受贿,立马就龙颜震怒,大发雷霆呢。御书房里的几位大人都吓得不轻。” “可有陈安陈大人?” “自然在的,他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大内官很是讥讽地回说。“还别说,陛下听闻犯事的是北边的黎大人,就有意要直召他来面圣。却被庆王给拦了下来。那庆王带来的人一顿说,陛下便歇了心思。直道失望。” 黎静言心头一沉。急问:“陈大人怎不劝说陛下召见人进殿呢?” 大内官呵呵一笑,“黎编修,你到底是嫩了点。陛下盛怒中,庆王又明显阻拦着,他哪敢得罪庆王,别说劝说陛下见人,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你以为他凭什么能爬得这么快,还不是他懂得讨好陛下,会看人脸色。至于那些策略什么的又怎是他一人写得出来的。我还听说这些策略大部分出自第一公子之手呢。”大内官说着说着又扯远了。 黎静言打断道:“大内官,可定了什么罪?” “月底问斩。可惜咯,咱家还听说那官是个好官呢。” 黎静言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住脚,一下子就白了脸。“怎会判的这么重?” “咱家也觉得判重了。陛下当时就询问了陈大人,是他建议这么判的。”大内官还不晓得黎静言和陈安与黎崇文的关系,如是说道。 大内官瞧黎静言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很是狐疑,问道:“黎编修你这是怎么啦?难道说那个被判的犯官是你认识的人?” 黎静言惨然直言,“他是我父亲。我爹从来都是清官一名,却被人陷害至此。” 大内官“啊”了一声,“是你爹。黎编修你该庆幸陛下没迁怒与你呢。” 黎静言已听不进去。匆匆告辞。 黎静言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黎雅正在家里等着。 黎静言将宫里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述说出来。 “黎琼和陈安两口子简直不是人。他们不帮忙也算了,竟然还落井下石。”黎雅愤恨骂道。 “我也没想到他俩会这般绝情。那是我们的父亲,她黎琼竟然半点不顾念血缘之情。” 黎雅整个人都慌了,紧紧攥着大哥的衣袖,急问:“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怎么救爹出来?”她又是气愤又是自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莫哭,小妹,我来想办法救爹。离月底还有十几天呢。咱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黎静言嘴上说着安慰,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实际可行的办法。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的回,“对,对咱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小妹,你在家里等着如晦回来,我要写一份摺子面圣陛下。” “嗯。” 言毕,黎静言一头钻进书房开始写摺子。 黎雅哪里又静得下心来。她咬了咬牙,直接出了府,单枪匹马直奔卫国公府。 她一口气来到卫国公府门口,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座朱门大宅。如果不是爹到了生死关头,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找他的。而今只要能救爹爹,什么面子自尊都可以不要。 黎雅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鼓足勇气上前,对着卫国公府的门房道:“小哥,我找你家少爷。麻烦你进去通禀一声。” 那门房拉着个脸,面无表情的回道:“你请回罢。我家少爷不见客。” “小哥,我真有急事要找你家少爷。请你进去通禀一声。”她继续求道。 那门房却无动于衷,“我家少爷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小哥。”黎雅上前一步,塞了一块银子给门房。那门房总算有了点好脸色。“小哥,通融通融。” “姑娘,真不是我不帮你,前日,我家少爷和老太君大吵了一架。少爷把自个儿关进书房里谁也不肯见。昨日老太君下令,全府上下不得打扰少爷静思。更别说见客了。” “小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你家少爷,麻烦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是黎雅来找他。他说不定会愿意出来见我。”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哀求道。 那门房沉吟了半响,道:“我就进去问问看,少爷肯不肯出来见人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便拜託小哥。”黎雅焦急的等在卫国公府大门口。她左等右等,约摸两刻钟,那门房回来了。朝她摇摇头。 “他不肯见我?”黎雅心里沉了沉。 卫珩啊卫珩,你好狠的心。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我没见到少爷本人。我把你的消息告诉了少爷的随从。他将我打发回来。” “你家少爷的随从可姓王?” “你怎晓得,确实姓黄。” 在飞狐县,她和卫珩之间的点点滴滴,小王最是清楚不过。如今小王连通禀一声都不肯,想来也是卫珩的意思。 永秀说得没错,她还真是卫珩寂寞空虚时打发无聊的玩意儿。他连见她一面都不肯,是怕她纠缠他么?还是他心虚不敢来见她?若是以往,不管哪种可能,她定然头也不回地走。可现在不是她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在赌这么几年下来,他还存有一点点对她的感情。 黎雅不肯离开,继续守在卫国公府大门口。 “姑娘,我家少爷不会见你的。你再等下去也没意思。” “不,我要等。”她断然拒绝回去,哪怕还有一点点希望她都要继续等下去。只要她还没彻底死心。 “哎,行,你就等着罢。”门房拿她没辙。 黎雅静静地等在那里,每过两个时辰便请门房大哥进去通传一声。 那门房小厮到后来也不收她钱了,两个时辰一到就进去问问。直把那里的随从问烦了。 她从天亮等到天黑。连日来的疲累心伤,又在外面晒了一整天的太阳,整个人已虚弱不堪。可她却仍然咬着牙继续等。 “姑娘,你就回去罢。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家少爷定然是不会出来见你。” “我再等等。”越等她就越麻木,那颗悲伤的心已痛的麻木,只剩一具苍白的驱壳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卫国公府门房换值,天色已全黑,她依然等在那里不肯离去。 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该流的泪都流尽了,该有的情绪也平静了。脸色白得像纸,一双空洞的大眼干涩地瞪着,直挺挺的等在那里。 换值的门房一见她竟然还等在那里。惊唿出声:“姑娘,你这是一晚上都没回去吗?” 黎雅龟裂的唇瓣努了努,沙哑地“嗯”了一声。 “哎,姑娘你可真是个执着的人。我再去帮你通禀一声罢。”那门房小厮跑了进去。 门房小厮从昨日起就来问了数回。那随从见他今日一早又来说,火气也不小。“我说你是收了人家多少银子,这般孜孜不倦。”
第211页 “黄哥,那姑娘着实可怜,从昨日到现在都不曾离开。等了整整一夜呢。可否进去问问少爷?” “去去去,你小子傻逼啊。少爷连老太君都不见,你觉得还有谁这么大派头能让少爷出来相见。再说了老太君已发话,叫我们不要去打扰少爷静思。你想让哥们这碗饭保不住么?” “那黄哥,你估摸着少爷这次要多久才能出关?” 那随从撇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我也不晓得。我在少爷身边十几年,第一次见少爷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我估摸着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出来。” “哎,那姑娘这般不吃不喝等着哪受得了。”门房小厮嘆了口气,熘去厨房要了些水和吃食回来。 不一会儿门房小厮拿着两个包子并一碗水来到门口,走下台阶递给她:“姑娘,你先吃点罢。我家少爷不定什么时候能出来。” “他还是不肯出来见我么?”她并没伸手去接吃食。白着一张脸,哀求道:“小哥,你能放我进去吗?我亲自去找他。” “那不行,我若把你带进去,我这份活计也保不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害我啊。”国公府哪里是这么随便的地方。“姑娘,你也是运气好,我们国公这几日不在府里,不然进进出出的人一多,我可不敢让你一直杵在大门口。” 黎雅想了想,自怀里掏出一支簪子出来。“小哥,麻烦你把这支簪子送进去。见到这支簪子他想必会出来见我。” “姑娘,我只是一个门房小厮,连少爷主院都进不去。更别说把簪子送到少爷手上。” “小哥,求求你,帮帮我吧。” 那门房小哥好不纠结,考虑了半天才勉强答应。“我去试试,行不行可不能打包票。” “有劳小哥。” “姑娘,赶紧吃点东西罢。”门房小哥将包子和水塞到她手里。这才拿着簪子又跑了进去。 那小哥拿着簪子在拱门处求着随从,叫他去通禀一声。那随从死活不肯。两人就在那儿绞着。 两人都没发现老太君带着婢女婆子从远处走来。 老太君皱着眉头不悦地站在那儿。身边的钱嬷嬷自后头走出来,来到那两人旁边,呵斥:“你俩怎么回事,不晓得少爷在静思么?在这儿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随从和门房小厮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老太君来了,忙跪了下去。 “这般没规矩的东西,都打发走罢。”老太君本就心情不好,更见不得这些人不守规矩。 那随从一听,吓得腿都软了,狠狠瞪了门房小厮一眼。求道:“老太君,这真不是我的错,是这门房自昨日起每隔两个时辰就来通禀一次,说是外头有个姑娘要见少爷。我都赶了好几次了,这不今儿他还来。连门外那姑娘的簪子都带进来了。” “我孙儿岂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都能见的。”老太君啐了声,转头示意钱嬷嬷去处理。 那钱嬷嬷领着门房小厮自去了门外。 钱嬷嬷一见门外人竟是远在北边的黎雅,大吃一惊。随想到这女子不端的行为,随即拉下脸。 “你来干什么?” 黎雅抬头,见是钱嬷嬷,仿佛看到希望似的,有些激动的上前,“钱嬷嬷,我有急事找他,麻烦你帮我通禀一声。” 那钱嬷嬷却不加理会,冷冷地说道:“你这女子做事太没教养,怎能死皮赖脸的杵在人家门口不肯离去。” “钱嬷嬷,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找他,你行行好,帮帮我罢。”黎雅忽略她的奚落,哀求道。 “你当我们国公府是什么地方,随便阿毛阿狗都能进来的。我们少爷这样的好人才,多得是不知羞耻倒贴上来的女子求爱。如果谁都放进去,岂不乱套。滚罢,别在这里丢丑。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黎雅哽咽相求,“钱嬷嬷,如若不是大事,我不会来找他的。你帮我通禀一声罢。只要这事过后,我永不再出现你们面前。” “你这样行为不端的人,岂有信用可言。”钱嬷嬷对她那日在山上彻夜不归一事印象极差。转头招来国公府的护卫。“来人,将这女子赶远远的,省得污了咱们国公府的名声。”她说完转身就走,再不理会黎雅。 那门房小厮苦着一张脸,劝道:“姑娘,你就不要让我们难做人了,回去罢。” “我若这样回去,我爹要怎么办。”她泪眼迷濛,身体和精神双重压力齐齐向她铺天盖地地袭来。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直直往后栽下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将她揽入怀里。 她痛哭,自责不已,“大哥,我——” “别说话,一切都有大哥在。爹的事情已有救。”黎静言心疼不已。他的妹妹,家里人都是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宝贝儿,怎能让这起子贱奴如此羞辱。 黎静言狠狠地瞪了钱嬷嬷一眼,抱着自家妹妹转身就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救人的条件 夜的深处,是稀疏的灯盏,透过书房的窗户忽明忽暗地洒在桂花树上。就如书房主人此刻的心情一样。 灯火映着黎静言俊朗的五官,一身黑色长衫,更显得他身形挺拔修长,他潇洒地在洁白的画纸上尽情挥毫。仿佛这是他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思念。 不多时一副副人物像赫然跃入眼帘。画纸上的女子有巧笑兮兮,有俏皮淘气,有嘟嘴生气还有恶作剧后的狡猾。女子各种神情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她的喜怒哀乐在他脑子里铭刻着一样。 他眼波深邃,痴痴地看着画中女子,手不自觉地抚过画中女子的脸,亲昵的摩挲着。 他看得出神,看得贪婪,好似要把画中女子揉入骨血一般。突然却又甩开了手,喃喃自语:“你在哪呢?过了明日我便再没资格。” 他的未来过了明日便再不由他。为了救父亲,他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婚事。回想起昨日的种种,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那日得知父亲被判死罪后,黎静言匆匆回家写了一份奏摺便进宫面圣。他只是一名小小编修,没有陛下召见根本不能瞻仰天颜。可为了父亲,黎静言管不了这么多,硬是来到御书房外求见。可高高在上的陛下根本不肯见他。 黎静言不死心跪在御书房外不肯离去。过了大半天,御书房出来一大内官,劝道:“黎编修,你请回罢。陛下已知晓你和犯官黎崇文的关系。陛下爱惜人才没迁怒与你,你若再跪着,万一惹怒了陛下,你连自身都保不住。” “大内官,那是我父亲,我父亲是清白的,恳请陛下给我父亲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黎静言趴伏在地,大声说道。 “哎呦喂,黎编修,你怎这般讲不通。这事陛下金口已出,无论如何你也改变不了结局。” “陛下,我父亲是清白的,恳请陛下给家父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黎编修,你想惹怒陛下吗?”大内官有些恼怒了。
第212页 能在御书房外长跪的人也不是哪个小官都可以的。要不是陛下很欣赏黎静言的才气,不然早差侍卫将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偏黎静言是个倔强又执着的人,他不理会大内官的劝说,依然重复着一句话。 气得大内官跺了跺脚,骂道:“黎编修你就不怕陛下将你与你父亲同罪处置么?” “请陛下给家父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真是个榆木疙瘩。”大内官恨恨地啐了口,转身回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皇帝陛下提笔批阅着奏摺。抬头瞄了瞄门外,“他爱跪就跪罢。” 大内官到底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解陛下爱惜欣赏这年轻人的才气,才没喊来宫廷侍卫将人拉下去打板子。 黎静言这一跪就跪到了天黑。皇帝陛下已从御书房内门回了寝宫。他仍旧跪着不起。 第二天天色微亮,他还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御书房外。 崇德殿里已下朝,陛下领着高太尉一干人等往御书房行来。 快行至御书房时,大内官筹措了一下。皇帝撇了他一眼。大内官忙上前悄声说道:“陛下,黎编修还跪着呢。” 皇帝讶然,皱了皱眉头。“你去将人打发走,不然寡人定要惩治他。” “陛下,黎编修很是冥顽不灵。”大内官好说歹说几回也没将人劝走。 高太尉离得近,自然就听了一耳朵,约摸猜出是怎么回事。忙走到前面,拱手行礼,道:“陛下,恕臣冒昧,听到了大内官的话。可否请陛下允许微臣去劝说黎编修。” “太尉肯去自然最好。”皇帝还是很爱惜人才的。 高太尉步履稳健地来到御书房,果然见御书房大门前直挺挺地跪着一人。关于黎崇文一案,高太尉也了解了不少情况。高太尉陪伴圣驾二十几年,很了解陛下的性格为人。陛下已先入为主定了黎崇文的罪,便很难有反转的机会。他越是求,陛下只会越坚定自己的看法。 高太尉摇摇头,来到黎静言身边。语重心长的劝道:“黎静言,你这般跪着与你父亲的案子毫无助益,你可晓得?” 黎静言微微抬头看高太尉,“我别无选择。” “哎,陛下已定下的案子,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太尉,我父亲是清白的,我只求陛下给我父亲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你若在未定罪之前恳求陛下倒还有可能。如今怕是难咯。” 黎静言一听高太尉的口气,燃起一丝希望。“太尉,你有办法对吗?” 高太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应承也不拒绝。黎静言本就是个聪明人,一看高太尉这表情便晓得有戏。 “回去罢,别把陛下惹怒了,不然可真没办法了。” 黎静言几乎是抖着双腿艰难的从宫中出来。 青竹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小姐从昨天出门后就再没回来过。青竹和府里的下人已去找了好几圈,却仍然找不到人。偏偏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没回家。青竹已急得快哭了。一见大少爷回来,忙不迭跑过去,带着哭腔说道:“大少爷,小姐自昨日离府后就再没回来过。我们已找遍了,还是没见着小姐踪影。” “小妹一夜未归。她独身一人走出去的?” “是,小姐没用府里的马车。” 黎静言沉吟半响,当即吩咐孙大郎备马车。 她这个傻妹妹怎可能坐等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没用府里的马车,定是晓得孙大郎也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 她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中能救父亲的也就那家了。 黎静言一刻也不停歇,直奔卫国公府。果然见他这个傻妹妹苦苦地等在那里,却被个婆子当众羞辱着。黎静言心里一痛,顿时下定了决心。 他知道高太尉不会平白无故帮他,而这几年高太尉最头疼的莫过于高家千金的婚事。高家千金的恶名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已然成了京城各大家族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谁也不想为了攀上荣华富贵而断送儿子的性命。 翌日,黎静言毅然来到高太尉府上。高家门房好似早料到他会来,客客气气将人迎了进去。 黎静言被带到高家待客厅。 高太尉已悠然自得的坐在太师椅上,品着好茶。黎静言一看这架势就晓得高太尉料准了他会来。 黎静言上前行礼,“太尉!” “黎编修来啦,快快上座。”高太尉转头便吩咐下人看茶。 待高家下人上完茶水,才陆陆续续告退。 高太尉笑意盈盈地看着黎静言,心道是个沉得住气的。 此时,大厅里只剩下高太尉和黎静言两人,他这才开门见山的问道:“太尉那日的话,定是有办法可以救我父亲。请太尉赐教。”他不问太尉是否了解家父的案情,直冲要点就问。 “要救你父亲不是难事。可最难办的是救了你父亲等同于和陈王庆王府的人正面扛上。这代价可不小吶。”不是自己家里人,他凭什么揽下这个烫手山芋。 黎静言知晓陈王一直想拉拢高太尉,只不晓得什么缘由一直没成功。他猜测,高太尉和陈王也不见得关系有多好。 但高太尉若出手救下父亲,势必和陈王正式决裂。他与高太尉素无往来,他凭什么为了黎家把陈王给得罪狠了。 黎静言本就是个脑子机灵的人,忙道:“只要能救我父亲,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好,痛快。”高太尉拍掌大笑一声。“老夫这人最为护短。只要是自家人,就是得罪陈王殿下也在所不惜。” 高太尉的言下之意就是让黎静言和高家千金先成亲,再救人。 这老狐狸,一关一关算得极好。黎静言攥了攥拳头,牙一咬便道:“太尉,我母亲不在京城,你若不介意,便有我自己安排上门提亲一事。” “行,后日你便亲自上门来提亲罢。至于那些礼单什么的意思意思就好。” 高太尉想,他高家有的是钱,又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只要黎静言能好好待他女儿,什么聘礼都是次要的。 “老夫听说你们黎家家规不纳妾?” “并无这样的家规,但我自幼承家训,受爹娘影响,只娶一妻足以。” 高太尉一听,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黎编修年岁也不小了,为何不曾娶妻?” 黎静言默了默,半响才道:“忙着学业考科举耽误了。”他能说自己已有意中人,只找不到人,才一直不肯成家。 “事业固然重要,但成家以后家庭也很重要。”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独守空房。 “太尉说得是。” “后日提亲,七日后便是黄道吉日,你俩就在那一日成亲罢。” “太尉决定便可。” “你父亲的案子在月底执行吧?” “是。” “行了,你回去准备准备罢。”
第213页 待黎静言走出大厅,高府管家走了进来。 “老高,瞧着这小伙子咋样?”高太尉甚为满意这个乘龙快婿。 “嗯,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脑子也是个机灵的。”老实说这小伙子配他家大小姐不亏。老高一想到自家大小姐那恶魔般的性子,抖了抖,战战兢兢问道:“老爷,真不跟大小姐通个气吗?” “通什么气,我是她老子,她的婚事自然由我说了算。通知她,还不得让她回来捣乱,把人给赶跑么。”高太尉没好气地说道。 “可大小姐总归会知道的。”这种事怎么瞒得了。 “这回可不能由着她乱来了。这黎静言我观察好久,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才。那丫头若敢再胡来,看我怎么收拾她。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 “老爷,你捨得动大小姐一根汗毛么。”高管家无情吐槽。谁不晓得他家老爷是个活生生的女儿奴。别说揍女儿,就是骂都捨不得骂半句的。 “哼,这回她若敢捣乱,看老子揍不死她。”高太尉这会儿说得威严无比,可一到自家女儿面前立马认怂。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老高,你觉得怎么做才能让那丫头来不及搞破坏。” “瞒着她,待成亲前一日再骗大小姐回来。必要时候给大小姐餵点迷药什么的。待生米煮成熟饭,大小姐想反悔也晚了。” 高太尉听得一愣一愣的,惊讶地半响合不拢嘴。“老高,你是有多恨那丫头。这么阴毒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高管家心里默默吐槽,不是你老自己问我要怎么做的么,他也就实事求是的说了一通啊。再说他家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不用非常手段哪能拿得下来。 “不过,老高啊,你这法子阴毒是阴毒了点,到是可以试试。”说罢高太尉立马将欺骗女儿的诸多事项一二三列了出来。并千叮咛万交代,一定要保密好,务必在成亲前一日将人给骗回家来。想想还不够,高太尉又从身边拨了四个暗卫出去。以防骗不过那丫头,便要暗卫强制将人绑回来。毕竟那贼丫头精得很。 “老爷,你这法子也没有比我客气多少啊。”五花大绑着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恶毒爹亲要推女儿下火坑呢。 高太尉讪讪一笑,“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不一定用得上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否极泰来 黎静言和高家千金的婚事进行的很低调。黎家这边本就没长辈坐镇,而这桩婚事又有交易的目的在。是以黎静言将下聘的一应採购都交给府里下人负责。而高家这边也是保密到家,高太尉生怕自家女儿会在婚礼前作梗搞破坏,更怕陈王还不死心出来横插一脚,所以三申五令严禁高府里的下人讨论婚事。 婚礼进行的很隐秘,直到大摆筵席那天,大傢伙才晓得高太尉要嫁女儿。 黎家这边,因长辈不在,黎如晦又追着恆王殿下出了京。只黎雅一人撑场面。虽是黎家第一次办喜事,可黎雅真心高兴不起来。她大哥那样优秀的一个人,被迫娶一个臭名远扬的恶女,这都是什么冤孽啊。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惹来的祸事,大哥不该屈就这样的婚事。 黎雅对大哥有十二万分的歉意,但凡有一点希望能救父亲,她也决不允许大哥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成全。眼看着父亲行刑的日子越来越逼近,她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而二哥追着恆王殿下出京已有十来天,全无音讯。现实情况让黎家不得不向高家妥协。 婚礼这天,迎亲队伍踩着点去高家迎娶新娘子。高太尉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虽说喜宴准备的仓促,可该有的一样都不少。与高家热热闹闹不同,黎家显得冷清多了。黎崇文还在受牢狱之灾,全府上下都没心思操办婚事。再加上黎家在京城本就没什么亲朋好友,黎静言便做主在京城高档酒楼摆了几桌,宴请同僚和左邻右舍。 按照古礼,新郎和新娘在黎家行礼拜堂。 因黎崇文和文氏都不在,黎静言便邀请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充当长辈。 新娘子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和新郎拜堂。这一举动可让在场观礼的宾客有了诸多猜测。因高家千金名声在外,在场中的人谁不往坏处想。这不越发同情黎静言。 而黎静言这个当事人反倒面无表情,对新娘这般怪异的行为,也没有半点反应。该拜堂,拜堂;该入洞房,洞房。 因黎家喜宴设在酒楼,拜完堂后,在场宾客便前往酒楼吃席面。黎家这边就彻底冷清了下来。黎静言原本也是要跟着大傢伙去酒楼招待的。可高家陪嫁过来的丫鬟婆子上来禀告。说是自家小姐身子不适,姑爷先进去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再去招待宾客。 高家提出来的要求本就不合规矩。黎静言忍了忍,到底还是先进了新房。 全福嬷嬷按着规矩说完吉祥话,便同高家丫鬟婆子退了出去。至始至终新娘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黎静言处着眉头走近。 “夫人,你若身子不适便先睡下吧。” “…。”新娘子依旧无言。 他伸手欲掀新娘子的盖头,却不想手还没碰到人,那新娘子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他的碰触,直往床上栽去。仿佛把他当臭虫般嫌恶了。 黎静言瞠目结舌,气红了脸。这才发现高家千金根本就不是身体不适,而是被人下了迷药硬拉着和他拜堂。这让他情何以堪。本就不是一桩心甘情愿的婚事,如今还被新娘子这般羞辱。他这样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索性盖头也不掀了,合卺酒也不吃了,冷冷地说了几句话便拂袖而去。 高太尉果然守信用,女儿成亲后的第二天便着手救人。高太尉太了解当今陛下的性格。若想反转黎崇文案,务必要陛下自己想清楚才行。 这日,高太尉寻了个由头请陛下到御花园戏台子看戏。高太尉和黎静言事先便安排好,在寻常戏文里安插一出特制的戏文。 这不,陛下今日心情不错,倒是很有兴致看戏。看了一出精彩的戏文,他还意犹未尽。高太尉悄悄看了看陛下的神情。说道:“陛下今日好兴致,似乎还意犹未尽吶。” “太尉,还别说,你今日选的几齣戏很合寡人意。” “陛下,下一场更好看,这齣戏文近几日在京城各处戏班子里很受欢迎。咱京都城各个大街小巷都热议着呢。” 皇帝本身不能常出宫门,却对百姓们热衷的事物很感兴趣。忙兴致勃勃地问道:“是啥样的戏文引得全城百姓热议?” “陛下且看就是。”高太尉卖了个关子。不多时,下一场戏文正式开锣。 这齣戏文就是当初顾淳在北边请人按照黎家日常编写出来的。到不想过了两个月竟然传到了京都城里。高太尉心思一动便和黎静言一番商量请了宫里的戏班子排了出来。 皇帝陛下越看越来劲,目不转睛地看着,感嘆道:“倘若我大齐能有这样的清官,必将是大齐百姓之福啊。太尉,你说这家人怎会这么有意思呢。看看她家小女儿,一个女子怎会这般大胆……”
第214页 “陛下,这齣戏文可不是虚构编造的。而是真人真事,确有其事。” 闻言,皇帝讶然,倏地转头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这齣戏文是从北边传过来的。且是真人真事,北边当地百姓都晓得。而戏文里的人物便是黎崇文一家…。”高太尉一口气将戏文和黎家的关联解释得清清楚楚。 语毕,蓦地跪了下去,自请罪,道:“陛下英明,想来也看出今日这齣戏乃微臣特意安排。可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此出戏文绝对真实,无半点掺假。微臣与黎家虽有姻亲关系,但微臣了解过黎家人的秉性。亲家黎崇文绝无贪污受贿的可能。黎家从贫到富,全仰仗了黎家三个儿女做生意的本事。陛下,你该晓得黎崇文未去北边时,那里是怎样的光景。而如今北边成了大齐商人趋之若鹜的交易场所。其中大部分原因便是黎家水泥作坊的功劳。” “起来罢,寡人知晓太尉的为人。断不会为了这点姻亲关系就撒弥天大谎。黎崇文一事,寡人会叫人重审。” “陛下英明!乃大齐之福。” “行了行了,别给寡人戴高帽子。被你这般一闹,这齣戏文寡人都看地零零落落的。回头你给寡人送一本来,寡人要细细看一遍。” “微臣这就去拿。” 皇帝的爱才之心超乎众人的想像。回到御书房后立马派人私下里重新审理黎崇文一案。且又口头下旨缓了黎崇文罪责的执行日。 没过几日,总算查清了黎崇文事件的来龙去脉。皇帝陛下看着呈上来的那份奏摺,很是感慨了一番。直说差点冤杀了这样一位好官。他当即就免去了黎崇文的罪行,还欲给黎崇文官升一级留做京官。黎崇文却不愿意,直接上禀,“北边虽越来越繁华,可内里的建设还有待完善。他更愿意再回北边参与一线建设。” 陛下虽不舍,倒也同意放人。只说待北边建设完成便要把他调回京。 黎崇文总算逃过生死大劫。 陛下对黎家小女儿种田才能甚是好奇,便直接召人进宫。 黎雅奉召入宫,陛下见她本人很是惊讶,心道:这般小小一女子,怎会有这样的本事。陛下有意考考黎雅,便故意出了些难题。倒不想完全难不倒这个小丫头。她对于农事说得头头是道。连一些国家基础建设也提出了几个颇为新颖的点子。 陛下越聊越欢喜,直遗憾道:这样的人才若身为男子,必能掌管工部。乃大齐之幸也。只可惜身为女子,不可违了祖制——入朝堂做官。 陛下身边的大内官是个人精。晓得他不捨得放过黎家小女儿。便提议道:“陛下,何不封她个劝农使,让她去大齐各处指导百姓们做农事。” 陛下一听,这倒是个好办法。既可以直接受惠又不用进朝堂违背祖制。他拍手叫好,当即就封黎雅为大齐第一位女官——劝农使。官拜正五品。她的职责便是全国各地巡视,教百姓们如何做好农事,提高产量,还不用上朝。顶头上司就一人,皇帝陛下本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陛下保密工作做的太到位,这边已告一段落,庆王府那边才得到消息。黎崇文被无罪释放,且还官升一级。庆王府撒了好大的网,结果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黎崇文一事,陛下还特特把庆王给叫到面前责骂了一顿,罚了半年俸禄。永秀知晓后,更是要死要活在王府里闹了一阵。 黎家总算否极泰来。黎静言和黎雅将父亲接回京城置办的府里。当黎崇文得知儿子为了救自己被迫娶了高家臭名远扬的千金,心里堵得慌。 “静言,哎,委屈你了。”高家千金在京城素有恶名,自己这般优秀的儿子娶了那样的媳妇,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也说不得什么,毕竟他能安然渡过大劫,高太尉是出了大力气的。他们黎家不能过河拆桥。 “爹,儿子年岁大了,迟早都是要娶亲的。”自成亲那日后,他就再没见过那位新媳妇。直到今日问了府里下人才晓得,大少夫人新婚第二日便回了娘家,至今未归。 “儿啊,事已成定局,那高千金若能相处就好好处处看罢。”黎崇文劝道。 “爹,儿子晓得。” “明日我要去高太尉府邸感谢人家。你便和我一起去,顺便把你媳妇儿给接回来。” “是,爹。” 爹的事,大哥的事,黎雅一直都万分自责。黎静言劝了好几次,黎崇文也说了不关她的事。可她心里就是迈不过这道坎,觉得是她害了大哥。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大嫂,索性选择逃避,决定不日便奉皇命巡视大齐各地。 “雅儿,你虽奉皇命,可此去经年,你母亲那边该如何交代。” “小妹,咱不急着去,你跟着爹爹回一趟北边,合计合计再出发也不迟。你总归也要向母亲话别的。” “爹,大哥你们说得对,我得跟娘好好说说才行。” 黎家父子俩将她安抚下来。隔日一早父子俩准备了一些薄礼亲自登门上高家。一来感谢高太尉伸出援助之手,倘若没有他极力保证,陛下不会这般果决重审黎崇文案。二来也是接回儿媳妇。 只黎家父子俩和高太尉聊了大半天也不见高家千金出来。黎崇文道:“亲家莫怪,黎家这几日事太多,倒是冷落了儿媳妇。这不昨日事毕,我便和犬子亲自上门来接人回去。” 高太尉讪讪一笑,心里暗骂不孝女。好不勉强,回道:“亲家,哪儿的话,是我教女无方。夫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不留下来帮衬一把,反倒回了娘家躲懒。” “亲家莫要这么说,黎家本该给儿媳妇一个温馨大家,却因为我的事,弄得家里惶惶不安。我愧对都来不及,怎会怪罪呢。” 黎崇文越是谦卑,高太尉就越愧疚。那兔崽子,新婚第二日便回了娘家和他大闹了一顿,一个不留神就熘出京去。高太尉立马派人去她的别院逮人。哪成想这兔崽子抛下一句巡视生意去了,便没了踪迹。 这下黎家来接人了,他要从哪里变个人出来。 “额,亲家啊,贤婿啊。事情是这样的……。”高太尉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是是而非的藉口。总归一句话他女儿跑了,他也不晓得人在哪里。 黎家父子俩面面相觑。就这么聊到下午,高太尉再三保证定会将人找到,亲自送回黎家。 第一百七十章真相就在这里 三年后 这三年来,黎雅和黎如晦转辗在大齐各地。黎雅和板栗搭档指导百姓做农事,提高粮食产量。而黎如晦索性把水泥作坊的分铺开到了全国各地。他们先去了大齐西边,那儿整年气候寒冷,流水极少,普通农作物难以生存。好在有板栗这个农事百科书在。黎雅便向它借了几种适合寒冷天气种植的作物。黎家兄妹俩在西边呆得时间较长,足足待了一整年,直到收成不错,才将收上来的种子发放给当地百姓,并加以指导。黎家兄妹俩直到第二年春,播种完后才离开西边。
第215页 待黎家兄妹俩转往东边的时候,才晓得去年朝廷下了一项重大改革措施。据说是陈安花费了数年心血研究出一系列改革措施。其中一项改革便是针对农民,俗称借种法。 据说此法陈安在京都周边的畿县做过一年试验,效果显着。于是便将此法上呈陛下。皇帝一看,龙颜大悦,当即拍板,让工部配合陈安向全国推广下去。 此法简单介绍就是:每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官衙以较低利息贷款或借谷物给农民,秋后偿还,农民由此免受地主豪绅的高利贷盘剥。 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推广下去却南辕北辙。 不识字的农民为了填写贷款申请书要花钱请书吏,到衙门去申请时,贷款多少又任由官吏填写。虽然朝廷规定只需二分利息便可,但经过层层贪官污吏的盘剥,最后贷款农民要返还的利息竟高达原来的二十倍,比高利贷还要高出许多。 朝廷还给每个地方制定借贷目标,那些官员为了达到朝廷下放的目标,便开始强迫百姓借贷。本是利民之举,却生生变成扰民。 而黎雅作为受灾第一线官员。清楚地了解到此次变法存在着足以致命的弊端。是以她将变法的弊端以及对改善的见解一同写下来寄往京都,寄了好几封却犹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到了第二年下半年,变法弊端带来的后果越来越严重。很多百姓还不起官衙高额利息,不得不放弃良田和房子,远走他乡,过起流离失所的日子。 不是灾荒年,却能看到大批大批逃难的流民饿死在路上。 无奈之下,黎雅只能凭几身力量站出来帮助受难百姓。虽能力有限,却只能尽力而为。 她将板栗空间里储存的大量粮食全部拿出来。以粮食购买受灾百姓的田地以及官衙债务。再把田地佃给受灾百姓,并提供种子。 黎家不止提供种子,还教他们如何种植农作物来提高产量。待下半年收割后以五五分。如此这般,很多受灾的百姓抢着和她签订合同。 多年来板栗空间里存下的几十万石农作物种子以可见的速度消耗着。黎雅如此做法是冒了大险的。她几乎将受灾农民身上的所有压力都转嫁到自己身上。 兄妹俩细细合计数十遍,最后决定聘用一众懂律法的专才,与官衙斡旋。经过数月来回谈判终将可怕的二十倍高利息降到十倍。以三年时间偿还欠官衙的利息。 可以说后两年黎雅带着自己的团队一直致力于此事。待三年后,她从西边绕回了南边,结束此行劝农使的任务。三年来,黎雅唯一的收穫便是有越来越多的田地,可以说她已成了大齐拥有田产最多的地主婆。 虽然前三年她只亏不赚,但可以想像三年后,她将会有源源不断,来自大齐各处的粮食。 三年的週游结束,黎雅和黎如晦商量以后,便分道扬镳。黎雅直接回京都向她的顶头上司——皇帝陛下做汇报;而黎如晦则前往飞狐县。 黎雅想反正也不赶时间,索性就带着板栗边玩边逛慢悠悠的走在回京路上。 这主人和宠物相处时间长了,连习性也变得相似。玩累了便直接上马车,若是累极便直接在马车里睡过去。板栗最喜欢翻着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僕人的大腿上。 一人一鼠,走了半个多月才进京。黎雅抱着板栗站在黎府。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房子。竟然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 “叽叽叽叽。”你不是说这儿是你家吗?板栗很是鄙视地仰着小脖子瞪她。 “额,我忘了写信回来告诉大哥。”黎雅挠挠头皮,她也不晓得京城黎府怎会一个人都没有。 “叽叽叽叽。”那要怎么办? 这三年来她和大哥根本不通信。因为她总忘不掉大哥因为父亲一事不得已娶了臭名昭着的高家女。她想她是愧疚才不敢写信给大哥,更不敢知晓大哥婚后的生活。 她记得和爹娘的最近的一次通信里并未告知大哥和离的消息。想来高家还是大哥岳家。那去高家应该能找得到人罢。“额,要么去高家碰碰运气?” “叽叽叽叽。”本大爷又累又饿,赶紧的。 主意打定,一人一鼠欲重新钻进马车。 “雅儿?!” 闻言,黎雅蓦地一顿,浑身僵硬。时隔三年,那个曾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她不用转头都晓得是他无疑。 黎雅顿了顿,不理睬他,提脚就往马车上钻。却不想身后的男人长腿一动迅速地来到她身后,大掌一伸一收,拽住她纤细的手臂再不肯放手。 钻进去的动作被阻止。黎雅很是懊恼,冷声呵斥:“放手。” “不放。”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两手一伸,自背后将她整个人从马车架上抱下来,情不自禁地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爱若珍宝,沙哑地喃喃:“雅儿!雅儿!你终于回来了!” 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呵斥:“放手,我叫你放手。” “不放,我再也不放手了。”她越是挣扎,他却越抱得紧。他既激动又害怕。三年前等他从府里出来时才知道黎家发生的一切,可事已落幕,黎雅已离京,黎静言也已娶了高家女。所有不可挽回的错误已成既定事实。 最后她索性不挣扎了,“我再说一遍,放手。” “不放。” 她冷笑一声,发狠地用头往上一顶。 “喔,嘶。”他痛唿。整个嘴唇痛得发麻,一小缕殷红从嘴角溢出。 还没等他嘴角的痛缓过来,她狠狠地踩着那双大脚,只恨没有高跟鞋可穿。 卫珩痛得差点飙泪,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小女人趁此机会一扭一蹲就逃出了他的扣锁。迅速往后退了数十步。 “你这样有意思吗?”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那陌生的眼神,仿佛他是个完全不认识的路人。 他心中一痛,越发低沉了嗓音,“雅儿,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你欺骗我的时候就会想到今天这样的结局。你走吧,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们这辈子最好永不再见。” “雅儿,不要这样。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瞒着身份,他早该回京与祖母摊牌,早该解决永秀那个恶毒的女人。 纵使他狠狠报復了庆王府。使计让永秀去和亲,嫁给鞑靼年近七旬的阿达可汗。他利用曾经在定县收集到的证据给庆王府安上谋逆大罪。庆王府至此在京都城里消声灭迹。卫珩派人将庆王府的消息传到鞑靼。当时永秀正怀着身孕,闻此噩耗一下子晕了过去。待她醒来已小产,被巫医诊断终身不孕。永秀大受打击,一夜之间疯癫过去。 “卫珩,我第一次发现你原来这么天真。你觉得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还有可能吗?”黎雅笑得冰冷而痛苦。 卫珩自怀里掏出几张叠得平整的宣纸。“雅儿,那日我回京,祖母她终于告诉了我父母的爱情。我——”他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不理睬她,让她在卫家门口等了两天一夜。
第216页 黎雅厉声打断他未尽的话。嘶声力竭的喊:“你们卫家的事我不想听。我只知道因为你的隐瞒伤害了我对你的所有信任。因为你的不负责任引来永秀那个恶毒的女人。你知道吗?我父亲从大牢里捞出来的时候满身伤痕。我哥哥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娶了那个恶名着昭的高氏女。我母亲因为父亲的事伤心过度。而我和二哥转辗在外三年回不了家。这些所有的所有,你补偿得了吗。”黎雅越说越激动。 卫珩不忍她伤痛,欲伸手安抚她。黎雅反应激烈,狠狠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 “雅儿,别这样。别这样啊。”他的痛苦不比她少,他们原本该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为什么会落得如今这番田地。 “卫珩,我很后悔当初认识了你。我很后悔曾经爱过你。如果能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从不认识你,我宁愿不曾敲过爱情这道门。” 被自己最爱的女人这般残忍哭诉,他心痛得无以復加。哑着声音,卑微的恳求着:“雅儿,别这样,不要这样说。” 他不断的伸手去拉她,而她一次又一次狠狠地甩开他。卫珩手上那叠宣纸被碰散,落了一地。 卫珩当即跪下去捡拾。黎雅冷冷地看着他一张一张小心翼翼的捡着。 突然,一张画像右下角一个飘逸的“m”映入她的眼眸。 她不敢置信,蓦地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张画像。上面赫然是卫珩一家的画像,画像右下角一个明显的艺术字“m”清晰地映入她眼睛。消息来得太突然,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去捡其他画纸。一个一个熟悉的“m”纷纷呈现在她眼前。剎那间,她红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画纸。 “m”这个艺术签名是她阿姨亲自设计的。阿姨的每一张画下面都会签上“m”,因为阿姨姓孟。这个“m”代表着孟字,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曾经她不止一次看到过阿姨书房里的人物像。所有的画像模特竟然是卫珩一家。太过离谱的真相赤裸裸的摊在她的面前。她根本消化不了。 “雅儿,你怎么了?”卫珩走到她身边,担心地问道。 黎雅却突然像发了疯似的,一把抢过卫珩手上所有的画。她一张一张的看着,熟悉的画风,熟悉的笔法再再提醒着她不可思议的事实。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她用手捂着嘴,泪眼迷濛地看着一张一张叠齐整的画像。 “雅儿,你到底怎么了?”卫珩有些急,却不晓得她看到自家画像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黎雅抖着唇,凝视着他。“是你。”好像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是谁。 “雅儿,你别吓我,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 “卫珩,原来是你。”她喃喃着,反覆说着这几句话。这一刻她才忽然解开一直以来的疑问。为什么她初次看到卫珩会有莫名的熟悉感。原来真相就在这里。 “雅儿。”无论他怎么问,怎么担心,黎雅好像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完全不理睬他。只喃喃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是你让我来到这里,我和你的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你的母亲,我的阿姨。”她喃喃着,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纵使卫珩再聪明也没法从她断断续续地字字句句里联想到这个惊天秘密。 “怪不得你也喜欢吃松鼠桂鱼。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等着我。” “雅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她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难以理解。 “卫珩。”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情。他的母亲没有死,因为她的阿姨还活着,她只是穿越回了现代。“卫珩,你父亲还在么?” 黎雅突然问道。卫珩愣了愣,脸色沉了下来。生硬地说道:“他和我母亲一样,都不在了。” 闻言,她喃喃道:“那就是魂穿了。”原来这就是藏在阿姨心中多年的秘密。怪不得她始终不肯嫁人。黎雅又想到她出车祸前最后看到的那张照片。那个照片里的男子不就是卫珩的父亲卫子桀么。原来阿姨在这儿断掉的悲壮爱情,在现代有了美好延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哥一家 卫家和她阿姨的事实在太过玄幻,黎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珩。她必须要好好捋捋这不可思议的关系。 卫珩一直陪在她身边,担心的看着她,她知道,可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清楚这些事,便有些烦躁。 她深吸了口气,缓了缓乱糟糟的心情,说道:“卫珩,你先回去罢。” “雅儿!别赶我走好吗?”他柔声恳求道。真的不敢回去,深怕这一走,她又离他而去,不復相见。 “我今天真的没有办法再面对你,我也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雅儿!你不想跟我说话没关系,只要不赶我走,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 “卫珩——”她有些不耐,拔高嗓门吼了一嗓子,却又突然放弃,默然。 “雅儿,你不是要去高家吗。我来驾车,我不打扰你。”卫珩说完不待黎雅回应,来到马车旁,将原本那个车夫给打发走。由他胜任驾车的活计。 “雅儿!快上车罢。我保证不扰你。” 黎雅无奈的瞪着他。很想转身就走。 板栗从马车里蹿了出来,一阵叫唤。“叽叽叽叽…。”僕人,本大爷饿了,饿了,饿了。 卫珩冷不防一把将板栗拎了过去,抱在怀里。他这是要绑架黎雅爱宠逼她就范的意思。板栗简直就是神助攻。 “雅儿,你看这小东西也等急了。还是赶紧上来罢。” 他这是摆明了要耍无赖,把板栗当人质了。 可怜的板栗被当成某人的人质还不自知。小傢伙不耐烦地扭动着身子,不断地“叽叽叽叽”叫着。 黎雅无言地看着自家宠物,半响,只能妥协。 “雅儿,坐稳了,我这便带你去高家。”说着他扬鞭起驾。而可怜的板栗一路上被人当布包似的夹在腋下,直到高家门口才被自家主人解救出来。 “驭。”卫珩将马车停在高府门口。 高家门房见来人,愣了好半响,俱是好奇马车里到底是哪个了不得的人物,竟敢让堂堂枢密使大人充当车夫。 卫珩无视旁人的惊愕,跳下马车,殷勤地掀开窗帘,柔声道:“雅儿,高府到了。” 高家门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下来。“使君来了!” 黎雅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卫珩忙伸手去扶她。却让她闪了过去。黎雅无视他伸出来的手,迳自跳下马车。 卫珩也不在意,笑笑,将马车交给高家其中一个门房去安置。紧跟着几个大跨步追上了前面的小女人。 “使君!”高家门房不认得黎雅,喊了声。黎雅虽没停步,到底听了一耳朵:使君,短短三年间他竟然升至枢密使了。虽不是位极人臣,却已是副相职位。
第217页 “你家姑爷没说黎姑奶奶要来么。” 那门房这才想起来,自家姑爷有个嫡亲的妹妹,只这三年来都没出现过。 “还不赶紧去通禀。”卫珩睐他一眼。那门房是个机灵的,马上屁颠屁颠跑去通禀。 走到半路,黎雅突然停住,蓦地转身看着他,纤细手掌一摊。“还给我。” 卫珩讪讪的,乖乖地将某只睡死过去的宠物奉上。 黎雅接过板栗,抱在怀里。 卫珩羡慕嫉妒恨地瞪着某只已经睡到几重天的花栗鼠。恨不得一人一鼠就此换个位置。 “使君很闲?是要跟着我进去吗?”黎雅语气不太好。 “额,我今日不忙。”其实这三年来他没有一天不忙。只今天知晓她要回来,这才早早就去请了假。 “可是我很忙。”黎雅很不给面子。就是不想让他跟着。 “我,我有点事要找高太尉商量来着。”两人同为大齐军事最高领导人,自有许多公事要谈。 “…。”知道他这是找藉口来着,黎雅索性不理睬他,转身欲走。 这时,迎面走来两个高府小厮。 “黎姑奶奶!请跟小的来。”高家小厮客客气气的迎上来招唿。 “使君这是要找我家老爷么?”另一个小厮问道。 “是,我有事找太尉商量。”卫珩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那小厮挠挠头皮,说道:“使君难道不晓得,我家老爷这几日都不在府上?” 卫珩瞪了他一眼,不在你还说。“我找你家姑爷行不行。” “使君,我家姑爷还未下朝呢。”那高家小厮也是纳闷,想着今日卫使君怎有空来高府,他不用上朝么? “我等他可以吗?”卫珩整一尴尬。本就是不想离开而找的藉口。这高家小厮还一遍一遍得戳穿他。 “嗳,使君请随小的来。” 黎雅抱着板栗跟在高家小厮后边。自也听到了后边两人的对话,心里呲了一下。 那小厮七弯八拐总算将她带到大厅。 “姑娘稍等片刻,我去请小姐出来。”那小厮招来侍茶婢女,令她好生侍候,便转身退了下去。 板栗约摸是问道了瓜果想,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嗖嗖两下跳到果盘边。一屁股坐下,两爪子抱着矮几上的新鲜果子啃上了。说实话黎雅是真的不敢见这个所谓的大嫂,她心里变扭的很。 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转头问一旁的小丫鬟:“这儿可有洗手的地方?” “有的,姑奶奶随我来罢。” 小丫头领着黎雅出门找洗手间去。整个大厅里便只剩下某只吃货鼠。 这时,一貌美少妇牵着一小肉丁来到大厅。那小肉丁不足两岁,说话口齿还不清爽。他好奇地指着矮几上的板栗,大声嚷嚷:“良,良,鼠鼠…。鼠。” “嗯。”美少妇无奈地看着儿子激动不已的小模样。那小肉丁等不及娘牵他过去,倏地甩开亲娘的手,迈着小短腿直往板栗身上扑。 某吃货一个不小心就被小肉丁抱了个满怀。小肉丁紧紧地抱着板栗,咯咯咯地笑着。边笑边转头跟他娘说:“良,良,要要…。” 板栗大人歪着小脑袋看了看小肉丁,继续啃果子。小肉丁见它一点也不怕人,越看越喜欢,低头拿自己的小额头去拱板栗毛茸茸的圆滚身子。 “叽叽叽叽。”你妨碍本大爷吃东西了。板栗抗议。 “咯咯咯…。良…良…是杰瑞。”小肉丁才不管这么多,继续和板栗亲热。 美少妇很无奈,抚了抚额角,说道:“宝宝,它不是杰瑞。”美少妇每晚都会给儿子讲床前故事。儿子最喜欢听猫和老鼠。是以小肉丁一看见板栗就激动。在他小小的脑袋里杰瑞就是这个样子。 小肉丁小嘴一撅,奶声奶气地反驳:“良,是…杰瑞。杰…。瑞喔。”他又强调了一遍。然后抱着板栗,童言童语地问它:“汤姆呢?” “叽叽叽叽…。”我不是杰瑞,我也不晓得汤姆在哪里。 母子俩说话间,黎雅跟着高家丫鬟回来。 “良,良,杰瑞喔。我的。”小肉丁将板栗往自己怀里塞。 刚到门口的黎雅差点没惊掉下巴。杰瑞?是猫和老鼠里的杰瑞么?她有没有听错。难道眼前这小肉丁被婴穿了? 美少妇大约发现了黎雅的身影。便转了过去,她友好的微笑着打招唿:“是黎二娘子罢。”姑嫂俩还真没正式碰过面。成亲那日,黎雅也只看到盖着红盖头穿着凤凰霞披的身影。隔日又奔波忙着父亲的事。待事情忙完,新大嫂又回了娘家。 “额,是,我是。”黎雅打量着眼前的貌美女子。感受到她友好的气场。顿时有些惊喜。心想:这高家女跟外头传闻的不一样啊。 “呵呵,是小姑啊。我是高云舒,你大嫂,不过你可以喊我舒舒。” “舒舒?大嫂?” 小肉丁抱着板栗噔噔噔来到她俩中间。他仰头看看自家娘亲又看看这个陌生的漂亮阿姨。 高云舒一把抱起小肉丁,教他喊人,“宝宝,这是姑姑,快叫姑姑。” “咕咕?”小肉丁没喊过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板栗看到自家主人来了,便扑腾着要跳过去。“杰瑞,不乖。”小肉丁快抱不住怀里挣扎的板栗。小胖手往板栗的屁股上一拍,奶声奶气的教训:“杰瑞不乖喔。”却始终不肯松手。 姑姑?难道这小肉丁是自家大哥的儿子?看这小傢伙的年岁有两岁了吧,这么一想,哥哥跟高家千金的感情应当不错。不然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黎雅整整三年的愧疚感总算慢慢消散开来。 她走到小肉丁跟前,蹲下来,轻声问道:“宝宝,很喜欢它吗?” 小肉丁重重地点点头。 “宝宝,它叫板栗,不是杰瑞。” “板栗?不是杰瑞?”小肉丁煳涂了,转头询问自家娘亲。 “宝宝,这是姑姑的宠物,不是杰瑞喔。” 小肉丁总算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不是杰瑞啊。良,汤姆呢?” “嗯,宝宝,没有汤姆,没有杰瑞喔。” 黎雅悄悄地打量这对母子,发现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不是小肉丁而是这个美少妇。简而言之她大嫂跟她一样是个穿越者。这个发现可让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宝宝要喜欢,我可以让板栗陪你玩喔。”要不是板栗特殊,她肯定二话不说就送给小侄子。 “喜…。饭。”小肉丁虽然晓得板栗不是杰瑞,他还是爱不释手,抱着板栗不肯撒手。 黎雅张开双手,轻轻拍了两下手心,“宝宝过来,让姑姑抱抱。”她很是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傢伙。 小肉丁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定定地看了她半响,突然迈开小胖腿,摇摇摆摆地撞进黎雅怀里。
第218页 黎雅抱着小侄子好不开心。姑侄俩咯咯咯笑个不停,很快打成一片。“嫂嫂,小侄儿叫什么名?” “黎君行。你大哥取的名。”高云舒微笑地看着笑闹一处的姑侄俩。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这小姑子是个好相与的。 “宝宝,你咋这么可爱呢。”总算,总算没有因为她而害得大哥不幸。 没过多久,黎静言下朝归家。 卫珩跟着黎静言来到大厅。这三年来,卫珩常常来找黎静言,庆王府能这么快倒台,也是卫珩和黎静言共谋的结果。 “小妹!”兄妹俩已有整整三年不曾见面。黎静言很是激动。 “哥哥!我回来了。”黎雅抱着小侄子,眼眶红红地看着自家大哥。 黎静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自家小妹跟前。还像小时候那般,轻抚着她的头髮,“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肉丁见自家姑姑眼眶红红,随伸出小胖手拍拍姑姑的头,“咕咕,不哭。” 兄妹俩久别重逢的低落情绪一下子被小傢伙拍散了。“哥哥,小侄儿很可爱。” 黎静言笑着点头,随牵过高云舒的手,正式向自家妹子介绍道:“小妹,这是你大嫂高云舒。” 他一直都知晓妹妹对于他不得不娶高家千金一事耿耿于怀。是以,特特将妻子正式介绍给妹妹。 “嗯,嫂嫂刚刚已介绍过。”她看着自家哥哥和嫂嫂恩恩爱爱的感情,总算彻底释怀。 黎静言搭搭手,将儿子接了过去。低声问小傢伙:“宝宝叫过姑姑没?” “咕咕!咕咕!”小傢伙依偎进父亲的怀里,连连叫了两声。 黎静言知晓妹子刚回京按理说得先进宫汇报才是。便对自家妻子说道:“舒舒,小妹得住这呢,你遣人收拾个房间出来。” “我已差人去收拾竹院。”高云舒知晓他们要谈正事,便接过丈夫怀里的小肉丁,站起来说道:“今日使君也留下来为我家小姑接风洗尘罢。” 卫珩巴不得,忙道:“那便有劳嫂子。” 闻言,黎雅微微皱皱眉头,却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高府。 高云舒抱着小肉丁走了,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小妹刚刚回京,明日递个摺子进宫,向陛下做汇报?” “我正有此意。”黎雅顿了顿,问道:“哥哥,后两年我写了不少信寄回京里,宫中却再无任何答覆,这是为何?”黎雅出去的第一年,还和宫里有联繫,只第二年后宫中再无音讯。如今的朝堂是何局面,她半点不知晓。 黎静言看看卫珩。 卫珩立马答道:“如今朝堂一家独大,楚王和李承佑利用陛下信任重用陈安,借用新法改革的由头,在朝中大肆排除异己。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成了楚王和李承佑一派。而陛下近两年来身子越发不好,多数政务已交给楚王处理。” 也正因为如此,她后两年寄回来的信没了回应。 黎雅纳闷得看着他。如果没记错,太尉和枢密使乃大齐军事第一第二两把手。把着这两个重量级位置,相当于把整个大齐兵力尽数掌握在手。“那你们又属于哪一派?” “暂数中立派。”黎静言道。这个暂字就很耐人寻味了。 “恆王殿下呢?”陈王不是个靠得住的,相信大哥和卫珩不会脑子发抽投奔陈王。这般看来也就恆王殿下了。可恆王殿下不是一直喊着对皇位不感兴趣么? “殿下回北边了。” 黎雅狐疑地看着他俩,为啥她有种错觉,感觉他俩还有那个远在北边的高元钧在下一盘大大的棋呢。 “雅儿,明日进宫只做劝农使的工作汇报,旁的事莫要说。” 黎雅算是听出味来了,“你是说关于新法的种种都不要说么。” “对,一个字也不要提。”黎静言说道。 她虽不晓得为什么,但至少知道他俩不会害她。“我心里有数了。” 黎雅和黎如晦整整三年都在外面游歷。黎静言告诉她,北边的水泥作坊和农行幸亏有顾淳把着,这三年里顾清也越发能干,已能独当一面。北边一带的生意全权由顾家兄弟把着,他们都很放心。这三年来年底的红利也越分越多。前两年已让顾家兄弟俩入股水泥作坊。 而京城这边大多数有苏陌看着,他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可黎家兄妹俩突然一走,京里刚刚上轨道的水泥作坊便没了掌舵人。他身为股东之一不得不接下这个担子。三年来慢慢锻鍊着倒也能独当一面。 黎静言还告诉她,两年前苏陌成亲了,是京中一大家闺秀。黎雅想到曾经和苏陌商量着要开一家农具铺子,专门卖打稻机的。只一直未成行。也不晓得以后有没有机会实现。 黎静言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卫珩身上。他有意要撮合他俩。可黎雅心里还有些膈应,总是把话题岔开。 黎静言无奈,只能朝卫珩摊摊手,报以同情的目光。 卫珩心里有数,也晓得没那么快能获得佳人原谅。心道:反正人是回来了,他耗着缠着,时间长了总会变成他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他的婚事谁都想做主 递进宫的奏摺,隔日便有了回应。约摸午时时分,宫里来了大内官通知她进宫面圣。 黎雅换上正式官服便随着大内官直接进宫面圣。 原以为陛下会亲自在御书房召见她。却不想大内官将她带到了皇帝平日里休憩的偏殿。 那大内官叫她在偏殿外候着,便进去通禀。如此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她才被召进殿。 只见内殿里隔着一道半透明的帘子,大内官示意她等在帘子外。黎雅便老老实实地跪在帘子外,心下虽奇怪,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瞧。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大内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对她说道:“黎农使,陛下不便见你,你便就此禀上来吧。” 闻言,黎雅心下更是怪异,可面上却不敢多想。朗声道来这三年来的工作。 她在这边说得口干舌燥,帘子内却半点反应也无。连个简短的嗯,啊都没。总感觉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似的。黎雅微微抬了抬头,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帘子内的情况。只影影绰绰能见着个人影。却看不清是不是陛下本尊。那大内官就守在她旁边,像防贼似的,紧盯着她。如此一来,黎雅根本不敢有大动作,只得老老实实做汇报工作。只偶尔稍稍抬头,偷瞥帘子里的境况。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汇报完。过了半响,那帘子内才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退下吧。” 黎雅心里郁闷地要死,说了大半天,这皇帝老儿就三个字将她打发了? 原来那个大内官又出来,对她说道:“黎农使,陛下已晓得,你便回罢。” 黎雅从宫中出来时已近黄昏。她在东大门刚刚站定,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下来一人。正是卫珩本人。 他几个大步便来到她面前。殷勤地说道:“雅儿,快上车罢,我送你回府。”
第219页 黎雅环顾一圈,发现东大门外的空地上只他一辆马车,便皱着眉头,冷声讽刺道:“使君这是要改行当车夫了么。” 卫珩仍是好性子,笑道:“只要雅儿肯,我便做你一辈子的车夫又何妨。” “哼。”她冷哼一声,迳自越过他,“我哥哥会来接我,不劳使君大驾。” “雅儿,我忘了跟你说。高府的马车不来了,是你哥哥托我过来顺路接你回府。” 这三年来,卫珩与他们黎家的关系好似处得不错。就连三年前颇不待见他的爹娘也软了心,平日里寄给她的信上,有意无意也会提到他。而她大哥如今更是表现的明目张胆。直接撮合他俩。如今反倒是她成了那个站对立面耍性子的人。 卫珩貌似看出了她的变扭,劝道:“雅儿,你瞧这天色已暗,这会儿也顾不到别的马车送你回府。你哥哥和嫂嫂还有你那个可爱的小侄儿正等着你回家吃饭呢。小孩子最是饿不得……” 黎雅想到那个可爱的小肉丁,心里一下子就软了,随也不拧巴了,径直往那辆马车走去。卫珩见状,嘴角一弯,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侍候佳人上马车。待佳人坐稳,便驾着马车飞快的奔驰起来。 待马车回到高府时,已是晚饭时分。高府门房很是娴熟地领着他俩进府。 黎静言一家三口已等在饭厅,见他俩一同进来,高府丫鬟自动自发地添了两副餐具。又端来洗手盆。 饭后,黎静言喊着黎雅一道去了书房。高云舒抱着小肉丁回了房间。 三人一坐定,黎静言便问黎雅,“今日可见着陛下?” “我也不晓得算不算见着。” “此话怎讲?”黎静言讶然,他们这些朝官已有一个多月不曾见着圣颜。这一个多月来,陛下已暂停早朝。官员们若有事要禀,直接上文华殿找楚王。 楚王虽还没正式册封为太子,但陛下的意思已很明确。 “陛下隔着一道帘子召见我,期间都是大内官在传话,陛下并未说话。是以,我也不晓得帘子里的人是否是陛下本人。” 如若不是皇帝本人,那这事情就大发了。也意味着皇帝本人已被楚王等人控制。三人都已想到这一点,书房里顿时静了下来。半响,卫珩才道:“或许太尉被楚王调离京城开始,陛下已不得自由。”这一想法他和黎静言早有猜测,只一直未正式确认。 如今朝堂上风向一面倒,都是楚王一派的人。而如太尉这样中立的要职官员要么被调离京城,要么就直接摒除在政治中心,等于架空职权。 高太尉被楚王变相地剥夺了大部分兵权。显然高家已成了楚王的眼中钉。黎静言作为高家女婿更是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前日蒋太医终于松口,道太医院院判一直随侍在陛下左右,不曾离身。” “这事已然证实了咱们先前的猜测。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又是那只黄雀呢。” “使君,时机是否已成熟?” “明日,我便派人前往北边。” 卫珩和黎静言一来一去,跟打哑谜似的。黎雅听得云里雾里,隐约能猜到,京城里大概要不太平了。 这个不太平发生的很快,半个月后,来自全国各地的难民蜂拥而来。大批大批的流民挤在京城城门外,要求进京讨要说法。不是灾荒年,却有大批大批的灾民流离失所。百姓们痛恨变法,恨不得杀了那些变法的官员,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都不足以泄愤。 朝廷一开始还派人出来安置这些流民。可眼看着流民越来越多。已有不可控地趋势,索性不再理睬。直接在城门口加强了出入管制。 朝廷开始执行只出不进的策略。以此来维持京城内的治安。 自灾乱爆发后,陈安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眼看着灾民暴动的势头越发兇勐。他已吓得魂不附体,惶惶不可终日。 他的变法该是没错的,当初京畿两个县试验的好好的。为何全国推广后,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陈安怎么也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变法一事到如今已算失败。自古提倡变法者难有好下场。陈安已能预见自己未来的下场。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京兆尹府外求见李承佑,可去了五六天,总也见不到李承佑的面。陈安越发急躁,如今对他来说,李承佑便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牙一咬,索性在京兆府对面住了下来,日夜守在,就不信这样还等不到人。 果然第十日晚上,李承佑回来,陈安一见,也顾不得衣裳不整,直奔而去。 他哭丧着脸求李承佑:“府尹大人,你可得——” “我不是叫你别来府上么。”李承佑打断他的话,低斥道。 “府尹大人,下官是真没法子了。”他称病请假已有好几天不曾入宫。 李承佑加快脚步往府里走,陈安紧跟其后进了京兆尹府邸。 “府尹大人,你救救下官啊。”陈安啪地一下跪在李承佑面前。他有如今的地位是李承佑暗地里提拔的。而他的变法本就为了帮李承佑排除异己。 如今的朝堂,大家只晓得多数为楚王一派,却不晓得这多数里又有大半是李承佑的人。 李承佑阴沉着脸,呵斥道:“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急什么。” “府尹大人,时至今日,咱们的变法已然失败。陛下要处置我也是早晚的事,我如何能不急。” “你又怎知陛下定会处置呢?别忘了,当初变法陛下可是很支持你的。”李承佑完全不受变法失败的影响。一副胸有成竹的说道。 陈安总算听出了他话里的门道。试探道:“难道府尹大人已有对策?”不然为何这般有恃无恐。 “你且放宽了心回去罢。事情断没有你想的那般糟糕。即便天真的塌了,不还有本官撑着么。且回罢,切记,再不要亲自来我府上。有事便差人带话,咱另外约地方见面。” “是,下官听候您差遣。”陈安晓得李承佑是个有野心有谋划的人。他为了做这个局布置了好多年,没道理被区区一帮流民毁于一旦。这般一想,他便放了心。 卫珩自三年前和祖母推心置腹谈过一次后,便搬出了卫国公府。平日里他都独自一人住在使君府,只逢年过节才回国公府探望祖母。 卫老太君虽不舍大孙子,到底也不再勉强他。头一年只隔三差五就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去使君府住一段。 随着卫珩的年岁增长,老太君为大孙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这不,第二年后,老人家再不管其他,硬是大半时间都住到了使君府不肯走人。她每日里除了催着大孙子成亲就是催着他成亲。当然自永秀那事后,她再不敢自作主张定人家。 卫珩实在怕了祖母的催婚,索性日日厚着脸皮去高府对那小女人死缠烂打,顺便也蹭个饭什么的。 这日,卫珩前脚刚跨进使君府,便见到卫国公怒气沖沖地等在大厅内。 因老太君总住在大孙子府上,让卫国公很没面子,这不他隔三差五的过来请老娘回国公府。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做儿子的从没有劝回过老娘。
第220页 卫珩自三年前从老太君口中得知卫家的前尘往事后,面对卫国公,面对卫家人已没了那份亲情。如今也只剩下一点面儿清。“父亲来了。”这声父亲,他喊得很不甘愿。可祖母尚在,他不得不维持那点可怜兮兮的亲情。 卫国公刚刚被卫老太君扫地出门,受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见卫珩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便皱着眉头,很是不悦。 这个儿子从小他就看不透,自三年前他分府另立后,父子俩的关系更是降至冰点,只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卫国公拉着个脸,不悦地教训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但你祖母日日住在使君府上算个什么事。如今全城人都在看我笑话,你是要别人戳着我的嵴梁骨骂不孝才甘心。”儿子健在,老娘却日日住在孙子府上不肯回家。这在古代可是大大的不孝。 “你有这个时间在这里教训我,还不如多花点时间说服祖母跟你回家去。” “你这小子怎么和老子说话呢。你道我不想,你祖母不就为你那婚事放不下心么。你要孝顺,赶紧把婚给结了,你祖母还能不回府。”这两年里,卫国公可不被同僚官员戳着嵴梁骨骂。他是好说歹说,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自家老娘说不回就不回。今日更是放话,道大孙子一日不成亲,她便一日不回府。这可把卫国公吓得。 他今儿说什么也要把卫珩的婚事当场给定下来。 “今日,我便把话撂下了,你与副参政家的嫡女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初五是好日子,先下定。”卫国公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很是霸道地做主了。 卫珩冷笑一声,“父亲,我的婚事连祖母都不能擅自做主,你这是要越过祖母,忤逆她老人家不成。” 副参政明面上站在楚王一派,可实际上是个左右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暗地里和陈王也有挂钩。未来无论谁夺得那张龙椅,这样的人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卫国公把这种人的女儿与他送作堆,绝没安好心。何况,他的妻子从来就只有黎家那丫头。 “放肆,我是你父亲不是你下属。你怎能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卫国公霎时怒了,摆足了父亲的架势。“副参政家的嫡女哪里不好了,人名满京城的大才女,怎就配不上你第一公子了。” “二弟和三弟也已到了适婚年龄。既然父亲觉得副参政家的嫡女千好万好,为何不给两位弟弟拉拉线呢。” 卫国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这个做大哥的都没成亲,两个弟弟如何能先成亲。”其实卫鸿和卫冕他早已相看好了人家。只等把卫珩的婚事办好了,就让二子和三子尽快成亲。 “哟,那倒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是了,竟然阻了弟弟们的婚事。可我这人就这么个自私的性子,断不会为了他人而委屈自己。父亲可能不晓得。我母亲死的时候,祖母答应过她,我的婚事得我自己做主,你们逼迫不得。怎么父亲这是准备忤逆祖母了。” “岂有此理,自古儿女婚姻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亲,我的婚事自有祖母和我母亲做主。”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好意思来指手画脚么。 听他这么一说,卫国公有一丝心虚,总觉得他好像已经知晓了卫家的秘密。“副参政家的婚事我已口头应下来,明日自会找你祖母要你的庚帖。”说罢,他也不等卫珩反应便拂袖而去。 卫珩冷笑着看他离去。他的婚事只有他自己能做主,谁也别想来插手。 自太尉被调离京城,卫珩这位枢密使在军中等于是一把手,又一次成了香饽饽。楚王不动他,自然是因着楚王妃这层关系。卫珩当初与恆王关系密切,如今恆王被遣回北边不得随意进京,等于说没了威胁。只要他不投奔到陈王营帐,楚王便不会动这位小舅子。当然若能将他拉拢过来自然再好不过。 这不,卫国公前脚刚走,下人便来禀告,道是楚王妃驾到。 卫珩心里闪过一丝讶然。这个大姐已有多年不曾联繫。如今怎来他府上了? “快请楚王妃。” 使君府的门房引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貌美女子进来。那便是卫珩的大姐卫秀,楚王正妃。自他投奔恆王麾下后,姐弟俩便断了关系。三年前卫珩的使君府建成,楚王妃到派人送过贺礼。只从未亲自来过使君府。 “王妃!”姐弟俩多年不见,已然生疏。卫秀出嫁时,卫珩还少不更事。中间又断了七八年不曾联繫。姐弟俩的那份亲情已所剩无几。 “数年不见,珩弟已长成男子汉了。”楚王妃也不在意卫珩的疏离,迳自拉着他的手话家常试图拉近两人的关系。 她这个弟弟是个有才有能力的,只可惜总是和殿下作对。如若不然,姐弟俩何至于数年不曾联繫。哎,这个弟弟倘若能入殿下营帐,对她,对殿下都是好事。卫秀和卫晗还有卫珩,三姐弟才是一个母亲生的。卫国公府那些弟弟妹妹,卫秀从来就不放在心上。也可能是这样,卫秀和卫晗很少回娘家,对那些弟弟妹妹更是没感情。想到这里,卫秀有些眼泪汪汪,述苦道:“晗儿和你才是我最最亲近的人。可如今咱姐弟之间的关系却处得那样生疏。晗儿常年随将军镇守边关,很少回京。咱姐弟俩好不容易同在京城,却也不常联繫。珩弟,你可晓得大姐有多想你,倘若当初你不那么任性,咱姐弟俩何至于生疏至此。”说着说着,楚王妃便有些哽咽。 楚王妃和卫国公府不太亲近,原本指望着这个有本事的弟弟能为她撑腰。却不想那年弟弟不声不响投入恆王麾下,去了北边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卫珩这一去可把卫秀伤透了心。他是她的弟弟啊,本该毫无悬念的站在殿下这边。可他却毅然跟着恆王去了北边。成了殿下的死对头。这叫她情何以堪。那段时间她可是恨死了弟弟的任性。因他投奔与恆王,叫她在楚王府受尽了妾室的奚落。殿下更是冷落了她小半年。为此她与这个弟弟几乎断了联繫。 楚王府说得这般动情,催人泪下,卫珩虽遗憾姐弟俩的关系生疏,却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王妃莫要哭,咱们姐弟如今都在同一片皇城下,来日方长。” “珩弟说得对,咱们来日方长。”楚王妃掏出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泪花,又道:“咱娘去得早,珩弟这把年纪了早该婚配的。如今却还独身一人,我这个做姐姐地实在焦急。这不今日特特为珩弟的终身大事来了。”说着楚王妃纤指一探,旁边的丫鬟立马奉上一副画像。 楚王妃摊开画像,赫然是一副女子人像。她朝卫珩招招手,“珩弟,快快过来看看。” 卫珩心下瞭然,这大姐多年不曾联繫,突然上门,原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没应承,迳自坐在那儿悠然喝茶。 楚王妃见他不搭理,心下有些许不悦,后又拿着画像巴巴地凑到卫珩跟前。热络地介绍道:“珩弟,你瞧这女子如何。” 卫珩瞥了一眼画像,淡淡道:“不怎么样。”
第221页 闻言,楚王妃瞪大了眼,“珩弟,这女子可了不得,才貌双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便是咱京城顶顶有名的大才女呢。” 卫珩心下嗤了一声,又是个京城大才女。如今这京城大才女跟路边卖的白菜萝蔔似的,随处可见。“王妃这是要做甚?” “珩弟,大姐知晓你是个有才华有能力的,看女子的眼光也高。可这李家千金乃李承佑李府尹家的嫡长女,她本身才华了得不说,这家世更是没话说。李府尹和殿下的关系这样亲厚。这李家千金如今可是各大名门抢破头都想结亲的对象。我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么,特特去李家为你求了这门亲事来。” 卫珩心底一阵冷笑,不知道这楚王是太过愚蠢还是太过清高。和自家兄弟处得像死敌,却和李承佑成了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这天下若真交给高元祯,说不得他还愿意划拉个半壁江山给李承佑呢。楚王对李承佑是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连带着楚王府里的人也跟着学,跟李承佑家好得似一家人。 “不牢王妃挂心,弟弟的婚事已定。这李家千金便算了吧。” 楚王府愕然,她明明打听过自家弟弟还未婚配,怎突然就定下了?这婚事要办不成,可怎么办。楚王妃霎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知珩弟定下的是京城哪位贵女,说出来也好让大姐把把关。” “王妃恕罪,我与未婚妻已过了三媒,只未婚妻八字特殊,未成亲前不能说与外人知晓。待弟弟大婚之日,便会请大姐喝喜酒的。” 这藉口谁信,楚王妃真真气得不轻。这个弟弟是半点不为她考虑啊。竟然拿这样荒谬的藉口来搪塞她。楚王妃两眼泪崩,不知是气得还是怎地。哭道:“珩弟,你是我亲弟弟啊。怎这么不给大姐面子。你不晓得大姐在府里有多难生存。卫国公府那些靠不上就算了,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啊,怎能不管大姐死活呢。你可晓得,我这个王妃光是好听个头衔,连个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府里随便一个小妾都能爬到我头上来撒野。弟弟啊,你这回真得帮帮大姐啊,不然咱娘俩在那个王府里可怎么活下去。”楚王妃哭得那叫一个煽情。 楚王后院那点子事,卫珩多少有些听过传言。知晓断没有大姐说得那么惨。 “王妃已有嫡子,无论如何殿下都不会为难你。”楚王拢共两个儿子,除却大姐生的一个儿子,另一个乃妾室所生。如今都养在她名下,自家大姐绝不是什么软弱可欺之人。 “珩弟,当年你不顾及大姐的立场,不为大姐着想。大姐当你是年少不更事,可如今你已位居高位,怎还不晓得我们姐弟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大姐,你既然这般说,那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我与李府尹家联姻呢。”这条条框框的,楚王妃哪里说得过卫珩。三两下便被顶了回去。无言了。 她这是好的坏的都说了,这个弟弟就是油盐不进。楚王妃有些泄气,恨恨道;“珩弟你可真真是铁石心肠,半点不为大姐考虑。”说罢,她气沖沖地走了。大约是看清了,今日已然说服不了卫珩。 1527518701 第一百七十三章不日便与卫珩成亲 黎雅回京后,自打上次进宫后,上头便没了回应,自然也没什么工作交付给她。而她这个突然增加的劝农使成了三不管闲职,连去点个卯都省了。于是她也牛逼了一回,光明正大的吃上了空饷。 四年前黎如晦和苏陌在京郊新建的水泥作坊,如今又要扩大生产规模。这不作为掌舵人的苏陌近日里忙得晕头转向,实在应对不过来,只得求助黎静言帮忙。 于是咱们暂时吃空饷无所事事地黎姑娘成了最佳人选。 黎静言二话不说就将自家小妹推出去协助苏陌打理京郊的水泥作坊。 好吧,这是她做惯的活,反正闲着也闲着索性就接起来干上了。 这日,黎雅打算一早就去作坊看帐。便叫青竹去备好马车。 哪知青竹回道:“姑娘,今日府上没得空闲的马车。” “没空闲的马车?怎会?上次我见府里不是有好几辆么?” “姑娘,大少夫人今日去京畿邵县开会,是以府里多余的马车都使出去接人了。” 好吧,自家大嫂也是个女强人型的,家庭事业两不误。“那我平日里用的那辆也不在么?” 青竹看了看自家主子,小声道:“姑娘,自打您回京后乘坐的一直是使君的马车。” 黎雅真真有些汗颜了,回京那辆租来的马车早已还回去,因卫珩日日来高府缠人,是以她走到哪里,他便自愿充当车夫跟到哪里。时间一长,她养成了习惯,家里人也都习以为常。这不今日她突然要用马车竟然没车可用。 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卫珩今日还来不来。故佯装很不耐烦地说道:“他今日不来,难道我就不出门了。还不出去另外雇一辆来。” “嗳,这就去。”青竹偷剜了眼自家主子不太高兴的脸色,忙不迭退了出去。 黎雅坐在闺房里发呆,犹想起自打回京后,那卫珩几乎日日来高家报到。有事没事在她跟前晃悠。她去哪儿他便跟着走到哪儿。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死粘着她不放,轰都轰不走。 前日她去京郊作坊与苏陌开了一下午会。出来时,就看到卫珩有些不大高兴。回府途中,他竟甩着脸不搭理她。黎雅便有些恼火,吼了他一句:你摆脸色给谁看,又不是我哭着喊着要你来给我驾车的。也不是我喊卫使君日日来高府报到。你自己犯贱怨不得他人。 当时卫珩听罢,脸色唰地一下子沉了。复杂地看了她半响,便不再跟她说话,迳自驾着马车将她送回高府就直接走人。 其实吼完那句话她就后悔了。又看到卫珩脸色难看,不再理睬她。那句道歉的话就含在嘴里始终吐不出来。 她知道这几句话说重了。以往被他缠得烦了,她忍不住也会吼他几句,但他都不会着恼,大多数时候就这么笑呵呵地看着她。前日这么一闹,也不晓得他还会不会来高府了。 待黎雅吃过早饭出门时,青竹租来的马车和车夫已等在门口。 “姑娘,咱们是直接就去么?” “嗯。”黎雅稍稍提着裙摆走下台阶,突然顿住,转头对门房说道:“哥哥和嫂嫂若问起我来,便告诉他们,我去了京郊水泥作坊看帐。” 那门房小子愣了一下,马上又回过味来,忙道:“小的记下了,姑奶奶慢走。” 黎雅这才满意,钻进马车走人。 青竹不解地问道:“姑娘,哪有主子向下人交代行程的道理。”稍微讲究些的人家,主子的行程都是保密的。 黎雅那张俏脸红了红,佯装不耐道:“我今日的行程没告知哥哥和嫂嫂,省得到时候让他们焦急。” 青竹喔了一声,便默了。姑娘平日里也常常出门的,也没见着她主动告诉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啊。今儿这是怎么啦?
第222页 主僕俩在京郊作坊待了大半天才回府。黎雅先一步走在前头,步至门房时,问那小厮,“哥哥和嫂嫂可回来了?” “姑爷已回来,大小姐还未回。”那小厮恭恭敬敬地回道。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今日可有客人来府里?” 那小厮稍稍想了想,回道:“晌午后来了两拨客人。都让姑爷身边的人给打发走了。” 听罢,她有些淡淡的失落,却尽力掩饰着。转身便进府去。那门房小厮挠挠头皮,很是不解,这姑奶奶今日是怎么了? 黎雅刚刚走至二进拱门处,黎静言迎面走来,喊住了她:“小妹,哥哥有话要与你说,跟我来下。” “嗳。” 兄妹俩来到高府后院的清池,那清池挖得很大,足足占了后花园大半的面积。偌大的池面中央建着一座设计精巧的亭台。一条蜿蜒小径便是通往亭子的唯一道路。 黎雅不明白大哥为何选在这个地方谈话。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儿僻静的很,整个池面就他们兄妹两人,很是隐秘。 两人坐定,黎静言没有立即开口,沉吟了半响,好似在考虑要不要说与她听。 “哥哥,有什么事就说罢。” 黎静言轻嘆一口气,“这事我考虑了好几天,始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你说。” 黎雅静静地看着他,没催促,只等着他起头。她知道大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会这般迟疑想来是大事。 “小妹,如今朝堂乃至整个大齐的局势我不赘言,你也晓得一二…。”黎静言简单扼要地将黎家和高家如今的形势说了说。 黎雅边听着,忽而想起刚回京那天大哥和卫珩在书房说的那番话。当时听得迷迷煳煳,如今结合大哥刚刚说的,这才恍然大悟。“哥哥,你们一直都在为恆王殿下的至尊之路铺垫。”这已经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也就是说高元钧虽不在京城,可他三人一直都联繫着,策划着名这件惊天密谋。 闻言,黎静言有丝讶然,后又想通。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你猜得没错。” 黎雅心中骇然,她走的这三年,原来大哥他们已做了很多事。也改变了很多。“哥,变法初期就已现败像。我当初写过很多信回京,却无任何回应。这也是你们做的手脚么?” “信不是我们拦下的。” 信不是他们拦下的,但如今这民不聊生的后果却是他们默许的?她有些心惊,想到前世有人说,最阴暗卑鄙的便是政客。哪怕是哥哥这样清风霁月之人,也被环境磨砺得冷酷起来。 黎静言知道自家小妹在意的事,可他们不得不这么做。虽说别人的命也是命,可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家人的性命。 “只有恆王殿下坐在那个位置上,黎家和高家才有活路。”从他娶高云舒那天起便与陈王落下了死结,同时也得罪了李承佑。这也是当初黎静言不得不和卫珩合作的原因。 事实也确实如此,且看楚王,他才刚得监国之职,便将高太尉削了兵权调离京城。 黎静言没有多说什么,黎雅已然想到其中的关联。哥哥说得没错,无论是楚王还是陈王,他们都已得罪。为了保自家人平安,不得不冷下心来办事。 这是封建制度下的皇权争夺,不仅仅是成王败寇的较量而是生与死的对决。 想通了这点,她才略略释怀。“哥哥,如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也都晓得了。你便直接说罢。” “小妹,大哥要你不日便与卫珩成亲。”黎静言忽的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黎雅瞠目结舌,她以为前面听到的信息已够震撼人心,却不想还有更震撼的。 “这也是你和卫珩商量的结果?”黎雅艰涩的开口询问。 “算是吧。”黎静言回道。 这算什么?她的婚事也成了他们谋划的一颗棋子了么?卫珩啊卫珩,你怎么可以…。 “卫珩的婚事尤为紧要。现如今陈王想拉拢他,楚王亦有此意。他选任何一家都将导致局面失控。” “所以我便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她与他当初爱得死去活来,如今虽不至于恨他,但到底没有完全原谅他当初的隐瞒。可现在大哥却突然告诉她,你必须立刻马上嫁给他。且无关于他们的情情爱爱,只在于现在的局势所逼。 她心里那股子委屈,郁闷忍也忍不住。轻声问道:“哥,这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吗?” “不,是我提出来的。他一开始不同意。” 闻言,她才稍稍有些好受。“非得这么急吗?” 黎静言看着她,郑重地点点头。他知道,爹和娘都不在的情况下,让小妹着急忙慌的出嫁委屈是肯定的。可局势紧迫,已顾不得许多。 “哥哥安排罢。爹和娘那里还请哥哥写信告知。” “小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你嫂嫂。她会帮你的。” “……”她还能说什么。 黎静言一得到妹子的允婚答覆,便亲自上枢密使府告知卫珩。 此刻,卫珩正在书房里忙着。他的贴身随从领着黎静言来到书房。 卫珩抬头见是黎静言,笑着调侃道:“我这才一日不去你府上报到,你便急着来我府上找人了?这是想我了么。” 黎静言白了他一眼,看看身旁的小厮。 卫珩大手一挥,摒退了这些侍候的人。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什么事让你特意跑来我府上?” “小妹已同意与你的婚事。”黎静言直言道。 “雅儿同意啦。”闻言,卫珩没有喜不自禁,反倒心疼起黎雅来。他的小丫头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嫁给他的。可如今的形势越发紧迫,也不得不这么做。他嘆道:“委屈她了。” 做大哥的又怎不知委屈了自家妹子。可为了大局不得不这么做。“成亲那日便定在他进京那日罢。越快越好。” 卫珩默默地算了算,“能准备的日子不多。” 两人又聊了一会子,卫珩亲自送黎静言到大门口。他看着黎静言的马车离去,脚跟一转,便去了慈安堂找老太君。 卫老太君和身边的钱嬷嬷正看着一卷一卷的收集来的贵女画像。两人商量着筛选着合适的人选。 门口的丫鬟喊道:“使君来啦!” 闻言,卫老太君抬头,笑眯眯地招唿道:“孙儿今日怎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这三年来,他们婆孙俩一见面,就是催婚,催婚,催婚。以至于这孙子都不敢来她的慈安堂请安。生怕她又没完没了的催婚。 “祖母,这是哪儿的话。谁让您的孙儿太出色,太忙的缘故。” “小崽子,就爱臭屁。”卫老太君呵呵呵地笑着。祖孙俩这般其乐融融地聊天已好久没得。“快,快过来看看这些贵女的画像,挑个可心儿的出来。” 卫珩也不过去,站在那儿笑嘻嘻地看着自家祖母,忽的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宣布道:“祖母,孙儿不日便要成亲啦。”
第223页 饶是卫老太君这样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闻言也不淡定了。“成亲?是哪家的姑娘?人品如何?样貌可好?祖母见过没?” “祖母,是黎家姑娘,她的品行样貌最得孙儿喜爱。改日我便领祖母去瞧瞧。” “黎家姑娘?”卫老太君搜了一遍也没记得京城里有哪家名门望族姓黎。忽而想到近几年与自家孙儿走得很近的太尉女婿。“是太尉女婿的妹子?” “是的。乃黎翰长家的小妹黎雅。” 孙子这么一说,老太君便想到了是谁。犹记得三年前钱嬷嬷从北边回来跟她说的。老人家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京城中有那么多好的闺女你不要,偏偏选这样的女子。我不同意。” “祖母,父亲煳涂,大姐煳涂,难道你也不晓得这其中的套路么。如今我的婚事已不单单关系着卫家安危这般简单。” 老太君多少也知晓朝局,但还是不喜欢黎家的姑娘,不死心道:“除了她就没别的合适人选了么?” “祖母,时间紧迫。”他也不多说什么,只严肃地说了那么一句。 “哎,她就她罢。改日带我去瞧瞧黎家姑娘。”事从缓急,也只能先允着。如若不满意,大不了以后给自家孙儿找几个可心的姑娘侍候着便是。 婚礼时间紧迫,可两家都是大户人家,也不能太简单寒酸。是以,枢密使府和高府就着两人的婚事如火如荼地操办起来。两府上的人各个忙得人仰马翻。说起来反倒是两位新人最得空闲。黎雅本身就不会女红,自然也绣不了嫁衣。好在自家嫂嫂是开成衣铺的。黎雅便去找高云舒商量嫁衣的事。 黎雅和高云舒这对姑嫂,彼此都晓得各自心中那个惊天大秘密。但她二人谁也不挑开来说破。而她俩来到这个时代多年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如今这两人既是姑嫂关系又是闺蜜情。 高云舒一听,马上拍着胸脯应下了。“你要什么款式的嫁衣?是西式的还是中式的?只要你说出来我铺子里都做得出来。” “嫂嫂,西式对这儿的人都说太惊悚了。咱还是中规中矩地按着他们的风俗来罢。” “也是,到底是食古不化的人群。那便按着他们的来。”高云舒想着嫁衣外层动不了,那内里几层还是可以变通变通的。 嫁衣什么的自家大嫂接了去,她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只回京也没几个月,本就没多少东西。 爹娘不在身边,她就要这么匆匆忙忙地嫁了。想想真心不愿意。 1527777793 第一百七十四章都来添妆 为着卫珩和黎雅的婚事,两府人都忙翻了天。反倒是两个当事人在婚事中没什么存在感。黎雅照旧隔三差五地跑去京郊作坊。而卫珩更是整日里忙得不见踪影。 他俩的婚事本就定得仓促,即将成为新娘子的黎大姑娘,心里本就有说不出的委屈和郁闷。那新郎官倒好,自那次两人吵过以后便不再出现。如此这般更让咱们新娘子怨气冲天。 婚宴的日子越发近了,黎大姑娘做啥事都显得心不在焉,索性这几日就不去京郊作坊了,名其名曰在家整理妆奁。只她来京都才短短两个多月,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可整理。 “我允下的婚,好像是我在上赶着嫁似的,他倒给我摆起架子来了。可恶!”啪地一声,她将手里的衣裳扔在床上,一屁股坐在床边兀自生着闷气。想着这几日心里那股子郁闷,简直能呕出一缸子的血来,还偏偏不能表现出在意他的模样来。 高云舒抱着小肉丁进来时,黎雅就坐在床边阴沉着脸发火。 “哟呵,再过两天卫家就上门来送聘礼了,你还搞上忧郁了。”说着高云舒将怀里的小傢伙塞到她手上。 小肉丁睁着扑闪扑闪地大眼,伸出一根胖胖的小手指戳戳自家姑姑的生气的嘴脸。“咕咕!咕咕!板栗呢?” 黎雅对自家小侄儿一点免疫力都没有,心情立刻变成阴转多云。“宝宝,板栗出去玩了。”她忍不住又捧着起肉丁肥肥嫩嫩的小脸,吧唧一口勐亲。 小肉丁没见着喜爱的宠物有点小失望。不过他是个开朗的孩子,马上雨过天晴,抱着自家姑姑的脖子蹿上蹿下的闹开了。黎雅用自个儿的额头轻轻磨着小傢伙的小肚子。小人儿抱着她的脖子仰头哈哈哈大笑。 高云舒看着这对姑侄俩,轻笑。“还以为你得了婚前恐惧症了。好在咱家宝宝能治治你。” 黎雅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哎,舒舒,你就别取笑我了。” 她抱着小侄儿调了调姿势,继续道:“舒舒,你也晓得我这婚事决定得有多仓促,爹和娘也不在身边。心里总归有些遗憾。” 高云舒倒是能理解她,只如今环境所迫,不得不省去一切礼节操办着。“你也别多想,大不了咱找个闲空时回北边再办一回就是。你想啊,咱那边嫁到国外去的女人不也没爹妈在身边陪着么。大不了你就当是嫁出国好了。” “你说的对。” “你还别说,我当初结婚那才叫一个惨。不知道新郎是谁就算了,还被自家爹爹下药,逼着和你哥拜堂成亲。你都不晓得,等我缓过劲来时,直气得抓狂想杀人。这么一比,你就比我强多了,至少晓得要嫁的人是谁。”高云舒嘴上这么抱怨着,脸上却美滋滋的。如今她是有夫有子万事足。 高云舒想到刚结婚那阵子真的可以用昏天暗地来形容。那会儿要不是被自家老爹死活逼着回京,说不得她就一辈子浪在外面不回来,错过黎静言这样好的男人。 好在她最后还是扛不住自家老爹的阴险回了京。这才晓得那个新婚丈夫原是在文县就处过一阵的黎静言。 知道是黎静言,她还是庆幸了一下下。想着这个男人至少不讨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所以就不再排斥他俩的婚事,试着相处看看。 后来更知道他俩自文县分开后,他一直在找她。这可大大地满足了她的少女虚荣心。 这不,一切误会解开后,很快就有了他家的小肉丁。如今她倒是庆幸父亲为她做的主。因为她亲爱的老公绝对称得上绝世好男人。爱家爱妻有上进,还长得英俊潇洒。 对她更是好的没话说,婚后她要工作,他不拦着,反而很是支持她;她要住回娘家,他也没意见,索性关了京城的黎府跟着她住到了高家。哪怕外头有人说他是高家的赘婿,他也笑笑不在意;黎家更没有难处的婆婆和小姑子,是以也没什么千古难题——婆媳关系;更没有时下合法持证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高云舒一说起自家老公来,整个人都像淫浸在粉红泡泡里,幸福得冒泡。 “哎哎哎!高云舒女士差不多得了,你是来安慰我的,不是来撒狗粮的。” “良…良…。狗狗……呵呵呵…。”小肉丁指着自家娘亲呵呵呵笑开了。 “坏宝宝,说谁是狗狗呢。”高云舒轻拍了自家儿子肉嘟嘟的小屁股。小傢伙勐地转过身,抱紧姑姑的脖子,小脑袋窝在姑姑颈弯里,嘟囔着告状:“良,坏坏,告诉爹。”
第224页 黎雅温柔地抚摸着小侄儿的背,小傢伙嘟囔了几句,迷迷煳煳睡了过去。她也不将小人儿还回去,反倒横过小傢伙的身子抱着他睡。 高云舒拿出一份嫁妆单子递给她,“婚事虽办得仓促,但咱的嫁妆可不能寒酸了。” “有你和哥哥给我操持着,我放心。” 高云舒拿着嫁妆单子坐到她旁边来,“这嫁妆单子我可是写了好半天呢,你也看看啊。还有不齐的,咱还有时间补上去。” 高云舒给的这份嫁妆单子已是十分厚重。黎家出的不算,她自己还添补了一部分。“吶,我读给你听听。你哥给你置办的:黎家几家水泥作坊都分你一成股份,北边的农行全归你。京郊有一个庄子也是你哥哥买给你的。还有现银五万两。你哥说了,三年来你在外头置办的那些田地全归你。喏,这一份是我给你添置的一些首饰衣裳。”满满的两大张嫁妆单子。衣裳都是嫂子从自己成衣铺里赶出来的。首饰有好多还是她从自己嫁妆里挪出来的。哥哥给她的嫁妆单子已是丰厚,嫂子不但不吃醋,还添置了不少进去。 “舒舒,我哪能收你这么贵重的添妆。” 按规矩出嫁前几天家里的亲戚都得过来添妆。但黎家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戚,是以就没了亲人添妆一说。 “嗨,咱俩可不仅仅是姑嫂关系,还是闺蜜好么。我送你些首饰怎么地了。” “舒舒!”有这么个嫂嫂,她是万分庆幸的。 “雅雅,卫家位列三公,是真正的豪族。你的嫁妆可不能寒酸,让他们看轻了去。虽然卫珩会待你好,可你公公那些个妻妾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咱以前奉行的那套素质教育对那些深宅妇人可不管用。所以待你嫁过去后,得多留个心眼。” “卫家的事我多少也晓得些。但好在他有自己的枢密使府,应该不用住到国公府去。” “话是这么说,但新婚夫妻头几个月肯定是要住国公府的。还有那个卫老太君是个精明的主,你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她。”高云舒把自己晓得的关于卫家的事统统给她说了一遍。姑嫂俩又叨叨絮絮说了好一会子话。高云舒才抱着睡得像只小猪仔似的黎君行回去。 经过高云舒这一番开导,她那点婚前小忧郁顿时烟消云散。这会子总算有点新嫁娘的感觉。 晌午过后,她在房里小睡了片刻。青竹过来禀告,“姑娘,陈夫人来了。” “陈夫人?”她睡得有些发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是大娘子啊。”青竹小声提醒道。 黎雅这才反应过来,可不就是黎琼么。自她回京后,黎家姐妹俩也没什么交集。老实说她都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个便宜姐姐。 “现下在哪呢?” “在大堂呢,大少夫人招唿着。” “青竹给我梳个发,等会儿出去见见她。”她与黎琼的关系早八百年就断了。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黎琼是为她添妆来着。 待黎雅来到大堂时,屋里的气氛甚是尴尬,隐约还能闻到一丝硝烟。只见高云舒坐在主位上悠闲的喝着茶。黎琼铁青着脸,扭着帕子坐在下首客位上。 黎琼刚进屋那会子,仗着自己是参政夫人的派头,想在高云舒头上摆摆大姑子的架势。是以,一上来就对高云舒一番挑三拣四。哪晓得高云舒可不吃她那套,狠狠地怼了过去。直把黎琼给气得个仰倒。 黎琼在高云舒那里吃了一肚子闷气,正无处发泄呢,忽然看到黎雅进来,讥笑的话便顺口而出:“妹子啊,这还没嫁入卫家呢,倒学会摆官夫人的谱了。” 黎雅没理睬她,迳自越过她走到高云舒身边,“嫂嫂若有事要忙便先去罢。”为着她的婚事,高云舒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她着实不忍心让嫂子再来应对黎琼这副讨人厌的嘴脸。 高云舒放下茶盏,看了看黎琼,对黎雅说道:“雅雅不用客气,就把高家当做你自家便是。有什么只管吩咐下边的人。”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再搭理黎琼。 黎琼看她们姑嫂俩处得那般融洽,心里越发愤恨起来。恨恨地瞪着这两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女人。这几年随着陈安的官位越升越高,越来越受皇帝的器重。她在京城里的位置也水涨船高。陈参政夫人吶,京城里哪个官家太太敢当面怼她。谁不巴着捧着她。几年下来,倒叫黎琼越发嚣张跋扈,自以为是。 冷不丁被高云舒狠狠怼了一回,可把黎琼气得不行。心里直嚷嚷着:要不是在高家,若在外边指不定就叫下人狠狠打回去。 黎雅面对这个便宜姐姐是当真没话可说。只家里快要办喜事了,闹开了也不好听。这才耐住性子,问道:“陈参政夫人今日来府上所为何事。” 自三年前出了父亲那事后,他们对黎琼和陈安两口子再无半分情意。若不是看在远在北边的陈大娘份上。说不得就叫人把黎琼给轰出去了事。 黎琼做作地抚了抚额角,“我听闻你不日便要出嫁,这不给你添妆来了。虽说你们对我不仁不义,但我却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我晓得黎家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戚,连个添妆的人都没有,说出去可不让那些个贵妇人们笑话。这不巴巴地给你送脸面来了。”黎琼一副施恩的嘴脸说完。 黎雅反讽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跪下来感谢陈参政夫人的厚爱么。”这黎琼可真是越发让人讨厌。 “哼,想想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还能过来给你添妆,你就要偷着乐了。”说罢便招来陈府的贴身丫鬟。 那陈府丫鬟双手奉上一只锦盒。黎琼接过锦盒,当着黎雅的面打开。指着里面的首饰说道:“喏,这些个首饰虽是我不爱戴的,可件件都出自名家之手。称不上精美绝伦,配你的气质倒是绰绰有余。” 黎雅瞥了眼锦盒里的首饰,心里吐槽的要死。从来她都看不上黎琼的品味。更别说黎琼这些艷俗首饰。“陈参政夫人,倒叫你破费了。”黎雅示意青竹收下锦盒。 黎琼不屑地撇撇嘴,心想你也只配这些庸俗至极的首饰。 “青竹,把这些锦盒与那些募捐来的银钱放一起。” 闻言,黎琼可不依了,她是拿这些首饰来羞辱黎雅的。“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不晓得,前些日子我和嫂嫂募捐了一些银钱用来购买粮食救济城外那些流民。夫人应该也晓得那些受变法之苦的流民多么可怜。夫人这些个首饰真真是雪中送炭。不晓得夫人家里还有没有这些不爱戴的首饰,反正闲置着也无用,还不如送来高府做好事呢。” “你…。”黎琼勐地站了起来,抖着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想来陈参政夫人是不会排斥做好事的罢。” “哼。”黎琼原本是来羞辱黎雅的,哪知道被她给摆了一道,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直接甩袖而去。 白天狠狠怼了黎琼一顿,晚上回闺房时,心情很爽。以至于闺房里突然多出一位不速之客也没太生气。
第225页 “哟呵,使君大人这样的大忙人怎有空莅临本香闺。”自打婚期决定后,这傢伙一直没现身过,黎雅憋在心里的这口怨气可没那么容易消散。 卫珩发现今儿小丫头心情不错,马上打蛇上棍,一个字,开撩,“夫人,这是想我了么。” “屁,鬼才想你。”她立马啐了他一口。 “啧啧,你们女人吶就喜欢口是心非。不过爷可想死你了。” “卫珩,我倒没发现你还能这么耍流氓。”以前他可是端得一本正经,才不会说这些花里胡哨的话。 “怎地,你都快要成我妻子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得得得,今日姑娘我心情不错,不跟你一般见识。说罢,你这半夜三更又是翻墙又是爬窗的到底干什么来了?” 卫珩直接打开带来的箱子盖,从里边拿出一只颇大的锦盒,道:“吶,这一盒子首饰是我为你添妆的。有一半是我娘留给我的,还有一半是我为你准备着的。” 黎雅一把拿过锦盒,指着盒子里的首饰问道:“哪些是你娘留给你的?” 卫珩看了她一眼,懒懒的说道:“这我哪还记得。”看来在这丫头面前自家老娘比他要吃香。 黎雅小一眼便相中锦盒里一支金镶玉的玫瑰簪子,细细打量着,喃喃道:“这肯定是阿姨的东西。”她自小由阿姨带大,品味自然也有些相近。说话间她又挑了好几件首饰出来细细抚着。 卫珩讶然地看着她,心想她怎分得出母亲的首饰和他的首饰。“除了这些首饰,还有这些字画都是我母亲身前珍藏的古董。如今也给你添妆罢。” 他将箱子里几副保存良好的字画一一搬上桌。 黎雅迫不及待地接过那一幅幅字画,小心翼翼地展开,细细看着。 他又从箱子里翻了一堆东西出来。“这些是庄子和我车队的契约书,你也拿着罢。”卫珩几乎将自己整个身价都搬来了。 黎雅对那些庄子车队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来来回回摸着桌上的字画和锦盒里挑出来的首饰爱不释手。恰恰这些都是卫珩母亲留给他的东西。 “好了好了,你别拿出来了,我只要这些,别的东西你都带回去罢。”这些都是阿姨的东西,看着这些东西,她好像能感觉到是阿姨特意为她置办的嫁妆。 “哎,丫头不带这样的。好歹我背着这么大个箱子走了好几条街才来到高府的。你怎么地也得再收几样我的东西啊。别净挑我娘的啊。”这小丫头太不给面子了。 “我就只稀罕你娘的东西,你那些个东西我不要。”她宝贝似的揽过那些字画和挑出来的首饰。 “别介,那庄子和车队你不要,这些个首饰你可得拿着啊。” “不要。”果断拒绝。 卫珩眼见她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要他的就不要。忽地灵机一动,拿起一支簪子,自言自语道:“这支簪子可是我娘身前最喜欢戴的,你也不要么。”说着又拿了好几件首饰出来。 “好啦,这盒首饰我都留下。”拗不过他,也生怕漏了阿姨的东西,她妥协。 殊不知单单这盒首饰就价值万金。好些个首饰还是宫里的娘娘赏赐下来的。换做别的女人还不稀罕死,偏偏就她还得他哄着骗着收下。 送完添妆,卫珩坐到她对面,郑重其事地说道:“雅儿,我知道咱们的婚事定得仓促,委屈你了。可你放心今后我定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委屈。此生我卫珩只娶你一个,绝不纳妾。” 他说得很认真,她虽低着头没直视他。心里却是感动万分的。先前那点阴霾,此刻也烟消云散。 “雅儿,咱们成亲的日子没几天了,这段日子我会变得很忙,成亲前也抽不出空再来找你。你得好好的,乖乖的做我的新娘子。” 她还是低着头,只偷偷红了小脸。那双染着粉红的嫩耳出卖了她的心情。他大手一伸,抚了抚她的发,“我走了,你要好好的啊。” 待她抬头时,他已出了闺房。她睁着晶亮的眸子凝视着他远去的方向,忽然双手捧着发烫的两颊。害羞了。 1527940166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婚 成亲前一日,是女方往男方家里送妆奁的大日子。因黎雅要大婚,高云舒早在半个月前便差人去打扫布置京城黎家。是以黎雅的嫁妆早两天已放置到黎家,直接从黎家发运到卫家。 发运嫁妆的那天,黎家早早就忙碌起来。 因婚事定的仓促,嫁妆中的大件家具来不及定做,高云舒便直接做主去京城最有名的家具店购买现成的。挑上好金丝楠木,紫檀木。黄花梨木的珍贵木料,款式也是时下最盛行的。 而床上铺盖的,身上穿戴的四季衣物,全由高云舒自家成衣店定做。那可是用了几十个绣娘、裁缝赶了数日才赶出来的。全是最好的料子,时下最流行的款儿。这些个物件便足足装了三十个箱子。 至于嫁妆中的各种首饰,头上戴的钗子,簪子,步摇,耳上的耳环,耳坠、耳钉,脖子上戴的各种项鍊,手腕上戴的金银玉镯,钏环,珍珠串儿,各种宝石玛瑙,手指上的戒指以及额见花钿和身上佩戴的各种配件,林林总总装了几十个妆奁盒。 再加上前几日卫珩送来的古董字画,黎家陪给她的田契,房契,铺子和作坊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等等,一下子就装满了一百六十四抬妆奁。 四人抬一大妆奁,二人抬一个小妆奁,送亲队伍光抬嫁妆的汉子就出动了整个高府小厮。 那送亲队伍长长的排起来,可说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很快到了成亲那一日,卫珩亲自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前往黎府接新娘子。黎家虽没有高堂在府,可高云舒是个精明能干,会来事的女人。高云舒自个儿的婚礼没机会做主,这不便将小姑的婚礼弄得格外热闹新颖。 单单迎亲这一点就不同于时下婚礼。别家新郎迎亲都站在门外不进来。高云舒偏不,她愣是要求新郎官得亲自到新娘闺房去请出来。还嚷嚷着:不刁难刁难新郎官,以为老婆都很容易娶到手。她敢这么嚣张刁难新郎官,到底是黎家没长辈坐镇,她这个大嫂勉强算长辈,再加上丈夫本就宠着她,是以她闹得有恃无恐。 当然在这件事上,黎静言纵容自家妻子这般做法也另有缘由。 高云舒将自个儿想出来的十八般要求写在纸上让丫鬟递出去给新郎过目。卫珩看罢,虽觉得要求奇葩了些,但还算合情合理。便欣然同意接受刁难。 这边刚得了信,高云舒便把第一关难题让给自家老公。黎静言笑着摇摇头,迳自在昔日翰林同僚中挑了几位文采斐然的出来。一众小伙子一字排开拦在直通新娘闺房的外院拱门边。 “素闻使君大人文采斐然,机智过人。趁此机会便让咱们与使君大人过过招。”几个翰林院同僚很是跃跃欲试。大齐第一公子吶?可不是他们往日里仰望的人物。如今有这般机会可以刁难心目中的偶像,哪能不激动。
第226页 卫珩挑挑眉,笑道:“诸位还请手下留情吶。这样吧,为着不错过吉时,你等合计出一道题考本官如何?” “同意。”黎静言带头回答。这些个翰林同僚们一听,欻欻围城一个小圈,叽里哌啦讨论起来。想着素日里都是听别人说第一公子如何如何厉害,今日必定要出个绝世大难题来,亲自见识见识第一公子的才智学识。 这些个翰林同僚本就是一届一届科举选拔出来的拔尖人物,才智自然不在话下。这不一刻钟后,几人便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题目递给黎静言看。 那黎静言拿过题目端看片刻,又提笔勾画了几下。众位出题人一瞧,瞪大眼,贊道:“黎翰长,妙哉!” 黎静言将题目交给贴身小厮,让他传出去递给外头等候的新郎官。“拿过去罢。” 前厅许多宾客听闻新郎官在和大舅子斗文采纷纷前来观看。要知道这新郎官第一公子的名头可不是空穴来风的,那是当今陛下实打实亲封的。这第一公子的才学名声一直都是外人仰慕不已的,而那新娘哥哥也非等闲之辈。能看到如此精彩绝伦的比试,实属奇观。 这不,没一会儿功夫,黎家前厅的宾客纷纷移步外院拱门边上围观。 众翰林给出上对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 递题目的小厮是个识字的,递出的同时也将题目念了一遍。 众人一听,细细一品,直言:妙哉,绝妙也! 有人试着对下联,半响纷纷摇头,直道:难!太难! 好多人断言这般绝妙的句子便是第一公子想来一时半会儿也答不上来了。 卫珩拿着题目,浓眉微处,陷入思考中。 老实说几个翰林加黎静言出的题目确实难,一般人根本答不上来。更何况要在短时间内答对,很是考验涵养吶。 众人屏息以待,这便过去一刻钟了,卫珩还未出下联。 翰林同僚中有人喊道:“使君,你若对不出来也不怪你。” “使君大人,对不出来便接受咱们的处罚呗。” “使君大人可千万别误了吉时哪。” 众人跟着起闹,难得能看到第一公子出糗。 哪知卫珩不急也不恼,随他们取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众人越看越觉得卫珩今日是对不出下联了。人群中有人失望道:“这第一公子也不过尔尔。” 就在这时,拱门里边又传来口信,道:“使君大人若对不上便先跳过第一关罢。” 众人一听,原是下面还有十八般武艺等着侍候咱第一公子呢。大伙儿好奇的伸长着脖子往拱门内瞧。 那小厮传的话刚说完,卫珩朗声道:“无需跳过,我这便出下联: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话落,众人一阵譁然。“妙哉!不愧是第一公子吶。” 围观的众位纷纷拜服,直言第一公子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卫珩花了一点时间顺利闯过第一关。后面几关由高云舒亲自出题,虽不若第一关这般考验涵养,却关关题目刁钻,很是投机取巧。 好在卫珩本就是个脑子机灵见多识广的主。 黎家没高堂双亲在,自然也免去了拜别的仪式。半个时辰后,卫珩闯过诸多关卡,总算接到新娘子。他满眼欢喜,亲自上前牵过新娘就往外走。虽不合时宜,但众人约摸还沉浸了新郎官闯关中未回过神来。自然也没人说他这般做法不合礼数。 迎亲的花轿被抬进卫国公府大门后,新娘子被接引下轿,有人朝黎雅手里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里面都是小金元宝,有着新娘子嫁入夫婿家,踩到夫家第一块地皮时就能落地生金的吉祥寓意。 随后黎雅手里被塞进红绸的一端,在新郎的牵引下步入正堂,开始拜天地仪式。 正堂正中端坐的,是卫老太君,卫家整个婚事都是她老人家一手操持起来,忙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她喊累。这会儿更是神采奕奕,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家孙儿和孙媳妇跪拜。 而卫国公和继室国公夫人则一左一右立在老太君身旁。卫老太君这般安排可说极不给卫国公面子,但她老人家一向霸道惯了的,说一不二,卫国公半点办法都没有。 可他面上不敢忤逆自家老娘,心里到底恨得牙痒痒的。冷眼看着底下那对新人。想着原本他已向副参政打了包票,两家婚事定能成。却不想他还未来得及动作,自家老娘已亲自去高府交换了庚帖。卫国公气得吐血,在房间里骂天骂地一番,却也不敢忤逆自家老娘的决定。 只想到这个儿子如此不给他面子,便几位恼火。是以注视着新人的目光更是森冷。 仪式正要完结时,楚王夫妇和陈王夫妇突然大驾光临。这两对可说是皇家代表,卫家自然不敢怠慢。 卫老太君笑呵呵地起身招唿。新郎官便直接牵引着新娘入洞房。 新人入新房后,原本新郎要到外面招待宾客,敬酒一番,等忙完这一切后才能再回到新房完成掀盖头,饮合卺酒等步骤。 可卫珩今儿却和别人不同。他摒退了新房里忙碌的僕人。迳自来到新床边。 黎雅刚在床边坐下,他便自行为她挑下了红盖头,露出了那张温润如玉的秀丽面容。 今日的黎雅是用心装扮过的,极是美丽,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口似含朱,白皙的小脸泛着淡淡地胭脂红,很是惹人怜爱。 卫珩心头滚烫,恨不能立刻拥佳人入怀轻怜蜜爱一番。这是他肖想多年的人儿吶。 他起身端了桌上的合卺酒过来。递过去一杯,道:“雅儿,今日我还有大事要忙,恐不能伴你入睡。咱俩先喝了这杯酒罢。” 黎雅约摸晓得他与大哥正策划着名什么事。也晓得他俩策划的事被这场婚礼掩饰着。 黎雅接过合卺酒,两人目光对视,似是心有灵犀般,她不问他什么大事,他也不用跟她细说。两人便温情脉脉地饮下这杯合卺酒。他俩的婚礼仪式至此算圆满。 卫珩叫了黎雅的贴身婢女青竹进来。 “你吩咐外面的粗使丫头准备些吃食和热水进来,侍候少夫人更衣洗澡,待吃完饭便先行休息。” 等卫珩出去,青竹便去吩咐下人准备吃食和热水,又取了换洗衣物,开始为自家姑娘卸妆。 卫珩来到外边应酬宾客。虽说这门婚事定得仓促,可卫老太君仍旧把婚礼办得极尽奢华与隆重,好似要把自家孙儿的婚事办成京城独一份。 这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络绎不绝,来贺喜的宾客几乎囊括了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齐的达官贵人,所有能和卫家攀上点关系的,都纷纷前来凑热闹。一下子就将偌大的国公府挤得满满当当。 因这些宾客有等级之分,卫老太君便分三个院落招待不同等级的客人。其中最为紧要的便是观涛院的贵客们。 那里边的人都是卫家最最要紧的客人。楚王,陈王这样的天潢贵胄不说,好多还是大齐朝中的重臣,哪怕最不起眼的人都可能是某个名动天下的大家大儒。
第227页 卫珩的婚事定得突然,让极力拉拢他的楚王和陈王俩措手不及。是以,楚王和陈王虽前来参加婚礼,心里却是极不舒服的。 他俩没当场为难卫珩,可能心里觉得黎家好歹不属于对方一派。在他俩看来,至少是中立派。是以即便心理不舒坦,倒也没发作,面上依然是好声好气的。 只这些人中有一人实在忍不住。那人仗着卫珩长姐的身份,比旁人更有资格,便拖着卫珩来到角落训斥:“珩之,你太伤大姐心了,这样大的事都不跟大姐通个气,也不让大姐给你把把关。” 楚王妃极为不悦,自家弟弟竟然完全不顾她的提议,极快地定下了别家姑娘。 卫珩知道自家大姐说的意思,“大姐,今日是弟弟大喜之日,你便不要再说这些扫兴的话。” 楚王妃一脸愤愤不平,“珩之,大姐为你挑选的姑娘可比这黎家二娘好千万倍。你怎被迷了心呢,凤凰不要偏要草鸡。” 闻言,卫珩也拉下了脸,大姐骂他打他,他都无怨言,可断断不允许她骂自家媳妇。是以,略略提了提嗓子,“大姐,弟弟的婚事自有祖母操持把关,你若跟二姐那般祝福弟弟,我便很高兴。”卫珩二姐随夫婿常年镇守边关,他的婚事又定得仓促,是以,二姐并未来得及亲自前来贺喜,倒是托人带了好几车奇珍异宝给他。 自家弟弟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楚王妃便是由再大的怨气也不敢当场发作,只扔下这么一句:“珩之,你太伤大姐心了。” 转身便走。 1528255250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新婚头天 卫珩的婚宴几乎云集了整个京城上流社会。他的婚事前段时日还是整个京城最为关注的八卦之一。那会儿大家都在猜:副参政家的女儿和李府尹家的女儿谁能嫁入卫家? 副参政家的嫡女和李府尹家的女儿为此还撕逼过一段时日。这两个最被看好成为卫家媳妇的女子,每每在公众场合相见都要死掐一番。可不成了大伙饭后闲聊的谈资。 两个名门贵女为嫁进卫家出尽了洋相,结果突然蹦出一个程咬金,生生被截胡了锦绣良缘。众人便想看副参政家和李府尹家的好戏。 这不,婚宴上有不嫌事多的贵妇人提道:“使君大喜之日,怎不见李府尹和副参政前来贺喜?” 同屋的都是女眷,这些女人名义上顶着贵妇头衔,私下里不要太八卦。这刘侍郎夫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刘夫人这么一提,同屋的陈王妃脸色当即不好看。狠撇了眼楚王妃,责怪她无用还敢打包票,害得自家侄女成了全京城笑柄。 婚事没说成,楚王妃比谁都懊恼,先前已在自家夫婿面前吃了不少冷眼,连带着也恨上了李家,刚刚又在自家弟弟面前吃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正压着火气无处发呢。这刘夫人倒好,自己撞上来了,哪有不收拾的道理。她冷冷一笑,说道:“刘夫人管得可真宽,谁家来不来贺喜都要与你报备么。你有这个闲时倒不如好好管管自个家里不争气的儿子。啧啧,听说刘侍郎最近又新纳了个妾,好像是那扬州瘦马来着,刘夫人你可要当心了,这扬州瘦马端得是好手段吶。”刘侍郎妻妾成群,却偏偏只得一个独子,还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时不时能听见刘少爷抢了哪家闺女,打了哪家公子。刘家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是改不了儿子的坏毛病。刘侍郎索性就敞开纳妾,言明哪个小妾能生下儿子便抬为贵妾。 刘夫人被楚王妃当面训斥,揭了短,觉得很没面子,只人家是王妃之尊,她得罪不起,只得愤愤退到角落。 楚王妃冷斥了出头的刘夫人,却绝口不提李家没来的缘故。她这般岂不是更让别人想入非非。 陈王妃淡淡地扫了众人一圈,说道:“众位夫人想必都晓得城外那些数都数不清的流民。李府尹掌管着整个京城安保,如今这多事之秋,他怎敢懈怠?自是不能亲自前来卫府贺喜。”陈王妃乃前朝延庆公主,是李承佑胞妹,自然要护着自家大哥的名声。 陈王妃这般一说,众位贵妇都没了声音。再不敢拿李家和副家开刷。默默地守在下边装恭敬。不一会儿卫老太君亲自出来接待各位贵妇,且席面开始。 众位贵妇人在卫家丫鬟的引领下落座。没了两位王妃压阵,这些贵妇人就轻快多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一凑,顿时三五人一堆聊起了八卦。 有人说道:“我听说新娘子还是陈参政夫人的嫡亲妹妹呢。” “还有这事?从没听说过呢。” “这么说来这陈夫人与高家不也是姻亲关系么,怎从不见他们有往来。” “三年前黎家出事那会儿,也没见陈夫人出面求情吶。” “我还听说那个陈参政主张自家岳父死刑呢。” “既是自家岳父,不求情不说还落井下石,真真是畜生投胎的。” “这样的人品,怪不得变法失败。” “怪不得高家从不与陈家往来。” “哎哟,今儿还是自家嫡亲妹妹成亲呢,怎不见陈夫人身影?” “想来是没脸来罢。” 这几年陈夫人仗着自家夫婿在陛下面前得重用,可嚣张蛮横着,生生得罪了不少贵妇人。当初陈安正当红时,大家敢怒不敢言,如今看着变法失败,陈参政也早已没了往日辉煌。大家自然没了顾忌。于是便可着劲儿的编排陈夫人。她一时间成了这群贵妇饭后冷嘲热讽的主要对象。 卫家的酒席吃到很晚才散场。 被灌得烂醉如泥的新郎官由下人搀扶着进新房。 黎雅叫青竹去端解酒汤来,再端盆热水过来。新房里的僕人都被遣了出去,只剩小夫妻俩。 黎雅走到床边,轻拍他,“好了,别装了,人都走了。” 原本烂醉如泥的新郎官唰地睁开双眼,利落地直起身子。那眼眸里哪里还有迷醉的影子,一片清明。 他笑,“媳妇儿怎晓得我装醉?” “初进房时你不是告诉我今日不能陪在我身边么。”黎雅挪了挪臀,靠近他,严肃道:“卫珩,我隐约晓得你和我大哥有事在谋划,我不问你并不代表一无所知。我只要求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他忍不住掂起自家媳妇的小下巴,俯身快速吻了下红润的娇唇,举着两指一本正经地保证道:“媳妇儿放心,我必定全须全尾回来。” “要我如何配合你?” 卫珩见自家媳妇这般上道,便麻熘地将自己的打算和她交待了一遍。“今日这事必定得成功,也不枉我错过新婚之夜。”这新婚之夜可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多年才等到的。若不是为了成就那件大事,他必定是不愿意舍娇妻与不顾的。 “你且去罢,这儿有我呢。” “委屈媳妇儿了,待我回来必得好好补偿你。”他忍不住拉过自家媳妇,用力抱了抱。“等我。”说罢便利落地起身躲到屏风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换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不让自己有犹豫的机会,换好衣裳便熘出门。
第228页 黎雅一直看着他走出新房,轻嘆了口气,稍稍理了理情绪,便起身来到外间。 不多时,青竹端来解酒汤和热水。 “姑娘,今日外头谁值夜?”青竹突然问道。 黎雅到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值夜?” 青竹解释道,“卫家主子睡觉,外头都要丫鬟值夜的。” “那便你来罢。” “可我刚刚去厨房端水,虹俏和绿枝告诉我,外头值夜的活是她俩轮着来。” “虹俏?绿枝?”这谁啊?自她穿越到现在,从黎家到高家都没有这么多规矩。突然被告知要这样那样还真不习惯。 “虹俏和绿枝都是卫老太君亲赐地一等丫鬟,专门侍候姑爷来着。”青竹将刚刚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自家姑娘。 “喔。”想来这虹俏和绿枝便是那所谓的通房丫鬟罢。黎雅心里有丝丝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只要卫珩没碰过她们,那就不用当回事。“青竹你也是我的一等丫鬟,硬气点,别怕了那两个丫头。今儿我说让你值夜便值夜。” 若换成平日,她断不会这般做。但今儿特殊情况,哪怕这样做会打脸老太君她都顾不上。 青竹是个直性子,一听,笑了。“嗳,姑娘,我定会守住,决不让这些个狐媚子来破坏。”主人家睡觉就睡觉,干啥在外边搁俩狐媚子。 “去守着罢。” “姑娘放心,我定不会让她们来打扰你和姑爷睡觉的。”青竹抛下这么一句话便巴巴地跑到外头,像尊门神一样守在外间。 黎雅这边刚刚安置好,没一会儿便听到青竹和俩丫鬟吵了起来。想来就是虹俏和绿枝。 黎雅隐隐约约听见几声呜咽,转头便不见了俩丫鬟的身影。想来是被青竹给赶跑了。这丫头是个厉害的,只还得多加提点提点。不然这般直的性子容易吃亏。 迷迷煳煳中她便睡了过去。天色蒙蒙亮,便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了。她揉揉额角,很不爽。这才睡多久啊,就被人吵醒了。 “青竹何事?” “姑娘,是虹俏和绿枝前来侍候姑爷和您起床。”青竹硬拦着不让她们进。 “现在是什么时辰?”黎雅不悦地问道,她睡不饱就有些起床气。 “禀少夫人,婢子虹俏,刚过寅时。”回话的是一尖细声嗓的丫鬟。 “少爷,婢子绿枝,来侍候您和少夫人起床。老太君说待会儿还要让您俩进卫家宗祠跪拜,都是有时辰的耽误不得。” 黎雅一听,便觉坏事,卫珩自昨晚出去还未回来。这会儿让这些丫鬟进内室不就穿帮了。 她清了清喉咙,沉声道:“夫君昨日吃多了酒,还未起身,你们把热水都摆在外边罢,等会儿我自己侍候夫君起床。” 端脸盆的虹俏和捧衣裳的绿枝便有些不乐意。齐声劝道:“少爷,少夫人,今日跪拜都是掐着时辰的,耽误不得啊。” 说得好像黎雅是个魅惑君王不上朝的狐狸精似的。 黎雅索性从床上跳了下来,掩好纱帐,走到外间落座。“都端进来罢,小声些别吵醒了夫君。” 外间门一开,两貌美的丫鬟率先走了进来。只见这两丫鬟穿得明显比其他丫鬟要好,那气质也不像下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姐。想来是被精心培养过的。 那两丫鬟又一次向黎雅自我介绍。 端铜盆的丫头先发了话。“少夫人,婢子虹俏,是老太君派来侍候少爷和您的。” 捧衣裳的丫头紧接着说道:“少夫人,婢子绿枝,是老太君派来的一等丫鬟,侍候少爷和您。” 虹俏和绿枝是卫老太君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在卫府里的位置比一般姨娘都要高。哪知昨晚被新夫人的贴身丫头噼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顿,让这两个高傲惯了的丫头很没面子。是以一早便过来强调自己的身份,意在提醒黎雅,她得罪不起她俩。 黎雅又不蠢,哪会听不出来。可今日她还就偏偏不给面子了。“你们放下东西便出去罢。”后边抬着洗澡水的粗使丫鬟得令,利落的将水搬到外间指定的地方便退了出去。 只虹俏和绿枝两个仍然端着铜盆,捧着衣裳不肯离去。这两丫头还悄悄地朝内室张望。 黎雅见这俩丫头明显不死心,非要留下来贴身侍候卫珩,便佯装生气,“怎的,我的话你们是没听见还是听不见吶。” 新夫人都发火了,这俩丫鬟才不甘不愿地放下手中物,告了声罪便退出新房。 黎雅抚着额头坐在那儿,这才嫁过来第一天吶,糟心的事,糟心的人就来了。想想她又头疼了。“嫁个人这么受罪,早知道就不嫁了。”她自言自语道。 “哟呵,谁让我媳妇儿受气了?” 闻声,她倏地转身,见卫珩已站在内室,笑嘻嘻的看着她。 “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兜不住了。”她起身小跑过去,娇声埋怨道。 “我晓得媳妇儿想我了。这不赶紧回来了。”卫珩一把搂过自家媳妇入怀,下巴顶着她的头顶,轻声道:“媳妇辛苦了!” 她依偎着他健壮的胸膛,小声问道:“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今晚这事可算是险中求胜。如此看来李承佑这厮比他们想像的要难对付。“媳妇儿,咱们安稳的日子已然不復见。未来几年你或许都得跟着我过担心受怕的日子。你可后悔嫁给我?” 对于这事她早有心理准备,随玩笑道:“我想后悔来着,不也迟了。” 他霸道地搂紧她的小蛮腰,威胁道:“你既已嫁给我,我便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未来或许会有很多不定因数,但他还是不愿放她走。即便是吃苦也要拖着她一起。他想他是自私的。 1528276486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处罚 卫珩拿过衣裳当着黎雅的面径直换了起来。 她发现这男人自定亲后就越来越没脸没皮,怪道:“你当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他穿着里衣敞着健硕的胸膛转过身来,浪荡地笑着,招招手,唤道:“你是我媳妇儿,有什么好害臊的。快过来帮我系腰带。” 无奈,她只得乖乖上前,侍候他更衣。两人面对面亲密的站着,小女人低着头细细地繫着腰带。男人挺着腰板,温柔地凝视着前面的小女人。 小女人点着脚尖给他整理衣领时,问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你身上怎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提了提手腕凑到鼻前闻了闻,喃喃道:“好像还有血腥味。” 闻言她大惊失色,小手慌乱的摸索着他的身子,急问:“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大手一环揽她入怀,轻声安抚着:“没,我没受伤。”他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无奈道:“看来得再洗个澡才行。” “洗澡水搁在外间,应该还热着,你赶紧去洗一洗。”
第229页 “好嘞!媳妇儿,我叫下人先去拿些早点来,你吃着垫垫肚子。” 她摇摇头,回道:“我们回头再吃也不迟。” 昨晚她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床上,本就难以入眠,好不容易迷迷煳煳有些睡过去了,又被吵醒,现在更是半点食慾都没有。 “也不知道宗祠那边要待多久,还是先吃点罢。免得饿坏了肚子叫我心疼。”说罢,卫珩走到外间打开房门。 虹俏和绿枝先前虽被新夫人打发出了新房,可她俩哪肯走远,一直候在新房外不肯离去。这不,卫珩刚打开门,这俩丫头便抢在青竹面前迎了上去。 “少爷,让婢子侍候你沐浴更衣罢。”虹俏和绿枝异口同声道。语毕,她俩互瞪了一眼,双双扭过头去。 卫珩皱了皱眉头,冷声质问:“你俩谁啊?谁让你们过来侍候的?”他身边从来不喜有丫鬟侍候。以往有什么琐事也都交给小王去安排着。忽然看见两个丫头在跟前晃悠,很是不喜。 虹俏和绿枝一听少爷有些不悦,忙解释道:“禀少爷,婢子是老太君身边的一等丫鬟虹俏,昨日老太君遣我过来侍候您和少夫人。” “禀少爷,婢子是老太君身边的一等丫鬟绿枝,过来侍候您和少夫人的。” 卫珩拉着个脸,训道:“你们不晓得我不喜欢丫头在跟前晃悠么。”忽而想到如今娶了媳妇,再不好让小厮在院子里晃荡。又道:“你俩都降为三等丫鬟罢,去外院候着,有什么事,我叫她过来吩咐。”卫珩指指青竹。 虹俏和绿枝瞬间从风风光光的一等丫鬟将为三等丫鬟,且还要听命与一个黄毛丫头。两人半响回不过神。青竹仰着小下巴,得意地瞪着她俩。虹俏和绿枝气得脸都绿了,要不是还存着那点子做通房的心思,不然早早甩袖子走人。 虹俏和绿枝扭着帕子,好不委屈,还欲再争辩一二。卫珩却沉下脸子。怒道:“你们要不服气这安排,便将你们遣回祖母那。” 老太君本就是把她俩送过来做少爷通房丫鬟的,这要是被送回去,哪里还有脸面呆在府上。这俩丫头吓得不轻,齐齐跪了下去,求饶:“少爷,婢子们不敢。” “还不快去厨房端早点。”说罢,他当面甩上房门。 那俩丫头欲哭无泪,却不敢再啰嗦一句,起身便往厨房跑去。 待小夫妻俩拾掇好,天色已不早。卫珩便牵着黎雅的手前往宗祠。 跟随着卫珩朝宗祠走的时候,黎雅才第一次见识到高门世族的恢弘大气。看着从新房到宗祠这一路的景致,直叫人嘆为观止。远比前世看到的苏州园林要壮丽奢华得多。 园中的主要大路都以大块平整的青石板铺就,宽敞到跑一辆马车绰绰有余;而花园中的小径,则用光滑圆润的鹅卵石铺成,颗颗大小相近,铺砌整齐。 至于那些连通各个宅院的迴廊,则由上好木板构建,每隔一段迴廊上都站着一名奴僕维护扫抹。整个迴廊光可照人,便是赤脚跑一趟都不会脏了脚板。 卫珩带着她来到卫家宗祠,宗祠平时不常开,只每月初一十五才遣人过来打扫。而今日是第一日接见新媳妇入族谱,卫老太君早几天便让下人打扫布置起来。 黎雅跟随着卫珩迈入正堂,眼角余光扫过,发现屋子里已站满了人。这些人中除了卫家一房,还有卫家族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她有些担心自己来迟了,略有惶恐。 卫珩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 老太君也没说他俩什么,转头对卫家族长说道:“那便先祭拜先人入族谱罢。” 卫家族长和几个老人点点头同意。 老太君身边的两个丫鬟,手脚利落地在他俩面前放上垫子。 黎雅随着卫珩双双跪在垫子上,恭恭敬敬地对着先祖牌位三叩首。两个丫鬟又适时递来两炷香,再拜三回,上香。 接着便是卫家族长询问黎雅一通,另一老人提笔记入卫家族谱。 整个仪式没费多少时间便完成。卫老太君亲自送族人走出宗祠。卫家人跟在身后,一起到老太君的福寿堂敬茶认亲。 一行人刚进福寿堂落座,卫家管家急色匆匆地走了进来,来到卫国公身边。 “何事这般急?”卫国公小声斥道。 卫管家附耳说了几句。卫国公顿时脸色大变,蓦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卫珩便要出门。 却被老太君喊住,“何事让你这般急,连儿媳妇的茶也不喝了。” 卫国公解释道;“娘,宫里出事了,陛下召见所有朝臣即刻进宫面圣。” “既是宫里召见,那便去罢。” 卫国公想了想,对卫珩说道:“大郎,跟我一道进宫。” 卫珩却淡淡地回道:“父亲先行一步,我随后便来。” 卫国公定定的看了他半响,这才提脚出门。 老太君看了眼孙儿,心道,这小子竟这般护着妇人,好像她这个老太婆会吃人似的,隐隐有些不高兴,催促他:“你自去罢。孙媳妇便留在福寿堂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卫珩有些不放心地看看自家媳妇儿。黎雅朝他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周氏因是卫国公继室,年纪轻只生了个女儿,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在强势的老太君面前本就拘束得紧,连句话都不敢多说,没有半点存在感。只白白担了个国公夫人的名头,是以没说什么。倒是卫国公的妾室胡姨娘是个会来事的。又仗着给卫国公生了两个庶子,颇得他爱重,便有些自视甚高。 见卫珩小夫妻俩这般腻歪,调侃道:“大郎这般放不下心,难不成咱们还能吃了你新媳妇么。” 卫老太君看了眼胡氏,随摆摆手,道:“去罢。去罢。公务要紧。” 黎雅新婚第一天的敬茶仪式正式结束。 —— 今儿,一大早宫里便派人召见朝中一干重臣入宫面圣。这些大臣们得到旨意,半刻都不敢耽误,急忙入宫。 要知道当今陛下已有两个多月不曾召见众位大臣,突然被召进宫,大臣们都有些惴惴不安。猜测宫里必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皇帝陛下在偏殿召见一干重臣。 待诸位臣工来到偏殿时,楚王,李承佑,陈安已跪在御案下首,陛下铁青着脸端坐在御案前,旁边赫然站着恆王殿下。 卫珩和黎静言默默地相视一眼便悄无声息地滑过错开。看这阵仗,陛下已然有了决断。他们这些臣子只是来听旨罢了。 诸位臣工见此阵仗,越发不安。应该远在北边的恆王殿下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昔日风光无匹的楚王殿下怎跪在案前一动不动。 老皇帝昏迷了近两个月,身子越发不好,一阵剧烈咳嗽,恆王殿下立马接过身旁大内官递来的巾子,亲自侍候老皇帝。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恆王殿下也不说什么,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苍老而沙哑的声嗓在空旷的大殿上缓缓响起。“今日召诸位臣工进宫有要事宣布。宣旨罢。”
第230页 皇帝身边的大内官立即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圣旨主要宣读以下事:陛下承认变法失败。后经严查得知李承佑指使陈安借着变法之便行排除异己之事。又因变法失败导致大齐众多百姓流离失所,饿死无数。实在罪大恶极。陛下当即免去李承佑和陈安一切行政职务。贬李承佑为庶人终身囚禁李府。陈安即刻打入大牢,由大理寺查办。楚王因识人不清,危机处理不当,禁足半年,罚奉一年。 大内官宣读完毕,整个大殿寂静无声。李承佑跪趴在下首,食指用力按着地板,额角青筋毕露,却始终不出声,就这么维持着跪趴的姿势。让外人看不出情况来。倒是一旁的陈安抖得像糠筛似的,双眼恳求地朝李承佑看去,却始终得不到回视。变法失败他有一部分缘由,全不是他一人之错导致的。如今他却得承下所有过错。谁让他没有强硬的后台。他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会有多么悲惨。陈安心如死灰,灰白着脸跪在那儿。 卫珩和黎静言悄然对视,陛下如此处置,显然是把楚王殿下完全摘了出来。看来楚王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一时之间难以撼动。 原本跪着的楚王,突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御案前的陛下,他刚一张嘴,似要说什么。 正前方的皇帝陛下太了解他,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便打断他,“老三不得圣旨私自进京实属有罪,寡人念他一片孝心便抵消此罪。”说着皇帝又咳嗽上了,狠狠地咳了一通才止住。又道:“寡人身子不适,老三便留在京中协助寡人处理政务罢。” 皇帝此番旨意一下,跪在下首一直没做声的陈王沉下脸,攥了攥拳头表示不满。高元祯和李承佑倒台,高元吉有说不出的高兴,可高元钧竟然趁机得了势,这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的。 皇帝话音刚落,高元钧便大步走下台阶,跪在御案前,推辞道:“父皇,协助政务一事,儿臣万不敢当,恐阻了父皇处理政务。” 陛下虽处罚了楚王,可他心中属意的人选始终没变。这点高元钧看得很清楚,是以一招以退为进便甩了出来。 陈王嘴角一弯,接过话头,“父皇,三弟常年混在军营哪懂得处理朝中政事。” 陈王话落,御案前的皇帝脸色阴沉不定。“那老二觉得谁适合协助寡人?” 当今陛下膝下成年的皇子拢共就这么三人。楚王被禁足,陈王又说恆王不懂政务,这不明晃晃指着他自己么。 陈王一愣,倒没想着父皇会这般直白的问出来。他总不能赤裸裸地说自己最合适罢。陈王尴尬了,默在那里。 皇帝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深知老二是个头脑简单野心却大,这样的人别说做皇帝,就是一般的重要职位都不适合他担任。 “老三,不必谦虚。不懂政务问寡人便是。谁生来就会这些的,慢慢学着罢。” “是,父皇。” 陈王还欲说什么,高声惊唿:“父皇——” 皇帝摆摆手,打断道:“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罢。” 陈王恨恨的瞪了高元钧一眼,只得作罢。 久病不愈的皇帝陛下精力已到极限,实在撑不住,只好宣布退朝。 第一百七十八章 媳妇我想了你好久 今日朝会后,整个大齐朝局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得宠的楚王被禁足,与楚王关系密切的李府尹更是悽惨,直接贬为庶人终身囚禁。最倒霉的要数陈安,整个背锅侠,虽说他也不是真正无辜之人。 散朝后,皇帝又私下召见了恆王高元钧,说是要委以重任。 父子俩难得有心平气和独处的时候。 高元钧回忆里,上一次这样独处的场景已记不清是哪年哪月。自打他十五岁投军后,便很少有回京的机会。 那时候的他不愿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是以父皇下旨将他调往各边境,他也毫无怨言,反倒乐得轻松。 如今却不同,三年前那次生死之际让他突然顿悟。生在皇家哪怕你不争不不抢也落不到好下场。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力争上游,争做那把刀俎。至少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能保佑身边人的安危。 他心思辗转,面对皇帝的心境早已不同年少时。 高元钧立在龙榻边,微垂着头,静静等待着。少顷,皇帝在太医和大内官的侍奉下,稍作松快。 他半倚在榻上,声若细丝,再不復当年那般声如洪钟,铿锵有力。 高元钧有些微心酸,敛了敛神,往前迈出一步,微微弯下上半身,恭敬道:“父皇,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说,儿臣定当竭尽全力督办。” 他的目色洞幽烛微,晦暗不明,就这么盯着高元钧看。 高元钧强按住内心的躁动,维持着一贯作风,坦然与他对视。 好半响,老皇帝长嘆一声,幽幽道来:“事关李承佑,老大总是煳涂。好在老三你能拼死进宫上禀,否则咱高家江山危矣。” 老皇帝虽身子不济,但那双锐利的眼眸仍然在。他剜了高元钧一眼,继续道:“如今老大禁足,老二是个不成器的。这烂摊子还得老三你来助寡人收拾。” “父皇尽管吩咐,儿臣定当尽心竭力。” “首要之事,寡人命你出了偏殿后立即召来大理寺和翰林院拟写一份李承佑的告罪书。越详细越好,且以最快的速度昭告全天下。”李承佑身份特殊,如今将他贬为庶人终身囚禁,若不拿出具体大罪如何让前朝那些人闭嘴。这是老皇帝最最关心的事。 高元钧略一思考便想通,“儿臣得令。” “再有便是城外那些流民安置。” “父皇,变法导致大量流民流离失所,远不止京城外那些,全国各地都有。” “这事寡人便全权交给你。期间涉及到何种贪污腐败也有你督办。寡人会下一道圣旨与你,需要哪些人手协助可直接调派,你只管大胆放心的办。” “多谢父皇。儿臣定当不负辱骂。” “如此甚好。” 老皇帝把最最重要的两件事交付给高元钧去办。这两件事同时也相当棘手,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一大拨人。完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高元钧从偏殿出来后,遣人去大理寺喊来大理寺卿,便直接去了翰林院。 李承佑谋划之事关乎他高家江山之根本,这事没商量,直接从重从快地办。 此刻最让高元钧头疼的恰是收拾变法残局。这事相当棘手不说,一个不小心小命交代在那里都有可能。想来想去,他一人也拿不出完美的方案,还得找那两人商量商量。 高元钧回京之时,关于李承佑的所有罪责已尽数握在他手上。是以要撰写他的告罪书易如反掌。哪怕不用大理寺协助,也能将他所犯之事桩桩件件细细道来。 未时刚过,那份告罪书便写好。高元钧让翰林院抄写了数十份,直接交给大理寺去昭告天下。 他从宫中出来时,已至黄昏。候在宫门外的王府小厮呈上一纸条,禀道:“殿下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让小的交给您。”
第231页 高元钧接过纸条展开,快速读完便揉碎揣进衣袖,利落地翻身上马。“你且回去罢,本王有事要办。” “喏。” —— 大齐民风开放,没有严格的宵禁。是以,夜晚时分的淮河上,游荡着各色各样的精美画舫。 淮河上的大多数画舫都是那些所谓的风流才子青楼名妓承包。毕竟画舫是那些才子佳人厮混调情的绝佳场所。 整片污秽之中也有那么几艘清流。比如高元钧所在的画舫。 偌大的画舫竟然半个美人踪影都没有,只有两个糙老爷们。高元钧真想仰天长啸一声,他这是遇到和尚了么。 “我说你二位,既然都出来浪了,好歹也叫几个美人儿相陪。就咱三个糙老爷们坐在一起,像话么。当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不好意思,家有母老虎,本人惧内。”黎静言率先说道,很不给面子。 “哈!我从没听说有人把惧内两字说得这般自豪。” 一个不给面子,另一个更不给面子。只听卫珩满是怨愤,“殿下,老子放着洞房花烛夜不过,陪你来这破地方浪荡,已是给足了面子。你要嫌弃,老子今儿不奉陪了。” “卫珩,你这两眼冒狼光的牲口,典型地欲求不满。信不信老子让你今晚也过不了洞房花烛夜。”娘的,个个都有媳妇儿抱,就欺负他没有。高元钧从来不把他府里那些政治礼物当回事。 这下是真真踩着某头欲求不满的饿狼痛处。他几乎是用吼地,“高元钧,你他妈废什么话,到底谈不谈了。” “谈,谈,这就谈。” 三人很快进入正题。 “今儿老头私下召见我,交给我两件事。一则向天下昭告李承佑的罪责。二则让我收拾变法残局。” “李承佑的告罪书越快越好,毕竟事关你高家江山之根本。只变法这个烂摊子相当棘手。” “静言与我想得一致。” 卫珩长指点了点桌面,分析道:“此次变法,据我所知涉及到的朝臣有十之八九。你若要严查必定得揪出一大帮人。如此一来,也将这帮人给得罪光了。” “殿下要走上的那个位置必定需要诸多朝臣支持。若将这些人给得罪狠了,不就成了光杆将军。” “你俩都说得对。老头把这事交给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给他最爱的儿子铺就至尊之路么。”高元钧满是苦涩地说道。 卫珩和黎静言沉默不语,三人都是聪明人。又哪会猜不到老皇帝这层心思。 “殿下莫要气馁,绝处能逢生。这事若办好了便是人心威望双收。” “珩之有对策了?” “水至清则无鱼。”卫珩想了想说道。 黎静言立马补充:“杀一儆百。” “水至清则无鱼!杀一儆百!说得好!好!好!”高元钧越想越兴奋。苦恼了大半天的事一下子迎刃而解,怎能不叫他高兴。 有了法子,三人便针对具体行事做了一番探讨。 临分开时,高元钧更是厚颜无耻,“听说城外那帮流民之所以没暴动全仰仗了两位仁兄家中娇妻的功劳。是以本王决定临时徵用两位夫人协助办理此事。” 闻言,卫珩几乎暴动,“高元钧,你他妈好意思吗?我是新婚嗳,新婚懂不懂。我昨天才成的亲,你今天告诉我要带走我媳妇外出。你有没有人性的啊,你有本事以后别成亲。”人家新婚夫妻嗳,连洞房花烛都还没过,这就要谋划着名拐走人家新婚妻子。怎能不叫人暴怒。 作为妻奴代表之一的黎静言也是千万个不同意。“殿下,咱大齐泱泱大国,多得是能力出众的男儿,你又何必惦记别人家的媳妇呢。”说得好幽怨吶,好像他高元钧要拐人妻子干坏事似的。 “靠,你俩没救了,都是妻奴,妻奴。” “我们愿意!”卫珩和黎静言异口同声喊道。 这边散局后,卫珩快马加鞭赶回卫国公府。途中拦下一丫鬟问明了黎雅所在地。便直奔老太君的福寿堂。 待他赶到时,卫家一众人已吃过晚饭,正窝在老太君屋子里话家常。 他看看自家媳妇儿,只见她温温柔柔地坐在老太君身边,微歪着头细细地听着老人家唠叨。看那样子,似乎相处的不错。 他心里不由得一乐,担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到肚子里。庆幸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相处融洽。 “祖母,孙儿回来啦。”他心情大好,迈着大步子往里走。 “回来啦,吃过没?”老太君一如既往的关心着孙子。 “吃过啦。祖母,我媳妇今儿有给您添堵么?”他玩笑的打趣着。 “会不会说话呢。孙媳妇乖的很。”老太君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转身又轻拍黎雅的手。 “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说错话了。吶,任您罚罢。”他耍赖似的来到老太君身边。 “大个人了,还这么耍赖皮。快过来祖母这儿。”卫老太君向他招招手。 他们祖孙俩的关系一直很好。除去他去北边那几年。 这祖孙俩关系越好,其他房的人便看得眼红心揪。国公夫人周氏倒没什么,依然搂着自己女儿安安静静的坐在下首不言不语。倒是胡姨娘,悄悄揪了揪帕子,立马换了张笑脸也跟着凑上来。 “都说祖父母辈喜欢大孙子,爹娘喜欢小儿子。这话真真一点没错。瞧老太君吶,只要一见咱们珩之,啥毛病都没有了,可精神着呢。” 卫老太君掌管卫家内宅多年,手里揣着卫家尽数家财。她老人家随便拿出一样物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可卫老太君心里眼里只有大孙子卫珩,什么好的都留着给卫珩。她的儿女们那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要说胡氏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她多少次在卫国公耳边吹枕头风。奈何卫国公是个怕老娘的,半个字都不敢提。 胡氏这边可着劲儿的拍马屁不就想为自家儿女讨点好处么。 哪知她所出的卫鸿、卫冕以及庶女卫蓉从头至尾都get不到自家娘亲的点,半点反应也无。跟个背景似的,站在后边默不做声。 卫老太君剜了胡氏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早上她送了孙媳妇儿一对上好羊脂玉镯子,和两支金镶珠宝蝴蝶簪。那胡氏便阴阳怪气了大半天。“怎地,我亲孙儿我愿意疼着宠着,谁有意见。”老人家说得甚是霸道蛮横。 卫老太君已有些不悦,胡氏再不敢大声,自言自语道:“说得好像别的孩子都不是卫家亲生的一样。” 胡氏没想到,她说话的瞬间大厅里刚巧没了声音。这话便生生落入老太君耳里。 这下老人家是真真不高兴了。“眼皮子浅的东西,这般小家子,看着就头疼。你们嫌我老婆子碍眼,我还不待见你们呢。走,都走罢。别杵在老身的福寿堂。”老人家恼怒地挥手赶他们。 卫老太君说赶就赶,可不开半点玩笑。胡氏撇撇嘴,跺了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告了声罪退出福寿堂。周氏牵着小女儿朝老太君行了个礼也跟着走人。其余孙子孙女这番也呆不下去,紧跟着出了福寿堂。
第232页 “祖母,莫要动气,您还有孙儿和孙媳妇孝顺呢。”卫珩牵着黎雅半蹲在卫老太君面前哄劝。 “嗳,你们都是好孩子。祖母不气,你俩也赶紧回去罢。早点给老婆子生个小曾孙才是正经的。”卫老太君拍拍小两口,示意他们走罢。 “回去罢,祖母也有些乏了。” 卫珩咧嘴,皮皮一笑,“祖母,孙儿这就和媳妇回去努力,争取早点让您抱上小娃儿。” 黎雅羞红了脸,伸手偷偷地在背后拧了他一记。 “祖母,我媳妇儿害臊了。” “嗳,去吧!”卫老太君笑开了花。一扫刚才的不悦。 小夫妻俩从福寿堂出来,手牵着手,一路往自家院落走。 “媳妇儿,才过了一天,你就收买了我家的老宝贝,怎么做到的?”他出门前,自家祖母和媳妇儿还冷眼来冷眼去呢。怎一天功夫就相处融洽了。 黎雅觑了他一眼,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 其实也就这么一个窍门。她和卫老太君最最在乎的人就卫珩一个。只要她凡事都顺着老人家,老人家说他对那就对,老人家要说他不对,你也得说他对。如此这般就深得卫老太君的心。 卫珩突然蹿到自家媳妇面前,挠她痒痒。边挠边说:“好啊,你竟敢不告诉夫君,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不要,别挠我。”她扭着小腰,左躲右闪的。 挠着挠着,自家媳妇身上那股淡淡地幽香飘到他鼻子里。霎时,下身一紧,一股燥热急剧往下边某一点汇聚。 他突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她尖叫一声,娇嗔。 “媳妇儿,我想你了,想了好久好久的。今晚就给我罢。”他性感沙哑的声嗓贴着她娇嫩的耳朵低低倾诉。 唰地一下,她红透了小脸,握着小拳头轻轻打着他浑厚的胸膛。“讨厌~”撒娇,害羞一切情绪都在这声讨厌里显现地淋漓尽致。 “哈哈哈……”卫珩抱着媳妇极速往自家院落奔去。 终于,终于某只饿狠的野狼在今晚告别童子身。某位可怜的小媳妇生生被折腾地两天下不了床。 1528472076 第一百七十九章把命作没的黎琼 李承佑的告罪书当天便铺天盖地贴得满大街都是。京城里一下子譁然,老百姓才不管前朝和当今朝廷的关系,他们只晓得又有新的饭后谈资了。 与此同时,大理寺正抓紧时间审理陈安罪状。 作为陈安髮妻的黎琼也在第一时间被收押。 黎琼和陈安夫妻俩对黎家虽不仁不义,但黎雅和黎静言兄妹俩却不能无动于衷。兄妹俩碰了个头,便寻了一日,前去牢里探监。 陈安虽死罪难逃,黎琼倒不至于非死不可。是以,黎静言和黎雅过来探监时,牢头迟疑了片刻,到底没敢阻拦,只得领着他俩来到关押黎琼的牢房。 牢头拿出钥匙开了牢房的锁,转身恭敬道:“黎翰长,门已打开,小的这就去外面候着。” 黎雅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牢头。“小哥辛苦了,拿去喝茶罢。” 那牢头当着黎静言的面不敢收下,便有些筹措。他看了看黎静言,发现他始终背对着他们没做声,便有些心动。 “小哥,这点辛苦钱算不得什么,请收下罢。”黎雅再次塞过去。那小哥看看黎静言没出声,便默默地收下了。 黎雅走过来时,只见黎静言一直站在牢房外,隔着铁栅栏,皱着眉头往里看。 “哥哥,怎不进去?”黎雅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向牢房里。赫然见着黎琼龟缩在一处墙角,她双手抱膝缩成一只虾子似的,那颗头已垂到了两膝中间。一头蓬髮胡乱地披散在肩上。 即便牢房里来了人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好似完全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黎静言和黎雅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心情复杂。 他们兄妹俩都被黎琼陷害过,但到底有着血缘之情联繫。看到她如今这悲惨模样,很难无动于衷。 陈安所犯下的罪责已被大理寺桩桩件件挖了个底朝天。他的死刑已不可避免。至于黎琼,虽有罪却罪不至死。 短短几日牢狱生活便叫她狼狈至此,说到底还是陈家夫妇俩在正风光时,得罪了太多人。如今见陈家落败,多得是人过来落井下石。 兄妹俩轻嘆一声,黎雅伸手推开那扇铁栅栏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牢房里的气味很是难闻,进去的那一剎那,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两人微皱眉头,尽量忽略那股难闻的气味。黎雅轻声喊道:“姐,我和哥哥来看你了。” 半响,黎琼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俩。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们…你们怎么才来啊。呜呜呜…我不要待在这里…你们快救我出去啊。呜呜呜…” 闻言,兄妹俩很是无语。这黎琼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改不了自以为是的性格。 黎静言深吸了口气,“你夫婿陈安已被大理寺定了死罪。你虽不至于被牵连同罪。但也不可能无罪释放。”没被株连已是宽大处理。 陈安当红时,黎琼收受了不少贿赂。这些在大理寺案板上写得清清楚楚。很多受贿证据都不用大理寺亲自去查,匿名举报的不要太多。 黎琼这下可激动了,嚷嚷道:“那死鬼犯了罪与我何干。他做下的孽凭什么要我来承担。我没罪…我是无辜的…我不要待在这里…你们快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啊。” 即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黎琼也敢强辩推诿。让黎静言很生气。大声斥责:“你数次收受贿赂还敢说自己无罪么?” 黎琼焉了下去,不多时倏地又仰起头,“就算我收受了贿赂,大不了把那些钱还回去就是。” “你们陈家已被抄家,你拿什么还。”这大概只有法盲能说出来的话,黎雅很是无语的想着。 黎琼听到陈家已被抄家,心疼了好几秒,又道:“陈家没钱,不是还有黎家么。你们都那么有钱,拿个几万两齣来有什么难的。我们是兄弟姐妹啊,你们不能不管我的。”黎琼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也不想想当初黎崇文落难被人陷害时,她夫妻俩是怎么做的。 “这会儿你倒想起我们是你的兄弟姐妹了?”当初干什么去了。她成亲前一天,她还嚣张至极的来高府羞辱她。凭什么要她拼命去救她。 黎琼心知黎雅早已被她得罪狠了,肯定不会下死力气来救她。随把希望转向黎静言,哭求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救妹妹啊。你一个堂堂三品大员,不可能摆不平这事的。” 黎静言实在听不下去她的疯言疯语,大声呵斥:“大齐的律法岂能容你一介妇人玩弄。你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真真是无可救药。” 黎琼接连碰钉子,突然像疯了似的,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黎静言和黎雅,说道:“你,你,你们什么时候当我是手足了。从小你们就排挤我。有什么事也从来不让我参与。对,我命苦,在家里就爹不疼娘不爱,兄长不理妹子不睬。你们只会把我当仇人似的防着。人家大婚欢欢喜喜,只有我的婚礼悲悲切切,有谁家父亲会在女儿大婚之时断绝父女关系的。他这样根本就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我会有今天这下场,都是你们害我的,是你们欠我的。”
第233页 黎静言气得不行,紧紧攥着拳头,额角青筋毕露。 黎雅生生被她气笑了。“敢情你黎琼什么也没做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害得你收受几万两贿赂,是我们害得你进了牢房被人折磨。”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么。 黎琼梗着脖子,嘴硬,“我会变成今天这样,你们有抹不掉的责任。如今你们几人个个都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若让别人知晓有我这么个手足被判刑,你们脸上难道就有光了。你们受得了这样的抹黑么。”自来京城后黎琼便不再与黎家人往来,是以很多人都不晓得他们的关系。 “哟呵,你还懂得威胁我们了。”今日她和大哥过来探监,黎琼若肯诚心悔过恳请他俩的原谅。说不得他们会想想办法减轻她的罪责。可这黎琼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这份上了还敢来威胁他们。 “我说的是事实。救我于你们都有好处。你们这些大家世族最是注重脸面了。”她那个张狂样啊,看得黎雅咬牙切齿,恨得不行。“黎琼,我还告诉你了。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流言蜚语。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经歷。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便自求多福罢。我肯定不会管你了。”说罢,黎雅推门出了牢房。 对黎雅,黎琼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她转而求道黎静言跟前。 “大哥,你不会不救我的对吧。我可是你嫡嫡亲亲的妹妹啊。爹和娘若晓得我的事,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黎琼期期艾艾地哭求道。 黎静言沉默地看着她,眼眸里晦暗不明。 黎琼见他不做声,突然嚎啕大哭,“大哥,妹妹在这里真的过怕了。你可晓得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么。每日里就给我吃一顿饭,吃喝拉撒都在这破地方。半夜三更还把我提出去,说是审问,却什么也不说就让我枯坐着不让我睡。再这么过下去,我会崩溃的。”黎琼跪倒在黎静言脚边,拽着他的袍子下摆,痛哭。 “大哥,你看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爹娘若看见了定也会心痛的。大哥你要救我啊,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过,你不能见死不救的。” 黎静言低头看着她痛哭的狼狈模样。想起当初在北边,自己差点被这妹妹搞臭了名声毁了前途。如今在她口中却是无关紧要的事。甚至都算不上伤害过。 人的性格一旦生成,到死都不会改变。 他淡淡地说道:“你不会死。”她的罪行本就不至死。 “大哥,我也不要流放。我已经没了家,日后娘家才是我唯一安身立命之地。” “你好自为之罢。”说罢,黎静言很是失望,欲推门出去。 黎琼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绝望,大声喊道:“大哥,我还有事要说。” 黎静言顿了顿,停住没再往外走,只背对她说说道:“说。” “大哥,我怀孕了。陈安已被判了死刑,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便是陈家唯一的血脉。看在我婆婆的份上,你也要救救我。” 黎琼说一万道一千,都不如祭出陈大娘来得有用。在北边时,陈大娘多次帮过黎家。即便陈安夫妇俩在京城过得唿风唤雨,陈大娘也拒绝来京投靠儿子。那是个善良朴实的老妇人,黎琼说得对,看在陈大娘的份上,他也不得不帮一把。 黎琼看他表情有些松动,又道:“大哥,我还有一事要说,是关于陈安和李承佑的。” “他俩的事自有大理寺查办。” “不,大理寺查不到的。” “大理寺查不到你又怎会知晓?”黎静言是有些不信的。 “我也是无意间偷听到的。那样大的事我怎敢乱说。”黎琼左右瞄了瞄,凑近黎静言说道:“大哥,我留了证据的。” “什么证据?”陈安的罪状书他看过,说实话那份罪状书他还是觉得有些疑点。试问李承佑指使陈安在朝堂中大肆排除异己难道仅仅是为了搞臭高家江山吗?他和卫珩一直觉得没那么简单。可陈安似乎咬死了这些罪,再不肯多透露。 想来他晓得自己这条死罪已逃不掉,或许李承佑还和他交易过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黎静言听到黎琼这般说,便有些将信将疑。 可黎琼偏偏又不肯爽快地说了。她道:“大哥,这些证据是我瞒着陈安偷偷藏下来的。对你们绝对有用,我相信陈安也绝对不会招出来。” “你太小看大理寺的办案能力了。” “不,我只是太了解陈安这个人了。大哥,证据我可以给你,但你得保证我能无罪释放。” 对黎琼,黎静言内心那点少得可怜的温热逐渐失温中。事到如今她还想跟他谈条件。他心里一阵冷笑,便有了主意,他戴起一张假面具,佯装考虑片刻,道:“好,只要你提供的证据有用,我可以保你安然无恙地走出牢房。我还能保证你能顺利诞下孩儿。” 黎琼笑了,心道:终于赌对了。“大哥说到做到。”她要他保证。 “我说到做到。”黎静言再次保证道。心里却一阵冷笑。 黎琼不再犹豫,将证据藏匿的地方偷偷告诉他。 黎静言默默地记下地址,“你好生在牢里待着,我会和牢房里的人打好招唿。不日便会救你出来。” “谢大哥。”黎琼得意的,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当初多留了个心眼,关键时候谁也靠不住,还得自救。 话说黎琼提供的证据确实重要的不行。只她在牢里那会儿把自家兄长得罪狠了,以至于后来待她生下孩子后,黎静言以她当初罪证确凿,私放出牢已不适合留在黎家。便给她一份不菲家资打发她远走他乡再不要回来。而陈家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他直接派人护送回北边交由陈大娘抚养。 黎静言做到了当初在牢里答应黎琼的条件。黎静言和李承佑政斗了数年,太了解他的为人,而黎琼又太不了解李承佑的为人,甚至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没有她说得那般了解。此去异乡安有命在?这是后话。 1528511088 第一百八十章 交换条件 那日,高元钧要徵用卫珩和黎静言媳妇协助办事。被俩妻奴当面拒绝,毫无迴旋的余地。高元钧回到家以后思来想去,把那套整治方案想了数遍,还是觉得黎雅和高云舒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他决定再努力一把,略过那两个小气男,直接找俩妇人行说服之事。至少两人中有一人要拐过来供他使唤。 高元钧是个行动派,想到便做。 他还算有点点良心,想着兄弟刚大婚,就这么把人媳妇给拐走,到底残忍了些。于是先去高家行说服之事。 平日里他出行喜欢骑马简装,今日却一反常态,摆足了王爷架子,坐着王府轿撵来到高家。 高家门房愣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殷勤的迎上去。 高元钧的贴身随从颇有气势地往高家门房面前一站,问道:“黎翰长可在?” “姑爷不在家。” “那黎夫人总在吧?”
第234页 “我家小姐也不在府上。”高家门房答道。 王府随从一听就有些恼了,又问:“黎夫人何时能回府?” 高家门房很是纳闷,这恆王不找自家姑爷却老是问自家小姐在何处。恆王殿下也不是第一次来高府,以往殿下总是骑着高壮骏马出行,从未见殿下坐着轿撵出行。怎生怪异? 那高家门房又看了看轿撵,心道:这轿撵倒是合乎王爷规格,只恆王府的轿撵他从未见过啊。不确定是不是恆王殿下本人。实在是被以前的陈王搞怕了,高家门房特别谨慎,回道:“我家小姐今儿刚出去巡视铺子,小的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爷若有什么要紧事,待我家小姐回府,小的定会转告。” 高家门房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官方回答,那王府随从面色更不好看了,回头觑了眼王府轿撵,口气越发不好,“王爷亲自过来找人自是有要紧事,如何能耽搁。” 闻言,高家门房满是无奈,“爷,小的这也不是不知道小姐究竟在何处么。再说爷晓得,主子的行程哪会告诉下边人。您若实在耽搁不起便去翰林院找姑爷问问。” “……”王府随从更加脸黑,自家王爷本就挑在黎翰长不在时过来找黎夫人。如今再回去找黎翰长问夫人行踪,这合适么。 那王府随从就要发火了,轿撵里传来低低的呵斥声。“小钱,不得无礼。” 高元钧好不容易装一回逼,结果被这蠢侍卫搞得灰头土脸。他这般问话,搞得像他堂堂王爷要勾搭妇人行苟且之事似的。轿撵里的恆王殿下,脸已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蠢货,还不退回来。”他咒骂道。话音一落便掀开轿帘子走出来。 高元钧平日里虽不摆架子,但到底皇家出身,认真起来那股尊贵气质绝不容人忽视。 高家门房一见恆王殿下本人来了,顿时跪伏下去应接。“殿下——” 高元钧大手一挥,截断他的废话,严肃的问道:“你家小姐到底在不在府上?” 那高家门房再不敢轻慢,恭恭敬敬地回道:“禀殿下,我家小姐确实不在府上。昨日便带着小公子整装出门去了。啥时候能回来,小的是真不知道。” 高元钧心道:定是黎静言那厮太过狡猾,料想他不死心,早一步便安排人出门去了。 高云舒既是存心要躲他,那短期之内便不会回来。在高家碰了个闭门羹,他很是不爽,“本王自去卫家,你等莫要跟着了。” 说话间便夺了侍从的马儿,利落的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本想着与黎夫人好好说一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番,若还不行便再拿王爷的派头压一压。结果倒好,人早出府去了,还归期未定。 他总算悟出一个道理来,装逼会被雷噼。于是去卫家时便恢復了一贯作风。 高元钧在卫家已是熟客,直接刷脸都不用多说废话,卫家门房便将人迎了进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高元钧和黎雅俩已面对面坐在待客厅。 老实说高元钧是真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卫珩和黎雅蹉跎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成亲,这才新婚几天功夫,他就要把人给借走。当真有点对不起兄弟。 转念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么无耻的自我安慰完,他也就心安理得了。 “黎家…喔不,我得叫你卫夫人了。”突然要改口他还真不适应。 黎雅笑笑,不动声色。前日自家夫君已提过这一茬,今日见高元钧亲自过来寻人,便心里有数。 “只不过一个称唿罢了,殿下爱叫什么便叫罢。” “黎大人!”突然高元钧唤了一个诡异的称唿。黎雅自己都愣了一下,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额角滑下三条黑线。吶吶道:“你还是叫我卫夫人罢。” “那不行,你好歹也是父皇亲封的劝农使。”高元钧觉得自己刚刚那一下很帅气,完全开了个好头。不等黎雅说话,立马抢着说明来意:“想来卫珩那厮定然跟你说过了。我也就不多做介绍了。处理流民这事,你是我想到的最为合适人选,没有之一。” “殿下,我新婚。”黎雅偏偏不如他意,懒懒的提醒道。 “卫夫人,你这样的女中豪杰、女英雄自然不同于那些深宅妇人。断不会小情小意地在乎那些俗套罢。你看啊,流民这事迫在眉睫,你是亲自参与过救助的,自然比我更清楚。咱多拖一天就多死一些人…” 高元钧又是吹捧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这么口干舌燥地说了半个时辰又灌了三杯茶水才算完。 说实话要黎雅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真的做不到。新婚不是藉口,她与卫珩中间蹉跎了三年多,近四年时间。好不容易成亲,两人初尝男女之事,那货恨不得日日把她干死在床上。 她若答应高元钧请求,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才能回来。这实在太考验人了。 而那些流民的情况,她确实最为清楚,也知道这事拖不起。两边都为难至极,她真的很难就此答应下来。 高元钧也知道她的为难,他不逼她,静静等着。 黎雅内心狠狠纠结了一番,终于做出决定。道:“我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高元钧心中一喜,眉毛飞扬,拍着胸脯许下豪言壮语:“你只管说,我都答应。” “我在东边几个县救助过许多百姓,免他们流离失所的苦。也因此当初百姓欠官府的巨额债务便转移到我身上。殿下若能免除这笔债务,我便同意殿下的请求。” “卫夫人,你果真是商人本性吶。”高元钧知晓这回事,也约摸能猜出这是一笔很大的债务。说到底都是官府贪墨下形成的巨额债务。此次父皇又赋予他严查贪污渎职的权利。黎雅提出来的要求他还真能办到。 “行,我答应你。”高元钧想通后便爽快地应下。“只卫珩那里你得自己想办法搞定。” “没问题。” 两人私下达成协议。 她倒是爽快地答应了高元钧的请求,可自己夫婿那里要怎么说服却是个大问题。想到还有卫老太君那里,她就头疼的不行。老人家可是日日夜夜盼着她能怀上,生个小曾孙出来。现在她若跑去告诉她,自己得出差一年半载,估摸着老太君能撺掇自家孙儿休了她。 她突然有些后悔这般轻率地答应了高元钧那厮。早知道应该把这些难题扔给高元钧,让他去烦恼才对。 哎,谁让自己脑子发热,贪心了一咪咪就答应了。没办法为今之计只能先拿下亲亲老公,只要他肯同意,老太君那里便好说话。 思索间,她已想出一百种办法来讨好自家夫君。 她嘆道:“高元钧啊高元钧,为了帮你我可是豁出去了,节操都要碎一地了。” 此时高元钧不在,不然准能吐一缸子血。要不是给她免去那些巨额债务,她能答应?才怪。
第235页 黎雅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讨好过男人,虽然心中已有百把十种腹案,具体行不行得通就不晓得了。希望前世的百度没坑自己。 几经比较,黎雅最靠谱的法子,讨好他——烛光晚餐。心想两人在那么浪漫的氛围下,她再撩拨撩拨,自家夫君定然晕头转向。保不齐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只要他答应,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卫珩这人她很了解,但凡他答应的事,就算事后会后悔,也绝不会食言。 说做就做,黎雅招来青竹和梅儿。梅儿是前日达到卫府的。是文氏特特从北边送来供她使唤的。 她将自己的想法与两个贴身丫鬟说了说,那两丫头听得频频点头,青竹更是拍着胸脯保证,定能完成小姐嘱託。梅儿虽没有青竹表现的那般胸有成竹,好在是个脑子机灵的。又在文氏身边调教过几年,更加沉稳,仔仔细细听着,默默地记在心里。 俩丫头瞒过虹俏和绿枝,偷偷摸摸置办齐行头来。 看她俩准备的差不多了,黎雅便把虹俏和绿枝叫过来,寻了个由头便将她二人打发去了福寿堂侍候。 早上听说三日后有大觉寺主持来府上讲经,大觉寺虽不是皇家寺庙,但也是香火旺盛的寺庙。那主持更是远近闻名的高僧,此次能请来府中做客,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因此这几日老太君带着卫家一干人忙前忙后的布置着,好迎接高僧到来。 老太君大约考略到她夫妻二人新婚燕尔,便不好让她在劳累,因此就特别照顾她,免了她的劳力。但这不影响她送两个丫鬟过去尽孝,了表心意。 没了那两个碍眼的丫头,主僕三人更能撒开手搞场面。 烛光晚餐么,自然是西餐首选咯。西餐吃饭时间长,且有利于她发挥。可她又怕自家夫君一下子接受不了西餐,便决定中间掺插几道他爱吃的菜。 一应食材青竹和梅儿已备好,黎雅来到小厨房亲自下厨。 古代就是这点好,蔬果都是有机食品,绝对没有阿里不达的添加物。仔细翻了翻採买来的新鲜食材。 有新鲜的蘑菇,黄橙橙的老南瓜,肥嫩的河鱼,鲜甜的果蔬。就是没有牛肉有点可惜,只能拿猪排来凑合。 黎雅挽起袖子动手,青竹和梅儿自动自发打下手。 开胃菜是一道凉拌酸辣笋,笋丝要切得细,辣椒用鲜红辣椒切末,均匀的抹在酸脆的笋丝上,滴几滴芝麻拌匀,用两个精巧的小碟子装好,再放上三片绿色的薄荷叶装饰。放在一边入味。 浓汤採用鲜蘑菇,切成薄片,注入新鲜牛奶做汤底,熬出来的浓汤香气四溢。只鲜奶容易煳,她便将搅拌的工作扔给青竹去完成。 中间掺插的几道中菜,黎雅配好菜,先不下锅,以免凉了影响口感。 处理好这些辅菜,今日的重头戏便是这两道香嫩猪排和蒜香烤鱼。 这两道菜得费些功夫。猪排要先拍松处理好,先用果酒加盐蜂蜜均匀的抹上一遍,再在外层均匀的抹上酱料腌着入味待用。而肥鱼则用猪排剩下的调味料腌制待用。蒜香烤鱼做烧烤。 接下来便是最后的甜品,她要做一道奶香南瓜煎饼。这个要先做起来,到时候还要上火蒸一会儿,再用小火煎要费些时间。 她将奶酪软化加入煮熟的南瓜瓤、蜂蜜、果酱,鸡蛋搅拌。这是很费臂力的活。搅拌的活交给了梅儿。 她叮嘱道:“搅拌的越均匀越好,最好是能起很多泡沫了就可以。” 待梅儿的馅料拌好,她开始做甜品,往筛选过的南瓜囊里边放面粉边搅拌。打好芡揉成粉团,再小把小把的加入细面。直揉的面团不沾手才的。用现有的花样子模具压了十几个出来。竹面上铺上微湿的纱布,间隔匀称的放了八个上去用大火蒸一刻钟,再改小火焖上1刻钟。出锅降温至温热在用黄油煎得焦香。 最后是一份鲜甜的果蔬色拉。没有色拉酱也没有酸奶。她用化开的奶酪和茅莓酱代替。好在这些蔬果没有什么残留农药,只要清水洗净直接凉拌就可以吃。 她调好色拉,刚掂起一根塞进嘴里,青竹就巴巴地跑来禀告:“小姐,姑爷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你去告诉他,先到浴池沐浴更衣再用饭。记得多拖些时间。” “是,我这就去。” 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几道中式菜。又捞出入味的猪排,外面裹上薄薄的一圈细面。用中火煎至金黄,出锅撒上炒过的芝麻。再淋上虾酱。装盘时,用烫过的鲜蔬陪衬,盘子边角用鲜花绿叶装饰成一朵花。 而肥鱼则直接在碳架上烧烤。每隔两分钟涂抹一次酱料继续烤。眼看时间差不多,她怕来不及,便把梅儿叫过来细细交待了一番。 她则趁着还有点时间赶忙跑回房里拾掇起来。这烛光晚餐么,只有美食自然不够,要有美人相伴才更应景。 她回到房间抓紧时间洗了个战斗澡,湿发用一块布巾包裹着。头上顶着一坨,便去翻箱找衣裳。出嫁前,大嫂给她准备了好几套性感小透明内衣,说是能增加夫妻情趣。 结果卫珩那厮太野兽,那些情趣小衣根本派不上用场。 想到今日的目的,她也豁出去了,总得将人侍候舒服了才能谈条件罢。她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明日还能下得去床。 收拾妥当,她一手捧着一束鲜艷的红玫瑰,另一手拎着两只夜光琉璃杯,盪着曼妙的身姿缓缓走来。 她推开用作烛光晚餐的房间门,赫然发现自家夫君已经好整以暇地等在里边。 见她穿成这样进来,他微微侧目,一丝奸猾在眸底一闪而过,他掩饰的很好。再抬头时已是两眼放光,毫不掩饰眸底欲望,赤裸裸地盯着她看。 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狼突然看到一根香喷喷的肉骨头似的。她被看得浑身掉鸡皮疙瘩。 眼见他有起身走过来的架势,她忙喝止,娇嗔:“不许动,今晚你得听我的。” 卫珩生生剎住脚,有一丝丝迫不及待,有一丝丝委屈,“媳妇儿,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不等她回答,他忍不住又夸道:“媳妇儿,你穿成这样真好看。” 看他这般急色样,小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她踮着脚尖,学着芭蕾舞者般旋转了一圈。“真的很好看吗?你要喜欢我以后常穿给你看。” “这可是你说的啊,别抵赖。” 她轻笑,像只飞舞的花蝴蝶般,转着小圈圈向他靠近。银铃般笑道:“我说的,不抵赖。” 男人忍不住伸手去抓她,恨不得揉进怀里蹂躏一番才能解馋。小女人早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旋了个身,转到他身后去。“你急什么,我说了今晚要好好侍候你的。” 她捧着玫瑰花和琉璃杯来到桌边。梅儿已按照她说的布置妥当。 她放下琉璃杯,伸手拿过花瓶,将玫瑰花插入长颈花瓶中。 男人实在忍不住,浑厚的胸膛从背后贴了上去,修长有力的双手圈紧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俊脸凑近她敏感的耳朵旁,温热的吐息暧昧地喷在她耳后,撩骚着她。
第236页 他仗着身高优势,自上往下偷觑着她粉紫色纱裙里的春色。那清晰可见的锁骨下,袒露着大片雪白,那道深深勾勒出的美好,差点让他绷不住,就此化作狼身。咕噜,咽了口口水,性感的喉结滚了滚,他蓦地仰头深吸了几口气,强自按耐住心底那份躁动。纤腰上的那双爪子不由得紧了紧。 小女人转过头,轻推着他,催促道:“别站着,赶紧过去坐好,要上菜了。” “喔。”他依依不捨地放开爪子,依着她的指引坐到桌子一端。而她则坐在他另一端。 “媳妇儿,你干嘛坐这么远,来过来坐我腿上。” 她白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外喊道:“上菜罢。” 两人坐这么远吃饭,卫珩有一丝丝不满,不过看在自家媳妇这么卖力的讨好他,他就依了她罢。等上菜的空隙,卫珩痴痴地凝视着面前的小妇人。 今日的小妇人很不一样,那三千青丝用一根淡紫色的髮簪松松地挽了个髻,两鬓留了几缕髮丝,更显得她女人味十足,慵懒又性感。 这身打扮衬得她的肌肤细润如玉。淡扫娥眉,轻点朱唇,略施薄粉,眼角用炭笔勾画出微翘眼线,他不曾在别处见过这样的妆容,却觉得自家媳妇很合适。 对面的小女人约摸被他这般赤裸裸地瞧害羞了,剜了他一眼。在他看来却更显风情,那媚眼如丝般,媚中又隐隐透着几许清丽。能把他的魂和魄都勾引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坦白身世 青竹和梅儿一直候在外头,听到自家姑娘在里头喊上菜,她俩动作利落地抬着一只精緻地双层矮柜推门进来。 她俩将矮柜放置在餐桌旁,青竹蹲下身子,撩开纱帘,从矮柜里端出两盘开胃菜递给梅儿。 梅儿按照自家姑娘先前交代的,姑爷和姑娘面前各摆一碟。 青竹又从矮柜里拿出一瓶色泽红艷的葡萄酒。那果酒经过一段时间的冰镇,刚拿出来的瓶身上冒着白色的雾气。 梅儿手里垫着一块摺叠整齐的布巾,布巾裹着酒瓶送上餐桌。这也是她家姑娘交代的。 这俩小丫头很是识趣,送完开胃菜便自动自发地退出房间。临走时,梅儿眼神询问自家姑娘,黎雅摆了个手势,梅儿点点头便走出房门,掩好门便和青竹退到一边等着。 黎雅翩然起身,拿着酒瓶,动作优雅地来到卫珩身边,他那双饱含欲望的黑眸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缓缓移动。 “今儿的晚餐可是我亲自下厨特意为你做的喔,你得用心品尝。”说着她倾身去拿卫珩面前的夜光琉璃杯。 而男人却趁她不备之时,倏地将她整个人捞了过来,女人只觉一阵飞旋,整个人已安然坐在他坚硬地大腿上。 男人健壮有力的双臂牢牢地环住她的纤腰。俊眸黝黯,像只狗儿似的在她优美的脖颈处嗅来嗅去。“媳妇儿,要不咱俩先去睡一会儿再来吃饭。” 小妇人睐了他一眼,撅着嘴,“怎么,你是嫌弃我做的菜不好吃么?” 男人急急地辩道:“没,绝对没有。别说媳妇儿手艺冠绝天下,今儿你就是做一桌子毒药给我吃,我也绝无二话,吃得精光。” 她轻笑,娇嗔:“就知道哄我。” 纤指一撩,拿起那只夜光琉璃杯,缓缓地倒入红艷的葡萄酒。那晶亮的琉璃杯盛着红艷艷的葡萄酒,煞是好看。 “葡萄美酒夜光杯。”她受不住那阵浓郁的果香,忍不住端起酒杯浅酌一小口。 “媳妇儿,我也要喝。”小女人不知道自己这贪杯浅酌的样子有多性感。 “喏,喝罢。”小女人递给他。 “不,我要你餵我喝。”墨眸盯着她粉嫩的唇瓣移不开眼。 “你当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小女人嘴上笑骂着,手上餵食的动作却没停。 男人就着自家媳妇儿的小手一口气就喝了一杯。 “哎呀,葡萄酒要慢慢品尝的,哪有你这般牛饮的。太浪费了。” “嘿,你再餵我,我保证这次慢慢喝。”他眸子带着笑意看着她说。 “不餵你了,再这么餵下去,我都不用吃饭了。”说着小女人扭着身子欲下去。 “别…别动,小妖精…。你想折磨死我么。”男人一下子沙哑了声嗓。 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顿时便察觉到俏臀下那根粗硬。她羞红了脸,啐他:“流氓,好好吃个饭都发情。” “小娘们儿,还不是你勾引的。” “哼!现在是吃饭时间不准你想些有的没的。” “好…好…听你的。”卫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黎雅回坐到自己位置上。“喏,尝尝这道开胃菜。” “嗳,媳妇儿亲手做的,我必不辜负。”说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筷子。“嘿,还别说很是爽口。” “好吃罢。后面还有好料呢。”她那小模样很是嘚瑟。 “瞧我娶了个好媳妇儿,手艺这般了得。”他边吃边夸奖。 开胃菜吃到一半,黎雅打了个响指,外边候着的俩小丫头适时送来浓汤和两道主菜。 不一会儿,特地为他做的三道中菜也端了上来。 “喏,这是你最爱吃的菜。快尝尝。”最后送上来的那道菜竟是松鼠鳜鱼。卫珩举着筷子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这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一道菜,有一段时间里他很痛恨这道菜,也一直拒绝吃这道菜。如今对母亲的心结已解开,他却还是不敢夹那道菜。 “你不吃吗?”黎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还是你已经不爱吃了?” 他轻嘆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着她。“不,我想我还是喜欢吃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纵使学识渊博也找不到任何词句来表达此刻内心的那种复杂感情。 “珩之,我给你讲个故事罢。”黎雅清亮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她知道卫珩对亲生母亲有多思念便有多愧疚。那个她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她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他。 卫珩抬头看着她,静待下文。 她纠结了一下,终是下定了决心。既然他俩已结成夫妻,那便说罢,无论结果怎样她都受着。 她深唿吸数次,调整好心态。严肃道:“珩之,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或许会很离谱,但我发誓没有骗你。” 卫珩忽然见到自家媳妇变得一本正经,“还有比你那只听得懂人话的花栗鼠更不可思议的事吗?” 她慢慢地点点头,“差不多罢。” “媳妇儿你放心罢,自从见过你那只宠物以后,我这心挺大的。”他拍拍胸口保证道。 “卫珩,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闻言,他有丝讶然,沉吟片刻,郑重其事回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信。” 黎雅指指自己,“我便是那个借尸还魂的人。”她突然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第237页 卫珩愣了片刻,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黎雅心脏微微揪起,屏住唿吸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 她从他脸上看到愕然,讶异,再到面无表情。她读不出他内心里的真正想法。 过了好半响,她以为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已经有些挫败时,他突然腾地站了起来,几个大步来到她身边,紧张地盯着她。“你,你也会离开我吗?” “?”什么意思。黎雅满脸问号。原本以为他可能接受不了这样玄幻的真相,结果他的话更叫人摸不着头绪。 他长长的嘆了口气,牵起她的手,“跟我来书房罢。我有东西给你看。” 黎雅满是狐疑跟着卫珩来到书房。 俩人推门进入书房,卫珩将她轻轻按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自己去了书架后搬了一个箱子出来。 他将箱子放在书案上。黎雅看得出来,这箱子保存地很好,一点积灰都没有。 他当着她的面打开箱子,躺在里边的赫然是一卷卷画轴。他捡起其中一卷,缓缓展开。 画轴上出现的风景让黎雅瞠目结舌。只见画上画着飞机,火车,汽车、汽艇好多现代交通工具。她不用细看就晓得这是阿姨的画作。 卫珩觑了她一眼,缓缓道来:“这是我娘画的。我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画的。我只知道小时候每当我哭闹时,娘就会给我画这些,还会给我讲好多好多故事。都是我听都没听过的故事…。”卫珩凭着脑子里模煳的印象慢慢说着。更是在怀念自家娘亲。 她静静地听着他说,不打断他,就这么听着。她知道他很爱自己的娘。 “我娘在我六岁时就死了,之后我便被祖母接去福寿堂教养。” “珩之,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有些特殊?”她试探。 “长大一些我便发现了,只是我还来不及问她,她便离我而去了。”他眼眶微微湿润,很是怀念有娘亲陪伴的日子。 她拉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珩之,你的娘亲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是来自距今几千年后的世界。这些画上的东西便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交通工具…。”她每展开一幅画便为他详细介绍道。 卫珩静静的听着她的讲解,没有惊讶,就这么痴痴地听着,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娘亲搂着他讲故事的夜晚。 “卫珩!”她已讲完,抬头看着他。 “谢谢你,媳妇儿。” “你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我只怕你会和娘一样离我而去。”他搂紧她,她娇俏的小脸紧紧贴着他坚硬的腰腹。她轻嘆口气,双手环上他的劲腰。“珩之,我对不起你。”她低低地说道。 他抚着她的秀髮,不解地低头看着她。 她略微仰起脖子,说道:“珩之,在我那个世界,我是个孤儿,父母双亡,我是被阿姨领养长大的。阿姨对我很好,像亲生女儿一样待我。不,阿姨不仅仅是我母亲,更像我的好朋友一样…。珩之,我阿姨名叫孟茹,擅长国画。”说完她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闻言,卫珩虎躯一震,浑身僵硬,以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她。 她回视着他,片刻后点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娘就是抚养我长大的阿姨。” 他哽咽了,手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我娘,你阿姨。” “珩之,我想阿姨和我一样是不小心穿越过来的。虽然她在这边死了,但她在那边又活过来了。珩之,你娘一直都没有放下你们,她的书房里摆着数不清的人像画,画中的主角就是你们一家人。有你,有你的姐姐们,还有你父亲。好多,好多。阿姨回到现代后一直没再嫁人。” 他静静地听着她述说着娘亲在那边的一切。双眼已迷濛,潸然泪下。 他哑着声音,说道:“既然回到了那里,她为什么不再嫁呢?”他心疼娘亲孤孤单单地生活着。 “我想阿姨是忘不掉你们罢。不过我出事之前看到了阿姨发给我的照片。” “照片?”他满是问号地看着她。 “跟画差不多意思。”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了,只能这般说。“那照片里是阿姨和一位男士的合影。那男人跟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黎雅指指他们一家五口的画。 “和我爹长得一模一样?” “嗯,一模一样,照片里我看到阿姨笑得很开心,也很幸福。” 卫珩揪疼的心突然释怀。或许父亲和母亲在那里续写着未完的情缘呢。“媳妇儿,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珩之,你说为什么那男人能长得跟你爹一模一样?”阿姨的前夫(姑且称为前夫罢),不是还活在大齐朝么?怎现代会出现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媳妇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既然娘在那里有了我爹的照顾,咱就不用为他们操心了。”他笑着拍拍她的小脑袋。 “也是。”她环着他的腰,小脸在他腰腹间蹭了蹭。 “媳妇儿,你肚子还饿吗?”他突兀地问道。 “不饿了呀。”她无辜回道。 “不饿就好。”说着,他奸猾一笑,腾地将小人儿一个公主抱。“你不饿,我可是饿了。” 半响她才反应过来,羞红了俏脸。“流氓。” “媳妇儿,你说过的今晚要好好侍候我的。” 她纤细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半仰起上半身凑近他耳边低低地喃喃着。 只见男人那双越睁越大的眼,差点瞪凸出来。男人双眸满含欲色,脚下的步子迈得虎虎生风。 这一晚,小女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直到天色微微亮时,男人才放过她。 翌日早上,男人精神奕奕的起身,可旁边的小女人还睡得不省人事。 男人阻止外头丫鬟进来侍候。洗漱一番后便来到床边静静地看着睡得小脸粉扑扑的小女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娇嫩的小脸。“傻丫头,你想做的事,无需讨好我,我都会为你搞掂。” 不过昨日那番酣畅淋漓的欢好,他也是很喜欢的。嗯,决定了,还是叫她时不时讨好一下自己罢。 男人走后,又过了两个时辰,小女人才幽幽转醒,浑身酸痛地像散了架似的。忽然记起昨日都没跟自家夫君提那事。“喔!”她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痛苦呻吟。 1528817015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出差 黎雅不知道自家夫君是怎么说服老太君放人的。 只记得昨晚上睡得迷迷煳煳之际,卫珩告诉她,同意她跟着高元钧去外地办流民一案。还告诉她老太君那里也已说好,叫她临行前过去请个安辞别便可。 今儿一早醒来,青竹和梅儿告诉她,昨晚姑爷叫她俩整理外出的行囊,现已准备妥当。还问她啥时候出发? 黎雅愣神了半响,脑子总算消化完俩丫头的话。这么说她昨晚不是幻听,自家夫君真的答应她了。她说不出的开心,翻身便要下床去找他。俩丫鬟来不及阻止,她已跑出了房间。
第238页 黎雅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却没见着自家夫君,心里便有些怏怏不乐回来了。毕竟她这一走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夫妻俩分开这么长时间,他竟也不留下来送送她。 梅儿看出自家姑娘的心思,忙安慰道:“姑娘别介啊,姑爷平日里恨不得把您拴在裤腰上带着走。如今姑娘为国事一走就得一年半载的,姑爷比谁都不乐意你走,只体谅着姑娘的心愿才答应的。姑爷不送您,也是怕送着送着就不让您走了。” “哎,莫说他不愿意,我这还没走呢就已经捨不得了。只已经答应殿下,这事又拖不得。”她心里又何尝愿意出差这么长时间。“罢了,梅儿你留下来再合计合计有什么要带上的东西,我去福寿堂请安辞别。回来咱们就出发。” “是,姑娘且放心。” 黎雅带着青竹去福寿堂请安时,老太君果然没有为难她。只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好好保重身子。倒是胡姨娘一听她要出去一年半载,一顿大唿小叫。说着说着就教训起她来,说是女人家出嫁就不该再管外边的事。那是男人们该操心的事,女人家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这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黎雅不好当众人面反驳她,只微笑地听过就算数。 这卫国公府里,能让她在意地也就这么两个人。只要老太君和自家夫君不说什么,别人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 黎雅在福寿堂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回自家院子。梅儿和青竹俩已等候在那里。 “姑娘,行李已规整好,这是清单你且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 她接过清单细细看了一遍,“齐全了,没什么落下的。”梅儿这丫头倒是个做事细緻的,外出的行李整理的妥妥噹噹,半点不落下。 俩丫头就这么站着,梅儿凝神屏气地站着,青竹却不同,巴巴地望着黎雅。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这次外出带不带我们啊?” 黎雅看了看她俩,一个直性子,力气大,另一个做事细緻。说实话她都想带着走,但一想到外边还有两个狐狸精虎视眈眈地盯着卫珩这块肥肉,她就有些膈应。虽相信卫珩对那俩丫头无意,但架不住被日日惦记着啊。她沉吟了半响,道:“青竹跟着我去,梅儿便留下来看家。” 闻言,青竹高兴地大唿起来,梅儿有点失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姑娘,她也很想跟着去的。 “梅儿,我不能带着你走。这院子总得留一个人下来看管。你做事细緻沉稳,我很放心把院子交给你来管理。” 青竹紧接着说道:“梅儿,你得好生注意外边那两只狐狸精,可得管牢了咱姑爷,千万别被那些不三不四的贱坯子给勾搭了去。” “嗳,姑娘放心,我定会看牢咱姑爷的,决不能让他做对不起咱姑娘的事。”梅儿被这般委以重任,顿时觉得任务重要起来。也不再纠结不能跟着自家姑娘外出的事。 “青竹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咱马上就出发。” “姑娘,我早收拾好了。” “你动作可真快啊。” 黎雅笑笑,“你俩叫几个小厮把行李先搬上马车,我去去就来。” “好嘞。姑娘。” 外出自然少不了板栗,只这小傢伙前几日跟着小侄儿去了虞县,玩得有些乐不思蜀至今未归。待会儿马车出城后,还得绕道去大嫂铺子里接它一起走。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这季的稻子想来也快要收割了。她又塞了几捲图纸进箱笼。 黎雅的马车在晌午之前出了府,她派人去恆王府递了信儿,在京畿虞县第一酒楼汇合。 —— 越是离京城远的县城受灾最严重。反倒是京畿的几个县基本不受影响。是以,高元钧便将治理方向从远至近展开。 因高元钧极快的颁发了关于受灾救治的一系列惠民利民政策。是以,不少在京城周边的流民听闻此消息,便已陆陆续续回到自己家乡。 高元钧和黎雅在出发之前便决定好先去离京城最远,受灾最严重的东边一带。 是以,在虞县汇合后,他们便直往目的地而去。从虞县到东边,脚程快点也要一个多月。她估摸着,再过两个月她在东边买下的田地差不多也能收割了,待他们到达东边,时机刚刚合适。 想到这一点,她便和高元钧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一路行来,他们一有时间便讨论对策。如此这般,一路行来倒也没浪费时间。 待他们一行人到达东边时,已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此次出访,一行人都做了简单乔装,很是低调。是以,他们来到东边时并没有惊动当地官府。 高元钧的贴身随从,自去找了个间小客栈,那客栈上下三层,破破旧旧,很是简陋。 自去年灾情爆发后,县城里也没什么人来往,来住客栈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客栈掌柜的突然见到这么一大群人进门,顿时乐开了话,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 “几位爷,这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掌柜的,你这客栈拢共有几间房?” “上下各五间房。”掌柜搓了搓手,说道。 “两层都包了,喏,定金。”高元钧的贴身随从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客栈掌柜。“赶紧烧水,做饭罢,有什么好的,都往上端。” 那掌柜的捧着一锭银子笑得嘴角都合不拢。只点头哈腰,“嗳,各位爷,马上来。” 这一队可有十多个人,出手又这般阔绰,这笔生意能抵得上一年开张了。 于是掌柜的欢欢喜喜的下去准备了。让客栈唯一的小二领着他们上楼安置。 大伙儿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客栈小二便来喊他们吃饭。 一行人就黎雅主僕俩是女的,高元钧便让小二端几个菜上来,让她们主僕俩不用下楼吃了。 他则带着一众下属来到楼下吃饭。因年景不好,饭桌上没有珍馐佳肴,只有一些家常便饭。 粗粮,大盆烧肉,大盆鸡肉,每桌一条鱼,再有就是些自家种的素菜。众人赶了好些天的路,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热腾腾的饭食,谁也没嫌弃粗茶淡饭,就连高高在上的恆王殿下也没说什么。毕竟他是待惯了军营的人,这些吃食和规矩都不大讲究,吆喝一声,便跟下属们混在一堆吃了起来。 他们只在客栈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便按照各自的分工忙开了。 高元钧这次出行带在身边的人,个个都有两把刷子,不到三日,便将整个县城摸得清清楚楚。派去调查贪污受贿官员的人也有了反馈。 高元钧听罢,便叫他们继续查,道:把这些贪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一文不少的查清楚了,该收集的证据一併收上来。 高元钧安排这边的事,黎雅便趁着这几天功夫,走访名下的佃户。那些佃户一见她来,个个都像见了观音菩萨似的,又是磕头又是跪拜,只唿她菩萨在世。 黎雅问了几个庄稼把式,那些人直唿:天降神迹,从未见过长势这般好的稻子。有人保守估计,亩产要比从前翻两番。
第239页 当初她拿出种子来救济这些百姓免于流离失所。到底让这些百姓没了自家的田地,成了佃户。如今朝廷有了新的政策,黎雅也不瞒着他们,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朝廷有了新政策,但凡是受变法之苦失了田地和房子的,均可归还。你们若不愿意跟我合作,割完了这一季稻子,我便用原价将田地还给你们。”她当初基本都是以粮食抵银子购买进来的,是以他们若要赎回去便付几袋子粮食即可。 那些佃户面面相觑,心道:夫人跟他们签订的契约分成极是公平,且给他们的稻子种品质好,又不用担心再受贪官盘剥。倘若分出去自己种,单说产量没这么高,弄不好又碰上变法啊贪官啊这种破事,可怎么办?这些佃户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继续为她种田。 黎雅转了一圈下来,发现竟没有一个佃户想毁约。她心里颇为感动,保证道:若是风调雨顺,便保持原有分成。倘若碰上灾荒年,她便免了大家的租子。 如此一来,这些佃户更愿意为她种田。 几日下来,黎雅已把自己名下的田地整个逛了一遍。待她回到客栈时得知高元钧这边也调查的差不多了。 两人一合计,便决定该是去官衙摊牌的时候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打头阵 黎雅和高元钧经过一番商量,决定先礼后兵。由她来打头阵,先去衙门探探口风。倘若这些人以此顺着台阶下,积极相应朝廷号召,那便免去他们的罪责,从轻发落。否则,等着他们便是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隔天,黎雅便带着青竹去拜访东边的最高行政长官——王知州。东边下属几个县由王知州一手把控。当初黎家兄妹俩带着一众法律专才与各县周旋了一个多月却不得其法,俱是被各县县令打了太极拳。最后他们不得不找上王知州。 为此,黎家兄妹俩花费了大半个月调查研究这个王知州。黎雅动了点手段和王知州的最为宠爱的妾室打好了关系,在这个宠妾的牵线下才得以见到本尊。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王知州,同意降低债务倍数。 当初,他们与王知州斡旋了数月,但黎雅和他最多只能混个脸熟。毕竟当初出面和王知州谈判的人是黎如晦。不过,她与王知州的小妾倒是建立了很不错的关系。哪怕她回京以后也常有书信往来。 大约是黎雅当初来得太勤快,她突然出现在门口,还未开口,那些门房小厮就迎了出来,直接领着她进屋去。 到外院门时,另一个小厮带着她们主僕俩前往主院。 虽说东边一带正在闹灾荒,但王知州所住的府邸却是富丽堂皇的。可比黎雅父亲所住的官邸奢华得多,也大得多。 黎雅主僕俩跟着小厮七弯八拐,穿过好几道走廊才来到主院。 那小厮道:“娘子前日投了拜帖,我家夫人便嘱咐我们好生注意着门口,必得亲自领着娘子进来,不得怠慢了娘子呢。” “有劳小哥。”怪道,刚刚在门口,她还没自报家门,这些小厮便领着她进来了。黎雅这边话音刚落,屋里便想起一道女子的声嗓。“是黎家娘子来了么?” “嗳,夫人,正是我呢。”黎雅稍稍大着嗓门回道。 说话间,屋里走出一人,那女子年岁颇为年轻,皮肤白皙,容貌秀丽,那张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笑。“黎家娘子,你可来了。我一直等着你呢,都不敢出门去,生怕与你错过。” “那可真是小妹的罪过了。早知道徐姐姐这般想我,昨日我便来了。” 说着,徐夫人走过来,亲热的拉起她的手,相携进屋。 两人刚刚坐定,徐夫人便差着身边丫鬟倒茶送点心。主屋里顿时就剩下她俩。 “妹妹,你这次过来所为何事?”徐夫人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可不相信远在京城的黎雅,会突然没事跑来这东边慌蛮地串门。 徐夫人是王知州初到东边任职时,在当地买来的妾。是以,徐凝虽是个妾室,但却是这府邸唯一的女主人。再加上她受宠,前年还为王知州生了个儿子。便越发得王知州喜爱,这府里的下人便渐渐改了口,称她为夫人。 老夫少妻配,对徐凝来说谈不上爱情。只是当初她落难时,是王知州买了她。对她也算不错,如今又为他生了儿子。对女人来说,这就是她的一辈子。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她们母子俩能平平安安。是以,当初家乡受灾,诸多乡里乡亲流离失所时,她也于心不忍,这才为黎雅和王知州牵线。 “徐姐姐既然这般爽快,那我便直接道明来意罢。”聪明人讲聪明话。“徐姐姐可知道朝廷最新颁发的政策,关于受变法影响的一系列整改措施。” 徐凝默了默,低声道:“前几天我去老爷书房时,不小心听到老爷和客人在谈论这事。具体如何却是不得而知。妹妹倒是说来听听。” 攸关乡里乡亲的事,徐凝很是上心。要知道去年爆发灾荒时,她自小长大的那个村深受影响,不少老熟人都转辗离家逃难。她所能做的实在有限,只得干着急。 黎雅收购了那么多田地,救了那么多人。有不少人都是她推荐给黎家的。 “朝廷明令,但凡受变法影响导致百姓失去田地和房子都得原价归还。” “这是好事啊。”徐凝笑了。突然想到什么,问她:“妹妹,我一个妇道人家虽不晓得官场的事。但朝廷已下了明令,我家老爷应该已经安排下去了罢。”她虽这么说,可出口的语气却怎么听怎么不肯定。 黎雅摇摇头,“这项政令已下达东边有一个月之多,但据我所知,官衙还未有执行动作。” 徐凝一下子凝住了表情。试探道:“妹妹,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罢?” “是的,徐姐姐。”黎雅是喜欢这个爽朗的女子的。哪怕她身为人家妾室,她也不膈应她。只因这女子心地善良,开朗大方,很合她的脾性。 听到这里,徐凝心里已经有了数,“妹妹,我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我们母子能平平安安。我儿子能健健康康长大。” “徐姐姐,我知你。”黎雅真心说道。“徐姐姐,我便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只要王大人能积极配合朝廷政令,上边也不会为难他。” 徐凝一听,睁大双眼,好像又看到了希望,急问:“要如何配合?” “免去百姓欠下的粮债;归还抵押的田地和房子;再开仓放粮,助百姓们渡过难关,直至明年下种收割后。” 可以说,朝廷下达的这份政令很严苛。这些贪官即便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也不足以填平这个窟窿。 如此这般,又有哪个官员肯主动吐出来。是以,政令下达后,大多数县衙都没什么动作,打算拖着,拖到明年秋收后,这事不过去也过去了。 这般下来,死的就是老百姓。而他们还是吃香的喝辣的。 徐凝处着眉头,说道:“这事,我不确定能不能劝动老爷。” “徐姐姐,我后天便会直接找上王知州。”后面的话,她就不用明说了。
第240页 正事聊完,徐凝也没心思聊家常。黎雅又坐了一会子就带着青竹回去了。 隔了一日,黎雅依言来找王知州。 王知州的贴身小厮没有为难她,直接领着她去见人。想来是徐凝已劝过王知州。 他们来到王知州的办公间门口,那小厮请她独自进去一见,便带着青竹去了拱门外等候。 黎雅独身进去时,王知州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政务。 “王大人。来打搅你了。”她笑笑,寻了旁边的椅子坐下。 王知州抬眼看了看她,转头吩咐小厮,“出去沏杯茶来。” 黎雅想,既然徐凝已跟他说过一遍,那她便直接道明来意罢。“王大人,今日我前来,便是要麻烦你下个令,免去我与各县约定的三年粮债。” 那王知州静静地看着她,半响才道:“黎娘子这话,本官不太明白。” 她抬眸剜了他一眼,心道,徐凝看来没劝动他。既是这般,那她便按着计划来罢。是以,她故作惊讶,“王大人,既然朝廷已颁布了免去变法影响的一切官府债务。那黎家与各县县衙的三年粮债自是一笔勾销。” “政令?什么政令,本官怎不晓得。”王知州佯装不知,讶然说道。 黎雅心里一阵冷笑,看来他是准备拖到底了。 她从衣袖里当即拿出一份政令来,“王大人,这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政令,你看看便是。”她递上去。 那王知州接是接过去了,却随意地往旁边一放,完全没有看的意思。 黎雅看他这动作,便晓得他的意思。这王知州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煳涂到底。 黎雅却不管他看不看,直接说道:“朝廷颁布的政令三条:要免去百姓欠下官府的粮债;官府还得归还百姓抵押进来的田地和房子;再开仓放粮——”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些政令什么的本官听都没听说过。我一个当官的都不知道的政令,你一介妇孺如何能知晓?本官是看在徐氏的面子上,才要你进来一见。却不想你这妇人太贪得无厌。以为和本官妾室有几分交情,便想就此免去欠官衙的粮债。本官还就告诉你,休想。你这等无知贪婪的妇人,本官看得多了去。来人,将她撵出去。” 王知州大喊一声,门外突然冲进来两个高壮汉子,欲扭送黎雅出门。 黎雅气笑了,这般无耻的人,倒是第一次见到。她冷冷一笑,甩开他们的碰触。转身对王知州说道:“看来,对于朝廷的政令,王知州今日的态度已说明一切。” 那王知州铁青着脸,沉声呵斥:“还不将这贪妇撵出去。” “不用你们动手,我这便出去。倒是白瞎了与徐姐姐的一番情意。”说罢,黎雅甩袖而去。 走到拱门时,看到青竹焦急地等在那边,她要进来,却被两个高壮的小厮生生拦在拱门外。青竹急得团团转,狠狠地咒骂着拦人的小厮们。 “青竹,咱们回去罢。” 那两个小厮见她出来,便收了手不再拦着人。 青竹一下子跑了过来。“姑娘,你有没有怎么样?这些人硬是拦着我不让进。刚刚听见那屋子里传来大喊生,我是吓得魂都要没了。”青竹拉着主子的手,细细瞧着,嘴上也不停歇的念叨着。 “我没事,走吧。” 这次拜访的结果本就在他们的料想之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试探 黎雅打头阵的结果正式宣告失败。好在任务虽失败,倒不是没有收穫。 先前还摸不准的事情,经过这一番试探,已是了如指掌。 王知州敢无视朝廷政令,哪怕将政令摆在他面前,都可以嗤之以鼻。恰好说明他的背后有过硬的靠山,才让他如此有恃无恐。 既然他的态度已明确。那高元钧便没有再隐瞒身份的必要。即刻就派人去请王知州前来问话。想来亮出他的皇子身份,便不容王知州推辞不来。 王府随从出去不到一个时辰,那王知州果然跟着前来回话。 高元钧穿着一身正式的官服,冷肃着俊脸坐在案桌前。王知州虽没见过恆王殿下,但看他的官服与气度,就知他便是恆王殿下本尊,毕竟那身天生的贵气不是谁都有的。 王知州慢条斯理地甩甩袖子,做足了一整套礼仪,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下官有失远迎,不知殿下在岚县。请殿下恕罪。” 高元钧剜了他一眼,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那股天潢贵胄的气场吓得王知州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正要落不落时。他却突然语气一冷,说道“你是有罪,却不是招待本王不周的罪。” 闻言,王知州心脏都紧了紧,一滴冷汗串了下来,他却不敢去擦,更不敢抬头直视恆王殿下。躬身说道:“下官不知犯了什么罪,请殿下明示?” “你不知?”高元钧俊眸抹过异彩,嘴角勾笑:“那本王便做次好人,提醒你下。王知州应该还记得前日黎农使来找过你罢。” 王知州一听,想了想,答道:“下官不清楚哪个是黎农使。” “呵,本王差点忘了这茬。喏,就是黎家娘子呀。陛下亲封的正五品女官。” 王知州瞠目结舌,虽隐约晓得黎家娘子身份不凡,却不曾想到是个女官。 “黎农使带着朝廷政令来找你,你不但不看朝廷政令,还当面羞辱了她一番?你如今可不止是渎职一罪,还敢无视大齐王朝。本王没冤枉你罢。” 无视大齐皇朝,这可是天大的罪责啊,严格查究起来能直接摘了他的乌纱帽。这下王知州再不淡定,蓦地跪伏下去,大喊冤枉:“殿下,下官虽早就认识黎家娘子,可她从未表明过自己的官身,下官又怎会知道呢。那日她来官衙找下官。下官也只当是家中妾室的至交好友招待罢了。” “哟呵,你这是不承认当面羞辱朝廷命官咯。” 王知州哭丧着脸,直喊冤枉。“殿下,不知者无罪啊。那黎农使既未着官服,也没有带证明官身的印鑑,更没有向下官表明身份。下官是真不晓得她的身份啊,请殿下明察。” “她可把政令交给你了?” “并没有。黎农使那日前来,只说让下官给她一道政令,命下属县衙免去与黎家签订的三年粮债。下官当时拒绝了她的请求。为此怕是得罪了黎农使。可殿下,这些契约是早就定下的,也不是下官个人的事,断不能因为这样就降罪于我罢。” 王知州推得一干二净,什么也不肯承认。 高元钧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只抓住一点质问:“既然你没看到那份政令,本王现下就命人拿来,你便当着本王的面看完。” 他话音刚落,贴身随从很是机灵地奉上那份政令。 “拿给王知州。”高元钧弯了弯手示意贴身随从。 “本王就坐着等你看完。再告诉本王要如何做?”说着高元钧坐回案桌前,一本正经地盯着王知州看政令。
第241页 那王知州再不敢推脱,哆哆嗦嗦地接过那道政令,缓缓展开。他双眼虽盯着政令上的白纸黑字,可脑子里早就活络开了。 这份政令早在一个月前他已知晓内容,一直压着不肯执行,自是有难处。试问,谁愿意大公无私到掏空家底来解救百姓。他想没一个当官的做得到。是以,便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拖着。反正朝廷也不会为此事怪罪他们就是。 哪成想他比较倒霉,一个不小心便成了那只出头鸟。说不得这恆王殿下是要拿东边一带杀鸡儆猴来着。 王知州直唿倒霉,不晓得京中那颗大树有没有收到他的求救信。是的,早在高元钧一行人进入东边时,他已得到消息。当时他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以极快地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往京都。想来京都应该已经收到信。他只要再拖延一段时间,待京都回信便知晓如何应对。 王知州一番心思转辗,便有了对策。他佯装细细研读每一条款,半响才放下政令。拱手道:“殿下,下官已细读完这份政令。” “说说罢,你待如何?” “殿下,这政令自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三条罢,有些难办。” “嗯?继续说。”高元钧抬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殿下且听下官说来。这第一条和第二条吧,倒是不难办,只不过极费工夫。想来用个两三个月也就完成了。只是这第三条么,一时半会儿是真办不到啊。” “怎么,你是要跟本王说,整个东边一带官家粮仓都是空的?” “殿下,虽不至于空,但也相差无几。自去年灾情爆发后,官府已多次组织开仓放粮,如今官仓里哪里还有余粮可供应。” 高元钧闻言,俊脸带抹意味深长,再问:“王知州说的可是实话?本王可不是好煳弄的人呢。” “禀殿下,千真万确。”王知州战战兢兢地回道。心里头直打鼓。有没有开仓放粮过,稍稍打听下就知道。可他却不得不睁眼说瞎话。他已做好了吃一顿排头的准备。 “行,那你便先去办前两条罢。” 高元钧却突然变得好说话了。王知州小心翼翼地求证道:“殿下,那下官便先行告退,督办此事去。” “去罢。”高元钧摆摆手,同意他就此退下。随即头一偏,看了一眼身旁的贴身随从。那随从得令,立马跟了出去。 王知州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直至出了屋子才松了口气。心想,这恆王殿下也不是那么难对付,还是蛮好煳弄的么。 这般一想,他便又抬头挺胸走起来。 东边十几个官仓都空了粮食,高元钧是知道的。可根据下属收集来的消息显示,自去年灾情爆发到现在,官府并未组织过开仓放粮。 就因为官府不肯放粮,粮商们又趁机大涨粮价,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才抛弃家园远走他乡。 可这十多个粮仓的粮食也不会凭空消失。高元钧即刻就派人出去查,哪知道查了数十次也没发现藏粮的地方。 想来今日这一番敲打,说不定就能查出粮食所在。 高元钧这招敲山震虎还是很有用处的。隔日傍晚,王知州便换了官服鬼鬼祟祟地从自家院子出来。待确定四周没有人跟随后,便直接上了马车,直往东边而去。 马车越驶越偏僻,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后,那辆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山头前停下。 王知州自马车上下来,看了看面前这座矮山,提着袍子下摆便拾阶而上。 走了约摸一刻钟再拐了几个弯,才到达目的地。 只见他停在一处偌大的天然山洞前。那山洞口竟驻扎着数十人,那些人虽穿着便服,但一看这架势就晓得不是普通百姓,倒更像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 不多时,自山洞口出来一人。只见那人年纪颇轻,约摸二十多岁,操着一口南方口音与王知州聊了几句。只听王知州喊他高长使。 俩人在洞口说了几句便进了山洞。 偷偷跟着王知州过来的人只得继续守在洞穴外的隐蔽处。 王府随从过来禀告高元钧,道:“王知州去了矮山,那山上有个偌大的洞穴最是可疑。据当地百姓说,那个洞穴几乎占了半座矮山,原是几百年前某位大人物的墓葬,后来被盗了墓,毁得也差不多了,便一直空置下来,偶有人上山会进去洞口避避雨。自去年某一天开始,那洞穴附近便不让当地百姓靠近。” 想来那消失的十几个粮仓的粮食应该就放在洞穴里。只洞口派有数十人把守,且日夜轮流交班。盯梢的人根本摸不进去,更别说运出洞穴里的粮食。 高元钧细细推敲着这些信息。王知州偷运出这么多粮食,倘若是转卖给商家,赚笔国难财,这粮食就不应该继续屯在山上。 可若不是这样,那这大批粮食为何会出现在矮山上,且还派疑似军队把守。难道说是李承佑授意的? 突然,他记起刚刚属下回禀时提到了“高长使”三个字。高元钧一下子就想通了王知州背后那颗大树是谁。 他是军人,大范围屯粮意味着什么,比谁都清楚。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是他竟然枉顾众多百姓死活,只顾达成自己的那点私慾。实在枉为人。 既已想到是怎么回事,高元钧便不再坐以待毙,即刻便安排人下去布置起来。 很快,半个月过去,王知州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回信。 那封密信中给王知州下达了最终命令,要他务必完成任务。 他知道,一旦做了这事便再没回头路。成了,功成名就位列朝堂重臣之列,输了…。 他却输不起,输了是要搭上王家一大家子的命啊。 可屯粮之事他已做下,即便现在反悔也已来不及罢?王知州静坐在书房里,一时间摇摆不定。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等他回应,便推门进来,是他的宠妾徐氏,只见她端着一碗汤羹走了过来。 王知州来不及藏信,极快地拿过旁边的本子盖在那封信上。 他不悦的呵斥:“怎这般没规矩,我不应答你,怎能自顾自的进来。”若是以往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毕竟他极为宠爱徐氏。 突然被斥责,徐氏有些委屈,端着托盘来到王知州身边,放下。撒娇:“老爷,往日我不也这么进来的。” 徐氏一撒娇做低伏小,王知州便没了择。遂,语气也软和下来。“卿卿莫怪,是我的错,不该对你发脾气。”王知州揽过徐氏,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卿卿,东边最近不太安生,我派人送你们母子俩出去避一避可好?” “避一避?为何?”徐氏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道。 王知州避开她的眼,“别问那么多,明日你捡些贵重的物件收拾收拾,我叫人送你们出去避一避。” “老爷。”徐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去罢,待这里的事完了,我会派人接你们母子回来的。”说着王知州侧过身从后边的暗格里拿了一沓银票出来。“喏,这些银票也带着,待到达那里后便去换成金子藏起来罢。”
第242页 徐氏接过银票,满是担忧,“老爷。” “去罢,到了外边好好照顾六郎。” “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卫珩来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高元钧想看看王知州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所以他来了,只带着两个贴身随从前来赴宴。 高元钧乘坐的轿子停下,随从在轿窗旁低喊:“殿下,到梅园了。” “知州协同下属六县县令拜见殿下。”轿外躬身一片。 宴就设在梅园,此园在前朝时是一个大富贾所有,花费了整整两年才打造完成,专供自己享乐或接待重要客人,在东边一带很有名。到大齐朝时,这梅园成了歷届知州私用,平日里除了自己享用或招待京官路过办事等用。 高元钧掀帘钻出轿,两名贴身随从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 这才刚至黄昏,四周已点起排排挂灯。待走到设宴处时,美酒佳肴,歌舞名伶,官员厚礼,堆积如山,奢侈得惊人。与外头饿殍遍野的惨况截然不同。 高元钧皱了皱眉头,继续往里走。他的贴身随从欺近,低声禀道:“爷,兄弟们在园子里发现埋伏,恐不下四十人。” 看来今日他是真落入虎口了。高元钧暗自吐槽了一把,遂,示意两名贴身随从下去按照来时决定的计划布置。 待众人入座后,高元钧直接说道:“既是为公事而来,尔等便开始说说政令进展的怎么样了?” 众县令面面相觑,倒没想到他一上来便要他们汇报。关于那个政令,他们并未尽心尽力的执行,做得都是表面功夫。 但想着恆王殿下也不会在东边待上个一年半载罢。更不会一一下到每个县里调查才是。这般一想,这些县令便暗暗舒了口气。按照顺序依次做了汇报。当然没一个如实汇报,尽是说的天花乱坠,前景一片看好。 高元钧听罢,默了片刻。抬头看向王知州,“王知州,既然你下属的六个县这般尽心尽力配合朝廷政令,本王得好好记上一笔才是。你们今日做的汇报,本王一一记下,待三个月后,本王会亲自来验收成果。” 闻言,六个县的县令倒抽了口气,没想到这人是来真的。这些个人刚刚吹牛都吹大发了,这要如何收场。众人悄悄地把视线落到王知州身上。 王知州却岿然不动,心态很是良好。保证道:“殿下只管来,三个月后保证完成任务。” “好,有王知州这番话,本王就放心了。” “殿下,宴会开始否?”王知州小声请示。 高元钧眼角余光扫了一圈大厅,挥挥手道:“开始罢。” 王知州得令,站起身来,拍了两下手,外边等候多时的婢女排成两排依次进来上菜。没一会儿功夫,桌面上便摆满了美酒佳肴。 一两回推杯换盏过后,门外进来六名舞姬。个个穿着性感的舞衣,扭着曼妙婀娜的身子翩翩起舞。那些个县令何曾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都看直了眼,只差流哈喇子。 而高元钧这位皇孙贵胄,竟也与这些土包子一样,盯着六名舞姬看得目不转睛。 王知州心里暗道:想来是这次精心挑选的舞姬确实美艷过人。这不,连看惯了绝世美人的天潢贵胄都看迷了眼。男人在美人面前向来是没什么防备心的。如此更好,等会儿下手才会万无一失。 那些原本分散在各个方位跳舞的舞姬,突然画风一转,五人围成一个圈,将其中一名舞姬圈在圆圈中间。外围的五名舞姬齐齐往内圈弯腰,做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随着配乐的滑动,外圈的五名舞姬像盛开的花朵似的,缓缓直起身子,露出中间的舞姬。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中间那名舞姬突然一跃而起,藉助五名舞姬的身子为着力点握着匕首往主位飞去。 匕首泛着森冷的蓝光,那舞姬大喝一声,直指高元钧面门。 在场诸位顿时吓得瞠目结舌,发傻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高元钧冷冷地看着,嘴角微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躲过了匕首,又快速回身反攻回去。另五名舞姬同时抽出藏在舞衣里的匕首齐齐朝他攻去。 那些县令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整个大厅里只剩下王知州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门口看着六名舞姬围攻高元钧。 那些个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舞姬,俱是一些专干杀人勾当的杀手。她六人训练有素,两两一组轮番进攻。 高元钧虽武功不弱,渐渐地也应付吃力起来。 王知州看这六名女杀手还未得手,怕夜长梦多,突然朝外大喊:“有刺客啊,赶紧来救恆王殿下。” 他这一吼,埋伏在园子里的几十人顿时倾巢而出,齐齐往这边攻来。高元钧带来的六个暗卫和两个随从围在廊下与那些人厮杀起来。高元钧的暗卫本也不是吃素的,但那四十人却也不是普通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上过战场的军人。 是以,高元钧的下属们只够堪堪阻挡住这些人进屋,却无力支援屋内的主子爷。 屋里屋外打得难捨难分,王知州一看这情况便晓得高元钧早就有了防备。一时半会儿谁也拿不下谁。他冷笑一声,突然往外跑去。他是个谨慎的人,既然决定下手便一定要得逞。是以除去园子里埋伏的四十人外,园子外还围着上百人呢。 他得出去把那些人引进来才行。 王知州急吼吼地跑到园子后门,打算就此将外边的人带进来。 他打开后门,依照约定好的信号,点燃一根烟花,等着。 左等右等,等到那支烟花都燃尽了,却还未见外边的人进来。王知州悄悄地摸了出去一探究竟。 他刚探出个头,还未瞧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被人逮了个正着。 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抓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抓我。” 那些人根本不听他废话,上来就将人捆得跟颗粽子似的。 那人往身后挥了两下手,上百号人齐刷刷地跟着他涌进梅园。 梅园里顿时一阵昏天暗地厮杀,激烈地好像在地动山摇似的。如此这般不到一刻钟就静了下来。 里面的厮杀正式结束。该杀的杀了,该抓的也抓了。不到半个时辰,终是告一段落。 看着原本奢华精緻的梅园一地狼藉,高元钧不由得有些肉疼。 “你小子来得倒是巧。”他被那些女杀手攻得狼狈不堪,差点就要抱头鼠窜了,他才进来。高元钧严重怀疑这傢伙就等在梅园外面,等到他和下属们狼狈至极时才出现。 “殿下,咱凭良心说话好么。我带着百来号人马不停蹄地赶来东边。一到岚县,连我媳妇儿都没来得及去一眼就赶来梅园救你。你还这般说我,良心不会痛么。” “好,好,是我错了还不行么。”高元钧道歉。 卫珩理直气壮地接受道歉。转脸却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时候。真是值得留念吶。”说完便跑出去十几米。
第243页 “卫珩,我就说,我就说你是故意的。”高元钧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俩人正怼得欢畅时,突然有人跑进来禀告:“殿下不好了,矮山上突然有异动,据我们盯梢的探子汇报,他们打算今晚就运粮上路。刚刚黎农使便按照与殿下的约定,带着剩下的几个暗卫前往矮山了。” “什么,你说我媳妇儿去矮山了。”卫珩大吃一惊,上前揪着那人追问。 “是的,使君。”那人战战兢兢地回道。 卫珩目眦尽裂,吼:“高元钧,你他妈的王八蛋。”话落,以极快的速度点了人便直奔矮山。 他虽刚到东边一带,但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无一不知。矮山上把守着近百号人,她一个女子就带着这么几个暗卫去了矮山。他不敢往下想。 他与卫珩情同兄弟,俩人从未红过脸,向来都是有商有量的。第一次见卫珩这般狠厉地骂他。他有些发懵,反应过来才知晓事情大发了。忙说:“珩之,我跟你一起去矮山救人。” 卫珩咬紧后槽牙,额间青筋毕露,冷眼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不必。”说罢便带着人沖了出去。 —— 矮山上 洞穴外把守着五六十人。几乎将整个洞穴口都填满了人。别说在这帮人的眼皮子底下混进去,就是化身成苍蝇都飞不进去。 黎雅抱着板栗和王府的几个暗卫掩藏在洞穴外,犯难了。 进不去,她也没办法。其实她这么做,要么暴露板栗的身份,要么把自己推向妖魔鬼怪那列。 忽然,那个暗卫头子问她:“黎农使,是不是只要把你送进洞穴里就可以了?”靠她一人搬走山一样的粮食自然是不可能的。大伙儿想着便是黎雅会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再加上里边本就是个古墓葬,进去布个机关啊,障眼法什么的太有可能了。 只要瞒过这些守军,拖上一拖,待他们的援军赶到,便不怕这些守军了。 几个暗卫对黎雅投以满满的崇拜。奇门遁甲之术,那可是传说一样的存在啊。太牛逼了。 “是的。只要把我一人送进洞穴就行。”板栗发功时,最好别有外人在场。 “行,我有办法可以把你送进去。”说着暗卫头子带着黎雅下去进行一番乔装。他俩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了过去。 洞穴口的守军拦下了他们。 暗卫头子自怀里掏出一封信,用着京城口音说道:“殿下派我前来送信。我要见高长使。” “送信?”那守军狐疑地看着他俩,不太相信。 暗卫头子半点不慌,冷冷地瞪着他。黎雅偷偷深唿吸,面上尽量装得镇静不慌。 “什么信?”那守军人又问。 “运送粮食回德县的路线。”暗卫头子冷冷地说道。 运送粮食路线。那守军人一下子就信了。昨日傍晚刚刚得到上边的命令,要他们今晚便开始搬运粮食下山,运往京都附近的德县藏匿。这般私密的消息,即便是守军中也没几个人知道。 守军人一下子卸下了防备,客气地说道:“来,请让我带着你们进去。” 暗卫头子睨着他,表示很不高兴,傲慢地拒绝道:“不必,守好你的大门。” 那守军人让他怼得有些生气,遂也不送他们进去了。冷声道:“高长使就在粮库外间,你们自己进去罢。”语毕,便不再理睬他们。 暗卫头子带着黎雅进了山洞。从山下居民口中探听到洞穴的格局。暗卫头子示意黎雅往粮仓方向去。而他则悄悄往高长使所在地摸去。 粮仓所在地很好找,进去转个弯就能看到。入眼的便是满坑满谷的粮食。当然十几个粮仓的粮食也不可能放置在一堆。她估摸着这样的粮仓在洞穴里有三、四个。 黎雅从袖子里挖出板栗。 板栗极不情愿,死活抓着她的袖子不肯出来。 “板栗乖啊,赶紧出来办事。”她哄劝道。 板栗叽叽叫着,就是不肯动用随身空间。外边有这么多人在,它若动用随身空间,分分钟会被当场逮个正着。 “板栗乖啊,你也不想看到很多人饿死的对不对。所以救救他们罢。” “叽叽叽叽…”本大爷不是不想救,但它要是被那么多人发现了就没法再待在这个时空了。 板栗的顾虑,黎雅不知道。 一人一宠物正僵持不下的时候,那座粮仓后边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那人大声喝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黎雅倏地抬头,见着来人有片刻怔忡。这人她认识,曾经在文县远远地见过一面。他是黎芳的前夫高四郎。听说高家落难后,高云云和高四郎便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无人见过。 原来这高四郎是投奔到陈王阵营了。看不出来高四郎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以前在文县时,只以为是个软弱无能,惧怕嫡母的庶子罢了。倒不想他竟然混进了陈王府,且还做了陈王长使。 高四郎见这人发傻不回他话,便有些怀疑了,逼近几步再问:“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 “殿下派我来的。给长使送运粮路线来着。”黎雅灵机一动,拿暗卫头子搪塞守军那套说词出来。 “运粮路线?在哪?”高四郎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单凭她几句话就放下戒心。 “在我同伴那里,刚刚去了外间没找着长使,便寻了过来。” “你也是陈王府的?我怎从未见过你?”高四郎仍然抱持怀疑。 “我一个无名小卒,长使哪里记得住啊。”她尬笑。 恰巧,当初高四郎虽带着从高云云那里劫来的家财投靠陈王。但高家这些家财,不足以打动陈王。是以一开始对他并不重用。直至,他为陈王殿下办妥了好几件差事。这才得殿下青睐,重用起来。他不重用那段时间在陈王府并不好过,处处谨小慎微,不敢得罪人。是以他要记住府里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喜好,以免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你报上名来,说不定我就记得。”高四郎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黎雅正不知所措时,洞穴口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便是一阵叮叮噹噹响。很快跑进来一个人。 那人急吼吼的回禀:“高长使,不好了,外面来了百来号人,打进来了。”洞穴外的守军只有一班,也就四五十个人。一下子来了百十号人,哪里抵挡得住。 “还不快去喊另一班人回来。” “高使君,咱们被团团围住了,根本就出不去。” 高四郎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次运粮乃是大事,倘若办砸了,他今日的成就将付诸东流。他实在不甘心,说什么也要抵挡一下。“为今之计只有拖一拖,山上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没道理听不到。咱们拖一拖等另一班人上来援助。” 高四郎转身欲抓了黎雅先,再去洞穴口。哪知他俩对话间,俩已跑得不见踪影。这时候高四郎已没空来抓她,迟疑一下便带着小厮赶去洞口。
第244页 外面厮杀起来,洞穴里的几个人也急急忙忙赶去洞穴口抵挡。 洞穴里只剩下黎雅一人。趁此时间她抱着板栗往洞穴里跑去。来到洞穴深处的两座粮仓。 “板栗,事已至此,你赶紧将这两座粮食收进随身空间罢。”黎雅听过高元钧分析陈王此人。倘若高四郎抵挡不住外头的攻击,肯定直接进来一把火就烧了这些粮食。 “叽叽叽叽…”板栗看了她一会儿,像嘆气一样哼了一声,便跳到粮仓中间,发动随身空间的力量。 两座粮仓的粮食以极快的速度存进空间里。粮食实在太多,板栗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存完两座粮仓。黎雅在此时间转了一圈洞穴,发现这样的粮仓有四个。最里边俩个,最外边有一个。还有一个在另外方向。 她打算先把里边的三个粮仓收了,至于外边那个,先等等罢。黎雅抱着板栗直奔另一方向的粮仓。 外头的打斗很快分出了胜负。卫珩此次带来的人本就是在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部队。战斗力可想而知。他又是突袭上山,洞穴口的守军根本来不及设埋伏便与他们正面冲突上了。 高四郎再怎么狡猾也抵不住这样的虎狼之师。很快便发现自己这边的人已无力抵挡。他看看山下方向,发现另一班守军迟迟不来。便晓得,大势已去。 他想起陈王来信告诫过:倘若守不住这些粮食,也段段不能落入高元钧手里。让他藉此来收买民心。 高四郎随即转身直奔洞穴。 卫珩带着人攻打上来时,已从王府暗卫口中得知自家媳妇儿进了山洞。是以,他边打边注意着洞穴口。寻找机会冲进去。 他认得高四郎此人,是以也一直注意着他。见他突然跑进洞穴,心里暗叫不好。忙招来几名军人掩护他硬闯洞穴。 这些守军还在做垂死的挣扎。卫珩又费了些时间才攻入洞穴。 突然,一阵浓烟从洞穴里窜出来。见状,卫珩像疯了似的,什么也顾不上,一头扎进浓烟沖了进去。那些随军根本拦不住他。 高四郎拿着火把本是打算先点着最里面那两个粮仓,结果进到粮仓一看,两个粮仓里竟空无一物。他顿时像见了鬼似的,惊骇不已。这两个粮仓明明他不久前还来巡视过。怎一眨眼的功夫就空了呢,空了,他突然想起这洞穴本就是个古墓葬。顿时便信了这洞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高四郎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多留一刻,举着火把往外跑。路过最外面那个粮仓时,扔了手中的火把。 他迎着浓烟跑了出来,嘴里喊着有鬼,有鬼。 最外面的粮仓已着火,浓烟滚滚。黎雅带着板栗刚收完了第三个粮仓粮食便发现整个洞穴盈满了浓烟。她心道不好,定是那个高四郎变态点着了最外面的粮仓。 她抱着板栗不敢盲目的往外沖,只得往洞穴深处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意外之财 洞穴口那座堆得跟小山似的粮仓着火了。整个洞穴口被滚滚浓烟封住。外边的人根本无法靠近洞穴口半步。 卫珩的亲兵们好几个都要冒死冲进去,生生被旁人拦住。这些亲兵们红着眼差点和阻拦的人干起来。他们的主子爷还在洞穴里呢。即便知道冲进去九死一生也要去啊。 卫珩的亲兵急得团团转,眼看着洞穴口的浓烟越滚越大,连靠近些都办不到。忽见暗卫头子抓着高四郎自洞穴里艰难地沖了出来。 这些亲兵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不管不顾就要冲进去。 暗卫头子大吼,命令属下阻止那些亲兵冲进去:“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去送死。” “我们主子爷还在里边呢。”那些亲兵生生被硬拽了回来。两方人马混在一起厮打着。 “都给我住手,这里已进不去,你们有这个功夫在这里打架,为什么不派人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入口。”暗卫头子大吼。 他就是从洞穴里逃出来的,最清楚洞穴口的情况,即便是他这样伸手了得的人,也被大火撩得狼狈不堪,身上好几处地方都被火给灼伤了。洞穴里还有黎农使,那是殿下交给他的任务,倘若黎农使出了什么事,他也只能向殿下以死谢罪。 这些亲兵一听,觉得有道理,迅速分成几路,安排下去。留下一支队伍忙着取水灭火。只山上离水源较远,来回提水不易,提上来的水面对这般威力巨大的火势,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留下的一支队,有人冲过去问暗卫头子:“里面什么情况?” 暗卫头子说道:“我之前在粮仓外间转悠,最外边的那间粮仓被他点了火,整个洞穴口已不能待人。至于洞穴里边的情况,我并不了解。” 说着暗卫头子将高四郎拽了过来,推给亲兵们,自去一旁查看有没有别的入口可以进山洞。 卫珩的亲兵听到是高四郎点了粮仓,恨不得吃了他。那些亲兵将高四郎死死控制住。厉声问:“快说,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还有没有别的入口进山洞?” 高四郎目光呆滞,浑身多处被烈焰烧伤,跟个鬼似的。他突然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山洞里有鬼。真的有鬼…” 众人一听,恼了,粗暴地拽着他,盘问。 可他却像中了邪似的,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听而不闻,只反覆地喃喃着一句话:山洞里有鬼。 卫珩的亲兵们用尽法子也问不出什么来,这高四郎显然是疯了。 没办法,他们只得把高四郎交给王府暗卫去处理。而他们只能另想办法。 其实山洞里边的火势并没有外边人看到的那么可怕。因着火点靠近洞穴口,整个洞穴的风向又是从内往外灌。是以,越往洞穴里走,浓烟越淡。 卫珩找到黎雅时,她正抱着板栗捂着鼻嘴蹲在最里边的角落里,显然无大碍,卫珩顿时松了一口气。几个大跨步跑了过去,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黎雅吓了一跳,刚要挣扎,头顶传来熟悉的男声。 “你怎么来了?”她大吃一惊,不敢置信。 “我能不来么。”卫珩没好气地说道:“快,跟我来。”卫珩牵着她的手往旁边走。 他向来不是盲目的人,在来矮山的路上已抓了个当地人摸清楚了山洞的基本构造。是以知晓,哪边可以避开这些烟雾。 很快,他俩找到山洞底部的入风口。 整个山洞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里。两人向着灌入风的洞口,拼命喘气,贪婪地唿吸着新鲜空气。 忽而,黎雅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阿珩,我把另外三个粮仓收进板栗的空间里了。” 王府暗卫都知道她进了山洞,如今着了火,她进来之前想的那套忽悠办法便用不来了。总不能让别人怀疑她是妖怪吧。她有些急,不知道要怎么圆这个谎。 卫珩稍作思考便有了主意,搂了搂她的头髮安慰,“你站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把板栗借给我一用。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卫珩再三强调,让她不要乱跑。 黎雅自然是信任他的,马上把板栗递了出去。
第245页 “叽叽叽叽…。”板栗抗议。 卫珩才不管它愿不愿意,拎过来就走了出去。 “阿珩,小心。” “嗯。” 一转眼的功夫,卫珩和板栗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 她独自站在阴森森的山洞里,很担心他。虽然知道他这样出去会很威胁,但又不得不让他去,她在心里无数遍地自我催眠,“要相信他,他一定能搞定。” 可即便这样自我催眠了很久,她还是担心,不停地张望,并告诉自己,再等一会儿,倘若他还没回来,她一定要出去找他。这种等待的滋味太揪心了,好几次她都想不顾他的叮嘱,冲出去找他。想着,大不了一起烧死算了。 她这样提心弔胆地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总算看见卫珩抱着板栗回来。他身上脸上被烟燻得黑一块白一块,发尾还有被火烧焦的痕迹。整个人看上去好不狼狈,也有些滑稽。 可她不在乎,她甚至觉得他这个样子也很帅气。这般想着,便扑了上去,紧紧地搂着他的劲腰。“阿珩,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她任性了,害他身处危险。 卫珩自动忽略中间三个字,只听自己想听的。 对于自家媳妇儿突如其来的告白,卫珩笑咧了嘴,张着一口白牙,笑得傻不隆冬的。要知道他俩自认识到成亲,虽经歷了许许多多,却从来没有面对面的告白过。 小女人告白完也有点点害羞,仰着俏脸,娇嗔:“你不说么?”小女人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想着我告白了,你怎么着也得回礼才行。 卫珩故意装傻,伸手揉揉她的头髮,笑道:“媳妇儿,你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嗯?”虽然这句听着也很感动啦,可她还是最想听那句的。“也没错,阿珩,我更想听那一句,三个字的。” 她越是这样,卫珩越不肯说。现下他们俩反正也安全着,最外面那堆粮食没烧完之前,他俩也出不去。索性就逗逗自家媳妇儿,一解两个多月未见的相思之苦。 “哪三个字?对不起?你想我?”他故意扯别的。 “哎呀,都不是,都不是。”她娇羞地跺跺脚。 “媳妇儿,你这么说就太伤我的心了,咱俩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都说小别胜新婚,你怎都不想我的。”他像戏精上身一样,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心口装可怜。 黎雅看他撒娇上了,忙踮起脚尖,双手捧起他的花猫脸,对着那张嘴,吧唧一口亲了下去,“想你,我想死你了。” 她刚要退开去,忽然被男人那双有力的手臂摁了回来,纤腰一把搂住,整个人往上提了提,对着那樱桃小嘴狠狠吻了下去。小女人也很配合,双手来到他的后边,纤臂一收,不由自主地揽上了他的脖子。 这动作可不就是鼓励他么,男人越发不可收拾,吸吮着她香甜的小舌头,辗转反侧,那股子兇悍劲,像要把小女人整个吞下去似的。 嘤咛一声,小女人小手轻轻捶了捶他的肩膀。男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你狗投胎的啊。嘴都肿了。”差点缓不过气来。小女人捂着自己微肿的嘴,瞪他。 男人双眼冒狼光,低哑地说道:“要不是地点不对,肿的就是你另一个地方。” “流氓。” “我对自家媳妇耍流氓,谁说得着。”男人像只饿狼似的,贪婪地盯着她。 女人小脸微红,极力忽视那道炙热的眼神,悄悄移了几步,忽然发现,洞里的白烟散了不少。“你快过来看看,外面的火是不是灭了?” “嗯?”男人跟着过来看。半响,才道:“是灭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由远及近的唿叫声传来。 卫珩整了整衣裳,牵着她的手,“媳妇儿,咱们出去吧。” 矮山上的四个粮仓被一把火烧了精光,等洞外的人赶进去时,只剩下一片燃烧后的灰烬。 高元钧知道后,气得脸色铁青,命令下属死审高四郎,务必要他把幕后人的所有事挖出来。可高四郎像是完全疯了一样,整日里就反反覆覆就说着那么一句话,山洞里有鬼。 矮山上的粮食虽然被烧毁殆尽,好在黎家田地里的粮食已能收割。这对高元钧来说是大好的喜事。 王知州被抓,下边六个县的县令再不敢兴风作浪。高元钧让他们将那日在梅园向他作报告的事一一落实了。若完成不了,那就对不起了,全部等着秋后算总帐罢。 这下,那些县令当真是欲哭无泪,当初都是夸下海口往大了胡说,如今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为了保自己这颗项上人头,那些官员只能吐出吃下去的赃款。可即便把自己刮干净了,也填补不了这个漏洞。他们就把主意打到当地豪绅身上。毕竟要做生意的人哪敢得罪官府的。那些豪绅或多或少都出了血。一时之间,东边一带的官员豪绅,低调地不行,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事。 黎家田地这一年大丰收,除去佃户们的分成,黎雅将另一半全数上缴给官府。 因此,高元钧做主将黎家和官府签订的三年粮债取消。黎雅承诺,来年黎家田地丰收,除去佃户分成,再上缴一半给官府。高元钧大喜,欣然接受。 可即便是黎家大丰收,到底也不够东边一带的百姓熬到来年丰收啊。是以,东边六县将集资上来的银子统一去北边购买粮食。 大齐变法除了京畿几个县没受影响,剩下便是北边。北边在黎崇文的治理下,稳定增长,百姓过得富足安乐。 黎家田地收割完后,卫珩去找高元钧要人。 “殿下,东边的事,也算差不多了。我媳妇儿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不跟你去别处了啊。”笑话,即便是哥们也不能原谅。竟然让她媳妇儿身处险境。 高元钧自知理亏,当初借人的时候,再三保证不会少一根汗毛。结果差点让黎雅葬身火海。高元钧也是说不出的懊悔。 “珩之,那事,是我没遵守对你的承诺。但是,你也替我想想啊,我手边真没这方面的人才可用啊。”高元钧努力卖惨。 “那也不行。”卫珩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说什么都不答应。 “别价啊,珩之,咱俩可是铁哥们儿,你不能见死不救的,对不对…”高元钧这会儿什么脸面形象都不要了,只差抱着卫珩大腿哭诉。 卫珩知道高元钧虽然说得夸张,但事实也相差无几。他又端了一会儿,看着高元钧滑稽的表演,过了好半响,像是终于惩罚够了,嘆了口气,“行了,行了,媳妇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不过我给你找好帮手了。” “果真。”高元钧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卫珩说找好了,那就是一定找好了。肯定不会煳弄他。“谁啊?” “我小舅子。” “黎如晦!”嗯,这也是个厉害的。高元钧很满意。 “你们不是要去北边买粮么,喏,我已叫我小舅子运着粮食来了。”
第246页 闻言,高元钧更是喜笑颜开,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抱一抱他。 “殿下,我先说好了,我小舅子千里迢迢运粮过来,你可不能砍他价格。当然咱也不抬价,就按大年时的粮价卖与你。” “行,这点我保证。” 他俩谈好后,又过去了三天,卫珩派去的人回禀:黎如晦的车队不日便要抵达。卫珩料准了黎如晦的抵达时间,率先在东边与西南临界的地方租了十几间大型粮仓。 其实卫珩自黎雅离京前几天便写信快马加鞭送去了北边,找黎如晦支援。 黎如晦如今越发会做生意。他一接到信,估摸着黎家西瓜田正要採摘,便等了两天,带着瓜田的第一批西瓜一起运走。西瓜本就易碎,黎如晦便将瓜夹杂在稻谷里运送。如此一来,他的车队里既有粮食又有西瓜。 而他一路从北边运过来,其实西瓜已卖得差不多了。 卫珩算好了黎如晦抵达的时辰,和自家媳妇儿早早便等在了那里。 待黎如晦快要到时,黎雅抱着板栗将矮山上收进去的粮食全数放了出来。顿时,原本空置的十几间粮仓一下子满了大半。 黎如晦果真如他们夫妻俩算好的时间点抵达东边。卫珩朝小舅子点点头,打了声招唿便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妹俩。 兄妹俩自年初分别后,又过了半年多没见。如今一见面自是高兴。黎如晦知道小妹爱吃西瓜,特特留了一车西瓜给她。 黎雅和板栗都很高兴,她抱了个大西瓜便招唿着二哥去边上休息聊天。卸粮什么的,全数扔给卫珩去指挥。 黎如晦带来的粮食全数卖给了东边六县。而黎雅也阴差阳错,赚了足足十万两银子。自然这个秘密只有他们夫妻俩知道。 对于这笔意外之财,黎雅有些过意不去,是以,临走前和卫珩商量了一下,拿出一半捐给当地百姓。 结果卫家夫妻俩在东边一带比高元钧还得民心。 好在高元钧不知道内情,不然绝对吐血三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撤职归园 如今京城局势微妙,卫珩身为枢密使,按理说长期逗留外地,实属不妥,一个不留心将会被那些政敌用作把柄攻击。 只卫珩这趟出京除了支援东边一带,还身负一桩秘密任务。 他离京前,已听说陛下下旨调高太尉回京。是以,他才能毫无顾虑地带着一众亲兵出京。 如今东边事一了,卫家夫妇便快马加鞭往回赶。 待他俩回京时,京中局势又一次出现大变动。 风暴中心就是楚王殿下。他上次因变法受罚被皇帝禁足,不想刚将他解禁出来,他便脑子犯抽。 解禁第一天上朝,竟然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李承佑求情。 皇帝听了当然不高兴,三番几次打断他的话,不叫他再说下去。可那天的楚王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完全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无视皇帝的暗示,梗着脖子与他对峙到底。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他怼着怼着竟然扯到了大齐初定时的事。 这下,皇帝再难维持表面的冷静,腾地从龙座上站了起来。暴跳如雷,指着楚王就骂。要知道他生平最为忌讳的就是当初夺天下时不够名正言顺。整个朝堂谁人不知,平日里那些大臣更是视那段时期为禁区。哪怕是最没眼色的新人,都要被再再告诫不要踩雷。 偏偏,楚王今天就犯倔了,直指着高家的江山得位有问题,话里行间好似在指责老皇帝不忠不义。这下真真是触了皇帝的逆鳞。 老皇帝冷笑一声,问他:“你这是在为前朝鸣不平么?” 楚王竟然默了。 这一刻,皇帝对他失望至极。哪怕他有多属意楚王作为皇位第一继承人。这会儿也死心烂肝,毕竟一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儿子实在不配接手他的江山。他也不是只有高元祯一个儿子。 皇帝冷剜了楚王一眼,转身便下旨将高元祯贬为庶人,即刻迁出皇宫,流放蜀地。 朝中有楚王外家刘府官员为楚王求情。可皇帝盛怒,连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都流放了,哪里还管得着刘府的人。再则刘家在朝中并没有出色的人才,皇帝更不放在眼里。当即同罪处置了。那些人一见刘家这下场,再不敢为楚王求情。毕竟为救一个作死的人赔上前途实在不划算。 散朝后,高元祯被贬的消息就传到了后宫——刘贵妃寝宫。刘贵妃乃高元祯母妃,平日里最受陛下宠爱。 在没有皇后又没有其他宠妃的竞争下,刘贵妃的战斗力几乎为零。一听儿子被贬为庶人,顿时就慌了手脚。 旁人稍稍一挑唆,她便不假思索的跑去崇德殿外下跪。完全忘了枕边人心里最忌讳的事。 这当口,崇德殿里,皇帝和留下来的几名老臣正在讨论政事。突然崇德殿外传来喧譁。皇帝眉头一皱,身旁的大内官早一步跑出大殿外了解情况。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大内官吭哧吭哧跑了进来。附耳跟皇帝简单明了地说了外边的情况。老皇帝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底下还杵着几位朝中大臣,说不得他就冲出去收拾人了。 那些大臣哪个不是人精,听外边的声音便隐约猜到了什么情况。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该干嘛干嘛。 皇帝眼神示意大内官出去将人弄走。那大内官苦着脸,心里也是没底。外边那个可是皇帝陛下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吶,万一他今天得罪狠了,那天皇帝突然翻起旧帐来,那他真是什么时候死都不晓得。可不去处理吧,他觉得现在就有生命危险。 大内官小跑着出了崇德殿,苦劝刘贵妃。废了不少唇舌,还是没把人劝走。那刘贵妃就是油盐不进,死赖着不走,非要见到皇帝为止。 大内官深深地嘆了口气,心道:真是什么样的娘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儿子来。 楚王智商高情商却低得可怜,这刘贵妃也不遑多让。母子俩说好听点叫没心机,说难听点就是单蠢。 皇帝宠着你们时,叫赤子之心;一旦得罪了皇帝,不等于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么。这母子俩到这会儿还想不通这层关系。 大内官嘆了口气,该说的都说了,这刘贵妃还是这般死脑筋,他已没招。总不能喊人过来把她拖走罢。 这时,刘贵妃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走出崇德殿。皇帝陛下阴沉着一张老脸出来。他头一偏,示意大内官进去把里面的臣工们带去后殿。 大内官如获大赦,跑着进了崇德殿。一眨眼的功夫,殿里已没了声音。 皇帝始终摆着那张脸,阴冷的瞪着刘贵妃。 那刘贵妃是受宠惯的人,平日里哪见过他这样冷酷的脸色。顿时吓得小心脏紧了紧。可一想到自己儿子,她又大了些许胆子。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为什么不听话?”皇帝没有大发雷霆,只阴冷地抛出那么一句话。好像眼前的女人是自己豢养多年的宠物似的。 刘贵妃滞了一下,突然跪伏在地,哭着求道:“陛下,臣妾可以什么都不要,求您放过元祯罢。元祯自小养尊处优惯了,您一下子把他贬为庶人,又流放自苦寒地。他如何受得了?”
第247页 “寡人放过他?是他放过寡人罢。”刘贵妃这话一出,皇帝更加不悦,“寡人在他心里还没有李家那个竖子来得重要。他明知寡人有多不待见李承佑,却偏偏要终日与李承佑为伍。寡人劝了他无数遍,他依然故我。还被李承佑利用,却不自知。当初变法清算时,要不是看在他是你的儿子份上,寡人早就将他处死了。他倒好,刚刚解禁又跑到朝堂上来对寡人指手画脚。还敢指责寡人的江山得来不正。”皇帝气急,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 刘贵妃一边听一边哭,嘴里一直喃喃着求饶。 皇帝看着她这德行,突然像个瘪了气的球似的,疲惫的揉揉额角,说道:“平日里我待你们母子俩不薄罢。你们却视我为无物,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皇帝虽没有了刚刚的疾言厉色,换成寻常夫妻间的说话语气。可刘贵妃却听得冷汗淋漓。边摇着头边打着哆嗦哭求:“陛下,没有,我们绝没有对陛下不敬啊……” “你的儿子当众指责我高家江山得来不正。你枉顾我的话——后宫不得干政。既然你们母子俩这般恣意妄为,那便一起去蜀地罢。” 皇帝生平最忌讳两点,当初高家江山得来不正,再有便是后宫女人不得干政。是以,前边几个皇子当初闹得天翻地覆,后宫的娘娘们谁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多说一个字。因为了解这位皇帝为了他的江山可以多绝情。 而刘贵妃作为皇帝最亲近的女人,却和儿子一样犯了大忌。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懊悔不已,大喊一声:“陛下——” 皇帝却再没回头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刘贵妃终于想明白自己即将失去什么,顿时嚎啕大哭,哭得一塌煳涂。 他俩二十几年的夫妻,多少次听到过别宫娘娘哭诉他的绝情。当初刘贵妃自信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天。可时至今日才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 所以他的绝情说来就来,说流放就流放。 她整个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恨不得就此死了算。 她自知自小养尊处优,在宫里又受尽宠爱,说起来比儿子还吃不得苦。 如今却到了这般田地。 随着刘贵妃母子一家流放蜀地后,高元祯一派正式倒台。 曾经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楚王一下子倒了台。那些楚王一派人人自危,全没了平日里的不可一世,俱是夹着尾巴做人都不足以诠释他们内心的不安。 此消彼长,陈王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没了楚王和李承佑压制,他开始频频动作,逮着机会就打压楚派官员。一时间朝堂上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老皇帝却没阻止,有人猜他是因为楚王一事深受打击。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想再丢一个儿子。所以才听之任之。 陈王大概也是摸准了皇帝老爹的心思。 毕竟皇帝总共就三位成年皇子。如今最有希望的高元祯被贬黜京,已再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而另一个高元钧又远在千里之外,回不回得了京还两说。 他可不就成了父皇眼下唯一的继承人么。陈王觉得那座至尊之位已近在咫尺。 明面上,陈王已是一家独大。不少朝官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欲投奔他。 那些文官位置他陈王要染指,那些武官高位他更加不肯放过。 当他得知东边一带的所有计划宣告失败。而那个中途离京的卫珩便是失败的根源。陈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即刻召来心腹,誓言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高元钧狙杀在外,断不能让他有回京的机会。 而他自己则开始着手对付卫珩,欲将他手中的兵权夺取过来。 翌日,陈王安排一众人上奏则弹劾卫珩私自离京。 顿时想要投靠在陈王门下的官员像是看到了契机,纷纷附和,请皇帝严惩卫珩。 朝中有一半官员纷纷出列要求严惩卫珩。另一半则採取观望姿势。 最让人看不懂的便是卫国公和高家翁婿俩。一个是亲爹,另一个是姻亲。这两边人竟然也毫无反应,就这么冷眼旁观着。 姻亲倒也罢,可卫国公是亲生父亲啊,怎能也置亲儿子与不顾,也学着旁人冷眼旁观呢。众人心中颇为感慨,道是大难临头亲人也照做壁上观。 朝堂形势对卫珩来说极其负面,说不定他就此被罢官,丢了大好前程。 不少人偷偷觑他,想看看当初风光无俩的大齐第一公子,面对这种情况该是如何慌张? 奈何,众人失望了,那卫珩如老僧入定般,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队列中,不说话也不辩驳。他站得笔挺,跟棵松柏似的。好似这些人弹劾地不是他本人一样。 陈王觑了他一眼,心道他也就是佯装镇定罢了。大好前程即将毁于一旦,不信他真能无动于衷。他暗暗冷笑。对这番局面很满意,就等着父皇罢了卫珩的职,他好争取枢密使这个位置。 陈王心里算盘打得叮噹响,面上却假意替卫珩求情。 “父皇,儿臣听闻,卫使君夫妻俩感情甚笃,这才刚新婚,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呢。老三却将人妻子带出了京,着实不体谅人。卫使君出城想来也是放不下新婚妻子罢了。大家都是过来人,不该以此小题大做。” 有人大声驳斥:“陈王此言差矣,这怎会是小事呢。卫使君堂堂枢密使为点儿女情长就枉顾军纪,枉顾律令。倘若哪天为此误了国事要如何收场。陛下,老臣觉得卫使君难堪枢密使之职。恳请陛下撤了卫珩枢密使的职,让有能力的人来胜任。”一个微微颤颤的老头义正言辞地奏请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干官员跟下饺子似的跪伏下去,请皇帝处罚卫珩。 皇帝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说,不表态也不附和。表情高深莫测。 这些大臣不仅是人精还是戏精。特别是刚刚那位义正言辞指责过的老臣。见大傢伙表演了这么久,皇帝也不做表态。心想还不够,于是就加大“戏剧效果”,来点更博人眼球的。 只见这老大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边嚎边“嘭嘭嘭”地磕起响头来。那磕头的声响顿时震慑了旁边跪伏着的大臣。他们犹豫了,想着要不要也跟着磕头啊。 可听着声音是真响。于是偷偷觑了几眼,只见那老大臣额头磕出一个高高的大肿包,泛着血丝,很是渗人。 那一瞬间,这些大臣纠结了,到底磕还是不磕。正当大傢伙犹豫不决时,看够戏的皇帝陛下终于开金口了。 “诸位爱卿,既是事实,那便按规章办便是。何须搞出这般阵仗,弄得跟个菜市场似的,着实难看。” 皇帝这般一说,那些跟着演戏的臣工们脸唰地一下红了。特别是那个演得最过的,一张老脸涨得跟猪头似的。 陈王连忙附和:“父皇说得是,卫大人这事本也算不得天大的事。按照律例,最多也就撤下枢密使一职罢了。”陈王还是不放心,生怕程序走着走着又变卦。故意这么一说,非得逼得皇帝当即下旨拍板定下。
第248页 皇帝睐了他一眼,嘴角微勾:“即撤去卫珩枢密使一职,军中一应政务交由高太尉掌管。卫珩罚奉半年,闭门自省半年。” 陈王微愕,这又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了。原本想把卫珩拉下来,夺取他手中的兵权。搞了半天又回到了高太尉手里。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跟着演戏的一帮臣工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刚刚还闹哄哄的大殿顿时静的掉一根针都听得见。大伙儿有些不知怎么反应。 倒是一直不动声色的当事人卫珩,缓步出列,朗声谢恩,“谢陛下宽恕。” 皇帝挥挥手,“若无其他事,便退朝罢。” —— 枢密使一职被撤走,卫珩回到卫国公府直奔福寿堂。祖孙俩关起门来商量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老太君发话,同意卫珩夫妇俩搬出国公府。 只感嘆卫大姐,好好一个楚王妃如今要跟着丈夫前去蜀地受苦。 这些年,卫珩与大姐虽没怎么来往。可到底是同父同母的手足,哪能不管不顾。卫珩私底下又派了一支亲兵护送他们去蜀地。 他把搬家一事告诉黎雅后,小女人简直高兴疯了。这国公府里,虽没人为难她。可规矩着实多,人口又杂,像她这样自由惯了的人当真受不住。两人能搬出去住,她是求之不得的。 小夫妻俩商量着搬去哪里住。 原本的枢密使府肯定不能住了。 黎雅玩笑道:“反正你如今无官一身轻,要不咱俩去京郊别庄过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得了。” “这主意好。为夫同意。媳妇儿咱去哪个别庄?”卫珩竟然一本正经地问她。 “啊?!你当真?”自家夫君可不是个甘于平凡的男人,她也就随口说了一嘴啊。 卫珩看她一脸震惊,故作委屈道:“媳妇儿,我如今啥都没有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不要我了?” 难道受打击了?黎雅赶忙拍着胸脯保证:“自家男人啥样的都没事。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卫珩听得心里发甜,搂着自家媳妇儿的小腰撒娇。“咱们家媳妇儿说了算。” “阿珩,我陪嫁的那庄子前几日管事的告诉我已修葺完成。那里的模样还是按照我自己的喜好装修的。要不咱就去那里住罢。”她问得小心翼翼,毕竟这是她陪嫁的庄子,怕自家老公心里不舒服不想去住。 他却完全没有这个顾虑,答道:“好啊,就那里罢。离京也近。” 小夫妻俩就此做下决定,当即招来院子里的小厮丫鬟,大致说了一遍便令他们下去整理行囊。 青竹和梅儿最是高兴,她俩本就是过惯了田园生活的人。两人二话不说巴巴地跑出去整理上了。 可红稍和绿枝俩丫头意见可大了。在国公府里,虽不被大少爷青睐,但好歹也过着优越的富家生活。 可若跟着去了乡下庄子里,岂不是要下田地干粗活么。她俩瞧着自个儿那双白嫩嫩的手,越发不乐意去了。 俩人磨磨蹭蹭期期艾艾来到黎雅面前。各种支支吾吾。 黎雅抱着板栗指挥下人们整理行囊。见她俩在跟前杵了半天也没放一个屁,便有些不耐烦,冷声道:“有什么事就说,没事便去和大伙儿收拾行囊。” “大少夫人,奴婢们自小生活在国公府里,从没踏出过半步。外面的生活实在过不惯啊。” 黎雅哪里还有不明白了,冷笑一声,“你俩若不肯跟着去田庄也行。那便留下来守着这儿罢。” 那俩丫鬟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异口同声道:“大少夫人放心,奴婢们定会守好这儿的。” 底下的人效率很高,不到半天时间就把要带的行李都装上了马车。小夫妻俩来到福寿堂跟老太君辞别。 老太君很是捨不得,听闻他们去了京郊别庄。说道:“也罢,你俩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也好。只快点给我生个小曾孙出来。” “祖母放心,我们会常来看你的。” “去吧,去吧。” 结婚前黎雅还担心不受老太君待见。如今相处下来发现老人家很是开明。哪怕卫珩没搭理她塞过来的红绿俩丫头,也没干涉过。 对她这个孙媳妇更没有立规矩,摆架子什么的。除了偶尔会催生孩子。 不过关于孩子的事,她心里也惦记着。是以,倒不反感老人家催生。 从福寿堂出来,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去告知下卫国公。 卫国公听完他们的打算,没说什么,只客套地叮嘱了几句便没了话。 卫珩牵着妻子出去,当天便带着车队和僕人们出发前去京郊别庄。 这京郊别庄当初修葺时可让黎雅费了不少脑油。她虽不指望装修的跟现代居室那般便利。但也尽量做到简洁舒适。特别是房间里的卫浴间更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 一家人就在别庄安顿下来。比起国公府的豪门生活,她更喜欢这样的田园生活。是以,不到半个月她便带着下人们把庄子前前后后都种上了蔬果花草。自然种子提供者还是咱们的板栗大爷。 自搬到别庄后,板栗也越发活泼,见天儿儿地在外面撒欢儿。黎雅也不拘着它,由着它漫山遍野的跑。 只原本说是要在家自省的某人,也跟板栗一样,早出晚归。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虽然从没告诉过她,在干什么。可凭着女人的直觉,他们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为此她告诉自己,尽量不要插手,也不要多问。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过足了这样的田园生活。没事便带着下人们种种田锄锄地。再空些就让车夫带着她去十几里外的京郊水泥作坊帮帮忙。 如今的苏陌是越来越有大老闆的架势了。那个水泥厂也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听说前不久苏陌又得一小子。黎雅便送了一份丰厚的满月礼过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起风了 黎雅在京郊别庄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她恨不得卫珩再也不掺和朝堂之事,他们夫妻俩就在这片桃花源似的别庄里过安稳的富家翁日子。 当然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就这么想想。趁着这个机会过足了田园富家翁的日子。 这日,黎雅一早醒来便有些反胃,起先她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肠胃不好。便吩咐下人早中两餐做些白粥小菜就好。 晚上因卫珩要回来吃饭,是以,厨房便按照往常那般准备饭食。 卫珩喜欢吃松鼠鳜鱼,黎雅每每得空就亲自下厨做给他吃。 今日的鳜鱼很新鲜,下人已将鱼杀好,大料也已切好。黎雅便挽起袖子准备做这道菜。 哪知刚闻到那股子鱼腥味就反胃干呕起来,差点吐得胆汁都出来。 忽然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一下子呆住了,默默地算了算上次大姨妈来的日子,好像已经晚了大半个月。小心脏蓦地一紧,欣喜不已。想着这事八九不离十。未保确切,她菜也不煮了,连忙招来梅儿叫她去请大夫过来。 梅儿一听还以为自家姑娘生了什么病,一阵急。黎雅连忙摆手说没生病,她这才放心,跑着去请大夫来。
第249页 那老大夫本就养在别庄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提着药箱跟在梅儿身后过来。 黎雅让他给自己把把脉。那老大夫倒也没说什么,径直摆好腕枕,搭上三指便号起脉来。 只见他稍稍沉吟片刻,不由地面露喜色站了起来,拱手作揖,“大少夫人,恭喜您,是喜脉呢。” “果真?!”她面色一亮,虽已猜到这个结果,可听大夫这么确切的一说,更是满怀喜悦。 “当真,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大少夫人身体康健,平日里只需稍稍注意便可。我且去写张条子将各种注意事项列在其中。” “有劳大夫。青竹赶紧随大夫去。” 忽闻大夫说自家姑娘有喜了,这两个丫头可高兴坏了。直说这别庄就是养人。这才搬来一个多月呢,夫人就有喜了。说不得就是在别庄怀上的。 黎雅心里万分迫切,恨不得能长出一对翅膀来,好飞到卫珩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毕竟他们夫妻俩十分期待这个孩子。 为这激动人心的时刻,黎雅特特又叫梅儿开了一瓶果子酒出来。 一桌子美酒佳肴摆好,等着卫珩回家庆贺。 可是左等右等,卫珩还不来。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已大黑。换成平常,他老早就回家了。今日怎这么晚还不回来?她便有些坐立不安。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黎雅实在放心不下,便遣了小王出去寻寻看是什么情况。 大约戌时过了一半,别庄外总算有了动静。 黎雅赶忙跑出去一探究竟。 竟是卫珩搀扶着老太君下了马车。她心下瞭然,想来是老人家想孙子了,又寻了什么藉口出来住呢。 黎雅笑意盈盈地赶了过去。忙行礼:“祖母来了,可吃过饭了?” 老太君脸色有些发沉,回道:“已是吃过。” 卫珩赶紧说道:“媳妇儿,我陪着祖母用过晚饭了,你可吃过了?” 额?!他吃过了呀。原本她还想在饭桌上公布好消息的。“我等你呢,还没吃。” 老太君拍拍孙儿的手,训道:“你怎不遣个人过来知会一声。都这么晚了,肚子要饿坏了。赶紧去吃饭罢。我这边不用你跟着侍候。” “媳妇儿,你先去吃饭罢。我送祖母回房间。”说着卫珩搀扶着老太君去了房间。 黎雅有一下下的失望,不过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这没什么,等会儿宣布也是一样。 大约是饿过头了,她勉强扒拉了几口便有些吃不下。 青竹和梅儿劝她再吃几口。 “我真吃不下了,要不去厨房给我炖点银耳汤罢。” “嗳,只要姑娘想吃,只管说。”青竹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拾掇。 梅儿则陪着黎雅去老太君房里。 老人家的房间先前装修时就留好的。里边家具齐全,稍稍收拾一下就能住进去。 黎雅过来时,老太君和卫珩都坐在圆桌旁,一脸凝重,却没说什么话。只旁边收拾行囊的丫鬟婆子们轻手轻脚的。 卫珩率先看到她,“媳妇儿,你吃好饭了?” “嗯。”黎雅满是狐疑地走到圆桌旁。 “坐下罢。”老太君招唿她坐下。随即却摒退了房间里的下人。 黎雅越发怀疑了,只也不问,安安静静的坐着。他们若要说,她不问便会告诉她。若不想说,她就是问了也没用。 卫珩看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严肃地说道:“媳妇儿,京城快要起风了。”倏地抛下一颗炸弹。 起风?这是要打仗了?黎雅第一反应。 卫珩似乎看出了她脑子里的想法,沉重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在李府囚禁的李承佑出逃了。今日西山和东山两大营同时传来叛变。据探子回报,李承佑已策反了两大营的统领。造反已是必然结果。” 整个京城防卫除了宫里的禁卫军便是京畿两大营——西山大营和东山大营。 两大营原本隶属于枢密使麾下,足有八万人马。两个月前,卫珩被撤了枢密使等军职。 新老长官交替时,本就最易动盪军心。李承佑便是看准了这个契机进行策反。 如今京城大门已戒严。里边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人也进不去。 可他们一家全在城墙外啊。这不是更加危险么。黎雅心里这么想,便也问了出来:“夫君,李承佑要起兵造反,便要攻城。咱们一家都在城墙外,会不会成了炮灰啊。” 卫珩安抚一笑,“放心,他暂时不会动我们。”卫珩回答地胸有成竹,好似这一切都尽在他计划中一样。 “那我们要不要在庄子附近加强防备?” “你若想做就做罢。”倘若李承佑真要抓他们,什么防备都不可能阻挡一支军队的入侵。但卫珩不会说出来。 “孙媳妇你也莫要担惊受怕。咱卫家本就是将门之家,打仗什么的在卫家太平常了。”卫家自老国公起,一门三代均从军打仗。卫珩的父亲更是勇勐,当初西境的鞑靼蛮子多兇残,还不被卫珩父亲打得俯首称臣,好多年不敢再犯。 想到这里,老太君整个人突然陷入悲伤中。微暗着脸色,眼眶湿润,却哽咽着不再说话。 卫珩也不做声,只心疼的抚着老人家微驼的背。 黎雅以为老人家大约是想到了已过世的丈夫罢。是以,也默默地守在一旁,不打搅她。 过了好半响,老人家才稍稍平復了悲伤的情绪。拍拍卫珩的手背,又拉过黎雅的手,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地叮嘱:“祖母已到了这把年纪,再活也没几年了。我惟愿你们夫妻俩能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如果可以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让我在有生之年能看看小傢伙。” 卫珩心里很有触动,微微沙哑了声嗓,“祖母,你会长命百岁的。你还要看着我的孩儿成家立业呢。” 这番动情的时刻,黎雅觉得可以将那个好消息当众宣布,是以,她看看自家老公又看看老太君,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祖母!夫君!我有事要说。” 祖孙俩都把眼神递到她身上,静待着。 “我怀孕了。”被这祖孙俩牢牢盯着,她有些害羞地公布了答案。 “怀孕?!真的么。”卫珩率先反应过来,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飞快地来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肚子勐瞧。 “可是叫大夫把过脉了?”老太君心里也很高兴,却没有准爸爸那么夸张。 “嗯,今儿早上有些不舒服便叫大夫来号了脉。一个多月了。”黎雅抚着小腹说道。 卫珩兴奋不已,说着大手一伸往她小腹上摸去。 “阿珩,祖母还在呢。”这样子在长辈面前亲密不好。 老太君却浑不在意,呵呵呵直笑,乐得不行。“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赶忙站起来往外喊道:“桃花,快,快进来。”桃花是钱嬷嬷的闺名。
第250页 不一会儿,只听钱嬷嬷哒哒地跑了过来。“老太君有啥吩咐。” “进来,进来说话。”老太君太高兴了,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钱嬷嬷是老太君的得力心腹,最受她信任。“嗳嗳,奴婢这就进来。” 钱嬷嬷推门进来。 “桃花,我孙媳妇怀孕了,都一个多月了。你啊,这方面的经验足,好好侍候着。”老人家要把自己的心腹嬷嬷交给黎雅使唤。 可黎雅却不太愿意啊。是以,她悄悄地捏了捏卫珩的手。 卫珩立马会意,说道:“祖母,您别介啊。钱嬷嬷是您身边的老人儿。平日里最得您心。孙儿怎敢要钱嬷嬷过来。您心疼孙儿孙媳妇,可我们更心疼您啊。” 卫珩太会说话了,这么一说,老人家心里暖暖的,很感动。“可没白疼你。” 黎雅暗暗地吁了口气。 哪想老人家感动归感动,却没被迷魂汤灌晕。说道:“孙媳妇怀着身孕呢。她身边的丫头年纪太小,不懂得照顾怀孕妇人。这非常时期,我还是觉得钱嬷嬷来照顾放心。” “祖母,我和媳妇儿是要生好几个的。她身边的丫鬟现在没经验可不能以后也没经验。要不就让钱嬷嬷好好带带她们,传授传授经验。待她们都熟练上手了,您和钱嬷嬷不也能松快些。” 听罢,老太君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行,那便按你说的来罢。我叫桃花好好带一带那些小丫头。” “祖母您费心了。”黎雅一现代人,真没觉得怀孕了就娇贵了。可老人家这也是一番好意,是以她不再推辞。 “只要你为咱老卫家开枝散叶就是大功臣咯。”老太君心情很好。 没过几日,果然如卫珩预料的,李承佑写了一封万言书,直指当初老皇帝是如何预谋窃取他李家江山。又是如何在李家旧臣中承诺待他李承佑成年即还政与李家。可多年过去,老皇帝不仅不兑现诺言,还想迫害李家子嗣。士可杀不可辱,为了李家江山,为了李家列祖列宗,他决定出兵夺回属于李家的一切。 李承佑的万言书写得恳恳切切,把自己要造反叛变的理由说得理所当然。好似这江山只是一块和氏璧,完璧归赵就这么简单。 上边皇朝交替,谁坐拥这个江山,对底下讨生活的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是以,除了一些前朝的臣工和大儒唿应这封万言书。其余阶层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可不够,李承佑需要所有人的认可。他起兵不是造反,而是名正言顺地夺回李家江山。是以派人到处宣扬当今皇帝昏聩,听信谗言,主张变法。却迫使百姓流离失所。 这一言论顿时引起底层百姓共鸣。这可事关他们切身利益的。受变法之苦的百姓深有感触。好多京畿以外的百姓都被洗了脑。纷纷支持李承佑起兵。 倒是京畿一带的百姓没人响动。当初变法肃清时,朝廷在第一时间便张贴了变法经过,也昭告了李承佑的罪责。 是以,京畿一带的人并不看好李承佑。 可不管你们看不看好,万言书一出相当于下战书一样。李承佑的起兵造反战正式打响。 京城内和京城外到处可见人心惶惶。 京郊别庄里,黎雅带着下人安排布置周边防卫。她怕有个万一,又秘密组织家中壮丁在庄子后挖地下通道。 这关键时刻,这动盪时期,孕妇也没那么娇贵了。老太君虽时时叮嘱她注意身子,倒也没阻止她做这些。 这边正忙活着,京城高家派了人过来。青竹赶紧过来喊她过去。 黎雅大致交待了下便随着青竹来到大堂。 原是她大嫂高云舒带着小侄儿来到了别庄。 “舒舒,宝宝。你们怎么来了。” 高云舒牵着小傢伙站在那里冲着她笑。“宝宝想板栗了呗。所以带他来看看。” 小傢伙奶声奶气地唤道:“姑姑好!”说着甩开自家娘亲的手,乐颠颠的来到黎雅身边,盯着她的肚子招唿道:“小表弟!我是哥哥喔。” 那可爱的样子萌了黎雅一脸,她捧起小傢伙胖胖的脸颊,吧唧狠狠地亲了一口。“宝宝,你这么可爱,要不就在姑姑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如今城门口已戒严,据卫珩的探子回报,西山东山两座大营正在合兵,不日就要兵临城下。这当口城门防卫兵绝不肯让人出入的。 高云舒带着孩子过来必定有事。 “宝宝,想不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还有板栗陪着你喔。”高云舒来到儿子身边,蹲下来说道。 小傢伙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艰难地摇摇头,“娘,我们不能带着板栗回家住么?” 他还是想跟着爹和娘一起住。 “宝宝,板栗很喜欢这儿的。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不顾板栗的心情喔。” “喔。”小傢伙暗了暗小脸,又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娘,我不要板栗玩了,我跟你回家罢。” 高云舒一把搂住儿子,脸附在儿子肉乎乎的脖颈弯,声音有些微的哽咽,“宝宝,娘和你玩个游戏,你在姑姑这里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娘和你爹一起来接你,咱们也把板栗请回家住一段时间。” 小傢伙有些哽咽,摇摇头,“可是,可是宝宝不想离开娘和爹啊。” “宝宝,你喜欢板栗吗?” “喜欢!” “嗯,所以宝宝得留下来跟板栗做好朋友。这样等你回家的时候,板栗也愿意跟你回家住一段时间呢。因为你们是朋友啊。” 小傢伙很聪明,他其实感觉到了来自母亲身上的不安和不舍。他小小的心里知道,答应娘亲在姑姑这里住一段时间能让娘高兴。是以,他仰着小脸,“娘,宝宝同意和板栗做朋友。” “宝宝真乖。要听姑姑的话喔。” 小傢伙重重的点点头。 “舒舒,你就放心把宝宝交给我罢。” 三人说话间,板栗嗖嗖的跑了进来。宝宝一眼就看到了板栗,乐颠颠地跑过去。板栗跟宝宝相处过好几回,自是认得他。 是以,小傢伙跑过来,板栗也不逃走。一人一鼠在旁边玩了起来。 “雅儿,尽管我晓得你怀孕初期不适合带宝宝,可我没办法,还是把他送到了你这里。” “舒舒,别这么说。宝宝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再说了家里一大群人帮着我呢,哪里就累得着我。” “城里比城外更不安生。高元吉这个畜生,阴险无品。如今朝中他最得势,当初高家拒婚,他还怀恨在心,是以三番五次来找高家的麻烦。高家已有两个僕人无故失踪。我真怕下一次他把目标盯住了宝宝。”相比高元吉,李承佑至少还有做人的底限。也不是那阴险无耻之辈。 “舒舒,要不你也留在这里罢。”她有些担心高云舒。 高云舒摇摇头,“不,我要回去和静言一起渡过这个难关。”
第251页 黎雅不好勉强,“那便依你罢。注意安全。” “我会的。”说着高云舒自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我临出府前静言给我的,叫我给你。是给卫珩的。” 黎雅接过,仔细地贴身收起来。 “雅儿,我不能在这里待久。听说卫老太君也在,我去跟老太君打声招唿便要走了。” “行,你跟我来罢。”黎雅知道当前境况,便也不留她。带着高云舒去老太君那里问候了一番。老人家比她们还了解京城里的状况,没多久便宣称乏了。 高云舒临走前抱着宝宝亲了又亲,这才依依不捨地回了城里。 高云舒此去谁都没想到,城里城外竟阻断了半年之久。 第一百八十九章空间升级 黎宝宝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小朋友。除了晚上睡觉前会找娘亲唤爹爹。白天只要板栗陪着他玩,基本上不哭不闹,也不会嚷嚷着要回家。 黎宝宝这样乖巧懂事的好孩子,马上获得别庄上下的喜欢。特别是老太君,那个喜欢哟,恨不得抢过来当自家子孙得了。 老人家每日里就围着黎宝宝转悠。一把年纪也不嫌累着。 黎宝宝魅力无边,大家都抢着要照顾他。倒让黎雅这个做姑姑地轻省了不少。有时候想宠宠黎宝宝还排不上号。 因外头不安生,黎雅便叮嘱大家小心些,不要把孩子带出庄子玩耍。 大伙儿陪着黎宝宝在庄子里到处玩耍。起先几天,黎宝宝还玩得很开心。可没过多久,他就玩腻了庄子里的游戏。 这几日黎宝宝有些怏怏不乐,偶尔还会想爹娘想到哭。 黎雅很担心,刚刚忍着反胃亲自下厨给小傢伙做了一款现代零嘴——冰激凌。这玩意可费了她不少功夫。 刚做好,她便叫青竹提着冰桶跟着,找小傢伙品尝。 主僕俩在屋前找了一圈没见着,又转到屋后,才看到小傢伙嘟着小嘴巴,两只小胖手托着肥嘟嘟的腮帮子,闷闷不乐的坐在台阶上。板栗两只前爪捧着一个果子,啃一口就转头看看黎宝宝,像是很担心他。 板栗先发现了黎雅主僕俩,见她俩走过来,忙往边上一让,把身边的位置让出来。显然它想让黎雅哄哄小傢伙。 这么小的孩子突然离开爹娘,哪有不想的道理。这傢伙只是比较懂事乖巧,前几日装着不想罢了。 黎雅走近,轻轻搂着小傢伙。 黎宝宝仰起小脖子看着她,声音有些落寞,“姑姑,我娘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黎雅看着他这小可怜模样,心疼的不得了。将他整个人跑过来温柔地哄着:“宝宝,你娘和你爹忙完事就会来接你回家的。宝宝在姑姑这里住不惯么?” 小傢伙睁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摇摇头,要哭不哭地问道:“姑姑,爹娘有什么事比宝宝还重要?他们是不是不要宝宝了?” “乖乖,别哭,你爹爹和娘亲最爱宝宝了。怎么会不要宝宝呢。”黎雅心疼的抚着小傢伙,“宝宝啊,你爹和你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在办。等办完了,宝宝就可以回到爹娘身边啦。” “真的?”小傢伙睁着天真的大眼,“是不是因为前几日阿大和小丁走丢了。” 小傢伙没来由的冒出两个家丁的名字,黎雅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估摸着应该是大嫂口中说的,前几日无故失踪的家丁吧。“嗯,有关系。” “喔!”小傢伙小脸微暗,想在思考着什么,没一会儿又扬起小脖子,一改刚刚的沮丧,小大人似的说道:“宝宝要乖乖地等爹娘办完事来接。” “宝宝真乖。”小傢伙一点也不像三岁的小朋友,很是聪慧懂事。“宝宝,姑姑给你做了一款很好吃的零嘴喔。”黎雅让青竹将冰桶端过来。 小傢伙很有好奇心,伸长着小脖子看看冰桶,又看看黎雅。“姑姑,这里边是什么呀?” “嗯,是很好吃的零嘴。”她卖了个关子,拿过冰桶掀开上面的盖子。 小傢伙跟着过来,探头一看,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跟个小太阳似的。惊喜道:“姑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冰激凌。” “额?!”黎雅窒了一下,看来自家那个穿越大嫂已经做冰激凌给小傢伙吃过了。“呵呵,你娘亲告诉姑姑的。” 小傢伙拿过冰激凌,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吧嗒着小嘴,忽而转头看黎雅,“姑姑,你做得比宝宝娘亲好吃。” “好吃就好。”她还害怕失败了不讨小孩子喜欢。得到宝宝认可,心里还蛮开心的。 小傢伙又舔了几口,倏地想到这么说好像对不起娘亲,忙又补上一句。“宝宝也很喜欢娘亲做的冰激凌。只是娘亲都不肯让宝宝多吃。”说完,小傢伙佯装难过地看看黎雅。那小心思一目了然。 “宝宝,你娘说的对,这冰激凌啊,不能多吃。一天只能吃一个。不然会肚肚疼。” “喔?!”小傢伙有些失望,“娘亲也是这么告诉宝宝的。” 小傢伙很喜欢吃冰激凌,很快就舔完了一个。腾地从台阶上跳了起来,说道:“姑姑,我要跟板栗去玩。你去休息罢,小表弟要睡觉觉了。” 小傢伙讲话太小大人,把黎雅逗得发笑,直道:“好好,小皮孩,你去玩罢。别跑得太远。” “嗯。”小傢伙满口应着,小身子已像根小火箭似的跑了出去。板栗马上扔了果子跟上去他。一人一鼠很快就跑得不见影儿。 “青竹,叫大家多注意着宝宝,千万别跑出庄子了。” “嗳,姑娘,我们都省得。” 黎雅怕黎宝宝住的不习惯,是以没特特指定人跟在小傢伙屁股后面盯着。只再三叮嘱庄子里的人一定要注意宝宝的安全。为了让宝宝在这里住好,她可谓是挖空了心思。 可百密总有一疏,她考虑地再周到,到底还是出事了。 她因怀孕嗜睡的缘故,一睡就睡过去了一下午。等她醒来时,青竹哭着一张脸站在床边。 黎雅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急问:“外面出什么事啦?” 青竹红肿着双眼,边哭边说:“姑娘,宝宝和板栗都不见了。” 黎雅一听,顿时感觉眼前一片昏天暗地,差点没晕死过去。 宝宝要是被她弄丢了,她要怎么向哥哥嫂嫂交待。她要怎么面对远在北边的爹娘。黎雅都想哭了,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硬逼着自己稳住,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庄子里可找过了?” “一个时辰前发现不见的。整个庄子里里外外都翻遍了,现在大家都找到庄子外面去了。” “一个时辰。”黎雅惊叫,怒斥:“你们怎不叫醒我。” 说罢,她二话不说,穿了鞋就往外跑。青竹边跑着追上去边解释:“姑娘,都是我的错。我们一开始也怕惊着你,想趁你睡醒前找到人——”
第252页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赶紧出去找人。宝宝若找不回来,我怕也无颜面对娘家人了。” 黎雅跑着出来时,看见老太君在院子里也是急得团团转。她捏着钱嬷嬷的手腕,不住地往大门口张望。 “祖母。”黎雅停住脚步,喊了一声。 老太君见她起来了,连仪容也没拾掇,就急着要出去找人。她看了一眼,忍住没说什么。只道:“孙媳妇,你莫急,全庄子的人都出去找了。我刚刚差人去把珩之喊来。等会儿珩之也会带人过来一起找。他一个三岁小娃娃不会跑太远的。” “祖母。”黎雅带着点哭音。老太君安排的很及时。 老太君大约是听到了青竹追着她解释的事。说道:“你也别埋怨他们,是我叫他们这么做的。” “祖母,我不怪她们。是我疏忽了,我…该派个人专门跟着宝宝的。” “别自责了,事情已经出了。赶紧找到人才是正事。” 黎雅点点头,“祖母您在庄子里等着,我要出去找找。” 老太君其实不贊同她亲自去找,可这当口似乎也阻止不了。最后嘆了口气,妥协:“去吧,小心身子。” “嗯。” 一个三岁的小人儿,能跑得多远?可大家还是低估了,一伙上百号人从下午找到天色擦黑都没找到。 黎雅再也维持不了坚强,依偎着卫珩大哭起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地问:“阿珩…宝宝是不是…被人捉走了?” 卫珩也是心急得不行,安抚道:“不会,我已派人盘查过附近。没有可疑人士出现。” “那他会跑去哪儿。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她急得直跺脚。 一想到宝宝如果不是被人抓走,万一被野兽叼走了可怎么办?黎雅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得一身冷汗。 “别瞎想。宝宝身边不是跟着板栗么?板栗不是一般动物,它不会让宝宝受伤的。”板栗是神奇,可它到底也只是一只巴掌大的花栗鼠而已,怎么保护黎宝宝。 “阿珩,如果宝宝真有什么不测——”她不敢说下去。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时辰,黎雅整个人的状况非常不好。她抚着肚子,感觉有些隐隐作痛。 卫珩实在看不下去,劝道:“媳妇儿,你先回去歇歇罢,这边由我在呢。我保证能把宝宝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阿珩…宝宝不见了,我怎么能安心回去歇着。”黎雅拗上了,怎么都不肯回去。 卫珩看着她清白地近似透明的脸,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媳妇儿,你回去罢,你要相信我。” “不行,我不能回去。”她的样子很糟糕,却还在强撑着。卫珩苦劝了几句她都无动于衷,便也有些动气了,拔高了嗓门,“你现在是双身子,能开玩笑么。你在这里也是等着,回家不也可以等着么。不许任性,赶快回去。” 他们从相识到成亲,卫珩从来没对她红过一次脸。第一次这么严厉地跟她说话。黎雅有一点点吓住,忽然意识到,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的存在。这身子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卫珩有多重视这个孩子,她再清楚不过,开不得半点玩笑。她软了身子,说道:“阿珩,你一定要把人找回来。我这就回去等消息。” “媳妇儿,相信我。快回去歇着罢。说不定小傢伙已经回家了。” 卫珩将她劝回了庄子。 可黎雅回到了庄子,哪里又安得下心休息。她不停地往大门口张望。 说也奇了怪了,那么多人,其中不乏专门干追踪的高手。过去了数个时辰,愣是没找到人。 大家都知道失踪的人,时间拖得越长找到的可能性越小。 上百号人几乎将庄子周边二十公里范围都进行了地毯似搜索。可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此时天色已全黑。黎雅那颗吊在半空的心越来越沉。 她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清白着一张脸,呆呆的坐在那里,两只眼睛只望着一个方向——大门口。 “叽叽叽叽~” “叽叽叽叽~” 突然一阵熟悉的动物声唤回她的神智。黎雅一个机灵,勐地站了起来,快速环顾一圈。发现板栗出现在屋子里。 她一个箭步跑过去,一把拎起板栗,急问:“板栗,宝宝呢?宝宝去哪儿了?” 板栗在她手中瞬间变大,回道:“那小傢伙在呢。”它爪子指指自己。 她顺着板栗的指引看向它的肚子,“宝宝在你随身空间里?” “嗯。”板栗点点头,“把我放下来。” 黎雅狐疑的看着它,把它放在地上。“你不是说你的随身空间里只有种子?” “我说过吗?”板栗一脸蒙逼地看着她。 “你没说过吗?”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这么多年来,黎雅从未见板栗在随声空间里拿出过除了种子以外的活物。 板栗尴尬地咳了一下,解释道:“我是一只二十二世纪的基因变种鼠。我原本是很强大的,随身空间什么都有。嗯,因为一些原因,我生病了,所以就失去了很多功能。”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一个吃货把自己给坑惨了的故事么。“你不就是嘴巴贪什么都吃,把自己吃出毛病来了呗。好了,吃货,赶紧把小傢伙放出来。” “哼,我才不是吃货。”板栗辩驳,怎么听怎么心虚。 唰地一下,黎雅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小傢伙已从随身空间里释放出来。平稳地,徐徐地从半空降落着。 他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黎雅小心翼翼的抱着他,想到外面上百号人为找他,忙得人仰马翻,她就忍不住轻拍了几下他肉墩墩的小屁股。“小傢伙可把我们担心的够呛。” 小傢伙睡得很沉,完全没醒,就连黎雅给他脱衣服和鞋子时都没醒。 好在小傢伙总算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黎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想到之前的担惊受怕便狠狠地瞪了板栗一眼,“你好生在这里呆着,等会儿审问你。”说着她马上跑出去叫人通知卫珩,宝宝已回家。 她自己则赶忙去了老太君房里告知消息。 大伙儿虚惊一场,好在人总算是找到了。 安抚好了外头,黎雅心里憋着一口气回到房里。“板栗,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三岁的小娃儿失踪,上百号人出动寻找,足足找了五个时辰,愣是没找到,就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板栗刚刚已经听说了外头为找小傢伙好一顿折腾。有些内疚,解释道:“我和宝宝玩腻了庄子里的游戏。所以跑到后山脚下玩耍。我们玩了好久,宝宝玩累了,就坐靠在一棵大树底下睡着了。我又叫不醒,又不敢离开他来找你。只好等在那里,以为你们很快会找过来的。哪里知道天色越来越暗,你们还没找过来。我一急就试着催动随声空间,结果把人藏进空间里了。”
第253页 “那你不是可以马上回家的?” “那个,那个我好久没使用这功能了。那会儿也没想到这功能一下子就恢復了。这个我也要适应下的。” “你不会想说,长时间不用这功能,忘了怎么把人放出来了罢。” 板栗哈哈哈一笑,好不心虚。突然又立起两只前爪,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忘了,那功能从二十二世纪来到这里过了三十多年了。我忘了也正常啊。难道你就没有忘记事情的时候?” 黎雅又好气又好笑,点着它的脑袋笑骂:“你咋不把自己给忘了。你个吃货。” “我不是吃货,我再次申明我不是吃货。” “行了,行了,吃货!下次再不能单独带着宝宝出去玩。要玩也要叫上我们。” “嗯。”这点板栗自知理亏。 “唿,虚惊一场。明儿可得好好跟宝宝讲讲。”那会儿急得不得了的时候,她都想过找到孩子非得打他几个屁股巴掌不可。 —— 李承佑带领着东西两大营直攻城门。两军在城墙内外对峙上了。原本想着很快就能攻城进入。哪成想,高太尉带着一万五千多禁军死守城门。 李承佑这边攻了数次都鎩羽而归,已是影响军中士气。时间越长,两大营底下的士兵们越发觉得这事不对劲。 于是好些士兵趁着半夜三更之际偷逃。 如此下去,必然危险。李承佑一边命令两大营统领做好思想工作,另外又派了一小支队伍去捉拿那些逃兵。 可他越是这样,军中的人心越惶惶。 逼不得已,李承佑想到城内的妹妹延庆公主,也是陈王妃。 旁人撼动不了高太尉铁桶一般的守卫,那如果换成陈王殿下呢? 李承佑顿时有了办法,马上写信飞鸽传书给延庆公主。 第一百九十章 人人都是棋子 延庆公主是个骄傲又聪明的女人。当初迫于形势下嫁给平庸的高元吉,本就心生不满。虽做了十几年的陈王妃,高家媳妇儿。可她内心里却时时盼着大哥李承佑能夺回属于李家的江山,再显李室皇朝的辉煌。可以说延庆公主的復国的欲望不比李承佑低。 从她得知大哥策反东西两大营开始,就一直在做起兵逼宫的准备工作。当她得知大哥兵临城下时,延庆公主半夜里偷偷起来为大哥喝酒庆祝。 而后传来李承佑久攻不下,城外两大营军心涣散。延庆心里发急,暗中派人三次去收买守城防卫兵,试图在关键时刻能为大哥大开城门,以便他长驱直入。 可高太尉到底是常年淫浸在军中的老长官。那些守城防卫兵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无论你怎么威胁利诱,都策反不了。 三次失败后,延庆公主马上意识到不能再轻举妄动。她知道凭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办成这事。为今之计只能藉助他人之手方能达成目的。 整个京城能办成这事的人寥寥无几,她没有把握说服别人。却有办法让高元吉来帮自己达成目的。 他们夫妻俩平日里虽相敬如宾,没什么感情,可到底相处了十几年,与对方的性格不说了如指掌,八九分的了解还是有的。 是以,延庆公主深知高元吉的野心和软肋。一个人只要抓住他人的野心欲望反之利用起来会简单得多。 延庆派人花重金买通了皇帝身边的一个大内官。叫下人打听出了高元吉这一日的行程。 宫里宫外两拨人一合计便将计划付诸行动。 这日,下朝后,陈王自去景阳宫向生母赵妃请安。途径御花园太白湖时,看到假山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晃动。 陈王一看便有了八卦之心。要知道深宫后院最常发生的便是哪个嫔妃又偷人啦,哪个宫女和大内官有什么暧昧情啦。 而陈王最好这一口,抬手率先阻断了欲呵斥贴身侍从。将属下撩在路边,径直越过他们就往假山边凑。 只听到假山后传来一尖细的声嗓和一女子声音。陈王一听,立马发现这俩不是在偷情便觉得无趣,正要开口呵斥,一句犹如惊雷的话语飘进了耳朵里。 陈王顿时愣在当场。 假山里的大内官和宫娥未曾发现他,还在继续说话。 只听那宫娥问道:“你怎会知道此等大事?” “咱家自然是偷听到了陛下与我师傅的谈话。” “陛下当真要传位与我们王爷?” “这事咱家还能矇骗你。关乎传位,咱家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敢乱说。” “可陛下不还好好的么?怎想着要传位了?” “这你就不晓得了,陛下自上次大病一场后,身子亏空得厉害。又经贵妃和楚王那么一闹,早已油尽灯枯。这才赶紧着手传位一事。咱家估摸着这传位圣旨没准都已经写好。就等恆王殿下回来这么一宣布。” “呵呵,言妃娘娘总算熬出头了。今后再也不用受赵妃的气。待他日我们王爷登上大位。看景阳宫那位如何自处。” “哟哟,瞧把你得意的。待恆王殿下登上大位,言妃便是皇太后了,你这个皇太后身边的心腹可别忘了咱家。” “大内官这话说的。你乃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奴婢仰仗你还来不及呢。” “你这小嘴儿甜的哟。别忘了日后的好处。咱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来给你通风报信的。你告诉言妃,这几日忍着赵妃些,待恆王殿下回京,你们的好日子就来咯。” “多谢公公。” 假山里的消息太过劲爆,炸得陈王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父皇已秘密写下传位圣旨。待高元钧回京,那个至尊之位便直接传给他。 陈王懵了一下,马上惊醒过来。他不动声色,悄悄地往隐蔽处藏了藏身。不多时就见假山后的大内官和宫娥走了出来。 那大内官正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徒弟。而那宫娥也是延寿宫言妃身边的丫鬟。如此看来,他俩所说的话假不了。 陈王心底里顿时串起一股熊熊大火。他想跑到父皇面前大声质问:我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高元钧凭什么? 可他知道,这般做法一点用也没有。 既然父皇如此偏袒老三,那我便让老三永远回不了京。父皇这么不想把皇位传于我,我便亲自下去夺。 陈王无声地冷笑,心中残存的那点子亲情顿时灰飞烟灭。 他加紧步伐往景阳宫走去。既然要起事,母妃的帮助必不可少。他得赶紧和母妃通个气,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不得不说,延庆对丈夫陈王的心理活动猜得非常准确。那日陈王出宫回家后,立即召集门下谋士聚集静思院,摒退了院里一众下人,还派王府侍卫把控着整个静思院不让旁人靠近。 看这阵仗,延庆公主便知晓她的计划已成功一半。 陈王要夺位必得手中有兵,可他的人远在京畿外。当初庆王府落寞,陈王便接手了庆王麾下一众将士。这些将士初步估计约有五万人之多。只这些庆王旧部仍在京畿之外。
第254页 当初为了避嫌,陈王不敢将他们召进京城边缘驻扎,生怕引得皇帝猜忌。如今看来倒是他太仁慈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即刻便写信让那些庆王军以最快的速度往京城集结。 可无论如何,行军至京城还需要半个月。 城墙外还有个李承佑对着皇位虎视眈眈。陈王觉得自己的情况很不乐观。 陈王府一干谋士经过一番商量,得出结论:“京城内的一万多名禁卫军直接听命与皇帝。高太尉又是皇帝陛下身边多年的老人,策反他绝无可能。为今之计可以联合城墙外的李承佑一致攻城。” 陈王一听皱紧了眉头,“与李承佑合谋不等于与虎谋皮么。” “殿下,且听我们细细说来。与李承佑合谋是拖延之策,咱们可以…。”一谋士将他们的谋略一五一十道来。 陈王边听边点头,甚是满意,心道:没白养这群酸儒。关键时刻倒是能派上用场。 无论是城内的人还是城外的人,都以为自己才是掌握局势走向的主宰。殊不知这一切的一切早已在皇帝面前的棋盘上演绎着。 这些人都以为自己会是最终胜利的一方,却不知所有人都是那棋盘上的棋子罢了。只棋子与棋子之间还有分别。有的棋子知晓整个内幕并为此做着推动事情发展的角色。而有些人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却不知晓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陈王这边的意向很快被城墙外的李承佑得知。李承佑委託延庆公主安排人与陈王谈合作的事。 延庆公主是个聪明人,当然不可能亲自找丈夫谈判,是以,她需要一个可靠又有谈判经验的人代表他们去和陈王谈。 若换做以前,这样的人才倒能找出几个。可今时不同往日,京城里能被她用上的人才寥寥无几。这事本就非同小可,又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去。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延庆公主犯难了。 有道是雪中送炭的人总会有,这不有人找上门来毛遂自荐。 延庆公主起先是不相信的,可那人自称是李家旧臣,李承佑未被降罪之前,是李府的门客。深得李承佑信赖。 此次敢毛遂自荐也是不忍看李承佑功败垂成。 延庆一听,心里已有些动摇,又提了几个关于当今局势的犀利问题。那人也一一对答如流,包括一些延庆都不确定的事,他都能娓娓道来。 如此一来,延庆倒有几分相信了,便叫下人为他寻了个住处安先顿下来。 自然她还没有百分百信任此人,当即去信向李承佑求证此人。 城里城外不到半天功夫,她就收到了李承佑的信。那信上所言,此人名叫张毅,先前是李承佑心腹,因家中老母过世,回家奔丧丁忧了三年。故而躲过了李府查抄。李承佑将张毅的情况与她说了说,末了叫她放心用此人。 延庆得到哥哥肯定的答覆便不疑有他。立马好生招待。亲自乘坐马车前往张毅住处详谈。 “只要高元吉能助我大哥夺得江山,我大哥许诺将北边和东边一带归他。一国两主,划分治理互不干涉。这是我方的底限。” “高元吉此人野心大过天,不是那么容易说动。” “这我知晓,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跟我们合作便没有其他退路。”延庆胸有成足的说道。 “莫非公主已做了准备工作?” “这你无需知道,只管按照这个思路去谈便是。” 那人依言去了陈王府。 第一回合,谈判失败,陈王假意呵斥张毅,说张毅要陷他于不义。并叫人将张毅赶出府。 张毅满脸纳闷回了住处。第二天延庆公主前来询问过程。那张毅一字不漏地将高元吉的话复述了一遍。 延庆听罢,冷笑一声,“他就是这般惺惺作态。你别管他,明日继续去。” 延庆深知高元吉如今的处境,也知晓他这些日子频频召集府中谋士关起门来相商,一关就大半天。她就不信他高元吉转性子了,不再觊觎那张至尊宝座。 张毅一连去了五天,陈王都不肯出来见他。倒没有叫下人赶他出府。 这边谈判拖了几天都没有进展,可城墙外的李承佑实在等不及。东西两大营已兵临城下近两个多月,其中发动了数次进攻,皆被守城的禁军击退。 两大营里的将士们越来越不安。毕竟不少营里的将士乃京城本地人。城里还住着他们的家眷呢。 他们深怕城外打狠了,禁军拿他们家眷开刷。是以,时间拖得越久,军心越不稳。逃兵之事屡禁不止。 李承佑眼看两大营的军队越发溃散,便找来东西两大营的统领相商。 那两大统领若有办法震慑住下边人,也不至于到让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李承佑找他们来实属病急乱投医。 “李将军,咱们不行,可有人却能管住两大营的人。”西山营的统领说道。 “何人?”李承佑脑子里搜寻了一遍也没想出是谁。 “枢密使卫珩啊。” “他?他不行,他不是我能用得了的人。”李承佑平日里自诩高才,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卫珩此人才智不下与他,他可没这个信心能驾驭得了卫珩。 “李将军,今时不同往日。您是不知道当日在朝堂中卫珩受百官抨击,陛下半点都不维护他,末了还干脆下旨撤了他枢密使的职位。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何忍得下这番羞辱。听说他在京城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巴巴地只能跟着夫人住到京郊的陪嫁庄子里去自省。” “是啊,李将军,卫珩如今已没了先前的风光。皇帝摒弃他,卫国公又不喜这个长子,听说卫国公自卫珩被撤职后立即上书要立庶子为世子。而原本与他有姻亲关系的高家翁婿俩当日也冷眼旁观着,连为他说个情都没有。卫珩如今已是落魄到了低谷,李将军若此时向他伸出援手,想来他会倍感珍惜将军的这份提携之恩。” “李将军,卫珩此人当初管理东西两大营时很有一手,两大营的将士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他若能来军中坐镇,保证能解决军心涣散之事。” 东西两大营的统领极力推荐卫珩。李承佑犹豫再三,也是真没招了,不得不採纳。毕竟他不是行伍出身,管理军队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考虑再三便同意了他们去请卫珩来军中坐镇。 那东西两个营的统领当即领命去京郊别庄请人。本以为卫珩都到了这个份上,该是一唿及应才是。哪知道一连吃了数个闭门羹。那两个统领便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卫珩这是在故作清高,抬高自己的身价罢了。 可营里的情况也实在够糟糕,拖不得。不得已他俩只得求助李承佑,将卫珩拒绝之事说了说。 那李承佑一开始还犹豫,如今一看却觉得有戏。在他的印象里卫珩极为清高自傲,怎会被他们三言两语就请过来呢。若真请来了,他反倒不敢用卫珩。 这般一想,李承佑大手一挥,道:“卫珩提出来的所有条件全部答应,只要他能为我所用。”
第255页 那两大营的统领一听,心里有些嫉妒。可也不得不承认卫珩再落魄也值钱。 那两人又带着李承佑的承诺去京郊别庄请人。却不想,竟然见到卫珩夫妻俩在院子里吵得面红耳赤。那卫夫人指着卫珩鼻子骂他无能,养不了家。如今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几十口人全靠她的嫁妆度日。这样的日子,她再也过不下去了。卫珩被自家妇人羞辱得满脸通红,喘着大气,狠瞪着她。 东西两大营的统领进去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俱是目瞪口呆,觉得卫珩这近况已是糟的不能再糟。 卫珩见他俩这时候进来,更是暴跳如雷,羞愤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 两大营的统领略表同情,直接道明来意。 却不想那卫珩想都没想,立即便应了下来。 两大营的统领愣了一下,想想又觉得很合理。两边这就达成协议。卫珩承诺明日便来军中报到。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我都一样 自东西两大营请来卫珩坐镇后,军中向心力有了前所未有的统一。再也没出现过逃兵事件。而城内一直胶着的谈判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起因是统领禁卫军防御的高太尉突发脑溢血,摊在床上起不了身。高家顿时忙成一团。昨夜黎静言连夜进宫恳请陛下允许宫中太医前往高府诊治。老皇帝一听,也是急得不得了,这高太尉如今可是顶顶重要的人吶,能不能保住大齐江山可得靠他才是。 高家也怕高太尉病倒的消息传出去。是以,严格封锁消息。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高太尉病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高元吉耳朵里。 高元吉一听,哈哈大笑,直道:连老天都在帮我。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攻入守城门的防卫兵当中呢。 有了这个转机,高元吉很快便派人花重金收买。 都说是人都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能好好的利用起来。很快那几个守城门的防卫兵被他收买了过来。 谈判到第十天的时候,高元吉主动松口,愿意和张毅进行详谈。只双方就条件问题没能达成一致。是以,一来二去,又讨价还价了两天。高元吉终于答应配合李承佑的进攻,两方进行里应外合。 高太尉病倒的消息终究没瞒住。在这个关键时刻,最高指挥人多日不出现在军中。早已让下边的将士起了疑心。再加上陈王派人有心散布消息。很快整个禁卫军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头病倒了。 这当口,军中不能缺主帅啊。 朝堂上进行激烈争辩,有人推荐禁卫军统领接替高太尉,有人推荐某某将军。 可这些人皇帝都不满意。突然有人提议卫国公不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么。 想当初卫国公是如何勇勐地击退边境蛮子。搞得那些蛮子倒现在都不敢侵犯大齐。 众人听罢,这才想起朝中还有这么一员勐将在。不少老臣遥想卫国公当年的英勇雄姿。纷纷点头同意他接替高太尉。 卫国公接手禁卫军简直是众望所归啊。 皇帝甚是满意,当即拍板,任命卫桀为禁卫军首领,抗击城外敌军。 陈王的人接收了禁卫军。 这对陷入困境多日的李承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之前一直不顺的局势已慢慢向他倾倒,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有了高元吉的承诺,李承佑觉得是时候发动一次总攻,给城中的老皇帝来个致命一击。于是在围攻的第三个月,李承佑召集所有参将定下一个非常缜密进攻方案。 他把进攻时辰写信告诉城内的延庆公主,叫她盯着高元吉安排好一切。 延庆捏着那张信纸激动了好久。终于,终于她日盼夜盼的那一刻要到来了。成败就在明天。 延庆不敢耽误,当即出府去找张毅,并将李承佑的计划告知他。 由张毅代为通知高元吉抓紧时间做好安排。 张毅趁着夜黑风高的晚上,独自去了陈王府传达消息。陈王颔首,表示一切事宜都在进行中。承诺明日必定能顺利大开城门。 张毅又和他寒暄了几句便出了王府。他在街道上晃了好几圈,后又转进一家小酒馆。 那小酒馆的老闆认识他,问询了几句便带着他进了一间包厢。 那包厢里早已有人等着。 张毅一见来人,有些许不自然,喊了一声,“黎大郎,你们要我办的事,我都办好了。我老家的事怎么说?” “放心,你老家的案子我已托人查清,你大哥不日便会释放出狱。”张毅老家是个非常贫困的地方。张家原本生活倒是过得去。兄弟俩小时候还认过几天字,只张父死得太突然。家里男人一死,整个家也就垮了,张母只能撑起家庭,含辛茹苦的拉拔大他们兄弟俩。又给老大娶了一房媳妇儿。 原本日子该是越过越好的,可偏偏小儿子张毅身材瘦小,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软蛋。下一次田地都能让他去半条命。这样的男人在村里压根就娶不到媳妇儿。 张母和张大郎眼看着弟弟要打光棍,便想到弟弟虽干不了活,倒是个脑子灵活的,咬了咬牙就将他送到了十几里外的镇上读书。 果然张毅是个读书的料。私塾里的夫子个个夸他是个人才。 上京赶考后,张毅的情况跟陈安有相似之处。同样因得罪了权贵被生生剥夺了殿试资格。只他比陈安低调,被李承佑招揽进府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地为他办事。深得李承佑信赖。 要不是他老家出了事,说不定他还是李承佑身边的心腹之一。张毅的大哥因土地纠纷与邻里打架。张母在劝架的过程中不知怎么地摔倒死了。张大郎一口咬定是对方男人推倒的,对方矢口否认。为此闹到衙门,可因当时情况混乱,谁也没注意到是怎么回事,是以,官府只关了那男人几日便将人放了出来。张大郎哪肯罢休,气不过,半夜上那家寻仇,一不小心将对方给打死了。 这下好了,生生被对方咬定杀人。证据确凿,人证都有。张大郎深陷囹圄。 张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想方设法救大哥。只他既无官身,又非从事这方面的刑侦专家。白白转悠了几个月仍无计可施。张毅写过信向京城搬救兵的。可那时候李承佑和陈安联手排除异己忙得不可开交。无意间漏了他的信件。 张毅苦等数月却等不到京城来的救兵。为此对李承佑的忠心去了大半。 黎静言自身旁拿了一只鼓鼓的包袱放在桌上。“拿了东西赶紧躲起来罢。别让陈王妃找到你。” “是。”张毅接过包袱。 “你的家人我已派人转移,地址在包袱里,待京城解禁后你自去找他们罢。” 张毅也不说谢,两手一拱,作了个揖便拎着包袱消失在夜色中。 黎静言默默地坐在包间里喝着茶。今晚是关键时刻,只希望明日一切都如计划那般进行。想到城外的黎宝宝,眼眸里尽显慈父温柔。不自觉唤着儿子的小名儿:“宝宝,再等等,爹爹和娘亲马上就来接你回家。” —— 李承佑得到城内的确信后,隔日便率领东西两大营在东方露白之际,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第256页 他这招奇袭,很顺利,城墙上只有寥寥几名值班的禁卫军。 待那些禁卫军发现城下有大批军队靠近时。李承佑已带着他的大部队兵临城下,发起勐烈的总攻。 在高元吉的事先安排下,李承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入城中。 “李将军,咱们是不是太顺利了点?”东山营的统领说道。 “怎么说?”李承佑偏头问他。 “按说两军打仗,禁卫军不该如此松懈才是。”东山营的统领是上过战场的,虽不是作战主要参将,可到底是亲身经歷过战场的人,这点警觉心还有。 可西山营那位却不同,他纯粹就是靠祖荫才混上统领位置。 那西山营的统领嗤了他一声,说道:“你不晓得陈王的人已接手禁卫军。咱们和陈王已达成合作关系。他自然不会率兵攻打盟友。” “那也不对啊…。”他老早觉得不对劲,他们围成整整三个月,怎会没有援军前来。要知道他们围的可是皇城啊,怎会没有别的地方军前来勤王呢? 他却不晓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卫珩在军中洗脑太成功了。是以,将士们明明发现了这么反常的情况,却没一个人告诉李承佑。 以至于李承佑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是自己当初讨伐高家的万言书起到了作用。这才没有地方军前来勤王。 “你个不上道的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扯些有的没的。” 自攻入城后,李承佑其实也已感觉到不对劲。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没了退路,只能呵斥东山营统领:“阵前不该涨他人威风灭自家气势。” 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战败绝无生还的可能。当初跟着李承佑造反就已经豁出去了一切。 此时的街道上空旷一片,李承佑带着他的军队如入无人之境,直往皇宫方向逼近。 自古哪有不流血就能篡位成功的例子。李承佑的军队在离皇宫一公里的方向遇到了勐烈的箭阵。 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大批手持弓箭的禁卫军。那些禁卫军见他们,二话不说便射箭攻击。 李承佑的军队一下子被打散了队形,漏出致命的破绽。 李承佑当机立断命令军队摆抵御阵。持盾的士兵很快围成一团,顿时构成一座临时铁甲保护着。 屋顶上方的弓箭手进攻了一阵便歇了气。很快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打喊杀声。 只见陈王高元吉乘坐着高高的轿撵走在众多禁卫军身后。 看到这阵仗李承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声咒骂:“高元吉你个无耻之徒,竟然言而无信。” 闻言,高元吉哈哈哈大笑,“李承佑枉你平日里自诩天才。竟然相信我们俩能成盟友?你以为我是高元祯那个笨蛋么。我高家的江山为什么要分你一半。” “你果然阴险无耻。” “呵呵呵,这不叫阴险无耻,这叫兵不厌诈。我若不这么做如何将你引进皇城来。” 李承佑嗤笑一声,虽中了高元吉的埋伏,可他还不是太担心,他有数万人在手,难道会打不过区区一万禁卫军么。 突然城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脚踏声。 后边的探子骑着马狂奔而来。“李将军不好了,咱们被人围住了。” “什么情况?”李承佑有了不祥预感。 “后边来了大批军队。” 闻言,李承佑心里拔凉拔凉,他显然被请入瓮了。可他至今还想不明白,这么大批的军队往皇城靠近。他的探子为何没有事先发现。 很快他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人物——卫珩。李承佑咬牙切齿,豁然间想通了一切,却为时已晚。他冷冷地看着高元吉得意地不可一世的样子。 哼笑,他断定高元吉和他一样,成了别人的棋子却不自知。想来高元吉比他更可怜,为他人扫清障碍还正了名,费尽心机铺成的至尊之路结果成就了别人的清名。 霎时,高元吉带领的禁卫军和后来赶过来的庆王旧部联合起来攻打李承佑的两大营。激战了近半个时辰,陈王的两股大军占了上风。李承佑的剩余军队且战且退,终是被逼近了早就设计好的死路上。 李承佑自知已经胜利无望,他心底充满了悲愤和不甘。 他被自己的一众亲兵团团围在中间护着。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街道,成千上万具堆成山的尸首,终是放弃了再做垂死的挣扎。 突然,他仰天大吼,“高炽,你个不忠不义的无耻之徒。夺我李家江山,背信弃义,言而无信。你不得好死,你高家江山得位不正终不会过三代。” 高元吉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围着走进。 “李承佑,你已无路可退。倘若你肯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大发慈悲赏你全尸。” “呸,高元吉你个蠢货,你嚣张不了多久,你的结局只会比我更可怜。我且去黄泉路上等你。” 言毕,李承佑引剑自刎,结束了他这怨恨悲愤的一生。 李承佑一死,东西两大营的人没了主心骨。很快这场浩战在日光高照前落下了帷幕。 陈王高元吉大获全胜。 庆王旧部被留在街道上打扫战场。而高元吉和卫国公则带着剩余的数千名禁卫军直奔皇宫。 第一百九十二章大逆不道 陈王和卫国公率领着数千名禁卫军直奔皇宫,声势浩大。 皇城有东西南北四扇大门,数千名禁卫军分成四股从不同方向涌进皇宫。 而南门是进宫的正大门。平日里进出的都是些高官大员,守门的防卫兵更是严格把关。 南门的守门官兵,忽见陈王带着浩浩荡荡的一拨人前来,不由得诧异。那防卫兵的头儿往前一站,大声问道:“陈王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陈王大手一挥,卫国公率先走上前,硬声道:“我等要进宫见陛下,你且让开。” “卫国公,这不符合规矩。下官不能放行。”守卫兵直接拒绝为这么多人放行。 卫国公森冷着脸,啐了口:“不知死活的东西。”说罢竟直接拔剑刺向那人。 守卫兵头儿措不及防生生被他刺中心脏倒地身亡。另外的守卫兵一见这情况,都吓懵了,手中的武器叮叮噹噹掉了满地。 卫国公振臂一挥,大吼,“还不让开。” 那些守卫兵吓得魂都没了,再不敢阻拦,纷纷退至角落。 陈王带着数百名禁卫军从南门长驱直入。没一会儿,从皇城四扇门进入的禁卫军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宫中的大内官和宫娥们慌乱奔走。 此时整个皇城已尽数掌握在高元吉手中。 他带着一众亲兵大摇大摆地来到皇帝的寝宫干天殿。一声令下,整个干天殿被围得水泄不通。 陈王带着两名贴身侍卫直接进入干天殿内。 只见殿内,老皇帝在大内官的服侍下刚喝完汤药。抬头看见高元吉带着两名手持兵器的亲随进来。冷声呵斥:“老二,你这是做什么?”
第257页 高元吉一改往日在皇帝面前的谦恭形象,张狂地反问:“父皇,您还看不出来么。” “老二,你这是要反了?”老皇帝已察觉不对劲,却不见半丝慌乱,好似早已料到了这一切。他淡淡地质问高元吉。 高元吉一甩袖子,霸气反问:“父皇,您这至尊之位本就属于儿臣。何来反不反之说。” “寡人还没死呢。你就这般迫不及待了。”皇帝冷冷讽刺。 “父皇,你莫要怪儿臣,如若不是你不按祖制,要传位于老三,儿臣何须这般大动干戈。”高元钧满脸愤怒,当面指责老皇帝不公。 “何人告诉你寡人要传位于老三。” “父皇,难道您想告诉儿臣,从未有过传位于老三的心思。”高元吉大步来到老皇帝跟前,躬身与老皇帝四目相对。 “寡人若说没有,你信么?” 闻言,高元吉唰地一下站直了身子,大手一挥,说道:“我信!既然父皇没有传位于老三的打算,那便直接下旨立儿臣为监国太子罢。” “你这是要逼寡人么?” “父皇,今时今日已由不得您啦。如今整个皇城皆在儿臣的掌控中。您若听儿臣的,便直接下旨立儿臣为监国太子,儿臣自会好生派人侍候您养病。您若执意不允,那便不要怪儿臣冷酷无情。” “高元吉,你说的是人话么。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做得理直气壮。”老皇帝晦暗不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父皇,你没资格说儿臣,因为大逆不道的事你也不是没做过。” 老皇帝气急,喘着大气,“今日寡人就不允了,你待如何?” “您允与不允,都改变不了结果。”陈王信心十足地说道。“只干天殿将会是您余生唯一能待的地方。” 他这是要囚禁老皇帝了,那大内官站了出来,大声质问:“陈王殿下,你这般做法不怕遭天谴么。” “天谴?再过不久,本王就是天,何来天谴一说。老东西,滚一边儿待着去。” 说罢,他转过身,摆了摆手召来禁卫军,“陛下病重不宜离开干天殿,休养期间,不许外人惊扰,你等好生守在干天殿。若有擅闯者杀无赦。”说罢,陈元吉快步走出干天殿,直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里 赵妃带着景阳宫的宫娥们翻箱倒柜地找着。 高元吉走进去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当场便有些发急,“母妃,玉玺还没找到么?” 他敢在老皇帝面前如此张狂,目中无人,本就打着这算盘。 赵妃摇摇头,“老二,娘已带人找了好几个时辰,这御书房都快要被我们翻过来了。却不见玉玺的下落。” “不见玉玺,莫非他藏起来了。”陈王猜测道。 “老二,你再去试探试探,玉玺究竟藏在何处。” “看来他早有防备。”没了传国玉玺,高元吉什么也做不了。心情很是烦躁。 “你父皇这人惯是小心谨慎。想来这玉玺他先前就藏起来了。” “母妃,你与儿臣一道去见父皇。你劝劝他,叫他赶紧将玉玺交出来,即刻下旨立我为监国太子。” “行,咱娘俩既已走到这一步,便没有回头路。”自那日儿子跑来告诉她要争那个位置开始。赵妃就知道她别无选择,只能和儿子站同一条战线。 母子俩又回到钱天殿逼问老皇帝玉玺的下落。 可老皇帝既然已准备了这一后手,又岂能让他们轻易拿到玉玺。 皇宫内被高元吉的人牢牢把控住,宫里个个人心惶惶。宫外更是陷入人间地狱。 高元吉留下来的庆王旧部借着打扫战场的名义,对京城老百姓大肆抢劫。 无论是朝官还是百姓,都不能倖免抢劫的命运。 不少原本站在陈王一派的大臣哭天喊地,吵着要见他,想让他出来管管这些兵匪。 可高元吉就像缩在皇宫里的乌龟,拒绝见任何人,也不管庆王旧部如何肆虐京城百姓。 整个京城,但凡有值钱物件的地方。都是这些兵匪的目标。他们打着搜查前朝余孽的幌子强行进屋抢夺。胆敢反抗不从者,当场击杀。 不少豪门贵族的宅邸也难以倖免。包括高太尉高府。 大族里唯一没遭受抢夺的只有卫国公府。一些与卫家交好的官员夫人迫于无奈,只得将家里的值钱物件捡起包好带着躲到卫国公府邸避难。 整个国公府里挤得人满为患。 国公府老太君不在,国公夫人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一切便有胡氏安排了算。胡氏是个精明的主,哪有平白庇护她们的道理。稍稍一暗示,那些官夫人不得不拿出一部分财产充作保护费。 陈王由着他们抢夺了整整三日。到了第四日早上,才派人出来命令庆王旧部不得扰民。 可该抢的不该抢的,该杀的不该杀的,都已做全了。 京城里,百姓们朝官们怨声载道。却拿这些兵匪毫无办法。 有人说道:庆王旧部这般惨无人道的行径是陈王默许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换条件。目的要庆王旧部帮他夺得那个至尊之位。 不少人一听,细细一琢磨,觉得很有道理。如若不是,陈王为何不在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止。 陈王如此残暴不仁,这江山若交由他手,百姓们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不少人将这事编成街头民谣,互相传唱。 高元吉在民间的声望一落千丈,众人视他为恶魔转世。 操控这波舆论和推动舆论向四面八方扩散的有两方人马。 陈王府里,陈王妃——延庆公主面无表情的听着下边人的汇报。 “公主,谣言已散播出去。” “继续散播,我要整个大齐的子民都视高元吉为洪水勐兽。我要让他即便坐上那个位置也坐不安稳。”延庆愤恨的揪扯着手中的帕子。恨自己不够谨慎竟然着了那无耻小人的道。害得哥哥命丧黄泉。 延庆眼眸里蹦出阴毒的冷光,像一条毒蛇一般渗人。她似自言自语般喃喃着:“哥哥,我定会为你报仇的。” 高元吉的如意算盘打得并不顺当。原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的玉玺,始终没下落。即便他们将皇宫内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玉玺。 高元吉在皇帝那儿逼问不出下落,便抓了皇帝身边的几个大内官进行严刑逼供。可这样重要的事又岂是几个阉人太监能知晓的。一番刑讯逼供后,昔日里那帮金贵的太监公公们个个被折磨得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那逼供的人也是个暴脾气,始终审不出结果来,一气之下竟将这帮太监生生折磨死了。 高元吉得知,气得暴跳如雷,咒骂他们没脑子,怎好将人打死。 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玉玺或许已不在宫内。 找不到玉玺他就不能向天下昭告自己储君的身份。高元吉急得嘴冒燎泡,日日催促赵妃去逼问老皇帝玉玺的下落。
第258页 可老皇帝不说就是不说,逼问急了直接昏倒过去。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高元吉便想着直接找工匠再雕刻一副玉玺出来。 赵妃却摇头,道:“原先雕刻玉玺的工匠已被你父皇暗杀。再雕刻出来的已是不一样。” “那怎么办,那老东西一日不肯松口我便一日不能登基么。” “老二,莫要急。不如你派人出去找找看。” “找谁去?” “你父皇的心腹大臣就那么几个。这样重要的东西他也不可能随意託付人。” “你说得对。”陈王一拍脑门,觉得这是一个思路。 当即就命人去那几个官员家提人搜查。 高家是重点搜查对象。高元吉亲自上门。 昔日富丽堂皇的高府,此时却凋零落败的惨不忍睹。陈王带人进去的时候,整个高府里连个小厮丫鬟都没有。 见状,陈王装模作样的感慨了一番。心里很是得意。 高元吉一行人进入高家大厅时,只见黎静言独坐正位,似是在迎接他们。 陈王以胜利者之姿鄙睨着黎静言。转头又环顾整个空荡荡的大厅一圈,发现原本陈列摆件的架子都空了出来。想来高太尉家是真的不行了。陈王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这是吹了什么风,把陈王殿下您给吹来了。”黎静言讥笑道,不起身也不行礼。 今日是专为找玉玺来着,陈王不想浪费时间,便自动忽略黎静言不恭顺的语气,直接开门见山道:“黎大郎,今日本王心情欠佳,你若识相就赶紧把玉玺交出来。” “玉玺,殿下你莫不是煳涂了。玉玺不是该放在御书房么,怎会来高家找?” “你少说废话,本王肯定那玉玺就藏在你高家某一处。你交不交?”陈王强硬威胁道。 黎静言却不吃他那一套,两手一摊,做无可奈何状,“殿下不知。前些日子庆王旧部将高家洗劫一空,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搜颳了去。下官也不晓得殿下所谓的玉玺在不在那些抢去的宝物里。” “这般重要的物件高太尉不可能随意乱放。”陈王冷哼一声,不相信。 “殿下记性真不好,你莫不是忘了我岳父早前便已中风瘫痪在床。如若不然,你会站在高家么?殿下若实在不信,便派人去搜罢。反正高家里里外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陈王半信半疑,大手一挥,示意下边人进去仔细搜查。他则坐到黎静言对面。“黎大郎,你好歹也是个青年才俊,怎高太尉一倒,你便这般无用。连妻子娘家都护不住。”陈王奚落他。 “殿下高看下官了。下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如何抵挡得住兵匪。” “呵呵呵,就你这弱鸡样。当初高太尉怎就把女儿嫁给了你呢。”陈王得意着,心想高太尉现下若在这里该是毁得肠子都青了罢。 陈王心情很好,不断地奚落黎静言。可无论他说得如何难听,黎静言都一笑了之,端得是轻松淡然。 这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更让人憋闷。陈王烦躁,站起身,在大厅内来回踱步。 不一会儿,进去搜查的人陆续出来回禀:“殿下,没有发现。” “殿下,没有发现。” 很快,搜查高府的士兵都过来一一回復。都说高家如今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被翻成那副样子,断没有藏得住的东西。 陈王这才信了几分,盯着黎静言。“来了多时怎不见高太尉和高千金。” “岳父中风在床,内人在照顾着。” “走,带路。”陈王眼神示意黎静言。 黎静言看了他一眼,倒没反抗,默默地走在前头带路。 一行人刚出了大厅走上长廊。门外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传令兵。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那个前来报信的士兵大口喘着气,喊着。 “什么事这般着急忙慌的?”陈王不悦地处眉,冷声呵斥。 “殿下,是…是他们打来了。”那传令兵指着门口方向说。 “谁打来了?” “恆王殿下,是恆王殿下的大军压境了。” “高元钧,他是打不死的蟑螂么。”高元吉恼怒,派了数拨人马前去围歼他,竟没将人杀死。如今还让他率领着大部队攻到皇城脚下。 高元吉气得额角冒青筋,内心里已乱了阵脚,不再执意找玉玺。“走,将黎静言押走。 ” 陈王一行人在高家没找到玉玺,直接绑了黎静言便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结局(上) 探子来报,高元钧率领十万大军向皇城方向而来。估计再过半日便将兵临城下。高元吉听罢,内心惶恐不安。 卫国公提议召集文武百官,开朝会。逼迫陛下当即下旨让位口谕。 陈王:“没有玉玺在,如何下旨?” 卫国公:“殿下,煳涂啊。只要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传位于你。没有圣旨又如何?” “卫公说的对。”是他太教条了。当即陈王下令,命人通知文武百官前来朝会。 庆王旧部得令,亲自前往各府请官员们上朝。那些官员实属无奈,被逼进宫参加朝会。 崇德殿上 高元吉带着文武百官来到崇德殿,逼迫皇帝下旨传位于他。老皇帝怒不可遏,被胁迫着坐在龙椅上。 回想一个时辰前,赵妃带着被羁押的小皇子、小公主以及各嫔妃来到干天殿。要求他即刻参加朝会,当众下旨传位于高元吉。并承认高元钧谋逆造反。 倘若不肯就范,那么每过一刻钟,她便命人杀一个外面的人质,直到杀完为止。 老皇帝气怒攻心,直骂赵妃:“毒妇,贱妇,你还是人么。” 赵妃疯狂地大笑,逼近老皇帝,笑得狰狞,“整整三十年的寂寞深宫日子,我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得上是个正常人。如今,只要能让我儿坐上皇位,再大的罪我都愿意担着。” “你个疯妇。”皇帝抖着手指咒骂。 “你答应不答应。”赵妃已失去耐心,走到门边,哐当一声,地将大门整扇推开。 只见大殿门口,数十名皇子公主和嫔妃被人五花大绑,押跪在门外。他们双手被反剪绑着,嘴里塞着布团。不少年幼的孩子已哭得瑟瑟发抖,可怜巴巴地看着大殿内。而那些嫔妃们则面如死灰般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 “畜生,畜生。”老皇帝气怒地直敲床面。 “你答不答应。” 老皇帝默。 “来人,押一个上来,杀。”赵妃冷酷无情地下达命令。 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公主被粗暴地拎到老皇帝面前。小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巴巴地看着老皇帝。小公主的母亲,死命挣扎着要过来。 “不答应,她便是第一个刀下亡魂。”赵妃冷血地指着小女孩。
第259页 老皇帝心力憔悴,青灰着脸,艰难地一字一句说道:“寡人答应你。” “早该这么配合了。”赵妃手一挥,诸位皇族人质被押了下去。 大内官微微颤颤地过来帮老皇帝更换龙袍。 赵妃带人亲自送皇帝坐上龙椅。 被高元吉收买的大臣们一同劝说皇帝传位于陈王殿下。老皇帝看着这帮臣工们,心里拔凉拔凉。他不肯轻易就范。 卫国公带头说道:“陛下,因您龙体欠安,已有数月不曾上朝会。前几个月李承佑那逆贼起兵造反攻打皇城,倘若不是陈王殿下力挽狂澜,奋力抗敌,此刻大齐江山早已改朝换代。是以,臣以为陈王殿下是接任皇位的唯一人选。请陛下即刻下旨。” “臣附议,近几个月来陈王殿下勤勤恳恳处理着政务。当初高元祯留下来的烂摊子也已慢慢恢復过来。请陛下即刻下旨传位于陈王殿下。” “陛下,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按祖制,陈王殿下是长子。于情于理您都得传位于陈王殿下。这是天命所归啊。” 老皇帝默然,端坐在龙椅上,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底下一众文武官员表演。 一干被高元吉收买的官员们卖力地劝说着。老皇帝却始终不肯表态。 高元吉心里越发迫切,朝卫国公使了个眼色。 卫国公上前一步,“陛下,请您即刻下旨,传位于陈王殿下。” 一干官员纷纷跟上附议。 崇德殿后的角门里,赵妃冷冷一笑,招来大内官耳语了几句。那大内官战战兢兢地来到皇帝陛下身旁,轻声传达赵妃的威胁。 老皇帝森冷地瞥了眼角门方向。正欲开口,崇德殿外急匆匆地跑来一名传令官。 “殿下,殿下不好了。恆王攻城了。” 消息一出,崇德殿上顿时鸦雀无声,诸位臣工都惊愕当场。 高元吉脸色极为难看。大怒,“什么恆王,他就是个谋逆的反贼。” 说着便带着卫国公往外跑去。 皇帝陛下又被角门里等着的赵妃请了回去。 高元吉和卫国公一起来到城墙上。他看到高元钧率领着十万大军集结在皇城脚下。 高元钧将他声讨高元吉的战书装在竹筒里,用箭弩射向城楼上。他让高元吉交还禁军令,携庆王旧部退出皇城,限时五天。 高元吉看完战书,冷冷一笑,将战书扔在脚下。他为夺这座至尊之位耗费了所有心血。岂是高元钧三言两语能说服他束手就擒的。 卫国公眯着老眼看着城墙下,那个站在高元钧身侧的人。 他心思复杂,晦暗不明地看着那人。 那人亦朝他看了一会儿。 高元吉偏头看他,又看了看城墙下的卫珩,“怎么,父子成仇,你不忍心了?” 卫国公却说:“殿下,臣对您的忠心毋庸置疑。即便是亲生儿子亦不能是我心软。臣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和高元钧的军队一决死战。” “卫公,本王岂会质疑你的忠心。”他冷冷一笑,“我们不必惧怕高元钧,只要皇帝和言妃还在我们手里。高元钧就不敢轻举妄动。” 高元吉越想越觉得高元钧给的期限有拖延的嫌疑。他立马召集下边的谋士商讨。一众人关在房间里讨论了半响。最终得出结论:高元钧就是在拖延时间,其目的就是要在这五天内救出宫里的皇帝和言妃。 高元吉一听,顿时大叫一声,“赶紧派人加强防守,务必不能丢了人。” 卫国公:“殿下,咱们应该在皇宫里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来送死。” “卫公所言极是。且交于你去安排罢。” 哪成想不到一个时辰,卫国公去而復返,神色极为难看。 “卫公,何事?”高元吉狐疑地看着他问。 “殿下,臣刚去干天殿,发现陛下和言妃都不见了。” “不见了?”闻言,陈王腾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怎会,上午高元钧才下战书给五天时间。仅仅过了不到四个时辰,人就被他救走了?”高元吉是不信的,不信高元钧有如此通天本领。 “殿下,是我们大意了。臣已命人在宫中到处搜查。” “搜,必须搜。本王不信他高元钧能通了天了。才四个时辰就能将人带出宫。”高元吉来来回回踱步,心里很是不安。 “卫公,且有一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殿下请说。” “你且挑几名武功高强的属下去京郊……。” 卫国公领命退下。 —— 京郊别庄 皇城和黎雅的京郊别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皇城里血流成河,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的写照。而京郊别庄却像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平静而温暖。别庄里充满着老人和孩子的欢声笑语。 黎雅挺着硕大的肚子在青竹的搀扶下坐在院子里看着黎宝宝活力四射地与板栗卖萌玩耍。 老太君也在一旁,慈爱地看着这一幕。 “孙媳妇,来来来,别坐着,站起来走走。到时候生的快。”老人家招唿她站起来多走动走动。 “嗳!”说着黎雅携着青竹和梅儿的手在院子里慢慢地转着。 老太君偏头向钱嬷嬷交代着事情。再过一个月多一点黎雅就要生了。老太君主动揽过活计。日日催着庄子里的人做好准备工作。 早几日已叫钱嬷嬷出去找几个有经验的接生婆来庄子里住下。想到孩子出生后需要餵奶,老太君又催着钱嬷嬷去找几个干净利索的奶娘来,她要好好挑挑。 黎雅这一胎怀的很辛苦。孕吐严重,自怀胎一个多月开始孕吐到如今七个多月,还未见好转。基本就是吃什么吐什么。 整个人比没怀孕之前还廋了一圈。倒是那颗肚子要比一般孕妇来得大。 庄子里的大夫在她怀胎三个多月时告诉她,里面是双生胎。 随着月份越大,身子越重,她的心里压力越大。都说女人怀孕生孩子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而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古代,她这样的情况怕是更危险。黎雅觉得自己有点产前阴郁了。 平日里要不是有开心果黎宝宝逗着她笑,她恐怕更会胡思乱想。 黎宝宝在别庄也住了半年之多了。“姑姑,姑姑,今天小表弟们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黎雅笑着搂过小傢伙,“有宝宝这个小哥哥在,他们哪敢。” 小傢伙很是受用,拍着小胸脯,“那是,小表弟们以后要跟着宝宝玩的。” “臭屁哟。” 板栗不甘受冷落,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举着两只前爪扒拉着黎雅裙摆。 整个别庄好像被笼罩在温馨美满的泡泡里。可这一份难能可贵的氛围很快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 只见几十个武功高强,身着劲装的人,一下子攻破了别庄的机关防御,直冲他们过来。 别庄里的下人们见状惊慌失措,到处乱蹿。
第260页 一转眼的功夫,那群不速之客将别庄的人团团围住。 老太君率先挡在黎雅面前。黎雅搂着黎宝宝躲在后边。黎宝宝是个大胆的孩子,他手里抱着板栗,睁着圆圆地大眼睛依偎在黎雅怀里不哭不闹。 不速之客为首的头儿一直隐身在人群后面,只叫一名属下代为传话。 “我们不想为难别人,只叫卫夫人跟我们走一趟。” 闻言,老太君紧紧地护着黎雅,回道:“做梦,想都别想。” “老人家,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只想带走卫夫人。与旁人无关。” 那人竟然对老太君颇为有礼。老太君狐疑地环顾一圈,忽然人群后头一抹身影引起她的注意。 老人家定定地看着那抹身影。 那人有丝不安,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微微低下头,好似不敢与她对视。 老太君心里大骇,已然知晓这些是什么人。“我是卫国公府的老太君,卫珩的祖母,你们要抓就抓我罢。” 代为传话的人为难了,悄悄地转头觑了一眼背后。“老人家,我们不要你,就要你身后的那个大肚婆。” “老身也说了,敢动我孙媳妇先踏过我的尸体罢。”老人家冷哼,锐利的眸子牢牢盯住那个躲在人群后的身影。 “老人家,你若执意不肯,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那人使了个眼色,一名大内高手以极快的身影一下子蹿到老太君跟前。众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老太君已昏倒过去。 “祖母。”黎雅惊叫。 藏在背后那人这才慢慢踱到前面来。“卫夫人,你若不想累及无辜,便乖乖的跟我们走罢。否则,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他阴鸷地威胁道。 “好,我跟你们走。”黎雅无可奈何。这当下她不走也得走。 那人朝身后的下属使了个眼色,两个壮汉便来到黎雅面前。 黎宝宝见状,很是不安,使劲的拉着黎雅不肯撒手。 “宝宝乖,放手,姑姑马上就回来。” “不要,不要嘛。”黎宝宝拗上了,死死地拉住黎雅的衣摆不肯撒手。 “宝宝,你不听话了喔,姑姑要生气了。” “不要,姑姑不要走。”黎宝宝抱着板栗哭得泪眼哗哗。 那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天色,不想再多耽搁。沉声命令:“一起带走。” 两个壮汉将黎雅和黎宝宝一块儿带走。 卫珩在城中的暗哨回禀:一个时辰前城里偷偷潜出数十名大内高手。卫珩心里一惊,马上想到京郊别庄。 遂,急得什么也顾不上,翻身上马便带着一众亲信赶往别庄。 可为时已晚,待他赶到别庄的时候,人已被带走。 一众别庄下人齐齐等在大厅。钱嬷嬷告诉他,老太君被那贼人敲昏过去,躺在床上。大夫已诊过,无大碍。 青竹和梅儿却顶着两双哭肿的核桃眼来到卫珩面前,递给他一封信。“姑爷,那些恶人掠走了娘子和宝宝。这是他们留下的书信,言明要亲自交给你。” 卫珩心里焦急万分,接过书信,快速地看了一遍。脸色铁青,捏着信纸,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声。 “姑爷,你一定要救我们娘子和黎小少爷啊。” “放心。”卫珩头也不回,又翻身上马走了。 —— 皇宫里 庆王旧部在宫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皇帝和言妃。 高元吉顿时怀疑军中有内鬼。他把怀疑的目标放到那些禁卫军身上。遂,召来卫国公,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 卫国公私心里是不愿承认的。禁卫军是他麾下的人,陈王这般怀疑,等于是在质疑他的功劳和能力。他如何甘愿。 可嘴上却不得不顺着陈王的话说。“殿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怀疑禁卫军,那便把他们派到外边守城墙去吧。宫里有庆王旧部在也足以。” “卫公,你千万不要多想。本王对你是毫无保留的相信的。”毕竟卫国公将儿媳妇都绑到他面前了。 “只要殿下能信任臣,臣做什么都甘愿。” “有卫公这般忠臣辅助,本王定能夺得江山。” 陈王虽丢了皇帝老儿和言妃这两个能威胁高元钧的筹码。可好在亡羊补牢,卫国公把卫珩的媳妇给绑了过来。只要卫珩还想救媳妇,就必须要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 陈王信誓旦旦,半点不担心。那卫珩出了名的爱妻,再加上卫夫人肚子里还有他卫珩未出世的孩子。两条人命摆在他眼前,不信他不从。 卫珩纠结么,当然纠结,妻子孩子都握在高元吉手上。可让他为此背叛高元钧,他又做不到。两难之际,众使卫珩才智过人,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无奈之下,他只能跟高元钧全盘托出。 高元钧知道他的为难之处。两人关在营帐里秘密商量对策。 这时候,营帐外有人来报:“殿下,有人来找您和卫将军。” “快请。”高元钧和卫珩俩互相看了一眼,摸不准是谁来找他们。 传令兵带着人直接进入营帐。 那人竟是他的大舅子黎静言。 “静言。” “殿下,下官有事要禀。” “黎翰长请说。”高元钧招唿他坐下。 黎静言将城内的事一一道来。 “这么说,我父皇和母妃一切安好。” “是的,陛下和言妃娘娘臣已秘密送出皇宫藏了起来。陈王手中再也没有威胁你的人质。” 卫珩却暗沉着脸,严肃说道:“静言,有一件事必须得告诉你。” “何事?”黎静言狐疑的看他,静待下文。 “刚刚,高元吉派人掠走了我媳妇儿,还有黎宝宝。” “什么。”黎静言惊叫一声。“怎会如此。” 原以为高元吉没了能威胁他们的人质,攻城便万无一失了。哪成想难题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黎静言铁青着脸色,冷声问:“你与殿下可想出对策了?” 一个是他的宝贝儿子,还有一个是他的亲妹妹。这叫他如何是好。 “黎翰长,你还能再动用禁卫军的关系进宫救人么?” 黎静言摇摇头,“我来时已得到消息,高元吉将宫中的禁卫军全数撤出了皇宫,改守城墙。他已不相信禁卫军。再进宫已是不可能。” 事关自己人,关心则乱。三人凑在一起想对策。可卫珩和黎静言始终冷静不下来,无法想到万无一失的办法。 最后高元钧大手一挥,决定,“那便让我假死罢。只要我死了,高元吉便没了忌惮。” “殿下。”假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高元吉麾下不乏擅阴谋阳谋之人。怕是没那么好骗。” “本王知道有一种药吃了以后可以伪装成假死的模样。”
第261页 “殿下。”那药却也有副作用,一个不小心把人弄傻了,他俩不成了大齐罪人。 “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完。 这日,高元钧率领着大军兵临城下,吹响了攻打的号角。 高元吉一点儿也不急,心道:只要手里握着这张黄牌,他就不用担心。为此,高元吉派了数十名庆王旧部里里外外把守着人。 他很是得意,整整衣袍,很有自信地向城门走去。临行偏头交代贴身随从:稍候把卫夫人请到城墙上来。 他就不信把她绑到城墙上,卫珩还敢不从。高元吉得意地想着。 两军对垒,城上城下。 高元吉俯瞰着城下黑漆漆地一片,心里没来由的发憷。高元钧行军打仗十来年,带领的军队气势强悍,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岂是他麾下这些士兵可比拟的。 可一想到手中那张黄牌,他又定了定心神。大喊:“高元钧你个逆贼,乱臣贼子。公然造反,不怕天打雷噼么。” “高元吉你大逆不道,囚禁父皇和高家皇室成员。你恶贯满盈。放纵部下抢夺京城三日。你滥杀无辜,为已私慾不顾万千百姓死活。桩桩件件都天理不容,今日本王要清君侧,还大齐百姓一个清明政治。” “哈哈哈…。”高元吉大笑,突然把目光扫向卫珩,大声道:“请卫夫人。” 卫珩顿时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瞪着城墙上的高元吉。 一刻钟过去,原本该绑人上来的士兵却没有一点动静。高元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偏头交代贴身随从:“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殿下。”那随从得令,火速赶去一探究竟。 却半天没见人回来。高元吉心里很是烦躁。 卫国公:“殿下,稍安勿躁,只是一个女人和孩子,有这么多庆王旧部守着不会出什么事。” “一大群人守着一个大肚婆妇人和一个黄毛小儿,肯定出不了什么事。”高元吉自我安慰道。 城墙上没反应,城墙下亦是以静制动。 忽然自皇城上掉下一团毛球。那毛球落地后又咕咚咕咚滚了几米。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伸展开来,原是一只毛色油亮的花栗鼠。 卫珩惊讶,一眼便认出是板栗。旋即翻身下马,一把拎起板栗。 “叽叽叽叽~”板栗伸伸肥短的爪子。 赫然瞧见它前爪上绑着一块布条。卫珩是知晓板栗的特殊的。心里万分激动,飞快地接下板栗脚上的布条,展开一阅。笑了… “殿下,进攻罢。” 高元钧偏头看他,眼神询问:“怎么回事,你媳妇儿呢?” “安全啦。” “好。”高元钧得到满意的答覆,振臂一挥,大喊:“攻城,拿下逆贼。” 顿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吶喊声响起。 城墙上的高元吉还没反应过来。底下的高元钧部队已攻了上来。 此时,高元吉慌得不行,直抓着卫国公的手臂:“他们,他们这是不顾那女人的死活了?” “殿下。您赶紧避一避罢。” 高元吉双腿抖得不行,站都站不稳。他的两名贴身随从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躲了出去。 很快,高元钧的大军攻进了皇城。与里边的高太尉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反贼。 击杀庆王旧部。 整个厮杀战斗仅仅过了两个时辰就落下了帷幕。 傍晚时分,高元钧的人便在陈王府地道里找到了欲逃跑的高元吉以及他的亲信数名。 高元钧亲自迎老皇帝和言妃回宫。 原来老皇帝和言妃是被黎静言和把守的几名禁卫军偷偷从皇宫地道送出宫。 禁卫军多年来都是高太尉掌管着。即便近两三年换了长官。可军中不少人都是高太尉心腹。是以,当黎静言拿着高太尉的印签告诉他们,陈王要谋逆,陛下已被他控制。 那些禁卫军毫不犹豫便同意配合黎静言行动救人。这才在陈王的眼皮子底下救人出宫。 至此,京城持续了整整半年的动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题外话------ 明天更完正文。稍候会有几篇番外交代。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结局(下) 高元吉战败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回景阳宫。赵妃得知后,面如死灰,心知在劫难逃。 谋逆是大罪,皇帝必不会饶了她,如今她只愿皇帝不要牵连赵家人。 赵妃无计可施,当晚便在景阳宫自杀身亡。临死前把一切罪责都揽了过来,又写下血书泣求陛下,不要迁怒与她娘家人。 皇城自半年来的动盪不安终究归于平静。 接下来就是清算的时候。以卫国公为首的陈王一派全部被打入死牢,有大理寺亲自督办,不日便要行刑。 而事件的罪魁祸首陈王——高元吉,皇帝下旨,另外羁押,要亲自审问。 经过两个儿子作死的折腾,老皇帝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身子,更是每况愈下。大内官搀扶着他来到囚禁高元吉的偏殿。 高元吉自战败后被关押在这处偏殿里。每日里过得担心受怕,觉得自己将命不久矣。 忽见老皇帝来看他,高元吉痛哭失声,抱着老皇帝的大腿不住地忏悔。 “嗳,老二。”老皇帝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长长地嘆了口气,问道:“可后悔这么做?” “后悔,后悔啊,父皇,儿子每日里都在反省,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父皇,儿臣错了,求您饶了儿臣这一回罢。”高元吉声泪俱佳,边哭边自扇嘴巴。 老皇帝看他这副没骨气的狼狈样,终是感慨:“你并无治国之才,为何偏要觊觎那个位置。”高元吉从来都不是他属意的继承皇位候选人。 “父皇,是儿子猪油蒙了心,受小人挑拨才干出这等大不韪之事。请父皇宽恕我罢。”时至今日,高元吉还在推卸责任。 老皇帝失望至极,晦暗不明的老眼盯着他,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受何人挑拨?” “父皇,都是那卫子桀那个老匹夫居心不良,是他联合儿臣身边的心腹挑唆陷害于我的。之前在朝堂上逼迫您也是他出的主意。父皇,一切都是卫子桀的主意。儿子只是识人不清啊。父皇您晓得,儿子从小就不太聪明,这才被有心人给利用当剑使了。父皇您一定要明察啊。” 老皇帝定定地看了他半响,才幽幽开口说道:“老二,我刚去了一趟景阳宫,你母妃担下了所有罪责,已自杀身亡。” 对于赵妃,他恨过,可当赵妃的尸首摆在他眼前时,一切恨意都烟消云散了,唯有唏嘘二字。 “母妃。”高元吉大声嚎了几下,擦了擦泪,说道:“父皇,儿臣不知,原来母妃和卫子桀还有联繫。父皇,请您相信,儿臣真的只是被他们矇骗罢了。” 老皇帝看他这副担不起责任的怂样儿,恨不得从没生过这样的儿子。
第262页 “老二,你想不想知道,什么你会落到如今这番田地?” 高元吉拼命摇头,直说不知道。 老皇帝却无视于他的话,继续说道:“老二啊,你真不该怪罪你母妃和卫子桀。因为你会落到这番田地,是寡人一手促成的。” 老皇帝低沉沙哑的声嗓突然扔出一颗足以让人发疯的定时炸弹。高元吉顿时瞠目结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老皇帝轻笑一声,“以你的脑袋瓜子想必是想不通的。寡人便一一告诉你罢。你可知,你从来就不是寡人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曾经寡人精心栽培老大,希望他能成为下一个明君,为大齐开创一个盛世。可他太不争气,日日与李承佑为伍,最后还被李承佑利用,差点害得我高氏江山毁于一旦。好在老三及时赶到,阻止了李承佑的阴谋。由此寡人对老大继位产生了动摇。寡人在老大和老三之间犹豫了。寡人试着给他俩机会藉机考验:便将老三派遣出去办差。又将老大解禁出来。哪知,老大是个拎不清的,竟敢当堂指责寡人。寡人这一生最忌讳的便是当初得位不够名正言顺。偏偏他这个亲生儿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质疑寡人。这一点是寡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自那一刻起,寡人对他失望至极。也因此剥夺了他继承皇位的权利。寡人把目光投向老三,寡人不想老三也受到世人的质疑,是以寡人发誓要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干干净净的皇位。寡人召来高太尉,卫珩和黎静言三人商量对策。我们一致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什么人选?”高元吉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幕,他内心里已是风起云涌。 “为下一任皇帝扫清污名的最恰当人选。”老皇帝缓缓地公布最残忍的答案。 高元吉颓然坐倒在地,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恨意。突然脑洞大开,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所以高元祯失势后,你任由我在京中大动干戈?所以李承佑也是你们放跑的?撤卫珩枢密使一职也是你们的计划之一?东西两大营统领被李承佑策反也在你们意料中?高太尉突然中风,禁卫军由卫子桀接手也是你们计划好的?是不是那个李承佑派来的张毅都是你们的人?目的就是要挑起我与李承佑胡斗?让高元钧得渔翁之利么?” 高元吉越说越激动,所有曾经想不通的点,此刻清清楚楚印在脑子里。 老皇帝看着他,慢慢地点点头。 高元吉面如死灰,突然嚎啕大哭,这回是发自内心的悲伤痛哭。“父皇,你好残忍。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成全老三的清名,竟将我利用的这么彻底。” “老二,你若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高元吉大吼:“父皇,生在皇室,只要不傻不残,谁不想要那个位置。” “老二,事已至此,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不能再呆在皇城。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和陈王府的妻妾出京。” “你要将儿子流放到哪里?” “西北边,那里将是你的属地。今后没有诏令不得回京。” “西北边。”似乎他的结局已註定好了。高元吉呆呆的看了皇帝半响。突然跪伏下去,高喊:“谢陛下不杀之恩。”父子俩的关系好像就在这一刻断了。 “去罢,到那里后好好活着。” 老皇帝摆摆手,在大内官的搀扶下出了偏殿。 —— 京郊别庄 那日黎雅和黎宝宝躲进板栗的随身空间才得以顺利逃出皇城。回去后,板栗就将两人自空间里释放出来。哪成想这姑侄俩就像睡着了一样,昏睡不醒。 卫珩叫来庄子里的大夫诊脉。那大夫诊了半天,告诉他,无碍,只是睡着罢了。睡饱了就自然醒了。 这一等,又等来了大半天。黎宝宝在傍晚时分幽幽转醒。卫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相信了大夫的话,想着自家媳妇儿差不多也该醒了。 可左等右等,等到了第二天早上。黎雅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卫珩有了不好的预感,翻身上马亲自去宫里请御医前来一诊。 宫里的御医得到陛下的首肯后,提着药箱便随他来到别庄。诊了老半天,得出的结论与庄子里的大夫一致。 这下卫珩真的要急死了,“蒋太医,我夫人已昏睡两天一夜。期间没有醒来的迹象。若只是睡着了,怎会睡这么久?” 蒋太医也很郁闷,他当真是诊了好几遍才说出那样的结果。可人依旧昏迷着是事实。“恐怕是我能力有限罢。” 蒋太医倒不是推脱之词,而是真的这么想。 “蒋太医你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人。若连你都束手无策,那我夫人要怎么办。”卫珩不敢想像。 “我先在这里住两晚看看卫夫人情况罢。”蒋太医看着黎雅那颗高高隆起的肚子,也是忧心忡忡。“我开个调养的方子出来。这几日你们皆以流食和汤药餵食罢。” 蒋太医在别庄住了两天,黎雅仍旧没有甦醒的迹象。卫珩这几日半步都不敢踏出门,日日陪在妻子身边。 第三天,蒋太医也没了法子,留下两个方子,道:“肚子里有孩子,万万不得大意吃食。没隔一个时辰便要餵流食,再续以汤药补充营养。” 老太君虽然忧心孙媳妇和未出世的小曾孙,可如今卫家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因受卫国公牵连,卫家即将面临被查抄的命运。 原本这一切该是卫珩来担着的。可黎雅这个样子,他根本走不开。老人家也不忍心孙儿没日没夜的忙。是以便叫卫珩好生在家照看黎雅。她则带着一众下人回国公府安排。 卫珩这几日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黎雅。夜里实在没办法,他便抓着板栗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奈何板栗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黎雅昏迷的第五天,卫珩已将京城里稍有名气的大夫挨个请了一遍。均是没有结果。 第六日,一早,黎静言夫妻俩来到别庄。 因皇城歷经了半年之久的战争,此时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黎静言日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今日能抽出半天,便带着妻子来到别庄探望妹子接儿子回家。 卫珩亲自出来相迎。 黎静言看他这副憔悴不堪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已恢復了你枢密使的职位。小妹的事,陛下也知晓,便当是放你假了。不过你可要注意休息吶。别小妹醒过来,你又倒下去了。” 卫珩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高云舒有半年没见着儿子,心里好不激动,冲到黎宝宝面前就要抱他。 黎宝宝却小身子一扭,闪了过去。小傢伙歪着小脑袋看了他们半响也没喊人。 高云舒被儿子这般陌生对待,差点哭出来,“宝宝,是娘亲啊。” 黎静言走上前搂着妻子,夫妻俩轻唤儿子的小名,“宝宝,快到爹娘身边来。” 小傢伙小嘴一撅,傲娇地撇过头,说:“宝宝不想理你们,你们不是有比宝宝还重要的事要办吗?”
第263页 高云舒哪堪忍受宝贝儿子的冷淡,伸手一撩就将小傢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小傢伙小脑袋钻进母亲怀里,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奶声奶气地埋怨爹娘不要他了。 高云舒悄悄地跟着抹起泪,轻柔的哄着怀里的宝贝儿子。 黎静言心疼的看着他们母子俩,轻嘆一声,长臂一收,就将他们母子两环在胸前。 黎静言夫妻俩接过宝贝儿子便来到房间探望黎雅。 只见黎雅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面色红润,唿吸均匀。 “大夫看过了怎么说?”黎静言转身问卫珩。 “都说雅儿身子无碍,只是睡着了。” 高云舒挨着丈夫,同样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 卫珩有些为难,略过板栗那一段,说道:“昨日雅儿自皇城逃出来后便一直睡着。我请了京城十几位名医前来诊脉。都说无大碍,只是睡着了。可已过去多日,她仍然没有醒过来。”这几日吃喝拉撒都由卫珩和黎雅的两个贴身丫鬟轮流侍候着。 “莫要担心,既然身子无碍,马上就会醒的。” “我已写信让下边的人找各地名医送京城来。想来小妹很快便会醒了。” 黎家三口子在别庄吃了午饭便回了京。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 原本大家都以为黎雅的昏睡是暂时的,很快就会醒过来。 可事实却是她已昏睡了整整二十天。卫珩请了几十名大夫前来诊断,俱是无功而返。 卫珩整个人廋了好大一圈。仍旧不肯放弃,日日亲自照看着妻子,时不时便在妻子耳旁深情述说着过往种种。 黎雅觉得自己睡得好沉好沉,她拼命地想睁开眼,告诉阿珩,她醒了。可没用,完全没用。她就像被这具身子排斥了一样,回不到身体里。只能无助地飘来飘去。 她心疼卫珩的憔悴,感动卫珩在她耳边述说衷情。可她没办法安慰他。只能在一旁瞎着急。 黎雅很惆怅。 在她灵魂出窍的第二十日,她忽然感觉到周身有一股气流。还没摸清楚是怎么回事,整个魂儿已被气流的漩涡带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黎雅站稳了脚。却惊愕地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环境。 这是现代阿姨的家,是她从小成长的家。 黎雅很激动,小跑着去书房找阿姨。她有好久好久没见到阿姨了。她想去看看阿姨过得好不好。 她还记得,阿姨在家时,最常待的地方便是这间书房兼画室。 她跑进去的时候,看见阿姨与一名男子坐在书房窗边聊天。那男子的背影高大英挺,黎雅觉得有几分熟悉感,便转到那男子正面,想看看到底是谁。哪知那男子的面孔映入她眼睛时,吃了好大一惊。因男人竟然长了一副与卫国公卫子桀一模一样的脸。 黎雅听到那男子清亮的声嗓缓缓述说着一个故事:卫国公府生了一对双胞胎,阖府欢庆。老夫人因此特特请了皇家寺庙的和尚前来为两位小少爷批命。哪知这一批命却批出了噩耗。老和尚言明,卫子桀和卫子轩虽是双胞胎,却相生相剋,只能留一个在府方可平安长大。原本国公府是不肯相信的。说也怪,自那以后,两位小少爷便轮流这生病。老大好了,老二病了,老大病了,老二又好了。这样交替来回折腾了足足一年。迫使国公府的人不得不相信。国公夫人袁氏不得不听从老和尚的建议,将老二卫子轩送出府抚养。因此外人只知卫子桀不知卫子轩。 成年后,卫子轩归家,兄弟俩关系融洽。卫子轩要求进军营,卫子桀为此还破例给弟弟开了后门,将他安排到自己身边栽培。 卫子桀太优秀了,人人都夸赞他。旁人从来只看得到卫子桀。因此卫子轩对这个大哥,又嫉妒又崇拜,平日里常常偷偷模仿大哥的一言一行。 卫子桀深爱妻子孟氏,常年在外征战,有时候路过离京近的地方便会连夜偷跑出来和妻子见面。为了不被发现主帅擅自离岗,卫子轩便自告奋勇做卫子桀替身为哥哥打掩护。 男子说完,黎雅听到自家阿姨接过男人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平城一战,卫子轩中了敌军圈套,子桀没办法,只身前往救他,却不幸战死平城。卫子轩独自一人回到营地,众人以为是子桀。而卫子轩鬼迷心窍,竟然也没有辩驳,顺势演了下去。直至班师回朝,陛下召进宫,大赏后,回家。老太君立刻发现了卫子轩的伪装。同时,我也发现了他不是我的丈夫卫子桀。 卫子轩伪装替身的事情暴露,他不得不说出实情。我初闻子桀战死,几度昏厥,伤心过度。 老太君却为了卫家的荣誉,为了唯一活下来的儿子,不得不承认卫子轩的伪装。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肯就范。这时候,我被诊出有了身孕,这是子桀的遗腹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生下来。可我因子桀战死伤心过度,大伤了身子。勉强生下卫珩,已是破败油枯之身。我自知时日不多,为着年幼的儿女,只得向他们妥协,折辱下嫁给假冒的卫子桀配合演戏。 因子桀常年征战在外,老大和老二对父亲不亲昵也不熟悉。更没有发现父亲早已换了人。我受不住这样的情况发生,好几次欲将事实真相告知两个女儿,可老太君以女儿们的婚事要挟。我只得忍下不说,背负着这样的羞辱和痛苦活着。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年,我便病倒了。这一病便再也没有好起来。 我对不起珩儿,叫他年纪小小就没了双亲。 说到这里,孟茹忍不住抽泣起来。 那男人起身,转到她身边,将她轻轻地拥入怀里。“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有尽过一日做父亲的责任。” “子桀,这不怪你,不怪你。”孟茹紧紧抱着他痛哭。 “茹儿,别哭,你哭得我心疼。总算,总算我们没有在这一世错过彼此。”男人濡湿了双眼,深情地拥抱着孟茹,诉说衷情。 黎雅看到阿姨在现代和卫珩的父亲重续前缘,很高兴。 卫珩的父母在那一世爱得太悲壮。归根结底还是卫子轩惹出来的祸。卫老太君虽是帮凶,却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做。 老太君的一生也是命苦:青年丧夫,好不容易生下一双生子。却被告知不详,被迫送走小儿子,从此母子分离二十年。长大后,一双儿子终于能承欢膝下,未曾想,大儿子又战死沙场,从此母子阴阳两隔。此时,又得知小儿子犯了欺君之罪。在家族和唯一的儿子面前,卫老太君只能选择对不起儿媳妇孟氏。 那年胡氏侮辱孟氏不贞时,老太君为保这个秘密不泄露,只能瞒着卫珩,不告诉他真相。可也因此害得卫珩误会母亲多年,甚至以她为耻多年,痛苦了好多年。 老太君也因此失去宝贝孙子五六年。 黎雅静静地听完,已是泪流满面。心疼卫珩,心疼阿姨在现代忍受孤独三十多年。好在最终等来了那个人。 黎雅大概是哭累了,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第264页 等她再次意识回笼时,已是好多天以后的事。 她浑然感觉下身有股撕裂的疼痛。整个肚子在不断的往下坠。 耳边听到青竹和梅儿哭泣吶喊着。“姑娘,姑娘你快醒过来啊,不然两位小少爷就没命了。” 黎雅隐约听到了青竹的哭喊声。 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黎雅仿佛有了无穷无尽的力气,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用力,不断地往下用力。 稳婆惊喜地大唿:“看,夫人在用劲儿了。” “媳妇儿,快睁开眼看看我。媳妇儿…”男子哀哀地恳求着。 她知道那是阿珩的声音,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她感觉得到他很痛苦,很悲伤。不要,她不要伤害他,她不要…。 “啊,不要——”突然一声尖锐地大喊蹦了出来。 “哇哇哇…。”紧接着一个小婴儿的哭声响起。 黎雅终于睁开了眼,深情地看着自家丈夫。 卫珩极喜而泣,不住地亲吻她的手。哽咽着:“媳妇儿,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稳婆:“夫人,再用把力,里边还有一位小少爷呢。” 黎雅紧紧握着丈夫的手,拼命使力。很快又一声“哇哇哇”地啼哭声响起。 黎雅用完了全身力气,又昏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让卫珩等很久。 丈夫,一双儿子都是她今后要守护的人。她想告诉阿姨,她也很幸福。 ------题外话------ 正文完结,后边还有两篇番外交代黎如晦和顾家兄弟。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一百九十五章番外一,顾家兄弟 高元吉起兵造反失败,如若不是老皇帝极力担保,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为保高元吉余生安稳,老皇帝和高元钧父子俩进行一番长谈。高元钧同意老皇帝的全部要求,保证今后绝不为难高元吉。 老皇帝很满意,隔天便请钦天监选册封的黄道吉日。 翌日,钦天监正亲自回禀皇帝。册封太子之日定在三个月后的初一。 册封日子一定,整个皇宫都忙碌开了。 期间,老皇帝亲自带着高元钧,手把手教他如何处理各种政务。好在高元钧是个脑子灵活的,处理各种政务丝毫不懈怠。有模有样,很得老皇帝的心。 时间过得很快,册封太子的吉日到了。 刚过子时,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宫里的太监宫娥们已经忙碌上了。礼部和钦天监的人早早就在加冕仪式的大殿上井然有序地安排开。 天色刚露鱼肚白,老皇帝便在言妃娘娘的侍候下起床梳洗。他的身子已越发不好,难得早起就感觉浑身乏力。 言妃这三个月来,日日陪伴在他身边,不敢怠慢。 “爱妃,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这几个月下来,老三处理政务的能力很让我满意。” “陛下,能为您分担一些政务,是老三的福气。多亏陛下倾力栽培。”言妃维持一贯的小心翼翼。 “过了今日,我便可以好好歇一歇咯。待为老三选定一门亲事后,我便正式传位于他。” “陛下,身体康健,哪能这么快就传位的。再说老三平时不懂政务,还得陛下多多教导才对。” “爱妃无需这般小心。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老皇帝以寻常夫妻间的语气与言妃交谈着。而言妃却始终恭敬如一,不敢僭越规制。 只因昔年言妃在宫中不受宠。几次遭人陷害,使言妃做事更加谨慎,处处提防。常年累月,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夫妻俩说了会子话,老皇帝甚觉无趣,便没了继续聊天的兴头。 “走吧,今日整个大殿都忙着呢。”穿戴完毕,老皇帝便要出门。 他大步还未跨出寝宫,门外有人回禀。 “陛下,臣有事启禀。”一大早堵在皇帝寝宫外,想来是极为重要的事。 “进来说。”言妃刚要退下,皇帝阻止道:“留下来罢。没什么不能听的。”这已是一位宠爱的待遇了。就是换做当初最得宠的刘贵妃都没这待遇。 言妃诚惶诚恐,安静地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陛下,陈王出事了。”来人一来就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老皇帝蓦地浑身一僵。微微颤颤地问道:“出了何事?” “陛下,陈王在前往西北的途中被人毒杀。” “毒杀?”老皇帝瞪大了眼,脑子里一闪而过,撇了眼身旁的言妃,阴沉着脸问他:“是何人所为?” 言妃一看老皇帝这眼神,知道不对,赶紧走到面前跪下,“陛下,此事乃头等大事,一定得彻查。” 老皇帝定定地看了她半响,忽而又缓了缓脸色。“爱妃起来说话。无需这般紧张。” “查到了么,是何人所为?”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初闻此噩耗,心里万分悲凉和伤心。 那人偷偷觑了眼老皇帝,续道:“陛下,臣派人查到下毒之人乃陈王妃身边的婢女。” “延庆,这个毒妇,果然是她。”老皇帝后悔得捶足顿胸。 当初李承佑闹出这般大的场面,她作为同胞手足怎会没参与其中呢? 突然想通,却为时已晚。 “将那个毒妇给寡人带回来。” “陛下,事发当日,陈王妃便不见人影。” “去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逮回来。”老皇帝发狠,恨不得就此将延庆千刀万剐。 那人领命退下。 老皇帝哽咽着,自责不已,“是寡人,是寡人没保护好他啊。” 顿时,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陛下,陛下切莫哀伤过度,保重龙体要紧吶。” —— 延庆毒杀高元吉后,连夜卷了金银细软,带着心腹跑得不见踪影。 可老皇帝哪会就此罢休,下了死命令,出动各地府衙联合缉捕延庆归案。 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老皇帝又派出身边的数十名暗卫追杀延庆。 这几个月来,延庆疲于应对,简直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身边的心腹一个个死的死,残的残。走投无路之下,延庆只能来到北边找人。 —— 顾家 如今黎家在北边的生意由顾淳全权处理。顾家兄弟再也不是初来北边时的落魄样。如今的顾淳和顾清是整个北边人眼中的乘龙快婿人选。 不久前,顾清已抱得美娇娘。反倒是顾淳这个大哥,整日里忙得不见踪影,至今未婚。 顾淳刚刚从外面谈完生意回家,便见顾清神色慌张的等在门口。一见自家大哥来了,他忙跑过来。 “何事这般着急?”这些年来,顾淳是越发稳重了。 “大哥,有事呢。”说着顾清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走去。如今的顾家兄弟虽已不差钱,但还是住在作坊宿舍里。按兄弟俩的说法就是住惯了,懒得换地方。
第265页 直至顾清成亲后,顾淳做主为他夫妻二人另外建造了一处府邸。而他自己仍然住在作坊宿舍里,完全不像一个大老闆的做派。 黎家人也好,旁人也罢,都劝了他数回了,他依旧故我,众人无无可奈何。 兄弟俩进了屋里,顾清迫不及待地自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大哥,你快看看。” 顾淳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蓦地沉下了脸。 顾清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大哥的脸色。“哥,是她罢。”当初他们兄弟俩被流放时,顾清年岁小,不清楚具体缘由。 顾淳沉重地点点头。眸色晦暗不明,点头,“是她。” “大哥,她如今已被全国通缉,咱们不可再与她有半点纠葛。”顾清急得团团转,他吃不准大哥对那女人是什么感情。 顾淳瞧自家弟弟急得都快冒火了,轻笑一声,“你急什么。我岂会分不清轻重。” 顾清尴尬一笑,挠挠头皮,“大哥,我不是担心么。” “这纸条怎么到你手上的?” “一早府里的门房送进来的。说是一名外乡客送来的。待我赶出去时,已不见人影。”顾清急急地解释道。这女人如今可是个烫手山芋,皇城里已重金悬赏捉拿此人。但凡跟她有点牵连的人都被查办的查办,下狱的下狱。 “看来她逃到北边了。” 顾清偷觑着自家大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就问吧。”顾淳嘆了口气说道。 “大哥,当初我们兄弟俩为何被判流放?是不是与这女人有关?” 顾淳定定地看了他半响。顾清以为他不会说,正要放弃时,顾淳却幽幽开口。 “与李家有关系。”顾淳思索了半响,轻嘆了口气,终于决定对小弟和盘托出。 “顾家在前朝就是皇商。李太祖当初起兵造反的绝大部分军饷都是由咱们祖父提供。北齐初定时,太祖皇帝便把户部交给祖父掌管。祖父成了皇城中唯一的红顶商人。为此顾家的财富也是源源不断地增加。当初太祖皇帝有意与顾家结亲。便将最小的女儿延庆公主指婚给顾家。当时,在顾家与延庆年龄相近的只有我一人。” “大哥,你差一点就成了驸马了?”还有这等渊源。 顾淳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与延庆虽说年岁相仿,但她到底大了我几岁。我本是不大愿意的。可这是太祖皇帝的意思,虽还没下旨,却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再后来,圣旨还来不及下达,太祖皇帝得病,不久便驾崩。整个北齐也因此被改朝换代。我们祖父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世了。”顾家因受李家影响,家中财产去了大半,再无人能在大齐的朝堂上立足,成了地地道道的商人之家。 顾淳十五岁后,顾父便将整个顾家慢慢交给儿子打理。一次意外,顾父客死异乡。好在顾淳有经商天赋,顾家没有因此被对手吞併。反而越发壮大起来。不出几年又跻身皇商之列。 待顾淳及弱冠之年,他的婚事却让顾家长辈操碎了心。 顾家长辈不知道怎么安排他的婚事。昔年李太祖有这个意思,且是人尽皆知的事。顾祖父临终前又交待子嗣不可违约。没办法,顾家人只能等,等前朝皇后——延庆公主的母亲回信。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年。 那日李承佑亲自来到顾家找顾淳谈。 他对顾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番,说是,他们母子女三人在宫中身份微妙。当今皇帝想将延庆指婚给高元吉。 闻言,顾淳倒没多大的情绪,毕竟他对延庆并没有什么感情。坏就坏在最后,李承佑明里暗里暗示他,李家还需要顾家的支持。 顾淳虽只是一介商人,却不是政治白痴。这个支持往大了说,便是他日,李承佑起兵造反,顾家要提供他源源不断的钱财。 这可开不得玩笑,顾淳当时就婉拒了。 可李承佑哪肯放过顾家这块肥肉。三番两次过来游说。过了两年,李承佑的威胁越发肆无忌惮。竟扬言要对顾家人下手,以此逼他就范。起先顾淳以为他只是威胁威胁装装样子罢了。直到顾家接连出事,这才让顾淳看清了李承佑的野心。 且不说大齐如今朝局清明,当今皇帝也算勤政爱民。李承佑復国的梦哪有这么容易实现。几番思量后,顾淳只能兵行险招,在一次进贡的衣料上出了纰漏。为此,顾家受波及,被立案调查。 最终,顾家大部分财产被查抄。顾家也因此家破,好在顾淳先前的安排,顾家人都全身而退,散落到各处安稳度日。 李承佑不甘心,在审判顾家兄弟俩的过程中费了一番心思,因此顾淳和顾清才被判流放。 当年,顾清还小,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如今听自家大哥一一道来,忍不住咒骂:“李家害得我们家破,她还有脸上门求助。” 顾祖父对李家完全是死忠粉,可顾淳兄弟俩这些年吃够了人情世暖,早已没了顾祖父的奴性。 “她若还来,我便去官衙报案。”顾清恨恨地说。 “莫要与她有任何牵扯。” 几天后,顾淳得到消息,延庆在定县被人暗杀。属于北齐的时代终是划下了句点。 第一百九十六章番外二 这些年,黎家二房和大房几乎没了往来。二房如今是越过越好,黎崇文也从北边调回了京都,成了京官。 前年,黎如晦抱得美娇娘。文氏担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四个儿女,除了大女儿黎琼不得善终,其他两儿一女均是婚姻幸福美满。 想到大女儿的遭遇,文氏甚是唏嘘。时时惦记着远在北边的大外甥。年初的时候,黎崇文派人去北边,想将陈大娘祖孙俩接过来一道住。这也是夫妻俩的一番心意。陈大娘想了想,没推脱,同意带着孙子来京依亲。 如今,二房的日子越过越好,且看大房却过得越来越没谱。 回想这几年,大房数次跑到二房家,闹也闹过,无赖也耍过,却没一次讨得便宜。反倒把黎崇文给彻底惹急,最后发了狠话:大房若再上门来闹,就要将王氏接走,从此与大房断绝关系。 这才让大房消停了几年,也安耽了几年,再不敢上二房家闹。 只死活拽着王氏,不让她走。 大房想着,只要王氏还在文县,二房就不能不管,那些赡养费和平日里逢年过节送来的礼品就少不了。 大房也就指着这点东西过活。 如此相安无事了几年。黎崇文的底线,只要大房不闹得太出格,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多花些银子养老母亲了。 可老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大房安耽了没几年,又想出了么蛾子。文县离京城不算太远,一封加急信来回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黎崇文自拿到信,只见信中寥寥几个字:王氏病危。 他想着老娘年岁大了,自己在京为官,也有数年不曾回老家。想了想决定通知儿子和女儿们,一起回文县省亲。 黎崇文和黎静言父子俩官职在身,不能说走就走。这日下朝,他俩便去向新皇递假条。
第266页 新皇高元钧很不开心。说什么也不肯准假。 要知道他才刚登基几年,朝中百废待兴,恨不得一人当四人用。黎家父子更是他的得力干将,平日里他恨不得奴役他们十二个时辰,这会儿哪肯放他们父子俩一起休假。 无奈,黎崇文道:“陛下,家中老娘年事已高,说不得这一去就是见最后一面。” 高元钧更头疼了。这老人一死,黎家父子还得丁忧罢,这一丁忧又是几年,这还得了。可自古孝为先,他虽贵为皇帝也不能蛮横无理,想了想,“寡人允你们回老家,但不许你们在家丁忧。”用人之际,只得寻特例。 黎崇文父子俩顿时无言。皇帝这是要跟他们讨价还价了。可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还能怎么办,答应呗。 他俩前脚刚走,就在御花园碰到了卫珩。三人聊了几句,卫珩也知晓了文县的事。顿时计上心头。屁颠屁颠的跑到御书房要假期了。 “陛下,微臣也得请假。” “卫珩,你凑什么热闹。请什么假,还不回去工作。”皇帝刚刚允了黎家两位的假,头疼的要死,正想着再多分一些工作给卫珩,哪成想他也跑来要假。 “陛下,你莫不是忘了黎侍郎是我岳父啊。”那也是他老婆的祖母好么。虽然自家老婆从来都不待见老家的人,可若能讨得几天空闲也是划算的。 谁让高元钧这混蛋,这几年把他当牲口在用。已经整整两年没放他假了。家中娇妻,稚儿幼女对他意见越来越大。 闻言,新皇一口否决。“不行,这个理由不成立。” “陛下,你讲讲道理好伐,那是我妻子的亲祖母,我作为孙女婿哪有不去的道理。” “那也不行。你们都走,要寡人怎么办?”他当皇帝也当得很头疼好吧。 “陛下,你这回不答应也不行。”卫珩老神在在。 “哟呵,你还学会威胁寡人啦。”新皇当场耍起无赖。“我说不准就不准。”一副我是皇帝我说了算。 “陛下,你要再不给我放假,我要罢官了。我媳妇儿说了,她养得起我。”哼,谁怕谁。 高元钧一听罢官,小心脏扑通扑通加速了几秒。顿时软了身段。“珩之,你可是我的好兄弟啊。罢官这种事再不要提了。你看看我,堂堂皇帝一个,忙得连大婚的时间都没有。你也不忍心看我过劳死的,对不对。”卖惨。 “那是你自己不满意太后挑的皇后人选,才不肯大婚。” 被无情怼回来了,高元钧也不恼。“行,就算是这样,但你再看看我,咱俩年岁相当,你老婆儿女齐全,我没老婆也就罢了,连个儿女都没有。够可怜了吧。”高元钧一如既往的不把那些塞过来的女人当老婆看。 卫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陛下后宫佳丽无数,只要你肯,哪个不想跟你生孩子。” “卫珩,除了你老婆,你愿意跟别人生孩子么?” 被噎住了,“不愿意。”想想都不行。 “那不就结了。回去罢,莫要再说什么休假不休假的事了。”高元钧很满意,总算把卫珩给辩驳的哑口无言。 可他还没高兴完,隔天便收到卫府递上来的病假条。待高元钧出宫去逮人时,卫珩已带着妻子儿女乘坐马车潇潇遥遥地出京去也。 高元钧气得捶足顿胸,狠狠咒骂了老半天,最后也只能认命地回宫干活。谁让他苦逼,接下皇帝这个忙死人不偿命的位置呢。 除了黎如晦夫妻出门在外,黎家人加上卫家五口,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文县老家。 这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啊。纵然黎崇文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女婿位居左相,儿子占住右相,自己又是工部侍郎。三个高官突然同时莅临文县,还不让文县的官员翻了天。 这不,他们一行人刚进文县,便看到知州大人带着一众大小官员恭候在路边。那阵仗当真是皇帝出巡也不过如此。 黎崇文很不喜这样的应对,却也不得不下马车寒暄。 他招来小厮,吩咐他去知会儿子和女婿不必下车。 那知州一见黎崇文下了马车,忙带着一众官员殷勤地迎了上来。 黎崇文与他们寒暄了一番。那知州有意无意地撇着后边几辆马车。寻找卫珩和黎静言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可黎崇文只当没看见,寒暄了一顿便说道:“诸位大人,此番行程匆忙,家中老母等着我归家,失陪了。” 那知州一听,忙不迭地点头,“黎侍郎说得对,说得对。黎侍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官。” “陆知州有心了。本官只是普通的省亲罢了,不方便叨扰各位。”黎崇文拱手作揖,一阵客气便重新上了马车。 待他们一行人的马车停在黎家门口时,只见黎家院子里已挤满了人。有几人搬着梯子在挂白布。 黎崇文一看这阵仗,心底一惊,难道老娘已经去了? 一行人赶紧自马车上下来。 黎家院子里的亲朋好友见马车停下,唿啦啦聚了一大群过来围着。 黎崇白和钱氏拨开人群也挤了上来。 “老二,你怎才来,就等你们二房来了。”黎崇白大声说着。 黎崇文纳闷地看了看自家大哥一脸欣喜的模样,“娘呢?” “哎呀,别站在门口啊,赶紧进屋来。”钱氏好不热情,伸手就要去拉文氏。 文氏却不愿意搭理她,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对身旁的女儿,儿媳说道:“这般赶着回来,想来是累了。先随我进去瞧瞧你们祖母。” “哎。”女儿媳妇一左一右搀着文氏进屋。钱氏讪讪地撇了撇嘴,暗骂了几句,转身又换了一张笑脸跟了上去。 一行人刚来到里屋门口,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鼻而来。黎崇文眉头皱得死紧,率先走了进去,发现王氏瘦骨嶙峋,凸着眼珠躺在床上,哀哀直叫。王氏所躺的床上骯脏不堪,屎尿污渍流的到处都是。顿时愕然。 他当即转身将后边跟进来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们拦在了门外。“赶了这么些天的路,都累了。你们先回客栈休息吧。” 黎静言夫妻和黎雅夫妻俩顿在门口,不明所以。这都到门口了,怎不让进去看看。 可看自家父亲的态度不容置喙。 “雅儿,云儿,快带着小傢伙们回客栈罢。”文氏催促着他们离开。 小辈们虽不明所以,到也没执意要进去的意思。 黎雅和高云舒牵着自家小子们,卫珩和黎静言抱着自家小女儿小儿子跟在后面。 待里屋只剩下大房一家和二房夫妻俩。 黎崇文怒了,大声质问黎崇白:“这是怎么回事?”人还没死呢,外边却已在设置灵堂。连族里的亲朋好友都赶来奔丧了。 这是在等王氏赶紧死么? 大房当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娘还好端端喘着气呢,外面这样摆弄成何体统。大哥不过来解释解释么?”
第267页 黎崇白舔了舔嘴,解释道:“这不快了么。”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让人生气。黎崇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哥做事当真是越来越煳涂了。你这般做派,到叫他人以为我们做儿子的极为不孝。既然大哥不愿意赡养娘,那我这便接她回京。” 钱氏一听,顿时急了,忙拉过黎文斌,将他推到前头来。“二叔,这是误会,完全是误会。我们怎会不愿意赡养娘呢。这两个多月里,娘瘫痪在床,都是斌斌把屎把尿侍候着。只是昨天又请了大夫来诊脉,告知我们,娘时日无多,叫我们可以准备了。这才先准备起来的。” 钱氏话音刚落,床上的王氏哭了出来,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下作东西,我只是跌了跤,哪里就要死啦。” 原来王氏两个月前栽了个大跟头,跌断了腿骨。钱氏又不捨得给她花钱请大夫,便去集市寻了个游医来家里诊治。那游医本就是个骗子,随便开了几贴便宜药就走人。这一耽搁,直接把王氏给养残了。两个多月过去,也下不了床。 大房原本去信是打算提高赡养费的。哪成想,二房没答应。 这下,大房更不愿意照顾瘫在床的王氏。一个多月下来,王氏飢一顿饱一顿,饿得只剩皮包骨。大便小便也没法自理,拉在床上,三五天都没人来清理。 这便是黎崇文刚刚看到的模样。昔年虽不满王氏的偏心,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娘。看她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甚是心痛。 黎崇文当即决定,“娘我这就接走,日后也不要你们尽孝道赡养了。” 黎崇白和钱氏一听,顿时不依了。他们原本打算着,把王氏的后事办一办,就跟着二房一家进京过好日子去了。 哪成想,听黎崇文这意思,是要切断和大房一家的联繫了么?这可不行。 大房一家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同意让黎崇文接走王氏。还说王氏他们会照顾的,只要二房提高一倍赡养费。 二房虽有钱,可也不想被大房当冤大头敲。黎崇文断然拒绝。 大房和二房僵持着,谁也不肯相让。 王氏看着两个儿子的境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由得悲从中来,嘤嘤地哭上了。 她将黎崇文叫到床边,哭求道:“老二啊,娘知晓,以前是娘偏心,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家的事。可你们兄弟俩都是我生的。为娘实在不忍看到大房穷困潦倒成这样。”王氏边哭边说着:“老二,就算娘求求你了,带带大房一家罢。这样,娘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 不是黎崇文不肯帮把手,实在是大房一家烂泥扶不上墙。 老母亲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苦苦哀求他。黎崇文很想答应,可想到大房一家都是麻烦,就始终开不了口。 黎崇文正当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黎如晦夫妻俩恰巧在这时回到文县黎家。 “如晦,你怎过来了?”文氏率先发现站在门口的小儿子。 原本这样尴尬的事,依着黎崇文先前的心思,是不愿意让小辈们看到的。可黎如晦已经推门进来了。 黎崇文尴尬地看看小儿子。 黎家小儿媳妇属于女强人型,喜欢跟着丈夫到处出差谈生意。是以,小夫妻俩几乎形影不离,走到哪儿都一起。文氏不见小儿媳妇的身影,奇怪的问道:“你媳妇呢?” “她身子有些重,我先送她回客栈了。”闻言,文氏听出了言外之意,满脸欣喜。直瞅着儿子,用眼神询问。 母子俩心有灵犀,黎如晦含笑点点头,掩不住的笑意。 文氏高兴极了,合掌拜了拜。 黎如晦边说边走到黎崇文跟前。向王氏打了声招唿,又朝大房喊了一圈。 这些年黎如晦为拓展生意几乎跑遍了整个大齐和几个邻国,自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像大房这样的无赖,叫如今的他应付起来,不难。 黎如晦微微俯下身,直视着王氏问道:“祖母可愿意跟我们回京?” 王氏考虑了下,回道:“我自是愿意的。可我放不下大房啊。”大房这情况,王氏比谁都清楚。 黎如晦朝自家父亲点点头,示意此事让他来处理。黎崇文同意,随即站到了一边,全权交由儿子来应对。 “小侄——”黎崇白欲说什么。 黎如晦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经商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黎如晦的气场太过强大。那说一不二的霸气生生叫黎崇白闭了嘴。 他继续跟王氏说道:“祖母若愿意便随我们进京。至于大伯一家么,我可以帮忙。” 闻言,大房一家眼冒金光,好不激动。 “但是,我有条件。”还未等大房一家开口,黎如晦继续道。 “什么条件?”钱氏迫不及待的问道。 黎如晦笑意盈盈,没回答钱氏,反问王氏:“祖母最放心不下的可是文斌堂弟?” 王氏重重的点头。 “那便满足祖母的心愿。” 黎文斌一听,顿时心花怒放。想着未来美好的日子,心跟着飘飘然起来。 黎如晦走到黎文斌面前,说道:“堂弟,祖母既然这般放心不下你,以后你便跟着我罢。日后大伯大伯母的日常开销便由你来挣。” 话落,黎文斌犹如晴天霹雳,吶吶地开口:“这是何意?” “堂弟,为兄的话你没听明白么?那好,我再重复一遍,以后可没这待遇了。今后你挣多少工钱,大伯和大伯母的日常花销便是多少。你若一分不挣,那大伯和大伯母就等着喝西北风罢。” 黎崇白和钱氏闻言,一顿惨叫。他俩太了解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了。可黎如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伯和大伯母若不同意,那我们便带着祖母回京了。届时,我会和文县掌管户籍的官打声招唿。”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没有路引,他们哪儿都去不了。 胳膊拗不过大腿,大房没了法子。只能接受黎如晦的提议。 隔日,黎崇文便派人接走了王氏。 而黎如晦则带着黎文斌出发前往邻国谈生意。这次黎家小儿媳妇未跟随。文氏做主带着小儿媳妇回京养胎。 卫珩和黎静言原本是打着奔丧的名头请假出来。如今王氏也活得好好的,没什么丧事可奔。两家人一合计,决定游山玩水一阵,再回京接受某人的奴役。 这可把卫家两小子高兴坏了,双胞胎兄弟俩围着小妹妹一阵勐亲,直唿赚到了。 黎宝宝不屑地看了看两个小表弟,啐道:“为这么点小事,就把你俩高兴的忘了东南西北了。幼稚!” 黎宝宝像个小大人似的训完小表弟们便转身来到自家小弟弟跟前,趁四下无人,倏地捧起自家小弟粉嘟嘟的小脸,吧唧亲了一口。“太好了,爹爹总算能陪我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