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之海》 第一卷 瀚海迷雾 序章 暖潮内海温暖微咸的海风刮擦着奥斯汀略微干裂的脸庞，让这位站在甲板上的青年船长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童年时最向往的气息，也是他曾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沐浴的家乡的气息。 几年前，奥斯汀也曾在这样的海风中出海，炼金动力帆上的符文照耀着还未经风浪侵蚀的脸庞，淡绿色的眼眸里只有对未知的向往，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至于中间的冒险则像是一本二流作家笔下烂俗的冒险小说，如今在同样的海风吹拂下，这本小说也到了写不下去该结尾的时候。 “上校，该回船舱了。”身着炼金动力盔甲的士兵站在奥斯汀身后两米处恭敬地说道。 “她比玛丽安奴要快上不少。”奥斯汀轻轻拍了拍甲板边缘的栏杆，“火力应该也不是一个等级的。”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伴随着汽笛尖啸，铁甲舰的烟囱里冒出一股黑烟。 士兵上前一步，语气依旧恭敬，但里面多了一丝悲哀：“上校先生，我们马上就要到弗莱明港了，您还是快回船舱吧。” 奥斯汀眼中泛起怀念与释然，他眯起眼，试图看到还未出现在视野中的那座城市，看清城中广场上等待他的是火刑柱还是绞刑架。 “我第一次出海就是从这里出发的。”说完，他转过身，露出戴着镣铐的双手，缓步走向船舱，那士兵见状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哈哈，你们都给我戴上这个了，没必要那么怕我。”奥斯汀干笑一声，抬高手向士兵展示了那副铭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镣铐。 “还是说，坐在上面的那些老家伙认为我的力量足以与神明并肩，可以轻易杀死你们这些，额，凡人？”经过士兵身边时，奥斯汀冷漠地瞥了一眼俯视着甲板的舰桥船长室，那里装上了最新研发的变色玻璃，从外面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收回目光，奥斯汀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士兵身上最新式的炼金动力盔甲，冷笑道：“最新的炼金科技，人类智慧的骄傲，足以对抗神明的技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舱门，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屏住呼吸的士兵终于松了一口气，白色的蒸汽从盔甲后的栅格中冒出。 铁甲舰的汽笛再次尖啸，梅来特尼王国在暖潮内海沿岸最大的港口弗莱明出现在了海平面的尽头。停泊于码头上的船只沿着海岸线延伸，白色的炼金动力帆中夹杂着铁灰色的烟囱，它们挡住了城市的大部分，只露出几座高耸的尖塔和许多正在建设的楼宇。 在船舱内的黑暗即将淹没奥斯汀时，他微微偏头，浅绿色的眼眸里映出了那座永远被温暖洋流冲刷的港口城市，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在港口码头，躺在战舰甲板上晒太阳的那个下午。 “如果一切都能重来，还会选择出海吗？”奥斯汀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舱门关闭，黑暗淹没他的瞳孔，机械运作的咔嗒声代替了海浪的声音，刺鼻的药剂气味冲散了海风带来的咸味。 “伙计们快戴上头巾， 迎着海浪追逐宝藏就要出发， 我们冲过漩涡暗流， 嗨呀！嗨呀！ 岛上的销金窑就是我们的家， 海怪掠过船舷不要害怕， 嗨呀！嗨呀！ 我们有兄弟、火药和鱼叉， 跟着船歌冲向远处的浓云， 再大的风暴也挡不住我们的步伐……” 奥斯汀独自一人唱起了从海盗那里学来的蹩脚船歌。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一章 24岁，是皇家海军少校 梅来特尼王国，弗莱明港，海军驻地。 “奥斯汀·道格，24岁，军部孤儿院出身，曾任皇家炮兵团西西里亚地面炮兵连连长，军衔上尉，嗯，资料无误吧？”坐在办公桌后的白衬衫胖子问道。现在正是初夏，他的白衬衫少扣了两枚扣子，海军制服外套随意地挂在身后窗旁的架子上，奥斯汀注意到了制服肩部露出的四道杠。 于是他表情更加严肃，立正敬礼，大声回答道：“报告长官，确认无误！” 胖子咳嗽一声，摆正了桌面上的名牌。 “为什么调来海军？”胖子皱起眉，抬眼看向面前表情严肃过头的青年军官，“你之前的服役记录显示，从军校出来后你就一直待在皇家炮兵团。” “报告长官！我不知道！”奥斯汀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被调到海军，就算是因为前线战事失利也不应该这样。 “你的档案上说西西里亚地面炮兵连负责的防段在奥马尔德海滩会战中被很快击溃，间接导致王国在奥马尔德海滩的防线被敌军过早突破，嗯，敌人仅仅只有一支登陆小队，而西西里亚地面炮兵连是皇家炮兵团中的王牌之一，我想知道为什么在兵力、地形双重优势下你还会惨败？”胖子反复翻阅只有四五页的档案，眉头一直皱着，“这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你的档案上没有记录详细情况，额，对了，你叫我泰德就行，如果详细情况涉密的话你可以不说。” 奥斯汀在心里叹息一声，被从前线召回以来，这个问题他回答了不下于二十次。 “报告长官！敌方登陆小队中出现了一名神眷者，他的能力可以有效抵御我们的炮火打击。” 奥斯汀说得含糊不清，剩下的部分军部特别要求了禁止透露。 泰德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眉头有所舒缓，但还是能凝聚出三道竖线，他放下档案，双手十指交叉在胸前，问道：“奥斯汀，你之前有过驾驶战舰的经验吗？” “报告长官！军校时期驾驶过巡逻艇。” “那你有指挥海军作战的经验吗？” “报告长官！军校里看过经典战例。” “行了！不要再报告长官了！”泰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问你，你有过海陆协同作战的经验吗？” “报告长官！我其实一直想成为海军，但是毕业后被分配到了皇家炮兵团。” “懂了，你没有经验。”泰德有些难以置信，他担任弗莱明港海军留守主官已经有25年，经手的调令没有五千也有四千九，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陆军调海军，当事人还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 泰德拿起手边的调令，仔细看清了上面写的调任职位和边缘处盖了一溜的公章。 “两个月前，由霍姆商业联盟牵头，我们梅来特尼以及多弗雷拉王国、奥里斯塔帝国、贝兹曼第二共和国、独立城邦联合体等特来门苏沿岸国家签订了《协同私掠打击条约》，每个国家需要指派一支舰队负责打击特来门苏海域的海盗活动。我们梅来特尼王国决定新组建一支舰队，其中会包含12艘最新式的战舰。” 说到这里，泰德抬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得笔直且面无表情的奥斯汀。 “你被调到这支新组建的舰队，担任其中一艘战舰的舰长。”泰德越说越觉得难以理解，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军衔……晋升为少校。” 说完这些，泰德只觉得自己25年来的经验受到了冲击，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恭喜你了，奥斯汀少校。”泰德艰难地在调令的最后一个空白位置盖上了弗莱明港海军驻地的章。 奥斯汀一开始看到自己吃了败仗还不降反升，而且还被调到海军的时候也是难以置信加难以理解，但他这一路过来已经习惯了。 于是他还是保持着“宠辱不惊”的表情，双脚脚后跟“啪”地一靠，敬了个礼。 “具体分配情况会在后天出来，你的新制服等会儿会有人送到你的宿舍，这两天你就暂时待命，顺便学……了解一下海军作战基本……海军作战经典战例。”泰德磕磕绊绊说完一句话，赶紧挥手让这个见了鬼的年轻人出去。 奥斯汀配合地假装听不懂泰德到底要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敬礼离开。 弗莱明港是梅来特尼王国在暖潮内海沿岸最大的一座海港城市，也是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最重要的补给基地之一，奥斯汀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当然不会整天待在宿舍里努力学习。海军基础作战知识和经典战例在这一路上他已经品鉴得够多了，奥斯汀个人对此的评价是和陆军大差不差，总之他决定去到处走走，提前适应一下自己的海军生活。 皇家海军的大部分舰队都调到了与奥里斯塔帝国交战的前线，因此现在在军港里停泊的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和少量等待出发的作战舰队，显得非常空旷。奥斯汀坐在一个系缆桩上，看着后勤人员不断把物资搬运到停泊的战舰上。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带领战舰行驶在深蓝色海面上的情景——远处是炮火连天的黑旗海盗，身边是声音洪亮的水手，奥斯汀舔了舔嘴唇，手心中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嘿！棕狗！是你吗！棕狗！”清亮的喊声把他从幻想中带出，疑惑地回头，然后看到了不远处有些熟悉的英气十足的面孔。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奥斯汀眼神闪烁，很快想起了那个名字：“凡亚？” “哈哈！果然是你！很好！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凡尼亚已经跑到了奥斯汀面前，“我可还记得八岁那年我带你去偷酒鬼哈利种的覆盆子……” “然后被抓住吊起来打了一顿是吗？”奥斯汀站起来，大笑着接上话，“当时可是在医务室躺了半个周才下地。” “凡亚，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奥斯汀有些疑惑，直到两人分开的时候，凡尼亚一直都高了他快两个头，现在反而矮了他一些。 凡尼亚把头上的船长三角帽脱下来，露出酒红色的半长碎发，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奥斯汀扫视了一眼凡尼亚的胸部，嘴角有些抽搐：“等等……凡亚，我记得，额，小时候你好像是个男孩吧？怎么……” 凡尼亚收回张开的手臂，拿帽子敲了奥斯汀的额头一下：“小时候你们也没问过我啊。” 确实是这样，小时候的凡尼亚的身材高大，而且是捣蛋的一把好手，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自然也就把她当作了男孩子。 “凡尼亚可不一定就是男孩的名字。”凡尼亚伸手锤了奥斯汀的胸口一下，然后回头走向卫兵把守的大门，“你现在应该没事吧？走啊，咱们去喝一杯，好些年不见了，叙叙旧。” 他乡遇故知的激动迅速冲淡了疑惑，奥斯汀笑着跟了上去。 港口城市的繁华并没有因为两国的战事消减，来自多弗雷拉王国的商队反而比以前还更多，民用码头区充斥着水手与扛包工的大嗓门，空气中弥漫着死鱼与香料混合的奇怪气味，两人匆匆走过，凡尼亚顺手从烟贩盒子里拿走一包香烟，又从乞丐的破碗中抓了一枚铜币扔到了烟贩的盒子里。 穿过成群结队的乞丐和浓妆艳抹的妓女，两人七拐八绕走到了小巷深处的一家酒馆，凡尼亚一脚踹开门，大声喊道：“嘿！老疤脸，今天我朋友来，给我来两扎黑啤！” 此时刚到傍晚，酒馆很冷清，里面只有酒保和几个侍者坐在一起打牌。其中穿黑色西装马甲的疤脸中年男人抬起头，露出一抹骇人的微笑道：“啧啧，咱们的荆棘花今天总算找到小白脸了？嘶，还挺好看的。” 奥斯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倒不是男女关系问题，只是他第一次听别人夸自己帅，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棕发绿眼，身材匀称，身上又带有常年沙场的军人气势，不管从形象还是气质上来说都算是中上水平的好小伙，但常年在陆军和一群大头兵干瞪眼，很少有人会讨论这方面的事情。 倒是凡尼亚没有半点局促，大大咧咧地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拍着桌面喊道：“少给老娘扯这些屁话，赶紧拿酒，老娘今天第一个照顾你生意。” 老疤脸耸耸肩，扔下手里的纸牌走到吧台后面：“算了吧，老子卖酒不卖身。”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记得你不是应该在陆军服役吗？”凡尼亚朝吧台方向竖了个中指，转头看向奥斯汀，露出一口白牙，“难不成是陆军有打算和海军协同作战？我就说那些老头子活太久把脑子熬萎缩了，早这么玩不赢他妈几十回了，还轮得到现在和奥里斯塔那群狗屎一样的家伙在海上你来我回地拉扯？要我说那群老逼就该全给他上断头台……” 凡尼亚似乎并不太在意奥斯汀的回答，自顾自地把话题扯到了十万米之外，引得旁边打牌的侍者也禁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 “咳咳，不好意思扯远了，回来回来，棕狗，你到底干嘛来了？” 奥斯汀看着面前冒着气泡的黑褐色液体，表情有些复杂：“前段时间在奥马尔德海滩吃了败仗……” 凡尼亚才听到开头就变了脸色，急忙抬手打住奥斯汀后面的话，端起一杯啤酒道：“我听说了，那也不应该是你的责任对吧，当时在那里的部队海了去了，这责任分不到你头上。”说完半截，她朝旁边一桌使了个眼色。 旁边的侍者心神领会，站起来附和道：“对对对，我听说是因为一支叫西西里亚地面炮兵连的部队率先溃退才导致奥马尔德会战大败。” “就算被调到后方做文职了也不必气馁，我听说文职升得更快，而且还不用上前线拼死拼活的。”凡尼亚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来！干了这一杯！过去的就过去了！” 奥斯汀哭笑不得，只能陪着她喝下一杯。 凡尼亚又抬手阻止了正要张嘴说话的奥斯汀，笑道：“你被调到什么岗位了？说说，姐姐我怎么说也是个海军实权中尉，在弗莱明港这块还是有点面子的。” 旁边的侍者又是恰到好处的吹捧。 “额……其实我被任命为了新组建舰队中一艘船的舰长，军衔嘛……升到少校了。” 沉默是今晚的艾伯特桥。 “棕狗，咱们同岁，你今年应该也是24吧？” “是的。” “24岁做到海军少校……你他妈的……我他妈的……” 沉默半晌后，凡尼亚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章 哥们儿我也是海军少校啦 奥斯汀是被军乐队吵醒的，他昨夜喝到很晚，此时还有点头疼。没想到说出调令内容后，反而是自己安慰了倍受打击的凡尼亚一晚上。 对着镜子胡乱揉了揉头发，奥斯汀走到窗前看向远处的港口——那里比昨天多了一支舰队，一支海军军乐队正在一旁演奏着皇家海军军歌。 “王国最新锐的战舰……”奥斯汀惊讶地打量着港口里十多艘灰黑色的舰船。 他们与旁边只有三片白色炼金动力帆的旧型号舰船有着明显的不同。首先是炼金动力帆的数量，除了竖直排列的常规三面以外，还在船体两侧各加上了一大一小两面；其次是炼金动力帆的形状，以前的炼金动力帆终究只是在常规的风帆上加以改进，而新式的炼金动力帆则做了全新设计——安装好后的主帆是沿中线对折的三角形，中线被缆绳系在桅杆上，两侧的副帆则是斜边较长的三角形；然后是炼金动力帆的材质，与以前的柔软质地不同，新式的动力帆似乎有些偏硬，以便于铭刻各种符文。此外还有不少奥斯汀看不出来的东西，这些最新科技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造就了梅来特尼王国造船史上最伟大的作品。 不过这些应该都只是试做型，炼金技师还需要许多实战参数去完善他们的作品，《协同私掠打击条约》的出现，无疑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舞台。 “不知道和她比起来怎么样？”奥斯汀望着那些灰黑色的大家伙怔怔出神。 “长官，泰德准将请您过去。”有士兵敲了敲门说道。 “好的，我马上过去，谢谢。” 十分钟后，换上了海军少校制服的奥斯汀出现在了泰德准将的办公室。 胖子准将这次穿得很正式，奥斯汀到的时候他正在看着窗外的海景——准将的办公室在另一面，这边看不到新式战舰。 “不错，挺合身的。”泰德准将上下扫视了一遍后轻松地笑道，看来他已经从奥斯汀调令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原本打算明天的，但是其他几个国家催得紧，所以船今天就到了，对了，你也看见了吧？那些与众不同的大家伙。” 奥斯汀敬了个礼，大声道：“报告长官！看见了！” “得了得了，别在我面前搞那么严肃。”泰德哭笑不得地摆摆手，“那就跟我来吧，今天是舰队成立仪式，前方战事吃紧，我们就简单办一下。” 因为奥斯汀是特殊调令的原因，他得到了蹭泰德准将马车一起过去的机会，内饰豪华且舒适的马车车厢让只骑过马的奥斯汀大开眼界。 码头前的广场上搭起了一个临时高台，上面放了几张办公桌拼成长桌，做了一个简单的主席台，主席台下面已经站了不少穿深蓝色海军制服的军官。 他们看到奥斯汀和泰德同坐一辆马车到达，不由得纷纷侧目。 凡尼亚站在军官队伍的中间位置，奥斯汀朝她眨了眨眼睛。 又走了几步，奥斯汀很自然地与泰德分开，一个站到了少校军官的队伍里，一个则直接坐到了主席台中间的座位上。泰德落座后，才有两个中年男人登上主席台，坐在他左右两边，奥斯汀看到他们的袖口有三道粗细一致的条纹。 接下来就是冗长的发言与仪式，在初夏的烈日下站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后，典礼才到了对于奥斯汀来说最关键的阶段。 只见泰德轻轻点头，他左手边的上校拿出一份文件开始宣读，文件是关于新建舰队的人员构成问题，在文件的最后附上了新建舰队12艘战舰舰长的名单与任命书。 本来已经有些神游的奥斯汀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居然听到了凡尼亚的名字！ “原皇家海军中尉凡尼亚·戴维斯，现授皇家海军少校军衔，负责指挥四月白羊号，即日上任。” 奥斯汀忍不住微微偏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凡尼亚，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满脸凝重。 仪式还在进行，但奥斯汀没有认真听，而是端详着停泊在一旁的战舰，试图分辨哪一艘属于自己，不过刚出厂的战舰都一个样，舷号又被锦带遮住，奥斯汀根本看不出来。 在军乐声中，典礼终于到了尾声，在场军官一一领过自己的任命状，然后带领手下队伍寻找自己指挥的战舰，但奥斯汀和凡尼亚被点名留了下来。 “凡亚，你也晋升少校了，为什么不高兴？”奥斯汀对凡尼亚的凝重表情有些不解，按下自己的激动，问道。 “棕狗，你也是打过仗的人，你告诉我，什么情况下军官的军衔会连升两级？”凡尼亚面色惨淡，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奥斯汀闻言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由于过于兴奋，他刚刚把这个问题给忘了。 “没有大功的话，就只有战死后追授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凡尼亚龇牙咧嘴地看向不远处和自己两位下属交代着什么的泰德，“这死胖子想诅咒我去死吗？我不过是偷偷顺走了他两盒贝兹曼雪茄而已，至于吗？” “不过，凡亚。”奥斯汀咧嘴，他并不想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报，连忙转移话题，“晋升校级军官之后有一次到教会受洗的机会，说不定能成为神眷者，这是提升自己实力的好机会不是吗？” “确实如此，要是那会儿你是神眷者的话，估计也不至于吃败仗。”凡尼亚强打精神，和奥斯汀开起了玩笑，她昨天晚上已经知道了奥斯汀就是西西里亚连队的指挥官，“那家伙是谁的眷属？我只是好奇，如果涉密的话可以不告诉我。” 奥斯汀耸耸肩，叹气道：“应该是海神，我们当时没有任何准备，被打得很惨。” “那你想成为哪位的眷属？海神还是商业之神？又或者是其他几位？” 梅来特尼王国是由8个大小不一的岛屿组成的岛国，从古至今便是纯粹的海洋文明，海神信仰有着很深的地域与文化根基，在新历486年被皇帝爱德华二世立为国教。除此之外，由于是岛国的缘故，梅来特尼王国从古至今的商业活动都极其发达，商业之神的信仰也遍及全国。因此，梅来特尼王国的神眷者大多是海神或是商业之神座下，其中皇家海军中的神眷者则基本是海神一系。 “海神吧，我没有海军作战方面的经验，希望可以在这方面多少弥补一点。你呢？凡亚。” “海神呗，我虽然挺喜欢商业之神的，但我听说皇家海军第十一舰队那个倒霉司令就是因为选了商业之神，没有获得大海的庇护才会还没上战场就淹死在海里。”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泰德准将终于安排完了工作，让手下一位上校带着两人前往弗莱明港的海神教堂受洗。 涉及军队或者皇家的洗礼仪式只能由总主教及以上等级的主教进行，弗莱明港属于自治城市，因此教会有一位总主教被派驻在这里，受洗仪式不需要到班尼特郡首府进行。 弗莱明港的海神教堂位于城市北面的教堂街，与城市南面的码头区距离最远，本来三人应该要乘坐海军驻地的马车出行，但还没走几步路，就看见一辆深蓝色为底色，配以金色纹饰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军港区，停在三人不远处，马车车厢上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个金色的徽记，是一只缠住了鱼叉的章鱼。 这让带队的上校有些意外，上前与车夫交涉，奥斯汀与凡尼亚则站在原地看热闹。 只见车夫从怀里摸出一根深蓝色的卷轴，那海军上校便直接单膝跪地，车夫展开卷轴，神情庄重地念了一阵，上校双手抬过头顶接过卷轴，然后才起身向两人走来。 “艾伯特大区枢机主教传教皇冕下的谕令，你们俩的受洗仪式将由教会全权负责，待会儿你们直接乘坐教会的马车过去，一切听教会的安排。” 说罢，上校拿着卷轴便匆匆离开，他要立马向泰德准将汇报这件事情。 奥斯汀与凡尼亚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不清楚什么情况，只好略微忐忑地向车夫敬了个礼，然后一同进入了深蓝色的车厢。 车厢门处似乎有一层水膜，奥斯汀感觉到了一丝冰凉的触感，随后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与心跳声，等到车厢门被车夫关闭，就连夏日的暑气也彻底消失了。 “我还是第一次坐教会的马车。”凡尼亚坐在奥斯汀对面，好奇地摸了摸柔软冰凉的坐垫，“这些金色的东西是金子做的吗。” 凡尼亚说罢便从小腿处摸出来一把匕首，试图把车厢内里的金色章鱼脑袋扣下来。 一直在打量四周的奥斯汀见状赶紧阻止，这一刀下去恐怕两人明天就得火刑架上见，他刚坐过泰德准将的马车，准将的座驾在这辆马车面前只能说是简单朴素——至少准将的马车里似乎没有类似于水膜这样的神术或炼金机关。 “海神大人不会在意的，他每天实现信徒那么多愿望，这一点金子不过是洒洒水啦。”凡尼亚挠挠头，手虽然被奥斯汀按住了，但眼睛还在到处乱瞟。 奥斯汀不得不放弃对这个神奇车厢的研究，一心一意地盯着凡尼亚，以防这个死心眼真把海神的脑袋扣下来。 坐在车厢里完全感受不到颠簸，甚至半点在行进的感觉都感受不到，两人根本无法去推算行进的路线。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不知瞪了多久，车厢门被从外面突然打开。 车夫打开门后就站在一旁闭上眼睛，凡尼亚探出头看了一眼，发现马车此时好像停在海神教堂的一扇侧门处。两人整理好有些褶皱的制服，先后走下马车。 有着高大尖顶的海神教堂就在眼前，但章鱼头人身的海神雕像却不在旁边，奥斯汀这才意识到马车停在了教堂的侧门。 车夫悄无声息地上车，马车缓缓驶离，两米多高，装饰了章鱼触须雕塑的侧门展现在两人面前，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深蓝色长袍，握着一柄黑色权杖，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奥斯汀一眼就看见了他袖口处金色的章鱼触须纹饰，低呼道：“枢机主教大人！”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章 海神神眷 海神教会枢机主教是个什么概念？ 首先，海神教会内部的主教级别由小到大是枢机主教、总主教、大主教、教区主教，枢机主教便是教皇下的第一人！其次，梅来特尼王国的行政区级别由大到小是大区、郡、区、教区，而只有大区级的行政区的海神教堂才会被教皇任命1至2位枢机主教。 弗莱明港是独立城市，行政级别上与郡平级，管辖范围包括弗莱明港本身以及周围数十个大小市镇，且其经济、贸易发达，军事地位极高，就算这样也只有两位总主教坐镇。除了例行巡视与路过外，或许几年都不会有枢机主教专门过来走上一遭。 所以奥斯汀震惊了，然后他敬了个礼，拉着凡尼亚走到一边，站在枢机主教侧面靠后的位置——虽然是教皇的谕令让两人听从教会安排接受洗礼，但教会方面怎么可能会让一位枢机主教亲自来迎接俩区区少校，而且面前这人和报纸上艾伯特大区枢机主教的画像完全不像，人家要等的必然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这种时候就应该赶紧缩在角落里等。 奥斯汀站定后便开始思考究竟是哪位大人物会莅临弗莱明港，难道是教皇冕下或者国王陛下？他们来这里干什么？种种思绪在脑海中徘徊不休，直到凡尼亚拉了拉他的袖口。 奥斯汀结束思考抬起头，差点被吓得一头栽倒——那枢机主教居然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个！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想要拉着凡尼亚赶紧进入教堂。 枢机主教顿了顿手里的权杖，一层水膜瞬间出现在侧门处，奥斯汀一头撞上去，居然像是撞上了厚实的冰墙。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枢机主教开口问道。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带着笑容，像是淳朴的乡下老人 奥斯汀清醒过来，双脚脚后跟“啪”地一靠，站直敬礼：“报告！” 后面的话奥斯汀没说出来，因为他突然想起来面见地位比自己更高的教廷中人应当单膝跪地才是。 旁边的凡尼亚很机灵，迅速单膝跪地，顺手还把奥斯汀拉了下来，说道：“海神在上，波涛庇佑。我是凡尼亚，他是奥斯汀，我们是弗莱明港皇家海军新晋的少校，依从教皇冕下谕令前来接受洗礼。” “海神在上，波涛庇佑。”枢机主教右手做波浪一样的动作，缓缓开口道，“起来吧，帕科有事抽不开身，这次我来主持洗礼仪式，你们可以叫我梅莱多主教。” 奥斯汀和凡尼亚有一瞬间的失神——居然由枢机主教来亲自主持洗礼仪式？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上一个由枢机主教主持洗礼仪式的校级军官可是梅来特尼王国的传奇人物，那位在新历1642年与奥里斯塔帝国的战争中率领不足一千残兵奇袭攻破敌方后勤枢纽，从而扭转败局的特鲁斯上校——他在战时不过是个上尉，那一役后才被火速提升为上校，并由时任兰开斯特枢机主教主持洗礼仪式。 后来这位特鲁斯上校一路高升，最后坐上了国家首相的位置，他架空国王，独揽军政大权，直到新历1671年才被保皇党人推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说明能让枢机主教主持洗礼仪式的校级军官有多牛逼。 在那之后直到今天的256年中，再没有一个人获此殊荣。 奥斯汀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梅莱多主教的眼睛，首先他和凡尼亚都不是特鲁斯那样的狠人，也没有那样的功绩，其次他还是打了败仗，给国家带来巨大损失的“罪人”。 “教会这么做自然有原因在其中，外面不方便说话，你跟我进去再说吧。”梅莱多主教眯起的眼睛像是永冻之极的冰隙，里面隐藏着寒冷的万丈深渊。 “看来我的调令可能也和教会有关，教会对我或者是对我遇到的那个神眷者很重视。”奥斯汀迅速想通关键，说出了自己的部分推测。 凡尼亚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严肃道：“想来想去都不对，我和教会和神眷者都没有半点交集，难道我只是顺带的？” 奥斯汀仔细回味梅莱多主教的话，然后认真地点头：“可能还真是顺带的。” “顺带诅咒我‘光荣牺牲’吗？”凡尼亚哭丧着脸。 教堂侧门只有在门廊上有雕塑装饰，门板上则光滑无比，略显朴素，但进去之后又是别有洞天。 海神教堂的装潢普遍是深蓝色底色加金色纹饰的组合，纹饰部分多是章鱼触须、波浪、鱼叉、船锚等海洋风格元素，除了用作祈祷及弥撒的房间外很少有海神徽记和雕像存在。纹饰与雕刻均为纯金铸成或是镀金，而深蓝色的部分则是取自海怪的皮肤，可以说，世界上除了商业之神教会外最豪华的教堂非海神教会莫属。 奥斯汀等人从侧门进入后来到了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两边是给主教或者神父们使用的祈祷室，门板上绘制有相应的数字，每扇门的左侧都有一个金色的浪花形底座，上面是可以发光的神术水晶，墙面上依然是传统的深蓝色，但在光照下可以看见更深颜色绘制成的壁画。 梅莱多主教此时正站在第二扇门面前等待着二人，看到二人进来后先一步开门走了进去。 奥斯汀和凡尼亚站在门口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由前者打头阵推开了门。 门内是一间大约二十平方米左右的祈祷室，面对门的墙壁上有一个凹陷进去的神龛，里面竖立着章鱼头人身的海神雕像。四周墙面和走廊墙面装潢差不多，只是深色的壁画更加清晰了一些。水晶吊灯下面有三个软垫，梅莱多主教正面朝神像跪坐在最前一个软垫上。 “海神在上，波涛庇佑。”奥斯汀学着凡尼亚的样子用右手做出波浪一样的动作，然后跪坐在软垫上。 接下来便是难熬的沉默。 跪坐很容易让人的腿酸麻，只是碍于梅莱多主教一直没有言语，两人才一直咬牙坚持着。奥斯汀倒是还好，陆军生涯中比这个还难受的姿势也不是没有过，但凡尼亚可没有这种经验，奥斯汀在一旁都能听见她咬牙齿的声音。 “闭上你们的眼睛，让心静下来，仔细去感知周围的环境。”梅莱多主教终于开口了。 两人连忙深吸一口气，极力忽视腿部的不适，闭上眼睛尽全力感知周围。 并不是所有人经过洗礼后都能成为神眷者，在数千年的实践中，各大教会大体上总结出了一套成功率较高的仪式，但其中的硬性要求始终没办法规避，比如这第一步的感知，如果在神像面前连感知周围事物都做不到的话，后续的仪式也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这个人必然不能成为神眷者。 奥斯汀再次睁开眼睛，周围已经没有了装潢华丽的祈祷室，也没有凡尼亚和梅莱多主教，只有一望无际的墨蓝色海水，就仿佛他此刻正处于深海之中。 身体的感觉逐渐清晰，奥斯汀轻车熟路地游向前方，那里有墨蓝中唯一的一点光芒。 那是一个被锁链束缚在船锚上的“人”，他全身长了一层细密的鳞片，四肢末端的指头长度一致且有蹼，他面部没有正常的五官，只有斜着排列的五只眼睛，原本应该是耳朵的地方长满了细小的触手。 此时，他中间的一只眼睛睁开看着游过来的奥斯汀。 “神谕完成，获得奖赏。”等到奥斯汀靠近之后，冰冷无情的声音从那奇怪生物的腔内发出，伴随着声音的还有一串不知道哪来的细小的气泡。 奥斯汀赶忙游过去，抓住其中最大的一个。气泡与手指接触后爆开，释放出微弱的荧光包裹住奥斯汀的身体，然后迅速湮灭，周围的墨蓝再次占据优势，只剩下那奇怪生物一只眼睛中发出的微光。 据说成为神眷者后能在特定时刻感知到神明的呼唤，并前往祂的神国，完成神谕后可以获得神明的奖赏以提高实力。 奥斯汀可以作证这绝对是真实的，因为早在两年前那次海难中他遇见那艘船之后，他便成为了神眷者，并时时来到这片“神国”，两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完成了25个神谕，获得了25次神明的奖赏。 但是他并不高兴。 奥斯汀望向他的神，那个被束缚住的人形奇怪“生物”。 祂的长相与现今世界上存在的七位神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而且根据这两年来奥斯汀查阅的资料，远古时期也没有长这样的神明。 祂的神国也极其古怪，没有宗教典籍记载的其他神明那样辉煌，且周围环境恐怖，神明自身也呈现一个被束缚的情况，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这位神明发出的神谕不太正常，从简单的例如在海滩上晒两小时太阳，到困难的例如这次潜入海神教堂祈祷室应有尽有。神谕离谱那奖赏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人家神眷者要不是获得一些超乎常人的能力，什么控制水流啊、与鱼群沟通啊之类的，要不是获得一些强度极高的神器，只有他获得了晒太阳不起皮、水下睁眼睛不疼等看起来没啥用实际上也没啥用的能力。 一般有以上特征的神明在古往今来的典籍中都有一个统称——邪神。 更惨的是，获得神明恩赐时，神眷者也会从神明身上继承一个负面特质，一般的神眷者一生最多能完成四五次神谕，所以这个问题不大，但奥斯汀现在已经完成了25次，再继续下去恐怕迟早有一天得疯了。至于拒绝完成或者拖着不完成，不管是邪神还是正神都会降下神罚，奥斯汀暂时还不想死。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目前最重要是如果这次调令与教会有关，那很可能是教会注意到了这位邪神以及祂的神眷者奥斯汀，说不定哪天他就被打成异端去当柴火去了。 奥斯汀本来还想借这次洗礼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改邪归正，但他一闭眼就进“神国”了，压根儿就没有进行下去的机会，反而现在还要想办法在枢机主教面前掩饰自己已经是神眷者的事实，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装，只能祈祷面前的邪神给点力。 现实世界中，梅莱多主教走到了两人的身后，他刚刚完成了自己该做的最后一步，接下来能否成为神眷者基本是看当事人天赋与运气如何。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奥斯汀，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两人身体周围泛着淡淡的荧光，两条若有若无的细线正从海神神像上蜿蜒而出，似乎想要连接到奥斯汀与凡尼亚身上。 细线缓慢而坚定的完成了连接，神像散发出荧光，然后逐渐恢复正常。 仪式顺利完成，凡尼亚和奥斯汀在梅莱多枢机主教的见证下成为了海神神眷。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章 以老带新，产业升级 两人离开海神教堂时都是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离开没有来时的排场，两人需要自己走路回去，但凡尼亚是什么人？好不容易阔起来当然不愿意亏待自己，于是果断包下路边一辆马车返回军港。 梅莱多站在教堂二楼的一扇窗前目送着二人离去，眼睛还是眯着不睁开。 弗莱明港的总主教科佳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海神在上，波涛庇佑。奥斯汀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军人罢了，为什么教皇冕下那么重视他？” 梅莱多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神之侧的用意不需要你去揣测。” 说罢，他转身走向门口，教堂后门已经有马车在等他，如今前线战事紧张，教皇谕令已经完成，没有在这里多浪费时间的必要。 登上马车前，梅莱多突然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前来送行的科佳：“奥斯汀之后会在这一带活动很长时间，留意他。” “海神在上，波涛庇佑。”科佳右手做出波浪一样的动作。 出乎奥斯汀和凡尼亚的预料，泰德准将居然在军港区门口等着他们。 看见两人从马车上下来，泰德立刻迎了上去，略显急切地问道：“教会那边做了什么？” “报告长官！是很正常的洗礼流程！”奥斯汀大声回应。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什么是正常的洗礼流程吗？”泰德骂了一句，如果他有胡子的话他的胡子一定会飞起来。 接下来凡尼亚很细致地讲了一遍他们经历的洗礼流程。 泰德听完后神色才有所舒缓，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喃喃道：“这帮神棍到底在搞什么鬼？整天神神秘秘的……” “报告长官！我认为我这次的调令也和教会有关。”奥斯汀如实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废话！难不成还和我有关？”泰德又骂道，“不过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真的不清楚，我刚刚已经上报军部了，在军部的指示下来前你还是正常履职。” “海军好像有点敌视教会？”奥斯汀看泰德离开后小声问道。他之前在陆军服役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 “海军是这样的，除了军部的自己人之外谁都不信。” “国王陛下呢？” “额，那可能也信点？”凡尼亚回答得很含糊，毕竟她也是今天才升到少校，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上层军官的圈子里，这些危险话题很难把握得住。 “泰德准将让我转告你们去联系自己的部下。”两人闲聊时，一位上校从军港里跑了出来，“他们现在在会议室等待，请二位尽快。” 说罢，他毫不拖泥带水地敬礼，然后迅速离开，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需要赶快处理。 按照新印发的《新式舰船训练规范》上的说法，一艘新式战舰应该包含乘员24至30人，其中舰长1名，大副1名，二副1名，水手长1名，水手10名，炮手10名，其余人员若干。其中，舰长少校军衔，大副上尉军衔，二副中尉军衔，水手长上士军衔，水手炮手列兵军衔，其余人员无军衔。招募的水手与炮手需具备海军作战经验，在接舷战或登陆战中充当作战人员。其余人员按照各舰具体情况选配，包括医生、厨师、技师等，一般情况下不授予军衔。 硬性要求的24人是由上级直接指派，而剩下的留给其他人员的名额则由舰长自行招聘，自行结薪，当然也可以选择走军部，但那就需要较长的申请流程。 会议室里没有太多人，只有大副、二副和水手长在场，剩下的人可以到了船上再认识也不迟。 凡尼亚走进会议室后直接振臂一呼，隶属于她手下的3人便直接跟着她去了老疤脸的酒馆——凡尼亚那天晚上没有吹牛，在弗莱明港的海军低级军官阶层中她确实很有面子。 而奥斯汀则恰恰相反，弗莱明港从上到下所有海军中除了凡尼亚和泰德外基本都不知道他的确切情况。 因此在他走进会议室后，等待他的是突然的沉默与冰冷的审视。 等到凡尼亚一群人的欢声笑语彻底消失后，气氛也终于到达了冰点。 奥斯汀站在长桌的上首，站在他面前的是饱经风霜的职业军人——和西西里亚地面炮兵连指挥部里那群人一样，只不过他们的脸上多了海风侵蚀的痕迹。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自己荣升上尉的第一天，那时候下面站着的都是和他一样从战场上爬上来的好兄弟，好不容易活着从列兵爬到尉官，奥斯汀甚至还能回忆起他们的表情。 于是他的脸上多了一丝悲哀——他的兄弟们死伤惨重，手下的普通士兵反倒要好些，在敌方神眷者快速致命的斩首行动中保住了性命。 “各位好，我叫奥斯汀，奥斯汀·道格，现在是皇家海军新编第一舰队八月雄狮号的舰长，之后我们就是战友了。”奥斯汀敬了个礼，自我介绍时故意隐去了过往履历。 下面站着的人也敬礼，但是仍然没人说话，审视的目光隐晦了一些。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将一起共事，我希望至少可以知道各位的名字，不然许多事情不好继续下去。”奥斯汀板起脸，认真地看着其中那名上尉的眼睛。 “报告长官，我的名字是奥利弗·琼斯，任八月雄狮号大副，军衔上尉。” 被一直盯着的大副不情不愿地开口，说完后直直地盯着奥斯汀的脸问道：“听说奥斯汀少校之前一直在陆军服役，是最近才因为一些事情调到海军的，是吗？” 他将“陆军”和“一些事情”几个单词说得极重，像是生怕奥斯汀听不懂他的意思，他比奥斯汀要矮，只能仰视后者，但此时的展现出气势让他如同逼问贪官污吏的宪兵，反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二副和水手长也把目光投射过来，奥斯汀在这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面前这位上尉的呼吸在加重。 突然，会议室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凡尼亚的脑袋从门口伸进来，大声道：“我刚差点忘了说，奥斯汀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鱼皮你们几个注意点。” 说完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奥斯汀嘴角不受控制地扯了一下。 奥利弗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后颈，奥斯汀这才注意到他的后颈有一片破亚麻布一样的伤疤。 “八年前，我是皇家海军第六舰队‘玛丽罗斯号’高速驱逐舰的二副，新任舰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贵族，有一天夜里他在船上举办派对，结果引来了路过的敌军，当时整艘船就只有我们3个人活了下来，这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所以现在他们都叫我鱼皮。”奥利弗平淡地说道。 站在他身后的二副和水手长咽了咽口水，似乎在回忆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 二副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看上去比瘦小的大副奥利弗年轻一些，他脱下头上的针织帽子，露出伤痕累累的光头。肤色棕黑的水手长则更加年轻，看上去和奥斯汀差不多年纪，他的左眼没有神采，仔细看的话似乎是一颗精致的玻璃球。 “说实话，我们不希望没有经验的绅士指挥一艘战舰，他们该去的地方是沙龙茶座，在这个时代不一定要靠战功才能成为新贵族。” 奥斯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项链，银白色的链子上坠着一块不规则的金属片。 “我的确是陆军出身，没有海军作战经验。”他将手中的项链重重地按在奥利弗的胸口上，鼻尖几乎要贴上后者的脸颊，“但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是从士兵一步步爬上来的基层军官，这玩意儿是西西里亚海滩会战时扎进我肺里的弹片，我在战地医院昏迷了三天换来了西西里亚地面炮兵连连长的位置。不懂的东西我可以学，在这方面你们完全可以把我当做普通的士兵对待。” 一开始奥利弗并没有什么动作，但听到“西西里亚”这个单词后立马看向了奥斯汀。 “西西里亚地面炮兵连？奥马尔德海滩会战的那个西西里亚炮兵连？”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奥斯汀点头，他在梅来特尼王国军队中的名气不能说是流芳百世，至少也是遗臭万年的级别，而且经历绝对难以冒充也没人敢冒充，奥马尔德海滩会战已经过去了五个月，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变着花样地问候他。 不过好在这“赫赫威名”只在军队中口口相传，没有见报，要不然他早被极端人士暗杀了。这也导致像凡尼亚和奥利弗这样的基层军官其实只听说过他的名字和事迹，不知道他的相貌。 奥利弗有点难以接受，关于新调来的奥斯汀少校，军中的流言不少。有说奥斯汀是贵族子弟在陆军惹了祸被送过来避风头的；有说奥斯汀是海神教会安插到海军里的眼线；有说奥斯汀是陆军的家伙派过来恶心人的……总之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 由于调令保密，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完整的缘由——老疤脸也只知道奥斯汀是吃了败仗过来的，实际上上面的第一个例子就是他们酒馆的侍者添油加醋后传出去的。 大副三人想过很多，唯一没想到奥斯汀是这般人物，于是又集体陷入了沉默。 “我确实没有海军作战经验，海军相关的知识也还正在学习中，但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我希望你们可以帮助我，至少让我在实践中更快地成长，成为真正合格的舰长。”奥斯汀很认真地扫视三人的脸庞，“我想军部也知道我的情况，一开始的任务不会太复杂。” 军部当然考虑了他的情况，派给他的人都是弗莱明港海军内的绝对老手，就是希望能以老带新，实现战舰指挥生态产业升级，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这位是二副马丁，没有姓，这位是水手长西莱·帕帕尔米亚。”奥利弗叹了口气，说实话，这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点，至少面前这人是真正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不是没见识也没担当的软蛋。本来他们已经写好了联名抗议书，现在看来可以先放着，看看之后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上交军部。 “希望你真的是个军人，真的对得起你手下那些人。”二副想起了先前奥斯汀脸上出现过的悲哀神情，在握手时冷冷地说道。 奥斯汀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一字一词地回答道：“我会尽全力证明。”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章 完善队伍 “鱼皮他们怎么样？你应该能制住他们吧？”凡尼亚从橱柜里拿出半瓶威士忌和两只玻璃杯，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还好，不是有坏心眼的人。”奥斯汀坐在床上，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凡尼亚还没有搬离尉官宿舍，所以房间条件赶不上奥斯汀——至少奥斯汀的房间里能找到两把完好的椅子，客人不用坐在床上。这对其他女士来说可能有些难堪，但凡尼亚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她早就习惯了，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把自己当男人看待的。 “他们当然都是好人，鱼皮他们几个的人品我是认的。”凡尼亚递给奥斯汀一杯，自己拉过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那啥，我当时没和他们说明白你的履历，也没帮你说什么好话，毕竟他们之后是你自己的部下，有些事情终究还得你自己去办，能理解吧？” 奥斯汀和凡尼亚碰了一杯，笑道：“当然理解，这些事情我还是懂的。” “那就好。”凡尼亚哈哈一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开窍了？” 奥斯汀本来还想严肃一些，听到后半句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奥利弗说我的船上还缺一个医生和一个技师，我想这你在弗莱明港混得那么开，说不定会有好的人选。” 凡尼亚眯起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朝一边吐出一条长长的白蛇，嬉笑着掐灭烟道：“这你还真找对人了！” 说罢她便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思索起来。 奥斯汀没有催促，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继续打量着房间。 说实话这房间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橱柜，一间浴室，把“独居生活”形容得非常到位。 “还挺整洁。”奥斯汀回想起小时候凡尼亚冒冒失失的样子，哑然失笑。 “有了！”凡尼亚猛地一拍大腿，“考虑到你的经验问题，码头街的亨利医生可以完美胜任你的船医和技师。” 没有给奥斯汀询问的机会，凡尼亚从身后的橱柜里掏出一张包装纸，开始在上面写字。 “亨利医生住在码头街26号，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他这个人脾气有点怪，但是个很好搞定的家伙，明天你拿着我的推荐信去找他，一定能成。” 就这样，凌晨两点二十分，奥斯汀带着一封写在压缩饼干包装纸上的推荐信和肚子里的两瓶威士忌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为寻找人才付出了烂醉如泥的代价。 得益于邪神赐予的“喝酒后喝水可以快速醒酒”的特殊能力，奥斯汀第二天一早赶上了弗莱明港第一班公交马车，前往码头街26号寻找亨利医生。 众所周知，弗莱明港的美食没有“美”，码头街自然也就不靠近码头。事实上，所谓的“码头街”是因为居住了不少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例如妓女、搬运工等而得名的，说白了就是弗莱明港的一条“半贫民街”。奥斯汀知道码头街的底细，但他相信凡尼亚的人脉，这个亨利医生必然是个人才。 码头街的白天是看不见多少人影的，上“夜班”的人现在在休息，上白班的人早就出门了，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阴暗视线从各种隐蔽的角落中探出来，如同海怪的触须般舔舐着过往行人的身体。这些目光中包含着熊熊燃烧的贪婪和虚弱的理智，如果时机合适，他们会像海中的食人鲨一样冲出来给予猎物致命一击——没有谁会和钱和食物过不去。 奥斯汀无奈只能亮出了藏在便服口袋里的左轮配枪——只有六发子弹，但它永不卡壳，没有人想成为最先上去的六个人之一。 在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街上找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间橱窗被灰白色木板钉死的炼金制品专卖店，码头街26号的铁皮牌子旁边是摇摇欲坠的，雕刻着“亨利医生工作室”的铁皮大招牌，上面的几个脚印告诉奥斯汀它之前真的掉下来过。 奥斯汀拉响门铃后退了一步——他不想被这招牌砸死。 “请进！”门内传来的声音年轻有力，语调高昂，语气活泼，仿佛充斥着对生活的无限热爱。 奥斯汀顿时肃然起敬，与奥里斯塔帝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零三个月，梅来特尼王国的民众早就过了群情激昂的时期，绝大多数沉沦在不断下行的经济与飞涨的物价里，能在这种大环境下如此乐观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更何况这人还生活在弗莱明港的“半贫民街”里。 奥斯汀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推开门进屋。 整个一层似乎只有一个房间，整体和凡尼亚的尉官宿舍差不多大，屋里并不昏暗，闪烁在各处的五颜六色的指示灯照亮了不算宽敞的空间。奥斯汀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里似乎只有从门口到楼梯处这一条缝隙一样的空挡，其余地方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独立展台，每个展台上都摆放着精巧的人体器官或者肢体——普通人看到这些或许会立马昏过去。 奥斯汀却不然，他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人体炼成相关技术一直被各大教会排斥，奥斯汀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类型的炼金制品，也明白了亨利为什么可以同时胜任医生与技师。 已经被踏出包浆的木制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一个披着白大褂的魁梧身影从二楼跑了下来。 “这位绅士，你想要换点什么？”还在楼梯上，亨利医生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换？”奥斯汀挑眉，趁机打量起这位医生兼技师。 从外表来看很难看出亨利医生的年纪，因为他的整个头颅都被钢铁包裹着，应该是眼睛和嘴巴的部分是三条闪烁着红光的横线，除此之外，亨利露出的左手也闪烁着金属光泽，并且只有三根铁钩状的手指。 “是的，本店经营各种可用来替换人体相应部分的炼金机械，整个弗莱明港，不，整个梅来特尼王国仅此一家！”亨利越说越激动，两条横线光芒大放。 “其实我不是来……” “你看这条水蟹3型机械手臂怎么样？”亨利伸出自己的左手臂，“他可以轻松抓取一切事物，并且可以发射出去，更重要的是他的爪刃锋利无比！不管日常使用还是出海都很方便。” “我是想问问……” “或者你看这只水黾机械腿，搭载了海神神术水晶的他可以让你在水面上短暂停留！”亨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纤细的反关节机械腿，直接把他伸到了奥斯汀面前。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出海……” “出海？那你一定需要这条嗨！船长！机械手臂！”亨利伸出右臂，手腕下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嘭”的一声射出一发子弹，打穿了奥斯汀身旁的橱窗，“怎么样？很有海盗的感觉不是吗？在与对手近身搏斗时来上一发，让他体会时代的变革！” 奥斯汀摇摇头，右手突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枪顶在亨利的钢铁脑袋上。 “哦，放轻松伙计，你肯定不喜欢我这颗脑袋，他是量身定做的，不能换。”亨利摊开双手，微微放低身体，横线里的红光急速闪烁。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吵？”奥斯汀缓缓呼出一口气，左手揉捏着鼻梁。 “那当然，这要得益于……” “闭嘴！让我先说！”奥斯汀大喊一声，食指搭在扳机上。 “好的，当然没问题，伙计，我只是……” “呯！”奥斯汀抬手朝屋顶开了一枪，然后冷声道：“安静点，听我的。” “好的。”亨利左手背到身后，不一会儿他代表嘴的那一条横线就熄灭了。 “很好。”奥斯汀没有放下手里的枪，“很抱歉，其实我并不想像这样用枪指着你的头，但你实在是，实在是太能说了，我只能这样。” 亨利医生点点头。 “那么，我这次来，是想招募你为船医，跟我一起出海，额，忘了介绍，我叫奥斯汀，是皇家海军八月雄狮号的舰长。”说着，奥斯汀从口袋里掏出那封写在包装纸上的推荐信展开，“这是凡尼亚写的，你看一下，我只能说我这边是需要你的，看你要不要上船。” 这种拿枪指着别人的头让他入伙的情形一般只有出现在犯罪团伙里才正常，但今天在亨利医生的店里却显得如此自然。 亨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读完了奥斯汀手上的推荐信，然后他伸手指了指楼梯。 “你要上去？上去详谈？” 亨利点头。 奥斯汀长长地叹了口气，收起枪说道：“那就上去，如果待会儿你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开枪崩了你，就当为教会清理异端。” 二楼的情况没比一楼好多少，硕大的工作台占据了将近二分之一的空间，剩下的二分之一则被储物柜和杂物堆平分。在凡尼亚的宿舍你至少可以坐在床上谈话，但在这里连床都没有。 亨利很自然地占据了工作台自带的椅子，奥斯汀只能站在楼梯口那一小片可以立足的净土上。 “嘿，你知道吗，你的手枪可不一定能打穿我的脑袋，而我……”亨利在上楼梯的时候就让自己的嘴巴重新亮了起来。 “忘了和你说，下一颗是神术水晶制作的，威力绝对足够。”奥斯汀直接用枪抵住亨利的“嘴巴”。 “我可以上船，但是……” “直接说你的条件。”奥斯汀板着脸。 “有些研究是教会不允许的，我希望能在你的船上进行。” “使用海盗当实验对象的话我可以接受。” “那很好，实际上我早就有一个绝妙的想法……” “说正事！” “我每个月还需要一点点研究经费，就一点点，实际上并不会比普通船员的薪水高，只需要……” “可以，我答应。” “那我就没有问题了，我可以上船。” “我有问题。”奥斯汀的太阳穴从对话开始就一直在跳，“平时我可以不管，但要是我下命令给你，你必须闭嘴，可以接受吗？” “额……你下命令的时间多吗？我觉得……” “能接受就在这上面签字，然后明天早上收拾好东西到军用码头。”奥斯汀有些无语，掏出一张纸放在工作台上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 “嘿！实际上我觉得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商量！”亨利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奥斯汀已经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章 八月雄狮号，启航! 暖潮内海是位于梅来特尼群岛与卡卡罗特大陆间的一片狭窄海域，群岛与大陆最接近的地方只隔了20千米不到，天气好的时候两边的驻军甚至可以看到彼此的旗帜。根据发现了梅尔兰群岛的古代地理学家梅尔兰·卡洛斯的测算，暖潮内海的面积大约只有特来门苏的十分之一。狭小的面积以及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暖潮内海一年四季都没有太大的风浪，至于海啸那更是闻所未闻，唯一称得上危险的似乎只有路过暖潮内海前往北方冰海的海怪，但这对于先进强大的皇家海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尽管如此，对于没有任何航海经验的船长来说，暖潮内海也是一大挑战。 八月雄狮号离开弗莱明港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由于船长是个妥妥的新手，加上船员们也需要时间适应最新式的海军战舰，因此这艘号称“史上最快”的战舰还未离开暖潮内海范围。 在招募到亨利后的第二天，海军本部就下达了正式的作战命令，十二艘新锐战舰悉数出航，前往特来门苏执行任务。其中八月雄狮号的任务地点是位于暖潮内海与特来门苏分界线上的巴哈尔岛，根据商人们的消息，那里被一伙海盗占据，危害到了航路安全。 前往巴哈尔岛的航线由两部分组成，前三分之二的部分历史悠久，是绝对的安全航道，后面三分之一则是部分海怪迁徙的必经之路，可能会遇到实力不强的群居海怪，这明显是来自海军本部的特殊安排，目的就是为了让奥斯汀赶紧学会基本的航海知识，适应海军作战。 “还要多久？大副！”奥斯汀站在船艏甲板上，倚靠着一根桅杆，朝艉楼驾驶室的方向喊道。 大副“鱼皮”单手扶着船尾舵，从旁边的小窗探出头来喊道：“最多两天，船长！现在我们马上就要经过海怪迁徙的路线了！” “炮手就位！上鱼叉！”话音刚落，二副的声音便从奥斯汀的头顶方向传了下来，“前方疑似海怪出没！” 随着炮手们的不断呼喝，六门铭刻着神术符文的炼金火炮从下层甲板两侧舱壁的炮门里探出头来，黑洞洞的炮口里已经装好了银白色的三棱鱼叉——对付潜藏在海水中的海怪时，鱼叉比一般的炮弹好用多了。 水手们也没闲着：一人手持弯刀，一人手持步枪，两人一组散布在战舰各处，提防着海怪的突袭。 炼金动力帆上的符文还未熄灭，八月雄狮号像是梭子一般破开波浪快速前行，水面下的阴影也进入了甲板上众人的视野。 奥斯汀独自一人站在船艏，低头看着水下游弋的阴影，右手食指轻轻抚摸着左轮手枪的扳机。 没有人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种海怪，就连海神教会的教皇也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它们的智商高于普通的动物，甚至一部分拥有神眷者一般的超凡能力，时常因为未知的原因袭击人类，自从人类踏足海洋起，它们便一直是头号敌人。 天空中的云层开始翻滚，缓缓地堆叠在一起，浪涛仿佛受到了海神的召唤，汹涌起伏不断，有丝丝凉意弥漫在空气中。 奥斯汀和大副鱼皮几乎同时眯起了眼睛——如此快速的天气变化很有可能是附近出现了拥有超凡力量的海怪——神话种。 感受着战舰在波浪的推挤下不断起伏晃动，奥斯汀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可是他在陌生领域中的首战，就算是久经战阵的职业军人也难免紧张。 “轰！” 仿佛一把尖刀刺破了深蓝色的布帛，闪烁着银灰色光芒的背鳍从战舰右侧不到五十米处的海面上突然刺出，看着那面已经可以比肩八月雄狮号主帆大小的背鳍，奥斯汀和鱼皮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右舷神话种出现！炮手迎敌！鱼叉发射！” 火炮上的符文亮起，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三柄鱼叉同时发射，又几乎同时命中了巨大背鳍下的那片庞大阴影，巨大的背鳍向右倾斜，一团银白色的闪电斜擦着八月雄狮号的舰艏掠过，在奥斯汀的鼻端留下一股焦臭味。 “切断绳索，引爆鱼叉！”大副的咆哮声从铜管里传出，瞬间盖过了其他噪音。 炮手不假思索地执行命令，用弯刀切断绳索后捏碎了另一只手里一直紧握的神术水晶。 在过去，神话种对于人类的船只而言或许是最绝望的灾难，但在神术与炼金技术高速发展的今天，只需要预先准备就能轻易击杀它们。 巨大背鳍下的水面突然隆起，然后在超出极限后炸开，血肉与碎骨伴随着海水四处飞溅，脱离了海水的浓重的血腥气束缚笼罩了这一片海域，让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奥斯汀忍不住反胃。 八月雄狮号仍然在快速前进，它的身后是缓缓浮出水面的巨大残骸，先前游弋在战舰四周的阴影们识趣地退却，开始在巨大的神话种尸体旁绕圈。 “第一次战斗感觉怎么样？”奥利弗在船舷上磕了磕烟斗，从衬衫内袋中掏出没有受潮烟草塞进去。 “还好，但是……”奥斯汀看着已经浮上来，像小岛一样的神话种尸体，有些感慨，“没想到人类的武器已经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了。” “那是因为有我的改造。”亨利标志性的声音响起，奥斯汀眉头一皱。 “确实，但是就算是未经改造的炼金火炮搭配爆破鱼叉，也能在第二轮炮击时杀死那家伙。”奥利弗耸耸肩，“经过你的改造，炼金火炮的耐久远不如前，我也不好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嘿！那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好的我闭嘴，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用枪指着队友？我是说，我们以后或许可以……好的，我马上走，马上。” 奥斯汀现在暂时不想听亨利唠叨，只能用手枪让他滚回自己的实验室。 “虽然今天我们很轻松就击败了神话种，但我建议你不要掉以轻心。记住了，这里只是暖潮内海，只是温暖的新手港湾。”奥利弗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转身趴在栏杆上，“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我的船长。” 随着神话种的死去，天边的浓云也再度散开，变成了一群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八月雄狮号是有任务在身的海军战舰，不是冒险船，因此没有花时间去搜刮那具庞大的尸体，这让亨利伤心欲绝。 炼金动力帆的阴影随着战舰的起伏而摇晃，缓缓地靠近了奥斯汀的脚踝。 心脏突然一紧，“邪神”所赐的“危险感知”能力被触发，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奥斯汀向前一步的同时，拔枪朝身后的阴影处就是一枪。 子弹击中空无一物的甲板，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炼金动力帆的影子仍然在摇晃。 奥斯汀知道自己肯定击中了目标，因为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大段的扭曲文字： “影魔，稀有神话种，具备在阴影中跳跃的能力，能够代替被吞噬的猎物，在被揭穿前与猎物完全一致，被揭穿后将暴露本质，并陷入混乱，一段时间内无法吞噬其他目标。影魔领地意识极强，一千米范围内最多存在一只个体。 ——令人叹为观止的奇妙生物，伪装能力极强，唯一的破绽是它那恶心的紫色血液，对了，被揭穿之后这家伙真的很弱。” 这是奥斯汀完成潜入海神教会后获得的能力，能在攻击命中海怪后获取目标的一些信息。奥斯汀把它称作“海怪图鉴”。 奥利弗在枪响的瞬间就抽出了别在腰间的两把老式燧发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有海怪登船！全体到甲班集合！小心阴影！”奥斯汀朝驾驶舱位置高喊，二副用舱内的铜管把命令传达给下层舱室的众人。 奥利弗皱了皱眉，问道：“影魔？还是阴影沙？” 奥斯汀表情凝重，用匕首在手掌上划出一道血痕。 奥利弗心领神会，狠狠咬了一口拇指尖，挤出几滴红色的鲜血，阴着脸说道：“做好心理准备吧。” 奥斯汀没有在意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快速跑向下层甲板入口。 不多时，全舰25人便集合完毕，奥斯汀和大副奥利弗站在队伍前，冷冷地审视着一脸茫然的众人。 “从二副开始，所有人都用匕首割一下拇指。”奥利弗抢在奥斯汀说话前下了命令。 奥斯汀没有多说什么，将手里的匕首扔给了马丁。 马丁也不含糊，毫不犹豫地割开一道口子，抬起手向众人展示流下的鲜红血液。 棕黑色皮肤的水手长撇了撇嘴，学着马丁的样子把拇指割开，然后举过头顶。 排在下一位的亨利却没有接西莱手里的匕首，代表眼睛的横线闪烁得很快。 西莱有些不悦，正要说话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并且在缓缓挪动脚步后退。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向没有移动的奥斯汀和奥利弗，却看见那个自己一直看不惯的“陆军舰长”朝自己举起了枪。 嘴角不断抽动，西莱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缓缓将举起的手放下，鲜艳的紫色正好滴落到甲板上。 “不……不会的……不可能……”西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一定是有人恶作剧对吧？我……我是西莱，西莱·帕帕尔米亚……” “西莱”双手抓挠着微卷的乱发，瞪大眼睛看着平日里和自己关系最好的马丁，眼神愈发茫然：“我的家乡在圣罗米尔岛，那里有最好的牧场和渔场……我的母亲……我的母亲……” “马丁！我的母亲叫什么名字？该死的！一定是我忘记了吃医生给的药！马丁！马丁！” “西莱”的五官像是水面上的涟漪一般波动着，随着他的嚎叫不断变换，他试图伸出手去拉住马丁，但却被海军弯刀挑开到了一边。 “不是这样的！我是西莱！我一定是西莱！”已经面目全非的“西莱”颤抖着转向，一拐一瘸地走向奥斯汀，扭曲的五官聚合成十多只大小不一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里都燃烧着愤怒与不甘，并发出音色不一的低吼，“一定是你！你个该死的垃圾！狗杂种！你对我做了什么！” 奥斯汀是最早举枪的人，此时却一直没有扣下扳机，面对走过来的“西莱”也无动于衷，眼神涣散，像是被吓住了。 奥利弗站在奥斯汀的右后方，右手的食指摁住了扳机。 “是……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已经扭曲得不成人样的“西莱”踉跄两步，随后大吼一声，化作一团灰黑色的粘稠物质扑向奥斯汀。 火药爆燃，铅弹被高压气体推出枪膛，然后在粘稠物质面前炸开，在上面留下密密麻麻数十个小孔。 枪声震得奥斯汀右耳发蒙，随后的危险感知让奥斯汀胸口一阵刺痛，下意识扣下了扳机，神术的光芒闪烁，那颗常常被用来威胁亨利的神术子弹准确命中了影魔的中间一只眼睛，在一片光芒中，粘稠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嚎叫，最后被一点点蒸发。 奥斯汀的瞳孔这才重新聚焦，内里的衬衫瞬间被冷汗湿透！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七章 代价 “船长，白天是什么情况？”神术水晶灯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船长室，奥利弗微微低着头，看着崭新的桌面。 船长室里有四把椅子，这会儿却只坐了两个人。 马丁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盯着奥斯汀的背影。 “当时为什么不开枪？”奥利弗扫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左轮手枪，那是皇家陆军军官去年刚刚装备的新式武器，海军部队的换装还处于预案阶段，整个新编第一舰队可能只有奥斯汀身上有一支。 奥斯汀双手拄着窗台，看着窗外不断翻滚的海面。 “你应该知道，当时他已经不是西莱了，他是影魔。”马丁看着空出来的一把椅子，语气很淡然，仿佛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闭嘴，马丁，你也没有第一时间一刀劈死他。”奥利弗轻轻敲了敲桌子。 奥斯汀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他确实是第一个举起枪的人，而且不会因为与西莱有交情而犹豫不决，实际上当看到“西莱”的五官开始波动时，奥斯汀的食指就已经搭上了扳机，但当“西莱”的五官变成十多只眼睛后，奥斯汀就像后脑勺挨了一下重击一样失去了意识，直到奥利弗开枪的声音把他震醒。 “那是你的能力吗？”奥利弗见奥斯汀没有说话便换了一个问题，“在船艏上开的那一枪和击杀影魔的那一枪，以及后面快速辨别出影魔。前二者应该都是类似于危险感知，后者呢？弱点识别吗？还是视觉强化？” 奥利弗不愧是服役多年的老海军，光是根据奥斯汀当时的反应便猜出了一些东西。 “是危险感知和海怪图鉴。”奥斯汀叹了一口气，拉出一把椅子坐下。 “你刚刚接受洗礼，怎么可能有两个能力？”二副马丁猛地站起来，眼神变得凶狠，“你是谁的信徒！” “给我坐下你这混蛋！”奥利弗掏出燧发枪狠狠拍在桌上，先瞪了马丁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奥斯汀，“刚刚受洗的神眷者为什么会有两个能力？” “我信仰伟大的海神。”奥斯汀毫不畏惧地盯着马丁的眼睛，“是梅莱多枢机主教主持的洗礼仪式。” “这……”马丁和奥利弗都哽住了，枢机主教主持洗礼仪式的案例少之又少，那说不定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而且如果是海神教会知道了奥斯汀能够短时间内获得两个乃至更多能力才让枢机主教亲自为他主持洗礼仪式的呢？ “一般的神眷者终其一生也只能获得两三次赐予，能获得更多赐予的人都是教会内部重点培养的神侍或者神使，说不定教会看中了你的特殊才会让枢机主教亲自主持洗礼仪式。”奥利弗叹了口气，然后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奥斯汀。 奥斯汀也松了口气，他很担心自己的问题暴露后被别人举报，只能先借着今天的机会把以后会经常用到的两个能力先主动展示出来，用枢机主教亲自洗礼的理由糊弄过去。 “这么说来，你当时没有及时开枪是受到了相应负面效果的影响吧？” 奥斯汀点点头。 奥利弗识趣地没有追问——神眷者的负面特质比起获得的能力更容易被针对。 “你是今天才知道影响自己的负面效果是什么吗？”马丁有些不解。 “我确实是刚刚才知道。”奥斯汀说了句实话。 根据神学家的研究，神赐所附带的负面特质往往不会立刻影响神眷者，而是潜移默化地将神眷者改造的和神明一致，这个过程十分隐秘，没有合适的契机的话，神眷者们很难发现自己已经被影响。 作为战斗单位的神眷者在获得神赐后通常会花一段时间去寻找自己的负面特质，以免在战斗中被自己坑死。 但是奥斯汀获得神赐的次数太多了，再加上身份原因，他根本不可能一一寻找自己所获得的负面特质，在成为神眷者的这两年里，他只试验出了一个，那就是害怕唠叨，准确说絮絮叨叨的讲话会让他头痛欲裂。 今天白天机缘巧合之下，他又找到一个，可能和密集恐惧症或者很多眼睛有关，接下来需要进一步实验确定。 “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奥斯汀叹了口气，没有继续想神谕和代价的事情，顺势切换了话题。 击杀影魔后，一位水手在储藏室的角落里发现了水手长西莱的玻璃眼珠。 “这是他自己的命运，出海的人都知道自己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奥利弗把玩着燧发枪，语气有些无力，“所以我才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马丁也坐下来，喝完桌脚边一整瓶的朗姆酒，闷闷地开口道：“我们凭借着神术与炼金科技可以轻易地击败神话种，但稍不注意的话神话种也能轻易的干掉我们。” “当然，我们也可能会死于其他诡异的事件里，大海就是这样。”奥利弗做出补充。 说完，这位漂泊在海面上十多年的老海员突然笑了：“在这方面，大海是公平的，下一个死的可能是普通的水手，也可能是我、马丁甚至是你，我的船长。” 奥斯汀点点头，严肃地说到：“我会尽力把全部船员都完好无损地带回弗莱明港。” 马丁和奥利弗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当奥斯汀彻底熟悉了掌舵，可以独立完成八小时的轮岗后，巴哈尔岛的轮廓出现在了海平面的尽头。 一高一矮两座山峰占满了整个岛屿，矮的山峰面朝暖潮内海，高的面向特来门苏，这座岛屿是梅来特尼王国设立在暖潮内海与特来门苏交界处的小据点之一，由于没法建造深水港以及本身没什么战略价值，并没有派出军队在岛上驻守，只是修建了一个小码头作为王国办事处。 岛上没有太多人口，商业方面也只有一家为来码头停靠的小商船提供补给与歇脚处的“流动”小商行——通常由货物贬值而放弃前往梅来特尼的商船扮演。 “就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那群海盗图个什么？”新任的水手长马菲凑到大副身旁，说话的同时眼睛却在偷瞄正在和马丁学习海图制作的奥斯汀。 他是所有水手里最会说话的那一个，船上的每个人都很喜欢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前任水手长西莱常常开玩笑要把位置传给他，于是在西莱死后，奥斯汀顺手提拔了他做代水手长——正式的任命得等回弗莱明港后再说。 “上面命令我们干掉那群海盗，我们就只管上膛开枪就完事了。还有，你来这里做什么？” “嗷嗷嗷，我来向船长汇报情况。” 弗莱明瞥了一眼马菲，自从奥斯汀提拔他代职水手长后，这小子好像就成了船长心腹一样，时不时就往船长室凑。 “有什么你直接在那说就行了，正好大副他们也听听。”奥斯汀揉了揉太阳穴，“不是让你去观察哨吗，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马菲笑了笑说：“这刚上去就发现有情况了，所以就赶紧来报告。” “你说吧。” 马菲闻言收起笑容，站的笔直，大声道：“报告船长，巴哈尔岛的码头有异常情况！”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说！”马丁有些不耐烦。 “停靠在码头的除了一艘海盗船之外还有很多小船，目测是大型商船上的，他们似乎在向海盗运输奴隶。” “奴隶？你确定？” “船长，我这双眼睛可是出了名的好，我绝对不会看错！” 奥斯汀看了大副一眼，后者轻轻点头。 他命令马菲继续观察，让水手和炮手们保持戒备，防备海盗船偷袭，然后把大副叫进了船长室。 “巴哈尔岛上没有矿藏，本身也没什么战略价值，那群海盗要那么多奴隶做什么？”奥斯汀首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马丁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提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建议；“那些商船只派小船运送奴隶进行交易，应该是害怕坏了名声，我猜他们停靠在岛的另一面，我们过去抓两个人问一下不就完了？” 奥利弗和奥斯汀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眼下也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采用了马丁的建议，没有贸然接近，而是绕到巴哈尔岛的另一面先打探一下情报。 “把梅来特尼的旗帜降下来，换上多弗雷拉王国的旗帜。”奥斯汀通过铜管给船员下达了命令。 多弗雷拉王国位于梅来特尼王国的南方，两国之间隔着特来门苏最狭窄的部分，贸易往来极多，在这片海域换上多弗雷拉王国的旗帜可以很好的隐藏身份。 巴哈尔岛的另一端，“黄金伯爵号”船长波布尔正站在船艏看着一群群被驱赶着登上小船的奴隶，这位白白胖胖的船长似乎已经听到了金币碰撞的声音。 虽然是和海盗做生意，但对方拿出的证件可是正规的，只要不被当场抓到，他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情。 “该死的瘸子，居然不早点告诉我有这种好事。”波布尔转头看向另一艘已经卸完“货”准备离开的商船，恨恨地咒骂了一句。要不是他偶然路过撞破了瘸子和海盗的交易，哪能遇上这种好事。 “咦？”波布尔眯起眼睛，瘸子的商船后面似乎有一艘船正向这边驶来，那该死的观察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命令船员把奴隶先赶回船舱，波布尔冷笑一声，大喊道：“右舷打开炮门，看见那艘船了吗？进入射程就立马开炮！给这不长眼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与此同时，瘸子的商船也调整好位置重新下锚，波布尔可以看到水手们正把一门门大炮推到甲板上。 “哼！看来你也不想再多一个人分享这块蛋糕了。” 不长眼的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力帆开始发光，船艏开始转向，然后在瘸子和波布尔震惊的眼神中露出了侧面的三门大炮。 “开炮！”奥斯汀冷冷地下令。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八章 海盗金币 瘸子看起来和码头区那些营养不良的干瘦老头没什么区别，他的一条腿是由木头制成的义肢，所以和他认识的人就都叫他瘸子，至于他的真名，早就被特来门苏的惊涛骇浪击碎了。 此时，他那条用了十多年的木腿正被亨利医生拿在手上，这位可能是目前世界上最优秀的义肢医生对这条纯机械原理的老旧义肢兴趣盎然。也就是它的存在才让奥斯汀有机会暂时堵住亨利那张停不下来的嘴。 不入流的武装商船和最新式的海军战舰对战是什么感觉？此刻正被倒掉在八月雄狮号一根桅杆上的波布尔和瘸子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他们两条船加起来有超过10门火炮，但却被八月雄狮号在射程外就全部摧毁，经过亨利改造的神术火炮在性能方面有了全面提升，单方面吊打那些杂牌货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如果不是奥斯汀需要抓活口审讯关于海盗的事情，那这两艘商船可能已经变成一堆垃圾沉入海底了。 自知不敌的波布尔直接选择了投降，并带领自己的船员与瘸子的船员大战一场，生擒了瘸子作为自己活命的投名状。 不过结果没什么不同，他们俩现在被倒吊在同一根桅杆上，瘸子拼了命地想要咬掉他的耳朵。 “不是一般的商人。”大副鱼皮从“黑色黄金号”的桅杆上跳上了八月雄狮号的甲板，他刚刚带领几个水手简单搜查了这艘已经沉没半截的三桅帆船。 “看起来像是老式的海盗船改装过来的。”奥斯汀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至少在海军的基础知识方面他已经不输奥利弗这样的老海员了。 “有人说这是打斗中从瘸子身上掉下来的，如果是真的，那这瘸子来头不小。”马丁从另一艘商船上下来，手里捏着一枚亮闪闪的金币。 这枚金币不是《商业联合条约》中统一规定的样式，也不是周边王国之前的旧币，它的两面都雕刻着一艘气派的三桅帆船，做工很精细，但磨损十分严重，有些花纹甚至快要被磨平了。 “海盗金币？”奥斯汀有些不确定，偏头看向奥利弗，海军基础知识之外的东西还得多仰仗这位大副。 所谓“海盗金币”一般不会作为货币流通，而是作为一种象征——根据海盗间的规则，只有那群站在海盗金字塔顶尖的，被称为“七海传奇”的海盗才有资格铸造代表着自己身份的海盗金币。而只有被当代“七海传奇”赏识或者找到了前代传奇宝藏的人才会拥有代表着相应传奇海盗的海盗金币。 奥利弗把海盗金币要到手里端详，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虽然他平日里表情也这样，但是奥斯汀和马丁都能感受到不同：似乎是更加阴冷了一点？ “这是海盗金币没错。”奥利弗指着三桅帆船上那面旗帜，“虽然有些磨损，但还是能看出上面的东西，这是......” 马菲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了一眼便嚷嚷道：“旗帜上好像是交叉的权杖，但为什么......” 马丁一脚把马菲踹到一旁，接话道：“如果不是假货的话，那应该是那位的象征。” 奥利弗点了点头。 旁边的奥斯汀一头雾水，不禁问道：“那位？是谁？” “这是背信者玛丽安奴号。” 奥斯汀眉毛微微一抖，旋即恢复正常，看着奥利弗问道：“背信者玛丽安奴？是那十三艘幽灵船之一吗？” 漂泊在大海之上的十三艘幽灵船，一直是海盗、冒险家甚至各国海军垂涎的目标。传说当强大的神眷者饱含不甘或者愤恨与自己的船一同沉没时，神眷者的灵魂便会与船融合，诞生出拥有灵智和特殊能力的幽灵船。到目前为止，疑似存在的幽灵船总共是十三艘。 “是的，马丁所说的‘那位’，就是她的上一任主人，这枚金币的铸造者：‘七海传奇’，‘海妖杀手’，‘波涛之戟’，‘无耻狂徒’，‘背信者’，本杰明·道格。” 当奥利弗说完之后，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马菲眼里满是崇拜，马丁和奥利弗则表情严肃，奥斯汀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位传奇海盗在人生最后的一年中选择了背叛自己的阵营，带领自己的海盗团转投了皇家海军，最后在二十年前于大漩涡海域被其他四位传奇海盗围攻，整支舰队损失惨重，本杰明失踪，生死不明，有人说看见他沉入了大漩涡。” 奥利弗讲完这段话，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那，那艘船呢？背信者玛丽安奴去哪了？”奥斯汀舔了舔嘴唇。 “失踪了，当时的海战十分惨烈，说不定和本杰明一起沉入了大漩涡海域。”奥利弗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船长，“每一艘幽灵船都有自己的意志，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的船长。” 奥斯汀点点头，转身看向不远处倒吊着的瘸子和波布尔：“瘸子有没有可能和那位传奇海盗有关系？” “他最好有。”奥利弗摩挲着手里的金币，“当年和本杰明一起遇袭失踪的还有国王最宠爱的小儿子安沙王子，我想国王应该很高兴能找到关于本杰明的线索。” 马丁闻言大笑起来：“这家伙会很值钱，咱们可得好好对待他，别让他死了。马菲！你把他解下来，别再吊在这里了，关到储藏室里去，让他吃好喝好了！” 马菲偏头看了奥斯汀一眼，后者轻轻摆了摆手，这位代水手长这才张罗着几名水手去给瘸子松绑。 “你们好好招待这两位船长，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要把这次意外收获记录一下，方便向上面汇报。”奥斯汀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后者把金币弹到身后，被奥斯汀一把接住。 “遵命船长。”高兴的光头二副给奥斯汀行了一个拙劣的贵族礼。 奥斯汀轻轻点头，紧握着那枚金币走向了船长室。 将金币放到还没画完的海图上，奥斯汀端详着金币上的那艘船，金币上的雕刻线似乎有些扭曲。 揉了揉眼睛，扭曲的现象反而更加严重，奥斯汀有了些想法。他获得的众多神赐中有一项能力目前为止还没有使用过，这项能力真的很蠢，但现在或许可以试试能不能触发什么。 下定决心后，奥斯汀集中精神，发动了被他起名为“幻觉触发”的能力。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个能力能让其他人陷入幻觉，仔细研究后才发现它的触发对象居然是自己，实在是让人无语。 四周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船舱也在不断起伏，仿佛正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奥斯汀开始耳鸣，“嗡嗡”的声音越变越大，不断冲击他的大脑，最后干脆变成了在耳边炸响的枪炮声。 奥斯汀猛地回过神来，四周的装潢完全改变了。煤油灯的火焰疯狂摇晃，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与窗外的炮火声交相呼应，暴风雨的呼啸在这种环境中显得微不足道。 看向桌面上的海图，一个红色的叉打在用墨笔画成的扭曲漩涡上，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海神......迈尔斯。”奥斯汀喃喃着那句标注，心中突然明悟了现在的情况——他现在就在背信者玛丽安奴号的船长室里，时间可能是本杰明失踪于大漩涡的时候。 他环顾四周，开始在心中轻轻呼唤，试图与玛丽安奴交流。然而并没有什么反应，船依旧在摇晃，炮火声依旧，现在还响起了水手的喊杀声——接舷战开始了。 奥斯汀改变了主意，想要去外面看看，然而船长室的门却被锁死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回到了桌前，仔细寻找着线索。 桌上十分杂乱，但真正能翻动的只有两样东西，一张航海图和一本棕色封皮的笔记本。 海图是完全手绘的，似乎不是皇家海军制式的标准版，有些地区的名字有细微的差异，比如巴哈尔岛在地图上被叫做“碎片山”，大漩涡海域被叫做“神弃地”，奥斯汀努力记下了这些不同的地方，然后揉了揉太阳穴看向那本笔记。 他感到炮火声正在被耳鸣代替，幻象马上就要结束了。 奥斯汀解开捆住笔记本的细线，翻开棕色的封皮，看见了扉页上的一句话：“天使的丑陋是为了吓走魔鬼，但人类始终更喜欢貌美的魔鬼。” 一声巨响在奥斯汀脑中炸开，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瞬间僵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奥斯汀逐渐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权，扶着椅子慢慢站起身来。 头还在隐隐作痛，奥斯汀来不及休息，迅速将在幻觉中看见的那些东西在海图上标注了出来。 完成这项工作后，奥斯汀终于坚持不住，瘫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天使的丑陋是为了吓走魔鬼......”奥斯汀喃喃着，然后没来由地想起了海神的形象——章鱼头人身的男性，“这样足够丑陋吗？” “船长，波布尔那边的审讯结束了。”马菲敲了敲船长室的门。 “好的，我马上过去。”奥斯汀叹了口气，把那句话写在了自己航海日记的扉页上。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九章 瘸子 “你的意思是，那些海盗从上个月起就一直在购买奴隶？”奥斯汀蹲在甲板上，好让自己的视线与被倒吊的波布尔齐平。 “是的大人，一开始他们只和瘸子交易，后来被我偶然间撞破后我也加入了进去。” 波布尔知道自己的小命就捏在这个年轻人手里，因此对奥斯汀的问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知道他们购买奴隶做什么吗？” “不知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管把奴隶用小船运到码头，其他的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说着，波布尔的鼻涕和眼泪已经流了一地。 “瘸子那边怎么说的？”奥斯汀看向自己的大副。 “几乎一致。”奥利弗点了点头。 奥斯汀突然想起了幻象中的那张海图，于是拍了拍波布尔胖乎乎的脸，说道：“我们去找瘸子，亨利，你把这家伙说的东西整理一下送到船长室。” “好的船长！我和波布尔先生一定会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亨利兴致勃勃地答应下来，他是船上除了奥斯汀之外识字最多的人，所以还兼任了书记官。 瘸子被关在了储藏室，马菲在那里看着他。奥斯汀到的时候，这位年轻的代理水手长正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船长！我有发现！”看见奥斯汀进来，马菲瞬间兴奋起来，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自己的发现，“根据他们俩的交代，两艘船的观察哨都没有发现我们，没有发出预警。” “嗯。”奥斯汀皱了皱眉，听出了一丝不妥，但始终抓不住那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马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问道：“还有什么吗？” 马菲看了闭着眼装死的瘸子一眼，靠近奥斯汀耳边悄悄地说道：“如果他们俩说的都是实话，那两艘船的船员数量和他们自己说的对不上，战斗的时候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有那么多人。或许，我是说或许，他们的一些船员失踪了，比如观察哨的人，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们。” 奥斯汀看着瘸子，后者似乎若有所感，微微抬起头。这是奥斯汀第一次端详这位“经验丰富”的船长的脸，他浑浊的眼睛对上奥斯汀视线时似乎闪过了一丝光芒。 “你叫什么名字？”奥斯汀有些没来由的疑惑，他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瘸子没有回答，只是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菲。 “马菲，你去驾驶室找大副，告诉他待会儿去船长室，我有事和他商量。” 马菲狐疑地看了一眼瘸子，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储藏室。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奥斯汀退后，坐在一只木桶上，俯视着瘸子，“你叫什么名字？回答我。” 瘸子一直盯着奥斯汀的脸，半晌后又闭上了眼睛，叹息道：“奥斯汀，奥斯汀·道格，没想到你还是走向了大海。” “这并不是我的意愿。”奥斯汀用手指敲击着木桶边缘，“你认识我？” “或许吧。” “什么意思？” 瘸子没有出声，静静地坐着。 奥斯汀皱眉，拿出了那枚海盗金币：“这枚海盗金币是你的吧？” 瘸子再次睁开了眼，死死地盯着那枚金币：“是我的。” “你和本杰明是什么关系？你知道玛丽安奴号在哪里吗？”奥斯汀的呼吸微微加粗，“请回答我。” 瘸子微微偏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微微一笑，道：“我叫莫里斯·莫尔德，背信者玛丽安奴号大副，祝你一切安好。” 说完，他便把头低了下去。 奥斯汀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正想再开口询问，却感觉到了什么，仔细一看，瘸子的身体似乎正在慢慢虚化。 “该死的！”奥斯汀一惊，打开墙壁上的铜管大喊，“大副，快来储藏室！瘸子快死了！” “没用的，我不是死了，我只是要消失了。”低着头的瘸子笑了起来，“我没有完成船长的嘱托，还背叛了许下的诺言。” 这位自称莫里斯的干瘦老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去大漩涡吧，奥斯汀，去吧，去找到本杰明，去找到你自己。” “什么意思？什么叫找到我自己？”奥斯汀跪在地上，抓住了莫里斯的肩膀使劲摇晃，“我见过玛丽安奴号！我见过她！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见过......玛丽安奴？”莫里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已经死了。”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要唤醒那个邪神吗？”奥斯汀感觉到莫里斯的肩膀已经变得空虚，似乎只剩下了一张皮肤，“为什么是我？” “去大漩涡，一切的答案都在大漩涡。”莫里斯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坚定，似乎在即将逝去时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是奥斯汀·道格，你是海洋之子。”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莫里斯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奥斯汀跪在原地，内心波涛汹涌。 “发生什么事了？瘸子在哪里？”奥利弗猛地推开了门，却只看见跪在地上的奥斯汀。 大副眉头一挑，拦住身后想要进来的亨利和马丁，抽出了腰间的燧发枪，指着奥斯汀，问道：“八月雄狮号的炼金火炮改造了什么？” 马丁把马上要开口的亨利拖了出去，剩下奥利弗一个人堵在门口。 奥斯汀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手指，亮出鲜红色的血液，同时回答道：“亨利加强了神术水晶的功率，提升了火炮的射程和炮弹的初速度。” 奥利弗松了口气，但还是没有放下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瘸子，嗷对，他说他叫莫里斯·莫尔德，是背信者玛丽安奴号的大副，他刚刚消失了，整个人虚化，然后消失。”奥斯汀满脸不解与怅然，“他说他没有完成船长的任务，还违背了诺言，然后就这么消失了。” 奥利弗微微点头，放下了枪，说道：“应该是违背了在神明注视下许下的诺言，消失是惩罚，随着肉体的消失，他的灵魂也将彻底消散，这个世界上将再无莫里斯。” 奥斯汀叹了口气，道：“先去船长室吧，有发现。” 收拾好心情的奥斯汀向马丁和奥利弗说了马菲的发现，告诉了二人巴哈尔岛也被叫做碎片山——奥斯汀把这事推到了莫里斯头上，他暂时不打算把幻象中看到的东西都说出来。 “碎片山……似乎是流传在海盗中的古老传说。”奥利弗摸着自己后颈出的伤疤。 “哦？”马丁和奥斯汀都是第一次听说，好奇地看着奥利弗。 “你们都听说过创世传说吧？” 奥斯汀和马丁都点头。所谓创世传说，就是远古一直流传到现在的关于世界本源的传说。传说在混沌时期有一位远古巨神，他与星空中的巨兽战斗了无数岁月后与巨兽同归于尽。远古巨神的尸体四分五裂，只有头颅留存下来形成了这颗星球，他的两只眼睛化作了特来门苏和特赖恩苏，嘴巴化作了大漩涡，破碎的头盖骨化作了北方冰海，脖颈处凝固的血块化作了永冻之极，四分五裂的精神化作了七位神明统治人间。 “在海盗圈子里，在创世传说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一些，其中有提到星空中的巨兽死后它的核心碎成了好几块，流落到了世界各地，那些地方被称为碎片山。”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碎片山之一吗？”奥斯汀皱起眉，“如果海盗都知道碎片山的位置，那早就开始浩浩荡荡的寻宝行动了吧？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听到风声？” “并不是所有海盗都知道碎片山的具体位置，或许有些大海盗知道，但他们做这种事情肯定会想方设法掩盖。” “所以，这次海盗突然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岛来，还购买那么多奴隶，是为了找到巨兽的核心碎片？”马丁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不排除这种可能。”奥利弗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奥斯汀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脑海中灵光一闪：“之前我们发现海盗船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反应？” 奥利弗和马丁闻言都是一怔，然后仔细回忆起来，没过几分钟，马丁便率先开口道：“好像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是我们距离太远了，而且他们没见过我们这样的新式战舰？” “那也不对，他们如果在岛上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只要看见了其他的船，多少会给点反应。”奥利弗给出了自己的观点，“记得波布尔和瘸子船上的情况吗？我怀疑那艘海盗船可能也发生了船员失踪的事件。” 奥斯汀眉头紧锁，叫来马菲，让他清点全员，并且安排船员们两两一组互相盯着，以防有人突然失踪。 “那群海盗的目的、莫里斯的目的和情况以及可能存在的船员消失事件，这些我们都得弄清楚，还是得想办法上岛看一看。”奥斯汀看向自己的几位强势助力，“这里距离王国太近了，不能放任不管。” “有道理，我的建议是先向弗莱明港求援，我们只进行基本的情报探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独立解决这种牵涉了诡异力量的事件。新编第一舰队也有船在附近执行任务，支援来得会很快。”奥利弗轻轻点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可以。”奥斯汀认可了奥利弗的想法，“我们先想一下怎么上岛，马菲你去给弗莱明港传讯。” “伪装成奴隶怎么样？”马丁一摸脑袋想出了一个主意，“咱们就去几个人，打探一下情报，然后看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我刚刚也问了，今天的奴隶还剩最后一批没送。” 巴哈尔岛两端距离很远，因此发生在这边的战斗才没有让另一边的海盗察觉到，但是运送奴隶的小船一去不复返，这还是让海盗们起了一点疑心。 海盗船“海怪獠牙”号的大副卡尔站在甲板上，看着平静的海面，耐心正在随着时间流逝，正当他想派出一艘小艇前去探查情况时，满载着奴隶的小船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这群没胆子的贪财鬼，说什么害怕被发现与海盗勾结，就躲到另一边去，难道那样就能洗脱嫌疑吗？真是愚蠢！”卡尔看着站在船头的波布尔，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章 巴哈尔岛的异常 巴哈尔岛的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植被，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寄生的藤蔓将整个空间塞得严严实实，不过海盗们已经提前开辟了一条小道，勉强可以让一辆马车通过。小道的两边被绿色完全占满，富有生命力的植物甚至又开始试图夺回这条道路的“控制权”。 奥斯汀、奥利弗和马菲带领着三名水手混在奴隶队伍里，朝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其他人则待在船上等待弗莱明港的支援。两拨人还约定好，如果奥斯汀一行人发出信号弹的话，战舰方面就发动强攻接应他们。 目前距离天黑还有大约三小时，奥斯汀一行人已经在密林中走了快一小时，押送他们的海盗只有两个，一前一后夹着整个队伍。奥斯汀等人也想过在途中离开队伍，但两边的密林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因此他们改变了策略，没有贸然行动。 正在奥斯汀思索间，视野突然一片开朗，抬头一看，队伍已经走出了密林，前方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这片空地有火烧和挖掘的痕迹，似乎是海盗们费劲挖掘出来的，此时，数百名奴隶正在海盗的监督下清理着地面和空地中央一座巨石堆砌而成的古老建筑。 奥斯汀用脚使劲划拉一下地面，薄薄一层泥土下的石头地面露了出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上面雕刻着的花纹。 在两个海盗的驱赶下，奥斯汀这一批奴隶拿起了木头做成的铲子负责清除地面上这层泥土。 “这是什么？”奥斯汀靠近奥利弗，问道。 “不知道，中间的那个建筑倒是像个祭台。” 奥斯汀闻言望向中央的建筑，那是一个两层的正方形石台，上面一层比下面略小，中央有巨石雕刻成的石柱，看上去有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上半截似乎被暴力破坏，缺了一截，石柱上的浮雕也戛然而止。 “是海神吗？”眼尖的马菲看见了石柱残存部分上的章鱼脑袋。 “不知道，石柱上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奥斯汀眯起眼睛，勉强看清了上面的部分东西。 “是哦，好像是，额，是一个长着鳞片的人形生物。”马菲努力地想要看清楚，“那家伙真奇怪，脸上有五只眼睛。” 奥斯汀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那个邪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海神一起出现在这里？ “海神好像在和那家伙战斗。”马菲踮起脚尖，仔细辨认着石柱上的浮雕。 奥斯汀舔了舔嘴唇，他突然怀疑起这次行动的用意，真的是军部想要让我适应海上作战吗？这群海盗的行为是教会和军部默许的吗？这一切是不是为我设的局？还是为莫里斯设下的局？ “上面半截好像还有很多东西，但是没了。”马菲揉了揉眼睛。 奥利弗暂时没有什么想法，在海盗注意到这边之前主动走开，想去别处看看有没有线索。 奥斯汀则故意走近了一些，想要亲眼看看石柱上的浮雕。 十米、七米、五米……奥斯汀终于看清了那个五只眼睛的邪神，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失去了意识。 毫不意外的，周围变成了墨蓝色的海水，远处依旧是那一抹白色的光点。奥斯汀叹了口气，居然在这种时候降下神谕，幸好在这里时外面的时间是暂停的，不然可就危险了。 轻车熟路地向光芒游去，果然不出所料，被束缚的邪神身前多了一个发白光的水泡，奥斯汀叹了口气，把手插进水泡里。似乎有水银从指端的皮肤进入血管，然后顺着血管流向大脑，奥斯汀疼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大，死死地盯着眼前不断闪烁的水泡，插进水泡的手也随之一同闪烁。 水银终于抵达了大脑，像是有人用斧子劈开了头盖骨一般，奥斯汀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眼球似乎要瞪得凸出眼眶，另一只手不断抽搐，鼻孔中似乎有鲜血要流出。在奥斯汀的脑袋即将爆炸时，一道冷漠无情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阻止仪式。” 伴随着这道声音，另有无数的画面在奥斯汀脑海中闪过：一群穿着麻布衣服的奴隶运来石块，搭建起石台，石匠日夜不休地雕刻石柱，穿着华贵的女子被绑上石柱，台下的众人高呼着“圣女！圣女！”，一位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祭司用黄金匕首剖开了女子的胸膛，将一颗心脏取出、捣碎，最后涂抹在石柱上，接着跪倒在石柱前诵念着什么。 “海神在上，波涛庇佑！”所有人都高呼祈祷，接着掏出怀中的白银匕首，剖开自己的胸膛，将一颗颗心脏取出，投掷在石台上。 “海神在上，波涛庇佑！”人们再次高呼，然后全部跌倒在地上。 奥斯汀的脑海猛地陷入一片黑暗，然后逐渐恢复了意识，此时他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只是身上的麻布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那是海神祭祀吗？奥斯汀陷入了混乱，他不是海神的信徒，但从小都听着海神的传说长大，心中早就树立起了呼风唤雨、高大威猛、正直勇敢的海神形象，此时看到那番祭祀场景未免心里发堵。 凝神望向石柱上的雕刻，与五只眼睛邪神扭打在一起的章鱼头此刻似乎沾上了一丝邪意。 又过去一小时，地面的泥土终于被清理干净，戴着船长帽的海盗船长也终于出现在空地上，他的身边跟着一位穿深蓝色长袍的祭司，那件长袍和现在海神教会神职人员的袍子不同，但和奥斯汀在接受神谕时看见的那个祭司一模一样。 奥斯汀此时正和自己一边的五人站在一起，远远看着祭司和船长一起登上了祭台。 “那是海神祭司吗？”奥斯汀故意问奥利弗，他想从大副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或许在脑海中看到的那些只是邪教的模仿罢了，海神教会还是传说中那样。 奥利弗眉头紧锁，回答道：“那是多弗雷拉王国海神教会的主教袍。” 奥斯汀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产生了一丝裂痕，继续问道：“有可能是伪造的吗？” “可能性不大，多费雷拉王国的海神教会不如我们梅来特尼强大，他们的每一件主教袍都是要传承的。” 在两人交谈间，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从密林中驶出，空地上的海盗们顿时兴奋起来，纷纷高呼道：“圣女！圣女！” 奥斯汀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没想到脑海中的那一幕居然这么快就要在现实中发生。虽然十分惊讶，但他的脑子一直在想着如何阻止这个仪式。 在场的所有人中，触发了他危险感知的只有海盗船长和主教，其中那名主教又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我们必须要阻止这个仪式。”奥斯汀沉声说道，“这是邪教献祭，那个圣女和这些奴隶都是祭品。” 奥利弗有些惊讶地看了奥斯汀一眼，问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先煽动这些奴隶进行反抗，然后我们趁机打出信号弹，让八月雄狮号支援。” “有想法，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等等，反正我们还有战舰上的大炮保底。” “为什么？”奥斯汀和马菲异口同声地问道。 “还记得我们发现的怪事吗？那两艘船的船员消失的事情。”奥利弗冰冷的目光扫过四周，“我一直在计数，我们最后一批奴隶刚到时这里总共有482人，但现在有26人消失了。” 奥利弗深吸一口气：“最要命的是，我包括你们以及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我也只是发现了人数对不上，但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大副说完，奥斯汀和马菲心中都泛起一股恶寒，同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们。 “有人在盯着我们？”马菲心中藏不住事，立马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奥利弗和奥斯汀沉默着点头，目光则游移在空地上的那些海盗身上。 “再等下去消失的万一是我们呢？”马菲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发抖。 “我的危险感知没有触发。”奥斯汀摇摇头，“或许始作俑者不认为我们对他造成了威胁？”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为止，消失的那26人里有24个海盗。不管是什么，它似乎并不想让这场祭祀成功。”奥利弗说到这里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后颈处的伤疤，“为什么失踪了这么多人那些家伙却还是察觉不到？” “难道是存在感抹除？”马菲轻轻拍了下手，似乎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振奋，“这是我听西莱大哥说过的一个传说，说是有一种神话种能让一个人的存在感逐渐降低，使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别人对他的记忆与印象都逐渐消失，导致其他人如果不刻意去想的话根本注意不到少了个人。” 奥斯汀嘴角一扯，他觉得马菲猜对了，因为在他说出自己猜测的那一刻，自己的危险感知瞬间爆了，要不是奥斯汀时常遭受邪神的摧残，心脏对疼痛耐受力够强，这一下足以让他疼到抽搐甚至僵直。 巴哈尔岛上除了邪教祭祀以外还有别的东西！ 很恐怖的东西！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一章 邪教祭祀 穿着多弗雷拉王国海神教会主教袍的神秘人把手放到损毁的石柱上，口中念念有词。“海怪獠牙”的船长李维眼中带着狂热，从二副手里接过一个海魂木盒子，将里面的金色匕首取出，恭恭敬敬地递给负责这场祭祀的“主教”或者说“祭司”。 奥斯汀冷着一张脸，危险感知带给他了巨大的压迫感，拥有着类似于“存在感消失”能力的神秘存在或许在此刻把他们也划入了敌对名单，他们一行人至此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把自己危险感知的结果告诉了奥利弗，饶是这位大副经历丰富，此时也有些惊恐——不怕莽夫和你硬刚，就怕老阴比玩花的。 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驶上刚刚清理出来的广场，所有的奴隶都被海盗带到车道两边站好，借此机会，奥斯汀有了近距离观察马车的机会。 这辆马车的大小和基本结构与当时接奥斯汀和凡尼亚去受洗的那辆一致，装饰风格同样是以深蓝色和金色为主，只是没有标志性的章鱼头标志。仔细观察的话，它在一些细致的地方也有细微的不同，比如金色的装饰部分没有触手元素，但大量出现了海浪和鱼，再比如深蓝色的部分颜色比海神教会那边更明亮一点。 说实话，如果奥斯汀是个从未了解过海神教会的人，或许认为眼前这一辆才是真正的教会马车。 众多奴隶排在道路两侧，大多都满脸兴奋，以为是海神教会前来解救他们，不管海盗就在眼前，也纷纷跟着呼喊起“圣女！圣女！”。但之中一些常常接触海神教会的人也发现了马车上那些细微的差异，脸色变得疑惑。 李维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事情正在向他的计划发展。想到之后海神大人的恩赐，之前为了寻找圣女和这处遗迹所付出的代价瞬间被抛之脑后。 偷偷看了一眼跪在石柱前的“祭司”，李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个主动找上自己的家伙太过神秘，而他不喜欢太过神秘的东西，因为那意味着超出控制，对于一名合格的海盗来说，掌控自己的资源，清除超出掌控的船员是基本功。 载着圣女的马车很快便停到了第一层石台边，海盗们驱赶着奴隶将第一层石台围起来。 “没有少人。”奥利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右手已经抽出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 祭祀明显已经进入了准备阶段，八月雄狮号的六名船员都警惕起来，做好了情况不对就立马撤退的准备。 奥斯汀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车，心中不知为何似乎在隐隐期待着所谓的圣女的真面目。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教会有“圣女”这么一个说法，这也是广场上许多了解海神教会的人疑惑的地方。 马车门打开，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圣女”身穿一套深蓝色天鹅绒长袍，长袍边缘点缀着金色纹饰，整体风格与马车如出一辙。 跪在石柱前的老人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圣女，然后抬起双手，高呼道：“海神在上，波涛庇佑！” 这是海神教会的祈祷词，却从一个“邪教祭司”的口中说了出来。 马菲和三名水手瞬间变了脸色，他们是纯正的海神信徒，一时间无法接受为什么海神会和邪教的祭祀扯上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海神的祭祀？”马菲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是海神，只是很像。”奥利弗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焦躁地转动着手中的匕首。 奥斯汀此时思绪也有些混乱，虽然在接受神谕时就已经看到了一遍祭祀的场景，但现在真切地听见那句祈祷后还是有些迷茫。 那根石柱上，他被迫信仰的邪神在和海神搏斗。 祭台上，穿着海神教会主教袍的人正在主持一场祭祀，似乎是想增强海神的力量？但这场祭祀，以及那些纹饰，根本和现在的海神教会不一样。 邪神想让他结束祭祀，是想阻止海神恢复力量吗？ 那么—— 奥斯汀的头有些痛，他的目光转移到了那根石柱上，心中有声音大喊道：“你们两个到底谁是邪神？谁是海神？” 头像是在婴儿时期被锥子插入囟门一样疼痛，奥斯汀的意识有些模糊，眼中的石柱似乎散发着温暖的白光，其余的一切都在白光中变得扭曲，隐隐间似乎可以看见有一团黑色的雾气在白光的中间位置扭曲着，变换着，时而变成章鱼头人身，时而又变成浑身鳞片的五眼怪物。 与此同时，圣女缓缓走向第二层石台，李维的目光中有些惋惜——如此漂亮的美人居然要作为祭祀的祭品。尽管如此，但他还是叫来了自己的二副，让他准备好绳子。 等等？二副？ 李维双目圆瞪，脸色苍白。 是啊，我的二副呢？ 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李维连忙四处扫视，带上岛的海盗此时都在石台上，但是没有二副的身影，不光如此，甚至他的水手也都少了许多！ 李维打了个寒战，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弯刀，警惕地看着四周。 仪式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他逐渐稳定了心神，现在正是仪式最关键的时刻，圣女已经走上了第二层石台，他不能在这种时候慌乱。 只要获得了神的恩赐！李维的眼中再次燃起了狂热，亲自拿起绳子，将圣女捆在石柱上。 不管是什么在作祟，只要获得了神的恩赐！李维咬着牙，手上的汗水甚至浸湿了麻布扭成的绳子，但他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此时，在奥斯汀眼里，白光中加入了一团透明的海水，里面有一条纯金色的小鱼，但此时那条鱼一动不动，安静地悬浮在海水中，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回响着，告诉他那条鱼就是仪式的关键，只要杀死那条鱼，这个仪式就会失败！ 奥利弗紧握着手里的匕首，他们这群奴隶此时已经被驱赶着包围住了第二层石台，他距离那根石柱不过是十米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下，他有把握让投掷出去的匕首插进那个圣女的脖子。 突然想起什么，奥利弗回头看了一眼奥斯汀的位置，这一看直接让他冷汗直冒——刚刚还站在这里的奥斯汀不见了！ “该死的！马菲！发射信号弹！” 一旁还处于迷茫状态的马菲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看向奥斯汀的方向，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没等他疑惑，奥利弗直接给了马菲一拳，这一下让他立刻清醒过来，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支圆筒，朝着天空拉动尾部的细线。 一团红色的光芒在天空中爆发，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天上的异象。 趁着这个机会，奥利弗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手中的匕首掷出，也不看是什么结果，拉着马菲就跑向旁边的密林，三名水手也反应过来，五人陆续窜出人群，消失在密林中。 “快跑啊！还愣着干嘛！”马菲跑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周围的奴隶一起跑。 奴隶是麻木的，五名船员一跑，四周的奴隶也跟着跑，很快，四百多奴隶作鸟兽散，石台上空了大半，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反而是那些海盗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李维抬头看向天上的红光，狂热的情绪给理智腾出了一点空间，但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一个黑点便从红光中飞了出来。 “炮弹？” 黑点逐渐变大，然后又有更多的黑点出现，现场的海盗们都变了脸色。 “有敌袭！隐蔽！” “这个东西真的能够准确打到那里吗？”马丁皱着眉，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手里外表与普通炮弹一模一样的“新产品”。 “这你就不懂了，我在信号弹里放了半块神术水晶，这些炮弹里放了另外半块的碎片，再加上一点点科技，简直就像小蝌蚪找妈妈一样。”亨利用三根手指夹起一颗新研发的炮弹，“所以我准备叫他‘小蝌蚪’，怎么样，是不是调皮中又透着一丝神奇。” 马丁耸了耸肩，神术科技和炼金科技向来难懂，反正只要能用就行，至于是什么原理他一点也不关心，叫什么名字那更是无所谓。 他之所以能和亨利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不发疯，靠的就是无所谓和不关心。 马丁摸了摸光头，越想越不对，问道：“如果要追踪那颗信号弹的话，那岂不是连着船长他们也遭殃了？” 亨利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一款可靠的新产品问世总是要经过各种各样的考验，以后再改就是。” 马丁嘴角一抽，手里的炮弹对着亨利就招呼过去：“要是船长和鱼皮他们出事了我保证把你拆成碎渣！” “有话好好说啊！这船上的人怎么都那么不好说话！我不是给了他们二十秒反应时间了吗！” 奥斯汀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举起了手里的左轮手枪，一枚神术子弹上膛，只要开枪打死那条鱼，这场祭祀就会结束。他在陆军学院时，射击课一直是满分，在皇家炮兵兵团服役时也是出了名的神枪手，五米距离，这发子弹必然能击中那条不会乱动的鱼。 奥斯汀的食指已经搭上了扳机。 “轰！”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周围的白光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头痛瞬间消失，奥斯汀也猛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到了一个充斥着白色光芒的空间。 轰鸣声不断，白光中的黑雾变得活跃，开始四处游动，四周的场景开始出现裂纹。在这处空间爆碎的刹那，奥斯汀鬼使神差地上前几步，抱住了那团水球。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二章 谵妄 奥斯汀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抱着那位所谓的“圣女”跌坐在第二层石台边缘，右大臂上插了一柄匕首，它正是剧痛的来源。 等不及思考什么，奥斯汀下意识抱住怀里的圣女滚下第二层石台，紧紧贴着第二层石台的基座。 炮火已经接近了尾声，八月雄狮号这一轮打出了十二枚炮弹，全部正中“靶心”，石台上的海盗们损失惨重。但令人惊奇的是，在如此猛烈的轰击下，石台居然毫发无伤，那根石柱也依旧伫立在那里。 李维倚靠着石柱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块逐渐黯淡的海蓝色水晶，这块得自于海神恩赐的“水之护盾”不止一次救了他的命。看着倒在石台上的手下，李维胸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至于那名祭司，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李维怀疑他趁乱带着圣女逃离了这里，或许就藏在附近的密林中，但他已经没有那个心力再去搜寻了。 李维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他已经反应过来，刚刚仪式的时候自己被某种神秘力量影响了，不然以他谨慎的性格，在发现二副失踪后就会选择先撤退，而不是一门心思想要先完成仪式。 “该死的！”想到这里，李维重重地锤了一下地面。 扶着石柱缓缓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让自己再次变得冷静下来，自己在其他地方还留有后手，只要没死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李维抬起头。 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年轻人站在面前。 “你……” 奥斯汀冷冷地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海盗船长，没有给他发表长篇大论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接下来，奥斯汀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杀死了还活着的海盗，最后拿走了李维一直死死攥着的那块水晶——神明的恩赐除了能力外还会有具备特殊效果的神器，但神器不认主，谁拿到就归谁，李维手里这块水晶也是从其他人手里抢来的。 圣女躺在石台上一动不动，就像悬浮在水球中的那条金鱼一样。 奥斯汀简单包扎了右臂的伤口，横抱起圣女，走进了密林。 夕阳给死气沉沉的祭台镀上了一层金边，神圣的气息更加凸显，一道穿着主教袍的身影缓缓从石柱的阴影中升起，沉默地凝视着奥斯汀离开的方向，然后又慢慢淡化在最后一抹阳光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奥斯汀在密林中前行，直到走过了冥冥中的某一条界限后才停下来，淡绿色的眼眸闪烁着迷茫与冷漠，然后一头栽倒，和圣女一起倒在了厚实的腐殖层上，溅起一圈枯朽的尘埃。 奥利弗和马菲等人只往密林中前进了十米左右便停下来趴在地面上，虽然奥利弗没有危险感知的能力，但丰富的经验告诉他，深入这片树林可能比暴露在炮火中更危险。 五人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到炮火和枪声都停歇后，奥利弗才开口道：“刚刚我们所经历的是一场邪神祭祀，石柱上那个五只眼睛的怪物冒充了伟大的海神，海神教会没有圣女，马车的纹样也不对，只是拙劣的模仿罢了。” 奥利弗知道那是多弗雷拉王国海神教会的主教袍，但他没有说出来，这种时候必须先稳定住船员的精神，至于这场祭祀到底是什么性质，他不愿意多想，在大海上，有些时候装糊涂的人能活得更久。 马菲舒了一口气，他选择了相信见多识广的大副，但在内心深处，一枚种子已经悄悄埋下。 “那我们成功阻止这场祭祀了吗？”一名水手问道。 “我想我们应该是成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教会的人来判定吧。”奥利弗半蹲着，试图透过层层叠叠的树丛看清石台那边的情况。 “我们先离开这里，天马上就黑了，留在岛上的话会很危险。” 几人都赞同奥利弗的看法，猫着腰穿过树丛，朝着来时的那条小路走去。 “那些奴隶怎么办？”马菲突然问道。 “交给后面的援军吧，单凭我们几个人救不了他们。” 马菲有些不甘心，但他也知道大副说得有道理，只能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他们没有深入树林，因此很容易便找到了那条路，几人都没有回头去看石台上的情况，在奥利弗的带领下跑了起来。 马菲总感觉有些不舒服，一开始以为是对那些奴隶的愧疚，并没有在意，随着距离岸边越来越近，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虫子不断啃食着他的心脏，但马菲死活搞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当五人沿着路跑出密林看见停靠在岸边的八月雄狮号时，像是有一层始终包裹着大脑的障壁随之破碎，五个人都像是噩梦惊醒一般猛地瞪大了眼，冷汗瞬间湿透了麻布衣衫，在海风的吹拂下泛起透体的寒意。 马菲终于找到了不舒服的原因，大喊道：“船长呢？船长去哪了？” 奥利弗仿佛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一些丢失的记忆碎片在剧烈的头痛中重新聚合，那道年轻的身影逐渐明晰。 “该死的！”奥利弗转身朝石台的方向大骂了一句，然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包括马菲在内的几名船员也是如此，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直接让跑下船的马丁愣在了原地，跟在他后面的亨利挠了挠马丁的光头，问道：“他们走的那条路去哪了？” 墨蓝色的海水，白色的光芒，被束缚的五眼怪物，奥斯汀醒来后便看见了这样的情景。 一团白色的光芒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一般，在他醒来的瞬间便包裹住了他的右手，最后凝聚成一把黑色的燧发枪。 “神谕完成，获得恩赐。”冷漠的声音响起，让还有些懵的奥斯汀清醒过来。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燧发枪，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被束缚住的怪物。这一次在获得恩赐后他没有立即回归现实，那怪物也没有降下新的神谕。 心中有一股异样感升起，奥斯汀突然明白了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节，于是心领神会地开口问道：“你在大漩涡海域吗？在大漩涡的中心？你到底是谁？” 怪物的五只眼睛全部睁开，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了奥斯汀的额头，在剧烈的头痛中，他似乎看见了几行扭曲的文字。 【神明被他的子民抛弃，美好的愿望被埋葬于深渊，死亡的潮水即将涌现，腐朽与破败将吞并整个世界。】 奥斯汀强忍着剧痛睁开眼睛，艰难地问道：“什么......意思？我要......怎么做？” 怪物没有回应，五只眼睛同时闭上，包围着他的光芒迅速消失，整片空间完全陷入了黑暗，奥斯汀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深海的恶意，四肢被扭曲，内脏被压碎，然后炸成一团血雾。 “啊！” 奥斯汀猛地坐起来，然后又蜷缩着身体躺下，在腐殖层中翻滚，那种粉身碎骨的疼痛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波又一波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就在奥斯汀又要昏死过去时，一道湛蓝色的光芒笼罩了他，也照亮了陷入黑暗的密林。 疼痛在逐渐减弱，奥斯汀挣扎着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圣女，以及兜帽下那双大海般深邃的眼眸。 她真的是圣女吧。奥斯汀在此刻涌现出这样的想法。 “怎么办？船长没了，大副和水手长都昏了。现在怎么办？”马丁搓着手在船长室里走来走去，口中一直这样喃喃着。 他不是没有在失去船长和大副后独自带领战舰战斗或者撤退的经验，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船长的失踪大概率是涉及了神秘力量，现在生死未卜，而且岛上的四百多奴隶和海盗也不知所踪。 马丁从未经历过这种复杂的情况，一时间乱了阵脚。 亨利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不是为现在复杂的情况，而是为自己还未收到的研究经费。 不知道换一个船长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待遇？欠着的研究经费还会发吗？亨利这样想着，惆怅地望着天花板。 “二副！右舷方向有船只接近！”桅杆顶上负责观察警戒的水手大喊。 马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焦躁，对着铜管下令：“全体注意，右舷船只接近！起锚！战斗准备！” 光头二副捏扁了手边的锡壶，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们刚刚发动了四轮支援炮击，又和海怪獠牙号大战了一场，现在的弹药储备已经不足以远距离击沉一艘船了。 “对方打出了旗语，是六月双子号！” 支援来得那么快？马丁愣了一下，旋即喊道“可能是这座岛屿上的神秘力量在作祟，战斗准备不变！” 此刻距离八月雄狮号使用神术水晶发出求援信号只过了不到六小时，这里又不是暖潮内海的“黄金航道”，援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一定是幻象！对！一定又是这该死的岛屿在搞鬼！ 马丁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所有的焦躁在不经意间都化作了恼怒。 “全速前进！留意剩余弹药数量！接舷战准备！所有船员两人一组，小心幻象影响！” 马丁对自己有信心，他是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传统皇家海军军官，虽然只是中尉军衔，但论单纯的战舰战斗指挥，绝对不输一般的海军舰长，是这艘船上这方面最强的那一个！ “亨利！现在你是水手长！准备战斗！” “好的，没问题。”亨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活力，伸出右臂手腕下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炮口，“完美的产品总是需要实战的检验，这样的机会我可不会错过！”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三章 圣女 “那是八月雄狮号吗？”六月双子号舰长伦布朗看着望远镜中那艘快速向这边驶来的战舰，有些疑惑地问道。 “从结构样式和舷号来看，就是八月雄狮号没错，舰长是奥斯汀·道格。”大副站在一旁回答道。 “旗语还没有回应吗？” “没有。” 伦布朗皱起眉：“神术水晶呢，传信有没有回复。” “也没有。”旁边的大副也皱起了眉。 伦布朗是皇家海军快速反应舰队出身，之前专门负责处理王国领海和海外殖民地的各类涉及到神秘力量的事件，此时他的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想法。 “先前八月雄狮号通过神术水晶发送的求援信息里是不是提到了巴哈尔岛可能存在神秘力量。” “是的船长。” 伦布朗点了点头，走回船长室，下令道：“全体注意！右满舵掉头，左舷战斗准备，炼金火炮准备！目标八月雄狮号，一轮威慑炮击！” 六月双子号稍稍减速，然后右满舵掉头，同时左舷炮门打开，三门炼金火炮轰鸣，炮弹落在了八月雄狮号的前进路线上。 马丁看到前方炸起的水花，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注意规避敌方炮火，趁他们掉头，我们咬上去！” 临阵掉头可是大忌，马丁心中不由得升起轻蔑的情绪，看着远处正在掉头的战舰，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它沉没的模样。 “没错，就是这样。”伦布朗轻轻捻着唇上的八字胡，“目标八月雄狮号，左舷二轮威慑炮击！全速前进。” 如果从天空俯视，此时的六月双子号正朝着八月雄狮号的左前方前进，后者即使已经开足马力也无法接近六月双子号，双方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这正是伦布朗所希望看到的，他推测八月雄狮号的船员都受到了那座岛屿上的神秘力量影响，只要让他们远离巴哈尔岛，到了一定的距离，他们自然会清醒过来。 在快速反应舰队时伦布朗处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虽然第一次遇到范围这么广，强度这么大的影响，但他相信只要不是神，那力量始终会有极限。 “继续联系八月雄狮号，以我们的速度，他们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现在距离巴哈尔岛至少30海里，八月雄狮号的情况依旧没有变化。看来巴哈尔岛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要上报军部处理了，伦布朗叹了口气。 昏暗的密林中一团湛蓝色的光芒突兀地闪耀着，奥斯汀的疼痛已经接近消失，但此时的他十分虚弱，就连继续睁着眼睛都做不到。 圣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情况，右手轻轻握起，湛蓝色的光团顿时缩小，最后变得像一层膜一样包裹着奥斯汀的身体。 光芒如同海浪一般持续不断地冲刷着奥斯汀的肉体与精神，痛苦与虚弱正随着海浪消散。 圣女后退一步，蹲下来看着奥斯汀岛脸庞，深蓝色的眼眸倒映着闪烁的蓝光，像是两片波光粼粼的海洋。 不多时，蓝光消失，奥斯汀的意识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躯，猛地一下翻身站起，右手握着一把燧发枪指着圣女微微抬起的脸。 “你是谁？” “索菲娅。”空灵的女声传入奥斯汀的耳朵，像是海浪的回音一般冲刷着耳廓。 “我的意思是，你是什么身份？” 索菲娅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是海神圣女。】一行字突兀地出现在奥斯汀脑海里。 奥斯汀一惊，左手掏出左轮，警惕地环顾四周。 【别紧张，我不在这里。】 “你又是谁？”奥斯汀的危险感知没有被触发，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燧发枪依旧抵着索菲娅的脑袋，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 【我是谁不重要，今天谢谢你帮了我。】 这是岛屿上那神秘力量的主人，奥斯汀刚刚形成的猜测当即被肯定——他当然不会蠢到认为这装神弄鬼的家伙会是自己被迫信仰的那位邪神。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回祭台那里，我在那位船长的尸体上给你留了谢礼。】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问我这么多问题。】 这句话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奥斯汀的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疼痛，危险感知又爆了。 【再见。】 仿佛有什么东西消退了，昏暗的密林似乎明亮了一些，草木中异常旺盛的生命力也恢复了正常。 奥斯汀像一座石雕，直到危险感知消退后数十秒才微微动了动手指——那家伙带来的巨大压力竟然让他无法动弹。 他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神平静下来，然后看向一直没有反应的索菲娅。 “他已经走了。”索菲娅站起身。 “别动，我的枪可还指着你。” “你伤不了我。”索菲娅向前一步，燧发枪直接插进了她的额头，像是插进了一团水。 奥斯汀叹了口气，默默地放下枪，合着整个岛上就他最菜，谁也打不过呗。 “我们该去祭台拿东西了，那个地方会消失。” “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 “我能听到。”说罢，索菲娅便自顾自地找了一个方向前进，奥斯汀只能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虽然憋屈，但也没有放松警惕。 两人一旦闭嘴，这片密林便陷入了绝对的寂静，没有昆虫的叫声，没有夜行的动物，甚至两人在树丛中穿行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像这片树林根本不存在一样。 走了不知道多久，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前路，两人走出了那片密林，再回头望去，这片树林犹如水面上的倒影一般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奥斯汀暂时不去想这些诡异的现象，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面色凝重地走到了李维的尸体前。 其实他一开始根本没想着要杀死这位船长，毕竟还有很多问题得问他，但当时脑子里一片混沌，下意识就开了枪。 李维的脸上凝固着震惊与不甘，额头上的弹孔还有小股鲜血溢出，原本攥着海蓝色水晶的手里握着一本棕色封皮的笔记本，这就是那位神秘存在所说的谢礼。 奥斯汀的表情凝固了，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神又变得混乱，脑海中有无数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一本棕色的笔记本上。 没有管站在一旁的索菲娅，双手颤抖着解开细线，翻开扉页，一句熟悉的话映入眼帘： “天使的丑陋是为了吓走魔鬼，但人类始终更喜欢貌美的魔鬼。” 没有再看下面的内容，奥斯汀披上李维的风衣，将笔记本揣进了内袋里。他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安全且安静的地方好好理一理思路，仔细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 “我们该走了。”索菲娅看着树林方向逐渐增多的涟漪，缓缓说道。 奥斯汀深呼吸，转身看向索菲娅，借着月光，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圣女的脸庞。 金色的长发，白皙的肌肤，深蓝色的眼眸——这是奥斯汀第一眼获得的信息，然后便只有两个字：完美。 她毫无疑问是极美的，但不是那种沾染了世俗的美，而是有一种神圣的美感，从五官到肌肤都透着不真实的完美与神圣，给人一种不容亵渎的感觉，同样的感觉奥斯汀只有在丰收女神的神像上有过，或者说她本身就像是女神像一样。 不愧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圣女，奥斯汀腹诽道。 “那你呢？” 奥斯汀其实是想把这家伙强行带到梅来特尼王国，把她交给教会的，但考虑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对她造成威胁后便只能作罢。想到这里，憋屈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怎么说也是完成了27神谕的神眷者，怎么在这个岛上一个人都打不过。 躺在地上的李维和众多海盗可能有话要说。 索菲娅没有回答，依然是自顾自地向海岸的方向走去，仿佛刚刚只是给奥斯汀发了个通知。 奥斯汀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她后面，心中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个岛上发生的事情。 他倒是不担心奥利弗和马菲，这位大副经验丰富，就算自己死在岛上他也能逃出去，而且目前看来岛上的神秘力量只是针对他自己，没有为难其他船员的意思。 但是剩下的那些奴隶就不好办了，八月雄狮号上没有那么多物资，也没有那个运载能力，波布尔和瘸子的船早就废了，想来想去似乎就只能交给援军处理。 可是援军到了之后又该怎么处理这位圣女呢？奥斯汀偷偷看了一眼索菲娅的背影。 如果只有自己的船在，以他这些天来积攒的威信，想要把她的身份淡化处理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有其他人在的话就难办了。 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奥斯汀是越想越头疼，然后在模拟了几种情况后干脆放弃了，摆烂了，爱咋咋的吧，反正人家是圣女，本事不比你这个小菜鸡强多了？ 凉爽的海风扑面而来，奥斯汀有了一种解放的感觉，第一次想要放声大喊。然而这种感觉戛然而止了，因为他没有看见自己的船，只看见了被炸成碎片的海怪獠牙号。 按照原定计划，八月雄狮号应该会在这里接应，此时距离他们登岛还没超过六小时，八月雄狮号没理由扔下自己提前跑了。 除非。 奥斯汀心中掠过一片阴霾，除非又有敌人出现了。 “可以了，你召唤她吧。”索菲娅与奥斯汀并排站着，淡淡地说道。 “召唤什么？”奥斯汀有些懵。 “玛丽安奴。”索菲娅看着平静的海面，丝毫不在意她这句话让奥斯汀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怎么会知道...... 背信者玛丽安奴，奥斯汀心中与邪神并列第一的秘密，此刻被一个之前没见过面的所谓的圣女轻松地说出了口。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你杀不了我。”索菲娅深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句话有着莫大的魔力，逐渐消解了奥斯汀的念头。 “我不知道怎么召唤她。”奥斯汀自嘲道，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与玛丽安奴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但每次试图召唤这艘船都以失败告终。 “难道让我直接喊她的名字吗，就像这样？” 就在奥斯汀喊出那个名字后，他的表情再一次凝固在了脸上，心灵再一次受到了冲击——那艘只在两年前见过一面的幽灵船，那艘开启了他不平凡人生的幽灵船，就这样缓缓破开了海面，出现在了不远处。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四章 背信者玛丽安奴 说到幽灵船，普通人可能就会联想到这样的情景：一艘覆满藤壶与水草的腐朽的三桅帆船，潮湿粘腻的船舱，一群疯狂恐怖的腐烂船员。 然而玛丽安奴号却不是这样。她和莫里斯那枚海盗金币上一样气派，黑褐色的船身，铭刻着金色符文的四面白色炼金动力帆，雕刻在流线型船艏上的五眼怪物雕塑，亮着昏黄色灯光的艉楼，就像刚刚从黄金航道大干了一票的普通海盗船——或许她比普通的海盗船要大一些。 总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幽灵船该有的气质。 奥斯汀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幽灵船，他在这两年内也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想再次见到她，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没想到今天只是随便一喊就能成功。 或许也不是随便一喊的功劳。奥斯汀偏头看向索菲娅。 “你与玛丽安奴签订过契约，只有你才能召唤她。” 奥斯汀闻言有些懵逼，他可不记得有签订契约这回事。 两年前运输船海难的时候，玛丽安奴从海底上浮，刚好“捞”起了溺水的奥斯汀，他只记得这艘莫名其妙出现的海盗船将自己扔在了附近的沙滩，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是在后来查阅了大量资料后才知道这艘船的名字叫“背信者玛丽安奴”。 不过自从被她救起后，奥斯汀就被迫成为了邪神的眷属这一点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事实上他在看见玛丽安奴号船艏的雕像后就接到了第一条神谕，硬要说契约的话那种隐隐的联系不知道算不算。 “上船吧，他们快回来了。”索菲娅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淡漠、空灵，仿佛这艘世界闻名的幽灵船在她看来不过是普通的游轮一般。 他们？是八月雄狮号吗？看来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奥斯汀深吸一口气，主动登上了这艘无数人苦寻无果的幽灵船。 登上甲板，奥斯汀看见了站在船艏的一道身影，内心深处的某种感觉告诉他，这就是这艘船的灵魂，背信者玛丽安奴。 玛丽安奴穿着一身宽松的袍子，双手笼在小腹处，静静地看着登上甲板的奥斯汀和索菲娅。 凝神细看，奥斯汀才发现玛丽安奴身上穿着的袍子居然和索菲娅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再联想她背信者的称号以及刚刚发生的种种，奥斯汀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玛丽安奴和索菲娅一样都是圣女，再看船艏的五眼怪物雕像，她们侍奉的神明应该就是奥斯汀被迫信仰的那位邪神。 不过按照脑海中写字那位的说法，索菲娅是海神圣女，如果这一点为真，那五眼怪物也是海神？ 两个海神？奥斯汀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现在的形势不适合思考这些事情，奥斯汀看着两位圣女，感觉自己已经被邪教绑架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可能得看这两位的脸色，即使他与玛丽安奴签订了什么契约。 “我们去找我的身体。”索菲娅看着奥斯汀的眼睛。 “身体？”奥斯汀愣了，“那你现在？” “我现在的状态和玛丽安奴一样。” 是了，怪不得她说自己杀不死她，子弹怎么可能击杀灵魂？就算是神术水晶制成的子弹也不行。 “我们去哪找......” 还没等他说完，玛丽安奴号就自己动了起来，奥斯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行，就我地位最低呗。 “说话太多了，我需要休息。”索菲娅这么说着，轻车熟路地走向了船长室。 奥斯汀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出门在外，该怂还得怂。 在船动起来的时候，玛丽安奴的灵魂便从甲板上消失了，奥斯汀能感觉到她与整艘船融合在了一起。 既来之，则安之。奥斯汀走向船长室，想看看这艘船上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结果船长室的门直接被锁上了。 “妈的还有没有天理了！不是说我与她签订了契约吗？怎么连个门都打不开！” 没有人回应奥斯汀的咆哮，严格意义上来讲，这艘船上只有他一个算是标准的活人。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去甲板下找大副的房间，然后看着干干净净，除了家具之外没有任何物品的房间干瞪眼。 又去了水手舱室和储藏室后，奥斯汀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玛丽安奴号本身类似于一个生命体，所有原先就属于玛丽安奴号的东西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和人体一样受伤后会再生。 当年大漩涡的海战很惨烈，甚至在玛丽安奴号上发生了接舷战，那一战后她的损伤肯定十分严重，不属于她自身的东西，例如船员都私人物品和敌人留下的武器等就在漫长的疗伤中遗失或者被代谢掉了，而船本身则又再生。所以现在的玛丽安奴号干干净净，一点外来物品都没有，更别说当年留下的东西了。 想明白之后，奥斯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大副的房间，躺在床上思考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首先是莫里斯，他曾经追随本杰明，在消失前提到了大漩涡，他留下的海盗金币里有幻象，幻象里有关于巴哈尔岛和大漩涡的内容，以及一本疑似本杰明航海日记的笔记本。 然后是岛上的祭祀，疑似多弗雷拉海神教会的主教想要献祭圣女和奴隶，完成一个指向“海神”的祭祀，但不知道这个“海神”究竟是现在的海神还是五眼怪物。 接着是在脑子里写字的神秘家伙，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一直在针对海盗试图让这场祭祀失败，他至少有两种能力，一是类似于存在感消失，二是类似于精神操控。不过他为什么要操控我杀掉圣女，而且后来又放弃了？ 最后就是圣女和玛丽安奴，他们是侍奉那邪神的圣女，岛上的神秘存在称她们为“海神圣女”。她们的目的是什么？索菲娅明显不可能被那群海盗控制，那她为什么要来这里，然后什么都不做就离开？还是说她其实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奥斯汀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的第一个任务真的很难。海军和教会知道这里的情况吗？让自己接触这些东西是偶然还是阴谋？ “太弱了，还是太弱了。”奥斯汀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又慢慢握紧。他现在前所未有地渴望获得力量，来自七位正神也好，来自于邪神也罢，他不想再像今天这样憋屈，被人当做棋子一样，连决定自我命运的权力都没有。 自己的能力大多数都很奇怪，带来一堆负面特质的情况下还一点用没有，靠这个提升实力可太搞笑了。靠能力不行，那就只能走另一条路子。 “神器......”奥斯汀喃喃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海蓝色的水晶。 现有的炼金科技与神术科技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对神器的研究，其中神术水晶其实就是对水晶类神器的仿造，目前来说是发展最快、用途最广的神术科技。 奥斯汀摒除杂念，握住海蓝色水晶，集中精力在脑海中描绘它的模样，当最后一条线连接成功，一片文字浮现在了奥斯汀岛脑海里。 【水之护盾，激发水之护盾抵挡一次致命伤害。冷却时间24小时，佩戴期间，持有者只能饮用盐水。】 获得神器也会付出代价，和获得能力继承负面特质不同，由于神器没有认主一说，它的代价一般是谁持有针对谁。比起需要自己不断尝试来发现的负面特质，奥斯汀觉得这种直接白纸黑字写明白的好多了。 从腰带上拿下一把黑色的燧发枪，这是完成了第27次神谕后的奖赏，也是一件神器。这支燧发枪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摸上去有钢铁的质感，但却没有那么重，黑色的枪身上雕刻着意义不明的花纹，透着一丝扭曲的美感。再仔细翻看一阵，发现这支枪似乎不能装填火药和子弹，结构完全与正常的燧发枪不同。 轻车熟路地在脑海中构建燧发枪的模样，由于有花纹存在，这次构建花费了不少时间。 【黑海葵之握，可发射一枚附有诅咒的子弹，命中敌人后可以将其变为海葵。冷却时间3天，持有者每天有百分之三十几率变成海葵两小时。】 奥斯汀嘴角一抽，很认真地把这把燧发枪放在了桌子上。 它的效果很强，但是负面效果也很强，奥斯汀不想变成海葵。 神器很稀有，大部分神眷者都不会获得神器恩赐，因此想要获得新的神器也很困难，自己现在拥有的两件神器对自己的实力增益说实话不是太明显。 “绕来绕去还是得靠能力吗？”奥斯汀用额头抵住墙壁，闭着眼睛喃喃道。 “你想变强？”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奥斯汀瞬间警觉起来，右手已经拿起了那把黑海葵之握。 “我是玛丽安奴。” 奥斯汀没有说话，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他明白这个世界上诡异的事物实在太多，根本防不胜防。 一道身影从墙壁里钻了出来站在奥斯汀面前，重复了一遍：“我是玛丽安奴，你想变强吗？”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五章 人性碎片 “情况怎么样？”伦布朗站在一个用木头临时搭建起的高台上，借着火光俯视着已经被清理出的一片空地。 两层石台，扭曲的花纹，但是没有了那根石柱。 “这里有一个邪教祭坛，影响八月雄狮号船员的根源应该就是它。”大副站在侧后方，翻看着属下提交的一些记录。 在距离巴哈尔岛60海里左右的地方，八月雄狮号突然熄火，停在原地随浪漂泊，在确定安全后，伦布朗亲自登上了这艘“受到诅咒的战舰”，然后发现上面的船员全部陷入了昏迷。 在把八月雄狮号交给其他前来支援的皇家海军舰队后，六月双子号决定立即掉头前往巴哈尔岛调查。 靠着神眷者顾问卡尔文的能力“屏蔽精神”，伦布朗和大副率领十五名水手登岛，发现了聚集在海岸上的部分奴隶，并突破幻象找到了即将被泥土重新掩盖的石台。 卡尔文确定岛上已经没有能够影响人类精神的力量存在后，伦布朗命令属下清理出了这片空地， “一共发现了19具尸体，看服饰应该都是海盗，其中7个的致命伤都是头上的枪伤。”大副继续汇报情况，“根据福尔先生的检测，是同一把枪，口径九毫米的陆军制式左轮。” “奥斯汀少校？” 现在整个新编第一舰队都知道八月雄狮号的舰长奥斯汀是从陆军调过来的。 “让卡尔文先生进行场景还原。”伦布朗走下高台，他上岛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失踪的奥斯汀，八月雄狮号上没有找到他这一段时间的活动痕迹，那他有很大可能还在岛上。 卡尔文是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眷者，完成了两次神谕，获得了“屏蔽精神”和“场景还原”两个能力，自快速反应舰队起就是伦布朗的得力助手。 此时，卡尔文正站在第二层石台的中央，李维的尸体就躺在这里。他是一位打扮得体的老绅士，西装马甲和裤子没有一点褶皱，就算在这里皮鞋也依然锃亮。 看到伦布朗朝这边走来，他微微点了点头，主动说道：“舰长先生，这里是整个祭台最关键的位置，按理说这里应该有个什么东西才对。” “什么意思？” “这里应该有个东西，可能是桌子、椅子、柱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总之这里很不对劲，这个祭台现在不是完整的。”卡尔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这些交给教会的专业人士来吧，他们比我们更专业。”伦布朗只是看了卡尔文指着的那个地方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我们现在需要对这个祭台做一次场景还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问题舰长，但这里可能涉及了神明，还原的时候或许会有缺损，如果我受到邪神影响，记得老办法唤醒我。” 一般邪教的所谓神明不过是强大的神话种罢了，并没有神性，但大海浩瀚，谁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就不存在七位正神以外的神明。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卡尔文让所有人都退出石台区域，自己站在石台边缘，双手平举，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一阵濛濛的光亮从地面升起，在黑夜里十分显眼。 光芒很快笼罩了石台的范围，然后又逐渐拔高，最后化成了一个白蒙蒙的圆柱体，一些人影也浮现于其中，正是白天时的场景。 人影闪动，一些明显是奴隶的人四处忙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海盗船长和一个穿着长袍的人走上了祭台。场景还原的能力有限，伦布朗看不清那两人具体的样貌，但依稀能辨认出那船长就是祭台中心的尸体，而穿长袍的人似乎不在。 又过了几分钟，场景突然开始闪动、扭曲，白色的光芒变成了流动的雾气，卡尔文开始颤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伦布朗皱起眉，这说明有神明的力量参与其中。 还没等他唤醒卡尔文，场景又突然恢复了正常，只不过似乎跳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场景中的祭台正在遭受炮击，不断有愣住的海盗和没来得及跑开的奴隶倒下。 炮击结束后，还能站起来的只剩下了两个人，伦布朗认出是海盗船长和一个奴隶。 那奴隶趁着那船长不注意的几秒钟跑到后者跟前并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伦布朗扬起眉毛，走进光芒中，站到了两道人影旁边。只见那奴隶毫不犹豫开枪终结了船长的生命，又回身在石台上搜寻着幸存者，给他们补上致命一击。开枪的时候，那道身影没有犹豫一秒，无论对象是海盗还是奴隶，而且他似乎在笑。 光芒开始变得黯淡——卡尔文要撑不住了。 在场景爆碎之前，伦布朗看见那道身影转头看向他的方向，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明明连面貌都有些模糊不清，伦布朗却真切地、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微笑。 场景已经彻底崩溃，而伦布朗还安静地站在原地，站在石台边缘的大副脸色微变，以为他受到了精神干扰。 “撤退！这里留给教会的人，我们先走。”伦布朗大步走下石台，同时下达了一个众人都想不通的命令。 在场景还原中，最后留在石台上的尸体绝对超过了40具，而且还包含了一部分奴隶，但现在留在石台上的只有19具尸体，而且一个奴隶都没有！这场祭祀或许并没有被炮击打断，或者是还有其他的东西在岛上。而且，那个家伙......伦布朗回想起那个笑容，居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给军部发信息，调查奥斯汀，这个人或许有问题，必要的时候可以联合教会一起。” “怎么变强？”奥斯汀看着站在面前的玛丽安奴，不知道是不是玛丽安奴的特意显露，他明显感到两人之间被某种事物紧紧连接在了一起，原先若有若无的联系感也变得极其明显，这种感觉让奥斯汀选择了暂时相信她。 她的个子不如索菲娅，脸也要小一些，五官没有索菲娅那般深刻，显得更加精致一些，头发是亚麻色，深蓝色的眼眸里冒着寒气。虽然她也是毫无疑问的美人，但却没有神圣感，奥斯汀怀疑这或许和她背信者的称号有关。 “索菲娅。”玛丽安奴伸出手在墙壁上一挥，墙上顿时幻化出了船长室内的画面，索菲娅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奥斯汀冥冥中又好像看见了被困在水球里的那条金色小鱼。 “吞噬她，你就能变强。”玛丽安奴也看着画面里的索菲娅，深蓝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她现在的状态只是与我类似，介于灵魂与肉体之间，很不稳定。” 奥斯汀想起了他抱着索菲娅在树林里穿行的场景，以及黑海葵之处穿过她额头的画面。 “不是，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的状态也不稳定，我能感受到，如果你吞噬了她，或许可以解决你自身的问题并且变得更强。” 奥斯汀扯了扯嘴角，心想背着26个负面特质怎么可能稳定，同时说道：“你没说明白，我吞噬她为什么会变强，又该怎么吞噬她？” “她不仅是海神圣女，还是祂的人性碎片。” 奥斯汀像被巨锤砸了一下，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什么人性碎片？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虽然是人性碎片，但也沾染了一丝神性，只要你吞噬吸收，那你便是凡人中最接近神明的人。”玛丽安奴把视线转到奥斯汀脸上，稍微停顿了几秒，“你甚至有机会更进一步，取代祂......成为新一代的海神。” 听到这里，奥斯汀的呼吸停止了，心跳也好像漏了一拍。 成为......神明？ 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连带着呼出来的空气都带着灼热。 玛丽安奴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脑被纷乱的思绪填满，墙壁画面里的那道身影似乎成了某种催化剂，不断刺激着奥斯汀的脑神经。 一团水球出现在他眼前，里面是那条金色的小鱼。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奥斯汀才开口说话：“不行，我做不到。” 他的声音沙哑，似乎是被先前灼热的喘息烫伤了喉咙。 “这个方案被否决了。” 奥斯汀背对着玛丽安奴，玛丽安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微微偏头，有些疑惑：“这是目前最快，也是最符合你的方案。” “我说了不行。”奥斯汀的声音冰冷，带着命令的口吻。 “如你所愿。”玛丽安奴耸耸肩，她和奥斯汀有契约，对方其实相当于她的主人，刚刚只不过是提了个小建议而已，否了就否了。 “以后也不要再提这件事。” “明白。”玛丽安奴钻进墙壁里，最后又偷偷看了一眼奥斯汀的背影，然后翻了个白眼。 奥斯汀依旧看着那面墙壁，即使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画面。 几分钟后，他叹了一口气，坐回床上，喃喃道：“神器是指望不上了，目前看来我和这俩应该算是一伙的，要不问问她们？” “等一下。”奥斯汀突然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从风衣内袋里拿出来那本棕色的笔记本。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六章 拜厄岛 “你拿到了本杰明的航海日记？”奥斯汀刚刚把那本笔记本掏出来，玛丽安奴便又从墙壁里钻了出来，她的语气有些惊讶，没能保持住先前冷漠的人设。 奥斯汀微微一愣，问道：“这真的是本杰明的航海日记？” 玛丽安奴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是的，上面还有他的气息，绝对是原版，但我看不到里面写了什么，但你也千万别念给我听。” 奥斯汀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翻开笔记本。 扉页上是那句熟悉的句子，奥斯汀只是停顿了几秒便翻开了下一页。 【新历1906年8月10日，晴。】 看到第一句时，奥斯汀皱起了眉，1906年距离本杰明加入皇家海军以及沉入大漩涡还有1年，看来这本航海日记正好记录了这一关键时期发生的事情，或许可以解释本杰明在自己生命中最后一年里做出那些选择的原因。 【特来门苏还是老样子，早上在石像鬼环礁遇到了手风琴手卡卡，他展现出了极强的敌意，我询问了玛丽安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和我的舰队并不在一起，费了很大力气才摆脱那个聒噪的家伙，无主的幽灵船总是那么讨厌，不过这次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他似乎即将和某种神秘的存在签订契约，想要心甘情愿地跪在地上侍奉对方，这是我从未在其他幽灵船身上感受到的。 我或许不应该接下这个委托，它让我变得很被动，该死的，这委托居然拥有神谕的性质，或许我应该听从莫里斯的意见。 不过现在事情即将结束，只要到达拜厄岛，委托就算结束了，希望那家伙能够兑现他的承诺。】 “拜厄岛......”奥斯汀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后面的字迹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们的目的地就是拜厄岛。”玛丽安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奥斯汀无语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目的地是索菲娅定的吗？”奥斯汀无奈地揉捏着鼻梁，“说起来你不是和我签订了契约吗？为什么目的地不和我商量一下，你甚至都不告诉我。” “你也没有问我啊。”玛丽安奴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现在虽然表面上是没问题的，但实际上还没有完全恢复，拜厄岛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索菲娅提供了这个情报。” “而且。”玛丽安奴话锋一转，有些鄙夷地看着奥斯汀，“我并不认为你现在的实力有资格命令我。” “所以我之前的呼唤你都忽略了？” “是的，因为你实在太过弱小，我贸然出现在你身边很有可能会害了你。”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和我签订契约？”奥斯汀想起奥利弗说过幽灵船的眼界都很高。 “我在完成我许下的承诺，神明的意志不可扭曲。” 奥斯汀正想继续刨根问底，玛丽安奴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说道：“到了拜厄岛，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提升实力的方法。” “拜厄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皇家海军的制式海图上并没有标注拜厄岛，在海盗金币幻象里看到的那张海图上也没有。 “一个黑市，他不会出现在海图上，到时候你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奥斯汀轻轻点头，指着笔记本后面那些模糊的字迹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玛丽安奴思考片刻后说道：“你试试用激活神器的方式，这本笔记本肯定是原版，但它经历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奥斯汀闻言立马开始在脑海中构建笔记本，反正试试又不花钱。 【本杰明的航海日记，记载了本杰明·道格生命中最后一年发生的事件，阅读全本后将获得本杰明·道格的宝藏。无冷却时间，需完成前篇后解锁后续，激活后持有者生命剩余一年，阅读全本后解除效果。】 奥斯汀呼出一口气，面色严肃地看着手里的棕色笔记本，这次他是真的摊上大事了。 “你是故意的？”他努力压制住不断上窜的怒火，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一些。 “幽灵船之所以可以存在于世界上，就是因为他们还有着未完成的使命——来自神明或者凡人的。”玛丽安奴回答得十分淡然。 “混蛋！”奥斯汀猛地抽出手枪，朝着玛丽安奴打出了六发子弹。 无论是神术水晶制成的子弹还是普通子弹都穿过了玛丽安奴的身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了六个弹痕和一片灼烧的痕迹——这些痕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从你第一次遇见我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运就注定如此。”玛丽安奴转身弯腰将五枚变形的弹头捡起，“每个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宿命，本杰明有他自己的宿命，他尝试反抗他，但是他好像没能成功，于是这本航海日记就到了你的手上。” “可恶！”奥斯汀把棕色的笔记本扔出去，重重地砸向玛丽安奴，却被后者稳稳地接住。 “不管是挣扎还是妥协，都是命运的安排，是神明的安排。”玛丽安奴将弹头放在笔记本上，塞进了奥斯汀的风衣内袋。 “可笑！你不是背信者吗？你和我说命运？说神明？”奥斯汀想要抓住玛丽安奴的肩膀，却扑了个空。 玛丽安奴的表情突然变得如图索菲娅一样，冷漠、毫无感情：“你怎么知道你的背叛不是神明的安排，不是自身的宿命？” 奥斯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这句话堵在了喉咙里。 “接受宿命，然后抱着自己的遗憾溺死。”玛丽安奴左手一挥，船长室的画面又出现在墙壁上，此时索菲娅正蜷缩在床上微微颤抖，似乎在忍受着什么，“这才是这片大海的生存规则，就算人类在遥远的上古爬上了陆地，基因里的宿命也无法改变。” 玛丽安奴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想起了那道坚毅的背影。 本杰明，你究竟有没有成功？既然奥斯汀拿到了这本航海日记，那么你应该是失败了吧？ 奥斯汀看着玛丽安奴的背影，胸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颓废，倚靠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你甚至没有翻开下一篇章，你就不想看看本杰明那悲壮的抗争吗？”脑海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但奥斯汀现在只觉得精疲力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背信者玛丽安奴号向着某个方向快速行驶，船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影响她。 奥斯汀在地上坐了一整夜，待到破晓的阳光照亮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后，他慢慢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面无表情地拿出那本棕色笔记本，轻轻地摩挲着它的封面。 没有翻开它，也没有把它扔向大海，奥斯汀把这本航海日记重新放回了风衣内袋里，然后取出里面的五颗扭曲弹头洒向大海。 半小时后，奥斯汀出现在甲板上，看到了闭着眼睛感受阳光的索菲娅。 “到了拜厄岛后我们怎么做？”走到索菲娅身边，奥斯汀平淡地询问道。 “找到海盗比尔斯，是她将我的灵魂从海神教会中偷窃出来送到黑市的，我们得找到他，然后找到我肉身所在的海神教堂。” 这可能是这两天来索菲娅说过最长的句子，奥斯汀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你自己不知道具体位置吗？” “离开了肉体我的灵魂便没有了感知外界的能力，我的记忆也只从比尔斯偷窃成功的那一刻起，开始的记忆很模糊，没有什么线索。” 奥斯汀点点头，又问道：“拜厄岛在哪里，我觉得我们应该提前做些准备。” “快了。”索菲娅轻轻抬起下巴，奥斯汀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在单纯地晒太阳。 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然后黑点逐渐被拉长，背信者玛丽安奴号的四周也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海盗船，奥斯汀初步估计至少有20艘以上，它们的目标和玛丽安奴一致，都是远处还在逐渐扩大的那个黑点。 渐渐地，奥斯汀能够看清他的一些结构，发现那是层层叠叠的房屋和各式各样的炼金动力帆，至少有上百面之多。 奥斯汀心中有了一丝明悟，问道：“拜厄岛，其实是一艘很大的船？” 没有人回答，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大小不逊色于巴哈尔岛，它看上去是由无数的房屋层层叠叠像搭积木一样堆叠而成，其中还有数百根高高竖起的桅杆，和数百面炼金动力帆。 它行驶得很慢，在船缘激起了一层一层数米高的海浪，数十分钟后，它逐渐停住，周围一直游弋的海盗船便如同跳蚤一般攀附了上去，进一步扩大了它的规模。 “这是拜金教团的船团，你也可以叫他拜厄岛，或者拜金海盗团。”玛丽安奴出现在两人身侧，“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了，真是怀念啊。” “他？”奥斯汀有些狐疑。 “拜厄岛的核心，是一艘名叫拜金者加里的幽灵船。”索菲娅解答了他的疑惑。 玛丽安奴看向奥斯汀：“如果你想短时间内变强的话，可以去找他，他肯定有办法。” 三人说话间，一团巨大的烟花在拜厄岛上空炸开，彻底照亮了黎明时还略微昏暗的天空，烟花的光芒形成了几个大字。 “欢迎来到海上天国拜厄岛！” 奥斯汀喃喃道。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七章 海上天国 “拜厄岛绝不排斥金钱。”拜金教团第一任教主，拜金海盗团团长，七海传奇，西尔维斯·迪尔诺将这句话铭刻在他铸造的海盗金币上，至此之后的每一代拜金教团教主都将这句话看作是座右铭，并以此为原则将拜厄岛逐渐扩大到了今天的水平。 在拜厄岛上，无论你是海盗、冒险者还是各国海军，只要你有钱，那你就能享受到最高等级的服务，并且不用担心有人打你的主意，拜金教团的实力足以保证岛上每一位客户的安全。 因此拜厄岛上不得动武逐渐成了客户间的潜规则，当然，这仅针对客户，有钱的客户。 七海之上人人都在追逐幽灵船，但真有一天一艘幽灵船停在你眼前时，大多数人其实不一定能认出来。 背信者玛丽安奴很自然地驶入了一个偏僻的贵宾专用泊位，拜金者加里隔着老远就感受到了她的到来。 码头上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老派绅士，正等待着索菲娅和奥斯汀下船。玛丽安奴不能离开自己的本体太远，她将一枚海盗金币递给了奥斯汀，据她所说，这枚金币可以帮助奥斯汀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尊贵的客人，这边请。”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绅士带领着二人穿过漫长的金色廊道，到达一间贵宾专用的休息室。 奥斯汀一直绷着的脸在进入休息室后缓和下来，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四周。 拜金教团积累了惊人的财富，这是奥斯汀在上岛前就知道的，但他还是被震惊到了。 这间套房一样的贵宾室采用金色为主色调的装潢，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些金色的部分其实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子。除了大片的金色，还有用各类宝石拼凑出的图案和踩上去就知道不简单的厚实地毯。 但最让奥斯汀惊讶的部分还是墙上的那些挂画，套房里总共三幅画，每一幅他都在学校课本上学习过，光是这三幅画的价值就足以买下五艘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现役的高速驱逐舰。 当然这也和这里是最高级的贵宾套房有关，但拜金教团的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老派绅士把两人扔到休息室后就带上门离开，约莫五分钟后，两位穿着笔挺制服的年轻人推着餐车进入了休息室，奥斯汀闻着食物的香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但他还是忍住了狼吞虎咽的冲动——自己现在是有身份的贵宾，不能失了体面。 索菲娅则是完全没有动作，从进门起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等到奥斯汀吃饱喝足，那位老派绅士才再次进入休息室，拿出一串有着金色水晶吊坠的手链，说道：“这是主人吩咐我送来的，凭借它可以免费享受岛上的所有服务，所有商品全部免费，二位尽管使用，有什么事不妨尽兴之后再谈。” 奥斯汀皱了皱眉，不知道拜金教团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偏头看了索菲娅一眼，发现后者还在闭目养神后便接下了手链。老派绅士松了一口气，留下了休息室的钥匙和十枚崭新的海盗金币，然后恭恭敬敬地离开。 在拜厄岛上的一切消费都需要用拜金教团铸造的海盗金币进行，外来者必须先兑换海盗金币之后才能获得“客户”的身份。不过奥斯汀和索菲亚现在已经是贵宾中的贵宾，那十枚金币更像是纪念品。 奥斯汀拿起一枚金币端详。拜金教团的金币比本杰明铸造的要精美许多，一面是捧着金币的骷髅手掌，一面是拜金教团第一任教主的头像，金币两面的边缘都铭刻着“拜厄岛绝不排斥金钱”。 “接下来怎么做？”奥斯汀放下金币，看向索菲娅。这次前来拜厄岛主要是由索菲娅主导，他和玛丽安奴要确保能抓到比尔斯，才能去做自己的事情。 “去拍卖会，在我残存的记忆里比尔斯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一件神器寄拍。今天是拜厄岛官方拍卖会对外开放寄拍的最后一天，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那你呢？”奥斯汀问道。 索菲娅很强，但是她现在的状态肯定有弱点，虽然奥斯汀搞不定她，可总会有人有针对的办法。 “我就在这里等，这里是最高级的贵宾室，是拜厄岛除了拜金者加里上以外最安全的地方。” 奥斯汀皱了皱眉，多亏了玛丽安奴和加里之间没有什么矛盾他们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但在拜金者加里眼里，金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奥斯汀并不敢完全信任他，自己现在和索菲娅以及玛丽安奴暂且算是同一个阵营，奥斯汀不喜欢将队友置于危险之中。 “快点开始，然后快点结束，这才是最安全的选择。”索菲娅似乎看穿了奥斯汀的疑虑，淡然地说道。 奥斯汀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拜厄岛不亏有海上天堂的称号，你能想到的一切服务这里都能提供，从赌场、妓院这样的低级趣味，到图书馆、马场这种贵族才能享受的地方，再到能提供各个教会洗礼仪式的秘法屋，只要你有钱，就能向你开放。 比尔斯是“坏骨头”号的船长，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在一次偶然的探险中发现了一件可以束缚他人灵魂的强大神器，至此他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靠着这件强大神器的副作用，他从冒险者到海盗的转型十分成功，原先热衷于探寻未知、寻找真理的冒险者比尔斯变成了沉迷于低级趣味、整日挥金如土的海盗比尔斯。不过有一点始终没有改变——他依旧渴望强大的力量，因此疯狂“赚钱”，希望能够在拜厄岛获得一次受洗的机会——比尔斯始终认为，凭借外物的强大不如自身。 不过拜厄岛的洗礼服务极其昂贵，比尔斯就算用索菲娅的灵魂大赚了一笔也还凑不够洗礼仪式的钱，因此他正在考虑将自己在最近获得的另一件神器在一年一度的拜厄岛官方拍卖会上卖掉。 今天是拍卖会向外界开放寄拍的最后一天，比尔斯已经犹豫了小半个月，今天也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奥斯汀坐在拍卖行大门对面的餐厅里，眼睛紧紧盯着一直在拍卖行门口徘徊的瘦小男子。 那家伙上身穿着一身破旧的探险者皮衣，搭配一条蓝黑色的牛仔裤，腰间挎着一个冒险者用来存放各类药剂和工具的腰带，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估计没人相信这家伙是一个海盗。 拜厄岛禁止私斗，奥斯汀不可能去试探这条潜规则，因此他才一直在旁边观察，没有贸然出手。 开放寄拍即将截止，比尔斯还在徘徊，但偏头看拍卖行大门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奥斯汀知道是时候了。 稍微整理一下价值一枚海盗金币的高级冒险者套装，装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奥斯汀结账后从侧门走出了餐厅。 比尔斯深呼吸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脚要走向拍卖行的大门。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冒险者皮衣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从旁边跑过来，与比尔斯撞了个满怀。 比尔斯眼神一凝，就要抽出腰间的折刀，余光却突然看见了那年轻人怀里微微露出的事物——一块颜色纯净的海蓝色水晶。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不是普通的海盗，因此一眼就看出了那块水晶的底细——那是一件神器！水晶类神器！ 在神术水晶科技逐渐发展的今天，水晶类神器的身价一路飙升，就算本身没什么用，卖给研究所也能大赚一笔。 或许可以靠这件神器补上最后的部分...... 那年轻人匆匆忙忙地跑上拍卖行门口的阶梯，却被门卫礼貌地请了出来——对外寄拍时间已经截止了。 按理说比尔斯应该感到遗憾或者失落，但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年轻人怀里的包裹，把其他事情尽数抛到了脑后。 “嘿，年轻人，你也是来寄拍的吗？”比尔斯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走到那个年轻人身边，“真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错过了。” 比尔斯挤了挤眼睛，自来熟地搂住奥斯汀的肩膀，“发财的机会，不是吗？” “先生，我们好像不认识吧？”比尔斯感到肋间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把小巧的金色匕首。 不是菜鸟。比尔斯一挑眉，很自然地松开了手：“拜厄岛不鼓励私斗，任何人都可以是朋友。” 见那年轻人还是一脸警惕，比尔斯耸耸肩，伸出右手道：“我叫比尔，如你所见是个冒险者。” 年轻人上下打量着比尔斯，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奥利弗，冒险者。” “好的，奥利弗，你知道在这儿遇到一个冒险者同行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吗？这里到处都是粗鲁蛮横的海盗。” “谨言慎行，比尔先生。” 有戏。比尔斯微微一笑：“我也错过了寄拍，不过我们还有机会去看看私人拍卖会，额，一起喝一杯？敬同病相怜。” 比尔斯做了一个仰头喝酒的动作。 “不了，比尔先生，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奥利弗”摇了摇头，缓缓后退了几步。 “别这样，年轻人，我也有一件急着出手的‘好货’，我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比尔斯从衣领里掏出项链的吊坠，对着“奥利弗”轻轻晃了晃。 比尔斯能感觉到那个年轻人的呼吸在加重，果然还是年轻人。 “如何？一起喝一杯？我知道一些路子......我是说不错的酒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八章 黑市 拜厄岛无愧于“海上天国”的称号，事实上，如果让一个人蒙着眼上岛的话，他绝对会以为自己到了某个国家最繁华的港口城市。就奥斯汀个人这半天的体验来说，梅来特尼王国的弗莱明港远远比不上这里。 在拜厄岛，放眼望去都是“体面人”，没有乞讨、没有小贩、没有神棍，如果街上的行人都换上更加日常的穿着，那这里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梅来特尼王国首都兰开斯特。 比尔斯带着奥斯汀轻车熟路地摸进了船长大街最深处的一家酒馆，然后很自然地拿了号码牌走进吧台旁的暗门，一个暂时脱离“海上天国”形象的场所展现在了奥斯汀眼前。 “欢迎来到第八十一号黑市。”比尔斯张开双臂，笑道。 奥斯汀没有搭理他，只是微微偏头看向了比尔斯身后。 这是一个起码能放下四五艘八月雄狮号的宽广地下空间，密密麻麻数百人挤在里面，有地摊有柜台，低声抬价砍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汇聚成难以听清的低沉声浪，空气中充满了每一个海盗都极为熟悉的烟酒气味。 奥斯汀皱了皱鼻子，看向比尔斯，道：“这种地方拜金教团难道不管吗？” “管，怎么不管？没听见它名字里还带着编号吗？只是管得很有限罢了。”比尔斯无所谓地耸耸肩，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拜金教团不可能让习惯了杀人越货的人短时间内就立马适应‘外面’那么多的规矩。有八成的人在上岛后最先打听的便是黑市或者其他差不多的东西，于是这个灰色地带应运而生，那些家伙一定会在这里感受到规矩的好处。” “所以说，这里面的人都是黑市商人咯？” “对于第一次上岛的人来说，是的。”比尔斯用食指戳了戳奥斯汀岛肩膀，“但现在有我在这里，你会轻松很多。” “你说的路子就在这里？”奥斯汀看着下面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挑了挑眉。 比尔斯回头瞥了一眼，努努嘴道：“反正能给这种东西出高价的人肯定在这里就是了。” “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不定你和下面的家伙就是一伙的。” “嘿！听我说伙计，现在寄拍已经截止了，你和我手里都有东西着急出手，那玩意儿你拿给外面的商人他们可不一定敢收，但是在这里，多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说到这里，比尔斯故作警惕地瞟了瞟周围，靠近奥斯汀小声道：“而且，在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我们可以自己做主。” 说罢，比尔斯不再废话，招呼奥斯汀一声，便朝着左边的楼梯走去。 他在这里确实很有人脉，几乎能和每一个摆摊的人搭上话，那些人看到被他带着的奥斯汀后都露出来隐晦的微笑，奥斯汀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比尔斯一脚踹走一个被打翻在柜台上的家伙，大手一挥将柜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然后朝奥斯汀挤了挤眼睛。 “什么意思。”奥斯汀装作紧张的样子后退了几步。 “卖东西啊，别紧张小子。”比尔斯嘿笑一声，把项链从脖子上扯了下来，一把拍在柜台上，然后高声喊道：“出手一件神器，感兴趣的找我问价！” 比尔斯的声音在这个宽广的地下空间里回荡，然后被杂音冲散，最后大约有近百人听见了这一声高喊，他们窃窃私语，询问着叫卖人的位置，渐渐地，几乎全场的人都知道了比尔斯手上有一件神器要出手。 无数道目光汇集过来，包含着羡慕、嫉妒、贪婪、热切与怀疑，八十一号黑市里的声音顿时小了一半，很多人都陷入了沉默。 神器很稀有，稀有到什么地步？根据海神教会多年来的统计，在恩赐中获得神器的概率只有千分之零点一左右，大多数神眷者穷其一生也无法通过恩赐获得一件神器。 当然也有例外，工匠之神的神眷者在恩赐中有很大概率会获得打造神器的图纸，在炼金科技与神术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依靠图纸打造一件神器并不是难事。 但工匠之神教会研究发现，依据同一份图纸打造的神器越多，其单件的效果就越弱，超过某个阈值后甚至会直接失去效力，而且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此外，就算只打造一件神器，它的效力也比其他正神恩赐直接赐予的神器弱。 因此，市面上把神器分为了两类，神明直接赐予的神器和凡人根据图纸打造的伪神器，后者付出一定代价就能得到，而前者往往是有价无市。 “比尔，你不会在逗我们吧？一件伪神器？”有熟悉比尔斯的人起来发问，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比尔斯把项链高高举起，然后摇了摇头，“货真价实的神器，而不是那些凡人拙劣的仿制品，是我刚刚到手的。” “你该不会把自己保命的宝贝拿出来卖了吧？”在场不少人都知道比尔斯身上有一件很强大的神器，这也是他们愿意站在原地询问而不是直接抢了回去研究的原因。 比尔斯哈哈大笑，然后猛地一挥手，一道扭曲的灵魂便出现在了柜台上。 奥斯汀微微眯起眼睛，刚刚的一瞬间，他看见比尔斯左手食指似乎有光闪烁，但那根手指上并没有戴着什么东西。 抽取和拘束灵魂——这是比尔斯手中最强大的力量，一些质疑他的人在看到那个扭曲的灵魂后便闭上了嘴。 收起灵魂，比尔斯将左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奥斯汀，再次喊道：“这位伙计也有一件神器，也将在这里一并售卖。” 说罢，比尔斯微笑着看向奥斯汀，数百道包含着各种情绪的目光也一同转了过来。 奥斯汀顿时感到一阵恶寒，心中对比尔斯的把戏有了一些预计。 “奥利弗，把你的东西拿出来吧，今天正好有几位我的老朋友也在这里，我想他们很愿意出高价买一件水晶类神器。”比尔斯继续说着，并没有压低声音，许多人在听见“水晶类神器”这几个字眼后，目光中的火热与贪婪几乎都要喷出眼眶，更有人直接挤了上来，让奥斯汀不得不连连后退。 比尔斯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奥斯汀，脸上的笑容更盛，这小子还是嫩了点，希望八十一号黑市能教会他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至于那件神器，就权当是学费了。不过心中虽然这么想，但他并没有半路开香槟，一直看着逐渐被人群包围的年轻人，左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提防着奥利弗故意藏拙。他的那些熟人不断朝着奥斯汀的方向挤去，很快就将这个年轻人包围了起来，然后缓缓地裹胁着他朝这片地下空间的偏僻角落移动。 比尔斯微微点头，然后双手举过头顶开始拍手，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看来有人对那小伙子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各位还是不要让别人扫兴了，不如来看看我的这个。”比尔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枚平平无奇的铜绿色椭圆形吊坠，转身向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展示，同时也暗中关注着那些“熟人”的位置，“卡拉马拉的怨恨项链，可以向其他人附加一个诅咒效果，让别人持续倒霉一整天，副作用是携带者会变得小心眼，嫉妒、怨恨。” “这是哪位神明的恩赐？”有人狐疑地问道，“我从未听说过哪位正神掌握着这样的权柄。” “我想可能是和商业之神有关，毕竟赌徒们总喜欢向他祈祷以获得好运。”比尔斯笑着开了个玩笑，随后表情变得严肃，“说实话，我不知道这是哪位神明的恩赐，激活它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邪恶与黑暗的味道。” “那就说可能是邪神的赐予了？”周围的人纷纷露出了疑惑与恐惧的表情，站在比尔斯身边的几个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又如何？它的代价与能力不会骗人，就算是邪神的赐予又能有什么影响？我不相信你们这群在大海上讨生活的人会怕这个。” “别说那么多了，比尔，你打算卖多少钱？” 比尔斯装作沉思的样子，几十秒后才慢慢开口说道：“呵呵，这件东西的能力说厉害也厉害，说鸡肋也鸡肋，所以我想还是由那些真正需要他的人来开价会好一点。” 藏在人群中的属下很快心领神会，闷着头捏起嗓子喊道：“我出1500枚海盗金币，牵涉到命运的神器总是少之又少，它值这个价。” “我出1600，说不定可以以它为媒介窥探命运的大门。” 随着人群内有人不断起哄，一些心有摇摆的人慢慢转变了想法，那些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买到手的家伙更是热烈。 比尔斯听着不断攀升的叫价，脸上终于泛起了最真挚的笑意，然而没过多久就凝固在了脸上：他找不到奥利弗了，那群裹胁着他的家伙也消失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十九章 贵宾室的血 卡拉马拉的怨恨项链最终以2390枚海盗金币的价格成交，这个价格大大超出了比尔斯的预期，但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在发现奥利弗失踪后他又叫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去找，但直到神器被卖出也没人回来。 比尔斯站在柜台上扫视四周，决定亲自去约定好碰头的地方找找看，下定决心后，他眼中的热情逐渐被冷酷取代。 按照原定计划，比尔斯的“熟人”们会带着奥斯汀去黑市中专门为某些大客户预留的贵宾室，然后稍微用点手段将那件神器抢过来。 八十一号黑市的贵宾室只有两个，都设在入口处的正下方，门口有拜厄岛官方派遣的守卫值守。 比尔斯是这处黑市的老客户，值守的拜厄岛守卫都与他熟络，因此没有问什么就把他放了进去，进去之前他还特意问了一句奥斯汀和自己那些手下的行踪，得到的回答是他们也进入了贵宾室。 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比尔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左前方是约定好碰头的贵宾室，右前方则是留给奥斯汀的“教学场地”。黑市的贵宾室自然比不上正规的，隔音方面也只是做个样子，里面在说什么外面的走廊里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此时两间贵宾室中都鸦雀无声，似乎与这条昏暗的走廊处于两个世界。 左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擦着，比尔斯让自己的呼吸降低，脚步轻盈地走向左前方贵宾室的大门。 钢铁铸成的大门虚掩着，朝里面看去，没有人，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一切陈设都紧紧有条。 比尔斯皱起眉，左手食指亮起微光，缓缓地退出这条走廊，看来那个自称奥利弗的家伙不是什么菜鸟，这里的设计恐怕早就被他看光了。亦或者这根本就是将计就计，目的就是为了夺取自己手里的那件强力神器。 想到这里，比尔斯后退的脚步逐渐加快，黑市属于拜厄岛的灰色地带，在这里杀人只需要缴纳一笔“管理费”就不会被驱逐，这也是比尔斯特意带那个年轻人来这里的原因。但现在似乎自己变成了猎物，拜厄岛的那些规矩从没有哪天在他心中那么清晰。 只要离开黑市就行了，离开了黑市，拜厄岛的人就会出手制止私斗。反正今天的目的也变相达成了，那件水晶类神器之后再慢慢图谋也行，等了那么久也不急这一时。 左手食指上的微光开始跳动，比尔斯皱起眉，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召唤出一个扭曲的灵魂。淡黄色的灵魂迟滞一瞬间后就化作一条粗大的触手，朝着走廊的天花板拍去。 比尔斯则看都不看拔腿就跑，从这里跑到门口也就几秒钟的事，比尔斯刚迈出两步，伸出左手，手指几乎就沾上了那扇铸铁大门的把手。 昏暗的走廊中寒光一闪，比尔斯只觉得左手一阵剧痛，然后便察觉到放出去的那个灵魂与自己失去了联系。 从天而降的奥斯汀顺势冲进比尔斯怀里，黄金匕首抵住他的脖子，直接将其按翻在地。 “别动！”奥斯汀跨坐在比尔斯身上，膝盖压住两条手臂，右手持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左手按住他因为剧痛到处乱抓的左手。 比尔斯借着黄金匕首反射的寒光一看，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他左手五根手指此时只剩下了大拇指，鲜血从四个伤口中不断涌出。 失去最大凭仗的比尔斯放弃了挣扎，转而不断向奥斯汀求饶。 “海盗比尔斯，我是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现依据《协同私掠打击条约》将你逮捕。希望你能配合，必要时候我可以直接杀了你，但我不希望那样。” 出海月余，奥斯汀终于说出了这一句排练了很久的台词，此时他竟然有些感慨，最近两天的遭遇差点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一名皇家海军。 “我配合！我配合！”比尔斯咬着牙低声道。 奥斯汀从比尔斯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将他的双手反绑，然后拖着他的衣领走向了右前方的那间贵宾室。 随意地将比尔斯扔在贵宾室中央的地上，奥斯汀打开了贵宾室的煤油灯，黄色的光芒顿时填满了昏暗的屋子，也让比尔斯看到了贵宾室里的情况。 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昏过去。 长宽六米左右的方形贵宾室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正是比尔斯的手下们。 所有的尸体都睁大着眼睛，似乎是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杀死。比尔斯冒着冷汗端详了一阵，发现他们身上布满了匕首造成的伤口，致命一击则都是脖子上的一刀。 十多具尸体的血流了一地，甚至还有一些器官的碎屑也蹦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就剩下比尔斯侧躺的这一片还勉强算是干净。 看着满身鲜血的奥斯汀不疾不徐地在洗手台上冲洗着手上的血迹，比尔斯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丝力气，忍着断指的剧痛，朝门的方向蠕动过去。 地面上满是滑腻的血液，比尔斯没费多少力气就爬到了门边，正当他想要把门顶开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拉了回去。 “我说了让你不要跑。”奥斯汀蹲在比尔斯的面前，有些难以理解地问道，“我只是想找你问点问题而已，你只要配合我很快就把你放了，毕竟这里是拜厄岛，我不想把别人家里弄得太脏。” 比尔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话说得好像周围的人不是你杀的一样。 奥斯汀似乎完全无视了周围的尸体，随意地坐在被血液喷涂成暗红色的沙发上，掏出一个小本子，严肃地说道：“我现在以皇家海军的身份向你提问，希望你配合调查，不要让我动手。” 比尔斯偷摸着看了一眼就倒在奥斯汀脚旁的一具尸体，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奥斯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个家伙会是个硬骨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配合了，而且还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难道梅来特尼皇家海军的名声那么响亮吗？ 带着一堆疑问，奥斯汀开始问话：“是你偷走了海神圣女索菲娅的灵魂，对吗？” “是的。”比尔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具体说一说，你使用的那件神器。” “大人，那件神器叫做美菲特的指骨，能力是可以抽取一个人或者海怪的灵魂并储存起来，平时可以放出来迎战，副作用是会让人变得贪婪、残暴、胆小，抽取过的灵魂越多影响越大。” 美菲特是一种能够迷惑人类的人形神话种，奥斯汀从奥利弗口中听说过关于它们的传说。 “听起来不像是正神的恩赐，是邪神的赐予吗？” “我不知道长官，我是从一个荒岛上得到他的。”比尔斯几乎要把头抵到地上，心中祈祷着面前这个疯子不要因为自己的回答发怒。 “你还记得那个岛屿在哪里吗？” “记得，我皮衣内袋里有一幅海图，上面有详细路线。” 奥斯汀轻轻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你从哪里偷走了索菲娅的灵魂？” 比尔斯感受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流淌的鲜血浸湿，声音有些颤抖：“在多弗雷拉王国，特拉弗斯城的海神教会！” 特拉弗斯是多弗雷拉王国在特来门苏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同时也是多弗雷拉王国境内为数不多的海神信仰占上风的城市，多弗雷拉王国海神教会的总部就设立在特拉弗斯。 “你确定吗？那里可是多弗雷拉王国海神教会的总部所在，你怎么偷窃到索菲娅的灵魂的？” “那件神器的作用范围很小，但是可以穿过墙壁，索菲娅被关押在海神教会的地牢里，我是在外面完成的灵魂窃取。” “关押？”奥斯汀有些惊讶，索菲娅的情况似乎和他想的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长官，你知道的，世界上还没有哪个教会有圣女一说，海神教会是把她当做异端关押在了地牢，之后会上火刑架的。” “那你为什么要窃取他的灵魂？”奥斯汀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似乎换了一个人。 这样的气势变化吓得比尔斯冒了一身冷汗，声音更加颤抖：“是，是一个海神教会主教，他认为圣女出现是海神苏醒的前奏，想要将圣女先保护起来，说白了就是想先把圣女控制在自己手里。” “海神苏醒？” “那个家伙说是海神即将再次行走于世上。” 奥斯汀想起了巴哈尔岛上主持仪式的那个主教，他想要唤醒沉睡的海神吗？七位正神处于沉睡状态，这是得到教会盖章的事实，根据教会的说法，当世间面临大灾难，沉睡的七位正神就会再次醒来。 “那他为什么只要索菲娅的灵魂？” “我，我偶然听到他和其他人商量说要把圣女的灵魂献祭给海神，使海神变得更加强大，而圣女的身体则充当祂归来的信标。”比尔斯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他压根就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受人所托办事而已，怎么会知道这些？但是余光瞥见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比尔斯还是咬牙编出来一个原因。 比尔斯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呼吸都已经降到了最低频率。他看不见坐在沙发上的奥斯汀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眼神在冷漠与迷茫间快速切换，闪烁个不停。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章 因格拉汗 奥斯汀漫无目的地走在船长大街上，索菲娅想要知道的情报已经到手，现在应该考虑下玛丽安奴和自己的需求。 比起神神秘秘的海神圣女索菲娅，奥斯汀更信任与自己有着联系的玛丽安奴，毕竟也算是签了字的，有契约在的话初始信任值就是要高点才合理。 航海日记后面的部分依然没有解锁，这说明拜厄岛之行还暂时结束不了，奥斯汀猜测本杰明的委托以及自己变强的契机应该都和拜金者加里有关，但对方现在还没有要见面谈的意思，奥斯汀只能先到处走走，看看能不能走个狗屎运。 右手把玩着玛丽安奴给的那枚海盗金币，奥斯汀走进街旁的服装店，再走出来时已经从高级冒险者变成了威风凛凛的海盗船长。 奥斯汀一边适应着眼罩带来的独眼视角，一边认真感受着那枚金币的变化。 作为一名海盗，在拜厄岛有几个项目是必须要去的：一夜暴富的梦想之地——拜金赌场、粉红色的温柔乡——野蔷薇娱乐城、铁与血的激情擂台——独眼船长角斗场。奥斯汀用抛硬币的方式决定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包下一辆马车，朝着角斗场的方向驶去。 “他杀死了十三个海盗，其中一个家伙身上还带着一件不错的神器。” 拜厄岛中心的一个隐藏船坞中，停靠着一艘金光闪闪似是由纯粹黄金打造而成的气派海盗船，先前接待奥斯汀与索菲娅的老派绅士正站在岸边，低着头说道。 那艘黄金战舰的船舷上站着一位穿白色阔腿裤，身披白色丝绸的年轻人，他有着白皙的肌肤、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眸，像极了言情小说中的王子，他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柔和，并不算健壮，但看上去十分匀称，此时泛着淡淡的金光，有一种淡淡的神圣感。 “在黑市动的手那就不用管。”拜金者加里微微点头，黄金的耳环叮当作响，“就让他杀，无所谓。” “谨遵您的意愿。”老派绅士深深鞠躬，随后又说道，“背信者玛丽安奴想要同您叙叙旧。” 加里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摆了摆手，说道：“行，那我待会儿就去和她叙叙旧，你还是盯着那个小家伙，别让他搞出什么大乱子来就行。” “谨遵您的意愿。” 除了黑市之类的灰色地带外，拜厄岛上还有一处地方可以让那些杀戮欲望无处安放的家伙好好释放，那就是独眼船长角斗场。 角斗场的选手中没有奴隶，只有花钱来到拜厄岛消费的客户，在这里，只要对方同意，就可以进行毫无限制的决斗，单人、多人、空手、持械......没有任何限制，胜者获得财富，败者悲惨地死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气极高的特殊项目，那就是在每天晚上太阳落山时，当天内违反了拜厄岛禁止私斗规则的家伙们可以选择参加乱斗以代替惩罚，最后一个存活的幸运儿将重新获得尊贵的客户身份。比起被当场杀死，多数人都会选择来角斗场碰碰运气。 这样的规则使独眼船长角斗场成为了拜厄岛上最火爆的地方，没有之一。发泄欲望、获得财富、免除死刑，每天都有人走进铁笼，用铁与血为观众上演血脉贲张的精彩节目。 奥斯汀从大厅兑换了筹码券和当日的角斗安排，随意选了一个角斗场走去。 一走出那道厚重的铸铁大门，音浪便扑面而来，即使这里只是四个小角斗场之一，也能容纳数百名观众，此时他们正挥舞着手中的下注凭证，为赢得比赛的胜利者欢呼。 跟着侍者走进专门的贵宾室，欢呼声被柔和优雅的音乐代替，环视四周发现是角落里一台奇怪的机器发出的。 炼金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奥斯汀这样想着，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那台机器。 突然，装在风衣内袋里的金币开始微微发热，奥斯汀一脸惊疑地将它掏出来，目光在奇怪的机器和金币之间来回。 难道修复玛丽安奴的关键是这样一台机器？还是说是它的关键技术？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一进门这枚金币就该发热才对。 奥斯汀心念一动，转身走向宽大沙发对面的巨大落地窗，站在窗前可以看清整个角斗场的情况。此时一名穿着破旧皮衣皮裤的中年男人从通道里上场，观众们正在不要命地欢呼。虽然奥斯汀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从那些观众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应该也是凶名赫赫的狠角色。 难道触发金币的是他？ 奥斯汀翻开当日角斗安排，不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这个男人的介绍。 因格拉汗，“落日之歌”号海盗船船长，海神神眷者，至少有三种能力和两件伪神器。 这绝对是迄今为止除了枢机主教之外奥斯汀见过最强的家伙，按理来说这样的人不会闲着没事就挑战仇人，并且也不会缺钱，奥斯汀找不到他多次参加角斗的原因，除非他智商不够或者受到了负面影响变得嗜杀。 玛丽安奴需要的东西在这人身上吗？这人和拜金者加里有关系？奥斯汀慢慢皱起眉，这样的家伙可不像比尔斯，随便吓一吓就全招了，就凭他现在的实力贸然出手必然是送菜。 在奥斯汀思考间，因格拉汗的对手也走上了角斗场，是一个长宽都两米出头的重量级角色，观众席上的观众顿时变得更加兴奋了。 奥斯汀押了因格拉汗，并通过侍者传达想要和他谈一谈的意愿。他现在是拜厄岛的贵宾，这种时候就应该充分利用这个身份，尝试使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对方毕竟不是海盗，作为一名皇家海军这样做也符合自己的身份。 因格拉汗看着自己对面肉山一样的男人，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淡然地抬起了左手。 肉山男子也不是第一次登上角斗场了，懂得对付这种神眷者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对方发动能力前制敌，于是在因格拉汗抬手的同时就发起了冲锋。 利用自己的体重优势和与体型不相称的速度，泰山压顶，一招制敌，这是他夺得角斗场五连胜的绝招。 参加角斗的人本质上还是拜厄岛的客户，因此手册上没有记录因格拉汗的具体能力和神器的效果。奥斯汀站在落地窗前，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盯着那只抬起的手臂。 观众们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声音，刚才还热火朝天的角斗场变得鸦雀无声。 五米、四米、三米…… 角斗场上的画面像是被慢放了一样，肉山男子的速度被无限放慢，奥斯汀慢慢眯起了眼睛。 最终在距离因格拉汗不到半米时，肉山男人完全静止了，他的表情也完全凝固在了脸上。 因格拉汗张开的五指缓缓握紧，那肉山男人身体表面像水面一样荡起波纹，然后向内塌陷下去，而内里的血肉则从他的体窍中喷薄而出，最后，那层皮肤也不堪重负，整个人就这么爆裂开来。 各种颜色体液和内脏血肉碎片漫天飞舞，但始终无法沾在因格拉汗的身上，他的周围似乎出现了一层薄膜。 观众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看着铁笼里这血腥的一幕。奥斯汀注意到了这点，有些惊讶——这看来是因格拉汗最新展现出的能力，这些观众明显从未见过。 很强大的家伙。 奥斯汀的眉头一直皱着，直到因格拉汗下场也没有舒展开。 “先生，因格拉汗答应了和您见面。”侍者找到站在大厅角落等待的奥斯汀，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奥斯汀没有说话，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侍者带路。 这次会面被安排在一个偏僻的会客室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里的守卫比其他地方多了一倍，而且每个人都能触发奥斯汀的危险感知。 “因格拉汗先生就在里面。”侍者打开了贵宾室的大门，奥斯汀看见了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中年男人。 因格拉汗的半长发被梳到脑后扎起，络腮胡修剪得十分整齐，神色坚毅冷静，没有嗜血也没有疯狂。 风衣内袋里的金币已经不能再用发热来形容了，奥斯汀很想把它拿出来看看是不是已经被烧红了，这让他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玛丽安奴所需要的。 “你不是海盗。”还没等奥斯汀打量完，因格拉汗就率先开口，“你身上没有海盗该有的气质，你在这方面表现得像个军人，事实上很少有军人能站得和你一样直。” 奥斯汀没有什么反应，毫不在意地踱步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因格拉汗见奥斯汀没有反驳，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说道：“你也是来找法玛尔之心的？” 奥斯汀微微一怔，那枚金币烫得像是着火了一样，同时他的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危险感知触发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一章 大人，时代变了 奥斯汀的身体慢慢绷直，双手交叠搭在身前，微微低头，问道：“法玛尔之心是什么？” 因格拉罕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既然你不知道法玛尔之心是什么，那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奥斯汀想了想，说道：“我需要一件和灵魂有关的神器，我听说先生您可能会有相关的线索。” “哦？”因格拉罕从沙发上站起，绕着中间的茶几踱步，“一件和灵魂有关的神器……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他突然转头盯着奥斯汀，眼中闪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一个叫比尔斯的海盗。”奥斯汀表情不变，一本正经地胡扯道。 “比尔斯？那个传说中能够摄取别人灵魂的家伙？” “是的，我用一件伪神器和他交换了这个情报。” “哦……原来是这样……”因格拉汗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不得不说那家伙的消息还挺灵通的，除了你之外，他还向其他人透露过这个消息吗？” 奥斯汀眼神一阵闪烁，平静地回答道：“我想应该是没有了。” “那就好。”因格拉汗停止踱步，轻轻点头。 “那么，关于这件神器的相关线索，您开个价好了。”奥斯汀及时将话题拉了回来。 因格拉汗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奥斯汀的脸颊，“很抱歉，这个线索我不想更多的人知道。” 奥斯汀挑眉，强忍着没有动手：“我能开出的价格或许可以让您满意，比如说一件可以在关键时刻保命的水晶类神器。” “哦？是吗？” “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奥斯汀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诚意。 “话说回来，你真的不知道法玛尔之心吗？” 奥斯汀眯起眼睛，危险感知在这一瞬间被触发，周围的环境似乎在这一瞬间改变了，悄悄摁下呼叫铃，门外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因格拉汗脱下皮衣，将衬衫的袖子卷到肘部以上，露出血管鼓胀扭曲的小臂。 “我确实有这么一条线索，关于一件很强大的灵魂领域神器。”因格拉汗将扎起的头发重新放下，“但是鉴于我已经拿到了它，或许其他人还是不要再问起的好。” 说罢，丝丝蓝色的火焰在因格拉汗的眼中燃起，癫狂逐渐驱散理智。 “我单独隔离了这片空间，在这里面就算发生爆炸外面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因格拉汗双手将头发捋朝脑后，大笑道：“来吧，让我们在这个笼子里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你要是赢了我就直接把那件神器给你！” “是吗？”奥斯汀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因格拉汗，“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人才，没想到是个莽夫。” 因格拉汗暴怒，蓝色的火焰疯狂燃烧，从他的眼睛和鼻孔中喷薄而出。 奥斯汀依旧坐着，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暴怒的家伙朝自己扑过来。 然后抽出了一把古朴的燧发枪。 “兄弟，时代变了。” 蕴含着神力的子弹伴随着黑色的枪火出膛，在枪口绽出一朵张牙舞爪的黑色海葵。 如此近的距离下因格拉汗已经避无可避，但他不相信一把燧发枪可以打死自己，能够保命的神器并不是只有你有！ 接着，因格拉汗眼前一黑。 我起了，一枪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奥斯汀将燧发枪扔到一边，蹲下来用手戳了戳地上多出来的一株海葵，然后开始翻找它旁边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衣服、一个戒指和一串项链。 戒指和项链应该是因格拉汗拥有的两件伪神器，但因格拉汗所说的那件神器却没有找到。 “该死的，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手段！你这个卑鄙、无耻、毫无海盗精神的狗东西！”因格拉汗已经恢复了神志，开始对着奥斯汀破口大骂。 奥斯汀看了他一眼，努力忍住笑意，强装镇定地问道：“你一直说的那件神器呢？” “混蛋！等我变回去一定把你碎成肉块扔到海里喂鱼！还有你的家人和朋友，我发誓我要找到他们，把他们都做成海葵！你这狗娘养的！” “别叫了，你要是说出来那件神器在哪里我现在就把你变回去。” “狗娘养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它，他就在我的身体里，成为了我的心脏！哈哈哈哈！” “法玛尔之心？”奥斯汀点头，他早就有猜到那件灵魂相关的神器或许就是因格拉汗一直很在意的法玛尔之心。 “没错！它可以修复受损的灵魂，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吧？哈哈哈，可惜那位需要它的人要失望了，它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那要是把你杀了呢？” “没用！只要离开母体它就会立马死去，抱着遗憾去死吧你这狗娘养的！” 奥斯汀挑眉，心中了然，嗤笑道：“那你也抱着遗憾继续做你的海葵吧，因格拉汗先生，被黑海葵之握击中的人会永远变成海葵的。” 一直在不断怒骂的因格拉汗听到这里瞬间哑火，奥斯汀趁着这个机会用衣服将海葵包起来，捡起戒指和项链便离开了房间。 “因格拉汗先生需要考虑一下我提出的条件，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奥斯汀随手关起门，走出两步后又折返回来，将还在隐隐发热的海盗金币递给了等在门口的侍者，“如果待会儿有拜金教团的人来，你就把这个给他。” 说罢便悠哉悠哉地离开了角斗场。 相信玛丽安奴一定会很喜欢这盆新的盆栽。 “看起来你的契约者不太友好啊。”赤裸着上身的少年将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上，撑着一侧脸颊，微笑着看向走进房间的玛丽安奴。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样子处理很合适，既解决了麻烦，又没有闹出人命，甚至拜厄岛手上还能再多一艘船，难道不是很好吗？”玛丽安奴很自然地坐到了加里对面的椅子上，语气平静淡然。 加里闻言笑出了声：“如果只是要那颗法玛尔之心的话，让你的契约者带上信物过来就好了，你来做什么？不会是在打我这个老头子的主意吧？” “放心，我和那些疯子不一样，我对吞噬你的灵魂没有兴趣。”玛丽安奴稍稍坐直，“我来这里是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合作？”加里脸上的笑意更甚，“我拜金教团富可敌国，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你太老了，加里。”玛丽安奴轻轻摇头，“你在这个世界已经停留了太久，我能感觉到你的灵魂在虚化、流失，距离你上一次在海上显露本体已经过了将近四十年，或许现在的你已经没办法独自出现在海上了吧？” 加里的表情变得有些许黯然，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在这处秘密船坞周围安置着大量的水晶，它们都是能够补充灵魂力量的神器或者伪神器，玛丽安奴说得确实不错，如果没有它们的支撑，加里甚至无法航行。 “一般的神器已经对你没用了，对吧？” “要是有用的话法玛尔之心现在应该在我的胸腔里跳动。”加里苦笑着摇头，“既然你说合作，那我想知道你能提供什么东西来解决我的问题。” 玛丽安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放心吧，我动用了几件命运相关的神器，扭曲了这个房间的存在和命运，就算是神明也无法窥探我们的谈话。” “我可以给你一份来自七位正神的神性碎片。” 加里的呼吸暂停了片刻，随即疑惑道：“你疯了？还是受到了邪神的污染？” 玛丽安奴摇摇头：“我没疯，也没有受到邪神的蛊惑。” “你到底想做什么？”加里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祂们存在的时间太久了，灵魂早已腐朽不堪，就像你一样。” “我确实听商业之神的主教说过最近十几年来神明对于信徒呼唤的回应越来越少，给予神眷者的神谕也开始变得奇怪。” “回应变少是因为祂们已经无法维持自己的意识，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神谕变得古怪一是因为神性与人性的分离造成了混乱，二是因为祂们正在尝试各种方法进行自救。”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我这里正好就有一份海神的人性碎片。”玛丽安奴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加里猛地站起来，眉头紧皱，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正如我刚才所说，神明的人性和神性发生了割裂，到现在，独立出来的人性碎片已经具备了自我意识，已经尝到了自由的他们又怎么甘愿再回到囚笼呢？” “我明白了，你和某个人性碎片达成了交易，想要帮助他彻底脱离神明，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加里咽下一口唾沫，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害怕，“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抹除会对他造成影响的神性，对吗？” 玛丽安奴点头：“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在研究灵魂方面颇有建树，所以想找你帮忙，事成之后，可以分你一份神性碎片。” “你就不怕我把今天的谈话透露出去？”加里的情绪已经平复，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如果合作，就必须立下契约，如果没有达成合作，我自然有办法将今天的谈话抹除。”玛丽安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枚海盗金币，将其放在手背的指缝间翻转。 “如果不做出改变，衰亡便是你既定的命运，你真的甘愿如此吗？” 说完这句话，玛丽安奴将手里的金币抛向加里。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二章 一切正常 完成了任务的奥斯汀原本打算在拜厄岛上好好逛一逛，试试解锁航海日记里关于拜厄岛的后续内容，但刚从角斗场出来就看见了站在大门一边的那位西装笔挺的老头。 “奥斯汀大人，玛丽安奴大人似乎准备离开了。”这位老派绅士恭敬地鞠躬，不紧不慢地说道。 奥斯汀耸了耸肩，无奈道：“带路吧，本来想在这里好好玩玩儿的，看来没机会了。” 老派绅士闻言微微一笑，递出一张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卡片，说道：“这是拜金教团发行的储值卡，里面有一千枚海盗金币，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拜金教团开办的场所使用，我们将是您永远的朋友。” 奥斯汀一愣，有些狐疑地看着那张黑底金丝的卡片，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过来。 “拿着吧，我们暂时和拜金教团结盟了。”心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奥斯汀一个激灵。 “玛丽安奴？”奥斯汀试探着在心中问道，“你还有这种技能呢？” “别废话了，快接着，然后赶紧回去，要不然你就要进阵亡名单了。” 奥斯汀嘴角一抽，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在海军那边还处于一个失踪的状态。 “那我就先感谢拜金教团的好意了，希望我们的同盟一切顺利。” “必当如此。”老派绅士抚胸鞠躬，然后转身为奥斯汀带路。 “咱们为什么要和拜金教团结盟？”奥斯汀看着逐渐远去的拜厄岛，问道。 “因为索菲娅。”玛丽安奴以人类形态出现在奥斯汀身旁，和他并肩眺望海面，“她的身份特殊，我想利用她做一些事情。” “为了摆脱宿命？” “嗯。” “我本来以为像你们这些带着神秘属性的幽灵船是很自由的存在。” “如果不是有‘人’需要，谁会给一艘沉船赋予灵魂？”玛丽安奴反问，“当我的名字出现在这世上的那一瞬间，神明降下的宿命便束缚住了我。” “祂们的目的是什么？”奥斯汀问道，“既然已经是无所不能的神明，还需要我们这些凡人为他们做事吗？” “因为这样无所不能的存在有七个。”玛丽安奴凝视着海面，“想要变得比其他六位都强，想要成为世间唯一的主宰，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了，至于我们的宿命，神明的力量过于庞大，有些事交给信徒反而方便些，完成这些事，便是神明赋予每个信徒的宿命。” “那你想要挣脱宿命的束缚，那些神明也不管管吗？” “世间万物都将消亡，哪怕是神明也不例外，为了延缓消亡的过程以及找到通向正真永恒的道路，世间的神明选择进入间断性的沉睡，在梦境中寻找线索，再通过神谕让信徒执行。” 玛丽安奴对准海面轻轻一握，一条不知名的海鱼便出现在了她手中。 “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会把嘴和腮长到最大一样，沉睡中的神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寻找永恒上，对于信徒的关注自然大大减少。” “那我的宿命是什么？本杰明的宿命又是什么？”奥斯汀掏出航海日记，关于拜厄岛的后续内容依旧一片空白。 玛丽安奴看向奥斯汀，眼中充满了希冀，她的声音直接在后者心中响起：“你和本杰明一样，你们不必关心自己的宿命如何，因为你们生来就是为了将这些腐朽的东西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奥斯汀慢慢瞪大了眼睛。 奥利弗站在沙滩上，看着不远处的密林，今天是搜救行动的最后期限，如果今天之内还找不到奥斯汀的话，那这位船长就会被计入海军的牺牲名单里，连升两阶，以上校的身份荣归故里。 叹了口气，坦白来讲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其实还蛮中意这个年轻人的，再过几年这家伙或许又是一位海上传奇。 只可惜天妒英才。 “大副，准备走吧，船长应该是陷在里面了。”马丁驾着小艇停在岸边，朝着奥利弗喊道。 “再等会儿吧，等了几天了也不缺这几个小时。”奥利弗摇了摇头，坐到一旁的木桩上。 已经是正式水手长的马菲一直眯着眼睛往密林的方向扫视，这艘船上一直坚定地认为奥斯汀还活着的恐怕只有他了。 “大副、二副！十一点钟密林的方向好像有人！”马菲突然高声喊道。 奥利弗和马丁闻言不敢怠慢，通过神术水晶上报后掏出了随身的武器，面朝密林的方向警戒。 马菲拿出望远镜仔细看，果然有个人影正步履蹒跚地从密林中走出来：“确实有个人，看身形很像船长。” 那人似乎也察觉自己走出了密林，朝着海滩的方向挥动了几下手臂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快通知六月双子号留下的船员来处理。”奥利弗有些激动，这是可以说是这些天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从密林里走出来的人确实是奥斯汀，在索菲娅和玛丽安奴的帮助下，他重新潜回了岛上的密林，并且对黑海葵之触使用了触发幻觉的能力，完美伪装了受到神秘力量影响的状态。 三天后，弗莱明港。 “奥斯汀少校，您好，我是负责本次谈话的莱恩·威尔逊，隶属于梅来特尼王国内务部第八处。” “你好，我是海军新编第一舰队八月雄狮号舰长，奥斯汀·道格。”奥斯汀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面前的茶杯，这样的谈话在他被“救”回来之后已经进行了三次，每次问的内容都差不多，只是部门不一样。 “本次谈话是基于前三次审查结果进行的，从各个部门反馈的结果来看，毫无疑问，奥斯汀少校你没有受到任何来自邪神或者其他东西的污染，仍然有能力继续指挥战舰。” 奥斯汀挑眉，看来自己成功混过去了，军部和教会没找到任何把柄。 “本次谈话只是内务部对您在巴哈尔岛的遭遇和获得的神器进行例行归档，您大可以放轻松。” 奥斯汀在之前的审查中将巴哈尔岛的异常归咎于邪神祭祀和一把几乎产生了意识的神器【黑海葵之触】，隐去了关于索菲娅及玛丽安奴的一切内容，添加了与【黑海葵之触】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击碎其意识将其收服的故事。 在回巴哈尔岛的路上，玛丽安奴对这个剧本进行了润色，最终让它变得天衣无缝，帮助奥斯汀成功混过了审查。 至于难以解释的本杰明的航海日记？被奥斯汀直接扔在了玛丽安奴上，反正他们不久之后还会再见面。 “那么，奥斯汀少校，对于巴哈尔岛上的邪神祭坛，你有什么可以提供给我们的细节吗？” “我在海神教会的审查环节中描述了我在祭坛周围看见的一切和所作所为，您可以参考一下。” “好的，关于六月双子号舰长伦布朗少校所描述的画面，你有何解释。”莱恩似乎对第一个问题毫不关心，迅速翻开下一页问道。 奥斯汀皱起眉，他没有听说伦布朗少校提起过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能否解释一下，伦布朗少校说了什么？” 莱恩眯起眼睛，声音平淡地问道：“在炮火支援结束后，奥斯汀少校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你没有印象吗？” 奥斯汀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些天过去了，他居然一直没有主动回忆那时的场景，或者说是大脑迫使自己不去回忆。 “结合伦布朗少校的描述，我们评估其为完成神谕或使用神器后继承的负面特质，表现为冷血、嗜杀。”莱恩将目光从面前的报告移到奥斯汀脸上，“再结合奥斯汀少校您刚刚的反应，似乎当事人对这一状态并不自知，甚至会刻意忽视。” 奥斯汀听得很认真，莱恩所说的这一切都很符合。 “按理来说，由于特殊能力而获得的负面特质是来自信仰的神明，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海神神眷者获得的负面特质沾染了像这样的……嗯，疯狂的特性。” 奥斯汀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鉴于这一点，伦布朗少校的描述我们并未通报给海神教会，在军部内也只有少数几位高层知道。”莱恩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不要担心，奥斯汀少校，您的受洗仪式是由枢机主教主持的，出现问题的概率近乎为零，我这次来只是想提醒您一下，尽量不要接触太过危险的神器，下次遇到类似事件时及时呼叫支援，您刚调任海军，或许还不太熟悉相关业务。” 奥斯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莱恩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谈话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结束，最终由莱恩宣布了最终调查结果：虽然受到了神秘力量的影响，但观察期间表现一切正常，建议再进行一次心理健康测评并记入军部档案。 于是奥斯汀获得了一次弗莱明港海军医院的免费心理健康测评，以及一周的疗养假期。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三章 我叫奥斯汀 奥斯汀也算是疗养院的常客了，开战之后基本上三天两头就往陆军疗养院跑，有时候去送自己的战友，有时候是自己被战友送进去。 疗养院对他来说就是纯粹的放松和极致的快乐，能够将自己从前线的生死疲劳中扯出来，度过一段什么都不用想的欢乐时光，运气好的话还能结识几位大人物或者漂亮的护士。 按理来说这次应该也是同样的，但当奥斯汀从医院大门出来时，危险感知瞬间就被触发了。 “这是什么意思？”奥斯汀皱起眉，看着门口那辆灰白色的装甲马车。 这车他在陆军也见过，只不过颜色略有不同，那些黑色的装甲马车经常往返于从宪兵队去军事法庭的路上，在陆军那边上了这种车准没好事。 “去疗养院是这个车吗？”奥斯汀有些难以置信，看向身旁的卫兵。 那位士兵上前一步打开车门，冷冷地说道：“是的，车没错，请吧，奥斯汀少校。” 奥斯汀有些恼怒，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刚好和出门的莱恩对上眼。 “威尔逊先生，这车是什么意思？这是内务部的命令吗？” “并不是。”莱恩脱下帽子微微鞠躬，偏头看了一眼奥斯汀身后的马车，“您误会了，奥斯汀少校，这就是前往疗养院的马车，可能海军和陆军有一些差别，但完全是出于合理的工作需要，希望您理解。” 奥斯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转身登上马车。 “祝您一路顺风，奥斯汀少校。”莱恩微笑着挥手。 “您也是，威尔逊先生。” 车门关闭，车厢内的神术水晶亮起微弱的光芒，压抑的昏暗包围了奥斯汀。车厢是完全密封的，除了相对的两排座椅和正前方一个小小的观察窗以外什么都没有。 观察窗的遮挡拉得严严实实，奥斯汀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往哪里。 危险感知没有消散，奥斯汀靠坐在角落里，表面放松，实则紧绷着身体。 笃笃——前面的人敲了敲观察窗，紧接着小窗打开，从前面递过来一个小小的提箱。 前面也是一片昏暗，奥斯汀只看得见两个模糊的影子。 狐疑地接过提箱，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支左轮手枪和六发神术子弹。 “这是我的手枪吗？”奥斯汀问道，“如果是的话其他东西呢？可以一起还给我吗？” 那柄黑海葵之触还在他们手上，虽然这玩意儿副作用略大，但怎么说也是属于自己的神器，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充公了。 前面的车夫“啪”的一声关上小窗，好像根本不想搭理他。 正当他摸不到头脑时，脑袋深处突然一阵刺痛，下意识地抱紧箱子蜷缩在角落里，下一个瞬间车厢猛然翻转。 翻滚几圈后，钢铁制成的车门被外力破开，一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出现在门口。 恶寒的感觉在脑海中升起，奥斯汀毫不犹豫地支起身体，一脚踹在那不明生物脸上，同时双手扒着车门两侧边缘跳出车厢。 马车翻倒在一条不宽的巷道里，车厢有些微微的变形，两位身着黑衣的车夫躺在不远处，三个不明生物正围着他们的尸体撕扯、啃噬。 没有留给奥斯汀太多反应的时间，先前被踹开的不明生物顿了一顿又要飞扑过来，奥斯汀这才看清了它的模样。 这家伙和一般人类差不多身材，但双手细长，像是两根枯朽的树枝，一些难以言喻的结节与增生物如同树杈一般生长在上边。身上穿着麻布缝制成的长袍，发出红光的眼睛隐藏在一个变形的黑铁头盔后面，看不清它的脸孔。 “什么玩意儿？长得这么丑。”奥斯汀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打开提箱拿出里面的手枪。 行云流水地装弹、上膛，然后轻描淡写地抵在扑过来的怪物下巴上，扣下扳机。 脑花和血浆伴随着神术子弹的刹那辉光被拉长后洒向黄昏的天空背景板。 “什么玩意儿？搞什么？”奥斯汀皱着眉后退一步，避开砸下来的怪物尸体，又念叨了一句。 枪声惊动了车夫尸体旁的几只怪物，红色的眼睛在昏暗中转动几下，发出几声低低的咆哮，先后冲向奥斯汀的方向。 奥斯汀从墙边捡起一截钢条，双手握持着冲向前，似乎是被这番悍勇吓到，打头阵的怪物居然迟滞了一瞬，奥斯汀抓住机会，瞄准脑袋抡圆了铁棍砸下。 只听见一声闷响，那怪物居然颤颤巍巍地滑跪向一旁，后面冲上来那只见状高高跃起，似是要从高处来一个泰山压顶。 奥斯汀微微侧身，往前滑步躲过扑击，冷笑一声扣动扳机，隐藏在前方黑暗角落中准备偷袭的怪物便应声倒地。 扑空的那怪物则有些恼怒，掉头过来后先是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接着如同失去理智一般横冲直撞过来。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能不能听懂我讲话？会不会说话？” 幽深的小巷中有更多的红光冒出来，数道黑影在阴暗处游弋。 “弗莱明港居然存在你们这些恶心的怪物，那些士兵和警察真是吃干饭的。”奥斯汀冷笑一声，随意挥舞几下手里的铁条，朝着更深的巷子中走去，“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会儿正好闲着没事，偶尔体验一下帮助别人的快乐也不是不行。” 那些黑影似乎被激怒了，低吼声从各个角落传来，或站或爬，十多只怪物出现在了奥斯汀视野里，停顿片刻后一同向他冲去。 奥斯汀干脆将枪收了起来，双手紧了紧铁条，迎着一阵阵阴风冲了上去。 低头躲过一记爪击，迎着黑影的躯体挥出铁条，将半空中的怪物硬生生压到地上，随后一脚踹飞侧面扑过来的一个家伙，将铁条狠狠插进地上它的脑袋里。 几乎没有迟疑地，抽出铁条后便往前一捅，低头前扑让身后的偷袭者与前面的怪兽装了个满怀，拔出铁条在其后脑上补上一棍。 没有任何停顿，奥斯汀松开铁条，回身一记肘击砸在怪物胸口，随后环抱住它的脖子重重一拧。 转身捡起铁条，从下往上撩起，给前方又冲来的怪物裆部一下狠地，它果然吃痛，下意识弯下腰露出后脑，奥斯汀抓住机会抱着它的脑袋接上几下膝顶。 侧面被踹飞的家伙终于缓过劲儿来，趁机飞扑过来，死死抓住奥斯汀手里的铁条，又有四五只怪物从各个方向冲过来，抓住这个空挡将他扑倒在地，怪物们扭在一起，好像一团扭曲的肉块。 两声枪响后，神术子弹的辉光穿透影子，在两侧的墙壁上洒下斑驳的印记，奥斯汀从尸体中艰难起身，甩掉手上沾染的血液，嘴角抽了抽，说道：“真是恶心，你们这群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罢抬手一枪击毙还抓着铁条不放的怪物，拎着铁条横扫打断了又一位偷袭者的手臂，双手握住铁条，如同挥动战斧一般劈向它。 几声闷响和笑声镇住了还想扑过来的怪物们，那些家伙似乎害怕了，没有继续冲击，而是在原地徘徊，呆呆地看着奥斯汀一下又一下挥动铁条。 最后，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剩下的几只怪物发出几声低吼后便迅速退却。 “谁让你们走了？谁让你们走了？”奥斯汀听见吼声，停下手里的动作，掏出手枪朝着怪物们逃窜的方向开枪，直到打空了剩下的几颗子弹。 “我问你们，谁让你们走了？听不懂我说话吗？”奥斯汀拖着铁条，走向被子弹击中腿的倒霉鬼，朝着它的脑袋一下一下抡圆了砸下去，朴实无华，像是在用锄头耕地的老农。 当枪响的回音散去后，奥斯汀从巷子中走出，迎着夕阳走向海边，施施然坐在海岸的石阶上，任由海浪冲刷着自己的双脚，安安静静地看着太阳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下，片刻后点燃一根香烟，混着奇怪的血腥气猛吸了一大口。 “天哪，你这是怎么了？需要把你送到医院吗？”一名路过的行人疑惑地问道。 “我没什么大事，只是解决了一些藏在弗莱明港的怪物，像是恶心的邪教徒。”奥斯汀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污泥和血迹，将剩了一半的香烟戳在地上灭掉，把烟屁股揣进兜里。 “真的吗？”那路人有些惊讶，声音好像在颤抖，但却没有后退“那可要赶紧报告教会和警察。” “不用，我是军队的人，我待会儿会回去报告的。”奥斯汀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人，他站在夕阳前面，看不清脸，“要是没什么事的就不要在这里逗留，很危险的，快走吧，说不定那些家伙会回来呢。” “那么，冒昧地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那路人很好奇，离开之前又问了一句。 “我？……我叫奥斯汀。” 说完，奥斯汀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确认完方向后，走向弗莱明港海军驻地。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四章 奥斯汀·道格 车轮碾过湿润的石砖路面，溅起一连串水花。马蹄声停在路边，小巷口的一名警察撑起伞快步走到车旁拉开车门。 “现在是什么情况？”车里下来的中年男子，正了正自己的腰带，问道。 打伞的年轻警察赶忙回答道：“总共十一具尸体，都死了，两个是海军疗养院的车夫，三个是最近通缉的抢劫犯，剩下六个是附近的流浪汉。” “普通的流浪汉？” “查了一下，四个是有案底的重罪犯，两个是在逃的逃兵，根据附近居民的说法，他们来到弗莱明港至少三个月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巷子的深处，看见了一片狼藉的现场——到处都是喷溅的血液和脑花，除了两个车夫没一个的脑袋是完好的。 “海军疗养院的车怎么会在这里，这边也不是很顺路吧？” “牌号是假的，这辆马车前个星期就报失了，连同那两个车夫一起？” 中年男子有些诧异：“车上的人呢？事发时车上的人去哪了？” “不在现场，但根据现场情况判断，百分之九十是他杀了除了车夫之外的其他人。” “所以说是谁呢？”中年男子捏了捏鼻梁，“我不是傻子我能看出来是他杀了人，我想问的是，他是谁？去哪了？” 年轻警察挠了挠头，无奈道：“还没查到，海军那边还没有回信。” “你和他们说明白具体情况了吗？” “说清楚了，那边还派了两个军官来查看现场。” 中年男子点点头，叹气道：“那就先这样吧，把尸体收了，看看有家属的找找家属，收队吧。” “啊？那就不管了吗？”年轻警察惊讶且不解。 “你都说了人家来了两个军官，而且现在也还没消息，这事儿是我们能管的了的吗？”中年男子敲了一下年轻警察的帽子，“交给军部自己处理吧！收队！” “现在是什么情况？”泰德揉了揉眼睛，他刚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拉回办公室了，现在还有点懵。 “人是找到了，但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名浑身湿透的校官站在办公桌前，顾不得身上还在滴水，声音很着急，“麻烦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连海神教会那边都知道这件事了，估计马上就要过来找我们要人了。” 泰德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考片刻后抬头问道：“问过上面怎么说了吗？” “上面说顺其自然。”校官苦笑道。 “那就顺其自然，教会要是来要人就给他们，反正这家伙也是他们塞进来的。”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还是皇家海军军官，这件事情……” “你不是去了一趟吗？那些警察懂的。” “那海神教会那边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对我们发难？” “你怀疑这从始至终就是个圈套？”泰德挑眉，“你怀疑教会的人故意安排他进来，然后借他把我们的势力‘请出’弗莱明港？” 校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 “蠢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这不会要当一辈子校官吧？”泰特捂脸苦笑，“都说了这奥斯汀是他们塞进来的人，而且还搞得那么夸张，谁不知道他和教会有关系啊？想靠他搞我们不纯纯sb吗？” “那我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向教会发难？” “你不是已经问过上面了吗？” 泰德越说越气，气得瞌睡都没了。 “总之这件事就到这里了，如果教会那边不说什么，就当没发生过。” “将军阁下，弗莱明港海神教会的总主教要见您。”门外的秘书敲了敲门，说道。 “科佳吗？” “是的，他想要带奥斯汀少校去一趟教会。” 泰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后说：“告诉他我有些不适，不方便见客，奥斯汀让他带走就行。” “是。” 泰德转身看向窗外，今夜虽然下起了小雨但却没有风，海面平静得像一块略有皱褶的天鹅绒毯子，倒映着细碎的星光。 他想要捋一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看看自己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但困意袭来，眼皮子一直打架。 那就明天再说吧。泰德这样想。 “我们要去哪里？”奥斯汀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前方引路的教士。 “去海神教会，总主教冕下想要见您。” “嗯。”奥斯汀点了点头，危险感知没有反应，那就随他去吧。 再次登上海神教会的马车，奥斯汀放松身体，靠坐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从医院回来以后就累得很，就像是打了一仗似的。 “年轻人。”车厢内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奥斯汀打了个寒战，猛地睁开眼睛，拔出手枪指着对面的座位。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笼在普通教士袍里的瘦削老人，奥斯汀敢保证自己上车的时候那里绝对是空着的，而危险感知也没有任何反应。 明明车厢里的神术水晶明亮如白昼，但奥斯汀就是看不清他的上半身。 “你叫什么名字？”哪怕是被枪指着，老教士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幽幽开口道。 奥斯汀没有说话，浑身寒毛倒竖，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嗷，忘了自我介绍，真是老糊涂了。”老教士顿了顿，自嘲道，“我叫科佳，我的姓氏已经交给了海神，是弗莱明港海神教会的总主教。” 停顿了片刻，见奥斯汀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科佳继续说：“上次本该由我来主持你的受洗仪式，但刚好有谕令在身，且刚好教皇冕下对你很是看重，于是就特意安排了梅莱多枢机主教亲自出手。” “如此看来，教皇冕下的眼光果然独到，你竟然已经完成了三次神谕。” 奥斯汀皱了皱眉，这些都是他明面上暴露出来的情报，听科佳的语气自己的真实情况似乎暂时还没有暴露。 “两种能力和一件神器，真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科佳叹了口气，奥斯汀能听出他话语中的羡慕。 “多少人究其一生才能达到你的成就，神明的偏爱总是令人向往。”科佳呵呵笑着，“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快速完成三次神谕本身也是你自己的本事。”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奥斯汀实在搞不懂这是在打什么谜语，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皈依海神教会，以你的天赋，想必今后至少也能成就枢机主教。” “我是战争孤儿，王国将我养大，如今为报效国家效命于皇家海军，还未为国做出什么贡献就脱离军队皈依海神教会恐怕不妥。”奥斯汀可tm是纯粹的邪教人士，哪敢去人家正神教会里碰瓷，连忙拒绝了邀请。 科佳似乎早就料到了奥斯汀的反应，没有再提这个事情，转而问起奥斯汀的近况来。 “短时间内完成三个神谕，恐怕没有时间熟悉自己能力和代价吧？话说你找到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了吗？” 奥斯汀“诚实”地摇头，他目前知道的代价只有三个：害怕唠叨、密集恐惧症以及短时间的嗜杀，另外的二十三个确实是一点头绪没有。 相信军部的档案里应该会有后面两个的记录，害怕唠叨这个除了亨利恐怕还没人猜得到。 “弗莱明港海神教会有一件神器，可以进行一些测试，通过测试帮助海神的信徒找到他需要付出的代价。”不知道在哪个瞬间，科佳的面庞突然清晰可见起来，一张与声音完全不符的白皙细腻的脸庞出现在奥斯汀面前。 看着科佳脸上挂着的恬淡微笑，奥斯汀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你是整个王国都罕见的人才，是身负神明偏爱的眷者，我们理应帮助你，引导你走向更加宽阔的大道。” 话是这么说，但奥斯汀心里清楚着呢，他们不过是想借这件神器摸清自己的真实信仰罢了，但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又在哪里出了纰漏，明明一开始已经通过了教会和军部的讯问。 事到如今，奥斯汀没有办法拒绝科佳，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即将抽动的嘴角，然后点了点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想着，还握着左轮的右手食指缓缓游弋，几乎就要摸上扳机。 “抱歉，我记性真的很差，能再告诉我一次你的名字吗？”科佳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奥斯汀的异常，微笑着问道。 “奥斯汀。” “威严和伟大，真是个老派的名字，但也很好，你的父亲曾经一定是一位传奇人物，那么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姓氏是什么？” “道格，奥斯汀·道格。” 话音刚落，奥斯汀眼前的景象突然晃动起来，视野里的事物像涟漪一样漾开，握枪的手臂也软软地垂在身侧。 “不好意思，我记性真的太差了，居然忘了告诉你测试已经开始了。”科佳笼在教士袍中的手伸出，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车厢内部正在发出细微荧光的纹饰，眼睛却注视着陷入失神的奥斯汀，一刻不敢放松。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五章 信仰裂变 睁开眼看见这幽暗深邃的海洋时，奥斯汀人麻了——对面就坐着海神教会的总主教！还给弄到这儿来！还想不想让自己的信徒多活两天了！ 但既然来都来了，那奥斯汀就只能硬着头皮去看看是咋回事。和以往不同，他刚刚有这个念头浮现，身体便直接出现在了那邪神面前。 好啊，合着根本就不需要游过去的是吧？ 五眼的邪神一改前几次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双臂平举在身侧，十指张开，身上细密的鳞片如同会呼吸一般一张一合，脸上的五只眼睛睁开了三只，只剩下最下面的两只还紧紧闭着。 奥斯汀正打量着眼前的邪神，突然一阵奇奇怪怪的“咯吱”声，好像有深渊中的怪物在磨牙。 听见这声音后，奥斯汀顿时汗毛倒竖，下意识地想要离开，但那邪神凭空生出巨大的引力，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检测到眷者出现异常情况，启动自动分析。”声音从邪神身体里传出。 “啊？” “分析完毕，确定异常为编号0011，准备启动应急预案00131前置检测。” 奥斯汀人懵了一下。 不对劲，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 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除了下发神谕和完成神谕以外的话，而且这个说话的语气，怎么听起来有点像亨利正在鼓捣的那些炼金机器？和之前那种冰冷却能切实感受到生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奥斯汀本能地感觉情况大大的不妙，但此时的他和砧板上的鱼没什么两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眼邪神身上鳞片的“呼吸”速度越来越快，好像正在酝酿着什么。 就很绝望—— “检测到眷者满足前置条件，应急预案00131，信仰裂变，准备启动。” “啊？”奥斯汀完全听不懂。 “什么裂变？” 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不是危险感知，而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本能。 “应急预案00131，信仰裂变，启动。” 眼前的五眼邪神睁开了上方的第一只眼睛，一道奇异的邪光从纯黑的瞳仁中射出，将奥斯汀完全笼罩在其中。 然后便是疼痛，极致的疼痛。 硬生生撕裂肉体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冲刷着奥斯汀的全身，像是无数只毒蜂叮咬着每一寸的肌肉。 奥斯汀想要尖叫，但浑身的肌肉都不受他控制，他甚至无法顺利发出任何一个音节，只能像濒临死亡的野兽一样从喉咙里挤出难听的“嗬嗬”声。 数十秒后，疼痛有所缓解，奥斯汀混沌的神志清明了瞬间，但随后又被更大的痛苦吞没。 这次的感觉和刚才还有些许不同，奥斯汀这次只觉得自己被别人用巨斧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而如果这里有其他人的话，能看见他确实被一道水线竖着斩成了两半。被切开的地方没有血液或内脏流出，而是有无数亮白色的光线从身体中冒出头来，纠缠、环绕，逐渐生成另一半身体。 当疼痛结束时，五眼邪神的面前便出现了两个奥斯汀。 现实中，奥斯汀的双眸逐渐恢复了神采，科佳主教原本凝重的表情也舒展开来。 “如何？有什么收获？”他问道。 奥斯汀微笑着点了点头，诚挚地感谢道：“感谢总主教冕下的帮助，我已经完全明白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了。” 科佳点点头，说道：“那就好，看来选择借出这件神器是正确的。” “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总主教冕下，或者说海神教会那边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科佳露出思索的表情，片刻后说道：“我听说军部给你安排了一个周的行政假期，等你从疗养院回来就再说吧，好好休息几天。” 奥斯汀轻轻点了点头，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 这点细微的动作当然逃不过科佳的眼睛，他摆了摆手：“不用担心，这是神器的副作用，你完成的神谕太多了，对于你来说副作用略大，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就可……” “怎么样？需要送你去医院吗？”奥斯汀感觉有人用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使劲睁大眼睛，海平面上只剩下三分之一个太阳了，橙红色的霞光将整片大海染成金红色，波浪起伏间有密密麻麻的光点闪耀。 奥斯汀没有欣赏景色的兴致，偏头看向说话的那人，发现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好些没？你刚刚突然就晕过去了？叫你也没有反应。”那人又晃了晃手，问了一句。 奥斯汀有些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拨开，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他的脸庞竟然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是他自己。 是另一个奥斯汀。 很诡异的情况，但危险感知没有触发，奥斯汀内心深处的倦怠感也驱使着他放下了举起一半的手枪——懒得杀他。 “你是谁？”奥斯汀问。 “我也叫奥斯汀，为了方便区分，你可以用姓氏称呼我，叫我道格。”那人回答，“如你所见，我就是你，另一个你。” “这是怎么回事？”奥斯汀想要站起来，却浑身无力。 道格挠了挠头，无奈道：“说来话长，不过你绝对可以信任我，毕竟人要自信。” 奥斯汀对这个冷笑话没有任何反应，潜意识告诉他现在要先站起来才行。 双手抓住道格衣服的下摆，借力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睛平视着面前的“自己”，然后一阵无名火起，狠狠地朝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来了一拳。 道格毫无防备地接了一拳，往后一个踉跄，摇摇晃晃地站稳后笑道：“不要这么火大，我们是同一个人，一家人可不能内讧。” “你放屁。”奥斯汀骂了一句，他现在的脑子里乱得不行，一思考就头痛欲裂，因此只想赶紧把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扔到海里去。 “先别冲动，我们好好谈谈。”道格双手按住奥斯汀的肩膀，将他按到了台阶上坐下。 “首先，因为你马上就要露馅了，所以我分离了出来，带走了你身体和精神中最负面的部分，如今的你是最正牌的海神迈尔斯的神眷者。” “那你呢？” “我？我现在是邪神的眷者，玛丽安奴的契约载体，本杰明航海日记的拥有者。”道格微笑着，仿佛承受这么多负面特质是什么好事一样，“顺便，作为帮你挡灾的报酬和必要条件，我也分走了你目前的13个神谕恩赐，往后我俩需要完成的神谕和获得的恩赐也是独立计算的。” “应急预案00131？”奥斯汀好像想起了什么，忍着突然加剧的头痛问道。 “没错，正是如此。”道格拍了拍手，“启动这个预案的前提条件是具有一定的精神分裂特质，而碰巧我们刚好有，所以就这样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吗？”奥斯汀有些难以接受，这人好好的出个海回来怎么就变成精神病了。 “非要这么贬低自己吗？”道格似乎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不如叫‘一体双魂’怎么样，多么充满神秘感而又能装逼的名字，不过我刚刚突然想到好像还有更绝妙的主意……。” 听着这家伙的唠叨，奥斯汀只觉得头更痛了，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那身体呢？我们的身体现在在哪里？” 海平面上的落日已经很久没有移动了，波浪似乎也只是遵循着一个固定的规律起起伏伏，偌大的海面没有任何海鸟或者舰船——一切都昭示着这个世界不太正常。奥斯汀都没怎么费脑子就猜到了这里大概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幻境。 “嗷，你现在不是感觉很难受吗？浑身无力且头痛，那就说明目前身体的控制权在我手上。”道格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你昏迷的时间太长了，车厢里那个老头搞不好会看出破绽。” 奥斯汀有些恼怒，骂道：“你个混账！快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不不不。”道格摇了摇右手食指，笑道，“我亲爱的朋友，这可是‘我们的’身体，我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自然会和你轮换的。” “你——” “至于现在，你就先在这边溜达溜达吧，我得去努力应付那个老家伙了。” 话音刚落，海滩上便又只剩下了奥斯汀一个人。 “……以了，我现在就送你去疗养院。”科佳拍了拍道格的肩膀。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科佳没有回话，只是在胸前比画了一下波浪的手势，念道：“海神在上，波涛庇佑。”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了方向，没有继续前往裁判所，而是在最后一抹霞光中向着反方向的海军疗养院驶去。 莱恩看着窗外逐渐沉入海平面的太阳，右手五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在他等得不耐烦之前，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人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莱恩没有看他，目光在海面上游离不定。 “已经被海神教会带走了，马车行驶的方向是裁判所。” “嗯。”莱恩停止敲击，转头看向灰袍人，“处理干净没有？” “干净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闭嘴了。”灰袍人干笑了两声，“永远的。” 莱恩摇摇头，右手紧握成拳，那灰袍人轻轻摇晃了一下，便直接爆开，散作一地灰烬。 “现在就搞定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六章 下一个任务 走出海军疗养院的大门后，奥斯汀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同时也将这一周来积攒的负面情绪清理干净。 如果没有疗养院的话，奥斯汀估计会真的变成精神分裂症患者。 “欢迎回来，船长阁下，一起去洗洗晦气吧。”站在马路对面的奥利弗挥了挥手，然后比了一个喝酒的手势。 奥斯汀耸耸肩，欣然应允，绷了好几天了确实也该休息休息。 “下次任务大概率会去多弗雷拉。”一个熟悉的声音好死不死地在心中响起。 奥斯汀叹了口气，感慨自己好像才是那个不眠不休在海浪中穿行的幽灵船。 “你都不休息的吗？” “这不是休息了一周吗？” “啧，你怎么知道的？你们把泰德绑架了？”明明知道幽灵船和索菲娅自有本事打听到这种事情，但奥斯汀现在心情复杂，不把这个杠抬起来心里是真的不舒服。 “梅来特尼王国的公主殿下莱莎和一个叫雷弗里的冒险者私奔了。” “啊？”奥斯汀好悬没把自己的眼睛瞪出来。 走在前面的奥利弗转过头，投来疑惑的目光。 “没事，刚刚反应过来我好像被内务部的人摆了一道。” “内务部的那群家伙和陆军穿的一条裤子，老是想方设法地找海军的茬，船长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奥利弗皱了皱眉，丝毫没有顾忌奥斯汀的陆军出身。 “嗯，我会的，多谢提醒。”奥斯汀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把这事儿搪塞过去后继续在心中和玛丽安奴交流：“莱莎？莱莎·斯图亚特？七公主殿下？” “是的，和她……” “不不不，你等我缓缓。”奥斯汀摇了摇头。 对于奥斯汀来说，这位莱莎公主可是老熟人了，说起来也能算是半个青梅竹马。 在十来年前，这位生性顽劣的公主殿下就经常偷偷跑到孤儿院的后山找奥斯汀和凡尼亚玩，直到有一次这姐们儿不小心掉进水里被瞬间出现的神眷者救起后他们才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而从那天起莱莎就再也没有去后山找过奥斯汀和凡尼亚。 奥斯汀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军校的成人礼上，莱莎代表王室成员一起参加了活动。那时候的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从一起爬树掏鸟的小屁孩变成了落落大方的一国公主，但顽劣的个性依旧如初——成人礼结束后她还偷偷溜出来和奥斯汀喝了顿酒。 因此奥斯汀此时只是惊讶于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再和这位公主殿下产生交集，而不是后面显得相对“合理”的私奔。 “可以了吗？” “可以了，你继续。” “重点不是这位公主殿下，重点是她的私奔对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玛丽安奴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愉快，“雷弗里并不是普通的冒险者，他全名叫雷弗里·庄森，真实身份是多弗雷拉王国国王雷利普斯二世的私生子。” “你们连这么隐私的事情都知道吗？”奥斯汀有些诧异。 玛丽安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国王很着急，但现在前线战况焦灼，只能抽调你们新编第一舰队的几位倒霉鬼去找人。” “我小时候认识莱莎，而且现在正好没啥事干，所以他们大概率会找上我。”奥斯汀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出发？” 玛丽安奴没有说话。 奥斯汀抬头一看，奥利弗已经站在前面的酒吧门口，他旁边是马丁和马菲，年轻的代水手长这会儿正在使劲地摇着手臂。 “您可算来了，船长，伙计们可都等着你呢。”马菲看见奥斯汀抬头，快步迎上前，兴奋地搓着手，“上边的大人物没有为难您吧？咱们什么时候再出海冒险？我可……” 话还没说完，马丁一脚把他踹到旁边，搂住奥斯汀的脖子就往酒吧里带：“这小子嘴上没点谱，哪能说这种话呢？走，咱们先去喝一杯。” 奥斯汀耸耸肩，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任由马丁把自己拖进了酒吧。 再回到军官宿舍已经是凌晨，奥斯汀坐在书桌前猛猛喝水，酒醒七分后才发现门口的地板上散落着几封信件。 捡起来打开，除了两份分别来自海军军部和海神教会的函询之外，还有一封凡尼亚寄来的私人信件。 奥斯汀坐回桌前，将面前的窗户打开，点燃一根烟，单手打开信封，把那张还带着海风气味的信纸拿出来。 “嘿，哥们儿！听说你遇到麻烦了？如果事情太大就把锅甩给泰德吧，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放心吧，刚刚出海的时候我也经常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后面会好的，反正习惯了就没所谓了。我这边一切都好，预计两个月后回航，到时候酒吧再见。” 毫无逻辑的开头，毫无逻辑的行文，毫无逻辑的结尾，毫无疑问是凡尼亚的手笔，奥斯汀来回读了两遍，然后将信纸放到书架上，看着窗外的夜空轻轻吐出一口烟气。 第二天一早，奥斯汀就被门外的卫兵叫醒了，泰德要和他会面，表面上说是关心一下最近刚刚出了点“小事”的下属，实际上多半就是莱莎公主的事情。 泰德还是老样子，穿着海军的制式衬衫，袖口卷到肘部，一脸厌世的表情看着窗外。 “报告长官！皇家海军新编第一舰队八月雄狮号舰长，奥斯汀·道格前来报道！” 办公室的门没关，于是奥斯汀就这么直接喊了。 泰德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有精神。” “报告长官！我的大副告诉我没有精神开不了军舰！” “我可去你妈的吧！”泰德笑着骂了一句，将桌上的一个文件袋扔向奥斯汀，“既然你这么有精神，那我就不说那些假惺惺的话了，给你五分钟在办公室里把它看完。” “和你赌五个金币，里面肯定是莱莎那事。”玛丽安奴的声音突然响起。 奥斯汀没有搭理她，单手接住袋子，麻利地打开，取出里面的两页纸。 “莱莎公主殿下？私奔？”明明早就知道会是什么，奥斯汀还是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低声自言自语道。 泰德背过身去，叹了口气：“不用装了，你、凡尼亚和公主殿下最熟，她出走前你们多少收到了点消息吧？” “啊？”奥斯汀满头满脸的问号。 “长官！这可真是冤枉啊！我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就连凡尼亚那家伙也是前几个月刚和我重新搭上线的。”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这些事情懂得都懂，公主殿下在留下的信件里多次提到了你和凡尼亚，这次找你来也是这个原因。” “玛丽安奴？他说的是真的吗？”奥斯汀整个人现在已经快被问号淹没了，在心中问道。 玛丽安奴没好气地回答：“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的侍女，你不如问问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凡尼亚那边暂时走不开，所以这次派你去追回她。”泰德将双手放在窗台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边缘，“追到了之后把那个男的也一起带回来，具体的路线内务部的人查到了一些，就在第二张纸上。” 奥斯汀闻言翻开下一页。 “石像鬼环礁？”一个熟悉的地名映入眼帘。 “那个男的好像在那里藏了点东西，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在内务部特工的视线中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玛丽安奴？” “坦白说，不在，我只是想让你去多弗雷拉顺便找一下索菲娅的身体。” 奥斯汀叹了口气。 “看完了吗？” “报告长官！看完了！” “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如果在我的权限之内我可以回答。” “报告长官！我想问一下，除了我还有别人参加这次任务吗？” 奥斯汀才不相信国王陛下会把这么要命的事情交给他一个屁都不是的新人舰长。 “在新编第一舰队只有你一条船。”泰德如此说道。 “那就是说其他部队可能也派人了吗？” “在新编第一舰队只有你一条船！” “明白了！感谢长官提醒！” “明白了就快滚！回去准备一下，战舰已经整备好了，明天早上就出发！”泰德嫌弃地摆手，巴不得这家伙立马出发，这人一来办公室他就浑身不得劲。 “是！长官！” 走在军港区的海岸上，奥斯汀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玛丽安奴，我总觉得这次任务不对劲。” “无所谓，反正主要是为了找索菲娅的身体，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可本杰明的航海日记里也提到了石像鬼环礁，而且拜厄岛的内容还没有解锁，我感觉很有可能就是缺这个事。” “大差不差，从那本航海日记认主开始你的命运就受到了那些存在的影响，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奥斯汀撇撇嘴，将一块石子踢到了海里。 “不回去看看信吗？看看你的青梅竹马给你写了什么？”玛丽安奴岔开了话题。 “信？”奥斯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军部的那一封！” 他已经接受了那么多调查和试探，理论上军部不会再发函过来，莱莎也确实有那个能力和胆量将自己的信件送进军部的信件系统中。 那她到底想要说什么呢？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手段？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七章 莱莎公主与海神 “军部的函询……”奥斯汀跑进自己的住处，从书架上翻出昨天随手塞进去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玛丽安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我害怕如果打开它的话……”奥斯汀很罕见地使用了“害怕”这个词，“要是打开它了，可能会和一些奇怪的存在产生联系。” 玛丽安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道：“托你父亲的福，你的命运现在已经和某些存在牵扯到一起了，再加上你本身的危险感知能力，我觉得你的担心很有可能成为现实。” 奥斯汀嘴角抽了抽：“但我也没得选呗？毕竟这都是安排好的。” “没错。”玛丽安奴的语气仍然是平淡的，“你就算现在拒绝了，祂们之后也会以其他方式找到你。” “那就这样吧。”一边说着，奥斯汀打开了信封，捻出其中巴掌大小的，薄薄的一张纸。 “这是什么？”玛丽安奴没忍住问道，在她的认识里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纸。 奥斯汀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翻看了一下，发现上面一个字没有写，有些狐疑，随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将这张纸折叠两次后放进了嘴里。 一股香气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吃的？” “小时候莱莎带过来一起分享的一种食物，好像是从国外进口的。”奥斯汀含混不清地回答，“我和凡尼亚很喜欢这个，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天天缠着她要，后来才知道是进口的，普通人还买不到。” 一张薄薄的纸在嘴里化开，奥斯汀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远去。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玛丽安奴的嘲讽：“你是真的纯，什么玩意儿都敢吃。” 奥斯汀再睁眼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浑身不得劲，总感觉像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了一顿。 睡觉？ 奥斯汀偏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凝神一看旁边还躺着两个熟人。 左边是个一头红发的假小子，他的好哥们儿凡尼亚。 右边是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女孩，好像叫做莱莎？ 等等。 莱莎？小女孩？ 奥斯汀猛地坐直，环顾四周。 熟悉的风景映入眼帘——河边的斜坡草地，枝丫伸进河心的大歪脖子树，被灌木丛遮住的断壁残垣。 这不就是当年军部孤儿院的后山吗？ 难道说？ 奥斯汀起身走到河边，倒影中的自己赫然是七八岁的样子，青涩的脸庞上带着懵逼。 啥玩意儿啊？ 啥情况啊？ 我吃了个东西然后就tm穿越了？ 甩了甩头，“前世”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反而还更加清晰了。 ［嘿，你知道吗？这种情况一般意味着你要发达了？］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醒了？”奥斯汀没好气地问道。 ［托你的福，进来这里的时候给我弄醒了，这是什么地方，你有头绪吗？］ “没有。”奥斯汀苦笑着摇摇头，开始打量起四周。 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毫无疑问是一个幻境，应该是像在五眼怪物那边接受神谕和赏赐一样的状态，灵魂出窍到了某个奇怪的地方。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静止的，明明阳光明媚，却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搞得奥斯汀瘆得慌，都不敢刻意去看草坪上躺着的另外两人。 “好久不见，奥斯汀。” 奥斯汀正准备去不远处的废墟看看，清脆稚嫩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后背上顿时就附上了一层冷汗。 “莱莎？”奥斯汀缓缓转身，虽然危险感知没有触发，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很害怕，像是小时候在半夜偷偷看恐怖小说一样。 先前还躺在草坪上的莱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与奥斯汀隔着十多米对视。 ［嘿我感觉她对我们有意思。］道格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不用害怕，我确实是莱莎。” 一阵风吹过奥斯汀的面庞，他这才发现这片幻境已经“活”了过来。 “你大费周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想找我叙旧吧？” 莱莎轻笑着摇头：“叙旧的话之后有的是时间，我找你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难道你的身体也丢了吗？”奥斯汀没忍住开了个玩笑。 然后风就凝固了，明媚的阳光也逐渐开始褪色。 “啊？你？真的啊？”奥斯汀张大嘴巴。 ［嘿，老弟，你可真会说话。］ “你快闭嘴吧你。” ［不是，这帮人怎么老是喜欢搞灵魂出窍啊，而且还不好好保管自己的身体。］ 道格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却在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莱莎笑得弯下腰，“我可不会做那么莽撞的事情。” “实际上，我是想要帮助你完成你父亲的遗愿……当然并不是我闲得慌，而是受人之托，顺手的事。” 奥斯汀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紧紧盯着莱莎的脸，没有说话。 ［要开始编故事咯。］ “本杰明的事情之前本来与我无关，但三年前，我偶然碰到了一艘新生的幽灵船，然后便和他扯上了关系。” 说着，莱莎双手轻拍，一本棕黄色封皮的笔记本出现在了她手中。 “本杰明的航海日记？”奥斯汀惊讶道，“你也有这东西？” “这和你手里那边不一样，你手里的是经过神明力量改造的投影，已经算得上一件神器。而我手里这本，是实打实的，当年本杰明的遗物。” “你从哪得到它的？”奥斯汀向前走了几步，问道。 “那艘新的幽灵船给我的，他说他叫安沙，安沙·斯图亚特。”莱莎手中的幻影悄然变换成了一个瓶中船，“当年本杰明出发前往大漩涡海域时，他也在船队中，最后也和本杰明一块儿沉入了大漩涡。” 莱莎散去幻影，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回忆道：“我那时向往着自由的探险，于是和一位朋友一同前往大漩涡海域探险，在途中遇上了这艘幽灵船。” “依靠他和日记，我们联系上了真正的海神。”莱莎眼中闪过一抹狂热，“当年本杰明正是遵循祂的神谕，才加入皇家海军，帮助海神教会讨伐异常。” 危险感知依旧沉寂着，但奥斯汀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真正的……海神？”他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 奥斯汀竖起耳朵，准备聆听面前这位五眼怪物……不对“真正海神”的信徒的布告。 “我知道你被某个邪恶的存在盯上了，祂很强大，试图通过神谕让你完成降临仪式，帮助祂复苏。同时，祂也制造了一系列假象想让你相信祂才是真正的海神。” “啊？”奥斯汀懵逼了，合着整了半天我还是那个纯纯的邪教呗？ “你的父亲本杰明也和你一样受到了蛊惑，被邪神利用，后来他想尽一切办法摆脱控制，但最后失败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后代重蹈覆辙。” “所以你是受到了我父亲的指引？”奥斯汀有些傻眼。 “没错。”莱莎点点头，“安沙王子号上有本杰明的灵魂残片。” 奥斯汀瞪大眼睛，缓缓握拳：“意思是……” ［诶诶诶，大哥你不会真信了吧？］ “意思是你的父亲还活着，虽然只能活在那艘幽灵船上。” “本杰明将自己的航海日记交给我，在安沙王子号的船长室建立了一个灵魂空间，与我的灵魂相连，也就是这个幻境。” 奥斯汀环顾四周，说实话他并没有感觉到这里有什么独特之处。 似乎是看破了奥斯汀的疑惑，莱莎开口解释道：“在这里，邪神的力量无法渗透，是绝对安全的。” 怪不得危险感知完全触发不了。 “你现在在哪？需要我做些什么？” “根据航海日记的提示，我正在前往石像鬼环礁的路上，我需要你到石像鬼环礁与我会合。” ［合兵一处，共商大计？］ “找到本杰明留在那里的遗产后，我们前往多弗雷拉王国，找到并清除海神教会内的叛徒。” 叛徒？ 奥斯汀想起了巴哈尔岛上主持祭祀的祭司。 “这么说来，当时你也在巴哈尔岛上吗？” “我不在，但是安沙王子号就在旁边。” “那么，你费那么大力气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不完全是，还有这个。”说罢，莱莎伸出右手，一个船锚形状的胸针从中浮现，“这是这片幻境的锚点，戴着它你就能随时到这里来。” “凡尼亚也有吗？”奥斯汀指了指草坪那边躺着的假小子。 “是的，我上个月刚刚找过她。” 奥斯汀点点头，走上前拿起胸针，举到眼前仔细观察。 “那么，再会吧，我们很快就能在现实中再见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便荡起一圈圈涟漪，旋即连带着奥斯汀的意识一起破碎了。 “怎么样？我感知到你的一部分灵魂去了很远的地方。”黑暗中有玛丽安奴的声音响起。 “嗯，去见了一个老朋友。”奥斯汀睁开眼睛，张开右手，掌心里果然躺着一枚胸针。 “看来会面过程还算愉快。”玛丽安奴打趣道。 “嗯哼。”奥斯汀回想着幻境中莱莎所说的一切，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带着海神气息的伪神器，作用应该是灵魂方面的。”玛丽安奴似乎注意到了奥斯汀身上多出来的东西，“不过我用不到，你留着吧。” 奥斯汀翻了个白眼，他本来也没想给。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八章 再度启航 入夜，奥斯汀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白天莱莎给他的那枚徽章，心中有万千种思绪缠绕。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问道：“玛丽安奴，你的称号是背信者玛丽安奴，你先前‘信’的是哪位神明呢？” “唉——”玛丽安奴沉默了半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吗？白天听莱莎几句话就给你懵住了？” ［那可不吗？给迷的神魂颠倒的。］ 白天的时候，奥斯汀在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把和莱莎的对话告诉玛丽安奴。 “没错。”奥斯汀苦笑着点头，“她说的海神应当是海神迈尔斯吧？你背叛的是祂吗？” “那不然呢？”玛丽安奴有些不耐烦。 “那你船头的哪位又是谁？” “船头？” 奥斯汀有些疑惑：“就是船头的那个雕像啊。” 玛丽安奴沉默了。 又过了许久她才悠悠开口：“难道你看到的不是海神迈尔斯吗？” “海神迈尔斯？”奥斯汀脑海中浮现出那位赤裸半身，金发碧眼的威武男子。 玛丽安奴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看来你身上的命运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等出发后我们再聊吧。” “嗯。”奥斯汀呼出一口气，今天的事情对他的冲击有点大，他需要一点时间换换脑子。 ［怎么样？休息一会儿呗？把我换出来遛遛？］ “你快爬吧，哪凉快哪呆着去。” 原本他以为玛丽安奴和那个五眼邪神是一伙的，但现在看来，如果她没说谎的话，她虽然背叛了海神迈尔斯，但也不是那五眼邪神的信徒。 除此之外，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莱莎的立场，从言行来看，她铁定是海神迈尔斯的忠实追随者。从这一点来看，作为背信者玛丽安奴的契约者，和莱莎明显是对立面。 “好复杂。”奥斯汀敲了敲脑袋，离开书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那可不吗？要不就别想了，你不累我可是累了。］ 一夜无话。 托莱莎的福，奥斯汀一晚上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登上了八月雄狮号，在一众船员狐疑的目光中一言不发地走进船长室。 “这是咋了？”马丁用胳膊肘捅了捅奥利弗的肩头。 “我咋知道，你去问他呗。”奥利弗耸了耸肩。 “可以启航了！大副！”马菲站在瞭望台上朝下面大喊。 奥利弗点了点头，走到驾驶室的铜管前，高声传达命令：“海域清空，目标石像鬼环礁，八月雄狮号，全速前进！” 说罢看了一眼船长室的方向，皱了皱眉。 和暖潮内海不同，石像鬼环礁所在的特来门苏是真正的“大洋”，对于奥斯汀这样的新手船长来说是真正的挑战。 在得知要去石像鬼环礁时，这位大副差点冲进泰德准将的办公室找人家拼命。 “让一个刚刚学会站立的人去游泳，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在办公室门口如是说。 奥斯汀和马丁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劝回来，奥斯汀当场就向他保证自己会突击学习，时刻紧绷，保证不拖后腿。因此他虽然心乱如麻，还是认真地躲进船长室进行一个佛脚的抱，多少学一点，以防遇到突发情况时手忙脚乱。 但愉快的自习没过几个小时就被打断了。 奥斯汀此时正坐在桌前，神情严肃地盯着桌上的棕黄色笔记本，就在刚刚，日记的后面几页解锁了。 【在拜厄岛拜访了拜金者加里，将委托物品交给了他，向他提出了我的要求，但他坦言无法提供任何支持。其实在来之前我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拜金者加里是存世最久的幽灵船之一，他太老了，我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就像风中残烛一般，只需要一阵稍大的风就能把他吹灭，而我带来的东西不过是给这支残烛加上了一个纸壳罩子罢了。现在的他确实没有能力再介入这场纷争。】 【不过他也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我需要去一趟石像鬼环礁，验证我的想法，危险感知最近愈发失控，看来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日记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看来要等奥斯汀到了石像鬼环礁才能解锁。 “为什么我们从拜厄岛出来之后没有解锁，到现在才……”奥斯汀有些疑惑。 ［要下新副本了呗。］ 奥斯汀咬了咬牙，感觉这个道格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像盼着自己赶紧去死了一样。 “我也不知道。”玛丽安奴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写日记的人又不是我，我也看不见这里面写的什么。” “当时你和他难道不是一块儿去的吗？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我当然清楚，但这本日记里写的真的是当时的真实经历吗？”玛丽安奴有些不耐烦，“你能用触发神器的方法触发它，它可能根本不是当年的那本航海日记，只不过是披着同样外壳的奇怪的东西罢了。” “那你不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吗？好让我也有个参考。” “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慢吗？”玛丽安奴好像有些生气了，“你现在才扯上几个神祇就这么一堆事儿，还想再惹一堆吗？” “那也总比两眼一抹黑好啊！就算死了也得死得明明白白的吧。” “那我现在很严肃地告诉你，在大海上，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特别是沾上‘那几位’。”玛丽安奴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冰冷得像永冻之极的坚冰，“你现在不过是海里的一棵水藻，一条路过的小鱼都能将你吞下去，等你有足以承受一切的实力了，我会告诉你更多。” 奥斯汀叹了口气，双手背在后脑靠在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说白了还是太弱了。”瞥了一眼桌上的航海日记，“这东西也没法儿给我带来实际的提升啊，也不知道全部解锁了能给我点什么。” “你就把它当做你父亲留给你的宝藏吧，反正不会害了你就是。” “我现在就快被他害死了。” “船长！你快来看看这个！” 奥斯汀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马菲的喊叫打断了。 紧接着便是二副马丁的训斥声：“喊什么喊！船长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奥斯汀揉了揉鼻梁，站起身，推开门走出船长室。却没注意到身后桌面上的航海日记自己往后翻了一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石像鬼环礁的位置好像变了，它好像突然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要不是安沙王子的能力，或许我们这次就真的迷失了。】 【环礁周围的环境变化很大，出现了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的怪物，或许可以叫他们“石像鬼”，搞不好石像鬼环礁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的。】 “怎么了？”奥斯汀抬头看向瞭望台上的马菲。 “船长，我们的航路上出现了一个小岛，它不应该在这里的。” 二副挠了挠自己的光头，疑惑道：“海图上确实没有这个岛，之前也没人见过，但我刚刚测了一下，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奥斯汀从马丁手里接过望远镜，远处确实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仔细看的话，它的四周似乎还零零散散地排布着几个更小的黑点。 ［感觉是麻烦的家伙。］ “不用你多嘴我也看得出来。”奥斯汀没好气地回应。 “马丁你去掌舵，把大副叫过来，注意保持航线不变，放慢速度，但别停船。” 马丁“欸”了一声便快速向艉楼跑去，片刻之后奥利弗扶着自己的帽子，一路小跑了过来。 “船长你叫我。” 奥斯汀把望远镜递给他：“我们的航线上出现了几个小岛，海图上没有，最近也没听其他人说过，马丁刚刚算过，我们的航线没问题。” 奥利弗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用望远镜看了好一阵后才开口道：“如果航线没问题的话我们应该是遇到‘幽灵岛’了。” “幽灵岛？那是什么东西？”奥斯汀微微皱眉，他还没有学到这一块儿。 “顾名思义，像幽灵一样的岛屿，行踪不定。一种与海底火山活动有关，比较好搞定，一种与神话种有关，比较诡异。”奥利弗慢条斯理地解释，“就算是后者，只要离它远点它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奥斯汀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就看见奥利弗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个形状和排列，感觉有点熟悉。” 奥斯汀拿过望远镜，视野中的黑点比先前更大，可勉强看出这些零零碎碎的小岛构成了一个月牙形的岛链。 “石像鬼环礁？”奥利弗恍然大悟，“这个形状和排列和石像鬼环礁一模一样，但是我们现在距离它应该还有一天半的路程，现在还看不见才对。” “他说的没错，就是石像鬼环礁，小心。”玛丽安奴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凝重。 几人思索间，马菲突然大喊道：“船长，你快看，岛上有东西！” 望远镜中，小岛上空多了一些正在移动的小东西，不仔细看的话或许会被误认成灰尘。 “他们正在朝我们这边移动！” “全员战斗准备，把步枪取出来，左前方全速前进，看看能不能绕过去！”奥斯汀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不知名的飞行物速度极快，没几秒钟就出现在了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这时候众人才看出来它们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在飞行的人！”一个船员大喊道。 “这是……石像鬼？”奥利弗皱着眉嘟囔了一声，随后看向奥斯汀：“快让船员们穿上轻甲，没有的进船舱！”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二十九章 石像鬼 “石像鬼？”奥斯汀疑惑道。 “传说中石像鬼环礁附近会出现的怪物，我一直只当它们是传说的，没想到真的有。”奥利弗一边给步枪装弹，一边解释道，“和吸血鬼差不多，被咬到的人会变成石像。” “他们速度比较快，传说中能抵御刀剑劈砍和弓箭，但现在时代已经变了，这个可比那些玩意儿厉害多了。” 奥斯汀认真听着，同时在自己的左轮里压满了子弹。 “第一轮7只，预计一分三十秒后接敌，步枪上膛，注意自我防护，瞄准后再射击！”马菲顺着桅杆从瞭望台上滑下来，接过一支步枪，兴奋地跑到船艏。 奥利弗上前一步将他拉到身后，一只脚踏在栏杆上，端枪瞄准。 “听我指令，马菲、蒙德为一组，卡拉彭、波尔多为二组，希尔德、帕拉德拉为三组，昂斯、李维斯为四组，亨利为五组，从左到右依次认领目标，最后两只交给我和船长！” 船员们齐声应答，各自选好掩体开始瞄准。奥斯汀也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分到的那一只上，视线一直跟着它的移动轨迹。 “目测二十秒后接敌，听我口令，三！二！一！放！” 说罢，奥利弗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枚子弹出膛，精准地命中了石像鬼的脑袋，奥斯汀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样子，那家伙的头便整个爆开了。 几乎是同时的，奥斯汀也扣动了扳机，打穿了目标的脖子，那家伙挣扎着摔到了甲板上，然后碎成一地大大小小的石块。 ［嚯，打得漂亮，你要不放我出来玩玩？我感觉我现在身上都要长毛了。］ 奥斯汀没有回话，但道格说得确实有道理，危险感知这一主力能力在他那边，确实是他更适合战斗。 第一波6只石像鬼被全部击落，其中有两只摔上甲板，其余的都掉进了海里。 “快速换弹，第二波8只，预计四十秒后接敌，除马菲和蒙德外分组不变，多余的两只就交给你们俩。”奥利弗一边换弹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每当这种时候奥斯汀就只能乖乖听话，边听边学。 第二波石像鬼似乎更聪明一些，在接近战舰时猛然变换了队形，其中两只躲过射击扑向了站在船艏的奥利弗。 大副毫不慌张，双手握持步枪用枪托狠狠对准其中一只砸了下去，奥斯汀左轮连发，四颗子弹将另一只击杀于甲板上。 趁着这个机会，奥斯汀分出一点精力“看”了一眼脑海中浮现的扭曲文字。 “石像鬼，石像鬼环礁附近特有的海怪。是受到诅咒的船员变成，被石像鬼咬伤后也会受到同样的诅咒。速度极快，但防御力和续航能力较弱。弱点是獠牙，用刀剑可以斩断，注意，这些家伙具备一定智力。” “——一定的智力是指像翻车鱼那样吗？” 奥斯汀喊道：“小心一些，这些家伙很狡猾，另外他们的弱点是獠牙！” 话音刚落，右侧船舷处一只石像鬼突然破浪而出，猛地扑倒了正在装弹的亨利。 “小心——”奥斯汀抽出弯刀向亨利的方向投掷出去，刀刃在石像鬼的身体上划出一连串火星，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趁此机会，被压在甲板上的亨利双手手腕下翻，两个黑洞洞的炮口直接怼到了石像鬼的脑袋上。 还未来得及开火，海浪间突然又窜出一只，尖利的翅膀撞坏了栏杆旁的木桶，狠狠砸在亨利的头上。 要不是这家伙有个铁脑袋，这一下恐怕就得看见豆腐脑了。 奥斯汀浑身一紧，下意识向前扑出，下一秒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先前他站立的位置，碎成一地后化作大大小小十多只灰色的石头蜘蛛。 “道格！” “来啦老弟！”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内，周围的几名船员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巴掌大小的蜘蛛扑倒在地上。 道格左轮连发，六枚子弹全部打出，将要扑过来的几只蜘蛛打碎，随后一个翻滚躲过石像鬼的扑杀，并捡起身旁的军刀顺手插进了它的喉咙里。 这时，第三波石像鬼已经飞到了船艏，奥利弗双手各持一把燧发枪，打掉了最近的两只，随后也抽出了军刀开始肉搏。 甲板上顿时陷入混乱。 “超限模式，启动！”亨利大喝一声，脸上的两条代表眼睛的横杠猛然变红，后背两股蒸汽透过衣服喷出，黝黑的炮管火光一闪，两只飞上甲板的石像鬼直接被炸成碎片。 双腿微曲蓄力，只听见“彭”的一声，两道红光便出现在了甲板上方，双手炮管里弹出雪亮的刀片，在阳光反射下撒下一片细碎的光斑。 “所有人！都得死！” 仿佛一颗陨石，亨利重重地砸在战团中，正在肉搏的船员们闻声直接放弃了战斗，迅速脱离了战场。 刀光刹那间划出两道十字，登上甲板的四只石像鬼瞬间爆开成几块碎石，中间的亨利摆出一个帅气的收刀poss。 道格一手拽着绳子挂在桅杆上，看着大杀四方的亨利医生目瞪口呆“嘿，老兄，好像没我什么事了。” ［别分心，小心其他敌人。］ 不过亨利似乎并不持久，收刀后便直愣愣地摔倒在甲板上，吓得奥斯汀赶紧跳下去把他拖到了船舱里。 多亏了奥利弗一开始的指示，八月雄狮号暂时远离了那片岛链，解决了剩下的两三只后，再没有第四波石像鬼出现。 一枪干掉最后一只蜘蛛，道格抹了把脸，喊道：“清点人员，快速检查战舰受损情况，查看是否有海怪入侵！” 将船舷边的碎石踹进海里，奥利弗快步朝道格走来。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这一场遭遇战下来，八月雄狮号减员两人，这都是他自己带出来的班底，是受一点伤都会心疼的好战友、好兄弟。 “这到底怎么回事？”奥利弗倒是没有朝道格发火，只是有些恼怒，“以我们的速度，明明距离石像鬼环礁还有一天半的路程。” “你来这个，我不擅长，我先歇会儿。”道格在脑海中呼唤。 奥斯汀收刀入鞘，皱起眉环顾四周，沉声道：“估计是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了，检查完之后通知大家到船长室开会。” 说罢，他便率先朝船长室走去，他有一些想法需要向玛丽安奴确认一下。 关上门，奥斯汀将航海日记收进口袋，在心中问道：“玛丽安奴，我们这一趟出来走了多久？” “不到半天，可能在五个小时左右。”玛丽安奴的语气很平淡。 奥斯汀点点头，转身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快速翻阅起来。 “《幽灵船见闻录》？你看这个做什么？” “航海日记里提到过，本杰明他们在石像鬼环礁附近遇到了手风琴手卡卡，我怀疑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和他有关。” “你的意思是他扰乱了我们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吗？”玛丽安奴迅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推测，“他确实有类似制造幻觉的能力，但影响范围没有那么大和作用效果也不可能那么好，不可能干扰我们所有人的时间空间感知。” “但是航海日记里说过本杰明，我父亲在遇见他的时候感受到他和某个存在签订了契约，说不定能力被增强了。这个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玛丽安奴沉默了片刻，这对她来说不算太久远，但这实在是很小的一件事情，毕竟当时手风琴手卡卡没有过于为难他们，所以她并没有太在意。 “要这么说的话确实有可能。” “找到了。”奥斯汀指着书上的一行字念道，“在遇到手风琴手卡卡后，船员们的时间观念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在他们的意识里，一小时不再是六十分钟，似乎变得更长了。” “这本书是最近两年出版的，里面记录的都是关于幽灵船的最新情报，作者遇到卡卡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和神秘存在签订契约了。” “如果要影响我们的话，他本体应该不会离我们太远，我去找一找，你小心些。” “嗯，你也小心，尽量不要起冲突。” 这时候，大副奥利弗几人刚好也敲响了房门，奥斯汀把书摊开放在桌上，随后打开门。 “太奇怪了，这些怪物都是哪里来的？”刚进门，马丁就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壁骂道。 “先冷静冷静，船长叫我们来肯定是有什么想法了。”奥利弗拍了拍马丁的肩膀，看向奥斯汀，“对吧？” 马菲也点了点头，一起看向这边。 “我怀疑我们的时间和空间观念被扭曲了。”奥斯汀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航线确实没有出错，但我们出发了不止半天，我们现在马上就到石像鬼环礁了。” “可是昼夜变化总会感觉到的才对。”马菲想不明白，“按照计划，如果我们真的到了石像鬼环礁，应该已经经历过一个夜晚才对。” “幻术。”奥利弗摩挲着自己脖子上的伤疤，“如果是足够强大的神话种，那就能做到，毕竟我们几个人里只有船长是神眷者，其他都是普通人。” “其实想要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很简单，去看看燃料剩余就好了，顺便问一下亨利医生他刚刚那个状态能坚持多久。” 马菲点点头，自觉地跑出船长室。 “还有一个问题，那些石像鬼为什么要攻击我们？明明我们离得还很远。石像鬼续航能力较弱，以他们的智力应该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个我还没想明白。”奥斯汀看向大副，试探性地问道，“奥利弗，你有什么头绪吗？”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章 死潮 “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冒险者。”奥利弗习惯性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听当时的船长讲过关于石像鬼环礁的传说。” “据说石像鬼环礁在很久之前是一个很小的岛国，后来因为惹怒了海神，被神明毁灭，所有的居民都变成了石像鬼。他们怨恨所有海神，会攻击靠近环礁的所有和海神有关的事物。” 说到这里，奥利弗和马丁都看向了奥斯汀。 ［我感觉这老登在骗我们呢。］ “船长你是海神神眷者，按这个说法的话被攻击也是正常的。”马丁挠了挠自己的光头，“但隔了那么远都飞过来，这仇也太深了。” “船长，真被你说中了。” 正在几人思考间，马菲突然推开门冲了进来，惊讶地说道：“不止燃料少了，淡水和食物也少了，我们真的被算计了。” 奥利弗看向奥斯汀，问道：“怎么办？要返航吗？” 奥斯汀皱起眉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先等等，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摆脱了幻境，那就有机会抓出幕后黑手，我不想让弟兄们死得不明不白的。” “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发言，但做决定前最好还是慎重一些。”奥利弗摇了摇头，“我认为返航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船长说得有道理，可以试试。”马丁这次站在了奥斯汀这边。 奥利弗看了马丁一眼，耸了耸肩，没等奥斯汀说话就先开口道：“那就试试吧，但如果事情不妙我们就立刻返航。” 奥斯汀点点头，看向马丁：“二副，测定现在我们距离石像鬼环礁的距离，之后保持安全距离绕着环礁航行，我们先观察一下情况。” “收到。” “大副，拜托你和马菲一起检查战舰，看看是否有异常。” “收到。” 众人领命离开后，奥斯汀坐回椅子上，取出莱莎给的胸针和本杰明的航海日记放在桌上。 迟疑了片刻，奥斯汀拿起胸针，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它的形状。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航海日记无风自动，书页快速翻过，新的墨点出现在了空白处。 【事情很不对劲，所以我没有直接上岛，和玛丽安奴商量之后，决定先在附近海域观察观察，确定安全后再伺机行动。】 【莫里斯告诉我他看见岛上还有其他人刚刚留下的痕迹，按理来说除了我之外，石像鬼环礁周围海域几十年都不会有人来一次，这太奇怪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奥斯汀又回到了那片草地，只不过这次没有人躺在身边。 他坐起身来，便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两个身影朝自己招手。 “嘿！棕狗！到这边来！” 是凡尼亚的声音。 奥斯汀没有回应，而是先在心中呼唤了几句：“道格？能听到吗？” 那个唠唠叨叨的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这片幻境确实能够隔绝那五眼邪神的影响。 “我们在这儿呢！”凡尼亚以为奥斯汀没听见，又大声喊道。 奥斯汀朝两人的方向走去，问道：“凡尼亚，你怎么也在这里？” “自从我和凡亚联系上之后她有事没事就回过来找我。”端庄地跪坐在凡尼亚对面的莱莎抢先回答道。 “嘿嘿，我这不是在海上无聊吗？没有任务的时候想找你聊聊天。”凡尼亚大大咧咧地笑着，没有丝毫的不适，似乎她早就是这里的常客了。 “没联系上你之前，她可经常在你脸上画画呢。”莱莎笑着，从一旁的篮子里取出一块三明治递给奥斯汀。 “嗐，咱能别提那事吗？”凡尼亚盘腿坐着，拍了拍自己左边的地面，“来啊奥斯汀，你坐啊。” 奥斯汀依言坐下，同时接过三明治，但没有入口。 “你现在在哪呢？”他先问凡尼亚。 “刚去了一趟明石城，和独立城邦联合体那边的船在附近海域一起干掉了几个神话种，现在准备回程了。”凡尼亚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干掉神话种像干掉一条砧板上的鱿鱼一样简单。 “那你呢？跑到哪里了？”奥斯汀又看向莱莎，开玩笑似的问道。 莱莎如实回答：“距离石像鬼环礁还有半天路程。” “闲着没事跑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干什么？”凡尼亚有些不解。 奥斯汀没有拆穿莱莎，只是按照官方的说法笑道：“某些人冒险小说看多了，和冒险家私奔了呗。” “啊？真假？” 莱莎笑着点了点头：“没办法，这就是爱情。” “那棕狗就是奉命把你抓回去的那个了？” “没错，我躲得可辛苦了。”莱莎苦笑着说道。 奥斯汀撇了撇嘴，暗自吐槽这姐们儿可真能编，这么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 “那也不至于去石像鬼环礁啊。”凡尼亚啧啧感叹，“那边可是真的有石像鬼的，我师傅以前去过可真的遇到了。” “你师傅？”奥斯汀惊讶道。 “嗯哼。”凡尼亚耸耸肩，“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学就上船的。” “他和你讲过那些石像鬼吗？详细点。” 莱莎瞥了奥斯汀一眼，皱眉道：“你已经到了？” 奥斯汀点点头，眼睛看着凡尼亚，苦笑道：“刚刚被那些石像鬼攻击了，很突然。” 凡尼亚狠狠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微微抬头，回忆片刻后说道：“石像鬼会攻击一切与海神有关的事物，包括神眷者和神器携带者。”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道：“我师傅还说过那些石像鬼为了同海神复仇，与一位神秘存在签订了契约，因此才获得了超凡的能力。” “神秘存在？”奥斯汀心中一紧，追问道，“是谁？你师傅他有什么头绪吗？” 凡尼亚摇了摇头，但莱莎回答了这个问题：“海神教会的典籍中确实记载了一位邪神——作为海神迈尔斯的对立面。”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看了奥斯汀一眼，后者只当没有看见。 “据说祂是远古时期从天外降下的外来神祇，由于自身的特性给世界带来了灾难，昔日还在地上行走的诸神一同击败了祂，并将祂封印在海底。” 奥斯汀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凡尼亚则是一脸茫然。 “关于祂的典籍大多数都被销毁了，但在仅剩的残页中我们找到了祂的名讳。”莱莎眼神严肃而冷漠，死死盯着奥斯汀不放，“远古时期的诸神将祂唤作——死潮。” “死潮……”奥斯汀皱了皱眉，低声重复了一遍。 凡尼亚则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莱莎，诧异道：“莱莎你什么时候皈依海神教会了？为什么？” 两人之间快要降到冰点的空气瞬间被打碎，都有些无语——都说到这种远古秘辛了，你居然还在关心这个？ 无语归无语，莱莎还是耐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一次奇遇，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命运。” 奥斯汀微不可察地一挑眉，他现在对“命运”这个字眼可是敏感得很。 “总之，奥斯汀你身上背负着海神的眷顾，在石像鬼环礁周围活动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莱莎强行将话题扭转过来。 凡尼亚点了点头，突然一愣，随后匆匆忙忙地起身，笑道：“聊得太开心了差点忘了时间，我得上班去了，下次见！” 说罢她便跑向原先躺着的那片草地，在躺下前使劲朝奥斯汀和莱莎挥手告别：“下次一定再请我们吃好东西！” “一定。”莱莎微笑着回应。 “她走了。”数十秒后，莱莎收敛起自己的微笑，一脸严肃地看着奥斯汀，“你为什么到得那么快？” 奥斯汀犹豫了瞬间，没有隐瞒，无奈道：“我们接到消息后立马就出发了，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能被手风琴手卡卡摆了一道。” “你们的时间或者空间感知出错了？” “你怎么知道？”奥斯汀这次是真的惊讶。 莱莎轻叹一声，双手间浮现出那本航海日记，解释道：“当年本杰明和安沙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安沙最后查明发现就是手风琴手卡卡干的，他似乎和死潮签订了契约，想要帮助祂复苏。” “啊？”奥斯汀懵逼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手风琴手卡卡和自己应该是一家人啊——经过莱莎的描述和自己在巴哈尔岛的经历，奥斯汀基本上已经认定那个五眼邪神就是死潮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精神分裂了？也确实有这个可能，目前来看，名为奥斯汀的这一部分毫无疑问就是纯粹的海神神眷者。 “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贸然出手，等我到了一起想办法上岛。” 奥斯汀嘴角一抽，很想告诉她已经晚了，希望玛丽安奴真的只是去找找，而不是直接开干。 “死潮的力量会在不知不觉间污染接触到祂的人，但祂终究是被封印的邪神，总会有办法摆脱祂的。”莱莎看着奥斯汀，意味深长地说道。 奥斯汀点点头，这几乎相当于明示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莱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真的是本杰明指引着她吗？而且皈依了海神教会的她为什么不直接告发奥斯汀？难道就是因为童年时代的情谊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奥斯汀如此想着，闭上眼睛回归了现实。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一章 手风琴手卡卡 ［怎么样？聊得开心吗？］道格打趣道。 奥斯汀没有搭理他，而是开始尝试呼叫玛丽安奴：“玛丽安奴，你找到手风琴手卡卡了吗？” “没有。”玛丽安奴几乎是秒回的。 “那就先别找了，我怕光凭我们对付不了。” “行。” ［怂了？不行换我来呗。］ 奥斯汀嘴角一抽，很想骂人。 翻开本杰明的航海日记，奥斯汀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这东西什么时候更新的？就算是真实事件改编的，难道他不会卡文吗？ “玛丽安奴，你们当时怎么去的石像鬼环礁？” “安沙王子的特殊能力，基本上可以当成导航使。” “没有和手风琴手卡卡干一架吗？” “没有，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他搞的鬼，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狠狠揍他一顿。”奥斯汀感觉玛丽安奴在说这句话时翻了个白眼。 “船长，外面有异常。”正当奥斯汀还想再废话两句时，奥利弗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表情凝重地说道。 奥斯汀皱起眉，跟着奥利弗走出船长室，一到外面，耳边就传来了悠扬的手风琴声。 ［手风琴手卡卡？］道格立马反应过来。 “大概率是。”奥斯汀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喊道，“所有船员用棉花或者纸团堵住耳朵！集中精神，背诵《皇家士兵准则》，不要胡思乱想！” 这是在海上遇到以声音为媒介的精神攻击时最好的处理办法，由玛丽安奴倾情推荐。 “亨利醒了吗？”奥斯汀问道。 那家伙基本上算是个铁皮人，面对这种情况时能免疫一部分影响。 “刚醒没一会儿。” “把他叫到甲板上来，你去掌舵，让马丁去船舱指挥，随时准备战斗，注意听铜管的命令。” 奥利弗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奥斯汀没有堵住耳朵，而是凝神听着悠扬的乐曲，试图分辨出方向。 “玛丽安奴，手风琴手卡卡在我这边，你最好赶快过来。” “知道了。” 手风琴的声音混杂在海风里，时近时远，空灵无比，奥斯汀一时半会儿无法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秒后，琴声突然改变了风格，由原先的悠扬轻柔变成了欢乐明快，奥斯汀全身上下的肌肉似乎都开始跟着音乐颤抖，控制不住地开始抽动。 “老板你叫我？”亨利医生一蹦一跳地冲了过来，很难评价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受到了影响。 奥斯汀本来只是单纯地想让他做好战斗准备，但转念一想，问道：“现在有一艘幽灵船正在试图攻击我们，攻击方式是声波，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嗯？”亨利好像有些惊讶。 “额，我是说，从炼金科技的角度，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或者说发明？”奥斯汀挠了挠头，“时代在进步，有些东西总是会被淘汰的，就像以前用刀现在用枪一样。” 亨利脸上的两条杠闪了闪，随后一溜烟跑回了底舱：“老板你拖住他，我稍后就来。” ［你信他？］ “试试又不要钱，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的危险感知会管用一些。” 道格咧嘴一笑：“放心，必拿下！” 话音刚落，道格的心脏就一阵刺痛，仿佛有人狠狠捅了他一刀似的，下一刻便下意识地对着铜管喊道：“右满舵，全速前进，注意冲撞！” 钢铁战舰全速转向，在海面上劈开浪花，带着翻涌上来的黑绿色海水驶向前方。 道格看着海面悚然一惊，紧接着一道庞大的黑色巨影便突破海面，擦着八月雄狮号的船舷浮上海面，狠狠地在战舰右舷撞出一条巨大的口子，连带着整条战舰都朝左边倾斜。 “右舷接敌！出现裂口！水密舱门关闭，左舷注水保持平衡！炮手自行判断开炮时机！” 黑色的船体如同山一般伴随着欢快的手风琴声缓缓升起，道格勉强站直身体，瞳孔颤抖着，在心底不断骂娘。 ［该死的！我刚提的新船！道格！干死这个狗日的！］ “别着急，这次我们麻烦大了，先活着再说吧。”道格看着“山”上密密麻麻亮起的红点，苦笑着喃喃道。 【手风琴手卡卡】是道格和奥斯汀目前见过最“像”幽灵船的一艘。漆黑破损的船体，犹如脊峰一样断裂的桅杆，缠绕在船体各处的海藻，遍布船体的藤壶和海洋生物——一切都是那么符合“幽灵船”这三个字，除了那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欢快的手风琴bgm。 “谁能告诉我。”道格的嘴角开始抽搐，“为什么沉在海底的幽灵船上会有他妈的石头蝙蝠啊！” “别担心，我快到了。”玛丽安奴冷静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托你的福，我也快死了。” 话音未落，密密麻麻的红点开始移动，翅膀扑棱的声音甚至在一瞬间盖过了欢快的琴声，呼啦啦一大片石头蝙蝠不要命一样地冲过来。 与此同时，炼金火炮也开始咆哮，一枚枚特制的神术炮弹近距离轰击在手风琴手卡卡的侧面，砸出一朵朵混杂着藤壶和木屑的烟花。 欢快的琴声突然停止，骤然变化为狂风暴雨的嘶鸣与咆哮，漫天的蝙蝠躁动起来，在空中扭成一束龙卷狠狠撞击战舰。 道格在琴声和炮火中狂笑着，心脏处撕裂的疼痛像是进攻的信号，脚踏栏杆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跳上了手风琴手卡卡的甲板。 ［船船船！］奥斯汀心疼得要死。 “擒贼先擒王！”道格这样喊着，右手一刀劈开扑过来的蝙蝠，左手连开几枪，硬生生打出了一片空档，然后一脚踹开了艉楼的一扇木门。 亨利医生也一脚踹开了门，和马菲一起跑上了甲板，然后茫然地看着四周，找不到船长的身影。 “不是，船长人呢？”马菲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他人去哪了？” “我不到啊！”亨利脸上的横杠闪烁得极快，说完话后三步并作两步也跳上了手风琴手卡卡的甲板。 “诶，等等我。”马菲大喊一声，抽出腰间的双刀，也跟了上去。 ［你能不能当心点？］ “马上了，马上了，别着急！”道格走在阴暗的走廊里，周围的琴声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轻快空灵的小调。 ［我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被琴声影响了？］ 道格停住了脚步，脑子清醒了一瞬，然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艹！”道格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我们现在在哪？” ［我怎么知道？换人吗？我来？］ “不不不，我说了别着急！” 这是一条漆黑的走廊，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的酸臭和海水的腥咸，环顾四周只能看见两侧覆盖着厚厚一层不明物质的黑色墙壁，和尽头微微透光的一扇小门。 “太黑了！太黑了！”道格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话刚说完，走廊两边星星点点亮起了昏黄的灯光——那是一盏盏火焰摇曳的油灯，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燃烧。 进来时的木门已经看不见了，来时的方向只能看见没有尽头的黑暗，另一侧则是遥不可及的小门。 道格舔了舔嘴唇，填满左轮的子弹，朝着来时的方向前进。 脚踏在湿润的地面上，再抬脚时有一种恶心的粘腻感，并且伴随着令人难受的吧唧声。 ［小心些。］ “废话就别说了，说点有用的。”道格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紧了紧手里的刀。 嘶——啪——啪叽—— 道格嘴角一抽，转身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黑色人影，它浑身遍布粘稠的黑色液体，看不清面孔，整个“人”扭曲着，不断抽搐着。 “什么东西？”道格举枪瞄准，身后又传来了同样的，密密麻麻的声音。 “艹——” 伴随着脏话的，是一颗出膛的神术子弹，一丝光线连接着子弹与枪口，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黏糊的黑色人影，留下一个燃烧着光焰的孔洞。但不到十秒，这一点点光焰也熄灭了。 道格心中一沉，他没想到之前无往不利的神术子弹这会儿居然没用了。 “艹！”道格又骂了一句，然后向着那扇小门的那头拔腿就跑。 路过黑影时，道格试着给了它一刀，但像是砍进了泥地中一样，那种停滞的感觉让人恶心。 所以他干脆抱着脑袋，心一横撞了过去。 “噗嗤”一声，道格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像跳进了水里。 再看到光亮的时候，道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光秃秃的荒漠上，黯淡的星光照亮了眼前的灰白色土地。 “这是哪里？”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道格撇了撇嘴，试探性地走出一步。 什么都没有发生。 于是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耳边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什么鬼？在大沙漠里也能开船的吗？” 道格重新填满子弹，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任何船的影子。 道格依旧紧绷着身体。 一阵震动，地面突然开始解体，然后缓缓上升，道格半蹲在地上，拼尽全力稳住自己的身体。 ［我们遇到幻境了！］ “你才知道吗？” 这一下，奥斯汀和道格都愣住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二章 嗨嗨嗨，时代变了，老登! “亨利！你要去哪？”马菲左劈右砍，奋力在满脸的石头蝙蝠中杀出重围。 此时八月雄狮号已经开始逐渐远离手风琴手卡卡，他和亨利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而后者此时好像已经彻底疯了，左手的手炮一直在轰鸣，右手的刀刃也不知道换了多少片。 凝神看了一眼亨利背后背着的粗壮圆柱体，马菲眼角抽了抽。 “去救船长！”亨利大喊着把面前的石头蝙蝠轰杀成渣，指了指背后的圆柱体，“用我的新发明！” 手风琴手卡卡似乎感受到了不妙，琴声越来越激昂，先前攻击八月雄狮号的石头蝙蝠竟然回来了一部分。 奥利弗和马丁也是给力，八月雄狮号侧舷的漏水很快就堵上了，并且开始了有效的反击。 堵上耳朵的水手穿着轻甲，阻挡着入侵船舱的石头蝙蝠，炼金火炮再一次齐鸣，闪烁着白光的炮弹砸向手风琴手卡卡的船艏，破坏着甲板上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了马菲和亨利。 “快进船舱，不然我们就要被自己人炸死了！”马菲在砍杀的间隙中用刀背敲了敲亨利的脑袋。 “收到！”亨利一炮炸开一片空隙，撞开木门冲进了艉楼，马菲紧随其后。 灰白色的荒漠还在摇摇晃晃地上升，道格将刀插进地面半跪着，防止自己跌下去。 “没有敌人啊！”他牙齿都快咬碎了。 ［换我来吧，我身上有【幻觉触发】，或许有点作用。］ 说罢奥斯汀闭上眼睛，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猛然发现自己的视角离开了身体，飞向灰白色荒漠上方的无尽天空。 ［你搞什么鬼？怎么灵魂出窍了？］ “我不到啊！” 视角还在上升，脚下的荒漠边缘变成弧形，然后笔直下降。 奥斯汀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雕像，他的身体此时正在雕像最上方。 随着上升，雕像的全貌也终于显露出来——一座巨大无比的天平，左侧的托盘里放满了漆黑的不明物质，压到了最底部，而另一边则空空如也，搞搞翘起。 “这是什么？一个天平？” 视角上升到速度陡然加快，奥斯汀看见了托着天平的一只手臂，正当他准备转头看看周围时，上升骤然停止，下一秒开始以百倍的速度朝着脚下一望无际的黑暗坠落！ 在坠落中，巨大的雕像动了起来，一只巨手朝着奥斯汀抓握过来，彻底遮住了整片天空。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这是什么！” ［嘿伙计，你知道吗一般情况下，我休息的时候所有能力都是失效的，但现在我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我知道！我知道！”奥斯汀后悔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艹，这波我们怕是活不成了。］ 眼前一黑，然后是瞬间迸发的巨响和刹那后的寂静。 时间回到两分钟前。 “嘿，我们这是到哪里了？”马菲看着漆黑一片的长长走廊，问道。 “不知道。”亨利摇摇头，“背景音乐变了。” “变了？”马菲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没有注意一直在耳边回响的琴声。 “应该是琴声影响了我们的判断，或许我们现在就在它制造的幻境里。”亨利毫不慌张，冷静地分析道。 “船长不是说你可以不受影响吗？为什么我们在一块？” 亨利挠了挠头：“我耳朵里装的炼金器械在和石像鬼战斗的时候坏掉了，还没修好。” 马菲左手拍在脸上，无语了：“那现在呢？怎么办？你一直在往前冲，肯定有后手吧？” “两个点。”亨利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冲那么快是受到了外面琴声的影响，第二，我确实有后手。” 噗叽——啪—— 走廊的墙壁开始蠕动，脱落出一个黏糊糊的黑影。 马菲嘴角抽搐，往后退了半步：“不管你有什么后手，差不多也该用了吧？” 亨利摇摇头：“不行，现在用的话你可能会死的。” “你再不用我也得死啊！”马菲双刀砍向那黑影的双臂，却像是陷进了泥潭里一样寸步难行。 “我这一款终极无敌svip威力加强hd版炼金炸弹可是很恐怖的。”亨利拍了拍自己背上背着的圆柱体，“你要是在旁边的话百分之百会被炸死。” 马菲松开双刀，眼睁睁地看着两把刀被黑影吞噬，后退一步靠在亨利背上，欲哭无泪。 恶心的声音不断响起，越来越多的黑影从墙体里钻出来，而亨利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的最新发明。 “妈的，别废话了！干就完了！”马菲受不了了，直接一拳打向面前的黑影，脚下的滑腻感让他失去了平衡，跌进了那怪物的“怀抱”，然后狠狠砸在灰白色荒漠上。 亨利看着马菲在自己面前消失，终于停止了唠叨，脸上的横杠开始闪烁。 “额，他离开这里了？怎么做到的？” 那些黑影虽然诡异难缠，但行动却异常缓慢，给了亨利相当充足的思考时间。 闪烁了一会儿，亨利终于下定了决心。 “快速装填，快速装填！不要管这些火炮的使用寿命！”马丁一边搬运着炮弹一边喊着。 炼金炮弹像不要命一样发射出去，但那古怪的船却像个铁王八一样，打了四轮齐射居然还坚挺着。 “调整射击落点，往前一百米。”铜管里传来奥利弗的声音。 马丁愣了一下，但还是按照奥利弗所说转达给了全部炮手。 奥利弗正紧紧把住船舵，控制着这艘钢铁巨兽躲避来自对方的“轰炸”——石头蝙蝠的风暴根本打不穿钢铁船身，于是这些玩意儿现在干脆聚成一团玩起了自爆，威力居然直追普通的火炮。 炼金火炮第五轮齐射，明明炮弹划过了手风琴手卡卡的桅杆，它的侧面却突然发生了爆炸。 马丁回过味来，知道刚刚被幻术蒙骗了，大笑道：“可以啊大副，这都被你看穿了。” 奥利弗根本听不见马丁在说什么，或者说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了。擦掉耳孔里流出的鲜血，奥利弗驾驶着八月雄狮号加速远离手风琴手卡卡。 在发现琴声能够影响精神后，他就戳破了自己的耳膜，完全凭借着直觉和视力驾驶这艘战舰。 奥利弗死死盯着那艘幽灵船的艉楼，一缕稍纵即逝的闪光映入他的眼底，下一秒便连忙朝着身旁的铜管大吼：“所有人寻找掩体！注意冲击！” 话音刚落，一道光柱突兀地出现在那幽灵船的艉楼处，然后逐渐扩大，将整艘船包裹在里面。 紧随其后的是完全盖过琴声的巨响，巨响只有一瞬，因为下一秒所有人都听不见了。 不远处，刚刚探出海面的玛丽安奴瞬间爆发出极快的速度，朝着反方向疯狂逃窜。 “这什么玩意儿啊？”灵体形态站在船尾，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根通天塔一般粗壮的光柱。 “很纯粹的海神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旁的索菲娅淡然道，“感觉像是引爆了一件海神赐予的神器。” 更远一些的地方，莱莎迎着扑面而来的强风，眼中尽是那道光柱，喃喃道：“这……难道是神罚吗？” 奥斯汀身旁的黑暗连同着绝望一起被撕裂了，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天空和海面疯狂切换，最后狠狠地砸进了水里。 马菲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阵强光从裂隙中迸发，然后整片大地都爆开了，马菲当场就晕了过去。 八月雄狮号炼金动力帆上的铭文亮的几乎要烧起来，在海面上劈出一条沟壑，这才勉强逃出了光柱扩散的范围。 一个机器脑袋从光柱中弹射出来，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大海前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老登！时代变了！” 可惜这一小片海域没人能听见这句话。 当石像鬼环礁的那帮石像鬼闻着海神的味儿赶到现场时，只看见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大片黑色碎片，翻着肚皮不知道漂了几层的大量海鱼，和一艘半沉不沉的战舰。 …… 奥斯汀猛然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镶金边的吊顶。 “陌生的天花板……” 这明显不是八月雄狮号或者玛丽安奴上有的配置。 试图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都在痛，根本动弹不了。 “道格，我们这是在哪？” ［……］ 皱了皱眉，他不相信自己的另一个人格直接嘎了，但目前状态可能离嘎了也没多远了。 仔细感受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好像全身都缠满了绷带。 感只逐渐恢复，四周波浪的声音和起伏的感觉表明他还在船上，只是不知道是谁的船。 “玛丽安奴？” “嗯哼？你醒了？” “我现在在哪？” “在你老相好的船上。”玛丽安奴打趣道。 老相好？莱莎？ “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船员呢？”奥斯汀像动动脑袋观察一下四周，但脖子好像锈死了，根本动不了。 “你们被手风琴手卡卡袭击了，有个疯子整了个大活，差点把你们全部送上天。” 亨利，奥斯汀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名字。 “你的大副很机灵，跑的很快，要不然就全军覆没了。” “那就好。”奥斯汀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叹了口气。 “既然醒了，那就开始吧。”玛丽安奴说道。 “开始什么？”奥斯汀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三章 海底山峰 “开始什么？”奥斯汀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害怕。 “你放心好了，我难道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怎么胆子那么小了？”玛丽安奴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说罢奥斯汀便一阵眩晕，眼前一黑。 熟悉的深海，这次就比上回来“正常”多了，五眼邪神死气沉沉的，只剩中间的眼睛睁着。 “贡献突出，获得特殊奖励。”沉闷的声音从祂腔内传出，直接给奥斯汀听懵了，满脸的问号都快要具象化了。 “什么？” “什么玩意儿？” 五眼邪神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有气泡像从前一样冒出来，等待着奥斯汀去选择。 虽然十分疑惑，但本着来都来了，人都死了，大过年的，还是孩子的精神，奥斯汀还是伸手触碰了一个较小的气泡。 啪—— 气泡破裂，奥斯汀也回归了现实，他这会儿正伸出右手指着天花板，而莱莎和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一旁看着他。 “啊，你醒啦。”莱莎惊呼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伤得很重，我都怀疑你快要回归海神的怀抱了。” 没给奥斯汀说话的机会，她指着身旁的年轻男子继续说道：“他叫雷弗里，雷弗里·庄森，是个冒险者。” 奥斯汀微微挪动眼球，打量起这个国王的私生子。 多弗雷拉王国王室多是棕发蓝眼，面前这个男人也继承了这一特点，棕色的长发用一条黑色的布带扎成马尾，右眼是澄净的湖蓝色，左眼则有些泛白，面庞线条如刀削斧刻一般硬朗，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冰冷的硬汉。 这家伙身材高大，站在床边极有压迫感，感觉至少有两个莱莎那么大，总体而言颇像一尊神像。 “你好。”他伸出右手，迟疑片刻后和奥斯汀指着天花板的手握在一起。 奥斯汀嘴角一抽，尴尬得想立马再和手风琴手卡卡大战三百回合。 “我现在在哪？”忍着剧痛把手放回来，奥斯汀问道。 “我们现在临时停靠在石像鬼环礁，八月雄狮号受损严重，但你的大副很聪明，在战斗发生时就立马远离战场并呼叫了支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海军的人救走了吧。” “那我？” “你在我的船上，没办法，我总不能留在现场等海军来抓我。”莱莎耸了耸肩，“对了，你的水手长马菲和船医亨利也被我们捞上来了，都还没醒，我带来了有治疗类能力的神眷者，他们很快就能和你一样恢复。” 奥斯汀在心里骂娘，要不是她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他的船员也不至于损失惨重。 “你现在一定很生气，等事情结束了我会以海神教会的名义额外给战死的船员一笔抚恤。而且这次行动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伟大的海神，我相信作为海神的信徒他们一定做好了随时献身的准备。”说罢，莱莎鞠了一躬，旁边的雷弗里也跟着一起。 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的士兵确实大多数都信奉海神，也确实有发誓会将自己的一切献给祂，但听到这番话后，奥斯汀现在心中就是堵得慌。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奥斯汀最后冷冷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莱莎严肃起来，右手抚胸道：“以海神的名义。” “先前你没有醒，很多治疗能力不好全力施为，我现在去把他们叫过来，明天我们就能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 按照传说，石像鬼环礁其实是一座下沉了的岛屿，海面之下应该会有更庞大的部分。 事实也是如此，著名地理学家卡尔·李铎曾经在撰写他的著作《海洋地貌》时对石像鬼环礁进行了实地考察，使用第一代潜水衣潜入海中绘制了石像鬼环礁海面以下部分的大致地貌。 莱莎此行的目的地严格来讲就是石像鬼环礁的水下。 奥斯汀站在黑色的碎石沙滩上，凝视着漆黑一片的水面。此时虽然是正午，但石像鬼环礁周围的海域却依然是漆黑的墨色。 “玛丽安奴，接下来该怎么办？” 本杰明的航海日记没有更新，莱莎也没有具体说明要干什么，奥斯汀觉得下水之前先问问玛丽安奴会更好一些。 “我们当时没有到水下，我也不知道莱莎到底要做什么。” 奥斯汀叹了口气，要不是他真的想见一见安沙王子号上的本杰明本人，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时间差不多了，穿上这个我们准备出发。”莱莎从身后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指了指一旁箱子里灰铁色的盔甲一样的潜水服。 “这是结合了炼金技术与神术水晶的最新产品，穿上能在水下一百米范围内活动两个小时。”莱莎的船员一边帮奥斯汀穿上潜水服一边说道。 “我的人呢？马菲和亨利不一起去吗？”奥斯汀看向莱莎，在沙滩上他没看见这俩人的身影。 “他们刚刚恢复，又不像你一样背负着海神的眷顾，受不了的。” “你这家伙！想把他们当人质来威胁我吗？”奥斯汀推开水手递来的头盔，怒斥道。 “当然没有。”莱莎已经戴上了面罩，奥斯汀看不见她的表情。 奥斯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莱莎打断了：“真要这么说的话，真正的人质难道不是你吗，奥斯汀？” 莱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明明已经成为了邪神的眷属，提防海神教会的同时又不愿意放弃我这根救命稻草，你难道不是那个被人握住把柄的人质吗？” 奥斯汀脸色大变，后退半步，震惊地看着莱莎。 “一边对抗着海神教会的调查，一边又靠近已经皈依了海神的我，奥斯汀，让你到这里来的不是军部的命运，也不是和我的交情。”莱莎微微偏头，“我小的时候就知道，能够真正让你行动起来的，只有你自己。” 说完，她便戴上头盔，走向了不远处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奥斯汀脸色不断变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一把抓过头盔，跟了上去。 “下水以后请紧紧跟上我，不要掉队，另外请记住以下几点。”身材壮硕的雷弗里站在海水里，看了看最后一个到位的奥斯汀，接着说道，“记住，我们这次一共下去五个人，四男一女，分别是我雷弗里·庄森，莱莎·斯图亚特，奥斯汀·道格，吉恩·戈麦兹和皮尔斯·格雷。” 奥斯汀转头看向剩下两人，都戴着头盔看不见脸，只能看出来两人一胖一瘦。 “下水前注意将潜水服上的计时器归零，因为氧气有限，我们最多只能在水下活动两个小时，本次行动时间大约一个半小时。”雷弗里举起右臂，向所有人展示右手上的装置，“计时器旁边的是神术水晶插槽，一次装入一块神术水晶，动力和照明都靠它，每人配两块，注意及时更换。” “最后，右手手臂上装着可以弹出的刀刃，紧急情况可以把它发射出去，同样一人配两片。” “有问题可以问，如果没有的话就出发。” 虽然已经成为了海军，在深海和五眼邪神唠了那么多嗑，但奥斯汀对下海这件事仍然抱有恐惧，大海存在着太多危险和未知，绝不是一个凡人可以抗衡的。 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见，就算打开了照明也只能照亮前方大约五米左右。 五人顺着一个斜坡下水，慢慢向下行走，周围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生物，只能听见铁靴踏在石头上的微弱响声。 在黑暗中行走了十五分钟左右，前方出现了庞大的轮廓，似乎有一座海底山峰伫立前方。 随着前进，山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众人似乎是从一座山下山，走到了另一座山脚下。 走在最前面的雷弗里停下脚步，山壁已然近在眼前，他双手在上面摸索着，似乎在寻找着某个开关。 “这下面有什么？”奥斯汀问玛丽安奴。 “不知道，没来过，也没听说过。” 两人交谈间，雷弗里好像已经找到了开关，回头朝莱莎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摁了下去。 没有轰鸣声，也没有震动，安安静静的，山壁上打开了一扇大概能两人并排通过的门。 雷弗里转身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吉恩点点头第一个走了进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奥斯汀握了握拳，也跟了上去，路过雷弗里时后者递给他了一块神术水晶。 奥斯汀正疑惑着，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直接将他推了进去。 那黑暗似乎是一层薄薄的膜，奥斯汀穿过它时感到有东西扫过了全身，就像是第一次乘坐海神教会的马车时那样。 这是海神的造物？ 穿过黑色的薄膜后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深邃走廊，前面四个人正在原地等待，看到奥斯汀进来后便继续前进。 没来由地想起了手风琴手卡卡创造的那个幻境，奥斯汀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墙壁。 软的。 奥斯汀顿时汗毛倒竖，停下脚步，开始缓缓后退。 前面的四人好像听到了动静，齐齐回头看向奥斯汀。 “道格，快醒醒，出大问题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四章 幻境怪物 道格已经半寄不寄了，奥斯汀只能靠自己。 “怎么了？”最前面的“雷弗里”走过来，问道。 “这里不对劲，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奥斯汀一边慢慢后退，一边回答道。 “雷弗里”回头看了一眼剩下三人，那三人整齐划一地耸了耸肩。 “大家伙都没察觉到异常，是你太紧张了。”他走过来，似乎想拍一拍奥斯汀的肩膀。 “我这个人直觉一向挺准的。”奥斯汀还在后退，右手手臂上的刀刃缓缓伸出。 “雷弗里”愣了一下，冷冷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奥斯汀走过来，他似乎完全没看见已经弹出的刀刃。 奥斯汀下意识紧了紧右手，却发现右手中少了点东西——进入走廊时雷弗里给的那块水晶不见了，可奥斯汀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松开过手。 “什么时候？”他喃喃了一句，随后恍然道，“难道又是幻境吗？” 越想越觉得没问题，奥斯汀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样想着，奥斯汀舔了舔嘴唇，迎了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奥斯汀喝问道。 “你在搞什么？你是不是被邪神影响了？连我都不认识了？你——” “回答我！”奥斯汀大声打断了他的下半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雷弗里”嘴唇蠕动着，但是半天都说不出什么。 “你们呢？”奥斯汀看向身后的其他人，“你们叫什么名字？你们到底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四个人都全部转过身，像一面墙一样整整齐齐地压向奥斯汀。 至此，奥斯汀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冷哼一声便拖刀向前，一刀斩向“雷弗里”。 虽然是在水中，但刀刃却完全没有感受到阻力，像是切开了一块豆腐一样丝滑地将面前的壮汉劈成了两半。 “你都做了什么？你杀了他？”“莱莎”尖叫着，却依旧保持着缓慢的移速。 “我杀了谁？”奥斯汀推开面前的两半尸体，冷声问道，“你说啊？我杀了谁？” “莱莎”说不出话来，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那我来告诉你，你是雷弗里，而我现在就杀了你！”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雷弗里，为什么还要杀我？” 奥斯汀摇了摇头，彻底打消了疑虑，向前快速走出几步，狠狠劈向面前的四人。 剩下两人都像豆腐一样被切开，但“莱莎”脚步一顿，向后一错伸手直接抓住了刀刃。 潜水头盔的面罩裂开一个大口子，尖利的牙齿上沾满了黄绿色的粘液，一条猩红色的长舌头探出来，直冲奥斯汀的面门。 奥斯汀面色一变，试图把手臂抽出来，但那双手竟然像铁钳一样死死地钳制着刀刃。 “你是什么怪物！”奥斯汀按下开关，刀刃弹出，备用的刀刃从内里滑出，奥斯汀后撤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你在做什么呀？”那怪物张着大嘴，发出失真的女声，“我是雷弗里啊，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奥斯汀听得直犯恶心，从身后的储物盒里抽出了自己备用的黑色燧发枪。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怪物。”奥斯汀冷笑一声，“你今天都给我变成海葵。” 说罢，华丽的黑色燧发枪击发，一道光焰以极快的速度射向那“莱莎”，它张大了嘴试图把它吞下去，但下一秒就直接变成了一株黄绿色的海葵。 周围的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白色，然后缓缓浮现几条裂隙，最后发出一声闷响，炸裂开来。 奥斯汀没有收回燧发枪，一手持枪一手持刀，警惕地看着四周。 幻境破碎后，奥斯汀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宽阔的大厅里，环顾四周只能看见深邃的黑暗，另外四个人零零散散地倒在地上。 似乎只有奥斯汀一个人醒过来了。 握了握右手，发现手里捏着一块水晶，奥斯汀松了口气，收起燧发枪，提着刀走向最近的那个胖子。 等走到近前后才发现，这家伙的脑袋居然已经没有了，身体也只剩下一半，但奇怪的是周围的地面上没有半点血迹。 奥斯汀伸出右臂，用刀挑开挡在脖子上的手臂，端详着那伤口。 伤口的切面并不平整，一眼看上去就像被暴力撕扯开的，断口上还残留着黄绿色的粘液，但就是看不见半点血液。 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刚刚幻境中那怪物的手笔。 奥斯汀收回右手，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下意识抽出燧发枪转身，看见远处的一道身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是谁？”那人问道。 听起来是雷弗里的声音。 刚想要回答，奥斯汀突然灵光一闪，也问道：“你是谁？” 雷弗里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们一起说对方的名字，怎么样？” “不，先说其他人的名字，一人说一个，你说胖的我说瘦的。”奥斯汀摇了摇头。 “好。”雷弗里爽快地答应了。 “吉恩·戈麦兹。” “皮尔斯·格雷。” 奥斯汀和雷弗里同时说出了两个名字。 “雷弗里·庄森。” “奥斯汀·道格。”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莱莎·斯图亚特。”最后，两人异口同声地报出了莱莎的全名。 “我们这次下来了几个人？”雷弗里还是不放心，又问道。 “五个。”奥斯汀回答，旋即又问道，“这次行动多长时间？” “氧气两个小时，行动一个半小时左右。” 奥斯汀这才点了点头，亮出手里握着的水晶，招手让雷弗里来这边。 “你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雷弗里一边朝这边走，一边问道。 “几个幻象和一个怪物。” 雷弗里点了点头：“我也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地上的尸体。 “这应该就是那怪物干的。”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雷弗里摇头否认，“我和莱莎是从一本海神教会的典籍中找到这个地方的。” 两人说话间，不远处又传来了动静。 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跑向躺在地上的瘦子，等跑到面前时瘦子的脑袋也没了。 “怎么回事？在幻境中就被杀死了吗？”奥斯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除了几人之外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痕迹。 “应该是的。”雷弗里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看向另一边还在沉睡中的莱莎。 奥斯汀并没有看那边，死死盯着雷弗里，冷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到这里找什么？”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五章 你们冒险都不看明白攻略吗? 雷弗里转头，深深地看了奥斯汀一眼，给出了一个出乎奥斯汀意料的答案：“寻找本杰明的宝藏。” “本杰明？”奥斯汀愣了一下，“七海传奇，本杰明·道格？” “没错。”雷弗里点头，“这里是本杰明在进入大漩涡海域前最后一个长时间停留的地方。” 奥斯汀恍然，想必这应该也是安沙王子号告诉他们的，他现在真的很想拿出那本航海日记来看看上边写了什么，可惜看不得。 沉默间，莱莎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一层薄薄的光膜浮现在她的身体表面，然后像水面一样漾起一层层波纹。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颤抖。 奥斯汀皱了皱眉，随后在雷弗里诧异的目光中脱下了头盔和面罩。 空气有些潮湿，但没有异味，甚至比弗莱明港的空气更清新。 确定没有问题后，他一把脱下莱莎的头盔，入手处的触感很不对劲，软软的，像是异化成了某种怪物。 几秒后，头盔开口长出了两圈利齿，在奥斯汀手中剧烈挣扎。 雷弗里终于回过味儿来，弹出右臂的刀刃刺入头盔，伤口中迸出黄绿色的恶心液体。 甩掉手上的不明液体，雷弗里也脱下了笨重的潜水头盔。 “这是什么怪物？” 奥斯汀摇头：“我在幻境中和它交过手，现在看来它的存在应该是跨越现实与幻境的。” 雷弗里刚要开口，莱莎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然后剧烈地喘息，最后猛地坐起来，往后一个空翻蹲在地上，右臂刀刃弹出警惕地看着奥斯汀和雷弗里。 “你们是谁？” “奥斯汀。” “雷弗里。” “莱莎。”莱莎点点头，放松身体。 “出发吧。”莱莎环绕一圈，不知道怎么就确认了方向，完全没有管已经死在地上的两个可怜人，自顾自地向黑暗中进发。 奥斯汀故意落在最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玛丽安奴，本杰明来过这里吗？” “没有，真没骗你，真没有来过。” “你觉得那个安沙王子号靠谱吗？” “按照你老相好的说法，他应该是新诞生的幽灵船，我不认识他，不好评价。” “对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昨天完成神谕获得的东西呢？” 奥斯汀一懵，当时醒过来之后立马就面对莱莎和雷弗里，之后身边一直有疑似海神教会的神眷者，他没敢仔细研究，这会儿玛丽安奴提起他才想起来这事儿。 但当时醒过来之后没有物品在身边，也没有获得能力的提示，就算奥斯汀这会儿想研究也没什么头绪。 两人交谈间，走在最前面的莱莎停下了脚步，奥斯汀视线越过前面的两人，落在前面的高大石门上。 这是一扇极其庞大的巨门，八月雄狮号来了也能轻易通过，四人站在它面前如同蚂蚁一般渺小。光柱照亮的地方看不见繁复的花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巨大的船锚浮雕和遍布整扇门的裂纹。 “何其伟大的造物。”雷弗里感叹道。 奥斯汀皱了皱眉，他不太相信本杰明能费尽心思掏空一座海底山峰搞这么大一个奇观，这太不“海盗”了，更像是拜金教团那样庞大的团伙能干出来的事儿。 莱莎走到巨门跟前，从后背上的盒子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眼尖的奥斯汀一眼就认了出来。 本杰明的航海日记，莱莎口中所说的没有被神明力量改造过的原版。 莱莎翻开笔记本，快速浏览十几秒钟，然后伸出手在石门表面摸索。 奥斯汀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想看看那笔记本上写了什么。 没有花太长时间，莱莎就找到了巨门右侧的一处凹陷，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按了上去。 片刻后，有光像水流一样从凹陷中生出，沿着裂纹游走、蔓延。 “等等。”玛丽安奴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奥斯汀被吓了一跳，紧张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不会是……” “是什么？” “我知道他们来找什么了，哈哈哈哈……”玛丽安奴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们是来找我的，这是我诞生的地方，这扇门是正门，但这里被封死了，我当时从后门逃出去的。” “估计他们以为本杰明死了以后我回到这里了吧？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我是在这里诞生没错，但这也是封印我的地方啊，我怎么可能回来。” “这些事情本杰明不知道吗？”奥斯汀有些狐疑，莱莎他们可是有安沙王子号和本杰明的灵魂碎片帮忙的。 “他当然知道，但他的灵魂碎片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玛丽安奴的语气有些戏谑，“坦白讲，我都不敢确定那个所谓的灵魂碎片到底还算不算是本杰明。” 奥斯汀恍然。 本杰明沉入大漩涡已经多少年了？他的灵魂碎片恐怕早就被大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邪神侵蚀得面目全非了。他们被本杰明的灵魂碎片指引，来这里找玛丽安奴，带着奥斯汀是因为他是本杰明的血亲，有他在玛丽安奴可能会更好说话一些。 光芒顺着裂隙蔓延，已经覆盖了大半扇巨门，雷弗里眼中满是期待。 “那这里面现在还剩什么？”奥斯汀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和我一起被封印起来的怪物吧？”玛丽安奴满不在乎地说着，她没法在幻境里和奥斯汀共享视角，自然不知道他们已经遇到了怪物。 奥斯汀嘴角一抽，走上前拍了拍莱莎的肩膀，想示意她先暂停，同时试探着问玛丽安奴：“是不是一种会制造幻境的，能变成其他东西的怪物，它的血液是黄绿色的，舌头很长，力气很大。” “额，我离开的时候他们不会制造幻境，不过既然手风琴手卡卡在附近，那他或许会闲着没事教一下？” 奥斯汀听完人都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一边猛拍莱莎的肩膀一边大喊道：“停手，门后面是那种怪物！” 雷弗里和莱莎转头看向他。 前者皱起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还在蔓延到光芒，奥斯汀连忙说道：“我就是本杰明他儿子，我能不知道吗？玛丽安奴根本不在这里，后面只有那些怪物！” 莱莎非常听劝，直接把手拿开了，正在蔓延的光芒戛然而止。 “那玛丽安奴在哪里？”雷弗里半信半疑地问道。 奥斯汀刚想开口，莱莎的一声惊呼便打断了他。 “为什么还在继续？” 只见巨门上的白色光芒还在蔓延，甚至速度还在慢慢变快。 “出口在哪里？”奥斯汀麻完了，“再不走人就要没了！” 莱莎也是果断，见事成不了，立马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奥斯汀和雷弗里紧随其后。 奔跑中她还不忘询问奥斯汀：“这里是本杰明的灵魂碎片告诉我的，他没有说后面有怪物的事。” “那灵魂碎片搞不好早被邪神污染了，他能知道个屁？你们出来冒险都不搞明白攻略吗？”奥斯汀很生气，对自己的父亲是一点尊敬都没有。 几人刚跑出没多远，身后的巨门突然传来了“咯啦咯啦”的声音，好像有机关被触发了，将整个门都抬了起来。 一阵寒风直扑后背，腥臭味瞬间灌满鼻孔，几人赶紧加快了速度。 “出口直通地面，不需要这套装备了！”莱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潜水服脱下，剩下两人也有样学样。 没了这些多余的重量，几人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奔跑间，奥斯汀突然发现自己左手手腕手帐一侧出现了三条细细的黑色横线。 “眷者印记！看来这就是上一次的恩赐了。”玛丽安奴惊讶道，“你信仰的那家伙还挺大方的。” 奥斯汀撇撇嘴，那必须的，都做了二十多个快三十个神谕了，当狗也得发个狗证吧？ “这个有什么用？” “和使用神器一样触发，具体效果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这个虽然看着和海神的印记很像，但又不完全是。” 奥斯汀心里一惊，看来在外面还不能轻易露出来。 几人已经跑到了醒过来的那个大厅，莱莎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朝右前方跑去。 雷弗里回头看了一眼，喊道：“水灌进来了！” 话音刚落跑在后面的奥斯汀就感觉到后背一凉，然后直接失去了平衡，被卷进了水中。 身体入水的刹那，有一只爪子便抓住了奥斯汀的脚踝，将他拉下水。 黑海葵之触还在冷却，刀也丢了，奥斯汀情急之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触发了手腕上的印记。 灰白色的荧光亮起去，然后在奥斯汀眼前化作三张卡片。 【深潜者的庇护】 【海盗金币x666】 【欺诈怀表】 啊？奥斯汀在水里吐出一串泡泡。 没有任何说明，三张卡牌翻了个面在面前快速变化后停下，似乎是要挑选一张。 “坑爹呢你！”奥斯汀要崩溃了。 远处依稀能看见四五道身影快速接近，这帮怪物是闻着味儿就来了。 奥斯汀心一横，一咬牙选了中间的一张。 牌面翻转，显露出上面的文字：【深潜者的庇护：化身为最近的海怪三分钟。】 瞬间，奥斯汀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大力扭曲、撕裂，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几秒钟后，脚踝处的抓握感消失，那怪物一脸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同伴，后者似乎因为被误伤而感到生气，“啪”地给了前者一个大比兜，然后迅速游走了。 “呜哩哇啦叽里呱哈哈（什么玩意啊这都是？）” “我听不懂你说话。”玛丽安奴拼命忍着笑，“看来你信得怪杂的。”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六章 我的回合!抽卡! 三分钟的时间很短，这鬼地方又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够奥斯汀逃出去，只能暂时找到一个还没有被水淹没的小空隙钻进去。 进去才知道这里面别有洞天，穿过空隙后竟然是又是一间大厅，比先前那边小了不少，四周靠墙的位置堆满了巨大的箱子。 “藏宝室？”奥斯汀跑向一个箱子，想找点东西把这条空隙堵上，要不然水迟早也灌到这边来。 最近的箱子里装满了弯刀与长剑，已经失去了光泽，看上去也不像是神器。奥斯汀懒得多看一眼，直接打开下一个箱子。 “诶，你没参与过冒险也没看过冒险小说吗？这种藏宝室搞不好会有守护者之类的怪物。”玛丽安奴戏谑道。 “来不及了，有就有吧。” 水已经渗进来了，得加快速度。 “你傻啊，刚刚脑子进水了不是？这难道不是门的缝隙吗？肯定是找机关啊！” 奥斯汀回头一看，这缝隙方方正正的，有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玛丽安奴说得确实有道理。 在藏宝室内的机关很好找，看着石门缓缓合上，奥斯汀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一半。 “还是经验不足。”玛丽安奴语重心长地说道，“往后还有很多锻炼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要不然以你这个样子，怎么摆脱命运的枷锁呢？” 奥斯汀叹了口气，先把玛丽安奴的说教放到一边，把视线投向其他箱子。 为了防备可能有的危险，他先从第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挑了一把顺手的刀。 “我觉得现在先找出口会比较好吧。” 奥斯汀不认可玛丽安奴的说法：“来都来了，我更想知道这里到底是（有）什（什）么（么）地（宝）方（藏）。” “也行，我也挺想知道的，毕竟被封印前的事情我是一点不记得了，能帮我回忆起来点也好。” 似乎是因为故地重游，玛丽安奴今天话比较多。 奥斯汀也没太在意这些没营养的感慨，自顾自地开箱寻宝。 “话说，之前你遇到的那些怪物其实挺神奇的，可以在虚实之间自由切换，并利用这一点异化其他物品，或许手风琴手卡卡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教它们幻境相关能力的吧？” “当时和它们关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看见他们变成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奥斯汀一激灵，伸向木箱的手徐徐收回。 “比如这些箱子？” “比如这些箱子。” 玛丽安奴刚说完，奥斯汀面前的木箱“啪”的一声自己打开，箱子口骤然冒出一排利齿，一条长长的舌头喷出来，缠在他的腰间，就要把他往里面拉。 “我靠，你不早说！” “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赶紧走了吗？不吃点亏你还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呢？” 奥斯汀心里骂着，手上动作一点不少，在舌头缠过来的时候就挥刀斩了过去。 咔——叮—— 不知道是舌头太坚韧还是这刀太腐朽，一刀劈下去之后刀刃居然成了两半。 麻了，彻底麻了。 但麻归麻，活还是要活的，奥斯汀故技重施，激活了手腕上的印记。 三张卡牌飞出停在眼前，其中一张已经被翻过来了，是不可选中状态，奥斯汀心里一沉，颤颤巍巍地选择了左边一张，随后看着手里凭空多出的一大袋子金币陷入沉思。 “我——艹——”奥斯汀惨叫一声，急中生智，双手把住袋口，将手里的金币袋子狠狠砸向箱子里。 333枚海盗金币不是个小数目，狠劲砸下去的话八月雄狮号的甲板搞不好都要出一个坑。 那舌头吃痛，软塌塌地松开来，奥斯汀趁机挣脱出来，朝旁边地上滚过去。那怪物居然从箱子底部长出了脚，亦步亦趋追了上来。 “你这印记的能力看起来是需要收集的。”玛丽安奴这时候给分析上了，“我猜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从你遇见的和神明有关的事物中随机整一张牌，想要重新洗牌有冷却时间或者特殊条件。” “你现在说了有什么用？”奥斯汀翻滚一圈站起来，几步跳到装刀剑的箱子前，从中抽出四五把刀剑朝怪物扔了过去。 “变海怪那个应该是和你那个海怪图鉴的能力有关，海盗金币应该是拜厄岛，欺诈怀表不知道，你用用试试？” 扔出去的刀剑根本挡不住那怪物半步，奥斯汀心一横，奔跑起来，把房间里的箱子都开了一遍。 这一下大厅里瞬间多出了三只“宝箱怪”，全部张着血盆大口朝奥斯汀跑来。 “你疯了？”玛丽安奴被吓了一跳，不解道。 “既然要用，那干脆一起解决！”奥斯汀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想法大笑一声，激活印记，“接下来是我的回合！” “抽卡！” 唯一能用的灰色牌化作烟气消散。 “欺诈怀表，能够暂停除自己外所有人时间二十秒，结束后暂停自己的时间二十秒。” 奥斯汀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吗？够用了！” 眼底浮现的倒计时来到19，奥斯汀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柄刀尖，开始狂奔。 18 奥斯汀一脚踹开第一只宝箱怪的上颚，双手握住刀尖狠狠刺下，拔出刀尖后借力翻滚到另一只面前。 12 顾不上满手的鲜血，用刀刃割下了第二只宝箱怪的舌头，然后将刀尖一送到底。 7 回到原地捡起三片剑刃，一个滑步来到第三只近前，双手插下，将其钉在地上。 1 将衔在嘴里的最后一枚剑刃取下，连舌头一起钉了下去。 “完美！” 0 奥斯汀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卡在原地，四只宝箱怪接二连三地倒下。 “嘶，看样子是时停吧。”玛丽安奴若有所思的说着。 6 之前一直正常的，装着刀剑的箱子突然传出异动，一条舌头从敞开的箱子里钻了出来。 11 “哦豁，完蛋。”玛丽安奴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真身降临救一下。 14 舌头缠上奥斯汀的脚踝，绷直，然后将他拖进箱子里。 17 奥斯汀半个身子已经进入了箱子，玛丽安奴已经开始往这边赶来。 19 奥斯汀手腕上的印记亮了一下。 20 时停解除，但奥斯汀只剩下一个脑袋和两只手在外面了。 “坚持住，我马上就到！可别死了！”玛丽安奴沉声道，“你的卡组里已经没有别的卡了，冷却时间也还没到！” “那可不一定！”奥斯汀深深吸了一口气。 印记亮起，卡片一张张浮现，在三张不可选中的卡牌旁边赫然浮现出一张新的！ 大喊道，“胜利的方程式已经构成了！” “我的回合！” 奥斯汀右手抹过自己左手手腕处的印记。 “抽卡！” 那宝箱怪给直接被这么大的声音吓住了，小小的脑瓜子里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这家伙明明快死了还那么大声。 最新的卡牌缓缓翻面，露出上面的文字：【石像鬼的悲泣】。 奥斯汀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反正最坏不过一死，不如死得炫酷一点，根本不想效果什么的，直接选择了这张牌。 烟气在眼前散尽，奥斯汀微笑道：“下一回合，便是我的胜利！” 话音刚落，奥斯汀便石化在了原地。 真·石化。 奥斯汀直接变成了一尊石像。 那宝箱怪扑过来舌头卷上，想往嘴里拉，却发现重量重了好几倍，拉不动一点。 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拉不动便直接上嘴，一口咬上去牙直接崩飞好几颗。 奥斯汀想哭，但好歹是活下来了。 暂时。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七章 安沙王子 “防御力至少是上升了。”玛丽安奴如此评价道。 “没用啊！我根本动不了，根本没法反抗，你快来，要是这家伙给我摔碎了我就真完蛋了。” 宝箱怪吃了瘪，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围着奥斯汀绕圈，似乎想要找到他的弱点。 奥斯汀脸朝地面，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内心慌的一批。 “你不是号称完成了接近三十个神谕吗？来点作用啊。”玛丽安奴居然还有功夫嘲笑他，“说不定给你碰巧整活了呢？” 奥斯汀欲哭无泪，自己身上二十多个能力，本来就没几个好使的，道格分裂后还被分出去几个，要是有能用的他早尝试了。 海怪图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触发，说不定是因为这怪物不是海怪，或者那个神秘的“作者”没见过这种怪物。 水下睁眼不疼——刚刚用过了，有用但用处不大。 至于其他的像什么晒太阳不起皮、生吃海鲜不拉肚子之类的奥斯汀更是想都不愿意想。 “我到了，你先试试自己能不能解决它，要不行我再出现。”既然奥斯汀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那玛丽安奴打算先看看热闹。 奥斯汀彻底无语了，脑子被迫开始运转。 但时间不等人，他感觉自己的肢体已经可以慢慢活动了，石化的效果正在消退。 宝箱怪犹豫了片刻，伸出舌头试探着碰了碰奥斯汀，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后便踱步上来，准备一口将他吞下去吃了。 奥斯汀屏住呼吸，任由宝箱怪将他吞下去，他想赌一把。 宝箱怪只顾着吃，没注意到奥斯汀被拖动时手中缓缓抓上了附近一柄断掉的刀刃。 这次进食有惊无险，硬邦邦的食物虽然口感不好，但好在不会反抗。 怪物腹中满是腥臭的液体，感觉有很大的空间，奥斯汀甚至可以在里面把身体完全展开，他想不明白这个箱子到底是个什么神奇构造，里面居然那么大。 不过这不重要，奥斯汀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黑暗，稍微有些酸涩，但果然不疼。衣服已经被完全腐蚀了，身上有一种微微的灼烧感，但还不至于受伤。 赞美邪神，奇奇怪怪的能力总算以奇怪的形式产生了作用。 本来打算一刀开膛破肚，但奥斯汀对这个奇怪的“腹中”产生了兴趣，在黑暗中转了个身，朝下方更加幽暗的地方游去。 “你还挺喜欢作死的。”玛丽安奴如此评价。 “这也太奇怪了，你难道不好奇吗？”奥斯汀完全没有搭理玛丽安奴的劝告，颇有一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魄力。 “呵呵，真有意思，你的这股好奇心很有可能是获得某个能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很有可能。” “笑死了，知错但不改的固执难道也是一个代价吗？” 两人说话间，前方的黑暗逐渐收束，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甬道。 肠道吗？奥斯汀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大约游了十来秒，前方豁然开朗，进入一片空旷的……海域？ 周围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变成了半透明的幽蓝，身上的轻微灼烧感也消失不见。 “看来是个直肠子啊，这家伙。”玛丽安奴调侃了一句，“你先等等，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憋不住了，我先上去看看。”奥斯汀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头顶上还隐隐透着光。 ［好家伙，我睡了多久，你掉海里了？］道格的声音久违地出现在心中。 “你没死啊原来。”奥斯汀一边往上游，一边戏谑道。 ［托你的福，还离得远呢。］道格呼出一口气，似乎是伸了个懒腰，［不过我看你的样子是不是离死掉不远了？连衣服裤子都没了。］ “这不还有这个吗？”奥斯汀拍了拍腰带上别着的燧发枪。 哗—— 一颗人头探出海面，环顾四周。 ［额，咱们现在是在哪？］ “我也不知道在哪。” “别和你那第二人格聊天了，有大麻烦了你。”玛丽安奴的语气不复之前的轻松，带着些凝重。 “怎么了？” “如果我没被幻术影响的话，你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大漩涡。” 沉默是今晚的斯图亚特跨海大桥。 “什么？” “你在大漩涡。” ［你在大漩涡。］ 玛丽安奴和道格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奥斯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艹……” “准确说是大漩涡海域的边缘。” “我现在的位置离你多远？” “我全速飞行的话，大概五天，这已经是极限了。” “等不了，要真等你来我人都泡囊了。” “那你自己游回来吧。”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杀人灭口呢。］ 奥斯汀没有搭理他，思索片刻后道：“真有可能。” 说罢便一头扎进水里，朝着来时的方向游过去，寻找那怪物的“后门”。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呢。］ “那也比死了好。” 奥斯汀此时并不在大漩涡海域的中心区域，看不见那个巨大的漩涡奇观，也感受不到恐怖的暗流。 这里的海水不是石像鬼环礁周围那样的漆黑，而是一片幽蓝，透明度不高，给人一种很粘稠的感觉。 “有吗？”玛丽安奴问道，“我用神术水晶帮你呼叫了独立城邦联合体的救援，你想办法坚持一会儿。” 奥斯汀在像一只掉进水缸的苍蝇，四处乱游，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 正在他汗流浃背时，右前方的海底突然出现了一点黄色的光芒，像是大雾里的提灯，又像是鮟鱇鱼的诱饵。 奥斯汀下意识地上浮，想要远离那点光芒，但那光芒越来越快，他的身后暗流汹涌，根本无法保持姿态。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艘铁甲舰破开水面，一朵朵白色的浪花伴随着海鱼的尸体破碎，红色与白色成为了灰黑色舰声最好的点缀。 待到浪花平稳后，一声鸣笛响彻整片天空，似乎宣告着某人的到来。 奥斯汀一个鲤鱼打挺站在甲板上，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在陆军的时候他听说过奥里斯塔帝国有在研制最新的潜水战舰，总不能这么倒霉被他遇见了吧。 “你好。”一道清亮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 奥斯汀缓缓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位穿着华丽，金发碧眼，眉眼与莱莎有几分相似的瘦弱年轻人。 “我叫安沙，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我去！这给你遇上了！”玛丽安奴没忍住，一下子惊讶出声。 奥斯汀没有说话，而是呆呆地看着安沙身后的那个中年男子。 身材高大壮硕，国字脸，留着络腮胡和半长卷发，身穿着没有军衔标志的皇家海军制服，头上却戴着一顶海盗船长的帽子。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酝酿许久之后只憋出短短一句：“好久不见，奥斯汀。” 奥斯汀身体微微颤抖，脑海中久远的记忆被从角落中挖出来，那张面孔逐渐与眼前的中年男子重合。 “父……亲……”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八章 父亲 奥斯汀自从知道本杰明还有灵魂碎片留存世间后幻想过很多次两人见面时的场景。 唯独没有想到是现在这样，以这样的形式。 “看上去不太体面。”安沙皱了皱眉，轻轻挥手，奥斯汀身上有蓝色光芒缓缓凝聚，不多时便幻化为一套皇家海军制服。 “这样好多了，也不要这么干站着，进去说吧。” 本杰明点头，然后率先向船长室走去，奥斯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安沙没有跟上来，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半晌后，他转头看向海面，然而他想见的人并没有出现。 奥斯汀和本杰明坐在桌子的两端，但谁也没有开口，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你也加入皇家海军了？”最后还是本杰明先开的口。 “是的，本来在陆军，后来被调到海军的。” “我看你是少校军衔，经历过洗礼吗？信仰哪位神明？” 奥斯汀用余光瞄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安沙给自己弄衣服的时候居然把军衔也搞上了。 “在海神教会受洗。”奥斯汀思索了瞬间，回答道。 眼前的人不管是相貌、身形还是更虚无缥缈的所谓“气息”都肯定是本杰明无疑，但玛丽安奴说的也不无道理，谁知道在大漩涡的这些年他有没有受到污染，奥斯汀可不敢真的和他聊天谈心。 似乎是“海神”两个字唤起了本杰明的某些记忆，他叹了口气，说道：“在海军的话，确实信仰海神会好一些，但你是我的儿子……” 本杰明的表情变得凝重：“我身上牵扯到东西太多，皈依海神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奥斯汀心念一动一动，问道：“那……父亲有什么好的建议？” 本杰明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地面，说道：“大漩涡的底部有你想要的答案。” ［果然如此。］道格嘿笑一声，［他果然和那五个眼睛的家伙是一伙的。］ “那下面有什么？”奥斯汀身体前倾，低声问道。 本杰明目光闪烁，嘴唇翕动。 “很抱歉打断你们，但我们要出发了，还请奥斯汀先生跟我来。” 安沙敲了敲门，打算了两人的谈话，奥斯汀还想要说些什么，本杰明朝他摇了摇头。 “莱莎应该和你说过吧，我的事情。” 走廊里，走在前面的安沙突然开口道。 “关于我已经变成了幽灵船这件事。” “嗯。”奥斯汀点了点头，“我听说你和她结成了同盟。” 安沙停在一间舱室前，自嘲道：“其实你现在可以叫我鬼王子安沙号。” “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向往那些大海上自由自在的幽灵船，觉得他们神秘又强大。”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可等我真正变成幽灵船了，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自由可言。” 说罢，安沙看向奥斯汀：“我想你对这个深有体会，希望你能打破枷锁。” 奥斯汀愣住了，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幽灵船会莫名其妙地对自己说这些。 “这段时间先住在这里吧，我们出发和莱莎他们会合。” 奥斯汀关上门的一瞬间，似乎听见了门外飘来一句低语。 “解放我们。” 他探出头，却只看见安沙逐渐消失的背影。 “他说的什么意思？玛丽安奴？” “我和你说过的，每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命运，包括幽灵船也不例外。”玛丽安奴顿了顿，“幽灵船的诞生总是承载着某位存在的意志和他本人的执念。执念能支持着我们拥有自己的意识，而那些存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枷锁。” “他还‘年轻’，还想着找到办法打破这枷锁，他选择莱莎帮助自己完成这个愿望，就像我当年选择本杰明一样。” 奥斯汀点了点头，看向舷窗外的落日，没有再说什么。 …… 莱莎和雷弗里从海岸边一处山洞里走出，瘫坐在沙滩上。 “玛丽安奴居然不在这里。”雷弗里叹了口气。 莱莎摇了摇头：“没关系，这只是目的之一，那块儿水晶呢？你给出去了吗？” “给了，和你说的一样，他估计认为是这次行动中的关键道具，一直带着。”雷弗里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水晶，此时它正在慢慢发光，“他已经被调查了第五轮了，教会和军部都歇了，你还是不放心他吗？” 莱莎叹了口气：“海神本次的旨意必然不会被世俗所理解，奥斯汀虽然是被海神眷顾之人，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直觉吗？” “圣女的直觉可不能随意对待。”莱莎打趣了一句，朝着向他们走来的船员招手，“等安沙他们过来，我们就出发去多弗雷拉。” “这里怎么办？”雷弗里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后的山洞，“那些怪物。” “安沙会有办法的。” “你觉得安沙怎么样？”奥斯汀问道。 “幽灵船的能力和他的船体有很大关系，手风琴手卡卡只是一艘普通的商船，没有舰炮，所以之前我们才能轻易摆脱他，毕竟超凡能力不是万能的。” “但这家伙可厉害了，他看起来是最新式的潜水战舰，搞不好比你绑着八月雄狮号一起还牛逼。至于能力方面，不知道他和哪位签订的契约，我最多只能根据他的身份推测和‘掌控’有关系。” “和你比起来呢？”奥斯汀突然脑子一抽，问道。 “请不要问这么失礼的问题好吗？”玛丽安奴骂了一句，随即转移了话题，“你不如问问为什么化身幽灵船的不是你父亲，他的执念可比这安沙强得多，身上的牵扯也多得多。” “额，那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让你问吗？” “问谁？”奥斯汀懵逼了。 “你爹啊！”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桌边。 “父亲？你怎么来了？”奥斯汀心中腹诽，怎么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敲门。 “有些话我觉得必须和你说。”他的声音有些失真，灯光下变得半透明脸庞不停闪烁，似乎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要耗尽自己的灵魂。 “这本航海日记，请你一定好好使用。”伴随着他的话语，棕色的笔记本从奥斯汀的腰包中飞出，“你可以完全信任玛丽安奴，除此之外，但凡和神明有……牵扯的……人都……不……要相信……因为……们都……有……” 本杰明的声音变得不再稳定，整个身体都在闪烁，后半段话奥斯汀根本听不清。 几次无声的剧烈闪烁后，本杰明的身形终于稳定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诡异的微笑。 “父亲？”奥斯汀试探着喊了一声。 “好久不见了啊，奥斯汀，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本杰明起身，摆了摆手说道：“总之，一路顺风，我相信你的名字总有一天会响彻这片大海。” 说罢，他的身体消散在空气中。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三十九章 绑架行动 “船长呢？” 这是马菲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不知道，可能被其他人救走了。”亨利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马菲转头，看到奥利弗正捧着一个机械脑袋站在旁边。 “亨利？”马菲惊呼一声，要不是腿上打了石膏他就直接坐起来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一切都是为了科学，这是有必要的，而且我不是没死吗？” 奥利弗撇了撇嘴，转身把他的脑袋安在身后的一具躯体上，然后看向马菲，问道：“你知道是谁把你们救起来的吗？” “不知道。”马菲摇了摇头，“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直接就晕过去了，那时候我好像还在一个幻境里，然后直接就昏死过去了。” 奥利弗叹了口气，继续问：“那你们在幻境里看到船长他们了吗？” 马菲摇了摇头：“我们只看见船长他们进了艉楼，如果他们和我们的遭遇相同，那可能是进了同一个幻境。” “对的，船长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个，所以问我是否有新发明可以应对这样的情况。”亨利伸手把自己的脑袋摆正，开始长篇大论，“一开始研究这个东西是为了对付神话种的，但是一直也没有机会实验，说起来这次还是第一次使用有，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 奥利弗挥了挥手，最后面一言不发的马丁从亨利身后将他的脑袋拔了出来，转身走出房间。 “发生爆炸后我们第一时间远离了手风琴手卡卡，事后前往爆炸地点救援，但一个人都没有找到，最后在我们登上石像鬼环礁之后才找到了你们。” “这三天时间发生了什么，你有印象吗？” “没有。”马菲脱口而出，随后又仔细思考了一阵，最后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做梦，我在醒来之前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奥利弗点了点头，“你并没有产生幻觉，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已经有人替你处理过伤势了。” 马菲又陷入了思考，“好像，我记得我好像听到了‘多弗雷拉’这个词。” “那他们大概率确实是去多弗雷拉了，我们在沙滩上找到了一份被落下的海图，多弗雷拉和大漩涡都被重点标记了。”奥利弗摸了摸后颈的伤疤，推测道。 “难道是他们带走了船长？”马丁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为什么？” “多弗雷拉……多弗雷拉……”奥利弗在马菲的床前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追回和他人私奔的莱莎公主，我听凡尼亚说过莱莎公主和船长以前早就认识。很有可能就是莱莎公主带走了船长。”奥利弗想明白了一些关节，轻轻拍手，“那为什么非要带走他呢？” “不放心呗。”马菲接上奥利弗的话茬，“她又不认识我和亨利，丢着丢着了，船长可是她的青梅竹马，当然放心不下。” “总之，我们先回最近的港口修整，然后立刻赶往多弗雷拉王国。”奥利弗最终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多弗雷拉王国那边的海神教会知道我们的行动吗？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的宗教裁判所一起行动呢？”奥斯汀搭着二郎腿靠坐在椅子上，问道。 此时距离他们会合已经过了两天，一行人正乘坐鬼王子安沙前往多弗雷拉王国。 “不知道，这件事情涉及当地教会的一位主教，我们虽然也是奉海神大人的神谕，但我怕那边的人都被那家伙污染了。” 奥斯汀回忆起巴哈尔岛上的那个“祭司”，那一身明显具有多弗雷拉王国海神教会风格的主教袍，希望莱莎嘴里说的那个主教就是他，不然事情就复杂了。 “计划呢？具体的计划，我们总不能大摇大摆地把一艘幽灵船直接开到人家家门口吧？” “多弗雷拉王国那边有我的人。”莱莎瞟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寡言的雷弗里，“靠岸前和当地的帮手联系，他们会帮我们上岸，这不需要你瞎操心。” ［她这卧底可是国王的私生子，能不好用吗？］道格嘲讽道。 “其他呢？现在还不能说吗？” 奥斯汀皱起眉，这次之所以被坑得那么惨，还不是因为他们一直藏着掖着，但凡一开始就和盘托出，那说不定能把石像鬼环礁上的那处遗迹探索完全，解锁本杰明航海日记的下一章内容，但现在因为探索失败，航海日记的内容并没有更新，石像鬼环礁的事情还没结束，奥斯汀迟早有一天还得再回去一趟。 莱莎和雷弗里对视一眼，随即从桌旁的柜子里抽出一张略微泛黄的羊皮纸，奥斯汀瞥了一眼，上面似乎是一幢建筑的平面设计图。 “这是多特格来海神教堂的设计图，目标任务是多特格来的主教，名叫特朗·瓦尔兹。”莱莎指着羊皮纸上的一个房间，“这里是海神教堂的阁楼，特朗没有固定居所，一般就将就住在阁楼上。” 雷弗里接上话头：“每周日特朗都会去宗教裁判所的地牢为那些异端布告。这时候我们兵分两路，莱莎去海神教堂的阁楼搜寻邪神有关的异常物品，你和我一起埋伏在从宗教裁判所回来的路上，尽量活捉他。” 莱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蛋白石吊坠，将他交给奥斯汀，认真地叮嘱道：“这条吊坠是一件神器，可以压制来自邪神的精神侵蚀，到时候你带上它，活捉特朗的时候会用到。” 奥斯汀接过项链，盯着莱莎的眼睛，问道：“马菲和亨利呢？你们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他们在岛上，离开前我向奥利弗发送了求援信息，现在他们应该早就在一起了。” 奥斯汀放下心来，他觉得莱莎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但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从怀中掏出一块水晶，扔到桌上，冷声道：“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雷弗里用余光瞥了一眼莱莎，后者面色不变，淡然地拿过水晶，解释道：“这是可以分辨幻境与现实的神术水晶，是王国最新研究的，我们也都有一块。” 说着，她和雷弗里同时亮出了手腕上的手链，手链上点缀的水晶和这块一模一样。 “我建议你继续带着他，虽然是比较低级的神术水晶制品，但用处很多，也很贵。” 奥斯汀眼角抽了抽，将水晶收了回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章 野生的王子出现了 其实，海神教会在多弗雷拉王国并不强势，只有沿海几个城市和首都有海神教会的教堂，教会的影响力也不像梅来特尼王国那样深入方方面面，这为奥斯汀等人的行动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但教会式微也给行动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多特格来虽然是多弗雷拉王国在暖潮内海沿岸第二大的港口城市，但只有特朗一位主教坐镇，他的一举一动必然会受到各方关注，奥斯汀等人想要绑架他难度不低。 对此，被莱莎寄予厚望的雷弗里终于出手，离经叛道的国王私生子，自由散漫的冒险者，年少离乡的游子——雷弗里·庄森即将“驾临”多特格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城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下午三点上岸的“王子殿下”身上。 雷弗里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多特格来的高层得知，丝毫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进城，然后第一时间受到了市行政官的热烈欢迎。 为了传达自己的热情，“顺便”试探一下这位王子此行的用意，行政官当即邀请雷弗里参加晚上六点于自家府邸举办的晚宴。这位出生后便一直流落在外的王子对此并未排斥，而是借了行政官的手向多特格来社会各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发了晚宴邀请函。 这一举动就像在烧热的油锅中倒凉水一般，瞬间引爆了这座在国内地位不上不下的城市，就连王都的利益相关者也派人加急赶来，想要看看这王子殿下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而处于这场风暴中心的多特格来则更加疯狂，收到邀请的所谓知名人士家中顿时宾客如云，无数没有收到邀请函的家伙削尖了脑袋也要往这晚宴里钻，顶替一位服务生在黑市里的开价甚至等同于一件伪神器。 就连莱莎也没有料到雷弗里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能临时修改了行动计划，由奥斯汀独自一人绑架特朗，必要时可以也直接杀了。 奥斯汀正愁怎么在雷弗里的“监视”下去找索菲娅的肉身，现在这个问题直接无了。 “到时候提前过去，索菲娅会指引你。”玛丽安奴也到了多特格来，只是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那个主教我也比较感兴趣，你到时候试试通过海盗金币的媒介让他进入幻境，我看看能不能搞到点好玩的情报。” 奥斯汀点了点头，将雷弗里给的水晶用细绳穿起攥在手中，走出了旅馆房间。 多特格来的街道因为雷弗里的到来而变得热闹非凡，城里凭空多出了一倍的水手和小贩，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弗雷拉王国一年一度的丰收节到了。 道格埋头穿梭在人流中，尽量避开那些能触发危险感知的家伙，就算这样，等他最终到达宗教裁判所时，心脏已经麻得不像样了。 “妈的，这城里也太夸张了，真就没一个好人呗！”道格坐在小广场的长椅上，一边喂着鸽子一边观察着广场对面的那幢红墙建筑。 和一般人印象中的宗教裁判所不同，这里既不在鸟不拉屎的郊区，也没有阴森的墓地，更没有萦绕在建筑物周围的惨叫。只有广场上成群的鸽子和三三两两喂鸽子的市民，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追着鸽子乱跑的小孩。 光看这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根本无法想象这幢红色的建筑地下每天都有邪教徒和异教徒被酷刑折磨致死。 ［雷弗里的影响力确实恐怖，我估计这城里现在有一半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俩也真够拼的，为了绑架个人放了这么大的烟雾弹，真不知道完事儿了该怎么收场。” ［我和你赌十个海盗金币，这也是在他们计划里的，别看莱莎这家伙跟个圣女似的，实际上她怕是比你都狠。］ “现在是六点差十分，按特朗之前保持的作息，还差五分钟特朗就该出现了。”玛丽安奴的声音打断了闲聊。 道格闻言看了一眼宗教裁判所主楼上的大钟，道格弯下腰，看似在观察围在身前的鸽子，实际则紧紧盯着某个路口。 没过一会儿，一道穿着主教袍的身影出现在街口，不紧不慢地走向宗教裁判所的大门。 几乎同时，一道淡淡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道格面前。 “我们也开始吧。”索菲娅轻声说道。 “哟，好久不见。”道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 索菲娅完全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 道格跟在她身后，七拐八绕走进一条巷子，索菲娅在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下脚步，示意道格开门。 道格敲敲门，没有任何反应。 “里面有四个劫匪，想挖地道到银行金库，我用了一点手段迷惑了他们，现在那条地道直通宗教裁判所地牢，只需要最后一铲子就能打通。”玛丽安奴解释道。 道格又敲门，反复几次后里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不耐烦地说道：“走开，我们没订报纸，也没订牛——” 话音未落，道格便直接朝着喉咙的位置给了他一刀。 伸手打开门的同时一个箭步扶住壮汉倒地的身体。 一楼的客厅杂乱不堪，现在再多一个垃圾也无所谓。 道格环顾四周，在壁炉的位置有一块木地板明显有挪动的痕迹，一旁用来伪装的地毯也没铺上。 轻轻敲击地板上的暗门，地下传来脚步声和尖细的声音：“怎么了本？来的那家伙不好搞定吗？” 道格蹲在暗门旁边，那门打开的瞬间刀刃就刺穿了那人的脖子，双手抓住他的双臂将其提溜上来，道格叼着刀子进入了地道。 这地道只够一人进出，道格很怀疑这群家伙的抢劫计划能不能成功实施。 一路向前，转过拐角后看见了两个正在忙碌的家伙。 道格想了想，从旁边的框子里拿起一块顺手的石头，悄悄摸到两人身后，简单朴素地一人一下，俩劫匪这辈子直了。 “真搞不懂，挖地道为什么不戴头盔啊？” “我帮你消除了痕迹，就算有人用场景复原也没法找到你，接下来就从这里进去，我之前就屏蔽了教会对这个角落的感知。”索菲娅浮现在一旁，淡然说道。 道格耸耸肩，捡起地上的十字镐，挖开了最后一层土。 与此同时，行政官府邸的晚宴正式开始，雷弗里穿着华丽的礼服，在行政官的陪同下，进入宴会厅，顿时，无数道目光集中于此。 行政官带着雷弗里走到台上，示意乐队停止演奏，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一番客套式的开场白后，雷弗里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作为伟大的国王，雷利普斯二世的儿子，我想我有带领祖国再次强大的责任，因此我回来了。” 会场内鸦雀无声，有的人或许已经料到了，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一片寂静中，一句尖利的嘲笑显得格外刺耳：“你只是私生子而已，有什么资格继承王位。” 又是一记惊雷，一位身材瘦削的男子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走到台前。 台上的行政官眼角一抽，这是多特格来的财政官，同时也是多弗雷拉王国财政大臣的小儿子，也只有他才敢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行政官附在雷弗里耳边低语几句，说明了这家伙的家世。 雷弗里嘴角微微上扬，摇了摇头，随后又抛出了一枚炸弹：“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的哥哥弟弟们都去世了呢？” 一片哗然，财政官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惊恐地看着雷弗里：“你竟敢……你竟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就连雷弗里身旁的行政官也皱了皱眉。 “不必这么大反应，我说的只是如果，世间万事皆有可能，我今天晚上就死了也说不定。”雷弗里拍了拍行政官的肩膀，走下台，路过财政官时停顿了片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过万一一语成谶呢？你说我——配不配继承王位？”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一章 不是，你搁这儿碰瓷呢? 潜入地牢的道格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对于他来说，赶紧找到索菲娅的身体比其他事情重要多了。 宗教裁判所的地下并不像民间禁书里形容的那样阴森恐怖，相反的，这里的装潢和海神教堂如出一辙，入眼处是华丽的装潢和整洁的环境，只不过因为在地下而潮湿了一些。 地道的出口是一间空的牢房，道格探出头观察一遍后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洞口。 牢房不大，陈设也十分简洁，靠左边墙的位置放了一张单人床，对面的墙面里则嵌着一尊海神雕像，因为没有关押犯人，靠走廊的铁门开着。 道格猫着腰半蹲在门口，等待着巡逻的守卫路过。 虽然绑架行动是在宗教裁判所外，但以防万一，在行动开始前莱莎顺便将这里的地图和守卫巡逻和换班时间通通告诉了道格。地下一层没有站岗的守卫，他初步计划打晕一个巡逻的守卫换上人家的衣服再开始行动。 没等太久，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深蓝色轻甲的士兵就走到了这间空牢房前。 这里是空的，所以他放松了警惕，道格抓住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其抓进牢房，双腿缠住守卫的双臂后猛击他的下颌将其打晕。 一分钟后，守卫从牢房里走出继续巡逻，只不过似乎这身轻甲有些松脱，不太合身。 “还得再下一层，这条走廊走到头右拐。”索菲娅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指挥着道格朝正确的方向前进。 宗教裁判所之外已经因为雷弗里的“狂妄”发言乱成了一锅粥，内里的守卫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也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至于巡逻和守卫的本职工作大多数人早就抛到脑后了——反正多特格来宗教裁判所建成两百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越狱事件，今天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道格就在这样松弛的环境中“潜入”，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了？就算守卫松懈也不至于松懈成这样吧？” 情况一切顺利，玛丽安奴也开起了玩笑：“这就得问问你的老相好了，她向来诡计多端，说不好这也是她搞的。” ［会不会是个陷阱？］ “你太谨慎了，有些时候过于谨慎也不是什么好事。”道格嘴里这么说着，右手却慢慢搭上了腰间的枪套。 下了二层，整个环境直接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更加接近于刻板印象中阴暗潮湿的样子，但犯人的生活环境与上一层没有太大差别。 地下二层关押的都是身上背着人命的狠人，道格走在走廊里，总感觉有刀割一般的目光从两边的牢门里射出来。 “走到尽头左拐，然后第一个路口右拐，倒数第二间就是了。” 道格一路迎着守卫狐疑的眼神向前，表情严肃认真，坚定得像随时准备为海神献身的卫道士。有的卫兵不小心和他眼神对上都会立马移开目光，好像道格的眼神能杀人似的。 ［不是说那个主教会来给异端布道吗？怎么一直没看见他。］奥斯汀有些疑惑。 “确实没有，可能就在前面也说不定。”道格这样回答，却没有放慢前进的脚步。 “嘿，你在这里做什么？回到你负责的区域去。”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道格一跳，但他绷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嘿，你听到我讲话了吗？”那人又问，两边的守卫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奥斯汀慢慢转身，朝来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多弗雷拉军礼——由于海神教会式微，这里的守卫大多都是军队里调来的。 那人没有穿轻甲，只穿了一身没有军衔的多弗雷拉王国陆军制服，腰带上有左轮手枪的枪套，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看上去应该是来清点人员的小队长。 “报告长官，我奉命来找特朗主教，行政官现在有要事需要找他商量。”奥斯汀一脸严肃地说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那小队长脸色一变，显然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愣在原地开始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联想。 这样的反应让奥斯汀摸不着头脑，走也不是打也不是，就只能这么干站着。 过了一小会儿，小队长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说道：“快去吧，主教大人在最里面。” 奥斯汀又敬了个礼，然后转身继续前进，但稍微加快了脚步。 “最里面？”奥斯汀嘴角一抽，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会在你身体那里吧？” “大概率是了。”索菲娅的灵体无奈地摇头，“不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 在岔路口右拐，果然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走廊尽头的特朗。 这里没有其他卫兵，只有特朗一个人跪坐在那里，却给了奥斯汀如山般的压力。 道格轻轻呼出一口气，右手悄悄伸向身后，握住黑海葵之触——要是实在不行，那变成海葵也算是活捉。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特朗微微偏头看向道格，随后站起身来，淡然地说道：“你终于来了。” 道格皱起眉，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说道：“主教大人什么意思？我是奉行政官之命，来请您去商讨要事的。” 特朗双手笼在宽大的教士袍里，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会回来寻找你的肉身，现在的你是什么情况呢？迷惑人的灵体？还是直接占据了这具躯壳？” 道格心中了然，这家伙就是那个让比尔斯偷走索菲娅灵魂的主教，这会儿以为是索菲娅控制了他人来抢夺自己的肉身。 “在巴哈尔岛上的祭祀虽然失败了，但只要拿到你的灵魂，我还知道其他祭坛的位置。”特朗嘴里念叨着，同时一步一步逼近道格，“只要拿到你的灵魂，伟大的我主将再次行走于世上！” 道格眯起眼睛，后退了一步，左手抽出腰间的左轮指着特朗：“我倒要看看神术水晶能不能打死你这个信教信魔怔了的魔怔人。” “你一开枪，所有的卫兵都会赶过来，到时候你怎么带走这具身体？” 莱莎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道格手里的这把枪是由神术水晶打造而成的伪神器，一把只能发射六颗子弹的“无声手枪”。 “你猜猜我傻不傻？有声音的话我会拿出来吗？反而是你干的事情，你就不怕卫兵来了我直接把你老底揭了吗？” “我猜你不会杀我，因为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更多东西。”特朗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随后轻蔑地笑了一声，突然扯起嗓子大喊：“救命啊！杀人啦！有人要劫狱啊！救命啊！来人啊！” 一边喊着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燧发枪，在道格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对准自己肩膀来了一枪，白眼一翻倒在地上。 “我艹，你他妈搁这儿碰瓷呢？”道格属实没料到还有这一茬，直接就绷不住了。 走廊里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卫兵的呼喊声——道格的潜入在一种很抽象的情况下失败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二章 变海葵啦! 现在摆在道格面前的有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将索菲娅和特朗带走，二是如何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首先，索菲娅和特朗两个大活人一个没有灵魂一个没有脑子，光凭道格一个人要带走着实够呛，更何况外边现在还有那么多卫兵。 其次，道格这会儿姑且还是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的一名上校，要是被曝出带人在多弗雷拉王国劫狱，那结果会有多炸裂他想都不敢想。 第二个问题倒还好，莱莎事先为他准备了一张人皮面具，从上岸开始他就一直带着，只要不被抓到就不会暴露身份。 但第一个问题他总不能一个胳肢窝夹一个把俩人都夹走吧？ 时间不等人，咬了咬牙，他掏出黑海葵之触，对着特朗来了一枪，将其变成一株黑色的海葵——目前这海葵也是活的，也算是活捉。 “你对我做了什么？”先前还在得意的特朗顿时懵了，又惊又怒地问道。 “这都不知道？把你做成海葵啊当然是。”道格一边说着一边用特朗自己的内衫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发不出一点声音。 “索菲娅，你能自己走吗？” 索菲娅沉默了几秒，叹气道：“我可以回到我的肉身，可以动，但要我自己走回去的话可能还要等个五六分钟。” 也不是没有机会，于是道格果断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先让索菲娅的灵魂回归肉体，自己拖住卫兵，等她恢复之后想办法再一起突围。 计划还算合理，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噗—— 空气中发出一声滑稽的轻响，然后地上多出了一株黑色的海葵。 索菲娅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隔着铁栅栏飞快收拾起道格的“遗物”和两株海葵，变魔术一样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然后又直愣愣地躺回床上。 奥斯汀、道格、索菲娅、玛丽安奴，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咋变海葵了？］奥斯汀麻了。 “之前用起来一直都好好的，今天一下就中招了这怪物吗？”道格也麻了，欲哭无泪。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种会突然给你整个大活的东西以后还是少用吧。”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的契约者大难临头了，玛丽安奴反而笑得相当开心。 “没关系，两个小时而已，到时候我们再找机会。”索菲娅的声音似乎有一些波动，给奥斯汀一种将绷未绷的感觉。 总而言之，失败了，但又没完全失败，至少暂时没完全失败。 第一个走到这条走廊的士兵非常疑惑——看不见所谓的入侵者，只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主教袍。 先前盘问奥斯汀的小队长也赶到了现场，他记得这条走廊好像只关押了一个异端，而且是那种半死不活状态的，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举着左轮手枪，一步一步靠近散落在地上的主教袍。 “主教大人？你在吗？”小队长高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 “特朗大人？你在哪里？” 还是没有人回答。 小队长停在距离主教袍六七步远的地方，回头示意身后的手下上前查看。 被点到的卫兵咽了口口水，端着步枪一步一步缓慢向前挪动，额头上满是汗珠。 他们虽然常年在宗教裁判所值守，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往关押在这里的家伙要么是发传单的邪教徒，要么是神神叨叨的疯子，最多有几个魔怔了的杀人犯，从未涉及真正的超凡领域。 真的很害怕，毕竟在传说里，那些扭曲的邪神使徒随随便便就能弄死一堆人，他一个小小的卫兵又能干什么呢？ 这样想着，卫兵的脚步越来越慢，端着步枪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视线死角里的索菲娅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一枚属于特朗的戒指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击打在墙面上，反弹后落地，慢慢地滚到那卫兵面前。 戒指的速度极快，在卫兵眼中只能看见它从右前方凭空出现，然后滚落。 卫兵尖叫着，下意识地朝右前方开枪，子弹射在坚硬的墙体上，擦出一道明亮的火花。 开枪后的卫兵甚至都没有换弹，朝后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地躲到小队长身后。 “那里有人！不！有怪物！” 所有的卫兵都悚然一惊，有些人不由自主地缩到了一起。 小队长低声骂了一句，宗教裁判所一直以来都是“事少钱多离家近”的美差，到这里值守的卫兵多是想混个军队履历的贵族子弟，遇到这种事情还能站着不跑算他厉害了已经。 既然手下靠不住，那小队长只能亲自上场。 向前走了两步，身侧突然吹过一阵冷风，小队长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于是他也停下脚步，装模作样地伸长脖子朝关押索菲娅的牢房快速瞟了两眼，确认床上那人一点没有“活过来”的痕迹后缓缓退回原地。 “上报海神教会，让他们派人过来。”小队长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其余人和我一起守在走廊，保护现场。” 卫兵们如释重负，争先恐后地退出这条走廊。 “还是你有办法。”奥斯汀感叹了一句。 “待会儿海神教会的人来了就不一定能骗过去了。”玛丽安奴笑道，“怎样？要不要我在港口开火帮你吸引一下注意力啊？” “暂时不必了。”奥斯汀苦笑道，他以后还想让玛丽安奴洗白上岸呢，要这会儿真开炮了以后怎么洗的过来？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哈哈哈哈……” 主教失踪的报告一路传回海神教会，但多特格来的一把手就是特朗，他要是失踪了谁去处理这事儿呢？ “啊？我？”多年不问世事一心研究古籍的多特格来海神教会二把手，宗教裁判所审判长菲尼指着自己的脑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去解决这件事？” “您可是宗教裁判所的审判长啊。”来人劝说道。 “现在想起来我是审判长啦？”菲尼将手里的书合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嗤笑道，“以前那群官老爷借宗教裁判所名头清理异己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呢？一直明里暗里架空我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呢？” “那……” “不去，没空。”胡子比头发还多的老学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什么？让我去宗教裁判所的地牢里抓异端？”城防军指挥官停下擦枪的动作，狐疑道，“虽然卫兵是我们这边出的，但调查异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有主教的谕令吗？” “没有？”指挥官挑眉，“没有你说个屁呢，滚！” …… “行政官在忙，不见客。” “我们是佣兵没错，但那里是宗教裁判所，我们可不敢进去。” “主教大人有海神庇佑，他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海神在上，波涛庇佑。” “不是，你海神教会的异端关我们丰收女神什么事？” …… 就这样，索菲娅和奥斯汀在牢房保持警惕了一个小时都没看见人过来。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三章 变成我的形状吧 “怎么回事？”奥斯汀很疑惑，“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来？” “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真不熟。”玛丽安奴回答道，“我已经很久没来过多弗雷拉了。” “多弗雷拉的海神教会式微，被丰收女神教会压得很厉害，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力量，就连这个宗教裁判所也沦为贵族的工具了，所以特朗才会把我的身体放在这里。” “方便监守自盗吗？”奥斯汀恍然。 “嗯，也正是因为海神式微，许多多弗雷拉王国的海神主教都渴望海神能够再次行走于世上，为此尝试了许多不同的方法。”索菲娅解释道，“你们梅来特尼王国将多弗雷拉的海神教会称为‘改良派’，或者‘新海神教会’，或许将来有一天两边会发生激烈的冲突也说不定。” “如果改良派里都是特朗这样的家伙，那他们还挺危险的。”奥斯汀回想起巴哈尔岛上发生的事情，叹了口气。 几人正唠着嗑，轻缓虚浮的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 菲尼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进这条走廊。 “特朗，你在吗？”苍老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虽然沙哑但很洪亮。 “他们又把我这老东西推出来啦，说你失踪了，让我来看看。”菲尼一边缓慢前行，一边喃喃道，“我太老了，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东西而已，如果涉及超凡那我也解决不了。” “当时你说你找到了海神圣女，想通过她让海神再次行走于世上，我那时候就劝过你，但你真的很固执。” 一边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关押索菲娅的牢房前。 “你看，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吧？”菲尼长叹一声，“多弗雷拉王国海神教会本就式微，如今又少了你，今后我们又该怎样复兴。” 菲尼停顿了片刻，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索菲娅。 “特朗，我知道你为了要唤醒海神都做了什么，你已经变了，变得偏执、疯狂，上次我想阻止你，但失败了，这次你终于自食其果。” “不过。”菲尼笼在袍子里的双手伸出，右手上赫然握着一把精致的燧发枪，“为了不让后人重蹈覆辙，我必须清除这个异端，最后尽一次宗教裁判所审判长的责任。” 深吸一口气，菲尼扣动扳机。 璀璨的白光从枪口激发，一颗燃烧着光焰的子弹射进了索菲娅的胸膛。 菲尼瞪大了眼睛。 没有流血，不管是红色也好绿色也好，一滴血都没有。 透过衣服上的孔洞，可以看见白皙的皮肤上似乎也没有留下伤口。 “这？”菲尼下意识看了一眼手里的燧发枪。 这是当年宗教裁判所处决异端时使用的，子弹都是高纯度的神术水晶制造而成，能对邪教徒和异端造成极大的伤害。 可这次为什么失灵了？明明这家伙也是异端。 多年神学研究养成的习惯使菲尼不自觉地陷入了思考。 于是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只被包裹在水团里的金鱼。 菲尼一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于一片纯白色的世界中。整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水团里的金鱼。 “原来如此，你已经拥有开启神域的力量了吗？”菲尼瞪大眼睛，伸出手试图接触那团水。 枯树一般的手掌甫一接触，就变得如同年轻人一般平滑，并且缓慢地生出了细密的鳞片，菲尼瞪大了眼睛，失声道：“这就是你所掌握的权能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水团里的金鱼睁开了眼睛，索菲娅的声音直接在菲尼的脑海中响起：“我是大海上空肆虐的飓风，我是漆黑深渊中的汹涌暗流，我是海面上无匹的波涛，我即是祂，祂即是我，我就是海神，迈尔斯。波涛庇佑，愿我为你心中的灯塔，拨开迷雾，照亮你的迷茫。” 伴随着索菲娅的话语，无数的画面出现在菲尼的脑海里，从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诞生，到生物第一次爬上陆地，再到人类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海洋。数万年的过往化作蓝白色的光流灌进菲尼的大脑，他瞪大的双眼中飞速地闪烁着蓝光。 “我已然苏醒，在可预见的未来，我将再次行于世间，引导我的子民再度攀上万民之巅。” 无数海神信徒的祈祷在菲尼耳边响起，从低语到呐喊，从小心翼翼到声嘶力竭。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无数信徒的记忆、情感与欲求，杂乱而磅礴的光流几乎要将菲尼的意识冲散。 此时，菲尼已经是泪流满面，双手高高举起，高呼着奇异的音节。 “在此之前，你将成为我的眼，我的耳，我的鼻，成为我的先知，为我掌握世间的一切；你将成为我的手，我的足，我的口，成为我的使者，代行我的权能，为我降下神谕、恩赐与惩戒。” 无数意识组成的洪流不断冲刷着菲尼的意识，他此时就像暴风雨中的一片孤舟，被风雨和海浪不断冲刷着，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如果你能通过我的试炼，那就带上我的眷顾，为我的苏醒歌颂吧，我的先知，我的使者，我的——眷者。” 整个空间似乎都安静了一瞬间，菲尼张开了双臂，闪烁着蓝光的双眼缓缓闭上，再次张开时已经变回了正常。 “海神在上，波涛庇佑。”他跪下，朝已经站起来的索菲娅行了大礼，语气变得冰冷而严肃，“必将为您赴汤蹈火。” 说罢，他主动将牢门打开，将索菲娅迎了出去。 地牢里已经被清空，没有卫兵也没有犯人，菲尼一路护送着索菲娅到奥斯汀先前挖开的地道口。 “你就留在多弗雷拉，之后会有谕令给你。”索菲娅的声音直接在菲尼心中响起。 菲尼肩膀微微抖了抖，快速跪下，向索菲娅深深拜了下去，完全不介意自己信仰的神明是从一个地洞离开的。 “不是，你对他干了什么，这也太扯淡了。”奥斯汀忍不住问道。在他的视角里菲尼只是站了一会儿就举起双手，然后做出了一系列无法理解的举动。 “没什么神秘的，她就是把自己灵魂里多余的杂物和垃圾灌给那老登了而已。”玛丽安奴漫不经心地解释，“她可是海神的人性碎片，就算是一点边角料也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那老登能活下来算他命大，但凡意志力差一点都得寄。” “那他还算活着吗？”奥斯汀狐疑道，“我感觉他前后像变了个人一样。” “够呛，我感觉他已经是索菲娅的形状了。”玛丽安奴调侃道。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四章 你就说活没活吧 约定接头的前半小时，奥斯汀和索菲娅到达了多特格来郊外一处偏僻的废弃船坞。 “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已经变回人形的奥斯汀目送索菲娅登上藏在船坞里的玛丽安奴，问道。 索菲娅回头看向奥斯汀，淡然地说道：“我会去世界各地，想办法脱离祂的控制，获得真正的自由。” “自由吗？”奥斯汀苦笑一声，想起了卡在石像鬼环礁的航海日记。 “你应该还会去石像鬼环礁吧？”玛丽安奴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问道。 “嗯。”奥斯汀点了点头。 玛丽安奴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得和索菲娅一起，你把这个带上。” 说着，一株黑色的海葵从甲板上被抛下来。 “这是……因格拉汗？” “没错，就是你爹我，你个废物狗东西，没【表情】的玩意儿，只会使阴谋诡计的弱智东西。”玛丽安奴还没开口，那海葵就自己报出了身份。 “有本事我们拉开再打一场，我一定要把你撕碎！你个阴险狡诈的小——” 奥斯汀听不下去了，用外套将他包了起来——和特朗呆在一起。 “这有什么用？听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骂我磨炼意志吗？” 玛丽安奴似乎在思考，半晌后才开口道：“他融合了法玛尔之心，灵魂强度远超一般的神眷者，或许将来会派上用场。” “是因为你快被他烦死了吧？”奥斯汀嘴角抽了抽。 “因格拉汗的灵魂强度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可以用作制作一些伪神器的基本材料。” “绝对是因为他太吵了吧？” “总之，这个也给你。”玛丽安奴似乎有些不耐烦，从甲板上抛了一个腰包下来，“这是一件伪神器，可以用于储物，活的死的都行，同时还可以隔绝大部分神器或者伪神器的副作用。” 玛丽安奴刚说完，奥斯汀就直接把俩海葵和那把黑海葵之触都扔进了腰包里。 “它本身的副作用是放进去的东西要等十分钟才能再取出来，取出来的东西要等十分钟才能再放回去。”玛丽安奴的灵体撇了撇嘴，继续道，“你接下来如果要去石像鬼环礁的话，我建议你先完成本杰明航海日记上的内容，再进入那个海底遗迹，我记得里面还有其他好东西。” 奥斯汀点了点头，问道：“之后我还能再呼唤你吗？” 玛丽安奴摇头：“不行，这几次冒险下来，我发现你太弱了，在你变得更加强大之前，我不会回应你的呼唤，除非我需要你帮忙。” 说完这些，她朝奥斯汀摆了摆手，没有给他说其他废话的时间，消散在海风中。炼金动力帆上的铭文亮起，从船坞直接潜入海中，消失在浪花之间。 奥斯汀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原地等了半个多小时，穿着一身黑袍的莱莎提着一盏灯出现在了奥斯汀的视野里。 “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我听说宗教裁判所里的异端趁机越狱了，现在还没有找到。”莱莎看了一眼奥斯汀身旁，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叹了口气，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人呢？” 奥斯汀表情有些为难，将怀里一直抱着的黑色海葵递给了莱莎。 “这是什么？”莱莎有些狐疑，“难不成是那个越狱的异端吗？” “不是，他就是主教特朗。” “啊？”莱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株……海葵？” 奥斯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正抓活的就是为了问话嘛，他现在也能说话，只不过是有点缺水蔫巴了——大差不差啦。” “你在逗我玩呢？” 奥斯汀叹了口气，伸手扇了那海葵一比斗，骂道：“醒醒，你怎么不叫了？继续叫啊！” “你个该死的家伙，等我恢复了绝不会放过你，海神，海神会惩罚你的！”特朗的声音有些虚弱，好像随时会死一样。 “你是谁？”奥斯汀又问。 “我……我是多特格来海神教会主教，特朗——”奥斯汀又给了他一比斗，把剩下的话硬生生打回去了。 “真的是他？” “货真价实，等带回去审问一下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会——” “哎——你就说他活没活吧。”奥斯汀无语了，偏头看了一眼莱莎的身后，“雷弗里呢？他怎么没来？” “他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过来。多特格来最近会有大事，我们得先离开。” “好。”奥斯汀点点头，“接下来应该可以和我回梅来特尼了吧？反正你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了结了。” 莱莎犹豫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奥斯汀冷笑一声，将海葵收回了腰包：“那特朗我就先收下了，想要问他什么问题的话你最好来梅来特尼找我。” 莱莎皱起眉，语气有些不解：“现在的你可什么都没有，如果我不想让你走呢？” ［不是，那玛丽安奴都还没走远呢你搁这叭叭啥呢？小心给我惹急了叫她回来捶死你。］一直沉默的道格蚌埠住了，开始怒骂。 “谁说我什么都没有的？”说罢，奥斯汀掏出一支信号枪，朝天空扣动扳机，墨蓝色的夜空中升起一颗赤红色的星星。 莱莎吓了一跳，这可不在她的计划中，连忙熄灭了提灯，往后几步退到了建筑的阴影里。 “你什么意思？你不怕多弗雷拉王国这边追查你吗？” “我等的可不是多弗雷拉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的海平面上也升起一颗星星，二者遥相呼应。 “我可是梅来特尼皇家海军上校，我有自己的船。”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跪在地上的菲尼刚要起身，索菲娅的声音突然在心中响起：“去找能发信的神术水晶，给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八月雄狮号发信，询问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并让他们尽快赶到下面的地方待命……” 菲尼心中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缓缓起身离去。 虽然他审判长的权力已经差不多被架空了，但使用神术水晶发信这件事情还是轻轻松松。 “没想到你始终都不曾相信我。”莱莎缓缓后退，语气变得复杂，“明明你现在已经误入歧途，只有我才能救你。” 奥斯汀平静地与她对视，淡然地说道：“我相信你作为莱莎的那一部分，但我不相信你作为海神圣女的那一部分。” 莱莎一直没有太大起伏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的声音有些激动：“你，你怎么知道的？” 偏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铁甲战舰，奥斯汀微微一笑：“你的气质和说话方式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太像了，而她恰好也是圣女。” “如果你想从特朗嘴里知道什么的话就回去梅来特尼找我吧。”奥斯汀朝她挥挥手，转身向沙滩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停下来掏出那块雷弗里给的水晶，嘲笑道，“对咯，想要联系我的话，记得用这个，和我玩诡计你还早了两万年呢。”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五章 无聊的例行审查 “姓名？” “奥斯汀·道格。” “职务与军衔？” “皇家海军新编第一舰队，八月雄狮号舰长，军衔少校。” 坐在桌子对面的内务部官员把台灯抬起，照着奥斯汀的脸。 奥斯汀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我是内务部第八处的索罗·雅思里，负责根据你提交的述职报告进行例行的内容审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奥斯汀点了点头。 ［这家伙和上次那个比起来好没礼貌。］ “在编号1898-n1-0802号任务中，你的队伍遭遇了幽灵船011【手风琴手卡卡】对吗？” “是的。” “在你提交的报告里，手风琴手卡卡在任务开始后就对你的队伍施加了影响，导致你们时间与空间感知混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到达了石像鬼环礁。”索罗从一沓资料中抬眼，“‘任务开始后就收到来自手风琴手卡卡影响’——这一条结论是谁推理判断得出的？” “是我。” “在你的原始报告中没有提交判断依据，内务部评议委员会对你的判断提出了质疑，请你在补充材料中做出详细说明，并在明天下班前发往内务部。” “明白。” “那么接下来，在石像鬼环礁附近，你们受到了石像鬼的袭击。”索罗左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疑惑道，“你是否确定袭击你们的是流传在冒险家和海盗中间的那种石像鬼？” “是的，我确定。” 索罗点了点头，继续问：“在遭遇石像鬼袭击后不久，你们便遭遇了手风琴手卡卡的袭击，在述职报告中你怀疑是他策动石像鬼袭击了你们，对此你也没有提交判断依据，同样需要你在后续做补充说明。” “这里的判断带有一些主观因素……简单说你们可以认为是我猜的。” “‘奥斯汀船长猜测石像鬼的出现与袭击与手风琴手卡卡有关。’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可以，事实也确实如此。” “接下来，你、水手长马菲、船医亨利展开了跳帮战，你怀疑这一决定受到了手风琴手卡卡的影响——因为他所发出的带有诱导性的音乐。可以请你在后续对这些音乐做出描述吗？这里对内容没有要求，你可以根据你的实际情况简单描述。” 奥斯汀点了点头，心想接下来应该就要到重量级的了。 索罗背部挺直，眼睛紧紧盯着奥斯汀：“你说在手风琴手卡卡制造的幻境里看见了一座巨大的雕塑，表现为手握天平的巨人。评议委员会对这一点很感兴趣，特意派遣了画师过来，希望你结束后可以协助画师还原那座雕塑，这可能涉及一位神明，请你一定慎重对待，务必还原细节，不要遗漏。” 奥斯汀点了点头，那个雕像的事情他也向玛丽安奴说过，但她也没见过，奥斯汀只能先上报，希望上边能给点力。 他身上有太多牵扯，这座雕像和他肯定不会是纯路人关系，结合手风琴手卡卡对他的敌意来看，很大概率会是敌人。 “我有一个要求。”奥斯汀主动举手。 索罗放下手里的资料，示意他说出来。 “如果后续能有关于这座雕像的情报，我希望能够得知在我的权限内的部分。” “你的要求我会向评议委员会转告。” “谢谢。” “那么我们继续，关于如何击退手风琴手卡卡，你给出的回答是因为进入了幻境不得而知，其余船员的描述则是听到了一声巨响。对此，你是否能给出补充说明或一些合理推测？” “不能。”奥斯汀摇了摇头，“我当时陷入了幻境，手风琴手卡卡被击退后我才脱困，并且陷入了昏迷，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索罗皱起眉，上面的人对能够击退幽灵船的武器或者人很感兴趣，他这次过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个。不过既然对方明确表示不知道，并且也找不出什么破绽，那他也没办法说什么。 “在述职报告中，你醒来后发现登上了莱莎公主的船，之后便和她一起去了多弗雷拉王国的多特格来，对吗？” “是的。” “中间没有发生什么吗？” “没有。” “但是，根据我们的计算，如果遇袭后就立刻从石像鬼环礁出发到多特格来的话，同你报告中的时间差了一到二天。对于这个问题，请你进行详细的解释。” 奥斯汀皱了皱眉，寻思这是故意诈我呢，面色不变地回答道：“关于这部分，在述职报告里我有写，我当时伤势严重，到达多特格来前一直在莱莎的船上休养，期间生活作息完全混乱，并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也不知道莱莎等人中途去了哪里。” 奥斯汀说的这些和述职报告中写的一字不差，并没有给索罗挑刺的机会。 后者皱起眉，又问道：“根据你的报告，水手长马菲和船医亨利当时也在莱莎的船上，而他们做出的解释和你似乎并不一样。” 囚徒困境？太低级了。 奥斯汀微微一笑：“索罗先生，那当然不一样，莱莎等人只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治疗就将他们扔在了石像鬼环礁上，和我的描述有差距那才是正常的。” “那为什么莱莎只带上了你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小时候便认识，她害怕丢下我会导致一位好朋友死亡。” “评议委员会对你这一部分的报告并不满意，尤其是在你们到达多特格来后还发生了哪些事情。”索罗挑起眉毛，劝诫道，“奥斯汀船长，隐瞒并没有好处，邪神的污染在早期完全可以消除，而那些死于此的家伙往往都是因为隐瞒了关键信息导致错过了最佳干预期。” 奥斯汀挠了挠头，说道：“不好意思，请问多特格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直在船上，直到晚上才找到逃离的机会，根本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 “这部分情报等到结束审查后你自然可以拿到。”见奥斯汀完全不着道，索罗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失望，不过他只是第一道“工序”，后面可还有其他人等着奥斯汀“光临”呢。 “那么本次内务部的审查就到此结束，请你按时提交后续报告，详细说明本次审查中提到的问题。”索罗收起资料，淡淡地说着，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之后将会有海神教会的人来对你进行问询，请你做好准备。” 说罢，他便站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房间。 “一路顺风，慢走不送。”奥斯汀嘴上祝福，心里早就骂了快小半个小时了。 ［这每次回来都搞一次这个，像审犯人一样，有必要吗？］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六章 我将以高达形态出击 这次的任务毫无疑问是失败了，并且奥斯汀还疑似参与在多弗雷拉捅了个大篓子，诸多因素叠加，他近期是不大可能接到新任务了。 船员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奥斯汀纯孤儿，凡尼亚也没回来，所以只能当街溜子，在弗莱明港到处溜达。 后面跟了一帮不知道哪家养的“眼睛”，奥斯汀这个街逛的也索然无味，溜着溜着就溜到了亨利的店门口。 说实话，之前将亨利招进船队，主要原因还是看凡尼亚的面子，并没有太看好他的工作能力，奥斯汀一直觉得这家伙没给船员治死了就算成功。 没想到这次任务里他发挥这么亮眼——虽然亮眼的地方和他医生的本职工作没啥关系，但至少奥斯汀已经认可他作为发明家的部分了。毕竟当今世界上还没听过谁能搓出重创幽灵船的大炸逼，更何况这哥们儿有炸逼是真敢放啊，把身子炸没了就剩个头还能继续活。 这一通操作下来，就连大副奥利弗平时看见亨利了都得绕着他走。 奥斯汀期待他能在自己身边继续发光发热，所以联合船员隐瞒了亨利那个“决胜兵器”的事情，并且给他提供了更多的科研经费和材料——比如某个喋喋不休一直在骂人的海葵。 回到八月雄狮号后，奥斯汀想都没想就把因格拉汗丢给了亨利，一是因为这家伙实在太烦人了，二是玛丽安奴说得对，这家伙由于灵魂强度极高，特别适合当炼金材料。 这会儿上岸也好几天了，不知道亨利鼓捣得咋样，既然都到这儿了，那就顺道上去瞅瞅。 奥斯汀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轻笑一声，敲敲门走进了亨利的店铺。 刚一进门，亨利的声音就从楼上工作室传来：“船长，你来啦，一定是来观赏我的新作品的吧，快快快，到楼上来，现在正是时候！”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看来是真的忙。］道格调侃了一句。 奥斯汀穿过胡乱堆放的义肢，艰难地爬上二楼。 原先的工作台被挪到了靠墙的位置，凌乱的房间收拾出了一小块空地，一个大约两米多的高东西放在空地中央，用一块墨绿色的防水帆布盖着。 一些线路和管道一头连接着工作台上奇奇怪怪的仪器和容器，另一头连接着中间的那个东西。 “这是什么？”奥斯汀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之前一直想做的一个东西，但因为缺少一个关键的部件没法完成。”亨利在工作台前调试着那些复杂的仪器，嘴里却不闲着，“多亏船长你上次给了我那个海葵，直接解决了最大的问题。” “所以说……”奥斯汀头开始疼了，强忍着没拔枪，“这是什么？” “你想知道他的名字吗？其实我也没想好，但大概有那么一个想法……” “啊，外面天气真不错，出去逛逛吧。”奥斯汀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亨利见状直接急了：“好好好我说我说，我目前只给他取了一个代号，之后会补上正式的名字。” “我突然想起来凡尼亚让我给她写封信来着，我就不久留了。”奥斯汀继续往下走，刚走出两步却听见咣当一声，然后感觉腿被钳住了。 低头一看，亨利的上半身整个弹射了出来，双臂紧紧抱着奥斯汀的脚踝，脸上的两条横杠呈现波浪状。 “求你了，看完再走，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的手枪，指着亨利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是再说废话今天你和我总有一个人要走。” 亨利的上半身瞬间弹起，双手着地倒立着走回下半身面前，两手一撑把两节身体组装完毕，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就是我最新研制的战斗用人形兵器。” 说着，他走到旁边，两手扯开帆布，露出下面的构造。 那是一个人，钢铁制成的人——至少基本的四肢和脑袋像人。至于其余的部分，那就和亨利自己一样，脑袋上没有五官，背上有两排排气栅格，双臂和双腿预留了许多接口，可以装上不同作用的部件。 与亨利不同的是，这家伙后脑处有一个透明的壳，可以看见里面充满了浅白色的半透明液体，液体中浸泡着一株黑色的海葵。 那些密密麻麻的管线就连接在后脑上。 “这是……因格拉汗？”奥斯汀张大嘴，他确实被这个东西震撼到了。 “没错，就是他。”亨利骄傲地挺起胸膛，“他现在是这台机器的核心与大脑，有了他，这个家伙才能像真正的‘人’一样战斗，一样运行。” “额。”奥斯汀挠了挠头，“可以启动一下看看吗？” “当然可以。”亨利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工作台前，摁下一个绿色的按钮。 片刻后，那家伙脑袋上眼睛的位置亮起两条红色的横杠。 横杠闪烁两下后那家伙低下头，然后颤颤巍巍地迈出了一步。 明明只是一台机器，奥斯汀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激动。 “怎么样？很厉害吧？” “确实。”奥斯汀由衷地赞叹，就算目前没看到战斗演示，但这么一个东西光是动起来就足够牛逼了。 听见两人的声音，“因格拉汗”转头看向奥斯汀和亨利。 亨利激动地向他挥了挥手，奥斯汀则皱起眉。 不对劲，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 ［危险感知触发了哦。］道格提醒了一句。 奥斯汀嘴角一抽：“这个海葵，你不会没有任何处理直接用了吧？” 亨利使劲点头：“那当然，这么好的素材，根本不需要任何加工！” “我艹。”奥斯汀突然释怀地笑。 没等他笑完，“因格拉汗”砂锅大的拳头就砸过来了。 奥斯汀一脚把亨利踹开，双手顺势抱住砸过来的拳头，下盘发力将这大家伙狠狠拉倒在地上，好悬没把楼板砸穿了。 亨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不是傻子，立马关闭了开关。 两条横杠骤然熄灭，“因格拉汗”停止挣扎。 “怎么回事，之前开机实验的时候没有这样啊。”亨利摸不着头脑，他之前也开机实验过，那会儿这家伙攻击性没这么强。 “这海葵，是我把他变成海葵的，他看见我巴不得把我撕了。”奥斯汀从这大家伙身下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苦笑道。 “能不能解决一下，不然没法用啊，打起来他第一个就投敌了。” “应该没问题的，我再研究研究。” “另外，这东西有说话这个功能吗？” “没有，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 奥斯汀一阵恶寒，连忙打断了亨利：“不必了，最好别加，永远别搞这个。” “对了，你说他有代号，叫什么？” 亨利嘿嘿一笑，开口道：“身高高达两米五的战斗用人形兵器——” “——简称‘高达’！”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七章 上边来人了 ［什么时候出海啊？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了。］道格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嚷嚷。 可这明明才是下船的第七天，行政休假刚刚过半，说实话奥斯汀还没休息够。 “估计上面这段时间没任务派给我们，你就先想着吧。” ［上面不派，我们可以自己去啊。你想想，我们现在那么弱鸡，你难道不想变强吗？］ “我倒是想，但这不是有人盯着吗？” 昨天奥斯汀刚刚结束了海神教会的审查，并且向内务部提交了补充说明，盯着他的眼线还没有撤离。 ［你傻啊，你想要变强，这不是合理的需求吗？］道格一开口便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既然要求合理，那完全可以申请嘛，反正也没有任务，我个人牺牲行政休假提升自己，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拿出来向全军宣扬的好事吗？］ 奥斯汀刚想反驳，但转念一想，道格这次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立马坐到书桌前，开始写申请书。 泰德准将看见奥斯汀的申请时眼前一黑，自从弗莱明港多了这尊大神之后，内务部来的更频繁了，哪里都有人盯着，他总感觉被人提溜着后脖颈，浑身不自在。 “‘因自觉实力难以胜任舰长一职，特申请利用行政假期进行自我提升？’”泰德不由自主念出声来。 “这不是胡扯嘛？”泰德怒骂一声，狠狠地将申请书拍到桌上，“完全不合规矩！驳回！必须驳回！” “诶诶诶，泰德老弟，一大早的，火气怎么那么大啊？”刚拍完桌子，门外就有豪爽的笑声传来。 来人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泰德抹了把脸，换上经典的微笑，迎上前去：“这不是威利斯老哥吗？什么风把您这位大红人吹来了？” 门口差不多和门框一样长宽高的男子哈哈一笑：“泰德老弟说笑了，只不过幸得国王陛下赏识，跟在他身边干点小事罢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海军多亏了有老哥在才能有今天的地位啊。”泰德一边说着一边把威利斯带到沙发上坐下，招呼秘书上茶。 “老哥此行前来为何啊？也没提前给个消息，让我好好准备一下。”泰德坐到旁边沙发上，笑着问道。 威利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喝了口茶，砸吧两下嘴，回答道：“老哥我也是无奈啊，国王陛下也是临时派我过来的。” “国王陛下？”泰德听见此话心里当即咯噔一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难道是为了莱莎公主殿下的事情？” 威利斯先点头后摇头：“是，但又不完全是。” “哦？”泰德“哦”了一声，心中已经把最近十年来做过的可能有风险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把其中和国王陛下有关的部分挑选出来，列了一个清单。 “首先是莱莎公主殿下的事情，陛下对你们有些失望，没有追回她不说，还放任她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泰德皱眉，问道：“已经确定了吗？确定和公主殿下有关？” “既然和她一起的那人肯定是雷弗里·庄森没错，那公主殿下她就脱不了关系。”威利斯叹了口气，“内阁因为这件事情都吵疯了，国王陛下也很头疼。” 泰德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心想一开始也没说这莱莎身边跟了一个大神啊，要一开始说了他也不会派奥斯汀去。 总之这口锅要完全扣他头上那他可不同意。 “那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国王陛下和内阁都在尽力把莱莎公主殿下摘出去，但这就要防止她再捅其他篓子。”威利斯靠在靠背上，看向泰德，“但最近她失踪了，离开多弗雷拉后，王国的情报部门对她的行踪一无所知。” “所以？”泰德知道重点要来了，身体微微前倾。 “军部决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找到莱莎公主殿下。” 果然。 泰德在心中苦笑一声，王国情报部门都做不到的事情交给他来搞，那不是故意刁难吗？ 虽然心中大骂，但泰德表面上还是微微笑着，试探性地问道：“那老哥有何指点？” 威利斯身体离开靠背，凑过来低声说道：“这次任务是由那个奥斯汀完成的吧？” “嗯，没错。” “内务部评议委员会对他提交的述职报告有疑问，尽管所有描述都天衣无缝，人证物证都有，但其中有些委员就是一个字都不信。”威利斯眯起眼睛，“不过这都是小事，活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秘密呢？所以委员会对意思是，这个事还是交给那个奥斯汀，如果成了，之前的所有质疑一笔勾销，如果失败，那就让他进宗教裁判所或者军事法庭。” 说得很轻巧，颇有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豁达，但泰德知道要完成这个任务到底有多难。梅来特尼王国虽然只是个岛国，但国家实力排进世界前三不成问题，王国的情报部门都找不到的人，光凭奥斯汀一条船能找到？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泰德还是点了点头，但犹豫片刻后又忍不住问道：“这小子好像有点背景，海神教会那群神棍很看重他，这么安排合理吗？” 威利斯眯起的眼睛里闪过寒光：“就是因为那群神棍太看重他了，所以内务部才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至于能不能抓得住，就看他自己的了。” 话已至此，泰德明白上面是什么意思了，叹了口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争辩，问起细节来：“什么时候开始？” “等他假期结束，到时候会有任务过来，你安排就行了。” 泰德点了点头。 “好，那再说第二个问题。”威利斯坐直身体，表情变得和善了许多，笑呵呵地拍着泰德的肩膀，说道：“恭喜老弟啊，军部决定升你为少将了。” “啊？”泰德听见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梅来特尼王国和奥里斯塔帝国之间的战事陷入了僵持。开战之前王国的实力比奥里斯塔帝国更胜一筹，因此没想着全面投入海军，但现在形势严峻，现在看来泰德这个新编第一舰队也逃不过上战场了。 “怎么？不高兴吗？到你这个位置了，想往上升一级可不简单啊。” “高兴，怎么不高兴，只是没想到会是现在，之前也没有预兆啊。”泰德擦了擦汗，笑道。 “哈哈哈，看看这个吧。”威利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郑重地取出其中的文件。 “经过国王陛下和内阁商议，改皇家海军新编第一舰队番号为皇家海军机动策应舰队，并任命你为舰队总司令，即日上任。”威利斯简单说了一下文件内容。 一心只想赶紧退休的泰德麻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八章 公船私用……吗? “上边准了。”奥斯汀看着手里的恢复，心里高兴得紧。 ［我就说申请有用吧？］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奥斯汀当即让门外的卫兵通知其他船员准备出海。 ［石像鬼环礁吗去？］ “那当然，之前玛丽安奴不是说了那边还有好东西吗？而且本杰明的航海日记也卡在那里了。” ［哈哈哈，这算是公船私用吗？］ “长官，这有上面的最新指令。”奥斯汀正高兴着，一个卫兵敲了敲门。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危险感知有反应吗？” ［没有，单纯是你觉得要倒霉了。］ 皱起眉，奥斯汀开门接过了文件，直接打开阅读。 “舰队改编？”读完第一页头就大起来了，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这种改编意味着什么，而且这个番号听起来就不太“吉利”。 这个消息也传达给了奥利弗等人，除了马菲之外的所有人都叹了口气——马菲不叹是因为他觉得新番号很酷炫。 “上边真狠啊，看来是下决心要在一年之内结束这场战争了。”奥利弗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他之前就是干这个的，“但是这个番号——还真是不吉利啊。”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整吗？”马丁也在一旁附和。 马菲不明所以，笑呵呵地说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番号才更有皇家海军的风范啊。” 奥利弗苦笑一声解释道：“‘机动’意思是任务多，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去哪里；‘策应’意思是我们要负责帮其他舰队搞定老大难问题，而鉴于前面的‘机动’性质，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们的定位大概率会是炮灰或者诱饵。懂了吗？” 马菲懵懂地点头。 “这还不是最糟的。”奥斯汀拿出一张文件，放到桌子上，示意其他人都来看看。 “啊？”马丁只是大概地扫了一眼就麻了，“又让我们去找人？而且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何止啊。”奥利弗指着其中一行，“上边可是写了，这莱莎公主殿下目前的行踪连王国情报部门都找不到，就这让我们去找，也太高看我们了。” 奥斯汀点了点头，又拿出一份文件：“这还有更炸裂的呢。” “内务部评议委员会的？”奥利弗看了一眼文件题头，一脸狐疑地问道，“要我们去肃清哪个叛徒吗？” “这是要肃清我们呢。”奥斯汀苦笑，“评议委员会觉得我们之前的报告有问题，补充材料描述不充分，怀疑我们有问题，需要我们用这次任务做‘投名状’，消除或者说抵消对我们的怀疑。” “啊？”马丁瞪大眼睛，“这什么逻辑？” “这是要让我们死啊……”奥利弗皱起眉，“这任务故意的啊。” 奥斯汀心里有愧，毕竟他是真的有秘密，内务部评议委员会也确实怀疑的没问题。他觉得这是找不到证据了想整个大活诈一下自己，只不过这一下会“诈死”多少人可就不好说了。船员们都是无辜的，要是因为这个任务有伤亡，那奥斯汀估计就自闭了。 “我们有做什么事情得罪了他们吗？”马丁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除了上次报告隐瞒了亨利那个武器的事情，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那玩意儿又不是谁都能用，亨利本身又很容易被打成异端，要真交出去了他咋办？” “形势所迫，估计还是上面想要快速结束战争，所以才看上了那个东西，要不然放在从前，像亨利这样的家伙没被抓到宗教裁判所就算好的了。”奥利弗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们都听你的，船长。” “对，都听你的。”马丁笑了笑，似乎刚刚发生一切都释然了。 “没错，船长你说啥就是啥。”马菲可能没太听懂，依旧是乐呵呵的。 奥斯汀抿了抿嘴，强打起精神，说道：“既然如此，八月雄狮号，启航！目标，石像鬼环礁！” “是！”众人齐齐回应。 奥斯汀缓缓攥起拳头，这一次他必须要漂漂亮亮地完成任务，并且把所有船员安全带回弗莱明港。 “多弗雷拉王国那边有什么反应？”莱莎眺望着远处的大海，问道。 雷弗里喝了口酒，平淡地说道：“那个老头和哥哥弟弟们倒是说了欢迎我回去，但我估计我只要再踏上那片土地，等待我的一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莱莎轻笑一声：“没关系，等到一切完成，你自然会成为多弗雷拉的王，这是对你在复苏海神中做出卓越贡献的嘉奖。” 雷弗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问起莱莎：“梅来特尼王国呢？他们知道你和我一起胡来了吗？” “虽然隐藏了身份，但其实意义不大，不过只要不实锤就行。”莱莎的语气很无所谓，“梅来特尼那边应该在很努力地公关，只需要我近期单独露个面，他们就能处理好一切。” “那你为什么不呢？”雷弗里有些疑惑，“难道你不想摆脱这个麻烦吗？” “哈哈哈，就现在这个状态，大家都云里雾里的，都把目光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才好。”莱莎闭起眼睛，崽睁开时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这样的话，海神复苏的计划才能掩人耳目，祂才有机会苏醒。” 雷弗里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回头看向石像鬼环礁的方向。 他们此时就在不远处，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一些东西飞翔在岛链上空，但这次没有发起袭击。 “差不多了。”最后的太阳坠入海面，莱莎拍了拍船舷的栏杆，“安沙，全速前进，我们上岛。” 铁甲战舰劈波斩浪，全速驶向岛链。 ［我总感觉能在石像鬼环礁遇到她。］道格突然说了一句。 “为什么？” ［他们那边不是有个“本杰明”在指路吗？这么一想不就和那航海日记一样吗？石像鬼环礁的事情搞不定他们就不会走。］ “可玛丽安奴已经不在那里了。” ［要不是当时情况危急，没亲眼看见谁会相信？况且万一他们还有别的目标呢？本杰明多次提到的地方我就不信没点他自己留下来的遗物。］ 奥斯汀点了点头，认可了道格的说法：“不错，你现在长脑子了，我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变强了。” ［滚你妈的！］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四十九章 在雾中 没有手风琴手卡卡的干扰，八月雄狮号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到达了石像鬼环礁附近。 在上次的战斗中大破后，八月雄狮号进行了一系列维修与升级，最大的变化是由亨利主导改造了引擎和舰炮，更加广泛地将神术水晶技术和炼金技术结合在一起，让战舰的速度和火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本来想着给手风琴手卡卡一点小小的现代化震撼，没想到这一路压根没遇见他，对此亨利表示极度失望。 “那些是什么？石像鬼吗？”马丁指着盘旋在石像鬼环礁上空的黑点，问道。 “应该就是了。”奥斯汀点了点头，放下望远镜喊道，“各单位做好战斗准备！” 吸取上次的教训，八月雄狮号并没有减速靠近，而是先加速绕岛航行，再一圈一圈逐渐接近环礁。 盘旋在上空的石像鬼并没有表露出敌意，看来手风琴手卡卡并不在附近。 “上岛吗？”马丁问道。 八月雄狮号已经很接近环礁了，奥斯汀甚至用肉眼看清那些石像鬼发红的眼睛。 “先观察一下，看看它们什么反应。”奥斯汀皱了皱眉。 这太不寻常了，就算手风琴手卡卡不在附近，这些石像鬼的凶性没那么大，八月雄狮号现在的这个位置也足以让他们感受到威胁开始警戒或者进攻了。 “拿一把步枪，射一枪看看。”奥斯汀朝马菲喊道。 这小伙答应一声，从旁边的船员手里接过枪，瞄准飞得最高那只石像鬼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那石像鬼却没有任何反应。 “打偏了？”马丁看向马菲。 后者涨红了脸，嘟囔道：“应该是打中了才对，我再试试。” 说罢又开了一枪，这次瞄准的最近那只。 可还是没有反应。 奥斯汀思索片刻，看向奥利弗：“我觉得应该是假的，可能是幻象一类的东西，我想派一支小队上岛看看情况。” 经验丰富的大副同意了他的看法：“我和其他船员留守战舰，你带上马丁、马菲和亨利上去。” 几分钟后，一艘小艇被放了下来，载着四人小队上岛。 “上岛之后一定小心，如果涉及幻境的话我们很可能会被分散。”奥斯汀突然想起上次上岛时雷弗里说过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上岛的人数和对应的名字，如果真的遇到幻境了，这就是识破幻象的关键。” “另外，岛上可能会有一种能变成其他人或者物的怪物，你们一定要小心。” 另外几人点头，就连亨利都保持沉默，屏息以待。 小艇靠近岸边时突然涌起了一阵浓雾，奥斯汀暗道不妙，刚想说话却发现小艇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人。环顾四周只剩下白茫茫的雾气，能见度范围不足两米。 道格站起身，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瞪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不多时，右侧的迷雾中缓缓浮现一道黑影，似乎是一艘细长的小船，一位船夫站在船尾，用手里细长的竿子撑船。 道格舔了舔嘴唇，却没有举枪，因为他的危险感知并没有任何被触发的迹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影渐渐清晰，最终停在了道格旁边。 这是一艘细长的小船，只够坐五个人，船夫穿着一身破烂的黑袍，脸隐藏在兜帽下面，只能看见一团黑暗，枯瘦的双手从袖子里探出，抓着一根细长的黑色竿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身前占据了整整一个座位的成堆金币，金灿灿地累成小山，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渡河需要一枚金币。”撑船的人开口说话，声音并不如道格想象的那样沙哑，而是很清澈稚嫩的小孩嗓音，但听不出男女。 “渡河？”道格有些懵，这里应该是在海上才对。 “渡河需要一枚金币。”那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道格点点头，手一翻摸出一枚拜厄岛的海盗金币递过去。 “这个不行。”那人摇了摇头，机械性地重复道，“渡河需要一枚金币。” 道格心领神会，掏出从莫里斯那里拿到的本杰明的海盗金币，递给那人。 金币从道格手中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金币堆的顶端，原本磨损严重的金币焕然一新，发出诱人的金光，撑船的人开口道：“上船吧。” 小舟在迷雾中穿行，水面十分平静，确实不像大海的样子。 ［会不会有些鲁莽了。］奥斯汀有些疑虑。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而且危险感知一直没有反应。” ［我感觉你太依赖危险感知了，这样不好。］ “慢慢改吧，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这还没吃呢，不着急长。” 两人说话间，小舟开始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到对岸了。”撑船的人伸手指向旁边的浓雾，开口道。 雾太大了，道格实在看不出有陆地的样子，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下呗。 跳出小舟，果然踩上了坚实的地面，道格想看一下脚下却发现半截小腿都在雾里，只能看个寂寞。 再回头时，小舟已经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影子，试着往后退了一步，发现还是陆地，并不是水面。 环顾四周，这里的雾更浓，甚至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人要来接我，可我们只有一个海盗金币啊。” 话音刚落，前方的浓雾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点黄豆大小的灯火，晃荡着朝道格走来。 十多秒后，一个和撑船那人同样装束的家伙提着一盏煤油灯站在了道格面前。 “口令。”他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啊？”道格一愣，这也太抽象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怎么知道口令是什么？ “口令。” “天使的丑陋是为了吓走魔鬼，但人类始终更喜欢貌美的魔鬼。”奥斯汀不假思索地回答。 提灯人转过身，缓缓走入浓雾，雾似乎散了一些，奥斯汀刚好能看清他的背影。 低头看去，终于看清了脚下——并不是陆地，而是厚厚的冰层，冰层下方似乎是无尽的黑色深渊。 奥斯汀倒吸一口凉气，加快脚步跟上那点灯火。 在灯火的晕染下，两边的雾气似乎有了轮廓，幻化出一幅幅诡异奇妙的画卷：有人类的舰队、神灵的雕塑、扭曲诡异的海怪、伸出海面的巨手、藏在深渊里的无数只眼睛、倒悬在云层里的天平……每一幅画卷都在运动变化，好像实时发生的场景，但最终都归于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看了多少画卷，正当奥斯汀的意识要沉迷其中时，一声冰层碎裂的脆响将他拉回了现实。 前面的灯火已经消失了，奥斯汀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冰墙，不论从左右看还是往上看，都无法看到尽头。 而碎裂的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奥斯汀脚下的冰层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细密的裂缝以他站立处为原点，向四面八方扩散——当然也包括面前的冰墙。 奥斯汀想走，但双脚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寸步难行，低头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冰层下方的深渊里有庞大的黑影游动。 呯—— 冰碎了。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章 冰层里 奥斯汀没有掉下去，因为面前的冰墙也裂开了一条勉强够一人通行的缝隙，在脚下的冰层彻底碎裂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扑了进去。 狠狠地摔倒在地面上，那泥土早就被冻得和钢铁一般坚硬，好悬没直接把奥斯汀摔晕过去。 冰山内侧的冰层散发着点点淡蓝色的荧光，勉强能照亮前路。 ［这是一条路吗？］道格问道。 奥斯汀刚刚冲进的这条裂隙一直向前延伸，往前面看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不知道通到哪里。 “就像是一座帝王的陵墓。”奥斯汀抬头看着两边高耸得一眼看不到头的冰壁，感慨道。 ［先往前走走看吧，这里太难受了。］道格没觉得这里有多恢宏，只觉得压抑难受。 奥斯汀点点头，握紧手里的手枪，缓缓前进。 随着他的深入，两侧的冰壁开始发生了变化，不复先前的晶莹剔透，里面渐渐的出现了一些杂质。 一开始只是小小的碎木片、碎石，逐渐变得越来越大，约莫走了十分钟后，奥斯汀在右侧的冰层中看到了一条没见过的鱼。 停下脚步，瞪起眼睛努力往前看，可以看到两侧的冰层里隐隐约约的巨大黑影。 ［这是……］ “在海神教会的传说中，海神与外神战斗，神力爆散，冰封了整片海洋，这里可能是其中的一块冰块。”奥斯汀解释道，“据说被冰冻在其中的生物并没有死，只要冰化了，他们还能重返世间。” 道格打了个寒战，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发现也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入口。事到如今不管前面有什么，都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了。 继续往前，冰层里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恐怖生物，很大一部分道格只在书上看见过图画。 再往前，道格甚至只能看到某些巨大生物的某一部分，其主体则被厚厚的冰层遮掩，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我感觉它们在看我。”道格嘴角微微抽搐，将视线从左侧一条长满了黄绿色眼睛的触手上移开，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走到尽头会是什么？” ［前面都在暗示这里和本杰明有关，说不定到最后能找到所谓本杰明的宝藏。］ “它最好真的有，这里太瘆人了。” ［等等，停下，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道格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有奇怪的声音。］ 道格闭上眼睛，屏息凝神，果然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笃笃”声，像是有人在敲击着冰壁。 手中的手枪紧了紧，道格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 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清晰，但自从道格真的听见后，敲击的声响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十几秒后已然演变为像是就有人在他身前敲着冰壁一样。 道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凝神看去，才看到面前的冰壁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正在轻轻敲击着面前的冰壁。 道格眼瞳一缩，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人影确实在冰壁里，距离他只有两三步之遥。 笃笃——笃笃—— 有节奏的敲击声越来越大，仿佛直接敲打在道格的头盖骨上。 一出现这样的想法，他的后脑勺便突然疼了起来，并且愈演愈烈。道格忍不住闭上眼睛用手敲了敲后脑，试图缓解这疼痛。 危险感知几乎瞬间被触发，道格想要做出反应，却已经来不及了。 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冰壁里，用手一下下敲击着冰壁，而站在外面的那个“道格”则看着他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道格想要破口大骂，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想要使劲击破冰壁，可手却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用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嘲讽地挥手。 怎么能就这么结束？怎么能就被困死在这里？道格心里气急，心中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在他身上有一根细细的线，连接在外面的“自己”身上。 道格心中大喝一声，集中注意“握住”那条细线，那一瞬间，细线的对面也有了回应，奥斯汀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怎么能，怎么能就在这里结束？” 下一刻，道格和奥斯汀异口同声地喊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滚出我的身体！” 可这样并没有完全摆脱困境，道格只觉得自己对身体的感知恢复了一些，似乎能勉强控制几根手指。 “还不够！还不够！” 冰壁外的“自己”像是陷入了卡顿，脸上的表情不断在愤怒和嘲讽间直接切换，没有拿枪的左手手指微微抽搐。 “自己”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右手握枪抵住太阳穴，食指扣上了扳机。 道格几乎要将自己的全部力量塞进细线里，外面的奥斯汀也同样，两人中间的障壁在变得越来越薄，直观的表现便是扣扳机的食指一直没能按下去。 “还不够！”冰壁外的“自己”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喝。道格闻声一喜——这是奥斯汀的声音。 于是更加努力，“握住”细线的同时，不断呼唤着奥斯汀的名字，于是冰壁内的黑影也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敲击着冰壁的手像是生锈的机械一般逐渐停滞。 颤抖的左手终于抬起，像是提了千斤重物一般艰难地朝着右手移动，同时右手扣扳机的食指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颤抖着迟迟不能落下。 道格心中一喜，他和奥斯汀合力，那黑影的力量显然不敌他们。 可没高兴太久，只见“自己”脸上嘲讽的表情也变得扭曲，突然卯足力气撞向冰壁。 嘭—— 鲜血顿时顺着脸颊流下，道格感觉手里的细线晃动了一下，另一侧的感知消失了片刻，似乎是奥斯汀受到了影响。 “你这混球！我的身体你死也别想得到！”道格心一横，集中全部力量夺回右手食指的控制权，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那黑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仰躲开子弹。 “哈哈哈，你果然舍不得这具身体！”道格大笑，操控着食指连连扣动扳机。 这时，奥斯汀那边似乎终于恢复了过来，道格听到外面的自己“大喝”一声，左手便紧紧掐住了脖子，并且在不断收紧。 那黑影彻底慌了，抽出力量去阻拦这俩疯子，他在这里等了那么久才好不容易等来一具躯体，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阵脚一乱，奥斯汀和道格的机会就来了。 “你这家伙，可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一声怒喝后，道格死命握住细线一拽，眼前一黑，在天旋地转中回到了身体中。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一章 冰魄 “不——要————不——要——”刚已进入身体，道格耳边就充满了尖锐的嘶叫，伴随着嘶叫的还有如同钢刀插进大脑再搅和搅和几下的剧烈疼痛。 “你……他妈的……”道格死死咬着牙齿，从喉咙里挤出几句咒骂，竭尽全力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余光瞟了一眼冰壁里的黑影，只见它也抽搐着，似乎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他妈的……从我的……身体里……”道格奋力举起右拳，狠狠砸在冰壁上，集中意志以冰壁为媒介激活了【幻觉触发】。 叮—— 伴随着金币落地的声音，道格和那黑影同时停止了抽搐，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模糊，仿佛出现了一个能够吞噬一切都漩涡，要将道格的灵魂吸到另一个世界。 定睛一看，这漩涡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在道格的视野里不断变大，渐渐大到它周围的水旋和波纹都清晰可见。 大漩涡。 扑通—— 道格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进入了水中，这声音倒像是凭空出现在灵魂深处的。 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感知不到四周的环境，只有眼睛能看到的一片黑暗。 水中的坠落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道格突然间再次浮出了水面。 汹涌的波涛裹挟着他四处飘荡，在海面上无数的尸体和碎片间穿梭，一浪更比一浪高，当被推到浪尖时，他看见了远处的场景—— 那是两道巨大的影子，而且都是道格的“老熟人”。 惨白的身体，五只斜着排列的眼睛，正是他“信仰”的邪神。 此时，祂正与一只硕大无朋，体积比祂更大的怪物交锋。 那家伙有一个章鱼的脑袋和人类的身体，站立在海中，满头的触须伸进天空中如同另一片大海一般翻涌的浓云，雷电与风雨缠绕在他身旁，释放出万丈的“神威”。 如今的海神，迈尔斯。 此时，道格所信仰的，貌似叫做“死潮”的邪神正处于下风，手里的三叉戟已经折断，浑身上下布满了恐怖的裂口。 道格知道祂的结局，作为邪神的祂会被击败，然后封印在大漩涡的底部。 似乎是感受到了道格投来的目光，“死潮”最下面的一只眼睛转了过来。 这瞬间，道格的意识崩溃了。 消散的最后，他看见了迈尔斯满头触须上睁开了大大小小的蓝色眼睛，不断转动着，似乎在搜寻什么。 睁开眼睛，道格正躺在地上，两侧冰壁高耸，一眼看不到天花板。 头脑中的嘶叫已经消失了，偏头看向黑影的方向，只剩下了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形印记，被印在冰壁上。 ［你还好吧？］奥斯汀虚弱的声音响起。 道格点了点头，没有起身，头很痛，他想再躺一会儿，至于其他危险什么的，去他妈的吧。 “我们最后是回到了过去吗？借由那个家伙的记忆。” 这里的“那个家伙”指的是莫名其妙想要抢这具身体的黑影。 ［应该是的，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海怪图鉴也没有被触发。］ “天晓的，要不是这里太挤了，再多他一个也不是不行。”道格开了个玩笑。 “他是这片冰层里所有生物的残念集合。”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吓了道格一跳，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了起来。 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随着道格将目光移过去，两侧的冰壁居然依次亮起，最后点亮了末端的一处空间。 道格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说话的人是谁。 而奥斯汀早就听了出来，说道：［是本杰明的声音，小心些。］ “过来吧，我的孩子，已经不用再战斗了。”本杰明的声音再次响起。 道格挑眉，放松身体，揉了揉心口，抬脚走向前方亮起的空间。 走了几步后，他终于看清了站在那里的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男人，从面相上看，确实是本杰明无疑。 “孩子，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没想到你真的来救我了。” “你……没死？” “我落入大漩涡后被困在了这里，一直等着有人能来救我。”“本杰明”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没想到，没想到最后等来的人居然是你。” “我？”道格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当然是我最骄傲的儿子。”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脸上带着微笑，双臂张开等待着道格的到来——真的像是一位很久没有见到自己孩子的父亲。 可如果危险感知带来的疼痛没有那么强烈就好了，道格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你……你在做……什么……我的……孩……子……” 六枚神术水晶制成的子弹全部命中，穿过“本杰明”的身体，击碎了这片亮起来的蓝色荧光，渐渐露出其后边深不见底的裂隙。 似乎是有一柄刀硬生生将这冰层劈开，连带着斩开了其下的大地，道格没来由地想起了幻觉里看见的那柄三叉戟。 低头向下看，也是除了黑暗外什么都看不见，但却和这里的其他地方不同，道格只是看了一眼，危险感知带来的疼痛就好悬没把他疼撅过去。 从旁边捡了一块碎冰扔下去，没有任何反应，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现在我们怎么办？跨过去吗？” 这条裂缝大约有三四米那么宽，但对面比这边略低一些，以道格目前的身体情况，完全可以跳过去。可他担心裂隙下面藏着其他危险，因此征求奥斯汀的建议。 ［我来吧。］ 奥斯汀点了点头，随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破手指往前面轻轻一挥，一连串血珠飞散出去，在空中翻滚。 忽地，一阵强风自下而上吹起，只见一条面目狰狞的扁平大鱼从深渊中跃出，长大嘴想要接住落下的血珠。 奥斯汀抓住时机，向前一跃，脚尖踩在大鱼额头，借力跨越了深渊，稳稳落在对面，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狂奔，以最快速度远离这条裂隙。 事实证明这是对的，还没跑出几步，深渊中又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条触手钻出，刺穿那条大鱼，伸进了冰壁裂隙，朝奥斯汀飞速探来。 霎时间，刺鼻的腥臭味充斥了整个裂隙，“推”着奥斯汀不要命地狂奔。 ［这也太他妈夸张了吧！还让不让人活了！我……］道格骂得很脏，他知道那下面可能会有东西，但不知道会有这么离谱的东西啊！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二章 我的身体送你啦 触手在冰壁间行进，坚硬的冰层在它上面刮出一个个伤口，其中流出腥臭的黄绿色脓液，将冰蓝色的冰壁染成恶心的颜色。 两条腿跑不过没长腿的，那触手速度极快，转眼间便追上了奥斯汀。 危急时刻，奥斯汀摸出黑海葵之触，转身扣动了扳机。 这件神器的说明里没有写明作用的目标限制，说不定他也能直接把这海怪变成海葵呢？ 然而事实证明说明书上没写不等于能行。被黑海葵之触击中后，那触手并没有变成海葵，只是在其表面长出了大大小小许多脓包，被磨破后，脓包里生出一株株黑色的海葵。 这毫无疑问是极其痛苦的，触手似乎被激怒了，暂时停止追击，紫红色的表皮蠕动着，一只只黄绿色的有着诡异竖瞳的眼球从皮下挤出，齐齐看向奥斯汀的后背。 奥斯汀头皮发麻，脚下速度加快，同时大脑全速运转，竭力思考破局之法。 “冰层中生物的残念聚合……”奥斯汀突然想起先前那个“本杰明”所说的话。 ［他都是假的了，你还信他？］道格有些想不明白，［更何况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个黑影难道不是我们的敌人吗？现在不和这个触手一起干我们算好的了。］ 奥斯汀洒然一笑：“都这种时候了，可以试一试，反正结果不会更差。这里那么多残骸，不可能只有那一个聚合体。” ［你想怎么做？］ “哈哈，那些黑影可是很宝贝这具身体的。” 说罢用匕首直接割开手腕，将鲜血洒向两侧的冰壁。 “你们不是想要一具身体吗？”奥斯汀大笑，“你们不是想要脱困吗？” “我就在这里，来拿吧！” 说完，奥斯汀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面向冲过来的触手。 他的鲜血洒在两侧冰壁上，有黑色的烟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冰层深处汇聚而来，并不断纠缠在一起，最后混合成一个巨大的人形黑影。 ［你疯了！］道格悚然一惊。 触手卷了上来，将奥斯汀卷起后迅速回缩，想要将他拉进那条深渊。 同时，奥斯汀的意识出现在冰层里，紧紧握住连接着身体的“细线”，但并不发力，只是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拉回深渊。 好不容易占据了一具身体的黑影怎会让触手轻易得逞，巨量的黑雾从奥斯汀七窍中喷出，顺着触手表皮上的创口钻进其中，在触手的表皮下犁出一条条沟壑。 剧痛使触手不断摆动，疯狂撞击着两侧的冰壁，想要将这些黑雾驱散。 黄绿色的眼珠里散发出诡异的射线，凡是扫过的地方，黑雾都消散一空，化作一滩恶臭的脓水。 黑雾快速收缩，重新进入奥斯汀的身体，随后控制着他睁开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眸看向卷住自己的触手，只是一眼，那触手尖端便瞬间炸开，化作黑色的烟尘四处飘散。 “黑影版奥斯汀”稳稳落地，看着因为陷入暴怒而不断扭动的触手，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吐出几个短暂的音节：“滚开……可怜……的小……猫……” 触手的眼睛看向黑影奥斯汀，射线瞬间将身体，洞穿，但其中涌出的黑雾又迅速将其修复。 “我……叫你……滚……开……” 黑影奥斯汀重重跺脚，一连串冰锥从地面刺出，将触手钉在了甬道里。 黄绿色的液体流了一地，伴随着“嗤嗤”的声音腐蚀着地面。 一声尖锐的嘶鸣从深渊中传出，巨量的黄绿色脓液突然从触手伤口里喷出，腐蚀着其接触到的一切。 黑影奥斯汀立刻闪开，但还是有半个身体接触到脓液，长出了一个个脓包，其中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游动的不明生物。 黑影奥斯汀冷哼一声，被脓液沾染的整个右半身爆开，无穷无尽的黑雾从其中涌出，凝固成黑色的晶体，仿佛一件铠甲一样覆盖在身体表面。 巨大的触手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脓液的作用下自我修复完毕，尖锐的末端如同利箭一样射向黑影奥斯汀，后者则仗着铠甲坚固，手臂上的晶体化作两片刀刃，没有理会触手的攻击，纵身一跃跳到触手上，疯狂地破坏着眼中所见的一切。 就好似相扑手擦不到自己的屁股一样，触手此时也拿黑影奥斯汀没有办法，只能靠背上的眼球发射激光，阻碍他破坏的步伐。 被困千年所积攒的怨念在这一刻被全数发泄，黑影奥斯汀如同恶鬼，顶着触手的攻击，将那些眼球一颗颗打爆。 失去大多数眼球的触手终于怂了，开始往回退缩，同时也在甬道中四处撞击，想要把黑影奥斯汀装死在冰壁上。 但后者十分灵活，在触手上不断辗转腾挪，到头来反而是在触手自己身上增添了更多的伤口。 转眼间又回到了那条深渊，触手完全不管黑影奥斯汀的攻击，加快了回缩的速度，后者则不依不饶，双手一合，黑色晶体融合成一柄巨刃，在触手收回深渊的刹那拦腰横斩，一刀将那触手的前端斩断。 奥斯汀在冰层里通过那根“细线”感知着这一切，等待着夺回身体的时机。现在黑影还是太强，贸然动手恐怕就真寄了，不过转机马上就要来了。 刚冒出这样的想法，深渊旁边异变徒生！ 另一根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深渊中探出，捆住黑影奥斯汀合在一起的双手，趁着他腾空无处借力的空档，一下将其拉进了深渊。 黑影奥斯汀反应也快，被拉回的一瞬间，四面的冰壁上便有更多的黑雾涌现，源源不断地汇入深渊——他先前居然没有使出全力。 深渊中发出尖锐的嘶鸣与爆响，奥斯汀不敢瞎感知，只能通过“细线”上的阵阵波动大致推测战斗的情况。 那触手的本体似乎是被困在了深渊底部，在外面打它可能会弱黑影奥斯汀一头，但进了深渊那就形势反转了。 黑雾不断向深渊中涌去，冰蓝色的冰壁似乎逐渐恢复了澄澈。 就是现在！ 奥斯汀集中意志，握住“细线”使劲一拽！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三章 欢迎入住奥斯汀·道格 “细线”那头传来强大的阻力，有部分黑雾沿着它传到了奥斯汀身上，如同火焰一样灼烧着奥斯汀的灵魂。 奥斯汀的力量虽然微不足道，但黑影奥斯汀此时正处于和触手怪战斗的关键时刻，他的突然插手让黑影奥斯汀一时间落入了下风，被触手怪压制得只能疲于防守。 “你……放手……”黑影奥斯汀愤怒的声音直接在奥斯汀耳边响起，像是在他耳朵里刺进了一根冰锥，奥斯汀整个脑袋都被冻得生疼，思维速度明显减慢，拉拽“细线”的力度也逐渐变小。 但还有道格。 奥斯汀拉拽“细线”相当于给了道格一个信号。 其实黑影刚刚夺取这具身体时就感到体内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就像是脑子里进了一条细小的寄生虫。但有一只老虎在你跟前时，谁又会去在意那只虫子呢？ 就在黑影在和触手怪的战斗中逐渐落入下方时，那寄生虫动了，一股从这具身体中生出的阻滞感让黑影的动作不再顺畅，举手投足间没有了先前的行云流水。 它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奥斯汀在捣鬼，于是又分出一缕黑雾去灼烧奥斯汀的灵魂，企图从源头解决问题。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黑影的眼前突然一黑，没能躲过触手怪的一击，被触手狠狠砸在深渊的崖壁上。 黑影知道这是“寄生虫”在阻止自己，接连躲过几次攻击后迅速爬上深渊，朝甬道中跑去。 触手怪哪里肯就这么放它离开，三四条触手拧成一个钻头，逼得黑影不得不狼狈躲避，在深渊中四处逃窜。 奥斯汀和道格抓住机会，一人扯着“细线”，一人在体内捣鬼，接连几次破坏了黑影的躲避动作，钻头一般的触手几次击中身体，黑影只能不断地用黑雾修复伤势，腾不出手解决奥斯汀或者道格。 “你这……该死的……虫子！” 黑影在深渊中不断咆哮着，越来越多的黑雾从冰层中涌出，汇聚于黑影身周。 当最后一缕黑雾也被榨出后，黑影怪叫一声，放弃了躲避，将身周的所有雾气凝聚在一起，化作一柄长枪，右手伤口中的血渗进枪身，留下一条细小的血红色纹路。 黑影扭转腰身，拉开手臂，将长枪投向深渊底部不可知处那触手怪的身体。 长枪很快便隐没于深渊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黑影没有管那触手怪是什么反应，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地面，冲进冰壁中的甬道。 奥斯汀和道格都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一同发力，控制身体跌倒，并用脑袋狠狠撞击地面。 一下下撞击之后，消耗过大的黑影再也无法保持对身体的全部掌控，被奥斯汀抓住机会重新回归。 黑影凝聚最后的力量试图将奥斯汀驱逐出去，但回归之后奥斯汀便控制着右手摸出黑海葵之触对谁自己的下巴，喊道：“被击中的话会变成海葵！你想以海葵的形式活下去吗！” 黑影果然迟疑了片刻，道格抓住机会，一直在积蓄力量的他奋力将黑影挤出身体。 黑影拼命抵抗，同时也叫道：“你想……死吗？你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没有我的……修复，你也……别想活着……” 经过刚刚激烈的战斗，奥斯汀的身体目前确实和个破麻袋没什么两样，黑雾化成的晶体替代了他的左手和左腿，封住了身体上大大小小十多个贯穿伤口。如果黑影脱离身体后晶体也会消失的话，奥斯汀可能最多还能活五分钟。 但这种时候奥斯汀绝不会松口，呵斥道：“你这老东西，我当然不会死，可你真的会变成海葵。” 黑影闻言没有说话，挣扎也逐渐变小，但奥斯汀并没有放松警惕，食指一直放在扳机上。 “我……不会离开……”黑影沙哑的声音稍微平静了一些，但还是带着些许愠怒，它现在比较虚弱，要不是这样早把这小子干掉了，哪来这么多废话，“我……不能……被困在……这里……” 这边陷入了僵持，但触手怪不会善解人意地等他们吵完再动手，又一条巨大的触手从深渊中探了出来，带着受伤的暴怒。 奥斯汀瞥见出现在甬道中的触手，心中却完全不慌：“这对我来说本就是必死的，可你呢？错过了我，下一个到这里的人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黑影又开始剧烈的挣扎，试图从奥斯汀和道格手中抢回完整的控制权，但他经历了一场大战，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在两人的干扰下完全掌握这具身体。 黑影想操控身体站起来，但道格控制的左臂死死抓住地面裂开的一道裂缝，限制住黑影的下一步行动。 触手越来越近，上面密密麻麻的黄绿色眼睛已经全数张开，冷冷地盯着在地上扭曲抽搐的“奥斯汀”。 “我们……谈判……”眼看情况危急，黑影终于松口，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带我出去，我另……找其他……容器……” 奥斯汀心中松了口气，语气却没有半点松懈：“你如何保证。” “对……神明发誓……有……神血……” 神血？奥斯汀心念一动，没有再纠缠，爽快地答应了：“好，你带我们去找神血，但如果你有什么其他想法的话，我们就一起变成海葵吧。” 说罢，道格操控着左手撑起身体，黑影散出一层雾气包裹住身体，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甬道深处前进，没几分钟就彻底甩掉了触手，后者只能无能狂吼。 “神血在哪里？”奥斯汀操控的右手动了动，提醒黑影黑海葵之触的存在。 “快……到了……” 黑影说话很慢，当它说完这句话时，甬道也到了尽头，“几人”进入了一个较为宽阔的空间。 高耸的冰壁环绕着中间一块凸起的岩石，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冰室，凸起岩石的上方则是一根从极高处垂下的钟乳石。 奥斯汀抬头，钟乳石延伸进了黑暗，看不到尽头。 凸起岩石上方有一个常年滴水形成的小小凹陷，其中是一些冰蓝色的液体，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其中若隐若现的血色絮状物。 黑影控制着身体来到岩石前：“一起……发誓……” “你先。”奥斯汀又动了动右手，他吃准了黑影不会想轻易放弃出去的机会。 黑影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贝奥武夫……在此立誓……绝不伤害——” “奥斯汀·道格。” “绝不伤害……奥斯汀·道格……承诺在离开……此地后……寻找新的……躯壳……” 黑影磕磕绊绊讲完了誓言，犹豫片刻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海神在上……波涛庇佑……” 岩石凹槽里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一滴液体从中飞出，进入了奥斯汀体内，并在右手手背处留下了一个波浪的痕迹。 誓言成立，这具身体里暂时多了一位新住客。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四章 贝奥武夫和神血 “贝奥武夫？”奥斯汀有些疑惑，“这是你的名字吗？你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贝奥武夫？” 在梅来特尼群岛的民间传说中，贝奥武夫是一位活跃于梅来特尼王国建立之前那段黑暗时代的英雄国王，他曾凭借凡人之躯击败了三头神话种，持有一件强大的神器——迈尔斯的寒冬。 贝奥武夫晚年时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民毅然决然投身于与神话种的战斗，最后同第三头神话种同归于尽，其持有的神器也就此失散。 在考古和探险大热的年代，无数人曾试图找到那柄据说是由海神亲手赐予的神器，但都无功而返。没想到现在正主居然出现在了奥斯汀的身体里。 “我……不记得了……它们这样叫我。” 现在没什么危机，奥斯汀也立下了誓言，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和别人说过话的贝奥武夫不介意唠两句。 “它们是谁？”奥斯汀观察四周，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危险后，干脆背对着那块盛放神血的石头席地而坐，他对这个莫名其妙进来的地方有很多问题想问，刚好遇到一个本地人不好好用一下就浪费了。 “它们……就是我……贝奥武夫……是最强者。”大概是话说得多了，贝奥武夫说起话来越来越流畅，正常交流指日可待，“时间，磨损了……理智，只剩下……贝奥武夫。” 奥斯汀点了点头，他大概是明白了：黑影是这片冰层里逝去的生命的怨念聚合，换一种说法就是一团混在一起的灵魂碎片，其他碎片的理智都在漫长的时光中被磨损了，到现在就只剩下了最强大的贝奥武夫。但他因为吸收了其他灵魂碎片，自身也变得混乱，最后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想明白后，奥斯汀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这是哪里？” 这位当地人思考了许久，最终才给出了答案：“我记得……是，世界的，最南端。” 这句话出来，奥斯汀心里就凉透了。 是了，四周厚重的冰层，其中无数的神话种，除了世界的极点，神话的坟茔，人类的禁地——永冻之极外还能是哪里呢？ 这个世界是一个漂浮在虚无中的球体，梅来特尼王国位于北半球，石像鬼环礁接近南北分界，永冻之极则是世界的最南端。奥斯汀就坐了个小船，走了段小路，就他妈跨越了万里之遥？ 说真的，这鬼地方，算上奥斯汀的话来过的不超过二十个人，如果把范围缩小到地下的冰层，那在神战结束后可能只有奥斯汀一个人来过。 花了五六分钟平复自己的心情，把这个重磅消息彻底消化后，奥斯汀又问道：“这里是神明的战场吗？” “是的。”贝奥武夫似乎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嘶哑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我是，海神大人，的信徒，在，这里与来自天外的，邪神，决战。” “谁赢了？”奥斯汀想起先前在幻境里看见的那场战斗，目测应该是“死潮”被击败后封印在了大漩涡的底部，但他还是想更进一步地了解一下那段历史。 “不知道，我没能，见证战斗的尾声，但我仍然能感受，到海神大人，的存在。” “后面的，神血，就是海神大人留下的。” 奥斯汀站起身，看向身后凸起的石头，其中的凹槽里大约有十滴左右的神血。 “盛放神血需要什么要求吗？”奥斯汀一直都是“来都来了”这一精神的优秀传承人，此时看见了海神的神血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不，知道。”贝奥武夫有些无语，但他也能理解，毕竟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你可以，试试用这里的冰块，或者这块，石头。” 奥斯汀点了点头，摸出一把匕首，走到甬道中，从冰壁上凿下一块冰，然后细致认真地将它凿成两个大致是半圆形的冰碗。走到岩石前，用匕首一滴一滴地往碗里运，装下七滴后用另一个碗盖住，双手在接缝处捂了一会儿，便成了一个临时的容器。 “为什么，不全部，拿走？” “万一我都拿了触发了机关怎么办？”奥斯汀耸耸肩，“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东西拿了，歇也歇够了，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继续往前走了。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这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奥斯汀额头上似乎出现了三条不存在的黑线。 “不，知道。” ［得，这哥们儿纯坐牢来了，啥也不知道。］一直没说话的道格蚌埠住了。 奥斯汀看向凸起岩石后往前继续延伸的甬道，叹了口气道：“那就继续走吧。” 神血只是意外收获，奥斯汀觉得这里必然会有与本杰明相关的东西，或许找到了那个东西也就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你也太乐观了。］道格苦笑一声，［这里可是永冻之极，离石像鬼环礁可有十万八千里。］ 与此同时，十万八千里外的石像鬼环礁。 莱莎和雷弗里早就看到了在外围巡游的八月雄狮号，也看见了奥斯汀几人乘坐小艇想先上岛，但就在某个瞬间，石像鬼环礁外围突然出现了浓雾，瞬间包围了这个不大的岛屿。 莱莎和雷弗里根本没想到这一出，只能先暂时回到鬼王子安沙上，等待这诡异的大雾散去。 “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莱莎看着舷窗外的浓雾，问一旁的安沙。 安沙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人和船的年纪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岁，哪里来的这么多见识？” “这不是雾，是时之砂，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本杰明突然出现在一旁，感慨道。 “时之砂？”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传说时之砂是死亡神祇的灵魂碎屑，在时之砂中，能有机会穿越时间，去往过去或未来。”本杰明的灵魂碎片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但是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至少我目前还没听说过有谁去了还能回来的。”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五章 回到未来 “说真的，我怀疑我们到底还能不能出去。”道格双手抱在脑后，大踏步前进，仿佛这里完全不存在任何危险。 奥斯汀有些累了，索性让道格掌控了身体，反正本来拥有危险感知的他也更适合这种需要探索的地方。 “一定可以的。”贝奥武夫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现在能流畅说话了。 “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见贝奥武夫回答自己，道格便开始找他闲聊。 “太久了，不记得了。”贝奥武夫摇了摇头，问道，“现在第二次神战结束多久了？” “神战？”道格思考了一阵，回答道，“不知道，神战现在只存在于教会的传说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教会？”贝奥武夫有些诧异，“现在还存在教会吗？” 道格嗤笑一声，嘲讽道：“当然，七大正神虽然基本都陷入沉睡了，但祂们的信徒可是忙得很呢。” “那可真是过了太久了，我原本以为教会会全部消失的。”贝奥武夫感慨道，语气中带着失望。 立下誓言后的他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暴戾，更像是一个隐居多年不问世事的老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道格很乐意和他聊天。 “你不是海神的信徒吗？为什么感觉你很希望教会赶紧完蛋？”道格很疑惑，他以为参加了神战的贝奥武夫是海神的狂信徒，一言不合就要异端审判那种。 贝奥武夫严肃认真地回答道：“我信仰的是海神，而不是已经失去了理想本心，只知道鱼肉百姓，迷失在世俗欲望漩涡中的教会，他们才是最大的异端。” “厉害，佩服。” 道格肃然起敬，在心里给这位老大哥竖了个大拇指。教会沾染世俗这已经是世人明知的了，但他们手里把握着和神明交流的渠道以及制造神眷者的能力，因此地位难以撼动。道格也有点看教会不顺眼，但毕竟是名义上的海神神眷者，因此对贝奥武夫的理论只能表示理解。 贝奥武夫听出了他暗藏的想法，冷声道：“拳头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时才会知道疼。” 道格耸了耸肩，他现在可是邪神的神眷者，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没功夫再去管这些破事。 “那等你出去了可能就要失望了，在很多国家教会势力还是挺庞大的。比如梅来特尼，国王加冕名义上甚至需要获得教皇的认可。” “你是梅来特尼人吗？”贝奥武夫有些惊喜。 “嗯哼，怎么，你也是？” “对，我记得我是梅来特尼王国……”贝奥武夫说了一半突然停下了，“不记得了。” 他似乎有些懊恼，但又很快抛到了脑后：“梅来特尼王国现在如何？” “还好，在和奥里斯塔打仗呢。”道格说到这里开了个玩笑，“说不定等我们出去了会感慨一声：‘哇！战争居然结束了！’也说不定。” 贝奥武夫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消化道格话语里的信息。 “哎，等你出去了再慢慢适应吧，跨越千年的感觉会很奇妙的。”道格把自己都逗笑了，“至于现在的话，不如和我说说神战的事情，我还挺感兴趣的。” “你想听什么？”许多年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贝奥武夫也乐得多说几句。 “就说说这次神战的双方？都有谁和谁打起来了？”他想知道这次神战除了海神和死潮还有谁参加了。 “七大正神和七个外神都下场了，以及一些凡人领袖。” 道格还是第一次听说凡人领袖这个说法，有些惊讶：“凡人领袖？现在的传说中可没有这个概念？是那些各个教会册封的圣人吗？” “不是，凡人领袖们虽然也有信仰，但他们只为凡人而战。” 道格皱起眉：“这些记载可能遗失了，你说说看。” 贝奥武夫对凡人领袖在后世所受到的待遇感到惋惜和愤懑，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等情绪平复后才开口道：“其他几人我都不太记得了，就和你说说带领我战斗的那位吧。” 道格竖起耳朵，神情专注。 “他的名字叫奥斯汀——”说完这句，他似乎愣了一下，“奥斯汀·道格，好像刚好和你同名同姓。” 而道格人都呆住了，连忙呼叫奥斯汀出场旁听。 “他都做什么了？在成为你的领袖之前？”道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很扯淡的想法，于是试探着问道。 “他之前服役于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据说是传奇海盗的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幽灵船——” “停——”道格脑子彻底乱了，叫停了贝奥武夫，自己也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后者很是不解。 大概了解了事情原委的奥斯汀幽幽开口：［你说的这个奥斯汀·道格，大概率是我。］ “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贝奥武夫有些愠怒。 道格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继承的幽灵船是不是叫做背信者玛丽安奴？和你们一同战斗的人里是不是有奥利弗、马丁、亨利、马菲？他们曾经是奥斯汀的手下，第一次共事是在八月雄狮号。” 这次轮到贝奥武夫沉默了。 “奥利弗脖子后面有一片烧伤的伤疤，像鱼皮一样，所以他的外号叫鱼皮。那个叫做亨利的家伙是个改造人，话很多，还可以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马丁有颗眼球是假的，他经常抠出来盘。” 贝奥武夫被彻底震惊了，如果说之前的那些可能会被记载在史书中，那后面这些比较私人的就只有身边一起共事的人才有可能知道了。 “难道说——”贝奥武夫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道格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他妈的，是我穿越了！” 后续根据贝奥武夫的描述，道格和奥斯汀大致可以确定自己穿越到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第二次神战后的未来，他们俩比贝奥武夫还老古董。 “不对，那贝奥武夫的传说呢？这又怎么解释？”道格灵光一闪，抓住了救命稻草。 “传说，那个著名的英雄贝奥武夫并不是一般人，而是经由时之砂从未来穿越到过去的。”本杰明如此讲道，“但这些都只是传说，没有人能回来，也就没有人能证实。”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六章 啊?我死了? 总之，现在事情陷入了僵局，经过奥斯汀的分析，他们现在八成就是到了未来的某个时间点。 那要怎么回去呢？ 刚刚奥斯汀也翻阅了本杰明的航海日记，相比于上次依旧是没有任何更新。 “那就继续走呗，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那群家伙可是收了钱的，怎么可能把我们就这么扔在这里？”道格嚷嚷着站起身，“怎么说也是亲儿子，死不了的。” ［这里除了你和刚刚的触手怪之外，还有其他‘人’或者活物吗？］奥斯汀问贝奥武夫。 “其他的地方我不太清楚，但至少在那片冰层里我只感知到了‘我’一个人。”贝奥武夫思考了一阵，回答道。 “怎么了？”道格疑惑。 ［记得我们遇到的那个幻象吗？本杰明的那个，我怀疑还有其他东西。］ “那难道不是触手怪搞的吗？我们的血对它和贝奥武夫都很有吸引力。” 贝奥武夫闻言插了一句：“对于我来说的话，那是因为你的血液里包含着被稀释过不知多少倍的神之力，我需要他补充自己的力量。” ［触手怪要是有这个能力，那和贝奥武夫战斗的时候早就用出来了，所以我怀疑这里还有其他东西。］ “那又怎样？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它难道能把我们带出去吗？”道格耸耸肩。 ［你想啊。］奥斯汀开始分析，［既然那家伙能搞出本杰明的幻象，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它见过本杰明或者接触过本杰明遗留的物品，二是它能读取我们内心的想法。］ ［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如果是后者的话，它应该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我明白了，如果是前一个原因的话，这里就一定会有本杰明的踪迹，而那家伙一定知道在哪。”道格轻轻击掌，随后问道，“那么我们回去找那个家伙吗？” ［使用幻象的怪物正面战力一般不会太强，那个触手怪很厉害，它应该不会一直待在那里。只要它渴望我的血液就一定还会再来的，我们继续走，以逸待劳就行。］ “嗯哼。”道格哼了一声，在手指上割开一个小口子，一路向前涂抹在冰壁上，迈开了轻快的步伐。 鲜红的血液在冰蓝色的冰层上留下一条艳丽的红色腰线，透着诡异的美感。道格走出数十米后，血液腰线的起点处突然消失了一小块，紧接着便像点燃了的火药引线一样，逐渐消失。 与血液同时消失的，还有一丝隐藏在其中的黑色雾气。 “果然上钩了。”贝奥武夫惊讶地低呼，对奥斯汀更加敬佩。 道格则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腰包上，随时准备取出其中的黑海葵之触——虽然已经开过一枪，但它在谈判时一如既往的好使，就连贝奥武夫都不敢赌。 又走出十来米，甬道前方出现了一座和先前盛放神血那个圆形大厅一样的大厅，只不过中间凸起的岩石变成了一个立起来的十字架，上面钉着一具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干尸。 道格心中已经有数——这大概率就是那怪物的手段。 他也没有拆穿，而是保持着正常的面色与表情走进十字架，一副想要仔细观察的样子。 该说不说的，这怪物干起活来那是相当敬业，这干尸整的一点不显假，摸起来也和道格想象中干尸的手感差不多。 “这是哪位？”道格后退两步，仰头端详干尸的面孔。 但他预想的情况一直没有出现，干尸没有消散，也没有变成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搞什么？”道格挠了挠头，“这该不会还是真的吧？” 贝奥武夫一直保持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道格绕着干尸转圈，想要找到它的破绽：“你这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嗯——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贝奥武夫突然出声，吓了道格一跳。 “什么？” 贝奥武夫的语气有些古怪：“这应该是奥斯汀·道格的尸体，它身上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 “啊？” ［啊？］ 道格和奥斯汀都震惊了： “我的尸体？” ［我的干尸？］ “我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贝奥武夫有些迟疑，似乎有些不确定：“我的——嗯，组成我的一部分告诉我，奥斯汀道格在神战后被梅来特尼王国通缉，最后在多弗雷拉被抓，判了死刑。” “额——罪名是破坏信仰自由。” …… 沉默了许久后，道格开口道：“也就是说，这是真的？我的尸体？” “大概率是的。” “啧，死的真难看。” “没想到为了摆脱神明和教会而开启圣战的人，最后会被以这样一个荒唐的罪名判处死刑。”贝奥武夫对奥斯汀的结局十分唏嘘。 心中堵得慌，有一口气顺不上来，道格一拳砸在冰壁上。 与此同时，一片飞溅的冰片里映出了一个淡淡的白色轮廓。 道格余光瞟了一眼，眼中冷光一闪，黑海葵之触已经握在手上，指向了冰片反射中半透明怪物的方向。 “我扣下扳机的话你就要变成海葵了。”道格笑得很开心，“刚刚还堵着一口气没处发，这会儿不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枪口指向的位置空无一物，四周一片安静，似乎刚刚只是道格一个人的精神病发病现场。 心念一动，左手抽出左轮，二话不说对着左侧的冰壁开了一枪。 随着神术水晶的亮起，冰壁上冰片四溅，隐隐有波纹在细小的冰片上浮动、跳跃。 道格就沿着冰片中有异变的相反方向开枪，转眼间剩下的五颗子弹打完，却只在冰壁上留下了四个弹痕。 “怎么样？这是最新的人类技术，好吃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不过没有关系，道格大概明白了这家伙的出现条件，于是将目光移到贝奥武夫制作的黑晶手臂上，果不其然也能看到半透明的影子。 它似乎生气了，一直绕着道格和干尸转圈，想要寻找机整个大活。 对于道格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找机会的好时机，他一直紧紧盯着黑晶手臂里的半透明身影，右手在贝奥武夫的控制下通过黑雾制造了一柄漆黑的短刀握住。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七章 那就再杀一次吧 像是鱼儿跃出水面，透明的怪物突然从一侧的冰壁中跃出，道格皱了皱眉，这和他想象中的略有偏差。 不过问题不大，他凭借黑色晶体中残留的影像，猛地扭身，将匕首刺入身后的空气中。 空气中传来水泡破裂的声音，匕首刺中的地方黑雾像波纹一般扩散开来，在半空中晕染出一朵黑色的花。 虚幻的花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黑色雾气在转瞬间凝结成冰块，勾勒出由冰晶聚集成的黑色蛇形雕像。 “这是什么？”道格下意识问道。 ［迪奥迪西斯，一种半透明的海怪，可以结合自身所见所闻和目标的部分思想创造幻境，但更值得一提的是它们似乎可以通过镜面进行“跳跃”，真是太神奇了！不过要是水手们遇到它就麻烦了，哈哈。］奥斯汀复述了海怪图鉴显现的内容。 “嘶，那它有智慧吗？”道格抓住了华点，“感觉它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海怪啊。” ［嗯——］奥斯汀沉吟片刻，又仔细阅读了一遍海怪图鉴上的内容，［恐怕是的，描述里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那我们怎么从它这里知道关于本杰明的信息呢？”道格看向蛇形的雕像。这家伙也不完全是蛇，它的前肢和人类相似，但有四根手指，且末端有类似吸盘的结构。 “这个我有办法。”贝奥武夫开口道。 说罢，黑色的雕像开始膨胀，然后“呯”地炸开，满地的碎片化作黑雾，拧成一股细细的丝线，钻进道格的体内。 短暂且剧烈的撕裂感后，一段段光影灌进了他的脑子里，开始以走马灯的形式播放。 道格立马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那怪物死之前的走马灯被贝奥武夫转移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在残缺破碎的影像中遨游，道格试图找到关于本杰明的部分，这个念头一起，许多影像便开始慢慢消散，一个一个从脑海中淡去，片刻之后就只剩下了一个。 道格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封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漩涡，极强的吸力直接将他的身体吸了进去。 首先是一片冰层，几次闪光后视野移动到了地面，接着地面裂开一条裂隙，磅礴的黄绿色光芒从中涌出，视野顿时一黑，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盛放神血的大厅，凸起的石头前赫然伫立着一道伟岸的背影。 那背影慢慢转身，道格的呼吸也逐渐急促——本杰明，那人就是本杰明无疑，但看上去还比较年轻，比道格大不了多少。 视野再次跳跃，这一次直接移动到了深渊旁边的冰层里，隔着冰层可以看见本杰明与几条触手战斗。他的实力很强，打得触手难以招架，最后竟然直接冲进了深渊。 迪奥迪西斯的视野也跟着移动，见证本杰明在深渊底部同一团漆黑的影子战斗，然后被影子吞没。 这便是本杰明留在这海怪记忆中的唯一影像，或许是他强大的实力让迪奥迪西斯对他印象深刻，在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还能拿出来制造幻境。 “啥情况啊？被海怪吃了？”脱离走马灯状态的道格讶异道，“没打过吗？” ［不不不。］奥斯汀反驳了道格，［我觉得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本杰明留下的遗产，以及回到过去的通道。］ 贝奥武夫闻言大惊，劝阻道：“那家伙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神话种，但在神战中获得了神明的血肉，现在恐怕已经直逼半神了，我认为这个想法很危险，很不可靠。” 说完这些，他又补充道：“如果说是在我全盛时期，那可以赌一把，但现在的我自保都有困难。”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一向莽夫的道格也赞同了他的想法。 “我觉得要不再往前走走呢？”道格指了指前方的甬道，“既然这里出现了路，那它的存在自然有它的道理。” “我在这块冰层里待了许多年，这条裂隙应该是最近才裂开的，你不觉得它的出现就是因为你的到来吗？”贝奥武夫说道，“我认为要想出去，答案就藏在这条裂隙中。” 奥斯汀没有再说什么，他们说的好像也确实有道理，这条裂隙实在太诡异了，又是神血又是干尸的，似乎想要给他暗示些什么。 仿佛摸了一下烙铁，道格突然打了个寒战，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这是一闪而逝的危险感知，道格整个人立马紧绷，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在身上环绕，警惕着四周。 又是一闪而逝的感觉，这次道格准确地捕捉到了危险感知的来源——那具自己的干尸。 原本干瘪脱水的尸体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正常起来，就像是刚刚死去不久一样。 变化还在继续，但道格不敢随意破坏它，生怕引起什么时空悖论，只能在稍远处看着。 在他的注视下，干尸的眼皮颤抖着缓缓张开，露出其中没有眼白的纯黑眼眸。 “奥斯汀”微微歪头，似乎在打量着另一个自己。 而道格此时已经是汗毛倒竖，重新装满子弹的左轮手枪已经对准了干尸。 “气息变了，它已经不是奥斯汀了。”贝奥武夫提醒道。 干尸的脑袋从左边歪到右边，双手猛地使劲，想要从十字架上挣脱出来，袭击道格。 但十字架上钉住他的长钉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将他死死压在上面，只能不断挣扎。 道格想起来什么，拿出盛放着神血的冰盒，用匕首挑起一滴，洒向不断挣扎的干尸。 神血飞到干尸表面后便飞速扩散，几秒内便形成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干尸在其中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体型也逐渐缩小，几十秒后竟然缩到了拳头大小。 最后，神血化成的薄膜渗入其中，一具钉在十字架上的干尸赫然变成了一把挂在上面的淡红色钥匙。 道格犹豫片刻，用匕首挑起它，问道：“钥匙？这里有门吗？” “残骸里有很多门。”贝奥武夫兴致缺缺地回答，随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但还真有一扇门比较特殊的，方向嘛……就在前面不远！” “嗯哼，我就说往前走有用吧？”道格耸了耸肩，笑道。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八章 穿越过去 贝奥武夫说的门确实就在前面不远处。那是一扇棕色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普通木门，连带着一部分墙壁一起嵌在冰壁里，裂隙刚好让它显露出来。 有一种命运使然的感觉。 “我说这扇门特殊是因为这是背信者玛丽安奴号的残骸，我猜多少和你有点关系，并且我被困在冰层中时，并没有感知到玛丽安奴的怨念或是灵魂。”贝奥武夫介绍道。 ［她……可能还活着？］奥斯汀倒吸一口凉气。 “或许。” 道格轻轻抚摸着木门，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还有其他残骸吗？”他问道。 “有的，但都在其他地方，大概不会在冰壁附近。而且残骸并不完整，玛丽安奴号上的门似乎只有这一扇留存下来了。” 掏出刚刚得到的钥匙，将它插进锁眼，然后拧动。 “咔嚓——” 一切都很顺畅，门开了。 明明只是一面带着门的墙壁，打开后却是一个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房间，完全看不出经历过战斗的样子。 “我进——回来了。”道格曲起两根手指轻轻扣门，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走进房间。 踏入房间后，木门即刻关闭，道格感觉这个房间成为了一个独立于外界的空间。 靠窗位置的椅子上浮现出一道纤细的人影，由透明逐渐变得凝实。 睫毛微微颤抖，稍后睁开了眼睛，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带着些许水汽，看向站在面前的道格。 先是惊讶，然后是惊喜，最后是释然，道格在几秒内从玛丽安奴的眼中看到了三种情绪的变化。 玛丽安奴起身，没有说话也没有给道格说话的机会，上前抱住了道格，然后便是一个深深的吻。 这一瞬间，道格的大脑宕机了，整个身体变得僵硬。 玛丽安奴使劲地抱着他，像是要将道格融入自己的身体一样。 一条细小柔软的舌头在口中游弋，轻叩几下便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道格紧咬的牙关，和道格纠缠在一起。 两人不知吻了多久才分开，玛丽安奴后退几步，倚靠在窗边，窗外是沉寂深邃的黑暗，与明亮活泼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你……”道格轻轻摸了摸嘴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玛丽安奴，半天说不出话来。 “很高兴你还活着。”玛丽安奴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出了声，“我能感觉到的，你确实是奥斯汀，但又不完全是，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可能是从过去来到这里的吧？” 道格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果然，这条时间线的你多半是死掉了，我能感觉到契约的消失。”玛丽安奴双手放在胸口，眼睛瞟了一眼道格手里的钥匙，“不过没关系，我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没想到在彻底消亡前还能再见你一面。”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玛丽安奴说的话，道格急忙问道。 “奥斯汀，这是反抗命运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啊。”玛丽安奴的身影已经开始逐渐变淡，但她始终笑得很开心。 “我们都已经脱离了既定的命运，并且之后的神明也无法再以命运束缚凡人，这难道不是值得世人欢庆的壮举吗？”玛丽安奴双手拄着窗台坐上了窗沿，“至于我们的死亡，只不过是可笑命运的最后一次反扑罢了。” 道格没有打岔，安静地听着。 “你从过去来到这里，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可能会感到害怕或是犹豫，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就是你的命运。本杰明的最后一手，你就是命运所能控制的最后一个凡人。”玛丽安奴的表情变得肃穆。 “可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道格握紧拳头，喊道。 玛丽安奴迟疑了一下，微笑道：“也是，过去的你看到了这些，说不定真能改变结局，让它变得更好。” 玛丽安奴从窗沿上下来，踱步到道格身后，说道：“本杰明之前也来过，他让我等着你，让我纠正一切可能改变结局的变量。” 闻言，道格浑身肌肉骤然紧绷，可危险感知没有被触发。 “可在这里等了太长时间，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玛丽安奴从身后抱住道格，柔软的身躯让道格打了个寒战，“或许每个人都会向往美好的结局，我希望你也能书写一个更美好的结局。” “更美好的结局？”道格狐疑道，“我可以改变这个未来吗？” “那不然你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玛丽安奴轻声道，“或许那些神明会借此影响你的心智，阻止你破坏命运的枷锁，但我相信你并不会就此屈服。” 道格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身后的触感已经消失了。 环顾四周，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玛丽安奴的影子，先前她站的地方留下了一粒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晶莹剔透的深蓝色宝石，在逐渐昏暗的房间中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房间门重新打开，道格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地道了一句“再见”。 走到甬道中才发现，变昏暗的不止是那个房间，整个冰层都在慢慢失去光亮——冰壁里那些散发荧光的物质正在熄灭，似乎是某种生物正在成批死亡。 很不妙的感觉。 “看来我们必须要出去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阵巨响，看向声音的源头，隐约能看见远处的冰壁开始合拢，头顶不可知处的穹顶似乎也有向下压下的趋势。 “看来前面的地方没法过去了。”道格开始往回跑，“这下怎么办？” ［那就只能尝试我说的方法了。］奥斯汀回答，［去找那个触手怪。］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或许我们可以从入口出去。” “来不及，当这里陷入黑暗的时候我们可能就要被困在这里了。”道格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本杰明回去的“门”要么是怪物本身，要么是怪物守护的某个东西，不管是什么，到时候我们都需要你能扛住怪物的至少一到三次攻击。］奥斯汀将已经想好的计划全盘托出，［争取时间就交给你了，贝奥武夫，我会尝试打开大门。］ 贝奥武夫只能赞同他的说法，开始积攒力量，等待稍后的决战。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五十九章 怪兽之口 裂隙附近的战斗痕迹已经看不出惨烈，原本坑坑洼洼的地面被冰填满，一眼看过去像是化脓的伤口。 走到缝隙近前往下看，只能看见无尽的昏暗，偶尔能看到一些蠕动的黑影。 触手怪被贝奥武夫击伤，这会儿没有主动出击，道格的危险感知只有一点淡淡的感觉。 “我们下去吗？”道格打了个寒战，问道。 ［嗯，它现在元气大伤，我们不找茬的话，它应该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你们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贝奥武夫，希望你记得誓约。”道格说完闭上了眼睛，左手的黑色水晶蔓延，将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 “我尽力。”两点红色的光芒在黑色的水晶面甲上亮起，贝奥武夫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细细体会这来之不易的自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贝奥武夫便直接跳下了深渊，朝着底部俯冲。一进入深渊，道格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一样，窒息感紧接着袭来，危险感知刺激着每一寸皮肤与每一条神经，试图阻止他不要再作死。 但现在控制身体的不是道格，他只能寄希望于奥斯汀的推理是正确的。 不知往下落了多久，一条粗壮的触手从下方的黑暗中探出，触手尖部凸出十多只黄绿色的眼睛，一道道射线射向落下的贝奥武夫。 后者全然不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任由射线击中自己。 黄绿色的射线击中水晶装甲后被反射出去，并未留下更多的痕迹——触手怪元气大伤，射线的威力大幅下降，就现在的程度根本伤不了他。 双手生出黑晶匕首，贝奥武夫挺腰撑臂将双匕扎进触手，一路下滑，拉出两条大大的伤口。 触手怪吃痛，又有两条触手从黑暗中伸出，抽向贝奥武夫。但贝奥武夫目标太小，巨大的触手根本无法击中他，反而成为了贝奥武夫借力的台阶，留下更多伤痕的同时也飞速接近触手怪的本体。 无尽的深渊之底，一团巨大的黑影蠕动着，伴随着贝奥武夫的接近，一只只黄绿色的眼睛睁开，如同接引灯光一般“引导”着贝奥武夫一路前行。 期间触手怪也试图用射线阻止他，但贝奥武夫根本不管，扛着伤害直接冲到了其本体身上。 这是半只巨大的章鱼，一半身体卡在冰壁里，周围的组织已经形成了类似植物的结构，“生长”于冰壁上，一般的触手如同根须般扩散开来；另一半身体则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沉在深渊之底，其口器朝上，一圈圈锯齿像门一样螺旋张开，迎接贝奥武夫的到来，巨大的脑袋则沉在底部漆黑的水中，看不真切。 贝奥武夫踩在一条触手上，借力跃向一旁，潜入底部的黑水中。 入水后便看见一只乳白色的眼睛，瞳仁散大，白色的絮状物悬浮在周围——赫然是一直腐烂的眼睛。 “怎么回事？这怪物已经死了吗？”道格心生疑惑。 贝奥武夫游到旁边，用手臂上的匕首刺进眼球旁边的皮肤。匕首刚刚刺进去，一股黄绿色的液体便喷涌而出，伴随着液体一起涌出的还有无数扭曲的乳白色蛆虫，这些虫子一接触到黑水就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接着便融化成了乳白色的絮状物。 “好恶心，这是什么？”道格快要吐了都。 贝奥武夫没有说话，后退几步，观察着面前触手怪的情况。 ［这家伙——看起来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奥斯汀也有些不解，［而我们进入水中之后它就一点反应没有了，感觉像是……］ “就像是只有水面以上的部分还活着一样。”道格开口接道。 贝奥武夫则低头凝视着更深的地方，久久沉默。 “下面有东西。”他幽幽开口。 说完便向下游了几米，到了章鱼怪物的头顶。 硕大无朋的脑袋上连接着一些丝线，下垂至更深处，沿着丝线向下看，似乎有一团漆黑的影子在缓缓蠕动。 “那……是什么？”道格看不清下面。 “好像是一只巨大的手。”贝奥武夫回答，随后像是见了鬼一样，立马回头游向水面，“得快走了！” “怎么回事？”道格也是一惊，下一秒危险感知便被触发，瞬间的剧痛直接冲进他的大脑，心脏像装了个炼金动力系统一样狂跳不止。 “神！”贝奥武夫没有再说太多，跃出水面后，也顾不了太多，直接跳进了海怪长大的大嘴。 一瞬间，时间像是被冻结了。 而外面的水面突然波动了起来，两侧的冰壁也开始震动，不断有十块钱和冰块落下，水面下的漆黑里突然出现了一点光芒，然后就是逐渐升起的暗影。 一只巨大的黑褐色的手掌伸出了水面，掌心中的纹路裂开，露出一只红色的眼睛，手掌转动，托着眼睛扫视四周。 而周围除了躁动的触手怪外什么都没有。 巨手怒了，一把捏住在旁边胡乱抽动的触手，将其从中狠狠地捏成两段，又朝着旁边的冰壁打出一拳，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在发泄一通后，掌心中的眼睛合上，巨手再次沉入水中。 贝奥武夫在一片草地上醒来，坐起身，四周只有一望无垠的绿色。 “这里是……哪里？”在原地转了一圈，贝奥武夫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却发现手掌在不停地闪烁，定睛一看，每一次闪过的都是不同的手掌。 “是你们吗？” 与此同时，奥斯汀也睁开了眼，他醒来在无边的海面上，万里无云，只有水天一体的蓝色。 低头看向水面，发现倒影中的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 “道格？” “奥斯汀？” 两个人同时开口。 奥斯汀蹲下，伸出右手抚摸水面，手掌透过水面握住了另一只手，轻轻一用力，水面另一边的道格就被拉了上来，两道人影重合在一处，再也不分彼此。 “喂！奥斯汀！” “醒醒！船长！” 奥斯汀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四张脸。 “好好好，醒了，没啥大事。”马菲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章 弑神者的传说 “怎么回事？”奥斯汀坐起身，摇了摇头，问道。 “刚刚起来一阵大雾，什么都看不见，等到上岸后我们发现你已经躺地上了。”马菲抢答。 奥斯汀在心中呼唤道格和贝奥武夫，却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除了起雾之外，岛上还有什么异变吗？” “没有了，一切正常。”亨利摇头，“我身上的仪器告诉我，这阵雾也不存在什么异常。” “是吗？”奥斯汀喃喃自语，站起来看向远处，“那我们继续吧。” “可船长你刚醒……”马丁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先休整一下。” 奥斯汀摇了摇头：“小事罢了，不需要，还是正事要紧。” 说完，似乎是有所感应，他下意识掏出了航海日记，后面的内容果然更新了。 【石像鬼环礁似乎也是一处不寻常的地方，这次回岛居然遇上了时之砂，并且和岛上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奇怪的反应。因为这个，我去到了未来。】 【听■■■■说，这里是永冻之极，第二次神战的战场。■■■■■，如果未来真能如此发展，那我此生死而无憾。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一未来呢？奥斯汀■■■■■？】 【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死去生物的怨念集合体，会借助镜面跳跃的透明怪物，以及深渊中难以言状的诡异存在。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只被神力异化的神话种，但当我进入深渊，才发现其中还有更恐怖的存在，难道是神战中未曾陨落的神明吗？】 【明明去到了遥远的未来，但我却变得更年轻了，真是令人费解，希望这样的效果能够持续到以后。】 看完这些，奥斯汀撇了撇嘴。 本杰明这家伙太能写废话了，通篇下来有用的东西全被画掉了，只留下奥斯汀能推测出来的东西。 但到目前为止，石像鬼环礁的内容还没有完结，遭遇时之砂只是本杰明的意外之旅，他本身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这个岛是必须得好好探探了。 奥斯汀想到了遇到那些奇怪海怪的水下宫殿，说不好要到那里去才行，但那个遗迹的入口只有莱莎和雷弗里知道，而这两人目前还处于失踪状态—— “嗨，又见面了。” 奥斯汀一愣，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赫然是“失踪不见”的莱莎和雷弗里。 “你们……怎么在这里？”奥斯汀皱起眉，背在身后的手给马菲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上次的探索只进行了一半真是太可惜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继续呢？”莱莎微笑道。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玛丽安奴号不在这里，而且下面还有那些家伙。” “不不不。”莱莎笑着摇了摇手指，“我们到这里可不只是为了玛丽安奴号，甚至都不是为了本杰明。” “嗯？” “你难道不好奇吗？是谁把玛丽安奴号封印在这里的？是谁留下了这片遗迹？”莱莎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我们正是为了这个来这里的。” 奥斯汀心中一惊，但表面不动声色，耸了耸肩说道：“可我今天到这里是为了把你带回去。” “凭什么呢？就凭你一个人吗？”一直保持沉默的雷弗里出声道。 奥斯汀嘴角一抽，看向身后，却发现自己的船员不知道去了哪里，眼瞳一缩，迅速掩饰住自己的震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又做了什么？” “很有趣不是吗？”莱莎晃了晃手中攥着的一条宝石项链，转身向前走去，“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没事，想救他们的话就跟过来吧。” 奥斯汀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前面有一个山洞，直接通向那个遗迹，我们这次主要目标是藏书室，争取抢救一下，看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奥斯汀心想这里都差不多是本杰明的大本营了，还能留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给你？ “至于那些怪物，这次我们有备而来，你只要紧紧跟着我们就没事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入了漆黑的山洞，雷弗里手持一支火把走在最前面，奥斯汀沉默不言，观察着两边的洞壁。 刚才在永冻之极的经历给他整出ptsd了快，总感觉两边的墙里会窜出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是吓一跳——洞壁上坑坑洼洼的痕迹一开始奥斯汀认为是开挖时造成的，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人工雕刻留下的壁画残骸。 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大多数地方都已经模糊不清，但有些地方能够大致分辨。似乎讲的是一名凡人英雄战胜神明的故事，奥斯汀对此持怀疑态度，他认为壁画里所谓的神明很有可能是强大的神话种。 “在看壁画吗？”莱莎放慢脚步，故意走到奥斯汀身边，问道。 没有给后者说话的机会，她自顾自地说道：“这些壁画是那些石像鬼，准确说是最初的石像鬼化身为石像鬼前画的。他们之中出了一位强大的英雄，传说这家伙可是杀死了一位神明。” “神明？”奥斯汀皱眉，“不是神话种吗？” “是真正的神明。”莱莎摇头，语气变得严肃，“为何光明与黑暗之神执掌了完全相反的两个权能？据说就是因为‘光明’与‘黑暗’中的其中一位被这位英雄杀死了。” “真的存在能杀死神明的人吗？”奥斯汀若有所思。 “我们正是为了这个而来的。”雷弗里停下脚步，“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力量，就绝对不能让它落入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手中。” “嗯？”奥斯汀没想到这家伙会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有些疑惑，随后便是质疑，“那你们就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吗？” 他看着莱莎：“你效忠于海神，如果说海神知道了这种力量的存在，降下神谕让你去杀死其他几位正神呢？那样必然会引发神战。” 莱莎毫不避讳地盯着奥斯汀的眼睛：“所以我会趁海神不知道的时候销毁这种力量，我姑且也是梅来特尼王国的公主。”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一章 我不到啊 世上关于七位正神的记载最少的便是光明与黑暗之神，而举国信仰祂的教皇国在第二次圣战后便常年处于锁国状态，位于其他国家的教会分部也在圣战失利后被破坏殆尽，外界对其知之甚少。 至少奥斯汀从来没有见过祂的信徒行走于梅来特尼王国。 “如果你们所说的有依据，那教皇国那群疯子早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了。”奥斯汀说道，“前面两次圣战他们也没有攻击梅来特尼王国。” 莱莎解释道：“这就是你父亲的功劳了，在他成为‘七海传奇’之后，这里就成为了他的大本营，基本杜绝了外人的探查，靠近都困难，更别说知道这些秘辛了，我也是看了王室收藏的《本杰明回忆录》才知道这些的。” 说话间，雷弗里已经走到了遗迹的入口处，启动了机关：“那些怪物经过上次之后变得更活跃了，一定要小心谨慎。” “嗯哼。”奥斯汀答应了一声，掏出了左轮手枪，现在道格和贝奥武夫都处于失联状态，光凭他一个的话战斗力着实够呛。 刚这么想完，心中突然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接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们到外面了？］贝奥武夫先“醒”了过来，［这里是哪里？］ “石像鬼环礁，本杰明的大本营。” “石像鬼环礁……本杰明……”贝奥武夫陷入了沉思。 “这里怎么了？”奥斯汀问道，他也想问问这个来自未来的家伙，看看他知不知道石像鬼环礁的事情。 “它在神战前就被毁掉了，但是原因我不记得了。” “那——” 嗡—— 奥斯汀刚想说话，突然一阵强烈的耳鸣，接着便眼前一黑。 睁开眼则是熟悉的深海，熟悉的邪神，熟悉的“气泡音”：“在石像鬼环礁找到弑神者的线索。” “啊？”奥斯汀一惊，“原来真的有弑神者吗？” 邪神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下一刻便把他“踢”出了神域。 神谕中没说明具体的线索是什么，但明确了范围是在石像鬼环礁，那应该就是莱莎一行人此行的目的。邪神明确说了“找到线索”，那说明这里并没有那种能够弑神的力量，最多只是一些线索。 奥斯汀心念一动：这不就意味着他完全可以通过一些手段篡改线索，让莱莎和雷弗里得不到这个力量。至于邪神那边，祂应该不会下神谕让自己去找，除非祂完全信任自己的信徒。 顺着斜向下的通道走了十多分钟，奥斯汀三人走到了熟悉的大厅中——不远处还散落着一些潜水服的碎片。 “那么接下来呢？怎么找？”奥斯汀问道，他相信莱莎等人一定有了计划。 “先去那扇大门。”莱莎说道，“我想去看看封印玛丽安奴的地方，那里应该会有线索。” 三人成三角形队形前进，雷弗里手里提着一盏灯走在最前面，莱莎和奥斯汀并排走在后面，警惕着四周。 奥斯汀以为这里会被水彻底淹没，但目前看来只留下了一些潮湿的气息，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将海水排出了遗迹。 没走太长时间，三人便又站在了那扇巨门前，它已经彻底打开，其中是一个有着高高穹顶的方形大厅，周围的墙壁上绘着壁画和符文，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模糊不清。 奥斯汀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大约看清了是四个巨人，双手的位置是一个凸出的石台，上面连着一条粗大的锁链，锁链另一端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七零八落地掉落在地上，看样子之前应该是用于封印玛丽安奴的。 大厅中是一个小一圈的池子，里面还留着一些海水，巨门对面的另一头有一个正方形的台子，上面放着几个烛台和一本打开的书，雷弗里抽出一把长刀，小心翼翼地走向那里。 奥斯汀则抬头看向穹顶，这个大厅应该有一个能联通外界的大门，这样玛丽安奴才能离开。 穹顶上是画上去的蓝天白云，如今已经变得斑驳不堪，露出了隐藏着的一条缝隙。 奥斯汀绕着水池行走，观察着四周，这个大厅光秃秃的，除了方形的石台再没其他陈设，于是他也走到了台子旁边。 雷弗里正在打量那几个烛台，奥斯汀便将目光投向了那本书。 凑近了看才发现这是一本石头雕刻而成的书，打开的页面上只写着几句话，现在已经看不清了。 “这是打开穹顶的咒语。”莱莎也凑了过来，说道。 “魔法？”奥斯汀挑眉，“我还以为魔法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玩意儿。” “当然不是。”莱莎笑着摇头，“我说的是这当然不是魔法这种玄乎的东西，而是一种声控的炼金机关。” 奥斯汀点点头，然后伸手摸了一下石书，入手处似乎有些异样，摸索片刻后，他在莱莎震惊的目光中将石书翻了一页。 “啊？”两人异口同声。 奥斯汀又摸索了半天，想看看还能不能再翻一页，但石书没有任何反应。 “这也是一个‘咒语’。”莱莎指着上面简短的文字。 看着上面如同蚯蚓一样扭曲的文字，奥斯汀感觉到一阵眩晕，它们似乎动了起来，纠缠在一起，然后汇聚成奇怪的人脸或者诡异的形状。 雷弗里皱眉，伸手遮住了石书，将奥斯汀和莱莎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别随便看。”雷弗里瞥了一眼，“大概是被神性污染的古代文字，你们有人懂古代文字吗？” 莱莎摇了摇头。 ［我能看懂。］奥斯汀正想摇头，贝奥武夫开口了。 ［苍白之眼扫视大地，血液洗礼众生，在死亡的黄昏中重获新生。］贝奥武夫说道，［只要不用古代语念出来就不会触发机关。］ 奥斯汀复述了一遍，然后大厅便发出了“轰隆隆”的轰鸣声。 “我艹！你不是说不会触发吗？” 贝奥武夫沉默了，黑色的雾气从奥斯汀身体中渗出，莱莎和雷弗里也各自做出了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莱莎看向奥斯汀。 “我不到啊！”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二章 苍白之眼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水池的水位逐渐下降，底部下沉，形成了一道向下的阶梯，有白色的诡异烛光从中透出。 “密室？”莱莎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感觉可能和那咒语里的苍白之眼有关，那火光都是白的。” “你听说过这个吗？”她回头问雷弗里。 后者摇了摇头：“要下去看看吗？这个不在我们的计划里。” 莱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 奥斯汀则在心中询问贝奥武夫关于“苍白之眼”的信息，作为同时存在于传说和未来的神奇人物，他残余的记忆里很可能会有一些线索。 贝奥武夫在思考片刻后也不负众望地给出了答案。 “‘苍白之眼’是一个海盗团，或者说冒险团，他们的船长叫……，我忘了他叫什么。他们成名的原因是探索了‘废大陆’，并在那里找到了上一次神战中的神明尸体。” 听起来像是活跃在过去的海盗团，而在奥斯汀目前看过的典籍里都没有关于他们的记载。 他看了一眼莱莎和雷弗里，猜测这二位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理论上来说，古代文字写成的咒文如果不按古代文字发音读出的话是不会生效的。”莱莎开口说道，“也就是说，后面这一段咒文很有可能不是一开始建造这座遗迹的那位留下的，而是后人模仿他的手法添加的。” 雷弗里顿时领会了她的意思，接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本杰明留下的？” “不一定，但大概率是。” 奥斯汀心念一动，顺势便说道：“这么说来，我突然想起本杰明……我的父亲好像在很久之前提到过‘苍白之眼’的名号。” “哦？”莱莎和雷弗里看向奥斯汀。 “他们是一支冒险团，父亲之所以知晓他们，是因为他们曾经登上了传说中的‘废大陆’，并在那里找到了第一次神战的遗留。”奥斯汀装作回忆的样子，缓缓说道，“至于团长……父亲似乎没有提到过。” 莱莎用探询的目光看向雷弗里。 后者摇着头，耸了耸肩。 “如果是登上了‘废大陆’的话，说不定和弑神者的秘密有关。” 在传说中，第一次神战导致一片大陆彻底化作废墟并沉入了海底，无数冒险家和海盗都试图找到这片大陆，获得上面的宝藏和秘密，但千百年来从未记载有人找到过它。 除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神秘秘的苍白之眼。 “废大陆的事情，贝奥武夫你知道吗？”奥斯汀又问。 “不记得了，这些事情太过久远。” 奥斯汀抓住了其中的关键，是“不记得了”，而不是“不知道”。这贝奥武夫很有可能经历过第一次神战！ 一位同时经历过第一次神战和第二次神战的传奇人物——这是何等的炸裂。 “不过我似乎能隐隐感应到那里。” “啊？”奥斯汀惊呼出声。 “怎么了？”还在琢磨前面那些信息的莱莎和雷弗里看向奥斯汀。 “没什么。” “贝奥武夫……他……” “他怎么了……”奥斯汀感觉自己就要触摸到这家伙最深的秘密了。 “他的身体，似乎就在那里……”贝奥武夫有些不确定。 “啊？”奥斯汀又发出一声惊呼。 “你到底咋啊什么？”莱莎忍不住了，问道。 奥斯汀抽了抽嘴角：“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关于废大陆的。” “怎么说？” “那个……额……苍白之眼在废大陆找到的是神明的尸体。”奥斯汀干脆把这个情报抛了出去。 “那看来不得不下去看看了。”说罢，雷弗里便拿出一块神术水晶，丢下了阶梯。 神术水晶发出白色的光芒，在阶梯上不断滚动，直到它消失在视野里。 “没有神明的力量干扰。” 依旧是三角形队形，尽管阶梯两旁有苍白的火焰，但雷弗里没有收起提灯，奥斯汀猜测那是一件神器，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三人顺着阶梯慢慢向下，一路上除了两旁苍白的烛火再没有其他东西，似乎只是一条最简单的走廊。 “这里如果是本杰明留下的，那可能真没有陷阱。”莱莎看着奥斯汀的脸，微笑道。 “可这些白色的烛火看上去不像是他的手笔。”奥斯汀提出了质疑，“你见过这些东西吗？” 莱莎摇头。 雷弗里闻言也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起身旁的一团烛火。 这火焰像是绸布一般在两边墙壁的烛台里飘扬着，苍白的颜色有一种瘆人的感觉，好像进入了阴森的墓穴。 雷弗里用自己的腰刀接触火焰，腰刀的尖端逐渐变白，一股寒气顺着刀柄传到他手上，一层白霜覆盖刀身，丝丝寒气在刀身上跳跃。 “冷的？”奥斯汀有些惊讶。 雷弗里点了点头，抽回腰刀，将上面覆盖的白霜抖掉，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淡蓝色的玻璃罐，扣住一朵烛火，将其收了起来。 这朵火焰被收集后，立马又有新的火焰从烛台里冒出。和火焰一起冒出的还有白色的影子，那影子自然而然地从火焰中飘了出来。 奥斯汀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抽出了黑海葵之触。 可那影子却根本没有理会三人，“舒展”开身体后就直接冲出了甬道，那朵白色的烛火也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后就消散了。 “这里的也没有了。”雷弗里晃了晃玻璃罐，里面的火焰也没有了。 “灵魂？”莱莎看着飞出去的影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使用灵魂作为燃料吗？我感觉本杰明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得很肯定，一度让奥斯汀以为她才是本杰明的孩子。 “那就是以前留下的？” “也可能是本杰明使用了以前的技术，但他不知道具体原理。”雷弗里用腰刀在墙壁上划了一道，“这个甬道像是和遗迹一起的，不像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 由于没有触发什么机关，三人往下一直走，没几步路过了一个拐角后就看见了一扇宽厚的木门。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三章 祈祷 木门看上去很新，上面的装饰花纹甚至和最近流行的样式多有相似，毫无疑问是现代人的杰作。 门上没有锁，雷弗里用腰刀推开一条缝，然后将一枚神术水晶扔了进去，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有神明因素存在。” 莱莎和奥斯汀都兴奋起来，但同时也变得极其警惕——任何事情只要和神明牵扯上了就不会一帆风顺，尤其是这种四处散发着可疑气息的遗迹。 “我先进去，你们俩跟上。”莱莎向前一步，接过了雷弗里手中的提灯。 那提灯到了莱莎手中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原本暖黄色的灯光突然变暗，紧接着变成了幽蓝色，和甬道里苍白的烛火交相辉映。 与此同时，莱莎本人的气质也变得完全不同，她的脸庞变得冷漠肃穆，五官仿佛石刻一般没有了灵动，取而代之的是奥斯汀在索菲娅身上感觉到的那种圣洁。 她轻轻推开门，内里的一切被展现在三人面前——一间祈祷室，看装潢应该是海神教会的风格。 但与普通祈祷室不同的是，供奉着神像的案桌上还放着一个泛黄的羊皮纸卷轴。 奥斯汀瞥了一眼，思索着这玩意儿会不会是关于弑神者的线索。 莱莎拎着提灯走进屋内，将提灯放到案桌旁，跪在神像前开始祈祷。奥斯汀瞄了雷弗里一眼，发现后者面色凝重，紧紧攥着拳头，但没有下一步动作。 虽然心有疑惑，但他也不好轻举妄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莱莎的祈祷仍未结束，但她身旁的提灯却以某种节奏开始闪烁，且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雷弗里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按在莱莎肩上想将她拉起，但下一秒，他佩戴着的神术水晶项链便炸裂开来，他本人也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奥斯汀站在原地瞪大眼睛，雷弗里身上带着的神术水晶多是针对神明力量的，之前两次探测都没啥大反应，这会儿直接就炸开了，那神秘兮兮的提灯也光在那儿闪，一点作用没有，这祈祷室有这么邪门儿吗？ 看这二位的样子，百分之一千是受到幻境影响了，他们之前准备的安全措施也没起效。 看了眼那个卷轴，奥斯汀思索片刻，咬了咬牙也上前两步跪在了案桌前。 很丝滑的，他进入了幻境。 幻境里还是一模一样的祈祷室，只不过身旁没有莱莎和雷弗里，只有他一人跪在神像的正前方。 神像前的羊皮卷轴已经展开了，它漂浮在神像前，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奥斯汀没忍住看了它一眼，双眼便如同被挤爆的水气球，“啪”的一声炸了。 剧痛让他昏死过去，再睁眼时依旧是跪在神像前，眼睛也还好好的。 奥斯汀这次干脆闭上了眼睛，摸索着站起身来，伸手握住了卷轴。下一刻，握住卷轴的手上突然长出一连串巨大的水泡，然后又炸开，到最后奥斯汀的身体也炸了。 再次醒来后，奥斯汀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跪在原地思考起来。 这片幻境显然与这个卷轴有关，而他既看不得也摸不得，那还有什么办法能脱离呢？ 这样想着，奥斯汀绕开羊皮卷轴，将视线投向屋子里的其他地方，开始寻找线索。 这一找奥斯汀就发现了端倪——供奉神像的案桌放在屋子正中间，它的前后左右都放了一个软垫，这显然不合常理。 奥斯汀冒着眼球炸裂的风险起身走到一旁，却发现不管他走到哪个方向，都能看到神像的正脸，那个章鱼脑袋上的眼睛也一直死死盯着他。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祈祷室却又发生了变化，原本接近正方形的桌子被无限拉长，而奥斯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神像以极快的速度远离自己。 心中暗道不妙，他下意识开始奔跑，黑色的晶体也覆盖住了他的身体，他奔跑的速度更上一层楼。 奔跑？他突然一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深究了。 房间扩展的速度极快，奥斯汀根本跟不上它的速度，神像没多久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奥斯汀身后的黑暗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不断地吞吃着一切，转眼间便到了他的身后。 奥斯汀只来得及骂了一句便被黑暗吞噬。 在黑暗中他并没有失去意识，思维反而前所未有的活跃，从永冻之极穿越过来后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在一遍遍的回放中，奥斯汀逐渐生出一种怪异感，似乎出来之后的那些经历只是一场戏剧，而他是那个被赶鸭子上架的演员，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但又没时间深究。 噗—— 他被吐了出去，回到了祈祷室。 奥斯汀向海神、邪神或者随便什么神发誓，他绝对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某种生物把东西从嘴里吐出来的声音。 触摸祈祷室的墙壁，入手处的柔软触感此时只让奥斯汀感到恶心，这绝不是装潢材料应该有的触感，他现在正在某个生物体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进入祈祷室吗？还是进入那条甬道？又或者是进入遗迹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怪物口中了？ 奥斯汀感觉自己要疯了，怪异感和反胃感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着，像一条随时会炸开的寄生虫。 寄生虫？ 贝奥武夫和道格从进入祈祷室后就再也没说过话，特别是道格，奥斯汀甚至怀疑他已经死了，但贝奥武夫明明刚才还生成了黑色水晶帮助自己。 贝奥武夫？ 在永冻之极里的时候那家伙凭借什么与我谈判的？我为什么会答应他？ 万千思绪撕扯着奥斯汀的脑袋，让奥斯汀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任何问题。 “别再想了！”他怒吼出声，狠狠地撞击墙壁，但柔软的墙壁无法给他此刻正需要的疼痛。 “我说别想了！”奥斯汀抽出手枪，对准左手开了一枪，子弹穿过血肉留下一个弹孔，却没有任何疼痛。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四章 狗杂种，你时间到了! 奥斯汀看着左手掌心上的洞，微微偏了偏头，子弹穿过了手心，没有血液流出，也没有任何疼痛，这明显不正常。 眯起眼睛，奥斯汀又开了一枪，这次子弹穿过了手腕，直接将他的手掌打掉了。 抬起左手，看着还有肌肉在抽搐的断面，奥斯汀的大脑发出了“握紧左拳”的指令，地上那只断掌居然真的握紧了。 这当然不会是他自身获得的能力，之前也没听说有人获得过这么奇怪的能力。 把左手捡起来怼到断口上，没一会儿就恢复如初，就连手掌上的弹孔也痊愈了。 “何等的奇迹——”就算是现在，奥斯汀也不禁感慨道。 但这也说明这鬼地方确实有问题，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是出在左手上吗？这只左手到底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奥斯汀又抽出腰刀，对准小臂砍了一刀，直接把小臂给卸了下来。 和之前一模一样，伤口切面有惨白色的肌肉在蠕动，但就是没有血液，也没有痛觉。抬起手臂仔细观察了一下，肌肉和血管都清晰可见。血管中的血液似乎被一层无形的透明的膜堵住了，晃动手臂时里面的血液也在晃动，像是杯子里的红酒。 不对，红酒可没有黑色的。 白色的肌肉，黑色的血液，简直和丧尸一样。 奥斯汀用刀在自己右手掌心上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和左臂的情况完全不同。 接下来他又尝试了两条腿，发现左腿的情况和左臂一样。 奥斯汀瘫在地上静静地思考着，他已经卸下了自己的左腿和左臂，在完成这些的瞬间他感觉“轻松”了不少。 “贝奥武夫，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他想起了暂住在这具躯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贝奥武夫的声音很弱，奥斯汀根本听不见。 “贝奥武夫？”奥斯汀皱起眉，“你在吗？” “……” 心念一动，奥斯汀翻了个身，趴在被砍断的左臂旁边，又重复道：“贝奥武夫？” “我听见了，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看来这残缺的肢体就是贝奥武夫都栖身之所。 身边的幻境不知不觉变成了冷色调，随着奥斯汀的一举一动产生水波一样的波动。 奥斯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大概已经找到了某些线索，但就是不知道这一层幻境的弱点到底在哪里。 自己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东西，或许只要找到了被遗忘的那些信息，就能看破。 “贝奥武夫——”奥斯汀下意识想要问问贝奥武夫都意见，毕竟之前有事情都是找他商量的，但这次刚喊出名字就停下了。 “什么事？” “忘记了——”奥斯汀愣了一下，他刚刚突然反应过来，之前暂住在这具躯壳里的似乎还有一个人。 “道格……”大脑上覆盖着的阴云顿时散去了部分。 “难道在这里待得越久忘记的东西就会越多吗？明明之前还能记得道格的存在。” 奥斯汀用右臂把自己撑起来靠在墙上，开始努力思考。 但这祈祷室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放他出去，他一开始回忆或是思考，眼中就会出现光怪陆离的景象，耳边则响起稀奇古怪的噪音，就连脑海中也翻涌不止，总是打断他。 “既然都是幻境……”奥斯汀犹豫了片刻，心一横用腰刀割瞎了自己的双眼，刺穿了自己的耳膜。 果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虚无中，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而他的灵魂则在翻涌的思绪中挥杆，想要吊起那条承载着重要记忆的鱼。 “我是谁？” “我是奥斯汀·道格。” “我的父亲是本杰明·道格。” “我是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机动策应舰队，八月雄狮号舰长，军衔少校。” “我是背信者玛丽安奴的契约者。” “我的灵魂一体双生，奥斯汀和道格都是我。” “贝奥武夫立下誓言，暂时寄居在这具身体。” “我们在未来的永冻之极相遇。” 奥斯汀停住了自言自语。 “然后呢？” “我怎么来到的这里？” “只有我一人到这里了吗？” 一个声音在虚无中回应：“你和贝奥武夫通过海怪的尸体穿越到了这里，这座留存着弑神者奥秘的遗迹，只有你一人来到了这里。” “真的吗？”奥斯汀发问，“那道格呢？他去哪里了？” “道格和奥斯汀在穿过那扇门的时候被融合在了一起。”那声音回答道。 奥斯汀沉默了几秒，皱起眉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是谁？” 他刚刚突然反应过来这神秘的声音是他自己的。 “你是道格吗？” “又或者是另一个我？” “可是很抱歉，我这里已经住不下那么多人了。” 奥斯汀没有给那玩意儿再开口道机会，接着说道：“和我一起进入这里的是莱莎·斯图亚特和雷弗里·装森，但我现在怀疑他们也是幻境的一部分。” “或许从遇到他们俩开始我就进入幻境了。” “不是古代发音却能触发的机关，一路上只在意神明存在的雷弗里和莱莎，完全销声匿迹的怪物。” “真是拙劣的陷阱。” “这一切不都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吗？”另一个声音嗤笑道，“都是你自己给出的解释。” 奥斯汀摇了摇头，笑道：“不要再说了，或许我进入幻境的时间还要更早。” 奥斯汀抬起不知何时又痊愈的左臂，凭借着直觉将其一刀斩断，寒声道：“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长在我的身体上？你真以为我的身体是谁都能住进来的吗？” “这是在永冻之极我答应带上贝奥武夫的原因。”奥斯汀向虚无展示自己的手臂，“他妈的我的左手和左腿早就断掉了，是他用黑晶给我补上的。” “这么明显的破绽我居然会忘记，又或者是你一开始就先让我忘记了这个最大的漏洞。”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 祈祷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便有疯狂的大笑迸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凡人，你以为找到了破绽就能摆脱梦境吗？” 奥斯汀嗤笑一声：“我只知道你这狗杂种的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他抽出黑海葵之触，对准供桌上的神像扣动了扳机。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五章 破局 枪口一朵花火绽放，黑色的光焰吞噬了那尊神像。 虚无中的声音变得沙哑而癫狂，疯狂地嘶叫着：“你！你怎敢！” “这可是，这可是海神的造像！”它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只不过是你这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创造出来的幻象罢了，留着反而是对海神的亵渎！”奥斯汀丝毫不虚，反手打掉了这顶“亵神”的大帽子并扣了回去，“你这怪物居然敢随意塑造海神的雕像，真是大胆！” 两人对骂间，神像已经变成了一颗海葵，它前面打开的牛皮卷轴剧烈地颤抖着，一股股散发着恶臭的红色液体从其中冒出。 与此同时，祈祷室里的陈设也开始融化，墙壁和地板开始颤抖，逐渐失去先前的颜色。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想要困住我，你还早了一万年呢！”奥斯汀大笑着嘲讽道。 “你这家伙，竟然对神明如此不敬，罪该万死！” 祈祷室的墙壁和地板开始活动，上面的装潢融化成一滩恶心的脓液，露出后面紫红色的生物组织。地板则开始蠕动、分化，最后变成了一条条细长的舌头。 天花板变得越来越低，一圈圈锯齿从天花板上生出来——怪物正在咀嚼，想要把这个家伙嚼碎咽下去。 “露出真面目了吗？”奥斯汀冷笑一声，“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贝奥武夫，拜托你了！” 黑色的雾气环绕身旁，在断肢处凝结成黑色的晶体，锋利的刀刃从双臂上延伸出来。 贝奥武夫活动了一下脖子，笑道：“没想到连我都被骗了，真是可笑。” 说罢，他站起身，双臂挥动，疯狂地切割着露出的生物组织。 这怪物也不是吃素的，贝奥武夫切下一块下一秒便又有蠕动的组织补上。 “哈哈哈哈哈，放弃吧，你终究是要成为养料的，凡人。” 见此场景，贝奥武夫也懒得在这白费力气，干脆直接朝着进入祈祷室的那扇门冲去。 此时的木门已经变成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合得严丝合缝，不给丝毫逃离的机会。 但时代已经变了，现在的贝奥武夫不只有冷兵器，在奥斯汀的指引下，他取出了一直没敢用的最终手段——一颗由亨利制作的炸弹，和上次击败手风琴手卡卡的是同一型号。 炸弹一拿出来就直接启动，贝奥武夫将全身用黑色晶体包裹起来，在怪物的组织上挖出一个坑躺了进去。 “时代变了，狗杂种。”奥斯汀嘲讽道。 无数道白光从黢黑的弹体中迸发出来，随后才是惊天动地的巨响，怪物的整个腔室都被白光填满，白色的光束如同利剑，在肉壁上划出一道道深刻的伤痕。 炸弹彻底爆开，饶是躲在肉球里的贝奥武夫也受到了影响，只能不断地催动黑雾，补充被损毁的晶体。 爆炸并未持续太久，白光消散后便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原先的腔室如今已经被开了天窗，肉壁还在蠕动着，但伤口已经坏死，根本无法修复，有刺眼的白光从外面照射进来，看不清是什么地方。 贝奥武夫撕开一处伤口，跳出腔室，发现外面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白色的光芒充斥着整个空间。 回头看去，一团紫红色的不规则血肉在纯白色的世界里蠕动着，显得很是扎眼，像是健康肌体上长出的肿瘤。 那个声音再没有出现，看来是受到了重创。 “这是什么地方？”奥斯汀喃喃道。 话音刚落，一阵海浪声在四周响起，刺目的白光逐渐熄灭并化作实质，凝实成一个深蓝色的宝座。 宝座的表面似乎是水流和波涛，发出阵阵波涛声的同时也荡漾起浪涛与波纹。 奥斯汀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宝座里端坐的人影。 那是一个健壮的男子，但生着一个章鱼的脑袋。 海神，迈尔斯。 见到祂的一瞬间，奥斯汀的大脑就陷入了空白，双眼迅速充血，幸好控制身体的贝奥武夫及时低头，要不然这眼睛也没了。 ［这是海神的神域吗？］许久不说话的道格开口发出一声感叹。 “应该是的，但感觉不太对劲。”奥斯汀说道。 贝奥武夫回头看着还在慢慢蠕动的肉团，语气凝重地说道：“这里‘病’了，如果是正常的神域，哪里容得下这种东西存在。” “而且海神大人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祂的威能也有些弱小。”贝奥武夫指了指眼睛，“如果正常的话，只要看一眼祂，别说眼睛，就连脑袋都会爆炸的。” ［或许是因为正神们都在沉睡。］ 奥斯汀有些疑惑：“但多弗雷拉的那个主教可是声称海神即将苏醒的，并且暗地里也举行了不少仪式。” ［鬼知道他那些邪门儿仪式要唤醒的是什么邪神。］ 几人交谈间，波涛的声音愈发响亮，贝奥武夫突然感觉自己正在被什么东西挤压、排斥。 “神域在排斥我们，估计要脱离了。” 话音未落，白光又在周围升起，奥斯汀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奥斯汀才幽幽地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左臂和左腿的位置有一种空虚感。 耳边有木柴燃烧的爆裂声，费很大力气偏头，看见了坐在火堆旁的马丁和马菲。 “啊，醒了！”马菲正好看过来，和奥斯汀对视，愣了几秒后兴奋地喊道。 马丁也转过身，关切地看着奥斯汀：“船长你没事吧？伤得这么严重，刚刚外面雾散了一些，亨利去船上拿东西去了。” 奥斯汀没有说话，他有些分不清现在是否还是处于幻境当中。 艰难地伸出右手摸了摸别在领口上的徽章，眼前一闪，便来到了那条河边。 坐起身来，看着久违的左臂和左腿，奥斯汀叹了口气。 这里是莱莎借助海神之力创建的一处幻境，她之前说过在这里不会受到其他东西的影响。 等了一会儿，或许是感应到他的到来，莱莎也在一旁苏醒。 “怎么了？”她简单明了地问道。 奥斯汀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道：“我现在在石像鬼环礁，不知道是不是被困在幻境里了，如果你也在这里的话就试试来找我吧。” 虽然他真的不想，但事到如今还是求助场外吧。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六章 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那你怎么知道来找你的是不是幻象？” 奥斯汀躺回草地上，闭上眼说道：“你就随便说一个只有我俩知道的事情吧，你走的时候顺便把我在这里的记忆清一下，这是你的地盘，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莱莎耸了耸肩，躺回草地上。 奥斯汀再次睁开眼，看见马丁和马菲正一脸关切地盯着自己。 “船长，你没事吧？”马菲小心翼翼地问，他总感觉自己的船长不太正常。 “没事。”奥斯汀摆了摆手。 马菲看着在自己眼前摆动的空荡荡的袖子，眼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然后拉上马丁走到一旁。 “这真的是船长吗？”马菲瞥了一眼奥斯汀的方向，小声道。 马丁挠了挠光头，不太确定地回答：“应该是吧，感觉像。” “但我感觉他不太正常，刚刚起雾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把他换了。”马菲越说越激动，双手开始比画，“刚才很诡异，那雾一下子就起了，散了以后船长就昏过去了，而且还少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 “而且这伤也不像是新的，一点伤口没有。”马丁补充道，“人也感觉迷迷瞪瞪的，太奇怪了。” 两人搁这儿一合计，这奥斯汀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是假的。 “那怎么办呢？”马菲看向马丁，“二副你经验多，你有啥办法吗？” “你年轻有想法，有什么主意吗？”马丁挠了挠光头。 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用手抹过脖子。 奥斯汀观察着自己的左臂，断口处的皮肉已经长好了，颜色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看起来像是过了很长时间。 “难道我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吗？”他喃喃自语道。 眉头微微一抖，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有人在悄悄接近。 “需要我帮忙吗？”贝奥武夫说道。 “拜托了。”奥斯汀这会儿确实行动不便。 黑色的晶体从断肢处生长出来，像树木的根须一样扭曲着形成了半条手臂。 身后的人再也忍不住，大喊道：“你果然不是船长！去死吧！你这怪物！你把船长弄到哪里去了！” 奥斯汀懵了一下，劈手夺过马菲劈过来的刀，又用晶体化的左臂挡住马丁射过来的子弹。 “等等！先停手！”奥斯汀将手里夺过的刀扔出去，把马丁的手枪打飞，“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先把话说清楚！” 马菲从后腰处抽出一柄匕首，冷声道：“没必要了，你个阴险的海怪！” 说罢便脚下一蹬冲上前去，直逼奥斯汀的右腿。 奥斯汀连连后退，然后在洞口处撞上了另一个人。 “喔喔喔，这是怎么了？”莱莎双手托着奥斯汀的后背，惊叹道，“你们船员内讧了？” 奥斯汀来不及解释，侧身闪过马菲的一击，双手下压按住马菲握匕首的手腕，然后翻身将他压在地上。 “好了好了，先停一下，听我说。”莱莎身后的雷弗里伸手拦住冲过来的马丁。 马丁眉头一皱，后退两步，疑问道：“莱莎？莱莎·斯图亚特？” “嗯哼。”莱莎轻声哼道，“所以可以先听我说了吗？” 奥斯汀放开了马菲，后者一个后空翻站到了马丁身旁，一脸戒备地看着这边三人。 “首先是奥斯汀。”莱莎戳了戳他晶体化的左臂，“真厉害，你还记得我成人礼那次半夜溜出去喝酒吗？当时差点也把手臂摔断了。” 奥斯汀会心一笑，松了口气：“看来这里是真的。” 随后看向马丁和马菲：“听着伙计们，刚刚起了一阵大雾，然后我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最后就像这样了，我一直奇奇怪怪的是因为我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幻境。” 马丁和马菲还是半信半疑。 马菲先问道：“你怎么证明？” 奥斯汀懵了一下，他还真不好证明。 莱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得靠你自己了。” “不过既然你们怀疑他，不如先把他借给我们一下。” 马丁皱起眉：“你要做什么？” 莱莎说道：“我知道你们要找我，你可以现在就向上面汇报我的行踪，然后就可以交差了。” “是吗？那你到底要做什么？”马菲完全没听她说的那一段话。 “在这里找一些东西，这需要奥斯汀帮忙，非他不可，到时候自然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马丁和马菲对视了一眼，但没有说话。 “额，这里怎么那么多人？” 五个人一起回头，看到了门外抱着一堆东西的高大身影，以及他身后更加高大的巨人。 “亨利？你把他带来了。”奥斯汀一眼就看见了用海葵为原料做成的大家伙。 “没错，我想着应该会派上用场。” “因格拉汗呢？” “我用了一件伪神器修改了他的记忆，但这是暂时的，时效大约是十二小时。” 奥斯汀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主动解除吗？” “嗯，可以。”亨利歪着头，“你要做什么？” 奥斯汀看向马丁和马菲，解释道：“这里面的家伙和我有仇，他现在没有肉体，只能靠灵魂辨别外界的人，如果他恢复正常一定会弄死我。” 说完他便示意亨利解除伪神器的效果。 “因格拉汗”的眼睛部位开始闪烁，不一会后就盯住了奥斯汀，然后毫不废话地向前大踏步，一拳直接砸了下来。 奥斯汀在贝奥武夫黑雾的加持下速度极快，轻松地躲开了这一击。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带着电子音色的声音响起，胸前的盖板打开，一连串的神术水晶被发射出来。 “好了，快控制住！” 亨利掏出一条项链，上面的绿色宝石闪烁几下，“因格拉汗”便恢复了正常，站在原地不动。 马丁和马菲看着亨利，异口同声道：“这是真的吗？” “对的，上次实验的时候也是这样。” 莱莎叹了口气，打断了几人的交谈：“好了，现在可以考虑我说的话了吗？你们去报告我的位置，奥斯汀和我走一趟，当然他还会回来。”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七章 幻境与现实 “要去做什么？”奥斯汀挥手和自己的船员告别，然后问道。 “去遗迹，里面还有许多有趣的东西。”莱莎一边说一边回头走向山洞深处，“真佩服你们能找到这个山洞，这里再往里面走一走就能到那个地方了。” 说着，莱莎找到了一个狭窄的缝隙，侧身钻了进去。 奥斯汀皱了皱眉，狐疑道：“你们不会是想去找传说中的弑神者吧？” 钻到一半的莱莎停了下来，眯起眼睛盯着奥斯汀：“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传说，你怎么知道的。” 没给奥斯汀回答的机会，她又自顾自地说道：“应该是时之砂的缘故吧，刚刚起雾的时候你在外面，看来是有一段奇遇。” 奥斯汀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没错，这里面确实有弑神者的线索，我想找到这股力量，然后把它销毁或者封印起来。” “你难道不想利用它帮助海神开启神战——”奥斯汀下意识问出了和幻境中一样的问题，反应过来后用手捂住了嘴。 “我姑且还是梅来特尼王国的公主，那种可能给王国带来灭顶之灾的事情我可不干。” 钻过缝隙后来到了山洞的更深处，向前又走了大约四五十米便看见了一条蜿蜒向下的楼梯。 “先说好，经过上次之后我不知道里面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必须更加小心。”莱莎回头向两人说道。 雷弗里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提灯：“这里和海底的入口不同，可能盘踞着一些怪物。” “黑暗的山洞的话，大概会有灵体存在吧。”莱莎摸了摸下巴，左手抹过手腕上的镯子，它立马发出了淡黄色的荧光，缓慢变大然后漂浮了起来。 “一个简单的神器，用处是驱散灵体和照明，以前从教皇国搞到的。” 奥斯汀的目光根本没有看这边，而是一直盯着雷弗里手里的提灯。 既视感，很强的既视感。 难道会和幻境中一模一样吗？还是说这还在幻境里？ 摇了摇头，把逐渐纷乱的想法甩开，只保留必要的警惕。 “这个是我在探索一处遗迹时发现的。”雷弗里注意到奥斯汀的视线，指了指自己的提灯，“站在它光照的范围内可以免疫一般的幻觉或是幻境，还有一些类似危险预警的效果。” “上次没看见你们用呢。” “上次要穿潜水服，很多东西没法带进去。” 奥斯汀闻言轻轻拍了拍腰包，在心里默默感谢了玛丽安奴。 “前面就是了，里面已经没有水了，但那些怪物可能还在。”莱莎指着前方一扇一人大小的石门。 雷弗里闻言抽出腰刀，提着提灯走到了最前面。 “道格，换你来吧。” ［嗯哼。］ 石门打开后是一条不算深邃的甬道，走出甬道后就到了似曾相识的大厅。 道格环顾四周，突然脑袋一阵眩晕，恢复正常后已经到了那片熟悉的深海。 “阻止他人获知弑神者的线索。” 奥斯汀心中一惊，还真就一模一样啊？ 回到遗迹后，道格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计划？从上次那个房间开始吗？” 莱莎挑眉：“好主意！那就从上次去的那个地方开始吧。” 道格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按照幻境来的话，至少他还能规避一些危险。 和幻境中一样，大门里的池子，池子旁的石台，石台上的书本，一切都似曾相识。 道格直冲石台，轻车熟路地翻开了下一页。 莱莎凑到一旁，疑惑道：“从进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怎么那么熟练啊？你之前来过？” 道格叹了口气：“算是来过吧，在幻境里。” “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呢？”雷弗里抬起头，“我们最好知道后面发生之后的事情，这样的话也能有办法应对，或者现在就分析一下，避免危险。” 道格目前接到的神谕是防止这两人获得弑神者的线索，但如果不告诉他们的话，那不是就和幻境一样了吗？被困在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于是道格将自己在幻境中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但是扣掉了有关海神神域的部分。 “也就是说，这里大概率是本杰明留下弑神者线索的地方，而这些线索和一个叫做‘苍白之眼’的海盗团有关？”莱莎倚靠在墙壁上，犹豫片刻后拿出了一块怀表。 打开它后一道人影飘了出来，那正是本杰明的灵魂碎片。 既然和本杰明有关的话不如就问一问本人。 “在石像鬼环礁吗？”本杰明的灵魂碎片努力思考着，在他本就残缺的记忆里搜寻着相关信息。 “关键词是‘弑神者’，‘苍白之眼’，你能想到什么吗？”莱莎问道。 “石像鬼环礁确实有我留下的东西，但是后来似乎有一些变故。”本杰明的灵魂碎片摇了摇头，“这一部分的记忆没有了。” 莱莎朝雷弗里打了个手势，后者走到道格身旁，看着石书上的咒语，发出晦涩扭曲的音节。 “他还会古代语？”道格对莱莎小声说道。 “会一点点。” 咒语念完，池子中央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阶梯。 但和幻境不一样的是阶梯两侧并没有苍白的烛火，内里漆黑一片。 “难道是我打开方式不对吗？”道格喃喃道。 雷弗里提着提灯，率先走进地道。 “你不扔那个神术水晶吗？”道格问道。 “什么？我们没有那个东西。”雷弗里没有回头。 甬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提灯周围有一点点光芒，让三人在黑暗中得以自保。 “这里的装潢很古旧啊，不像是近现代的，和你说的不太一样。”雷弗里仔细观察墙壁，“感觉和古代绘画里的建筑差不多。” “这里确实有孔洞，但里面的燃料似乎已经燃尽很久了，就算以灵魂为燃料，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道格皱了皱眉，这有些不太正常，这样的装潢代表这里根本不是本杰明留下的密室。 “前面那扇门也是，上面的花纹是很久以前多弗雷拉王国流行过的。”雷弗里指了指前方的那扇木门。 “我想我们来错地方了。” “或许是对的。”莱莎摇了摇头，“时之砂带你去了未来，所以你看到的才和现实不一样，我们猜错了，这里确实不是本杰明留下的，但那个咒语没错，这里的确和你说的‘苍白之眼’有关，说不定弑神者的秘密就藏在这里。” 说完，她推开了木门。 那是一间积满了灰尘的祈祷室，不知过了多少年才重见天日。 “那是……一个人吗？”道格嘴角一抽，抽出了左轮手枪。 神像前的垫子上跪着一个人影，它缓缓地转过了头，看向打开门的三人。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八章 贝奥武夫(下) “那是个人吗？”道格掏出手枪指着那个黑影。 人影睁开眼睛，白色的瞳仁在黑暗中发亮，有红色的网状丝线在上面扩散。 “后退……”雷弗里皱起眉，提灯往前探，另一只手攥紧了腰刀，“这家伙……很强。” “是吗？”道格活动了一下手腕，亨利带来的义肢并不是定制的款式，他有些不太习惯，“贝奥武夫，还是拜托你吧。” 黑色的水晶挤掉义肢，形成了新的肢体，若有若无的雾气萦绕在他的身旁，像是有水在流动。 人影的目光顿时被贝奥武夫吸引了，白色瞳仁中的红色丝线开始往全身扩散，并且发出淡淡的亮光。 他站了起来，一层厚厚的已经结块的灰尘从他身上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雷弗里没有后退，目视着他走到了提灯的光芒里。他并没有消散，说明这并不是幻境，而是轻轻松松存在的一个“人”。 莱莎缓缓退到了最后面，仔细打量着这个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少年的家伙。 他全身呈铁灰色，全身光滑无比，像是覆盖了一层晶体，上面布满了红色的网状纹路，红色的光芒在其中流动，像是血液一般。 他脸上只有一双白色的眼睛，红色的纹路就是以此为起点蔓延到全身的。 “请——你们——出去——”干涩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像是有人用指甲狠狠地刮黑板，让三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雷弗里没有理会他，而是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 莱莎挑了挑眉，她从这家伙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 奇怪的家伙被雷弗里一句话搞宕机了，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莱莎趁着这个机会从一旁窜了进去，在祈祷室里左看右看。 贝奥武夫和雷弗里都看到了她，眼角都不自觉跳了一跳。 “我是——” 贝奥武夫皱了皱眉，这家伙就像他刚刚在冰层里恢复意识时一样，似乎陷入了混乱。 “请——你们——出去——”那家伙放弃了思考，重复了一遍命令。 “他好像没有灵魂。”雷弗里皱起眉，对贝奥武夫小声说道，一边讲着还一边后退了几步。 莱莎回头看了那边一眼，开始抓紧时间翻看祈祷室里的一切。 和一开始奥斯汀说的一样，这里有一个供桌，上面是一尊海神像和一个卷轴，莱莎没有马上打开它，而是看向了那个神像。 在奥斯汀的幻境中，祈祷室能通向海神的神域，面见海神本尊。莱莎咬了咬牙，她必须亲眼确认海神现在的情况。 于是在贝奥武夫震惊的目光中，她深吸一口气，跪在神像前开始祈祷。 “该死！”贝奥武夫向前一个跨步，想进入祈祷室唤醒莱莎，但雷弗里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 “你怎么回事？她进入幻境的话会有危险的！” “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艹，我真是受够这个舔狗了！”上帝视角中的奥斯汀怒骂一句。 “请你出去！”一直被忽视的怪物突然暴起，一拳打在贝奥武夫的腹部，强大的力量将他直接砸出了祈祷室，撞进了对面的墙面里。 雷弗里一挑眉，腰刀横在胸前，勉强挡住了轰向自己的一拳，但身体还是后退到了甬道里。 “它怎么突然发疯了！” 怪物身上的红色光芒不再流动，它们已经凝聚成了稳定的脉络，能量在其中流动，唤醒了它藏在记忆深处的战斗本能。 整个身体像炮弹一样射出去，两腿并拢狠狠地踢在贝奥武夫胸前，后者刚从墙里出来便又被镶了进去。 但这次他早有准备，黑色的雾气像丝带一样缠在怪物腰间，瞬间将贝奥武夫拉出墙面，左臂的晶体凝聚成尖刺，借助黑雾的拉扯精确地刺进了怪物的胸前。 但这家伙仿佛没事人一样，铁钳一样的手掌捏住水晶尖刺，拎着贝奥武夫砸向冲上来的雷弗里。 水晶尖刺爆裂成一团雾气，贝奥武夫在甬道墙壁上借力，挥舞着新生成的刀刃冲向怪物，刀刃破开炸散的雾气，斩在怪物的颈部，明明一刀把它的头颈斩断了，但这怪物还是跟没事人一样，朴实无华的左勾拳将贝奥武夫砸在地上。 接着腾起的灰尘，雷弗里双手自下而上撩起腰刀，在怪物身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刀痕，有黑色的雾气从中流出。 刚刚抬头的贝奥武夫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喊了一句：“贝奥武夫！” 那怪物停下了踢向雷弗里的脚，眼中闪过茫然：“贝奥武夫——我的——名字？” 雷弗里可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抓住机会将刀刃送进了怪物的胸口。 刀刃留下的伤口快速扩大，在雷弗里震惊的眼神中长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贝奥武夫感觉到有一股吸力从黑洞中传来，偏头看了雷弗里一眼，他却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不会错的……”贝奥武夫喃喃道。 ［怎么了？这家伙和你有关系吗？］道格有些不明所以。 〔这大概是他的肉身。〕奥斯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就是贝奥武夫！”贝奥武夫大喝一声，爬起身撞开雷弗里，双手抱住那怪物的头颅，双眼盯着白色的瞳仁，“你的名字是贝奥武夫！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你就是贝奥武夫不会错的！” 黑洞的吸引力在加强，奥斯汀和道格感觉自己身体中似乎有东西正在流失。 左臂和左腿处的晶体正在寸寸碎裂，黑雾从贝奥武夫身上腾起，不断涌入怪物的体内。 贝奥武夫要回归自己的身体了！ 道格和奥斯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在这具躯体的控制权在贝奥武夫那里，这是神血契约的规定，他们没法抢夺。 雷弗里艰难地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大概能看出奥斯汀体内寄宿着其他灵魂，此时应该是那个灵魂和这里的怪物起反应了。 他没有上前干预，而是在原地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短刀，紧紧攥在手里。 如果一有什么不对，这把受过神明祝福的刀能够直接斩断它！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六十九章 铠甲!合体! 一层虚幻的影子漂浮在奥斯汀的身旁，黑色的雾气连接着它和奥斯汀的肉体，它正在逐渐被怪物吸引，就快要完全脱离奥斯汀的身体。 “贝——奥——武——夫——”那怪物发出茫然的声音，想要离开这里。 但贝奥武夫的灵魂已经锁定了它，怪物身上红色的纹路正在被黑色填满，它的身体也在逐渐晶体化。 或许奥斯汀今天就要和一个临时住客说再见了。 莱莎在一片白光中睁开了眼睛，这和奥斯汀形容过的海神神域很是相似。但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他说的海神神座，只有白茫茫一片虚无。 莱莎拿出了一枚船锚造型的项链，将它握在手心放在胸口开始祈祷。海神回应了她的祈祷，项链开始发热，随着她的转向，热度也在不断变化，循着它的指引就能找到海神的神座。 这是在现实中从未有过的体验，或许是因为她在海神神域的缘故，海神的回应这次无比真切。 白色的虚无扭曲了莱莎的方向感，于是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专心跟着项链的指引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已经滚烫的项链突然变得冰冷，莱莎愣了一下，知道她已经到了。 深吸一口气后她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深蓝色的宝座，然后是端坐于其上的海神。 莱莎及时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心中默默祈祷。几秒钟后，神域的全貌展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和奥斯汀说的一样，在神座的附近有一个紫红色的肉瘤，但它现在已经变得萎靡不振，一动不动地躺在虚无中，似乎已经死了。 在莱莎的脑海里，海神迈尔斯幻化成了一尊墨蓝色镶金边的石像，除了周身散发着的神性外，完全就像是一尊普通的石雕。 这不正常——莱莎猛然惊觉。 海神现在的状态极其不对，不仅对外来者毫无反应，就连本身的活性也近乎丧失了，原本她以为海神不过是正在沉睡而已，没想到确实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也难怪这些年来祂对祈祷的回应越来越少，给予的神谕越来越古怪。 莱莎睁开眼，转身看向那团恶心的肉瘤，这家伙在幻境中被奥斯汀重创，现在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它周围也充斥着海神的神性，与神域浑然一体，不像是一个入侵者，更像是神域自身的病变。 换言之，让海神状态异常的罪魁祸首不是它。 神域里除了这肉瘤外没有任何异常，莱莎仔细探查了肉瘤后也没有发现线索。 为了维护秩序，这件事情不能让其他信徒知道，包括教宗——莱莎暗自下定决心。 不过或许教会的高层早就察觉到异常了呢？多弗雷拉王国的那位主教明显就已经猜到了什么，才会疯狂地寻找各种方法唤醒海神。 而且莱莎怀疑其他几位正神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近年来，一些第一次神战中被压制封印的邪神开始冒头，各地的邪教势力不断增长，或许就是那些家伙察觉到了几位正神已经自身难保了。 在意识里深深地看了一眼海神的石雕，莱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要拿到弑神的力量。 正神状态不对劲，那些邪神很有可能趁机挣脱封印，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只有掌握了这股力量，她才能保护梅来特尼王国的子民。 想到这里，莱莎开始祈祷，神域中的身影逐渐淡化。在她即将消散时，神座上的海神似乎短暂地苏醒了一瞬，抬起了左手，食指指向莱莎的额头。 像被子弹击中头部一样，一股巨力差点让莱莎的颈椎折断，浩如烟海的信息塞进了她的大脑。 莱莎头痛欲裂，眼睛不受控制地眨动，鲜血从眼睛中渗出，好在她及时退出了神域，不然恐怕会被当场爆头。 在祈祷室外，雷弗里注意到了莱莎的异常。只见她双手抱紧头部，身体如同煮熟的大虾一样弯曲着，在祈祷室的地板上滚来滚去，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嚎。 雷弗里眉头一皱，不管奥斯汀这边是什么情况，抓起放在地上的提灯跑了过去，暖黄色的光芒包裹住莱莎的身体，后者身体颤抖的幅度不断减小，嘶嚎也逐渐变成了小声的呻吟，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莱莎没有任何迟疑，伸手抓住神像前的卷轴，拉着雷弗里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祈祷室。 门边的拉扯也进入了尾声，怪物身上的红色纹路全部变黑，大半身体都化作了黑色的晶体。 贝奥武夫的灵魂已经全部脱离，奥斯汀只能靠誓约的联系勉强感应到他。 莱莎和雷弗里跑到门边后，怪物发出了愤怒的嚎叫，猛地扑向二人。雷弗里左臂护在胸前，右手趁势将一直攥着的匕首送进了它的心口。 附带神性的攻击断送了它最后的反抗意志，贝奥武夫接管了这具躯体。 白色的瞳仁变成黑色，理智的光芒闪烁其中。 “我——” 贝奥武夫刚要说话，黑色晶体铸成的身躯向着中央骤然塌缩。 “不——” 他将手伸向奥斯汀，想要求救，但奥斯汀压根没搞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只能伸出手去抓，最终只抓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三棱锥。 所有的黑雾和黑色晶体都收缩在其中，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光点。 祈祷室中的海神雕像炸裂开来，蔚蓝色的光点涌入这个小小的三棱锥，为它增添了一丝神性。 莱莎捂着脑袋晃了晃手里的卷轴：“看来是因为我拿走了这个，导致守护者湮灭了。” “那是什么？”奥斯汀收起三棱锥，问道。 “不知道，但是上面有一直白色的眼睛，可能和弑神者有关。”莱莎的鼻孔开始流血，声音也变得极其虚弱，“我们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奥斯汀刚要说话，甬道中突然传来了细微的摩擦声，四五张橄榄绿色的大嘴鱼脸出现在了提灯光芒的边界。 “看了这里的动静把这些怪物引过来了。” 奥斯汀嘴角一抽，手腕上的灰色纹路亮起就要开始抽卡，道格却突然喊了一声：［贝奥武夫！合体！］ 奥斯汀一愣，却发现刚刚收起来的三棱锥猛地出现在身前，黑雾扩散，覆盖住奥斯汀的身体，凝固成一层黑色的晶体铠甲，蔚蓝色光芒流转，在表面形成一道道波浪似的美妙弧线。 ［我靠，好他妈炫酷！］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七十章 来打牌了，铠甲勇士 奥斯汀对自己身上的变化感到惊讶，但很快就专注于面前的危机。 雷弗里本来也想上前帮忙，但莱莎看见奥斯汀身上的铠甲后拦住了他。 奥斯汀心念一动，双手小臂处便延伸出黑色的刀刃，向前翻滚躲过一只怪物的血盆大口，顺势双手交叉前劈，砍断了最后面那只怪物的双腿。 转身挡开两只怪物劈开的利爪，巨大的力气让奥斯汀后退了两步，但铠甲上蔚蓝色的光芒流转，一股怪力涌上奥斯汀的双臂，其上的刀刃振动一下，怪物的利爪应声而断，刀刃向上一挑，轻松刺穿了两个丑陋的鱼头。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数秒钟之内，一开始扑向奥斯汀的怪物甚至刚刚回过头，而它的同伴已经死了三个。 “好厉害……”奥斯汀瞥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这套铠甲给予了他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 可惜怪物并不懂得思考，它只是歪了下脑袋便又冲了上来。 它的嘴巴比其他怪物更大，所以它一直想要用自己的大嘴直接咬死奥斯汀。 刀刃融入双臂，食指上覆盖的铠甲变得长且锋利，奥斯汀用双手直接抓住了大嘴怪物的上下颚，用力一撕直接把它撕成了上下两半。 这时，奥斯汀突然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之后便是剧痛，血腥气漫上口腔。向前翻滚卸力，余光瞟了一眼身后偷袭的家伙。 最后一只怪物拿着一根粗大的铁棍，一棍击碎了奥斯汀背后的铠甲。 黑雾弥漫，碎裂的部分被很快修复，奥斯汀右脚蹬地，身体如利箭般射出，一对利爪只取怪物双肩，扣着它的肩膀硬生生将两条手臂扯了下来。 在用铁棍完成最后一击后，奥斯汀终于有机会停下来仔细研究身上的铠甲。 【活动铠甲：贝奥武夫。可以召唤一具覆盖全身的铠甲，为使用者提供更强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同时具备一定的变形和自愈能力。铠甲具备自主意识，会尝试控制使用者。】 ［挺厉害啊，而且这副作用跟没有似的。］道格笑得很高兴，［还好有神之契约在。］ “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他。”奥斯汀则是无奈地笑了笑，解除了变身。 黑色的晶体铠甲迅速收缩，变回一块黑色的三棱锥，也就是在这时，奥斯汀大脑突然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有一堆扭曲的文字浮现出来： 【废大陆的遗迹，弑神者弗拉基米尔的墓穴。】 看见这些文字，奥斯汀顿时全身像过了电一样。 “怎么了？”莱莎皱起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感叹这个东西。”奥斯汀摊开手掌展示其中的黑色三棱锥，将自己没控制住的情绪变化通通推给了它。 “很少见的神器，它的副作用也不会小，你多注意。”莱莎只是看了一眼，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 “怎么样？里面有线索吗？”奥斯汀看了看她手里的卷轴，反问道。他刚刚也看到她拦住了雷弗里，因此语气里多少带着些戏谑和嘲弄。 莱莎还真就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卷轴，反而整得奥斯汀有点愧疚。 ［你愧疚什么？他都不帮你的，两清了不是。］ “这是……什么？” 奥斯汀凑过去，只见卷轴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神秘符号，看上去不像任何国家或是年代的文字。 如果贝奥武夫在的话奥斯汀还可以问问他，但他好像刚刚融进那个东西里，有点水土不服，一直没有反应。 莱莎看向雷弗里，后者也摇了摇头。 “先带着吧，肯定是有用的。”莱莎耸了耸肩，“去其他地方再看看吧。” 奥斯汀刚想要点头，道格却在心中大喊了一声［快跑］，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整个遗迹突然一震，地面绷开数道粗壮的裂缝，并迅速蔓延到墙壁和天花板上。 这下都不用提醒什么了，三人撒腿就跑，没有一点犹豫。 ［刚刚只是遗迹的警告，它生气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它他妈要塌了！］ “看来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莱莎很兴奋，她相信遗迹的变化和自己手里的卷轴脱不开关系。这个遗迹里最重要的就是弑神者的线索，这卷轴里的内容看来就是了。 奥斯汀默默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只有他才知道弑神者的线索在自己的手里。 几人刚刚窜出甬道，遗迹再震，先前接近干涸的水池居然开始往外冒水，天花板上也有海水流下，远处的深水裂隙里有奇怪的嘶鸣声响起。 好在三人进来的地方不远，在遗迹第三次震动时已经到了门口。 第三次震动比前两次更强，一眼看不到头的穹顶上有巨大的石块落下，地面也扭曲变形，塌陷和隆起不规则交错，奥斯汀甚至不得已之下再次召唤了铠甲。 “抓住我的手，带我去找另外的出口！”一块巨型石条从天而降，正好堵住了入口，奥斯汀一拳砸上去巨石纹丝不动，只能更换路线。 海水正在上涨，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影子在水面下游动，奥斯汀左腕处的灰色纹路亮起，这次居然一口气出现了六张卡片。 除了上次的【欺诈怀表】、【石像鬼的悲泣】、【深潜者的庇护】和【海盗金币x666】之外，还多了一张【凡人之怒】和一张【腐败召唤】。 卡片交错后翻面，奥斯汀毫不犹豫地选中了最左边的一张。 只要不是海盗金币和石像鬼都好说！ 灰光一闪，一张黄绿色的眼睛映入眼帘——【腐败召唤】！ 卡片消散后，一条长满了黄绿色眼睛的巨大触手突然从不深的海水中伸出，卷起了四五只鱼头怪物，狠狠地拍碎在墙壁上。 触手胡乱抽动，挡住了不少落下的石块。 “你的能力？”莱莎皱起眉，这种力量一眼丁真绝对不是正神所有的。 奥斯汀也懂，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神器。” 莱莎还要追问，那触手竟然对着三人就拍了下来，奥斯汀心头一惊，猛地加速，躲过后续的黄绿色射线。 靠！合着这玩意敌我不分啊！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七十一章 分别 “你这神器召唤出来的东西不好使啊。”雷弗里松开奥斯汀的手，抛出一块神术水晶击碎了一块落石，说道。 他的速度也不慢，在使用了几块神术水晶后跟上了奥斯汀的脚步。 奥斯汀没有回话，左腕上的纹路再次亮起，毫不犹豫地抽出一张卡片，它消散后，一袋金币凭空出现。 “艹！”奥斯汀忍不住骂了一句，顺手将袋子砸向旁边扑过来的鱼头怪物。 “莱莎！你不是有海神给你撑腰吗？想想办法啊！”奥斯汀暂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不断在碎石间辗转腾挪。 闻言，莱莎松开抓住奥斯汀手臂的双手。 奥斯汀被吓了一跳，正想大喊，只见莱莎身周骤然释放出强烈的光芒。在爆闪中，所有的生物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直愣愣地栽倒在地面上，就连那巨大的触手都僵硬了片刻。 雷弗里知道莱莎要做什么，提前闭上了眼睛，而奥斯汀完全没反应过来，眼前一片空白，连带着脑子都在嗡嗡响。 莱莎走上前，拉住奥斯汀的手，后者的视野这才恢复了正常。 这下暂时没有了怪物的干扰，奥斯汀只用躲避掉落的碎石，速度更快几分。 触手最先恢复正常，先前的爆闪让它变得无比愤怒，一下将周围的怪物拍成了鱼饼，随后又拍向奥斯汀。 他现在是真后悔啊，这玩意儿召唤出来明显是弊大于利，屁用没有还摁着自己人打。 “还有多远？”奥斯汀感觉自己有些乏力，这副铠甲的消耗比他想象中要大，刚刚那样的战斗还好，现在跑起长跑来明显有些吃力。 “快了。”雷弗里说道，“前面左边那个柱子后面就是。” 话音刚落，视线中的那根柱子上就爆开了数条宽大的裂缝。 “看来要再快点！” “我知道！”奥斯汀咬了咬牙，但铠甲并不是牙齿咬紧就能坚持住的，装饰部分已经随着黑雾消散，主体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了。 奥斯汀这样想着，一时间竟然没能察觉到身侧窜出的黑影，鱼头怪物从水中跃出，将三人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原本就勉强支撑的铠甲直接崩溃了，奥斯汀喉头一股腥甜喷出。 雷弗里左腿蹬墙，腰间探出两柄短刀，交叉斩向那颗硕大的鱼头，一个滑步过后便做好了一顿鱼肉刺身。 但这都是小问题，莱莎双眼变成蔚蓝色，双手张开撑起一片水波荡漾的护盾，挡住射来的黄绿色射线。水盾顿时变得恶臭无比，莱莎顺势将其凝聚成一颗水球，砸向另一只袭来的怪物。 奥斯汀扶着墙站起来，捡起黑色的三棱锥，锥体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看上去短时间是没法再铠甲合体了。 灰色纹路亮起，再抽一张牌，还没等他看清上面写了什么，一股火气便直冲脑门，差一点就冲散了他的理智。 与怒气一同涌现的还有磅礴的力量，先前因为铠甲崩溃受到的反噬瞬间消失，暗伤也一并恢复。 难以言说的力量还在涌动，没有用武之地的它们持续地冲击着奥斯汀的理智，如果再不释放的话他可能会变成疯子。 奥斯汀根本来不及解释，朝两人挥了挥手便向那根柱子跑去，沿途落下的巨石他全然不惧，直接硬撞过去。这个状态下的他一点痛感都没有，所受的伤势也能被瞬间修复。 但就算这样，那股力量还是在不断涌出，奥斯汀来不及思考，双手掰开柱子后的石门后便潇洒转身，独自面对身后潮涌而来的怪物。 “你要做什么？”雷弗里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 奥斯汀也想回答他，但现在他连思考都不连续，说话更是够呛。 “他应该是狂化了。”莱莎看着奥斯汀哇哇怪叫着手撕了一只怪物，撇了撇嘴，“看样子这副作用还蛮大。” 说话间柱子上的裂缝又多了几条，雷弗里挡开一块碎石，想拖着莱莎跑进门内。 但后者挣脱了他的手，双手附上一层水膜，走到奥斯汀身后轻轻覆上了他的眼睛。 奥斯汀用无穷无尽的怪物疏解身体里磅礴的力量，但这力量还是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就在血红色逐渐覆盖住他的眼睛时，他看到了一只金色的金鱼。 金色的金鱼就漂浮在眼前的一片空白中，周围没有水，它却能围绕着奥斯汀游动，在他身周留下一道金色的尾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奥斯汀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再次清明，眼前的血色也都尽数消散，但身体里力量也完全消失。 换言之，他一瞬间从拥有巨力的怪物变成了四肢无力的面条人。 而周围的怪物却没有和他一起变成面条人。 雷弗里看准时机，一手一个提溜起莱莎和奥斯汀，不要命地朝门里冲，全然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 “我靠了，你怎么那么重！” 奥斯汀无力反驳，他现在真是一点力气没有了。 “这里出去之后是石像鬼营地，但手风琴手卡卡不在附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莱莎的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连续使用能力的消耗也挺大的，“我们会把你送到岸边，给你的船员发信号，卷轴我就收下了，如果你也对弑神者感兴趣的话就来找我。你知道……” 奥斯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 他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船长室的床上，旁边站着怀抱自己脑袋的亨利。 见奥斯汀醒来，亨利赶忙把自己的脑袋插了回去。 奥斯汀怕他又絮絮叨叨说一堆，摸出手枪直接抵在了他的嘴边，然后才开口：“安静。” 亨利后退一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去告诉马丁开船，我们返航，顺便把大副叫过来。”奥斯汀朝他挥了挥手枪。 亨利耸了耸肩，从旁边拿过一副假肢放在床上，然后快步溜了出去。 刚出门奥斯汀就听见了他的喊声。 “船长活过来了！船长又活过来了！” 脑袋疼。 奥斯汀捂住脑门。 第一卷 瀚海迷雾 第七十二章 参战 和奥利弗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硕男子。 这家伙有着比雷弗里还夸张数倍的肌肉，船长室的门在他面前显得十分迷你，粗糙的国字脸上有一道十分醒目的十字型伤疤，或许是因为这道疤痕的原因，男人的右眼戴了一个黑色的眼罩。 奥斯汀在后背垫了一个枕头靠在床头，看着进来的壮汉皱了皱眉。 奥利弗刚想开口介绍，那壮汉直接打断了他。 “久仰大名奥斯汀少校，我是机动策应舰队二号舰‘二月水瓶号’的舰长，安塞尔·杨。” 奥斯汀在脑海中回忆了那天仪式上的几人，找到了这家伙的脸以及对应的公开情报。 安塞尔·杨，原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第六舰队“梅里特玫瑰号”高速驱逐舰舰长，军衔中校，与奥里斯塔帝国开战后的第四个月，“梅里特玫瑰号”在执行护航任务时被击沉，仅有舰长和几名水手得救。安塞尔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便是加入了新编第一舰队，也就是现在的机动策应舰队。 毫无疑问，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海军舰长，不论放在哪只舰队都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所以同是舰长，奥斯汀这样的菜鸡比人家低了一级。 实际上的思考只是一眨眼的事，奥斯汀几乎在想到这人的瞬间就举起手敬礼。 安塞尔压了压手掌，示意奥斯汀不用那么拘谨：“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莱莎公主殿下的事情，据说你们找到她的行踪了，她现在在哪里？” “实不相瞒，她刚刚还和我在一块儿。”奥斯汀苦笑着摇了摇头，“在我昏迷前，她带我去了岛上的一个遗迹，说是要探寻石像鬼的秘密。” 安塞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怪装置，上面闪烁的各色灯光让奥斯汀想起了亨利的那些发明。 “这是炼金技术的最新突破，那些工匠叫它‘录音机’，它能录下周围的声音，你继续说，不用管它。”安塞尔察觉到了奥斯汀的视线，解释道。 “我们在遗迹里遇到了怪物的袭击，然后遗迹就开始坍塌，接着我就昏过去了。” 奥利弗点了点头，补充道：“我们后来在石像鬼营地发现了他。” “那个遗迹的入口在哪里？里面的怪物是什么？” “入口是一个山洞，我可以带你们去，里面的怪物是……额……软的石像鬼，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安塞尔点了点头：“那莱莎公主殿下呢？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知道。”奥斯汀摇了摇头，这他就真是不知道了，“我知道的是她似乎和一条幽灵船签订了契约，那条幽灵船可以长时间在海面下航行。” 安塞尔眯起仅剩的一只眼睛，抿起嘴唇思考了片刻后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闻言，安塞尔干脆利落地关闭了录音机，说道：“那个遗迹我会上报军部，你不用带路了，你应该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一场地震，整个石像鬼环礁都沉入了海底。莱莎公主殿下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接下来会有其他人负责。” 奥斯汀闻言心头一紧，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心中。 果然，安塞尔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床上，严肃地说道：“接下来是你的新任务，军部决定抽调机动策应舰队中的三艘战舰前往罗尔德王国，具体的任务说明在文件里。” 微微抬首示意奥斯汀拿起文件看一看，安塞尔继续传达命令：“虽然你受了伤，但时间紧任务重，上面命令你们马上出发。本次行动严格保密，接下来禁止对其他人泄露行动相关信息，里面有一块神术水晶，用它直接同我汇报。” 奥斯汀敬礼，安塞尔回礼后便离开了船长室。 “罗尔德王国不是我们的盟友吗？为什么要去哪里？”奥利弗问道。 梅来特尼王国和南边大陆上的两个国家——多弗雷拉王国以及罗尔德王国之间有盟约，他们也参与了和奥里斯塔帝国的战争。 奥斯汀的脸色变得凝重，回答道：“情报部门收到线报，有人试图在罗尔德王国发动政变，推翻王室的统治。” “啊？”奥利弗有些惊讶，“那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这难道不是情报部门的任务吗？” “天晓得。”奥斯汀耸了耸肩，指着文件内容说道，“我感觉这个任务有大问题。” “怎么说？” “先不说情报部门的事情怎么跑到我们头上的。这里说还有两艘船配合我们行动，但又不告诉我们是谁，还要求我们严格保密。” 奥利弗思考了一阵，想通了其中关节，皱起眉说道：“船长，这恐怕是情报部门在抓内鬼啊。” “啊？”这次轮到奥斯汀惊讶了，“不是，我们舰队这才成立几天啊，这就抓上内鬼了？” “如果不是这个，我真的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这个奇怪的任务。” “啧，那我们怎么办？” “你是内鬼吗？” “那当然不是啊！”奥斯汀说出这句话时隐隐约约听见了道格的笑声。 “那不就完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按照文件要求的来就行，我们最多是棋子或者诱饵，轮不到我们亲自上手抓内鬼。” “嗯。”奥斯汀点了点头，苦笑道，“那我们先去最近的港口补给一下，然后就出发，指挥交给你了，我得休息一下。” 奥利弗摆了摆手，离开了船长室。 “道格，我怎么感觉这是冲我们来的。” ［你是说那群家伙还在怀疑我们？］ “嗯，毕竟我的经历确实太离奇了，什么破事都有我，查一查也能理解。” ［那你最好别真的被查出来。］ “我就是在担心这个，经历的越多，身上背负的秘密就越多，我害怕哪一天就会漫出来。” ［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求助那个邪神。］ 叹了口气，奥斯汀猛然想起了那个神谕，他没有被赐予能力或者神器，那说明这个任务没有完成，莱莎还是拿走了一部分线索。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章 再遇凡尼亚 神谕处于“未完成”状态，而不是直接判定失败，因此莱莎他们拿到的线索应该是不明朗的，奥斯汀还有机会去完成这个神谕。 但是莱莎和雷弗里又失踪了，奥斯汀还有任务在身，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去找这俩人，只能先暂时搁置，希望他们解密的速度能慢点。 送走奥利弗后，奥斯汀习惯性地打开了本杰明的航海日记，关于石像鬼环礁的内容果然有更新： 【今天对石像鬼营地进行探索时发现了一个遗迹，它的建造时间太过久远难以考证，但玛丽安奴说自己曾经似乎被封印在这个地方。】 【遗迹很大，似乎是由巨人建造的一样，除了一些早已失效的机关陷阱外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于此相称的，遗迹里随意堆放的珍宝也都腐朽破败，毫无价值。在玛丽安奴的帮助下，我打开了遗迹深处的大门，这里什么都没有，看来玛丽安奴就是最后的珍宝了。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隐藏的祈祷室，但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或许清理一下可以另作他用。】 【不过这个地方确实还蛮大的，或许可以用作秘密基地，都说海盗喜欢找个小岛埋藏自己的宝藏，那我就选这里好了，如果我有可以留下的东西的话。】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玛丽安奴了，她告诉我这里面还有很多怪物，可我带领船员搜了个遍，什么都没有找到，或许它们也在时间长河中消逝了。】 看完一篇，奥斯汀很是无语，他妈的你倒是早说啊，但凡在来石像鬼环礁前看见这些东西，奥斯汀就能少走一堆弯路。 有了这些描述，遗迹里的许多东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那个藏着苍白之眼线索的祈祷室，本身应该是遗迹的一部分，但其中的东西应该都是本杰明后来放进去的。 那些怪物本杰明没有提到，可能是当时并没有苏醒，就像石像鬼一样是受到了手风琴手卡卡的影响后才再次活跃的。 日记后面附带了一张遗迹内部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明了已经探明的房间和出口以及本杰明后来放在里面的宝藏。如果那个地方还能进去的话奥斯汀倒是还想去抢救一下。 看完更新的内容，奥斯汀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之前本杰明字里行间还透着紧迫感，言语间也在暗示自己正要抓紧时间去完成一件大事，但最新的内容却一反常态，写得像在春游似的，完全没有准备干大事的意思。 往前翻了几页，确认不是自己漏看了东西，奥斯汀陷入了迷惑。 这前后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本杰明在去了一次未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还是说他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只不过没有写在航海日记里？ 后面没有新的内容出现，但石像鬼环礁的事情应该是完事了，毕竟这岛都没了还能有啥事。 回顾围绕石像鬼环礁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奥斯汀颇有一种吃了屎的感觉，就像是看了一本高开低走的话本小说，前期的冒险波澜壮阔，后面主角“嘎”死了，整的莫名其妙的。 航海日记里还没说下一步会去哪，但玛丽安奴讲过自己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只需要顺其自然就行，那奥斯汀只能先完成军部的任务，前往罗尔德王国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罗尔德王国和多弗雷拉王国位于梅来特尼王国南面的一片小型大陆上，两国以高耸的多尔恭山脉为界，多弗雷拉占据了大陆西侧的山地丘陵，罗尔德王国则坐拥东侧占整片大陆三分之二面积的广阔平原。 由于地形条件限制，两国世代交好，之间从未有过纷争。多弗雷拉王国拥有数个深水良港，因此商业发达；而罗尔德王国平原辽阔，水源充足，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农业大国，也是唯一一个全民信奉丰收女神的国家。 在奥斯汀学习到的知识里，梅来特尼王国、多弗雷拉王国和罗尔德王国三国一直是关系密切的同盟。在此次梅来特尼王国和奥里斯塔帝国的战争中，虽然另外两国对外宣称中立，但却为梅来特尼王国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尤其是罗尔德王国，可以说是梅来特尼王国的后勤保障中心，三分之二以上的粮食、糖和茶叶等物资都来自于它。如果罗尔德王国出事，那梅来特尼王国和奥里斯塔帝国之间的战争恐怕很快就能结束了。 这事关重大，奥斯汀估计除了这边玩狼人杀的三艘战舰外，王国肯定还派遣了其他人干预罗尔德王国的事情。 从石像鬼环礁出发前往罗尔德王国需要大约三天时间，中途需要在多弗雷拉王国的玛格丽塔港进行补给，而奥斯汀推测在这里可能会遇到一同执行此次任务的家伙，因此故意在港口停留了两天。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的上午，一个眼熟的家伙出现在了奥斯汀视野里。 “奥斯汀？你怎么在这里？”站在船艏的凡尼亚一眼就看见了刚从外面回到码头的奥斯汀，惊讶地大喊道。 “凡亚？”奥斯汀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也是满脸的惊讶。 四月白羊号缓缓停靠在港口，凡尼亚直接翻身从船艏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在了奥斯汀面前，她的表情已然由惊讶转变为了惊喜。 “嗨呀，好久不见啊，棕狗，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有没有晕船啊？见过神话种没有？有没有遇到……” 凡尼亚一开口就是连珠炮一样的提问，逼得奥斯汀直接挥手打断她。 “凡亚，凡亚，先停一停，咱们又不是阔别数十年。” “嘿嘿，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凡尼亚挠了挠头，回头向自己的大副比了个手势，随后一把搂住奥斯汀，笑道，“走，我在这里有熟人，喝一杯，咱们慢慢说。” 奥斯汀笑着点了点头，任由凡尼亚拖着自己走向港口外的街道。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章 我相信你 “所以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奥斯汀将杯子里的啤酒喝完，问道，“是有什么任务吗？” 凡尼亚偏头问酒保要了一杯烈酒，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嗯哼，是有个任务，但是那帮家伙个个都是谜语人，说一堆都讲不清楚这任务到底要干嘛。” 说着，她一拍台面，恍然大悟道：“棕狗，你这家伙打小就比我聪明，要不你来帮我分析分析？” 奥斯汀闻言差点一口酒喷出来，诧异道：“这是可以乱说的吗？难道你的任务没有要求你保密吗？” 凡尼亚哈哈大笑：“当然有啊，所以咱们不能在这里说。” 说完便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两人一直聊到酒吧打烊——自从上次雷弗里搞出骚动之后，多弗雷拉王国便开始推行宵禁制度，就连酒吧这种地方也被要求必须在午夜前打烊。 凡尼亚是一个典型的享乐主义者，她绝不会像奥斯汀那样住在船上，相反她在城里一家还不错的旅馆订了房间。 “好不容易上岸一次还要住船上，那也太地狱了。”她如是说。 而此刻，她正舒舒服服地瘫在躺椅里，奥斯汀则在厨房帮她弄醒酒汤。 “这是我从罗尔德王国学到的秘方，罗尔德人喜欢喝用粮食酿造的烈酒，所以也就有这个超级好用的醒酒汤。”凡尼亚看着天花板，嘴里絮絮叨叨不停说着。 “你知道吗？棕狗，进了军校以后我以为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特别是战争开始后，你在陆军我在海军，我后来给你的信基本都送不到目的地。哈哈，真的，那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但过了几个月，可能是我已经习惯战争了，渐渐的也就没想那么多了。” “谢谢你那么关心我啊。”奥斯汀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打趣道，“怎么着？你对我有意思？” 凡尼亚嘿嘿一笑，回敬了一个中指：“狗屎，你也就能想到这个了，懂不懂什么叫做兄弟情深啊？” “后来在弗莱明港再遇见你的时候我是真高兴啊，尽管已经快十年没见了，书信往来也断了一两年，但我真的没有任何陌生感，就像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分开过一样。” “巧了，我也没有。”奥斯汀端着一碗热汤走出厨房，笑道。 他从小没有父母，由于是海盗的儿子，在军部孤儿院里一直受其他孩子排挤，只有凡尼亚愿意和他一起玩，可以说他们俩那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因此在时隔多年之后再遇见凡尼亚时，奥斯汀仅仅是惊讶于她的性别变化，完全没有疏离感。 “那就好。”凡尼亚坐直，喝下奥斯汀端来的醒酒汤，淡淡地说道，“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只和你说。” 奥斯汀接回碗的手僵了一下，面色如常。 “我的任务可能和你一样，情报部门查到罗尔德王国有人密谋发动政变推翻王室，要求我去调查。” 凡尼亚又恢复了先前紧盯天花板的状态，奥斯汀看不见她的表情。 “实话说，这种事情怎么轮都轮不到我们头上，除非是王国真的缺人，所以我推测他们想以我们为诱饵，抓内鬼。” 这也是奥利弗得出的结论，但他基本上靠经验和直觉猜测，完全没有给奥斯汀理由，奥斯汀也相信他的判断，没有深究。 而凡尼亚则开始阐述自己的推理：“你可能不太清楚，罗尔德王国的权力高度集中于王室和丰收教会，而这两家之间世代交好，甚至有姻亲关系，因此想要推翻王室且有这个能力的大概率是外部势力，这里的‘外部势力’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奥里斯塔帝国。” “而你，我的朋友，在西西里亚战役遭遇重大失败后还能走海神教会的门路升迁，军部恐怕早就在怀疑你了，这会儿派你过来只是为了试探你，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你后面的大鱼或者罗尔德王国的大鱼也一并钓出来——如果真有的话。” “说白了，这个要抓的内鬼已经百分百确定了就是你，搞定罗尔德王国的事情只是顺带罢了。”凡尼亚猛地坐起身，双手搭在奥斯汀肩上，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遭人记恨，我上边的熟人告诉我，军部这次是打算搞一点你的把柄的，另一个执行任务的‘搭档’绝对会刁难你甚至诬陷你，你一定要做好准备。” “而我，凡尼亚·戴维斯，永远相信你，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奥斯汀被凡尼亚看得有些发毛，稍微偏移了视线。说实话，这个任务针对自己他是毫不意外的，奥利弗一开始也暗示了这一点，但他自己也是完全懵逼的——我他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到海军升职啊！ “我想到了。”奥斯汀苦笑道，“但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上边那些人的棋盘太大了，我一眼看不到头。” 凡尼亚收回双手，眼睛重新看向天花板，叹气道：“关于这次任务你知道的太少了，我会把我的情报与你共享，到时候你千万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奥斯汀拍了拍凡尼亚的小臂，笑道：“放心吧，这次我会完成任务，让他们彻底没话讲。” 凡尼亚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我肯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你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不过他应该负责的就是罗尔德王国附近的海域，大概是九、十、十一里的一个，我们先去罗尔德王国吧，遇见了再说。” “可是上面不是要求保密吗？” “我们俩都装作不知情不就完事了，演戏呗。” 奥斯汀回到厨房收拾好餐具，走到门口，回头道：“那我先走了，还在创业初期，我可付不起房费。” “嗯哼。” “嘿，奥斯汀。”关门前，凡尼亚突然举起手，喊了一声。 “怎么了？” 她停顿了片刻，放下了手。 “没事，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章 调查方向 第二天一早，奥斯汀和凡尼亚相继出发，前往罗尔德王国。 奥斯汀站在船艏眺望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岸线，问一旁的奥利弗：“大副，为什么军部的疑心那么重？” 奥利弗笑了笑，说道：“这是正常的，和奥里斯塔帝国的战争已经陷入了泥潭，这和一开始的预期严重不符，军部的老爷们多多少少，大大小小总要找些原因的。” “我就是那个原因之一吗？” 奥利弗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上面那人怎么想的，居然走教会的路子推你上去，海神教会是梅来特尼王国的国教没错，但王室可是和他们很不对付啊，一直在想办法削弱教会在各个方面的影响力。” “还不说你上任后那些离奇的经历，这种时候，不查你查谁啊？” 奥斯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我后面到底是谁，他妈的太离谱了。” 奥利弗只当他在开玩笑，继续说道：“说不定和你父亲有关系呢？他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啊……” 奥斯汀还是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自己的父亲，不禁好奇地问道：“我父亲……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要看你问的是海军时期还是海盗时期了。”奥利弗伸了个懒腰，开始回忆起往事。 “本杰明出名的时候我还年轻，只是一个在商船上擦甲板的底层水手，当时他的凶名传遍了黄金航道。有人说他喜欢看人被吊在桅杆上活活晒死，有人说他喜欢将人活生生的开膛破肚然后吃掉；有人说他是海神的宠儿，有人说他受到了邪神的蛊惑……我当时可害怕他了，最怕自己的船运气不好遇到他。” “哈哈哈，可后来真就给我遇见了。本杰明和传言中的不一样，比起海盗他更像一个探险家，只不过他的探险经费是用抢的罢了。他只求钱财和秘密，不会伤害他人，因此我们那一次也算是有惊无险。” “后来我加入了海军，没过几年便听说了本杰明接受海军整编的消息，据说是因为他想借助海神教会的力量探索大漩涡。” “当时我还写了一份申请书，想调到他的舰队里。但那份申请书还没收到回复，就又传来了他在大漩涡全军覆没的消息。” 说到这里，奥利弗叹了口气。 “他是天生的领袖，在海军里时大家伙都愿意听他的，而他也绝对不会拿自己船员的性命开玩笑。那段时间里他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超过了几位老资格的舰队司令。” 奥斯汀也叹了口气，据玛丽安奴所说，本杰明一直在积极地对抗他的宿命，而他的行为似乎触怒了神明，最终导致了死亡。 造化弄人，或者说这也是命运使然，他的儿子奥斯汀如今也要想办法挣脱自己的宿命，或者说—— 帮助天下所有人挣脱那把无形的枷锁。 想到这里，奥斯汀突然感觉到一阵胸闷，在无奈中转移了话题：“说说罗尔德王国吧，你对这个国家了解多少？” 当初在军校里倒是有学过世界地理，但通识教育的内容不够深入，这几天虽然又恶补了一些，但始终停留在纸面上。 “罗尔德王国……”奥利弗挠了挠后颈，“是个很奇怪的国家。” “哦？”奥斯汀顿时来了兴致。 “和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不同，虽然有着漫长的海岸线，但适合远洋航运的港口却屈指可数，因此商业并不发达。广阔的平原和适宜的气候造就了罗尔德王国悠久的农业传统，他们的相关技术也因此领先于其他国家。” “正因为如此，丰收女神的信仰在这个国家根深蒂固，王室与教会的关系密切至极，一定程度上可以算是政教合一。” 这些都是书本上写过的知识，奥斯汀并不觉得有哪里奇怪。 奥利弗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罗尔德王国民众的心理却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们期望进入教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神官；一方面，他们又憎恶教会。” 奥斯汀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罗尔德王国的农业税很重，正常种地的话只能勉强凑够税款，想要吃饱肚子的话就得靠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们对土地‘赐福’。而这种赐福并不是免费的，这对农民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剥削。” “那肥料呢？奥里斯塔帝国的炼金术士不是已经研制出了高产的肥料吗？” “罗尔德王国现在可是绑在梅来特尼王国的战车上，想要进口奥里斯塔帝国的肥料谈何容易。” “那我不种了，总能有别的出路吧？” “罗尔德王国的农田是国家派发给个人，个人负责生产，擅自弃耕可是犯罪行为，畜牧、渔业等等也是如此。”奥利弗摇了摇头，“所以说实话，有人要推翻王室的话我也不觉得奇怪。” “之前没人这么干过吗？”奥斯汀有些奇怪。 “丰收女神教会每年都会在全国范围内挑选一批年轻人成为预备神官，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一步登天的机会，没有人会拒绝。”奥利弗耸了耸肩，“人都是这样的，如果有机会高人一等，那他就一定会去尝试，哪怕机会渺茫，哪怕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那么我们这次调查就先从民间开始吧。”奥斯汀十指在栏杆上敲打着，“先具体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你在罗尔德王国有认识的人吗？” “还真有一个，我的远房表亲就在罗尔德王国，他是做水产养殖的。” “那就他了，先给他在的城市发函，就说我们需要靠港补给修整，请求在当地停留几天。” “是。” 奥利弗极为随便地敬了个礼，返回艉楼。 ［这恐怕不是政变。］道格的声音有些激动，［还记得永冻之极里你的尸体吗？他们恐怕想要做和未来的你一样的事！］ 奥斯汀打了个冷战，未来的自己…… 他一直在回避这件事情，他想要摆脱自己的枷锁，但却从未想过要发起神战。 从未想过要掀起一场革命。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章 这难道不好吗? 罗尔德王国沿岸有数个世界著名的渔业养殖产区，其中规模最大的便是青石港大湾区。 青石港周围遍布着青色的巨石，由这些石头修建而成的城市也因此得名“青石港”，奥利弗所说的远房表亲就在这里。 “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水产养殖户，平时也会出海打鱼，我和他关系不错，之前每次路过罗尔德王国时他都会送我一些海产。” 奥利弗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利落的卡其色背带工装，头戴一顶格纹扁帽，奥斯汀则穿着棕色夹克和黑色工装裤，这是罗尔德王国工人的常规装束，在青石城里遍地都是。 为了掩人耳目，这次调查奥斯汀只带了奥利弗，其余人则带着伪装成自己的炼金傀儡大摇大摆地进城。 今天是工作日，街上的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两人也顺着人流向目的地快步走去。 为了保密，奥利弗并没有提前告知，因此安格斯看见他们俩时非常震惊——几乎要把下巴惊掉。 “嘿，奥利弗，你怎么来了？”安格斯从竹排上下来，在自己的防水服上擦了擦手，“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哈哈，说来话长，安格斯，这是我的朋友奥斯汀，奥斯汀这是安格斯，安格斯·费舍尔。” “你好，奥斯汀，进来坐吧。” 奥斯汀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安格斯是一个瘦高的秃顶男子，虽然话语充满活力，但面色似乎总是笼罩着散不尽的疲惫，这让面貌本就不俊朗的他更加平平无奇。 三人走到岸上一幢两层的小楼前，安格斯推开用泡沫制作的门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乱。” 这房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墙面上的腻子已经掉了，露出下面的青色石砖，原本的门板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用一块大小相仿的泡沫板代替。 进入其中，客厅里只有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看起来很久没有点燃过的壁炉，墙边则堆着一些木箱。 “你们坐。”安格斯从楼梯下面拿出一个没有椅背的竹椅，坐在壁炉前，“有什么事，奥利弗？” 奥斯汀并没有坐下，而是东张西望地观察四周。 “他是《梅来特尼日报》的一名记者，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奥利弗及时解释道，“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探访一下罗尔德王国底层人民的生活情况。” “嗷，原来是这样。”安格斯的表情似乎明亮了片刻，“你尽管问吧，我在这里养了三十多年海产，周围的情况我都了解。” 奥斯汀这才坐下来，拿出一个笔记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么打扰了，费舍尔先生。” 安格斯坐端正，点了点头。 “那么，第一个问题。请问战争开始后，水产养殖业受到的影响大吗？” “还行，因为战争的影响，这两年的税比之前要高一些，但请神官的费用降低了，所以还算可以。” 奥斯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请问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对收成的影响大吗？一般需要他们做什么呢？” “对于我们养殖业来说一般吧，主要是需要他们的赐福以防止病虫害和提高成活率。但如果是种植业的话，他们的能力就很有用了，病虫害、土壤污染、肥力变化甚至气候问题都需要神官们的帮助。” “嗯，那第三个问题。请问费舍尔先生了解丰收女神教会神官遴选的条件和流程吗？” “每年的一月第一周，神官们会为所有十四岁以上的人进行一次洗礼，根据洗礼的结果筛选，每人有三次受洗机会。与丰收女神亲和度较高的人会被挑选出来作为预备神官。”安格斯说得很流畅，明显已经对这套流程了然于心。 “好的，第四个问题。请问安格斯先生家族里有出过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吗？” 安格斯微微抬头，思考了一阵后回答道：“我本人已经用掉了全部受洗的机会，也没有听说有其他人通过了遴选。” “感谢您的回答，请稍等一下。”奥斯汀没有立即提问，而是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奥利弗心中了然，开始同安格斯闲聊。 “今年怎么样？” “还可以吧，留够自己吃的和交完税之后应该还能剩下一些去市场上卖，快到年底了，也能卖出个好价。”说到这些，安格斯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挺好啊。”奥利弗由衷地为他高兴，“那你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吗？我记得你有个表哥在绿松城那边种小麦，今年收成怎么样？” 安格斯叹了口气，刚亮起来的眼睛暗淡了几分：“不太好，今年雨水不够，花了很多钱请神官才勉强能交上税，听说其他种地的都不怎么好过。” 奥利弗叹了口气，感慨道：“也怪不得会有那种流言传出来了。” 安格斯面色一变，看了奥斯汀一眼，附在奥利弗耳边低声说道：“流言都传到你们那边去了吗？” “那倒没有，是我在来的路上听别人说的。”其实奥利弗什么都没听说，纯在瞎编。 “唉，就因为这个，搞得最近人心惶惶的，我也早早把阿莱尼和玛莎他们送到多弗雷拉去了，就算真的出事也波及不到。” “什么流言？”奥斯汀突然插了句话。 安格斯被吓了一跳，打了个寒战，给奥利弗使了个眼色。 奥利弗开口安抚道：“没事的，都是自己人，这些事情如果见报的话当局肯定也会出台相关措施，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安格斯叹了口气，说道：“据说有交不起税的农民准备暴动，有人收到了他们发的传单，上面说的暴动日期就在明年第一天。” 奥斯汀算了一下，还有二十一天。 “他们说要打倒王室和教会，降低税收，把地分给所有人，不再强制要求生产，将神术普及下去。” ［这样难道不好吗？］道格突然开口道。 奥斯汀愣了一下。 ［那些农民他们都快活不下去了！神术掌握在神官手里，王室又不允许进口肥料，他们完全没有把那些人当作同胞。］ ［在他们眼里，普通人就是生产粮食的工具罢了！］ ［奥斯汀，他们要做的事情难道不好吗？］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章 再看看吧 “我去见了一个做渔业养殖的人，他的日子过得只能算一般，我能察觉到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是消极的。”奥斯汀抿了一口罗尔德王国特色的烈酒，随着火辣的感觉沿着他的食道一路向下，他的眉头也慢慢皱紧，“这里的酒好辣，他们都是喝这种东西的吗？” “哈哈哈，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但习惯之后就发现它还蛮有意思的。” 凡尼亚穿着一件呢子大衣，红色短发勉强扎了一个小丸子藏在毡帽里，浑身散发着机油味儿。 “我今天去了工厂，那些工人对这件事情也是消极态度，农民的暴动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直观的收益。” 奥斯汀有些疑惑：“工人？不是说他们这里的人都必须要种地吗？” “按照罗尔德王国的这种税收，总会有农民交不起税，这些农民会把自己连带着土地一起卖给其他人，然后在那些人手下做活，比如继续在田地里干活或者去工厂。” “卖自己？” “嗯哼，罗尔德王国除了神官、贵族和一般国民外还有一种人，他们会将自己的人身自由通过契约‘交’给愿意出钱的人，罗尔德人一般把这种人称为‘契约奴隶’。” 奥斯汀刚刚放下去的眉头又放了下去：“我以为现在的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口买卖了。” “人口买卖确实不合法，但在罗尔德王国官方记录中，这属于自愿的劳务行为，是合法的。”凡尼亚瞥了一眼窗外稀疏的行人，叹息道，“往往只有在活不下去的情况下，才会有人主动称为契约奴隶，由‘主人’包办自己的债务，自己则为他们工作到死。” 奥斯汀没有说话，闷闷地喝了口酒，之前火辣的酒液他现在只觉得是发苦的。 “怎么了？梅来特尼不也有穷人吗？都不说其他地方，就弗莱明港的码头区里一块板砖就能砸死俩。”凡尼亚戏谑道。 “以前……”奥斯汀说不出现在的感受，沉默几秒后又喝了一口，原本就小的杯子这会儿已经空了。 “你看，这不就喝完了吗？”凡尼亚轻笑一声，“你之前没感觉是因为那些人离我们太遥远，我们从小到大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听他们说说话，如果你有机会听一听，你今天可能没这么闷了。” “不说这个，讲讲那个所谓的流言吧。”奥斯汀举手向酒保又要了一杯酒，说道。 “工人们的说法和你告诉我的大差不差，他们的态度很消极，普遍不支持。他们觉得这件事无法动摇自己的‘主人’，还会让他们更加生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推翻了，自己的债务怎么办？难不成他们真的能打倒王室不成？” “可他们的债务不就是那些人强加给他们的吗？”奥斯汀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恼火，声音大了一些。 “谁说不是呢？”凡尼亚叹了口气，“但是奥斯汀，罗尔德王国存在的时间太久了，罗德里格斯家族统治这片大地的时间太长了，他们根本想象不到这些贵族倒下的样子。” “而且——”凡尼亚眯起眼睛盯着奥斯汀有些晦暗的脸庞，“我们这次来不就是希望罗德里格斯的统治能够继续下去吗？” 奥斯汀一愣，冷汗遍布了全身。 “奥斯汀，你被自己的同情心支配了。”凡尼亚继续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冷，“可他们真的值得同情吗？” “你只不过是听了一个老渔夫的一面之词便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吗？” “我——”奥斯汀哽住了，他确实受到了同情心的影响，尤其是道格的那几个问题。 “去看看吧，去你认为可怜的那群人身边去。” 奥斯汀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眸子，但它此时就在凡尼亚的眼窝中。 “然后你就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事情了。” “什么？你要去伊芙林省去？”奥利弗差点被奥斯汀的决定惊掉下巴，“那里可是暴动的风暴中心，流言中的暴动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所以我才要去。”奥斯汀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会儿只是通知一下奥利弗，“不去那里的话怎么显得我真的在认真调查呢？” “我这次会和凡尼亚一起去，你和其他人留守船上。” 奥利弗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奥斯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原本不就是陆军出身的吗？而且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几次海战，反而陆战更多一些，本事都还留着呢。” 伊芙林省位于罗尔德王国中部，是王国最主要的粮食产区之一，其最繁华的城市并不是首府而是位于罗恩河与丰收女神大湖之间的斯派修姆市。 在罗尔德语中“斯派修姆”是广阔的意思，斯派修姆市周边没有任何山地丘陵，广阔的平原和丰沛的水资源造就了它粮食产量世界前三的辉煌成就。 广阔的农田和种植园养活了无数农民，但随着税收和赐福金的不断上涨，这些土地正从温柔的母亲变为凶残的暴君。 根据某民间团体统计，斯派修姆市的在册农民数量连续五年下降，相当一部分人因为沉重的债务成为了契约奴隶或是流民，剩余农民的生活水平也在逐年降低。 但这并不影响贵族和神官们的奢靡生活，今天正是斯派修姆市市长次子的成人礼，全市的上流人物都收到了邀请，前往市长先生的庄园参加宴会。 奥斯汀和凡尼亚穿着华丽的礼服，以“梅来特尼王国特派观察员”的身份参加了宴会。 “可恶，为什么不能穿男装，这件衣服快要勒死我了。” 凡尼亚身穿酒红色的金鱼尾长裙，肩上披一条灰白色冬狼披肩，显得很是高挑性感。 奥斯汀扫了一眼她紧绷的胸口，叹息道：“差不多得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一套不适合你。” 他穿了一身深灰色礼服，戴一副金边眼镜，如果不是有些偏暗的肤色，妥妥的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两人这会儿正坐在马车里，预计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奥斯汀掀开窗帘，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种植园，这会儿正是冬枣成熟的季节，路边的果树林里能看到正在劳作的人。 拉上帘子，奥斯汀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章 贵族游戏(上) “那边就是斯派修姆市的市长，西德尼·巴恩斯子爵，他是伊芙林公爵卢瑟·巴恩斯的次子，伊芙林公爵的长子死在了大海里，西德尼现在就是整个巴恩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正是风光无两的时候。” 奥斯汀顺着凡尼亚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中间的中年男子。 他长得很有特色，脑袋近似于长方形，他的眼角、嘴角和八字胡几乎平行，似乎永远是向下的，这也使得他在面相上就有一种压迫感。西德尼留着板寸，发色是纯净的灰白色，和眼眸的颜色一致，但胡子却是黑色的，看来他很爱惜自己的八字胡。 “怎么样？什么感觉？”凡尼亚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奥斯汀。 ［一张司马脸。］道格没好气地回答道。 奥斯汀的回答则有礼貌得多：“很严肃，看上去之前有过军队经验。” “他以前确实是军队出身，他的子爵头衔也是实打实地在战场上打出来的，所以老卢瑟很器重他。” 凡尼亚看向另一人：“那是紫罗兰伯爵夫人，他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但政治手腕不一般，据说和其他几个大家族走得很近。” 凡尼亚说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她戴着淡紫色的面纱，看不清脸孔，但那一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足以让任何人沉迷。 “那是菲尔普·巴特勒侯爵，是伊芙林省的农业部长，他的爵位来自国王的赏赐，不是世袭爵位，在这帮人里反而地位会稍低一些。” “可他是侯爵。” “但他没有家族。”凡尼亚喝了口香槟，“独狼打不过狼群，一个人比不过一个家族，这是贵族游戏的规则。” 奥斯汀点了点头，问道：“这些人怎么了吗？为什么要把他们点出来？或者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有些不喜欢这种氛围，情绪有些焦躁。 凡尼亚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奥斯汀的额头，小声说道：“你不会以为这流言是那群农民自己放出来的吧？” “设想一下，如果你想杀了那皇帝，夺了那鸟位，你会事先把自己的计划，把行动的时间地点昭告天下吗？” 奥斯汀愣了一下，这确实不合理，可就在梅来特尼王国的历史上也有相应的例子，所以他才没有多想。 “可是281年前的那一场暴动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当时的叛军首领不就是在昭告天下之后才起兵，最后一路打到了王城下。” 凡尼亚挠了挠头，面色有些尴尬：“有这回事吗？我们什么时候学的？” “特鲁斯上校倒台前几年的事情，但这不重要，那一次之所以他们昭告天下是因为当时民怨沸腾，特鲁斯的统治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而罗尔德王国完全没有这种迹象，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嗷，是吗？”凡尼亚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不过这不重要，只要奥斯汀接受自己的观点就行。 “总而言之，我觉得这个流言的出现就是不正常的。暴动有可能存在吗？有可能，但这流言是不是那些人传出来的？我认为不是。” “你的意思是……”奥斯汀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群，“这流言是这些人故意放出来的？” “那目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扰乱军心？”凡尼亚有些不确定，“这就是我们来的原因啊，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消息，他们散播流言肯定是收到消息了，我们要的就是这些消息。” “明白了。”奥斯汀点点头，“那从什么地方开始？” “看到那边那个小子了吗？”凡尼亚轻轻抬了抬下巴，指向二人左侧一个倚着墙壁的年轻人。 这家伙的棕色卷发遮住了半张脸，双臂环抱在胸前，左脚轻轻点着地板，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那是谁？” “他是紫罗兰夫人的……额……男朋友。”凡尼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他包养的小白脸？” “是这个意思没错了，但听起来总是怪怪的。”凡尼亚食指卷起一缕头发，“总之我们去找他就行了，紫罗兰夫人虽然在外面从容不迫，但听说在家里会把所有压力都与人倾诉。” “直接过去搭话吗？” “当然不是，我可早有准备。”凡尼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本巴掌大小的本子，“他叫夏佐，没有姓，是纯粹的平民，巧的是，他也是梅来特尼人，老乡见老乡……” “背后开一枪。”奥斯汀接了后半句，简单整理了衣服，径直走向夏佐。 夏佐看向紫罗兰夫人的方向，看着她在人群中笑得花枝乱颤，他心中焦躁的情绪便如同野草一般疯长。他当然清楚自己就是个吃软饭的，但看着紫罗兰夫人这般作态，他心中也不好受。 “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远离了声音的方向，随后才看向凑过来的陌生男人。 “打扰了，我是路易斯，来自梅来特尼王国的特派观察员。” 奥斯汀注意到，夏佐听见梅来特尼王国这个词时眼睛亮了一下。 “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闷得慌，我看你也是这样想的吧？”说着，奥斯汀从旁边侍者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香槟递给夏佐。 夏佐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香槟，奥斯汀顺势同他碰杯。 “那边有阳台，一起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如何？” “什么？你也是梅来特尼人？”奥斯汀趴在阳台栏杆上，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偏头看向倚着栏杆的夏佐。 这才不到十分钟，两人就已经聊开了。 “是的，不过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了。”夏佐苦笑一声，“我出身不好，原本想到这边找点事做的。” “嗐，我也没好到哪去，我是孤儿院长大的，之前在军队打了两年仗，伤退下来的。”说着奥斯汀脱下手套，露出自己的一只铁手。 夏佐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这种场合像我们这样的人可受不起，闷得慌，所以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肯定和我有共同语言。” “哈哈哈，路易斯先生这次来罗尔德王国做什么呢？”夏佐笑了两声，好奇道。 罗尔德王国商业并不发达，特别是斯派修姆这种内陆城市，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外国人。 “嗐，被那群老头子使唤过来看看。”奥斯汀朝宴会厅里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屑，“要我说有什么可看的，这好着呢。” 夏佐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那可未必。” 奥斯汀心中一喜，知道重头戏来了。 道格也乐了：［我可最喜欢这种会自己找话题的人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章 贵族游戏(中) “哦？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奥斯汀放下酒杯，作认真倾听状。 夏佐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别人后，压低声音说道：“路易斯先生难道没有听说那个流言吗？” “流言？” “就是有关农民暴动的那个。” “嗷！”奥斯汀一拍脑袋，笑道，“听说了，但我们看了以后没有发现相应的迹象，所以你也叫它流言嘛，估计又是谁喝多了随便编的。” 夏佐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不是这样的。” 奥斯汀收起笑容，严肃道：“愿闻其详。” “这个流言不是你说的那样产生的。”夏佐又瞟了一眼宴会厅内部，里面的贵族们个个面带微笑，正享受着欢快的宴会时光。 “那是——？”奥斯汀见夏佐好像还是有些犹豫，开口引导道。 夏佐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奥斯汀的眼睛，轻轻咬了咬牙：“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 奥斯汀轻笑一声，拉住夏佐的右手，拍了拍他的掌心：“没事的，了解一些事情背后的秘辛也是我的本职工作，它们只会出现在我的工作报告里，而且不会有你的名字。” 夏佐感觉到掌心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正要低头去看，却又听见奥斯汀说：“咱们俩都是平民出身，又是老乡，自然应该互相帮助，你收好这个，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带着这个来梅来特尼王国的国都找我，我会帮你的。” 夏佐点了点头，握紧手心，再次瞟向宴会厅，然后小声说道：“农民暴动的流言就是这宴会厅里的贵族老爷们传出去的。” “哦？”奥斯汀装作意外，挑了挑眉。 “他们收到消息说有人要暴动，因此提前放出了消息。” “目的是？” 夏佐又犹豫了，额角隐隐约约浮现出几滴冷汗。 看他这样子奥斯汀便明白其中藏着不小的事儿。 “没关系的，如果不能说的可以不说，不用把自己搞得那么难受。”奥斯汀笑了笑，将酒杯递给夏佐，“老弟在哪里高就？能来这里参加宴会想必地位也不会太低吧？” 面前的年轻人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我……在紫罗兰夫人手下……做事。”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脸扭了过去。 “可以啊，我听说紫罗兰夫人慷慨大方，在她手下做事可比我这苦差使好多了。” “不是的。”夏佐面露苦色，闷闷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对不起，我该走了，夫人叫我过去。”夏佐向奥斯汀微微躬身，“和你聊天很愉快。” 奥斯汀看向宴会厅，果然看见那个贵妇人在向这边招手。 “我还会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你要是想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聊天，这些年梅来特尼王国发生了很多变化，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奥斯汀将一张纸片塞进夏佐的衣兜里，朝他举了举酒杯。 “怎么样？”夏佐离开后不久，凡尼亚摸了过来，问道。 “刚说到流言的事情，他对我还是有戒心。” “看来老乡战术不好用啊。” “不用着急。”奥斯汀笑着摇了摇头，“我感觉这小子活得很压抑，他肯定没什么朋友，我把我的住址给他了，就看他能不能耐得住‘寂寞’了。” “噫——”凡尼亚左移一步，嫌弃地看着他，“你好恶心。” 奥斯汀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转言问道：“接下来呢？要做什么？” 凡尼亚喝光杯子里的香槟，意味深长地笑道：“接下来就是美人计了。” 奥斯汀被她看得发毛，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你看那边。”凡尼亚指着宴会厅门口座位上端坐的一名男子，“他是西德尼子爵的贴身保镖迈尔斯。” “那他为什么不贴身？”这家伙离西德尼十万八千里，说是贴身保镖不如说是保安队长。 “因为昨天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西德尼正在考虑要不要解雇他，而迈尔斯则心存怨恨。” “好家伙，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奥斯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道：“那你小心些，这家伙看上去可不好惹。” 凡尼亚的笑意已经憋不住了，只能艰难地忍住笑声，低声说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才对，小——帅——哥。” “啊？” 在经过几分钟的鼓（xi）舞（nao）后，奥斯汀终于接受了现实，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端着两杯酒走向了迈尔斯。 门口的大家伙离老远就注意到了他，锐利的目光好像要把奥斯汀扒光，让他相当不适——特别是知道这哥们儿性取向不同常人之后，这种不适感相较以前更上一层楼。 “嘿——”奥斯汀微笑颔首，想同门口的大只佬打招呼。 但迈尔斯却丝毫不领情，冷喝一声：“站那儿！” 奥斯汀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收回迈出的步子，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是谁？来做什么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还好迈尔斯询问的声音不大，要不然奥斯汀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叫路易斯，是梅来特尼王国的特派观察员，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坐着，所以想来找你聊聊。”奥斯汀一边说一边举起手里的两杯酒示意。 迈尔斯站起身，他比奥斯汀大了一圈，只能俯视后者。 “我不想聊天。”说罢他便走向奥斯汀身后。 “我在这儿谁都不认识，我还以为能找个人消磨一下时间呢。”奥斯汀嘟囔着。 迈尔斯经过他时偏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奥斯汀松开领结，微微抬起脖子。 “这里好热。”奥斯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迈尔斯嘴角微微一动，但还是坚定地走到了宴会厅另一边的角落里。 没坐下几秒，他便看见那个讨厌的梅来特尼人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嘿！好巧，这是我的座位。”奥斯汀很自然地坐在迈尔斯身边，笑道。 “这里可没写你的名字。” “但我从之前就一直坐在这里。”奥斯汀再次递出手里的酒，眯眼笑道，“咱们还挺有缘的，喝一杯？”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章 贵族游戏(下) 迈尔斯接过酒杯，没有说话，闷闷地喝了一口，然后直直地看着宴会厅正中央谈笑风生的那一群人。 “你不去吗？”奥斯汀问道。 “我？”迈尔斯有些疑惑，“我为什么要去？” “我看你对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而且气质不像是一般人，应该是这个圈子里比较核心的贵族吧？” 这话一出直接给迈尔斯逗笑了：“小子，你故意拿我寻开心是吗？” “哪里？误会了。”奥斯汀赶忙连连摆手。 迈尔斯挑眉：“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嗷，我不是本地人，我是梅来特尼王国的特派观察员。” 闻言，迈尔斯皱起眉往一旁挪了挪，拉开了距离。 “你找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冷漠。 “不做什么啊，就看你一个人在那儿坐着，想找你聊聊。”奥斯汀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你叫什么名字？”迈尔斯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叫路易斯，刚刚说过的。” “你想找我聊什么？” “额……”奥斯汀挠了挠脸颊，“就随便聊聊啊……毕竟我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干……” “你想问什么？”迈尔斯打断了奥斯汀的话，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额，你的名字？”奥斯汀试探着问道。 “迈尔斯。” “嗷，你的名字和——” “我知道，和你们梅来特尼王国信仰的海神重名，所以我冲撞了你的信仰，你可以滚了。”迈尔斯在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紧盯着奥斯汀的眼睛，似乎在观察他是否说谎。 “额……那倒也没有，我不是海神的信徒。”奥斯汀被迈尔斯看得心里发毛。 “哦？那我说商业之神也是个傻逼，你可以滚了吗？” “我也不是商业之神的信徒……” “你妈死了。” “我不知道我妈是谁，可能她确实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你爹死了。” “确实，我父亲因为一些事情死在了海上，我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记忆。” “……”迈尔斯又喝了口闷酒，“你是来故意消遣我的吗？” “没有啊，我就是单纯地想找个人聊聊天。” “那这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找我？” “我不认识他们，而且我是平民出身，和贵族聊不到一起去。” “那你和我就有得聊吗？” “我刚刚也找了另一个人，他和我聊了一半就走了，我觉得你和他差不多。” 迈尔斯嘴角一抽，他一直在观察宴会厅里的其他人，怎么会看不见奥斯汀刚才和夏佐聊得火热。 说他和夏佐是一类人？那简直是侮辱！ “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是个小白脸吗？”迈尔斯瞪大眼睛，额角的青筋凸起。 “夏佐他也不是小白脸啊。”奥斯汀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俩都是那种平民出身的，靠自己努力混进这个圈子的人，能和我有共同语言。” 迈尔斯直接气笑了，又自顾自地喝了口香槟。 尽管奥斯汀说得没几句真话，但由于道格一直在默念真话版本，所以他的微表情是正常的，迈尔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觉得这家伙是真愣子，而且是闲得慌那种愣子。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多谢夸奖。”奥斯汀确实分不清这句话是嘲讽还是肯定。 迈尔斯不说话了，将头扭到一边。 奥斯汀笑了笑，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刚刚在和夏佐聊工作上的事情，我觉得我这一趟过来和度假没什么差别，但夏佐和我意见不一致。” “他说起了那个最近流传很广的那个流言，就有农民暴动那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奥斯汀瞟了一眼迈尔斯，发现他的脸颊动了动。 “那个流言我也知道，但是吧我想着哪有人干这种事情之前会大张旗鼓地到处乱说呢？这也太傻了。” 迈尔斯没忍住，嗤笑一声：“你这也好意思说凭自己的实力混进了这个圈子。” “啊？” “我看你连最基本的游戏规则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混进了这个圈子？或许说你真的就只会混？天天像条狗一样跟在自己的主子后面‘汪汪’叫着讨口饭吃，主人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脚把你踹开。” “是这样吗？”奥斯汀挠了挠头，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真的是这样吗？迈尔斯先生？” 没给迈尔斯反应的时间，奥斯汀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笑道：“从宴会开始你就一直坐在门口，目光始终聚焦在宴会厅中间，怎么你也想融进上层的圈子，想去做那些人的狗吗？” “你这家伙——”迈尔斯怒而起身。 “恐怕不是吧？我看你的样子倒像是在下雨天被主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狗呢。”奥斯汀丝毫不惧，一改先前那副老实人的样子，主动贴到迈尔斯身前，眯起眼睛盯着他，“好可怜呢，就连想要使劲‘汪汪’叫都做不到，因为你的主人压根就不想理你，他的眼睛里始终就没有你，你只是一条狗，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的狗。” 迈尔斯双目通红，将酒杯扔向一旁，双手揪住奥斯汀的领子，但后者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微微笑着。 “哦？你着急了？一条好狗狗可是不会随便咬人的。”奥斯汀伸出右手，展示手中捏着的，刚刚接住的酒杯，“更何况，你的主人可是还在附近呢？要是被他知道你咬了客人……那该怎么办呢？他会丢掉你吗？还是说会把你送给别人？” “你——”迈尔斯双手用力，几乎要把奥斯汀提起来。 “哦哦哦——”奥斯汀举起右手，“小心，这个杯子很容易就会碎的，我看它的样子摔在地上可能会很响哦。” “他才不会管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种！”迈尔斯咬牙骂道。 “也对，狗主人总是会袒护自己的宠物。”奥斯汀点了点头，“但要是他在之前就已经不喜欢自己的宠物了呢？” 迈尔斯眼瞳一缩，似乎被戳到了痛处。 奥斯汀主动靠近他，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猜猜看吧，杯子落地之后，会不会有一只可怜的小狗永远失去自己的家呢？”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章 难道失控了吗? 迈尔斯咬紧牙，双手死死揪着奥斯汀的领子，但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而后者脸上则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微笑。 奥斯汀确实淡定无比，但道格人已经快爆炸了，就目前奥斯汀的这个表现，明显是不正常的，理论上讲他不会说出这么炸裂的话。 ［奥斯汀，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坏了，真的不正常了。道格心已经凉了一半了。 原本的计划难道不是利用美人计拉高迈尔斯的好感度，然后再套出有用的情报吗？怎么现在会搞得这么炸裂？这是什么最新的玩法吗？ 道格试图接管身体的控制权，但奥斯汀的控制力无比稳定，道格感觉自己就像被关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奥斯汀，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快停下！］ 奥斯汀没有回话，脸上的笑容更盛。 “怎么了？我可爱的小狗，为什么不继续了呢？” 迈尔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脏话，但声音实在太小，压根听不清楚。 “啧，大点声啊，难道你就那么害怕你的主人吗？” 站在远处的凡尼亚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着痕迹地靠近两人。 “你这家伙，不要太过分了——” 迈尔斯话还没说完，就被奥斯汀用自己的香槟杯堵住了。 “难道你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吗？” “你——” “还是说你更喜欢被你的主人这样对待？”奥斯汀挑眉，故作思考状，“那你的主人为什么不愿意搭理你了？” “我明白了，一定是你没有好好地展现自己的心意。” 迈尔斯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猛地瞪大。 “就让我来帮帮你吧，让我来为你传达这份心意。” ［不是，你疯了？你真的疯了？］这话听得道格人直接麻了。 迈尔斯双手使劲，直接把奥斯汀提了起来。 “喔喔喔，看样子你很高兴啊，那说明我做对了。” 说罢，奥斯汀捏着香槟杯的右手猛地一砸，同时张嘴就要喊话。 迈尔斯松开双手，拼尽全力接住落地的杯子，同时低声喝道：“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你这个——” “我想要帮你啊，我可是实打实的好人。”奥斯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转身朝宴会厅正中央谈笑风生的人群走去。 ［你好个鸡毛啊好！］道格都要崩溃了，这奥斯汀完全就是在作死啊！ 迈尔斯睚眦欲裂，上前两步拉住奥斯汀外套的下摆，整个人就差跪在地上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不要说出来。” 奥斯汀转身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张涕泪横流的脸，冷笑道：“原来你还是个反差类型的，你难道把你主人的名誉看得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迈尔斯怔住了，低头看着瓷砖倒影里自己的脸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奥斯汀蹲下身子，用酒杯挑起迈尔斯的下巴，使自己的目光与他平齐。 迈尔斯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怒火与不甘。 “我要杀了你。” ［我他妈也想！］ “哦？那你和你主人的秘密呢？”奥斯汀站起身环顾四周，“我听说丰收女神教会的教法里可是不允许同性关系的，而你的主人，他叫什么来着？嗷，西德尼，他是丰收女神的‘虔诚’信徒对吧？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这里聚集了斯派修姆市几乎所有的上层人士。你猜这个秘密要是在这里被公之于众的话会怎么样？” “你没有证据！” “哦，真的吗？我真没有证据吗？” 奥斯汀的冷笑让迈尔斯如坠冰窟。 同样如坠冰窟的还有道格：［大哥你是真的没有啊，而且丰收女神教会的教法里还有一条叫诬告者十倍返还你不知道吗？］ “你也不想让你的主人从今往后都抬不起头来吧？哦，你主人的父亲可是教会最大的赞助人之一，你也不想让你的主人从此失去家族的继承权吧？” 迈尔斯嘴角隐隐有血迹浮现——他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你的性命你可以不要，但如果你的主人真的遭遇了这一切，他还能活下去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失势的那一天。” 奥斯汀又蹲了下来，笑道：“要是真的这样，他恐怕会受到无尽的羞辱，然后再被人干掉。” “而你，我的朋友，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人。” 迈尔斯面色苍白，表情颓然，跌坐在地上。 好在两人这会儿在宴会厅的边缘，只有凡尼亚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这是怎么了？”她保持了一定距离，自言自语道，这种情况可不在她预料之中。 “你别说了——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迈尔斯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了。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强硬的男人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你真的愿意告诉我吗？” “如果你问的问题太过分，那我会自杀。”迈尔斯的眼神坚定了一瞬。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有你没你不过是丢脸程度不同罢了，那些证据可不会凭空消失。” 迈尔斯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扭到一边。 “很简单。”奥斯汀也觉得差不多了，开口问道，“农民暴动的流言，其实就是西德尼和其他贵族们故意放出来的吧？” “是的……”迈尔斯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果然如此，想必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关于这个你知道什么？” 迈尔斯沉默了，似乎在犹豫。 “我是梅来特尼王国的特派观察员，我会解决这个问题，并且保证不会碰西德尼，王国需要稳定的后勤保障。” “确实有农民和工人准备暴动，他们成立了一个组织，我们大致掌握了组织的名单。放出消息是为了打乱他们的计划，获取更多情报，同时寻找一网打尽的机会。” “那情报呢？你们获得了哪些情报？” “这我打死都不会说的。” “是吗？那你的主人呢？他被打死了你会说吗？” “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在紫罗兰夫人的书房里，情报搜集是她的领域！” 说完后，迈尔斯彻底变成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感谢你为主人的付出，真是一条乖狗狗。”奥斯汀笑着拍了拍迈尔斯的脑袋。 ［不是吧，这也可以的吗？］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章 夜袭寡妇村(上) 用凡尼亚的话来说，紫罗兰夫人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俏寡妇，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要爬上她的床头，而紫罗兰夫人也都照单全收，最夸张的时候半天就能换一个男人。 直到她遇到了夏佐。 不知道是真的遇见真爱了，还是单纯想找个老实人接盘，总之夏佐是她所有男人里“坚持”最久的一个。 宴会要持续到很晚，而夏佐觉得这样的环境无比窒息，于是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他本来想去找“路易斯”，但在宴会厅里溜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的身影，只能悻然离开。 奥斯汀此时正躺在旅店的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凡尼亚则一脸担忧地守在他身旁。 在从迈尔斯口中套出情报后，凡尼亚发现了奥斯汀的异常，以身体不适的借口带着他回到了旅店。奥斯汀一开始对此极为排斥，在路上还屡次三番出言不逊，阴阳怪气了一路。 越是这样凡尼亚越担心——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式的奥斯汀。 “我真的没事了。”奥斯汀无奈地说道。 回到旅店没几分钟奥斯汀就“恢复”了“正常”，当然他并没有意识到先前的失态，是凡尼亚和道格提醒，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你该不会又精神分裂了吧？这里可真的住不下这么多人了。］道格如是说。 刚搬走一个贝奥武夫，这会儿又要住进来一个看着就很不友善的家伙，道格表示很担心。 但奥斯汀仔细感受了自己的状态，并未发现有精神分裂的前兆。他联想到了之前有人提过的，在巴哈尔岛时自己那副冷漠残暴的作态。 原本他以为道格就是始作俑者，但相处了这么久，他发现道格也不过是大胆鲁莽了一些，并不残暴。 那么就说明这身体里恐怕还有一个家伙，但他还没有要抛头露面的意思。 复盘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不了了之，奥斯汀只能苦笑着向凡尼亚解释自己已经没问题了。 “真的不需要再观察观察了？”凡尼亚将信将疑。 “真的没事了。”奥斯汀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们还是尽快去紫罗兰夫人的公馆吧，我怕迈尔斯撑不过今晚就会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西德尼，到时候就麻烦了。” 凡尼亚叹了口气，奥斯汀说的确实有道理，她刚才也想着要不就自己先去了。 “那走？”她试探着问道。 “不着急。”奥斯汀摆了摆手，“先计划一下，紫罗兰夫人既然精于情报搜集，那她的府邸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凡尼亚点了点头：“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别急，我在思考。” 思考了十多分钟，还真给奥斯汀想出个貌似能行的办法。 “你说能不能利用一下夏佐？” “嗯？怎么利用？难道你要像刚刚搞定迈尔斯那样搞定他吗？” 奥斯汀汗颜，干笑道：“那也不是不行，但我现在可能做不到。你有可以隐藏自己的神器吗？” “有，但持续到时间有限，而且要是对方也有神眷者的话很容易被看破。” “那就好。” “什么计划？” “我不是已经和他发展为临时的朋友了嘛，那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难道不对吗？”奥斯汀嘿嘿一笑，凡尼亚替夏佐感到难过——单纯的小孩啊，这个社会太险恶了。 夏佐感觉很无聊，在紫罗兰夫人的府邸里时，大多数时间都很无聊。 他只是一个外乡来的平民，在本地没有交际圈，自从进了这府邸之后能和他说说话的除了紫罗兰夫人就只剩下那些花花草草了。 于是他决定去看看自己的那些“老朋友”。 在征求到紫罗兰夫人的同意后，夏佐在府邸的院子大门旁边开辟了一个小花坛，里面种植着梅来特尼王国特产的花草，也算是对思想之情的一种寄托。 和往常一样拿着浇水壶走到花坛前，夏佐刚想倒水，就听到了几声轻轻地呼喊。 他抬头便看见了站在大门外边街对面的“路易斯”。 “路易斯先生？”夏佐喜出望外，快步走到大门边，跟奥斯汀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我的同伴身体不舒服，我就和她先离开了宴会厅。我没什么事做，就想着来找找你在不在，继续聊聊。” “那太好了，我正好也没有什么事做。” “方便我进去吗？”奥斯汀指了指院子的大门。 夏佐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奥斯汀的周围，问道：“就你一个人吗？” 奥斯汀只觉得他单纯的可爱，苦笑道：“我的同伴在住处休息，就我一个。” “那好吧。”夏佐点了点头，打开了大门。 他平时也邀请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来玩过，他们都是其他贵族手下的管家、花匠之类的，紫罗兰夫人没什么意见。这路易斯虽然是陌生人，但他身份很硬，而且能去参加那种宴会，想必应该是安全的。 “我们就在院子里聊吧，进屋的话恐怕夫人有意见。”夏佐把奥斯汀带到花园里的一处亭子里，语气带着歉意。 “没事的，这里环境不错。”奥斯汀微笑着摆了摆手。 夏佐笑了笑，走向房门：“稍等，我去拿茶和炉子。” 奥斯汀没有客套，笑着点点头，而他身下的影子突然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扭进了夏佐的影子里，跟着后者进了公馆。 奥斯汀看着这一切，在心底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凡尼亚能做到哪一步了。 成功进入公馆的凡尼亚不敢掉以轻心，紧紧跟着夏佐，在这期间，后者解除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机关，都被凡尼亚记在心里。 到了夏佐的房间，凡尼亚躲进了门边的阴影中。 夏佐一离开，她便一个人贴着墙角移动，在走廊里一个安全的转角处慢慢变大，最后变回人形。 下一步就是找到存放情报的房间。 这一步两人打算内外互相配合，凡尼亚先慢慢找着，奥斯汀在外面套话，看看能不能得到线索。 夏佐提着火炉放在两人身旁，奥斯汀微微一笑。 夜袭寡妇村行动，正式开始！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一章 夜袭寡妇村(中) “紫罗兰夫人的公馆还挺大的。”奥斯汀环顾四周，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虽然和西德尼子爵的庄园没法比，但人家好歹是出身大家族的实权子爵，而紫罗兰夫人只不过是一个“落魄贵族”——罗尔德王国法律规定，只有配偶或者直系后代才能继承爵位，紫罗兰夫人的儿子已经死了，如果在她去世前还没有诞下新的直系后代，那紫罗兰伯爵这个封号就会消失在王国的历史长河中。 正因如此，斯派修姆市乃至伊芙林行省的单身男性都钻破脑袋地想要成为紫罗兰夫人的男人。 但后者显然是个“自由”的女人，紫罗兰夫人根本不受传统观念的束缚，在丈夫死后已经换了不少男友，并且走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从她这里拿到一分钱。 平心而论，这简直是凡尼亚以前梦想中的生活。 “是啊，所以有时候一个人在家时我还挺害怕的。”夏佐一边倒茶，一边附和道。 “害怕？这栋房子里没有其他人吗？管家或者仆人之类的。” “没有，只有我和紫罗兰夫人两个人——对了！还有他！”夏佐似乎想起了什么，跑出亭子，从公馆另一面的花坛后抱起一团毛茸茸的事物。 “这是……什么？”奥斯汀使劲浑身解数才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猫？还是狗？” 夏佐笑着摇了摇头，将毛团头部附近的长毛拢起，露出两只红枣大小的黑眼仁。 “这是我捡到的兔子。” “捡到的？紫罗兰夫人允许你养从外面捡到的动物吗？” 不是没人使用训练的动物或怪物收集情报，按理来说深谙此道的紫罗兰夫人不会允许自己家出现来路不明的动物。 “我获得了她的允许之后才养的，夫人也很喜欢他，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赖斯。” ［赖斯·勃兰登，上一任紫罗兰伯爵，顺便一提，紫罗兰夫人的真名叫茜罗·勃兰登。］道格提醒道。 “看来她还挺怀念丈夫的。” “嗯？”夏佐没听清。 “嗯，我是说没想到她还挺有爱心的，我还以为她会是一个冷冰冰的人。” “额，夫人她确实是个冷冰冰的人。”夏佐挠了挠脸，“她在外面表现得开朗活泼，但那不过是为了扩展人脉而带上的伪装，一回到这里她就变得像个冰块一样。” “那和你一起的时候呢？”奥斯汀好奇道。 “偶尔也会这样。”夏佐苦笑道，“所以我感觉自己不过是一个用来，额，‘取暖’的工具罢了。” “既然如此，那你平日不和她住一起咯？”奥斯汀看了一眼面前的大房子，“毕竟这里那么多房间。” “确实如此，实际上我一个人住在二楼，夫人住在三楼。” 看来二楼不会有要找的东西，奥斯汀挠了挠脖子，将领结向下扯了扯，同时不着痕迹地轻轻敲了两下领子上的扣子。 正在二楼搜寻的凡尼亚停下脚步，仔细辨别一阵后果断回到楼梯口，前往三楼。 “这房子这么大，也没有仆人，那平时都是由你来打扫吗？” “是的。”夏佐点了点头，“但是有些地方我不能去，是夫人亲自打扫的，所以工作量并不算太大。” “工作量不会太大”，那就说明夏佐不能去的区域不小。 “紫罗兰夫人亲自打扫卫生……还真的想象不出来那个场景。”奥斯汀哈哈一笑。 “是吧，一开始我是来帮她打扫卫生的，好像是一年一次的大扫除，她缺少帮手，后来就在这里住下了。”夏佐回忆道，“夫人她打扫得很快，许多地方都很随便，我想要帮忙但都被拒绝了。” “你一般多久打扫一次？这么大的房子就算工作量再小，打扫一次也得费很大功夫吧？要是天天打扫不得累死了？” “一般一周打扫一次，其实也没有那么累，平时也有在保洁，所以省事许多，打扫完还能去剧院看戏，但是因为今天的宴会，夫人上周很忙，只能我先完成我的部分。” ［凡尼亚给的情报里说，斯派修姆市剧院每周五、六、日晚上各有两场演出，他打扫卫生应该就是在这三天。］ 今天是周一，刚打扫完没多久，既然如此那紫罗兰夫人亲自打扫的地方和夏佐打扫的地方应该会有很大的差距。 可惜那个纽扣只能传递简单的信息，只能希望凡尼亚好运了。 与此同时，凡尼亚正蹲在墙角发呆。 拐角两边的踢脚线不太一样，左边的部分擦得很干净，右边的部分则有一点点积灰。 抬起头看向右边的走廊，和之前经过的没什么两样，都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墙上都挂着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油画。 嗯？凡尼亚皱起眉。 似乎两边的油画不太一样。 左边的油画是风景，而这边的则是意义不明的细小色块堆叠。 “这是什么东西？” 凡尼亚想到关于紫罗兰夫人的情报中提到过她天生视力就不太好，于是使劲眯起眼睛。 果然，细小的色块在模糊的视野里组成了意义不明的字母，不像是凡尼亚所知语言中的任何一种。 每两幅画中间都有一扇厚实的木门，要试着打开木门吗？ 凡尼亚从兜里掏出一串残缺不全的珍珠项链，取下一颗珍珠，犹豫片刻后一咬牙将其朝着最近的一扇门扔了出去。 珍珠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却“咔嚓”一声碎成了几块，空气和墙壁里传出了细微的断裂声。 【贝母的庇护】，可以使一米半径内的陷阱和机关显行，如果丢出去的话可以破坏一米半径内的所有陷阱。代价是佩戴者遭遇小偷和劫匪的概率随着使用次数递增，最终达到百分之一百，而这件神器也必然会丢失。凡尼亚拿到它时就只剩下了最后八颗珍珠。 有了神器开路，凡尼亚慢慢靠近，慢慢拧动把手，打开了木门。 看其中的布置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客房——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衣帽间，一个独立的洗漱间。 凡尼亚一眼就看到了书桌前墙壁上的两幅画，赫然与门口的两幅画一模一样，只不过画面有些凌乱。 没有纠结，凡尼亚将画面理顺，衣帽间里顿时传来了暗门打开的声音。 看来是摸到奖了，现在就看奖金有多大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二章 夜袭寡妇村(下) “紫罗兰夫人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奥斯汀端起茶杯，看似随意地询问道。 “相处起来还挺不错，至少她对我确实挺好的，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奥斯汀听凡尼亚说起过，在斯派修姆市的传言中，紫罗兰夫人有某些特殊癖好。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男人，一是因为玩腻了，二是因为那些男人受不了折磨。 但夏佐说出了真相。 “说实话除了某些事情以外，她就像我的姐姐一样。”夏佐挠了挠微红的脸，“但是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想要做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 是了。奥斯汀轻轻点了点头，正是这种矛盾感，他才能顺利接近夏佐，套出这么多情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挺可怜的，如果奥斯汀和凡尼亚的身份暴露，他未必能从这所公馆中全身而退。 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大脑，换了个话题：“你对之前我们说的农民暴动有什么看法？” 夏佐倒茶的手停顿了片刻，随后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尽管这件事情的起源地就是斯派修姆市，但他们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奥斯汀点了点头，夏佐虽然只是上不了台面的“情人”，但终究算是挤进了上层圈子，平时基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底层民众。梅来特尼王国出身的他也不了解罗尔德王国底层的艰辛，没有共情的起点。 “你认识的人里，有农民或者工人吗？”奥斯汀随口一问。 “有啊。”夏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奥斯汀抬起头看向他。 夏佐将茶杯递给奥斯汀，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路易斯先生，不是所有农民或者工人都会参加所谓的暴动，他们可都是好人。”夏佐严肃地说道，为他的朋友们“正名”。 “你觉得那些发起暴动的家伙，都是坏人吗？” “夫人是这么说的。”夏佐回答道，“我倒是没问过我的那些朋友。” “那你呢？你觉得他们是坏人吗？” 夏佐陷入了思考，沉默半晌后才回答道：“我这么说希望你别生气，我其实觉得他们可能也是被逼的。” “我不知道罗尔德王国是什么情况，但在梅来特尼王国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一群人不惜被砍头也要干的事情……我觉得不能简单地用‘好’或者‘坏’来评判。” 奥斯汀讶然，他没想到夏佐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倒是显得他自己太过狭隘了，老是以非黑即白那一套去评判其他事情。 “那你平时有了解过你那些朋友的生活吗？” “没有……”夏佐摇了摇头，“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很少会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多数时候会谈一些城里的八卦和故乡的事情。” “你的那些朋友都是梅来特尼王国人？” “是的，但都很久没有回国了，我本来是打算回去看看的，但那边一直在打仗……” 凡尼亚站在房间的中央，放眼望去这个不过十平方大小的小房间里放满了架子，上面是一沓沓装订好的文件。 随意抽出一沓，凡尼亚看着封皮上的字差点笑出声来： 《波尔多伯爵和码头妓女的情感发展始末》 《亨利尔子爵夫人的30人派对》 《爱丽莎子爵夫人和他的爱犬》 “不是，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凡尼亚喃喃道，“这些贵族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吗？” 又翻了几本，凡尼亚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房间里堆放的文件都是斯派修姆市大小贵族的“风流韵事”。每一本都精心排版装订，内容图文并茂，并附上了相关的证据。 可以说，这个房间里的资料只要流出去一两沓，那整个罗尔德王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会缺少饭后谈资。 但可惜这并不是凡尼亚要找的东西，但出于“来都来了”的心态，她还是拿上了几沓——反正也不占地方，之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将其他布置恢复原状，凡尼亚回到走廊，又用同样的方法进入了另一个暗室。 这个房间里没有那么多的架子，布置很像一般的书房，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收拾了，略显凌乱。 凡尼亚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它的主人离开时似乎有些匆忙，沾墨的羽毛笔被随意地放在笔记本上，留下一大点墨渍。 凡尼亚轻轻用指甲沾了沾，发现这墨渍并没有全干，按时间推断的话像是今天下午刚沾上去的。 摊开的这一页已经被墨渍污染了，看不清写的内容，轻轻翻开前面几页，凡尼亚的眼睛逐渐瞪大。 “伊芙林” “暴动” “追捕” “铲除” “征税” 一个个关键词扎进她的眼睛，阴险而恶毒的语句间似乎流淌着血水，逐渐将凡尼亚淹没，让她窒息。 合上笔记本，将它收进怀中，凡尼亚又快速翻看了房间里的其他笔记，在一本书中找到了几封拆开的信件。 落款赫然是伊芙林公爵。 凡尼亚简单浏览了信件内容，毫不意外地与暴动有关。 确认这个房间已经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后，凡尼亚又溜进了其他几个暗室，搜刮了一些文件，最后站在门框的阴影里敲了敲胸前的胸针。 “天色不早了，紫罗兰夫人回来要是看到我在这里的话会给你惹麻烦吧？”奥斯汀看了眼昏暗的天空，笑道，“我们改日再聊？” 夏佐知道紫罗兰夫人的脾性，因此没有拒绝，站起身将奥斯汀送出庭院。 在公馆大门口，奥斯汀又停留了几秒，抬头仰望着高高的房檐，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很愉快，改日再见吧。” “嗯，我也是，那改日再聊。”夏佐站在门口向奥斯汀挥手。 奥斯汀在心中叹了口气，戴上软帽，转过街角向酒店相反的方向走去。 “喂！路易斯先生！” 没走出几步，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喊自己，回头一看是追出来的夏佐。 “一定要小心啊！”他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奥斯汀皱起眉，向夏佐挥了挥手。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三班 革命 奥斯汀在城里绕了一个多小时，确认没有跟踪自己之后才返回了入住的酒店。 刚进房间，凡尼亚就从影子里蹦了出来：“哈！憋死我了！” 向后一倒瘫在床上，凡尼亚从怀中掏出四五沓文件和一本笔记本。 “找到了？”奥斯汀眼睛一亮。 凡尼亚得意地笑了笑：“之前你还问我为什么要造一个假身份去调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她翻身下床，拿起那本笔记本，笑道：“所谓的农民暴动，根本是一场斯派修姆市贵族策划的阴谋。” “怎么说？”奥斯汀毫不意外，和夏佐聊完天后他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判断。 凡尼亚将笔记本递给奥斯汀，示意他翻开看看，自己则开始解说： “这场阴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西德尼子爵等一众贵族贪污的王国税款。” 罗尔德王国的贵族有自己的封地，但却没有封地税收权，地方税收由国王指派的税务官负责，按照每年上缴的情况从中划出一些给当地贵族。 地方的贵族自然不满这一制度，想方设法与税务官勾结，截留上缴的税款。 国王也不是傻子，为了遏制这种情况，专门选拔信任的王室子弟成立了监察机构，暗中调查各地贵族的罪行。 “西德尼的贪污罪行不知道被谁捅上去了，老国王特意派小王子带队督察，一门心思想要把他整死。 西德尼这家伙上任市长以来不知道贪了多少税款，要是被查出来百分之一百保不住爵位，搞不好还会牵连自己的父亲。 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合斯派修姆市的其他贵族鼓动农民暴动，散布相关流言，一方面拖延时间，另一方面趁此机会销毁证据。” 笔记上的内容就是凡尼亚所述的详解版，看得奥斯汀直皱眉：“上面写了丰收女神教会也有参与其中？” 凡尼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西德尼买通了主教，让他们使用神术影响农民的收成，同时以神官日程排满为由收更多钱，以此逼迫农民暴动。” “流言是紫罗兰夫人自己散播出去的，目的是让那些农民陷入恐慌，好让自己扶植的人，一个‘果敢有力的人’，上位，‘领导’这场暴动。” 奥斯汀合上笔记本，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好算计，把证据销毁了，还平了一次暴动，不但自己的罪行死无对证，还捞了一个大功劳。” “有了这些东西，理论上我们的调查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凡尼亚看着奥斯汀的眼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奥斯汀听出她有想法，笑了笑：“你还想做什么就直接说吧。” “我想要不要阻止这场暴动。” “这可是干涉他国内政了。”奥斯汀走到吧台，倒了一杯酒，递给凡尼亚，“我们的任务只是调查暴动的事情，顺便找找有没有内鬼，现在的情况就是暴动完全是自导自演，不存在什么内鬼，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多管闲事可能没好处。” “我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凡尼亚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愿意看见这种事情发生。这个国家的农民已经过得够惨了，还要被人当枪使，这不公平，这不是他们应该有的命运。” “凡亚，这种事情是管不完的。”奥斯汀叹了口气，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只要还有人在压迫农民，还有人有权力随意更改规则，这种事情就一定还会发生。” 凡尼亚沉默了，一口一口慢慢地喝酒。 “我们能阻止这一次，阻止不了更多次。” “那我就一直管！”凡尼亚一口酒干掉，狠狠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有多少次，我管多少次！” “你管得完吗？我说过了，只要还有人压榨——” “那我就把他们干掉！”凡尼亚大喊一声。 奥斯汀被吓了一跳，上前两步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疯了！说这种话！” 凡尼亚扒开奥斯汀的手，苦笑道：“看来你也知道是谁压榨底层民众了。” 奥斯汀叹了口气：“知道，但是——” “那为什么不能呢？”凡尼亚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站在上面俯视我们？凭什么底层民众就一定要服务他们，被他们压榨？” 奥斯汀愣住了，凡尼亚今天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来，绝对不是临时想到的，这个想法说不定已经在她心中生根了很长时间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的。”凡尼亚的目光如此坚定，是奥斯汀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 奥斯汀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口喝完，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你说的话我不会外传，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也可以当没发生过。” “你要做的事情……”奥斯汀双手杵在吧台上，“我可以帮你这一次。” 凡尼亚的眼睛亮了起来。 奥斯汀伸手挥了挥，堵住了她的话：“但是就这一次，之后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那当然，不然我早就把你举报了。”奥斯汀又给凡尼亚倒了杯酒，“作为好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决定要走这条路，那结果只有必死一条路。” ［难道你不是吗？］道格突然出声说道。 ［你不是要摆脱自己的命运吗？如果不反抗的话怎么摆脱呢？］ 奥斯汀没有回复他，默默地喝了口酒。 ［难道说你在永冻之极看到那具尸体后怕了吗？］ “是的，我怕了。”奥斯汀叹了口气，“我真的怕了，人哪有不怕死的？” “被神明掌控命运的话，如果老老实实地度过一生，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主动反抗的话……” ［会死，是吧？］ “……” ［哪里有不流血的革命？］ “革命？” ［你问问凡尼亚，她在说出那句话时绝对已经做好了流血甚至死掉的心理准备。］ 凡尼亚似乎能听到两人的对话，豁然道：“奥斯汀，自古以来做这种事情没有不流血的，我已经想好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四章 来者不善 “你想怎么做？”奥斯汀没有继续深入思考道格所说的话，转而问凡尼亚她的下一步计划。 “我想先和那些农民谈谈。”凡尼亚说道，“至于现在查到的东西，可以先向上面汇报。” “你要把水搅混？” “浑水摸鱼才方便。” 二人正在商讨，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二人对视一眼，迅速收好了桌上的文件，然后由凡尼亚去开门。 门口是三位穿着蓝白色制服的士兵。 “请问是路易斯·沃德先生和拉尼亚·林小姐吗？”为首一人礼貌地问道。 凡尼亚点了点头，但没有让开门口：“是的，怎么了？” “我们接到了报案，现在怀疑你们和一起盗窃案有关，请和我们走一趟吧。”说完，他身后的两人就要往房间里闯。 凡尼亚往左一步挡住了两人，冷声道：“我们可是梅来特尼王国的特派观察员，你们这样不合规矩吧？再说了，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人？” 为首的男子闻言掏出一本证件：“我们是罗尔德王国王家宪兵，拥有对外管辖权。” “那搜查证呢？逮捕令呢？”凡尼亚还是不依不饶。 那男子依旧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文件，举在凡尼亚眼前。 “既然你们有这些东西为什么一开始不展示呢？我现在怀疑你们的办案流程，我拒绝离开这里。” 门外的三人顿时怒了，冷笑一声便往屋里闯，为首的男子更是直接一把将凡尼亚拉出来，扔给身后的手下。 这家伙力气大得惊人，凡尼亚一下子居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甩了出去。 他刚要进去，转头就看到了不断放大的拳头。 奥斯汀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了一个踉跄，另外两人也顾不上凡尼亚，连忙上去搀扶。 “我再重复一遍，我们是梅来特尼王国的特派观察员，你们就算是宪兵也没有资格逮捕我们，去叫你们的领导来，否则别想让我出这扇门。” 那男子捂着脸站起来，怒斥道：“我们可是拥有对外管辖权的，你们不要这么嚣张！” “我们和普通人能一样吗？”凡尼亚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衣服，走到奥斯汀身旁站定，“说白了你们这边的警察不也抓不了贵族吗？” “你们——” 那男子还想说话，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朋友，为什么打伤我的人？” 奥斯汀偏头看去，只见一个披着蓝白色制服外套，戴着一副白色面具的金发男子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端详着手里的一朵装饰假花。 “你是谁？” 金发男子转过身，手里拿着假花鞠了一躬，说道：“初次见面，我叫马多克·亚当斯，斯派修姆市罗尔德王国王家宪兵队队长。”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领导’，不知道二位可否赏脸随我去宪兵队里坐一坐，就当是去喝杯茶。”马多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这边。 “恕我直言，亚当斯先生，我们没有犯任何罪，你没有理由请我们去宪兵队喝茶。”奥斯汀拉住门把手就要关门，“那么，早点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别着急啊，沃德先生。”马多克伸出一只脚挡住门，“你们确实没有犯罪，我的人没说明白，他们刚到宪兵队上班，太急功近利了。” “哦？是吗？那他们可太急了。”奥斯汀随便敷衍了一句，手上关门的力气逐渐加大。 “附近确实是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但你们不是嫌疑人，只是有人说你们可能目击了案发过程，我们专门过来找你们了解一下情况。”马多克笑嘻嘻地解释道。 “我们没有看见任何异常情况，看来你们要白跑一趟了。”说完奥斯汀狠狠地拉了一下门，马多克的嘴角抽了一下。 “你看，沃德先生，你也是太着急了，我还没说完呢。”马多克伸手扒住房间的门，“我们询问了附近的人，有人看见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进了这家酒店，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每个房间都要简单检查一下。” 奥斯汀眯起眼睛：“如果没查出东西怎么办？” “我会给二位赔礼道歉。” “我们会将此次经历如实上报。” 马多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奥斯汀打开门，主动拉着凡尼亚让开了门口，让四人进屋检查。 马多克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赶紧检查，自己则站在奥斯汀身旁。 “例行公事，我需要检查一下二位的证件。” 凡尼亚翻了个白眼，去桌上拿包，将两份证件拿出来扔给马多克。 “谢谢你的配合。”后者微微点头，然后开始认真地检查证件上的信息。 毫无疑问，这两套证件真的不能再真，奥斯汀和凡尼亚也确实是梅来特尼王国的特派观察员，只不过姓名那一栏填了个假名，容貌上也稍微变了变。 “以防万一，问一下两位，你们有没有见过任何的可疑人员？”证件查不出端倪，马多克将证件还回，问道。 “没有。” “那方便问一下二位从宴会离开后都做了什么吗？” 奥斯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去找了夏佐聊天，嗷，就那个紫罗兰夫人的男人，他接我进去又送我出来，可以给我作证。” “我直接回酒店了。”凡尼亚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检查房间的三人此时也回到了门口，带队的男子轻轻摇了摇头。 马多克“嗯”了一声，向奥斯汀和凡尼亚鞠躬：“实在抱歉，这次我们工作失误，打扰二位休息了。” 奥斯汀冷笑一声：“那就请回吧，还是那句话，早点休息，熬夜容易猝死。” “谢谢提醒。”马多克带队离开，走的时候顺手关了门。 奥斯汀和凡尼亚走到吧台处，沉默了将近十分钟后，前者才开口道：“看来麻烦来得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啊。” “是夏佐？” 奥斯汀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那个年轻人。 “应该是迈尔斯撑不住了，他真的是一条好狗。” “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 “我想会把我们也加进那个灭口的名单里。”奥斯汀无奈地笑道，“这下不得不阻止这场暴动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五章 善者不来 “现在怎么办？你刚刚说得那么慷慨激昂，总有一个计划吧？”奥斯汀压低声音，问道。 “明天再说吧，今天肯定不安全。”凡尼亚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奥斯汀看着她的脸，挑眉笑道：“你该不会是没想好吧？” “怎么可能，你在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还在嘴硬。奥斯汀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口。 三天后，斯派修姆市市民广场，奥斯汀捧着一份报纸，坐在长椅上透过报纸上两个不起眼的孔洞注视着对面一幢棕黄色的建筑。 五分钟前凡尼亚走进了里面，去会见一位有意领导暴动的工人。 这是这三天来他们俩花大价钱搞到的情报，不得不说亨利医生的发明很有用，能够随意改变自己的身材和外貌真的很方便。 没过几分钟，一队宪兵匆匆忙忙地从另一条街跑出来，一脚踹开那幢建筑的大门，鱼贯而入。 进门的时候他们撞倒了一个刚想要出门的卖报少年，宪兵们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一把将他推到了路边。 那卖报少年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拍拍屁股跑进了旁边的小巷。 奥斯汀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随后将报纸卷起夹在胳肢窝里，走向身后的巷子里。 凡尼亚一边跑着一边将身上的衣服扔到一旁的垃圾堆里。 拐过一个墙角，奥斯汀迎面撞上了她，将手里已经准备好的外套递给凡尼亚。 “怎么样？”奥斯汀扫视着四周。 这里是斯派修姆市的贫民区，一般来说白天的这里是不会有人的，这时候他们一般在厂里上班。 “见到了，但不知道谁泄露了行踪，没怎么谈宪兵就来了。”凡尼亚将脸上的薄膜揭下，“我们又约好了新的地点。” “你告诉他们有内鬼的事情了吗？” “我说了，但他够呛会相信我，毕竟我只是一个不明人物，现在又引来了宪兵，晚上他们不埋伏300个刀斧手给我们剁了都算好的。” “地点呢？他怎么说的。” “说是到时候有提示。”凡尼亚已经穿好了外套，此时的她穿着一件工装背带裤，脸上贴了两撇小胡子。 两人走出小巷，宪兵已经封锁了那幢建筑，旁若无人地走过门口，奥斯汀听见领头的小队长正在怒斥手下没抓到人。 “嘿！”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奥斯汀嘴角一抽。 “怎么了？观察员先生，有必要伪装成这样吗？” 凡尼亚微不可察地拉了拉奥斯汀，后者轻轻摇头，随后大方地转身，摘下帽子朝身后不远处的金发面具男打了个招呼。 “真是辛苦啊，怎么了？这里又出现小偷了吗？” 马多克耸了耸肩，笑道：“比那棘手多了，观察员先生想要助我一臂之力吗？” 奥斯汀笑了笑拒绝了他：“我们还要去郊区的工厂，就不奉陪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你们更专业。” 马多克招手叫来两个宪兵：“带两位先生上马车，带他们去郊区的工厂，路上听他们的安排就行。” “是！” “不必了，我们走过去吧，一路上也能顺便看看其他东西。” “这里是贫民区，我很担心两位先生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啊。”马多克长叹一声，“要是二位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市长大人不会放过我的。” 奥斯汀皱了皱眉，嗤笑一声：“那走吧，也不能浪费你的一番好意。” 马车驶来，奥斯汀和凡尼亚大大方方地登上马车，同马多克道别。 后者站在街上，目送马车离开。 二人在马车上相对而坐，面色严肃。 两人和宪兵队搭了话，又上了马车，那些人看到这一幕只会更加怀疑他们，这让他们担心晚上的会面还能不能成功进行。 一路无话，马车载着二人到达了工厂，两个宪兵目送他们走进了工厂。 “怎么办？咱们不会真的来视察工厂吧？”凡尼亚锤了奥斯汀一下，“早知道直接跑了。” “要真跑了我们当场就要上通缉令”奥斯汀摇了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那辆马车还停在那里，“现在肯定不能出去，不然就暴露了。” “二位来这里做什么？”一只宽厚的手掌拍在奥斯汀肩上，回头一看是一位高大壮硕的男子。 他的脸上和身上满是油污，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只能看出那一双眼睛很是明亮，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敌意。 奥斯汀正要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又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罗尔德王国人都喜欢打断别人说话吗？真没礼貌。］ “让他们上来吧，比尔森。” 高大的男子朝旁边的楼梯偏了偏头，示意他们跟自己上去。 看着脚下的巨大钢水包，奥斯汀不由自主朝墙壁靠了靠。 “现在正在检修设备，里面没有钢水，放心吧。”那声音从高处传来。 奥斯汀又上了几层楼梯，终于能看清他的脸，瞳孔一缩。 三层的栏杆上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夏佐？”奥斯汀错愕道。 “又见面了路易斯先生。”夏佐坐在栏杆上晃着小腿，“你拿到那些东西了对吗？” 奥斯汀停下脚步，仰视着他：“你在说什么？” “就是你那天从紫罗兰夫人那里拿到的东西啊。”夏佐偏头看着奥斯汀身后的凡尼亚，“虽然不知道你们用的什么办法，但一定是拿到了吧？” 奥斯汀没有说话，默默走上了第三层平台。 “我牺牲了很多才走到她身边，却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还好你们来了，要不然我可要头疼一段时间。”夏佐从栏杆上下来，走到奥斯汀身前，“虽然不知道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但我想我们应该可以站在一边。” 说着他向奥斯汀伸出了左手。 “合作吧，路易斯，我相信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奥斯汀盯着他的手掌，后退了一步：“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佐皱起眉，他知道奥斯汀在怀疑什么，于是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承认，我是这次农民暴动的领导者——被那些贵族安插的，但是我不想听他们的，我想做一次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 “我要打碎同胞们身上的枷锁。”夏佐略显稚嫩的声音无比坚定，“路易斯，你也是平民出身，你难道没有想过吗？凭什么有人生来就能骑在我们头上？那些神官凭什么能够垄断神的恩泽？神爱世人，可是他的爱为什么被贴上了价签？” 夏佐攥紧拳头：“路易斯，你来的路上可曾看见农田里的农民，他们耕种着那么多的土地，自己却吃不饱饭，凭什么？” 奥斯汀沉默了，这些话和凡尼亚说的一模一样，他那天无法反驳，今天自然也反驳不了。 “如果你也同情他们，就把那些东西给我，加入我们，一起推翻这个腐朽不堪的国度，让他们感受我们的怒火。” 夏佐说话时的语气很平静，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愤怒。 “你要推翻这个国度吗？”奥斯汀又确认了一次。 “是的。”夏佐点头。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们就不再是朋友。”夏佐摇了摇头，“我会杀了你，为了成功这是有必要的。” 话音刚落，另一侧的楼梯上边上来了好几个人，凡尼亚认出其中一个正是白天和她见面的家伙，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奥斯汀看向凡尼亚，征求她的意见，毕竟有着共同理想的人是她。 凡尼亚拍拍他的手，奥斯汀放开了腰包的权限。 她从里面取出了一沓纸，递给夏佐。 “这是他们策划这场暴动的计划，但是只有一部分，最重要的名单和另一半计划我们没有找到。”凡尼亚看着夏佐的眼睛。 后者的表情闪过一抹欣喜，但又很快变得平静。 “就只有这些吗？” “就只有这些。” “你们只找到了这些纸吗？没有笔记本之类的吗？” “没有。”凡尼亚摇头，“我进去就只找到了这个，没来得及去其他房间，可能完整版在其他地方吧。” “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你不是知道吗？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进去罢了。”凡尼亚没有正面回答。 夏佐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上前拥抱两人：“欢迎加入我们，同志。” “同志？”凡尼亚疑惑道。 “志同道合的人。” 她笑了笑看向奥斯汀：“同志。” 奥斯汀表情没有变化，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不怕我们转身就出卖你们吗？”奥斯汀不解道。 “我相信你们，同志。”夏佐笑道，“接下来，请跟我来，我们需要商量一些细节。” 夏佐转身走进后面的加料区，奥斯汀和凡尼亚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身后，比尔森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车间： “开——炉——” 闸门打开，橙红色的铁水注入钢包，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将所有人的脸庞染成红色。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六章 坏了，我成海盗了 一周后，奥斯汀回到了船上，他要将罗尔德王国农民暴动的情报上报给安塞尔。凡尼亚留在了斯派修姆市，明面上说是留在当地进一步观察。 奥利弗第一时间向奥斯汀传递了新的指示。 “什么？要我去前线？”奥斯汀接过手里的文件，错愕道。 “准确来说也不是前线，而是去骚扰奥里斯塔帝国的后勤补给。”奥利弗挠了挠头，“这是昨天寄送过来的指示，另外附带了安塞尔船长的手信。” 奥斯汀接过信件，其中写着对奥斯汀贡献的肯定和感谢以及任务完成的说明材料。 可是他还没有将手里的情报提交上去啊，这什么意思？ 奥斯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道：“从这里寄信到斯派修姆市需要多久？” “四到五天吧，我本来也打算将这些东西寄给你的。” 感觉有些来不及，奥斯汀摸了摸领口的徽章，用这个东西的话他担心莱莎会知道这个秘密。 奥利弗看出奥斯汀的顾虑，说道：“如果赶时间的话，城里新开了电报局，可以拍电报。” “电报？那是什么东西？” “奥里斯塔帝国炼金术士的最新发明，被我们截获后进行了改造，目前正处于试运营阶段。它可以让远隔千里之外的人收到你的消息，而且不会用太长时间。” “带我过去。”奥斯汀稍微思考了一下，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电报发出后八月雄狮号便从港口离开，他们需要先回弗莱明港一趟，换一条船，以便更好地执行此次任务。 “我们是要去当海盗吗，老大？”马菲很是兴奋，追在奥斯汀身边叫个不停。 “不是，想什么呢？我们是海军。”奥斯汀锤了他一下，他忘了自己的左手已经换成了义肢，这一下好悬没把马菲敲晕。 在回弗莱明港的路上，奥斯汀一直心绪不宁，罗尔德王国的这几天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角度。 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凡尼亚遮掩她要做的事情，但心中却一直有一根刺。和道格说的一样，永冻之极的旅程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他真的怕了。 于是乎，在这几天晚上他闲下来就会翻阅本杰明的航海日记，想看看上面会有什么新的指引。一年的期限仅剩下一半，但奥斯汀连本杰明的用意是什么都还没有摸清。 叹了口气，将笔记本放到床头，奥斯汀起身看着窗外静谧的月光与海面。 “神明的统治就像这片大海，我们就像航行于其上的船，稍有不慎就会倾覆，跌入万丈深渊。” 奥斯汀一怔，随后狂喜。 “你回来了，玛丽安奴？” “嗯哼，我的事情搞定了，自然就回来了，本杰明有没有新的指示？” 奥斯汀摇了摇头：“没有，笔记本还没有更新。” “看来是你卡关了啊。”玛丽安奴的灵体出现在船长室里，坐在椅子上搭起二郎腿，“说说吧，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事了？让我给你分析分析。” 奥斯汀靠在床头上，将两人分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嗷——”玛丽安奴拖了个长音，“想不到你这生活还蛮丰富多彩的。” 奥斯汀苦笑道：“其实我是不太希望这种丰富多彩的。” “所以说，你现在就开始纠结了呗？”玛丽安奴一只手托腮，“我懂，像你们这种凡人怕死是正常的，但是吧总有事情会比命重要，你懂吗？” “你现在不这么觉得那是因为还没遇到，等你遇到了自然会明白的，至于现在的话，我们就正常走就完了。” 奥斯汀没有说话，从床头滑下，躺回床上。 “你放心，有些事情后面自然会明白的。”玛丽安奴笑了笑，随后面色突然一变，声音也严肃起来，“你之后最好小心一些，不要太放松，军部对你的怀疑不会轻易消解，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奥斯汀翻了个身，背对着玛丽安奴挥挥手。 接下来的流程便是一切正常。 奥斯汀回弗莱明港，述职时认识了泰德准将的上级，但没记住他的名字，换船的时间里获得了难得的休假，在城里溜达了一圈。 一切正常，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奥斯汀走在路上总会多看几眼那些行色匆匆的码头工人和衣衫褴褛的乞丐。 但这和他无关，他最多只能在乞丐的碗里放些零钱。 晚上和奥利弗几人喝了个烂醉，没有用神眷者的能力解酒，就这样一觉睡到了中午。 “醒了？还好你没忘记下午报道的事。”玛丽安奴坐在床边扣着自己的手指甲，奥斯汀不知道她一个灵体有什么好扣的。 “忘不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军人。” 军港，奥斯汀看着面前的船怔怔出神。 这是一艘老式的三桅帆船，只是普通的船帆换成了炼金动力帆，船身通体漆黑，水线下长满了藤壶和海草，两边各有三个炮口，用黑色的铁板盖着。船艏是一个张开双手的海妖雕塑，桅杆顶部飘扬着黑色的骷髅旗帜。 毫无疑问，这是一艘海盗船。 “意思是我们要驾驶它去袭扰奥里斯塔帝国的后勤航线吗？”奥斯汀有些不解。 泰德准将没来，只有他的一位副官。 “是的，因为八月雄狮号毕竟是《协同私掠打击》条约的一部分，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奥斯汀撇了撇嘴，看向一旁的大副。 后者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具体的任务呢？就只有袭扰后勤航线这一个大方向吗？”奥斯汀又问。 副官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一份文件递给他。 奥利弗接过文件，只是看了一眼标题脸色就变了。 “《私掠许可证》？什么意思？让我们真的去当海盗吗？”饶是以奥利弗的理性，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堂堂正正的皇家海军！你想要我们侮辱这面皇家海军军旗吗？” “所以这艘船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你们身份的物件。” “你——”奥利弗大怒，撸起袖子就像给他一拳，但被奥斯汀拦住了。 “这是军部的命令？”奥斯汀问道。 “是的。” “除了我之外，还有多少船执行这个命令？” “无可奉告，但我可以向你透露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严肃地问道：“我最后再确认一下，这确实是军部的命令对吗？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属于违法对吗？” 副官从包里拿出了许可证的副本，指着上面的几个条款解释道：“这个许可证就等同于免责声明，只要你们切实完成了袭扰对方补给线的任务，不管以什么形式都是合法的。” 副官手指指到最后一行的落款：“这是国王陛下的签名，这份许可证由国王陛下担保，你尽管放心。” 奥斯汀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那预祝诸位一路顺风。”副官敬了个礼，目送几人登上海盗船。 奥斯汀四人聚在船长室里，每个人都面色沉重。 “船长，那天我只是开玩笑的，没想着真去当海盗。”马菲缩在角落里，小声说道。 “艹了，当了一辈子兵最后还要当海盗！”马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差点把木桌拍碎。 “居然要做到这一步，上面是不是太过分了？”奥利弗也很生气，但相比刚才已经冷静了许多，“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去袭击那些民用船只吗？如果只是袭击军用运输船哪里用得着这个？” “看来战争形势对我们真的很不利。”奥斯汀叹了口气，“这个任务我们就算抗命不干，上面也会找其他人干，我们主动接了，至少能保证少一些平民受到伤害。” “那船员们呢？他们可不一定这么想。”奥利弗压低了声音，“那家伙可是当着全部人的面宣读的命令，肯定有人会起歹念，在大海上航行，最怕的就是船员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奥利弗说得有道理，军队确实能筛选掉一些人渣，但并不能保证剩下的每一个人都有较高的道德底线。其他和奥斯汀一起执行任务的船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地只去找军用舰船的麻烦。 “就和他们说清楚，立下规矩，不服的趁现在就下船，现在不走之后要不遵守规矩就军法处置。”马丁往椅子上一靠，不耐烦地说道，“真想去当海盗的就滚出海军。” “我也同意马丁的做法，至少要保证出海之后我们都站一边。”奥利弗表示同意。 “那就这样定了。” 令奥斯汀欣慰的是，在和全体船员宣布决定之后，没有人选择离开。 【女妖猎人号】从弗莱明港出发，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少校奥斯汀暂时下线，取而代之的是海盗“棕狗”道格。 与此同时，十六艘舰船也从梅来特尼王国的各个港口出发，向着奥里特来门苏海域驶去，如同狼群一般扑向奥里斯塔帝国的海上命脉。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七章 我们都有新计划 这是奥斯汀出过最压抑的一次任务，出发后的几个小时里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就连最活唠的亨利也颇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调成了静音模式。 老式的海盗船速度并不算快，就算一直沿着黄金水道行驶，也得五天才能到达奥里斯塔帝国的后勤补给线附近。 由于大漩涡的存在，特来门苏的很大一部分区域都无法正常航行，特别是奥里斯塔帝国东南部的海域，几乎只能沿着海岸线航行，无法过于深入。 借助这一天然优势，奥里斯塔帝国将海上补给线分为两条。第一条主要用于运输较重要的战略物资，先沿着海岸线航行，通过大漩涡海域影响范围后转为铁路运输；第二条主要用于运输一般物资，靠近海岸线的第一段走完后进入黄金水道，直接送往前线码头。 为了避免危险，奥斯汀等人袭击的主要目标只能是第二条，但由于黄金水道的缘故，他们无法规避与民用船只相遇，就算不主动袭击他们，也很有可能在任务过程中造成误伤。 这些情报都是他们出发后才知道的，这让船员们更加沉默。 奥斯汀不会为已经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他正默默看着笔记本上缓缓出现的字迹。 【我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力量，现在是时候前往大漩涡了，我要去亲手扭转我的命运。】 字迹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看起来要先去到大漩涡附近才行。 叹了口气，他偏头对着墙上的铜管说道：“奥利弗，来船长室一趟。” 几分钟后奥利弗走进船长室。 “船长你找我？” “有点事商量。”奥斯汀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既然在黄金水道附近容易误伤，我想我们能不能去袭击他们第一段的补给线。” “靠近海岸线那一段吗？”奥利弗微微皱起眉，“风险有点大。” 他指着地图上标出的红线，解释道：“从黄金水道衔接第一段航线的地方有一个半岛，水道在这会变得很窄，从这里走的话容易被海军发现，风险很高。” 奥斯汀摩挲着下巴，片刻后用铅笔画出一条穿过大漩涡的线路：“那如果从这里走呢？我们从大漩涡的边缘地带穿过去。” “靠近大漩涡的海域基本没有船，但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没去过大漩涡，不知道那里的恐怖。” 说起来奥斯汀倒是去过一次大漩涡，但那次乘坐的是能够在水下潜行的【鬼王子安沙号】，对那里的认识确实不够深刻。 但他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那就自然有他的办法。 “我们当然不会直接过去。”奥斯汀将笔尖指向大漩涡边缘处的一座岛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上次在遗迹里得到了一条关于幽灵船的线索，后来和莱莎合作解开了谜题，在这里——克莱斯顿岛，很有可能有一艘可以交流的幽灵船。” 奥利弗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他被奥斯汀的话惊到了。 奥利弗见过幽灵船吗？见过。但他从未想过还能和这些家伙合作。 “既然我们暂时做了海盗，那就要拿出海盗该有的样子，那些纵横七海的大海盗不都有自己的幽灵船吗？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搞一艘过来呢？” 奥利弗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问道：“这个消息现在除了我们俩还有谁知道？” “凡尼亚和莱莎，但他们都没有合适的筹码与幽灵船合作，而我有。”奥斯汀盯着奥利弗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底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 “我能告诉这个消息，你懂我意思吧？” 奥利弗用力地点了点头，苦笑道：“说实话，一开始我确实对你说的幽灵船动心了。但转念一想，我已经老了，就算拥有了幽灵船又能怎么样呢？这片大海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留给我书写传奇了，考虑成为传奇故事中的一个配角也不错。” 奥斯汀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幽灵船帮忙的话就没问题了，从大漩涡的边缘穿过去是完全可行的，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奥利弗稍微修正了奥斯汀画出的航线，眉头舒展开来。 但没展开多久又皱上了：“可是幽灵船的事情你怎么和军部交代呢？你可不要以为经过上一个任务后他们对你的怀疑就没了。还有其他船员，我不能保证他们都不眼红，万一到时候内讧了就麻烦了。” “我都遇到那么多奇遇了，再多一个又有什么？而且这可是一艘幽灵船，如果我能成功签订契约，我想军部的老家伙们很乐意看到皇家海军的实力上升。” “其次，我只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和亨利，克莱斯顿岛有多弗雷拉王国海军的补给点，我们只要说要停船补给就行了。到时候你们帮我稳住船员，我自己一个人去和幽灵船谈。” “明白了。” 【海妖猎人号】稍稍改变了航向，朝着克莱斯顿岛驶去。 与此同时，凡尼亚也收到了奥斯汀发来的电报，心中一沉。 原本这次任务总共有三艘船参与，但直到奥斯汀被调走也没有见到另一个人，凡尼亚的直觉告诉她，这一直藏在暗处的第三人将会是这场革命最大的阻碍。 将收到的电文烧掉，凡尼亚打开酒店的窗户，将写好的信件塞进鸽子脚上的小铜管里，在黄昏中把鸽子放飞。关窗前她留了个心眼，装作伸懒腰的样子环顾了四周。 奥斯汀离开后，她换了一家位于贫民区与富人区交界处的酒店入住，此时的街道上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站街女和从工厂回来的劳工。 看上去一切正常，凡尼亚关上窗户。 在书桌前坐了片刻，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烧掉了所有的纸质信件，将灰烬倒进马桶冲走，最后拿上外套打开门离开房间。 但她并没有离开酒店，而是进入了先前用夏佐给的身份证明开好的对门房间，站在门后通过猫眼观察走廊的情况。 没过几分钟，三个穿工装的劳工走了过来，将工具箱放在门边，架起一把梯子，似乎是要维修门口一直忽闪忽闪的煤气灯。 难道是我多虑了？凡尼亚有些疑惑，但心中不祥的预感仍未散去。 很快坏掉的煤气灯就被拆了下来，走廊陷入了暂时的昏暗。但这些工人并没有立即换上新的灯具，而是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一些东西。 凡尼亚舔了舔嘴唇，眼睛闪过一抹绿光，昏暗走廊中的场景顿时一览无余。 这是她完成第一个神谕后获得的能力【黑暗视觉】，这算是最有用的能力之一了。 走廊里，三个工人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三把左轮手枪，领头一人掏出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房间门，身后两人顿时鱼贯而入。 凡尼亚没有再看下去，轻手轻脚地远离门口，走到阳台上，一个翻身翻到隔壁房间，在窗台下面摸出一卷绳子。将一端绑在栏杆上，另一端自然垂落到无人的小巷子里，凡尼亚灵活得像一只猫，三下两下便溜到了地面。 从下面的垃圾桶底下掏出一个袋子，取出里面藏好的衣服，从小巷中走出时凡尼亚便变成了衣着整齐的上流人士，只不过身上的香水气味稍微重了一点点。 没有着急离开酒店，凡尼亚走进酒店对面的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牛排，随后静静地看着酒店。 酒店正门站了三个站街女，但她们却没有出声拉客，有人来问也只是以早有人付钱而拒绝。 然后是站在饭店门口的卖烟少年，他捧着的大盒子里全是最新款的香烟，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而我包装过于干净了，感觉全部都是新拿出来的。 很不专业地盯梢。 那他们是谁派来的呢？凡尼亚摆弄着手里的刀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 路上人来人往，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家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匆匆赶回家的，想找个酒馆放松的，盯上富人钱包的。 不，有一个人没有。 凡尼亚眼睛一亮，一个穿呢子大衣的中年男性仿佛上了高亮记号被凸现出来。 这哥们儿已经来来回回走了至少两趟了，他的目光一直飘忽不定，之前那些暗哨的眼睛倒是会忍不住地跟着他走。 他第三次从饭店门口路过后，脚步快了几分，似乎没有再回头的意思。酒店里修煤气灯的工人也拿着工具走了出来，站街女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客户，准备离去，没卖出几包烟的少年收起了盒子，摇了摇头准备回家。 凡尼亚擦了擦嘴，在盘子下留下小费，走出餐厅跟了上去。 从报童手里买了份报纸，将匕首藏在里面握在手里，凡尼亚跟着风衣男人拐进前面的小巷。 巷子里的人少了一些，但还是不适合动手。 又拐进一条空荡荡的巷子，风衣男似乎发现了端倪，稍微加快了脚步。 凡尼亚当机立断，抽出报纸里的匕首扔出去，划出一道弧线，扎进那男人的小腿。 他刚要叫出声，凡尼亚已经几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别动，不然就死。”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八章 漩涡 斯派修姆市郊区一处废弃的仓库，之前堆放的杂物已经被清理到周围，腾出了一片空地。 先前被凡尼亚抓住的中年男子被捆在空地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周围零零散散站着五六个壮汉，凡尼亚和夏佐则坐在那家伙面前。 夏佐轻轻颔首，一旁的壮汉一把拽掉满是油污的头套，拎起一桶水浇了上去。 中年男人打了个寒战，原本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你们是谁？”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警惕地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凡尼亚撇了撇嘴，“你是谁？” 中年男人低下头不说话。 “喂！问你话呢！”旁边的壮汉拽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夏佐站起身，上前两步蹲在中年男子面前，掏出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污，语气柔和地说道：“只是出来混口饭吃，你还给他们拼上命了？” “你要是死了，那些大人们只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你的家人可就惨了，没了你这个顶梁柱他们该怎么活啊？” 中年男子身体微微一抖，但还是闭口不言。 夏佐没有放弃，继续说道：“他们给你的好处能买下你的命吗？是了，我看你也是平民出身，或许就觉得自己的小命只值那几个子儿。” “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不管是谁，平民也好贵族也好，生命的价值永远都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或许我讲这些空话你也听不明白。”夏佐顿了一下：“那我给你举个例子。他们出多少钱买你的命，我猜最多500王国杜郎，这些钱大概能买300条黑麦面包，天天吃的话够你的家人在你死后的一年里填饱肚子。然后呢？这笔钱花完了，然后呢？” 中年男子又颤抖了一下。 “然后你的妻子和女儿就会被迫卖身，去做女佣，甚至进妓院，你的儿子则会一辈子困在田地或者工厂里，永远直不起腰。而这，都要拜他们的好父亲所赐，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为了500王国杜郎去死，那家里就能多一个劳动力，多一个选择。” 夏佐双手捧着那男人的脸，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沉默半晌后，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我叫安里，是个工人，在编织袋厂做工。” “好。”夏佐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回到座位上坐好，“当时你在做什么？” 中年男子又不说话了。 “你在担心你的妻儿吗？”凡尼亚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里点了点头。 “如果你能赶紧说完，那我们还有时间去接上你的妻儿，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夏佐附和着点头。 “如果我说了，你们会放我走吗？” 凡尼亚摇头：“很遗憾，不会，但我们会把你和你的家人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你们不用担心遭到贵族的报复。” 安里叹了口气，仰面看着仓库的天花板，幽幽开口道：“我的雇主让我盯着从酒店里出来的人，然后找到你，看看你准备去哪里。” 他指了指凡尼亚。 “我？”凡尼亚皱起眉，“为什么找我？” 安里朝左边胸口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里面的口袋里有东西。 壮汉上前掏出来，发现是一张凡尼亚的画像。 “他给了我这个，说要是抓到了你能给我1000王国杜郎。” 夏佐接过画像，手指轻轻捻了捻便有了判断：“这是紫罗兰夫人家的纸。” 他抬起手指给凡尼亚看上面淡紫色的粉末。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款香粉，整个斯派修姆市只有她在用。” “你的雇主是紫罗兰伯爵夫人吗？”夏佐问道。 “不是，我是巴特勒侯爵家里的花匠，也是他让我来的。” 凡尼亚闻言微不可察地握了下拳。 菲尔普·巴特勒侯爵，伊芙林省的农业部长，非世袭的侯爵爵位拥有者。此外，只有凡尼亚和奥斯汀知道，他就是那个西德尼子爵立给暴动农民的靶子之一。 “巴特勒侯爵？菲尔普·巴特勒？”夏佐有些疑惑。 “正是。” “奇了怪了，他应该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才对啊，那件事情的共谋里可没有他。” 凡尼亚没有把情报告诉夏佐，而是继续问道：“他有没有说之后要你做什么？或者抓到我之后他要做什么？” “没有。”安里摇头，“就算有也不是我一个花匠能知道的事情。” 确实，他不过是一个花匠，根本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只能被动地执行命令。 等等，花匠知道的事情…… 凡尼亚突然明悟，问道：“这段时间巴特勒侯爵宅邸里的情况怎么样？” “什么情况？” “花草啊，卫生啊，仆人变动啊之类的。” 安里仔细想了一阵子，回答道：“最近两三天巴特勒侯爵一次后花园都没去过，这段时间正是凛冬月季的花期，这是侯爵最喜欢的话，往年他几乎每天都会去后花园。” “既然他不去后花园了，那他平时都干什么去了？” “偶尔会出去一两次，但多数时候都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已经四天没有允许我进书房修剪他的盆栽了。” “紫罗兰夫人有类似的情况吗？”凡尼亚又问夏佐。 后者摇了摇头：“没有，她最近的生活和之前并无不同。” 夏佐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巴特勒侯爵和紫罗兰夫人他们不是一波人？” 但随后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对，如果不是一波人，这张画像又是哪里来的？” 凡尼亚从夏佐手中拿过画像，端详了一会儿，推测道：“可能是他用什么手段搞来的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侯爵。” 说这话的时候凡尼亚悄悄瞥了一眼夏佐，她很怀疑这张画像就是他偷出来的——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完全相信夏佐。 “先不说这个。”夏佐将画像收好，继续问话，“你们怎么知道她住在那家酒店的？” “这也是巴特勒侯爵大人安排的，但我听说消息可能是从马多克那里来的。” “宪兵队的马多克？” “是的，因为他最近经常造访侯爵府，之前他都很少来。” 凡尼亚脑海里浮现出那张面具脸，确实有可能是他送的情报，自然是为了监视自己的行动或者找点麻烦。 这家伙还真是不死心。 安里只是一个花匠，他知道的东西确实有限，后面不管怎么问他都说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凡尼亚目送安里登上马车离开，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准备好了吗？” 夏佐皱起眉：“因为你和刘易斯的缘故，上面的人似乎已经在考虑推迟行动了，我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再准备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既然如此，那我这段时间就先离开斯派修姆市吧，这里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会成为漩涡中心，我一直待在这里恐怕会影响计划顺利实施。” 夏佐点了点头，赞同了凡尼亚的提议：“我会帮你准备马车，你准备去哪里？” 凡尼亚拒绝了他：“我自己离开，我会去斯派修姆市周围的农村，这样的话你开始行动后我也能及时支援。” “好，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我期待和你一起在漩涡中心‘冲浪’的时候。”夏佐微微一笑。 “嗯，我也期待着那一天。” “前面就是大漩涡海域的边缘了。”奥利弗走到船艏的奥斯汀身边，指着前方说道。 前方的海面虽然有波涛汹涌，但远远称不上恐怖，在近海时奥斯汀也见过这样的场面。 奥利弗似乎能猜到他的想法，严肃道：“别看表面这样子，实际在水面以下完全是两个世界，下面有无数道小暗流，普通的船只贸然进入恐怕会被撕碎，就算有了准备也不能在其中长时间航行。” “更何况还有海面下的那些神话种。” 奥斯汀一怔，他到现在为止只在海上遇到过一次神话种，差点忘记了这些家伙的存在。 “大漩涡海域中神话种的数量远超其他海域。我们之前一直航行在稍微安全的水道，因此很少遭遇神话种，但在这里恐怕一天就能遇到好几次。” “这就是神明的伟力吗？”奥斯汀喃喃道。他知道那邪神大概率就被封印在大漩涡底部，由此感慨道。 奥利弗没有搭话，而是指向左前方海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那边就是克莱斯顿岛，大约三十分钟我们就能到附近，需要登陆吗？” 奥斯汀摇了摇头：“你们留守在船上，我到时候一个人上去就行。” “明白。” ［小心，海底有东西过来了。］道格突然开口道。 奥斯汀眉头一皱，将这个信息告诉了奥利弗，很快【女妖猎人号】的所有炮门打开，船身微微转向，慢慢远离大漩涡海域。 道格站在船艏，手里把玩着黑色的三棱锥，静静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等待着那条大家伙。 嘭—— 一只闪烁着电光的独角破开海面，一束雷霆在刹那间射向道格！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十九章 神话种猎手 黑色的雾气瞬间笼罩全身，道格的身形霎时间消散，那道雷霆打在了空处。 黑影一闪，道格脚踏桅杆，双腿一蹬，如同一支利箭般射向那不远处的神话种。 萦绕在独角上的电光已经消散，其下更大的部分逐渐破开水面，皮面光滑的黑色脑袋露出水面，紧接着便张开巨口，朝【女妖猎人号】的船艏咬来。 道格双臂的铠甲向前延伸出两柄利刃，迎着那神话种口中一圈圈细密的牙齿就冲了过去。 右手的利刃劈砍在它的牙齿上，荡起一片片火花，左手的利刃则深深扎进了它细长分叉的舌头。 神话种吃痛，身体猛地后仰，同时想要闭嘴将道格咬死。 身穿铠甲的道格浑然不惧，两柄利刃一上一下撑住神话种的口腔，黑色的雾气从利刃上释出，从伤口处钻进神话种的体内。 “【长戟骨蛇，头上长独角的蛇形神话种，能够通过头上的独角放出强大的电流。拥有圆筒形的骨骼，外层的表皮坚韧，紧紧附着在骨骼上，因此从外部难以对其造成伤害。与其说是海蛇，不如说它是巨大的电鳗，没什么肉，不好吃。】”奥斯汀念出了【海怪图鉴】上的介绍。 “看来我误打误撞还找对地方了。”道格嗤笑一声，身体靠深入神话种体内的利刃稳住身体，任由它怎么甩都没法将道格甩下去。 伤口处附近的肌肉和皮肤已经变成了黑色，并且有组织缓缓变成黑色的雾气消散。 与此同时，长戟骨蛇的独角再次电光流转，不过这次却没有从角上发射出去，而是聚集于一处，由角的根部逆向布满它的全身，连带着它口中的道格也被电流包裹在其中。 利刃造成的伤口被瞬间烧焦，就算道格穿着铠甲也只能坚持几秒，不得已从长戟骨蛇口中离开。 就在道格从它口中脱离的瞬间，【女妖猎人号】右舷的大炮齐射，数枚炮弹精准地轰击在长戟骨蛇身上。 虽然这家伙皮糙肉厚，可【女妖猎人号】离它不过十米多，炮弹没能击破它的皮肤，却打断了它的骨骼。 长戟骨蛇身体上顿时出现了多处凹陷，它在海中翻滚着，制造出巨大的风浪，海盗船在惊涛骇浪中上下沉浮，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道格面色微变，必须要马上干掉它才行！这破船可远不如【八月雄狮号】，这样的风浪足以让它粉身碎骨，而且长戟骨蛇的虚弱和挣扎必然会招来更加强大的神话种，到时候就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了。 奥利弗和马丁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女妖猎人号】在巨浪中艰难转向，使另一侧的炮口对准在海面上翻滚的长戟骨蛇。 又是一轮齐射，但这次射出的却不是普通的炮弹。 有些透明的炮弹击中长戟骨蛇后破碎，内里的液体洒落，然后被它身上萦绕的电光点燃。 瞬间，长戟骨蛇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在同神话种长久的斗争中，人类发现这些大家伙多半都害怕火焰，因此使用燃料将其点燃也成为了一种战术。 燃料附着在长戟骨蛇的皮肤上，熊熊烈火点燃它皮肤中的油脂，将其中的水分烤干。 火焰燃烧着，神话种的表皮变得焦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挣扎也在逐渐平息。奥利弗没有再多做停留，立即下令朝着克莱斯顿岛全速前进。 道格面部的铠甲化作黑雾消散，凝望着远处海面上还在燃烧的怪物。这是他第二次击败神话种，这种场面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他感到震撼。 “接下来我们恐怕不能在这里等你，我怕神话种会因为这边的动静聚集过来。”奥利弗担忧地看向大漩涡海域中心的方向。 奥斯汀点了点头，淡然地说道：“没关系，你们先撤到大漩涡海域外围，如果我成功了我自然会和幽灵船一起出来找你们，如果我失败了会给你发信号，到时候就麻烦你们想办法来救我了。” “明白了，那祝你成功。” 【女妖猎人号】靠近克莱斯顿岛放下一条小艇，随后加速离开，奥斯汀看着远去的船帆，不紧不慢地划着船。巨大的阴影浮现在小艇下方，但他似乎毫不担心。 “就这么暴露你的存在真的好吗？”奥斯汀问道。 玛丽安奴毫不在意地说道：“反正迟早都是要暴露的，你现在刚好有机会，那就利用这个机会坦诚相待吧。” “那为什么非要来这里？这有什么东西吗？”奥斯汀知道玛丽安奴绝对不会做无用功，让他到这里来肯定有她的原因。 “额……”玛丽安奴似乎有些尴尬，“因为你不来这里的话我确实没法自由活动……” “啊？”奥斯汀划桨的手抖了一抖，“你来真的啊？” 他之所以在这种神话种横行的鬼地方还表现得那么有恃无恐，就是仗着玛丽安奴的存在，现在玛丽安奴告诉他自己没法自由活动着实把奥斯汀吓了一跳。 就连手上划桨的速度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怎么回事？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住你吗？” “其实能控制住我的东西还真不少……”玛丽安奴嘀咕几句，随后提高音量，“总而言之，我运气不好，又遇到之前封印我的那家伙了。” “啊？他还没死啊？”奥斯汀懵了，玛丽安奴被封印那都是几千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封印她的人怎么着都该嘎了。 “当然死了，我是遇到他遗留下的造物了。” “然后呢？你又被封印了？” “他的造物没那么厉害，我只是被限制了，而我还是因为那东西克制我，你只要来了按我说的做就能搞定。” “那还行。”奥斯汀松了口气。 ［先别松气，又有东西来了。］道格一句话让奥斯汀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神话种？” ［嗯哼，而且就在你的下面。］ 奥斯汀打了个寒战，暗骂道：“你怎么不早说！” ［危险感知又没触发，我怎么说！我也是发现了水面有异常才知道的！］ 奥斯汀闻言仔细观察四周的水面，发现周围水面的颜色比远处更深一些，他刚刚一直在和玛丽安奴说话居然没发现这么大的异常。 “有个大家伙在下面。”他告诉玛丽安奴。 玛丽安奴无奈地说道：“啧，你自求多福，尽量别死了哈。” ［它没有敌意，所以危险感知没有触发，我们只要像现在这样慢慢上岸就行了。］ 奥斯汀咽了口口水，划桨的动作小了一些，生怕打搅到下面的庞然大物。 可惜命运从来没有站在他这边。 远处的海面突然有光芒闪烁，有一片片闪光的东西不断破开水面前进，在海面上跳跃。 “糟糕，是灵光飞鱼！” 灵光飞鱼是一种弱小的海怪，对人类毫无威胁，甚至是一种珍贵美味的食材。同理，它们也在大部分海怪和神话种的菜谱里。 它们通常成群出现，在海面上跳跃前进，一般在这种时候，人类渔民就会从水面下抄网捕捞，其他捕食者则会张开嘴浮出水面，饱餐一顿。 很不幸，那成群的灵光飞鱼正朝着奥斯汀的小艇“游”来。 他也顾不得什么了，拼了命地摇桨，双臂上下翻飞，像是装了两个马达一样。 “来不及了！”奥斯汀大喊一声，左手手腕灰光闪现。 我的回合！抽卡！ 被选中的牌消散，奥斯汀的身体瞬间石化，然后被涌来的飞鱼群包裹。 下一秒，水面下的巨影浮动，大嘴张开像是撑开一只巨大无比的麻袋，把包括飞鱼群和奥斯汀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吞了进去。 黑暗降临，奥斯汀和着飞鱼及海水十分顺畅地滑进了巨兽的体内。 硕大无朋的神话种翻动身体，先前的巨大影子居然只是它的半个脑袋，它完整的身体现在看来恐怕有半个克莱斯顿岛那么大。 这点鱼显然是不够它一顿的，巨大的身体游动，朝着更深处的海域进发。 在一片漆黑中，石化的奥斯汀不断翻滚向下，经过几个细小的关口后进入了一片宽阔的“水塘”中。 “水塘”里的液体似乎有强烈的腐蚀性，奥斯汀石化身体的外围部分不断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同时还有细密的气泡在周围生成。 按照这种情况，恐怕石化效果一消失，奥斯汀马上就会被腐蚀干净。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在石化效果解除的瞬间，黑色雾气爆发，［活动铠甲·贝奥武夫］再次合体。 但是这副铠甲仍然难以抵挡酸液的腐蚀，黑雾源源不断地从核心中涌出，修复着被腐蚀的部分，这样撑不了多久，如果不快点出去的话也是白搭。 奥斯汀游到“水塘”边，伸手试图用手臂上的利刃划开周围的“墙壁”，但利刃插进去之后四周的肌肉一阵蠕动，竟然将其死死锁住。 “可恶！”奥斯汀狠狠地砸了一拳，随后散去利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逃生的对策。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章 奥斯汀梦游消化道 他被神话种整个吞进了肚子里，现在应该在这家伙的胃里。 冷静下来后，奥斯汀开始查看【海怪图鉴】给出的提示：【深海环游者，一种巨大无比的神话种，有着堪比小岛的身形，性格温驯，活跃于大漩涡，无主动攻击人类的记录，因此人类对其的了解也极少。说白了就是你区区一个人类根本入不了它的眼，人家拿你当空气呢。】 奥斯汀无语了，他第一次在海怪图鉴里看到如此毫无营养的内容，偏偏还是在这种时候。 “道格，你有什么办法吗？” ［靠蛮力破开这里出去行不通吗？］ “要能行得通刚刚不就出去了吗？” ［那黑海葵之触呢？把这玩意儿直接变海葵啊。］ “我们可还在它肚子里呢，它要变海葵了我们不也得一起变吗？” 道格沉默了，本来他就不是那种军师型角色，能想出两个办法已经很不容易了。 奥斯汀一边和道格说话，一边观察着四周，心中倒是有了个想法——就是稍微有点恶心，而且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此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是在哪？什么情况？】 奥斯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惊喜道：“贝奥武夫？你终于醒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难道还没有出去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贝奥武夫有些慌张，经过身体与灵魂的强行融合和一段时间的沉睡，他的记忆有些错乱。 奥斯汀有些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们已经离开了永冻之极，但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贝奥武夫没有说话，等待着奥斯汀的下文。 “简而言之，就是我找到了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和身体融合了，但最后出了一点点问题，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贝奥武夫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奥斯汀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额，你变成了一件类似于神器的东西，形态是一副铠甲。” 【原来是这样吗？】 不知道是不是奥斯汀的错觉，听完他说的话后，贝奥武夫都声音反而平静了一些。 【这已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了，至少我不必再被封印在那个鬼地方。】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么，我还能变回去吗？变回……人。】 奥斯汀没有说话，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当然，只要你的灵魂还在，还是完整的，就有机会获得独立的身体。］道格开口说道，［我认识一个家伙被变成了海葵，他现在不也获得好好的，亨利医生给他做了一个酷炫屌炸天的身体。］ 因格拉汗吗？奥斯汀想起他的样子，嘴角一抽。 【那再好不过了。】 贝奥武夫接受了道格的说法，转而问道：【我能感受到我的能量正在不断流失，现在发生了什么？】 ［我们被一个该死的大家伙吞了，这会儿正在它的胃里呢？这家伙皮糙肉厚的，从里面都打不烂，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你活的时间最长，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准确的说我们现在是在深海环游者的体内，你听说过这种神话种吗？”奥斯汀补充道。 【听说过，它一般不攻击人类，你们怎么惹到它的？】 ［我们没惹它啊！它就这么一口就连我们带鱼地吃下去了！］ “确实如此。”奥斯汀苦笑一声，“我现在倒是有个想法：继续往下走，然后从它的后面出去。” ［有点恶心，但也不是不行。］道格如此评价。 【它的胃这么大，消化道估计也不会太窄，我觉得可行。】 “那就出发吧。” 说完，奥斯汀通过从“上游”流下来的食物和水判断了方向，朝着通向“下游”的黑色洞口走去。 理论上讲，【深海环游者】可以算作一种类似鲸鱼的哺乳动物，它的消化系统构造应该也与后者差不多。 常见的鲸鱼有三个胃，第一个胃主要靠肌肉的机械运动来消化食物；第二个胃则充满胃酸等消化液，用于进一步消化食物中的硬质部分；第三个胃则用于储存消化液。 奥斯汀一路下来没有经过理论上的第一个胃，穿过一阵黑暗后直接来到了储存消化液的第三个胃，这里暗流涌动，奥斯汀和其他食物残渣一起被推向更深的黑暗。 和想象中不一样，在经过一片狭窄的隔膜后，眼前顿时开朗，像是进入了一个山洞。 更神奇的是，这里居然有光！ 消化液流到这里只剩下底下小溪般浅浅的一层，食物残渣漂浮在其中缓缓蠕动，而“小溪”的上方则有一波一波游动的光芒，像是浪花，又像是晚霞。 定睛一看，那是一只只漂浮在半空中的小昆虫，它们和苍蝇差不多大，浑身散发出淡淡的暖黄色光芒，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掀起一层层“光浪”。 ［这……不合理吧。］ “毕竟它有一个小岛那么大，体内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生态系统也正常，或许它们就像你体内的细菌和病毒一样。” 既然有光，那很有可能会有植物。 转过一个拐角，奥斯汀看见了生长在两侧肠壁上的苔藓一样的绿色植物，在它们中间还能看见停下歇脚的发光虫。 奥斯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凑上去观察了一番。 又走过一段路，奥斯汀发现除了苔藓与发光虫外，这里还生活着如同蝙蝠一般的生物，它们以发光虫为食，飞行起来速度极快，甚至有好几只撞到了他身上。 “真是奇妙。”奥斯汀不禁感慨道。 道格嗤笑道：［那你干脆写一本书，就叫做《消化道奇遇》，保证大卖。］ 越往前走，“山洞”越宽越高，但是“小溪”里聚集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形成了棕褐色的硬质“地面”。 ［这不会是那啥吧？］ “很有可能……”虽然有铠甲覆面闻不见味道，但奥斯汀还是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口鼻。 【哈哈，其实深海环游者的排泄物是一种高级香水的原材料，有一些人就靠在大漩涡海域边缘打捞它们的排泄物谋生。】贝奥武夫被两人逗笑了，解释道，【搞不好这里面现在香得要死。】 奥斯汀皱起眉，心中暗暗计划出去以后一定要搞清楚是什么香水会用这种东西做原材料，一定避雷。 走到这里，会发光的小虫数量更多，整个肠道亮如白昼，褐色的硬质地面上居然出现了野草一般的深绿色植物。 奥斯汀踩了上去，那野草居然尖叫一声，猛地起身，一溜烟跑了。 正在他懵逼间，身后一阵阴风刮起，一个脑袋大的黑影从奥斯汀头顶掠过，然后俯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逃窜的“野草”，消失在远处。 ［不是，这也太离谱了！搁这儿老鹰捉小鸡呢？］道格看傻了，这生态系统也太夸张了，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啊。 很快他就明白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随着奥斯汀不断深入，肠道里的生物种类逐渐增多。除了刚刚见过的物种生物外，还出现了血管一样的藤蔓、手臂粗细的白色蠕虫、巴掌大小的棕色甲虫、土豆一样但却长了四肢的小动物等等等等，粗略一数居然多达二十六种！毫不客气地说，奥斯汀出一次海都不一定能见到这么多种生物。 “这下真是消化道奇遇了。”奥斯汀感慨道。 拐过一个转角，“山洞”开始逐渐收窄，看来这次旅行差不多要结束了。 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但奥斯汀并没有放松，他知道最大的问题就在前面等着自己。 他在消化道里走了大约四十分钟，在这四十分钟里鬼知道这大家伙游出了多远？搞不好他一出去就会发现自己在大漩涡海域的中央，直接被另一头神话种撕碎吃了。 对此玛丽安奴锐评道：“那还不如在里面待着化成屎算了，好歹也算是个全尸。” 奥斯汀想不通她是怎么能说出什么冰冷的话语的。 为了防止出门就暴毙，在半路他就解除了铠甲，让贝奥武夫先恢复能量，保证之后出去了有足够的能量进行下一步。 转眼间，路走到了尽头，伴随着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忆的一套动作，奥斯汀再次看见了真正的阳光。 铠甲瞬间合体，奥斯汀翻身站在这头大家伙的背上，环顾四周。 好消息是还能看见克莱斯顿岛的影子，坏消息是这家伙还在往深处前进，并且速度不慢。 ［有办法直接飞过去吗？］道格问道。 【如果是灵魂体状态的话易如反掌。】贝奥武夫认真回答。 奥斯汀正要说话，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双脚猛地一蹬，向右前方跳了出去。 ［我靠！你真要飞啊！］ 飞当然是飞不起来的，奥斯汀跳出去没几米就开始自由落体，直直地栽进了水中。 水面短暂地平静了几秒，一道黑色的人影猛然破开水面，同时还伴随着尖锐的啸叫！ 只见奥斯汀骑在一只形似海豚的怪物身上，在水面上不断腾跃！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一章 光与暗之神的神域碎片 ［我靠！海豚骑士！］对于奥斯汀的神奇操作，道格大为震惊。 “这可不是海豚，它叫鳞刺飞鱼，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海怪，也算是飞鱼的一种。”奥斯汀笑道，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不靠【海怪图鉴】就能叫出名字的海怪。 他之前遭遇海难时就是被这玩意儿驮出了水面，后来遇到了玛丽安奴。如果不是鳞刺飞鱼，他可能还要多喝好几口水。 奥斯汀一手按着鳞刺飞鱼的头部，另一只手悬在空中，时不时拍一下它的背鳍，俨然一副骑马的样子。 ［这不就是骑马吗？］ 奥斯汀苦笑一声，这就要说到他的另一个奇葩能力：【海怪骑手】。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骑乘海怪，但限制条件是这种海怪必须能够在空气中呼吸——这一下就排除了百分之九十的海怪。 好在鳞刺飞鱼也算在其中，严格来讲刚刚的深海环游者也能骑，但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轻易尝试，毕竟有一只神话种作坐骑这种事情要是被人看见了根本说不清楚。 奥斯汀骑着鳞刺飞鱼在海浪间穿梭，转眼间便跨过了极远的距离，现在已经能看到克莱斯顿岛岸边的灌木了。 但好景不长，鳞刺飞鱼并不是强大的海怪，这样毫无顾忌地腾跃使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一片椭圆形的鳞片从海面下刺出，白光一闪抹过它的腹部，那矫健的身影顿时一滞，一头栽进了血水里。 还没等奥斯汀反应过来，又是一片鳞片射来，撞击在他的小腿上，击碎了一层黑色的晶体——要不是现在贝奥武夫有自己的意识，及时合体保护奥斯汀，后者的右腿可能也要换成义肢了。 “道格！”奥斯汀大喊一声，面对这种看不见影子还速度极快的敌人，只能让道格上手。 铠甲瞬间合体，同时在身周爆发出一圈黑雾，道格借助黑雾的遮掩，迅速朝着克莱斯顿岛的方向游去。 没游出太远，道格心脏一紧，两道白光破开水流而来，转眼间就到了他的面前。 还好这些鳞片的速度在水里似乎会变慢一些，道格才来得及抬起手臂挡住攻击。 “他妈的到底在哪里！” ［不要恋战，先上岸再说！］奥斯汀怕他上头，赶忙提醒道。 道格咬紧牙关，在水中辗转腾挪，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后续的几次攻击。 脚底已经能踩到沙滩了，道格转身面向鳞片射来的方向，大喊一声，右臂上凝聚出的利刃朝着某个点位射出，直直地没入深色的海水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是对方抓住了这个空档，又是两片连射，这次直接击穿了左臂的铠甲，卡进了义肢里。 道格暗骂一声，赶紧跑上岸，飞身一跃，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沿着他的行动轨迹，一连串鳞片射进了沙滩里。 左手义肢的伤处冒出一连串火花，里面的几根线缆断掉了，道格只觉得一瞬间就失去了左手的控制权。 “艹！”大骂一声，道格干脆直接扯掉了左臂的义肢，黑雾凝聚，像在永冻之极时一样凝聚成一条黑晶手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海怪图鉴没有反应，这些鳞片可能不是它身上的。］ 道格皱起眉，拿起扯下的义肢，举起到石头外面晃了晃，没有鳞片再飞来，对方似乎已经走了。 “下一步怎么做？”他问道。 “往后面走，穿过山洞到岛的中央，那里有个小水潭，我就被困在那里。”玛丽安奴开口说道。 怎么每个岛上都有山洞，都喜欢玩这一套是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道格稍稍弯腰走进了身后的岩石缝隙。 这里面有些矮，他需要一直猫着腰才能通过，但好在足够宽敞，不至于被卡在里面。 ［你怎么搞的，都跑到岛中间去了？］奥斯汀好奇道。 “嗐，我是直接被传送过去的，旁边都没有通向海洋的水道，所以才出不来。” “啊？那我过去有什么用啊？没有合适的水道我也没法给你开出去啊。”道格疑惑道。 “你傻的吗？当然是怎么来的怎么出去啊。”玛丽安奴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我会告诉你传送的方法，你到时候照做就行了。” ［传送啊……听上去像神明才有的能力。］ “那当然，要不是为了这个，我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什么？哪位神明？］ “光与暗之神呗，就只有这家伙的权能整得花里胡哨的。” ［以前是祂封印的你？］奥斯汀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你犯天条了？神明亲自封印你？］ “我咋知道，我不是说之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吗？”玛丽安奴嘟囔着，“被神明封印怎么了？这不是显得我以前很厉害吗？” 奥斯汀倒是心直口快，直接说道：［就是显得你以前很厉害，并且和现在完全对不上我才那么惊讶的。］ “呵呵，要不是为了你爹我能成这样子吗？” 道格及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辩：“行了二位，咱先别唠了，到地方了。” 钻出岩缝，眼前俨然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模样。 入眼处是茂密的树丛，树木掩映间能看到一片翠绿色的草甸和镶嵌其中的水潭，小溪从山上流下，汇入这片不大的水潭，为其增添了几分生机。水潭中停泊着一艘三桅帆船，船身上爬满了藤蔓，有一些耐寒的野花已经开放，星星点点点缀在上面。 “不是，你来了多久啊到底，都这样式了。”道格不由得感慨道。 “我记得没多久啊，都没一个月好像。”玛丽安奴也懵了。 “那草都长你身上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刚刚不是一直在关注你们吗？没注意啊！” “难不成这草还能是一眨眼就长出来的吗？” 玛丽安奴沉默了，片刻后吐出几个字：“还真有可能。” “你来吧，不想思考了，脑子烧了。”道格耸了耸肩，交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奥斯汀摸了摸下巴，问道：“光与暗之神难道还掌握了时间相关的权柄吗？” 玛丽安奴的灵体摇了摇头：“时间和空间这样的权柄并非由某个神明完全掌握的，一般是分成数种更详细的权柄由不同的神明掌握。” “总而言之，神明关于这种比较抽象的权柄的掌握情况也比较抽象，不同神明直接可能还有冲突的地方。” “那光与暗之神掌握的是什么哪一部分？” “传说中光与暗之神掌握着日夜的交替。”玛丽安奴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你也知道，这家伙比其他所有神明都更神秘更古老，因此我也不太确定。” 奥斯汀点了点头，想通了关键：“那换种说法，祂可以掌控时间的流逝，对吗？” “既然掌控日夜的交替，那就说明祂可以更改‘每一日’的时长，从而掌控时间的流逝。这里是祂的遗留，自然也有类似的特性。” 玛丽安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大体认同了奥斯汀的看法，但她还有一点不明白：“那为什么我灵魂在船上的时候没有变化呢？”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力量远不如神明本身，只能控制没有灵魂的事物？” ［打断一下，这种深奥的问题可以之后再探讨，现在的问题是，我感受到了来自这座岛屿的敌意。］道格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担忧地说道，［现在还不怎么明显，但我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敌意正在逐渐高涨。］ “等等。”奥斯汀面色一变，看向玛丽安奴，“难道你说的那个‘遗留’，就是这座岛吗？” 玛丽安奴淡然地点了点头：“对啊，我还没来得及说，这里是光与暗之神神域的一块碎片，我推测是第一次神战时坠落的。” 奥斯汀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没有危险预感的他此时也觉得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危险的。 “那速战速决吧，我们怎么做？”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水潭中间有个神像，你去祈祷一下就行了。”玛丽安奴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奥斯汀震惊，“可我不是祂的信徒啊。” “就因为你不是，所以去祈祷一下不就是了吗？”玛丽安奴走在前面领路，“你体内有两个灵魂，分一个出来不就完事了。” 奥斯汀没有否认，反正都是自己人，知道就知道了。但问题是，这俩灵魂都已经有不同的信仰了。 奥斯汀被迫信了海神，分裂出的道格则是死潮的信徒。 这里已经满员了啊！ 奥斯汀欲哭无泪。 道格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再分一个出来呗，就我俩搁这儿聊天不挺无聊的。］ 到底是邪神的信徒，在这方面就是大气，也不怕彻底变成精神病。 ［我可是认真的。］道格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觉得在这具躯壳里，恐怕还有一个‘人’。］ 奥斯汀没有接话，他知道道格说的是他之前失控那次，这确实没办法反驳。 看着玛丽安奴的背影，他叹了口气。 那就试试吧。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二章 糟糕，我被圣女包围了 玛丽安奴说水潭中间有一个神像，但庞大的船身占满了整个水潭，奥斯汀压根看不见那神像在哪里。 玛丽安奴穿越藤蔓登上甲板，然后朝奥斯汀摆了摆手：“先等一下，我先试试这里会不会影响你们。” 说罢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甲板上，奥斯汀站在下面满脸无语——要是对他有影响的话难道不是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就被影响了吗？还能等到他上船啊？ 闲着也是闲着，奥斯汀决定在这里四处走走，看看这块神域碎片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漫步在厚实的草甸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奥斯汀感受到了一阵难得的平静，有一种想要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的冲动。 ［说实在的，如果以后不打仗了，并且攒够了钱，一定要在这里盖一栋房子。］道格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奥斯汀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神域碎片中遗留神力的影响，他感觉全身的压力都消散了，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也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生活在怎样的压力下。 越这样想，奥斯汀心中的怠惰越是生根发芽，慢慢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就这样张开双臂躺倒在草坪上。 他的身体猛地倒在地上，溅起一圈草屑。 视野里是草尖和蓝天，奥斯汀暂时停止了思考，宿命、革命、战争都在这一刻被他抛在了脑后。 “奥斯汀——” 奥斯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奥斯汀——” 坐起身，发现有人站在水潭边向自己挥手。 她站在草甸与水潭中间的分界线上，身后是碧玉般的青翠和蓝宝石般的澄澈。 真是漂亮——这是奥斯汀的第一反应，至于那人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不重要了。 他右手撑住地面，站起身。 刚好有一阵微风吹过，四周的草甸泛起波浪，也吹起了那人的长发。 “奥斯汀，过来啊——”她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 奥斯汀没有任何犹豫，顺着风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淡雅女子，黑色的腰带和领结将她的身体曲线衬托得更加动人。 走近了奥斯汀才发现她的两只眼睛颜色并不一致，左眼黑而右眼白。 “走吧。”等到奥斯汀走到身边后，白衣女子伸出手主动拉起他的胳膊，笑道。 “嗯。”奥斯汀点了点头。 二人便开始顺着水潭漫步。 “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白衣女子开口说道，“明明如此美丽却只能有我一人欣赏，真是寂寞。” 越说下去，她的语气越发低落，正当奥斯汀担心她哭出来时，白衣女子话锋一转，转头看着奥斯汀笑道：“还好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奥斯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轻轻点头。 之后白衣女子一直在单方面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 她谈到了这个水潭中的水草和鱼，谈到了草甸里的小动物，谈到了树林里的野兽，她说了许多许多。 奥斯汀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听着，牵着她的手同她一起在水潭边漫步。 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黄昏的光芒撒满水面，使其变得金光闪闪时，白衣女子终于说完了有关这里的所有事物。 两人停在原点，面向夕阳西下的方向，定定地看着那轮橙红色的太阳缓缓下沉。 奥斯汀好像是睡醒了一般，终于开口说道：“真可怜。” 白衣女子脸上的笑容未变，微微偏头看向奥斯汀：“谁说不是呢？就算这里的风景再美，一直看上个上千年也受不了啊。” 奥斯汀松开她的手，缓缓坐下，看着落山的夕阳，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白衣女子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你能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散散步，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话了。” 她莞尔一笑：“没想到你居然没有受到影响，始终保持着清醒。” “那种平静的状态吗？”奥斯汀笑了笑，“一开始我确实受到影响了，但醒过来了。” “冒昧问一下，你怎么做到的？” 奥斯汀叹了口气：“没有压力的生活确实美妙，但我还有放不下的事情，这些压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又有什么理由将它们随意抛下呢？” “不累吗？” “累啊。”奥斯汀在夕阳下伸了个懒腰，“但是没办法。” 白衣女子没有再说什么。 “你是被困在这片神域里的神性碎片吧？需要帮忙吗？”奥斯汀再次问道。 “那我提前谢谢你。”白衣女子收起笑容，面容苦涩，“可这几乎不可能。” 她背过身去，走出几步后躺在草甸里。 “你走吧。”她从草丛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 奥斯汀回过神来时，正站在水潭边，玛丽安奴站在一旁在她眼前挥手。 “怎么了？神游天外了？”她疑惑道。 奥斯汀的视线越过玛丽安奴的手，看向远处。 水潭被三桅帆船占满，天色晴朗还不是黄昏的时候。 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罢了。 奥斯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简单”的幻境，此时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玛丽安奴直接站到了奥斯汀跟前。 “你说这里是光与暗之神的神域碎片，那你觉得这里会有祂的神性碎片吗？就像索菲娅那样的。”奥斯汀问道。 玛丽安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反问道：“怎么？一个圣女还不够，你想开后宫啊？” 奥斯汀无语了，没有解释，突然反应过来，问道：“诶对呀！索菲娅呢？她怎么不和你在一起？” 奥斯汀老是想着这位海神圣女还是灵体形态，所以一直没发现不对，直到刚才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她临走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吗？她要去环游世界，找到彻底摆脱神明控制的方法。”玛丽安奴耸耸肩，“她看不上我，没带我去，我只能自己找点乐子咯。” “言归正传，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玛丽安奴严肃起来，“受到神域影响了？” 奥斯汀点点头：“算是吧，我看到了一个自称光与暗之神神性碎片的家伙。” 接着他便向玛丽安奴详细描述了幻境里发生的事情，最后等待着后者的判断。 玛丽安奴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托腮，陷入了思考。 半晌后，她开口道：“她说的倒是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有几点我想不明白。” “第一，如果她是那位的神性碎片，那我连跑出去找你的机会都不可能有，毕竟克制我封印我的不是什么力量，而是光与暗之神的神性。哪怕她只是一片碎片，其中蕴含的神性也足够把我摁得死死的。” 玛丽安奴一边说一边绕着奥斯汀踱步。 “第二，索菲娅也是神性碎片，但她不但有身体，而且还能到处乱跑，但这家伙却说自己被困在了这里。我说过的，就算她只是一片碎片，那始终是带着神性的，怎么会被同源的神域碎片限制呢？” “第三。”玛丽安奴停下脚步，猛地抬起手臂指向奥斯汀，“她制造幻境困住你，目的是什么？真的是单纯地想找人说说话吗？克莱斯顿岛作为登记在海图上的岛屿，我不相信这里从未有人来过，那她怎么会说自己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呢？” “第四。”玛丽安奴收起手臂上前一步，脸几乎要贴上奥斯汀的脸，“她后来又把你放出来了，目的是什么？你没受到她的迷惑所以通过了考验吗？这也太扯了。” 玛丽安奴越贴越近，奥斯汀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玛丽安奴嗤笑一声，后退几步，再次绕着奥斯汀踱步：“综上所述，只有两种可能。” 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她是某个邪神，或者已经受到污染的神性碎片，搞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迷惑你，让你同情她，然后解除她的封印，从此又有一位邪神为祸世间。” “第二种。”玛丽安奴刚好停在奥斯汀面前，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片刻后伸出第二根手指，“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看上你了。” “啊？”奥斯汀愣住了，他属实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 玛丽安奴撇撇嘴，冷哼一声，说道：“不管她到底什么想法，我们先把正经事办了。” 她指了指身后的本体：“船上没啥问题，时间流逝的力量只会对没有灵魂的事物生效，像你这种有好几个灵魂的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奥斯汀点点头，抽出一把腰刀，斩断缠绕在船身上的藤蔓，拉住垂下的藤条，爬上了甲板。 “那雕像现在在底仓，你去吧，随便祈祷一下许个愿应该就行了，这里只是神域碎片，没那么智能。” “那你呢？”奥斯汀走到下甲板的楼梯口，回头问道。 “当然是防着你说的那家伙啊！天晓得她是敌是友，万一趁机捣乱怎么办？”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三章 神性碎片，白，参上! 和上次离开相比，玛丽安奴船舱里的陈设更丰富了一些，但此时这些多出来的家具和物品上却覆着一层厚厚的灰。 拨开面前挡路的蛛网，奥斯汀捂着口鼻走进下一层，阳光从炮门射进来，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柱。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神域的设计，那尊神像赫然处于数道光柱的包围下，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四周的空间满是飘飞的灰尘，神像的面容笼罩在飞灰中看不真切，奥斯汀只能勉强辨别出那是一个低着头，双手环抱胸前的女性。 上前两步，奥斯汀站定在距离神像两米左右的位置。在这个地方，已经可以看清祂的面容。 奥斯汀仔细观察了几秒钟，皱起眉。 光与暗之神教会基本不在世间行走，和自称祂“地上神国”的教皇国一道自闭在特来门苏对面的大陆上。 虽然如此，但光与暗之神的样貌还是有在世间流传的——那是一位身穿黑白两色长裙的年轻男子，虽然祂的面容极其俊美，但奥斯汀发誓那绝对是个男的。 怎么到这里就变了性别呢？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接下来该怎么做。 “玛丽安奴，你看过这个雕像吗？ “当然看过，我不检查一下会让你下去吗？” “没发现什么异常吗？”奥斯汀挠了挠头。 “没有啊，挺正常的。”玛丽安奴也听出了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奥斯汀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神像的样子没有变化。 “玛丽安奴，光与暗之神是女性对吗？” 玛丽安奴的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不是，祂是一位男性。”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 “你再看看，是不是你遇到的那个神性碎片的样子？”玛丽安奴一下子就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玛丽安奴说出这句话后，奥斯汀再看那神像果然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说道：“好像……是的。” “那就是了。”玛丽安奴一拍手，“这一整片区域都与神域彻底断了联系，而作为这里神性最高的存在，就算只是一片神性碎片，她也能成为这片区域里真正的‘神’。” “简而言之，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神性碎片了，只要是在这片小天地里，她就是正儿八经的神，虽然相对而言可能会弱一些。” 奥斯汀回忆起幻境里发生的种种，不解道：“这件事情她自己不知道吗？” 如果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又怎么会过得那么惨？ “愚蠢！天真！”玛丽安奴冷笑一声，“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为了骗你这种共情能力没地方用的蠢货罢了。” “她已经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但由于不是天生神明，自身能力较弱，难以脱离这片神域，因此无法传播自己的‘教义’，也就没有信徒供给信仰之力。” “这种情况下，她就如同被自己的神域封印了一样，成为被囚禁的神。” 奥斯汀也回过味来了，推测道：“所以她才把你困在这里，把我放出幻境，为的就是让我成为她的第一个信徒？” “恐怕是的。”玛丽安奴的灵体在甲板上踱步，“就像那些捡到携带着邪神神力的神器的冒险者一样，他们会被神器蛊惑，成为第一个信徒，再把信仰传播下去。” 奥斯汀点了点头，但还有疑惑：“那为什么她不效仿那些邪神呢？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邪神的权柄和教义多是消极疯狂的，如果不是蛊惑的话很难会被正常人接受，所以才会用那种方法。”玛丽安奴一边思考一边给奥斯汀解释，“但她毕竟还是脱胎于光与暗之神，怎么说也算是正神那一边的，道德水平自然比那些家伙高一些。但如果她再被囚禁个几百几千年搞不好也会疯掉。” 道德水平较高。 奥斯汀回忆起幻境里那种轻松平静的感觉，确实不像是不正常的魔怔人。 “可你要脱困的话就必须要在这儿祈祷吧？不管她是个啥都得祈祷吧？”奥斯汀看向神像，苦笑道，“这不就是纯粹的阳谋吗？感觉所谓的道德水平也就那样了。” “奥斯汀，你可不能用人的标准去揣测神。”玛丽安奴语重心长地说道，“祂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与凡人相比天差地别，用凡人的标准去套是行不通的。” 奥斯汀点点头，将这些话记在心里。 “我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不经她的手脱困，你也帮忙想想。” 奥斯汀撇了撇嘴，寻思要能想出来还用来找我吗？你自己不早就出来了。 他保持安全距离绕着神像走了一圈，发现不管自己从什么方向看都只能看到她的正脸。想到刚刚玛丽安奴说她看着神像时是完全正常的，奥斯汀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明悟：坏了，这就是冲我来的。 这始终只能看见正脸的神像似乎预示着他根本绕不过去这一茬。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首先排除硬闯，他的力量显然是不如玛丽安奴的，后者没选择硬闯自然是闯不出去，那换成自己估计也没啥区别。 其次…… 奥斯汀倚靠着舱壁叹息一声，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次”来。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他选择场外求助。 ［你知道的，我这脑子向来不如你好使。］道格直接放弃了思考。 【或许可以再和她谈一谈，现在所有的结论都是推测，说不定人家不是这么想的呢？】贝奥武夫如此说道。 ［你看，人家不是比我靠谱多了。］ 奥斯汀没有理会这家伙，他觉得贝奥武夫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怎么再谈一次呢？他回过头，透过炮门看着外面的草甸。 片刻后，奥斯汀再次出现在了草甸上，玛丽安奴站在他旁边，不停地劝说着他。 她抱着手臂，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智，非要再去找人家一次，万一人家就玩的是一个欲擒故纵，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奥斯汀哈哈一笑，想伸手摸了摸玛丽安奴的脑袋，却被后者躲了过去：“别搞这一套，真不熟，而且我可是很认真的。说真的，我们之前的推测难道不合逻辑吗？” “你也说了，不要用凡人的思维去揣测神明，而且刚刚你也说了她多少还是有点道德的，那应该可以做到正常交流吧？” “哎！不管你了！我自己想办法！你爱干嘛干嘛吧！”玛丽安奴自知说不过奥斯汀，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气冲冲地走回本体的方向。 奥斯汀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然后躺在了草甸上，双手放在胸前，安详地闭上眼睛。 霎时间，周围的杂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微风抚过草地的声音。 “你怎么又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有些不可思议。 奥斯汀睁开眼睛，把头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见了躺在旁边的白衣女子。 “刚刚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奥斯汀很平静地问道。 白衣女子愣了一下，笑道：“就为了这个吗？那你可就要失望了，我没有名字。” “嗯？”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不需要名字。” 奥斯汀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那叫‘白’怎么样？” “为什么？”奥斯汀的话直接给她整笑了，“就因为我穿了一身白吗？我衣服的颜色可以随便换诶。” 说着，她身上的长裙变成了黑色。 “你喜欢白色不是吗？我猜它现在之前一直都是白色的。” “那你还怪会猜的。” “过奖过奖。” “反正没什么用，听你的也无所谓，白就白吧。”白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好了，名字你也知道了，快走吧，小心我反悔把你困——” “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奥斯汀打断她的话，问道，“既然觉得寂寞，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困在这里？” “困住你了又怎样？如果不能出去的话，你总有一天也会和这草地水潭一样无聊。”白伸出一只手朝天上抓了一把，不知道是想要握住什么。 听到这里，奥斯汀一下子想通了，直截了当地问道：“外面的那艘大船不是你困住的吧？” “什么大船？”白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奥斯汀，“我都出不去，哪知道有什么大船。” 真漂亮——奥斯汀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不同于索菲娅，虽然都是神性碎片，白显然少了那种神性，五官同样精致但又多了几分灵性，配上一张白皙的鹅蛋脸，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山间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动物。 “那水潭中间的那个神像也不是你放的咯？” “什么神像？”白一下子坐直，带起一溜草屑。 她指着水潭的方向，疑惑道：“那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奥斯汀也坐直身体，继续问道：“你被困在这里的这些年里，不会一直没说话吧？” “额，还是会说的。”白的表情有些尴尬，伸出食指轻轻挠了挠脸，嘟囔道，“只不过是和一块石头。” 奥斯汀轻笑一声，他明白了。 “你笑我干什么？我总不能一直自言自语吧。” 白误会了，白破防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四章 石头成神了! “就是它吗？”奥斯汀指着面前一块半人高的石头，问道。 “嗯，就是它。”白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奥斯汀，“它……怎么了吗？” 奥斯汀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围着那石头转了一圈，问道：“这块石头在外面也是这个位置吗？” “是的，在幻境外面也能找到。” 他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这里远离水潭，靠近森林的边缘，绕过石头再往前走两步就能进入那片幽深的森林。 奥斯汀抬头看了里面一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片森林也是神域的一部分吗？” “不是，在这个幻境里你是进不去的”白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两步，伸手在前面的空气上摁了摁，奥斯汀能明显看出她面前的空气上浮现出了一圈涟漪。 “嗷，我明白了，所以说这个幻境其实就是神域碎片吗？”奥斯汀恍然大悟。 “嗯哼，但我也比较喜欢叫它幻境，毕竟它把我困住了。” 奥斯汀伸手抚摸石头，入手处冰凉且滑腻，没有想象中那样粗糙，与其说是石头更像是宝石或者玉石的触感。 果然不一般。 “我会帮你出去的。”奥斯汀淡然地说道。 白摆了摆手：“得了吧，我在这里都不知道多久了还没找到办法，我也想明白了，我和这块碎片本就是一体的，都是碎的，能跑到哪里去呢？” 说完她便回身走向那片草甸。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但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离开吧，你不像我肯定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经过这一番谈话，奥斯汀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外面发生的事情大概率和白是无关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神”，而不是单纯的神性碎片。 既然如此，想要帮助玛丽安奴离开这里，就得借助她的力量。 于是，奥斯汀叫住了她。 白回过头，皱起眉：“喂，纠缠不休的男人可是很讨厌的哦。” “我也想出去，但没办法。”奥斯汀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一挑眉，正想动用自己的力量直接把他送出去，奥斯汀却又喊住了她。 “我被困在外面了。”奥斯汀指了指天空，“被神域的力量困在了外面。” “哦？” 奥斯汀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和她讲了一遍，包括神像的事情和她已经成神的事。 他相信白知道自己成神的事之后也不会乱来——这是他作为狮子座的直觉。 “我已经成为神了吗？”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是的，只是因为你不像正常的神明一样天生强大，也没有信徒输送信仰之力，所以才无法脱离自己的神域——这应该是神谕本身的一种保护机制，防止你乱跑死在外面。” “原来……如此。”白张开的双手缓缓握紧，抬起头看着奥斯汀，“那又如何呢？” “我还是那么弱小不是吗？”她苦笑一声，随后又恢复正常，“至于你被困在外面那件事，你怀疑那块石头？” “是的，毕竟它也是神域碎片中的一部分，多少也沾了神性，而且这片区域里的神明，也就是你，一直在和它交流，在这过程中它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这么多年过去了，搞不好已经产生了意识。”奥斯汀一股脑说出了他的猜想。 白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哈，给你添麻烦了，我应该怎么帮你解决呢？直接破坏那块石头可以吗？” 这倒是给奥斯汀问住了，他愣了一下，也有些尴尬，说道：“我也没啥好办法，你这里能不能再拉一个人进来，我们可以找她商量商量。” 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说白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没有这个能力，只能把人送出去。” 奥斯汀一怔，原来进入这片神域是他自愿的吗？ “那我先出去找她商量商量，回来再说，你先维持原状，别轻举妄动。” 白点了点头。 奥斯汀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张脸庞映入眼帘。 “回来了？”玛丽安奴后退一步，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收获？” 奥斯汀原模原样地把里面发生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啧，听这么说，她还真有可能是无辜的。”玛丽安奴又抱起双手，奥斯汀看出她开始思考了。 “那块石头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奥斯汀点点头，往森林的方向走去。 越往森林走，草越高，快到森林边缘时，草已经长到了奥斯汀胸口的位置，他回头一看只能看见玛丽安奴的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差不多快到了，奥斯汀拨开面前的草，一块圆润的石头出现在两人面前。 或许是在外面风吹雨淋的缘故，它看上去比幻境里要矮一些，摸起来也更圆滑。 奥斯汀用腰刀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玛丽安奴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石头平齐。 她将右手搭在石头上，闭上眼睛。 奥斯汀看不懂，但觉得很高级，于是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森林里有东西，危险感知触发了。］道格出声提醒道。 奥斯汀皱起眉，拿出自己的手枪，舔了舔嘴唇，警惕地扫视着森林的方向。 ［感觉是某种动物，像是野兽。］ “你现在都能感知到这种地步了？” ［嗯，好像自动进化了。］ “野兽的话……”奥斯汀瞟了一眼那块石头，心中有了猜想。 过了几分钟，幽暗的森林中出现了两个红点，接着一头站起来成年人大小的灰狼缓缓走了出来。 它朝着奥斯汀龇牙，发出恐吓的声音。 ［就是它了。］ 奥斯汀缓缓举起手枪，对准灰狼。 “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那灰狼居然开口了。 它说话结巴且不清晰，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拿着字典读上面的复杂词汇。 “只——是——祈祷——一次，这都——不可以吗？”灰狼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 “你不该用这种方式。”奥斯汀回答道，“而且你理论上是没有资格的。” “那片神域真正的主人，真正的神明是白，你只不过是一块沾染了她神性的石头罢了，你这是在篡位。” “那凭——什么——不能——呢？”灰狼十分不忿，“凭什——么她——生来就——是神，而——我只是——一块石头！凭——什么一——块石头——不能成神！” 奥斯汀愣了一下，这些话与凡尼亚曾对他说的那些何其相似。 并且他居然一样无法反驳。 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是神明，生来就有无穷的力量和至高的地位？为什么有人生来就只能是一块石头，不能成为神？ 他已经不想再想这个问题了。 灰狼看见他愣在原地，往后退了半步，低吼一声扑了过去。 “你和它在这废什么话？”玛丽安奴的声音将奥斯汀惊醒，后者看见灰狼向自己扑来，下意识就清空了六发子弹。 那灰狼在空中避无可避，吃满六颗子弹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的理由可以冠冕堂皇，但你的行为可做不得假，你想要偷她的神格。”玛丽安奴一脚踩在灰狼的额头上，怒斥道，“你妈妈小时候难道没有教过你偷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吗？” 随后她又像反应过来一样，轻笑道：“不好意思忘记了，你没有妈。” 那灰狼已经断气了，自然回不了话，奥斯汀看见一缕灰色的烟气从它的口鼻出飘出，想要钻进那块石头里。 玛丽安奴仿佛没看见一样，还在骂自己的：“你说了那么多，不也是想成神，想要享受那种压榨他人的感觉吗？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吗？都是一路货色罢了。” 奥斯汀用眼神示意她，玛丽安奴轻轻撇了撇嘴。 于是灰色的烟气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飘进了石头里。 “机关算尽你也不聪明啊？”玛丽安奴转身看向那块石头，嘲讽道，“就这点智商还想要成神？” 奥斯汀不太明白，但紧接着就看到那道灰色的烟气拼了命地想要从石头里出来，却仿佛被一层透明的膜挡住了，死活没法挣脱。 “你做的？” 玛丽安奴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冷声道：“一点小把戏罢了，没想到它真的看不出来，就这点智商还想成神？” 说罢她指了指石块，要奥斯汀把它挖出来。 这里面暂时封印了一个即将成神的灵魂，以后说不定有大用，可以带上。 “搞定了，这下就能走了。”玛丽安奴拍了拍手，笑道。 奥斯汀看向她的本体，船身上遍布的藤蔓已经消失不见，船身的颜色也不像刚才那样灰蒙蒙的，有了一些鲜活的色彩。 “可是，怎么出去呢？这里又没有出海的河。” 玛丽安奴的笑容僵在脸上，这确实是个问题，封印住那块石头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要让影响这里的力量全部消散就得把它直接干掉才行。 片刻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牺牲一下，简单信仰一下那个家伙吧。” “啊？你说的是白吗？” “嗯哼，现在要出去得靠她的力量了，可是她现在连那块石头都不如，只能靠你给她整点信仰补补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五章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是，到头来还要我去当别人的信徒吗？”奥斯汀麻了，他还以为解决了这个破石头就没事了。 “对啊，那不然呢？难道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的要帮助她吗？现在临上阵了又怂了？” 奥斯汀挠了挠头，他确实想帮助白脱困，但不想通过这种方法。 “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帮她咯。”玛丽安奴补充道。 “好的，我明白了。”奥斯汀叹了口气，“要我怎么做？” “你去找她，让她给你弄一个有神性的物件，然后问问她怎么才能从外面联系上她，其实就是怎么祈祷，最后照着做就完事了。”玛丽安奴轻描淡写地说道，“另外，我建议你在我的视野范围内祈祷，要不然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救不到你。” 奥斯汀点了点头，将石头收起后转身向水潭边走去。 玛丽安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其实你要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奥斯汀闻声回头，她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前者顿时心领神会，取出了【本杰明的航海日记】。 奥斯汀打开之后眼前一亮，还真的有新内容更新！ 【海图上绘制出来的，距离大漩涡中心最近的岛屿叫克莱斯顿岛，据说是多弗雷拉王国冒险家在第一次大漩涡探险时发现的。我和玛丽安奴来到这里之后发现这个岛屿没那么简单，它似乎是某位神祇的神域碎片，岛屿中心有着剧烈的神性波动，目前还不能贸然靠近，希望之后能有机会到岛屿中心看看。】 奥斯汀皱了皱眉，寻思这写得也没啥用啊，要是来到这里之前看见了或许还能有点用，但这都遇到事儿了才出来那确实有点太晚了。 “别着急，往后看看，后面肯定还有。”玛丽安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这笃定的语气好像能看到上面的字似的。 不过这次还真让她猜中了，本杰明到这里似乎放弃了日记的形式，后面居然还跟着一段关于克莱斯顿岛的描述，但时间不明，不过可以确定应该不是接着上文的。 【克莱斯顿岛上可能诞生了一位新的神明，这和我们猜想的不一样，神明居然是可以后天形成的！这里的神明并不是那种歪门邪道的邪神，而是一位真正的，掌握着世间法则的正神！】 【我们的计划看来要做修改了，她的出现打乱了一切，希望不要因为她的出现导致我们的行动失败。】 【我和■■■■在她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我认为这件事情需要做得彻底一些，将所有目标全部拔除。但■■■■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克莱斯顿岛上新生的神明应该被排除在计划之外。他觉得那位神明太过于弱小，可他忽略了一点，神明的自然寿命极其漫长，谁也不敢保证在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她也会变强呢？】 奥斯汀倒吸一口凉气，看到这里他如果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干什么的话那就太笨了。 他合上笔记本，想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一会儿。 “怎么了？”玛丽安奴看出他的不对劲，问道。 “你知道本杰明的计划吗？”奥斯汀问了一个和现状无关的问题。 玛丽安奴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知道啊，我还参与其中呢。” 奥斯汀吞了口口水，有些艰难地问道：“所以，你想让我走他的老路是吗？” 玛丽安奴大概猜到了奥斯汀的想法，认真地回答道：“我现在很认真地和你说，不是。因为他自己已经证明了，他的那条路根本走不通。我想让你去尝试一条新的路线，一条更加合理，成功率更高的路线。” “当然，这条路线也是出自本杰明。” “那既然我走的这条成功率更高，本杰明为什么不选呢？” 玛丽安奴将双手放在奥斯汀肩膀上，和他对视一阵后低下头去，缓缓说道：“因为来不及了。” “什么？”玛丽安奴的声音突然变小，奥斯汀有些没听清。 “因为来不及了，本杰明最后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这条路线需要大量的前置准备工作，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了。”玛丽安奴的声音有些悲哀，“事实上，他最后选的只是一个备用计划，而且还是没有搞定所有变数的计划。” 奥斯汀沉默了，片刻后叹息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准备主要的计划，和他分开了一段时间——他宣布加入皇家海军的那段时间。我也想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奥斯汀抬眼：“你怀疑和梅来特尼王国有关？” “事实如此，谈不上怀疑。”玛丽安奴摊了摊手，“在加入皇家海军之前完全没有迹象，那不是梅来特尼王国还能是什么呢？” 奥斯汀叹了口气，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打开笔记本继续往下看。 【我亲自上岛和她谈过了，相比于我们印象中的神明，她就像是初生的小猫小狗一般不谙世事，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被困在神域里的一块神性碎片。这也让我有些犹豫，她真的太过于弱小了，并且没有领悟到自己的本质，■■■■或许是对的，她或许根本没有能力成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但是这里必须抹除，因为这块神域碎片实在太大了，第一次神战时留下的碎片大多数都变成了巴哈尔岛那样的凡地，这里却能孕育出一位神明，必然会成为计划中的变数。】 【我同意了■■■■的说法，但说服他在岛上留了后手，以防克莱斯顿岛真的影响整个计划的进展。到时候这片神域会被强行击破，失去神域庇护的她肯定会被抹除。】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玩意儿是平时半个字不吐，到关键时候攒个大的，这一下子吐出来的内容给奥斯汀看得是一愣一愣的，脑子都快干烧了。 “怎么说？”玛丽安奴问道，“看你这表情，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确实是有办法，只要找到本杰明留下的后手，就能击破这片神域，但这真的好吗？日记里也说了，没了神域的庇护，白一定会在计划的最后阶段被抹除——前提是白在这之前一直待在神域里，一直都那么弱小。 但如果奥斯汀现在就把她放出来，她一定会逐渐变强，那就会成为本杰明所说的计划里的“变数”，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而奥斯汀此时不就是在完成那个计划的路上吗？从这个角度来说，很难评价现在把她放出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某种程度上说，奥斯汀陷入了和当时本杰明一样的问题里。 “玛丽安奴。” “嗯。” “本杰明——我的父亲他，真的想要弑神吗？”奥斯汀问道，最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但玛丽安奴能看懂他的口型。 “真的，这就是他的计划。”玛丽安奴点头，“只不过备用计划更加激进，所以成功率很低。” “那我呢？我一定要达成这个目标吗？” “打破枷锁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那个给你戴上枷锁的人，所以理论上你也会朝着这个目标前进。”玛丽安奴停顿了一下，“但我不确定，本杰明没给你留下任何东西，说不定他不想你走上他的老路，我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打破枷锁的方法。” “可是理由呢？”奥斯汀摊开手，“我就像一个傀儡，一直在被你和这本日记牵着走，可我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玛丽安奴沉默了，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我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所以我才会害怕，所以我才会迟疑。”奥斯汀看着自己的手掌，“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起码先告诉我为什么啊？军人执行任务也是需要战前动员告诉我们为什么而战的。” 奥斯汀一口气说了很多，把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困惑和不忿都说了出来。 军人出身的他本来可以不问的，但是他遇到了凡尼亚，遇到了白。她们一个想要推翻所有压迫，一个只想逃离神明的束缚，哪怕这束缚来自她自己。 于是他也开始思考了，他常常一整晚地睡不着觉，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玛丽安奴说他是为了打破枷锁，完成自己的宿命，弄得神神叨叨的；让自己调任海军的海神教会和五只眼睛的邪神更是什么都不说，一股脑地推着他前进。 玛丽安奴突然笑了。 “想听直接的吗？” 奥斯汀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道：“我还是想先听听官方一点的说法。” “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 奥斯汀嗤笑一声：“那直接的呢？” “看你自己怎么想的吧，去做就是了，我和你签订了契约，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说完，玛丽安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现在就来试试吧，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帮助……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奥斯汀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六章 什么神域?一招秒了 本杰明在克莱斯顿岛上留下了后手，激发它就能破坏岛上的神域碎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奥斯汀就不会再迟疑，立即开始寻找所谓“后手”的相关线索。 航海日记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奥斯汀已经习惯了，因此也没有将寻找线索的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作为克莱斯顿岛名副其实的“地头蛇”，白说不定会掌握一些信息，于是奥斯汀第三次出现在了她神域中。 “你把那块石头搞定了？”白瞥了一眼石头的方向，问道。 “嗯，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石头罢了，识破它的诡计后就没太大的威胁了。” 奥斯汀一边说着一边四处看了看，试图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奥斯汀也没有瞒着，直接全盘托出：“目前想要救你出去只能破坏这个神域碎片，之前应该有一个叫本杰明的人来过，他留下了可以破坏神域的东西，你有什么头绪吗？或者说你还记得那个人吗？” “哦，我记得。”白点了点头，眼睛亮了起来，“这里没几个人来过，所有来过的人我都记得。” 白开始回忆：“本杰明……我感觉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对我抱着极大的敌意，可明明是他自己闯进这里的，很是莫名其妙。” “第二次来的时候好了一些，但还是很不客气，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在说一些‘宿命’啊、‘束缚’啊之类的听不懂的话。” “他在这里留下什么了吗？”奥斯汀问道。 “在这边。”白朝奥斯汀挥了挥手，领着他走向水潭。 两人走到水边时，水面居然自动分开，留出了一条一人宽的小路，而路的尽头则是一幢小房子。 “这是我闲暇的时候自己做的，平时基本就住在这里，里面也收集了一些来自外面的东西。” 白自顾自介绍着，奥斯汀则打量着面前的小房子。 这房子外墙看上去很粗糙，仔细一看会发现是由不规则的石块累成的，屋顶则是一片片石板。 ［这真的不会漏水吗？］道格好奇道。 “人家都是神了，哪里还会想不到这个？”奥斯汀翻了个白眼，“搞不好外面看着灰扑扑的，里面金碧辉煌的也说不定。” 两人聊完，白刚好打开了门：“进来吧，里面没什么东西，不要嫌弃。” 和奥斯汀想的完全不一样，小房子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没有精致的家具，就像白自己说的那样，确实没什么东西。 入眼处都是石头或者木头做成的简易家具，有些看着比较粗糙，有些则精致一点。 “很……朴素。”奥斯汀发表了中肯的评价，随后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力量来把这房子弄得好一点呢？” 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讪笑道：“我没有那么厉害，能在水潭里弄出一条小路和一小片空地，再保证房子不会进水已经是极限了。至于家具那些我实在是没办法，于是就用能找到的原材料自己做了。” 她指着小客厅里的圆桌介绍道：“这是我最先做出来的，不太熟练所以要糙一些。” 说罢又指向后面的木头沙发：“这是前几天刚做出来的，比一开始好太多了。” “这些不重要，关键的东西在这边。”白扯了扯奥斯汀的袖子，将他拉到客厅右边的一个房间里。 这房子虽小却功能齐全，总共四个房间，客厅、厨房、书房和卧室，白这会儿带他去的地方便是书房。 进门左手边是一张宽大的书桌，其他地方则是一排一排的架子。虽然说是书房，但这房间里却没几本书，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里面放的是外面来的玩意儿，还有一些是我自己做的小手工。”白径直走到倒数第二排架子前，指着中间一层的一个黑色盒子说道，“这是本杰明离开后我打扫水潭时捡到的，他来之前都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大概率就是他故意留下的。” “你打开过它吗？”奥斯汀接过黑色盒子，翻来覆去仔细观察。 白摆摆手：“没有，我打不开它。” 奥斯汀闻言一挑眉，这盒子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头收纳盒，只不过漆成了黑色，没理由打不开的。 “它上面倒是没什么机关，结构也很简单，但就是很……朴实无华得打不开。”白补充道。 奥斯汀皱了皱眉，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锁扣，然后也很朴实无华地打开了盒子。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死寂。 “你怎么做到的？”白长大了嘴。 盒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于是奥斯汀把它合上递给白，后者接过后也有样学样，但死活都掰不开。 “这是什么意思？”白想不通，“为什么你就能打开它呢？” 或许因为我是他儿子。奥斯汀这样想，但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接过盒子，再次打开仔细观察里面。 一开始他以为这盒子里外都被漆成了黑色，但现在仔细一看却并非如此——盒子内部的黑色底色上还点缀着一些细小的白点，它们太过细小，以至于奥斯汀刚开始以为那只是沾上的灰尘。 揉了揉眼睛，用袖子简单擦了擦盒子，奥斯汀再次定睛看去，只见那些细小的白点居然在黑色的底板上缓缓移动，像极了晚上夜空中的星辰。 “你能看见这些白点吗？”奥斯汀将打开的盒子递过去，问道。 白凑近了看，然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空的。” “嗯……那你看见的是什么？” 白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最后摇着头回答道：“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空的盒子，里面有些地方都掉色了，底色都露出来了。” “它的原先是什么颜色的？底色又是什么颜色？是黑色吗？”奥斯汀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原色就是普通的木棕色，外面刷了一层黑色的油漆，但里面没有。底色的话是棕褐色的，确实有些偏黑但肯定不是黑色。” 果然，两人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那谁看到的是真的呢？如果白以正确的方式打开了盒子，是不是也能看见里面的“星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本杰明留下的就是这片“星空”吗？ “可能是他留下的东西就只有这个吗？” “是的。” “我能先带走它研究一下吗？说不定它就是破坏神域的关键。” “你拿去吧。”白倒是很大度，“还要什么再和我说。” 来到神域之外，奥斯汀将盒子打开展示给玛丽安奴看，两人能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但都搞不懂是什么东西。 奥斯汀关上盒子放进腰包里，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 正在此时，道格却突然大喊道：［快离开这里！要命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奥斯汀被吓了一跳。 ［总之先走，危险感知要爆炸了！］ 奥斯汀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也顾不得神域的事情，招呼了玛丽安奴一声便带着她往岛外跑。后者虽然啥也不知道，但还是选择了先相信。 奥斯汀和玛丽安奴顺着来时的山洞向外走，道格期间一直在不停地催促着，直到走出山洞他才停下来。 ［危险感知消失了。］道格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预警。］ 奥斯汀回头看向岛内的方向，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却看见天象大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漆黑一片，一束白色的闪光从天而降，直直命中克莱斯顿岛的中心。 之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响声，奥斯汀感觉到整个岛屿都在震动。 不管是天象变化还是闪光天降，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就连那巨响在瞬间后被按下了暂停键，突兀地消失了。 奥斯汀担忧地看向玛丽安奴，只见后者面色惊喜。 “我出来了！” “没什么事吧？”奥斯汀还是问了一句。 “什么事都没有，完好无损。”玛丽安奴高兴坏了。 “那是什么东西？”奥斯汀松了口气，问道。 玛丽安奴收起笑容，摇了摇头：“去里面看看吧，可能是冲着神域去的。” 奥斯汀点了点头，急忙钻进山洞，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那个水潭。 走出山洞后预想中的一片狼藉并没有出现，森林还是森林，草甸还是草甸，水潭还是水潭，除了那艘突兀的三桅帆船不见了，一切如常。 奥斯汀走向草甸，慢慢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却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进入神域。 难道说神域被那道来自天外的闪光击碎了吗？那白呢？奥斯汀环顾四周，却找不到那个身影。 “在找我吗？” “白？”奥斯汀看向声音的方向。 白衣的女子站在水面上，脚尖轻点几下便跑上了岸边，然后猛地抱住了奥斯汀。 “你真的做到了！” 奥斯汀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余光瞥见身旁缓缓出现了一道身影。 玛丽安奴满脸戏谑地看着两人，然后以一个游泳划水的动作将二者分开——尽管灵体形态的她什么都碰不到，但她还是把两人分开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七章 在枣树下 凡尼亚坐在土路边，看着冬枣林里忙碌的果农，拿起旁边的水壶喝了口水。 这几周她跑到了斯派修姆市的郊区，借住在一户死了男人的果农家，帮这家人做做农活。女主人一开始只是图凡尼亚给她的钱，但一起生活了几天后她已经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完全当作朋友甚至姐妹了。 今天，女主人名下的最后几块地里的冬枣也到了收成的时候，凡尼亚和往常一样过来帮忙。 这些天里她没有和这里的村民谈过，只是默默地和他们一起劳作，一起休息，尽可能地去体验农民的生活。 夏佐那边一开始还会发来信件联络，但凡尼亚一次都没有回复过——她可没有告诉过夏佐自己现在住在哪里，他怎么会知道？ 不管是威胁也好，力量展示也罢，凡尼亚选择无视它，然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样貌，住进来现在的这家人里，彻底融入了环境。 将这些无聊的事情抛到脑后，凡尼亚站起身，走向冬枣林——还有很多事情没干完呢！ “嘿，万尼亚。” 凡尼亚刚走没几步，有人从后面叫住了她——万尼亚是她在这里用的化名。 “怎么了，辛迪尼？”凡尼亚转头，微笑着看向叫住她的男子。 他也是个可怜的男人，之前因为拖欠税款被税务官打断了一只手，导致没办法再进行重体力劳动，只能给在果园里的人送送饭啥的。这会儿可还没到饭点，理论上他不会到这边来。 “刚刚有人到村里问这边有没有外来的人，我没把你说出去。”辛迪加靠过来，四处张望后低声道，“他们是和那个税务官一起来的，我感觉不是啥好人，你一定要小心啊。”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辛迪加。”凡尼亚笑着向他挥挥手。 “那我回去了，你一定要小心，不行就躲到我家地窖去，那里很安全。” 凡尼亚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远后转身进入冬枣林。 管他呢，他们要抓特派调查员，和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有什么关系？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万尼亚也把这事儿放到了心里。 “嘿，万尼亚，辛苦你了，再休息会儿吧。”骑在人字梯上的女主人看向万尼亚，笑着喊道。 “没有的事，我已经休息好了，我还能干很多活呢！”万尼亚露出健康的笑容，屈起右臂展示自己的肌肉，并用左手拍了拍。 这一举动把女主人逗笑了，她站在梯子下的儿子连忙扶住梯子。 “波尔，你去玩吧，这里我来就行。”万尼亚蹲下身子，轻轻揉了揉小男孩的头，笑道。 “不行的，万尼亚姐姐，我也要帮妈妈的忙，爸爸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女主人从楼梯上下来，背起装满了枣子的竹筐，牵起他的手，柔声道：“走吧波尔，我们去家里把饭带过来。” 凡尼亚朝母子二人挥了挥手，等到两人走远后缓缓倚靠在另一边的一棵枣树上，叹了口气，悠悠道：“找我有什么事吗，维奇先生？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枣树后也传来叹息声，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从树后走出，拍了拍裤子坐在凡尼亚面前的石头上。 “万尼亚，你能不能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中年男子脸上有好几道疤痕，说这话时都皱在了一起，“萨沙待你不薄，我希望你不要骗她。” 凡尼亚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你呢？你难道就没有骗她吗？” 凡尼亚一改平日的随和，问起话来咄咄逼人：“你家里的地窖明明已经够大了，最近却又扩建了两轮，总不能是今年收成太好了吧？” 维奇没有说话，依旧皱着眉。 “刚刚辛迪加告诉我城里有人来村子里找外来者，维奇先生你有什么头绪吗？”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他们要找的人该不会就是被你偷偷藏起来的那些人吧？” 凡尼亚话音刚落，维奇的脸色就变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就是那些你请来帮你修地窖的人啊，来的人很多，但每次都会少那么一个两个，他们都藏哪去了？”凡尼亚嘿嘿一笑，“总不会都被你吃了吧？” 维奇握紧拳头，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万尼亚！你——” 凡尼亚打断了他的怒吼，严肃地说道：“维奇，你知道的，只靠那些人是成不了事的，你在白费力气。” 维奇愣住了，脸上愤怒的表情变得很滑稽。 “什么意思？” “你打算抢劫下周经过这里前往斯派修姆市的税款对吗？”凡尼亚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你找人在那辆马车会经过的土路上挖好了陷坑，那条路村民们基本不会走，所以你以为没人会发现你们的动作。” “我算算，你差不多藏了八九个人，不知道手里有什么武器，你们应该是计划等马车陷进坑里，卫兵转移注意力时动手。” 维奇不说话了，嘴巴微微张开——凡尼亚说得和他的计划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他们商讨计划时她也在场一样。 “但是维奇，你们手里应该没有枪吧？王国对这些一向管得很严。”凡尼亚摇了摇头，“没有枪的话面对荷枪实弹的卫兵胜算不高哦。” “因为我们没有钱，这次抢劫就是为了筹钱买枪！”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凡尼亚和维奇下意识地寻声看去，后者更是直接破口大骂道：“兰瑟，你这小子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你是维奇先生的儿子？”凡尼亚对他的出现毫不惊讶。 兰瑟没有搭理自己的父亲，看着凡尼亚说道：“我们没有钱武装自己，所以才想要抢劫税款，然后从梅来特尼的黑市商人那里买一批枪和子弹。” “一批枪和子弹？你们想要做什么？”凡尼亚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明知故问。 “兰瑟！”维奇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扑向自己的儿子。 兰瑟一把稳住自己的父亲，一边淡然地说道：“就像你想的那样，凡尼亚小姐，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吧？那些书信上是这么写的。” 闻言，维奇惊讶地回头看向凡尼亚。 “你怎么知道的？”凡尼亚没想到这个，夏佐寄来的信件都被他拌在猪食里喂猪了。 “我不小心射死了一只信鸽，找到了一封写给你的信。” 凡尼亚满心无语，还好这鸽子是被兰瑟射下来的，要是被宪兵队拿到了就彻底完蛋了，而且那群家伙写信的时候居然用明文。 “好吧，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凡尼亚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必须获得武器，这样才能进一步行动。”兰瑟重复了自己的话。 “你们听谁的？城里的那个人？”这是凡尼亚这些天一直在观察的，她想弄清楚夏佐的手有没有伸到这里。 兰瑟摇头：“我们和城里人没关系，但具体的不能告诉你。” 凡尼亚撇了撇嘴，心想最要命的你都自己说完了，到这了才警惕有什么用啊？这帮家伙真是太不小心了，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也不怕自己是宪兵队派来的卧底。 “总之，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提醒你，你们抢劫税款的计划行不通。”凡尼亚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最好不要相信梅来特尼人。” 兰瑟摇头，问道：“理由呢？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凡尼亚无语了，耸了耸肩：“你爱听不听，我只是提出建议罢了。” 土路上，女主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凡尼亚伸了个懒腰，爬上旁边的梯子，没有再搭理二人的意思。 兰瑟和维奇对视一眼，前者开口道：“之后我会给你消息，请你参加我们的集会，到时候你可以把你的建议再说一遍。” 凡尼亚更无语了，拜托，你们俩怎么就那么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呢？就因为一封愚蠢的信件吗？这样的信件马多克一天能写一百份并且把它们分发到全市的村子里！ 她怀疑如果自己不插手的话，他们的“革命”会被瞬间扼杀在摇篮里。 想到这里她突然非常生气，对着父子二人离开的背影大喊道：“他妈的！你们这群家伙可不要小看这件事情！不要把它当做一场游戏啊浑蛋！就以你们这样的态度，最后肯定什么都做不成！” 兰瑟和维奇回头看了凡尼亚一眼，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快步离开了。 “怎么了万尼亚？兰瑟和维奇惹你生气了吗？”凡尼亚的声音很大，女主人隔着很远也听见了，担心地问道。 凡尼亚摊了摊手，愤懑道：“他们居然以轻慢的态度对待摘冬枣这件事，简直不可理喻。” 女主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凡尼亚也跟着一起笑，灰蒙蒙的林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笑声，连带着近乎凝滞的空气都活了过来。 波尔站在妈妈身边，不明所以地看着大笑的两人。 大人的世界真是太奇怪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八章 好言难劝该死鬼 兰瑟留消息的方法也相当粗糙，中午吃饭的时候辛迪加特意给三人送来三份汤，凡尼亚在自己的那一碗里吃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地窖，十点”。 将纸条撕碎放进汤里喝下去，凡尼亚面色不变，看向正在和女主人唠嗑的辛迪加。 这家伙看上去和平时一样，表情也没有不自然的地方，看样子多半是不知道这回事。以这些人的水平，应该还做不到伪装得那么好。 下午的劳动强度更大了一些，因为税务官明天就要来收税，今天必须把这些枣全部收了，明天才能交足税款。 “咱们今年还能剩多少？”背上最后一筐枣，走上来时的土路，凡尼亚开口问道。 女主人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剩不了多少啦，外边在打仗，这些东西的价格被压得很低，交完税剩下的部分全部卖了也只能够勉强维持生活，如果卖不掉就麻烦了，接下来几个月可能顿顿饭都要吃枣糕。” 波尔走在最前面，回头笑道：“妈妈，我是喜欢吃枣糕的，就算每天都吃我也吃不腻。” 女主人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说道：“今年还算好了，扣除花销还能把税款交上，就怕交不上那麻烦就大了。” “税款啊……”凡尼亚又想起了他们抢劫税款的计划。 她一直搞不明白既然是用粮食直接交的税，他们又怎么抢呢？不是会相当麻烦吗？她还没有经历过收税，所以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也不敢随便问，怕暴露自己不是罗尔德人。 正当凡尼亚琢磨着用什么话术委婉地询问一下时，女主人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似的，惊呼一声：“糟糕，这两天一直在忙着收成，忘记问这次的税价了。” “税价……怎么了？” “我刚刚一直是按照上次的税价算的，但之前听隔壁村子的人说这次税价要比上次低，要是低太多的话就完蛋了。” 听完这些，凡尼亚大概猜到了什么，看来交税的时候农民还得先把自己的收获以税价卖给其他人，再用卖来的钱交税。 凡尼亚和奥斯汀一直觉得罗尔德王国这样的体制下还能存在商人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凡尼亚大概想明白了。 不管是和税务官一起收税的商人也好，城里开店的店主也罢，搞不好也是特权阶级的一部分，他们躺在底层农民和工人的血汗上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版图。 成功的商人将会更进一步，而失败者则会跌落神坛，成为昔日被压榨的农民或工人。 “那些人可黑心了！我讨厌他们！”波尔捏着自己的小拳头，“狠狠”地打了几下面前的空气。 真是一个畸形的国家，这样的国家为什么还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凡尼亚不由得思考起来。 晚饭后，凡尼亚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家，先在村子的小广场上溜达了一圈，然后迅速消失在角落的阴影里。 “她会来吗？”维奇看了看墙上的老旧挂钟，吐出一个烟圈，问道。 “应该会的，不要着急，现在不还没到时间吗？”兰瑟淡然地回答道。 “嘿，老维奇，你们说有人要新入伙，她值得信赖吗？”坐在维奇左侧的瘦小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把烟丝，按在自己的烟斗里，喃喃道。 坐在兰瑟对面的高个子也附和道：“是啊，而且你们甚至都不知道她的来历，这样做是不是太危险了？” 两人开了这个头，房间里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开始议论。 兰瑟被吵得头疼，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别废话了，我自有分寸。”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维奇满意地看了看四周，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当挂钟的时间距离十点还有一分钟时，地窖的入口被打开了，一阵冷风从上吹来。兰瑟顺手抄起脚边的短刀，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是我，万尼亚。” 万尼亚关上地窖门，将寒冷隔绝在外面。 走下楼梯，穿过堆满番薯、青菜等东西的架子，万尼亚站在兰瑟前，毫不怯场地和屋里剩下的十二个人打招呼。 同时，她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些家伙。 兰瑟点了点头，转身向其他人介绍道：“万尼亚，外地人，但她也有加入我们的想法，她对我们的行动有些建议。” 接着他又逐一介绍坐在长桌两边的其他人，这些人也在兰瑟介绍到自己的时候稍微补充了一些内容。 凡尼亚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在介绍的过程中她便看出来这些人明显不是一条心，甚至兰瑟和他爹看上去都不是站在一边的。 其中可能一起成事的可能只有三个人，兰瑟一个，以及坐在他对面的高个子基恩和维奇左侧的瘦小男子亚摩斯。 其他人要么言语间不太坚定，充满着顾虑，要么明显是贪心作祟，只图抢劫那些税款。 维奇就属于后者。 凡尼亚在兰瑟介绍完毕后坐到了高个子基恩右侧的空位上，向其他人点头致意。 兰瑟轻咳两声，环顾四周后开口道：“既然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今天聚在一起主要的目的是明天的计划。万尼亚有一些建议，我觉得也有道理，因此让她过来和大家说一说。” 说完，他便看向凡尼亚，示意她可以开始说了。 “各位，时间有限，我就不说客套话了，直接说我的观点。”凡尼亚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所有人，观察他们的表情，“我的建议是，取消明天抢劫税款的行动。” 此话一出，除了白天已经听过一遍的兰瑟和维奇外，其他人都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便开始窃窃私语或向兰瑟使眼色。 坐在斜角里名叫博恩的胖子甚至直接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凡尼亚的鼻子就开始骂。 凡尼亚只是笑笑，这家伙正好是属于那种贪图税款的，如今听到有人说要放弃计划，并且兰瑟还不反对，那肯定急得跳脚。 维奇瞥了一眼博恩，看他骂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兰瑟，你知道的，我们没什么钱，光靠我们自己肯定是买不起枪的，况且那些税款本来就是吸我们的血，我们只是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是啊是啊，而且我已经联系好了梅来特尼王国那边的黑市商人，只要钱到位，我们马上就能拿到枪！” 凡尼亚心念一动，看向出声附和的家伙。 她记得这家伙叫杰克，从名字到身材外貌都属于普普通通的类型，放在外面凡尼亚或许都不会看他一眼。 杰克继续说：“明天就要行动了，这会儿再变卦的话恐怕很难让大家信服啊，以后——” “够了，别说了。”高个子基恩伸手拍了拍桌子，打断了杰克的话，看向凡尼亚，说道：“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凡尼亚瞟了一眼亚摩斯，后者自顾自地点燃烟斗，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好像这场会议完全和他无关。 “很简单，我们打不过保护税款的卫兵。” “你都没有听过我们的计划，你怎么敢说我们就一定打不过？”博恩嚷嚷道。 凡尼亚皱起眉，看向兰瑟：“这倒是我的疏忽了，方便和我讲讲吗？” 兰瑟犹豫了一会儿，看向旁边的亚摩斯，后者依旧抽着烟斗，一句话不说。 见状，兰瑟心中了然，开口道：“押送税款的马车总共配备四名卫兵和一位车夫。我们计划在装税款的马车离开村子以后用陷坑让它抛锚，再用弓箭射死车夫，然后趁卫兵下车时从两边的树林里冲出去干掉他们。” “就这么简单？” “大致是这样。” “就这种计划，听了和没听有什么区别？”凡尼亚嘲讽道，“我还是很明确地告诉你们，你们赢不了那些卫兵。” “理由呢？”基恩问道。 “他们有枪啊大哥，有枪啊！”凡尼亚左手比出枪的手势抵在基恩的额头上，“你们有没有见过枪？知不知道枪是什么概念？” 长桌上是几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凡尼亚这时候真的很想把自己的手枪拍在桌面上让他们清醒清醒，但这明显不现实。 “我的父亲之前有一把猎枪，那把枪装填一次要花五六分钟，而且只要穿了厚棉袄就算被击中也不会受伤。”维奇开口说道，“就算他们有四把枪，我们只要做好准备就不会有事。” 凡尼亚摇头：“你都说了那是你的父亲——那得是多古老的故事了？现在的步枪可以连发，而且一枪甚至能打穿铁板！” “那又如何？只要我们冲得够快！他们开枪前总要瞄准不是吗？”博恩生气了，将自己的短刀拍在桌上，“那么短的距离，我到要看看是他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好言难劝该死鬼，凡尼亚彻底无语了。 兰瑟环顾众人，说道：“那投票吧，同意继续计划的请举手。” 基恩、亚摩斯和一个叫亨利尔的外村男人没有举手，其他人都把手举了起来。 “好的，十比三，明天按照原计划进行。”兰瑟看向凡尼亚，“感谢你的建议，为了防止你泄密，接下来直到我们行动结束，我会让基恩看着你，我们下次会议再讨论你入伙的事情。” 凡尼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凡尼亚搭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袖珍版的《十二国记》。 “你在看什么？”坐在她对面的基恩忍不住问道。 “《十二国记》，一本记录了各国风土人情的游记，成书于两百年前。”凡尼亚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袋冬枣，大大咧咧地掏出几个开始嚼。 基恩没有阻拦她，只是点了点头，感慨道：“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国家，真想去看看。” 凡尼亚闻言将手中的书递过去，笑道：“可以看看书，先通过文字和插图体验一下。” 基恩苦笑着摇头：“我没读过书，不识字，看不懂书。” 凡尼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读过这么多书，应该不是普通人吧？至少不会是农民或者工人。” 凡尼亚没有完全隐瞒，承认了一部分：“是的，我之前在船上工作，因为要看海图所以读过一些书。” “船上？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比如梅来特尼王国和多弗雷拉王国。” 对于罗尔德王国的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基本也就知道这两个国家了。 “当然去过。”凡尼亚合上书，笑道，“我还去过奥里斯塔帝国、自由城帮联合体等等。” 基恩露出羡慕的表情，随后又问道：“那些国家是怎样的呢？他们的国民也像我们一样吗？” 凡尼亚愣了一下，想到了奥斯汀曾经说过的话。 于是她说道：“他们都一样，都在被剥削被压迫。” 基恩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过得那么苦呢。”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难道你想要帮助每个国家的人民吗？就像帮助我们一样？” 凡尼亚被问住了，她确实有这种想法，但也只敢想想，她虽然一直都同情底层人民，但带领他们反抗上层这件事并不在她原先的人生目标里，在罗尔德王国做出这种决定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所见所闻的影响。 至于具体怎么做，接下来该做什么，她还处于“学习”阶段。 待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常常会在半夜醒来，然后陷入思考久久不能平静。她承认自己在做出决定时太过草率，但她是那种绝不会后悔的人，一旦做出了某个决定就一定会走到底。 轻轻摇了摇头把杂念都抛到脑后，凡尼亚进入正题：“基恩，这个计划是谁提出来的？” 基恩估摸着这会儿他们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计划没有再保密的必要，所以他也就大大方方地回答了凡尼亚的问题。 “是维奇先生想出来的，他从城里得到了税款运输车的消息，然后提出了这个计划。” 凡尼亚撇了撇嘴，问道：“从城里？他在城里有认识的人能帮助你们吗？” 尽管这个计划很粗糙，但她也不相信这是维奇能想出来的。 “不知道了。”基恩摇了摇头，“维奇早年当过一段时间的车夫，所以在城里也认识了许多人，说不定就有人愿意帮我们。” “那么是谁最先提出来，额，造反的？”凡尼亚斟酌用词，试探着问道。 基恩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是兰瑟和亚摩斯，上次交税的时候亚摩斯家没能交齐，他的小儿子被税务官打死了，然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着报复的事情。兰瑟是因为税务官抢走了他的妻子，他想要把妻子救回来。” 凡尼亚点点头，这两人的动机是合理的，但一般人应该想不到成立一个组织去造反——他们后面应该还有人。 “其他人呢？他们也是因为税收的事情才选择了造反吗？” “博恩不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加入我们只是为了钱。”基恩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他带来了两个朋友，我估计他们也是冲着钱来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兰瑟和亚摩斯要接纳他们呢？这种人可以相信吗？”凡尼亚有些不解，她觉得兰瑟和亚摩斯都不像是这种人。 基恩有些奇怪，挠了挠头说道：“因为他们俩没法决定这件事情啊。” “啊？”凡尼亚更不明白了，“你们的组织——额，会议难道不是他们两人发起的吗？” “不是啊。”基恩有些莫名其妙，他可从来没说过是兰瑟和亚摩斯组织了会议。 “兰瑟和亚摩斯找到了杰克想要一起干一票，但杰克认为光凭他们几个做不到，于是由他牵头发展了其他成员，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老大，今天只是轮到兰瑟了而已。” “杰克？”凡尼亚有些震惊，说实话她都有些想不起来这个人的脸了。 “嗯，他也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和你一样以前是海员，所以有自己的一套人脉，能从黑市帮我们搞来需要的东西。” 凡尼亚顺着话头进一步问道：“他的人脉是不是梅来特尼人？也是他一直主张从梅来特尼人那里拿到武器的？” “是的。” 这个杰克有问题。按照基恩的说法，他应该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家伙，而且海员出身的他对枪械的认知肯定比其他人更强，他不至于想不到抢劫税款面临的那些风险。 在自我介绍时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想要真正发起革命的人，而且从他有能力从黑市搞到物资这一点来看，他也不会缺这点钱。 除非—— 想到那种可能，凡尼亚慢慢瞪大了眼睛。 “有问题。”她皱起眉。 “怎么了？”基恩也跟着她皱眉。 “这个计划有问题，他们有危险！”凡尼亚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双手狠狠拍在桌上。 “啊？”基恩懵了一下，随后面色一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杰克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他是城里派来的卧底！”凡尼亚很简单地和基恩说了结论，省略了漫长的推理。 基恩也站起身，再确认了一遍：“你确定吗？有什么证据？” 凡尼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证据回来再说，我们先去救人！” 说完就往地窖入口走，基恩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抄近道从玉米地里穿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埋伏地点。 此时，兰瑟等人的行动刚刚开始。 运送税款的马车和预想中一样陷入了陷坑，兰瑟也一箭射死了车夫，甚至第二箭射伤了一名护卫的手臂。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趁着护卫朝他这边开枪的时候，维奇带着另一波人从后面冲了出来，他们人手一把砍刀，很快就杀到护卫跟前。 那几名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受伤的那人咬牙开了一枪，打中博恩的右腿，胖子重心不稳当即摔了个狗啃屎。其余几名护卫也反应过来，转身连开数枪，子弹轻易射穿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 博恩带来的两个朋友更是被击中脑袋，当场就一命呜呼。 躺在地上的他见此情景睚眦欲裂，恨不得再多长几条腿逃回去。 兰瑟心中大惊，连忙冲出掩体，抄起短刀掷出，扎进一名正要开枪的护卫的脖颈。 有了前面几个倒霉蛋的“牺牲”，故意冲在后面的亚摩斯和维奇等人很快接近了剩下的护卫，用冷兵器飞快结束了战斗。 从兰瑟射出第一支箭到杀死所有护卫，整个计划只用了五分钟不到，虽然死伤惨重但非常值得。 指挥其他几人将死者的尸体拖走，兰瑟走向马车，一刀劈断挂锁，打开了装着税款的钱箱。 里面空空如也，一毛钱都没有。 上当了！ 兰瑟瞳孔一缩，想要呼喊其余人赶紧撤退，亚摩斯一把将他压了下去，躲在马车底下。 两人刚刚钻进去，两边的林子里便响起了枪声，没来得及反应的众人纷纷倒地。 亚摩斯死死拉着兰瑟，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在眼前，后者的眼睛已经通红，恨不得冲出去和袭击者拼命。 躲在远处玉米地里的凡尼亚也拉住了基恩，她掏出望远镜，眯起眼睛想努力看清路上的情况，面前看见了马车下面躲着的两人，以及在林子开枪的杰克和三个枪手。 这家伙果然有问题！ 凡尼亚不敢再耽搁时间，摸出两把手枪，将左轮递给基恩，说道：“你会用枪吗？你瞄准目标然后扣扳机就行。” “对面一共四个人，我对付杰克和他旁边那个，你对付其余两个。”凡尼亚压低身体悄悄接近马车，基恩紧随其后。 后者点点头，紧紧握着手里的枪。 杰克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停火，四人一起走上马路，清点尸体的同时给他们都补上一枪。 还好马车够大，藏在车底的兰瑟和亚摩斯暂时没被发现。 杰克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里，忘记了自己的背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凡尼亚左手持枪右手持刀，悄悄摸到杰克旁边的那人身后，干脆利落地给了他脑袋一枪，然后趁杰克懵逼的功夫迅速接近，短刀快速横切，在杰克的双腿和双臂上割开好几道深深的伤口。 杰克顿时跌倒在地，蜷缩起身体。 另一边的基恩则直接站在较远的地方开枪，打死了其中一人。 而在最后那人反应过来前，兰瑟从马车下钻出，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随后骑在他背上，双拳如同铁锤一般猛砸他的后脑勺。 杰克努力睁开一只眼睛，看清凡尼亚的脸，艰难地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章 要造反了? “我是你爹。”凡尼亚掏出一块黑布蒙住杰克的眼睛，一记手刀将他打晕过去。 亚摩斯从马车下钻出，看向凡尼亚，皱了皱眉：“你们怎么来了？” 基恩抢先回答道：“万尼亚猜到杰克有问题，就带我过来救你们了。” 兰瑟跪在死掉的维奇身边，一口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好了，别伤心了，落得这个结果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亚摩斯点燃烟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兰瑟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瘦小男子，低吼道：“你在说什么？亚摩斯叔叔！他可是我父亲！他怎么可能害我？” 亚摩斯轻笑一声：“他倒是不想害你，只不过是贪心不足罢了。” 凡尼亚此时已经将杰克捆了起来，她站起身说道：“先把这里打扫干净然后离开吧，剩下的事情回去再说。” 亚摩斯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并且补充道：“下面有条河，把护卫的尸体装在税车里推下去，剩下这些人的尸体我们带回去。” 有了目标以后，众人行动起来非常迅速，不到半小时就将现场打扫干净，然后按照一开始准备好的后路迅速撤离。 几人离开后不久，这条本应该人烟稀少的路上有马蹄声响起，十多名穿着统一制服的士兵赶到了现场。 为首一人正是戴着白色面具的马多克。 “大人，按理说他们应该就在这里。”他身旁的骑士汇报道。 “会不会是还没来？”队伍里有人提出疑问，“刚刚一路过来也没看见人。” 马多克没有说话，策马走到路边，翻身下马。 身后的手下也纷纷下马。 马多克环顾四周，片刻后走到路边某处。 他没停下多久，就有手下跑过来，仔细检查了地面。 “大人，这里的土有一部分是新挖的，之前应该有个坑。” “不大不小，刚好能陷住马车的车轮，他们就是在这里埋伏下来抢劫税款的。”马多克下了结论，“他们已经走了，我们晚来一步。” “那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不顶用！”一名骑士骂道。 马多克没有生气，轻笑一声，淡然地说道：“接下来就看彼尔德先生的了。” 站在队伍最后四处张望的骑士脱下头盔，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帮我找到那枚种子吧。”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开始吟唱，片刻后猛地握紧拳头。 “跟我来。”说罢老人直接上马，沿着路向前走。 玉米地的某处，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缓缓抬起手里的弩箭。 扣动扳机，一只黑色的短箭从玉米地中射出，直奔那老人的脖子而去。 射箭的人没有看是否命中，扣动扳机后便立即收了弩箭撤离。 黑色的箭破开空气，发出“咻”的一声。 马多克眼瞳一缩，笼罩在袍子下的右手猛然抬起，朝着破空声传来的方向猛地握紧拳头。 只听见“啵”的一声，射来的弩箭在空中就被捏成一团木屑。 刚刚上马的骑士都快速策马走到老人身边，将他团团围住，警惕地看着四周。 “已经走了。”马多克右手往回拉，将那团木屑拉到自己身前，“不是罗尔德王国能买到的装备，是外国人？” 深深地看了一眼弩箭射来的玉米地，马多克向前挥手：“继续前进。” 灰袍人抱着弩箭在玉米地里狂奔，胡乱拐过几个弯后跑上了一条土路，追上了正在快速撤离的车队。 凡尼亚听见声音，回头看去，惊讶道：“奇尔？你怎么在这里？” 灰袍人将兜帽掀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以及阳光的笑容：“大副派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我找你找得可辛苦了。” 亚摩斯和基恩对视一眼，收起出鞘的短刀，问道：“万尼亚，这是？” 凡尼亚挠了挠头，回答道：“他是我朋友，之前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奇尔看了一眼她，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没有说出来。 凡尼亚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不想把自己的船员卷进来，所以没有和他们具体说这边的情况，但没想到有人会自己找过来。 “先不说这个，有人在追你们，他们队伍里有一个丰收女神教会的老头，他好像能通过种子去定位你们。”奇尔没有多问，直接进入正题，“我射了他一箭，但我估计没太大作用，和他一起的那个面具男很厉害，我的弩箭可能没什么作用。” 凡尼亚下意识看了亚摩斯一眼。 后者果然没有让她失望，立马开始在杰克身上翻找起来。 “在这儿呢。”没几分钟他便从杰克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枚发芽的种子。 “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基恩骂了一句。 凡尼亚从亚摩斯手里接过种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捏起手指吹了声口哨。 十来秒后，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停在她肩上——这是夏佐为她准备的用来联络的鸽子。 凡尼亚将种子放进鸽子脚上的小竹筒里，将其放了出去。 “这就没事了吗？”基恩看着逐渐远去的鸽子，问道。 “当然不是，死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个交代，先想想怎么和他们家人和接下来回来搜查的宪兵怎么说吧。” 村子里的小广场，九具尸体躺在板车上，周围围满了人，村民们议论纷纷。 亚摩斯和兰瑟站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几名问询而来的家属挤到面前来，使劲抓着兰瑟的衣袖，声泪俱下地质问着。 “他们想去抢劫税款，但是被官兵打死了。”亚摩斯吸了一口烟斗，叹气道。 这是实话。 说完，基恩拎着几袋钱放到板车上：“这是抢来的税款，都是村民们的血汗钱。” 所有人都安静了，还在哭闹的家属似乎也停顿了片刻，凡尼亚见此情景轻轻摇了摇头。 “大姐头，你这是在做什么？”奇尔双手枕着脑袋靠在墙上，问道，“为什么要抢劫啊？缺钱的话和我们说不就完了。” 凡尼亚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解释：“你待会儿就回去，告诉大家伙我没事，马上就回去。” 奇尔从她的“魔爪”下逃出，钻到另一边，皱眉道：“这次任务是调查关于农民暴动吧？就是他们？” 凡尼亚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奇尔耸了耸肩：“你该不会是要加入他们吧，大姐头？” 凡尼亚挠了挠脸，将脸转到一边，她不擅长和熟识的人撒谎。 “啊？”奇尔后退几步，“你来真的啊？” “不是，如果是其他事情，兄弟们怎么说都会帮帮场子，但这……”奇尔凑到凡尼亚身边，用肘尖戳了戳她，“这可是死罪啊，这一票会不会干得太大了点。” 凡尼亚叹了口气：“我知道啊，所以我才不想让你们卷进来。待会儿你回去就告诉大副，带着大家离开，但拜托你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们我在做什么。” 说完她蹲下身子，双手合十，笑着看向奇尔。 后者脸一红，又后退了半步，把头偏到另一边，喃喃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有分寸的。” “这些钱怎么处理就交给大家了。”亚摩斯站在板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群，“要么还给税务官，要么我们自己分了。” 围在一起的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没有太多时间给各位思考，用不了多久宪兵队就会过来，如果想分了它我们就得想办法瞒住他们或者干掉他们。” 亚摩斯的话像在滚烫的油锅里倒了一碗水，广场上的人群瞬间炸开。 村民们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支持分钱的一派占了大多数。 大家都知道抢劫税款和造反没什么区别，但他们要么是快活不下去了，要么是贪心大过了恐惧。 亚摩斯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将下面的人群又筛选了一遍。 五分钟过去，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支持分钱的一派有人站了出来，说道：“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哪怕这次勉强交上了税，下次呢？上面的王八蛋再这么收下去我们迟早有一天会交不上的。” “所以——”那人停顿了一下，“我们不如和他们拼了！” “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吧，最近有人要造反，我们也可以加入他们，抢劫这批税款就是我们的投名状！” 凡尼亚皱起眉，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看向亚摩斯，那个瘦小的男子正叼着烟斗，面无表情。 怎么就走神了一会儿事情就走到这种程度了，说好的从长计议呢？ 只有凡尼亚知道夏佐他们的行动要推迟，这时候造反的话恐怕很难有人策应。 除非—— 一道灵光在凡尼亚脑中炸开，她看向亚摩斯的眼神瞬间变了。 除非这个亚摩斯能做到一呼百应。 他到底是谁？ 思考间，广场上的村民已经做出了决定，数百名决定造反的村民将那些选择妥协的人暂时关进了他们自己的家里，然后迅速回家准备，等待着宪兵队的到来。 凡尼亚似乎见证了一场造反的开端，她看着亚摩斯，想要看清这家伙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奇尔，你先走，要不然一会儿可能来不及了。”凡尼亚心脏直跳，情况已经开始失控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一章 光与暗之耀·白 奥斯汀心脏突然停了半拍，皱起眉看向罗尔德王国的方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玛丽安奴察觉到他的异常，问道。 奥斯汀摇了摇头，他现在距离罗尔德王国很远，就算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来不及赶过去。 他们已经离开了克莱斯顿岛，向着黄金水道的方向驶去，船上比之前少了个索菲娅，但又多了另一位相似的家伙。 而她此时正站在瞭望台上，兴奋地四处张望。 “那就接着说正事。”玛丽安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开始翻阅它，“听你的描述，你找到的东西和星空有关，而我有个猜想。” “哦？”奥斯汀将心思收回。 “记得巴哈尔岛的时候听到的那个海盗传说吗？” “巴哈尔岛……碎片山？”奥斯汀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 “你是说这克莱斯顿岛也是所谓的‘碎片山’，而海盗们所说的那个传说是真的？远古的时候真的有一位神明和星空的外来者打了一架？”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玛丽安奴点点头，“你想啊，在你打开盒子看到星空后，从天上降下了一道光束，击碎了光与暗之神的神域碎片。这不就是传说中两位神明大战的延续吗？” 奥斯汀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他看向桅杆顶部的白，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说白会不会有事，毕竟本杰明所说的后手居然涉及了那个层次。” 玛丽安奴耸了耸肩：“天晓得，不过那个盒子不是已经碎了吗？我估计暂时不会有事了。” “那样最好。”奥斯汀叹了口气，抬头看见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应该就是奥利弗他们俩，你待会儿需要躲一下吗？” “需要，我信不过他们，等一段时间吧。” “那她呢？”奥斯汀指了指上面的白。 “她无所谓。”玛丽安奴灵光一闪，“干脆你把船的名字也改了，从现在开始这船就叫做……额……【光与暗之耀·白】如何？听起来很炫酷，而且发现一艘新生的幽灵船比你继承一艘合理多了。” 奥斯汀有些无语，想再挣扎一下：“这合理吗？而且这名字能不能再改改？” “别废话了，这是你的船还是我的船？听我的。”玛丽安奴不耐烦了，扔下一句话就消失了。 白顺着桅杆滑下来，问道：“什么事？我听到我的名字了。” 奥斯汀叹了口气，无奈道：“这艘幽灵船的本体暂时不想出现，你来顶个班。” 白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什么是幽灵船，她只知道奥斯汀帮了她，所以她会抓住一切机会去报答他。 奥利弗放下望远镜，对一旁的马丁说道：“船长成功了，告诉船员们收拾东西，准备换船。” 马丁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时奥利弗又叫住了他，补充道：“叮嘱他们上船之后听船长的安排，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明白。” 说完这些奥利弗又抬起望远镜仔细观察远处驶来的三桅帆船，想要分辨一下是哪艘传说中的幽灵船。但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似乎是一艘没有被目击过的新船。 这可是大功一件。他咂了咂嘴，同时也暗暗感慨，这船长没什么经验，但运气却好得逆天，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有了别人航海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有的奇遇。 或许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海神神眷吧。 正这么想着，那艘身份不明的幽灵船已经接近了，他看见了站在船艏向自己挥手的奥斯汀。 不过保险起见，奥利弗还是按照流程问了奥斯汀几个问题，才通知下层把炮门关上——行走在外总要小心一些。 玛丽安奴要让白代替自己，所以小小地改变了船的外形。 首先是船艏那座五眼邪神的雕像被换成了光与暗之神的雕像，只不过雕像上的光与暗之神变成了女性——玛丽安奴表示灵感来源于岛上那石头搞的假神像。 其次是船帆变成了白色，上面绘制着银色的光与暗之神风格的纹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最后她还顺便改了一下船身颜色，从原先的深褐色变成了偏浅的杏色。 总之，这一番改动之后奥斯汀直呼牛逼，并询问玛丽安奴是否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然后被后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艘船现在的样子和传说中那些破破烂烂，缠满海草，爬满藤壶，一看就阴暗潮湿的幽灵船完全不一样，看起来甚至有一丝丝神性。 “这是？”奥利弗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船，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传说中的幽灵船，并且还是自己一边的，他现在真的很兴奋。 “额，她的名字叫【光与暗之耀·白】，是一艘新生的幽灵船。”奥斯汀挠了挠头，“先让马菲组织船员们上船，叫上马丁和亨利来船长室开个会。” 几分钟后，四人聚在了幽灵船的船长室里。 马丁和奥利弗好奇地东张西望，恨不得把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都摸一遍。 亨利则平静许多，只是静静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奥斯汀身后的白——她的灵魂力量极其强大，在亨利眼里就像是一根人形火炬。自从造出“高达”之后，他就改变了自己的研究方向，追求灵魂与机械的完美融合。 奥斯汀拍了拍手，将几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额，这艘船名字叫【光与暗之耀·白】，是新生的幽灵船，这边这位就是本体，名字叫白。” 几人朝白点了点头，后者也礼貌回应。 “从名字来看大家就知道这家伙和光与暗之神有关系，她的前身是神战时沾染了神性的一艘沉船，最近才从沉睡中醒来，我帮助了她，所以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奥斯汀的话半真半假，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手下，是他害怕教会用奇奇怪怪的手段从他们那里获取情报，所以干脆一开始就真假参半了说，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我们接下来就直接前往黄金水道在奥里斯塔帝国的起点，沿途将会经过大漩涡海域。”奥斯汀把话题拉进正题。 奥利弗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本：“这是我从一些走过大漩涡海域的人那里搜集来的信息，包括哪里栖息了什么海怪，哪里活跃着什么神话种。” “但是我们缺少一份精确的海图，这几天我们比对了一下手里的这份海图，发现误差有些大，而且我们一开始准备的各种定位仪器都不太好使，大漩涡海域对定位仪器有影响，亨利的新发明也不太好用，这个问题需要船长你那边来解决。”马丁补充道。 亨利将一个脑袋大的黑色盒子放在桌上，按下开关，神术水晶制作的面板上亮起一些弧线和一个不断闪现的光点。 “正常情况下这上面会显示海图以及我们的位置，但现在明显是受到了干扰。”亨利指着面板上闪烁的白点说道。 奥斯汀看了一眼白，实际上则在心中问玛丽安奴：“你总不能是路痴吧？” “你猜我怎么找到你的？”玛丽安奴没好气地回答道。 于是奥斯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不用担心，白会解决，但是她沉睡了很久，对附近的神话种和海怪确实不熟悉，因此奥利弗的笔记还是很重要的。” 奥利弗笑了笑，继续说道：“船员那边的思想工作我也做过了，大家都是好样的，路上不用担心这方面。原先的海盗船我打算先扔在克莱斯顿岛，之后回程时再捎带上。” “嗯，可以。”奥斯汀点点头，随后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出发。” 几人都摇了摇头。 “那各就各位，我们出发！” 普通的海军哪里能有在幽灵船上工作的机会？因此船员们都很兴奋，虽然幽灵船不需要怎么控制，但他们干起其他杂活来也十分卖力。 奥斯汀坐在椅子上，翻开本杰明的航海日记，想看看上面有什么最新指示，但可惜是一片空白。 于是他干脆将笔记本扔朝一边，问玛丽安奴：“接下来去哪？有什么计划？” “你不是有袭扰奥里斯塔帝国补给线的任务吗？”玛丽安奴的灵体现身在另一把椅子上，悠闲地扣着指甲，“让我也休息两天吧。” 奥斯汀松了口气，他也就客套两句，他是真怕这姑奶奶真让他去整个大活。 “我休息了但不意味着你能休息。” 奥斯汀闭上眼睛，突然释怀地笑了。 “我们不是和【拜金者加里】结盟了吗？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情报，奥里斯塔帝国军方手里有我需要的东西，他们打算把它送到前线。”玛丽安奴露出健康的笑容，“所以你就顺手搞定一下吧。” 说罢奥斯汀手里就凭空出现了几张纸，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弃土污泥？”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二章 变天 “弃土污泥？这是什么？”奥斯汀看着手里的东西，“弃土污泥”这几个字是这份手稿的标题，而它的下方则绘制着一份海图。 “就是弃土污泥啊。”玛丽安奴回答道，“顾名思义，废弃土地上的污泥，进一步说的话就是来自于第一次神战时被毁灭的那片大陆的泥土，沾上了被污染的神性。” 奥斯汀看向附带的海图，果然和如今通用的版本不一样——在大漩涡海域的下方多了一片大陆，旁边的小字写着：“福尔兰大陆”。 “福尔兰大陆？”奥斯汀又是懵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虽然他的世界地理学的确实不怎么，但调任海军后他可是狠狠恶补了相关知识，从来没有听说过或看到过这个名字。 “都说了它在第一次神战时被毁灭了，所以现在的海图上当然不会标注它。” “可是那可是一片大陆，那么大的一块陆地就放在那里，除非它沉没了，不然总会有人看见它把它画到海图上的。” 玛丽安奴没有说话，而奥斯汀也反应过来了。 “它真的沉没了？” 出乎奥斯汀的意料，玛丽安奴摇了摇头：“没有沉没，但其他人确实看不见它。” “啊？” “作为第一次神战的主战场之一，福尔兰大陆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同时也受到了神明力量的影响，导致整个大陆都进入了奇异的状态。”玛丽安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可以这么说，这片大陆神域化了。” “神域化？就像克莱斯顿岛那样吗？表面上一切正常实际上则别有洞天。” 玛丽安奴点头：“可以这么说，只不过福尔兰大陆受到了多位神明的影响，因此是一片被污染的神域。” 奥斯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好奇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最重要的问题：“等等，既然这片大陆看不到，那这些污泥是这么来的？” 玛丽安奴打了个响指，笑道：“这就是我让你去搞到它的原因啊！你不会以为我稀罕那点土吧？” 奥斯汀翻了个白眼，他讨厌谜语人。 “搞到手以后我们想办法去一趟福尔兰大陆。”玛丽安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弑神者的秘密就在那里！” “那莱莎手里拿的是？” 奥斯汀也和玛丽安奴说过他们第二次去遗迹寻找弑神者线索的事情。 “她拿着的当然是去福尔兰大陆的钥匙啊，你不争气没抢到，那我们就只能另外想办法咯。” 闻言奥斯汀又翻了个白眼。 …… 事态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凡尼亚站在广场的角落，看着手拿各种武器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心中有些焦躁。 她不明白亚摩斯到底在想什么，后者一直在板车上慷慨激昂地演讲，凡尼亚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去找他。 不对劲，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 又过了几分钟，离开的奇尔又回来了，凡尼亚刚想开骂，后者急匆匆地开口道：“我看到宪兵了，还有村子外面埋伏了许多人，看上去不像罗尔德王国的军队。” 凡尼亚大惊，再度看向亚摩斯，却发现后者也“刚好”看了过来，然后露出了微笑。 凡尼亚见状也不在等待，直接走上前去说道：“亚摩斯，宪兵队快到村子了，你有什么计划？” 亚摩斯吸了口烟，蹲下身子在板车边缘磕了磕烟斗，笑道：“当然是带着大家一起反抗，你要加入我们吗？” 凡尼亚皱起眉，指了指旁边，示意借一步说话，亚摩斯点点头，跟着凡尼亚走到角落，基恩则代替他对村民们进行动员。 “你到底是什么人？”凡尼亚问道。 亚摩斯一边不紧不慢地往烟斗里装烟丝，一边回答道：“我只是罗尔德王国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凡尼亚冷笑一声：“普普通通的农民可抽不到‘博洛尼亚’这么好的烟丝。” 这是奇尔经过亚摩斯旁边后告诉她的，凡尼亚本人对烟草一窍不通。 亚摩斯装烟草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道：“看来万尼亚小姐对烟草也颇有研究，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凡尼亚没有否认，继续问道：“在村子外面埋伏的那些家伙也是你的人吗？” 亚摩斯淡然地点头：“要不然真靠这帮乌合之众推翻这个王国吗？” 凡尼亚一惊，她从亚摩斯的话中品出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外面那些人不是造反的农民，是军队？” 亚摩斯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点燃烟斗，深吸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奥里斯塔帝国军方？雇佣兵？还是其他什么？”凡尼亚有一种吃了屎的感觉，她本以为这里的状况她都已经了如指掌，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革命的起点，没想到有人比她来的更早，并且藏得如此之深。 “我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我的同伴们和我志同道合，我们都想要推翻这一切，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和压迫的国度。”亚摩斯盯着凡尼亚的眼睛，向她伸出一只手，“我能看出来你和我们是一路人，来吧，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完成这一伟大的事业！”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无法相信你。”凡尼亚拒绝了邀请，“我需要知道你的计划和你背后的支持者，否则我不会加入你们。” 亚摩斯闻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亲眼看着吧，看着我的伟大计划是如何开始的，然后你就会选择加入我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请你和我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以防之后的战斗误伤你。” 说罢，不等凡尼亚说什么，他便挥手招来两个村民，让他们将凡尼亚带到暂时关押那些妥协者的地方。 凡尼亚没有反抗，只是在被带走时朝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亚摩斯回到板车旁，吩咐基恩和兰瑟道：“你们去找一找和凡尼亚一起的那个小子，就我们回来路上遇到那个，我有点不相信他们。” 两人有些疑虑，但还是照做了。 做完这些，亚摩斯看向进入村子的路口，在土路的尽头隐隐约约能看到十来名骑士正策马赶来。 “队长，有些不对劲，前面人很多。”最前面的骑士放慢速度，退到马多克身旁，说道。 马多克也看到那些人，他摆了摆手，示意剩下的人放慢速度，十多人慢慢地朝村口走去。 亚摩斯见状大喊一声，带着已经义愤填膺的村民走向村外。 奇尔从房檐下的阴影里走出，快速前往关押凡尼亚的地方。 由于反对的没多少人，因此他们被关在了维奇家扩建完毕的地窖里，地窖从外面反锁，只留了一个人看守。 奇尔很轻松就敲晕了他，打开了地窖门。 凡尼亚从地窖里出来，却关上了门，她觉得之后待在地窖里更安全。 “怎么回事？”奇尔问道，他当时离得远没听清亚摩斯说的话。 “那个叫亚摩斯的有问题，我不知道他现在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会很糟糕。” 说着两人便往村外赶去，刚拐出小巷子便和基恩撞了个正着。 “基恩，你先听我说！”凡尼亚眼疾手快拦住了见面就要动手的奇尔和基恩，喊道。 “基恩，你之前认识亚摩斯吗？他是什么人？” “无可奉告。”基恩摇了摇头，“请你先回地窖去。” 说完他便又要动手。 “基恩！”凡尼亚大喊，“你仔细想想！就凭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怎么可能推翻国王！我们没有武器，靠人数或许能赶跑宪兵，但之后的军队呢？碰上军队只有死路一条！” 基恩愣了一下，凡尼亚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你想想，你们一开始不是还打算筹钱买枪吗？现在直接上的话是不是太草率了？” “可是维奇他们都死了，我们没法和他们的家人交代，抢劫的事情也会败露。” “基恩！万一这一切都是亚摩斯的计策呢？他看出来那些人动机不纯，所以想了个办法借刀杀人，顺便挑起村民们的怒火。” “基恩，她说的有道理。”兰瑟从另一条巷子出来，肯定了凡尼亚的话，“亚摩斯不是村子里的人，他是逃税，一直借住在我家。” “所以是他撺掇你反抗的？”凡尼亚问道。 “是的。”兰瑟点头，“但是这件事被我父亲知道了，他带来了其他人，亚摩斯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提出抢劫税款的。” “喂喂喂！我们最好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站在屋顶上的奇尔喊道，“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可恶！”凡尼亚一拳锤在墙壁上，也不管基恩和兰瑟能不能理解，快速朝村口跑去，她要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可火药桶一旦被点燃爆炸就不可避免，特别是村民出现零星死伤时，他们的血性被彻底激发。 此时，一只一百多人的队伍从道路两侧的树林里杀出，他们不分敌我，见人就杀。 跟在后面的兰瑟和基恩瞬间红了眼睛，冲上去就要和他们拼命。 凡尼亚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抓住两人的衣领拽着他们跑进了旁边的房子里。 这里有一个小一些的地窖，凡尼亚将奇尔和两人推了进去，最后看了一眼村口的方向自己也跳了进去。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三章 屠杀 “我要出去！”基恩掐住凡尼亚的脖子，将她推到墙上。 奇尔面色一冷，待发的弩箭已经抵到了他的脖颈上。 基恩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狠狠地掐着凡尼亚的脖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兰瑟拽住基恩的手，将他拉开，劝道：“先别动手，好好说话。” 说完他又看向凡尼亚，冷声说道：“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解释，原原本本地把你要干的事情讲一遍。” 凡尼亚活动了一下筋骨，将奇尔拦到身后，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解释道：“我确实是来帮助你们的，这点我没有说谎，我有自己的计划，想和你们一起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地窖口，声音变冷：“但我没想到你们团队里有一个亚摩斯这样的人。” “我现在才大概能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兰瑟和基恩异口同声道。 凡尼亚回答道：“他想要制造军队和农民间的冲突，不管这个冲突是真的还是假的。” 兰瑟和基恩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心中发寒。 “奇尔在村外看到了一支身份不明的队伍，也就是你们看到的屠杀村民的那些人。我想他们就是亚摩斯的手下，屠杀村民，干掉宪兵队之后他们会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凡尼亚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最后彻底引爆罗尔德王国这个火药桶。” 基恩一拳砸在墙壁上，怒吼一声。 兰瑟则捂着额头，颓丧地跌坐在地上：“亏我还那么相信他，这样一来不是我害死了大家吗？” 基恩闭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我也是，如果我不阻拦你，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凡尼亚摇了摇头：“你们不会是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没有你们他还会找上其他人，事实上，从他盯上这个村子的时候村民们就已经在劫难逃了。” 她现在很担心波尔和他的母亲，刚刚她看到女主人一家也在维奇家的地窖里。 只希望那些家伙不会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四人陷入了沉默，但很快就被地窖门口的声响打破了——有人先是拉了拉地窖门，发现拉不开之后开始狂敲。 是村民吗？ 基恩想去开门，兰瑟拉住了他的脚踝，然后看向凡尼亚。 凡尼亚听着“咚咚咚”的敲打声，内心无比煎熬。 如果外面是求救的村民怎么办？如果是那些暴徒怎么办？ 敲门声变得急促，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请求？ 真的是请求吗？还是陷阱？ 凡尼亚深吸一口气，示意奇尔架起弩箭对准门口，自己则握着手枪上前，打开地窖门。 打开门的瞬间，热浪铺面而来，随着火焰和烟气一同冲进地窖的还有两个人。 这两人直接滚进了地窖，重重地摔在地上，凡尼亚连忙关上地窖门，防止火焰烧进来。 做完这些，她才有功夫回头看那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之中有一人满身刀伤，眼看已经没了气息，另一人则奄奄一息地趴在旁边。 奇尔此时正用弩箭指着他，基恩和兰瑟则把已经断气的家伙拖到旁边。 凡尼亚走到奄奄一息的男人身旁，将他翻了个面。 这人脸上遍布着恐怖的烧伤，整个面部的皮肤都扭曲得不成样子，额角处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烙印。 “你们认识他吗？”凡尼亚问道。 兰瑟和基恩都摇头，这人的特征实在太过明显，只要看见了基本不可能忘记，而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奇尔，你看看另外那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凡尼亚朝奇尔抬了抬下巴，然后继续观察还活着的男子。 将他身上裹着的麻布袍子取下后才发现他的腹部扎进了一截断掉的矛，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但可能因为条件有限，处理的人无法将断矛取出。 除此之外他的手臂上还有几道已经愈合的伤口，看上去像是某种能力或者神术的作用。 “他们不是村里的人，甚至不是一般人。”凡尼亚说道。 奇尔也附和道：“身上找不到能表明身份的东西，但是他们俩的衣服是一模一样的，应该是某种制服。” 制服？凡尼亚灵光一闪，又看了一眼那男子可怖的脸，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庞。 “奇尔，你袭击宪兵队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面具男？” “看到了，被其他人簇拥着，应该是他们的队长。” “那就是了。”凡尼亚露出复杂的表情，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咱们救下来这位恐怕就是斯派修姆市的宪兵队队长，马多克。” 似乎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奄奄一息的男子挣扎了一下，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了起来。 这一动作无疑是对凡尼亚推断最好的证明。 基恩和兰瑟面面相觑，有些尴尬，说起来这家伙和他们应该是敌人才对，但现在却躲在一起。 “外面起火了，没有人来搜查地窖，看来亚摩斯并不想让关在地窖里的那些人死，他还需要他们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散播出去，传播事情的‘真相’，等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出去，看看能不能救到其他人。” 凡尼亚心里明白外面可能不会有活着的村民了，她这么说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我安慰以及减轻兰瑟和基恩的负罪感。 马多克的伤口处理得很好，已经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因此凡尼亚没有再画蛇添足，几人在沉默中等待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地窖里的燥热感逐渐褪去，奇尔自告奋勇去外面侦查。 凡尼亚把自己的手枪递给了他，然后目送他离开。 没有多长时间奇尔便回来了。 地窖门框住的方形天空满是阴霾，和奇尔此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他没有进入地窖，只是站在门口，朝里面摇了摇头。 基恩和兰瑟再也无法忍耐，不由分说便从地窖里窜了出去。 凡尼亚最后一个走出地窖，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 入眼处满是断垣残壁，地面上是黑色的积水和污泥——大火是被一场突然的雨浇灭的，附近有神官出手了。 视线越过废墟，看向之前村民聚集的广场，凡尼亚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巴张大。 那是一座黑红色的金字塔，黑色的是烧焦的尸骸，红色的是血肉——这是一座用村民尸体堆砌而成的金字塔。 凡尼亚步履蹒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金字塔前，兰瑟和基恩跪在地上，双目无神。 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凡尼亚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邪教献祭仪式现场。 尸体扭曲着堆叠在一起，勉强能看清的脸庞上还能看到停滞的痛苦与恐惧。 老人、妇女、小孩——只要是当时没有被关进地窖的都无一幸免。 一阵刺痛将凡尼亚惊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握拳太紧，指甲已经刺入了掌心的血肉，双手此时都是鲜血淋漓。 就仿佛她就是造就了这一切的凶手一样。 “兰瑟，去你家地窖，救人。”凡尼亚的声音冰冷僵硬，像亨利手下的那些铁皮人。 兰瑟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跪在地上。 凡尼亚艰难地挪动了几步，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兰瑟下意识偏头，看见了满手的鲜血，悚然一惊，连滚带爬地摔在金字塔前，看清面前的尸体后又双手杵地连连后退，一直缩到凡尼亚脚边，恨不得整个抱在她的大腿上，嘴里还喃喃着听不懂的话语，俨然一副疯子的作态。 基恩则好了很多，被兰瑟的行动惊醒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看向凡尼亚，冷声问道：“接下来做什么？” 凡尼亚回答：“去地窖救人。” 片刻后又补充道：“每个地窖都看，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基恩轻轻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凡尼亚没有和他一起行动，她摆脱了兰瑟的手，绕着金字塔仔细观察，想要把上面的每一张脸都印在脑海里。 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做“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一直把这话挂在嘴边，心里也确实如此想，甚至也已经有了为伟大事业奉献自己生命的觉悟。 但她忽略了一点，“付出生命的代价”中的“生命”不一定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可能是其他人的。他们或许是同伴，或许是被波及的普通人；他们或许已经明白自己献身的意义，或许莫名其妙就迎来了死亡。 凡尼亚造就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她忽略了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多少尸体，代表了多少家庭。 直到今天，一座金字塔就在自己的眼前。毫无疑问他们死于她自己心心念念的“伟大事业”，但他们并不是自愿献身，他们死于肮脏的阴谋。 抛开亚摩斯不谈，凡尼亚自认为他们的死亡也有自己的一份。 凡尼亚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血液已经止住了，呈现难看的暗红色。 这是一场她参与的屠杀。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四章 登船 “这是什么？”奥斯汀从奥利弗手中接过一张叠起来的信纸，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是弗莱明港那边来的消息，用海怪送过来的。”奥利弗指了指窗外。 奥斯汀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海里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光滑脑袋——是一只海豚。它在水中翻滚舞蹈，时不时露出腹部一个灰色的小包。 “真是……神奇，现在对海怪的利用已经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吗？” “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我之前也没见过。”奥利弗漫不经心地回答，比起这个他更关心费这么大劲也要送过来的东西是什么。 奥斯汀打开信纸，才读了开头眉头便已经皱起来了。 “怎么了？” “罗尔德王国的消息。”信纸上的内容不多，像是一份简报，奥斯汀看完后递给了奥利弗，“罗尔德王国爆发内乱了，导火索是斯派修姆市的农民和收税的卫兵起了冲突，然后军队直接把那个村子屠了。” “这都干的什么事？”奥利弗叹息一声，随后疑惑道，“不过这份简报发给你做什么？你已经从那个任务里脱身了，简报里也没有写要我们协助的内容。” “可能只是通报一下，之后会有跟进的任务吧？” 奥斯汀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另一套看法。 凡尼亚想要帮助罗尔德王国的农民推翻王室，难道军部那边已经嗅到不寻常的味道了？故意发这份简报来看看自己的反应？ 可他又能有什么反应呢？罗尔德王国远在千里之外，凡尼亚现在肯定处于一个半失联状态，就算奥斯汀想要帮她做些什么也没有路子。 所以奥斯汀看完这份简报后只能在心中默默为凡尼亚祈祷，然后继续自己的任务。 “还有多久能到达任务地点？”他问道。 “按照目前的航速来说，我们傍晚就能到位，之前在路上遇到一次危险种袭击，所以比预计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奥利弗回答道，说完还不忘夸奖一番幽灵船的速度。 “嗯，我们应该不会迟到吧？” “不会，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在我们到位一小时后目标才会经过，完全来得及。” 四个小时后，奥斯汀一行人提前到达了预定地点，船速减到最慢，几乎是在海面上随波逐流，此时太阳刚好接触到海平面，在海面上映出灿烂的霞光。 奥斯汀站在船艏，紧盯着望远镜里逐渐靠近的一抹剪影。 “感觉不太对劲。”玛丽安奴的声音突然出现。 “怎么？他们确实比我们预计的提前到了一点，但也还在合理范围内。” “笨啊，他们现在的速度太慢了，如果一直按这个速度的话是不可能提前到这里的，而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他们也没理由一路飙船到这里突然减速，做好准备吧，可能有大活要干。” 奥斯汀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就是普普通通抢个劫，没想到现在还整复杂了。 “全员战斗准备！”他朝着艉楼的方向大喊，奥利弗将他的命令传递到各个舱室，整艘船瞬间“活”了过来，主动迎着夕阳下的剪影驶去。 奥斯汀在准备的同时又在脑子过了一遍对方的情报。 【冷风花号】原本是奥里斯塔帝国海军部队的综合补给舰，在五年前退役，拆除军用设备后被卖给了海运公司，战争开始前往返于奥里斯塔帝国与梅来特尼王国之间，两国开战后则第一时间被征用，投入海上补给线。在武装状态下，船艏位置装备一门火炮，配备六十四名士兵兼水手，船长等人拥有丰富的航海经验，曾经四次从海盗手下全身而退。 之前，奥斯汀和奥利弗等人针对这一情况做了大量准备与计划，但看上去可能用不太上了。 回忆间奥斯汀已经走到了艉楼，把玛丽安奴发现的异常都和他说了。 奥利弗也认同玛丽安奴的看法，二人稍微调整了计划，原本他们打算靠近之后先逼停船只再登船，但现在看来应该只能直接跳帮了。 几人聚在船长室开了个短会。 “这艘船目前的情况不太对劲，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破坏物资，要么暂时离开。”奥斯汀说完之后环顾四周，看向其他人。 奥利弗双手环抱胸前，淡然道：“我觉得还是要上船，很显然它的异常并不影响它按照原本的航线行驶，谁知道放它到黄金水道上或者前线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的想法是直接击沉它，不上船冒险。”马丁说道。 “击沉民用船只可是战争罪。”奥利弗瞥了马丁一眼，“我的想法是分批上船，然后联系【六月双子号】他们擅长对付这个。”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联系他们呢？直接让专业人士来处置不好吗？”马菲举手问道。 “它可能就是冲我们来的。”奥斯汀把玛丽安奴说过的话又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我们可以先上去几个人侦查一下，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威胁，就算不能的话也可以为【六月双子号】提供一点情报。” 这次有玛丽安奴在旁边，奥斯汀不是很怕出问题——有玛丽安奴兜底，她都没说危险那肯定没啥大事。 见几人都表示赞同，奥斯汀点了点头，便开始安排作战计划：“和之前一样，大副你坐镇船上，我、马菲和亨利带着几个水手上船，马丁带着剩下的人在船上待命，随时支援我们。” “我可以带上我的实验品吗？”亨利举手发问。 奥斯汀回想那个高大且会骂人的人形机器，摇了摇头：“它还没有经过实战考验，到时候先让他待在船上当预备队，就把这次当作测试了。” 会议很快结束，两艘船也即将靠在一起。 奥斯汀站在船舷边缘，右手紧紧捏着装载着贝奥武夫的黑色三棱锥，看着逐渐靠近却没有任何反应的【冷风花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现在任谁来都能看出这船不对劲，第一批上船的水手们多少都有些紧张。 靠近、跳帮。 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奥斯汀带着第一批总共6人稳稳当当地跳到了【冷风花号】的甲板上。 [危险感知触发了，但不强烈。]道格提醒道。 “刚刚触发吗？”奥斯汀问道，“上船之前没有反应？” ［没有，你脚踏上甲板的时候才有的。］ 奥斯汀点头，小声说道：“注意，有危险，我们找到仓库破坏了物资就走，亨利，侦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亨利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盒子放在地上，打开一个开关后这盒子便裂成无数方块，然后长出脚跑向四面八方。 奥斯汀第一次觉得这家伙居然还蛮靠谱的。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五章 弃土污泥(上) 蜘蛛一样的机器人向四面八方爬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奥斯汀等人站在原地，等待着亨利的侦查结果。 “上层甲板没人，上层客舱也没人。”亨利有些意外。 “一个人都没有吗？”马菲惊讶道，“驾驶室也没人吗？” “没有。”亨利摇头。 “那船是怎么开的？” “可能是某种自动驾驶技术。”奥斯汀随便猜测了一个可能性，然后下达了指令，“我和亨利去驾驶室，你们去其他船舱转一转，看看有什么线索。” 众人答应一声便分两拨开始行动，马菲带着水手们一间一间地检查船舱，奥斯汀和亨利则直奔驾驶室。 【冷风花号】之前卸下的军用设备大多数都被装回原处，此外还添加了一些新的设备，因此驾驶室显得十分拥挤。 “当时这艘船号称是炼金科技的最新成果，搭载了当时最先进的炼金设备，其中有一些东西之后就被淘汰了，但大多数都通过了实战检验而保留了下来。”一路上，亨利滔滔不绝地向奥斯汀介绍着这艘船的另一面，“这上面的有些技术梅来特尼王国至今都没有掌握，如果能俘获它那梅来特尼王国造船相关的炼金技术恐怕会进步一个台阶。” “你说的这些技术里包括自动驾驶吗？”奥斯汀问道。 亨利想了想，摇头道：“据我所知，这种技术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完全掌握，更别说投入实际运用了。” 奥斯汀心中了然，看来他的猜想才是对的。 ［难不成你觉得是那所谓的弃土污泥在捣鬼吗？］道格嘲笑道，［它只不过是一捧泥土罢了，它甚至都不会自己动！］ 奥斯汀摇头：“我看你是忘记了克莱斯顿岛上的那块石头，他不也不能行动且不能说话吗？” ［那是因为那个小姑娘闲着没事一直和他说话，让他也沾上神性了。］ “玛丽安奴不是说过吗？那片废大陆是第一次神战的战场，那片土地恐怕早就被神血浸透了，就论神性来说，克莱斯顿岛上的那块小石头怎么比得过？” 道格不说话了，他觉得奥斯汀说得确实有道理。 说话间，奥斯汀和亨利两人已经走到了驾驶室门口。 虽然已经预先侦查过，但奥斯汀开门的时候还是尽可能地小心谨慎，生怕触发了什么机关。 嘎—— 船长室的门轴似乎很久没有上油，奥斯汀轻轻一推就发出极其难听的噪音。 他眉头一皱，一艘常年使用的船门轴怎么能弄成这样，更何况这还是驾驶室的门。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两人刚走进门，一阵刺鼻的气味就顺着鼻腔直冲脑门。 奥斯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退到门外后这味道居然消失了。 “什么味道？”奥斯汀用手捂住口鼻。 亨利是闻不见气味的机器人，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随即挠了挠铁皮脑袋，问道：“什么什么味道？” “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只有驾驶室有，闻起来像头发烧焦了。”奥斯汀一边回答一边四处寻找味道的源头，然而找遍了房间都没发现任何异常的迹象。 “在这里，这里有反应。”亨利手臂上亮起一个红点，他指向船舵下的台子。 奥斯汀左手握拳几下就打穿了台子周围的目标，露出里面的结构。 “炼金科技，震撼人心。”亨利在一旁鼓掌。 奥斯汀没有理会他，而是仔细看着台子里包着的传送轴。 “全是沙子，太脏了，简直是对机械造物的亵渎。”前一秒还乐呵乐呵的亨利瞬间怒了。 连接船舵的传动轴上沾满了泥土，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结块。 “这是你说的弃土污泥吗？”奥斯汀询问玛丽安奴。 “就是这个，但不完全是。” “能正常说话不？” “这些泥土上的神性已经十分微薄了，对我们一点作用没有。我们现在应该去找找他的本体在哪里。” “本体？他？”奥斯汀瞬间抓住了关键词，“什么意思？他还可以分化吗？” “当然，而且以目前的研究来看，他们可能已经有了一定的智能，说不定会说话。” “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更何况这又不是很重要的情报，反正对你来说杀穿就完事了不是吗？” “如果是智慧生物的话应对方法完全不一样啊！” “哪里说他是智慧生物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多看看书就知道他们的智能还很低级。”玛丽安奴戏谑道，“还是要多看看书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奥斯汀还是不能原谅玛丽安奴，他拍了拍亨利，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走出两步后却发现他还待在原地不动。 奥斯汀心里一紧，回头看去只见他的双腿已经变成了土黄色，头上的光点在不停闪烁。 “可恶！”奥斯汀怒骂一声，“玛丽安奴！这是什么情况！” “被神性污染了，谁让他什么都上手的？” 亨利的手里握着一捧泥土，他应该是仗着自己的身体和常人不一样想带点回去，但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奥斯汀一拍额头，这种事情他可帮不了忙。 但他刚拍完，亨利脸上的闪烁就停止了，一阵寂静后又重新亮起，开口道：“别碰那些土，他们里面充满了灵魂！” 奥斯汀松了口气：“这是常识，谁让你乱摸的？” 亨利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语气严肃道：“那些船员应该都变成泥土了，一旦触碰这些泥土，那些人的灵魂就会一股脑钻进脑子里，还好我的脑子能存的东西多。” 奥斯汀闻言更加担心，让亨利释放侦查用的小蜘蛛召回马菲等人，顺便探查一下下层甲板。 这些泥土已经有些棘手了，弃土污泥固然重要，但自己手下士兵的生命更珍贵一些，奥斯汀必须在把他们带回船上，他打算自己一个人进行接下来的探索。 马菲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个盒子，疑惑道：“什么痕迹都没有，就连生活痕迹都被抹除了，此外我们还找到了这个盒子。” 奥斯汀翻来覆去打量它，盒子盖上贴着“重要物资”的纸条，轻轻松松打开后会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装弃土污泥的盒子，这盒子本身也是一件神器，但现在已经失效了。” 奥斯汀看着手里的盒子，突然涌起一阵寒意，就像自己现在就被关在盒子里一样。 “不对劲，先撤。” 情况不对，直接跑路！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六章 弃土污泥(中) 还好这弃土污泥对奥斯汀等人的意见不大，众人得以撤回船上，但奥斯汀刚一上船就眼前一黑，再恢复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冷风花号】的驾驶室中央。 “我靠……”他一把拍在自己额头上。 “似乎是某种能力，类似于神眷者那种。”玛丽安奴分析道，“感觉不是很有敌意，要不然这种空间系的能力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 奥斯汀听完这话冷汗就下来了，什么叫没有敌意，道格的危险感知可是明明白白地被触发了！ “怎么离开这里？”他问道。 玛丽安奴倒是不紧张，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没有什么敌意，掌握着很强大的能力却只是为了把你留下来，看来它需要你帮忙啊。” “帮忙？”奥斯汀满脸诧异，“它都这么强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肯定是有它办不到但你却能做到的事情啊。” 两人说话间，驾驶室门外传来喊声：“有人在吗？我怎么又回来了？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这是亨利的声音，听起来他正在靠近这边。 奥斯汀没有回话，而是找了个角落躲起来，静静地看着门口——现在来的人是不是亨利还不一定呢。 门开了，一个黑色的铁皮脑袋探了进来，脸上的几条灯带闪烁着。 “有人吗？”亨利问。 奥斯汀没有回答。 见没人回话，亨利又简单打量了整个房间，随后整个身子都钻了进来，然后走到舵机的位置蹲下。 “为什么不让我离开？是你要我做什么吗？”他对着先前两人发现的泥土说话。 那些泥土已经没有了神性，自然不会有反应，但亨利不知道，他只知道把他困在这里的应该就是这些奇怪的东西。既然要自己帮忙，那至少也要说句话啊，什么都不说那能帮什么？ 就这样自言自语了半天，确定这里的土真的只是土之后，亨利慢悠悠地站起来，叹了口气。 甲板上层他们已经探查过了，没有什么线索，那是不是只能下去了？ 想到这里，亨利有些激动，带有神性的，疑似拥有自我意识的泥土，这是多么美妙的造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它，然后利用它完善自己的研究。 实在是太激动了，以至于亨利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把所想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并且还在手舞足蹈。 奥斯汀默默地看着这家伙发癫，然后确认了他确实就是亨利的事实——太合理了，就算真是伪装的那被骗也服了。 他走上前拍了拍亨利的肩膀。 后者吓了一跳，瞬间窜出去几米远，反手就朝身后激发了装在手臂里的手炮，好悬没糊奥斯汀一脸。 险之又险地躲过攻击，奥斯汀连忙大喊道：“停手！是我！” 亨利的脑袋向后旋转一百八十度，看向奥斯汀。 两人保持这个状态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亨利先恢复了原状。 “吓我一跳。”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臂恢复原状，“刚刚我进来的时候船长你也不说一声。” “我怕你是别的什么东西伪装的。”奥斯汀简单解释了一下，随后问道，“你也是上船的时候被弄过来了？” “是的，我怀疑是这船上的那些什么泥土要我帮忙。” 奥斯汀若有所思——有什么忙是需要他们俩帮的呢？ ［先去找它呗，我这边危险感知一直都是那样没变过，可能真没什么敌意，你到它跟前就知道要干嘛了。］道格建议道。 可能觉得自己的建议太过粗糙，他又补充了一句：［大不了到时候把贝奥武夫叫出来开干！就一盒泥巴而已，还怕它不成？］ 奥斯汀在心里苦笑，联想到那些失踪的船员，那玩意儿现在可能已经不只是一盒泥巴了。 亨利和判断倒是和他差不多，于是两人走到了下甲板的楼梯口。 “那个小蜘蛛还有吗？”奥斯汀指了指黑洞洞的楼梯，问道。 “没了，用完了。”亨利摊手，然后用左手拍了拍胸口，“不过我还有这个。” 话音刚落，一束强光从他胸口的方形透镜中射出，漆黑一片的楼梯瞬间亮如白昼。 “我用神话种的发光器官做了个光源，又用它的发电器官做了个生物发电器来给光源供能。”他朝奥斯汀得意地竖起两根手指，“我打算把它叫做‘胸电筒’。” 奥斯汀翻了个白眼，随口道：“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拿下来做成一个我也能用的工具，就拿在手里那种？” 亨利闻言一拍手掌，激动道：“那就是‘手电筒’了，我觉得有戏！船长你真是个人才。” “不用谢。”奥斯汀叹了口气，指了指楼梯，“你带路吧，用你的……额，胸电筒。” 亨利竖起大拇指，然后迈开步子向下走去。 奥斯汀将道格换了出来，谨慎地跟在后面。 甲板下的第一层是货船的生活区，厨房、仓库、淡水仓、祈祷室等都设置在这一层，两人探索间居然还发现了一个图书室。 但这里和上层一样，没有任何人类生活过的痕迹，那些船员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留下。 简单查看后二人走向最底层，那是货仓，准备运往前线的物资都存放在这里。 这一层没有划分房间，只是根据物资不同简单做了几个隔断，两人一边走一边查看物资种类，在带不走的物资上贴上炸药——来都来了，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这期间危险感知都没什么变化，看来那家伙并不在意道格把这些物资都毁掉。 “这是什么地方？”亨利突然开口。 道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货仓中间很突兀的有一个房间。 两人绕着它走了一圈，期间亨利还用手臂上的机械进行了采样。 “嘶——”亨利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道格下意识远离这个房间，将黑色三棱锥握在手里。 “我知道那些船员去哪了。”亨利指着小房间，“这玩意儿是肉做的，而且还活着！” 道格毫不犹豫地激活了铠甲——虽然危险感知依旧没有变化。 亨利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两人向里面看去，只见房间中间赫然悬浮着一颗黑褐色的泥丸。 尽管是第一次见，但道格可以肯定，这就是那所谓的弃土污泥！ 泥丸感知到了他们的到了，缓缓降落在地上，房间的墙壁则开始剧烈地翻涌！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七章 弃土污泥(下) 中间的泥丸变形成骨架，外面的血肉墙壁变形成肌肉和皮肤，转眼间一个两米多三米高的巨人就站在了亨利和道格面前。 这巨人面目惊悚可怖，看上去就像一个被扒了皮的人，肌肉和血管裸露在外面，很是可怕。 但亨利不这么觉得，他的眼睛都快要看直了。 “这——”亨利走上前捏了捏那巨人的表面肌肉，随后发出一声感叹，“简直完美。” 巨人低头看着亨利所做的一切，没有多余的动作，听到他称赞自己后脸上似乎还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微笑。 “这简直是完美的人造人。” “可惜没有皮肤，表面摸起来也太硬了。” “身高和体重太大了，如果没有超凡力量的参与行动起来会很费劲，而且骨骼会变得很脆弱。” “面部五官不太自然，但已经是现阶段能做到最好的了。” “最主要的是他有属于自己的灵魂！天啊，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亨利绕着巨人走了一圈，看看这摸摸那，还不停发出各种感叹与评价，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道格在一旁看得直皱眉。 那巨人只在一开始的时候看了一眼亨利，之后就一直盯着道格。 后者也毫不示弱地盯回去，两道锐利的目光像在半空中拼刺刀一样。 互相观察了一会儿，巨人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由于刚变成这个样子还没办法灵活掌控五官，于是胸前的肌肉一阵蠕动，凝聚出一张嘴巴——某位倒霉水手的原装配件。 “你好。”巨人的嗓音低沉淳厚，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你想要我们帮你做什么？”道格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巨人十分欣赏他的直率，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想要你们帮我设计一具真正的躯体。” 他指了指道格：“就像你一样。” 亨利捕捉到了关键词，兴冲冲地问道：“你是说想要变成和正常人一样吗？” “是的。”巨人点头，“想和你们一样。” 道格撇了撇嘴，心想这世道真是无法无天了，别说怪物或者神性碎片了，连石头和泥巴都争着想做人。 “你想要做什么？变成人之后。”道格问道。 “我想要回我的家乡。” 道格心中了然，他的家乡应该就是那片废大陆。 亨利摸了摸巨人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呢？帮助你的那些泥土兄弟朋友们也成为‘人’，最后在你的家乡建立一个国家吗？” “正是如此。”巨人毫不避讳。 亨利皱了皱眉：“可单你一个变成人就杀了那么多船员作为血肉素材，你要帮你的兄弟朋友们都成人的话得杀多少人？” 巨人抬起右手放在眼前握了握，说道：“为了我的家乡，这一切都是有必要的。” 说完他瞥了亨利一眼，怪笑道：“更何况那些人都是自愿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的，我没有杀死他们，是他们为我献身了。” 道格心里清楚，这不就是邪教那一套吗？大搞血肉祭祀，用信徒的血肉铸造邪神的身躯。 这世道真是无法无天了，就连石头和泥巴都想着成神。 对付这种家伙就必须要出重拳。 “我明白了，我们怎么帮助你？”道格问道。 “他似乎是一位很厉害的医生，我需要他帮我设计我的身型，帮我完善自己，抹除那些缺陷，之后再由你来裁剪我的血肉和骨骼。”巨人如此安排道。 亨利没有答应，偏头看了看道格。他的研究虽然触犯了多数教会的底线，但最多属于异端，而不是邪教分子，这种事情可没办法顺理成章地就做了。 奥斯汀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报酬呢？你想成为人类那就应该按照人类的规矩办事。” “我会把剩下的素材都给你，包括由我本体分化形成的骨骼，这些沾染了神性的材料应该是很抢手的货物。” 他说得不错，奥斯汀此行的目的之一也确实是为了这个。 “答应他。”玛丽安奴冷不丁冒出来说了一句。 “嗯？” “他要回废大陆，我们做点手脚，等他回去的时候我们就跟上，这种好事没想到给你捡到了。”玛丽安奴高兴坏了。 “可他肯定会再去找信徒活祭，这不是害人吗？” “你傻吗？你难道不会忽悠他吗？”玛丽安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就和他说，要想成为完美的人就要去废大陆找点稀奇古怪的东西，随便和他说个垃圾让他去忙活不就完了。” ［天才，百年一遇的天才，这哥们儿遇到你算是他的福气。］道格蚌埠住了，连连夸赞。 “如何？考虑好了吗？”巨人催促道，“如果你们不想帮忙的话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但外面那艘船上的人可就不好说了，我的同胞还需要很多血肉。” “他不行的，就他这点能力还威胁不了我。” “但他不还是把我和亨利送到这里了？”奥斯汀抱怨道。 “意外意外，我那时候没注意。” 话虽然这么说，但奥斯汀心里最后的顾虑也被消除。他最恨这种人，所以暗下决心一定要出重拳。 “可以，我们可以帮你。”奥斯汀注视着巨人的眼睛，“但话说在前面，想要变成人可不容易，特别是你这样走了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只要能够让我成为完美的人。” “好，那等我们回船上取些东西就开始？” 巨人犹豫了。 “你既然能把我们直接传送过来那还怕什么，没有工具和设备我们很难开展工作。”道格解释道。 “你们去吧，不要耍花招。” 说完两人眼前一黑，又回到了【光与暗之耀·白】的甲板上。 奥利弗被吓了一跳，燧发枪直接就顶到了奥斯汀的脑门儿上。 “别激动，百分百真人。”奥斯汀连忙解释，顺便报了一遍之前用的暗号。 随后又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在让众人放心后和亨利一起去了底仓的工作室。 为了防止那泥巴有什么窃听或偷窥的手段，奥斯汀在亨利的工作台上打起了电报把自己重拳出击的计划说了一遍——那种老古董肯定看不懂电报。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三十八章 暗流涌动 凡尼亚从报童手里拿了份报纸，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开始阅读。 斯派修姆市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现在早已是暗流涌动，虽然普通人的生活还是那样麻木，但那些贵族都有了动作。 夏佐等人自从屠杀发生后便像是消失了一样，就算凡尼亚主动联系也没有回音。 期间她也去紫罗兰夫人的宅邸附近观察过，夏佐依旧在那里工作，但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 感觉到事有蹊跷，凡尼亚便停止了联系，开始在城里四处游荡，像个幽灵一样打听各种信息。 斯派修姆市宪兵队队长马多克因公殉职，市长为他举办了隆重的追悼会，但在当天数千名工人冲击了礼堂，被市长的私兵镇压，抓了四五百人进监狱。 昨天，罗尔德王国国王派遣了自己的亲信作为督政官到达斯派修姆市，名义上是协助西德尼子爵解决此次暴动，实际上则是监控西德尼子爵的一举一动。 此外，罗尔德王国军队在斯派修姆市周边四处搜捕暴乱分子，抓到的人会被斩首示众然后挂在他老家村子的广场上。 据说为了骗功，不少军士把普通农民当做暴乱分子杀死。 几家报社报道了这一情况，然后第二天就被重组的宪兵队抄家。 一时间全城上下人人自危，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但总有人看不惯这些事情，凡尼亚现在等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墨菲斯，《斯派修姆周边报》的记者，这家报社是最早报道“杀良冒功”的，因此被定为谣言源头，老板被抄家，报社主编被枪毙，负责那篇报道的记者被吊死，其余人都下了大牢。墨菲斯因为当时恰好在外采访而逃过一劫，后来一直在亲戚朋友家中躲避。 凡尼亚从报童口中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尝试着接触了一下，发现他也是有理想抱负的人，于是凡尼亚就决定约他出来试探试探。 凡尼亚漫不经心地看着报纸，现在还能出版的报纸上都不会有负面消息，很无聊。 街角处转出来一个戴圆边矮帽的绅士打扮的年轻人，他一边走路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凡尼亚叹了口气，这样子是完全不怕被人看穿啊。 年轻人一转头看见了长椅上看报的凡尼亚，轻轻点了点头，拐进了街边的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看了一会儿确认没人跟踪后，凡尼亚收起报纸也走进了那家咖啡厅，选择了年轻人后面的位子，和他背靠背坐下。 年轻人本来想打个招呼，但看凡尼亚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只好收回到嘴边的话，闷闷地喝咖啡。 凡尼亚全程没有搭理这人，甚至连脑子都没有想他，喝完咖啡后径直走出咖啡厅。 年轻人顿感莫名其妙，正想追上去问个究竟时余光瞥见了桌边的一张纸巾。 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纸巾，认真地喝自己的咖啡。 “你还挺聪明的。”凡尼亚坐在酒吧角落，看着拘谨的年轻男子，调侃道。 “不敢当不敢当，白天的时候是我太不小心了。”墨菲斯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 他的头发有些卷，看上去不像是罗尔德人。 “你不是罗尔德人？”凡尼亚问道。 “我父母都是多弗雷拉人，我出生在罗尔德王国。”墨菲斯答道。 凡尼亚点了点头，进入正题：“你对报社的事情怎么看的？” 墨菲斯听到报社瞬间就没了拘谨和羞涩，转而变得愤怒：“那些贵族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不管是农民也好，我们报社也罢，他们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 凡尼亚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你小子也想死吗？” 墨菲斯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的花，瞬间蔫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凡尼亚问道。 “我想为我们报社讨个公道，为那些冤死的农民讨个公道。”墨菲斯咬着牙说道。 “怎么讨呢？”凡尼亚双手搭在桌上撑起下巴。 墨菲斯沉默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记者，没什么影响力，只会写点文章罢了。 他有些想哭，因为自己的无能。 “你只是一个小记者，没有人脉，没有影响力，只会写文章，别说枪，就连刀都不会用。”凡尼亚继续进一步打击墨菲斯，后者都快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了。 “可我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凡尼亚话锋一转。 墨菲斯愣了一下：“我？我能做什么？” “就做你平常做的事情，写文章。”凡尼亚露出微笑。 西德尼子爵的府邸，西德尼子爵将一张纸按在桌上，推到紫罗兰夫人面前。 “这是最近出现的传单。”他的脸色暗沉，顶着两个黑眼圈，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 “看这文笔不像是那些农民能写出来的东西，是报社的人吗？”紫罗兰夫人简单看了几行，说道。 “确实不像。”西德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接着问道，“你那边有什么头绪吗？” 紫罗兰夫人皱起眉：“你怀疑是夏佐干的？” “我怕他做的太过火了，更怕他假戏真做。”西德尼眯起眼睛，像是一条阴险狡诈的蛇，“你不觉得他有些失去控制了吗？” “我会看住他的，不用你操心。”紫罗兰夫人冷笑一声，“但这东西，绝不可能是他写的。” “那就是有另外第三拨人要搞事吗？”西德尼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光是应付督政官我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查。” 紫罗兰夫人收起纸，轻轻点头。 “另外，如果夏佐真是无辜的，那就让他交投名状吧。” “现在还太早了吧？”紫罗兰夫人摇头，“如果现在开始的话恐怕收拾不了太多人。” “不需要，我只要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镇住就行，无头的苍蝇只会乱窜。” “无头的公鸡可是会把血撒满整个房间的。”夏佐看着手里来自紫罗兰夫人的密令，喃喃道。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二十九章 风起云涌 “感觉怎么样。”墨菲斯把最新的稿子递给凡尼亚。 凡尼亚看完后点了点头：“可以，印出来发吧。” 他们这些天一直躲在之前宪兵队抄没的一家印刷厂里，利用这里的设备印刷传单。这也多亏了马多克的帮忙，这家伙一开始也想着回归宪兵队，但刚进门就被踢了出来，一问才知道自己已经“牺牲”了，抚恤金都已经发下去了，可他无亲无故的，这笔抚恤金又能发给谁呢？ 在多次碰壁之后马多克自闭了，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发现自己一直在坚持的某些东西碎了。 凡尼亚看着坐在旁边箱子上闭目养神的马多克，叹了口气。 作为对手她一开始还挺期待两人的对决，没想到这家伙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会儿更是直接点了。 “下一步你们打算做什么？”马多克睁开眼睛，语气平静。 “等大家的情绪到位了，我就开始招兵买马，建立自己的队伍。”凡尼亚坦然地说道。 既然已经把马多克当成了自己人那就没有防着点必要了。 “那这里可就不行了，你还是去城外吧。” 凡尼亚点了点头。 斯派修姆市最近的风声越来越紧，别说在这里招兵买马，就连出门采购必要的生活用品都得小心翼翼，她早就有了撤离的想法。 “等最后一批东西印完了我们就撤。”凡尼亚说道。 马多克点点头，低声道：“我在宪兵队里还有能用的关系，你们可以带着东西提前出城，不会有人阻拦。” “那就太好了，那后天我们就出发。” “万尼亚，出事了。”基恩突然从门外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叠没发完的传单。 马多克顿时警觉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过印刷厂厂房的各个出入口。 凡尼亚倒是没怎么紧张，基恩现在的情况看着不像是被吓的：“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有人在城里造反了！”基恩举起手里的传单，凡尼亚这才发现这些并不是他们印刷的。 “罗尔德进步党？”凡尼亚看着传单上的大标题，眉头逐渐皱起，“夏佐他疯了吗？” 夏佐动手了，他联动城外的农民和城里的工人，拿到了藏在城外的武器，攻破了关押示威工人的监狱，自称“罗尔德进步党”，正式向斯派修姆市政府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处决所有贵族，交出城市的控制权。 城防军和宪兵似乎对城内的工人要造反早有预料，因此他们一开始的行动十分艰难，但城外的农民赶来支援后局势就彻底乱套了。 进步党的义军越战越猛，居然一举攻破了监狱，打穿了斯派修姆市，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 西德尼子爵将手里的杯子砸到墙上，大吼道：“你这个该死的贱人！看看你养的好狗都干了什么好事！” 紫罗兰夫人坐在沙发上，脸色一阵灰一阵白，没有反驳西德尼的话。 夏佐的乖巧和懦弱确实骗过了她，她最多想到夏佐会收不住自己的手下，却从未想过这小子真会把这件事闹大，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件事已经压不住了！这些该死的两脚羊！他们不是一般的贱民！必须要出重拳！”骂完，西德尼面色一寒，快速写下一份手令扔给一直站在一旁的秘书，冷声道，“出动神眷者部队，今晚之内必须将这些杂碎通通抹除！” 罗尔德王国所有官方承认的神眷者都要在丰收女神教会登记，但西德尼通过招募雇佣兵、收买神官和庇护逃亡者等方式组建了一支“不存在”的神眷者部队。 他本打算将他们作为以后争夺家族继承权时的秘密武器，没想到却要在这种时候提前暴露。 “督政官那边你去处理，今晚的事情不能传出斯派修姆市！”西德尼子爵瞪了紫罗兰夫人一眼，“你捅出来的篓子你就得负责，不然我们俩都没好结果！” 紫罗兰夫人眯起眼睛，冷声道：“这你放心，督政官已经被我邀请到了庄园里，他这会儿估计正在卧室里忙着呢。整个城市的电报、传讯都被我的人控制住了，宪兵队也第一时间到了那些贵族家里，今天晚上谁都跳不起来。” “算你反应快。”西德尼子爵冷哼一声，“接下来就祈祷这件事情能平安度过吧。” 说罢便转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冒起的火光和浓烟。 夏佐站在监狱塔楼上，眺望着夜色里依旧安静的富人区，低垂的右手缓缓捏紧。 他知道今晚的行动注定会失败，所以必须要留下“种子”。 “影子，找到那个人了吗？”他问道。 旁边的阴影一阵波动，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从中走出，摇头道：“他们藏得太好了，我还没找到。” “再找两个小时，两小时之后就按c计划来。”夏佐并不意外，平淡地吩咐道。 “明白。”“影子”后退一步，消失在阴影中。 “你去做什么？”基恩和兰瑟站在印刷厂门口，看着看完传单就匆匆跑出去的凡尼亚，齐声喊道。 “我去找夏佐，今天晚上成不了事的，我得去让他及时止损！你们东西印完了就先去城外的据点！”凡尼亚喊话的时候甚至没回头。 马多克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马多克先生，你和凡尼亚一起去吧，她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兰瑟看向马多克，请求道。 马多克瞥了这个男人一眼，冷哼一声：“你们不怕我就这么跑了然后去举报你们吗？” 基恩摇摇头，说道：“马多克先生这种时候你就别说笑了，这种机会不是多的是吗？为什么非得是今天？” 马多克偏过头不去看他们，在心里暗骂一声。 “我去找她，她暂时不能死。”马多克说道。 说罢便离开了印刷厂。 进步党的攻势极其猛烈，特别是一些市民自发加入后，半个斯派修姆市都被他们拿下。 但进入富人区的时候却被神眷者狠狠揍了一顿，瞬间死了数十位义军——神眷者部队出手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章 遗产? “奇尔，有去监狱的路吗？”凡尼亚一边奔跑一边问道。 奇尔从一旁的树上现身，和凡尼亚并排，语气有些兴奋：“现在到处都在战斗，想找一条绝对安全的路不太可能。” “怎么回事？夏佐他们不是已经攻占监狱了吗？” “西德尼子爵，好像是这么叫吧，反正这个人出手了，我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应该是上了神眷者，数量在十个左右，能力都比较一般。” 凡尼亚皱起眉，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是夏佐料想到的，他今晚不可能成功。 “我现在要去监狱，帮我找条路。” “好！”奇尔欢呼一声，速度陡然加快，几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凡尼亚面前。 凡尼亚则按照预订的路线奔跑，等待奇尔的指示。 奔跑的脚步突然停顿，凡尼亚挑眉看向一旁的危楼。 “看来你不需要我帮忙。”戴着面具的马多克站在残破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笑道。 “是的，我自有办法。”凡尼亚回答，“我不是让你在印刷厂那边警戒吗？” “那两个大个子让我来找你的，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也可以回去。”马多克倚靠着摇摇欲坠的栏杆，漫不经心地说道。 凡尼亚想了想，朝他点点头：“你跟上吧，我需要帮手。” “好。” 说罢，凡尼亚继续奔跑，而马多克则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 奇尔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她身边，他回头看了一眼马多克，低声道：“要不要帮你甩掉他？” “不用，都是自己人。” 奇尔耸耸肩，没再提这茬，转而开始引路。 他时不时会消失几分钟，之后又回到凡尼亚身边，带着凡尼亚和马多克前往监狱。 多亏了奇尔，这一路上居然没有任何阻碍。 西德尼子爵豢养的神眷者们也近乎于没有阻碍，夏佐的队伍里几乎没有神眷者，遇到他们便是一边倒的屠杀，转眼间贵族们的私兵就撕开一道口子，攻到了监狱前。 夏佐站在高处，淡然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面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和凡尼亚想的不一样，他早就知道西德尼子爵手下有一支没有登记在案的神眷者队伍，之前一直没有动手就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对付这批人的方法。 如今紫罗兰夫人逼着他交投名状，夏佐没想到这些贵族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不得不孤注一掷——尽管这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也有知道内情的亲信问他为什么不按照紫罗兰夫人他们的剧本先走，然后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但夏佐知道这行不通，就算工人们不知道自己是在贵族授意下掀起的暴动，一次失败后大家都锐气也就散了，想再来一次谈何容易？ 因此，他必须赌，赌今天的声势够大能够点燃火炬，赌有人会来混水摸鱼帮助他制造机会。 但目前看来已经输了一半。 夏佐看向城外的农田和旷野，虽然城外的农民也被带动了起来，但他期待的另一支人马没有过来浑水摸鱼，这场豪赌已经满盘皆输。 私兵和城防军已经打到了监狱外，夏佐叫来一位亲信，让他联络城里的反抗者趁现在出城。 夏佐启动了预备计划，他要为将来留下火种，现在只需要等待自己看好的“继承人”到来。 深吸一口气，夏佐从身边人手上接过旗帜和手枪，走下塔楼——他要带着留在这里的人拖延时间，让种子出城。 “所有受到压迫的同胞们！让他们看到你们的愤怒吧！”夏佐瘦小的身体此时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他喊着口号，带领固守监狱的亲信接敌。 凡尼亚赶到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不妙啊，那小子这边只有一个神眷者，对比起来普通人的数量也少得可怜，怎么算都打不过对面啊。”奇尔有些悲观。 凡尼亚没有慌，冷静地安排道：“马多克，你把监狱里的犯人都放出来，奇尔你去看看能不能把夏佐救出来。” 二人各自离去，她自己刚想捡起地上的柴刀冲出去，却被从前面跑出来的一个家伙拉住了。 “你是万尼亚吗？”他问道。 “我是。” 满脸是血的男子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监狱里跑。 跑出几步后他才解释道：“夏佐让我去找你，但我一直没找到，他有东西要给你。” 凡尼亚心念一动，撒开男子的手，跟着他跑。 后者倒是不在意，这还能让他更轻松一点。 “到了，夏佐让我把你带到这里，里面的东西之后都交给你。” 面前是之前典狱长的办公室，那个男子带到这里就走了。 凡尼亚看着满屋子的文件有些发懵——他是把紫罗兰夫人的库存都清了吗？ 这些东西她可太眼熟了，这不就是她当时和奥斯汀一起费老大劲潜入紫罗兰夫人宅邸时在暗室里看到的那些文件吗？ 这小子果然是知道的。凡尼亚苦笑着摇摇头，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发现除了那些记载着各种黑料的文件以外，还有一本笔记本。 翻开看了一眼，赫然是夏佐在组织暴动这件事上的心得体会和经验感悟。 凡尼亚合上笔记本，倒吸一口凉气。 “都放出来了，现在外面很混乱。”马多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东西。 “去找几个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印刷厂去，连夜印刷每个都印上十几份，能印多少印多少。”凡尼亚指了指装了十多个箱子的文件。 马多克皱了皱眉，他来这里是打架的，他积攒了太多对外面那群蠢货的愤怒，就等着现在发泄出来。 凡尼亚看出了他的犹豫，大概也猜到了其中的一些原因，于是问道：“有办法把外面的人都干掉吗？” 马多克眼睛一亮，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求之不得。” 说罢活动了一下关节，消失在门口。 凡尼亚叹了口气，还是捡起了地上的柴刀，冲了出去。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现在干就完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一章 最伟大的作品(bushi) 双手猛地前探刺入面前壮汉的胸口，后者的怪力还未能发挥便喷出一口鲜血，马多克扭头躲开血污，双手用力，竟然硬生生撕开了面前的神眷者！ 这一血腥的场面一时间把周围的几人都镇住了，马多克大笑一声，如同游龙般穿梭在人群中，普通人只是一个照面就会爆开，而神眷者不过也就是多坚持十几秒罢了。 此时的他宛如一台高效的杀人机器，放在监狱门口竟然让贵族私兵和城防军的攻势为之一滞。 西德尼招募的神眷者大多都是最普通的货色，能力多以最简单的力量强化或者速度强化为主，其中一些人在今天之前甚至从未与其他神眷者交过手，因此在马多克面前一碰就碎。 他进入战场不过五分钟，就已经解决了六个神眷者。 在人群中奋力拼杀的夏佐也看到了这些钱，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马多克这个宪兵队长会帮自己，但此时这种情况由不得他想太多。 “离那个面具男远点，不要妨碍他！”夏佐趁着给左轮换弹的功夫大喊道。 凡尼亚和奇尔没有冲进正面战场，他们俩一个在边缘处徘徊，救助伤者，一人则爬上了塔楼，利用手中的弩箭射杀对方的基层指挥官和低级神眷者。 在几人都帮助下，监狱门口的战线居然稳住了，贵族私兵和城防军一时半会儿难以寸进，并且因为马多克这尊杀神的存在，对方的士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西德尼子爵大吼一声，摔碎了书桌上的花瓶，骂道：“都是一群废物！我都派神眷者过去了还拿不下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子爵大人，对方也有神眷者，并且很强。”前来汇报的军官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颤抖着解释道，“我的人说他好像是前宪兵队长马多克。” “马多克？”西德尼思考片刻后想起了那个戴面具的变态男，脸色一白。 他之前就听人汇报马多克似乎没死，并且多次找到宪兵队希望回归，但当时他考虑到好不容易在宪兵队队长这个位置上安排了自己的人，再交出去会很亏，于是就让手下不要去管，甚至还派出了杀手找机会干掉马多克，没想到杀手还没得手，这马多克就已经反了。 西德尼子爵脸上的横肉微微颤抖，手里捏着的杯子“嘭”的一声碎了满地，跪在地上的军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连道歉请罪。 复盘了一遍的西德尼只觉得身心俱疲，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叫来了紫罗兰夫人。 “把事情都告诉督政官吧，让他向王室求援。” “你疯了？”紫罗兰夫人一听这话瞬间炸毛，“你不想活了吗？万一你干的那些事情被查出来，你就别想着继承爵位和财产了！” “我也不想！”西德尼牙都要咬碎了，“但情况已经失控了！光靠城防军和私兵只能勉强维持现状，根本没办法干掉那些叛军！” 紫罗兰夫人叹了口气，语气一点没有缓和，说道：“我们还有教会，我让大主教派一些神官来，他们都是神眷者，而且比你养的那些强太多了！” 西德尼嘴角一抽，忍住怒气，咬牙道：“教会不会帮我们的！他们只会站在旁边看戏！那些神棍向来这样，他们只会帮助能取得最后胜利的人！” “城防军和私兵还有很多！就算用人堆也能把他们堆死！” “士气已经快崩溃了！都怪那个该死的马多克！他背叛了我们，他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清楚，那个疯子最擅长杀人！” 西德尼吼完后有些站不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够了，到此为止吧，去找督政官，趁还有回旋的余地。” 紫罗兰夫人双拳攥紧贴在身侧，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愤然离开。 亨利捏着下巴，摩挲着并不存在的胡子，满意地看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筋肉人。 这玩意儿没有皮肤，全身的肌肉和筋膜都露在外面，看上去十分恐怖。 但亨利却毫不在意，不夸张地说，这就是他目前为止最伟大的作品——一个从无到有的，真正的，有血有肉还有灵魂的“人”。 奥斯汀看着亨利陶醉的姿态，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都不敢想要是把亨利这种人放出去会整出什么大活来。 “这就是完全体吗？”筋肉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喃喃道。 “不是。”亨利戳了戳筋肉人腹部的肌肉，“你还得为自己选一套你喜欢的外貌，虽然我也能按照我的审美帮你弄好，但我觉得这种事情还得交给你来好一些。” “外貌吗？”筋肉人似乎还不会正确使用这具身体，他的声音完全是从腹腔中传出来的。 “是的，体型、肤色、面相甚至性别，你现在只是一个万能的模板，要想成为真正的，具有自我意识的人，获得一副真正属于自己的外貌非常重要。” 筋肉人想了想，伸出食指按住奥斯汀的额头。后者下意识想躲，但不管怎么闪避，那根指头都跟着他，然后轻轻地点在额头上。 瞬息间，一幅肖像出现在了奥斯汀的脑海里。 “这是？” “曾经生活在那片大陆上的人，他们就长这个样子。” 肖像里的人和奥斯汀见过的奥里斯塔帝国人相似，高大的身躯，深邃的五官，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珠。 “和奥里斯塔人很像。”奥斯汀给亨利描述了一遍。 亨利听完便画出来一幅肖像给筋肉人看了，后者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亨利示意他躺下，自己则开始从旁边的“废料堆”里选择合适的血肉往他身上铺。 奥斯汀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打打下手，这一场景看上去诡异中又带着奇妙的和谐。 “让你们做的手脚都搞定了吗？”玛丽安奴问道。 “搞定了，我现在可以感应到他的位置。”奥斯汀点点头，“他真的不会发现？” “放心吧，我给你的东西哪次出过岔子。” “那就行。”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二章 碾压 紫罗兰夫人赶到庄园时，督政官似乎早就料到了，正坐在书房里等着。 “怎么慌慌忙忙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把目光从面前的书本上挪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头发有些凌乱的紫罗兰夫人。 “督政官阁下说笑了，在斯派修姆市这片小地方能有什么大事呢？”紫罗兰夫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看你，明明是来求人的，却还是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督政官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在乎这里发生了什么，毕竟我不对这里负责，不管闹多大都和我无关。” 他站起身来，走到紫罗兰夫人面前，伸展手臂活动了一下：“可是某些人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哦。” 紫罗兰夫人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我倒是想帮忙，但从我到这边来，你们几位的诚意我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到啊。” 督政官一边说着一边绕着紫罗兰夫人走了一圈，站在她的椅子后面，俯下身小声道：“你们贪掉的税款，我要拿三成。” 紫罗兰夫人的瞳孔一缩，又很快恢复正常：“督政官阁下，作为一名王国官员，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听不明白吗？”督政官喃喃道，“那我再说得明白一点，你们贪掉的税款给我三成，我帮你们摆平外面的暴动，当然你们贪污的事情我也能顺手一起办了。”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紫罗兰夫人双拳攥紧，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当猴耍。 “那群暴民应该已经高歌猛进了吧？没想到你们养的城防军那么脆弱。”督政官又开始踱步，“也难怪，毕竟你们这些贵族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孩子塞到里面去镀金。” “可为什么你们养的私兵也这样？”督政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猜猜，那群暴民后面有高人指点，里面有神眷者，而且是很强的那种。” 紫罗兰夫人的牙都要咬碎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 “可以。”紫罗兰夫人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三成，事后会给你。” 督政官打了个响指，笑道：“早这样不就完了，我们之间明明可以更坦诚一点的。” “你要怎么解决那些暴民？我劝你最好快一些。”一旦妥协之后，人就会变得松弛，紫罗兰夫人整个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督政官却摇了摇头，坐在扶手上笑道：“不着急，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谈完呢，那三成是解决暴民的，那你们另外的腌臜事要怎么办呢？” “你！”紫罗兰夫人气急，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却又被督政官按了回去。 “说了，别着急，我又不会要你们的命，你们这条命到时候可是要留给国王陛下的。”督政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笔记本，开始念上面的内容。 “贪污税款，这是一罪；组织暴动谋害贵族以毁灭证据，这是二罪；私自豢养神眷者，这是三罪；贿赂直属官员以蒙骗陛下，这是四罪。”他顿了顿，“光是这四条大罪就已经够你们掉脑袋了，更别说那些小的。” 督政官面色一冷，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我看你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们这些家伙就像是家里的老鼠，光是看见就知道身上肮脏不堪，抓到一闻更是恶臭扑鼻。” 紫罗兰夫人气得发抖，握着扶手的双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五成。”督政官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 “太多了吧，我没办法做决定。” “不不不，我说的是，除了那三成外，我还要五成。” 紫罗兰夫人直接被气笑了，冷声道：“你这样狮子大开口，就不怕今天走不出这个庄园？难道你真的想要和我们鱼死网破吗？” “鱼死网破？”督政官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你们没这个资格。” 紫罗兰夫人嘴角一抽，微不可察地扭了扭手指上的钻戒。 “别费心思了，从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那一刻，这个庄园内外就已经没有你的人了。” “你——” “如果你们把我扣在城内，那我可能还没办法出手，但出了城嘛……那可就不好说了。”督政官提了一把椅子坐在紫罗兰夫人对面，低下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后者的表情，“就和你说实话吧，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带了一支军队，不管是暴民也好，你的私兵也罢，在我面前都是纸糊的玩意儿，明白吗？” “你要的太多了，我没办法做主，需要问西德尼子爵的意见。”紫罗兰夫人依旧没有松口。 “西德尼子爵？”督政官捏了捏下巴，“没关系，我把他带过来了，正好可以一起商量着把事情办了。” 说罢，还没给紫罗兰夫人震惊的时间，他拍了拍手，门外的卫兵似乎已经等了很久，押着一个戴黑布头套的男子走了进来。 督政官起身把位子让给男子，顺手摘掉了他的头套和嘴里的布条，然后施然地走到书桌后坐好。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把我带到哪里？”西德尼紧闭着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睁开眼睛吧，西德尼子爵阁下。” “你是……”西德尼愣了一下，随即又惊又怒，瞪大眼睛吼道，“你是督政官？你到底想做什么？”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麻烦紫罗兰夫人你代为转达吧，请稍微快一些，时间不等人，那群暴民随时可能占领整座城市，到时候恐怕就麻烦了。” 紫罗兰夫人靠近西德尼，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和后者说了一遍。西德尼子爵的脸越听越白，到后面竟然直接靠在了椅子里，不停地大喘气。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督政官不紧不慢地扣着指甲，甚至没有正眼看两人。 “督政官阁下，我们可以给你分六成，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西德尼子爵咬牙道。 “哦？你们的诚意值六成，那你们的地位，你们的命呢？”督政官笑道，“恕我直言，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明白吗？” 西德尼咬咬牙，伸出食指：“七成，给你七成。” “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乡巴佬都把钱看得那么重要。”督政官终于抬起头瞥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西德尼，“好吧，看在你如此为国着想的份上，我就给你打个折，你们贪污税款的七成，我帮你们平事。” 西德尼听完松了口气，但只见督政官伸出，手掌朝上勾了勾：“先付一半的定金。” “你不要太过分……”西德尼眯起眼睛，他现在很生气，已经在计划如何跟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同归于尽了。 “你们的事情那么复杂，如果不提前付定金，我没法给你做保证。” 西德尼狠狠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把整个扶手都拍断了。 “不要冲动，冲动对你们没有好处。”督政官使了个眼色，先前押送西德尼的两个卫兵一左一右站到了他的身后。 “我的士兵只擅长打仗，用刑什么的下手不知道轻重。” “我现在能拿出来的只有三成。”西德尼死死盯着督政官的脸，咬牙切齿道。 “好，成交。”后者轻快地拍手。 西德尼从衣服内里掏出一张神术水晶制成的卡片，说道：“这张晶卡里就是，去随便一家罗尔德国王银行都能提款。” 他身后的护卫一把抢过卡片，督政官轻轻颔首，那护卫便拿着卡片出去了。 “现在可以动手了吧？”紫罗兰夫人冷声道。 “当然，我相信你们不会在卡片里做什么手脚。” 说完他又叫过另一个护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者领命而去。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在这里静静地等待吧，等暴动被镇压后我们再处理其他事情。” 督政官说完后就没有再搭理二人，走到书桌后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那本书。 与此同时，斯派修姆市城内的形势已然再次反转，在马多克一人干掉数名神眷者和数十个普通士兵后，剩下的城防军和贵族私兵开始溃退，而夏佐率领的起义农民则乘胜追击，战线直接被推进了富人区。 在富人区的街巷里，起义的农民和工人与贵族与富人们豢养的家丁展开战斗。那些普通的家丁根本拦不住愤怒的群众，一个又一个平日里的剥削者被吊死在了自家门口。 也有的富人雇佣了神眷者保镖或者自身就是神眷者，但都被马多克等人解决，起义队伍的锋芒一时间无人能挡。 夏佐站在一幢别墅的屋顶，看着四周正冒起滚滚浓烟的富人区，笑意根本掩藏不住。 “兄弟们，前面就是西德尼的房子，我们冲进去抓住他！”夏佐用手上的刀指向前方一幢金碧辉煌的庞大建筑，喊道。 正在他们高歌猛进时，一支军队在市外的郊野上悄然集结。 他们身穿黑色的铠甲，肩膀上系着一根白色的飘带，手里握着长枪和刀剑，向斯派修姆市前进。 在市区外围站岗放哨的农民很快发现了他们，但还未来得及做出预警，一支黑色弩箭便破空而来，射穿他的喉咙。 放哨的农民在这支军队前如同麦子般一个个倒下，直到漆黑铠甲的军队开进了市区，才有消息传到夏佐的耳朵里。 “军队？全身黑色？”夏佐放下手里的一份文件，疑惑道。 他看向凡尼亚和马多克，二者也都摇头。 “没听说过，密切观察，及时汇报，我们也会做好相应准备。”他如此回复。 过了十分钟，没有收到回复，夏佐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派遣几个人充当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同时也让还在市长府邸里搜刮的众人做好撤离的准备。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已经冲进了市长府邸，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不管什么身份都被通通杀死。 马多克眉头一皱，率先冲上前去，但那队伍里也有神眷者，他还没冲到近前，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他。 于是马多克朝右侧一滚，悬之又悬地躲过了一记劈斩——那家伙的速度居然比他还略快一些。 还没做出反应，身后的空气中便凭空生出一把长刀，虽然马多克及时躲避，但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这一连串的攻击让他彻底怒了，双手猛地一握，黑甲士兵队伍里顿时有两位直接变成了一团肉泥，身体被彻底摧毁。 马多克深吸一口气，狠狠拍掌，随着掌声响起，一整队士兵直接被压成了肉饼，而马多克的嘴角和鼻孔也流出了血液——一直连续使用能力已经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夏佐看见这一幕，直接吹响了胸前的哨子，顿时四面八方哨声此起彼伏，暴动的队伍开始按照原订计划撤退。 但黑甲士兵也不是吃干饭的，吹响哨声后没多久，夏佐就听到了至少有四队分出去的人马吹哨求援，但前去支援的人也很快被干掉，起义军顿时损失惨重。 夏佐知道情况不妙，又连吹几次哨子催促撤退。 他率领的一支队伍速度最快，没用太长时间就撤出了市区。 但还有更恐怖的在等着他，夏佐带领手下数十人撤出后，却发现城外早有一支军队在虎视眈眈。 赫然是先前在城里大开杀戒的黑甲士兵。 他们整齐地列阵，等待着猎物自行钻进陷阱。 夏佐苦笑一声，看向凡尼亚：“我给你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后者也知道这下是凶多吉少了，认真回道：“都带上了。” “接下来就靠你了。”夏佐把一直放在兜里的笔记本递给凡尼亚，“我在上面标注了新买的一批武器的下落和残余队伍的位置，希望你能用上。” 凡尼亚小心地收起笔记本，神色复杂地看了夏佐一眼。 “加油。”后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三章 风云变幻 夏佐把所有东西都交代给凡尼亚后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他一直走到队伍的最前方，直面那支散发着致命气息的军队。 他们似乎也不着急动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猎物。 夏佐转身看向自己的追随者，他们脸上多是淡然和愤恨，没有丝毫退意。 “家人们，兄弟姐妹们！正如你们所见，我们的壮举遇到了阻碍，但我相信我们的理想不会在这里倒下。”夏佐顿了顿，“总会有种子留存下来，而我们最后要做的，就是将自身化作肥料，为我们埋下的种子做最后一次冲锋！” 众人齐齐怒吼。 已经退到队伍最后的凡尼亚被震了一震，她扫视面前的众人。 相比于那支军队，这两百多号人显得十分单薄无力，手里的武器装备也五花八门。 “毫无胜算。”马多克抹掉嘴角的血迹，摇头道。 夏佐当然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但他不能退，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队伍成功撤出斯派修姆市，但他必须留下来殿后，尽量拖延时间，为那些队伍争取时间。 黑色的军队也默默等待着，一点不赶时间。 一朵红色的烟火在斯派修姆市上空炸开，黑色的军队动了起来，前排的士兵列队，然后举起手里的步枪。 夏佐心中一寒，但依旧举起了手里的马刀，大声呼喊道：“兄弟姐妹们，跟我冲！” 说罢便一马当先冲向敌阵，身后的追随者们也纷纷大吼出声，挥舞着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冲向那不可战胜的对手。 凡尼亚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跟着奇尔遁入旁边的荒野。虽然很不甘心，但夏佐在用命为他们争取时间，她不能乱来。 身后响起枪声，有那么一瞬间盖过了怒吼，但众人的声浪又很快涌起。在荒野里跑了许久，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别的原因，凡尼亚逐渐听不到吼声，就连枪声也已经得零零散散。 这时她才敢回头，朝着战场的方向深深鞠躬。 这一夜在后来被称为“斯派修姆血夜”，斯派修姆市的工人和农民不满王室的统治，成立罗尔德进步党，揭竿而起，但最后由于王国直属督政官的干预而失败。 之后的一个月里，斯派修姆市的统治者西德尼子爵派兵大肆搜捕罗尔德进步党人，制造了多起血腥惨案，各地的起义此起彼伏，但都被督政官按了下午。 据后人统计，在“斯派修姆血夜”及后续一个月的大搜捕中，共有两万多农民与工人、一千多位小店主和工厂主、三十四位贵族被杀，组建罗尔德进步党的最初十一人全部死亡。 虽然罗尔德进步党的起义失败，但他们的反抗和后续的血案激起了罗尔德王国饱受压迫的底层人民的血性，起义与暴动在王国各地此起彼伏，一时间难以压制。 受此影响，梅来特尼王国的后勤物资也受到了影响，使得军部不得不加大了袭击奥里斯塔帝国后勤补给的力度。 一开始的有限袭击也变成了无差别袭击，甚至有传言说梅来特尼王国收买了大批海盗参与袭击。 从袭击【冷风花号】后的两个星期里，奥斯汀等人又袭击了四艘经过“精挑细选”的武装补给船。 随后形势骤然变化，军部多次传信要求他们加大袭击力度，在这些简报和命令里，奥斯汀也得知了罗尔德王国发生的事情。 经过讨论，奥斯汀等人一致决定按照之前的规矩办事，拒绝袭击普通船只，但也缩短了出击间隙，在后面一个月里袭击了二十六艘武装补给船，销毁了成百上千吨物资。 原本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就暂时熄火了，但没想到大的还在后面： 因为后勤补给被影响，前线形势不容乐观，但奥里斯塔帝国这边受影响更小，因此梅来特尼王国秘密出台了《无限制私掠法案》，大肆招募海盗和冒险者，袭击黄金水道上的奥里斯塔帝国船只。 后者也不是吃素的，立即搬出《协同私掠打击条约》，将袭击补给线的梅来特尼王国海军也列入了打击对象，在国际上不断施压。 一周后，《无限制私掠法案》被奥里斯塔帝国间谍曝光，国际社会一片骇然，此消息瞬间挤占了世界所有主流报纸的头版头条，一时间压过了罗尔德王国的风头。 之前签署了《协同私掠打击条约》的各国纷纷表示谴责，随后宣布制裁梅来特尼王国，实施进出口限制或禁运。 一时间，原本就受到影响的前线形势雪上加霜。军队补给严重短缺，梅来特尼王国陆军不得不开始战略性撤退。 奥斯汀等人也接到了返回弗莱明港换装协助陆军撤退的命令。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穿过大漩涡海域，就又收到了新的消息——陆军主力部队在穿越暖潮内海时，遭到了亲奥里斯塔帝国的罗尔德王国起义武装派别袭击，随后引来了奥里斯塔帝国的海军大部队。 然后就是再次占领世界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的重磅新闻——梅来特尼王国皇家陆军半数以上的人马葬身暖潮内海。 奥斯汀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脸都白了，他虽然已经加入皇家海军一年多，但在陆军服役的时光始终是难以磨灭的。这次陆军的沉重失败让他备受打击，甚至连那天的中午饭都没吃下去。 奥利弗对他的感受表示理解，他同样对军事上的失败感到震惊和愤怒，但最后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半数主力的覆灭直接加速了战争的进程。 奥斯汀等人到石像鬼环礁时，传来了国王驾崩的消息，王子哈德森·斯图亚特继位，是为哈德森一世。 接着在距离弗莱明港还有一天路程时，梅来特尼王国宣布与奥里斯塔帝国展开和平谈判。 等到众人返回弗莱明港时，城里弥漫着萧瑟颓败的气息，就连港口区的工人和妓女都少了不少。 泰德准将瘦了一大圈，虽然还是个胖子，但奥斯汀差一点没认出他。 “抱歉，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招待你们。”泰德和奥斯汀握了握手，然后让他这两天先呆在宿舍等下面的命令，接着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奥斯汀没有着急回去，和奥利弗等人告别后先去了一趟军人事务部。 他想看看凡尼亚是什么情况。 然后工作人员给了他一张阵亡通知书。 虽然表面上摆出一副伤心失望的样子，但奥斯汀心中却是庆幸的。 回到宿舍，奥斯汀捏起莱莎之前给他的徽章，将心神沉入其中，然后在一片草坪上醒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一旁的凡尼亚也在此时坐直身体。 “好久不见。”奥斯汀先打了招呼。 凡尼亚点了点头，笑道：“你是不是收到我的阵亡通知书了？” “是的，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你。” 凡尼亚轻笑道：“别担心，是我让奇尔告诉船员的，他们要是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肯定也会跟过来，但我不想把他们扯进来，这只是我的事。” 她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你也可以卸下心里的负担了，反正梅来特尼王国皇家海军的凡尼亚已经阵亡了，现在在罗尔德王国乱搞的凡尼亚另有其人。” “你那边怎么样？我可是听说情况很不好。”奥斯汀摇了摇头，苦笑着问道。 “确实不好。”凡尼亚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过万事开头难，夏佐已经开了个好头，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呢？” “夏佐？”奥斯汀并不知道夏佐的事情。 “罗尔德进步党你看到了吧？” “报纸上有，军部的简报里也提起过。” “那就是夏佐的成果。”凡尼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骄傲。 奥斯汀刚想感叹两句，突然想起来简报上说罗尔德进步党已经被消灭了，于是试探着问道：“他还好吧？罗尔德进步党好像已经被消灭了。” “他死了。”凡尼亚坦然地说道，“为了留下革命的种子，罗尔德进步党的其他人也都死伤大半。” 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奥斯汀心跳漏了半拍： “我现在接过了罗尔德进步党，目前正在艰难发展中，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能在简报上再看到我们的名号。” “可别这样，我不希望从简报上听说你死了。” “记得一开始说的吗？古往今来变革总会有人牺牲，上一个是夏佐，那下一个为什么不能是我？” 凡尼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俨然一副看淡了生死的样子。 奥斯汀想说点什么，但话卡在喉咙里，半天后变成了一句祝福：“那祝你成功。” “谢谢啦，我们当然会成功的。” “你可以试着去联络一下罗尔德抵抗组织。” 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两人都回头看过去。 很久没有出现的莱莎此时也出现在了幻境里。 “莱莎！”凡尼亚惊喜地叫道，随后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奥斯汀没有说话，他和莱莎要说的话可不能当着凡尼亚讲。 “罗尔德抵抗组织是雷弗里支持的武装，主要在多弗雷拉王国和罗尔德王国的边境地带活动，你可以尝试着去联系他们，有些时候一加一会大于一。” 凡尼亚没有表态，只是笑着说知道了。 “多弗雷拉-罗尔德人民阵线是奥里斯塔帝国支持的武装，你和他们接触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罗尔德青年党是梅来特尼王国支持的，你最好不要接触他们，不然你就白死了。目前力量最强的罗尔德人民共和议会是多弗雷拉王国支持的，一开始的惨案就是他们弄的，你也要小心。罗尔德解放组织是罗尔德王国本地人拉起的队伍，你可以尝试着与他们合作。” 莱莎明显是有备而来，将罗尔德王国境内主流的几只反抗力量都做了介绍。 奥斯汀听到雷弗里这个名字的时候皱了皱眉：“莱莎，你也掺和进去了吗？” “这可和我没什么关系，是雷弗里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只不过为他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帮助罢了。” 奥斯汀撇撇嘴，心想这和直接下场有什么区别。他真不明白这女人现在又想做什么。 凡尼亚这次主要是想和奥斯汀报个平安，于是简单聊了两句后便离开了幻境，留下奥斯汀和莱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想做什么？”奥斯汀直截了当地问道。 “正如你所听到的，支持罗尔德王国的人民反抗自己的国王。”莱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然后呢？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支持梅来特尼王国扶持的那一支？” 莱莎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喜欢刨根问底。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雷弗里拥有多弗雷拉王国的继承权，我想帮他夺得王位，所以他必须要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和一个支持自己的外国盟友。” “你想当多弗雷拉王国的摄政吗？”奥斯汀挑眉。 莱莎却轻笑着摇头：“太肤浅了，我是海神的圣女，怎么会去追随这些世俗之物？” 奥斯汀闻言猛地一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你想成神？” 最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声，但莱莎能看懂他的唇形。 “差不多吧。”莱莎毫不犹豫地承认，“大差不差。” “你疯了？”奥斯汀皱起眉。 “我没疯。”莱莎淡然地解释道，“作为海神圣女，我的命运是既定的，要想改变命运，我就必须自己成神。” 奥斯汀叹了口气，问道：“圣女又是怎么回事？海神教会可从来不承认有圣女这种说法。” “我受到了海神的感召，成为祂行走人间的代言人，自然就是祂的圣女，不管教会是否承认，这就是事实。” 奥斯汀沉默了一会儿，不在这个事情上太多纠结，他自己的事就够了，没必要再多管闲事。 “你找我做什么？” 他可不相信莱莎这个时候出现是因为巧合。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四章 出远门 “当然是好事，不然我会找你吗？”莱莎笑吟吟地说道。 奥斯汀可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前面几次有几次真遇见好事了？ 嘶，这么一说，好像每次和莱莎一起行动都能有奇遇，收获点好东西。 难道她真这么好？ 似乎是看出了奥斯汀的迟疑，莱莎耸了耸肩：“我干嘛要骗你呢？我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哦。” “行了，你就直说吧，要干什么？”奥斯汀不耐烦地摆摆手。 “是关于上次找到的关于弑神者的线索。” 奥斯汀愣了一下，笑道：“我还以为你独吞了呢，没想到这事儿你还能想起我来。” “那当然。”莱莎得意地笑了笑，“而且那玩意儿我一个人也没办法拿到，需要找个可靠的帮手。” “雷弗里呢？他不可靠吗？” “雷弗里有其他事情要忙，这次我们不带他一起。” “可我不一定能找到机会和你出去。” 莱莎神秘地笑道：“你等着看吧，会有机会的，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说完她便不愿意透露更多消息，直接离开了幻境。奥斯汀也没理由留下，紧跟着她离开。 回到现实后，他立马把莱莎所说的事情转述给玛丽安奴。 “好机会啊，你得想办法去。”玛丽安奴看上去很高兴。 “那弑神者的线索她真的能破解吗？”奥斯汀还是有些狐疑。 “她是谁啊？她姓什么啊？你能和她比吗？说不定人家养着一个连队的专家专门搞这些事情呢。” 奥斯汀苦笑着点头，玛丽安奴说的确实有道理，莱莎可是梅来特尼王国的公主殿下，要时间有时间，要金钱有金钱，要人有人，拿到这种东西肯定第一时间就整明白了。 “莫名其妙出去一趟，这边会怀疑吧？感觉军部的老东西们一直在针对我。” “由他们去呗，到时候直接给你开除了不是更好？”玛丽安奴倒是乐得这样，宽慰道，“我就整不明白了，你和本杰明到底为什么非得在这个国家呆着，直接跑了自由自在的不好吗？到时候想干嘛就干嘛，根本不用看别人脸色。” 奥斯汀苦笑着摇摇头。 说得简单，但他毕竟是在梅来特尼王国的军部孤儿院长大的，多多少少还是会对这个地方有那么一些眷恋，如果不是必要，他应该不会就这么跑了。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奥斯汀走到窗边，看向罗尔德王国的方向。 凡尼亚，当时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凡尼亚现在的所作所为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能算叛国了，但奥斯汀没办法去指摘她，毕竟她的理由是那样的高尚，相比之下，奥斯汀的思想觉悟就像阴沟里的老鼠。 “在想那个小丫头的事？”玛丽安奴问道。 “嗯。”奥斯汀简单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 “当时你也看到了罗尔德王国底层人民的生活，所以你应该理解她的做法。” “我理解她，只是——” 玛丽安奴心念一动，接上他的话头：“你不敢接着往下想是吗？” 奥斯汀愣了一下。 “你不敢想梅来特尼王国的底层人民是怎么过的，不敢想其他国家的底层人民是怎么过的。毕竟你生来就注定是军人，从未接触过真正的底层，当上军官后就更没有机会去关注他们了。” 见奥斯汀没有说话，玛丽安奴接着说道：“但是你心里恐怕也清楚，就算梅来特尼王国的制度比罗尔德王国更先进，底层民众的生活恐怕也大差不差。” “确实。”奥斯汀把自己扔到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敢去想，但自从知道了凡尼亚所做的事情后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这说明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你本质上是对那些底层人民充满同情的，你并不想去压迫、去剥削他们，但也无法下定决心背叛自己的阶层。” 玛丽安奴做出总结。 “你现在就被夹在两种想法中间，不难受才怪。” 奥斯汀叹了口气，翻身侧躺，看着窗外的月亮。 “实际上，你有没有想过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沉默半晌后玛丽安奴突然问道。 “是贵族和国王，对吗？”奥斯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正确，但不完全正确。”玛丽安奴的灵体现身与房间中，站在奥斯汀跟前，“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国王与贵族，底层人民的生活会真的会好起来吗？” “怎么说？” “现在的民众没有自己做决定的意识，他们总是想着出现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掌控一切，带领他们走向正确的方向。除了一些野心家外，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因此，就算今天推翻了国王，明天就会有野心家上台成为皇帝。” 奥斯汀来了兴致，问道：“那应该怎么做才对？” “要打破民众的这种意识，把他们的思想解放出来。”玛丽安奴平静地说道，“贵族与国王控制民众的方法除了自身的权势外，很大程度上还依赖着教会的洗脑。” “他们，那些主教和教士，以神的名义布道，利用民众对神明的恐惧或是敬畏，逐渐为他们的大脑打上烙印，不想也不会主动去想忤逆之事。” “你的意思是——”奥斯汀大概知道玛丽安奴要说什么了。 “如果凡尼亚真的是个理想主义者，那她也终究会注意到的。”玛丽安奴笑道，“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神明存在，还存在远超于凡人的力量，她想做的事情就永远做不成——推翻了国王会出来皇帝，推翻了皇帝还会出来独裁者，到最后教会甚至会亲自下场，弄出一个能主宰俗世的教皇。” “所以，本质上我们俩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不，她想要做的可比你难多了。你不过是想让自己摆脱神明的钳制，而她可是想帮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打碎枷锁。” “你有一点说得不错，和她相比，你的思想觉悟确实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奥斯汀讪笑几声，没有生气。 “不过慢慢来吧，我相信今晚之后你会更多地去思考这些事情，最后一定会做出一个真正让自己绝不后悔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奥斯汀没有再收到别的命令，而他也没有闲着，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 弗莱明港的民众没几个人有闲心来图书馆，最近又赶上战事失利，原本有功夫来的那些贵族和中产又没了心情。因此偌大的图书馆里只有四五个人，奥斯汀乐得清净，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 又过了三天，一则消息引爆了整个世界——梅来特尼王国将于奥里斯塔帝国签订和平条约，条约的主要内容已经确定，只等细节部分商讨完毕就能签字。 这消息让国民惴惴不安，梅来特尼王国在战争结束后属于弱势一方，在和平条约肯定要吃大亏，而吃的这些亏恐怕就要转嫁到全体国民身上，到时候日子就难过了。 一时间，弗莱明港城内的颓败情绪更加严重，整个城市的气氛都灰蒙蒙的。 奥斯汀只是惊叹于和谈进度之快，对其他则毫不关心，他的阶级注定了他在接下来的动荡中只会受到很小的影响，但那些普通人就要遭老罪了。 读了这么些天书，奥斯汀自然也能想到这个道理，但就像玛丽安奴所说的一样，他既同情底层民众的遭遇，又无法下定决心背叛自己的阶级，只能被夹在这二者之间饱受折磨。 和谈的基调已经敲定，战争彻底过去了，梅来特尼王国剩余的部队则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与归并。奥斯汀原先隶属的舰队此时也被直接并入了皇家海军中，不再以独立行动队的名义执行任务。 好在驻扎的港口未变，奥斯汀可以不用离开弗莱明港。 之后，在一个平静的中午，泰德准将再次联系了他。 奥斯汀有些狐疑，战争已经结束了，梅来特尼王国也脱离了《协同私掠打击条约》，因此他按理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 但他和来传信的士兵打听了一下，似乎是有新任务交给自己。 虽然满腹狐疑，但奥斯汀还是按时到了泰德准将的办公室。 办公室布局和之前比起来没太大变化，唯一的区别是泰德准将的桌面和书架凌乱了一些，似乎这几天没什么功夫收拾。 “奥斯汀老弟，你来啦，中午吃过饭没有？过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一顿？”泰德准将从门外进来，笑着寒暄道。 奥斯汀有礼貌地回应，依旧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泰德暗自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公主殿下到底看中了这家伙哪里，明明他就跟个木头似的。 泰德坐到办公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最近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军队内部并没有明说战争的具体情况，但这些事情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没几个人不知道。 “报告长官，听到了一些传言。” 泰德虚按手掌，示意奥斯汀不必那么严肃，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最近一段时间你没什么任务要做，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奥斯汀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张起来，要是就说个休假的事情根本没必要把他专门叫过来。 果然，泰德擦了擦额角的汗，又咳嗽两声，缓缓说道：“其实把你叫过来，还有其他事情。” 奥斯汀没有回话，安静地等待下文。 “军队里最近没什么大事，但最近莱莎公主殿下要代表王国出使希思黎王国，她指名要你同行。” 奥斯汀眼角一抽，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大声应答：“遵命，属下一定保护好公主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泰德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纠正他，只是摆了摆手，在他离开前好心地提醒道：“莱莎公主殿下也快到了年龄，既然她如此看重你，那你可就要把握住机会。” 奥斯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奥斯汀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幻境，莱莎果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你在搞什么鬼？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吗？”奥斯汀苦笑道。 莱莎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就是要弄得冠冕堂皇的才不会引人怀疑。”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弑神者？这么大的使团你不怕人多眼杂？” “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去希思黎啊？” 奥斯汀愣了一下：“难不成……” “差不多。”莱莎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奥斯汀皱起眉，这和他推测的可不一样，他原本以为弑神者的线索会指向那片废大陆，毕竟那里是第一次神战的战场，是真的死过神明的地方。 希思黎王国位于多弗雷拉王国南方，也是一个类似于梅来特尼王国的群岛国家，是曾经的海洋霸主，拥有当时称霸整个海洋的无敌舰队。 但在一百年前，炼金科技迅猛发展，当时的希思黎国王对此嗤之以鼻，最后被世界各国甩在了后面。 最后，毫不意外地被梅来特尼王国击败，所谓的无敌舰队也全军覆没，整个国家从此一蹶不振。 好在新国王即位后励精图治，抛弃前嫌，派遣留学生前往梅来特尼王国学习先进的航海技术，又往炼金科技的发源地奥里斯塔帝国派遣了当时国内的全部学者，将那边能学到的炼金科技都学了过来。 因为中间隔着汪洋大海，距离实在遥远，希思黎王国与其他国家沟通困难，就算学到了许多新科技，也发展得极为缓慢，最近趁着两国的战争才勉强赶上。 梅来特尼王国此次派遣使团前往希思黎王国，便是想将两国以往的仇怨一笔勾销，转而结为盟友，稳住在战争中失利的国家，回一口血。 而希思黎王国也需要建立一个稳定的交流渠道，但百年前它制霸世界时所作所为太多抽象，如今没几个国家对希思黎王国抱有好感，巴不得这个国家永远衰落下去。 因此就算梅来特尼王国没有往日的荣光，希思黎王国也不会嫌弃。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五章 地下城 奥斯汀原本以为会有一支庞大的外交使团，但等到莱莎来的时候却让他吃了一惊。 “就我们俩？”他看着空空荡荡的码头，嘴角抽了抽。 莱莎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戴着一顶宽帽檐的棕黄色草帽，提着一只精致的小皮箱，看上去不像是出使别国，更像是去希思黎度假。 奥斯汀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问道：“你去希思黎度假的？” “当然不是。”莱莎摇了摇头，“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代表团团长，只不过代表团已经先我一步出发了。” 奥斯汀顿时了然——这莱莎只不过是一个名头，让这次出访的规格显得更高一些，但她本人并不直接参与。 说白了就是吉祥物，想想也是，就算新国王脑子再大条，也不会让一个完全没有相关经验的家伙去全权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 “那船呢？” 奥斯汀的视线越过莱莎，看向她身后空荡荡的码头，“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开船？” 莱莎轻笑道：“你当然知道怎么开。” 奥斯汀嘴角一抽，低声道：“你疯了吗？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暴露幽灵船？” 奥斯汀先前本来已经打算好了，这次回港就把玛丽安奴的存在和军部说明，但局势变化太快。梅来特尼王国在前线不断失利，因为害怕暴露了幽灵船之后被直接派到前线，奥斯汀先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在中途又专门换回了那艘军部提供的海盗船。 虽然莱莎是公主，但要是让军部高层知道了她掌握了一艘幽灵船，那也会麻烦不断。 所以奥斯汀没想到她已经把这件事交代出去了。 “有什么问题？梅来特尼王国当今的国王可是我的亲哥哥，谁会在这种事情上刁难我？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奥斯汀摇了摇头，他确实低估了这位新国王对莱莎的重视程度。 “那你叫他出来吧。”奥斯汀叹了口气。 然而莱莎却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奥斯汀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什么意思？” “雷弗里那边需要帮手，所以我让安沙去帮他了。” “用我的船？”奥斯汀指了指自己的脸。 莱莎点头。 奥斯汀闭上眼睛，他发现只要自己和莱莎待在一起，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至少嘴角抽搐的频率大大增加了。 “不是。”奥斯汀捂着额头，低声喊道，“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有个当国王的好哥哥，我没有啊，我要是现在把我的幽灵船叫出来，你信不信明天我就能被军部的人带走？你是真一点数没有啊，存心要害我不是？” 莱莎偏了偏脑袋，疑惑道：“你在想什么呢？” “你知道吗，当海盗想要洗白自己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钱存进黑市银行，那里的家伙会用这些钱去置办一些产业，然后再安排别人买走，做一套完整的流水，把这些钱全部洗干净。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和这个差不多，我要帮你把你的幽灵船洗干净。你也不想以后出去都偷偷摸摸的吧？再说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你能瞒过一天两天，难不成还能一直瞒着不成？” 莱莎突然说了一大堆，奥斯汀感觉比之前她讲的所有话加起来都多。 “真的假的？你这么好心？” “我到底要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真的是为你好呢？”莱莎无奈地摇摇头，“我们难道不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这样了？这样不相信我。” “难道不是你先变的吗？”奥斯汀嘀咕了几句，然后转移了话题，“好了，既然你能保证没问题，那我就把她叫出来。” “放心吧，我哥知道我有幽灵船，但不知道我拥有的幽灵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一边说着，莱莎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怎么说？靠谱吗？”奥斯汀在心底询问玛丽安奴。 玛丽安奴思考了几秒，然后同意了：“我觉得可以，毕竟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奥斯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然后走到海边，从旁边扔了一块石头下去。 几十秒后，一根桅杆破开水面，接着便是瞭望台、画着纹路的帆以及整个船身。 和在大海上的几次现身不一样，这次玛丽安奴出场时表现得十分温柔，连浪花都没激起多少。 看着白色的船身，莱莎皱了皱眉，这似乎和情报里说的背信者玛丽安奴长得不太一样。 “她是？”莱莎问道。 奥斯汀笑了笑：“你可以称呼她【光与暗之耀·白】。” “新的幽灵船？” “嗯哼。”奥斯汀朝甲板的方向招手，“白，来打个招呼。” 莱莎看去，才发现甲板边缘竟然坐着一个女孩，正荡着自己的小腿。看见莱莎看过来，她挥了挥手，紧接着便消失不见。 “性格比较内向，在陌生人面前放不开。”奥斯汀讪笑着挠了挠头，眼睛却悄悄扫视过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异常情况，于是缓缓松了口气。 “走吧，早点出发，早点完事。”确认没问题的奥斯汀率先登上船。 莱莎笑了笑，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如果乘坐普通的船，从梅来特尼王国到希思黎王国需要半个月，就算是【八月雄狮号】那样的告诉驱逐舰，也需要至少一周时间，而全速前进的幽灵船只需要两天出头。 这还得多亏了莱莎提供的海怪分布图册，他们才能走得那么快。 不过在奥斯汀看见希思黎王国的海岸线时，莱莎却摇了摇头，示意奥斯汀找了个偏僻的海滩停下。 悄悄的上岸，打枪的不要。 “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不能暴露了也无所谓吗？”奥斯汀无语了，“你哥不是知道吗？还有必要这么藏着掖着啊？” 莱莎轻轻一笑，承认道：“我们要干的事情确实见不得人。” 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过希思黎王国首都的地下城吗？那里有一处遗迹，穿过那里能够直接到达废大陆。” “啊？”奥斯汀懵了，“合着还是去废大陆啊。” 他麻了，大姐你要早说我们就没必要鬼鬼祟祟钻地道了，就按照那泥人身上的后门，直接去就完事了。 “嗯哼，废大陆周围有着神明陨落时溢散的狂暴神力，就算知道方向和具体路线，普通人没有特殊办法也去不了。” ［你看，人家有自己的考虑，急什么？］道格嘲讽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莱莎从船上跳下，轻快地在沙滩上跑了两步，而后才笑着说：“当然是从线索里知道的，那个遗迹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弑神者留下的，直接通往他位于废大陆的府邸。” 奥斯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就这些信息已经够多了，再问下去恐怕会让莱莎反感。 两人上岸后在附近的旅馆里简单换了身衣服，便登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刻也不耽搁地前往希思黎王国首都。 在传说中，多弗雷拉王国和罗尔德王国的南方还有一块名为福尔兰的大陆，它的大小足以媲美奥里斯塔帝国。 但在第一次神战后，福尔兰大陆作为主要战场，被碎成了三部分。最西边的一部分就是如今希思黎王国所在的希思黎群岛，大漩涡附近的碎片成为了如今的福尔兰群岛，而消失的最大部分，则被称为废大陆。 希思黎王国所在的群岛是相对而言最完整、最正常的一部分。传说希思黎王国的第一代国王，在神战的废墟上建起了王国的首都，而那些废墟则成为了错综复杂的地下城。 事实也是如此，整个希思黎王国下方几乎就是福尔兰大陆的废墟，这些地方被称为“地下城”，在数十年前曾是冒险者们心驰神往的目的地。 经过几十年的冒险，大部分地下城都被搜刮一空，一部分甚至已经被改造成了新的城市。 但由于首都的重要性，其下方的地下城被王室牢牢握在手中，多年来鲜有冒险者踏足。 而把控地下城的王室只在一开始对接近地表的几层做了简单的探索，更深处的地方则是直接封闭了。 希思黎王国的首都丽尔丝莉城就在海边，距离两人上岸的地方并不远，因此奥斯汀摆脱玛丽安奴就在岸边巡游，随时保持联系，顺便研究一下他们是怎么直接“穿越”到废大陆去的。 两人没有进城，而是在郊外下车，奥斯汀跟着莱莎到了一处偏僻的海岸，这地方是一处高起的悬崖，近乎垂直的峭壁下方便是翻涌的浪涛。 “我们从崖壁上的入口进去。”莱莎一边准备绳子一边说道。 奥斯汀伸出头往下一看，由于视角限制，根本看不到峭壁上的情况。 “玛丽安奴，能看到这里的情况吗？” “嗯哼，有很多凹陷和沟壑，多半是海水冲刷的结果，有几个地方比较深，说不定就是地下城入口也说不定。” 两人交谈间莱莎已经准备好了绳索，递给奥斯汀一截后自己便顺着峭壁滑了下去。 ［她看上去胸有成竹哦。］道格提醒道，［那个卷轴里能容纳那么多信息吗？］ “危险感知有触发吗？” ［只要你绑好绳子，小心点下去我觉得就没问题。］ 奥斯汀撇了撇嘴，也绑上绳子向下滑。 他这才看见，莱莎已经滑到了一处凹陷，正站在那里等着他。 道格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和莱莎提这件事，默默地停在了那处凹陷。 这不过是峭壁上一处凹进去十多公分的小坎，说是地下城入口不如说是给攀岩者休息的地方。 莱莎朝奥斯汀招招手，然后指了指凹陷处的岩壁：“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它踹开，这是被切断塌方的甬道，里面就是地下城了。” 奥斯汀没有多问，双脚在旁边岩壁上一蹬，身体高高荡起，然后狠狠地踹在那处岩壁上。 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在他精疲力尽前将岩壁踹倒，露出后面幽深深邃的甬道。 莱莎掏出一块神术水晶往里面扔去，几分钟内都没什么反应，她才松了口气，招呼道：“走吧。” 奥斯汀点点头，解开绳子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在海边的缘故，这甬道的墙壁上十分潮湿，地面上也有大大小小的积水凹坑。 莱莎又拿出了先前在石像鬼环礁用过的那盏提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这里可没多少人进来，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小心一些。”莱莎提醒道。 奥斯汀闻言便直接把道格换了出来——危险感知在这种时候真的很好用。 道格刚换出来就打了个寒战。 莱莎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道格皱起眉，危险感知没有触发，他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异常的事物，于是摇了摇头：“没事，有些冷。” 莱莎闻言摸出两块神术水晶，将其中一块塞到道格手里：“可能是有灵体，拿着这个能好一些。” 道格没有拒绝，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前进。 这条甬道没有太长，二人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一处圆拱门。 推开已经腐朽的木门，眼前的情景映入眼帘： 甬道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圆形广场，广场上散落着石块与不知名的黑色土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喷泉，喷泉里的雕像没了脑袋，暂时看不出是什么，广场周围则是八条宽窄不一的甬道，应该是以前的街巷。 莱莎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缓缓靠近中间的喷泉。她想看看那座雕像是什么。 道格跟在莱莎身后，贝奥武夫寄宿的黑色三棱锥已经握在了手里。 雕像背对着两人，只能看出是一位双手拄着长剑的女性，身份则有些难以分辨。 转到雕塑正面，莱莎用手擦掉雕塑面前那块石头上的土，仔细阅读起下面的文字。 “你认识这些字？” “破译线索的时候顺便从那些学者那里学了一些。” 道格点点头，抬头看向雕像空荡荡的脖颈。 就在这一瞬间，危险感知突然触发！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六章 活着的地下城 铮—— 金铁交击声响彻封闭的广场，然后顺着巷道不停回荡。 莱莎向前一滚，靠在墙角抬起手臂对准声音来源。 道格手臂微微颤抖，死死抵住劈斩下来的长剑。 同时黑色雾气迅速蔓延，贝奥武夫再次登场，道格浑身覆盖着黑色的晶体，脚下发力，扭腰转身，在格开长剑的同时右脚一脚踹在雕像的肚子上。 这一脚如果踹在人身上，那家伙当场就得飞出几米远，一脚就能把他踢得半死不活。 但那雕像在吃了一脚后居然纹丝不动，表面也没有任何裂缝产生，只是原本覆盖在它身上的碎石和灰土抖落了下来。 “什么东西……”道格嘀咕了一句，随后再次扭腰，左臂手肘狠狠击中雕像的手臂，这一次雕像的手臂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纹，但道格手臂上的臂甲直接碎了。 【这家伙很硬。】贝奥武夫感慨道。 道格憋了一口气，双拳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击打在雕像身上，它的双臂、胸腹都被拳头照顾到，灰尘与碎屑不断从它的身体上抖落，而它本身则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纹丝不动。 “这是到底什么东西！”道格退步向后，看着面前被灰尘笼罩但明显没受重伤的雕像，回头看向莱莎，惊异道。 刚刚的攻击，就算是石像鬼也能大石桥，但这诡异的雕像却纹丝不动，只是表面平添了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小裂纹。 “小心，要来了。”莱莎突然出声道。 道格回头，却看见那雕塑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手里的长剑高高举起就要劈斩下来。 心中一惊，道格双臂抬起挡住这剑，同时抬起左腿一个正蹬，试图将雕像推开。 但情况和刚才完全一致，道格只是把自己往后推出去了一小截。 “该死！” ［用黑海葵之触吧。］奥斯汀提醒就要失去理智的道格。 但后者显然憋着一口气难受，忽略了奥斯汀的话，直接冲了上去。 接下来便是暴风骤雨式的攻击，他的腿、拳、肘甚至脑袋都变成了武器，疯狂地击打在雕像身上。 但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徒劳，道格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雕像——它一点事没有，也没有任何动作，依旧保持着劈斩的动作。 莱莎在一旁观察了许久，似乎有些发现。 “把眼睛遮住，别去看它。”莱莎说完便取出一块黑色的布条扔给道格，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只要不看它，它就会动，你的攻击对它就是有效的。” 道格借住布条戴上，顺便也闭上了眼睛，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接着前方便有风声传来。 来了。 道格心中了然，身体一侧躲开劈斩，同时双手把住雕像持剑的手腕。 是软的？ 奇异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雕像也趁这个空档挣脱了钳制，远离了道格。 迅速收回心神，道格沉下心，仔细辨别周边的声音。 呼—— 眉头一皱，道格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便听见面前有东西砸落——看来那雕像也有些聪明，暂时放弃了近身攻击，想要在远处干掉入侵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莱莎有危险！ “你不用管我，我有办法自保。”莱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大声喊了一句。 道格松了口气，专心应对雕像的攻击。但是它不近身的话，如何判断它的位置呢？ 奥斯汀有点麻，明明一发黑海葵之触就能搞定的事情非要整这么麻烦，但他还是提醒道：［用危险感知。］ 道格只是莽不是蠢，一下子就明白了奥斯汀的意思，于是开始主动在广场中跑动。 突然，危险感知触发了，道格当即动手，朝着感知最强烈的方向甩出几枚黑色晶片——这是他刚刚悟出来的新招数，立马就拿出来试了。 前面传来长剑格挡的响声，道格冷笑一声，判断了方向，冲过去一记肘击。 但随着一阵风声，肘击落到了空处，心中警兆陡生，迅速低头，破空声从头顶传来，接着便是长剑劈砍在墙壁上的声音。 道格还想再来一回合，但危险感知已经消退，那家伙又不见了。 但他已经领悟了方法，接下来的几次越来越熟练，在第五次找到雕像的位置时，他的攻击已经落在了长剑上。 为什么这家伙不愿意和自己正面交战呢？道格突然生出一个疑惑。 ［废话，当然是因为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它一点防御力没有，一碰就碎。］奥斯汀看不下去了，说道，［而且它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个广场里，不然早就跑到那些巷子里了。］ 道格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在广场里跑动。 第六次找到它时，道格冷笑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手枪。 三声枪响后，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道格吹了吹枪口的烟，揭下黑布带。 “大人，时代变了。” 只见那无头雕像已经倒在了喷泉的水池旁边，摔成了一堆碎石，道格走上前用脚翻了翻碎石堆，没看出有什么问题，都只是平平无奇的石头而已。 “这是什么东西？有头绪吗？”他看向走过来的莱莎，问道。 “有点像石像鬼，但性质比石像鬼诡异很多，但大概率也是类似的受到了神明诅咒影响的生物吧。” “第一次神战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的是神明联手击败了邪神吗？”奥斯汀突然问道。 莱莎眨了眨眼睛，回答道：“确实如此。” “那些外神都死了吗？” “都死了——大概吧。”莱莎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她知道大漩涡海域下面大概率是封印了一位外神，这家伙明显没死。 “那正神呢？除了光与暗之神的诞生外，没有其他特别的情况了吗？” “没了。”莱莎干脆利落地摇头，这个她可以确定。 “那废大陆的废弃就是和邪神的陨落有关吗？”奥斯汀追问。 “目前学界上的观点就是如此，废大陆上陨落了太多神明，所以被污染了。” 奥斯汀看着脚下的碎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继续走吧。”他朝莱莎抬了抬下巴。 莱莎提着提灯，大致辨别了方向，选择了一条巷道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小巷，两边的楼房都已经只剩下了残缺的外墙，奥斯汀想要看看古代人的生活条件却只能看见一堆一堆的碎石。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危险感知没有被触发，但这里总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你说，当时废大陆上的居民和其他生物都去哪里了？”奥斯汀问道。 他刚刚突然反应过来，这一路上他们居然没有看到任何动植物的残骸，虽然第一次神战已经过去了千年，但不应该消失得那么干净才对。 “可能因为污染的关系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吧。”莱莎继续向前走着，对这个问题不是很感兴趣。 奥斯汀想到了刚才那座雕像的诡异触感，打了个寒战：“他们不会都变成石头了吧？” 莱莎停下脚步，看了眼旁边废墟里的碎石堆：“这个倒是挺有趣的想法，而且还真有可能。”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再活过来。”莱莎回头看了奥斯汀一眼，“由于神性污染的缘故，搞不好他们的灵魂都会被一直束缚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奥斯汀没有说话。 “这就是神战，明明是神明间的争斗却要凡人来买单，无数人死去，一片大陆毁于一旦。可最后凡人又得到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最后莱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灾难，恐怕没有人想再来一次。” 奥斯汀点了点头。 莱莎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向前走。 接下来的路程异常沉闷，两人似乎都有心事。 直到莱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奥斯汀问道。 “我们又回来了。”莱莎让开身体，奥斯汀看到了巷子外面广场上的那堆碎石。 走上前去，碎石旁边有一把熟悉的长剑，里面还能看见闪亮的弹壳。 奥斯汀把弹壳翻出来，立在旁边。 两人又走了一次，最终依旧回到了那片广场，三枚立起的弹壳代表着这里确实刚刚来过。 奥斯汀皱起眉，环顾四周，语气凝重：“既然这雕像是活的，那这座地下城会不会也是活的？” “你是说它们缓慢地改变了位置，扭曲了我们的空间感，让我们在原地绕圈？” “是的。” 莱莎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它们都是活的，那这提灯会有反应，更何况，你类似能感知危险的能力也会触发吧？” 奥斯汀的能力确实好猜，他没有纠结这个，而是在思考莱莎的问题，最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如果说它们没有恶意呢？没有恶意自然也就无法触发你的提灯，我也感知不到。” 莱莎愣了一下：“那它们……把我们引导到这里做什么？” 【想让我们放他们出去。】贝奥武夫突然开口道，【或许它们就和当时被困在永冻之极的我一样，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放它们出去。】 奥斯汀了然，于是把这个猜想和莱莎说了。 “放他们出去？”她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这工程量有些夸张吧？” “所以他们把我们引导到这里，我猜这里有办法一次性解决问题。” 奥斯汀一边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广场中央的喷泉，那个雕像先前就站在那里，而当奥斯汀上前的时候它开始了攻击。 那里有东西。 这样想着，奥斯汀两步走到喷泉旁边。 池子里的水早就干涸了，底部覆盖着碎石和沙尘，池壁也破损不堪，甚至有几处缺口，如果出水的话恐怕会漏出来。 那个雕像没有脑袋，奥斯汀在喷泉池子周围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它的脑袋。 问题会出现在脑袋上吗？ 莱莎指着广场上倒塌的一根柱子，问道：“你在找这个吗？” 奥斯汀看过去，发现那根柱子下面压着一颗脑袋——那是一颗短卷发的男性脑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奥斯汀居然觉得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奥斯汀将这颗脑袋搬出来，它比想象中要轻许多，就像是拿着一颗真的人头而不是一块大石头。 但刚拿起来没走几步，它就突然碎成了一地碎石，奥斯汀蹲下观察，发现它的表情消失了，变得和正常的雕像没区别。 看来不是雕像的原因。 奥斯汀走回喷泉旁边，发现莱莎正站在池子里。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池子底下有字。”莱莎用手抹去了一小块灰尘，下面有一些凌乱的文字，像是一个人临死前刻下的。 奥斯汀凑过去，发现是古代文字，于是他询问了贝奥武夫。 【自由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又逐渐流逝。】 莱莎将旁边也清理了出来，文字旁还出现了一些凿击的痕迹。 “简直就像是为了谜底设置的谜题。”莱莎皱起眉，“太诡异了。” 显然，她看懂了这句话。 奥斯汀也就不再解释，找到喷泉池子的进出水口，将堵塞的碎石都清理了出来。 莱莎后退一步退出了喷泉，奥斯汀则站在池壁上。 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但几分钟后，居然真的有清澈的水从进水口冒了出来。 水流的速度极慢，像是流动的粘液，水流过的地方，所有的灰尘和碎石都被溶解，刻痕和损坏都被抚平，连裂开的池壁都开始“生长”。 奥斯汀走到莱莎身旁，两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样好吗？”莱莎问道。 “至少危险感知没有反应。”奥斯汀回答道，“虽然我觉得这个解密的过程没有任何逻辑，但谜题确实解开了。” 两人说话间，水流动的速度开始加快，转眼间便漫出了喷泉，开始朝四面八方流去。 和喷泉池子里发生的事情一样，凡是水流过的地方，灰尘被清理，断壁残垣被修复，残破的广场顿时焕然一新，就连被击碎的雕像也回到了喷泉上。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七章 不死泉 泉水像一层薄膜，沿着墙壁不停向上，到最后居然延伸到了空气中，凭空形成了一幢房子的轮廓。 看到这里时，奥斯汀和莱莎已经彻底呆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泉水修复着地下城中的一切。 喷泉里的水如同永远用不尽似的，一直汩汩往外冒，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 “海神、丰收女神……或许还有工匠之神？”莱莎看着正在修复建筑物的泉水，喃喃道。 “什么？”奥斯汀偏头问道。 “我说这泉水里包含的神性，目前能看出来的就这些，证明当时这三位神明都参与了神战。” 奥斯汀听着，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如果废大陆是受到了陨落神明的神性污染才被废弃，那为什么这里会残留了那么多当代正神的神性呢？ 而且它们的功效显然和“污染”这两个字对不上。 正在沉思间，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道人影，身体快速做出反应，几乎在转身的瞬间手枪就已经对准了那个方向。 但当奥斯汀看清来人后却愣住了。 那人身穿深蓝色长袍，金色的长发从兜帽里露出一部分，当然还有那双标志性的，大海一般深邃的蓝色眼眸。 “索菲娅？”奥斯汀惊呼道。 他可从没想过能在这里遇到索菲娅。 后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点了点头。 莱莎也看到了她，向奥斯汀投来疑惑道目光。 奥斯汀看了看莱莎又看了看索菲娅，一时间有些迷茫，这两人都和海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都可以被称为圣女。 “额，索菲娅，这位是莱莎，是海神迈尔斯的……圣女。” “你好。”莱莎微笑着伸出右手，奥斯汀注意到索菲娅听完自我介绍后似乎愣了一下。 “莱莎，这位是索菲娅，也是海神……圣女。” 索菲娅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莱莎一遍，随后伸出手和莱莎握在一起。 就在这个瞬间，奥斯汀似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湿度都上升了不少，喷泉池子里的泉水流动的速度也变快了许多。 ［她们俩在干嘛呢？斗法吗？］道格吐槽道。 奥斯汀也不知道，他只好暂时先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比如那些已经被修复的房屋。 已经复原的房屋上还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荧光，颇有些“金碧辉煌”的意思在。 它们有着明显不同于当今世界各国的建筑风格，不同于梅来特尼王国的尖顶和奥里斯塔帝国的圆顶，这些房屋多是平顶，底部四角则有向上的尖刺状凸起，窗户和门框也是如此。 希思黎王国或许学习了其中的一些元素，但因为都是断壁残垣，所以没学到精华，如今正主出山，奥斯汀倒觉得希思黎王国的建筑风格颇有些失败。 在荧光的映衬下，这地下城已然不是毁灭国度的遗迹，更接近于一个强盛的地下王国。 只是缺少了人气。 虽然建筑已经被修复，但上千上万年前的居民们却无法再回到这里，这座“崭新”的城市一片死寂。 奥斯汀正感慨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回头却看见莱莎正站在自己身后，面带微笑。再往后看，发现索菲娅正盯着被修复的建筑若有所思。 “都认识了？”奥斯汀干笑道。 “嗯。”莱莎点了点头，看向索菲娅，“她确实无愧于海神圣女的称号，但她的内心似乎并不是完全向着海神。” 奥斯汀耸了耸肩：“你不也一样吗？关于这一点谁也别笑谁。” 莱莎不置可否地翻了个白眼，走向喷泉，她想要试着装一些泉水。 奥斯汀则走到索菲娅身旁。 还未开口打招呼，后者就先开口道：“那个女人的内心并不纯粹，她不过是想要利用圣女这个名头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奥斯汀翻了个白眼，没有发表评价，只是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有你要找的东西吗？” 索菲娅点点头，然后指向那个喷泉。 “你可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这座喷泉里的泉水可以修复破损的灵魂，这对我、玛丽安奴以及拜金者加里都极为重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它。” 奥斯汀倒是能猜到一点点，但没有那么笃定，于是问道：“你怎么那么肯定的？” 索菲娅轻轻抚摸着面前的墙壁，淡然道：“这座地下城里充斥着从前那些废大陆居民的灵魂，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侵蚀已经磨去了他们的神智，只留下了想要解脱的执念。而这些泉水正在慢慢修复他们的灵魂，这些被修复的建筑并非凭空出现，它们都是居民灵魂的具象化实体，承载着他们生活在这里的记忆。” 说着，索菲娅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面前这幢建筑传达出的情绪。 奥斯汀虽然搞不懂，但也表示尊重，于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半晌后，索菲娅睁开了眼睛。 “有什么收获吗？”奥斯汀问道。 索菲娅朝着面前的建筑物鞠了一躬，淡淡地说道：“他们告诉了我收取那泉水的办法。” 说完她也向着喷泉走去。 而莱莎此时正拿着一个小瓶子蹲在喷泉池子旁边沉思。 见索菲娅过来，她显示狐疑地打量了一遍，随后向旁边挪了挪，似乎是想让个位置出来。 索菲娅微微点头，但没有蹲下，而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在池壁上磕碎，然后将碎片放进了池水中。 只见那池水也蔓延上来，尝试修复破损的玻璃瓶，但由于这瓶子是外来物，没有附着着居民的灵魂，最终只是构建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索菲娅将被“修复”的碎片拿起来，离开水源之后构成轮廓的水便不再流动，凝固成了一层玻璃一样的，薄薄的透明晶体。 莱莎有样学样，也用这一方法收集了几份泉水。 于是奥斯汀也顺便把这泉水的功效告诉了她，莱莎听到这些明显眼前一亮。 “既然你在这里，那她应该也在附近吧？”索菲娅问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奥斯汀知道她说的是玛丽安奴，于是他点点头。 “你们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东西就由我带给她吧。”得到肯定回答后索菲娅如此说道。 说完后她便转身离开，奥斯汀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莱莎就在旁边，于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莱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道：“你想去废大陆吗？” 奥斯汀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 索菲娅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莱莎，喃喃道：“原来你们的目的地是废大陆，怪不得会到这里来……” “怎么样？你要一起吗？”莱莎又问了一遍，她似乎十分笃定那片废大陆上有索菲娅需要的东西。 但索菲娅却摇了摇头，缓缓道：“那里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你们去就行。” 说完她便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补充道：“沿着你们后面那条巷道一直走，直到另一个广场，你们要找的大门就在那里。” 莱莎和奥斯汀面面相觑。 “我还以为她也想要去废大陆。”莱莎皱起眉，在她看来，如果索菲娅真的对海神有些什么想法，肯定也会去废大陆寻找弑神者留下的东西。 奥斯汀也有些不解，按照玛丽安奴的说法，索菲娅是海神迈尔斯的人性碎片，一直想要彻底脱离海神获得自由。理论上说也会需要弑神的力量才对，就算她与玛丽安奴合作，把宝压在奥斯汀身上，一起过去，当个帮手成功率不也会增加吗？ “既然她没有想法，那她给的情报应该没啥问题。”莱莎指了指索菲娅说的那条巷道，“走吧。” 他们似乎已经解决了城中居民的夙愿，虽然不知道这泉水修复了灵魂后怎么放他们离开，但奥斯汀推测至少这一时半会儿这些居民是会感谢他们俩的。 两人朝着另一个广场走去。 凡尼亚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的地图被墨笔晕出一个墨点，她赶忙将未完成的地图拿起来，然后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上次斯派修姆市的起义失败后，罗尔德进步党遭到重创，领导班底基本上全军覆没，可以说现在的进步党只剩下了一个壳子，核心成员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凡尼亚看着右手边的一份清单，上面是已经宣誓入党，今后也会一起战斗的人员名单。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围剿后，进步党人牺牲的牺牲，跑路的跑路，截止昨天统计名单举办宣誓仪式时，居然只剩下了一百二十多人。 基恩和兰瑟常常感慨如此庞大的队伍如今变得萧条，但马多克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还在宪兵队时奉行的就是精兵主义。在他看来，经过了生死的考验后还坚定追随凡尼亚的人要么是真心想要起义，要么是罗尔德王国派来的间谍。 兰瑟曾问他属于哪种，马多克只是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尽管他的态度极其暧昧，凡尼亚还得坚决地将他留在身边，一方面是现在的进步党确实缺少这样的高端战力，一方面是直觉告诉她马多克这人对罗尔德王国是有敌意的，他是真的想把这个国家报销。 马多克说的确实有道理，但一百来号人也确实没办法推翻这个国家，凡尼亚近期一直在头疼这个问题。 围剿告一段落后，她也派了基恩和兰瑟去各地的小城和农村里散发传单，开展演讲，但成效一般，许多也想报销罗尔德王国的人都对进步党持观望态度，毕竟他们才刚刚被重创，搞不好就直接完蛋了。 对此，马多克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再干一次，在罗尔德王国弄出更大的动静。 凡尼亚看向左手边的一张纸，上面就写着马多克的计划： 趁城中贵族举办宴会时起事，内外呼应，夺取城市控制权。 就这么一句话，甚至都没写目标城市。 而凡尼亚居然还觉得很有道理。 她苦笑一声，开始自己完善这个计划。 一是目标的选择。 要想成功，选择的目标城市就得有响应者，所以必须是那种周边有着大量农田和工厂的城市，贵族的剥削自然会让当地民众心生反意，到时候便可以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此外，还得考虑城市的规模，如果规模太大，就算响应者会变多，但需要面对的敌人也不是一个量级，搞不好还能再遇见督政官麾下那样的军队。 二是时间的选择。 在斯派修姆市起义时正值征税时期，底层民众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点，只需要一根引线就会爆炸。但现在已经过了这个时间段，大部分农民或者工人都会有得过且过的心理，积极性不高。因此必须寻找下一个能让民怨沸腾的时间点起事。 三是前期的铺垫。 夏佐组织斯派修姆市起义时由于本身身份限制，没有进行事先的宣传或者动员，大多数参加起义的农民和工人都是靠身边人鼓动，这样的队伍目的不纯且十分松散。因此，凡尼亚必须从宣传开始，一步一步为起义做铺垫。 凡尼亚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刚列出这几条来她就已经快累死了。 “原来领导这么多人那么累。”她伸手抓了一把面前的空气，叹息道。 马多克盘腿坐在房顶上，把玩着手里的一颗弹头。 这是他受重伤那天取出来的，他一直想要找到那支屠村的队伍，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自己的队员也不会全部死在那种地方，尸体还被那样侮辱。 突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翻手收起弹头，开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凡尼亚从楼梯口探出头，笑道：“来找你完善计划。” “什么计划？我的那个？” 凡尼亚走到马多克旁边坐下，点了点头：“正是，但实在太草率了，需要补充很多东西。我寻思你是罗尔德王国本地人，对这个国家的了解比我更多，所以来找你了解了解情况，完善一下计划。”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八章 到废大陆去 “完善计划？你有头绪吗？”马多克问道。 凡尼亚没有废话，直接把自己刚才所想的那几个问题说了一遍。 马多克一边听一边点头，凡尼亚说完后便进入了沉思状态，默默思考有哪些城市复核要求。 半晌后，马多克轻轻拍手，笑道：“有了，拿地图来。” 凡尼亚大喜，随手一招，一张地图便凭空出现。 马多克眼角微微抽动，很快又恢复正常——能够储物的神器可不多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两人目前还是合作关系，他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个外物就翻脸，因此在心动几秒后便沉静下来，仔细看着面前的地图。 观察十多秒后马多克手指指向两条河流的交汇处，道：“就是它，艾法西亚。” 凡尼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问道：“理由呢？” “艾法西亚是罗尔德王国最负盛名的葡萄酒产区。”马多克清了清嗓子，将原因娓娓道来。 “艾法西亚虽然不像斯派修姆那样盛产粮食，但却拥有大片葡萄种植园和葡萄酒庄。近年来，在炼金技术的推动下，还出现了一大批酒厂。因此，艾法西亚拥有大量的农民和工人。” “与此同时，罗尔德王国境内的第三、第五大河流都流经艾法西亚，这使得那里的河运产业也极其发达，有大量的搬运工人和船工水手。” 凡尼亚点了点头，认可了马多克的分析。 后者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还有一点，艾法西亚市隶属于西罗尔德行省，这可是罗尔德王国分封贵族最多的行省，到处都是大大小小各种贵族，当地的底层民众早就被压榨得苦不堪言。” “但可惜由于深处内陆，且当地贵族势力较强，一直没有反抗军打它的主意。” 听到这里，凡尼亚皱了皱眉，苦笑道：“就连那些家伙都不敢打它的主意，就靠我们这一百多人恐怕有些托大吧？” 马多克闻言冷笑着摇了摇头：“那些乌合之众压根就不了解西罗尔德，只是被表象吓住了。” “哦？展开说说。” “首先，西罗尔德贵族势力庞大，因此王国的直属督政官压根就管不了他们，所以首先就没了一大威胁。” “其次，西罗尔德不像伊芙林有强大、统一的行政长官，那里的行政长官几乎就是个摆设，真正的权力都掌握在大大小小的贵族手里，因此基本上处于一个各自为政的松散自治状态。要是某家领地里出了叛军，别说联合围剿了，恐怕会有他的对家送来支持，毕竟他们可都盼着自己的对家赶紧死了，谁动手根本无所谓。” “最后，西罗尔德的那些贵族已经有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没有经历过战火了，平日里的私斗也不过是暗地里的小打小闹，他们养的私兵完全可以用不堪一击来形容。” 马多克顿了顿，做出了总结：“我认为这艾法西亚就是个一捏就爆的软柿子，我们目前的实力完全够用，并且在解决了当地的贵族后，还能获得一笔金额巨大的‘活动经费’，毕竟那些饭桶敛财的能力还挺恐怖的。” 凡尼亚看着地图，思考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虽然艾法西亚确实是软柿子，但要想进攻艾法西亚，就必须要经过其余几座大城市，这一步恐怕就难了。” 马多克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当即便给出了解决方案：“这都不是问题，我们这边的人可都是有身份的良民，伊芙林省局势动荡，有一些难民逃亡其他行省很正常吧？艾法西亚那边的种植园可不会嫌弃廉价劳动力。” “你的意思是化整为零，到时候再聚首？” “正是如此。”马多克点头，“为了防止到时候情况混乱，我建议也不要太零散，最好以八九个人的小组为单位过去，每组指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当小组长，如此一来之后再聚首就容易多了。” “那时间呢？我们什么时候起事？” “不着急，等这边做好准备之后我们先去艾法西亚潜伏，等其他反抗组织的动作。” “西罗尔德贵族势力庞大，但罗尔德王室却能容下它，便是因为这一行省每年都会提供大量的税金。如果其他反抗组织动作够大，王室必然会要求各个行省上缴更多的税金以支持平叛，如此一来本就被剥削得半死不活的底层民众就会被彻底逼上绝路，等到是时候我们的好机会就到了。” 凡尼亚有些犹豫，她本身就是为了解救底层民众才选择带领罗尔德进步党一直暴动。但现在却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底层民众一步步被逼入绝境，这让她感到矛盾。 马多克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不必这样愧疚，你也知道罗尔德王国已经病入膏肓，要想完成你的伟大事业就必须要下猛药，这药总会有一些副作用，但如果不用药，那就彻底没救了。” 这番理论实在有些诡辩的味道，但也能勉强说服凡尼亚。 “而且这不过是必然事件罢了，那些贵族必然会加重税收，那些底层人民必然会被逼入绝境。如果你不隐忍，为逞一时之快贸然出手，一旦起事失败，那些底层人民就会被变本加厉地压榨，不如做好准备之后再一击必杀，一次性搬掉那些压在底层民众头上的大山。” 后者有些讶异地看着马多克，她原本以为这家伙就是个只会抓人和打人的秘密警察头子，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战略眼光。 “既然你想得那么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交一份完整的计划？”凡尼亚有些好奇。 马多克仰头看着闪烁的繁星，叹了口气，说道：“这毕竟是我效忠了十多年的国家，平心而论我有时候真的不想它就此毁灭。所以我才没有写下具体的计划，除非你主动来问，否则我也不打算说。” 凡尼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并不是要毁灭这个国家，而是想毁灭掌控国家的，让它变得越来越不堪的腐朽贵族。我们要打碎那些底层民众脖子上的枷锁，让罗尔德变得更好——至少比现在更好。” 马多克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凡尼亚先回去，他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后者也不停留，打了个招呼便返回了书房，对这个计划做进一步的完善。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没来由的，凡尼亚突然想起了奥斯汀。 地下城里的奥斯汀突然打了个喷嚏。 摸了摸鼻子，他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 “怎么？有人在背后念叨你吗？”一直在巷子里走，早就有些困倦的莱莎开了个玩笑。 “大概吧。”奥斯汀笑着挠了挠头。 两人聊了两句，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个比先前那个喷泉广场还要大上几分的广场映入眼帘。 和之前走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头顶上的岩层在广场上骤然向上抬升，奥斯汀抬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居然那么高吗？”他喃喃自语道。 莱莎则若有所思，淡然道：“这应该是某座山峰的内部，希思黎王国境内没几座高山，出去之后查一查应该就能知道是哪里。” 两人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头顶便把目光转向了广场本身。 这广场似乎是个标准的正圆形，用砖块堆成一圈一圈的同心圆，每个圆环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复杂铭文，饶是学了不少古代文字的莱莎也没法完全看懂。 小心翼翼地走向圆心，莱莎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球体。 两人走到正中央，地面上赫然有一个圆形的凹槽。 莱莎没有丝毫犹豫，将手里的圆球放了上去，之后拉着奥斯汀后退了两步。 球体放进去之后并没有特殊的变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奥斯汀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时，异变突生。 只见那圆球在凹槽里滚了几圈，随后一些铭文亮起，那些镌刻在地面上的铭文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感召，从内而外一圈圈亮起。 待到最后一枚铭文被点亮后，整片广场开始抖动，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那构成广场的一圈一圈的圆环居然滚动了起来，将中间一块空地包围在其中。 并且滚动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在滚动的同时也一并旋转，残影居然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球。 奥斯汀和莱莎站在其中，早就是满脸惊讶，两人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有些懵逼。 “这……正常吗？”奥斯汀看向一旁同样微微张着嘴满脸惊讶的莱莎，问道。 莱莎闭上嘴，眼中的惊异却没有消散，很坦然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卷轴上并没有说启动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球你是从哪得来的？”奥斯汀指着脚边高速旋转的圆球，问道。 “我费了好大劲从一处废大陆的遗迹里拿到的，一开始并不知道它的作用，还是那个卷轴里提到它我才知道它居然是启动这玩意儿的钥匙。” 两人说话间，轰鸣声开始逐渐减弱，周围圆环的转动也开始变慢，空气中也开始产生一些奇怪的波动，莱莎和奥斯汀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眼底看到了谨慎与期待。 圆环的速度降低，两人也逐渐能从缝隙中看清外面的情况。 入眼处是一片白色的寸草不生的荒漠，天空则是一片漆黑，偶尔有红色的闪电划过天空。 莱莎面色凝重，拿出一块神术水晶递给奥斯汀：“我拜托海神教会枢机主教做的祈福吊坠，可以有效抵抗神性污染。” 奥斯汀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握在手中。 待到圆环的运动完全停止，那枚圆球“噗”的一声从凹槽中弹了出来，被莱莎稳稳握在手中。 广场还是那个广场，但周围已经不再是地下城的景色。 莱莎环顾四周，面色凝重，心中不断回忆着之前看过的古籍和学者的研究文章，想从中找到关于这片区域的线索。 奥斯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面前这个地方他可是眼熟得很，当初和【手风琴手卡卡】战斗时，他便误入了一片类似的空间。 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一把白色的沙子，再任由它们从指间滑落，奥斯汀心中顿时有了莫名的把握——这里就是之前他到过的地方！ 可目前看来还是有些不同。 当时他还看到了其他东西——那时脚下的荒漠并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一座巨大的雕像。 而根据莱莎刚才的探查来看，这片荒漠并非无边无际，也不是一座雕像，在它的外面还有更广阔的黑色大地。 “小心一点，我们现在已经到废大陆了。”莱莎收回探查的精神，深吸一口气，提醒道。 奥斯汀点点头，一手握着莱莎给的神术水晶，一手握着能铠甲合体的黑色三棱锥。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心念一动，果然在某个方向有了细微的感应。 这是他和亨利当初留在那泥巴人身体里的星标，如今激活后便能发现那家伙就在附近，这里果然是废大陆无疑。 “我们下一步去什么地方？有线索吗？”奥斯汀问道。 莱莎摇了摇头：“拿到的线索里并没有关于废大陆上的内容。” 奥斯汀闻言皱起眉，见前者这副表情，莱莎补充道：“但我和几位学者研究了一段时间，也有了一些猜测。” 说着她便拿出一幅精巧的手绘羊皮纸地图，指着上面标红的三个小点道：“这是我们绘制的废大陆地图，上面标注了可能和弑神者有关的地方。” 奥斯汀本来还想问问用的什么方法，但想了想这可能涉及莱莎的秘密便忍住了。 仔细看了一遍地图，奥斯汀发现那泥巴人现在的位置居然和上面的某个红点几乎重合。 想了想，奥斯汀指了指那个地图左上方的红点，说道：“我们先去这里吧。” “为什么？”莱莎下意识地问道，她不明白明明地图上还有更近的，为什么非要去远的那个？ 奥斯汀撇了撇嘴，含糊道：“直觉。”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四十九章 吓坏了 嘴上说得轻松，但真要走起来却是麻烦得很。这白色荒漠看上去除了环境诡异外没有任何异样，但出发之后二人才发现这荒漠中居然还有生物。 一刀斩落面前人形怪物的头颅，道格面色凝重地看着它缓缓倒下然后散成一堆白色的沙子。 这玩意儿在一路上已经遇到了不少，它们虽然实力不强，但胜在行踪诡异，奥斯汀和莱莎被它们的偷袭搞得是焦头烂额，到后来不得不换出了道格。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道格骂了一句，狠狠地踢了一脚沙子。 莱莎摇了摇头，在第一次遇到这些怪物时她就进行了调查，但最终没有得出任何结果，这些玩意儿不管用何种方法查验都只能验出是一堆沾染了神性的沙子。 它们没有灵魂，自然也就没有智慧可言，完全凭本能行动，盲目地攻击所有入侵者。 而它们的形态则完全不统一，有人形，有四肢着地的兽形，也有长着尾巴的鱼形，以及更多的看不出形状的玩意儿。 因此莱莎此时已经麻木了，完全放弃了对这些东西的研究，只想赶紧离开这块白色荒漠。 可这又谈何容易，两人已经走了一天一夜，而这脚下的白色荒漠还完全看不见尽头。 “你不是说这荒漠外面还有别的东西吗？”道格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小腿。 走了一天一夜，就算体内的奥斯汀可以和他换班，但这具躯体却是快顶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莱莎，后者居然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样子。 这家伙不会是亨利那样的铁人吧？可就算是亨利也要加油的啊！ 弗莱明港工作室里正在给自己的膝盖上润滑油的亨利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完成自己的改造之后，他就再也没打过寒战。 “奇怪……”挠了挠铁皮脑袋，没有任何头绪的他继续上油。 莱莎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安静地站在原地。 道格知道她是在以某种不知道的方法探查周围的环境，因此也很有眼色地闭上嘴。 过了大约十分钟，莱莎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还有多远？”道格迫不及待地问道。 莱莎刚要说话，道格眉头一皱，单手撑地猛地站起身，右手中的刀往前一探，掠过莱莎的耳边，准确地劈中了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形怪物。 道格一手拨开莱莎，右手按刀下劈，直接砍掉了那怪物半个身子，后者顿时化作了一堆沙子。 莱莎面色如常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正在蠕动的沙堆，看着它缓缓融入地面，让脚下的荒漠逐渐变得平整。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莱莎才开口道：“在我感知里，最多再往前走半天就能走出这片荒漠。” 道格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这话他在今天早上刚刚听过。 “早上你也是这么说的，但我们走了快八个小时，到现在却还是剩下半天。” 莱莎挑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的感知绝对没有问题。” 道格翻了个白眼。 莱莎没有理会他，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和似乎完全静止不动的繁星，说道：“出问题的应该是我们的感知。” “你是说我们的时间算错了？”道格从包里掏出沙漏。 “不是。”莱莎低头看了看白色的沙地，“是对运动的感知。” “这周围的景色都是千篇一律的白色荒漠，头顶上的星空也没有任何变化，因此我们可能并没有走出太远，甚至可能在原地踏步。” 道格叹了口气，在心中说道：“累了，不想动脑子，奥斯汀你来吧。” 已经歇了一段时间的奥斯汀顶替了他。 “你是说这片沙地在动？他在阻止我们走出去吗？” “是的。”莱莎蹲下来捧起一捧沙子，“我怀疑脚下的这片荒漠是有生命的。” 奥斯汀想起了那个泥巴人，点了点头。既然泥土受到神性污染影响后能觉醒自我意识，这沙地有生命也不奇怪。 “那有什么办法吗？”奥斯汀问道。 “飞过去。”莱莎将手里的沙子扬到一边，拍了拍手道，“它应该只能通过脚下的沙子来延缓我们的脚步，天空可能不受它控制。” 奥斯汀嘴角一抽：“你会飞吗？” “不会。”莱莎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不就完了。” 虽然贝奥武夫可以让他化作黑雾一段时间，但那么远的距离肯定是飞不出去，如果不能一次飞出去的话沙地肯定有办法让他们回到原地。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奥斯汀突然想起了在大漩涡海域被吃进去的经历，灵光一闪，“我们可以攻击它，既然它有生命，感知到我们能对它造成伤害后要么把我们干掉，要么把我们扔出去。” “而它如果有把我们干掉的能力，就不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困住我们，直接动手就行了，所以它只剩下第二个选择。” 莱莎稍加思索便同意了奥斯汀的想法，但她还是有问题：“如果它真的是这片荒漠本身的话，要多强大的攻击才能让他受伤？” 奥斯汀洒然一笑，之前与【手风琴手卡卡】战斗时亨利拿出了一种威力极其强大的炸弹，而上次行动亨利给他带了一个，一直没用上。 舔了舔嘴唇，没想到现在会用到这玩意。 “我有办法，但是那玩意儿不分敌我，你有足够强力的保护措施吗？” 莱莎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有，面前能保住我们两人。” 既然奥斯汀说了能对这片荒漠造成伤害，莱莎自然对那种量级的伤害有数，她此时说出这种话肯定有自己的底牌。 奥斯汀选择相信她，于是在腰包里翻找一阵，取出了那个半个人大的黑乎乎的箱子。 “这是？”莱莎看了一眼，只觉得面前的东西平平无奇，也没有任何神性。 她下意识认为要造成那种量级的伤害必须得是某种神器才能做到，但奥斯汀拿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有神性，怎么看都是一坨普普通通的铁锭。 奥斯汀嘿笑一声：“可不要小看它，准备把你的防御手段拿出来吧。” 说罢他便面色凝重地按下了黑色箱子外的一个按钮，在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后，黑色箱子上方猛然出现了一幅飘在半空的画，其中赫然是亨利。 “画”中的亨利挠了挠铁皮脑袋，开口道：“既然按下了这个按钮，那肯定是做好了觉悟，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这东西在我改良之后威力更大了，如果没有防护措施恐怕连你都会被一起炸死。如果还要继续启动，请按绿色按钮，如果想要停止，请按红色按钮。” 亨利话音落下，黑色箱子上便有一个小盖子弹开，里面并列着两个按钮。 奥斯汀哭笑不得，手指按向绿色按钮。 就在此时，脚下的白色荒漠却是突然躁动了起来，白色的沙子开始流动，如同海浪一般开始翻涌！ 奥斯汀脚下不稳，连忙扶住面前的黑色箱子，莱莎面色一变拉住奥斯汀的衣服，艰难地上前一步，也扶住了那个黑色的铁锭。 白沙海浪越来越汹涌，一浪高过一浪，两人也很难在这样的浪涛中保持不动，只能随波逐流。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正在奥斯汀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时，他居然又伸手摸到了坚硬的地面。 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赫然是一片黑色的土地，扭头看向身后，却发现白色荒漠已经在百米之外。 莱莎晃了晃脑袋，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奥斯汀忍住呕吐的冲动，将身体翻了个面，大口喘气。 两人歇息了半分钟才缓过来，扶着倒下的黑色铁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我们好像走出白色荒漠了。”奥斯汀轻轻拍了拍脑袋，将最后的眩晕感拍出脑袋。 莱莎此时也注意到了环境的变化和白色荒漠的位置，笑道：“看来被我猜对了，这荒漠果然是活物，它把我们‘吐’了出来。” 奥斯汀看了眼面前的黑色铁箱，回想起上次使用它时直接把自己从那个鬼地方炸了出来，看来这白色荒漠和当时的那片果然有点联系，它对这玩意儿的威力还有印象。 思考一会儿没想出什么更深的东西，奥斯汀把黑色铁箱收起，站起身环顾四周，在心中暗暗问道：“附近有危险吗？” 道格的声音有些疲惫：［没有，至少危险感知没有反应。］ 闻言奥斯汀松了口气，对莱莎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可以歇一会儿。” 莱莎点点头，当场就盘腿坐下，闭上眼睛，赫然已经开始休息了。 奥斯汀苦笑着摇摇头，也在旁边坐下，从腰包里找出食物和水吃了起来。他倒是休息得还行，现在主要是让这具身体和道格休息一下，后面不知道又要连轴转多久。 凡尼亚再次醒来，伸了个懒腰，看着披在身上的外套轻轻皱了皱眉。 “你醒了，休息得还好吗？”坐在对面的马多克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地问道。 凡尼亚将这件白色的宪兵队制服放到旁边，揉了揉眼睛：“凑合吧，这在马车上也没办法休息得多好，你不歇会儿吗？” 马多克摇了摇头：“马上就到艾法西亚了，到了之后再休息吧。” “你找的人靠谱吗？”凡尼亚掀开窗帘，看着不断向后掠去的葡萄园，问道。 “放心吧，我之前救过他一命，他本身也对这个国家颇有微词。”马多克将书合上，笑道。 “希望吧。”凡尼亚叹了口气。 计划定下后他们便即刻起身，罗尔德进步党一百多名成员分成十二个小队，化整为零前往艾法西亚。凡尼亚和马多克最后出发，目的地则是艾法西亚郊区的一个小酒庄。 这个酒庄的拥有者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勋爵，以前是马多克的手下。 勋爵并不是可以世袭的爵位，更像是国王或者大贵族赐给普通人的一种特权，勋爵的领地基本上只有一个庄园，没有收税和练兵的权力，因此在贵族圈子里属于最低级的那一档，有些贵族聚会甚至默认不邀请勋爵。 马多克还挺信任这个人，凡尼亚对此不置可否。 但前者也不是傻子，只是说自己受到了政治迫害不得不逃难，希望对方能收留自己，对自己参与起义这件事只字未提。 那勋爵也很大方，收到信后就派了人来接，他们现在乘坐的马车就是勋爵的座驾。 半小时后，凡尼亚和马多克乘坐的马车驶入一个面积不算大的庄园。 庄园的主人塔里克勋爵早早地等在书房里，透过落地窗看到马车进入庄园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没必要这么紧张。”女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书桌后的座位上赫然坐着一位衣着打扮朴实无华的中年女子。 看着衣着相貌都平平无奇的女子，塔里克嘴角一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督政官阁下，你真的不会为难我这位兄弟？” 那女子展颜一笑，随即慢慢眯起眼睛：“当然不会，我可还有不少事情想问问他呢。” 马多克和凡尼亚走下马车，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立马迎了上来，微笑着将二人引到书房。 路上的仆人看到两人都微笑行礼。 管家把二人带到书房门口后就离开了，马多克没有忙着开门，面上表情不变，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待会儿进去了就动手，把里面的人都控制住。” “啊？”凡尼亚有些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马多克。 后者则换上了微笑，戴上那个面具，上前两步敲了敲门。 “马多克老弟吧？快进来！”书房里的男人兴奋地说道。 推开书房大门，马多克和凡尼亚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书桌前站着一位衣着华丽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他身旁则是一位微微低头的女仆。 书房的门自动关上，马多克猛地一蹬腿，身体就像炮弹一样射了出去，直冲那女仆模样的人。 凡尼亚虽然不懂，但也听了他的话，一个箭步上前，在那男子脸上惊讶消失前把他按在了地上。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男人当然不会束手就擒，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心一横，没被按住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拆信刀，反握在手里狠狠扎向凡尼亚的后腰。 凡尼亚看到了他的动作，一手抓住塔里克的后领，然后再狠狠地砸在旁边的书桌上，按着他的脑袋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推了下去。 这一手“桌面清理大师”玩完，塔里克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烫，脑袋一阵眩晕。 他只是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虽然以前在宪兵队受过军事训练，但几年的贵族生活早就磨掉了他一身本事，凡尼亚要擒住他可谓是易如反掌。 但另外一边就不一样了，那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居然是神眷者！在马多克冲向她的瞬间双手猛地向后一扯，空气中好像多出了几根看不见的锋利丝线，马多克眼瞳一缩，身体在半空伸展成一个诡异的体态，然后稳稳落地。 落地瞬间，他右脚一蹬，昂贵的大理石瓷砖上顿时出现一片蛛网状的裂纹，他的身体也再次加速，朝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冲去。 马多克显然对留活口没什么执念，一记肘击直接招呼那女子的面门。 后者脸色微变，扭腰转身踢腿的同时双手扯到身侧，空气中的无形丝线再次出现并绷紧，马多克丝毫不惧，只是微微偏头，肘击狠狠击中女子面门。 那女子惊叫一声，身体在巨大的力量作用下向后飞去，血液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马多克的面具也被切成两半，脸庞上出现一道细细的疤痕。 他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伸手拉住倒飞出去的女子的脚踝，身体向后仰起，居然硬生生地把她摔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可怜的大理石瓷砖又阵亡了三片。 这一摔之后，这女子便再也没了动静，而被凡尼亚按住的塔里克面色也顿时灰败下来。 拎着女子的头发将她扔到椅子上，马多克对准她的手腕狠狠踩下，一阵骨裂声后女子的双手扭曲成了一个可怕的形状，暂时失去了使用能力的可能。 “你怎么发现的？”塔里克看着下手狠辣的马多克，瞪大眼睛问道。 马多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走到门口，拉开大门一把将等在旁边的管家拉了进来，狠狠砸在地上，然后扔到一旁的角落里。 这管家在茫然中就被摔了个半死，直接失去了意识。 做完这一切，马多克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塔里克面前，双手托腮看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塔里克又问了一遍，但话说到一半就被马多克伸手堵住了嘴。 “她许给你什么条件？”马多克笑着问道。 看见他的笑容，塔里克瞳孔紧缩，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 马多克却一直捂着他的嘴，摇了摇头：“我再问一遍，她许给你什么条件？待会儿我只想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其他的废话你最好都给我咽下去，明白吗？” 塔里克闻言连连点头，但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马多克收回捂住嘴的手，塔里克咬了咬牙，声音细若蚊蝇：“她说事成之后赐予我世袭子爵爵位。” 马多克靠在椅子上，搭起二郎腿，伸手掏了掏耳朵：“就为了这个？一个子爵爵位？” “还有附近的六十八公顷葡萄园，以及三年的免税权。” 塔里克的话似乎给马多克逗笑了，后者的笑声逐渐变得疯狂，然后又戛然而止。 凡尼亚则感觉到自己按着的这人一直在发抖。 “塔里克啊塔里克，你就为了这么一点东西就出卖我吗？真是太搞笑了！”马多克笑出了眼泪，摘下只剩一半的面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难道我的救命之恩和几年来的战友情谊只值这么一点东西吗？” 塔里克闻言睚眦欲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老大你听我说，我是被她逼的，我是被逼的啊！老大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逼你什么？”马多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逼你收下这些报酬？还是逼你遗忘恩义？” 马多克的声音逐渐变冷：“塔里克，你太让我失望了，亏我在路上还跟别人吹嘘你的忠诚，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出卖我。” “老大！”塔里克喊了一声。 “住口！谁是你老大？她吗？”马多克怒喝一声，指向瘫在椅子上的女人。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种，没资格这么叫我！” 塔里克张了张嘴，随后无力地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马多克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淡然道：“你自己说，按照宪兵队的规矩，背叛战友是什么下场？” 塔里克的嘴唇微微翕动，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说啊！” “死……死罪……”塔里克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然后面色顿时一片苍白。 “你知道就好。”马多克点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拆信刀，抬了抬下巴示意凡尼亚放开塔里克。 凡尼亚瞥了塔里克一眼，松开按住他的手，退到一边。 马多克用衣服擦了擦拆信刀，将其扔到塔里克面前：“既然你知道自己的下场，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自裁吧。” 拆信刀扔到面前时，塔里克浑身便是一抖，在听完马多克的话后又颤抖了一次，然后双手颤抖着捡起了面前的拆信刀。 马多克没有催促，依旧是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 “我……”塔里克紧紧握着拆信刀，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塔里克的双手不再颤抖，身体也稳定下来。 凡尼亚皱起眉，摇了摇头。 塔里克大吼一声，居然握着拆信刀冲向了坐在椅子上的马多克。 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和鼻涕，但手里的刀却拿的稳稳当当。 马多克冷笑一声，抬起手，然后轻轻握拳。 下一秒，冲过来的塔里克就像一个被捏爆的西红柿一样炸开，红的白的四处飞溅，却没有任何东西落在马多克和凡尼亚身上。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知恩义，没想到你还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马多克一脚把塔里克的头颅踢到一边，然后转向了还在昏迷的女子。 凡尼亚嫌弃地看着满地狼藉，绕了一大圈走到马多克身边，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先搞明白他们都知道了多少。”马多克一边说着一边从正面伸手按住那女子的脸颊。 微微握紧，那女子脸上便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然后猛地瞪大眼睛醒了过来。 马多克眼疾手快，握住脸颊的手向前一探伸进她的嘴里捏住了她的舌头。 那女子现在叫也叫不出来，也没办法咬舌，只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椅子上不断挣扎。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痛苦。”马多克冷冷地说道。 那女子余光瞥见了前面的一片狼藉，瞳孔紧缩，额头上顿时就浮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不要试图耍花招，我向你保证在你回答完我的问题前绝对死不了，但这期间受到什么程度的痛苦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明白吗？” 那女子点点头。 马多克微微一笑，收回了抓住她舌头的手，拿出一块手帕一边擦手一边问道：“首先，我想知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那女子咳嗽了两声，艰难地说道：“我是国王钦定的督政官，名字叫伊莉丝，来这里是为了防止反动势力渗透。” “你怎么知道我回过来？” “我一开始不知道，是塔里克勋爵告诉我的。”伊莉丝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形状的塔里克，打了个寒战，“他说收到了你的通信，说你要过来。” 马多克冷笑一声，继续问道：“这个消息你往上面汇报过吗？” “没有汇报，我想着靠自己抓到你之后再向上面汇报，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分走功劳。”伊莉丝苦笑道，“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你的手下吗？” “是的。” “除此之外呢？你带过来的不止这些人吧？” “我这次过来的任务以宣传和侦查为主，所以只带了这些人。” 马多克并不相信，警告道：“你最好说实话哦，你也知道宪兵队的审讯手段。” 伊莉丝打了个寒战，连忙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带了这么多人。” “一共多少？” “十六个。” “确定？” “我确定，男的有十一个，女的有五个。” 马多克看了凡尼亚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推开门走出书房。 沉默了将近二十分钟后，凡尼亚回来了。 “她说得不错，确实是这么多人，我都解决了。” 马多克点了点头，看向已经面如死灰的伊莉丝：“你来这里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我直接过来这边的，只有塔里克知道我来了。” 凡尼亚和马多克都松了口气。 “你怎么和上面汇报？” “通过电报，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发报机和密码本。” 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马多克根据伊莉丝的描述找到了发报机，在现场确认了电文发送的几个细节和要点后，马多克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伊莉丝。 对此凡尼亚没有任何意见，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事情有些麻烦了，我们虽然可以模仿伊莉丝发电报汇报情况，但总有一天他们会察觉到不对劲，那时候我们大概率就会暴露。”马多克抿了一口茶，叹气道。 “更麻烦的不是这里吗，塔里克被干掉了，虽然暂时不会有任何风声传出去，但估计两三天就会暴露。”凡尼亚摇了摇头，“到时候就算没查到我们，恐怕整个艾法西亚都会戒严，我们的行动也会受到限制，甚至会有同志暴露身份。”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两人都没想到这会直接出师未捷身先死。 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凡尼亚快步走到落地窗前，看见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 “坏了，这就要暴露了。” “怎么样？出发吗？”奥斯汀拍了拍莱莎的肩膀，将她从睡梦中叫醒，“二人在这里休息了快五个小时，期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和白色荒漠没隔多远，这片黑色的土地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和白色荒漠那永远漆黑的星空不同，这里不管过了多久永远都是黄昏时分的样子，昏黄的光芒照亮整片大地，将地面上的所有事物都披上了一层黄色的轻纱。 莱莎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地冥想两分钟后便恢复了正常。 站起身，两人看着黑色土地上零零散散的枯树和断壁残垣，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片悲凉之感——原先这里生活着不知多少人，但一场神战直接毁灭了一切。 “走吧。”奥斯汀率先动身，朝着预先判断的方向前进。 莱莎“嗯”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真正深入这片黑色的土地才知道这里并非断绝了所有生机，奥斯汀偶然间会看见在残骸间乱窜的黑色影子。 “真是奇妙的感觉。”他感慨道。 “怎么？” “在其他地方看见老鼠的话我肯定会恶心得不得了，但在这里看见它们我居然有一种欣喜的感觉。” “这片大陆的生态也在慢慢恢复吧，说不定再过几百年这里又能像之前一样适合人类生存。” 奥斯汀点了点头，随即面色严肃起来：“这些生物可都受到了神性污染，搞不好会有奇怪的变异，一定要小心，别阴沟里翻船了。” 话音刚落，一阵“叽叽叽”的声音从一旁残骸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奥斯汀循声看去，面色一变，嘴角有些抽搐：“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这老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恶心。” 莱莎也转头看去，顿时面色苍白——只见那阴影里蠕动着的，赫然是一团数百只老鼠组成的巨大肉球，他们一边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边向前滚动，在莱莎看过去的时候无数个小红点也都亮了起来。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一章 这什么玩意儿? 这一幕让奥斯汀有些恍惚，恶心头晕的感觉瞬间袭来，使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后退两步。 这老鼠团大约有半个成年人那么高，这会儿正慢慢朝两人滚动过来，似乎想要撞死面前拦路的家伙。 看见那“团”巨大的老鼠前进，莱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奥斯汀则缓缓皱起眉，右手手腕上的三道花纹闪了闪。 “咦？”奥斯汀抬起右手看了一眼，他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三道花纹出现的异动。 心念一动，左手手指在右手手腕上划过，几张卡片顿时出现在了眼前。 逐一查看过去，果然在最后发现了一张新卡： 【神性聚合：可以将多个不同神明赐予的能力融合，施展一次随机的融合能力。】 看着牌面上扭曲成漩涡状的两张脸，奥斯汀皱了皱眉。 这是一张强度波动很大的卡片，大就大在它融合出来的能力是随机的，奥斯汀根本不知道能组合出一个什么玩意儿。 瞟了一眼发现两人后叽叽喳喳朝他们慢慢滚过来的老鼠球，奥斯汀嘴角缓缓掀起一个危险的弧度——这不正好有个绝佳的实验对象吗？ 这么想着，他轻轻触碰那张卡片，等待他消散在空中后，奥斯汀突然感觉自己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有些异样，抬起手一看却发现两根手指居然在发出淡淡的荧光。 奥斯汀集中精神，心中便浮现出了一份使用说明：食指和拇指分别储存一种能力，打响指后融合释放。 他突然有些无语，要是有人不会打响指怎么办？这不是坑人吗？而且很不巧，奥斯汀就是那种不擅长打响指的人。 但卡片已经用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抽卡和危险感知放了进去——目前他探索出来的能力没多少，比起海怪图鉴加危险感知，他下意识觉得这个组合可能更有杀伤力一些。 选好能力后，奥斯汀看着自己的手指开始发懵——他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回忆如何打响指，确保一次成功。 老鼠球的移动速度虽然慢，但总归是在动的，奥斯汀叹息一声，硬着头皮搓动拇指和中指。 然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莱莎看着在半空比画几下后突然开始试图打响指的奥斯汀，眉头微微皱起，她有点怀疑这老鼠团是不是有精神或者幻术类的能力，给奥斯汀困住了。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帮忙时，奥斯汀又试了一次。 “啪——” 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奥斯汀面色一喜，兴奋地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老鼠团，接着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 只见那原本半个人高的老鼠团迅速变大，转眼间就比奥斯汀高了十多倍，巨大的肉球“轰隆隆”地滚过来，似乎随时都能把他压扁。 “艹！”奥斯汀怒骂一声，招呼上莱莎拔腿就跑。 但一阵风声后却看见一只大手朝他抓来，面色巨变的同时奥斯汀四肢犹如装了马达一般开始狂奔。 等等！四肢？ 察觉到不对劲的奥斯汀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正四肢着地奔跑，而原本的手和脚也变成了小小的爪子，就连机械的假肢也“贴心”地变小了。 “他妈的！这什么玩意儿？”大骂一声，他也去管不了这么多，四肢就四肢，先跑了再说。 此时天边一阵滚雷响起：“奥斯汀，能听懂我说话吗？不要再跑了，我带你走！” 雷声消散，一只大手又捞了过来，奥斯汀虽然没听到“雷声”说了什么，却被巨响震得发懵，因此这次没能逃过巨手的捕捉。 莱莎一脸疑惑地捡起地上乱跑的奥斯汀，把这只灰色的花枝鼠放到自己面前端详了一阵，她没想明白这么一个大活人是怎么突然变成一只老鼠的。 偏头看了那滚了一万年还没滚到自己面前的老鼠团，她的面色更加凝重了些，思考片刻后挥手扔出一块神术水晶。 那神术水晶接触到老鼠团后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团老鼠瞬间化作了火球。但火焰燃烧中的老鼠只是发出尖锐的惨叫，却没有散开，这一地狱般的场景看得莱莎心里发毛。 莱莎不由地后退了几步，躲到一堵矮墙后，看着巨大的老鼠团在火焰中燃尽。 那奥斯汀化作的花枝鼠此时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肩上，直愣愣地看着燃烧的火球。 过了大约十分钟，火焰逐渐熄灭，老鼠没有像莱莎预计的那样被烧成灰烬，只是变成了一堆焦黑的骨架。 这时候莱莎和奥斯汀才发现，这些老师的尾巴骨居然涨到了一起，在球体的中心位置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骨球。 “这什么玩意儿？”莱莎看得直犯恶心。 “我也不知道，看样子它们不是独立个体缠在一起，而是整个球就是一个个体。”奥斯汀变成老鼠之后声音很小，必须要凑到莱莎耳朵旁边后者才能听清。 “真是诡异的生物，你变成老鼠也是因为它吗？” “额……”奥斯汀迟疑了一下，有些羞愧地开口道，“这倒不是，变成这样是我自己的问题，刚刚实验了一下新能力，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新能力？变老鼠吗？这能力有什么好实验的？难道你还希望变成一只大老鼠吗？”莱莎有些无语，一直都十分淡然的她忍不住吐槽道。 面对莱莎的吐槽，奥斯汀也只能苦笑着摇头，他现在的情况确实有自食其果的意思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额……不知道……” “不知道？”莱莎有些惊讶，忍不住惊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试啊？” 奥斯汀没说话，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魔怔了，愣要试试那张新卡，现在看来只能归咎于该死的赌徒心理。 莱莎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叹了口气走向那团焦炭，然后拿出一把短刀将外层的碳化老鼠劈开，露出中间的球体。 “你想做什么？”奥斯汀有些疑惑。 “这东西好像是空心的，我看到里面有东西。” 一边说着，莱莎一边用短刀轻轻敲打那球体的外壳。 经过火烧后那外壳已经变得十分酥脆，只敲了两三下便像鸡蛋一样裂开。 球体裂开的瞬间，一团粉红色的东西便从中射出，速度极快，直扑莱莎面门。 奥斯汀下意识想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变成老鼠后一切动作都屁用没有。 眼见那团粉色的东西就要撞上莱莎的面门，她手中的提灯突然光芒四射，在她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幕。 这一层光幕如同玻璃罩子一般将莱莎保护起来，那粉色的不明物体“吧唧”一声撞在上面。 两人这才看清它的真面目，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异口同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只见光幕上粘着一只粉红色的八爪鱼一般的生物，无数条细细的触手正不停蠕动着，它的脑袋上有着深浅不一的沟壑，就像是一个大脑一样，看上去十分诡异。 无数条触手正不停蠕动着，寻找着光幕上可供入侵的口子，在光幕表面留下一层浅白色的粘液。 光幕把莱莎包得严严实实，这东西一时半会找不到入侵的口子，竟然开始萎缩，几十秒后就缩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褐色的皮肤一样的东西，软趴趴地掉在地面上。 莱莎用短刀戳了戳它，见没有反应后拿出一个玻璃罐子将其放了进去，这一过程里她全程维持着光幕，以防这玩意假死使诈。 “看来这老鼠团是它在操控。”奥斯汀站在焦炭骨架上，把头探进中间的球体里，仔细观察。 莱莎收起罐子后也凑了过去，那球体内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而孔洞似乎就对应着那些老鼠的尾巴。 “真是诡异的生物。” 处理完这边，莱莎坐在矮墙上，看着面前四肢着地的奥斯汀，皱起眉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怎么继续探索下去？” “或许这个效果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奥斯汀用于融合的两个能力都不是那种特别变态的，因此融合出来的能力应该不至于把他永远变成老鼠。 “我们先走吧，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恢复原状了。”他劝说道，“我猜走到一半应该就能恢复原状了。” “行吧，听你一次。”莱莎叹了口气，将奥斯汀放到肩膀上，动身前往一开始的目的地。 凡尼亚站在宅邸门口，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让它看上去尽量显得合身，口干舌燥地看着驶进庄园的马车。 这马车看上去并不是特别豪华，至少赶不上塔里克的那一辆，凡尼亚稍微松了口气，来的不是贵族就好办了。 马车停在府邸门口，车门打开，一位大腹便便的绅士整了整衣服，挺直身子走下马车。 “敢问这里是否是塔里克勋爵大人的庄园？”胖子微微躬身，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凡尼亚微微一笑：“正是，请问阁下这次前来是为何事？” 胖子怔了一下，疑惑道：“我上周就约好了今天通勋爵大人会面，请问……” 凡尼亚没等他把话说完，装作愧疚的样子拍了拍脑袋：“真是抱歉，这位先生，我家老爷昨日染上了风寒，今日一直在卧床休息，恐怕没法和您见面了。” 胖子面色一变，连忙说道：“啊？病了？严重吗？现在他情况怎么样？” 那可不吗？都已经碎成一摊浆糊了，能不严重吗？ 凡尼亚面色微凝，严肃道：“风寒突发，老爷已经躺了一整天了，恐怕有些严重，这位先生过几日再来吧。” “我能上去看望一下勋爵大人吗？”胖子探了探头，越过凡尼亚的肩膀看向楼梯。 “恐怕不行，这位先生，老爷的病……真的很严重，实在是不方便探望。”凡尼亚环顾了一下空旷的院子，苦笑道，“而且我们不少佣人也传染了风寒，所以没有人能招呼你，实在是抱歉。” 胖子闻言叹息一声，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一位很有名的医生，我可以……” 凡尼亚摇了摇头，再次打断胖子的话，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愠怒：“不必了，我们已经请了医生，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见这管家三番两次打断自己说话，胖子明白今天可能真的见不到塔里克了，于是又寒暄了几句便登上了马车。 凡尼亚刚要松气，他又后退半步从车上下来，疑惑道：“我记得……勋爵大人的管家不是你吧？” 凡尼亚闻言深深鞠了一躬：“家父也因为风寒卧病在床，只得我暂时顶替一下，如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胖子点了点头，登上马车。 听着马蹄声逐渐远去，凡尼亚才直起身来，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没当过管家，现在又是临危受命，肯定做不到完美。她也感觉那胖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只希望他不要多想。 胖子坐在马车里，抚摸着身边座位上的盒子，心中有些疑惑。 “真是奇怪，之前来了几次怎么从来没听说这老管家还有个儿子？” 思考片刻，他轻轻摇了摇头，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脑袋，决定等会儿写一封信到塔里克的府上问问情况。 至于其他？贵族的事情能少管就少管，就算他也算是个富商，但在罗尔德王国，爵位永远是压在普通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怎么样？”马多克站在书架前，头也不回地问道。 凡尼亚叹了口气：“不太好，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那人有些怀疑，希望他不要深究吧。” 马多克摸了摸下巴，沉声道：“把其他小组的人叫过来一些吧，他们中有类似经历的人不少，这种时候正好可以帮上忙。” “你打算这段时间冒充塔里克？” “嗯。”马多克点头，“虽然有些冒险，但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你就对外宣称塔里克病倒了，尽量避免我和其他贵族见面，这样风险能小很多。” 凡尼亚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得确实有道理，转身走出书房开始安排起来。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二章 泥土人 基恩领导的小组就在距离庄园不远的地方，当时安排的时候本意是方便他们接应，但现在任务目标就变了。 夜幕降临时，基恩带着的六名成员到达了塔里克的庄园，为了防止暴露，凡尼亚特意嘱咐他们搞了一辆医生的马车。 塔里克的庄园虽然位置偏僻，但很有可能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在附近监视，这些事情可不能掉以轻心。 “咱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吗？”基恩脱掉身上的袍子，问道，“要不要我把其他同伴都叫过来？” “暂时不用，我们先在这里观察一下情况。”凡尼亚看着聚集在大厅里的男男女女，其中有几个是斯派修姆市贵族府邸里的佣人，笑道，“接下来恐怕要暂时干回你们的老本行了。” 这一夜里，几人先是扫干净了书房——当时杀人虽然很解气，但事后清理起来却相当麻烦，最后基恩不得不直接用地毯裹起塔里克的碎块埋到地里。 之后，几人又按照自己的尺码改了几套衣服，扮作庄园里的佣人，凡尼亚在众人的指导下突击学习管家相关知识，马多克则一整晚都坐在书房里，通过阅读往来信件研究塔里克在艾法西亚的人际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一个焕然一新的庄园重新运作起来，管家、女佣、花匠、护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一切都井井有条。 那个胖子在下午又来了一次，不过这次他没有再提出要见塔里克只是留了一个礼盒后就离开了。 马多克本来想假扮塔里克见他一面，把“塔里克”重病的消息散播出去，但那胖子却回绝了，让“塔里克”好好养病，之后再来拜访。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凡尼亚总觉得这胖子有些着急，眼神总往屋子里瞟。想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凡尼亚没有着急送客，故意留他聊了一会儿天，可这家伙嘴巴很严实，不管凡尼亚怎么套话他都谨慎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在聊天中，胖子还是无意间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差点让凡尼亚炸毛。 “儿子？他还有个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后，马多克也十分诧异，在他的情报里这家伙别说儿子就连老婆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他一开始也没问，还好那胖子说出来了，不然到时候恐怕又是一个大麻烦。 “怎么办？”凡尼亚皱起眉，“关于他儿子的事情我们所知太少了，这个话题那胖子没怎么说，我想套话也没套出来。” 马多克沉吟一声，这确实是个问题，他昨晚研究塔里克人际关系的时候竟然是完全没有发现关于他儿子的线索。 正在思考间他突然瞥见了放在桌上的盒子。 “这是什么？” “那胖子送来的礼物。”凡尼亚漫不经心地答道。 马多克闻言顿时心生一计，连忙说道：“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凡尼亚皱起眉，在她看来这马多克应该不是这种在乎身外物的人，难道这也是扮演的一环吗？ 虽然这样，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伸手拿过盒子打开。 盒子里还有一层包装精致的木制礼盒，打开后赫然是放在凹槽里的一排金灿灿的金币以及一个巴掌大的信封。 马多克眼前一亮，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一份信件仔细阅读。 凡尼亚则拿起一枚金币放在眼前端详。 “咦——”两人几乎同时皱起眉。 “你先说。”马多克将信纸叠好放在桌上，笑道。 凡尼亚将金币扔给马多克，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金币，这是一枚海盗金币，看形制应该属于‘海上天国’拜厄岛。我猜这胖子可能是想贿赂塔里克，或者是想邀请他去拜厄岛上玩一玩。” 马多克摇了摇头，将信纸推过去：“这封信里已经写明白了，那胖子是想拜托塔里克的儿子办事。” 凡尼亚打开信件：“他儿子？” “他儿子似乎是拜金教团的一员，这胖子的一批货被海盗弄到了拜厄岛的黑市上，里面夹杂着一件他打算走私过来的神器，他想拜托塔里克他儿子帮他找一下。” 凡尼亚此时也看完了信，说道：“信里没有把这件事说得太明白，应该是想见塔里克一面，亲自和他说清楚。” 马多克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点。” “怎么说？邀请他过来吗？” “如果塔里克他儿子是拜金教团一员的话，他应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可以过两天邀请那胖子过来，探探虚实，顺便也摸一下艾法西亚的情况。” “那我先联络一组同志去查一查这个人，做好准备。” “可以，小心一些，这胖子既然有胆子走私神器，说明他人也不简单。” 解决完这个事情，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如果塔里克真的有个儿子，那他的人际关系就会比现在更加复杂，他们必须掌握这些情报。 “他这儿子不可能是突然蹦出来的，只要存在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马多克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找一些人去城里散播一点谣言，就说塔里克勋爵重病，但他儿子连一封信或者电报都没有。” “你就不怕直接把那些人诈上门？” “既然这座庄园里没有任何关于他以及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母亲的东西，那说明他们可能见不得光，只能存在于茶余饭后的闲谈里，所以倒不用担心被人找上门。” 凡尼亚点点头，补充道：“我会派人去找庄园以前的管家和仆人，伊莉丝把他们遣散没几天，应该不会特别难找，他们说不定会知道一些东西。” “这也确实是个思路，但我觉得没那么容易。” 凡尼亚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基恩的敲门声打断了，得到许可后他面色凝重地走进书房，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凡尼亚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基恩离开后马多克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说得没错，确实没那么容易。”凡尼亚冷笑一声，“我倒是没想到这塔里克和伊莉丝那么狠，居然直接把自己的管家和佣人都杀了，基恩在葡萄园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马多克叹了口气：“塔里克为了那么一点东西能出卖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些个管家和仆人又算什么？” “看来现在只能指望你的计划有用了。” 黑色的大地上，一道人影缓慢而坚定地在断垣残壁间前行，一只灰色的老鼠站在她的脑袋上四处眺望。 “你怎么还没有恢复原状？”莱莎将奥斯汀拎下来，叹气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距离目的地不远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先等一等。” “等什么？”莱莎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奥斯汀见她已经有所怀疑，便不再隐瞒，解释道：“之前机缘巧合之下我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自称来自废大陆的‘人’，我想找他帮忙，问问他知不知道弑神者的相关情况。” 莱莎拎着奥斯汀的后颈，将他提在眼前：“找他帮忙？他凭什么帮你？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你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 “真是一点都瞒不过你。”奥斯汀苦笑一声，干脆将泥土人的事情与她说了。 莱莎找了个石墩子坐下，开始思考，奥斯汀这会给出的可是相当重要的情报，对她的计划也有很大影响。 “这个情报很重要，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莱莎看着正在磨牙的奥斯汀，问道。 奥斯汀冷哼一声，语气有些嘲弄：“难道你就没有事情瞒着我吗？或者换个说法，你瞒着我的事情还少吗？哪次不是遇到事了你才肯全盘托出？咱们俩大哥不说二哥好吧。” 莱莎没想到奥斯汀变成老鼠以后这么能说，一时间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先把这事放到一边，重新整理自己的计划。 原本她打算跟随地图的指引，把可能有线索的地方都找一遍，顺便探索一下这片废大陆，可能会用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但有了奥斯汀给的情报就不一样了，能剩下很多时间，还能带走一点研究材料，但这都建立在那“人”会帮忙的基础上。 奥斯汀突然“诶”了一声，打断了莱莎的思考。 “怎么了？” “嘘。”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在叫我。” 莱莎顿时警惕起来，她可没听见别的什么声音，手腕一转便多了一块铜黄色的怀表。 不知道这变身是什么原理，明明能把义肢也变了，却不能变一下奥斯汀身上的其他东西，直接笼统的变成了一层毛发，现在他什么东西都用不了，战斗方面暂时只能倚靠莱莎。 “好像是……一群老鼠？”奥斯汀面色有些复杂，这些老鼠明显是把他当做同类了。 莱莎面色一变，光幕笼罩在身上，她倒是不在意那些老鼠，她在意的是控制老鼠团的那个奇怪生物。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有老鼠的踪迹，别说老鼠，就连生物都没有发现一个。 “好像是在求救？”过了几分钟奥斯汀又开口道。 “有其他生物在捕食他们吗？”莱莎问道。 “嗯，好像是的，但感觉怪怪的。”奥斯汀有些疑惑，这会儿呼唤他的声音已经断了，“它们，那些老鼠，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是什么东西在捕食它们。” “那就更麻烦了。”莱莎皱了皱眉，“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奥斯汀没有意见，跳上了莱莎的肩膀。 两人离开后不久，莱莎之前待的地方有老鼠跑过，它从矮墙上跳下，然后如同跳进了水里一样消失不见，跳进水里还会泛起涟漪，但它掉进黑色的土壤里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劲，我感觉他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奥斯汀突然说道。 “谁？那个泥土人吗？” “嗯。”奥斯汀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凝重，“速度越来越快了，他好像已经找到我们的位置了。” 莱莎闻言面色一变，光幕覆盖身体的同时又把怀表翻了出来，同时左手提着的提灯光芒突然一缩，变得只有米粒大小。 一人一鼠站在原地不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奥斯汀和那泥土人只是交易关系，再次相见不知道对方会是个什么态度，因此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幸好启动在他体内留下的后手不需要遥控器一类的东西，要不然奥斯汀选择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可不敢在这里等待他的到来。 泥土人没有让一人一鼠等太久，不到十分钟后，一个黑影便在莱莎前方十米左右的位置从土里缓缓升起。 这人穿了一件灰褐色的破旧袍子，健硕的肌肉隐藏在宽大的袍服下面，头上的兜帽遮住了一半的脸，莱莎只能看见他的嘴巴。 “我感应到了熟悉的气味，但不是你，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喃喃自语道。 莱莎没有贸然搭话，握着怀表的手开始出汗——这人太强了，给她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 似乎是想不通，他终于把目光投向莱莎，后者顿时面色一变，那目光似乎带着实质的压力，要把莱莎按进泥土里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身影很低沉，但吐字很清晰。 莱莎咽下一口口水，回答道：“我是来自外面世界的人类，前来这片大陆调查当年发生的神战。” “调查神战吗？”泥土人沉吟片刻，“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动手的话没有好结果，所以——” 话音未落，莱莎突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直接掉进了泥土中。 看着莱莎整个人都被土地吞噬，泥土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先把你带到我的主场去。” 莱莎只感觉眼前一黑，然后便是难闻的土腥味，但奇怪的是她感受不到自己在移动，就好像是单纯被活埋了一样。 “我们在移动，朝一开始目的地的方向。”奥斯汀的小眼睛转溜一圈，小声道，“这泥土是活的，它在带着我们前进。”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三章 哈哈哈，我不做鼠了 地下潜行并未持续太长时间，莱莎和奥斯汀很快就破土而出。 这里和先前所在的地方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黑色的土地和随处可见的残破废墟。 莱莎环顾四周，突然眼神一凝——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居然出现了一抹绿色。 自从他们进入废大陆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的绿色植物，之前第一次看见老鼠后奥斯汀在周围找了找，结果没有发现任何植物的踪迹。 当时他还推测这片大陆上可能还没有高等植物，只有苔藓和地衣之类的存在，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找到了。 “那是我们培育的植物。”看到了莱莎的实现，紧跟在后面冒出来的泥土人开口道，“原本废大陆的土壤被神性污染后已经不适宜植物生存了，但我们一族可以用自身的养分或者说能量供养它们。” “这样的话你们的能量从哪里来呢？”莱莎皱起眉，物质直接的能量是守恒的，有进就有出，有得就有失，不可能凭空产生。 泥土人深吸一口空气，表情有些陶醉地笑道：“这片废大陆充斥着神性污染，这对你们来说可能像是毒药一样，如果没有防护措施的话就会产生畸变，而对于我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矿藏。” “我们原本只是最普通的泥土，在神性的污染下却获得了生命，得益于此，我们也能够吸收环境里的神性污染，壮大自身，而这片大陆上最不缺的就是神性污染。” 莱莎闻言感叹一声：“就像是世界自己启动的净化机制一样，它创造了你们，让你们来净化这片大陆。” “正是如此。”泥土人低头看向地面上生长出的绿色，“我们是这片废大陆的新居民，取代你们的存在。”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所以这片大陆上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们的，不欢迎你们人类。” “我们到这里来……” 泥土人大声打断莱莎的话，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不要再说了，我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这边有返回地下城的传送门，你们就是通过这种东西过来的吧？现在请回吧，观光已经结束了。” “抱歉，但我来这里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莱莎手中捏紧那块怀表，拇指已经虚按在卡扣上。 突然，地面上的泥土像是岩浆一般沸腾了起来，莱莎反应迅速跳到了旁边一截断掉的柱子上。 “我是看在你身上有那人的气息才这样同你说话，如果你还是不知好歹的话，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泥土人漠然地看着莱莎，说道。 奥斯汀闻言叹息一声，从莱莎口袋里钻出来，站到她的头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我也想在这里找一样东西，大块头，你还记得我吗？” 奥斯汀在地底潜行的时候发现，变成老鼠的自己居然连启动留在泥土人身上的后手都无法做到，于是在刚刚一直都没有现身。 但听泥土人的话，他似乎对奥斯汀和亨利带着一丝感激之情，于是奥斯汀决定冒险一试，看看两人间的交情够不够让他松口。 泥土人听到奥斯汀的声音后愣了一下，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那人。 “我在这里，我变成了一只老鼠！”奥斯汀只能在莱莎头顶上一边蹦哒一边大喊。 泥土人终于看到了奥斯汀，眉头一皱，上前两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那个叫奥斯汀的家伙？” “正是在下。”老鼠点头。 “你怎么变成了一只老鼠？这是你和另外那个家伙的新实验吗？” 莱莎闻言嘴角一抽，对奥斯汀产生了某种偏见。 奥斯汀苦笑道：“不是，我是来到废大陆后才变成这样，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谈谈其他事情吧。” “哦？” 见泥土人没有继续驱赶莱莎，奥斯汀松了口气：“我们要在这里找点东西，现在还不能走。” “什么东西？很重要吗？”泥土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知道，可能重要也有可能不重要。”奥斯汀倒是很诚实地说了，他们都不确定自己要找东西的在哪里是什么。 “嗯……”泥土人沉吟片刻，说道，“你们可以留下来，但不能在我的领地附近徘徊，如果你能再帮我一次的话，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线索，毕竟我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奥斯汀和莱莎对视一眼，莱莎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吧，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奥斯汀问道。 泥土人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道：“在你们身上我还察觉到了另一种气息，想必你们来的路上也遇到过它，一种粉红色的，像大脑一样的软体动物。” 莱莎拿出那个玻璃罐子，问道：“是这个吗？” “没错。”泥土人点点头，“他们同样是可以吸收神性污染的生物，体内会有一块浓缩而成的神术水晶，这对我们很有用。” 莱莎听完便直接把罐子扔给了泥土人，这东西也没那么重要，给了就给了。 泥土人接下后摇了摇头，又把罐子抛了回来：“这只不太行。” “这东西体内的神术水晶太小了，没什么作用，我需要一个更大的，而我正好知道哪里能找到。”泥土人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奥斯汀眉头一皱，没想到这家伙就连人类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都学去了。但他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也是有求于人，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个问题，他这个状态……能帮上忙吗？”莱莎指了指头顶上的奥斯汀。 泥土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他想让奥斯汀和莱莎帮忙是因为他知道奥斯汀很厉害，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嘛…… 他又看了一眼莱莎，虽然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到了危险，显然这家伙也有点东西在身上，但他有些不信任这人，总觉得她在算计自己。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泥巴人问道。 “就在不久前。” “也就是说是在废大陆上咯？” “是的。” 听到这里泥巴人心中已经有数了，但保险起见还是继续问道：“方便说一下是因为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嗯……我自己的能力似乎失控了，我就变成这样了。”奥斯汀说得很含糊，他也不太信任这家伙。 “那就对了，这片大陆上由于神性污染的存在，一些力量会受到影响发生畸变，你的能力或许就是发生了畸变导致你变成这样了。” 听见泥巴人说这么多，奥斯汀问道：“你知道怎么变回去？” “当然。”泥巴人拍了拍胸脯，“但你变回去了一定要答应帮我的忙。” “可以。”奥斯汀回答得斩钉截铁，“但你也要保证一定能让我恢复。” 泥巴人点点头指了指地面：“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你躺下去。” “躺下去？躺在地上吗？”奥斯汀有些懵逼。 “对，我的族人可以帮你把扭曲的神性吸收，这样你就能恢复原状了。” 奥斯汀应了一声，将信将疑地跳到地面上。 四肢刚接触地面，就感觉到脚下的泥土一软，接着四肢便开始下陷，奥斯汀本能地开始挣扎。 “放轻松，不会有事的。”泥巴人说道。 泥土很快就没过头顶，奥斯汀又陷入了和之前来时一样的漆黑中。 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周围突然亮起了淡淡的荧光，奥斯汀可以看见自己和土壤中间出现了一层大约一指厚的薄膜。 接着就是遍布全身的麻痒感，似乎有蚂蚁在身上乱爬一样。这感觉实在难熬，奥斯汀忍不住地想要挣扎，才发现那层光膜居然像玻璃一样坚硬，把他固定在了土壤里。 挣扎无果，奥斯汀只能认命，咬牙忍耐着麻痒。 麻痒的感觉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接着就被疼痛代替，奥斯汀感觉自己的四肢和身体在被拉长，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睁不开眼睛，死死咬牙坚持着。 这期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在发生变化，但体内似乎存在着一股阻力抗拒着这种变化，导致疼痛一波比一波更强，奥斯汀几乎要昏厥过去。 还好在他真的昏过去前，疼痛感和光膜一起消失了，他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结束了？”奥斯汀喃喃道。 但四周的泥土并没有变化，没有将他送到地面上。 正在疑惑时，光膜再次出现，然后又是麻痒到疼痛的一次循环。这样的循环整整来了四次，奥斯汀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双目无神地瞪着上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光芒和两张人脸。 “看来恢复得不错。”泥巴人咧嘴笑道。 莱莎则向他伸出手，奥斯汀迅速回神，拉住她的手坐起身来。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人形，义肢和随身的物品也全部都恢复了正常，泥巴人说得不错，他的族人真的有办法。 “你的能力很强大，我换了四批人才吸收干净。”泥巴人感慨道。 原来经历四次循环是因为这个。 “走吧，我们去找那个家伙。”泥巴人一把拉起奥斯汀，笑道。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马多克问门口的凡尼亚。 “应该没什么问题，到时候你少说话。”凡尼亚探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楼梯。 就在半小时前，那个胖子又来了，并且说自己带了一个医生过来。 本来也没什么，但好死不死这个医生也不是一般人，他可是艾法西亚最著名的私人医生安赛龙勋爵。这家伙和塔里克认识，两人见过不止一次，可不是好糊弄的家伙。 听到这个消息时凡尼亚人都麻了，连忙让胖子把那医生请回去。 但后者表示无能为力，人家安赛龙是听说塔里克病重后自己联系上自己要他牵线搭桥的。 凡尼亚人更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安赛龙和塔里克根本不是只见过几面的关系，搞不好两人私交甚好呢！ 凡尼亚给马多克说了之后，后者倒是没有特别慌张，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假扮塔里克与安赛龙会面。 当然不可能直接面对面坐下说，他打算借重病的借口躺在床上，中间隔着屏风和安赛龙聊天，凡尼亚则扮作管家在旁边随时等待处理突发情况。 可这又有一个问题，安赛龙毕竟是个医生，要他就隔着屏风和塔里克说话可能有点困难，对此凡尼亚已经在脑子里想了好多个不同的理由。 半个小时在鸡飞狗跳中很快过去，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驶进了院子。 基恩扮作的护卫小心翼翼地拉开门，一位留着灰色半长卷发的绅士走下了马车。 他提着一只黑色的皮箱，走下马车后伸出右手遮了一下眼前的阳光，眯起眼睛看向二楼书房的位置，之前在那个位置一直会有个人看着下面。 “看来他真的病得很重。”喃喃一句后，安赛龙在女佣的引导下走进了房子。 来到塔里克的卧室，管家已经站在门口等着。 “您好，安赛龙先生，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凡尼亚微微弯腰。 安赛龙点点头：“带我进去吧。” 凡尼亚再次躬身，拉开了卧室的房门。 “你来啦——” 安赛龙顺着嘶哑的声音看过去，却只看见了床前的屏风。 他皱了皱眉，但没有做什么，在屏风前已经准备好的座位上坐下。 “很久不见，塔里克阁下。”安赛龙接过凡尼亚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随后就放在桌上。 “确实有一段时间了……咳咳咳……” 安赛龙又皱起眉：“你得了什么病？看过医生吗？为什么不联系我？” “咳咳咳……一开始以为只是小问题，但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了。” “之前打算去找你的……但是上面来了人，拖了一段时间，后来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咳咳咳……我找的其他医生说不是什么大毛病……” 安赛龙叹了口气：“那现在呢？你觉得现在的治疗方案怎么样？” “比之前好很多了。” 安赛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沉声道：“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亲自为你诊断一下吧。” 站在门边的凡尼亚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四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安赛龙刚说完手就已经搭在了屏风的边上，凡尼亚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赛龙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赛龙皱起眉，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向凡尼亚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前带路。 卧室隔壁的会客厅内，凡尼亚为安赛龙准备好了新的茶水，随后便退了出去。 后者有些疑惑，但还是耐心地等待。 过了大约五分钟，一位衣着打扮都十分普通的年轻男人走进了房间，向安赛龙打了招呼后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安赛龙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进来的年轻人，他非常确认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家伙。 “您好，安赛龙阁下。”正当安赛龙想要开口询问时，那年轻人站起身，主动走过来向他问好。 “您好，敢问您是——？”安赛龙礼貌地伸手同那年轻人握了握手，问道。 “嗷，可能安赛龙阁下还没有见过我。”年轻人挠了挠头，自我介绍道，“我叫莱赛尔，塔里克是我的父亲。” “父亲？”安赛龙心里一惊，他自认为自己和塔里克私交不错，但后者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自己有个儿子。 面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友人之子，安赛龙是懵逼并且十分怀疑的。 此刻，塔里克正蹲在床边，耳朵紧紧贴着墙壁，听着隔壁的对话。 他们当时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安赛龙一定要给塔里克检查的话，就由凡尼亚假扮成塔里克的儿子，将安赛龙拖住，然后旁敲侧击让他放弃亲自治疗的想法。 这还得多亏了胖子，这次和凡尼亚聊天的时候终于提到了一些关于塔里克儿子的信息。 这塔里克的儿子并不是亲生的，而是他从孤儿院收养来的，据说塔里克一直把他当亲儿子看，想各种办法要让他之后继承自己的产业。 “并非亲生儿子。”凡尼亚扮作的莱赛尔苦笑着摇摇头，“我是父亲从孤儿院收养的，但他确实一直把我视作继承人来培养。” “你怎么证明？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塔里克还有个儿子。”安赛龙显然是不会相信这种一面之词的。 “你可以问帕查，他知道。”帕查是那个胖子商人的名字。 安赛龙想了想，稍微相信了一点，喝了口茶水问道：“然后呢？你找我有什么事？如果你真是他儿子，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病得有多重吗？” 凡尼亚深吸一口气，缓缓低下头，声音也变得十分苦涩：“我当然知道父亲现在的情况，所以才会单独找你。” “哦？”安赛龙皱起眉，抬着茶杯的手缓缓放下。 “父亲并不是普通的风寒，这只是我为了稳定人心对外宣称的。”凡尼亚压低声音，“实际上他是中了毒。” “中毒？”安赛龙一惊，眼睛瞪大。 “对，在参加了一次宴会后，父亲便感觉身体不适，一开始没太在意，但情况一天天恶化，后来也尝试找医生来看，但都看不出什么名堂。” “我本来在外面历练，在得到了消息后便赶了回来，顺便也从海外找来了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 安赛龙点点头，这小子倒是对自己的养父还算不错。 “那医生看出了父亲中的毒，也给了我解药的配方，现在我正在努力寻找。”说着凡尼亚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推向安赛龙，“这便是我找医生来的第一个原因，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下这些药，我常年不在罗尔德王国，人脉方面实在是不太行。” 安赛龙看了一眼纸片，将上面提到的东西记在脑子里，然后问道：“那其他原因呢？” 凡尼亚抬起头，面色一冷，盯着安赛龙的眼睛：“第二个原因就是我想请安赛龙先生您帮忙隐瞒父亲现在的情况，对外宣称父亲染上了难以恢复的重疾。” “虽然只要配出解药父亲就能好起来，但如果不找到在背后下毒的凶手，恐怕这种事情在之后还会重复。”凡尼亚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会客厅房门的方向，“想必先生您也发现了，庄园里的人都已经被我换了一批，就是想要彻底排除内鬼。但外部的敌人我现在还没有头绪，只能先放出假消息，想必那凶手得到消息后应该也会露出马脚。” “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呢？我是你父亲的朋友，还是个医生，下毒这种事情如果是我的话会很方便吧？” 凡尼亚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是父亲和我说的，他说在罗尔德王国里他能绝对信任的人除了我便只有您了，所以我才会拜托您帮忙。” 安赛龙摇了摇头：“他还真看得起我。” “安赛龙先生，我也相信您和我父亲之间的友谊是纯粹的，所以请您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凡尼亚站起身，弯腰九十度给安赛龙鞠了个躬。 安赛龙连忙站起身去扶，同时心里也有些感动，答应道：“那我就帮你和你父亲一次，你说吧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大概的就像我上面说的那样。”凡尼亚亲自给安赛龙倒上水，“麻烦您帮忙开一份证明，上面就写我的父亲得了风寒，但同时，也麻烦您故意散播出消息，就说我的父亲似乎病得很严重，就连您也没有医治的办法。” “嗯，我知道了，这些都不难。”安赛龙点点头。 “此外，其他的事情就要您替我保密了，包括我父亲中毒的事和我已经回到罗尔德王国的事，这两件事情谁都不要说，包括帕查。”凡尼亚很认真地说道，“我需要隐藏在暗中，揪出想要杀掉我父亲的凶手。” 安赛龙郑重地点头。 凡尼亚再次起身鞠躬。 安赛龙摆了摆手，问道：“有个问题我比较疑惑。” “您说。” 安赛龙盯着凡尼亚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的本质看穿：“你的父亲塔里克说是贵族，但说难听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勋爵罢了，有谁会来为难他呢？” 凡尼亚叹了口气，起身打开会客厅的门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回来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赛龙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凡尼亚咬了咬牙，不再犹豫，低声道：“接下来的话，希望安赛龙先生您一定不要说出去，否则搞不好会落得我父亲一样的结果。” 安赛龙心里一惊，心想这其中居然还涉及了其他隐秘，当即举手发誓不会泄密。 凡尼亚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勋爵，但一直在努力运作，想要提升自己的地位。” “国王直属的督政官看中了这一点，在几个月前秘密联系上了我的父亲。” “督政官”三字一出，安赛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打了个寒战。 所有罗尔德王国的贵族不论大小都对他们有着一丝忌惮，都本着能不和他们扯上关系就不扯上关系的原则，像躲避树上的马蜂窝一样躲得远远的。 原因无他，这督政官是国王手下节制贵族的重要手段。他们直接听命于国王，通常由王室中人担任，手里有自己的军队，只要被派到某地，天然就比那里的贵族高上半级。 他们为国王工作，通常有三种任务。一是寻找大小贵族的秘密，交由国王作为牵制和把柄；二是巡查全国贵族领地，调查贵族违法行为；三是直接受国王指派，到某一地区推翻或者强行“帮助”某个贵族传位。 这群家伙背靠王室，本身便是最大的贵族，因此行事风格横行无忌，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贵族基本都要被狠狠刮一层油。 没想到这塔里克一个小小的勋爵，居然能和他们扯上关系！ 安赛龙咽下一口口水，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听下去，但人类深入骨子里的猎奇本性还是让他闭了嘴，继续听凡尼亚讲话。 “那督政官找到我父亲，告诉他只要配合做事就能帮助他更上一层楼，成为实权子爵，进入艾法西亚真正的贵族圈子。” 安赛龙舔了舔嘴唇，成为实权子爵——多么诱人的条件，如果有人以这个条件找上他，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时候安赛龙倒是有些理解塔里克了。 凡尼亚看了心神不宁的安赛龙一眼，笑道：“安赛龙先生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就在庄园里休息一下？” 安赛龙摇摇头，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前不存在的冷汗，说道：“我只是没料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这种隐秘，一时间有些失态。” 凡尼亚苦笑一声：“父亲当时给我说的时候我的反应也跟您差不多，这件事情实在是超乎我的意料。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会更恐怖，安赛龙先生您确认您要继续听下去吗？父亲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人下毒的。” 安赛龙打了个寒战，有些犹豫。 凡尼亚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心中正在演绎着之前安排好的剧本。 半晌后，安赛龙似乎想明白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到这里已经有些超出我所能接受的范围了，后面的那些我想我还是不知道为好。” 凡尼亚闻言连忙起身，声音有些焦急：“那之前我们说的帮忙……” 安赛龙摆了摆手，示意凡尼亚不要着急：“之前说的我会帮忙，但也就止步于此了，我不想介入你和其他贵族的纷争里，你也不要妄图拉我下水，能帮你保守秘密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凡尼亚连声道谢。 又寒暄了几句后，凡尼亚亲自将安赛龙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逐渐远去，她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喃喃道：“总算把这个家伙送走了，接下来就是……” 她抬头看向书房的方向，那里还有一位客人。 帕查坐在沙发上，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茶水。 他以及在这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他没有喝一口茶水，心中一直翻涌着许多不同的想法。 一想到那些事情，屁股下面柔软的沙发也似乎长出了锋利的尖刺，让他坐立难安。 悄悄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会客室门口的女佣，帕查总感觉她是在监视自己，同时防止自己逃跑。 太可怕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塔里克到底怎么了？ 帕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 咔嗒—— 会客室的大门打开，帕查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帕查先生，老爷醒了，您可以去见他了。”站在门口的是塔里克的管家。 帕查脸上的肥肉颤动了一下，压下翻涌的思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了上去。 卧室里点着熏香，帕查看见床前的巨大屏风，心里咯噔一下，他想放弃会面，但回头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管家也没有跟进来。 “好久不见……咳咳咳……帕查……”虚弱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帕查几乎听不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昔日那个时时刻刻充满活力的塔里克。 “好久不见，塔里克大人，您现在好些了吗？听说您重病，我特意去找了安赛龙医生。” “托你的福，好些了……咳咳咳……” 帕查嘴角一抽，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些了啊。 “你带来的东西……我看了。”马多克开门见山，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帕查最关心的事情上。 后者听到这话果然连眼神都亮了一些，声音里也有些喜悦：“塔里克大人，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屏风后传来一阵咳嗽声，帕查连忙住嘴。 “你孩子的事情，我之后会去联系苏塞尔……咳咳咳……你不用太担心。” “那就太感谢您了。”帕查站起身，朝着屏风的方向鞠躬。 “东西你就带回去吧……咳咳……” 帕查抬起头，果然看见屏风旁的小桌子上放着自己送来的盒子。 “塔里克大人，这……这不好吧。” “这些东西我不需要……我需要……咳咳……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帕查瞳孔猛地一缩，声音有些激动：“您请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忙……做不到的我也一定尽全力！”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五章 食脑魔首领 “你自己都没办法解决那个东西吗？”奥斯汀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泥巴人，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他倒是很坦率，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是的，我一个人确实打不过它。” 奥斯汀皱了皱眉，朝后面的莱莎摆了摆手，停下脚步：“以你的力量都打不过的话，加上我们也只是去送菜吧？如果是让我们去当炮灰争取时间的话，这个活我们干不了。” 他可是很清楚泥巴人的力量，当时第一次见面时他那一手操纵空间的能力可是相当恐怖。理论上回到了主场的他应该比那时候更强才对。 “你想要毁约吗？那我就不能再留你们在这里了。”泥巴人回头说道。 “我并不是想要毁约，我只是想确认我们不会被你拿去当炮灰。”奥斯汀摊了摊手，“送死的事情我们可不会去干。” “你是冒险者，你应该知道的，获得宝物总会伴随着牺牲。”泥巴人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 “可那是获得你的宝物，我们并没有获得实质性的好处，说实话为了留在这里找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我不认为值得我浪费自己的生命。”奥斯汀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目光坚定地瞪了回去，“而且我看你的表现，你是真的想让我们去当炮灰送死啊……” 泥巴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后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计划，我们可以换别的计划，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去送死。” ［这鸡毛的玩意儿果然没安好心！］道格在心中骂道，［不干了，这事儿干不了一点，就现在，转身直接走！］ 奥斯汀没有听道格的胡扯，直勾勾地盯着泥巴人的眼睛，冷声道：“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而不是利用关系。” “合作？”泥巴人一挑眉，“我们当然是在合作。” “那你就立下誓言，绝不让我们承担过于危险的任务。” “啧。”泥巴人砸了下嘴，“和你们这些人类打交道还真是难办，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套一套的。” “这可是你先对我们不利的。”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让你们去当炮灰。”泥巴人耸耸肩，“诚然，我的许多计划里确实有那么一个需要你们这么做，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采用这个计划。” 他露出狡黠的微笑：“这不过是你们猜得太准又太过悲观罢了。” “最好如此。”奥斯汀扯了扯嘴角，“但我现在已经不那么相信你了，除非你以神明的名义立下誓言，我相信在这片饱受神性污染折磨的土地上背弃誓言受到的惩罚也会更加严重吧。” 泥巴人愣了一愣，没想到奥斯汀会做这么绝，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就依你，谁让我真的很需要你们帮忙呢？” 五分钟后，两人以神明的名义立下了誓言，奥斯汀明确地感觉到在誓言成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微微波动了一下。 不愧是被神性污染填满的大地，简直不可思议。 都立下誓言后，三人重新踏上旅途，朝着目的地进发。 期间，泥巴人也向二人讲解了这次的敌人。 “我们把他们叫做‘食脑魔’，因为他们总会吞噬掉猎物的大脑，借此操控他们，你先前提到过的那一团老鼠便是他们的杰作。” 奥斯汀一边听一边点头，莱莎更是直接拿出笔记本记了起来，泥巴人可是土生土长的废大陆生物，对于这里的怪物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了。 “食脑魔的智慧不可低估，以前我以为他们不过是和甲虫一样的小虫子，但之后的一次遭遇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泥巴人微微眯起眼睛，开始回忆起从前：“他们比我们要更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进化的速度却不如我们。我们能够吸取神性污染和生物的血肉，借此强化自身。而那家伙没有这个能力，但能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下来的又能是什么凡物？” “我偶然间发现，食脑魔会吞噬其他生物的大脑，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大脑对于他来说就是最美妙的食物。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吞噬，而操控被吞噬掉脑子的倒霉蛋或许只是他们进出来的一种能力罢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能够继承脑子主人的部分经历和情感，从中不断学习。因此基本和普通人类一样，越是年老的食脑魔对付起来可越不简单。” 奥斯汀问道：“我们这次对付的就是年纪比较大的家伙吧？” “是的，从我具有意识开始，它就盘踞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存活了多少年。”泥巴人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我曾经和它大战了一场，谁也没能奈何谁，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倒是不害怕它，毕竟我的成长速度可是他们这种靠吞噬别人变强的家伙要快得多。” ［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个‘但是’。］道格腹诽道。 “但是，在半年多前，它吞噬了一个来自外面世界的家伙，借此实力大涨，现在的我恐怕不是它的对手。” “外面世界的家伙？” 奥斯汀和莱莎对视了一样，二人的眼神中均是有着一丝凝重。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近年来甚至第一次神战以来唯二登上废大陆的人，没想到就在半年前还有人来过。 “是的，就是因为那家伙，我才会前往外面的世界，也才有了后面的事情。”泥巴人点点头，“不过他不是和你们一样自己找过来的，我感觉他更像是误打误撞就出现在了废大陆。” “不过这个不重要，反正他都已经死了。”泥巴人摆摆手，“重要的是，经过这次吞噬后，那个食脑魔具备了和人类不相上下的智慧。” 他看着某个方向，语气有些冷淡：“狡猾、阴险——它几乎学会了你们人类所有的糟糕品质。有了这些，它整合了大多数的食脑魔，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将其中所有生物都变成自己的傀儡。” “很快它就会扩张到你那里？”奥斯汀问道。 “是的。”泥巴人叹了口气，“我们的族群正在起步阶段，我是目前唯一一个具备智慧的，我必须扛起保护族群的责任。” 奥斯汀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的感觉有些唏嘘，对他的警惕和防备稍微下降了一点点。 “我们就快到了，带上这个，不然在进入它感知范围的瞬间我们就会被发现。”泥巴人递给奥斯汀和莱莎一块白色的石头。 奥斯汀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是我的族人死去后形成的遗物，是他生前吸收的神性污染的结晶，带上这个，你就和周围的环境没什么两样了。” 奥斯汀和莱莎都依言将白色石头放进了口袋。 “今天大部分食脑魔都被派遣出去扩张领地，这里不会有太多杂兵干扰我们，只需要专心对付它就行了。” “你都研究过了？” “那当然，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干掉它我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研究这些食脑魔的习性。”泥巴人笑了笑，“就算没有你们，我今天也会行动。” “既然已经快开始了，那就说说你的计划吧。”一路上都没开口的莱莎突然开口说道。 泥巴人点了点头：“原本的计划和你猜的差不多，你们俩负责吸引它的注意力，拖延时间，而我准备能够让它一击毙命的招式。” “现在呢？” “我知道你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武器，几天前白色荒漠的暴动应该就是你引发的吧？” 奥斯汀不置可否。 “如果你不想做拖延时间的炮灰的话，就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一次性将它解决。” “那玩意儿也不是拿出来就能用的。” “没关系，这次换我帮你拖延时间，至于这位小姐，你只需要帮忙处理其他杂兵就行。” 奥斯汀和莱莎都点了点头。 前者补充道：“我倒是没意见，但我要先和你说一下那东西的情况。” “你说。” “那是一个炸弹，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食脑魔究竟有多厉害，但我相信把它炸个半死毫无压力。但是也有缺点，一是需要准备时间；二是需要有人把它带到食脑魔身边去。” “那玩意儿威力太大，以我的速度把它安放好之后也只能勉强逃出爆炸范围，如果那食脑魔在旁边干扰的话我绝对逃不出去。” 泥巴人听出了奥斯汀的言外之意，直接说道：“这个可以交给我，但如果爆炸后它没死，就需要你去补刀了。” 奥斯汀点了点头。 就像泥巴人刚刚说的，获得宝物总会伴随着风险，而这个计划虽然风险也极高，但刚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嗯。”泥巴人点点头，出声提醒道，“我们进入它的领地了，这位女士把你的那盏提灯拿出来吧。食脑魔有一定的致幻能力，有这东西能避免不必要的战斗。” 莱莎也不吝啬，当即就把提灯拿了出来，走在两人中间。 这里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一眼望去都是千篇一律的黑色泥土和断壁残垣。 更重要的是，在道格的感知里没有出现威胁。 ［小心点，说不定食脑魔能骗过危险感知，而且危险感知说不定在这里会被神性污染扭曲。］奥斯汀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奇怪的是，根据那哥们儿的说法，那食脑魔老大应该挺大一个才对啊，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呢？” 废大陆在经历了神战之后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坦无比的大平原，一眼看过去很少有坡度起伏，理论上只要那食脑魔有两三层楼那么高他们都能看见。 ［那就更要小心了，这么诡异的生物我们还是第一次见。］ 道格嘴上冷哼一声，但眼睛却四处扫视着，右手就搭在腰间的包上，准备随时应战。 “到了，你准备东西吧。”泥土人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旁边一堵不算太矮的石墙，示意道格在这里准备炸弹。 道格四处张望，疑惑道：“那个食脑魔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到？” 泥巴人深吸一口气：“马上你就能看见了。” 说罢便双脚一蹬地面跳到半空中，浑厚的声音回荡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恶心的肥肠！藏着掖着做什么！有没有胆量出来和我打一场！” 随着泥巴人怒吼出声，他脚下不远处的空气突然一阵波动，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在了地面上。 道格透过墙壁上的孔洞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顿时眉头紧皱。 和他们直接遇到的那个食脑魔完全不一样，这首领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类的样子！ 莱莎也看了过去，不过在看见那道身影的瞬间却下意识捂住了嘴，喃喃道：“真恶心。” 道格有些奇怪：“那不就是普通的人吗？” 莱莎摇了摇头，不愿再多看一眼，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道格有些莫名其妙，眯起眼睛又看了过去。 这不细看不要紧，一细看他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那家伙乍一看确实人模人样的，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分明是由一团团蠕动的触手组成的！ 一团团触手堆叠在一起，拼凑出一个人形，甚至还改变了自身的颜色，更像是普通的人类。 恶心！道格也收回了视线，但那蠕动助手组成的身躯一直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我不去找你，你倒找上我了。”触手组成的食脑魔首领轻声说道。 泥巴人缓缓落地，稳稳地站在它不远处，笑道：“你的扩张已经快到我族边界附近了，我来就是想要提醒一下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那首领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逐渐变得疯狂，“愚蠢的家伙！明明去找人类学习，却完全没有学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你难道不觉得，和我们食脑魔一族结合才是真正的正确道路吗？这是多美的形态！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拥抱呢？” 泥巴人撇了撇嘴，一脸厌恶地看着食脑魔首领：“因为我觉得你们真的很恶心，就像是装满了粪便的大肠。”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六章 哼!想逃? 听见泥巴人如此刻薄的话语，那触手组成的食脑魔首领脸色一变，全身的触手都开始疯狂地蠕动起来，几乎难以维持人形。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你懂什么！”食脑魔首领怒吼一声，双手十指化作十根触手，以极快的速度朝泥巴人射去。 “没想到就连你的攻击手段也是这么恶心。”泥巴人冷笑一声，双手一握，身旁的空气居然扭曲起来，那些触手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 “他在操控空气吗？”道格见此场景，当即就想起了在罗尔德王国遇见的宪兵队队长马多克，他获得的能力似乎就是操控空气。 “不像，而且也不是能力。”莱莎摇头，“他应该是在操控这里的神性污染，他们一组可以吸收神性污染，自然也有能力运用它。” 对于泥巴人的这一手，食脑魔首领似乎并不惊讶，冷笑一声，肩膀一沉双手的触手扭在一起，形成了两个尖锐的钻头，瞬间便突破了泥巴人的限制，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他的面门。 “我们也得快点准备，那家伙可能撑不了太久。”道格看着一照面就快要落入下风的泥巴人，表情凝重起来。 “我帮你解决周围的杂鱼，你专心启动那个炸弹。” 道格点点头，手一挥，一个铁箱子便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这箱子刚刚出现，正与泥巴人缠斗的食脑魔首领心里便是一惊，面色再变，狠狠一击将泥巴人击退后便朝着道格的方向掠去。 泥巴人后退两步，右脚狠狠一跺地面，一截泥土形成的尖刺便从食脑魔首领路线的正前方刺出，拦住了后者。 “你这该死的家伙！难怪你有胆量来找我的麻烦，原来是有这种准备！”食脑魔首领挥手击碎面前的尖刺，盯着再度追上来的泥巴人，怒吼道。 以它的感知，自然是能感觉到那个铁箱子里蕴藏着一道极端恐怖的气息，一旦那东西彻底爆发，恐怕自己的领地会被彻底夷平。 “你使用这么狠的东西就不怕引起这片大地的反弹吗？”食脑魔首领双臂交叉挡住泥巴人的一拳，寒声问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该死！”食脑魔首领闻言暴怒，身上的触手瞬间扭曲，身体大小成几何程度暴涨，直接显出了自己的真身。 看着面前小山一样的巨大肉团，泥巴人皱起眉，后退几步后双手平举而起对准巨大的肉团握住。 随着他的动作，肉团身下的泥土疯狂地涌动起来，如同有生命一般争先恐后地向肉团身上涌去。 而被泥土覆盖的地方，粉红色肉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一时间竟然难以支撑巨大的身体。 使出这招的泥巴人此时也不好受，额头上冒出一股股冷汗，平举的双手也开始缠斗，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想要将面前的空气撕破一样。 肉团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一阵蠕动后便长出了数十条粗壮的触手，疯狂地向泥巴人抽打过去。这些触手看上去非常巨大，但速度却快得惊人，抽打间带起一阵阵风压，随随便便就能把残缺的建筑废墟碾成一地齑粉。 泥巴人的身形艰难闪避，一条条触手抽打在地面上，犁出数条巨大的沟壑，也将他逼入了险境——是要被这巨大的触手打中一下，他恐怕当场就会变成一堆黄土。 “快！这个状态下的它我没办法拦住太长时间！”泥巴人朝着道格的方向大吼，自己却有意无意间引着食脑魔首领往反方向移动。 食脑魔首领自然不会就这么如了他的愿，保留一部分触手追击泥巴人的同时，分出了大约三分之一想要解决正在激活炸弹的道格。 而此时的道格正处于激活炸弹的关键时刻，自然是没办法腾出手来迎敌，只能期望莱莎能够拦住。 说起来他还从未目睹莱莎与别人正面战斗，心中对她的战力有些不放心。 莱莎撇了撇嘴，在巨大的触手带着破风声拍来时，右手轻轻按动了手中的怀表。 一阵清风拂过，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只见那几根巨大的触手居然凝固在了半空中！ 道格瞳孔一缩，他看见了莱莎手里的动作，再看凝固在半空的巨大触手，瞬间便推断出了什么，低声喃喃道：“这就是时间停止吗……” 但这件神器的功效显然是十分有限，袭击道格的触手确实被凝固在了半空中，但距离稍远的部分却完全不受影响，只是因为惊讶停顿了片刻后便继续追击泥巴人。 莱莎瞥了一眼手里时针已经过了三十多秒的怀表，催促道：“你恐怕得再快些了，我没法撑太长时间。” 道格点点头，手下的动作再度加快，当时为了防止炸弹误炸，奥斯汀指挥亨利给它装上了六道禁锢。这六道禁锢只会在单人启动时生效，如果是包括亨利在内的双人启动的话并不需要那么麻烦。 就算如此，道格此时也已经到了最后几步，至多半分钟，这枚炸弹就会被彻底激活。 于是他扯着嗓子大喊道：“准备！” 本来已经飞远的泥巴人瞬间回头，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道格的方向赶去，而道格和莱莎也迅速离开了这处废墟，前者抱着巨大的铁箱子跑向泥巴人，后者则迅速钻进了开始之前挖好的“避难所”中。 “还有十秒钟。”莱莎大喊了一声，她最多还能维持十秒的时间停止。 泥巴人和道格闻言都再次加速。 前者回头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触手，心中一横，居然减慢了速度，拼尽全力在身后凝结出三层厚重的泥土护盾。 巨大的触手携带着万钧之力抽向泥巴人的后背，转瞬间便将三层厚实的防御击碎，触手裹挟着劲风砸在泥土人后背，将后者如同炮弹一般打飞出去。 泥巴人吃这么一下一时间有些难以呼吸，但速度却比先前暴涨百倍，在莱莎倒数到“三”的时候与道格交错而过。 泥巴人伸手接过铁箱子，双腿蹬在地面，小腿一下居然直接陷进了土地里，而大腿也像弹簧一样缩了起来——普通人类要是这么干，恐怕双腿会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粉碎然后插进上半身，但泥巴人的身体强度远超常人。 只见他犹如弹簧一般缩紧，然后便猛地朝反方向弹射出去。 这次变向十分突然，居然直接避开了追击的触手，后者刹车不及，狠狠地钻进了泥土里。 “你这个疯子！你难道想死吗？”食脑魔首领气急败坏地骂道。在它的感知里，一旦这个炸弹爆炸，恐怕连泥巴人自己都活不下来。 泥巴人对此不闻不问，踩着那几条狂舞的触手，迅速跑向食脑魔首领的本体。 那触手上有一层粘糊滑腻的粘液，但泥巴人双脚却像涂了一层胶水一样，在上面如履平地，转眼间便跑到了本体上方。 冷笑一声，泥巴人奋力将铁箱子投下，然后大喊道：“引爆！” 已经躲进洞里的道格听到声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里的红色按钮。 顿时，无数道刺眼的强光从铁箱子中射出，整片天地都为之一暗！ 强光射出的瞬间，泥巴人便大笑一声，身体“嘭”的一声炸开，化作无数团细小的泥土落向四面八方。而那食脑魔首领的本体则迅速缩小，转眼间便只剩下一间房屋大小，同时将所有触手全部收回，把自己的本体包裹起来。 强光还在发散，将整片天地都映成了白色，在光芒到达极致后，一声闷响在铁箱子原本的位置响起，然后便是轰天裂地的巨响！ 躲在洞里的莱莎和道格身上早就覆上了一层光膜，如今在这声巨响下那层光膜居然都开始颤抖起来。 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同倒扣在地面上的巨碗疯狂向外扩散，摧枯拉朽地破坏着一切。 冲击波所过之处，泥土和建筑残骸皆是化作齑粉，空气在一瞬间被完全抽干，就连无处不在的神性污染也被压出了原型并聚集在一起，化作一团团五彩斑斓的不规则团块飘在空中。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等到冲击波逐渐消散，炸响天地都巨响滚向天边，刺眼的白光缓缓淡化，道格和莱莎才发现自己躲藏的山洞居然已经没了，两人身后背靠着一个小土坡，居然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地面上。 回身爬上那小土坡，道格看见眼前的情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直接在一片平原上出现了一个深达十多米、直径超过数百米的深坑，而深坑周边的地面上已然没有了建筑残骸，甚至就连高一些的土包都被削平了去。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还不是这个。 眼神一凝，道格便看见在那深坑底部，居然隐隐能看到一抹焦黑色的人影。 那人影蠕动几下后如同液体一般向深坑外流去。 看见这一幕，道格也知道这炸弹并没有将食脑魔首领炸死。 咬了咬牙，一身黑色的晶体铠甲将道格完全包裹，朝着艰难蠕动的人影奔行而去。 “可恶可恶可恶！”食脑魔首领气急败坏地怒吼着，控制着只剩下一小部分的身体向坑外爬去。 “等我恢复元气，一定把你们这些该死的泥巴捏成粉末！” “那你还是先死一死吧。”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食脑魔首领后续的恶毒话语。 后者心中大惊，艰难抬头便看见深坑边缘站立着一个浑身缭绕着黑色雾气的家伙。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食脑魔首领心中更加烦躁，若是放在平时，就这种蝼蚁他随随便便就能干掉，但现在它已经被重创，大部分身体都被炸碎，这家伙恐怕随随便便就能击杀他。 “你是什么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道格懒得听这些废话，一脚将他踢回深坑里，随后身体跟着向下掠去。 “我确实与你无冤无仇，但现在得借你的命一用。” 道格刚刚看了一圈都没看见泥巴人的身影，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向导居然玩失踪，心中已经非常不爽，现在正好用面前的家伙发泄一下。 那食脑魔首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见对方没办法沟通，怒吼一声，勉强凝聚成人形，双臂十指再度化作触手朝着道格抽打过去。 不过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刚开始时那样的顶峰状态，对于道格来说威胁着实不大。 冷笑一声，道格双手抓住袭来的触手，想将这恶心的玩意儿撕成两半。 食脑魔首领见对方这样动作，面色一喜，道格也瞥见了它的表情变化，但此时手掌已经握住了触手，来不及变招了。 手掌与触手接触的瞬间，一股能量顿时涌入道格的大脑，后者眼神瞬间陷入了迷茫。 “哈哈哈，你怕是忘记了我是什么！”食脑魔首领放声大笑，控制着触手将这倒霉的家伙拉过来，它现在正缺少血肉修补自己的身体，没想到会有人送上门来。 接触的瞬间道格心中便暗道不好，之前泥巴人便提醒过他们小心食脑魔首领的精神攻击，但由于莱莎的提灯一直保护着他，他倒是一时间忘了还有这一茬，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能量冲击不强，但却足够把普通人的意识冲散，使其变成痴呆或者植物人，但道格/奥斯汀却不是普通人，在这具身体里可是居住着两个灵魂，精神强度自然是远超常人。 如果是爆炸前的食脑魔首领，恐怕这一下就能稳吃道格和奥斯汀，但现在的它孱弱不堪，这道精神冲击只是将掌控身体的道格击晕了过去，片刻的空档期后，奥斯汀迅速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于是，在食脑魔首领惊骇的目光中，奥斯汀睁开了眼睛，萦绕着黑雾的拳头顺势砸向前者的面门！ 在接触前，黑色晶体迅速膨胀，凝固成一柄宽大的短剑，直接插进了食脑魔首领的面孔，然后狠狠向下一划。 转瞬间，勉强凝聚成的人形便被斩为两半，左边一半爆发出极快的速度，飞速冲向深坑之外。 “哼，想逃？”奥斯汀冷笑一声，脚下一声爆响，身体便追上了那半截身体，然后双拳如狂风暴雨一般落下，拳刃交加，硬生生将食脑魔首领细细地剁成了一团臊子。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七章 部署 站在巨大的坑洞底部，奥斯汀厌恶地看着脚下还在慢慢蠕动的一团肉泥，皱了皱眉：“想不到这玩意儿居然这么难杀，真是恶心。” 这团肉泥便是不久前还威风八面的食脑魔首领，这时却已经被剁成了肉馅，恐怕就算杀不死想变成以前那样也十分困难了。 “呵呵，这一族最恶心的就是这一点。” 一声轻笑从身旁传来，奥斯汀有些诧异地回头，却没看见任何人。 “不用找了，我为了躲避你那炸弹，也没好到哪里去。” 奥斯汀这才分辨出这是那泥巴人在说话，不过仔细听的话却发现这声音居然是从脚底下传来的。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不过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奥斯汀看着脚下的泥土，问道。 “确实没死，但也没好到哪去，我自爆了我的身体，重新回到了泥土状态。”泥巴人如此说道。 奥斯汀有些诧异，他知道这家伙对自己那具人形身体有着很大的执念，没想到他居然舍得自爆。 似乎是有读心术一般，泥巴人解释道：“上次你和那位医生为我塑造身体后我就将那具身体的各种特性以及参数都记了下来，只要能找到适合的材料，我也能自己再复刻一个差不多的身体。这食脑魔首领是我族心腹大患，以一具身体的代价干掉它我完全能够接受。” “材料？”奥斯汀心念一动，用脚尖捅了捅面前的肉泥，“这不就有上好的材料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重塑身体需要时间，如果你们还想让我充当向导的话，恐怕就得等一段时间了。”泥巴人说道。 奥斯汀和刚刚赶过来的莱莎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他们这次过来携带的食物等补给最多能够坚持一个月，而这废大陆上怎么看都不像有物资补给的样子，因此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我们的补给不够了，如果需要时间太长的话恐怕不行。”奥斯汀摇了摇头，“你可以分出一部分身体以土壤形式和我们走吗？” 泥土人沉吟片刻，叹气道：“我没办法分出分身帮忙，那样的话会制造出两个‘我’，后面可能会很麻烦。” 奥斯汀闻言皱了皱眉，这样一来他们俩不就成打白工了的吗？ 泥巴人知道两人现在怕是非常不爽，赶忙补充道：“我们确实没办法立刻出发，但二位也不必担心，我有办法可以为二位提供补给，你们刚刚也看到了，我们可以种植正常的植物，因此也可以为你们提供水源和食物，当然，是无偿的。” 奥斯汀脸色稍微有所缓和，但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把莱莎拽到一边。 “怎么说？等他吗？”奥斯汀问道。 莱莎看着天空思考了片刻，说道：“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要靠自己去找恐怕会耗费很多精力，如果他知道一些线索的话会省很多事。” 奥斯汀明白了她的意思，换了个问题：“那补给呢？你觉得可行吗？” 关于这个莱莎倒是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们能提供的水和食物，不好下定论，我们可以先去看看再说。” 奥斯汀“嗯”了一声，咬了咬牙：“这个王八蛋倒是好算计，他怕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茬，表面上是好心留我们在这里，实际上就是想让我们在他虚弱的时候当个保镖罢了，真是把我们当做打工的了！” 莱莎对此也只能苦笑一声。 两人又商量许久后才决定答应泥土人的说法。 “看来我们可能得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了。” 闻言泥土人一喜，笑道：“二位帮我们了一个大忙，我们自然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奥斯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也得先确定你是否有我们想要的线索，否则我们补给完就会立刻离开。” 泥土人愣了一下，旋即答应道：“那是当然，回去后把你们的要找到东西和目前的线索和我说说吧，我好歹也是个本地人，知道的东西也不少。” “到时候你最好不要说瞎话。” “放心吧，绝对不会。” 帕查从塔里克的庄园正门走出，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然后朝着送出门的管家微微一笑，戴上帽子登上了马车。 回到卧室，马多克已经站了起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众人。 “这人靠谱吗？”凡尼亚问道。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马多克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毕竟那是他儿子，而我的要求也不算过分。” “那接下来就进行下一步计划吧，这边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了。”凡尼亚见马多克这么有自信，心情好了一些，“什么时候出发去城里看看？” 马多克想了想，说道：“事不宜迟，干脆今天就出发。” 帕查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回忆着先前在卧室里的谈话。 塔里克勋爵没有收下他的金币，而是要他帮忙办一件事情。 “居然是让我散播他重病不见客的消息吗？”他摸了摸下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帕查没有爵位但却能在艾法西亚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有着自己的长处，那便是他的脑子。虽然他一副“愚蠢胖子”的形象，但脑子里装的东西可一点不比肚子里少。 “其他贵族如果知道塔里克勋爵现在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的话，恐怕一些之前达成的合作会有变动的可能，而他的势力应该会开始被迫收缩。” “不管怎么想都对他没有好处啊……”帕查把整个身体都靠在舒适的座椅上，陷入了思考。 “塔里克不是傻子，不会做这种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其中肯定是有一些原因的。” “合作告吹、势力收缩……”帕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手，“他难道是想让自己的影响和想象在艾法西亚的贵族圈子里逐渐淡化？或者是向其他人示弱？” “他想要隐藏自己？”想到这里，帕查突然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自己恐怕已经要接触到问题的核心了。 “如果塔里克是侯爵公爵那样的大贵族，倒是可以通过这个法子找出那些对自己有想法的家伙，然后拉出来处理掉，但塔里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勋爵，他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布一个这么麻烦的局？” 马车停下，前面就是王国设立的检查站，自从各地不断发生暴动后，罗尔德王国便在通往各个城市的要道上设立检查站，一是防止有人进城破坏，二是作为情报网的一部分，探听各地的情况。 帕查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站在路边不苟言笑的士兵，突然有了想法。 “塔里克难道是和王室派来的督政官合作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帕查后背上便浮现出一层冷汗，同时思绪也开始往这个方向狂飙。 “是了，因为秘密联系上了王室派来的督政官，想要对艾法西亚的大小贵族下手，自然是得让自己的存在感逐渐消失，让那些贵族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同时也趁机把自己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里摘出来。这样一来他就能和督政官一起在暗中行动——不会有人怀疑一个病得半死不活的家伙，就算怀疑了也有安赛龙那样大名鼎鼎的医生替他证明！” “真是好算计！”帕查忍不住骂出了声。 “你说什么，先生？”窗外的卫兵愣了一下，冷声问道。 帕查连忙陪笑道歉，蒙混了过去。 “要通知他们……”帕查嘀咕着，伸手想要和车夫打招呼，让他去最近的一位侯爵的府邸。 但伸出的手却在半空停下了。 他的儿子还在塔里克手上！而且还是他自己拜托的！ 帕查闭上眼睛苦笑一声，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给凶手主动递刀，而这个人还是他自己。 “怎么了吗，老爷？”车夫也是隐隐有所感觉，放满了速度问道。 帕查又叹了口气，经过十多秒的天人交战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回去吧。” “是。” 夜幕降临，城外的广袤土地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而被簇拥在中央的艾法西亚却如同夜空中的另一个月亮一般明亮。 马多克和凡尼亚站在城外的一处小土包上，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 艾法西亚不同于罗尔德王国的其他城市，作为贵族聚居地的它没有摒弃厚重的城墙，反而对原本的城墙进行了增高加固，在其中加装了不少先进的武器装备。 高耸的城墙外便是连绵不绝的棚户区，高高矮矮各不相同的简易楼房围绕着城墙向外扩张，和城里比起来，这片区域只有三三两两的灯光还亮着。 在棚户区更外面的便是贵族们的庄园和酒庄，以及大片大片的葡萄园。 两条宽大的河流将这些土地分割开来，然后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绕城而过最后在两人看不见的背面交汇。 “城墙里面的便是大大小小的贵族府邸以及专为贵族服务的各种店铺，而普通的市民和工人便只能住在城墙外密密麻麻的棚户区里，更惨一些的农民则只能住在各个贵族城外的庄园周边。”马多克指着灯火通明的城市说道，“城市后面两条河交汇的地方有一个码头，码头工人居住在那附近。” “艾法西亚的城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拿下啊……”凡尼亚看着高耸的城墙，有些担心。 马多克则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之前也和你说过了，那些贵族的私兵只会各自为战，并且常年不经战事，疏于训练的他们怕是根本用不明白城墙上那些新加装的设备，这城墙看似坚不可摧，实际上不过是个没用的摆设罢了。” 他笑了笑：“如果我们夺取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墙会成为我们固守的屏障，到时候就算是王国派遣军队围剿，我们也不会像在斯派修姆时那样无力。” 凡尼亚赞同地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你早就有安排了。” “你说了让我完善计划，那我肯定得做到完美。” “那说说吧，你打算怎么进城？” 马多克指着正面的城门，笑着说了八个字：“两面夹击，里应外合。” “哦？” 自从马多克正式加入后，罗尔德进步党军事方面的事务就被凡尼亚交给了他，毕竟人家正儿八经陆军出身，比她这个海军的更有经验。凡尼亚只会在一开始制定计划时参与讨论，后面的详细完善便是完全交给了马多克，她后面就在开会时或者行动前询问一下具体计划。 马多克对凡尼亚的信任十分感激，这次的计划几乎倾注了他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知识和经验。 “我将把我们自己的人已经招募到的起义军分成三个部分五个队伍。最重要的两个部分分别是城内和城外，每个部分又各有正面和背面两只队伍，第三个部分则是预备队。” “城内的部分人数少，但都是筛选出来的精于情报和暗杀的好手，他们负责在内部搞破坏，制造混乱，暗杀贵族，打开城门。城外的部分人数多，是我们的主力，负责正面出击，以及在城门打开后进城作战。” “正面指的便是我们面前能看见的这座主城门，我会把最多的人放在这里，让他们率先出击，吸引火力。背面则指码头区域，那部分将由招募来的水手以及我们的部分精锐组成，在正面吸引了火力后，他们会从河道发起攻击。” “至于预备队我会将他们隐藏起来，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虽然目前来说我们遇到罗尔德王国正规军的概率不大，但总归要防一手。” 马多克确定没有遗漏后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详细计划，当然只是一个介绍，真正的行动方案可要比这个更细致。” 凡尼亚微微一笑：“真不愧是专家，交给你果然放心。” 马多克毫不谦虚地收下了称赞，转言道：“眼下招募还没有开始，人手也没有完全到位，只能靠我们自己先探查一下初期情报。” “嗯，走吧。”凡尼亚收起笑容，看向不远处的城市。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八章 酒馆见闻 凡尼亚和马多克此行的目的地是艾法西亚城外的棚户区，这里居住着劳工和平台市民。 棚户区的房子根据距离城墙的距离远近样式大有不同，大致可以分为三层。 第一层即距离城墙较近的房子都是装修精致的二三层小楼，一般是在城里开店的小店主小商人，他们口袋里有点钱，但却不足以支撑他们在城内立足，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棚户区扎根。 第三层即最外围的房子基本都是简易的窝棚，搭建材料五花八门，有工厂里淘汰的废铁皮，有码头搞来的木箱板，有河边捡到的大石头，甚至有的是用茅草建成的。 第二层位于第一层和第三层中间，与两层都有着明显的分界线，看上去已经形成了两条横向的街道。这里是专为棚户区居民提供各种服务的地方，有商店、酒馆、饭店等等等等，和城里那些金碧辉煌的奢侈场所不一样，这里的小店突出一个性价比，因此来光顾的人不少，就算是现在也依然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我们来这里逛街吗？”马多克看着周围的人流，侧身躲过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我还以为我们要进城呢。” “当然不是。”凡尼亚笑了笑，“我以前的经验告诉我，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往往可以搞到很多有用的情报。至于进城嘛……我估计有些麻烦，刚刚看到了有罗尔德王国设置的检查站，在准备妥当前我们还是不要过去凑热闹的好。” 马多克点了点头，认可了凡尼亚的说法，转而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去哪里打听情报？” 马多克以前是宪兵队队长，也算是斯派修姆市的上层人士，很少来这种混乱不堪的地方，因此只能听凡尼亚的建议。 凡尼亚还是第一次看见马多克这样局促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指着不远处一幢灯火通明的三层高小楼说道：“就去那里吧，我看就这家酒馆生意最好。” 马多克皱了皱眉，突然问道：“话说，真的不是你想喝酒吗？” 凡尼亚嘴角一扯，挠了挠头坦率地承认道：“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吧，但最主要的还是搜集情报。” 马多克耸耸肩，没有继续说什么，跟着凡尼亚走向那幢小楼。 这小楼用砖块建成，在这第二层里算是比较高档的建筑，墙壁用石灰抹平，上面画着大幅大幅的涂鸦，内容从舞女到骑士应有尽有。 一进门，嘈杂的声音就像钻头一样顶进了两人都脑壳，让习惯了安静的两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想不到一段时间不来这种地方，居然有些不适应。”凡尼亚掏了掏耳朵，讪笑道。 来之前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马多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从塔里克的众多收藏里找到了一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带上，此时的他完全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凡尼亚看向他的脸，发现后者眼中有一抹一闪而过的厌恶。 笑着拍了拍马多克的肩膀，凡尼亚指了指吧台：“来吧，马上你就会习惯的。” 两人在吧台坐下，要了两杯品质不错的麦酒，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当然，聊天不过是隐藏目的的幌子，实际上两人都耳朵都竖得高高的，探听着来自各处的消息，再时不时进行一下眼神交换。 “你们听说了吗？护国军要来了。” 一道不算小的吆喝传进了两人的耳朵，凡尼亚和马多克对视一眼，眼神朝声音的来源瞟了一眼。 那是一桌穿着工装的工人，他们的衣服上满是洗不干净的黑褐色机油，喝着最便宜的葡萄叶酒，声音却是整个一楼最大的。 “护国军？那是什么？”另一桌的一名大汉转过身问道，“我只听说过一个叫人民议会还是人民会议的。” 凡尼亚和马多克也都没听说过所谓的“护国军”，所以对这个消息十分看重。 “嗐，你们太落后了，居然连护国军都不知道！”一开始开口的汉子大笑一声，闷下一口酒，满脸得意地说道，“这可是最近才出现的新组织，他们可比那什么青年党，什么人民议会强多了。” “哦？”同桌的一个工人有些好奇，开口问道，“展开说说，我还真没听说过他们。” “嘿嘿……这护国军啊可是大名鼎鼎的巴拉特侯爵拉起的，他们可不像其他队伍，虽然说是为了我们工人和农民而抗争，实际上确实在做土匪干的事情，烧杀抢掠什么事都干完了。” 周围的一些人附和着点头，他们也都听说过其他武装队伍的一些传闻。 凡尼亚也默默点了点头，他们所说的倒也不全是传闻。虽然其中可能有七成内容是罗尔德王国方面为了瓦解这些武装力量故意传出的谣言，但剩下三成可确实是那些家伙能干出的事情。 一些武装队伍没有那种有能力的领导人，因此在节制队伍方面过于放松，也确实做出了不少土匪行径。这些凡尼亚和马多克也都知道，因此也一直努力控制着队伍的思想状况，在没有任务的时候组织成员学习，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队伍变成那个样子。 “巴拉特侯爵？那是谁？没听说过啊？” 虽然那人介绍的时候说了“大名鼎鼎”四个字，但酒馆里不少人明显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当即就开口问道。 “不是吧！你们连巴拉特侯爵都不认识吗？”一桌工人中的另一人开口道，他的语气相当浮夸，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你知道的话你倒是说啊！装什么呢？”立刻便有人开始叨叨。 那人哼哼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道：“想知道啊，那你得请我喝一杯麦酒！” “滚！你这个酒鬼！” “我来说吧，我不要你请喝酒。”旁边一人开口道，“这巴拉特侯爵啊是以前的大贵族，之前因为得罪了当时的罗尔德王国国王，导致自己的爵位被收回，封地也被没收，彻底被打成了平民。” 凡尼亚和马多克面面相觑，他们俩也都没听过这个所谓的“巴拉特侯爵”。 “然后啊，这巴拉特侯爵就被发配到了艾法西亚的种植园干活，这一干就是十多年。”那人突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就要请我喝一杯酒了，哈哈哈。” “滚！你也是个浑蛋！” “艹，这酒我请了，你快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大吼道。 那人“嘿嘿”一笑，喝了一口面前刚上的麦酒，满意地砸吧砸吧嘴，继续说道：“这巴拉特侯爵发现农民的生活实在不容易，隐忍多年后终于决定去找自己的领主谈话，想要提高一下农民的待遇。” “但这时的巴拉特侯爵早就不是贵族了，那领主怎么可能听他说哪怕一句话？而且不听就算了，居然还将他痛打一顿。” 听到这里，原本嘈杂的酒馆居然安静了下来，这“巴拉特侯爵”的经历曾经也发生过在他们身上。 “后来呢？”有人问道。 “对啊，后来呢？” “后来巴拉特侯爵就觉悟了，他认识到不可能期望贵族会同情底层，幸福的生活必须要自己去争取。正好那时候罗尔德进步党打响了反对贵族的第一枪，于是巴拉特侯爵千里迢迢前往斯派修姆想要加入他们。” “那个罗尔德进步党我听说过，好像已经被剿灭了。”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唉，太可惜了！听说他们都已经攻陷了斯派修姆，就连城里的贵族也被杀了大半呢！” “好像是运气不好遇到了王国的正规军吧，被击溃后又被各种围剿，最后彻底没消息了。” 周围又是一阵唏嘘。 凡尼亚和马多克也是苦笑连连，没想到在这么远的地方还能听到自己的故事，并且还如此充满悲剧色彩。 “不提这个了，接着说那什么侯爵的事情吧。” “对对对，接下来怎么了？” 那人喝了口酒润润嗓子，继续说道：“巴拉特侯爵赶到斯派修姆市的时候发现罗尔德进步党已经被剿灭，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新的出路——既然有人能揭竿而起，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于是这巴拉特侯爵便开始四处联系，凭借着多年前还是贵族时留存下来的一些人脉，也是迅速拉起了一支队伍，也就是那哥们儿一开始说的‘护国军’。” 最开始讲话的男人笑了笑，接过话头：“这‘护国军’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的成员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一部分是巴拉特侯爵当年被遣散的老部下，一部分是同样被贬谪的贵族，他们不屑于做土匪，而是想真正改变这个国家。” “你刚刚说他们快来了？难道说……” 旁边的人赶紧用手捂住问话这人的嘴巴，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和四周，低声骂道：“你不要命啦？他们来不来关你什么事？先过好你自己的吧！” 其他人听此一眼也是纷纷点头，一时间让那费了好大口舌介绍“护国军”的男子有些尴尬。 “朋友们？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难道你们就不想过上好日子吗？”他又继续说道，“我们天天在工厂里干活，有的人一年到头的工钱扣掉债务和税款后怕是差点就连饭都吃不起，诸位能有闲钱来喝酒说明也还没到那个地步，但万一呢？” “万一哪天贵族老爷涨了利息或者税款，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不活了吗？” 这话一出，酒馆里的人都面面相觑，气氛有些低落。 “如果——” 那人还想说话，却被同桌的人拉了拉衣服：“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大家来这里又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的，你说的这些谁不懂啊？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加入巴拉特侯爵的队伍啊！”被拉住衣服的男人使劲一扯把衣服从同伴手中扯出来，愤懑道，“如果再这么逼我，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他们垫背！” 同桌的人听到这话脸色大变，酒也顾不上喝了，架起那人就往门外走去。 “他喝多了，让各位见笑了。”说完几人便离开了酒馆。 凡尼亚和马多克对视一眼，当即结了酒钱，也出了酒馆。 “他们可不是一般工人啊……”凡尼亚笑道。 “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马多克点点头。 “他们的谈吐和用词就不像是普通工人，更像是接受过一定教育的市民。”凡尼亚笑道，“并且那身衣服也有些破绽，明明是每天都穿着上班的工装，上面的油渍却不是新鲜的，看上去已经晾了几天。” “在我看来，他们应该是那所谓‘护国军’的宣传人员，想来这里拉人。” 马多克点头赞同，又进一步补充道：“这‘护国军’之前居然完全没听说过，看来应该是处于组建状态的新队伍，创始人之类的信息应该也是真话偏多。” 凡尼亚靠在墙上，手指卷起一绺头发：“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和那‘护国军’吗？”马多克皱了皱眉，“为什么？” 在他看来，那群人经验太少，感觉像是二愣子一样，加上又是受过一定教育的市民，到时候真合作起来恐怕两边的人会有冲突。 “他们是由一些知识分子组成的，马多克，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知识分子吗？”凡尼亚抬头看着夜空，“虽然我也在普及组织内的教育，但毕竟水平就放在那里，我们需要真正有知识的人参与进来，这样的话我们俩也能轻松许多。” 现在罗尔德进步党的大小事宜都是由凡尼亚和马多克提出计划以及最终决策，如果有一批知识分子加入的话，不说决策，至少提出计划的人能多上许多，人多力量大在这方面也适用。 马多克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确实有道理，于是同意了合作的提议。 “那你打算怎么和他们接触？” “就现在，跟着他们去。”凡尼亚无奈地摇头，“不然我怕他们这种大摇大摆的风格第二天就被人一锅端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五十九章 不请自来 几个穿工装的男人歪歪扭扭地走在小路上，和那些喝醉了回家的工人没什么两样。 凡尼亚和马多克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没有贸然上前。 两拨人一前一后又走过了几个街口，几个工人七拐八拐走进了第三层区域。这里的建筑密度极高，并且规划混乱，没有明确的街道分界一类的东西，因此就连凡尼亚和马多克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 还好马多克对能力的运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凭借空气的波动来判断方位，要不然这天晚上还真有可能无功而返。 几个“醉汉”在第三层的区域里绕了足足四十多分钟，最后消失在了一间用几个废旧马车箱搭成的窝棚前。 凡尼亚和马多克没有立即进去，躲在周围建筑物的阴影里仔细观察。 果然，在几人消失后十分钟左右，一群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从马车后走出，分作四组，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这里看来只是一个假据点。”马多克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没想到他们也不想我们想得那么无力，看来你多虑了。” 凡尼亚皱起眉：“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我有点怀疑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那怎么办，还跟不跟，现在最好就下定决心，不要跑远了就不好再跟上去了。”马多克眼睛看着一个方向，那是他选定的跟踪对象，现在正在逐渐远离，“是真是假跟上去看看才知道，大不了小心一些。” 凡尼亚点了点头，两人立马遁入阴影中，继续跟踪。 “我们跟的人是谁？你怎么确定跟着他就能找到总部的？”凡尼亚一边潜行，一边小声问道。 “他在那桌人里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喝酒以及四处观察，我怀疑他是这个计划的主导者，那桌子人里最重要的一个。” 凡尼亚顿时了然，不再发问。 那家伙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进那小屋前完全是一个醉汉，但出来后就变成了身手敏捷且反侦察能力极强的特工。 有好几次他的目光已经扫过了凡尼亚和马多克都藏身处，要不是马多克也是这方面的大师，他们两个恐怕早就暴露了。 男人走到一条略微宽一些的街道上，步子突然放缓，像是逛街一样闲庭信步地溜达——当然，不会有正常人会在大半夜出来溜达。 凡尼亚和马多克则在隔离一片房子的屋顶上与他并行。 不一会儿，几道身影再度于一幢两层的小木楼前聚首，相互交流了些什么后，那凡尼亚和马多克一直跟着的男人突然抬头看向凡尼亚和马多克都方向大喊了一声： “谁！” 两人条件反射般地蹲下身子，凡尼亚皱起眉，转头看向马多克，后者则缓缓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男子的同伴也被吓了一跳，目光在周围来回扫视。 “我们被人跟踪了？”之前在酒馆说话最多的那人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我只是有点不舒服的感觉，想诈一诈试试。”大喊道男子皱起眉，“看来只是问道错觉。” “那就快走吧。” 接着便是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凡尼亚看向马多克，后者依旧竖着手掌，示意停在原地不动。 由于位置关系，他们俩看不到那群人的情况，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现在听着他们像是又开始移动了，但马多克却没有打算要追上去，反而示意凡尼亚和他一起躲到旁边的烟囱里。 接着，两人就听到了有人爬上房顶的声音。 这群人居然没有离开，而是想要用假的脚步声放松跟踪者的警惕，然后伺机抓住跟踪者。 但马多克经验还是更加老道，没有上当，两人挤在狭小的烟囱里，听着隔壁屋顶上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消失。 马多克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附近空气的流动，接着脸色一变，示意凡尼亚通过烟囱进入这幢房子。 两人顺着烟囱轻巧地落地，进入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厅，好在这时候客厅没人，两人靠在壁炉旁，静静地等待着。 一捧灰尘从烟囱里落下——有人进了烟囱。 但那人并没有直接下来，他似乎有某种顾虑，停留了片刻后便从烟囱里爬了出去。 马多克又细细感知了几秒，确认他们确实已经离开后向凡尼亚点了点头。 凡尼亚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全是冷汗。 “没想到他们反侦察能力这么恐怖。” “看来他们不是一群只会读书的知识分子，这种水平肯定接受过相关训练。”马多克探头看了看留在烟囱内壁上的脚印，“搞不好他们以前是正规军出身。” 凡尼亚在心里将这几人以及这个组织的重视程度又调高了一些。 “‘护国军’……搞不好还真的跟军队有关。”她叹了口气，随后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还继续跟吗？” 马多克点点头：“还没有跟丢如果要合作的话还是跟上去吧，他们随时可能离开，我们又不能大摇大摆地打听他们的消息。” 凡尼亚点点头，跟着马多克原路返回。这次他们有了经验，拉远了跟踪距离，远远地缀在那群人身后。 “给他们一个惊喜，也好让他们足够重视我们。”马多克如此说道。 但看着他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兴奋的笑容，凡尼亚很怀疑他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也藏了自己的一些愿望。 护国军的几名成员十分狡猾，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们向凡尼亚和马多克展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狡兔三窟。 这次他们进入那房子的时间长达半小时，若不是马多克一直拦着，凡尼亚恐怕早就忍不住破门而入了。 半小时后，他们又故技重施，分散成两组朝不同方向离开，凡尼亚和马多克则依旧选择跟着一开始选定那人。 终于，在夜晚过去一半之后，护国军的几人终于带着凡尼亚和马多克走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此时的二人已经接近精疲力尽，若不是害怕他们打一枪换个地方，恐怕这会儿已经做完标记跑了。 等待了足足五十多分钟没人出来后，凡尼亚和马多克对视一眼，从藏身的地方走出，几步跑到了这处据点门口。 “怎么进去？”马多克问道，“后面有一个小门，应该是应急出口。” 凡尼亚笑了笑：“就从正门进去，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敲门，大大方方地进去。” 此时据点内，有八个人聚在一张方桌前，其中五人是之前酒馆里大声说话的中年男子。剩下三人中两人是有些瘦削的年轻男子，以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老大，我们的宣传似乎没有太大作用。”之前在酒馆里大声说话的男子说道，“他们都只是想听故事，真正想要加入的怕是没有多少人。” 另外一人也接话道：“没错，我们的宣传好像对于他们来讲也没有什么吸引力，那些人没几个响应的。” 坐在首位的老人双手十指交叉搭在桌面上，眼睛一直看着桌面，听完后慢悠悠地开口道：“看来还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瘦削男子开口道：“为什么我们非要去找这些泥腿子呢？难道没有他们我们就做不成事吗？” 被叫做巴拉特的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你看，就是因为这样我们的班底才一直多不起来，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种思想改一改？如果你们一直抱着这种想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事？” 那瘦削男子被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剩下的几人也有些不自在，他们虽然按要求去了酒馆宣传自己的组织，但说实话，在内心深处来说他们确实有些看不上那些工人和农民，在他们眼里这些乌合之众不像是能成事的人。 “或许我一开始给组织设置门槛的做法就是错误的，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巴拉特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想要再补救的话，果然还是太难了。” “我们再去其他地方试试，这些工人不感兴趣，其他那些小商人有没有可能争取一下呢？”一开始说话的男人也苦笑一声，“明天我们就换地方，去第一层看看情况。” 八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谁说没有人感兴趣的？” 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站在外面的五个人猛地一惊，匕首从袖口滑出落入手中，瞬间便摆好了战斗姿势，目露凶光地看着开口之人。 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气质。 “别紧张，你们不就是在找我们吗？” 凡尼亚笑着走出黑暗，似乎完全没看见那些武器一样，坦然地走到了桌旁。 马多克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在八人间不断瞟来瞟去，被他扫到的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你们是谁？”巴拉特笑着压压手，示意他手下的人都先别激动。 “我们是你要找的人——志同道合之人。”凡尼亚重复了一遍。 “少在那里油嘴滑舌！老实交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手里握着匕首，恶狠狠地盯着凡尼亚，大喊道。 “波罗斯！”巴拉特皱起眉，低喝一声。 波罗斯装作听不见，快速说道：“您先从后门走，我们拖住这两个家伙。” 其他几人明显以他马首是瞻，纷纷将巴拉特围在中间，两个瘦削的男子更是架住巴拉特开始往后门方向缓缓移动。 “你们不是在找人吗？”凡尼亚一脸疑惑，“为什么人找上来了却又要赶我走呢？” “这位朋友，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你的出场方式……额……太吓人了一点……”巴拉特甩开两个瘦削的男子，自己走上前解释道。 “你们还挺厉害的，好几次差点就把我们甩掉了。”一直没开口的马多克突然说道。 “原来是你们吗？”波罗斯眼瞳一缩，“路上一直跟着我们的就是你们两个？” 凡尼亚点点头：“正是，但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小事，如果找错了合作对象，恐怕就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巴拉特笑了笑，他自然也是知道凡尼亚的意思，亲自按下了波罗斯的武器，说道：“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把话说开了就没事了。” 波罗斯几人没有点头，但也听从巴拉特的建议坐了下来，将凡尼亚和马多克隔开。 凡尼亚瞥了一眼几人依旧摸着武器的手，笑道：“一开始看你们在酒馆里的宣讲时我们还以为几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现在看来倒是我们判断错了。” 波罗斯几人脸一红，他们自己也知道在酒馆的那场表演实在是有些拙劣。 巴拉特耸耸肩，附和道：“在这方面我们确实没有太多的经验。” “看来你们一直奉行精兵政策啊，我看你的手下个个都是高手。” “那是当然，我们可都是——”波罗斯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 马多克看了捂嘴的人一眼，他就是那个马多克推测的领头人。 凡尼亚也对着他笑了笑，她发现当波罗斯被按下武器时其他几人都没有放下武器，但这人刚把武器放下去捂嘴，另外几人的武器就已经放在桌上了。 这人才是小队长啊看来。 “二位身手不凡，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吧。”小队长板着一张脸，一只手捂住波罗斯的嘴巴，一只手放在桌面下，不知道是不是握着其他武器。 凡尼亚和马多克对视一眼，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看来也是一路人。”小队长点点头，“说吧，二位费这么大力气找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他说后半句话时，一直面带微笑的巴拉特目光顿时锐利了起来。 凡尼亚双手放在桌面上，收起笑容，严肃地开口道：“当然是寻求合作。” 巴拉特一挑眉，他注意到这两人说的是“合作”而不是“加入”。 “二位是哪支队伍？”巴拉特慢慢眯起眼睛，问道。 马多克瞥了四周一眼，发现这几人又拿起了匕首。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章 联手 “二位隶属于哪支队伍？”巴拉特缓缓开口问道，“我想想，最近活跃在附近的应该是……人民议会、青年党以及救国委员会吧？你们是哪一家？” 救国委员会？凡尼亚和马多克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看见了同样的疑惑——这又是一个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组织。 “我们不属于上述组织中的任何一个。”马多克开口道，“因为一些原因，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我们正式开始合作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混账！不知道真实身份怎么可能合作？我们凭什么要相信来历不明的家伙？”一直毛毛躁躁的男子把手里的匕首拍在桌上，呵斥道。 这次巴拉特没有阻止他，因为他也是这么一个想法。 “现在情势不明，涉及这种敏感的问题，如果不坦诚相待的话我们恐怕无法走同一条路。”巴拉特摇了摇头，靠进椅背里，“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我可不想带着我的小伙子们去送死。” “坦诚相待？”凡尼亚笑了笑，“可是你们不也有所隐瞒吗？” 护国军的几人皆是愣了一下，一直紧紧盯着凡尼亚和马多克的视线稍稍有些偏移。 凡尼亚接着说道：“比如所谓的巴拉特侯爵，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 这是在来的路上她和马多克确认过的，后者作为土生土长的罗尔德王国人，又是一座大城市的宪兵队长，本身也算是最接近上流社会的一批人之一，但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巴拉特侯爵”这个名号。 “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吧？没有听过也是正常的。”巴拉特依旧笑着，“而且我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我出事的时候你们怕是还没出生呢，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的后半句话明显是冲着马多克说的。 活了大半辈子，在看人识人方面巴拉特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早就看出这女子不是罗尔德王国本地人，而那男子大概率是军队出身的小指挥官，对贵族的事情都不太了解。 马多克撇了撇嘴，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能介绍一下自己的姓氏吗？你能描述一下属于巴拉特侯爵的纹章吗？你能说明白纹章上的构成要素是什么吗？” 巴拉特嘴角一抽，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怎么？难道你连这些属于你自己的东西都不知道吗？”马多克嘲讽道，“还是说当了十几年农民把你累傻了？” 巴拉特继续保持沉默，他护卫们则已经开始龇牙咧嘴，手都摸到了桌子下面，随时准备掏出武器干掉这些人。 见巴拉特不出声，马多克继续说道：“不对啊，我看你手上也没有那么厚的老茧，难道干了十几年农活都不用手吗？” 巴拉特闻言，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收到了宽大的袖子里。 马多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保持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呵呵，看来朋友确实有点东西啊。”巴拉特苦笑一声，“我没想到会被你们看破。” “你编得越是复杂，到后面破绽就会越多。”凡尼亚也笑了，“所以说，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呢？难道还是巴拉特侯爵吗？” 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由巴拉特打破了沉默，他叹息一声，淡然道：“你们赢了朋友，我建议接下来我们都能坦诚一些。” 说罢他虚按手掌，护国军的其余七人都收起了武器坐下不动。 凡尼亚微笑着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开口继续说下去。 巴拉特苦笑一声：“我叫巴拉特没错，但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巴拉特侯爵，但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是我们家乡两百多年前的一位贵族，而我本人实际上则是一个医生。” “医生？”马多克一挑眉，在罗尔德王国，医生是可以成为贵族的存在，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医生社会地位甚至要比他这个宪兵队长还高——例如塔里克的好友安赛龙医生，他有勋爵爵位，在艾法西亚也能算上流社会中的一员。 因此现在听到这个叫巴拉特的男人说自己是医生时他颇有些惊讶。 巴拉特点了点头：“没错，我以前在家乡也有爵位，但只是一个不能世袭的勋爵。”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并没有说谎，我在宣传中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除了我的爵位。” “我的爵位确实被剥夺了，因为我为了给一位工人做截肢手术，而没有去给一位伯爵大人的儿子医治感冒。” “之后我也确实以底层民众的身份过了十多年，只不过我并不直接参与劳动，我为农民和工人看病，换取生活所需的食物和必需品。” “我也确实同情农民和工人的遭遇，想要做些什么去改变他们的生活，因此去找了当地的领主——一位曾经被我救过命的实权伯爵，但完全没有用。” “所以我也确实在听说罗尔德进步党起事的时候前往斯派修姆市投奔他们，但却晚了一步，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了围剿。” 巴拉特顿了顿，指着周围的几人说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农民和工人的局限性——在长时间的压迫下，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已经麻木了，就算跟随罗尔德进步党起事也不过是为了抢夺城里贵族的黄金，毫无‘进步’可言。我认为罗尔德进步党的失败就与此有关，所以在我决定拉起一支属于我的队伍时，我选择了受教育程度较高，真正有理想的中产阶级。” “他们大多数是小店主、家庭式小工厂主或者退役的士兵，相比于农民和工人有着较高的素质，也有着很多有趣的想法。” 听到这里，马多克皱了皱眉，嘲讽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反而又想招募你看不起的，觉得麻木不仁的农民和工人呢？” 巴拉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等我组建出了一支队伍后，我才发现要想成事光靠我们这一小股人是不行的，必须要吸纳更多的成员。” “护国军现在连上我总共只有四十一名成员，这么几号人打游击、搞搞破坏还行，但如果想要拿下某地作为据点，那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没有太大实质效果的破坏和游击让成员们看不到希望，现在急需一场大胜来振奋人心，所以招兵买马迫在眉睫。” “但是你发现你一开始的目标，那些中产阶级并没有多少人与你志同道合，所以迟迟招不到人。”凡尼亚瞟了一眼桌旁的几个男人，他们的素质确实一流，但这样的人恐怕整个护国军里也就这么几个。 “说说你们这次的打算吧。”马多克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艾法西亚，但光凭我们的人手远远不够，目前只能在郊区袭击一下贵族的运输车，破坏力度和本地的土匪没什么两样。”巴拉特看着马多克，“所以确实还挺需要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 “你们的人都在这里吗？在艾法西亚附近？”凡尼亚问道。 “都在，但这里只是其中一个据点，如果我在规定时间内没有给其他据点发信号，那他们就会撤走。”巴拉特似乎意有所指。 “你剩下的那些人都和他们一样？”马多克指了指旁边的男人。 巴拉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微笑道：“这位先生，我们护国军的理念便是人与人之间并无差距，人人都是平等的。” 马多克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好了二位，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我想我的诚意已经足够，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凡尼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巴拉特目瞪口呆的话： “我们就是罗尔德进步党。”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护国军的八人都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凡尼亚和马多克，而巴拉特更是长大了嘴巴，噎了许久之后才勉强问出一句话：“真的……假的……” “你们真的是罗尔德进步党？” “千真万确。” “可你们不是在斯派修姆市时就被剿灭了吗？” 巴拉特苦笑了一整晚，这次终于轮到凡尼亚苦笑了：“我们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是罗尔德进步党的残党罢了，我们的绝大部分成员都死在了那一晚和之后的围剿里，就连创始人都没能幸存，如今的罗尔德进步党也只剩下了一百多人。” “你们也在苟延残喘吗？”巴拉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被瞬间浇灭。 马多克皱起眉纠正道：“我们并不是在苟延残喘。” “嗯？”巴拉特听见这般坚定的说辞，一时有些恍惚。 “我们是在重建罗尔德进步党，让我们的理念能够再一次闪耀在罗尔德的土地上。” “我们有完备的作战计划，如果有你们的加入，拿下艾法西亚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凡尼亚看着巴拉特的眼睛，“所以我诚挚地邀请你们，‘护国军’的各位，加入我们，一起在艾法西亚干出一份大事业。” 说完，凡尼亚朝着巴拉特伸出手。 后者迟疑片刻后也握了上去。 凡尼亚笑着说道：“或许你们还有些怀疑，当然我们也是，但希望在之后的了解里能够把这些怀疑都抹掉。” “不用怀疑，这些东西都是人类能吃的。”泥巴人如此说道。 奥斯汀和莱莎看着面前的一蓬绿色撇了撇嘴。 之前看见这些植物时莱莎还有些欣喜，但真正走近后却是一阵恶寒。 这些绿油油的植物赫然长着一副完整的人类身躯，这些缩小版的人类下半身埋在土中上半身露在外面，头顶上还有一片大大的叶子。 “为什么会长这个样子。”莱莎的眉头紧紧皱着，“你们连植物都是照着人捏出来的吗？” 泥巴人也是毫无办法，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偶然找到第一批种子后就开始播种了，长出来的东西虽然像人类，但不管是气味、口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和人类没有半点关系。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已经吃过好几次了。” 奥斯汀没有说话，一直盯着这些“植物人”看，片刻后说出了让莱莎更加恶寒的话： “这些植物或许真的是人。” “啊？”莱莎和泥巴人异口同声道。 “不对啊，我用我自己之前的躯体和这些植物进行了很细致的对比，它们真的和人类没有半毛钱关系。”泥巴人反驳道。 “光从肉体上来看当然和人类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它们不会无缘无故长成这个样子，所以我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这些植物是有灵魂存在的。”奥斯汀解释道。 “啊？”莱莎和泥巴人又是一脸震惊。 “虽然这些灵魂已经碎裂、模糊，没有任何神智，但我可以确定，它们就是人类死后出现的灵魂碎片。我猜测可能是第一次神战太过激烈，将一些本地居民的灵魂直接震成了碎片，这些碎片和神性污染混在一起沉淀在泥土中。” “我明白了。”泥巴人恍然大悟，“我们一族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吸收转化来的能量供养这些植物，能量里无法被我们利用的灵魂碎片也就这样出现在了植物里，使得他们有了人类形态。” 莱莎点了点头，这两人说的确实有道理，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植物人”虽然各不相同，但面部特征都很不清晰，应该就是受到了破碎的灵魂影响没错。 “所以，这不能吃吧……”莱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奥斯汀思考片刻后回答道：“确实不能。” “这种事情还需要思考吗？”莱莎喃喃自语。 “可是除了这个之外，我们就没有其他食物供给你们了。”泥巴人有些无奈。他们倒是不在意这玩意儿能不能吃，在这废大陆上真饿起来的时候他们连食脑魔都吃，更何况这些只是有人类灵魂碎片的植物？ 反正死都死了，倒不如再发挥一下余热造福一下后来人。 奥斯汀和莱莎对视一眼，后者一咬牙，心一横，低声道：“那就吃吧，没办法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一章 要去天上吗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关于你们要找的那东西了吧？”奥斯汀和莱莎正在一块凸出地面的巨石前装水，脚下的土壤突然发出声音。 如此诡异的一幕要是放在其他地方绝对会上榜当地灵异事件排行，但这里是废大陆，对于已经变过一次老鼠的奥斯汀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只能算是一般。 更何况这说话的土壤也能算得上是一个给力的盟友。 “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奥斯汀没有马上说出弑神者的事情，只是淡淡地问道。 “已经重塑到完下半身了，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们就能出发。”泥土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要找什么，我先看看我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话也有时间去打听打听。” 听到这些，奥斯汀微微挑眉。“打听”——看来这片废大陆除了泥土和食脑魔外还有其他能够沟通的生物。 “这废大陆上还有其他生物？能正常沟通交流的那种。” “那是当然。”泥土的语气似乎很自豪，“这里可是充满了神性，虽然是被污染的，但要诞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完全没问题。” “比如说你们现在正在装的水。” 奥斯汀和莱莎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水壶扔出去。 “这玩意儿也是生物？”奥斯汀看着从石头里流出的水，诧异道。 在装水前，莱莎专门检验过，这些水都十分干净，甚至比之前航海时船上储存的淡水还要好。 莱莎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之前检验的时候完全没有检验出生物特征。” 泥土被两人都反应逗笑了，笑声平息后才解释道：“这水就是最正常的水，废大陆以前的湖泊与河流都被埋在了地底，水里生活着一些幸存下来的生物。” “而且我听说这被埋到地下的河流似乎连通着大海，河道宽敞得能够行船。” “行船？”奥斯汀一惊，如果船真能进来的话，玛丽安奴就能到这里，到时候也能算上一大助力。 “至少我听说是这样的。” “你听谁说的？”莱莎狐疑道。 “刚刚说的，水里的生物。”泥土蠕动了一下，声音的来源到达了水流下来的地方，“这片土地下面有着数量众多的地下河与地下湖，保存着一些幸存生物的同时，也在污染神性的影响下出现了一些全新的生物。” “是人鱼吗？或者海妖？”奥斯汀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每个水手出海时都听到过的海上传说——会唱歌迷惑船员的海妖以及会坐在礁石上眺望陆地的人鱼。 当然，后来经过研究考察证实，不管人鱼还是海妖都是一种人形的海怪，他们吸引船员把船开到危险的地方，或者诱惑他们下水，然后吃掉他们作为幼体的养分。 泥土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应该也能勉强算是人鱼吧，你们人类中流传的那个传说我也听过，但是这里的人鱼结构和外面那些传说中描述的那种是反的，他们的下半身是人类，上半身是鱼。” 奥斯汀和莱莎想象了一下这种形态，都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是被埋在浅层的东西，那我们一族倒是可能知道一些线索，如果是埋得太深，那就只能去问问那些人鱼了。” “如果是在天上的话——”泥土突然停顿。 奥斯汀和莱莎抬头看了看天空。 废大陆的天空中遍布着灰色的阴云，在一些云层厚重的地方就连阳光都会被完全遮挡，一片漆黑。而没有阴云的天空则是诡异的红黄混色——不是融合的颜色，而是如同调色没有调均匀的调色盘一般，而且经过奥斯汀的观察，这颜色和光线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就是天空的底色，要不是那太阳还正常地挂在天上，他都以为这是废大陆上空被安了一个罩子。 他们之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东西会在天上，如今听泥土的说法，似乎那天上还真有地方能藏。 “如果是在天上就麻烦了，那些家伙可不像人鱼那样好说话。”泥土无奈地说出了后半句。 “天上？那里也有能沟通的生物吗？是鸟类？”奥斯汀问道。 “呵呵，与其说能沟通，不如说它们只是单纯的会说话罢了，根本就不会也不想和你沟通什么，一群只会吃东西的玩意儿。”泥土骂道。 “它们不是鸟类，而是那些云。” 这一下更是让奥斯汀和莱莎惊掉了下巴。 天空中那些灰色的，大片大片的乌云，居然是一种有智慧的生物？ 这也太扯了吧！ “太夸张了……” 泥土早就是知道奥斯汀会怎么想，及时解释道：“那些乌云不是独立的个体，是由千千万万个小生物聚合而成的。” “真是无奇不有……” 泥土叹了口气：“这些小东西脾气不好，或者说就白长了能思考的脑子，只想着吃东西——为了保持种群的数量只能不断地进食。说实话，要不是他们只能在天上呆着，那我们可都活不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你能上天？”莱莎有些疑惑地看着脚下的泥土。 “凝聚成人形之后我当然无法上天，但以现在这个状态，只需要一阵风我就能借着空气中的神性飞得很高。”泥土有些得意地解释道，但随后声音就变得有些无语，“但那些家伙对所有外来者都抱有极大的敌意，我上去好几次都被吃掉了。” “而我之所以提出你们要找到东西可能在天上，是因为我曾经在地面上看到过几座非常巨大的浮空岛掠过天空。我想如果你们不远万里，排除万难到废大陆来，要找的东西恐怕不是一般货色，那种东西要是出现在那些浮空岛上也是十分合理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很难帮上什么忙了。”泥土的语气有些无奈。 “总之，你们最好在动身前把情报或者线索告诉我，我也能提前联系其他能正常交流的生物。” 说完这句，泥土就不再讲话，奥斯汀朝地面看去，只觉得这里的泥土已经变成了一捧没有丝毫特别之处的土壤。 “希望它不要在那浮空岛上吧。”奥斯汀挠了挠头，虽然他也很想去浮空岛上长长见识，但东西真在上面可是会非常麻烦的，最好还是不要这样。 装满几个水壶后奥斯汀拍了拍巨石，先前一直汩汩往外冒水的裂缝便闭合起来。 “想不到这石头一样的东西也是一种生物，这废大陆可真是奇妙。”奥斯汀感慨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莱莎摇了摇头，“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神性极为浓郁的情况下，但这废大陆目前的神性浓度远远达不到标准。” “什么意思？”奥斯汀完全不懂这些理论。 “意思就是，光凭废大陆的神性浓度搞不成这样，还有其他来源的庞大神性曾经出现在这里，并且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莱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就目前的情况来推测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第一次神战结束，废大陆与世隔绝之后，一位堪比神明或者就是神明本人的家伙来到了废大陆。” 奥斯汀倒吸一口凉气。 “祂来这里做什么？” “可能缅怀在这里陨落的神明，可能是查看废大陆的神性污染……”莱莎顿了顿，“也可能是来这里寻找那股能弑神的力量。” “如果泥巴人说的是真的，那基本可以确定他曾经看见的那些浮空岛就是神明的杰作，因为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这么玄乎的玩意儿——除非神明亲自下场，否则不管用什么手段都造不出这个效果来。” 莱莎的语气有些兴奋，这些东西对于一直在研究神明的她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诱惑，如果有机会的话就算弑神者的遗留不在浮空岛上，她也要主动上去看看。 回去后，两人便将弑神之力的相关线索告诉了泥巴人，但没有说明这就是弑神之力，只提到这是废大陆居民遗留下来的造物。 泥巴人也不深究，他虽然也好奇这些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要是掺和进去了准没什么好事。 在泥巴人答应下来先去寻找线索后，两人也在这里暂时修整，等待泥巴人找到情报以及重塑自身。 由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三天的时间过得非常漫长，期间奥斯汀和莱莎也去了附近溜达，但由于食脑魔首领的死亡，这附近已经没有别的生物了，他们的探险没有任何收获。 奥斯汀也一直在试图联系玛丽安奴，想看看她能不能通过泥巴人所说的地下水道到达废大陆。但他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联系上，契约的感应没有太大波动，说明玛丽安奴目前的状态很正常，联系不上的原因九成是因为距离和废大陆特有的屏障。 三天后，泥巴人再次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如今的他外表上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可能是因为使用了食脑魔首领作为素材，导致他现在也获得了精神影响方面的能力，但比起食脑魔首领来说还弱了不少，最多能控制单个的老鼠。 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奥斯汀和莱莎想要的消息。 “很不幸，你们要找的东西现在在浮空岛上。”泥巴人有些无奈，“本来是不在的，但有一条老人鱼告诉我，在很久之前，有一块大地被拔起，然后漂浮到了空中，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块区域里。” 奥斯汀叹了口气，莱莎的心情则有些复杂。 “上岛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们，我只能带你们去找浮空岛。”泥巴人挠了挠后颈的位置，“当然前提是它们的位置还在当年那地方，如果它们因为某些原因坠落了或者飞走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没关系，我们出发吧。”奥斯汀摆了摆手，现在这情况已经很好了，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废大陆上乱逛好得多。 艾法西亚郊区，塔里克勋爵的庄园，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几道人影下了马车，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塔里克勋爵病重的消息经由帕查和安赛龙已经传遍了整个艾法西亚。大部分贵族都对一个小小勋爵的生老病死没什么兴趣，但塔里克的一些朋友和利益伙伴却坐不住，几天内来了好几波。 这些基本都被凡尼亚拦在了门口，只有一次一位子爵亲自过来看望，凡尼亚才将他引入了卧室，隔着屏风与马多克扮演的塔里克交流。 这接连的几波拜访无疑给凡尼亚和马多克带来了很大压力，特别是那位子爵，听说他要来时马多克费了很大力气连夜学习了二人的之间的来往信件，才在第二天保住了马甲。 但这也不全是坏处，这些拜访的人给凡尼亚和马多克送来了许多珍贵的情报，那子爵甚至还拿出了一份通过河运走私违禁品的贵族名单，这可让两人乐坏了。 除此之外，护国军的人也借助探望病情的幌子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塔里克的庄园，同凡尼亚和马多克就以后的合作进行详细商讨。 “真是气派的庄园，难道这塔里克勋爵也是罗尔德进步党的人吗？”波罗斯环顾庄园，问道。 “不知道，之前可没有听说过。”最后一个走下马车的老头缓缓说道。 凡尼亚从房子门口走过来，微微鞠躬，招呼道：“几位请跟我来吧。” 护国军的几人面面相觑，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之后，凡尼亚才松了口气，将最高的扣子解开，一屁股坐在沙发里。 “请坐吧各位。”凡尼亚指了指沙发椅。 巴拉特依言坐下，笑着说道：“原来您就是罗尔德进步党的首领万尼亚，之前没看出来，多有得罪。” “之前也是我故意隐藏了身份。”凡尼亚喝了口茶，随意地摆了摆手，“这次过来是为了商讨拿下艾法西亚的计划。” 说完凡尼亚的目光从护国军几人的脸上扫过：“这个计划很重要，这里都是信得过的人吧？” 巴拉特点了点头：“确认，他们四个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好几次的老人了。” 凡尼亚又看了几人一眼，没有再问，看向一直坐在书桌后看东西都马多克，喊道：“喂，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详细计划和一些涉及他们的改动。” “等等。”马多克抬起一只手，“我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计划要做一些微调。”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二章 动身 “有趣的事情？”凡尼亚一怔，这事连她都不知道，看来真是刚刚才发现的。 “你知道之前来拜访的那位子爵是谁吗？”马多克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靠坐在书桌上。 凡尼亚闻言翻了个白眼，朝着马多克摆了摆手：“你直接说吧，我没兴趣去猜。” “他的名字叫霍默·怀特，这位霍默子爵可是塔里克一位重要的合作伙伴——走私违禁品方面的。”马多克看上去十分高兴，像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一般。 “走私？他还干这个？”凡尼亚有些惊讶，“我们在这里那么久怎么一点相关的东西都没找到？” 他们入主这座庄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几人已经把庄园的各个角落翻了个遍，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走私违禁品的物品。 “塔里克很聪明，他把所有的相关资料都交给了霍默子爵，后者的地位比他要高，在艾法西亚属于一般的贵族，不那么显眼，因此倒也不怕被稽查的人盯上。” “至于这里，只是一个货仓或者说中转仓，不过这些东西在督政官找他合作之后就已经被销毁或者转移了，看来这塔里克在督政官面前也没有全盘托出。”马多克挥了挥手里拿着的一沓纸，“这是他们上个月的流水和货流记录，塔里克作为合作者自然有资格查看，于是霍默就给他送来了。” “你打算怎么使用这些东西？”凡尼亚问道。 马多克微微一笑：“我想用这东西接近霍默，看看能不能在艾法西亚城内也安插一颗钉子。” “这恐怕有些难。”一直在旁听的巴拉特摇了摇头，“这霍默子爵是我的故人之子，我知道他的性格，表面上可能会和我们合作，但暗地里肯定会搞不少小动作，一有机会他就会跳反。” “故人之子？”马多克愣了一下，随后脸色一喜，“那就更好了，这样的话要想接触他会更简单一些。” 巴拉特见这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苦笑着说道：“真的要与他合作吗？那可要做好准备。” 凡尼亚闻言确实摇了摇头：“如果这家伙真是你说的这样，那我们倒也不是非得和他合作。” 马多克会心一笑，把玩着手里的拆信刀，手掌一旋后猛地推出，那拆信刀便像一支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然后“嘭”的一声插在墙壁上。 “合作不了的话杀了就行，反正他们多多少少都是该死的。”马多克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杀掉一个子爵对于他来说就像杀一只鸡一样简单。 瞟了一眼尾端还在颤抖的拆信刀，巴拉特咽下一口口水：“如果几位有把握的话我们这边也会全力协助。” 他还是低估了这两人的实力，现在看来那叫马多克的男子明显是一名神眷者，并且对自己的能力运用得十分得心应手。而他们护国军这边，虽然走的是精英路线，但却没有任何一人是神眷者。 “到时候自然是要仰仗各位。”马多克没有客气，“那么接下来就说说这个计划吧。” 凡尼亚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旁边的书架上翻出了一封叠起来的信件，将他放在几人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巴拉特没有贸然翻开。 “塔里克和督政官联系的书信。” 巴拉特脸色一变：“这塔里克居然还和督政官有联系？” 他们来这里的时候就听凡尼亚说了塔里克的事情，也知道了这塔里克已经死了，但他们可不知道这塔里克背后还有一位罗尔德王国的督政官。 “如果是督政官的话，恐怕这里也不能多待。”巴拉特皱起眉，提醒道。 “没关系，那督政官也死了。”凡尼亚漫不经心地说道。 巴拉特和护国军的几人闻言脸色都是变得十分精彩，这群人也太无法无天了一些，杀掉一名王国贵族就算了，怎么会连督政官都给杀了？ “我把这个拿出来是想，我们能不能假扮成督政官去接触这个霍默。”凡尼亚看了看马多克和巴拉特。 二者在听完后都陷入了思考。 凡尼亚进一步解释道：“霍默手脚不干净，因此督政官突然造访会让他陷入慌乱，同时也也不敢拒绝督政官的一些要求。他肯定不想让自己干的那些事败露，所以只要我们说自己是秘密前来的，他也不会主动向外界透露督政官到来的消息，自己想办法解决事情，或者……解决督政官。” “这倒是有利于我们开展行动，但如果事情败露，那整个艾法西亚都会知道我们的存在，甚至罗尔德王国会直接出手。”巴拉特有些犹豫，他们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 “没差，我们在塔里克这边做的事情败露了也是一样的结果，多干一件也无所谓。”马多克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向来很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计划。 “一旦我们成功在艾法西亚城内立住脚跟，接下来计划里的里应外合就会简单许多。”凡尼亚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但艾法西亚城内不比这里，子爵和勋爵也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物，我们如果要鸠占鹊巢的话可能瞒不了太长时间，之后的一系列行动都需要速战速决。” “那我们就在正式开展行动前去就好了，一旦成功立足就立马准备攻克艾法西亚。”马多克耸了耸肩，“如此一来，这件事倒是可以往后稍稍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扩充人手，就算有护国军加入，就靠我们不到两百号人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 巴拉特点点头，说道：“我想这个倒是不难，罗尔德进步党的名声可不是我们护国军能比的，如果由你们出面去招揽人马的话会比我们快许多。” “我们可以先在周边的种植园和城外的棚户区找有意愿参加革命的民众，让他们也参与到宣传中来。”凡尼亚说道，“这些我们倒是已经有了准备，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天罗尔德进步党的人员基本都到达了艾法西亚附近，他们潜入各个种植园和工厂，暗中宣传革命的理念，这么多天过来也是有很大进展。 “那就好。”巴拉特点点头，确实发现凡尼亚正盯着自己看。 “我们不能光靠农民和工人，必须要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后者看着巴拉特一字一句地说道，“罗尔德王国的中层那边还得看你们几位的，在这方面你们经验丰富。” 护国军的成员都是中产阶级出身，确实算得上经验丰富。 巴拉特闻言也是郑重地点头，两个组织的合作必须建立在对等的基础上，罗尔德进步党在这方面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他们护国军也得对等才行。 “那我们定个时间吧，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凡尼亚看向巴拉特，笑道，“两周之后怎么样？” 巴拉特皱了皱眉，他们发展成员一般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两周确实有些太紧张了，但拖的时间约久风险越高，倒确实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他们慢慢拉人了。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点头道：“两周时间够了，两周后我们就开始行动！” 凡尼亚满意地笑了笑：“那就先去准备吧，为了防止出意外，具体的行动计划在两周后聚首时我们再谈。” 巴拉特也表示理解，毕竟两周时间内确实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太早拿到详细计划泄露的风险确实会很高。 “我们还有多远？”奥斯汀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铁灰色阴云，皱着眉问道。 他们已经出发了两天，随着他们的前进，这阴云也在变化，颜色比先前更深，看上去也更加厚重，似乎就快要压下地面一样，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阴云时刻都在涌动，一道道水流一般的云流从中窜出，在大朵阴云周围游荡几圈后又注入其中，看上去像是乌云周围缠了几圈飘带一般。 “看这云的情况应该是快了。”泥巴人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回答道，“离那浮空岛越近，这些云层生物便越多，等走到那浮空岛面前，那些云层生物甚至能俯冲到地面上，一定要小心。” 泥巴人的表情越说越凝重，能看出来他确实十分忌惮这些家伙。 “那有什么办法对付吗？”奥斯汀继续问道，“比如说它们怕什么？” 泥巴人这次思考了许久，在三人走出很远后才开口道：“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些家伙不会靠近浮空岛，它们似乎十分畏惧那几个浮空岛。” 又沉吟了片刻，他补充道：“或者说它们在渴望着浮空岛里的什么东西，但却无法接近，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它们无法靠近吗？”奥斯汀眯起眼睛，“那我们能靠近吗？” 泥巴人耸了耸肩，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说。 莱莎手掌一抓，手中出现了一个卷轴，正是之前在海底遗迹中找到的关于弑神者的线索。 此时，这卷卷轴正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这是……”奥斯汀有些惊喜。 莱莎摇了摇头：“至少说明我们应该是找对地方了，之前它可没有任何反应。” “搞不好它就是进入浮空岛的钥匙，你们还真是好运。”泥巴人笑了笑，“这股气息和浮空岛别无二致。” 闻言奥斯汀心中振奋起来，脚步也坚定了一些。 三人在黑色的大地上又跋涉了一天，奥斯汀发现原本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开始有了一些起伏，遍地的断壁残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冒出地面的灰白色巨石。 奥斯汀召唤出贝奥武夫试了试，发现这些石头像是生了根一样长在这片大地里，奥斯汀的全力一击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你说这些石头会不会是被埋在地下的山峰，我们现在就站在山顶上。”奥斯汀跳上一块不算高的巨石，俯视着下面的两人。 泥巴人皱了皱眉：“你说的对不对我没法评价，但我知道这家伙肯定不高兴。” “啊？”奥斯汀有些疑惑，却看见泥巴人和莱莎在缓缓后退，而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升高。 “什么情况？”奥斯汀有些站不稳，干脆直接跳了下去，回头一看却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什么玩意儿？” 直接那本来小小一块石头此时已经拔高了数倍，并且伴随着震动居然分裂出了手脚。 接着，石块顶端裂开了两个绿点，那绿点轱辘轱辘转了两圈便锁定了奥斯汀。 “我艹！”道格大骂一句，一脚蹬在地面上，身形朝后射出一段距离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那石头人砸下的拳头。 一击不中，那石头人向前一个小跳，双拳举过头顶朝着道格砸下。 后者刚刚躲过一击，看见落下来的拳头，脸色一变，暗骂一声便激活了贝奥武夫。 一双覆盖着黑色晶体的手居然就这么抵住了砸下的双拳。 石头人眼中绿光一闪，道格的双腿便直接陷进了地里，直接没过膝盖！ “帮忙啊！”道格大喊道。 话音未落，泥巴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石头人的头顶，双手成刀插进了石块间的缝隙里。 下一个瞬间，他的双手十指猛地增长，化作泥土触手在石缝中蔓延，转眼间就将那石头人身上的缝隙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石头人身上的缝隙被卡死，双拳上的力道骤减，道格抓住机会，怒喝一声格开它的双拳，翻身跃上它的手臂，调动起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手臂与拳头间的关节。 伴随着轰得一声巨响，石屑飞溅间那石头人的拳头硬是被砸断了一只。 泥巴人双手化作泥土触手渐渐收紧，整个石头人都颤抖了起来，最后居然是不堪重负，硬生生被勒成了一地碎石。 泥巴人并未松懈，泥土触手一卷，将冒着绿光的两块石头卷到身前，将其捏爆。 那两块石头爆开后，地面上还颤抖着要重新组合的石块顿时没了动静，彻底变成了一堆碎石。 道格松了口气，愤恨地一脚将面前的一块碎石踢远。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三章 疯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奥斯汀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掂了掂，发现重量和一般的石头没什么区别，又拿到眼前对着太阳仔细观察了片刻，却实在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它们是废大陆毁灭前的居民制造的机关生物，我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动起来的。”泥巴人指着远处稀稀拉拉散布着的石头，“有一部分已经失去了能源供应，变成了一堆没什么用的普通石头，但有一部分比如你刚刚撞见这个就还能被启动，会攻击触发机关的人。” “它们的眼睛似乎是它们的能量核心，依靠石头上的缝隙传递能量，只要能一直堵住那些裂缝或者破坏能量核心它们就会变成一地碎石。而如果不破坏能量核心只是攻击它们本体的话，无论造成多大伤害它们都能复原。” 奥斯汀指了指远处的石头，皱眉道：“我们需要绕路吗？” “不需要，你别跳上去就行，这些家伙没那么容易被触发。” 三人简单修整后便继续赶路，虽然泥巴人说了那些机关生物不会被随便触发，但奥斯汀和莱莎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在石块间小心翼翼地穿梭。 三人就这样走了两天，到出发的第四天傍晚，众人翻过一个不算特别高的山坡后，巨大的浮空岛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站在坡顶，感受着从远处吹来的带着些许焦糊味的风，奥斯汀深深地吸了口气。 虽然这几天下来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危险的情况，但一路紧绷着精神也并不好受，好在目的地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块倒置圆锥形状的巨大陆地，它悬浮于地面之上数百米处，从山坡上只能看见锥状的底部，它上面的部分则完全被厚重的阴云遮住。一道道灰色的气流如同飘带一般萦绕在它的下半部，时不时地撞击在周围同样浮空的碎石上。 在浮空岛的正下方是一个深达百米的巨坑，其周围的地面上有着数道宽大的裂缝，看上去似乎这空岛是从这里被硬生生拔起的。 深坑的周围百米内没有任何凸起，黑色的土地也异常平整，而百米外则散落着无数断壁残垣。它们保存得比其他地方更加完好，至少能看出被破坏前的一些形状。 除此之外，奥斯汀还看见了散落其中的机关生物，但和之前的不一样，这里的机关生物并没有被埋在土里，而是如同守卫一般伫立在大地上，时刻准备击退入侵者。 往更远的地方看去，远处的地方似乎还有几个浮空岛，但都被阴云和雾气遮住，更像是幻境了。 “这里就是浮空岛了。”泥巴人看着巨大的浮空陆地，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 “那些飘带一样的东西就是天上那些烦人的家伙，废墟里的那些机关生物也和外边不同，它们可是能动起来的，会攻击所有靠近它们的东西。” 奥斯汀点了点头看向莱莎。 莱莎则拿出那卷卷轴，发现上面的荧光闪烁得更快了，摸上去还能感受到一丝温热。 “看来就是这里没错。”奥斯汀低声笑道，随后眼中的兴奋迅速消失，转头看向不远处还在眺望远方的泥巴人，问道，“你怎么判断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的？” “呵呵，你们告诉我要寻找和神战有关的地方，其实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片白色荒漠和这几个浮空岛，但你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那就只能是浮空岛了。” 莱莎皱了皱眉：“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能想到的话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虽说也有等待塑造身体的原因，但那三天里泥巴人可从没找过两人，如果早就想到了的话可不会这样。 泥巴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没有接话。 “如果你还知道什么的话麻烦告诉我们，我们会给你想要的报酬。”奥斯汀笑道，“我们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我觉得还是坦诚一点好。” “好吧，你们人类真是太敏感了，亏我还那么喜欢人类。”泥巴人耸了耸肩，严肃地问道，“你们要找的是弑神者吧？” 莱莎和奥斯汀眼瞳都是一缩，他们可从来没有在泥巴人面前谈过弑神者的事情，甚至在来到废大陆之后都没怎么聊到过。 这种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奥斯汀眯起眼睛。 “哈哈，这其实也不难猜。”泥巴人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解释道，“你们冒那么大险进入废大陆，不会是来旅游的吧？而经过神战后，这片大陆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压根没有值得你们冒险的东西——除了弑神者。” “你是从哪里知道弑神者的？”莱莎问道。 “记得我和你们说过吗？那食脑魔首领曾经吞噬过一个来这里的人类。” “难道那家伙也是……” “没错，他也是来寻找那传说中的弑神者的，食脑魔首领吞噬了他，获得了他的记忆，后来我利用食脑魔首领的内体重塑身体，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些。” 泥巴人用手指在面前的土地上写写画画。 “在我获得食脑魔首领记忆的那一刻，我就从你们身上感应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们刚刚拿出来的卷轴吧？它应该是当年那人的遗物，不知道怎么从这里流传了出去。” 奥斯汀心头一震：“这东西是从当时封印玛丽安奴的遗迹里找到的，而且看情况大概率是本杰明留下的手笔，那被食脑魔首领吞噬的人是谁？总不能是本杰明吧？” 他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莱莎，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泥巴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奥斯汀下意识低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只眼睛的轮廓。 “苍白之眼？”奥斯汀有些惊讶，这是当时找到的和弑神者关系密切的线索。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东西真的存在。”泥巴人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看向浮空岛的方向。 “之前我和你们说过，这片大陆的水里有着以前那些居民的灵魂碎片，其实土壤里也有，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一族就是这些灵魂碎片聚集后经过神性污染作用产生的集合体。” 泥巴人伸了个懒腰。 奥斯汀皱了皱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以前，拥有独立意识的我没有感受到这些家伙的存在，但当我吸收了食脑魔首领的肉体，拥有了精神方面的能力后，我终于感受到了他们。”泥巴人突然张开了双臂，“他们还活着，就生活在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在土壤里，在水里，在空气里。” “神性污染的存在扭曲了死亡，他们的灵魂没有灭亡，他们的意识得以保存，只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他们就能够重返世间。”泥巴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激昂。 奥斯汀终于感到了不对劲，后退了一步。 ［这哥们儿是不是吃那个恶心玩意儿给自己吃疯了。］ “你没事吧？你在说什么？”奥斯汀小心翼翼地问道，明明就在几句话前这家伙还十足轻蔑地说了一句“你们人类”，怎么现在突然就开始为废大陆的居民考虑了？ “他可能受到了那些灵魂碎片的影响，以前没事，现在因为食脑魔首领的原因，他的灵魂变强大了，碎片里的‘声音’自然也就变大了。”莱莎小声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吗？”奥斯汀感觉这家伙目前的状态可以说是十分恐怖。 “再看看情况，听听他到底要干什么。”莱莎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没事，我好得很。”泥巴人转身看向奥斯汀和莱莎，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是看见了这伟大的神造物突然有感罢了。” 话音刚落，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晦暗，声音也低沉了一些：“如果能够借助浮空岛上的力量，让这片大地上的神性更加浓郁，那我们就能重新回到这片属于我们的土地。” 说完他看向奥斯汀，笑道：“这个伟大计划需要你们帮个小忙。” ［危险感知有反应，小心！］在目光投过来的瞬间，道格便开口警告道。 “那时候我们没能阻止神战的爆发，无法在神战中保存人类的火种，但今日，我们却能重塑人类！”泥巴人的笑声越来越大，话语里也带着一丝疯狂，“只需要拿到那个东西，彻底击杀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我们将重生于这世间！” 奥斯汀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启动了贝奥武夫，黑色的晶体覆盖全身，然后一个拳头就出现在了他胸前。 一声巨响后，奥斯汀直接倒飞出去，砸断了一根灰白色的石柱，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这一下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嗯？”突然出手的泥巴人看见奥斯汀居然能扛下这一拳似乎有些惊讶，但疯狂的笑意很快就替代了所有表情，身体也在瞬间消失。 道格眼瞳一缩，朝左边踏出一步，一记手刀猛然间出现在了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将已经横着断成两截的柱子又来了一个竖劈。 “快用黑海葵之触！这家伙太强了，我根本对付不了他！”道格在心中大喊道。 这件神器绑定了奥斯汀，道格无法动用。 ［再等等，莱莎应该有办法。］奥斯汀没有选择让泥巴人变成海葵人。 道格看了一眼早就跑出老远的莱莎，看见她闭着眼睛似乎在吟唱着什么，咬了咬牙直接迎着泥巴人冲了上去！ “我管你是什么玩意儿！我就不信拿你没办法了！”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将泥巴人笼罩其中，借助着黑雾的掩护，道格的拳脚不断击打在泥巴人身上，而后者的攻击因为黑雾的存在一时间难以命中。 “真是恶心！”泥巴人大吼一声，双手食指迅速伸长为触手，朝着两边猛地一撕，居然硬生生将整片的黑雾撕裂开来，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道格。 道格瞳孔一缩，还没做出别的反应，身体就被触手缠上，然后狠狠地扔下了山坡。 但方向确实朝着那片浮空岛旁的废墟！ 道格咧咧嘴，大笑一声，居然直接冲进了那废墟中。 “哼！自寻死路！”泥巴人冷笑一声，站在坡头看着一头头逐渐苏醒的机关生物。 道格三两下跳上一个大块头的头顶，直直地站起身，然后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卷轴。 泥巴人的冷笑顿时凝固！ “你想要这个对吧？那就来拿吧！”道格大笑着跳下这头机关生物，一个滑铲躲过重拳，居然直接消失在了泥巴人的视野里。 “你真该死啊！”泥巴人骂了一句，跳下山坡冲向那废墟。 原本正在四处寻找道格的机关生物见有人要闯进来，顿时更改了目标，朝着泥巴人冲了过去。 后者脸色一变，如果只是一两个那就还好，但这么多机关生物一起上的话就算是他也要暂避锋芒。 可那些家伙的铁拳可不会给泥巴人暂避的时间，数个拳头直接就朝着后者的脑袋洒落。 双手再次化作触手试图堵塞机关生物身上的石缝，但机关生物数量太多，堵住一个另一个就会冲上来，就十根触手根本忙不过来。 见泥巴人被机关生物拖住，道格浑身隐入黑雾中，化作一道黑影游弋在战场边缘，寻找着加入战斗一击必杀的机会。 与此同时，从开打后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泥巴人无视的莱莎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变得犹如两眼深潭，深处似乎还冒着金色的火焰，合十的双手张开成一个菱形，其中居然缓缓出现了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深蓝色水球，随着时间的流逝，水球的颜色越来越深，逐渐变得漆黑如墨。 在和机关生物纠缠的泥巴人似乎有了预感，猛地摆脱包围，转身看向莱莎的方向。 “什么东西？”泥巴人身体一颤，那里正酝酿着能够让自己魂飞魄散的恐怖能量！ 道格心中一动，身体从阴影中射出，在泥巴人正要躲避的瞬间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咻—— 一道黑色的光线从水球中射出，转瞬间就到了泥巴人面前，由于被道格抱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色光线射进了自己的眉心。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四章 登上浮空岛 黑色的光线射进泥巴人的眉心，后者瞬间就停下了一切动作，双目无神，十指化作的触手恢复原状，道格一松手，他整个人就摔进了地里。 “这是——”道格愣了一下，他知道莱莎攒了个大的，但没想到会这么给力。 但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考，被激活的机关生物失去了目标，很快就锁定了道格。 道格低声骂了一句，闪身躲过砸来的拳头，拉起泥巴人的一只手臂就往莱莎的方向跑。 两人先前就处于废墟的边缘地带，只要跑出几步路就能脱离机关生物的攻击。 本来道格是不想带上泥巴人的，但奥斯汀认为他还有用，道格没办法，只好拽上了他。 这些机关生物的力量和攻击速度都很不错，但缺点就是移动速度稍微慢了些，因此在道格全力之下，很快就逃出了那片废墟。 见道格离开废墟，那些机关生物又四处游荡了片刻便原地坐下再次陷入休眠，当道格到达山坡顶部的时候，下面的废墟又恢复了“宁静祥和”的样子。 一把将泥巴人扔在地上，将他双手反剪暂时捆住，奥斯汀看向莱莎：“接下来要怎么做？” “等。”莱莎手里的深黑色水球已经散去，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我刚刚击溃了控制他身体的那部分灵魂，现在需要等他‘自己’的那部分醒过来。” 奥斯汀将他扶起来靠在土坡上，看着他无神的双眼，担忧道：“这不会就这么完蛋了吧？一辈子就这样了。” 莱莎摇了摇头：“不会的，灵魂之间的争斗必有一死，要么永远变回原来的样子，要么永远是刚刚的样子，这还得看自己的造化，我们帮不了什么。” “最好是不要出意外。”奥斯汀靠坐在一旁，将【黑海葵之触】掏了出来，一旦确认是这里“本地居民”夺舍成功，并且没办法沟通或者合作，那就让他直接变成海葵。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三个小时很快过去，泥巴人的身体突然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奥斯汀察觉到了异常，手指摸上了【黑海葵之触】的扳机。 泥巴人身体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奥斯汀和莱莎缓慢拉开和他的距离。 “看来是要醒了。”莱莎提醒道。 奥斯汀点了点头，【黑海葵之触】已经指向了泥巴人的额头。 又过了十来分钟，泥巴人的抖动停止，同时他也闭上了眼睛。 奥斯汀舔了舔嘴唇，紧了紧手里的神器，单打独斗的话他绝不是泥巴人的对手，所以一旦他失控，奥斯汀必须抓住这可能是唯一一个能打败他的机会。 泥巴人的抖动停止，张开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他的眼睛缓缓张开，一改先前的无神。 见奥斯汀用枪指着自己，他先是一愣，但很快也意识到了原因，于是原地不动解释道：“现在的我是正常的，那些灵魂集合体被我暂时控制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奥斯汀问道，同时也没放下【黑海葵之触】。 “食脑魔首领吞噬了太多其他生物，相当于把废大陆上的残缺灵魂收集到了一起组成一个集合体，它能那么厉害这个灵魂集合体功不可没。” “原本食脑魔首领靠着自己的能力还能勉强控制他们，但我没有继承他的能力，却拿到了他的血肉，里面残留的灵魂集合体便找到了脱困的机会。” 奥斯汀皱起眉继续问道：“可你被控制的时候也说了，土壤里也有灵魂碎片，所以你体内原本可能就存在一个灵魂集合体，也就是原本的那个‘你’。” 泥巴人沉默了，似乎在考虑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思考片刻后，他选择了直接坦白：“没错，我们一族就是这么诞生灵智的。” “我们一开始只是寄宿在泥土里的灵魂集合体，后来逐渐壮大，吸附更多泥土作为肉体，而我则选择了使用血肉塑造自己的身体。” 奥斯汀和莱莎对视一眼，他们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个泥巴人居然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古代的废大陆居民。 “和那家伙不一样，我们在诞生自我意识前就已经完成了意识的统一，摒弃了过去的一切记忆。” 奥斯汀一挑眉：“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是从旧的灵魂中诞生的？” “没错，刚刚的那家伙应该是吞噬了太多灵魂后没有消化，最后就会变成那个样子。”泥巴人思考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适的形容词，“疯疯癫癫的。” “他们是旧时代的幽灵，总是梦想着能让自己的辉煌国度在这片大陆上再次崛起。”泥巴人感慨道，“其实也还是挺可怜的。” 接下来奥斯汀又问了他几个问题，确认了目前的泥巴人是一开始的那个，而不是后面那个来自旧时代的疯子。 但就算如此，奥斯汀和莱莎还是和他保持了安全距离，以防万一。 “刚刚的那家伙说了浮空岛上的力量可以帮助他们重建文明，你怎么看？”莱莎看着泥巴人的背影，问道。 “你是说这泥巴人实际上就是想要进入空岛拿到弑神者遗留下的东西？” 莱莎若有所思地皱起眉：“不排除这个可能，那些灵魂碎片的经历如此凄惨，想必不会就这么被轻易干掉，也不能完全相信这家伙的说辞，毕竟都是没有佐证的东西。” 奥斯汀点了点头。 那空岛看着巨大无比，近在眼前，但真正走起来才发现想要到那浮空岛的脚下还需要蛮长的一段时间。 泥巴人就在前面走着，奥斯汀和莱莎跟在他后面，三人间一句话都没有。 直到半小时后，三人终于绕过那片有机关生物的废墟，接近了空岛的底部。 现在抬头向上看只能看到灰褐色的岩石和墨绿色的藤蔓——三人正行走在巨大的空岛下方。 一种隐隐约约的窒息感笼罩了奥斯汀和莱莎，这是对巨大物体的天然恐惧。 前方的泥巴人停下了脚步。 “要怎么上去？”奥斯汀问道。 泥巴人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从来没有上去过。” “那你带我们过来是做什么？”奥斯汀皱起眉，“我以为你有什么办法。” “我确实没有办法，但‘他’好像有。” 奥斯汀和莱莎知道这里说的“他”是之前试图夺舍他的那个灵魂集合体。 “我将他暂时压制后似乎也能暂时使用他的一些能力或者记忆，然后我就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里似乎有上去浮空岛的关键。” 泥巴人说得玄乎其玄，奥斯汀和莱莎都有些不相信他。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奥斯汀突然想起来什么，从腰包里摸出那个卷轴，它已经不再闪烁荧光，而是干脆就像一盏灯一样亮着。 奥斯汀刚把卷轴取出来，头顶上的浮空岛便发生了异变。 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那空岛的底部居然裂开了一扇能让单人通过的门，而一条条石块悬浮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能从地面到达那扇门的石阶。 “额——”泥巴人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就释然了，“你们看，我确实没有忽悠你们。” 奥斯汀和莱莎对视一眼，后者提着提灯走在前面，踏上悬浮的石块，那石块居然纹丝不动，莱莎稳稳当当地走了上去。 奥斯汀在下面看了一会儿，确认她不会掉下来后也跟了上去。 泥巴人犹豫了一会儿，也踏上了台阶。 奥斯汀皱了皱眉，眯起眼睛，一开始的时候他可没说过要上岛啊…… 莱莎站在石门前等待，那石门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奥斯汀小心翼翼地比对过后将卷轴塞了进去。 咔啦啦—— 石门周围传出一阵机关运作的声音，石门从中间裂开，卷轴随即从中掉落，奥斯汀眼疾手快接住了卷轴。 和奥斯汀想的不一样，这石门后并不是幽深的甬道或者螺旋向上的楼梯，而是一个能够容纳五六个人的小房间。 “这是什么？”奥斯汀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似乎是某种机关。”莱莎指了指脚下，房间和石门中间有一道手掌宽的缝隙。 既然没发现什么问题，奥斯汀也就不再犹豫，率先走进了房间。 三人都进入后，石门便缓缓关闭，奥斯汀手中的卷轴光芒也越来越亮，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安静中等待了十多秒后，房间突然震动了一下，然后机关运作的声音响起，三人感觉到这个房间居然在向上运动。 “很奇妙的机关。”莱莎抚摸着石门，感慨道，“看来这浮空岛上可能还保留着较为完整的遗迹，搞不好还有幸存下来的古代居民也说不定。” 说这话时她若有若无地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泥巴人，后者从踏上石阶后便一直保持着沉默。 泥巴人似乎没有听懂莱莎的暗示，依旧一言不发。 机关缓慢而又坚定地运行着，载着三人不断拔高。 在这样的沉闷气氛中度过了十多分钟，房间再次震动，然后机关运作的响声逐渐减小，房间也停了下来。 石门缓缓打开，就站在门口位置的莱莎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们今天下午六点进城，乘坐塔里克勋爵的马车，那些检查站一般不会检查贵族的车辆。接着我们就直接五霍默子爵的宅邸，‘塔里克’已经约好了在那里和他会面。”马多克咬着笔尾，用笔尖指向书桌对面的凡尼亚，“接着我和凡尼亚会前往霍默子爵的书房，在那里，万尼亚将会装成督政官与他进行交易。”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顺利以督政官手下的身份进驻子爵府邸，然后找机会将子爵控制住。这是最保险，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计划。”马多克话锋一转，“如果霍默子爵不想和督政官合作，或者识破了我们，那我和万尼亚就会在书房动手，以最快速度干掉或者控制住霍默。” “如果是后者，那我们的攻城计划就要相应地提前，反之则可以按原计划进行。” 凡尼亚看向坐在旁边的巴拉特：“这一个行动需要你们的人配合，希望能帮我找两个老手。” 巴拉特点头应了下来。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展开了对艾法西亚民众的动员，原定计划是用两周时间组建起一支能够正面施压的起义军。 但艾法西亚附近民众的积极性超出了凡尼亚的预料，只用了五天时间，便有累计一千多人秘密参加了一些集会。而巴拉特那边也成功拉拢了十个左右的中层知识分子。 现阶段，凡尼亚和巴拉特合作，将护国军内的人才作为教官指派给了临时划分的小队，帮助这些农民和工人学习文字和战斗方面的知识。 收拢农民和工人的计划提前完成，那“拜访”霍默子爵的计划便抬上了日程。 毫不夸张地说，这次计划关系着进攻艾法西亚的方式以及成功的几率。如果能逼迫霍默合作，那到时候里应外合时用到的小队也能有个方便交流沟通的临时驻地，也能从这里直接进入贵族区进行破坏。 “到时候你们的人就守在门口，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就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守卫，然后协助我们采取第二个计划。”凡尼亚对巴拉特说道，“不需要派太多，刚刚说了两个就是两个，但一定要是有一定战斗力的，别弄两个菜鸟过去。” 准备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六点整，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塔里克的庄园，向着艾法西亚的方向行去。 车里坐着的六个人都闭目养神，保持着自己的最佳状态。 马车大摇大摆地走过检查站，毫无阻碍地走过城门，不紧不慢地朝着目的地前进，在新铺设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了几条印痕。 霍默子爵站在府邸三楼的书房前看着天边的霞光，眉头却一直皱着。塔里克病重的消息他自然知道，但又有小道消息称那是被人下了毒。 霍默正想派人去调查一番，却收到了塔里克的传讯，这是两人间的秘密信道，极其重要的事情才会使用。 看着马车开进前院，霍默叹了口气，收敛好自己的表情，等待着贵客到来。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五章 演戏 “好久不见，塔里克，我亲爱的朋友，真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霍默一看见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书房的“塔里克”，就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语气中的怜悯与悲伤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塔里克”脸上带着一张白银制成的面具，声音嘶哑地笑道：“感谢您的好意，子爵阁下，我相信我很快就能好起来。” 霍默心里一惊，他上次去探望塔里克时没有见到他本人，此时算是后者病重后第一次见面，看着那张面具霍默心中有些疑惑。 这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还要戴上面具？ “塔里克，我可怜的朋友，你这是怎么了？”霍默蹲下身子，左手缓缓抚摸着面具的边缘，轻声问道。 “医生说是疾病引发的毒疮，这玩意儿差点要了我的命。”马多克淡定地解释道。 “丰收女神会保佑你的。”霍默站起身做了个祷告的手势，随后走向书桌后面，凡尼亚推着马多克跟在他身后。 书房的大门缓缓关闭，凡尼亚回头朝门外的波罗斯眨了眨眼。 “对了，塔里克，你看这个，这是你上次告诉我的一条新路线，没想到它能让我们赚这么多。”霍默打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一条红色的线路说道。 马多克皱了皱眉，笑道：“子爵阁下说笑了，这条路线可不是我找到的，我找到的是旁边这条。” 说完用手指了指红线旁边一条黑色的细线。 “哈哈，我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记错。” 马多克撇了撇嘴，心想你这可精明得很，想到用这种方法来试探我。 “子爵阁下，庄园里的啤酒花开了，想必不久之后就能送过来您最爱喝的啤酒。”马多克突然扯开了话题。 这可不是瞎说的，根据塔里克书房里留下来的资料，他还霍默约定了以这句话为暗号，表示说出暗号的那个人遇到了麻烦。 可事实上霍默子爵十分讨厌啤酒，塔里克的庄园里也没有栽种啤酒花。 果不其然，在听见马多克这样说后，霍默眼神一闪，瞟了一眼推着轮椅一句话不说的凡尼亚，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都等不及想要品鉴一下了。” 这家伙果然会接话，马多克在心中冷笑一声：“那可真是我的失误，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今天就应该带上一些存酒来拜访。” 霍默眼瞳一缩，这句暗语的意思是塔里克遇到的麻烦已经十分紧急了。 书房里只有三个人，塔里克却一直在用暗语说话，那就说明—— 霍默眯起眼睛，又瞟了一眼推着轮椅的凡尼亚，身体缓缓站直，左手缓缓地朝桌面下移动。 但他脸上还保持着微笑，淡然地说道：“那倒不必，最近收到了一批很好的葡萄酒，是瓦利的新配方，我们可以先试试这个。” 意思是：没关系，我现在就有办法解决，你就站着看好就行，不要妨碍我。 马多克却摇了摇头：“我如今还没痊愈，恐怕没办法一起享用了。” 霍默快要伸到桌面下的手停了一下，这塔里克居然拒绝了自己的帮助，他是什么意思？ 马多克伸出左手，凡尼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放在了他的手上。 “说起新配方，我这里也有一个偶然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葡萄，希望子爵阁下能尝一尝。” ——我有更好的办法，请你看一下行不行得通。 霍默将信将疑地用右手接过木盒放在桌上，左手自然地杵着书桌边缘。 打开盒盖，里面一粒葡萄，盒盖的内侧则贴着一张纸条。 霍默假装观察葡萄，将盒子捧到面前，仔细阅读起上面的文字。 这些当然都是马多克和凡尼亚提前准备好的，目的就是演一场好戏，利用暗语让霍默消除对“塔里克”的怀疑，同时制造一个紧张的情势，潜移默化地将霍默和“塔里克”绑定在一起。 而纸条的内容也非常简单，上面只有一句话：督政官突袭，事情即将败露，尽量谈判解决，拖延时间，销毁证据。 霍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从盒子里拿出葡萄放进口中，酸涩的感觉充斥整个口腔，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至于是因为愤怒还是酸涩就不得而知了。 片刻后，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点头说道：“这个品种的葡萄直接入口毫无可取之处，但用来酿酒应该是很好的。” “但我的朋友，你这次过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这个吧？” 马多克哈哈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子爵阁下，实不相瞒，我想要扩大我的种植园，用来试种新品种的葡萄，但这其中……” 霍默心里神会，笑着走向书房另一面的小门：“这里不方便谈话，到这里来吧。” 凡尼亚推着马多克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将凡尼亚和马多克引入会客室，霍默按下了门框上的一个按钮。 这样一来，在两人假装谈话的时候，就会有专人到书房里将那些敏感的事物全部收好。当然，为了让“督政官”放心，他也会留下一小部分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在书房和那间“秘密会客室”里。 天衣无缝。霍默在心里得意地笑着。 但他没想到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戏。 最先推开书房大门进来的也不是他安排好销毁证据的手下，而是波罗斯。他让另一名护国军成员守在门外，自己则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藏，等待霍默的人来帮他整理材料。这些东西当然会被带走，只不过放这些材料的地方可能就不再隐秘了。 在会客室里相互糊弄的两人都装作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本正经地进行着完全是胡编乱造的谈话。这样荒谬的场景让，站在马多克身后的凡尼亚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明明一直在拉扯的霍默突然给了个准信，答应了帮助塔里克扩张自己的种植园。马多克和凡尼亚立即心领神会——外面的“螳螂”应该已经成功捕到了“蝉”，接下来就该轮到“黄雀”上场收尾了。 “那么就这样吧，细节上的事情就由手底下的人去做。”霍默站起身，走向门口。 但凡尼亚却没有推着轮椅跟上去，霍默伸出去开门的手变得缓慢，眼睛也慢慢眯了起来。 “请慢，霍默阁下。”出声的是凡尼亚，或者说是凡尼亚扮演的“督政官”。 霍默心里一惊，但很快又十分庆幸，还好拖住了，就算现在摊牌的话，这个家伙也找不到想要的证据。 于是胸有成竹的霍默转过身微微一笑，问道：“请问有何指教？督政官阁下。” 凡尼亚面色一变，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冷声道：“霍默子爵，我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或许这位塔里克先生早就透露给你了吧？” 霍默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怪不得一进书房就在那里说什么葡萄酒，原来是在对暗号。”凡尼亚冷笑道。 “诶，督政官大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讲。”霍默连忙摆手否认，笑道，“我们艾法西亚可是王国著名的葡萄酒产区，这里的贵族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葡萄酒庄，所以见面谈论葡萄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里来的‘对暗号’这种说法？” “呵呵。”凡尼亚冷笑一声，“你别装得一副烂好人的样子，我也直接说了，国王怀疑你和塔里克合谋走私违禁品，特别派遣督政官前来调查。” 尽管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但霍默在听见这句话时脸皮还是抖了抖。 “我这次本来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你的，但你的行为明显就是心里有鬼，我看也不用再说什么了，直接开始搜查吧。” 完全不担心的霍默此时起了玩一玩的心态，当即装作惶恐的样子，苦笑道：“督政官大人的帽子可真大啊，我和塔里克勋爵一直都是葡萄酒贸易上的合作伙伴，一起经营一座酒庄，这可都是合法的生意，更何况以我们的条件有必要再去走私违禁品吗？” 凡尼亚也乐得帮波罗斯拖延时间，冷哼一声：“合法生意？你真的当我们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吗？把我当三岁小孩？你确实不缺钱，但以王国现在的形势，贵族爵位没有意外的话很难再更胜一筹，我知道你想往上走一走很久了，你走私违禁品多半也就是为了这个。” 霍默的笑意逐渐收敛，这督政官说得确实很对，他走私违禁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地位。可她是怎么知道的，霍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塔里克。后者则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嘴唇微微蠕动。 霍默看完后笑道：“原来督政官大人办案完全是靠猜测啊？可怜我这朋友，明明已经卧病在床，还要被你拖出来干这种事情。” 凡尼亚深吸一口气，表情逐渐平静下来，似乎是不再打算和这家伙扯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徽章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以国王的名义，正式提出搜查霍默·怀特名下的房产和种植园进行搜查，请你配合。” 霍默的表情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块徽章代表着国王，有了它督政官就能在贵族的领土上横行无忌，没有任何一位贵族敢在明面上忤逆他。 霍默显然也不会。 于是他笑了笑，亲手打开会客室的门，说道：“欢迎督政官大人前来做客，之前一直怠慢了。” 凡尼亚丢下了马多克，自己走进书房，将门口的另一位护国军成员喊了进来，指挥他搜查这间书房。 霍默走到马多克身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知道多少？” 马多克装作松气的样子，回答道：“我一直卧病在床没有见她，也找人把那些东西都收好了，她除了知道我们在走私违禁品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任何证据，一张纸都没有。” 霍默闻言松了口气，冷笑一声：“那就好，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办。” “最好还是谨慎一些，藏东西的地方安全吗？” “绝对安全，干活的人都是我真正的心腹，这方面绝对没问题。” “那就好，我那边有些相关人员不好处理，能安排过来吗？”马多克迟疑了一下，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什么叫处理不了？” “都是线路上的熟手，没了一个要培养很长时间，他们对我绝对忠诚，我想着没必要都干掉。” 霍默思考了片刻：“你想找个安全屋将他们先藏起来？” 马多克点头：“是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另外找地方。” “不用，就让他们到我这里，这次搜查无果后她想必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霍默摇了摇头。 “这可说不定啊，听说是国王亲自下了命令，这次必须有人为这个事情负责。” “那也不能没有证据就乱来，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也去找督政官，让他们互相斗个痛快。” “那就太好了，我明天就安排人过来。”马多克现在是真的高兴，都不用装的。他没想到这霍默答应得那么爽快，那也暂时没必要动用最后的手段了。 两人谈话间，凡尼亚的搜查也步入了尾声。 霍默看着她带来的男子和她交流了几句，她便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把那些东西都藏哪去了？” “督政官大人说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霍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这可恶的家伙！你的账本，你的赃款都藏到哪里去了？” 霍默苦笑着摇了摇头：“督政官大人说的东西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要不我派人和您一起找？” 凡尼亚故意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沉默片刻后狠狠地砸了一下旁边的墙壁，盯着霍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不会放弃的，别让我逮到你的尾巴。” “督政官大人，人类是没有尾巴的，您想从哪里去逮呢？”霍默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情，嘲讽道。 凡尼亚哼了一声，挥手离开了书房。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六章 神殿与神官 在石门后不是白色的荒漠或者黑色的大地，而是一片和外面世界别无二致的精致。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被半弧形石柱围绕的石台，石台中央是一尊雕像，雕像是一位看不出性别的人类，祂低头闭眼，双手合十，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是光明之神。”莱莎淡淡地说道。 “光明之神？”泥巴人有些疑惑，“不是光与暗之神吗？” 他没见过神祇，光与暗之神的名号也是在外界听到的。 “光明与黑暗在以前是两位独立的神明，在第一次神战后祂们双双重伤，最后合二为一，成为了现在的光与暗之神。”莱莎解释道。 奥斯汀点了点头，这个事情他听玛丽安奴说过，因此并不惊讶。 目光越过石台，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树林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白色的尖顶，看样子那里有很多建筑。 奥斯汀转身，发现三人来的地方是一个圆顶的小亭子。 “这里的建筑风格倒是很像那地下城，看来应该是那个王国的遗迹。”莱莎也回头看了一眼亭子。 “走吧，这里应该没什么东西，我们去那里看看。”奥斯汀指了指森林背后的尖顶。 另外两人都没什么意见，三人一同走进了森林。 森林里一片寂静，除了踩到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外没有半点声音，这让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么大的森林，其中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没道理会没有动物或者昆虫。可三人进入森林那么长时间，确实连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看见，这说明要么是这里的动物动静很小，要么是这片森林有古怪。 从森林外看，那些白色的建筑似乎就在不远处，而走进森林后才发觉这森林大得有些不正常，几人走了许久都没有要走出森林的迹象。到后来，奥斯汀甚至隔几分钟就给路过的树做标记，但他们一直也没有再遇到有标记的树。 “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这森林肯定有问题。”奥斯汀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 “至少我能感觉到我们一直在走直线。”泥巴人说道，“不是迷宫。” “这里也没有幻境或者神性影响。”莱莎举起手里的提灯，它一直稳定地亮着暖黄色的光芒，一路走来没有任何波动。 奥斯汀皱了皱眉，心念一动，突然一拳砸向旁边的大树。 在泥巴人和莱莎震惊的目光中，那大树居然猛地向旁边平移了几米，躲开了奥斯汀的攻击！ “小心！”奥斯汀大吼一声，泥巴人和莱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远离了这棵动起来的大树。 但这是在森林里，周围可全都是树木，他们又能躲到哪去？ 这大树躲过奥斯汀的一拳后，一个树杈如同拳头一般砸向后者。 奥斯汀脸色一变，这一拳要是砸实了那他当场就得躺下。 身形快速后退，与泥巴人和莱莎聚在一起，三人脸色都极为凝重——这森林在一瞬间都活了过来，大树在地里移动，不断变换着阵形，灌木则连根拔起，根部化作一排排腹足，朝着树林的深处跑去。 “怎么办？”挥手打断一个砸过来的树杈，泥巴人问道。 “跑！跑出森林！”奥斯汀身上已经被黑色晶体覆盖，拉上一旁的莱莎就开始狂奔。 躲过几次攻击后，奥斯汀才发现这些大树本身其实并不会移动，一直在移动的是他们脚下的泥土，这片土地如同流水一般流动，造成了大树会自己移动的假象，也让奥斯汀等人迷失在森林里。 发现问题所在的奥斯汀没有继续在地面上奔跑，而是跳上那些大树，以树干或者树杈为落脚点借力，如同猴子一样在森林中跳跃前行。 泥巴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了奥斯汀的脚步。 这些树虽然力气很大，但攻击的速度却不快，以奥斯汀和泥巴人速度很容易就能在树林里穿梭。一时间，他们所到之处的树木都“活了”过来，拼命阻止他们前进。 发现问题后奥斯汀等人没有再被这片森林所迷惑，不到五分钟到时间就看到了树干缝隙中透出的白光。 “就快出去了！加速！”奥斯汀再次大喊，他能感受到这片森林似乎已经发怒了，那些大树的攻击变得毫无章法，一些叶片一样的飞虫也从四面八方袭来，试图将他们堵在森林里。 奥斯汀释放出黑雾将三人都包裹进去，那些叶片虫子便失去了目标，只能任由三人冲出森林。 森林之外是一片用灰白色石板铺就的巨大空地，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矗立在空地中央。 奥斯汀重新踏上地面，见身后的飞虫和树木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这是一座神殿。”泥巴人看着面前巨大的建筑，喃喃道，“真的……好大，不愧是神明的手笔。” “这可和神明没什么关系。”莱莎撇了撇嘴，“都是人类修建的，那些神明不会在这上面提供任何帮助。” 奥斯汀将铠甲接触，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期间抬起头打量着这座恢宏的神殿。 毫无疑问，这是他除了那处海底遗迹之外见过最大的建筑，弗莱明港的海神教堂在它面前连屁都不是。 神殿的风格鲜明，入眼之处都是纯净的白色，也就是这里的天空见不到阳光，不然在阳光照射下恐怕会刺瞎奥斯汀的眼睛。 在神殿面前有一座喷泉广场，哪怕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喷泉依旧在运作着，里面的水也保持着清澈透明。 喷泉中央依旧是一座光明之神的神像，但规模比外面亭子上的要大许多。 就在奥斯汀四处打量时，一道人影从神殿的某扇窗前一闪而过，奥斯汀顿时瞪大了眼睛。 莱莎看见他这副表情，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奥斯汀嘴角一抽，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座神殿里还有人。” 莱莎和泥巴人闻言皆是一惊，这第一次神战已经过去了千年，这浮空岛若是从那时就升上天空，那这里的人岂不是已经存活了千年之久？难不成他们获得了神明恩赐的永生不成？ “要进去吗？”泥巴人看向奥斯汀。 后者皱起眉，随后咬了咬牙：“进！里面有我们不管怎样都要拿到的东西！” 说完，他便一马当先，走向了神殿的正门。 和这巨大的神殿相称的，这扇门也十分巨大，仿佛是为巨人设计的一般，这种熟悉的设计让奥斯汀想起了海底的那处遗迹。想到这里，他仔细观察了大门旁边的立柱和大门上的纹样，果然和那海底遗迹有一些相似之处，可这片废大陆和石像鬼环礁可是隔了一个大漩涡，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奥斯汀把心神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大门上。 三人走向大门，还未等奥斯汀有什么动作，这扇大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露出内里巨大的殿堂。 深吸一口气，奥斯汀和道格打好了招呼，走进神殿。 和神殿外差不多，它内里的装潢也是以白色为主，辅以金色的纹样，显得无比奢侈华贵。 等到三人都走进神殿，身后的大门便缓缓关闭，泥巴人伸出触手推了推门，发现它纹丝不动，向奥斯汀摇了摇头。 看来几人暂时是没有退路了。 这神殿没有窗户，因此大门关上后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穹顶上一个小小的窗格有光射入，然后照在殿堂中一座巨大的神像上。 在一片黑暗中，光明之神的神像如同火炬一般显眼，走到巨大的神像下方抬头仰视，奥斯汀看见了那张脸庞上的一丝怜悯。 接着，悄无声息地，四周墙壁上的金色纹样渐渐亮起，让整个神殿内部摆脱了黑暗。 也就是这时，几人才发现在神殿内部洁白的墙壁上居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奥斯汀低头，却发现地面上也有。 四条竖杠，一条横杠，并不是什么神秘的符号，而是最简单的计数图画，在梅来特尼的监狱里随处可见。 奥斯汀环顾四周，顿时汗毛倒竖，墙壁、地面、雕塑，除了这座巨大的神像外目光所能看见的一切物品上都刻满了这样的符号——这神殿里可能真有人，一个被囚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 “第一百五十九万一千零五十三天。”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三人都面露惊讶地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发现进来的那扇大门前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袍的身影。 “整整一百五十九万一千零五十三天，我终于又看到其他人了。”那人影在大门上刻下一道横杠，然后转身看向三人。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兜帽下一张儿童的脸庞。 如果他不说那些话，奥斯汀最多认为这家伙十四五岁。 “他的肉体很年轻，最多不超过十五年。”泥巴人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莱莎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看不到他的灵魂，或者说他的灵魂已经和这座神殿融为一体了。” “你们好，外来者。”小男孩向前走了几步，微笑道。 奥斯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保持沉默。 “这边来，你们是重要的客人，我会好好招待你们。”小男孩指了指一旁的走廊。 ［他很危险，危险感知一直在起伏，如果你不去的话恐怕他现在就会爆发。］道格语气凝重地提醒道。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感谢招待，麻烦请您带路。” 小男孩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进走廊。 “这里很大，你们可要跟紧了。” 奥斯汀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泥巴人拉住他的手，皱眉道：“他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真的要跟上去吗？” 奥斯汀苦笑一声：“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不跟上去恐怕会有大麻烦。” “你们跟过来了吗？”那小男孩从拐角处探了个脑袋出来。 奥斯汀连连答应，拉着泥巴人快步走了上去，莱莎一直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两人。 走廊的墙壁上倒是没有刻印，看来这家伙还没有刻到这边来。 走廊两侧有不少房间，但都关着门，那“小男孩”就在前面，奥斯汀也不敢自己开门进去看。 一路无话，奥斯汀等人跟着小男孩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进门时奥斯汀余光瞥了一眼门框，却发现没有门轴或者合叶存在，这扇门似乎原本是被封死的。 这房间也很大，至少二十倍于奥斯汀在弗莱明港的军官宿舍，但同那大厅比起来就如同蝼蚁一般。 房间里没有隔断划分，但该有的家具却应有尽有，小男孩此时正盘腿坐在靠里面的一张矮桌前，一脸微笑地看着三人。 在这诡异的目光注视下，三人硬着头皮坐在了他对面。 而他们刚坐下，面前的矮桌上便出现了三杯水。 “抱歉，不知道几位喜欢喝什么，就只准备了白开水。”小男孩微微弯了弯身子，“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 小男孩愣住了，接着，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差，身体开始颤抖，眼睛迅速充血，嘴角抽搐着，表情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奥斯汀放在桌面下的手缓缓握紧，时刻准备着取出【黑海葵之触】。 但这样的异变只持续了十多秒，在某个瞬间小男孩突然恢复如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是这座神殿的神官，你们是什么人？”他语气平和地问道。 奥斯汀的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艰难地开口道：“我们是冒险者，误入了外面的森林，好不容易逃出来就到了这里。” 小男孩点了点头：“外面那片森林确实很危险。” “那么。”他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我说说外面的事情吧？福尔兰怎么样了？” 果然来了…… 奥斯汀心里一紧，大脑飞速转动，不断斟酌着字句。 那小男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嘴角挂着微笑。 但道格的危险感知却突然被触发，并且越来越来恐怖！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七章 弑神者弗拉基米尔 福尔兰，这片废大陆曾经的名字，但现在已经被埋没在了历史中，只有很少一部分研究古代历史的学者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而那小男孩口中的“福尔兰”显然不是指这片大陆，想必以前称霸这片大陆的那个国度也叫这个名字吧？ 但不管他问的到底是大陆还是国度，现在都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这片大陆被神性污染笼罩，已经没有了人类的踪迹，就连人类的造物也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和那些不知道还在守护什么的机关造物。而那曾经的神秘国度更是凄惨，莱莎在动身前往废大陆前和一群学者研究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国度的一丝痕迹——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一个国度，但却根本找不到任何它存在的证据。 奥斯汀不确定面前的小男孩在听到这些之后会做出什么。 ［如果你如实说了，他绝对会当场发疯。］道格提醒道。 “可是如果我撒谎的话恐怕立马就会被他看穿，那结果也好不到哪去。”奥斯汀苦笑道。 ［哦豁，死局，那就把我放出来准备开战吧。］ 奥斯汀没有这么做，面前的小男孩既然能触发危险感知，那就说明他肯定有一些手段能将自己置于死地，所以现在能不发生冲突就不发生冲突。 正在奥斯汀飞速思考如何接话时，坐在旁边的莱莎喝了口茶，缓缓开口道：“福尔兰已经被毁灭了。” 奥斯汀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摔出去，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莱莎，同时已经掏出了【黑海葵之触】。 那小男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双眼瞪大，猛地站起身用双手按住莱莎的肩膀，颤抖着问道：“你……再说一遍……福尔兰怎么了？” 莱莎面色如常，毫不畏惧地与小男孩对视，语气平稳地说道：“我说，福尔兰已经被毁灭了，它已经不复存在了。” “毁灭了……”小男孩缓缓坐回椅子上，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在桌面上抓挠着，“福尔兰没有了……” 奥斯汀握着【黑海葵之触】的手掌上已经多了一层汗，心脏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知道你说的福尔兰是这片大陆还是这片大陆上存在过的某个国家，但它们都毁灭了。”莱莎似乎没看见那小男孩的情绪波动，继续说道，“已经过去数千年了，一次神明间的战斗摧毁了这片大陆，连同着上面的所有人类国度。” 听到这里，小男孩突然安静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声音嘶哑苍老，完全不像是一个小男孩应有的声线。同时，他的面庞也在极速衰老，皱纹逐渐爬满了他的脸庞，腰背也逐渐佝偻下去。 “哈哈哈哈……太好了……没有了好啊……”他发出一阵阵难听的笑声，身体伴随着笑声不断颤抖，“这是他们应得的……这都是他们活该……哈哈哈哈……活该……哈哈哈……” 泥巴人和奥斯汀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疑惑。 看起来这“小男孩”和福尔兰的关系不是太好。 奥斯汀又看向莱莎，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如何判断实话实话不会让这家伙发怒的？ 莱莎丝毫不关心其他两人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还在狂笑的小老头。看他笑得差不多后，莱莎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前辈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老头现在心情大好，挥了挥手说道：“你随便问吧，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莱莎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凝重，然后开口问出了一个奥斯汀没有想到的问题：“我知道当年第一次神战的真相，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老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清了清嗓子，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找智慧与知识之神，祂肯定知道。” 奥斯汀闻言撇了撇嘴，这智慧与知识之神都已经算是神战的参与者了，祂能不知道吗？就算祂知道也找不到人啊，位于特来门苏东岸的教皇国和墨尔斯克第三帝国都处于闭关锁国状态，再加上智慧与知识之神的特殊性，导致了信仰祂的信徒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是极少的。 连信徒都见不到几个，又该怎么去问神明本尊呢？ 但令奥斯汀更加难以置信的是，莱莎居然把这一条真的写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莱莎写完之后继续问道：“那前辈您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她用笔尖指了指屋顶和地面。 “这里？”那老头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笑道，“这里是关押我的监狱。” 奥斯汀愣了一下，他一开始以为这家伙是光明之神的最后一个信徒，顺便还幻想了他出去之后复兴光明神教的一系列事情。 但没想到第一步就错了，听他的说法，他和光明之神的关系恐怕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这家伙居然想要用自己的信仰来感化我，简直是痴人说梦。”小老头嗤笑一声，“没想到最后感化不成，就连自己也陨落了。” 他虽然被关押在这里，但要知道光明之神的情况很简单——那座巨大的神像现在可是一点神性都没有了，说明光明之神已经失去了所有信徒，或者自身已经陨落了。 看来他是在光明之神陨落前被关押进来的。 “光明之神确实陨落了，前辈为何不自行脱困呢？”他忍不住问道。 小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奥斯汀，随后又转过头去：“你以为没有了典狱长，这座监狱就那么好出去吗？” 他冷笑一声：“你们在外面看到的一切离奇的东西都是为我准备的，或许它们对你们没有什么威胁，但要限制住我可是轻轻松松。” 小老头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奥斯汀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年轻男子，喃喃道：“你身上有一股令人怀念的气息，但我想不起来是谁。” 奥斯汀嘴角一抽，他倒是知道是谁。这小老头这么厌恶光明之神，显然不会去怀念和光明之神同一阵营的海神，能让他怀念的恐怕就只有那个五眼邪神“死潮”了。 “倒是你，小丫头。”小老头转头看向莱莎，“你身上的气息是如此的让人厌恶，如果不是你告诉了我那个好消息，我恐怕会忍不住把你杀了。” “还有你。”小老头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泥巴人，然后愣住了。 “你……不是人？”他捏着下巴，眼神中带着震惊和疑惑，“虽然有人类的外表，但却根本不是人类，从肉体到灵魂都不是。” “嗯……更像是……说不出来。”小老头一脸纳闷，“真是太神奇了。” 莱莎开口道：“在这数千年里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或许前辈您可以出去看看。” “出去？”小老头哑然失笑，“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就算典狱长已经死了，这座监狱依旧不是我能逃出去的。” 说罢他便走向房门，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我要知道的消息已经知道了，你们就趁我心情好赶快离开吧，待会儿再让我见到你们，就留下来陪我吧。” 奥斯汀和泥巴人面面相觑，他们俩全程没有任何参与感，莫名其妙地进来了然后莫名其妙就结束了。 “我既然都这么说了，当然有办法能把你带出去。”莱莎看着即将要消失的背影，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改变了称呼。 小老头的脚步一顿，然后转身站在门口，眯起眼睛微笑道：“你确定没在开玩笑吗？忽悠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这话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压迫感缓缓从他身上升起，如同阴影般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绝对不会骗你的。”莱莎也站起身来，盯着小老头的眼睛，“弑神者弗拉基米尔。” 念出这个名号后，仿佛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静止了。 当然不是空气或者时间停止了，而是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小老头身上弥漫出来，将整个房间都包裹了进去。如果奥斯汀三人有什么异动，小老头瞬间就能击杀他们。 “你……刚刚叫我什么？”小老头的声音颤抖着，如同峡谷里吹过的风。 “弑神者，弗拉基米尔。”莱莎语气平稳地又说了一遍。 恐怖的气息如同潮水般缩回了小老头的体内，奥斯汀和泥巴人顿时感觉到连呼吸都比刚才顺畅了许多。 “你本该成为类似幽灵船那样的存在，但由于光明之神的封印与囚禁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莱莎缓缓说道。 “你击溃了黑暗之神的肉体，又差点抹除了光明之神的神性，迫使他们二者合二为一。但光明之神的反扑也让你彻底失去了肉体，就连灵魂也只剩下了一点残片，也就是现在的你。” “原来……如此……”小老头缓缓坐在地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嘴里不停喃喃着，“原来如此。” “你从外神手里获得了弑神的力量，外神们想让你帮助祂们，所以才将第一次神战的战场选在了这里，为了保护你的家园，你没有帮助任何一方，而是利用这股力量逼迫双方进入特来门苏中央地带激战，也就是现在的大漩涡海域。” “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想要利用你改变战局，于是联手来抓你，接着就是一开始我说的事情。” 莱莎说完后便走上前去，站在弗拉基米尔面前俯视着他：“我能带你出去，让你的力量重现人间。” 后者苦笑道：“我已经被封印在这里数千年之久，灵魂的一部分已经和这座神殿融为了一体，恐怕没办法轻易脱身。” 莱莎点了点头：“如果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就必须舍弃一部分灵魂，也就是你身为‘弗拉基米尔’的这一部分，离开后你便不再是弑神者弗拉基米尔，而只是‘弑神者’。” “舍弃自己的记忆与理智吗？”弗拉基米尔喃喃道。 “可就算这样，我也无法离开，我的气息已经被这座监狱锁定。” “我已经准备好了容器。”莱莎伸手指向奥斯汀。 “啊？我？”正一脸懵逼的奥斯汀愣了一下，也伸手指向自己，“什么容器？我怎么没听说过？” 刚刚两人的对话信息量实在是巨大，奥斯汀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现在又给整了个所谓的“容器”，脑子更是不够用了。 莱莎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想必你也能感应到他的情况，你也知道由他来充当容器是最好的选择。” 弗拉基米尔先是点头，随后又皱起眉问道：“可我凭什么要舍弃自己的记忆与理智变成一个彻底的工具跟你们出去呢？那样的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现在的你难道比死了更好吗？”莱莎反问，“你已经被关押了数千年，难道还想继续被关在这里吗？被关在这里又一个千年，甚至又一个万年，直到自己的灵魂被无尽的岁月磨灭，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 弗拉基米尔的眼神有些闪烁，他已经被关押了数千年，这数千年里他甚至无法休眠，只能被迫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与这座神殿里的神像作伴，数千年的时光已经消磨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如果不是今天莱莎提起，他恐怕已经彻底忘记了他的名字。 “你的能力能杀死神明，你却只能被困在这座神殿里，外面的世界对这段过往全然不知。”莱莎摇了摇头，“虽然现在你的名字会被舍弃，但我保证今后外面的世界会将你的名字与神明并列。” 弗拉基米尔内心震动，莱莎说的几番话算是戳到他心坎上了。 “你们想要用这股力量做什么？”他问道。 莱莎看向还处于掉线状态的奥斯汀，意味深长地说道：“用在该用到它的地方，做它该做的事情。” 弗拉基米尔笑了笑：“那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帮我杀了那光明与黑暗之神。”弗拉基米尔的眼神闪过寒光，“你拿到我的力量之后，必须先杀掉祂，我会用灵魂设下禁制和印记，如果第一次使用不是用来杀掉祂的话，这股力量就会反噬所有被我设下印记的人。” 莱莎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成交。”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八章 盛会 “都准备好了吗？”凡尼亚没有看巴拉特，自顾自地为他倒上一杯咖啡，然后问道。 “准备好了，这段时间里护国军招募到了三十多人，全部都是在城里有产业的中产阶级，其中还有两人曾经是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 “曾经是？”凡尼亚皱了皱眉。 不管是哪个教会，其中的神职人员必定是要为神明奉献自己一生的，没有离职或者退休一说，就连死了都会被埋葬在教会的公墓里。 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说自己曾经是某个教会的神职人员，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因为触犯了教会的戒律而遭到了贬黜。 这种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鸟。 猜到了凡尼亚在想什么，巴拉特解释道：“你也知道在罗尔德王国神官为农田赐福或者使用圣物是要收费的，他们俩是因为可怜交不起费用的农民，私自使用了圣物而遭到了贬黜。” “他们是神眷者吗？” “是的。” 凡尼亚稍微松了口气：“我得见见他们，亲自确认。” 这倒不是凡尼亚不相信巴拉特和那两人，而是这种被贬黜的神眷者本身就是比较麻烦的存在。 如果被贬黜的神职人员是神眷者的话，那教会的高层会与神明沟通，使用某种秘法将被贬黜者打上“背信者”的烙印，被打上烙印的神眷者虽然不会失去自己的能力，但那项能力伴生的负面效果却是会大大加强。 对此巴拉特也表示理解，当即就派人去把两名神官找来。 等待期间，他又向凡尼亚汇报了关于起义的其他事宜。 马多克假扮成塔里克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霍默的府邸，负责起义时城内小组的指挥，而凡尼亚则回到了城外塔里克的府邸，负责指挥外面的大部队。 “那时间确定了吗？”巴拉特深吸一口气，询问道。 这是他这次来找凡尼亚的主要原因，护国军的成员们都觉得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反而会导致士气下降。 “就算你不过来我也会去找你。”凡尼亚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时间已经确定了，我们三天后动手。” “三天后？”巴拉特思索片刻，问道，“丰收节？” 丰收节——罗尔德王国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虽然叫做“丰收节”，但节日当天并不是庆祝丰收而是向神明祈求丰收。由于丰收女神教会在罗尔德王国的超然存在，丰收节本身的地位也极高。 节日当天，全国各地的城市都会举办祈福活动，农民与工人会被允许休息一天，而当地的贵族和神官在这天会有盛大的宴会。 光从这点来说确实也是一个起义的好时机。 “虽然贵族和神官都会在宴会上，但艾法西亚也会因为节日的原因戒严吧？特别是在现在的情势下。”巴拉特明白凡尼亚选择这个时候的用意，但他还是有些担忧。 “如果我们在其他城市起义恐怕这还真是个难题，但这里是艾法西亚。”凡尼亚微微一笑。 巴拉特结合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了，这艾法西亚的城防军本身也是由一群贵族子弟组成的，恐怕当天会有大半的人去参加宴会，留守戒严的家伙应该也没有多大可能真的尽忠职守。 再加上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全国各地的起义和暴动没有波及到艾法西亚，王国的军队也没有多余精力放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地方。 如此一来，三天后的丰收节便是整个艾法西亚最薄弱的时候。 “如何？”凡尼亚知道巴拉特肯定能想通，问道。 “绝妙的主意。”巴拉特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详细计划在你回去的时候我会给你，但在行动开始前一小时你才能通知手下。”凡尼亚严肃地交代道。 巴拉特知道其中的重要性，当即点头答应。 两人又谈了十多分钟，护国军的人便把两位神官带来了。 “咦？”凡尼亚看着面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中年人，有些惊讶。 “你们是双胞胎？” “是的。”两人微微躬身，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怎么称呼？” “我们是教会捡来养大的弃儿，如今背叛了教会，那之前的名字就不能再提，当时一起被捡来的几人里我们排行三和四，所以你可以叫我三，叫他四。”右边的男人指了指左边的男人。 “你们的能力是什么？”凡尼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四伸手指向墙边的盆栽，那盆栽便开始疯长，枝条很快就顶到了天花板。 “我们两人的能力一模一样，都能让植物快速生长。”三解释道。 “我听说你们因为私自使用圣物而被贬黜，是吗？” 听见这话，四的眉毛一挑，愤懑道：“我们只不过是看不惯教会的这般行径罢了。丰收女神明明以自己的神力造福世间，那些自诩为信徒的混球却用祂赐予的神力敛财，简直无耻至极！” “正是如此。”三也点点头，“每次帮助农民都要收一笔巨额费用，但去年收成不好，税金又重，许多农民付不起今年的费用，我们就小小地用圣物帮了个忙。” “嘁，什么圣物？只不过是洗刷神器沾染了一丝神性的水罢了！”四骂道，“就这么一点用过的‘脏水’居然要收那么大一笔钱，他们真是疯了！” “抱歉，我们今年刚转职为正式神官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心中自然会有些愤懑。”三超凡尼亚微微躬身，苦笑道，“虽然我们是双胞胎，但我这弟弟的性子就是这样火爆，和我完全不一样，口出狂言还希望多多包涵。” 凡尼亚耸了耸肩，她对这个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大概猜到了四的脾气火爆可能和他身上带的负面效果有关系。 “你们获得能力附带的负面效果现在怎么样了？被贬黜后有没有变得更加棘手？” 三叹了口气：“确实比以前变得严重了很多，我还能勉强压住，但我弟弟可就不一定了，他那火爆的脾气就是那负面效果影响的。” 巴拉特看向凡尼亚，眼神里带着询问。 凡尼亚也有些犹豫。三和四的能力虽然不算特别强力，但毕竟是神眷者，肯定比一般人要厉害多了。可四的火爆脾气也是个棘手的问题，万一到时候上头导致行动失误就麻烦了。 “如果是担心负面效果的影响，那您可以稍微放心。”三看出了凡尼亚的纠结，说道，“我和他心灵相通，一旦他失去了理智，我能及时控制住他。”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跟着我，这样也好有照应。”凡尼亚说道。 如果条件允许，她本来想让两人各带领一个小组，但考虑到两人既是双胞胎，其中一人又没那么稳定，保险起见还是跟在她自己身边，作为机动力量随时支援。 见凡尼亚已经做出了决定，巴拉特站起身，说道：“这边事情已经解决，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三天后再见。” “三天后再见。”凡尼亚同他挥了挥手。 三天的时间转眼便过去，这三天中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凡尼亚三人都在各自准备着。 在风平浪静中，丰收节到了。 这天一早，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们便走出教堂，在贵族们的陪同下在艾法西亚城内游行一周，之后成群结队地出城，为城外的土地祈福。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内出发，在城外的种植园停留，进行祈求丰收的仪式——当然不是每个种植园都能获此殊荣，神官祈福的种植园基本都是大贵族名下的产业，甚至霍默子爵都没有这等殊荣。 马多克借口身体原因没有跟在游行队伍里，他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面前镜子里自己伤疤纵横的丑陋面孔，脑海里一片空白。 为了今天他已经谋划了许久，到现在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报复这个国家还是真的想要达成那个伟大的理想。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或许在今夜之后，他的人生路线将会变得无比明朗。 “罗尔德王国……一切就在今晚尘埃落定吧。” 凡尼亚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路过塔里克的庄园，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紧握。 为了走到今天，她承受了许多，在这段时间里，她永远都保持着冷静与平静，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底。但在此时，那埋在心底的东西居然有些翻涌。 “就让我试试，这座大山究竟是否能被推翻。” 巴拉特和波罗斯站在桌子前，看着艾法西亚的地图，脑海里不断演绎着行动计划。 原本衣食无忧的他们为了某个理想背叛了自己的阶级，但之前却从未看到一丝理想实现的希望。直到来到艾法西亚，和罗尔德进步党的合作让他们看到了通往“那个未来”的可能性。 巴拉特比任何人都渴望这次胜利，他需要一次胜利来稳定军心，同时也需要这场胜利来坚定自己的内心。 “今天晚上，不成功，便成仁。” 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神官和贵族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到艾法西亚。接下来，大大小小的贵族与神官都将齐聚在宴会厅，用一场奢侈的晚宴来为丰收节画上句号。 当夜幕降临，宴会厅的灯火点亮时，马多克、凡尼亚和巴拉特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开始了。 马多克站起身，将手里的白色面具戴好，走出自己的房间。霍默子爵的府邸里，十多号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他们已经解决了其他人，等待着马多克的命令。只要马多克一声令下，他们将会把命令带回自己的小组，然后完成自己的任务，从内部瓦解这座看上去坚固无比的城市。 凡尼亚走到庭院里，目光逐一扫过院子里的几十位同志，在门外还有无数的工人与农民正在等待着他们，只要他们一出去，那些被压迫已久的农民与工人就会从各处汇聚而来，拧成一股绳子，将绳圈套在那些贵族的脖子上。 巴拉特看着围在桌旁的七人，平静的眼神中潜藏着一丝火热，护国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他们被压抑得太久，一身能力无处发挥，而现在的艾法西亚无疑就是最适合他们的舞台，等待着他们登场，带来一场盛大的演出。 铛—— 十点的钟声敲响，宴会进入了高潮。 马多克眼神一凝，举起手向下一挥。 院子里的十多人齐齐点头，随后跑出霍默子爵的宅邸，朝着城中各处跑去。 凡尼亚微微一笑，大喝一声，一马当先走出庄园，一行人大大方方地走在进城的大路上，一路上不断有人影从两边的种植园和农田中走出，汇聚在队伍里。没过多久，一开始只有数十人的队伍便扩张了数倍！ 巴拉特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诸位，时候到了。”其他七人齐声应答，随后跟在巴拉特身后走出房间。房间外建筑的阴影中早有人严阵以待，看见巴拉特走出房间，一声不吭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艾法西亚城中突然冒起火光，有人在街道上狂奔，嘴里不停大喊着“革命党打进来了”这样的话。不明所以的居民们开始跟着那些人在街上狂奔，朝着城门的方向涌去，他们身后的火光越烧越大。 检查站的士兵正趴在桌上打瞌睡，突然被人敲了敲脑袋。被打扰了好梦的兵痞刚要骂几句，抬头却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在码头处巡逻站岗的士兵正站在一起聊天，一人突然看见身后已经关闭的城门居然被缓缓打开，刚想要出声提醒却感到喉咙一凉，倒下的时候看到了已经躺在地上的同伴。 凡尼亚看着巍峨的城墙，举起了手中的腰刀。 “进城！解放艾法西亚！” 城门也在此时打开，城内的居民如同潮水般涌出，凡尼亚的队伍则像是逆浪的船一般破开潮水前进，撞向在人潮里漂泊不定的，刚刚才匆匆忙忙结成阵形的城防军。 马多克一拳把一名神眷者的脑袋按进城墙里，看着缓缓上升的城门，略微松了口气后冲向了城墙上满脸震惊的守城士兵。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六十九章 夺城 凡尼亚一马当先，一刀劈开面前一名城防军举起的重盾，一记铁山靠将其顶开，如同狼入羊群一般进入他身后的士兵中，这些疏于训练的酒囊饭袋在凡尼亚面前和沙包没什么两样。 在她的带领下，匆忙结起阵形的城防军被从中间撕开，起义军从中央突破，迅速完成了合围，不费吹灰之力变将这“被迫”出城迎战的两百多城防军全部歼灭。 有了这些城防军的装备，原本手无寸铁的农民和工人心中底气更足，浩浩荡荡地冲向缓缓升起的城门。 凡尼亚抬头看了城墙一眼，只见城墙上方时不时有火光亮起，不断有人影从上方跌落，城墙表面出现了几个缺口，但那些隐藏在里面的大杀器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凡尼亚可不敢大意，带领队伍加速前进，这些东西不动用还好，一旦动用的话他们恐怕会损失惨重，必须赶在那些武器启用前先进城。 往城外逃跑的居民已经逐渐变少，城门内有城防军组成了防御阵线，看样子是想把凡尼亚的人堵死在城外。 这些城防军虽然自身素质很差，但武器装备却极为先进，人手一把最新的步枪，一旦进入射程，这些武器将会对凡尼亚的队伍造成极大的伤害。 但这些情报自然也是在他们考虑中，看见城防军手里的步枪后，凡尼亚举高左手挥了挥，数十名手持重盾的高壮男子迅速汇聚在队伍前方。 他们手中的方形塔盾经过特殊改造，像砌墙一样在盾牌表面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这一层泥土能够有效地抵挡步枪子弹——就目前的枪械弹药技术而言，很难把这些重盾射穿。 看见竖起的盾牌，城防军的指挥官脸色微变，但对于新式装备的信任压过了忧虑，眼看那些暴民进入射程，他毫不犹豫地挥手下令开枪射击。 步枪子弹如同暴雨一般射向起义军，打在第一排的重盾上激起一片烟尘，但这改造过的盾牌防御能力极强，被子弹击中后只是令持盾的男人轻轻一抖，没有其余实质性的伤害。 子弹击中泥土产生的烟尘遮盖住了起义军，城内的城防军只能看到一堵缓慢推进的烟墙。 那指挥官心中苦涩，那缓缓前进的烟墙给予了他极大的压迫感。但事已至此，再说撤退只会扰乱军心，他咬咬牙，大声喊道：“自由射击！准备白刃战！” 站在后面的城防军士兵抽出长枪与战刀，面色难看地看着如同沙尘暴一样压上来的敌人。 凡尼亚同样也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能通过地面情况和脑子里的记忆来推测队伍的确切位置。 起义军现在已经进入了门洞，距离城防军近在咫尺。随着双方距离拉近，那步枪子弹的威力也越来越大，第一排的持盾男子都已经面色苍白汗流浃背，盾牌上的土层也不剩多少，再这样下去马上就会出现伤亡。 但这个距离已经够了。 凡尼亚眼神一凝，高举右手，挥动手中的刀。 那人群中便有一群额头系着红色布条的人站出来，用布条将刀紧紧绑在自己的手掌上，绑紧左臂上的盾牌，在三和四的带领下从队伍两边鱼贯而出，顶着已经减弱了许多的子弹冲出烟尘。 指挥官皱眉看着已经到达不远处的烟尘，那烟尘表面突然涌动起来，接着被一柄长刀撕破！ 长刀破开烟尘，接着便有数十道人影从两侧冲出！ 指挥官眼瞳一缩，正要指挥反击，却在开口道瞬间感到喉头一凉，只能发出“呵呵”声，下意识伸手一模，却摸到了一截从后刺穿的箭头。 接着便是数道凌厉的箭影从后方射来，十多个毫无防备的城防军顿时应声倒地。 看见自己的指挥官一头栽倒在地上，身后又有箭矢袭击，剩下的城防军士兵顿时大乱，原本就战意不高的他们刚一接触冲阵的敌人就四散奔逃，在一片混乱中被凡尼亚带领的起义军干掉了不少。 城门的防线被击溃，凡尼亚率领的起义军大部队与城内的内应会和，随后一同向城中央的议事厅和宴会厅方向攻去。 马多克站在城墙上看着浩浩荡荡进城的队伍，没有跟上去，他还要留守城门，大部分贵族的私兵并不在城内，而是驻扎在贵族的庄园里，他必须留在这里守住城门，挡住前来救援的私兵。 虽然他身边只有一百来号人，但配合城墙上这些强力武器，击退私兵的进攻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他们只需要在那些家伙到来前抓紧时间修整，启动那些武器。至于城内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凡尼亚了，只要她能攻进宴会厅抓到人质，这场仗就是他们胜了。 巴拉特站在一座已经被掀了顶棚的高塔上，皱紧眉头看向正面城门的方向。他们这边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了许多，虽然在一开始就对敌人的实力有过估计，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他们了。 驻守码头一面的城防军按理来说满编应该是一千五百人左右，但实际上与巴拉特带领的队伍交战的只有两百人不到，并且这些士兵没有指挥官，战斗意志也近似于无，两边的交战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碰就碎。 夺下码头和这座城门甚至只花了巴拉特不到半小时时间，并且他带来的人马无一人伤亡。 这种战绩在以往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们这边是不是进展太快了一些？”波罗斯跑到巴拉特身边，皱起眉问道，“会不会是陷阱？” 巴拉特回忆刚才的战斗，缓缓摇头：“要想装成这个样子也不容易，我猜不是陷阱，但保险起见你去找两个俘虏问一下。” 波罗斯领命退开，巴拉特叹了口气，掏出信号枪朝天开了一枪。 红色的光点在天空中冉冉升起，而几乎同时，正面城门的方向也有一枚绿色的光点升了起来。 巴拉特松了口气，收拢自己的人手，原地修整，等待凡尼亚派人来换防。 基恩带着一百多人朝着码头的方向快速奔行，一路上没有管冒出来的其他人，他们需要赶到码头驻防，换下巴拉特的人马，让他们腾出手来攻打宴会厅。 硕大的城市里居然没有一点有力的反击，任由几支队伍在城里横行。期间，充当先锋的兰瑟甚至抓住了一位换装成普通市民想要逃出城的贵族。兰瑟没有给他申辩的机会，一掌将其打晕，捆起来扔到了路边——后面的大部队会处理好的。 艾法西亚没有城主府，城中央的位置是平日里贵族们议事用的议事厅和一座最近刚修缮完毕的豪华宴会厅。 说起来这次丰收节活动还是这座宴会厅第一次举办大型活动。 宴会厅内，所有参加宴会的贵族都惶恐不安，他们已经收到了外面有起义军攻城的消息。 前来参加宴会的他们大多数只带了一小队亲卫，自己豢养的私兵都在城外的庄园里。如果起义军杀到这里，他们很大概率将会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宴会厅中央的位置，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被几位贵族簇拥在其中，眉头紧缩地听着汇报。 周围贵族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原因无他，这男人可是艾法西亚城内最大的贵族，里基·普莱斯，蔷薇花公爵！ 普莱斯家族在艾法西亚耕耘数十年，权势滔天，这艾法西亚城里至少一半的贵族都得仰着他的鼻息生存。 这家伙以及他身后的家族也是凡尼亚等人这次行动的最大敌人。 和其他粪草贵族不一样，里基公爵手下的私兵可不是养着当装饰品的，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哪怕是放在罗尔德王国正规军中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如果不是这支部队仅有一千多人，并且还驻扎在城外的话，凡尼亚等人压根不会考虑在艾法西亚起事。 现在的情况对里基来说也不算友好，家族的私兵都在庄园，艾法西亚城内只有一支不到一百人的卫队。 在凡尼亚带人上街时他就收到了汇报，但没想到没过多久，他的信使甚至还没出城，那些暴民就开始攻城了。 “那群暴民现在是什么情况？”里基摩挲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沉声问道。 “被城墙挡在城外，还未进城。”那探子回报道。 “放心吧公爵大人，艾法西亚的城墙又高又坚固，那群手里只有锄头和草叉的暴民根本没有威胁。”站在里基身旁的一个瘦高男人笑道。 旁边的人闻言也是纷纷附和，脸上都挂起了笑容。 里基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可还记得刚收到暴民暴动的消息时这些家伙的脸色有多难看。 和这样的废物又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依我看，我们就等在这里，把各家在城内的卫队都收拢起来固守宴会厅，等外面的私兵收到消息前来支援时我们再里应外合，把他们彻底消灭。”见这么多人都支持自己，那瘦高男人脸上的血色又多了几分，微笑着提议道。 “百克特子爵说的有道理。” “百克特子爵的办法应该可行。” “不愧是咱们艾法西亚的青年才俊，果然不凡。” 周围的贵族又是一顿附和与吹捧，唯独里基站在一旁什么都没说。 “依我看，你的办法根本就是在等死。”在一片附和声中却突然有人冷笑了一声。 正面色红润享受着众人吹捧的百克特脸色一变，皱起眉看向出声的人，随后眉头又舒展开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梅里斯男爵。” 众人随着百克特的目光看向站在旁边自助食品区前狼吞虎咽的壮硕男人。 “梅里斯男爵，最近过得怎么样？”百克特带着和煦的微笑，“来参加这种宴会居然真的在这种地方胡吃海塞，看来你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啊。” “也是，毕竟你的庄园最近被抵押出去了，哈哈哈，要我说你还是回军队去，那种地方不需要脑子，你这种人更适合那里。” 里基看向一旁的卫队队长，问道：“他是谁？” 梅里斯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里基不认识他也是正常。 卫队队长偏头朝那边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惊讶，回答道：“那是梅里斯男爵，前年年末刚从前线回来，最近因为经营不善欠了一大笔钱，连自己的庄园都抵押出去了。” “这宴会怎么连你都请到了，也不知道你这种连自己庄园和土地都保不住的家伙怎么配得上男爵这个称呼。”百克特见梅里斯一直没说话，嘴里的刻薄话语也就没停下。 “说够了没有？”梅里斯打了个饱嗝，随意地擦了擦嘴，站起身看向百克特。 这男人一脸没有打整过的络腮胡，看上去根本没有一般贵族的气质，倒是更像基层军官。 “呵呵，没说够，你的那些破事我想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周围的贵族发出一阵哄笑，显然这梅里斯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的圈子里已经是公认的笑料了。 梅里斯面色如果，突然向前冲刺，然后一拳打在百克特脸上。 这一拳力道之大，居然是将百克特的脸都打得变形了去，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两三米，狠狠地砸在地上。 那些贵族的哄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都张着嘴愣在原地，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 “所以我才不喜欢贵族，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家伙，罗尔德王国才会成这个样子。”梅里斯面色冰冷，轻轻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敌人都打到面前了，居然还有功夫在这里搞这些虚伪的事情，我看还是死了算了。” 说完，梅里斯抓起桌上的帽子，向着宴会厅大门走去，一点不在意外面随时可能打进城里的暴民。 里基心中一动，上前两步，笑道：“梅里斯阁下请留步。” 梅里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里基，毫不客气地问道：“有事？” 里基成为公爵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有人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 “现在情况危急，梅里斯阁下为何不留下来一同想想办法，共渡难关？” 梅里斯乐了，笑道：“刚刚那家伙不是已经提意见了吗？这里不需要我这个小男爵，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宴会厅，只留下满脸愕然的众人呆在原地。 “真是有趣的人。”里基收起笑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道。 “不好了，情况有变！” 正在众人愣神间，先前出去的探子从门口跑了过来，大声喊着。 宴会厅里的贵族们面色又是一变，心中都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里基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但还是镇定下来，问道：“说吧，什么事？” 那探子咽了口口水，面色惊恐：“那些暴民已经攻破了城门，现在正朝着城中央过来！” 咔—— 里基面色不变，手中的就被却被捏碎。 “这群废物！”他一声怒喝，将手中的碎片狠狠扔在地上。 他知道城防军的战斗力很差，但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明明城墙里有那么多强力武器，本身又极其坚固，就算是放四百头猪去守都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攻破！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再骂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只能想办法解决问题。 里基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带上人再去探听外面的情况，把所有能联系到的探子都派出去，我每隔十分钟要听一次汇报。” “是。”探子领命而去。 接着里基又看向自己的卫队队长：“你带领来这边的卫队出去，给留守城内的卫队发信号，让他们来宴会厅集合，同时派人突围出城寻找援兵。” “是。”卫队队长应声离开。 里基环顾四周，所有贵族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于是他上前一步，沉声道：“各位，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希望各位能够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下面大大小小的贵族此时也都收起了勾心斗角的小心思，齐齐应声。 “那就好。”里基点了点头，“那我希望各位想办法召集自己留守城内的卫队，同时向驻扎在城外的私兵求援。我们的卫队如果聚集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想必可以抵挡住那些暴民的攻势，只要为城外的私兵争取到时间，那这场仗我们就赢了。” 下面的贵族都没有异议，在里基说完后便开始各自想办法联络自己家族的卫队和私兵。 里基看着忙碌起来的宴会厅，心中确实闪过阴霾。 这些贵族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血与火了，他们的卫队和私兵恐怕也是不堪一击，不会比那些城防军好太多。 想要化解这次危机，就只能靠自己手下的人马。 “可恶！王国的军队偏偏调走了！” 理论上说艾法西亚这样重要的城市肯定会有王国的正规军驻扎，但由于城里的贵族害怕自己的那些脏事被国王知道，费尽心思说服王室调走了原本驻扎的军队。 这道法令甚至两个月前刚刚通过，没想到军队刚调走就来了这么一群煞星，想来也是自作自受。 与此同时，凡尼亚也带人包围了里基的府邸，她当然知道这位公爵的卫队战斗力强悍，因此几乎是第一时间都带人前往这里，想要把这支潜在的威胁拔除。 城中内应找机会点燃了里基的宅邸，驻守在这里的卫队此时正忙着救火，他们也没想到一群暴民居然能攻破城门进入城中，因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他们本身素质确实够硬，恐怕在第一波攻势里就会被全部消灭。 留守的副队长知道继续守下去不是办法，当机立断带领剩下的四十多人突围，前往宴会厅会和。 凡尼亚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指挥队伍快速追击，同时也让最前面的兰瑟回头夹击。 于是奔逃没多久，这支卫队便又遭到了袭击。 兰瑟冲在最前面，一刀劈开一名卫队士兵的铠甲，一肘打飞他手里的武器，最后一个正蹬将其踹开老远，毫不停留地冲向下一个战圈。 经过几个月的历练，兰瑟这一批老人的战斗经验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对付起这些精锐士兵也能占上风。但这支队伍里还有大部分是之前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农民和工人，他们面对精锐士兵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因此战局一时间竟然还有些胶着。 凡尼亚一刀砍断一名士兵的手臂，眉头一皱，这支卫队的战斗力有些超乎她的预料，她的人虽然占了人数优势，但现在却并不占上风，被精锐士兵这么一碰，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也有些崩塌的趋势。 “哈哈哈，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正当凡尼亚打算以伤换伤尽快结束战斗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接着数十道黑影便加入了战团。 护国军。 看着带头的几个熟面孔，凡尼亚略微松了口气，这些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精英，对付这些卫队士兵自然不在话下。 卫队的副指挥在这些黑影到来后脸色就变得惨白，他知道自己的这些人恐怕今天要折在这里了。 里基的卫队队长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看着正气势汹汹向宴会厅前进的大批敌人，他拦下了想要迎敌的手下，果断带人返回。 没想到这些暴民速度如此之快，居然这么快就打到了这里。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一丝疑惑：这群家伙真的是普通的暴民吗？普通的暴民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干掉留守公爵府邸的那些人，这群家伙背后肯定有势力参与！ 在前往宴会厅的路上凡尼亚也遇到了好几支贵族的卫队，这些队伍无一例外都被她堵截下来——如果放任他们会和在一处的话恐怕会有大麻烦，不如趁他们弱小的时候就逐一瓦解。 这样的行径使得成功回到宴会厅的卫队少得可怜，宴会厅里的贵族们脸上都一片灰败，就连里基公爵都阴沉着脸。 而当他的卫队队长带着坏消息回来时，里基脸上的阴云最后变成了苦笑。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章 拿下 “现在怎么办？公爵大人？”一名贵族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问道。 他留守城内的卫队总共七十多人最后只有三个人到了宴会厅，还个个带伤，其余的都被在路上截杀。 里基苦笑一声，他自己的卫队最后回到宴会厅的也只剩下了三十多人，想必其余贵族的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先把已经会合的人手都聚集起来吧，我们固守宴会厅，等待救援。”里基说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派出城报信的人能完成任务了。 “安德，你去看一看这里有多少神眷者。”在打发掉一些前来询问情况的贵族后，里基轻叹一声，眯起眼睛小声吩咐道。 表面上说是要固守宴会厅，但他可不想把宝全部押在城外的部队上，如果宴会厅难以坚守，或许集中一股足够强力的力量突围出去会是更好的办法。 想要突围成功，这支队伍必然不能带太多人，里基环视四周，心中发出一声冷笑。 和这些虫子在一起又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正当宴会厅的防守工作紧张布置时，凡尼亚带领的起义军也完成了对这幢建筑的合围。 除去分散到城中各处清理残余和牺牲的人之外，聚集在宴会厅外的还有接近一百五十人，其中更是有六名神眷者和三十多名来自护国军的精英。 尽管如此，凡尼亚对拿下宴会厅还是没有太大信心，毕竟现在能剩下的卫队基本上都是各个贵族的亲信以及卫队里的精锐，实力方面恐怕又比刚刚截杀的那些强上不少，搞不好其中还会有不少的神眷者。 如果是都杀了那还好说，但她需要抓人质，以此来对付城外的贵族私兵。 “不能再拖了，如果城外的军队来了我们还没抓到人质的话，情况就要失控了。”波罗斯劝道。 “不行，这样直接强攻的话虽然对面人少，但我们绝对不占优势，恐怕很难啃下来。”凡尼亚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下手。 “兰瑟！” “在！” “去把我们从霍默那里搬来的东西拿出来！”凡尼亚深吸一口气。 兰瑟愣了一下：“啥？” “从霍默那里搬来的东西！” “好！”兰瑟虽然不知道现在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还是照做了，那些东西就藏在艾法西亚城内，现在去取只需要不到十分钟。 “你想做什么？”波罗斯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疑惑道。 凡尼亚拍了拍波罗斯的肩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待会儿跟我一起进去。” “去哪？”波罗斯瞳孔一缩，指了指宴会厅，“你要进去吗？” “对，我有办法从里面带一些人出来，只要有了他们，剩下的那些家伙不留活口也行，到时候我们就直接把城门的炮拉过来对着宴会厅开火就行。” 波罗斯身体颤抖了一下，失声道：“你疯了吗？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疯，也没有开玩笑，所以要你帮忙。”凡尼亚的目光十分坚定，看得波罗斯心底有些发毛。 “行！”他抓了两把头发，一跺脚一咬牙，低吼道，“我就和你进去闯闯！” “把上次一起去找霍默的那些兄弟都叫上，我待会儿的身份还是督政官，你们是我的手下，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明白了吗？” “明白！”波罗斯重重点头，跑进了队伍里，护国军的人如今分散在各处，他需要一点时间找人。 看着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凡尼亚眯起眼睛，轻笑道：“上次说了还会见面的，霍默。” “把所有人的卫队全部收拢后我们一共有五十三人，现在已经把他们安排守在宴会厅内厅外了。”卫队长安德向里基报告，随后又附在后者耳边小声道：“总共有五名神眷者，其中三个是我们的人。” 里基点了点头，小声道：“和剩下两人谈一谈，想办法收买他们，如果这里守不住，我们得突围出去。” 安德眼里也闪过一丝寒光，他一开始便主张不管其他人，直接突围，现在里基提出这个办法他自然没有意见。 由于安德刚刚在安排防线的缘故，凡尼亚一行人很容易就找了一处破绽溜进了内厅。 到了这里，凡尼亚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朝中央走去。 正在和里基汇报的安德有所感应，看向凡尼亚的方向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说着手里的枪已经瞄准了凡尼亚，分散在内厅里的卫队士兵也迅速聚拢，把里基护在中间。 其他贵族脸色一变，在心中暗骂一句，都快速跑到里基的队伍身后。 看见这一幕，凡尼亚不由得笑了笑。 “看来某些人并没有把我到来的消息告诉你啊，里基公爵大人。”凡尼亚向前走了几步，在里基身前十米左右的位置站定，然后向他微微弯腰。 里基皱着眉，他确实从未听有人汇报过面前几人的事情。 这几人身上都带着血气，想必也是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而他们的话语也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敌意，因此里基判断这几人恐怕也是罗尔德王国一方的人，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确实没有听说过几位。”里基摇了摇头。 凡尼亚耸了耸肩，笑道：“公爵阁下不知道是当然的，您日理万机，恐怕也不会有时间去关注这城里发生的一些小事。”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努力将自己藏在人群中的霍默：“你说对不对啊，子爵阁下。” 里基眉头一挑，也回头看向凡尼亚所说那人的方向。 “霍默？这是什么情况？”里基皱眉问道。 凡尼亚没有给后者辩解的机会，挥手让波罗斯取出一份名单，笑道：“霍默子爵、塔里克勋爵等人合谋走私违禁品，王室派遣我前来探查情况，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一出大戏。” “你是督政官？”基恩失声道。 此言一出，聚拢在一起的贵族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而霍默子爵和那些同他有牵扯的人面色低沉，拼命想把自己往人堆里藏。 “没错，国王陛下派遣我前来督办走私违禁品的案子。”凡尼亚冷笑一声，“这霍默子爵倒是好手段，和塔里克一同演了一出戏，想要销毁证据。” “你这家伙！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霍默闻言大怒，指着凡尼亚的头便开始骂了起来，同时还向里基控诉她的诬陷。 凡尼亚完全没有搭理他，只是轻轻拍手，波罗斯便又拿出了一份账簿，冷笑道：“可惜，你想要藏的那些证据，我可是都好好替你收着呢。” 里基眉头一皱，说道：“督政官阁下，虽然霍默等人有罪在先，但现在外面暴民正在试图进攻宴会厅，我们不如联手抗敌，等事情过去后再商谈这件事，如何？” 凡尼亚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收到的任务是必须在明日之前把上面牵连的所有人都带走审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者可能无意，但听者确实有心，在场不少贵族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上。 “督政官阁下带来了军队？”里基闻言也是大喜，搓搓手问道。 凡尼亚确实摇了摇头：“我这次任务是半保密性质，没有带军队过来。” “那你如何带走……额……这些罪人？”一旁的一名贵族开口问道。 “这就不是你需要管的了，我会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思考时间，是跟着我走，还是留在这里自寻死路。” 说完，凡尼亚居然直接坐在了自助食品桌前，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被邀请的宾客。一旁的波罗斯忍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翻开账簿开始念上面的名字。 里基皱了皱眉，这几个自称督政官的人在此时出现，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刚刚才立下的规矩，也影响了这些人的团结性和士气。 比起死在这里，出去坐牢显然要好得多。 果不其然，刚过了五分钟不到，就有贵族默默走到了凡尼亚身旁。 凡尼亚朝波罗斯撇了撇嘴，后者里基拿出扎带将这位自首的贵族捆了起来。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十分钟过去后，凡尼亚身后已经站了八位贵族，其中爵位最高的是一位伯爵。 “我奉劝有嫌疑的人都自己出来，省得死在这里我少抓人。”凡尼亚扫了一眼身旁的贵族，淡淡地开口道。 剩下的贵族心念一动，有些不在名单上的家伙瞬间找到了漏洞——这时候跟着这督政官逃走，出去以后经过调查自己肯定是无罪的，那既不算弃城也不算逃兵，简直不要太爽！ 里基自然也明白这些人的想法，皱眉道：“督政官阁下带这么多人突围恐怕有些困难，我还是建议我们一同御敌，等这件事平息我亲自带着这些罪人前往王都！” 凡尼亚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传达的可是国王陛下的命令，你要是有意见或者建议可以直接去找王室申辩。” 里基咬了咬牙，心中暗骂一句。 卫队队长安德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劝道：“都走了好，到时候我们可以跟在这督政官后面突围，让他吸引火力。” 里基眯起眼睛，紧握的拳头放松，漠然地看着宴会厅里踌躇不前的贵族们。 十五分钟到，凡尼亚站起身，向波罗斯挥了挥手，后者用绳子把捆起来的贵族穿成一串，拉着他们走向侧门。 凡尼亚则留在最后，等波罗斯等人都离开后回头看着里基，笑着摆了摆手：“那么再会了，里基公爵阁下，国王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里基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现在就出发？”卫队长安德小声问了一句。 “不，再等一会儿。”里基摇了摇头，脸上换上微笑，看向剩下来的其他人，“既然那些家伙抛弃了我们，那我们的计划就要改一改了。” “都听您的，公爵大人。”下面有人附和，剩下的贵族已经差不多绝望了，这时候只能全听里基安排。 里基微微一笑，说道：“多亏了那些渣滓，我们这里的人少了许多，这样一来，剩下的卫队就足以护送我们突围了。” 下面一片哗然。 “可是外面……” 里基挥手打断了那人的话，沉声道：“宴会厅已经被暴民包围，刚刚他们那么多人必然不可能再潜行出去，势必要突围，只要外面一有动静，我们就立刻动身，借着他们掩护一起突围！” 下面的贵族苦笑着看了看彼此，事到如今，似乎也只剩这个办法了。 里基还想说些什么，宴会厅外却突然一片嘈杂。 “就是现在！他们开始突围了！我们也冲出去！”安德很快反应过来，大喝道。 剩余的卫队迅速集结，护送着剩下的贵族往另一端的侧门前进。 轰—— 突然，宴会厅外响起一声巨响，里基下意识地偏头看向窗外，却看见一道黑影带着火红的焰尾砸进了宴会厅！ “艹！”他很少见地爆了一句粗口。 轰隆隆—— 被炮弹命中，整个宴会厅开始颤抖，接着一枚枚炮弹射向宴会厅，这座刚修起来没多久的庞大建筑便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化作了废墟。 “还是这东西给劲啊。”凡尼亚看着浓烟滚滚的建筑废墟，感慨道。 “再来一轮齐射，然后进去扫尾。”她朝着前方的兰瑟喊道，后者回了她一个大拇指。 今晚，胜负已分。 “由我做容器？”奥斯汀皱眉看着莱莎，“一开始可没这么告诉我。” 莱莎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地说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就算我一开始没告诉你现在和你说了，你难道会拒绝吗？” “你——”奥斯汀被噎了一下。 莱莎转头看向奥斯汀：“这不就是你所需要的东西吗？能够杀死神明，足以引起变革的力量。” 奥斯汀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法反驳。 “呵呵。”弗拉基米尔突然笑了起来，“依我看来，要是他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也行。” 莱莎皱起眉，缓缓后退远离弗拉基米尔：“你后悔了？” “不。”小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倒不如说我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答应你们！”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奥斯汀面前不到一米的位置，这小老头狠狠盯着奥斯汀的眼睛，居然让后者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只来得及抽出【黑海葵之触】却没机会对准他扣下扳机。 弗拉基米尔似乎感应到了这把燧发枪的危险性，一掌将其拍飞，随后双手并起如刀狠狠地劈向奥斯汀的脖子。 几乎在手刀接触到奥斯汀皮肤的瞬间，一层黑色的晶体在他体表生成，还未来得及铺开就吃了弗拉基米尔的一击。 奥斯汀整个人像钉子一样被钉入地板，膝盖以下的部分都插进了地面。 剧痛让他的理智回归，黑雾笼罩下一身黑色的晶体铠甲浮现，下一秒一脚踹向弗拉基米尔的脸。 后者哈哈一笑，向后下腰，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击，然后身影再度消失。 道格有所感应，向左横移几步，一记肘击狠狠砸向某处空气，弗拉基米尔的身体出现在那里，双手交叠在胸前，硬抗下这一记重击。 “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弗拉基米尔冷笑一声，双手抓住道格的手肘将他的身体扯到身前，一个朝着他的腹部便是一下膝顶。 道格避无可避，一个膝顶吃满，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身边的雾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比起当一件工具，我更想要彻底的自由！小子，你这具身体就交给我吧！”弗拉基米尔追击而来，左手几乎就要捏住道格的脖子。 “想要我的身体，你写申请书了吗！”道格右脚向后抵住后退的趋势，左拳蓄力向上，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弗拉基米尔的下巴上，将其硬生生打飞了出去！ 莱莎将提灯抛向弗拉基米尔，双眼金光大放，怒喝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直接去死好了！” 提灯中顿时射出一道金光，转瞬间便包住了弗拉基米尔的身体。 形势，再次逆转！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一章 收服弑神之力 一道金光击中了弗拉基米尔，后者的身体顿时像被石化了一样停在半空，然后“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道格扭身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腰侧，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弗拉基米尔整个人直接被镶嵌进了旁边的墙壁里。 道格一边撑着膝盖喘气，一边注视着那团砸起来的灰尘，他也想上前追击，但五脏六腑钻心的疼痛让他一时半会儿难以行动。 莱莎走到他身后，将手搭在他肩上，道格顿时感觉身体里的伤痛开始缓慢地消失。 这种感觉他很是熟悉，第一次在巴哈尔岛遇见索菲娅时，后者好像就是用类似的方法帮助他疗伤的。 “解决了吗？”道格问道。 “很难。”莱莎很干脆地摇头，“【灯】没有杀伤力，我刚刚只是削弱了他，接下来还得靠你。”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破开灰尘冲向两人。 莱莎几乎在他出现的瞬间就向后连退几步远离了道格。 道格暗暗吐槽了一句，黑雾凝聚在双臂上形成两把刀刃，脚下发力，朝着弗拉基米尔对撞过去。 “你这该死的小鬼！”弗拉基米尔怒喝一声，扭腰一记鞭腿砸向道格胸口。 道格举起双臂挡下攻击，但身体也被巨力冲击得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你这老登！”道格深吸一口气调整完呼吸，然后双臂抱住弗拉基米尔的腿狠狠一扭，试图将他的腿拧断。 后者也不犹豫，另一条腿猛地蹬地，直接借力快速接近道格，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记朴实无华的摆拳。 被莱莎削弱后，道格也有了能和弗拉基米尔对碰的资格，两人在房间里打得有来有回，拳拳到肉，泥巴人在一旁看得都心有余悸。 莱莎瞥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泥巴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完全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她一直觉得这家伙有鬼，明明一开始说着不会跟他们上浮空岛，后来却一起来了神殿。再加上中途出的那件事，莱莎总觉得他有别的企图。 这样想着，莱莎心念一动，提灯再次回到她身边，暖黄色的光芒比先前黯淡了一些。莱莎皱了皱眉，右手食指指尖浮现出一滴鲜血，滴进提灯里。 有了鲜血的滋养，提灯的光芒明亮了许多，莱莎又向后退了几步，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嘭—— 一声闷响后，两人分开，身体都往后后退了好多步。此时莱莎和泥巴人才有机会看清两人都样子。 道格身上的黑色晶体已经破碎了大半，萦绕在身边的黑雾也变得若有若无。 那弗拉基米尔当然也好不到哪里，身上的衣服几乎要碎成破布，脸色苍白，嘴边甚至流下了一丝暗红色的血液。 “你这老登也不过如此！”道格哈哈一笑，嘲讽道。 弗拉基米尔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站在最远处的莱莎，要不是她手里那件神器，这讨厌的小鬼早就他被杀了无数次了。 目光一转，弗拉基米尔瞥了一眼站在旁边观望的泥巴人，心一横，朝着他喊道：“你帮我对付这个小子，我就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莱莎和道格面色一变，几乎同时看向泥巴人。 后者则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古怪地说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弗拉基米尔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怎么样？只要你出手我们一起解决这两个外来者，我就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我们可以联手解决这个老登，然后再找东西。”道格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道，“只要干掉他，这里面的什么东西拿不到手？” “呵呵，只要我死了，这座监狱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没有光明之神神力补充的它会随着我的死亡一起崩塌，你没有机会做其他事情的。”弗拉基米尔冷笑着眯起眼睛，“如何？这种事情不难考虑吧？” 莱莎走到道格身边，小声道：“如果是以前的他恐怕不会答应，但被食脑魔首领影响之后就不好说了，你看他现在已经在犹豫了。” 道格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和亨利帮助他构建肉体的时候留了一手。］奥斯汀提醒道。 “可是他的血肉已经被替换过一轮了，你留下的东西怕是没用了。” ［肉体会被替换，但他的精神，他的灵魂至少还保留之前的一部分，这就够了。］ 道格眼睛一亮，冲着莱莎微微一笑，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不用担心，我之前留下了后手。” 说完便从腰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拇指大小的金属细管。 泥巴人犹豫了片刻，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道格和莱莎，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也逐渐消失。 “现在合作结束了。”他微微一笑，声音似乎和之前有些小小的不同。 弗拉基米尔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我被削弱了，但两个人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我看你小子怎么跑！” 道格叹了口气，拿起那根细细的铁管吹了一下。 一道尖锐刺耳的哨声顿时席卷了整个房间。 泥巴人面色一变，在弗拉基米尔惊异的眼神中，他双眼中的亮光迅速消失，然后就这么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现在又是一对一了。”道格收起铁管，脚下发力，突然冲向还处于惊讶中的弗拉基米尔。 “小子你找死！”后者脸色一变，并指为刀，迎了上去。 莱莎此时也完成了蓄力，将提灯高高抛起，它顿时光芒四射，暖黄色的光线笼罩了整个房间，莱莎的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 弗拉基米尔的动作变得迟滞，如同一台生锈了的机器，一举一动都缓慢而生涩。 道格抓住机会，全身的黑色晶体都化作黑雾，笼罩在右手凝聚出一只纯黑色的手爪，道格低喝一声，右手便直接插进了弗拉基米尔的胸口。 手掌一转，一颗闪烁着灰白色光芒的心脏就被他掏了出来。 心脏离体，弗拉基米尔的脸色顿时变得灰败，皮肤表面也出现了一条条裂纹，接着便崩裂开来，化作了满天的灰尘。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二章 第三者 奥斯汀看着手里正在迅速石化的心脏，看向旁边的莱莎：“现在怎么办？它石化了。” 莱莎也皱着眉，她甚至都不知道弑神之力的外在实体显化就是这个石化的心脏，现在也没办法回答奥斯汀的问题，于是她摇了摇头。 奥斯汀苦笑一声，看着手里逐渐变成灰白色的心脏，一咬牙将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 这看上去已经和石头无异的心脏居然就这么融进了奥斯汀的身体，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钻进了奥斯汀的胸膛。 “怎么回事？”莱莎上前两步，用手扒了扒奥斯汀胸口的位置，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知道。”奥斯汀也是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这么进去了。” “有什么不适感吗？” “没——” 奥斯汀话才刚说了一半，瞬间就脸色一白，捂着胸口蹲了下去，脸上顿时就布满了冷汗。 痛——真正意义上“钻心”的痛。 在奥斯汀的感觉里，现在就好像有人捏爆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再把它一片片拼起来一样。 这种难以言说的痛感瞬间就让他晕了过去，但一股舒服的暖流又从心脏流遍他全身，强行将他唤醒。 于是奥斯汀陷进了一次次晕过去又醒过来的循环中无法自拔。在莱莎看来便是奥斯汀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断抽搐。 在最开始十多秒后奥斯汀就吼不出来声音了，只能张大嘴无声尖叫，莱莎站在一旁有心帮忙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思来想去只能将提灯放在奥斯汀身边。 暖黄色灯光的照射下，他的抽搐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剧烈，但依旧在地上翻来覆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约一分多钟，奥斯汀蜷缩的身体终于舒展开来，然后昏死在了地上。 莱莎看着地上躺着两人，一时间有些无语。 偏偏就在这时，这座神殿突然开始摇晃，地面裂开数十条宽大的缝隙，碎石不断往下掉落。 弗拉基米尔没有说谎，他死后这座神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没有神性支持的它即将坍塌。 莱莎皱起了眉，就凭她自己单把奥斯汀弄出去都够呛，更别说还有个泥巴人了。 正当莱莎一咬牙准备借助神器构建一个防御硬抗时，昏死过去的奥斯汀猛地睁开眼睛，一句话不说，站起身拎起一边的泥巴人就往外跑。 莱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跟了上去——至少问题解决了。 前者跑得很快，等莱莎追出去时，奥斯汀和泥巴人又都躺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建筑倒塌的巨响，莱莎回头看去，只见那神殿迅速坍塌，只剩下了其中那座巨大的光明之神神像还屹立不倒。 倒塌后的废墟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开始老化，十多秒后整片废墟就变得面目全非，如同已经倒塌了数千年一般。 与此同时，环绕着神殿的森林也开始发生异变，明明没有一点风，那些“活树”却开始猛烈地摇摆。这样的摇摆同样持续了十多秒，在废墟停止老化后，那片森林也恢复了平静。 但莱莎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面前的森林少了一些东西。 将奥斯汀和泥巴人拖离废墟，见两人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莱莎便直接在旁边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而此时，不同于外表的平静，奥斯汀的体内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心脏正处于一个诡异的状态，如果有人拥有透视能力的话就能看到在他的胸腔里有两颗心脏在同时跳动，并且二者紧挨在一起，边缘部分隐隐间居然有融合的趋势。 鲜红色和灰白色交融在一起，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融合着，而中间已经融合完毕的细微之处则是闪烁着青灰色的光。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不会把自己玩死了吧？］道格有些无语。 “我也不知道，而且刚刚你也知道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不记得。”奥斯汀也有些无奈。 在他把心脏贴到胸口上的那一瞬间，奥斯汀和道格就都晕了过去，后面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毫不知情，包括这具身体是怎么出现在外面的这个问题。 除此之外，在奥斯汀和道格恢复意识后，所有的试图拿回身体控制权的操作都没有一点作用，两人轮番上阵，居然完全无法操控这具身体。 ［说真的，咱们不会是被夺舍了吧？］道格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那弗拉基米尔玩阴的，他实际上一点事没有，把自己的灵魂剥离出来了放在这心脏里，就等着我们自己操作把自己弄死。］ “确实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奥斯汀赞同道格的说法，但也提出了疑问，“但如果真是夺舍的话，我们作为这具身体的原装灵魂，试图拿回身体控制权的时候总会有反抗的机会吧？怎么会想现在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那家伙太牛逼了我们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奥斯汀想了想随后灵光一闪：“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具身体里还有第三个灵魂。他和我们一样，也可以算作是‘原装的’，只不过他平时根本不主动现身，只有在几个特殊情况时才会跑出来？” 这话说完，道格就陷入了沉默，结合之前发生的几次“诡异事件”，奥斯汀的这个猜想完全是有可能成立的。 “比如一开始在巴哈尔岛杀掉那群海盗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印象。” ［那也不是我做的，那时候我都还不存在呢。］ “再说在拜厄岛对付那个叫比尔斯的家伙时也是，我事后完全没有印象。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你做的，我猜测那时候的你可能没有这么稳定，没有彻底从‘奥斯汀’里分离出来，所以你也没有印象，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道格和奥斯汀都沉默了，这种想法一旦出现，曾经发生的无数画面都自动地成为了佐证。 “这具身体里，果然还存在着第三个灵魂！”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三章 善后 “现在是什么情况？”凡尼亚站在一幢被炸得只剩下两层的别墅房顶，看着不远处还冒着烟的宴会厅废墟，问道。 “已经基本上搜完了，名单上的贵族也基本都找到了，除了最大的那个。”兰瑟答道。 “最大的那个？”凡尼亚偏了偏头，“里基？那个什么什么公爵？” “是的。”兰瑟点头，“我们找到了他的亲卫队队长，但是没有找到他本人。” “有没有可能是被炸没了？”凡尼亚皱起眉。 “可能性不大，我们开炮的时候瞄准的是宴会厅的外墙底部，没有直接向建筑主体开炮，要不然的话这些贵族连全尸都找不到。” 凡尼亚眉头皱得更紧了，里基在城外的那些私兵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如果让里基跑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再找，全城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白。”兰瑟表情凝重地点点头，他也知道问题的严重。 凡尼亚叫住准备离开的兰瑟，又补充道：“转告把守城门的同志，一定要认真仔细，不要让他从这两个地方走了，另外时刻注意城外的动静，防备敌人攻城，把昨晚扣下的那些逃出城的人看好了，别让他们出去报信。” “明白。” “神眷者的尸体数量和情报上神眷者的数量对不上。”兰瑟刚刚离开，波罗斯便从下面上来，看了一眼兰瑟的背影，说道。 “里基那老家伙应该是借助神眷者的力量逃跑了。”波罗斯踢了一脚地面上的碎石块，“我已经让护国军的人去找了，我们那里有人在追踪方面比较有天赋，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凡尼亚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一开始确实没想到他们那么能扛。”波罗斯挠了挠头，“一般的神眷者挨了几炮也就完蛋了。” 听到这里，凡尼亚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她看向远方，眼神有瞬间的闪烁。 波罗斯以为她在担心逃跑的里基，深吸一口气，笑道：“就算让他跑了又能怎样，就凭他的那点兵力还能翻天了不成？” 凡尼亚耸了耸肩，没有说什么。 夜晚很快过去，满城的火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的浓烟。 在前一夜没有逃出城的艾法西亚居民三三两两地走出家门或是站上窗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座城市的新主人。 凡尼亚和巴拉特早有准备，在入城前他们就安顿好了各自手下的队伍，因此这一整夜里没有发生任何扰民的事情，天一亮，各自的宣传小组便出现在大街上，安抚城内的居民，向他们介绍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 但艾法西亚的大多数居民都可以说是贵族体系中的一员，是剥削农民和工人的利益相关者，因此对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的宣传都不是很感冒，一心盼望着贵族私军或是王国正规军的到来。 当然，也有少部分居民选择了加入。对此，凡尼亚和巴拉特并没有来者不拒，而是将这些人统一管理起来，先让他们在看管下做一些清理废墟、寻找伤员之类的工作，同时由专人进行考察，以剔除其中的投机分子和卧底。 波罗斯和兰瑟亲自带人搜捕逃掉的里基，前者带上了五个神眷者，发现便就地格杀或者抓捕，后者则都是普通人，主要在发现他的踪迹后向凡尼亚报告。 马多克和巴拉特则负责前后两道城门的驻守。经过几乎一整夜的熟悉，马多克手下的人已经搞清楚了城墙上那些武器的使用方法，对于之后可能会到来的援军也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了。巴拉特的手下则将停靠在码头的船只凿沉到了河流各处位置，以封堵可能沿着河流过来的援军。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凡尼亚和巴拉特都知道，昨夜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想要在艾法西亚建立起固定的根据地，必须要扛住接下来的攻击。 与此同时，在距离艾法西亚城百多公里外，一支人数在万人左右的军队在旷野上修整。 在军队的中央位置，有一台二十四名壮汉抬起的巨辇，其上半躺着一“团”肉山般庞大的肥胖男子，不同于一般满脑肥肠的贵族，这家伙身边并没有美女环绕，取而代之的是数名身形纤细的俊美男子。 肥胖男子的大手在这些男子的身体上游走，时不时发出低沉的笑声。 骑马靠近巨辇的一名将军看见此景，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尽管觉得浑身难受，他还是咬着牙看向肥胖男子，行礼后说道：“大人，艾法西亚似乎出事了。” “哦？”肥胖男子没有正眼看他。 “我们的斥候遇到了逃出城的平民，他们说有人昨晚夜袭了艾法西亚。” 肥胖男子脸上的肥肉似乎动了一下，黄豆大小的眼睛瞟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艾法西亚被袭击了，大人。” 巨辇上的肉山一阵颤动，肥胖男子盘腿坐直了身体，手上的游走也停了下来，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色彩。 片刻后，他的身体又松弛下去，喃喃道：“别的人可能都是饭桶，但里基那老王八蛋可不好对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属下明白了。”骑马的将领一拽缰绳策马离开了巨辇，这个地方他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听着马蹄声逐渐远离，肥胖男子的眼睛眯成两条细小的肉缝，沉声道：“小十一，以防万一，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打探到了就立马回来，不要随意出手。” “是。”他身旁跪坐的一名年轻男子微微弯腰，轻笑一声。 说完，这男子便一闪身从巨辇上消失，脚尖踩在抬辇壮汉的肩膀上，几个腾挪后便消失在了万军之中。 肥胖男子想了想，又点了一个男子：“小九，你跟上去，如果艾法西亚真出事了，你就想办法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里基。” “明白。”他身后的一名瘦小男子轻声细语地应答，然后身形很快消失。 肥胖男子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轻轻挠了挠脸：“老王八，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城，那就交给我吧。”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四章 开炮 “外面什么情况？”里基盘腿坐在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上，闭着眼睛问道。 此时的他穿着一套廉价的冬装，一头头发乱得像鸟窝一般，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 从门口钻进来的男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们搜查得很紧，两个城门也都被看守得很严，很难找到混出城的机会。” “密道呢？”里基没有睁眼，云淡风轻地问道。 “各家的宅邸都被他们翻了个遍，那些密道恐怕也藏不住。” 里基沉吟片刻，又问道：“派出去报信的人有消息吗？” 那男人挠了挠头，有些烦躁：“没有，已经一天一夜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里基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叹气道：“再拖下去的话出逃的希望就更渺茫了，今天后半夜我们就动身，突围出城。” 那男子思索了片刻，心一横，重重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加起来六个神眷者，只要不对上大部队，他们拦不住我们的。” 夜晚再度降临，经过了整整一个白天，艾法西亚的居民已经基本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心中的恐惧也逐渐消散，但除了选择加入的那部分人外，其他人仍然对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保持着警惕。 凡尼亚和巴拉特也没那么快接受这些新成员，因此在夜晚特意将他们打散到各个小组，并且没有安排这些小组参与城防工作。 “搜了一天，暂时没有发现里基的踪迹，但我们也找到了许多密道。”兰瑟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凡尼亚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摆了摆手：“没事，继续找，先说说密道的事情。” “白天一共发现了两百四二条密道，其中一百五十九条可以通向城外。目前被发现的密道已经被封锁，我安排了两个小组继续搜寻其余密道。”兰瑟汇报道，“值得注意的是，有二十七条密道里发现了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基本可以肯定是昨晚留下的，这些密道里有四条通向城外，我安排了四个小组从这几条密道出城，试着寻找出逃的人，只希望不要太晚。” 凡尼亚觉得头疼，一边听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 “没找到里基，也就是说明他有可能从密道逃走了？” 兰瑟摇头：“倒也不是，我们在里基宅邸里的密道中没有找到近期有人通过的痕迹，我觉得在逃命的时候他们应该没功夫把那些痕迹抹掉。而他走其他贵族那边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是逃命用的密道，就算是公爵也不太可能知道其他贵族的密道藏在哪里。” “我们在一条子爵府邸的密道里抓到了那个家伙的女人，我们怀疑利用这些密道逃离的应该是那些贵族的家眷或者亲信，他们极有可能到城外的庄园里调动私兵。” “这么一说我们的准备时间不多了？”凡尼亚问道。她早就知道在艾法西亚的行动根本瞒不了，天一亮，住在城外的居民回城就会发现不对劲，逃掉的居民肯定会有人到那些贵族的庄园里报信。不过她也从未想过要瞒，只是不想让那些贵族私兵太早采取行动。 “我和基恩推测今天后半夜城外的那些贵族私兵就会有行动。”兰瑟回答道。 “告诉马多克，今晚务必把守住城门。”凡尼亚揉着额头，叹息道，“另外把负责巡逻的小组再加一倍，把今天选择加入的那些人也用上，但至少得用考察合格的那些。” 兰瑟皱了皱眉：“这样好吗？就一天的考察很难完全准确地剔除那些投机者和卧底。” “来不及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仔细挑选了，只能尽量压低风险，把他们安排在不重要的地方就行。” “明白了。”兰瑟点头。 “城外的棚户区如何？”凡尼亚站起身，眺望着窗外灯火稀疏的城市，问道。 “一切正常，我们留在那里的人很好的控制住了局势，棚户区的居民大多数是支持我们的，我们也从中吸收了一些新血。目前的话，我们的人正在劝说居民们搬到城里来。” “是了，不管来的是私兵还是正规军，棚户区肯定保不住。” “更外围的种植园那边也有农民来投奔我们，大多数是昨天晚上还有些犹豫，今天听说事成之后就过来的，我们也问过，那些贵族的庄园现在都乱成一团了。”说到这里，兰瑟嘿嘿一笑，“得亏这些家伙天天忙着办宴会，要不然我们也没机会一网打尽。” 凡尼亚摸了摸下巴，说道：“你去挑两个爵位在中游的贵族，让他们亲自写信回去，就写只要来城外投降就能保命之类的话。” 兰瑟应声离开，凡尼亚则继续看着这座城市。 往日喧嚣的艾法西亚如今安静得可怕，她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经过这次行动，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的实力有了极大的增强，但如果熬不过这场暴风雨，那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灰飞烟灭。 时间在平静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暴风雨的第一滴雨水如期而至。 一支千人左右的队伍出现在城外，军队中的士兵装束并不一致，细看下去光是颜色就有五六种，是城外庄园中的贵族私兵到了。 在失去主心骨一天一夜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将散沙勉强凝成一团。 “乌合之众。”马多克瞥了一眼城外的军队，冷哼了一声。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城墙上的起义军还是有些紧张，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以防守方的身份面对贵族势力，虽然背靠着这座雄城，但心里始终不踏实。 马多克知道手下的情绪，因此他决定用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来稳定军心，提升士气。 “装弹，瞄准中军位置，等我命令开炮。” 被临时推举出来的私兵将军看着不远处的城市，刚想要说些什么鼓舞士气，那城墙上冒起的火光却让他的话语变成了尖叫。 “开炮！”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五章 vocal!有南通! 黑洞洞的炮口中冒出火光，在黄色的焰尾中，一颗颗炮弹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罚，猛烈地轰向勉强凑在一起的贵族私兵。 这群乌合之众本身就来自各个贵族的私兵，本身并不服气指挥官的控制，这会儿看见有“流星”砸向自己，立刻作鸟兽散，原本站在一起的军队分成数十股朝四面八方逃去。 这变阵十分突兀，有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撞倒在地，接着便是无数人的踩踏。 炮弹还未落地，这支松散的军队中就已经出现了伤亡。 指挥官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带着自己的人马朝着城墙的方向冲去，他知道艾法西亚的城防武器在城墙脚下会有射击死角，躲在那里最安全。 看着一开炮就四散而逃的军队，马多克皱了皱眉。他还想依靠火炮尽可能地杀伤这些家伙，如今他们四散而逃，反而降低了火炮的杀伤效果。 但好在这样的溃败景象极大地鼓舞了己方的士气，马多克能明显地感觉到手下士兵的精气神有了很大的改变。 由于军队溃退的速度极快，第一轮齐射直接取得的效果并没有马多克想象中那么好，但其引发的混乱彻底让第一次攻城战提前结束，甚至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些贵族私兵很难再被组织起来。 “我知道他们菜，但没想到会这么菜。”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在马多克身旁响起。 马多克瞬间汗毛倒竖，向一旁翻滚出去数米距离，一脸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真是有趣的反应。” 说话的是一名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他身材纤细，裸露着上半身，一头金发随意地披在肩膀上。 “你是谁？”马多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家伙居然能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摸到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一开始就下杀手的话马多克估计都没机会问出这句话。 “你可以叫我十一。”纤细男子微微一笑，“本来我只是来看一眼就走，但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你这样有趣的家伙。” “我现在突然想多待一会儿。”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在马多克的面具上不断打转，然后轻轻舔了舔嘴唇，“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的话，我会很开心的，啊，真想看看这面具下的皮囊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马多克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因为面前这人的强大，而是单纯地觉得他恶心。 他不再想奇怪的东西，既然突然出现在这里，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那这家伙绝不可能会是同伴。 于是马多克率先发难，双手在空气中猛地一搅，虽然向前推出手掌，一道肉眼难见的空气波动迅速传递到十一身前。 后者挑了挑眉，肯定道：“真是难以置信的攻击。” 说着便微微侧身，居然在空气波动蔓延到身前的瞬间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空气？有趣。”十一拍了拍手，“接下来到我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马多克面前，似乎想要凭借极快的速度进攻。 但马多克一点不慌，对于激活了能力的他来说，周围空气中的任何波动都十分明显。十一的速度在他的感知中无可遁形。 毫不拖泥带水地捏紧右拳，距离他两三米的一处空气突然剧烈波动起来，接着十一便“凭空出现”，并且踉踉跄跄地后退了许多步。 马多克抓住机会欺身而上，三步并作两步移动到十一面前，此时的后者还处于硬直状态，面对马多克的一拳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拳头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 这一拳实实在在地打到了十一的脸上，那张俊美的脸庞因此扭曲变形，鲜血从口鼻中流出，糊了满脸。 “你明明都能猜到我的能力和空气有关，还做这么愚蠢的事情，看来是来送的。”马多克嘲讽一声，抓着十一的脖子，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向墙壁。 “是谁派你过来的？”一边砸着，他还一边问着。 这十一也是硬气，直到被硬生生砸晕过去也没有吭一声——当然或许是马多克一直在砸，没有给他开口回答问题的机会。 发现手里的人已经失去意识后，马多克心有余悸地将他扔到一边——对于他这样的保守派人士来说，突然对着他发情的南通实在是太恐怖了。 而此时，下面的人才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跑上楼来。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领头的一人看了一眼躺在一边不知死活的男子，嘴角一抽，问道。 马多克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摇头道：“没什么，把这家伙带下去捆了关好，小心一点，可能是神眷者。” 那人应声，连忙招呼身边的另外几人七手八脚地捆上十一抬了下去。 马多克刚要松口气，眼神突然一凝，手里的手帕砸向右前方的墙壁，同时身形后退两步。 手帕并没有飞出太远，一道银白色的刀光便从黑暗中浮现，将其一道两断，并且直扑马多克面门。 见刀光没有一点迟滞，马多克心中略微有些凝重，左右手向前一拍，将刀光夹在手掌之间，刀刃与掌心上的空气剧烈摩擦，在空气中拖出一道长长的火焰尾迹。 马多克也借助这点亮光看清了袭击者，然后嘴角一抽。 亮光中赫然是一名瘦小的男子，此人长相也是十分俊美，和刚刚的十一不分伯仲，但和前者不同，这家伙冷着一张脸，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那种没有感情的杀手。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身上居然穿着一套哑光黑色的情趣内衣，这番装束好悬没让马多克背过气去。 夹着刀刃的双手猛地一错，将刀刃夹断，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后急退，生怕这变态接近自己。 九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把匕首，在手中转动一圈后居然抛向了马多克，后者微微偏头便躲开了攻击，但那匕首居然猛地一个急停，拐了个弯又接着飞向马多克。 “你妈的，为什么！”马多克怒吼一声，含泪握拳冲向装束极其变态的袭击者，全力打出一记重拳。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六章 主动出击 这一拳打得很实在，马多克甚至在拳头表面覆盖上了一层高度压缩的空气膜，这层膜在拳头击打在九的胸口时猛地爆发，将他整个人都向后推出，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一拳打飞九，马多克并不放心，右手猛地一握，前者身周的空气被压缩，身体传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然后整个瘫软在了地上。 这一下下来，九浑身上下的骨头直接断了三分之一，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就死了，也就是他是神眷者，体质被强化过，勉强还能吊着一口气。 解决九，马多克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地扫过四周，在反复确认周围确实是安全的之后，才又把刚刚下去的人叫了回来。 而那人看着短短几分钟不到又多出的一个“刺客”，羞恼不已，甚至都不敢正眼看马多克，扛着失去意识的九便快速溜走了。 马多克很生气，但他知道这怪不了这些普通人，就连他都没能及时发现潜藏的这两人，那些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将近十分钟后，凡尼亚也走了上来，见面便开口问道：“我听说你遇到袭击了？” 马多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是的。” “对方是什么人？能猜到身份吗？” “是两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马多克说这话时面色很是古怪，“他们应该都是神眷者，但没看出能力都是什么。我能感觉到他们实力不弱，但实际交手下来就发现他们空有一身力量却无法将其发挥到极致，战斗经验十分匮乏，所以我才能这么快就解决他们。” “很像是贵族的风格。”凡尼亚摩挲着下巴，“可以问问巴拉特，他对这方面比较熟悉。” “还有一个很特殊的情报。”马多克挠了挠手臂，语气有些厌恶，“这两人好像是同性恋，或者说，我感觉他们像是某个大人物豢养的男宠。” “男宠？”凡尼亚微微一愣，“这可少见得很。” 马多克也点了点头，他自己就是罗尔德王国人，虽然对斯派修姆之外的大贵族不算熟悉，但对贵族的一些规矩还是略有了解的。 在丰收女神教会作为国教的罗尔德王国，同性恋是违反教义的异端行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作为一个男性贵族，绝不可能公开豢养男宠，否则丢掉爵位都是小事，丰收女神教会的异端裁判所也够他喝一壶了。 看这架势，今天袭击马多克这人恐怕不止养了一个男宠，敢在罗尔德王国如此大胆的人可不多。 可惜马多克毕竟地位放在那里，不可能知道得太细致，因此也无法直接锁定目标。 但凡尼亚作为罗尔德进步党目前的领导人，自然对罗尔德王国内的各大势力以及实力比较强大的贵族有所了解，因此几乎在马多克补充完毕后就想到了一个人选。 “应该是吉诺·罗杰斯吧。” “吉诺·罗杰斯？是谁？”马多克有些疑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凡尼亚的表情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会儿后回答道：“理论上说，他还算是你的老上司呢。” 罗尔德王国宪兵在各个城市都有驻地，但他们的管辖权并不在城内的贵族或是行政官，而是统一由一位经过国王亲自任命的督政官节制，被称作“王国最高执法官”。 因此，虽然同样是督政官，这位“王国最高执法官”却有着比其他督政官更大的权力，但同时他也被锁死在国王身边，无法自由前往各地。 马多克还在斯派修姆市任宪兵队队长时，王国最高执法官是当代国王的叔叔，由于罗尔德王国暴动不断，起义军四处起事，他就算身为皇亲国戚也难以继续安然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只能引咎辞职。 国王的养子接起了这个重任，继续统领全国宪兵，协助各地对当时最大的叛党罗尔德进步党进行围剿。 围剿快结束时，这养子说要亲自前往一线捉拿叛党首领并亲手处决，以儆效尤。国王觉得有道理，就放他离开了王都，但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前脚刚到地方，后脚就直接带着和自己一起离开的亲信原地宣布起义。 为了表明态度，他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了，放弃了国王的赐名，用回了自己之前的名字——吉诺·罗杰斯。 吉诺凭借着自己的强悍队伍收编了许多土匪强盗，打着起义的名号四处劫掠，不管是一般人还是贵族，凡是他来了就得被刮掉一层皮。 因此他所率领的“罗尔德自由阵线”也被称为“土匪阵线”，他本人也有了“山魔王”的称号。 这家伙虽然为人不喜，但手下势力十分强横，一般的起义军根本打不过，大规模的政府军又追不上抢完就跑的他，因此一直在罗尔德王国各地横行无忌。 “没想到他们也来了。”听完凡尼亚的说明，马多克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他也听过这支队伍，但确实不知道他们的老大究竟是何许人也，更不知道这家伙是个南通。 “如果是那群土匪的话，我们的压力就更大了。”凡尼亚皱起眉，“这家伙虽然离谱，但实力确实强，他对我们的威胁丝毫不亚于罗尔德王国的正规军。” 马多克摸了摸下巴，问道：“能不能让他们两边打起来？” 凡尼亚撇了撇嘴：“问题就出在这里，现在有一种说法，说这所谓的‘罗尔德自由阵线’其实和王国是穿一条裤子的，是王国故意弄出来败坏各路起义军的名声，以此打击起义的一种手段，因此我怀疑真到那时候他们可能会联合到一起。” “明白了。”马多克点头，随后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就主动出击。” “嗯？” 虽然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经过这一战后规模扩大了不少，也有了武器装备的补充，但凡尼亚对主动和吉诺叫板这件事还是抱怀疑态度。 “就是要这样，他们绝对猜不到我们敢主动出击，我们能打一个措手不及，只要在正规军到来之前击溃他们，压力会小许多。要不然他们如果真的合兵一处，那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七章 日记 奥斯汀再次掌控身体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仔细地检查了这具身体是否有异常，他的动作在莱莎看来十分怪异——一个沉睡中的人突然醒来，然后开始在地上扭来扭去。 如果不是莱莎的提灯没有反应，她甚至以为奥斯汀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体了。 扭来扭去了十多分钟后，奥斯汀终于是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停下怪异的举动，看向似乎早就有话想说的莱莎。 “你怎么了？”莱莎思考了半天，最终如此问道。 奥斯汀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个‘东西’去哪里了？那个所谓的弑神之力。” 莱莎皱了皱眉，然后伸出手指向奥斯汀的胸口：“你自己把它收进去了，现在应该在你的身体里。” “什么叫‘我自己把它收进去了’？”奥斯汀一挑眉，“你在做这个计划前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我都没要求你和我商量，但是你哪怕是说一声呢？这么大的事情当事人好歹要知道吧？” 本来还没什么，莱莎一提起来这事奥斯汀就越想越气。 “如果我提前和你说了，你可能就不会把它收进去。”莱莎很平淡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就能这么确定？”奥斯汀蹲在莱莎面前，直视她的双目。 莱莎深吸一口气，停顿片刻后说道“说句不好听的，奥斯汀，我很确定如果我提前和你说了之后你不会同意，就算你同意了，你那一刻也不会那么干脆。” 奥斯汀愣住了。 “说白了你还是没有改变，你还是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你只是跟着某些东西的指示在走不是吗？”莱莎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你手里有本杰明的航海日记，但在我们确定要动身寻找弑神之力后你就再也没有打开看过它，你在害怕什么？” 奥斯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本杰明的航海日记就在里面，这段时间他确实刻意地不去想它——明明在这片大陆上这本日记里可能会出现更多的线索。 “我——” “我告诉你你害怕什么。”莱莎打断了奥斯汀，“你害怕那个结局，你害怕自己要承担的一切。” 奥斯汀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确实害怕。” 他抬重新起头看着莱莎：“可是谁不怕呢？谁不怕死？你们都说我的宿命是要反抗神明，打碎祂们施加在凡人身上的枷锁。可是有人问过我吗？有人在意过我的想法吗？我真的想要去做这些事情吗？” 说完这些，奥斯汀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神殿倒塌后，天上的那些生物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它们都去了哪里。 “没有人会愿意做这些事情，你当然也不例外。”莱莎的声音又变回了最平淡的时候，“但你知道宿命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又是什么行动，最终的你都会到达那个结局。” 奥斯汀苦笑一声：“难道我就不能反抗我自己的宿命吗？” 莱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但你怎么判断你的反抗是否是让你走向那个结局的推手呢？” “要我说，与其在这里钻牛角尖，不如看看你的宿命到底怎么指引你的，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奥斯汀低头看向自己的腰包。 【我一直都很好奇当年的福尔兰大陆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把这片大地变成这个样子。但神战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对于当时情况的记载已经遗失了许多，哪怕是我们亲自来到这片大陆上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应该都幸存了下来，只不过是以某种奇怪的形式。我推测当时想要取代祂们的家伙应该是陨落在了大陆上，说不定那片永夜的白色荒漠便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知识与智慧之神应该会知道些什么，所有神明中只有祂的信仰从未断绝过，福尔兰这边结束之后，一定要去一趟墨尔斯克看看。】 【这片大陆上出现了许多空岛，这种完全违反规律的事物能够存在必然和神明脱不开关系，但我的时间不够了，只能登上其中几座。这些空岛上无一例外都存在着神明留下的遗迹，但不少都已经坍塌，没有太多价值，我好奇的是，神明已经陨落，那究竟是什么支撑着这些空岛呢？】 出乎奥斯汀的预料，时间过去了很久，日记上却只出现了两段文字，但这两段文字中的信息量却是前所未有的。 “取代”、“幸存”、“陨落”，每一个词语都像攻城锤一样狠狠地撞击着奥斯汀的心脏。 “如何？有什么发现？”莱莎问道。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思索片刻后没有概括，将航海日记里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莱莎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在听到某些字眼的时候会突然皱眉而后又迅速舒展开。 奥斯汀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莱莎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现在只不过是更加确认了而已。 “你早就知道？” “嗯。”莱莎也毫不避讳地点头。 奥斯汀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这里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也能从字里行间大致推断出来，现在询问莱莎只是为了获得更加确定的结果。 “就像你父亲的日记里说的那样。第一次神战的时候有神明陨落了，有别的神明取代了祂们。”莱莎语气十分平淡，似乎自己只是在说一道家常菜的菜谱，“就这么简单。” “是……邪神吗？”奥斯汀嘴角一抽。 “哪有什么邪神不邪神的？只要祂坐上了那个位置，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的祂就是正神。”莱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而在坐上这个位子之前，不管有多么仁慈善良，在别人眼中都是邪神。” “走吧，既然说了其他空岛上有东西，我们就去其他空岛上看看。”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八章 灰白空岛 走出已经没有了异样的森林，莱莎和奥斯汀才发现这处空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降落在了地面上，低头看下去，原本高达数百米的落差如今只剩下了十多米。 这点距离对于两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但稳妥起见，奥斯汀和莱莎还得选择了来时的方式回到地面。 而那昏迷不醒的泥巴人也被奥斯汀带上了，听弗拉基米尔所说，他应该是对空岛中的某物有所图，这样看来他应该对这些空岛的了解还挺多的。 吸收那食脑魔首领的肉体也并非是个坏处。 以防万一，奥斯汀趁泥巴人没醒的时候又在他的躯体和灵魂上各下了一层印记。 “这还是亨利那个家伙在因格拉汗身上研究出来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有大用。”奥斯汀看着泥巴人额头上的一个小小的漆黑印记，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把他弄醒吗？”莱莎朝着泥巴人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搞不好还要他帮忙呢。” 莱莎点了点头，双手抚过提灯，一阵暖黄色的光芒照射下来，将泥巴人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奥斯汀默默地看着，心中却并不平静，这一路走来，哪怕是木头人也该看出这莱莎手里的提灯并不简单，抛开对神性的克制不说，它在灵魂和精神领域的其他功能可以说是全能也不为过。 而拥有这样一件神器，身上又背负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莱莎又能是什么简单的人呢？恐怕就是索菲娅那样的人性碎片也不过如此吧。 在奥斯汀思考间，泥巴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的声音中有着一丝迷茫，似乎是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吗？”奥斯汀叹了口气，问道。 泥巴人坐起身，揉了揉额头，说道：“我们进了神殿，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奥斯汀和莱莎对视一眼，两人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奥斯汀已经留下了印记，这些事情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奥斯汀斟酌词句，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泥巴人大致讲了一遍。 而后者的表情也是越听越难看，听完奥斯汀的描述后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总之，由于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我们也没办法分辨你是否受到了食脑魔首领的影响，因此我只能在你的灵魂上留下禁制，如果你有对我们不利的行为，我就会发动禁制，到时候你就会再昏过去。”奥斯汀平静地说道，他隐瞒了一部分，比如留在肉体上的印记一旦动用，泥巴人的身体就会崩溃，这是他留下的后手。 泥巴人苦笑一声，他也明白奥斯汀的难处，因此也没想着去证明什么，只是说道：“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奥斯汀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帮？” 泥巴人沉吟片刻，看向莱莎的提灯：“我想借用一下这个东西的力量，有它帮忙的话或许就能彻底解决我灵魂里的隐患。” 奥斯汀看向莱莎，耸了耸肩：“这是她的东西，你得问她。” 泥巴人看向后者。 莱莎倒是不磨叽，爽快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但是我也有条件。” “你说。” “到时候分离出来的食脑魔首领的灵魂归我。” “成交。” 两人都对话十分简洁，奥斯汀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商量完了。 “那我们接着走吧，我们打算去其他几个空岛看看，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可以告诉我们一声。” 泥巴人点点头。 浮空岛坠落之后，其下方的遗迹也被尽数摧毁，那些机关造物也都沉寂下去，变得和大陆其他地方的断壁残垣一样死气沉沉。 站在这座空岛脚下，其他浮空岛似乎并没有太远，但要真走起来才发现这两地间的距离实在是远得可怕。 三人在红色的土地上走了整整一个白天才到达了第二座空岛下方。 这座空岛和上一座有很大不同，它整体像是两个底部相连的圆锥，站在下方可以看见其上有一座高耸的山峰，这山峰光秃秃的，灰白色的岩体上似乎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洞窟。 “这怎么上去？”奥斯汀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和第一座空岛脚下一样的遗迹，三人靠近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莱莎手里的卷轴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他话音刚落，脚下的土地便开始震动，三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稳住脚步，却感觉脚下的土地正在缓缓升起，竟然就这么慢慢地将三人托举到了与浮空岛表面齐平的位置。 在一脸懵逼中，三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走到了空岛上的地面上。 “看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奥斯汀苦笑一声，目光自然而然地锁定在不远处高耸的山峰上。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那山峰之顶居然有一座巍峨的神殿。 “那是神殿吧？”奥斯汀喃喃道，“能看出来是谁的神殿吗？” “看不出来。”莱莎眯起眼睛，努力地看向山顶的方向，“看上去已经坍塌了一半，这里的神性遗留恐怕不如上一座。” 奥斯汀点了点头，看向泥巴人，问道：“有什么情报可以说说吗？” 泥巴人摇了摇头：“没有，继承过来的记忆力没有这里的有关内容。” 奥斯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山峰：“那就先上去再说吧。” 说罢挥了挥手，三人向前走去。 这浮空岛的地面和那山峰一样，都是某种灰白色的岩石，由于没有神性保护，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化后，这些岩石的外部已经形成了一层松散的壳，脚一踩上去便会碎成好几片。 这无疑对登顶造成了很大的阻碍，但更加棘手的东西却不是这些。 咻—— 一声划破空气的尖啸从不远处传来，奥斯汀眼神一凝，下意识便用左手去挡，一道灰白色的影子直接撞上了钢铁铸成的义肢，“铛”的一声在上面砸出一个凹坑。 “小心！有危险！” 奥斯汀的喊声在下一秒便被一阵密集的破风声盖过，三人面色一沉——铺天盖地的灰白色影子从那些洞窟中射出，正朝着他们射来！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七十九章 土地与丰收之神 密密麻麻的灰白色影子如同子弹一般劈头盖脸射来，虽然奥斯汀发出了预警，但这些东西的速度太快，泥巴人和莱莎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前者只来得及转身挡在莱莎身前，用自己的躯体当作盾牌去抵挡这些怪影的攻击。 泥巴人的肉体十分强大，差点撞坏奥斯汀义肢的灰白色物体只能在他的身体表面留下一个个白色的小点。虽然没怎么受伤，但密集的击打带来的痛感还是让泥巴人闷哼出声。 趁着泥巴人挡下攻击，莱莎从地上捡起了一条掉落下来的灰白色物体。 入手和她想象中不一样，这东西居然是软的，端详一阵，在末端部分可以看到两个细小的眼点，像是某种类似蛇或是蚯蚓的生物。 这些怪异生物铺天盖地袭来，如同雨水一般源源不断地砸向三人，虽然对泥巴人造不出多大威胁，但想继续前进明显是不可能了。 莱莎思考了片刻，然后便打定主意，从包里拿出一支两个手掌长的棍状物品，掰掉前端后立马有火光从其中燃起。 莱莎举起棍子伸出去，果然那些灰白色的生物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避开。 奥斯汀看到莱莎的操作，也从腰包里取出一支类似的东西，从中间掰成两半，双手各拿一支挥舞起来。 灰白色的生物似乎极其惧怕火焰，一时间居然停下了攻势，一条条灰白色的“小蛇”盘踞在岩石上，谨慎地仰起前半截身子。 奥斯汀和莱莎对视一眼，举着燃烧棒向山顶的方向走，一路上除了较远地方射过来的几条小蛇外，再也没有受到打扰。 “它们是什么东西？”奥斯汀用脚挑起一条灰白色的尸体，皱眉问道。 “看上去像是岩蛇。” “岩蛇？这东西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茫茫海洋中才存在着海怪和神话种那样神奇的生物，只不过由于人类活动对陆地环境的破坏，陆地上的这些生物大部分都灭绝了，这岩蛇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岩蛇灭绝的时间少说也是在数千年前，遗留给现在人类的只有琥珀和一些壁画，莱莎也是根据这些东西里岩蛇的特征进行推测的。 “只是推测。”莱莎耸了耸肩，“而且你在上一座空岛都见过会动的土地了，这岩蛇有什么好惊讶的。” 说话间，三人不知不觉竟然已经登上了山顶，一座坍塌了一半的神殿展现在眼前。 这神殿构造十分简单，可以直接拆解为一个外围有一圈石柱的长方体和横着盖在上面的三棱柱。 这样的建筑风格在外面的世界可是没有的，至少莱莎和奥斯汀都没有见过类似的设计。 这座神殿的右半部分已经全部坍塌，石头缝隙里长满了野草，残骸表面甚至都生出了地衣，看上去已经是荒废了许久。 它的左半部分倒是还保持着原状，几根巨型石柱后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扇不大的侧门。 这整个神殿没有窗户，因此从外面也看不出它内里有多少层。 “目前世界上没有哪位神明的神庙是长这个样子的。”莱莎平淡地说道。 奥斯汀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 泥巴人四处看了看，说道：“我在下面倒是看见过类似风格的建筑，看残骸和它的制式很相似。” 三人在外面绕着神殿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对视了一样，由泥巴人打头阵，走向那扇侧门。 由于没有窗户，神殿内里漆黑一片，好在另一半建筑已经坍塌，一点点光线得以从另一侧照进来，三人勉强能看清神殿的内里。 这座神殿只有一层，四周的墙壁和上方的穹顶上都绘制着壁画，但由于时间太长，这些壁画都已经剥落褪色，很难看出它想要表达的东西。 除此之外，这神殿里就没有了别的东西，空空荡荡。 “这个……是不是一座神像？”奥斯汀看着倒塌的那边，废墟中似乎有一座高大的雕像被掩埋了起来。 这座雕像只剩下半个底座还露在外面，勉强可以看出上面应该是盘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莱莎闻声而来，走到近前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是一座雕像，但损毁得太严重，一部分又被废墟掩埋了，看不出来是谁。” “这边有下去的路。”泥巴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奥斯汀和莱莎又看了几眼这座雕像，随后转头走向泥巴人。 后者此时正站在侧面的墙边，地面上果然有一个正方形的洞口，站在边上可以看见向下的楼梯。 “一般的神殿应该不会修建地下室吧？”奥斯汀皱眉问道。 “确实不会。”莱莎摇了摇头，“但看这入口的样子，这座神殿似乎并不想隐藏它，这应该是一开始就在建设计划里的。” “下去看看？”奥斯汀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莱莎没有立马回答，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神术水晶扔了下去，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水晶在楼梯上弹跳几下，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后，莱莎开口道：“下面的神性反应很微弱，没有什么危险。” 话是这么说，但下去的时候还是泥巴人走在前面，他手里举着一根燃烧棒，炽热的火焰照亮了通道。 向下的通道两边也画满了壁画，越向下的地方保存得越好，大致可以看出是一座座起伏的山峰和生活在其间的人类与各种动物。 向下的通道并不深，三人走了不到两分钟就到了下面一层。 这里是一个大小与上方相近的空间，入眼处是一条走廊和走廊两侧被分割出来的小房间。 这小房间看上去不像是监狱，倒像是存放东西的仓库。 走廊的入口处有一张石桌，上面有一本已经几乎化作灰烬的书，莱莎走到近前仔细观察。 奥斯汀和泥巴人在确认没有危险后也开始四处溜达。 那本书显然已经没法再看，莱莎叹了口气，下意识将它合上，随后眼瞳一缩。 这书封皮上的字似乎是鎏金的，因此保留得还算完好，莱莎辨认出了这些古文字的意思，喃喃着念了出来： “土地与丰收之神……”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章 措手不及 “他们两个还没有回来吗？”肉山挪了挪身子，眯起眼睛问道。 “回大人，还没有消息。” “把将军找来。” “是。” 不一会儿，先前策马前来汇报的将领就来到了肉山身边。 “大人，有何吩咐？”这将军瞥了肉山一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言语虽然恭敬，但语气却丝毫不客气。 巨辇上的肉山也不在意，笑了笑，语气平和地说道：“将军，我派出去的探子没有回报，我想那艾法西亚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严重。” 将军皱了皱眉，这恰好也是他最坏的推测：“大人的意思是？” 肉山摆了摆手，笑道：“将军不必这样取笑我，你虽然名义上听命于我，但我也知道你是王室派来的人，所以有大事还是得征求你的意见。” 将军皱起的眉头更加深刻，思索片刻后说道：“大人，依我看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去寻找附近的正规军，然后联合他们，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拿下艾法西亚。” 肉山点了点头，双臂展开笑道：“联合？难道我们这里的人马还不够吗？” 将军没有看周围的士兵，只是淡然地回答道：“大人，恕我直言，这些士兵的水平和一般的贵族私兵差不了多少。那艾法西亚可是装备了不少先进的城防武器，就凭借这点人马，恐怕连城门都进不了。” 肉山听完脸皮一抖，手掌在一旁的俊美男子身上随意地摸了摸，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办法派遣神眷者进城斩首呢？” 将军瞥了一眼巨辇上的十几个俊美男子，他知道肉山说的是这些人。 而这些男子在将军的目光看来时都露出了骄傲的表情，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两个不行就三个，三个不行就五个，五个不行就都去。”肉山眯着眼睛，“说实话，我不相信那群乌合之众里会有多少神眷者。” “艾法西亚城内可是有着丰收女神教会存在的，想要拿下城市就必须拿下教会，而他们连教会都能收拾了，恐怕也不怕你的这些个神眷者。” 其中将军有几点猜错了，艾法西亚城里的神官们反而是最好解决的——一部分反叛了，一部分被炮轰死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低得可怕，完全没有发挥出神眷者应有的水平。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将军你带人去寻找附近的正规军。”肉山也是个听劝的人，当即就放弃了斩首，选择听从将军的建议。 “他们分道扬镳了。”兰瑟放下望远镜，看向旁边的凡尼亚。 他们此时正趴在一个小土包上，而土包斜坡下面则是精挑细选出的一百八十多号人，他们可以算是百战精英，跟着凡尼亚一路从斯派修姆打到了这里。 “再回顾一下最重要的一点。”凡尼亚转头看向身后的基恩和马多克，“我们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全歼他们，而是干掉他们的主心骨，刚刚离开的那个将军由波罗斯带的护国军成员去追，我们就专心于此就行。”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 “那个死胖子旁边的那些男人应该都是好手，说不定其中还有神眷者存在，擒贼先擒王，到时候由我和马多克带人潜入，对付他们的领头人，如果里面情况有变，兰瑟和基恩就带人在外围袭扰，接应我们。” 说完，凡尼亚等人又互相确认了一些细节，与手下交流一番后开始了今夜的行动。 此时正是后半夜，一天中人最劳累的时候，军队中的大部分士兵都进入了梦乡。而中间巨辇上的帐子里，肉山已经摊成了肉饼，呼呼大睡。他在送走将军后又思考了一会儿，宣布加强巡逻后便安然入睡。 在他看来，刚刚拿下了艾法西亚，并且遭到了别人的窥探，城内的那些叛军应该不会再有太大的动作，出城的概率近乎于没有。 但这次他猜错了。 巨辇周围数十米内都没有普通士兵，只有几个俊美男子在巡夜。 巡夜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没过多久他们就聚在了帐子外面，小声闲谈起来，目光时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谁会悄无声息地穿过数千大军来到这里呢？就算来到了这里，谁又能干掉四个神眷者？ 突然，几名士兵急匆匆地从远处跑过来。 几名美男子皱起眉，看着气喘吁吁的士兵，对视一眼后领头一人冷然问道：“有什么事情？主人正在睡觉，不希望被打扰。” “有……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什么事情？”美男子有些不耐烦。 那几个士兵双手杵着膝盖大喘气，嘴里似乎还喃喃着什么，但他们实在是太累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领头的男子急了，抓住最前面的士兵直接给他提了起来，低声喝问道：“大半夜的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果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小心小命不保！” 那被提起来的士兵似乎是个头头，见他被拎起来，其他士兵赶紧上前想要救人，被另外几个俊美男子拦了下来。 领头的男子冷笑一声，正想动手让这磨磨唧唧的士兵吃点苦头，却突然感觉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全身的力气就开始迅速流失。 他心中大惊，想要大喊预警，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嘶哑呼气声，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意识消失前，他偏头看向自己的几名同伴，却发现他们早就捂住脖子，面色惊恐地倒在了地上。 马多克和凡尼亚相视一笑，招呼另外两人把尸体拖到旁边的僻静处，然后快速朝巨辇跑去。 他们没有详细观察过这里的换岗情况，只能争取在这四人被其他巡夜的人发现失踪之前完成目标。 近乎悄无声息的快速杀死四名神眷者，虽然说也有对方大意轻敌的原因，但仍然是十分惊人的战绩。 巨辇上的帐子尽在眼前，凡尼亚已经可以听见其中那粗重的呼吸声。 马多克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作为宪兵队的领导人，怎么会如此大意？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一章 急转直下 心中抱着这样的想法，马多克向下压了压手掌，将其他三人因为成功潜入而激动的心情压了下去。 四人蹑手蹑脚地走近巨辇上的营帐，马多克将手贴在营帐上闭眼感知，数十秒后睁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吉诺确实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沉重但是有规律，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虽然如此，但四人还是得小心些，神眷者的感知可不是闹着玩的。 营帐的正面有两道裹着黑色袍子的身影盘腿坐着，虽然他们都闭着眼睛，但马多克可不想去招惹他们。 这两人的实力显然不是那些男宠可以相比的，如果和他们纠缠，那营帐里的吉诺肯定会有所察觉。 马多克朝凡尼亚点了点头。 一行四人都是神眷者，但凡尼亚的能力是最适合用来暗杀的。 其他两人有些好奇地看着后者，并肩作战的这段时间里，大家都知道凡尼亚是神眷者，可都没见过她动用自己的能力。 今天总算有机会看她出手一次了。 凡尼亚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按在地面上，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马多克没有看她，而是警惕地扫视四周，凡尼亚的能力用起来很麻烦，需要保证一段时间内不能有人打扰。 凡尼亚一闭眼就是二十多分钟，在这期间，另外两人失去了兴趣，开始和马多克一起警戒四周，后者则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两个黑袍人身上。 他悄悄探查了两人，总感觉这两人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因此只能更加小心。 又过了十多分钟，马多克突然感觉周围空气中的湿度变高了一些，心中顿时了然，知道是凡尼亚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凡尼亚的身体纹丝不动，好像化作了一座石像，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的胸口起伏已经几乎看不见，呼吸也微弱得难以感知。 一滴水从土地上渗透了出来。 接着是两滴、三滴，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水滴从地表下冒出，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水膜，这层水膜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印湿营帐后直接透了进去，最后在营帐中央缓缓凝聚，最后变成了一个透明的人形。 透明的人形没有五官，整体看上去就像是凡尼亚被裹在了一件会反光的胶衣里。 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凡尼亚。 【水形】——凡尼亚获得的第二个能力，作用是控制细小的水汽化形，同时可以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其中。化形所需要的时间和组成这个形状所需要的水汽数量成正比。 在这之前凡尼亚从未用过这个能力，一是准备的时间实在太长，二是在正面战场对敌的“性价比”不高。 但用来搞暗杀和刺探情报就很有用。 看着眼前熟睡的肉山，凡尼亚心中闪过一丝厌恶。 马多克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玻璃管，将其靠近帐篷，里面的一小滴墨蓝色液体便自动飞出，缓缓地飘了进去，最后融进了凡尼亚的手中。 使用【水形】后，凡尼亚可以勉强操控暴露在空气中的水，使用这些水分来改造或者壮大自己的这副躯体。 吸收了墨蓝色液体后，凡尼亚的指尖也变成了墨蓝色，组成身体的水一阵流动，那指尖的颜色被压缩得更小，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凡尼亚小心翼翼地走到吉诺身边，凝视着这令人厌恶的嘴脸——多亏了这副躯体，她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她抬起手指，将其对准吉诺沉浸在睡梦中时微微张开的嘴，随后一滴米粒大小的黑色液体缓缓滴落，正中靶心，进入了吉诺的口中。 这是从某个神话种毒刺上提取出的毒素，这么一滴足以杀死三四个神眷者。 这样一来，吉诺可以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凡尼亚松了口气，正要散掉【水形】，突然间下意识地向左侧身，一支无声的弩箭擦着胸口飞了过去。 营帐外的马多克猛地睁开眼，脚下一踏便朝着营帐门口的两个黑袍人跑去，同时手中再次出现一把小刀。 一阵风吹来，掀起了黑袍，众人才看见那下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凡尼亚向前翻滚，躲过接连射来的几支弩箭，在其中一支擦过她的脸庞时，她隐隐看出这箭矢居然没有实体，完全是由某种无形的黑色能量凝聚而成！ “哼！” 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哼，马多克眉头一皱，下意识侧身一躲，肩上便多出了一条浅浅的伤口。 对手似乎是隐形的，还未照面就让马多克吃了一亏。 此时再去找黑袍显然就太迟了，那两件宽大的袍子已经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正在外面乱窜。 凡尼亚双手一挥，十根手指如同十支利箭，射向空气中的某处。 那地方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被水箭射中后居然漾起了一阵阵涟漪。 凡尼亚心有所悟，不再试探，全身上下的水都变成了武器，化作一根根针、一颗颗子弹射向周围。 马多克一个急停，将手中的小刀收起，双手猛地在胸前一拍，不远处的某处空气突然出现了一道褶皱，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马多克冷笑一声，干脆闭上了眼睛，双手挥舞间似乎总是能命中那神秘的袭击者。 “吉诺，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但没想到吧，我们就喜欢你这样的。”在攻击的间隙，马多克也不忘出言挑衅。 凡尼亚听见马多克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一直在和自己对战的居然就是吉诺。 “哼。”二者面前的空气再次波动，接着合在一起，变成一道淡淡的影子，“你们这些刁民！给我去死！” 伴随着低吼声，营帐里吉诺的尸体居然开始逐渐膨胀，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气球。 “走！”马多克心中一惊，也不管凡尼亚已经发动了【水形】，一把抓起她就往外面跑。 巨大的动静也吵醒了士兵，整个营地都骚乱起来，兰瑟和基恩正要带人冲出去，却看到了那营地中央的巨大气球。 接着，气球爆炸了。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二章 突围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几人脑袋发晕，随后而至的气浪直接将马多克掀飞了出去。 想象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出现，似乎只是一个巨大的气球爆炸了而已。 地面上的一滩水迅速凝聚回人形，回头看向原先巨辇的所在。 那里已然没有了任何东西存在，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大坑。 “吉诺呢？”马多克爬起来，抖掉蛇。上的沙石，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现在不是问题。”凡尼亚语气凝重。 爆炸产生的烟尘散去，露出了外围黑压压的士兵，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刚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的装备都没戴齐，但远不是他们四个人能解决的。 “该死的！”马多克狠狠地将一块石子踢飞。 外围的军队里有人开始呼号，士兵们开始整队，一些装备穿戴整齐的士兵走到了前排。 看见这一幕，马多克脸色一变，大喝道：“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凡尼亚的【水形】“嘭”的一声崩溃，躺在地上的她睁开了眼睛。 站起身，立马掏出手枪向天空击发，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在漆黑的天空中闪亮。 基恩和兰瑟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身后的一百多道身影起身，朝着不远处还在整队的队伍冲去。 马多克深吸一口气，双手十指对点，组成一个菱形，一阵波动在菱形的中央闪烁，随后猛地爆发。 他正前方的空气一阵波动，接着就看见那一条直线上的士兵像是挨了一记重拳，呼啦啦倒下一大片。 这一击过后，马多克都脸色明显白了一些，凡尼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招呼上另外两人朝那个缺口冲去。 本身就不清醒，又挨了这么一记，缺口附近的士兵顿时乱了起来，混乱迅速扩大，连带着周围的士兵也开始慌乱。 凡尼亚四人抓住机会，犹如鱼入大海一般消失在了混乱的军阵里。 随着他们的进入，军阵更加混乱，不知道多少士兵在混乱中被踩踏成了肉泥。 这就是神眷者之于凡人军队的压力，先前奥斯汀在陆军时就是一名神眷者强行破阵，导致了防线的混乱，最终形成了连锁反应，全线溃败。 基恩和兰瑟见对方阵脚已乱，也就不再深入，在外围四处游走，不断杀伤着士兵，造成更大的混乱。 混乱持续了数十分钟，等混乱平息后，凡尼亚一行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一名俊美邪异的纤细男子站在一座高台上，冷漠地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军官。 “有什么想说的吗？”他的声音很尖细，听起来更像是女人。 下方的军官没有人敢说话。 “今天晚上如果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恐怕你们就见不到我了。”吉诺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是一路上的胜利冲昏了你们的头脑吗？对方只有几个人，就把你们搞成这个样子。” “我方损失多少？”他叹了口气，问道。 最靠前的军官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汇报：“阵亡一百八十一人，轻伤三百六十七人，重伤八十一人。” “这样啊。”吉诺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你没算对，阵亡应该是一百八十二人。” 那军官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了不断放大的一根铁签。 铁签刺进他的眉心，军官的身体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倒在地上，身边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派人去查袭击我们的这波人到底是哪边的，之后加强警戒。” 下方的军官领命退下。 吉诺靠坐在椅子上，摩挲着下巴。 关于袭击者的身份他大概有了猜测，多半是占据了艾法西亚的那群暴民，但令他意外的是这群人居然真的敢主动出击，并且具备如此强大的实力。 此外，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 “空气……”吉诺喃喃道。 操控空气的能力并不常见，他似乎有点印象。 “到底是谁来着……” 距离艾法西亚城还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庄园里，基恩和兰瑟亲自带人把守在门口，剩下的一百多人分散在各处。 “波罗斯那边有消息吗？”凡尼亚一边包扎，一边问道。 “没有。”马多克看了一眼窗外，“不过我感觉快了，那边的情况倒不是很麻烦。” “我对那个人还挺感兴趣的。”凡尼亚笑道。 “那个将军？你想把他争取过来？” “嗯，随着队伍扩大，我们得有一个能够指挥的人。” 马多克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大地与丰收之神？这是什么？现存的七位神明里应该没有这一位吧？”奥斯汀看着莱莎找到的书，眉头紧皱。 “这应该是上一代的神明。”泥巴人说道。 “上一代……”奥斯汀想起了神战，“祂在神战的时候陨落了？权柄被现在的丰收女神继承了？” 莱莎摇了摇头：“恐怕是丰收女神动手干掉了祂，直接把他取代了。” 奥斯汀心底突然一寒。 莱莎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淡然道：“很正常的事情，不用过于惊讶。”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想要杀掉一位神明倒是不难，但如果要继承祂的权柄……”莱莎皱起眉，“至少弑神的那个人自身得具有神性才行。” “也就是说，我现在能杀死神明，却不能取代祂？”奥斯汀问道。 “是的，因为你没有神性，无法承受祂的权柄。而如果是索菲娅的话就可以，她自身就是海神人性的碎片，神性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奥斯汀面色古怪地看了莱莎一眼，这家伙的情况恐怕和索菲娅一样。 “那丰收女神，祂的神性是从哪里来的？” “可能祂原本也是一片某位神明的人性或者神性碎片吧。”莱莎耸了耸肩。 “不，我想可能没这么简单。”泥巴人突然说道。 两人看向他的方向，却看见他手里正拿着一块灰白色的石板，上面似乎刻着字。 “这是……”莱莎凑过去，眼睛逐渐瞪大。 “枯朽……”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三章 神明秘辛 “枯朽？”奥斯汀重复了一遍莱莎的话，“这是……谁？” 他总感觉这种叫法有些熟悉。 “或许你听说过另外两个。”莱莎看向奥斯汀，“【欺诈】和……【死潮】。” 奥斯汀的双眼猛地瞪大，他确实听说过，原因无他，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道格就是【死潮】的信徒。 那个五只眼睛的邪神…… 奥斯汀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莱莎心领神会，继续说道：“【枯朽】、【死潮】、【欺诈】，祂们是古代的记载中的邪神。”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说道：“或许‘邪神’这个称谓不太合适，我觉得‘外神’更适合祂们。” 奥斯汀恍然，问道：“传说中的来自星空的外神？” “对，就是祂们。”莱莎点点头，“第一次神战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本土神明与外神间的战争。根据现存的记载，本土的七位正神战胜了来自星空的外神。” 奥斯汀看了一眼石板，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看来恐怕没有那么顺利啊……” “至少原本的大地与丰收之神输给了外神，现在的祂应该已经被外神取代了，变成了现在的丰收女神。” “那死潮呢？”奥斯汀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莱莎犹豫了片刻，看向泥巴人。 后者心领神会，转身走向另一个房间：“我去其他地方找找，应该还有其他线索。” 泥巴人离开后，莱莎才看向奥斯汀，此刻的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淡然，表情凝重。 “根据海神教会的说法，【死潮】被海神击败，但并没有死，而是被封印在了大漩涡的深处。” 奥斯汀脑海中浮现出被封印在一片漆黑中的五眼邪神。说起来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神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和海神教会究竟是什么关系？知道那么多事情。”奥斯汀忍不住问道。 “我没办法说太多，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能到海军服役是我的意思。” 奥斯汀心中又是一震，他之前就猜测自己的调动大概率是海神教会发力的结果，但没想到发力的人会是莱莎。 “为什么？”奥斯汀舔了舔嘴唇，“也是因为所谓的宿命吗？”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我的私心。”莱莎盯着奥斯汀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想通过你，探查海神目前的状态。” “那其他神明是什么情况你清楚吗？”奥斯汀嘴角一抽，眼睛看向一旁的墙壁，转移话题。 “光明与黑暗之神坐拥教皇国，祂的传承是最为完整的，祂的前身是在第一次神战时被重创的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目前可以肯定祂虽然经历了变故，但依旧是最初的神明。” “智慧与知识之神从诞生便保持着绝对的中立，祂当时似乎也并未参与神战，但由于墨尔斯克常年闭关锁国，因此祂的情况不好说。” “商业之神的信徒遍布整个世界，祂也是最为活跃的神明，目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和祂对应的外神【欺诈】再次开始活跃，可能祂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 “工匠之神教会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祂是最早陷入沉睡的神明，现在更像是一台自动应答的许愿机。” “至于丰收女神，如果泥巴人的记忆没问题，大地与丰收之神确实是第一代神明的话，那基本可以确定是外神【枯朽】。” “海神的情况比较复杂，目前海神教会内也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海神并未出问题，另一派则认为被封印在大漩涡深处的才是真正的海神。” 莱莎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奥斯汀皱了皱眉：“怎么只有六个？不是说有七位正神吗？” “你终于意识到了吗？”莱莎苦笑一声。 奥斯汀愣了一下，随后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世人都知道这世界上有七位正神，海神、丰收女神、商业之神、工匠之神、智慧与知识之神、光明与黑暗之神——那第七位是谁呢？ 由于神明的特殊性，这世界上并没有哪本读物上会详细列出神明的信息，关于神明的权柄与名号基本都是通过各自教会的典籍记载以及人与人之间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 但是，没有人知道第七位正神是谁，人人都笃定一定有第七位神明，却没人能说出他的名号。 最为恐怖的是，绝大多数人都和奥斯汀一样，被人这样问起后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有人知道祂是谁，祂的存在感也极低，今天过后用不了多久，你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莱莎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 “因为神性。”莱莎很大方地说，“我是海神教会的圣女，‘空前绝后’的圣女。” “只有沾染了神性的人才能一直明晰这个问题，我怀疑这便是那位神明的权柄——偏向于梦境和精神方向。” “能把全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受到影响，祂很厉害。”奥斯汀感慨道。 莱莎没有接上这个话头，而是将话题拐了回去：“总之目前已知的神明中，被外神取代可能性最大的是丰收女神，之后与丰收女神教会接触必须要小心。” “你想要击败外神吗？”奥斯汀突然问道，“或者说，我的宿命说是杀掉神明打碎枷锁，但实际上有没有可能是杀掉入侵这个世界上的外神？某个超然的存在赋予了我这个宿命，又将这种‘宿命感’嫁接在你们身上。” 莱莎愣了一下，她之前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之前我不敢这么猜测，但现在不一样，我知道有人，不，有神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你是说……第七位？”莱莎伸出手指指天。 奥斯汀点了点头。 “可……为什么呢？” “民间的传说里一直都有关于神战的内容，其中有一个问题被你忽略了。那就是一位巨神干掉了来自星空的外神，然后身体碎裂了。” 奥斯汀看着天花板：“我在想，这不可知的‘第七位’会不会就是最原初的那位神明，而剩下的六位正神则是祂的化身或者说碎片？” “你还是没说到点上——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奥斯汀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这六个正神和外神勾结，背叛了祂，夺走了祂的权柄？” 莱莎呆住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四章 寻宝 “你认真的？”莱莎快递地眨了几下眼睛，“我的意思是，你说的这些话，确确实实是你推理出来的？” 奥斯汀耸了耸肩：“我也不好说，反正就是有那么一瞬间，就突然开窍了。” 莱莎摇了摇头，苦笑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说的这些确实有一定道理。但这些事情都太过久远，许多记载当时情况的典籍都遗失了，各大教会的记载肯定不会说这些事情，因此想要验证你的猜想，很难。” 奥斯汀摸了摸下巴，摇头道：“如果你说的是对的话，至少我们可以去教皇国一趟，光明与黑暗之神那里应该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莱莎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我当然也想过，但教皇国情况特殊，其他神明的信徒在他们眼里都异端，像你我这样的海神神眷根本无法踏入教皇国的国境，更别说参看他们保存的典籍了。” 奥斯汀思考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随即笑了起来：“这倒是好办，我有办法，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去一次。” 莱莎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样，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吧。”她看向地下室更深处的那些小房间，这里并没有受到神殿的坍塌影响，这里库房里恐怕还保留着一些有用的东西。 “你找到什么了吗？”奥斯汀喊道。 泥巴人从左边第二个房间里探出头来，笑道：“当然，这里面真的有好东西。” 莱莎和奥斯汀对视一眼，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去。 左右两边的第一间库房里放着一排排的木架，从架子上的残余可以看出这里应该存放的是一些书籍。在时光的洗礼下，这些记载了无数远古时期秘事的书籍已然化作了灰烬，和其中的秘辛一起永远地被埋葬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莱莎走进这两间库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叹着气走了出来：“可惜了，如果这些书籍保存完好的话就好了。” 奥斯汀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向泥巴人所在的房间。 这房间里竖着几排柜子，大部分柜门都关着，其中有几个已经被泥巴人用蛮力打开了。 “以前在这些柜子上是有禁制的，但大地与丰收之神陨落，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恐怕早就失效了。”莱莎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碎片，“不过里面的东西估计和这柜子一样脆弱，所以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泥巴人闻言讪笑着挠了挠头，随后指向一旁已经被拿出来的东西说道：“我刚刚开了四个柜子，其中有两个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损坏了，这两个还是好的。” 莱莎看向泥巴人手指的方向。 这是两件首饰形神器——一枚戒指和一条项链。由于给予神性的神明已经陨落，因此其中蕴含的力量已经流失了大部分，看起来整个色彩都是灰暗的。 “是神器，但里面的力量已经流失得差不多了，又得不到神性的滋养，我估计最多还能用个一两次。” 说完，她又看向另外两件已经损坏的神器，皱了皱眉。 “这两件神器里倒是一点神性的痕迹都感知不到了，它们早就坏了，和你开柜子没有关系。” 泥巴人挠了挠头。 “接下来我来吧，没有禁制的话一点小手段就能打开。” 莱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十多秒后，随着“嘭”的一声轻响，这房间里的所有柜子同时打开了。 “看看里面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吧，我觉得够呛了。”莱莎睁开眼睛，神色如常，刚刚的操作看来真的只是小手段。 奥斯汀和泥巴人一阵翻找，最终在将近两百个柜子里找到了二十七件外观没有破损的神器。 经过莱莎的鉴定后，这个数字再次缩减，最后确认能用的只剩下了八件。 “真是可怜。”看着被堆成一座小山的损坏神器，泥巴人突然有些唏嘘，感慨道，“这些神器本来应该在世人手中流传，参与波澜壮阔的冒险，但却在柜子里被锁了不知道多少年，最后还没有发威就只剩下了残骸。” 对面的库房里也是一排排的柜子，但和这边不一样，其中存放的并不是神器，而是一盒盒的神术水晶。 在失去了神性后，这些水晶已经和普通的水晶无异，只剩下了好看的空壳。 莱莎将这些水晶收了起来，能够被存放在这里的神术水晶想必不是一般货色，其使用的素材应该也是顶尖级别，这些水晶再次灌注神性后还能继续使用，并且品质搞不好会相当不错。 泥巴人也拿了一部分，他们一族可以吸收废大陆上的神性污染，他想利用这些水晶来加快吸收的速度，同时也想研究研究，扩展一下神性污染的其他用法。 继续往里面走的几个房间都是存放典籍的地方，虽然制作这些典籍的材料比第一个房间好了许多，但依然经不住时间的折磨，大多数也都化作了灰烬。 只有少数几本保留了下来，但也处于一碰就碎的程度。 莱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去修复。 收藏典籍的库房有七八间，三人把里面翻了个遍也只找到了七本勉强还有形状的典籍。 “还能修好吗？”奥斯汀坐在库房的门槛上，好奇道。 “尽力而为，如果修好了我会把里面的内容和你分享。”莱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胸前的吊坠，这七本典籍可以说是她此行最大的收获之一。 奥斯汀点点头，看向最后的四个房间，这四个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被一扇栅栏门和其他库房隔开，可以看出它们的重要性。 这扇栅栏门上本来也有许多禁制，但现在都失效了，莱莎稍微花了点时间就很轻松地打开了它。 这四间库房都有单独的门，保存措施远不是外面那几间能比的，看来其中保存的应该是极为重要的物件。 奥斯汀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看着莱莎将第一扇门打开。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五章 神秘生物 第一间库房里十分空旷，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中间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四四方方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土黄色的长方形盒子。 这盒子表面十分光滑，就算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时间，上面也没有一点灰尘，入手处依旧是一片滑腻，犹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光从这点看来这盒子就不会是什么凡物，但奇怪的是，莱莎和奥斯汀都没有在上面感知到哪怕一丝神性存在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如此造物并不是神明干预下产生的，而是一件巧夺天工的凡人造物。 “这应该是岩髓。”莱莎摸了摸盒子，思考片刻后说道，“这种材料可不是凡人能搞到的，岩髓制成的物件目前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这一件。” 奥斯汀大吃一惊，他倒是知道这玩意儿不凡，但没想到居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用这种材料制作的容器盛放，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喃喃道。 莱莎却摇了摇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里面的东西应该不剩下什么了，这盒子虽然厉害，但更多是厉害在珍稀程度上，要说保存物品的实用性，除了某些特定物品外反而没那么强。” “你也说了有特定物品，这里面为什么不会是这些‘特定物品’呢？” 莱莎没有回答奥斯汀，只是抬手按在盒盖上，几秒钟后轻轻松松地掀起了盖子。 奥斯汀探头看去，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莱莎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搞笑：“所谓的‘特定物品’就是岩髓中的髓液，但谁会用盒子来装液体呢？更何况就算里面确实盛放了髓液，经过这么多年，它也差不多该被这盒子吸收完了。” 奥斯汀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莱莎将岩髓盒拿起来，端详一阵后扔给了奥斯汀：“毕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东西，留着吧。” 说罢便走向对面的房间。 对面的房间布局和第一个房间十分相似，同样是一个石台，不过这次石台上方放着一个脑袋大小的石头盒子。 莱莎上前绕了一圈，发现这盒子和石台居然是一体的。 “这次又是什么？”奥斯汀轻轻敲了敲盒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它。 经过了刚刚的巨大失望后，他对寻宝这件事的期望已经无限降低了。 莱莎没有说话，再次重复了刚刚的操作，轻松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一沓纸片。 纸片上能隐隐约约看出有赭红色的字迹，但却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这纸片大小恰好和石盒内里一样，很难在不接触它们的前提下将其从取出。外面的书籍都已经脆成粉了，这里的纸片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贸然上手的话恐怕这一盒纸片瞬间就会变成纸灰。 莱莎将盖子合上，绕着盒子走了一圈，看向奥斯汀道：“你能把它整个切下来吗？” 奥斯汀皱了皱眉，回忆了一下自己拥有的能力，最后召唤出了铠甲，将左臂变成刀刃，小心翼翼地切割石台。 但切了半天，这石台一点粉屑都没掉下来，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泥巴人站在一旁挠了挠头，说道：“我试试吧，我应该能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奥斯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位置让了出来。 泥巴人双手扶在石台的基座上，奥斯汀突然感觉这房间中似乎有风刮过，接着便看见盒子里的纸片居然在一点一点地升高，最后完全离开了盒子。 莱莎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将纸片取走放好。 这时两人才看明白了泥巴人的手段，他居然在纸片下面用土屑搭起了一个土台，硬是把纸片顶了出来。 “这上面的文字看着像是古代文字的变体，我，不，食脑魔首领的记忆里出现过这种文字。”泥巴人瞟了一眼纸片上赭红色的模糊字迹，说道，“虽然看不清内容，在书写的颜色和形状都挺像的。” “在哪里？”莱莎激动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食脑魔首领的记忆是零散的，我只能勉强看见一些片段——出现这些文字的片段是一块石壁。”泥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补充道，“我猜他控制我的时候或许就会有完整的记忆。” “他来过这里吗？”奥斯汀问道。 “似乎没有，他去过好几个空岛，但都是随机挑选的，并没有选中我们上过的这两个。” 奥斯汀皱起眉。 明明这两个空岛离得最近，食脑魔首领却没有选择，为什么？ 奥斯汀想起了第一座空岛上依旧残留的神性，以及化作神官实际上则是囚犯的弗拉基米尔。 是因为前两座空岛上有他无法搞定的事物。 这想法一出现奥斯汀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座空岛上很有可能存在着一个威胁堪比弗拉基米尔的存在！ 他看向最后的两个库房，这两间库房的大门更加厚实，禁制也更加复杂，莱莎已经尝试了很长时间，但却完全没有打开门的迹象。 奥斯汀凛然，再次铠甲合体，谨慎地看着莱莎，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这次开门持续了十多分钟，最后在一声清脆的“咔嗒”声中，库房大门被缓慢打开。 奥斯汀身影一闪便挡在了莱莎面前，同时向库房内看去。 和前面的库房不一样，这个库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奥斯汀的视野范围甚至被压缩在了门附近的半米。 莱莎举起提灯，但以往屡试不爽的提灯这次居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暖黄色的灯光根本无法穿透这浓重的黑暗。 泥巴人也不知不觉靠了过来，一脸凝重地盯着门内的黑暗。 突然，奥斯汀眼神一凝，左手化刃朝一旁砍去，但却扑了个空。 “怎么了？”莱莎问道。 “有呼吸声，不属于我们的呼吸声。”奥斯汀压低声音，浑身寒毛倒竖。 这里面有其他的生物，并且其威胁恐怕已经超越了弗拉基米尔。 但道格并没有出声提醒，危险感知没有被触发，这也是奥斯汀没有第一时间带莱莎离开的原因。 事情或许有转机。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六章 黑暗 面前的库房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里面漆黑一片，外界的灯光根本无法照进去，而里面的黑暗似乎也只能留在其中。 与其说是黑暗，倒不如说是犹如星空一般的虚无。 奥斯汀想起了击碎神域把白救出来的那个盒子。或许在盒子里面的看到的景象便是这样吧？ “危险感知没有触发。”奥斯汀说道。 莱莎点了点头：“我感觉很奇怪，好像这库房里面的空间与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一体的。” “你是说里面自成一个空间吗？” 莱莎没有回答，她也说不准。 想要弄清楚的话，或许只能进去看看了。 奥斯汀也明白这个道理，在自己腰间绑上一根绳子，将另一头递给了泥巴人：“我连着拉三下绳子你就拉我出来。” 接着他朝莱莎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黑暗中。 不过在莱莎和泥巴人看来，说是“融入”了黑暗中或许更加合适，因为在奥斯汀身体进入门框的时候，他像是在一块黑色幕布上撕开一道口子进去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泥巴人拉了拉绳子，那一端也轻轻拉了拉作为回应。 奥斯汀踏上了一片白色的荒漠。 他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之前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漆黑一片却还能清楚地看清地面，看清自己的手。 直到先前离开荒漠时他使用了炸弹作为威胁，证实了这片荒漠大概率是一整个拥有智慧的恐怖实体。于是他便停止了思考——如此奇异的生物都能出现在这世界上，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啊……”奥斯汀喃喃自语。 根据第一次上升的那个视角，脚下的白色荒漠实际上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雕塑。 但现在他有了新的见解：黑色的天空并不是在地面上所看见的天穹，而是一望无垠的宇宙，脚下的也不是什么“雕像”，而是一个漂泊在宇宙中的巨大生物。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个生物的话，奥斯汀只能想到一个——“神”。 这搞不好就是当年那从星空之外侵入这片世界的所谓外神。 祂漂浮在宇宙中，但却与奥斯汀生活的世界产生了链接，像是两个肥皂泡粘在了一起。 至于祂为何会以这种奇怪的状态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发生这样奇异的变化，奥斯汀就一概不知了。 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奥斯汀回头看向系在自己腰间的绳子，绳子漂浮在半空中，另一头消失在了空气里，十分诡异。 但他却能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泥巴人拉绳子的动作。 奥斯汀在原地转了一圈，环顾四周，和前两次来得一模一样，空空如也。 大地与丰收之神教会搞了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吧？ 难道说—— 奥斯汀轻轻踏了踏地面。 难道说这间库房里保存的东西就是这个玩意儿？ 可是这东西分明就在大陆上—— 奥斯汀恍然，这东西之前恐怕不在这大陆上，神战之后，祂“掉”了下来，所在的空间撞上了这片大陆。 这么一说，大地与丰收之神应该是第一个发现外神存在的本土神明，祂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链接上了两个空间。 搞不好后面这家伙能掉下来和这个地方也脱不了关系。 接下来，奥斯汀又在这片荒漠上转了转，和前两次一样什么发现都没有，于是失望地拉了三下绳子，身后传来一阵巨力，奥斯汀顺着绳子回到了神殿地下室。 “如何？什么情况？”莱莎迫不及待地问道。 奥斯汀将那边的情况告诉了她，顺便也把自己的推测也说了出来。 莱莎点了点头，将绳子系上，她打算自己亲自过去看看。 奥斯汀没什么意见，莱莎在这方面确实是难得的专家，或许她能发现什么。 出于安全考虑，奥斯汀也跟着去了一趟。两人在白色的荒漠上溜达了一圈，然后空手回到了神殿地下室。 这片白色荒漠虽然很奇异，但却没有触发危险感知，食脑魔首领自然也不会是因为这个而放弃了探索这座空岛，那问题就只能是最后一个房间了。 奥斯汀看向最后一扇门，它和刚刚打开的这扇不同，在门上还开了一个小窗，窗口装上了厚实的透明水晶，让门外的人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很像是监狱的配置。 这里的神殿怎么都流行关个人在里面？奥斯汀腹诽了一句，透过小窗观察房间里面的情况。 和刚才的房间完全相反，这个房间的四个角居然亮着四盏不知道以什么为能量驱动的灯，虽然经过这么多年后灯光已经昏暗不堪，但依旧能勉强照亮这个不大的房间。 房间里是一个长方形的石棺，石棺上有一排排已经熄灭的蜡烛，蜡泪顺着棺材流下来，落了满地，在棺材周围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看样子这棺材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 奥斯汀让开身子，让莱莎也看了一眼，随后征询她的意见：“这棺材里搞不好就关着一个弗拉基米尔那样的家伙，要打开吗？” 莱莎点了点头：“如果是一个从那时候活到现在的‘人’，不管他是什么状态，我都想和他谈一谈。” 说完便将手贴在了库房门上，试图解开禁制。 在这一瞬间，道格突然大喊了一声。 奥斯汀皱起眉，刚要出声让莱莎暂停，却看见后者自己停下了。 “危险感知触发了，很厉害，甚至弗拉基米尔都比不过他。”奥斯汀看着小窗里的石棺，语气有些凝重。 莱莎也皱起眉：“这扇门上禁制的力量没有被削弱多少，要打开它很麻烦。” 奥斯汀咽了口口水，大地与丰收之神教会费了那么大劲关起来的家伙，他们要放出来真的好吗？ 这样的想法刚出现，泥巴人便瞪大眼睛指着小窗里的石棺，嘴角抽搐了几下：“可能来不及了，它自己打开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七章 开棺 奥斯汀听见泥巴人的话后看向小窗里的石棺，接着眼瞳一缩。 那石棺上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重新点燃，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蜡烛竟然在燃烧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长高”，那流了满地的蜡泪也开始顺着流下的痕迹向上逆流。 蜡烛上的火光摇曳着，火焰中依稀可见一张张表情狰狞的细小面孔——看来这蜡烛也不是什么凡物。 “这蜡烛在试图压制石棺里的东西。”莱莎小声说道。 “能撑多久？”奥斯汀急切地问道。 莱莎已经洞穿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无奈道：“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刚才，我能感觉到这座神殿的禁制已经被完全激活，似乎是想困住这座神殿里的所有东西。” “大地与丰收之神不是已经陨落了吗？没有神性补充这里的禁制怎么会被激活。” 莱莎指着石棺上的蜡烛，解释道：“这蜡烛里恐怕掺了神血，它被点燃后里面的神血也会被激活，其中蕴含着这世界上最后的大地与丰收之神神性。” “就靠神血的话残留的神性恐怕并不多，这里的禁制也未必就很强，我们可以试着打破禁制强行闯出去。”奥斯汀有些焦躁，他能察觉到石棺里的东西到底有多危险。 “办不到。”莱莎再次摇头，“理论上确实可以，但要打破禁制，就得找到禁制的核心并破坏它，而这禁制的核心……” 莱莎没有说完，只是看向石棺上的蜡烛。 奥斯汀低声骂了一句，随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打破禁制！”他大声说道。 “你疯了？要是打碎核心的话石棺里的东西马上就会跑出来！”泥巴人的情绪十分激动，他虽然没有危险感知，但本能告诉他这石棺里的东西就算来十个他都打不过。 “就是要把他放出来，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这禁制迟早也会被他破坏，到时候我们就完全被动了。如果我们提前把他放出来，说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奥斯汀解释道。 泥巴人没有回话，只是看向莱莎。 后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以，我觉得奥斯汀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们还要完善计划，我打开禁制的时候，你们就做好准备逃跑。如果里面的人没法沟通或者奥斯汀沟通失败了，就马上跑。” 奥斯汀和泥巴人都点了点头。 莱莎舔了舔嘴唇，挥手打开库房门，独自一人走进了库房中。 她站在石棺一侧，看着正越来越高的蜡烛，心中凛然。 深吸一口气，莱莎闭上眼睛，将双手手掌都放在了石棺上。 石棺入手处是温暖的，没有石材的冰凉，甚至还能微微感受到一点点颤抖，似乎是石棺里那家伙的心跳。 莱莎迅速收回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禁制核心中。 泥巴人将双手插进地面，闭目片刻后看向奥斯汀点了点头。 奥斯汀稍微松了一口气，站到库房门口，紧紧盯着莱莎。 泥巴人则坐在地上，双手按着面前的地板，嘴里念念有词。 一旦待会儿发生变故，三人将立马逃脱，而泥巴人的计划是走地下，直接挖穿浮空岛回到地面。 莱莎面前的一根蜡烛似乎“长高”得特别快，转眼间便长出了三十多厘米，接着火焰熄灭。 莱莎顿时感觉禁制核心的力量弱了一些。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旁边的蜡烛燃烧速度顿时加快，一根又一根的蜡烛接连熄灭。 莱莎一咬牙，干脆直接以最粗暴的方式击碎了禁制的核心。 石棺上的蜡烛在一瞬间同时熄灭，接着纷纷拦腰折断。 莱莎脸色一白，强行咽下已经冲到喉咙处的一口血液，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退到了门边。 蜡烛熄灭后，房间四角的灯光也开始逐渐变得昏暗，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开始摇曳，颇有一种恐怖小说的氛围。 反而是中间的那个石棺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危险感知也突然消失了。 难道是感知错了？奥斯汀不禁这么想到。 “小心，情况不对。”莱莎小声提醒道，“我能感觉到禁制已经消失了，在那个瞬间，石棺里的那道气息猛地增强，但接着就消失了。” “消失了？”奥斯汀有些难以置信，那石棺甚至都没有打开，他就在站在门口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对。”莱莎点了点头。 三人在沉默中等待了十多分钟，仍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奥斯汀皱了皱眉，刚要提议就此离开，莱莎却突然打断了他：“我觉得可以开棺看一眼。” “这——”奥斯汀嘴角一抽，“不好吧。”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连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以后面对他的时候该怎么办？”莱莎摇了摇头，“至少得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泥巴人停下了动作，思考片刻后也说道：“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放心吧，一旦情况有变，我会把你们带出去的。” 叹了口气，奥斯汀用绳子将自己和莱莎拴了起来，将另一头交给泥巴人。他并不信任后者，但现在只能这么做。 两人走到石棺旁，并排而立。 观察片刻无果后，奥斯汀蹲下身子摸索起来，想要找到石棺棺盖的缝隙。 莱莎则将石棺上的蜡烛和蜡泪弄干净，仔细观察着石棺上铭刻的文字。 这只是一篇很正常的悼念死者的悼词，莱莎下意识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将它念了出来。 最后一个字在心中落下时，石棺突然颤抖了一下。 奥斯汀猛地拉住莱莎，一个箭步窜到墙边，警惕地盯着颤抖的石棺。 这样的颤抖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十多秒后石棺就恢复了平静，接着在一声“咔嗒”脆响中，石棺的棺盖向后滑开了三分之一。 奥斯汀几人的心跳顿时加快。 又是十多秒过去，石棺再也没有了其他动静，也没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 奥斯汀踮起脚尖朝里面瞥了一眼，只看见了一片昏暗。 莱莎挣脱奥斯汀的手，淡定地走上前去，看向石棺内部。 “是空的。”她说道。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八章 再见星空 “不，里面有东西。”奥斯汀摇了摇头，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石棺棺盖打开，掀起放到一旁。 翻面后两人才看清这棺盖上竟然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画。 棺盖被掀开，石棺内的昏暗也被一扫而空，其中的东西也都展露出来。 这石棺里并非像莱莎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在刚才被棺盖遮住的部分放着一个盒子。 奥斯汀瞳孔猛地一缩，他刚才看到了这盒子的一角，所以才反驳了莱莎，现在看到它的全貌后吃了一惊——这盒子和之前打碎神域碎片救出白时用的那个盒子一模一样！ “这是……”莱莎也看见了盒子，喃喃自语道。 奥斯汀皱起眉，迟疑片刻后说道：“我之前见过类似的盒子，打开之后会召唤来自星空的力量，形式是一道通天的光柱，威力很大，足以击碎没有神性供给的神域。” 莱莎闻言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不过。”她顿了一顿，回头看向房间外面，“如果说是召唤来自星空的力量，我感觉很有可能是来自祂的。” 虽然莱莎没有点明，但奥斯汀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片荒漠，那个停滞在星空某处的神明。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如果硬要找个原因的话，就是目前我们已知的能在星空中向我们的世界投送力量的东西，似乎也就只有祂了。” 莱莎想了几秒，继续说道：“既然只需要打开盒子就能召唤，而不需要法阵之类的东西，那说明力量的来源不会距离我们太遥远。‘祂’所在的那片星空似乎和我们的世界粘在了一起，倒是很符合这个条件。” “那这个盒子放在这里做什么呢？这石棺应该不是用来封印它的。”奥斯汀认可了莱莎的说法，转而开始探讨盒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莱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一旁查看起石棺的棺盖，上面刻满的图画与文字必然是很重要的线索。 奥斯汀没有打扰她，自顾自地探查起这个房间，顺便警惕有东西搞偷袭。 棺盖上的那些图画不是按顺序连接起来的，而是类似于插图一样被环绕在文字中间。光看图片的话大概能明白这石棺是由一群地位很高、实力很强的人一同联手建造并封印起来的。石棺内的东西有两个，一个盒子和一个封印物。 但奇怪的是，关于封印物的部分似乎被外力抹除了，从图画里根本看不出它的样子。 大致扫过一遍后，莱莎开始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这是一篇记录石棺建造过程和作用的文字，用古代语写成，但其中夹杂了一些莱莎根本没见过的词语。 如此一来，她的阅读速度变得很慢。 奥斯汀研究完房间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后便站到了门边等待。 “禁制没有接触，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正在被削弱。”泥巴人说道。 “被削弱？” “嗯，不像是禁制核心被破坏后的那种‘消散’，而是被人攻击而造成的损耗。” 奥斯汀皱起眉：“能感觉到攻击从哪里发出吗？” 泥巴人摇头：“只能感觉到是从里面发起的攻击，禁制的波动来自四面八方，无法分辨。” 奥斯汀点点头，叮嘱泥巴人小心一些后又走到了莱莎身边。 攻击禁制的多半就是石棺里的封印物，看来它对三人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逃离这里，但最好还是不要放松警惕。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奥斯汀已经能感觉到禁制的力量被明显削弱了，但他感觉不到那个封印物的存在。 坐在地上看了许久的莱莎终于站起身。 奥斯汀连忙询问是否找到了线索。 “这个石棺是大地与丰收之神教会的主教团联手设置的，目的是封印一个被称为‘原始——’的东西，它的具体名字被抹去了，里面的盒子也是封印的手段之一，然后相关线索也在这里断了。” “好在现在我能告诉你它在哪。”奥斯汀苦笑道，“有东西在内部试图打破禁制，我推测就是那件封印物。” 莱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石棺里拿出那个盒子，说道：“棺盖上说这个盒子可以收纳并压制封印物，是第三层保险，看来它并没有很好地履行这个责任，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正常使用。” 奥斯汀后退了两步，这个盒子的威力他是见过的，尽管听莱莎的说法这个盒子的作用并不是杀伤，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远离。 莱莎舔了舔嘴唇，双手轻轻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层黑色的绒布，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晶石，俨然是一副星空的样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先前通向神秘空间的那个房间便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一丝丝能量从那边飘来，注入进盒子中。 随着能量的注入，其中的那片星空似乎变得更加真实起来，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一直看着那边的奥斯汀居然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似乎灵魂就要离开躯体飘向盒子。 “小心不要被迷惑了，要是被吸进去百分百就完蛋了。”莱莎脸色一变，喊道——她察觉到这玩意儿居然是敌我不分的。 奥斯汀猛然回过神来，面色更加凝重。 “禁制的波动消失了，真的有效果。”泥巴人站在门外喊道。 莱莎紧紧咬着牙，提灯已经被她放到了身旁，一层暖黄色的灯光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抵抗着来自盒子的吸引力。 在某个瞬间，盒子的吸引力猛地变大了一下，接着便有一阵巨力袭来，直接将莱莎撞飞了出去。盒子也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关了起来。 但在关闭的前一秒，一丝肉眼难见的白色烟雾突然从盒盖即将合拢缝隙中钻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莱莎的脑袋。 后者双眼猛地瞪大，其中的蓝色更加深沉。 咔嗒—— 随着盒子落地，此间发生的一切也随之平静下来，笼罩着神殿的禁制也在一声嗡鸣后消散。 第二卷 大革命 第八十九章 原初神性 奥斯汀虽然没有看见白色烟雾，但却发现了莱莎的异样，连忙上前询问。 莱莎直愣愣地盯着某个方向，双眼明亮，却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 “怎么回事？”奥斯汀观察了一会儿，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于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外力的干扰使得莱莎浑身轻轻一颤，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随后盯着地上已经关闭的盒子，轻声细语了几句。 “到底发生什么了？”奥斯汀又问了一遍。 莱莎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奥斯汀，沉默片刻后沉声道：“石棺里的东西，是神性。” “神性？”奥斯汀有些狐疑。 神性，与神明密不可分的一种神秘能量，神明可以驱动神性完成各种事情，或是将其储存在一些物品中，制造出神器。总而言之，神性可以看作是神明力量的根源，是祂们存在的必需品。 现在的学界有一种说法认为神性是由信徒提供的信仰之力经过神明转化而来的。但这个说法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神明是如何产生的？ 如果神性是由信仰之力转化而来，而神明又依靠神性而存在，那一位神明是如何在没有信仰之力供给时诞生的呢？ 对此，有一个解释是神明是神明是由凡人“晋升”来的。一个普通人通过积德行善或是建立伟业，获得其他人的仰慕与崇敬，日积月累之下就会感受到信仰之力，渐渐地便能初步运用信仰之力完成一些“神迹”，最后能将信仰之力转化为神性，成为真正的神明。 先暂且不说这个解释的合理性，其理论对于认为神明至高无上的教会而言无疑是异端中的异端，因此被提出的第二天，相关人员便统统上了火刑架，因此之后也就没人继续完善这一理论，连带着信仰之力转化神性这一推论也被束之高阁。 为了确保神明的神圣，各大教会联合推出了新的学说，即目前流传最广的“神明创世分化说”，简而言之就是在远古时期，一位古神创造了世界，随后分裂为七位正神。 这一学说粗暴地将神性等一切与神明相关的事物都归作神明所创。所有反对的声音都被打成异端，如果不是路上空闲时莱莎和奥斯汀提起过这些事情，恐怕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多亏了一路上莱莎的知识洗礼，奥斯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惊讶道：“难道是无主的神性？” 莱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片刻后才重重点头：“准确的说，应该是‘原初神性’。” “原初……神性？”这又是奥斯汀的知识盲区了。 “也就是诞生于神明正式诞生之前的神性。”莱莎解释道，“记得我和你说过一个关于神性产生的假说吗？这原初神性恐怕就是某位‘预备神明’还是凡人状态时粗浅的由信仰之力转化出来的。” 她叹了口气，感慨道：“能触摸到这一步，说明他已经半只脚跨进了神域。”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的？”奥斯汀还是有些怀疑，或者说他内心里也很难相信这种所谓凡人成神的说法。 莱莎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它告诉我的。” “它？” “从盒子里泄露出来的一丝原初神性，它融进了我的灵魂，我看到了它的历史。” 奥斯汀咽了口口水：“那‘它’的主人是谁？” 在七位正神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新的神明诞生，当然，也有可能是新生的神明被各大教会“及时”打成异端扼杀在了摇篮里。 “福尔兰帝国的末代皇帝。”莱莎盯着奥斯汀的眼睛，表情有些精彩，“萨哈林·弗拉基米尔。” 奥斯汀一愣，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弑神者弗拉基米尔？” 莱莎耸了耸肩：“我想应该就是他没错。” “一些人因为自身的执念和身边环境的影响，死后并不会消散，最常见的便是你经常能看见的幽灵船。” 奥斯汀点了点头，这他还是知道的。 “弗拉基米尔生前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神域，他的帝国因为神战而毁灭，在最后时刻，他拼尽全力重伤了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自己则以那样的形式存续了下来，并保留了弑神之力。” 莱莎捡起盒子，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其实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大地与丰收之神教会察觉了他即将成为神明，用了一些手段将他转化出的神性封印起来，利用外神的力量压制，让他始终无法踏出最后一步。” 她环顾四周，突然感觉有些唏嘘：“如果不是这样，或许这片大陆的结局会有改变。” 两人说话间，房间四周的长明灯开始熄灭——失去了最后一丝神性的支撑，这座神殿也要坍塌了。 两人赶紧跑了出去，叫上泥巴人，通过刚刚挖出的通道离开了空岛。 “那里面有什么？能让食脑魔首领都不敢踏足。”泥巴人很是好奇，开口问道。 “里面封存了一些神性，食脑魔以灵魂见长，如果贸然接近恐怕会被那些神性夺舍，他自然不敢靠近我。”莱莎半真半假地回答。 “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如果那是食脑魔首领的东西，他恐怕是把它和其他从空岛里获得的东西放在了一起，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吧？”奥斯汀转移了话题。 泥巴人挠了挠头，苦笑道：“说是这么说，但我现在也不敢深入察看食脑魔首领的灵魂碎片，所以找不到具体位置，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就在这些空岛里。” 奥斯汀看向前方的天空，至少还有七八空岛。 这个想法刚刚产生，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远处有着大地与丰收之神神殿的空岛直接在半空中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石块掉落在地面上。 这一下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后面的几座空岛也纷纷碎裂，坠落，一时间地面震动轰鸣，犹如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章 掘地三尺 空岛的坠落带起了漫天的沙尘，奥斯汀三人不得不找了一块巨石躲在后面。 震动过了十多分钟才逐渐平息，奥斯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完全变了样子。 原先的平原变成了一片嶙峋的丘陵，天空不再被厚实的云层遮盖，露出了原本的颜色，一直环绕着空岛飞行的大气生物也不知所踪。 莱莎将兜帽取下，伸手在脸前扇了几下，看向眼前多出来的连绵丘陵，问道：“现在还能感受到位置吗？” 泥巴人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然后欣喜地睁开了眼睛：“能，而且还更清楚了。” 奥斯汀没有选择贸然出发，而是问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之前那座空岛在失去神性支持后也不过是坠落了而已，没有碎成一地啊，更别说还连带着其他空岛一起碎了。” 莱莎看了一眼最近的一片空岛废墟，里面已经完全看不到神殿的残骸。 “我想这可能也和那个原初神性有关，我之前就奇怪，为什么大地与丰收之神陨落了那么多年神殿还没有完全崩塌，光明之神已经变成了光明与黑暗之神，神性完全不兼容，祂留下的神殿为什么还能发挥监牢的作用。” “现在仔细想想，这恐怕都是因为原初神性的存在，封印它需要钩连星空外神的力量，而为了维持这种消耗，同时保证封印的力量，封印本身应该具有吸收原初神性为己用的能力。” “它吸收原初神性来维持最基本的封印运转，同时也保持了这座空岛勉强运转。随着时间流逝，封印松动，一些神性散逸了出去，其他的空岛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才被吸引过来的。” 泥巴人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以前没有在这个地方看见过这么多空岛，反而在其他地方见过零星几个，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奥斯汀叹了口气：“可惜了，这里面恐怕还有很多东西。” 泥巴人摇摇头：“食脑魔首领探索了大部分空岛，以他的性子，能搬出来的东西肯定都全部搬出来了，只要找到他藏宝的地方就行。” 闻言，奥斯汀的表情好看了一些，松了口气说道：“那我们走吧，路上小心一些，空岛一塌，搞不好放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食脑魔首领似乎把搜刮来的东西都放在了某座空岛上，借助上面的一些设置隐藏了气息，现在空岛崩碎，反而让泥巴人的感知更加清晰。 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几人就找到了大概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就在这下面？”奥斯汀踩了踩脚下的坚实地面，苦笑道。 “千真万确。” “那挖出来吧。” …… “真的在这里？”凡尼亚狐疑地环视四周，用手掩住鼻子——这个地下室很久没有使用，四周墙壁上长满了霉菌。 她和基恩此时正站在某位贵族府邸的地下室里，根据那位被俘虏的贵族交代，在这个地下室的地下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向丰收女神教会的避难所，一些幸存下来的神官和贵族此时就躲在里面。 “位置应该没问题，但地道好像被封住了。”基恩用手指扣了扣地面，“看上去像是操控土壤或者岩石的能力，是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不错。” “这些人做得还真绝，真不怕就这么困死在里面。”凡尼亚撇了撇嘴。 自从上次主动出击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们又击退了几次贵族私兵的攻击，在最近的一次反击中更是彻底将他们驱逐出了艾法西亚周边，牢牢守住了艾法西亚。 与此同时，城内的秩序也在逐渐恢复，原本生活在外面的平民都迁了进来，在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的协助下开始了新的生活。 凡尼亚并不想继续打游击，艾法西亚地理位置很好，城墙坚固，她想以此为根据地发展自己的势力，然后再向外图谋。 于是，她与巴拉特达成了协议，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组建起临时政府，由人数较多的罗尔德进步党主理城市建设与防卫，护国军则带上一部分进步党成员出城，在艾法西亚外围建立据点和庄园，同时收拢周围的流民，逐步扩大影响范围。 与此同时，他们也向全国各地的反抗势力发布合作邀请，诚邀有意向的组织前来合作，共襄盛举。 对此，一开始马多克表示强烈反对，但考虑到之后政府军的报复力度只会越来越强，只靠这两支人马不一定能守住艾法西亚，他最终也选择了妥协。但同时也提出前来合作的组织不能立刻入城，必须在城外活动一段时间以作为考验。 解决了这些大事后，凡尼亚开始带人处理之前漏掉的小事——比如一直没有抓到的里基公爵等残余的贵族和神官。 在对俘虏的审讯中，他们获得了最新的线索——这条地道。 “只能尝试着挖开了。”基恩叹气道。 “我怎么就不相信他们只进不出呢？如果完全封闭根本撑不了多久。”凡尼亚摇了摇头，“先不挖，你找人加强巡逻，在城里多注意一下坑坑洞洞。另外找人梳理一下城里的暗河和下水道，他们可以一直闷在里面，但不可能不用水，不透气。” “明白。”基恩郑重地点点头。 “喜欢躲？那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挖出来。”凡尼亚又看了一眼四周墙壁上的霉菌，皱了皱眉，留下一个卫兵守在门口后便离开了地下室。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马多克耳朵里。 他看着对面被拷在椅子上的男子，挑眉道：“你知道有个地道可以到神殿的避难所吗？” 这男子是丰收女神教会的一位神官，起义当天正好在另一座城市出差，对艾法西亚的陷落毫不知情，结果回来之后就被当场活捉。 听见马多克询问，他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而后才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只是个小神官，他们高层搞的那些事情怎么会通知我？” 马多克是干这行的老手，一眼就看出来这家伙没说实话，当即冷笑一声：“听说他们把地道埋了，看来你们教会挺擅长挖洞的，正好我也有闲，不如你给我表演一个。” 神官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就被堵住了嘴，几分钟后就被塞到了一个棺材里，被抬向城外的墓园。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一章 新的线索 一路无话，马多克和其他几个人对男子在棺材里的挣扎无动于衷，将他扔进了之前挖好的墓坑里。 “埋上吧，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打洞。”马多克挥了挥手，冷笑道。 他之前就探查过，这家伙虽然是神官，但却不是神眷者，只是手里拿着一件神器。 如今神器被没收，手脚又都被捆住，如果被活埋的话他就真的完蛋了。 他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拼命在棺材里大喊大叫，但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被马多克自动屏蔽了。 见自己求饶没有丝毫的效果，这些人真的在往棺材上填土，男子终于绷不住了，连忙大喊：“我知道！我都知道！求求你放过我！我都说！我全部都交代！” 马多克不为所动，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填土。 男子听外面没有回应，只有土壤落在木板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情绪已然崩溃，带着哭腔连珠炮一样往外吐东西：“就在墓地第二排第六个墓碑下面！地道就在那下面！避难所的地道就在那下面！” 马多克微微挑眉，但依旧保持沉默。 “主教！大主教！大主教也在！他上周刚好来访问教会！他也在城里！” 马多克与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这确实是他们之前没有掌握的信息。 “他不在避难所！他躲在城外面！他让我帮他送东西！说已经联系了军队过来！” “我可以帮你们抓他！只要抓到他，就有艾法西亚周边地区教会的把柄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知道他干的事情！我有证据！” 马多克身旁的一人已经开始记了，之前铲土埋坑的几人也都默默停手，听着男子一个人在棺材里大喊大叫。 “还有督政官！我知道马上有督政官要来！我知道他的情报！他有把柄在教会手里！就在大主教手里！只要拿到了就能控制住他！” “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没干什么坏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男子的声音逐渐变弱，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 看这家伙应该是把能吐的都吐出来了，马多克点了点头，几人用铁锹破开棺材，像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拎了出来。 此时他的脸上满是眼泪、鼻涕和灰土的混合物，两腿之间还有新鲜的水渍，整个人埋汰得不行。 马多克微微一笑，冷声道：“看来你挖洞技术不是太好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去以后把刚刚你说的给我详细地说一遍。这个坑就放在这里，要是发现有一点虚假的，我就再往下面挖一米，到时候我也不绑你，看看你能不能自己钻出来。” 男子依旧在哭，脑袋像是捣蒜一样点个不停。 他说的那些信息十分重要，因此马多克把凡尼亚也找了过来，护国军那边也派了代表旁听。 “好了，先说说避难所的事情吧。”马多克轻轻敲了敲桌子。 坐在对面的男子打了个冷战，颤抖着低下头，酝酿半天后才艰难地开口道：“我没说谎，教会在翻修墓园的时候挖到了一座古墓，将里面搬空以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作为仓库，里面放了许多囤积起来的必备物资。一些和教会关系密切的贵族也知道这个地方，然后就往里面运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当时总共修了四个通向地面的通道，分别教会和连在三个关系最密切的贵族家里。加上一开始挖开的通道，总共就是五个出入口。后修的四个都有机关，可以完全堵死，只有里面能控制开关，但一开始的那个不行，因此被封死后藏了起来，平时也不用。” 马多克点点头，问道：“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吗？” “可以的，当时封入口的时候用了一位侯爵父亲的墓地，一般来说没人敢碰，所以封闭措施其实做得很一般，只要挖开墓地就能进去。” 凡尼亚就要找人过去看看，却被马多克按住了，她一脸疑惑地看向后者，马多克朝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不急，如果不让他们吃点苦头，多藏两天，那他们不就白躲了吗？” 说罢他又问道：“既然叫做避难所，那水和空气总有地方进出吧？” 男子猛猛点头：“它和教会门口的喷泉用的给排水系统是一套，在墓园里有通风换气的气孔。但是这些孔洞都太小了，中间还有阻碍，人和动物都进不去。” 马多克微微一笑，随意地说道：“他们不是需要水吗？他们人多怕不够用，我们也是大善人，就支援一点，基恩你带人找到管道，给他们送点水。” 后者心领神会，嘿嘿一笑便离开了。 “好了，这个事情先这样，接下来说说那个大主教吧。” 凡尼亚正了正坐姿，严肃地盯着那男子。 可到了这时候，他却又犹豫了起来。 马多克眉头一皱就要起身，男子猛地一抖，立马开口道：“我说！我全都说！大主教就藏在城外的平民区里，这两天外面风声紧，他又受了伤，不敢到处乱走，让我给他带东西。” “他是神眷者吗？” “他是神眷者，能力有点类似于土中潜行。”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痊愈了吗？” “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好像是被炮弹伤到了，他全力激发了自己的能力才逃了出来，但已经没办法继续逃了，要先养伤。” 马多克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看向波罗斯：“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抓活的。” 后者点了点头，问凡尼亚借了两个神眷者便立马离开了。 “我可以帮你们接近他的。”男子有些不解。 “你觉得我现在相信你吗？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报信。”凡尼亚冷笑一声。 男子哑口无言，悻悻地闭上嘴。 “督政官呢？那又是什么情况？”马多克继续问。 “他和大主教在制作伪神器倒卖，上周正好是交货时间，现在艾法西亚突发变故，他肯定不会走远，肯定会想方设法抹掉自己和大主教联手倒卖伪神器的证据。”这男子似乎知道的还不少，噼里啪啦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凡尼亚和马多克对视一眼，随后离开审讯室。 接下来就是抓住大主教再以此来钓鱼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二章 抓鱼饵 马多克联系波罗斯带上了五六个神眷者中的好手一起出发，跟着男子去城外找那个藏起来的大主教。 当然凡尼亚也防了一手，自己坐镇城中，并加强各处防守，严格监视避难所的各个出入口和城墙周边的情况，以防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大主教躲藏的地方不算远，就在城外的平民区里，马多克和波罗斯跟着男子走了一会儿，突然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等等。”波罗斯叫住了带路的男子。 后者回头看过来，满脸狐疑与恐惧：“有什么吩咐？” “你确定你带的路是对的吗？”波罗斯皱着眉问道。 男子打了个冷战，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连忙说道：“千真万确！这路绝对是对的！” “你说一下，他躲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马多克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是一个隐秘的地下室。”那男子想了想，说道，“似乎是走私犯的仓库，总之不容易被找到，我也是在到处找物资的时候才找到那个地下室的。” 马多克和波罗斯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苦笑了一声——照这个路线和这个描述，那大主教躲藏的地方似乎就是护国军以前的据点。 那个据点在攻下艾法西亚后就失去了作用，波罗斯后来回去了一次，将能带走的东西都搬回了艾法西亚，带不走的就地销毁，那个据点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了。 也真亏那个家伙能躲到那种地方。 俗话说得没错，最危险的地方果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之后针对城外的几次搜索中，护国军的人都潜意识地避开了那个据点——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的老巢肯定不会藏着别人。 波罗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跟着我们走，到地方之后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地方。” 这家伙走的应该是正门，他们如果跟过去也从正门走的话很容易会被发现。波罗斯还知道一个后门，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打开，想来那个大主教恐怕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打不开，从那里进去是最好的。 一行人改变了行动路线，绕到了据点后方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小木屋旁。 波罗斯先带着那家伙走到屋顶，指着两条街外的一处小楼问道：“是那里的地下室吗？” 男子点了点头，有些惊讶为何这些人会知道。 确认之后，马多克一个人带着男子回到正门，他需要在那边守着，防止大主教从那里跑了。 波罗斯则进屋里翻找了一阵，顺利打开了机关。 随着一阵齿轮摩擦转动的声响，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波罗斯点亮一块神术水晶，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他倒是不担心这里面会有危险——据点被侵入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毕竟前门很容易被破坏，但这密道是护国军中的神眷者开挖的，其出入口有特殊的设计，非护国军核心成员都打不开。 他走到密道尽头后并未立刻开门突入，而是对了对时间，确认马多克差不多已经到了正门后，才激活了机关。 熟悉的地下室，熟悉的桌子，只是这桌旁坐着的并不是护国军的几位成员，而是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白发老者。 他身材瘦小，须发皆白，眉毛长长的垂下来，两只眼睛眯起，藏在深邃的眼窝里。 他正在犹豫。 一直帮他搜寻物资的小神官没有按时回来，他怀疑那个小家伙怕是已经被抓了。 不能再等了。大主教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站起身走向门口。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尽管这个地方十分隐秘，但要是那小神官背叛，城里的那些暴民怕是分分钟就会找过来。 哼！等援兵到了，有你们好看的！真以为攻下了艾法西亚就有多了不起！ 如此想着，他走到了门口。 突然，地下室里传来了一阵细小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老鼠沿着墙根快速爬行。 大主教皱起眉，拢在亚麻长袍里的双手探了出来。 他的双手干枯又苍老，犹如两条树根一般。 此时，他的十指正在缓慢而有规律地上下游动，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清新的木头香味。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停止，地下室中又恢复了寂静。 大主教依旧站在原地，背靠着大门没有移动。 保持这个姿势十多分钟后，他的表情终于是有所缓和。 难道真的是我感觉错了吗？真的就只是几只老鼠而已？ 他不禁这样想，探出的双手慢慢收回长袍中，转身便要开门。 就在他半个身子都转过去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到了他的身旁，在后者惊异的目光中一拳砸向他的面门。 大主教此时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微微偏头，最终这一击被险之又险地避过，但下一个瞬间，又一个拳头从暗处袭来，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腹部。 腹部遭受重击，大主教差点就吐了出来，双手伸出后握紧，地下室里瞬间便长出了无数的藤蔓。 这些藤蔓仿佛有意识一样，出现的瞬间便缠向旁边的几人。 大主教这才发现袭击他的并非一人，而是四五个神眷者。他脸色一变，没有选择硬碰硬，在藤蔓拦住他们的瞬间便打开了大门，朝门外跑去。 但还没跑出两步，一直在回头看屋内的大主教便撞上了人。 来不及思考什么，大主教扒开面前拦路的家伙，想要继续逃窜。 但前脚刚刚伸出，他却发现自己的后脚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大主教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撞上那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马多克看着动弹不得的大主教，淡淡地说道：“这位先生，你的老师或者家长难道没有教过你撞到人要道歉吗？” “你是谁！”大主教表情有些扭曲，瞪大眼睛看着马多克喊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藤蔓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里面的人虽然也有受伤，但马上就要出来了。 “我是来教你重新做人的。”马多克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大主教顿时感觉自己呼吸有些不畅，似乎自己身旁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化作一个囚牢将他牢牢困住。 波罗斯一把扯掉门口的藤蔓面色难看地走了出来。 大主教叹了口气，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三章 钓鱼 马多克看着追出来的波罗斯，嘴角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抖，束缚住大主教的空气牢笼似乎放松了一些——似乎是因为看见了同伴松了口气。 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大主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心中一动，左手一翻将一粒细小的种子扔进了土里。 他的动作骗过了其他人，却骗不到马多克，大主教周围的空气此时和他紧密相连，前者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 视线微不可察地微微游移，扫过种子落地的地方。 大主教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但看见马多克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松了口气。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马多克看着有些狼狈的波罗斯，笑道。 后者恶狠狠地瞪了大主教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家伙的能力应该是加速植物的生长，小心点。” 被轻而易举地看穿了能力，大主教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苦笑了一声。 “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波罗斯明知故问。 大主教听见这问题顿时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悄悄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小神官的身影，他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搜查，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既然不知道身份，那是谁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大主教心中窃喜，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回答道：“我是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 “神官？”马多克闻言有些怀疑，“你的神官袍呢？你在城外做什么？” 大主教舔了舔嘴，大脑飞速运转，嘴上也没有停下：“为了不被搜到，我的神官袍已经被我扔了。艾法西亚陷落的那天我在城外办事，还没回去艾法西亚就被攻破了，我只能在城外躲藏。” 大主教的话半真半假，并且他的演技也十分逼真，如果不是早有人告密，马多克或许真就被他骗过去了。 不过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马多克和波罗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大主教表演，而其他几人更是把这半辈子最伤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以防自己笑出声来。 一行人表情诡异，大主教只觉得是他们并不相信自己，于是表情诚恳地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我的神官袍，里面还有我的徽章，它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藏的地方不远，就在城外的一个庄园里。” 他确实把自己的神官袍藏了起来，那神官袍里也确实有一枚徽章，但它只能证明他大主教的身份，一旦真被找到了就完蛋了，他此刻便是在赌这群人有所顾虑不敢继续往外走。 果不其然，他赌对了。 马多克和波罗斯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冷声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说假话的代价我就不多说了。” 大主教在心中冷笑一声，他说这些不过是在拖时间罢了，这群傻蛋不会真以为能抓住自己吧？ 他感觉到压制自己的空气牢笼已经松懈了许多，看来这些自大的家伙因为自己的话放松了警惕，只要再等一会儿，他就能脱身。 “回去再说吧。”马多克挥了挥手，示意波罗斯一起回去。 说罢便转身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大主教眼神一凝，虽然还有些仓促，但要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当全部人都转身回程的时候，大主教突然低喝一声，双手猛地拍上地面。 接着，在一群人的惊愕目光下，一棵粗壮的藤蔓从地面下猛地探出，顶着大主教直直窜向天空。 “这是什么？”波罗斯向后退了几步，满脸惊讶地看着面前还在不断向上拔高的粗壮藤蔓。 马多克双手一拍，空气压向藤蔓，但这藤蔓确实极其坚韧，他居然拿这藤蔓毫无办法。 大主教站在藤蔓顶端，俯瞰着逐渐变小的众人，疯狂地大笑起来。 马多克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带着手下疯狂地攻击藤蔓，但这藤蔓在地下酝酿了许久，他们一时半会儿伤不了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长越高，最后消失在云端。 “他怎么下来？难道他就不怕我们顺着藤蔓去抓他吗？”见藤蔓已经穿破云层，波罗斯的表情顿时恢复正常，好奇地问道。 马多克拍了拍藤蔓，淡然道：“先不说这藤蔓长的速度极快，我们恐怕跟不上他生长的速度，更别说这么高的高度，恐怕真没几个人敢爬上去。至于下来，如果没有把握，除非他真是傻的，不然不会弄这种事情。” 虽然说是故意放走他，但马多克确实没想到他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逃跑。 “鱼饵已经放出去了，看着阵势还省了我们费劲给他宣传，接下来就等鱼上钩吧。”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一间小楼的房檐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越长越高的大主教，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先前他藏得一直很好，想找都找不到，没想到这会儿会自己暴露位置。 房檐下的人影冷笑一声，身体消失在阴影里。 大主教端坐在藤蔓顶部，此时藤蔓已经停止了生长，停在一个很高的海拔，这里的温度极低，他的眉毛和胡子上都凝上了一层冰霜。 看着下方厚实的云层，大主教松了口气。和其他人想的不一样，他确实没有办法下去，只能等着这藤蔓自己消散。 想来那些家伙不会一直在下面等着，最多留几个人把守，到时候就凭几个小喽啰也想拦住已经恢复全盛状态的自己？ 巨型藤蔓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开始迅速变矮变小，不出五分钟就变回了原样。 守在底下的人看见藤蔓上什么都没有，搜查了一下周围便返回复命。 大主教此时正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趴在旁边的屋顶上。他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凭借蒲公英的种子飘到了旁边的房顶，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到来。 殊不知，暗处的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真是拙劣的技巧。 眼睛的主人在心中“呵呵”一笑，轻手轻脚地摸出了一把黑色的哑光匕首。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影握着匕首，身形轻盈地跳上房顶，落地十分轻巧，丝毫没有惊动趴在边上的大主教。 在心中冷笑一声，黑影一个箭步向前，手里的匕首直直刺向大主教的后心。 趴在屋顶上的大主教突然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激活了胸口处佩戴的项链，下一秒，他的身上突然覆盖上了一层墨绿色的半透明硬壳。 黑影的匕首刺上去后没有破防，而是滑向了一边。 大主教猛地弹起，轻轻跺脚，两株细小的藤蔓便从屋顶上长出，捆住了黑影的双脚，打消了他后退逃离的想法。 黑影见事情不对，赶忙拉起面罩遮住自己的脸，同时将手里的匕首投向大主教。 大主教眉头一皱，没有管向自己射来的匕首，右手握拳，捆住黑影的藤蔓再次生长，形成了一张“树网”将他包得严严实实。 “该死的！”黑影怒骂一声，双眼中亮起一抹红光，接着身上便出现了一层灰色的诡异火焰，直接将困住自己的树网烧了个干净。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下面正在搜查的士兵的注意。 大主教脸色微变，没有再与黑影缠斗，快步跑向隔壁的屋顶。黑影显然也是这个想法，烧掉树网后便直接纵身一跃跳下了楼。 但已经晚了，大主教还没跑出几步就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沼泽中，前进的路线上满是“粘稠”的空气，接着便彻底凝固。 “哈哈哈，本来我还想着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鱼这么快就上钩了。”马多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大主教心里一紧，接着便看见一道人影从下面跳了上来，手里还提着死狗一样的黑影。 “不好意思，下手有点重，没想到他这么脆弱。”波罗斯随手将死狗一样的黑袍人扔到大主教身旁，轻轻拍了拍手，讪笑道。 “要是你把他弄死了我就要审你了。”马多克也出现在了房顶上，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淡然道。 波罗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大主教闭上了眼睛——听这说法，自己的身份一开始就暴露了，他们不过是想借助自己引出其他人来罢了。 …… “怎么样？找到东西了吗？”奥斯汀看着面前的大坑，问道。 “应该就在这下面，感觉差不多了。”泥巴人此时正站在坑底，他并没有动手挖掘，他只是赤着脚站在坑底，他周围的泥土便开始缓缓消失，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样。 莱莎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泥巴人开工，她能感觉到这不是能力的运用，而是和神性有关。 泥巴人在吸收土壤里的神性污染，当这些神性污染被吸收后，粘附在上面的土壤微粒便会散落。由于这里污染浓度很高，甚至占了土壤成分的很大一部分，导致看上去土壤像是直接就被吸收了一样。 “真是太神奇了。”她忍不住感慨道。 “嗯？”泥巴人正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轻咦一声。 “好像挖到了。” 奥斯汀心中一喜，从坑边跳了下去，落到泥巴人身边。 后者蹲下来，用手抹开一层细细的土壤，将下面的灰黑色光滑平面露出来。 “这是什么？”泥巴人轻轻敲了敲，这灰黑色的平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听声音不像是金属，可能是某种石头。” 奥斯汀也蹲下来，用手摸了摸脚下的地方。入手处一片冰凉，表面一点也不粗糙，感觉和金属十分相似。 “这就是食脑魔首领藏东西都地方吗？” “是的。”泥巴人顿了顿，补充道，“我感觉里指向的就是这里。” 奥斯汀点了点头。 泥巴人向四周走了走，清理出更大的空地。 脚下的灰黑色面积越来越大，转眼间便扩展至一个房间大小，但却没有门。 “看来是浮空岛的崩塌导致的，我们应该站在这个藏宝库的墙壁上。”奥斯汀摸了摸边缘部分。 “很神奇，它好像是由一整块材料打造出来的。”莱莎仔细观察了一遍后感慨道。 “神明还在世间行走的时代确实留下了许多这样的造物。” “我们怎么打开它？”泥巴人问道，“需要将它整个都挖出来看看有没有门窗吗？” 奥斯汀点点头，现在看来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先挖挖看。 这下奥斯汀和泥巴人一起动手，在二者的努力下，很快就在大坑底部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正方体。 莱莎绕着它走了一圈，用尽了各种办法，没有发现门窗或者可以打开入口的机关。 “看来我们运气不是太好，还要继续挖下去吗？” 奥斯汀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必了，这样下去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得想办法把它打开。” “如果强行打开的话恐怕会激活一些机关。”莱莎皱了皱眉。 “浮空岛已经坠落，等这里残留的神性彻底消散我们再动手，这样的话就触发机关的概率能更小一点，我们先休息一会儿，明天再动手。” …… “好了，说说你自己吧，自我介绍一下如何？”审讯室里，马多克看着面前的大主教，冷淡地问道。 大主教的状态不算太好，在刚才受到了一些士兵的“热情招待”，他们都是饱受教会压迫的农民，听说这人居然是丰收女神教会的大主教后顿时“热情高涨”。被马多克禁锢后的大主教动弹不得，也无法使用能力，于是结结实实地“享受”了一次。 “我……我是丰收女神教会艾法西亚教区的大主教，赐名为威姆斯。” 丰收女神教会在罗尔德王国划分了十数个大大小小的教区，每个教区设一名大主教，这些大主教组成了主教团，和枢机主教会议一同管理教会。 这威姆斯毫无疑问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你到艾法西亚做什么？”马多克继续问。 艾法西亚教区的总部虽然名义上设置在艾法西亚，但由于这里贵族势力强大，教区大主教一般在隔壁的城市待着，没有什么大事也不会过来。 “我来……”说到这里，威姆斯的眼神晦暗，目光有些闪躲。 马多克眯起眼睛，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否则我就把你交给外面那群义愤填膺的士兵。” 大主教打了个寒战，他毫不怀疑外面那群士兵能把他活撕了。 “我来这里交接一批货物。”他叹了口气，说道。 “货物？”马多克思索了片刻，“是指你制作的那些伪神器吗？” “是的，我将这些东西交给合作伙伴，由他出手。” “你知道你的合作伙伴是谁吗？” “知道。”威姆斯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刚刚他还想杀了我。” “私自制造伪神器可是重罪，一旦暴露了你们俩都没有好结果。”马多克笑道。 “不过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眼神一凝，“我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制作出伪神器的？” 想要制作出一件伪神器，需要三样基本材料——图纸、神性、容器。 其中最好搞到的是容器，只需要能够承受神性灌注就行，可以使用特殊的材料提升和神性的契合度，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各种水晶。 其次是神性，通过祈祷可以获得神明赐福，赐福的本质便是神性。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神性并不局限于正神，邪神和各种无名氏神明的神性也能用。 最难搞到的是图纸，目前所有制造出来的伪神器图纸都是从工匠之神教会流出，是完成神谕后工匠之神的恩赐。于是乎，伪神器生产基本上被信仰工匠之神的奥里斯塔帝国垄断，只有很少一部分流了出去。 马多克看向威姆斯，以后者大主教的身份，搞到神性不是难事，难的是拿到图纸。由于梅来特尼王国与奥里斯塔帝国交恶，作为传统盟友的罗尔德王国基本上与后者毫无联系，威姆斯能搞到图纸简直是奇迹。 “你的图纸从哪来的？”马多克一针见血地问道。 威姆斯瞳孔一缩，没有开口。 “无非两种可能，你拿到了工匠之神教会的图纸，或者你得到了其他神明的图纸。” 除了工匠之神外，只要有“邪神”的权柄同前者类似，也能产出伪神器图纸，只不过这种情况很少。 “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的队伍还在起步阶段，急需提升实力，伪神器是很好的选择。”马多克慢慢地说着，“可惜制作伪神器很麻烦，我们也没有条件……” 威姆斯长叹一声：“你们想让我给你们制造伪神器？” 马多克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没错，同时我也想让你为我们培养能够制作伪神器的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威姆斯表情一变，知道了对方的需求后，他悬着的心便落地了，他的意义重大，恐怕不会有人轻易地让他去死，于是他就又神气了起来。 马多克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帮我了？” 威姆斯一挑眉，正要说什么，却看见马多克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我从来没有说想让你帮忙，也没有拜托你。” 他眼神一冷，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剐在威姆斯的身上：“我看你完全没有搞懂自己的处境，我刚刚说的是我的要求，不是我的请求。” 威姆斯愣了一下，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马多克走到威姆斯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还能这样和我讲话是因为你能制作伪神器，如果你自己否认了自己的作用，那就不要怪我了。” 说罢，他又绕回了桌子后面，没有坐下，只是朝门边的卫兵挥了挥手：“看来你还没有做好合作的准备，也没有合作的觉悟，不过没关系，我会再给你一天时间让你好好考虑，在这期间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威姆斯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多克走出审讯室，接着从外面涌进来十多个面目狰狞的卫兵。 马多克没有离开，拐了个弯走到了隔壁。 “好了，自我介绍一下吧。”他坐下后就立刻开口问道。 坐在对面的是被波罗斯打得半死不活的黑袍人，现在刚刚恢复过来，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盯着马多克的眼睛。 “看来是脑子被打坏了，有些失忆。”马多克皱了皱眉，“不过没关系，我来帮你想一想。” “如果你是菲尔·贝克的话，你在王都有一个妻子和一对儿女，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认为你是一名普通的政府雇员。”马多克淡淡地说着，这些信息他看过不止一遍，都快会背了。 “很不巧，我们在王都也有人。虽然干不了什么大事，但简单问候一下你的家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祸不及妻儿。” 马多克挑眉：“看来你确实是菲尔·贝克。” “我是，你想干什么？”菲尔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多克，“如果你敢动我的妻儿，我拼了命也要让你好看。” “是吗？”马多克漫不经心地点头，“曾经有很多人和我说过这种话，但你猜怎么着？他们的家庭最后都团团圆圆的。” “你这个魔鬼。”菲尔脸色一变。 马多克摆了摆手：“是罗尔德王国让我变成了魔鬼，然后又将我放逐出了地狱。” “你到底想干什么？” 马多克抬头瞥了菲尔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负责区域不是艾法西亚，你来这里是为了和威姆斯大主教接头，贩卖从他那里得到的伪神器，是吗？” “没错，你想要那些神器？” “不。”马多克摇头，眯起眼睛，“你是玻利维尔的负责人，我需要的是这个，我要你‘制作出’另一个你，然后让他代替你去玻利维尔。” “你疯了？你难道觉得靠这种手段能拿下玻利维尔吗？那可不是艾法西亚这种腐朽堕落的肮脏之地！” 确实，玻利维尔是罗尔德王国的一处军事重镇，驻扎着数支王国正规军，不是艾法西亚能比的。 但就是这种地方，如果能把它拿下，必然能给这个腐朽的王朝致命一击！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五章 图谋 “你疯了？你要对玻利维尔动手？”凡尼亚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坐在她对面的马多克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这是他刚刚从菲尔那里拿到的督政官的信物。 “你知道玻利维尔和艾法西亚不一样吧？”凡尼亚轻轻敲了敲桌子，“虽然我们的实力也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去打玻利维尔的主意是不是有些太疯狂了。” 马多克将精致的匕首放在桌面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但我也知道光凭拿下一个艾法西亚根本没法让罗尔德伤筋动骨，反而只是帮他们切除了一个毒瘤。只要等他们的正规军腾出手来，收复艾法西亚不过是探囊取物。” 他没有给凡尼亚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以为我对我们的实力有了错误的认知，其实不然，就是因为我了解目前的情况，才会想到去动玻利维尔。” 凡尼亚皱起眉：“那你说说。” “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罗尔德王国到处都是起义军，王室那边却好像一点都不慌吗？”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罗尔德王国承平数百年，境内的土地基本都被贵族和神官瓜分，王都的王室已经有了被架空的趋势，虽然督政官的存在稍微缓解了一些，但假以时日，贵族和神官必然会将王室架空。” “起义军就像是刀子，将罗尔德王国的腐肉削掉，虽然会流血，但也能解决问题。”凡尼亚点点头，这些她还是能猜到的。 “没错，所以王室把控的正规军看似一直在各地救火，实际上不过是去‘清创’，他们根本没有将这些起义军放在眼里，哪怕他们后面有人支持。” “这和玻利维尔有什么关系？” “玻利维尔是最近的正规军集结地，这里囤积了大批后勤物资，足以将我们的队伍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经历艾法西亚一战后，罗尔德进步党人员数量飙升，手下已经组建起了一支千人规模且装备完备的军队。护国军也拉起了一支五百人左右的精锐部队。在马多克都设想里，如果再拿下玻利维尔，这个数字至少还能再增加一倍。 “更关键的是，拿下玻利维尔是一个象征，能让许多还在观望的人做出选择。”马多克看着凡尼亚，“许多正规军的士兵也是农民或者工人出身，他们心中或许是同情的，但却看不见起义成功的希望，因此一直没有站到罗尔德王国的对立面。我们进攻玻利维尔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希望。” “这些消息你从哪里知道的？”凡尼亚问道。 马多克笑了笑：“我带你去见个人。” 攻破艾法西亚后，凡尼亚对监狱里的犯人做了一次筛选，释放了那些因为反对贵族和神官而入狱的人，又专门腾出一个地方来关押被抓起来的贵族和神官。 这还是凡尼亚第一次进入这个区域，之前这方面一直是马多克在负责，她没有太多过问。 两人在一间普通的牢房前停下脚步，凡尼亚从门上的小窗看进去，发现里面的犯人并没有戴镣铐，生活条件也与其他犯人不同，除了必要的生活条件外，马多克还给了他一些书。 “这是谁？” “那天出城袭击的时候波罗斯那边抓到的人。” 凡尼亚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号人，但之后因为一直在忙其他事情，她没有问马多克具体情况。 “他是那个变态的手下，同时也是罗尔德王国近卫军的一名将领。” 罗尔德王国近卫军，罗尔德王国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属于王国的内卫部队，下辖十个旅。 “他对罗尔德王国的政策也早有不满，但却没有办法，在他看来现在的起义军虽然看似势大，但却翻不起什么浪花来。”马多克敲了敲门，“也是他告诉我军队内部也有不满的。” 将领听见敲门声，合上手里的书籍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人。 “我说了，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继续下去只会给平民带来无谓的痛苦。”将领摇头说道，“我不会当你们的说客。” 马多克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停下：“这是罗尔德进步党的领导人，她想听听你对目前形势的看法。” 凡尼亚点了点头，伸出右手。 将领看了她伸出的手一眼，迟疑片刻后也伸手和凡尼亚握在了一起。 “我很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凡尼亚说道。 “我的看法很重要吗？” “很重要。”凡尼亚微微一笑，“你和那些贵族不一样，你也是受压迫者的一员不是吗？” 将领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说道：“我认为你们无法成功。” “怎么说？” “虽然现在看来起义军势大，王国各地都有起义和暴动，但实际上不过是一时的混乱而已，只要正规军下场，不出一个月，这些起义军都会被扑灭，你要知道罗尔德王国现在只有近卫军动手了。” “你觉得起义这件事情怎么样？你是怎么看的？”凡尼亚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聊，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怎么样，你们以为这样能为农民和工人争取到权益，但一旦起义军被消灭，农民和工人受到的剥削必然会变本加厉。” “那你想加入吗？” “我不会加入，也不会劝别人加入。” “我问的不是会不会，是想不想。”凡尼亚摇了摇头，“你认为底层士兵过得怎么样？你是基层将官，想必对这些很了解吧？” 将领沉默了。 “以我浅薄的认知，罗尔德王国的底层士兵是从农民和工人中征召而来的，他们被征召后，家里能拿到一笔钱，自己也能拿到军饷，比当农民或工人赚得更多。” 将领点了点头。 “可是这些钱拿到手里还剩多少呢？”凡尼亚扒着手指计算，“让我猜猜，军饷拿到手里之后或许会比当农民和工人多一点点，对吗？但是扣掉税后或许也好不了太多。而那笔给家里面的钱恐怕只能拿到一两成？” 将领将头偏向一边，没有说话。 凡尼亚并没有瞎说，罗尔德进步党的成员里就有因为伤病退役的士兵。 “理论上来说，受到征召后，家里需要缴纳的税收应该会有减免，但实际上应该没有吧？理论上来说，因为伤病退役后会有一笔补贴，但实际上没有发到士兵手里吧？理论上来说……” “好了别说了。”将领挥手打断了凡尼亚的话，“你说得对，但那又如何？士兵总归比农民或工人过得好，哪怕只是好了一点点，但在这个国家这‘一点点’足以让他们选择死心塌地地给王室卖命。” “那如果他们能过得更好呢？”凡尼亚继续问，“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他们没有理由不加入。” “可是他们看不见！”将领苦笑道，“在军队这么多年，士兵的脑子都已经麻木了，他们只看得见面前的这点利益，如果‘饼’画得不够大，他们不会为此冒险。” “拿下玻利维尔怎么样？”马多克突然发问，“拿下玻利维尔能不能让你们看到希望？” 将领一愣，随后笑着摆了摆手：“你在开玩笑吗？玻利维尔可不是艾法西亚。” “拿下玻利维尔能不能让你们看到希望？”马多克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将领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你们真的能打下玻利维尔，军队里那些本身就摇摆不定的家伙或许会倒向你们。” 马多克看向凡尼亚。 “我知道了。”凡尼亚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楼房，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如何？”马多克看着凡尼亚。 “光靠我们的话不够。”凡尼亚摇摇头，“加上护国军也不够，玻利维尔毕竟是军事重镇，在我们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力量前，不会有人倒向我们。” “当然不是只靠我们，你不是向其他起义军发出邀请了吗？我们可以合作。” “他们背后都有支持者，动机不纯。” “所以可以让他们去当炮灰，消耗他们的力量。” “你当他们是傻子吗？闲着没事去当炮灰？” “所以我们需要商量一个计划。”马多克舔了舔嘴唇，“将这些目的不纯的家伙一起算计进去。” 凡尼亚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 “好了，动手吧。”莱莎四处环顾四周，她能感受到附近空气里神性已经变得和其他地方一样。 奥斯汀没有召唤出全身铠甲，只是让黑色晶体覆盖上自己的一只手臂，然后开始切割脚下的灰黑色地面。 这灰黑色的材料虽然看上去诡异，但却并不坚固，奥斯汀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一个口子。 莱莎掏出一个神术水晶扔了进去，神术水晶释放出暖黄色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空间。 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箱子，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地面上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一些东西散落着。 “看上去也不高啊。”奥斯汀走到边缘看了看，发现里面的深度和外面的高度根本对不上。 ［这里面应该是有夹层的。］道格笑道，［真像是一个盒子，只是有点大了。］ “不对劲，这个口子在愈合。”莱莎看了一眼被奥斯汀打开的洞口，发现这洞口比刚才已经变小了许多。 奥斯汀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变小了许多的洞口，片刻后说道：“这个房间……不，这个盒子，或许是一件很厉害的神器。” “不像。”莱莎当即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没有神性。” 神器依靠神性发挥作用，完好的神器其中必然封存着一定的神器。 ［笨啊，是神眷者的能力啊。］道格提醒道。 “神眷者能力吗？”奥斯汀喃喃道。 “也不是不可能。”莱莎表示了赞同，“但是谁的能力？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没有其他人。” 奥斯汀思考了片刻，看向泥巴人，后者此时正坐在“盒子”的边缘，不知道在想什么。 排除他们三个，就只剩下半死不活的食脑魔首领了。 “你现在能控制食脑魔首领的影响吗？”奥斯汀问道。 “不能。”泥巴人摇头，“如果我放开对它的控制，它会控制我，到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莱莎知道奥斯汀在想什么，看向泥巴人：“怎么才能把这种影响彻底消除，你之前和我们提了这个条件，应该有办法吧？” 如果不彻底消除食脑魔首领的影响，它可不会配合奥斯汀等人打开这个盒子。 泥巴人点点头，看向奥斯汀：“我需要重塑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你在我的灵魂里留下的印记，我需要你帮忙利用那个印记区分我的灵魂和食脑魔首领的灵魂，只要将他们分开，我再重组就好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你告诉我怎么做。”奥斯汀当即决定。 为了防止盒子发生变故，三人远离了它，开始着手帮助泥巴人重塑自己。 他说得虽然简单，但真正操作起来却十分复杂，奥斯汀和他尝试了四次才将食脑魔首领的灵魂分离出来。 而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察觉到奥斯汀的意图后就开始奋力反扑，想要强行控制泥巴人的身体，但后者早有准备，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身体毁掉了，只留下一团泥球。 食脑魔首领夺舍不成，决定逃跑，它附着在一块血肉上，凝聚成一只巴掌大的老鼠，想要潜入土壤中。 奥斯汀眼疾手快，当即掏出许久不用的【黑海葵之触】，顾不得神性污染可能会扭曲结果，朝着逃跑的食脑魔首领开了一枪。 神性污染果然引起了畸变，那血肉并没有变成海葵，而是变成了一只长满了细小触手和嘴巴的手掌。 食脑魔首领的灵魂似乎也受到了冲击，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泥巴人的重塑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第二天一早，三人便再次来到了巨大的盒子面前。 食脑魔首领的灵魂似乎受到了损伤，它化成的畸变手掌只能对外界刺激做出基本的反应，毫无智慧可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盒子。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奥斯汀将畸变手掌贴上了盒子，谁知下一个瞬间，这盒子便直接凭空消失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六章 回家 “这……”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一直都十分冷静的莱莎都傻眼了。那么大的一个东西，一瞬间就不见了。 奥斯汀嘴角一抽，看向手里举着的畸形手掌，它和先前没有任何差别，但奥斯汀知道那个“宝库”现在就在这手掌里。 “这是什么原理？”莱莎满脸好奇地看着这只古怪的手掌，“我以为它只是开启盒子的钥匙，没想到还是一件神器吗？” 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面色古怪地看向奥斯汀：“你刚刚，制造出了一件神器。” 奥斯汀的表情也是十分精彩，他刚刚感知了一下，手里的这只手掌居然和他的腰包一样有储物的功能，虽然抽象了一些，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市面上不可多得的储物神器。 “需要鉴定一下吗？”奥斯汀将畸形手掌递给莱莎。 如果是来自七位正神的神器自然不需要鉴定，但这手掌可是奥斯汀用【黑海葵之触】在神性污染的加持下“制造”出来的，搞不好本身就是堪比邪神神器的危险品。奥斯汀搞不好会莫名其妙被这玩意儿副作用影响。 宝库虽好但还是小命要紧。 莱莎虽然不是教士或者神官，但堪比圣女的身份鉴定个神器还是轻轻松松的。 她接过畸形手掌，先是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将它的各个细节都观察完毕后才开始鉴定环节。 只见她犹豫片刻后牵住畸形手掌，将来自海神的神性分出一丝，灌注进手掌中。 顿时，就像是烈火遇见了油脂一般，畸形手掌表面的细小触手开始剧烈抽搐，那些大大小小的嘴巴也一张一合，隐隐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被吐出来了。 莱莎停止灌入神性，将手掌还给奥斯汀，思索片刻后说道：“名字未知，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神器，作用嘛就是储物，但不知道有多大空间，副作用不明，但有个比较有意思的特性。” “哦？” “与其说是神器，不如说它是拥有特殊能力的生物，你需要不断喂食它，否则它就会啃食持有者。如果喂食不够的话，它本身的力量也会被削弱，存储在它里面的东西就会被吐出来。” 莱莎说着拿出一根条状的绿色饼干塞进畸形手掌的一张嘴里，只见不过几秒钟，它就将饼干全部吃了进去。 “至于一直喂食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很诡异，不能以常理去衡量。” 奥斯汀点了点头想要将它收进腰包里。 莱莎脸色一变，立马阻止了他：“它是活物，不能收进你的神器里。” “我得一直带着它？放在外面？” “是的。” 奥斯汀眉头一皱，正愁怎么携带，只见这手掌突然挣脱奥斯汀，如同蜘蛛一般凭借五指快速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将自己固定在了那里。 “别的船长都喜欢在肩上停个鹦鹉，你倒好，停了一只手。”莱莎打趣道。 两人闲聊间，泥巴人也重新凝聚了自己的身体，满脸好奇地看向奥斯汀肩上的手掌。 “这东西有食脑魔首领的气息，是它变的？” “算是吧。”奥斯汀挠了挠头，“至少它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泥巴人摆了摆手：“之前食脑魔首领一直想操控我找到某样东西，似乎有了那东西它就能借助我的身体彻底回归。” “那东西应该就在那个宝库里。”奥斯汀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上的手掌，就像是摸一只鹦鹉一样。 泥巴人耸了耸肩：“无所谓，我反正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他转移话题问道。 奥斯汀和莱莎对视了一眼，后者开口道：“我们到废大陆的目标已经达成，还有另外的收获，也差不多该返回了。” 在凡尼亚向全国各地发出邀请后的第二天，一支队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艾法西亚城下。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只有百人左右，且个个身上带伤，表情灰败，看上去情况并不乐观。 “是哪支队伍？”凡尼亚听到消息后当即询问。 “他们自称是罗尔德解放组织。”前来报告的基恩回答，“我已经派人将他们安顿到城外了，他们领头的说有事情要当面和你讲。” 凡尼亚明面上是罗尔德进步党的最高领导人，她也是以这个身份发出的邀请。 “看来不是小事，我现在过去。” 几分钟后，凡尼亚和基恩就来到了城门旁边的一处由工厂仓库改造而成的临时营地。罗尔德进步党掌控艾法西亚后特别设置了这么一个检查点，外界需要进入艾法西亚的人都会在这里接受检查。 由于这些人的到来，其他等待检查的人被迁到了旁边的空房子里。 自称罗尔德解放组织的百来号人聚在仓库中间，或坐或站，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士兵。 凡尼亚一眼就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几人，带着基恩走了过去。 那几人也看见了凡尼亚，马上就停止交谈迎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留着马尾辫和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黑色的木框眼镜，衣着虽然脏但很合身，也没有破损。 “你好。”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主动伸出双手和凡尼亚握在一起，“我是特里斯·佩雷兹，罗尔德解放组织目前的领导人。” “万尼亚，罗尔德进步党领导人。” 凡尼亚探头看了特里斯身后的人群一眼，问道：“这是？” 特里斯苦笑一声：“我们收到邀请之后立马就赶过来了，但路上运气不好遇到了一支正规军，幸好对方规模不大，也刚刚打完一场，我们才甩掉了他们。” “你们的人就剩这些了吗？” 特里斯闻言又苦笑一声：“说出来怕你们笑话，我们罗尔德解放组织的人马一直以来都不算多，和其他路起义军比不了。” 凡尼亚之前听莱莎说起过，这罗尔德解放组织是罗尔德王国本国人拉起的起义军，没有其他势力支持，现在看来确实过得不太好。 对于他们，凡尼亚向来是同情的，她和马多克想要算计的起义军里也没有包括他们。 “我们想要加入。”特里斯松开手，推了推眼镜，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想要和贵方合作。” “进城再说吧。”凡尼亚点了点头，“剩下的兄弟就先待在城外，我们会尽全力保障他们的生活。” 特里斯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几人，等到他们都点头表示同意后答应了凡尼亚。 罗尔德解放组织中的三名主要领导人先跟凡尼亚进城，剩下的两人跟大部队待在一起等消息。 马多克也得知了消息，早早地便在会议室内等候几人到来。 本来凡尼亚想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但他们坚持先说事，意识到事情严重的凡尼亚便没有再坚持。 特里斯和其他两人小声讨论了几分钟后，齐齐看向凡尼亚和马多克，语气凝重地说道：“我们这次来是想送一个重要消息。” “我们安排在上面的人说，罗尔德王国已经和几支起义军秘密谈判，暗中招安了几支队伍，想让他们作为关键时刻的暗器。” 凡尼亚和马多克都皱起眉，他们刚发出去邀请没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贵方在艾法西亚召集其他起义军应该是想要干大事，因此我们必须将这一消息告知。也作为我们加入的投名状。”特里斯严肃地说道。 “更具体的消息知道吗？”凡尼亚问道。 “没有了，在传出这个消息后没多久我们安排的人就失去了联络，可能已经牺牲了。因此这就有第二个问题，对方已经得知了泄密的消息，到时候可能会一支被招安的队伍都不安排过来，想办法离间我们，让我们内乱，最后逐个击破。” “我猜你们肯定也知道，这些起义军背后多多少少都有其他势力支持。这显然是涉及利益问题，一旦王室承诺的东西足够有吸引力，这些起义军反叛出去是很简单的。” 凡尼亚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不得不防。” 马多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突然问道：“特里斯先生，你们罗尔德解放组织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说你是暂时的领导人，剩下的四人又是什么身份？” 说完重要消息，特里斯明显放松了一些，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我们罗尔德解放组织是由罗尔德王国的民众组成的，我们都是罗尔德人，在之前可能是农民、工人、老师等等等等。之前受到斯派修姆暴动的影响，决定为自己争取权益。”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但因为我们没有什么背景，发展较为困难，人员一直都在一百多人左右，只能搞一些小的破坏活动，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我们这次过来一个是我们都是受到罗尔德进步党影响才参与革命，一个是被正规军盯上了。” 凡尼亚点了点头，没有立刻答应：“消息我们收到了，合作的问题我们需要再讨论一下，现在各位先去休息吧，我看你们一路上过来也不容易，城外的兄弟们不用担心，会有人安排。” 送走几人后，凡尼亚又回到了会客室。 “怎么说？有什么看法？”她看着正在思考的马多克。 后者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缓缓说道：“那个消息我觉得真假参半，这么多起义军里，肯定有几支是被罗尔德王国收买的，但我觉得他说得不对，‘内部线人收到消息’这事我持怀疑态度。” “确实，你不觉得他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有一种既视感吗？”凡尼亚笑道，“感觉很像那些贵族。” “没错，但如果他真的是贵族伪装的就太粗糙了，感觉就像是看不起我们一样。”马多克摇摇头，“他的身份我不认为是贵族，我觉得像是在贵族身边做事的人。而且他手下那些人的眼神，可不像是普通人出身。” “你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被收买的？” “嗯。”马多克点头，“他们可能确实是罗尔德解放组织，但或许只是这个组织里的一部分人，又或许是把组织里的领导层都清理了，夺权上位。” “总而言之。”马多克做出总结，“我不相信他们。” “那在其他起义军到这里之前就不让他们进城了。”凡尼亚皱起眉，“这次闹得比我想象中要大，恐怕到时候会有其他人来凑热闹。” “他们肯定也打过一网打尽的主意，但那么多起义军聚集在一起，一网打尽恐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比不上分割处理。” “看来到时候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啊。”凡尼亚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感到头疼。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后会有期。”奥斯汀看着泥巴人，真心诚意地说道。 在废大陆的这段日子，泥巴人确实帮助了他们许多，让他们少走了不少弯路。 泥巴人挥了挥手，目送奥斯汀和莱莎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门里。 从废大陆出来，奥斯汀没有到希思黎王国的地下城，而是来到了久违的海底。 看着眼前被封印的五眼邪神，他突然有些唏嘘。 唏嘘感慨未尽，他就感觉到精神一阵恍惚，脑子里突然就多出了一条神谕：寻找【枯朽】的线索。 奥斯汀眉头一皱，这个神谕说得很笼统。什么算是线索？哪方面的线索？ 【枯朽】很可能就是现在的丰收女神，如果要找线索的话，奥斯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是想要寻找当时的真相。 没有等他深入思考，一阵眩晕后奥斯汀就被“吐”了出去。 两人花了半天不到就走出了地下城，找到了等待在岸边的白。 “怎么样？找到东西了吗？”玛丽安奴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奥斯汀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微微一笑：“弑神之力到手了，还附带了很多东西。” “接下来你要去哪？”奥斯汀还想和玛丽安奴聊聊，却被莱莎打断了。 “看军部安排吧，我毕竟不是自由人。” “我回去休整一段时间，把废大陆的东西都消化之后会去一趟墨尔斯克第三帝国，你要一起吗？”莱莎看向奥斯汀。 她想要去找知识与智慧之神，她想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七章 有门路啊，小子 奥斯汀再回到弗莱明港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由于梅来特尼王国的使团没有结束访问，所以他和莱莎在希思黎王国又待了一段时间。 这一周里莱莎和玛丽安奴都没来找他，奥斯汀本来想带着白上岸玩一玩，但后者似乎更喜欢和玛丽安奴待在一起，于是他就实实在在地放了一个长假。 这几天里可以说是他最近一年中最放松的时候，没有各种任务缠身，也没有奇怪的宿命追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可以每天都在陆地上吃三顿饭，可以在晚上到海滩上漫步。 有那么一个瞬间，奥斯汀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如果他能一切正常地在海军光荣退役的话恐怕很容易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吧。 假期结束在起程回国的前一个晚上，奥斯汀半夜醒来，突然心有所感，打开了本杰明的航海日记，里面果然又出现了新内容。 【墨尔斯克第三帝国在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庇佑下一直繁荣昌盛，但他们也极其封闭，很少有人能拜访这个国度，但为了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必须要去一趟。希望一切顺利，这次旅程结束后我也该给一个答案了。】 奥斯汀心中一暗，本杰明最后给出的答案就是在大漩涡海域失踪，带着他的宿命一起溺死在了大海里。 看来这本日记的内容也要接近尾声了。 奥斯汀合上笔记本，轻轻叹了口气。仔细算下来，从捡到日记到今天已经过了大半年，这半年里他对所谓的神明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但依旧没能弄明白自己的父亲到底想要做什么。 玛丽安奴曾经说过，自己继承了本杰明的宿命，要带领犯人反抗神明，而在未来的永冻之极，他也获知了自己最后的命运。 可……本杰明到底要做什么呢？ 如果说他也要弑神的话为什么知道弑神之力所在的他没有取走这份力量？为什么知道死前他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奥斯汀又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太过复杂，他不愿意多想。 一夜无话。 “你也去墨尔斯克？”莱莎问道，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 奥斯汀点了点头。 “也是，听说本杰明和知识与智慧之神有过一次交流，你应该是冲着这个去的。如果真的能和祂交流，或许也能得知一些关于你父亲的情报。” “他去过墨尔斯克？”奥斯汀故作惊讶道，在昨晚之前他并不知道本杰明还有这种经历。 “嗯哼。”莱莎点点头，“他留下的那个灵魂碎片告诉我的。” 使团成员走向港口，两人结束了话题。 奥斯汀并没有问莱莎什么时候去墨尔斯克，以后者的能力，恐怕到时候又是一个任务直接就发到弗莱明港了。 回到弗莱明港后泰德准将不出意外地找他谈了一次，主要是打听了公主殿下究竟在做什么，奥斯汀自然不可能全盘托出，说得十分含糊。 泰德准将也是人精，知道莱莎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就没有再追问。 奥利弗和马丁两人似乎因为前面一段时间的事情而受到了赏识，被调到了其他舰队做事。听留在弗莱明港的亨利说，奥利弗做到了舰长，虽然船很小，但也算是拥有了一艘自己的战舰，马丁则当上了大副。马菲一开始不想离开，但奥斯汀一直没有消息，上面三番五次催促，他也只能跟着马丁一起到了另一艘船上。 对此奥斯汀也是有些唏嘘，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他们可都是实实在在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本来还以为能继续共事，没想到分别得那么突然。 亨利说调令是军部直发的，和当时调任奥斯汀到海军时差不太多，后者便大概明白了是谁的手笔——想来莱莎也是为了让奥斯汀随时随地都能和她一起“出任务”。 至于亨利，他似乎被遗忘了，本身他没有军职，上次回来后军部也一直没有继续征召他，他只能带着船上的一堆东西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休息了两天后，泰德准将又召见了奥斯汀。 “奥斯汀少校。”泰德准将面色古怪地看着面前的一纸文件。 “在，长官。”奥斯汀“啪”地站直，等待指示。 “军部又来调令了。”泰德准将摸了摸下巴上的肥肉，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字句，“公文我就不给你念了，一会儿你自己看，大概的意思呢就是免去你【八月雄狮号】舰长的职务，安排你做弗莱明港军部特派观察员。” “额——”泰德挠了挠后脖颈，“军衔升为中校。” 升了，这小子他妈的又升了。 泰德人有点麻，这小子刚来海军不到一年，到手的船都还没捂热乎，居然又升了！ 一年时间从上尉升为中校，这是什么速度？虽然也是因为战争期间军功比较好攒的原因，但这小子也没立多少功劳啊？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背景和莱莎的脾性，泰德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走了什么后门。 而且准确地说，不但没有立功，还惹了一堆麻烦。在他来之前，这弗莱明港啥时候来过这么多军部的大哥？如果不是他这些年兢兢业业没干什么坏事，泰德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命要到头了。 也罢也罢，升吧，赶紧升，升了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好让他也清净几天。 至于军部特派观察员，泰德是一点都不在意。这玩意儿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闲职，专门设置了给贵族子弟镀金用的，没啥实权也没啥事干，奥斯汀干了这个以后反而就没机会去惹事了，他还能省心不少。 “军部特派观察员？”奥斯汀愣了一下，他倒是也听说过这个岗位。之前在陆军的时候，这个岗位都是留给来镀金的贵族子弟的，想来海军也是如此。 不过，自己怎么就突然成贵族子弟了？这是什么情况？ 泰德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瞥见装文件的信封里似乎还有一张纸贴在了信封内里没有拿出来。 他心中“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咬牙取出了那张薄薄的纸。 奥斯汀也看到了那张纸，于是压下了心中的疑问，打算先听完再说。 泰德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不断变换，最终彻底麻木，将纸放在桌上，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长官？”奥斯汀试探着问道。 他瞟了一眼桌面，大概看出那是一封信件。 泰德拿起信件，本来想让奥斯汀自己看，但想了一下发觉可能不合规矩，便又放了下来。 “我也不和你遮遮掩掩的，说得直白一点，这军部特派观察员就是一个闲职，给别人镀金用的，它名义上的作用是监督当地的工作，但实际上没有权也没有事。”泰德的表情很扭曲，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样，“但是，你不愿意。有人来信，要求给你这个观察员放权。” “什么意思？”奥斯汀有点懵逼，这泰德一下子说那么多，他一时半会没转过来。 “意思就是你小子这会儿成‘督战队’了，你有权利向你的上级直属领导汇报我们这边的工作情况。有他的指令你甚至拥有一定限度的惩罚权力。” “直属领导？”奥斯汀皱起眉，他这会儿也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 “这个职位是闲职，当时设置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到真能有什么作用，所以自然也就没有直属领导一说。但这次特事特办，上面直接给你安排了一个领导。” “谁？” 泰德嘴角一抽：“莱莎公主殿下。” 清楚了，一切都清楚了。 奥斯汀和泰德同时叹了口气，这明摆着就是莱莎的手笔，但他们俩都没想到这莱莎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这都不是插手军部事务了，这可以说是直接把手插进来搅和了。真不知道这国王陛下是怎么答应她的。 “小子，你和莱莎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给老哥我透个底。”泰德准将叹了口气，面色无奈地小声问道。 通天手段，不得不服！ 奥斯汀也是相当无奈，什么关系？他还真不好说什么关系。当然如果这事传出去，他百分之一万会被打成公主殿下养的小白脸——至少泰德已经有了这么想的趋势了。 没办法，还是那句话：通天手段，不得不服！ 告别泰德之后奥斯汀回到自己的宿舍，却发现已经有士兵等在门口。 “这是——？”奥斯汀有些疑惑。 门口的士兵敬了个礼：“报告长官，奉泰德准将的命令，带长官去新的住所。” 于是乎，奥斯汀稀里糊涂地就搬家了。 搬到了军港外，弗莱明港富人区边缘的一幢小楼里。 奥斯汀明白泰德准将的意思，他有了监督权之后，自然是“不太适合”继续住在军港里。 懂的都懂，毕竟泰德已经默认了，这小子真的能通天。 对此，奥斯汀只能苦笑一声。 新的住处是一间能看到大海的公寓，里面装潢不错，看得出主人家下了功夫。这里好像是弗莱明港的军部招待处，被泰德腾了一个房间出来给奥斯汀住下。 坐在阳台上，奥斯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想理一理最近发生的事情，但却没法集中精神，于是干脆整个人瘫在椅子里，偷了个懒。 …… “到了多少了？”凡尼亚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外又重新热闹起来的“外城区”，问道。 “已经有三个组织到了，都安排在城外修整。” 凡尼亚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过去的一周里，罗尔德王国方面没有什么动作，似乎已经把艾法西亚割让了出去，但凡尼亚和马多克却一点警惕都没有放松，反而加强了城防。 算上最早到达的罗尔德解放组织，已经有三个组织响应号召到了艾法西亚，数量加起来也有数千。好在艾法西亚的“外城区”够大，才能容纳下这些人。 马多克和巴拉特在研究夺取玻利维尔的计划，凡尼亚最近几天都没有见到他。 “马多克找你。”正这么想着，波罗斯探了个头进来，说道，“好像是计划已经有雏形了。” 马多克比起凡尼亚最后一次见他时憔悴了许多，他把面具摘了下来，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被揉了很多次。 “计划雏形已经有了，找你商量一下细节。”马多克喝了口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巴拉特笑了笑，拿出一幅布满了各种标记的地图在桌子上摊开。 “玻利维尔依山而建，背靠玻利维尔山脉，面前是广阔的平原，光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是绝对的易守难攻。”马多克拿出一个小木块放在地图上，“如果从正面进攻，城防武器将会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那里面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不像艾法西亚的城防军，因此从正面进攻必然会损失惨重。” “后方的玻利维尔山脉是一座石山，山势险峻，从后面突袭显然也很困难。” 巴拉特接过话头：“所以我们打算从地下奇袭。” “很久以前玻利维尔山脉中有铁矿和煤矿，山中遍布着矿洞矿井，现在的玻利维尔城也是在一座铁矿的基础上修建的。我们打算利用这些废弃的矿洞突袭。” “这么多年了，这些矿洞还能用吗？”凡尼亚问道。 “不确定去，所以需要派人去勘察。” “再一个，这个办法玻利维尔方面肯定也想到了，他们肯定有相应布置，这样的话我们的人先去勘察恐怕就会提前暴露。”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巴拉特笑着摇了摇头，“护国军里有玻利维尔人，据他所说，那山里的矿洞四通八达，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驻军选择炸塌通进城内的矿洞，将其彻底封死。没有人驻守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马多克拿起另一个木块放在玻利维尔城上：“我们会让那个大主教制作一批伪神器，用他们开路。同时为了吸引注意力，也会在正面战场和后面的山里放上人。” 凡尼亚眯起眼睛：“这些人恐怕就是召来的那些吧？他们真的会傻到自己去当炮灰？” 马多克轻笑一声：“谁说得让他们去当炮灰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八章 放松 “从正面强攻的话会被城防的武器‘照顾’得不能再全面，这不是炮灰是什么？”凡尼亚指了指放在玻利维尔前面的小木块。 “我们当然也会想办法在城内搞破坏，正面的部队只是吸引火力而已，只要他们的指挥官不要脑子有病真去强攻，不会有太大问题。”马多克笑道。 凡尼亚点点头，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那么接下来就得做一些准备工作，一是搞清楚那些矿洞的情况，二是弄清楚这些起义军里有哪些是‘内鬼’，我觉得安排这些‘内鬼’去做正面的牵制最好。” “正有此意。”巴拉特和马多克相视一笑。 “矿洞的事情得拜托你了，调查内鬼这件事我会想办法。”马多克认真地说道。 凡尼亚没有意见，术业有专攻，马多克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他去调查正好。 “这两个基础的问题搞明白以后我们再细化行动流程，要不然现在说太多都是纸上谈兵。”凡尼亚提议道。 “没问题。” “另外，行动的时间怎么安排的？”凡尼亚有些担忧，“最近局势有些过于平静了，罗尔德王国方面应该已经失去了耐心，想要来一场大的将我们一网打尽。这段时间我们动手的话就能打乱他们的部署，如果再犹豫恐怕就危险了。” 巴拉特摸了摸下巴，语气凝重地说道：“这方面的情报护国军会留意，我认为罗尔德王国就是想要利用我们发出的邀约，在艾法西亚将这些起义军一网打尽。看样子，他们现在还在等大鱼上钩。” 凡尼亚摇了摇头，苦笑道：“当时发出邀约时我专门安排了人直接送到各家驻地，没想到最后还是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感觉搞得人尽皆知。” “这就说明这些起义军的高层里有内鬼啊。”马多克靠在椅背上，冷笑道，“说白了，现在这乱局里有太多只想趁乱捞一把的家伙了，他们可真就是说投就投的。” “所以这次的详细计划只会有我们三人知道，安排探查任务之前我会把真正的任务目标安插在一些细碎的中小任务里，尽量避免有人泄密。”马多克叹了口气，“但最近艾法西亚鱼龙混杂，防也只能防一时，所以我建议，一旦获得了可靠的情报就抓紧时间开始行动。” 巴拉特也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拖的时间太长我怕夜长梦多。” 凡尼亚想了想，也觉得两人说的有一定道理：“那今天就安排探查吧，我们争取能在未来一周内开始行动。” …… 奥斯汀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经昏暗，海平面上的太阳只剩下了一抹橙红色的弧线。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好事。”玛丽安奴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白。 “稀客啊，怎么想起来上岸了。”奥斯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调侃道。 白自从被救出后就一直待在船上，似乎对岸上的事物不是很感兴趣。 “你傻的是吧？现在又没外人了还留她一个人待在船上？”玛丽安奴骂了一句。 奥斯汀讪笑着挠了挠头，思考片刻后笑道：“既然难得放松，一起出去逛逛？” 战争过后，弗莱明港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街道上的人比以往多了一些，两边的商贩数量也明显增长。 “感觉好像没有受到战争赔款的影响啊。”奥斯汀疑惑道。 “不过是把影响转嫁给了罗尔德罢了，那边现在局势动荡你以为没有梅来特尼在后面推一手吗？”玛丽安奴翻了个白眼。 “说起这个，最近罗尔德王国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吗？” “你是想问凡尼亚的情况是吧？没必要给我弯弯绕绕的，直说就行。”玛丽安奴撇了撇嘴，“她带人把艾法西亚打下来了，现在闷在里面，似乎把那里当成根据地了。” “艾法西亚？”奥斯汀有些惊讶，“这可是一等一的大城市，他们居然真能拿下来。” 白一脸疑惑地看着奥斯汀和玛丽安奴，试图听懂他们的对话，但似乎有些困难，于是干脆专心去解决眼前的炸鱼排。 “真是……”奥斯汀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很厉害，但也注定会很悲壮。”玛丽安奴淡然道。 “怎么说？” “这罗尔德王国能立国这么多年不断绝你以为凭的什么？王室？贵族？军队？” 奥斯汀眉头一皱，听玛丽安奴的说法，这里面恐怕还有些隐情。 “你以为他们压榨底层民众是第一天吗？为什么一直以来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就没有民众反抗成功过？” 奥斯汀脸色微变，他不是蠢人，已经猜到了一些皮毛。 “是因为丰收女神教会吧？”他苦笑道。 玛丽安奴先点头又摇头：“是，但不完全是。这个国家从来就不是王室和教会的，它是丰收女神的。准确地说，这整个国家都是丰收女神的农场，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正是因为罗尔德王国的存续，丰收女神才能成为目前为止还苏醒着的神明。” 正在吃东西的白突然抬起头，问道：“你们说的是一棵树吗？我以前在神域碎片里看见过祂的投影。” “树？”玛丽安奴和奥斯汀都是一愣，在丰收女神教会的描述里，丰收女神是一位慈爱如母亲般的女性，基本上是沿用了大地与丰收之神的形象。 “嗯。”白点了点头，“如果祂真的是目前还苏醒着的神明的话，那祂就是一棵树，因为通过神域碎片的感应，那棵树就是这个世界上还苏醒着的神明，我的感觉绝不会错，神域传给我的那种奇特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了。” 稍微思考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虽然祂的状态也不算好。” 奥斯汀心里一紧：是了，这样一来基本上就能实锤现在的“丰收女神”就是代替了大地与丰收之神的【枯朽】。 之前因为只是猜测，他一直没有告诉玛丽安奴这件事，想着等莱莎那边的研究有些进展后再说也不迟。 既然现在有这种证明，他也就不再迟疑，把在废大陆的见闻给玛丽安奴和白都说了一遍。 “哈哈哈，我以为你要一直瞒着我呢。”玛丽安奴微微一笑，似乎她早就知道一些事情。 “【枯朽】这个神明我确实第一次听说。”她顿了顿，“但我知道其他几位祂的‘同伴’。” 奥斯汀挑眉，随后恢复原状：“这些事情不能在大街上说吧？” “有什么？反正我们都是意识流对话，外人只能看见你和白，就算是白都听不到我们讲话。”玛丽安奴笑道。 然而这话刚说完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看向站在奥斯汀另一侧一直好奇地看着她这边的白，惊愕道：“你能听见我们讲话？” 白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我还能看你呢。” 玛丽安奴看向奥斯汀，后者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算了，听见就听见吧，反正她也没办法说给其他人听。”奥斯汀笑着打圆场。 玛丽安奴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这白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让她听听说不定还能提供点有用的信息。 “我知道的和【枯朽】一样的存在有两个，一个是【欺诈】，一个是【死潮】。”说到后者的时候，玛丽安奴瞥了奥斯汀一眼。 奥斯汀倒是没有很惊讶，他听说【枯朽】的事情之后就猜到这【死潮】恐怕也是外神了。 倒是那个【欺诈】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还有一种很强的既视感。 “【枯朽】对应了大地与丰收之神，【死潮】对应了海神，那【欺诈】应该是对应商业之神？” 玛丽安奴欣慰地点头：“没错，看来你跟着莱莎走走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欺诈】比较倒霉，祂实力强大，如果能成功进入这个世界的话商业之神肯定搞不定祂，但是祂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并没有完全进入这个世界，只有一部分力量影响了现实，剩下的部分包括祂的身体都卡住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奥斯汀心里“咯噔”一下，听这个描述，他突然想起了那片白色的荒漠。之前在与手风琴手卡卡战斗时，他曾经看到过那片荒漠的全貌——一个拿着天平的灰白色雕像。 而在废大陆上，得知了那片白色荒漠是某位入侵的神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卡在了这个世界和星空之间。 “玛丽安奴，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白色荒漠吗？” 奥斯汀刚想把自己的重磅猜想告诉她，玛丽安奴就继续说道：“记得啊，那就是【欺诈】啊。” “啊？”奥斯汀懵了一下，“你知道？” “嗯，早就知道，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神存在？”玛丽安奴耸了耸肩。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奥斯汀无语了。 “你知道，那本杰明也知道咯？”奥斯汀问道。 “嗯哼，我们去过废大陆，他在那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就此得知了【欺诈】和【死潮】的存在，但【枯朽】……确实是不知道。” “说起来，当时打碎神域碎片的时候调用的力量应该就是来自【欺诈】吧？”玛丽安奴回忆道。 白点了点头：“那家伙很厉害，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能与祂匹敌，但祂已经陷入了沉睡，延缓星空对自己的侵蚀。”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奥斯汀愣了，怎么一个二个的都知道那么多事情？ “神域碎片中记录的。”白理所当然地说道，“它记录了一些当年的事情，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看，到现在都会背了。” “你怎么也不说？” “你也没问啊？”白学着玛丽安奴的样子耸了耸肩。 那是光明之神的神域碎片，其中很有可能记录了当年的神战，奥斯汀有些激动。 但他还没问出口就被白堵了回去：“但那只是一块神域碎片，其中能记录的东西着实不多，而且都很零碎。” “不管多还是少，我都想听听。”奥斯汀笑道，能找到就算不错了，还管他多不多碎不碎呢？ 白点点头：“没问题，但是我想吃那个。” 奥斯汀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发现是一个卖烤章鱼的摊子。 “嗐！不就一个烤章鱼嘛！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说罢奥斯汀就拉着白走向那个摊位，全然不知身后的玛丽安奴已经变了脸色。 “站住！回来！”她突然冷声呵斥道。 奥斯汀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白轻轻叹了口气，撇了撇嘴。 “才出来几天你就学会了这招了！”玛丽安奴三两步走到白身前，生气道，“在希思黎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这种摊子都是用的劣质油，都是从死掉不知道多少天的海兽或者海怪身上提炼的，不健康。” 奥斯汀挠了挠头瞟了一眼玛丽安奴，寻思着你都已经成灵魂体了还在乎身体健康不健康。 刚这么想完他头上就挨了一下。 “你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明白垃圾食品的危害是不是？你自己吃也就算了，还带她去吃！” “她不也这么大个人了吗……”奥斯汀低声道。 白闻言挺了挺胸，一脸坚定站得笔直。 “她是个屁啊！”奥斯汀和白的脑壳上又挨了一下，真不知道玛丽安奴一个灵魂体是怎么打人的。 “她现在正是体内神性发展的关键时期，不能被外界污染，别说这章鱼了就刚刚吃的那个鱼排都有点超标。更何况……” 玛丽安奴连着说了一大堆，奥斯汀听着听着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在笑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玛丽安奴翻了个白眼。 “现在的你倒是越来越像‘人’了，我觉得挺好的。”奥斯汀由衷地感叹道。 玛丽安奴愣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你在骂我？” 奥斯汀哑然失笑，然后脑门上又挨了一下。 最后，白还是吃上了烤章鱼，奥斯汀也听到了神域碎片中记录的故事，但可惜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琐事。这让他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九十九章 新行动 奥斯汀的悠闲日子持续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每天都在研究关于远古那场神战的历史，同时也在搜集关于神明传承情况的情报。 玛丽安奴对他的积极有些意外，她大概知道是在废大陆受到了什么刺激，但却没有点破。 白留在了他的住处，和他一起研究那些晦暗的历史，前者总是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提出奇怪的见解。奥斯汀每次询问原因她都说是神域碎片中残存的记录。 如此重复了几次后奥斯汀也就不再问了，反正现在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第四天一早，奥斯汀正在阅读一本玛丽安奴拜托索菲娅从海神教会带来的一本典籍，心中突然生出某种特殊的感觉。 当即心领神会，和白招呼了一声便进入了莱莎开辟出的那片幻境。 在草地上醒来后，奥斯汀看到不远处莱莎和凡尼亚已经聊起来了，两人是不是发出清脆的笑声，氛围很是轻松。 见奥斯汀到来，凡尼亚站起身使劲挥舞自己的手臂。 这算日子里她一直在为罗尔德进步党的事情操心，压力无处释放，难得能来一次幻境和友人畅谈让她十分高兴。 “凡亚，好久不见。”奥斯汀也挥了挥手，笑着打招呼，“一切都还好吗？” 凡尼亚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笑道：“都还好，一切顺利。” 莱莎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微笑着看着两人。 三人围坐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儿，话题最终被莱莎引到了凡尼亚身上。 奥斯汀心中了然，知道是凡尼亚那边可能有莱莎看中的东西。 “凡尼亚，最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大行动？”莱莎问道。 “是的。”凡尼亚点点头，这种级别的情报告诉莱莎和奥斯汀并无不妥。 莱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说起来，你们起义的这段时间里，丰收女神教会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没有，我们也派人监视了各地的教会，那些神官并没有异动。”凡尼亚毫不犹豫地回答，但随后又突然迟疑了一下。 “怎么？有什么麻烦吗？”奥斯汀趁势问道。 凡尼亚撇了撇嘴，说道：“就是很奇怪的事情，在我们起义以来，丰收女神教会就没有什么动作，所有的神官都缩进了教会里，就像缩头乌龟一样。” 说着她叹了口气：“但我知道他们不是怕了，是在酝酿着什么，我虽然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们，但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了，他们真的在酝酿什么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 奥斯汀听到这些后精神一振——来了，这就是莱莎这次找到凡尼亚的原因，她想对丰收女神或者说【枯朽】出手。 和奥斯汀想的一样，莱莎微微一笑，开口道：“据我所知，丰收女神教会那边确实在酝酿着一些对你们来说很不利的东西。” 凡尼亚坐直了身子，语气认真地问道：“可以告诉我吗？虽然我们大概率阻止不了，但我想试试看。” 莱莎摆了摆手：“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有人会帮你们解决的。” 说罢她便看向了旁边的奥斯汀。 奥斯汀愣了一下，伸出左手食指指着自己：“我？” 莱莎点点头：“我也会帮忙。” 凡尼亚没有表现得很高兴，她依旧看着莱莎：“这是梅来特尼王国的意思吗？还是海神教会的意思？”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莱莎毕竟身份特殊，大家都是被毒打过的，都不是心思单纯的小孩子了。 “不是。”莱莎坚决地摇头，“这和梅来特尼王国或者海神教会无关，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莱莎看凡尼亚没有说什么，便继续解释道：“丰收女神教会在酝酿的东西我也有点兴趣。” 凡尼亚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丰收女神教会那边就拜托你了。” “嗯，没问题。” 之后三人又聊了十多分钟，凡尼亚并没有太多时间休闲，于是先一步退出了幻境。 和她告别后，奥斯汀看向莱莎，问道：“我们俩要和那个【枯朽】摊牌？” 莱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奥斯汀，淡淡地说道：“这个不着急，还是先分享一下最近的收获吧。” 奥斯汀点点头，将这几天得到的情报和信息告诉了莱莎。 莱莎时不时点头，奥斯汀带来的信息中有些东西对于她来说也是十分新鲜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猜测和【枯朽】一样的神明一共有七位，分别对应七位正神。他们想要接替正神的位置，于是发动了神战。”莱莎听完后直接就开始了分析，“其中【欺诈】算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剩下的则不知所踪，我估计是陷入了沉睡。我怀疑【枯朽】这次准备的事情就是想要召唤祂的同伴。” “为什么祂不自己下场呢？祂不是当世唯一还苏醒着的神明吗？”奥斯汀不解。 “【枯朽】这个名字听起来和丰收女神是不是背道而驰？”莱莎很耐心地解释起来，“这很有可能是祂本身的权柄，祂击败了大地与丰收之神后改名丰收女神，很有可能是因为继承了后者的一部分权柄，拥有了‘丰收’方面的能力，但同时也因为某些原因丧失了‘大地’方面的能力。如果祂要出手，必然不会使用‘丰收’这一系的权柄，一是因为杀伤力欠缺，二是因为这可能导致祂那些信徒的信仰崩塌。” “丰收女神是慈爱的神明，在这个设定下，祂不可能使用自身的代表性能力去进行大范围杀伤。因此只能以【枯朽】的权柄出手，而这显然会引起质疑，丰收女神教会的典籍里可没有描述过女神还掌握了其他权柄。”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同伴出手解决麻烦，到时候再由祂来‘阻止’这位同伴，在罗尔德王国国民面前显圣，收获一批信徒，同时也收割一波信仰之力。” 奥斯汀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他过往的认知里，神明都是超然物外的存在，哪里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这都是你的想象吧？” 莱莎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想象，这是我们找到的典籍上有的记载。在福尔兰帝国存在的时候，大地与丰收之神就经常拜托其他神明利用祂们的权柄制造一些天灾，然后再由自己出场解决麻烦，以扩充信徒。” “这——”奥斯汀有些无语。 “大地与丰收之神能联系到其他神明帮忙，那就说明其他神明很有可能也有类似的做法，换言之，这种事情他们可是很熟悉的。” 奥斯汀叹了口气，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破碎了。 “准备一下吧，命令马上就下来了，我们后天就出发。”莱莎耸了耸肩，挥手将奥斯汀请出了幻境。 刚出幻境没过多久，奥斯汀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封密令就送到了他家里。 “监督罗尔德青年党工作状况？”奥斯汀挠了挠头，看着这封有些抽象的密令。 他记得之前莱莎说过，罗尔德青年党是梅来特尼王国支持的抵抗组织。但这和他一个军部特派观察员有什么关系？什么叫做监督工作状况？总感觉八竿子打不着啊。 虽然觉得很是离谱，但“军令如山”，奥斯汀也只能顺从——想来这大概率是莱莎安排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找一个这么抽象的理由。 这封密令是直接递到他住处的，想来泰德准将可能都不知道这回事，因此奥斯汀去了一趟后者的办公室，将自己要出任务的情况告诉了他，至于任务内容自然是保密。 泰德可高兴坏了。这奥斯汀以前归他管的时候一出去就惹祸，他真巴不得把奥斯汀关在军港里。现在这小子成了军部特派观察员，他真怕这家伙待在这里查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又巴不得赶紧把他弄出去。 奥斯汀看着泰德高兴的样子，心中暗暗笑了笑，他可懒得管这弗莱明港的屁事，这老头也是杞人忧天。 两天后，奥斯汀到达了罗尔德王国。 这次行动他带上了亨利，这家伙是个人才，可惜军部没见识，就这么放着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奥斯汀也捎带上了他。 亨利也乐得如此，有人提供研究经费，还能在传说中的幽灵船上搞研究，何乐而不为呢？ 前来接待奥斯汀的是一个衣着考究的小老头，如果不是他自我介绍，奥斯汀绝对猜不出来这位就是罗尔德青年党的党魁。 ［这家伙真是起义的？穿得跟贪官似的？真要革命第一个革的就是他。］道格吐槽道。 奥斯汀也是在心中暗暗腹诽。要不然派自己过来呢，这小老登自己怕是吃了不少梅来特尼王国的援助。 “奥斯汀大人，您能莅临指导实在是我们的荣幸，您也劳累了一天了，我们先去放松放松？”正在奥斯汀腹诽时，小老登突然开口说道。 奥斯汀瞟了一眼马车外街道两边花花绿绿的招牌，心中一惊，暗骂一声后笑道：“不必了，直接去住处吧，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小老登一怔，没想到奥斯汀居然不吃这一套，不过他倒也是明白人，也没坚持，直接让车夫改道，直接到了驻地。 罗尔德青年党有梅来特尼王国支持，就算援助可能被吃了一部分，也有相当不错的实力。此时他们已经占据了一座海边的小城，以此为根据地往外发展。 小老登一路给奥斯汀介绍着自己的计划和理想，又特别说明了罗尔德青年党是如何在他的英明指挥下拿下了这座海边的小城。 就在奥斯汀马上要绷不住的时候，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幢两层的独栋小楼旁。 这小楼就建在海边的高地上，本身拥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四周美景如画，颇有韵味。 “奥斯汀大人这些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房子里有电报机，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小老登深深鞠躬后便立刻乘坐马车离开了。 奥斯汀站在院子里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讪笑道：“看来我突然过来还是吓了他们一跳啊。”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你。”玛丽安奴笑道。 “我看是回去商量怎么应付我去了。”奥斯汀伸了个懒腰，“看来是真吃了不少。” 奥斯汀没有想现在就立刻突击检查的打算，反正他来这边又不是真的要干这个。 推开屋门，果然已经有人在里面等着了。 “你来多久了。”奥斯汀很自然地关上门，问道。 莱莎站在客厅里打量着房子的装潢，淡淡道：“刚来没一会儿。”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是真吃了。” 奥斯汀耸耸肩：“那你打算怎么办？姑且他吃的也算是你的家产。” “该怎么办怎么办，顺手的事情。”莱莎无奈地摆了摆手，“休息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去哪？” “当然是丰收女神教会的总部。”莱莎说完就自顾自地上楼了。 …… “丰收女神教会吗？”马多克摸了摸下巴，“你的朋友可靠吗？” 凡尼亚揉了揉眉心：“可靠，所以我认为我们要加强监视，但是行动还是不变。不管丰收女神教会在酝酿什么，我们要在他们动手之前拿下玻利维尔，达成战略目标。” “要在他们收拢人心之前彻底将这个火药桶点了。” 马多克赞同地点头：“一切都安排好了，最早明天就能动手。” “报告！”门口突然有人喊道。 “什么事？”凡尼亚转身看向门口的兰瑟。 后者面色古怪，说道：“罗尔德青年党派来了使者，说他们也要来，而且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马多克眉头一皱，连忙问道。 “他们说最早后天能到。”兰瑟苦笑一声。 “哼！”马多克猛地一拍桌子，“这群该死的家伙！明摆着是来捣乱的！” 凡尼亚也是冷着一张脸，这罗尔德青年党是梅来特尼王国支持的势力，本身实力不弱，选这种尴尬的时间点过来，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着做鹬蚌相争里的那个渔翁。 “我们怎么回应他们？”兰瑟问道。 马多克和凡尼亚对视一眼，冷笑道：“那就让他们过来吧。” 既然那么着急来做炮灰，那就来呗。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章 珀斯比 罗尔德王国的丰收女神教会总部并不在其王都，而是坐落在沿海高地的中型城市珀斯比中。 在罗尔德王国语中，珀斯比的意思是繁荣。相传这座城市是在丰收女神教会传入罗尔德王国时建立的，当时的枢机主教团起了这个名字，以表示对这片土地的祝福。 时过境迁，这片土地也确实不负众望，成为了罗尔德王国最繁荣的省份之一。 “这珀斯比虽然沿海而建，但它靠近海洋的地方是悬崖峭壁，并没有建造港口的条件，能发展起来靠的是丰收女神教会总部和当地的旅游业。”莱莎给奥斯汀介绍着这座城市的情况。 “罗尔德王国的人还会旅游吗？”奥斯汀问道，“我以为他们这辈子就是被钉死在自己的土地和工作上的。” “那只是底层民众罢了。”莱莎摇了摇头，“实际上罗尔德王国还有五分之一的‘自由人’——也就是那些小老板、高级技术人士以及贵族和神官群体。这里的旅游业就是提供给这些人的。” 奥斯汀撇了撇嘴，又想起了那个小老登。 “说不定凡尼亚正在做的事情才能给这个国家未来。”他冷不丁感慨道。 莱莎没有接话，偏过头看向车窗外。沉默片刻后才喃喃道：“或许吧，但她可能看不见那一天到来。” 奥斯汀愣了一下，追问道：“为什么？” 莱莎依旧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罗尔德王国有这样非人的治理模式却还能长存于世间，就是因为【枯朽】需要这样一个王国，只要神明还需要它，只要需要它的神明还存在，那要推翻它就是天方夜谭。” 奥斯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凡尼亚只看到了自己，或者说凡人能看到的东西。她和她的同伴认为只要杀掉压迫民众的神官和贵族，这个国家的底层民众就能获得解放。但不是的，他们或许可以打破这个体制，但神明的需求还在，祂会扶植新的代理人，建立一套新的体制。” “到最后，似乎全部东西都被替换了，什么都变了，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有变。” “可我们不是会帮助她吗？”奥斯汀问道，按照计划，他们现在就要去阻止【枯朽】的行动。 “做不到的。”莱莎苦笑一声，“我们这次说不定能阻止祂，但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祂还存在，那就必然会一直如此。” “那如果我杀了祂呢？”沉默了片刻后，奥斯汀低声道。 莱莎转过头瞥了一眼他的胸口，足以弑神的力量现在就封存在那里。 “你怎么杀祂？”她问道，“你知道这力量怎么使用吗？你知道怎么找到祂的真身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杀了祂，没了【枯朽】还有【欺诈】、【死潮】等等等等，只要‘神明’还存在，来自于祂们的压迫就不会改变。” “那我的宿命呢？我的宿命不就是弑神吗？把祂们全杀了不就好了？”奥斯汀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然后呢？”莱莎双手交叠在双腿上，“神性和信仰不断累积，总会有凡人再次成为真的神明，你杀得完吗？” 奥斯汀抿起嘴，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宿命……” “你的宿命是断绝神明，你必须要保证这世界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神明诞生，再也不会有外神降临。” 奥斯汀一怔，有些懵懂。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彻底断绝神明，或许现在的世界上没人知道怎么做，所以我们需要研究的时间，等到有把握彻底斩断神明的未来时才能出手。” “现在还不到时候，你明白吗？” 奥斯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能恨恨地砸椅子一拳。 “凡尼亚的革命是不会成功的。”莱莎语气认真地说道。 奥斯汀仰起头看着车顶：“那至少……至少救她一命吧。” 莱莎没有说话。 一路无话。 “他去哪了？”之前接待奥斯汀的那位罗尔德青年党党魁正坐在奥斯汀临时住的那房子的院子里。 面前半跪在地上的男子回答道：“他去了珀斯比，目的未知。” “珀斯比？”小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珀斯比是丰收女神教会的“圣城”，但他们和教会没有什么交集，他确实想不出这人去那边做什么。 “你派人盯紧了，搁三小时，不，一小时给我汇报一次，千万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 “是。” “有什么发现吗？”小老头又转头问旁边另一位手下。 “没有。”那名瘦小的男子推了推眼镜，说道，“他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整个房子就像新的一样，他似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小老头眯起眼睛，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来时坐的船查得怎么样了？”他又问道。 那瘦小的眼镜男子表情有些古怪，犹豫片刻后说道：“他来的时候坐的船消失了。” “消失了？”小老头瞪大眼睛回头看着瘦小男子。 奥斯汀来的时候乘的可是幽灵船，能查到就怪了。当上军部特派观察员之后他的档案就被封存了，以这些人的能力和水准很难查到他的信息。 “那他去珀斯比是怎么去的？” “乘马车。” “哪里来的马车？车夫是谁？” 瘦小男子摇了摇头。 这直接给小老头气笑了：“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过脑子？一个人来这里坐的是自己的船你查不到我还能理解，可是他到了我们的地盘上，联系一个车夫，联系一辆马车你还能查不到？” 那瘦小男子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 一直半跪着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抬起头大声道：“大人，交给我吧，我一定查得明明白白。” “哦？你很有自信啊。” “我保证完成任务。”那男子微微一笑，拍胸脯保证。 珀斯比城虽然是丰收女神教会的圣城，但修建的却不算太雄伟，甚至连弗莱明港都不如。 但一进城门，那种教会总部的感觉就扑面而来——入眼处尽是各种大小、姿态的丰收女神雕像，每家店铺的门口或店里都有一座。 并且和其他地方的丰收女神雕像不同，这些雕像表面似乎都闪烁着一丝神性的光辉。 莱莎眉头一皱——看样子这【枯朽】不仅是处于苏醒状态，祂自身的状态估计比想象中要更好。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恐怕会更加困难。 奥斯汀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从进城后就一句也没有提到过丰收女神或者【枯朽】，就连心中也尽量不去想这二者。 莱莎带着奥斯汀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店，进房间后第一时间拿出了那个提灯，待到提灯的光芒充满整个房间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有什么计划？”奥斯汀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观察着下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等。”莱莎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等？” “不管【枯朽】要做什么，那必然都是一个大动作，到时候我会有所感应，等到那时候我们再过去就行。” 奥斯汀点点头，这方面还是莱莎在行，他没什么好的建议。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得趁这段时间做些准备。”莱莎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些大小规则的神术水晶，“主要的两个准备，一是要收集一下情报，看能不能搞清楚【枯朽】到底要做什么，二是到教会总部附近布置一下这些神术水晶。” 说着她从袋子里取出一块神术水晶放在了桌面上，奥斯汀这才发现这些神术水晶和之前他们用的并不一样。 这些水晶在光下会显现出淡淡的蓝色，仔细看的话还能在其中心位置找到一丝细细的金线。 “是海神？”奥斯汀挑眉，问道。 莱莎轻轻点了点头。 奥斯汀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神术水晶可不是莱莎能拿出来的，他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居然还有海神的影子。 也是，仔细想想的话他们毕竟是在和一位神明对抗，在不动用弑神之力的前提下，如果后面没有同等量级的存在支持，基本可以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如果背后没有支持，我也不敢在凡尼亚面前那样说。”莱莎收起水晶，“这些神术水晶的具体作用我也不清楚，但我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海神的气息。” “祂……苏醒了？”奥斯汀瞪大眼睛。 莱莎摇头：“按照索菲娅的说法，应该还没有。” 说到这里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索菲娅也会来，她会站在我们这边。” 奥斯汀皱眉，在帮助索菲娅找回身体后他们就没见过几次了，他询问玛丽安奴后者也语焉不详。 索菲娅似乎一直在坚定地做着什么。联想她的身份，奥斯汀猜测可能是和反抗海神有关，但这次她又站在了海神这一边。 信息太少，让人摸不着头脑。 莱莎没有修整的意思，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就带着袋子离开了住处，奥斯汀休息了一会儿也决定出去看看。 如果说一座城市里什么地方最好打听事情，那一定就是那座城市的酒馆。 丰收女神教会并不禁酒，这圣城内的居民又不属于底层，因此城中酒馆不少，每一家都坐了不少人。 奥斯汀想了想，没有选择距离教会总部最近的，而是去了一家距离不近也不远的。 一进门，和其他地方酒馆的那种嘈杂不同，这酒馆里回荡着悠扬的音乐，喝酒的顾客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小声聊天。 奥斯汀眉头一皱——这种地方可不是收集情报的好选择。 他刚想转身离开，眼睛却瞟见了什么，脚步定住，挠了挠头后走向一个空着的小桌。 “要喝点什么？”服务生走上来，微笑着问道。 奥斯汀笑了笑，说道：“要一杯精麦。” 这是罗尔德王国特产的精酿麦酒，据说罗尔德王国人从下到上没人不喜欢这种酒。 点完后，他拉住准备离开的服务生，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顺便请那边那位先生喝一杯。” 服务生回头看去，只看见了一个半趴在桌上的中年男人。 “好的，先生。” 酒很快就上来了，服务生将酒递给那中年男人的时候特意指了指奥斯汀，奥斯汀回以微笑。 那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会儿，端上酒杯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奥斯汀对面。 “你好，朋友，谢谢你的酒。”他和奥斯汀碰了一杯。 奥斯汀喝下一口酒，笑着问道：“神官先生有什么烦心事吗？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那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将那里的一枚麦穗形状的徽章摘下，尴尬地笑了笑：“让您见笑了。” 丰收女神教会没有禁止自己的神官喝酒，但出于对自身形象的维护，教会的神官一般不会在公共场合饮酒。 这位神官脱下了自己的袍子，也拿下了项链，却唯独忘记了别在胸口的徽章——严格意义上这并不是丰收女神教会的徽章，只是最近流行于神官间的装饰品。 “没关系，我能理解。”奥斯汀笑了笑，“要不然我就不会请你喝一杯了。” 中年神官闻言又是一顿感谢，随后才悠悠开口道：“实不相瞒，最近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放在平时，他根本不可能和一个刚认识的人说这些，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开口了，并且或许这些事情找一个陌生人说会更好呢？ 奥斯汀没有接话，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势。 “家里遇到了一些变故，我的妻子和孩子都病了，我把我的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但他们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他说着说着捂住了脸，“最近听朋友介绍了一位墨尔斯克第三帝国来的医生，他信仰知识与智慧之神，据说医术高明，可恶已经没有钱了。” “神官的津贴呢？我记得这是很大一笔钱。”奥斯汀多少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神官的津贴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发了，自从战争开始后就没发几次。”他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奥斯汀眨了眨眼睛，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道：“我或许可以帮你。”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一章 策动 奥斯汀并不喜欢利用一个人面对的困难去控制他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但现在机会难得，而他确实很迫切地需要面前这位神官的帮助——在奥斯汀心中，凡尼亚的地位始终要比一般人强得多。 但他也会尽力去帮助这位神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那神官眼中先是露出一抹惊喜，但很快又被犹豫和疑惑掩盖——他不会轻易立刻相信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陌生人，就算现在的他真的面临着难以自己解决的困难。 “感谢您的好意，但这毕竟是我的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中年神官讪笑一声，“今天您请我喝的酒我记下了，以后我也会请回来的。” 说罢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我可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陌生人，你不想听听为什么吗？”奥斯汀笑道。 中年神官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停下脚步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奥斯汀。 “呵呵，实际上我不是罗尔德王国人。” 中年神官点点头，这一点他能看出来，面前这位先生的言行举止和罗尔德王国人一点也不像。 “我对这个国家以及丰收女神教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奥斯汀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不顾神官狐疑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是我曾经受到过丰收女神教会神官的恩惠。” “他帮了我一个大忙，几乎可以说是拯救了我的人生。但是他事后并没有接受我的回报，而是告诉我：‘你以后要是遇到了需要帮忙的神官就帮他一把吧’。” 奥斯汀双手十指交叉搭在桌面上：“所以我才会主动来了解你的困难，想要帮助你渡过难关。” “据我所知，丰收女神教会虽然不禁酒，但是神官们一般也不会在公共场合喝酒。如果有神官如此做了，要么是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荣誉，要么是他满腔的愁怨无人可以倾诉。” 说完这些，奥斯汀朝着已经陷入沉思的中年神官抬了抬下巴：“我相信你是属于后者，所以才会主动与你搭话，了解你的困难。” “好在你遇到的难题并不复杂，相信我，相比于其他事情，缺钱已经是最好解决的了。” 中年神官眼中的疑惑虽然已经消散了几分，但奥斯汀能看出来他确实还是不太相信自己。 于是他耸了耸肩，笑道：“没关系，反正我只是为了帮助你，也不图什么回报。” 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将一片打磨得十分轻薄光滑的神术水晶放在桌上。这是他在小老登安排的住处里找到的，想必是一笔用来贿赂自己的脏钱，奥斯汀可不敢随便用出去。 “这是独立城邦联合体签发的不记名存款凭证，里面的钱不多，但足够解你燃眉之急。” 奥斯汀将水晶片推向中年神官，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 “嗷，对了。”奥斯汀在吧台借了支笔，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后递给了神官，“今天的酒我请了，之后要是想请回来就到这里找我吧。” 离开酒馆后，奥斯汀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又拐弯去了另外几家酒馆，转悠了一段时间，在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目标后开始往回走。 他不知道那个中年神官会不会来找，也不知道他找上来的时候还来不来得及。可以说奥斯汀在赌，也可以说他真的在做好事。 莱莎认为是第二种，于是在奥斯汀给她说了事情经过后表示无语。 “反正又不是我的钱，用来做个顺水人情无可厚非，而且万一真能成，那不是就赚大了吗？” “我那边已经布置完毕了，接下来就等【枯朽】动手了，凡尼亚那边似乎也到最后阶段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有预感，他们动手的时候，【枯朽】会提前有动作。” 奥斯汀苦笑一声：“确实，谁让她闲着没事去攻罗尔德王国的军事重镇呢？真让她拿下来了还了得？” “如果凡尼亚真的成功了，她那一支起义军的声势恐怕会壮大到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步。到时候怕是连罗尔德王国的一些正规军都会反水到她那里去。”莱莎感慨道，“这样一来，她便能削弱一部分【枯朽】的力量，对我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既然这样，我们有机会去帮她吗？”奥斯汀问道。 莱莎摇了摇头：“没机会的，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奥斯汀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他能做的确实不多，只希望真的能帮上忙。 …… “你说那人什么样子？”凡尼亚面色古怪地看着前来报告的基恩，问道。 刚才，有人悄无声息地突破了艾法西亚的外围防御，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城门口，大喊着要见凡尼亚。 目前负责城门守备的基恩和兰瑟拿不准，便商量着让兰瑟先稳住，他赶紧来报告。 “是个瘦高个，身边还带着一个又高又壮的随从，两人都带着铁面具，看不清样子。” “他有没有说是谁让他来的？” “说了，说是‘本杰明’让来的。” “本杰明？”凡尼亚愣了一下，随后又反应过来，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基恩皱了皱眉：“老大，那人看上去危险得很，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凡尼亚哭笑不得：“我知道他是谁，他是我一个朋友的……额……医生。” 基恩依旧满肚子疑惑，但凡尼亚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知道跟在后面。 凡尼亚倒是已经猜出来了，来人应该就是奥斯汀之前招募的船医亨利，还是她亲自引荐的。 还没走到城门，两人就听见外面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打起来了。 基恩和凡尼亚同时皱眉，快步赶了过去。 “哈哈哈，你们就这点本事吗？”亨利站在一旁得意地笑道。 在他面前不远处，两道人影闪转腾挪，正在与一个身高两米多快三米的全身裹在黑袍里的大家伙激烈对战。 战场边缘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凡尼亚和基恩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哼！别得意！”其中一人冷哼一声，脚尖踏在那大家伙的肩膀上，借力冲向亨利。 亨利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眼见那人离自己距离差不多了，左手一抬，向上翻出一个黑洞洞的炮口。 “嘿嘿，尝尝这个！” 说罢，炮口火光一闪，那冲过来的家伙面色一白，双手的短刀交叉挡在胸前，硬生生挡住了射出的炮弹。 这一下直接将他打飞出去，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向地面，在空中还吐出来好几口血。那两把短刀也已经碎成了满地的金属片子，毫无疑问已经报废了。 他的同伴见此情景心中一急，动作有些变形，然后便被那大家伙抓住机会，砂锅大的拳头一拳印在腹部，将其打飞出去，在空中翻滚几周后，狠狠砸在地上。 周围的人群顿时兴奋地欢呼起来。 凡尼亚本想着阻拦，但看见同亨利动手的并不是自己的人，于是就没有出手，站在一旁看完了整场。 “好像是多弗雷拉-罗尔德人民阵线的人。”基恩瞟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人，说道。 凡尼亚点了点头，藏在人群里继续观望，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想要出手的。 亨利也十分得意，朝着周围欢呼的人群不断挥手致意。而有一片区域的围观者确实鸦雀无声，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多弗雷拉-罗尔德人民阵线的人。 领头的那人面色难看，挥手让手下把地上的两人拖回来，正准备离开时却被人叫住了。 “卢本，你倒是好脾气，手下被打成这样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 卢本看向说话的人，眉毛一挑。 来人一身黑色正装，左眼戴着一只单片眼镜，和老派的穿衣风格不同的是，这人看上去十分年轻，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哼，艾伦，有本事你找人上去，别在这说风凉话。” 艾伦摘下单片眼镜仔细擦拭，淡然道：“这家伙应该是罗尔德进步党的人，故意放出来要挫挫我们锐气呢。” 他抬眼一瞥还在兴奋挥手的亨利，笑道：“他们提出来要进攻玻利维尔，用我们的人吸引火力，算计的是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罗尔德抵抗组织还在那一直帮腔，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恐怕以为我们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呢。” “罗尔德解放组织一直在旁边看戏，要是我们能展示一下实力，他们或许会站在我们这边。” 卢本默默听着，冷不丁笑了一声：“怎么？你罗尔德人民共和议会想当盟主吗？” 他已然听出来了艾伦的意思，后者对罗尔德进步党方面的安排不满，想要联合自己逼宫，自己当盟主。 “何乐而不为呢？你难道真的以为打下艾法西亚的他们很厉害吗？这种城市换你我来只会做得更好。”艾伦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这么多天了他们都不让我们进城，显然是防着咱们呢，被当成强盗的感觉是真的不爽。” 卢本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听说罗尔德青年党也要来，他们明天就会到，你猜他们到时候会站在哪边？” 艾伦轻轻摇头：“卢本，你都知道的消息我难道会不知道吗？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只要能再争取到一家的支持，他们就会站在我们这边。” “你已经默认我会和你联手了？” “得了吧，卢本你不也眼馋这艾法西亚吗？我们联手对付他们，到时候盟主的位置归我，这艾法西亚归你，如何？”艾伦说完伸出左手。 卢本嘿嘿一笑，伸出手和艾伦握在一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再不帮兄弟一把岂不是显得我很不讲情义。说吧，你想怎么做？” 艾伦冷笑一声：“想做盟主，拳头不大可不行，你把你手下的好手都找出来，我们和他们比一场。” 亨利见没人再来找事，微微一笑，走回因格拉汗身边，准备收工走人。 “诶，这位朋友别着急啊。”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亨利转身，却看见一个穿得很正式的家伙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你也想试试吗？” “哈哈，朋友说笑了，我可不是这大家伙的对手。”艾伦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起旁边的因格拉汗，在他看来这家伙大概率是一件罕见的傀儡型神器。 “那你什么意思？”亨利不解。 艾伦没有理会他，微微一笑，面向围观的人群，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我们六家起义军共聚一堂，结成同盟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但玻利维尔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想要拿下它，我们还需要团结得更加紧密。” “说得有道理，那我们该怎么做？”卢本的手下立马开始起哄。 “对对对，怎么做？” 艾伦压了压双手，示意安静。 “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可以选出一支起义军作为盟主，其他的朋友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受盟主节制。这样一来，我们的行动有了统一的指挥，就不会陷入到各自为战的困境中。” 基恩闻言眉头一皱，这么多天下来起义军可一直是默认召集的罗尔德进步党为盟主的。这会儿提出这个建议不就是想夺权吗？说不定还想连着艾法西亚一起夺了。 基恩越想越气，就要冲出人群找艾伦理论。 凡尼亚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先听听他怎么说，我能感觉到这些家伙除了雷弗里那一支确实听我们的以外，剩下的都不服气，说不定我们也能借此机会立威。” “那盟主怎么选？”围观的人群中果然有人开口问了。 艾伦嘴角微微翘起：“本来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刚刚这位朋友给了我灵感，我们就以擂台赛的形式来决出盟主吧，这样最为公平。” 围观的人群里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凡尼亚也默许了这个提议。 艾伦有些惊讶，但还是藏住了自己的情绪，笑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请有意竞争盟主的各位选人上场吧。” 说完他便回到了罗尔德人民共和议会的人群中。 “把消息告诉马多克，他会选人的。”凡尼亚舔了舔嘴唇，淡然道。 想玩阴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二章 盟主(上) 选定盟主的事情在艾法西亚传开后众人都是极其兴奋，能够节制六支起义军的权力谁都会心动——拥有这力量后完全有能力和罗尔德王国的正规军叫板。 马多克和巴拉特正在研究行动的细节，听到基恩汇报这事后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距离行动开始已经不足五天，这时候说这些话简直是胡闹！”巴拉特愤怒地拍了拍桌子，一向冷静的他这时候完全淡定不下来——临阵换帅可是大忌，要是这盟主落在其他人手里，恐怕进攻玻利维尔的计划就完蛋了。 马多克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们能提出这种事情，明显是不服我们，如果不解决的话到了那天可能会出大问题，倒不如这次一次性把他们打服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也不会反悔，到时候多少能遵守一下命令。” “那我们派谁去？”基恩问道。 “我听万尼亚说她有个老朋友来找她了，那人也是个硬的，可以算他一个，剩下的就让波罗斯去吧。”马多克甚至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就做出了决定。 “就两个人吗？”基恩有些惊讶，“您不上吗？” 马多克摆了摆手：“什么土鸡瓦狗还要我亲自动手，他们两人足够了。” “只派两个人吗？”凡尼亚听基恩说了马多克的决定，喃喃自语道。 “我也觉得不太把稳。” 凡尼亚摇头：“不，就派他们两个就行，既然马多克认为他们两人就能解决那就相信他。” 两人说话间，艾伦又跑到了场中，开始介绍起规则，俨然已经把自己放在了“领头人”的位置上。 “为了节约时间，同时也彰显代表的实力，我提议以车轮战的方式进行比赛。” 围观的各大势力一阵哗然，但却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艾伦见没人反对，继续说道：“既然没人反对，那我继续了，我们罗尔德人民共和议会和多弗雷拉-罗尔德人民阵线商议后决定，组成同盟参赛，大家也可以选择和其他起义军组成同盟或者独自参赛。” 凡尼亚撇了撇嘴，刚要说话，却听见旁边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喊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罗尔德进步党、罗尔德护国军和罗尔德抵抗组织也结成同盟参赛。” 凡尼亚看过去，发现那人也正好看了过来，并朝自己挥了挥手。 似乎是那个经常跟在莱莎身后的男人，好像叫雷弗里？莱莎之前有提到过可以信任他，这次他过来之后也明确表示了合作的意愿，并在谈判里展现了极大的诚意。凡尼亚和马多克都已经私下里承认了这个盟友。 这三家结成同盟并没有让其他人感到意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罗尔德解放组织和罗尔德青年党不参加这次竞争。”之前最先来找凡尼亚的那男子走到人群前面，说道，“但我们绝对服从新任盟主的管理。” 说罢他瞥了凡尼亚一眼，其中似乎蕴含着深意，但后者压根没看懂，也懒得深入去想。 艾伦点了点头，看向凡尼亚的方向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参加竞争的就确定了，我们两边各派出三人进行车轮战，如何？” “如你所愿。”凡尼亚耸了耸肩。 艾伦嘴角微微翘起，轻轻拍了拍手，身后人群里便走出了两人——卢本和一个瘦瘦小小的猥琐男子。 “算上我，我们这边的三人齐了。” 凡尼亚看了一眼雷弗里，伸手拍了拍亨利的肩膀，小声道：“这几人可不好对付，搞不好你要扛起大梁来，加油。” 亨利挠了挠铁皮脑袋，走入场内。 和他一起走出去的还有波罗斯和雷弗里。 艾伦和卢本对视一眼，前者皱眉道：“早就听说万尼亚女士和马多克先生实力强大，为何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 雷弗里哈哈一笑，抢在凡尼亚前回答道：“就你们这一群土鸡瓦狗，还没必要让他们两人出手。” 艾伦和卢本嘴角一抽，后者直接开口笑骂道：“土鸡瓦狗？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有没有本事我们赛场上见真章，可别到时候被打得抱头鼠窜，让大家看了笑话。”艾伦幽幽地说道。 “嘿嘿，我倒要看看你们惨败后还有什么脸继续赖在艾法西亚！一群靠运气上位的家伙！”那猥琐男子也开始嘲讽。 亨利倒是没什么，只当笑话听了。 但波罗斯可是个暴脾气，听见对方这般嘲笑，当即就绷不住了，嘴一张各种污言秽语就迸发而出，给场上的所有人都骂得愣住了。 “他之前是这样的吗？”基恩微微偏头，问道。 刚刚被叫过来的兰瑟摇摇头，苦笑一声：“我还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凡尼亚叹了口气：“艾法西亚可是我们付出了牺牲才拿到手的，如今被其他人这么贬低，波罗斯怎么可能忍得住？要是换你们上去估计也得骂对面一个狗血淋头。” 那瘦小的猥琐男子听不下去了，快步走到场地中央，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喊道：“没有素质的玩意儿，有本事我们手下见真章！看我不把你屎打出来！” 波罗斯怒极反笑：“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说罢直接一跺脚，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猥琐男子。 虽然嘴里都是轻蔑之语，但波罗斯却丝毫没有轻视对手，上来就拿出了自己的全力。 猥琐男子也是以速度见长，一时间便只能看见两道影子在场地中不断迂回、碰撞。每次碰撞都有清脆的金铁相交声或是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响起，向围观的众人昭示着战斗的激烈。 又一次碰撞后，两人分开，站在不远处微微喘气。 波罗斯上身的衣服上多了好几个裂口，其中还有鲜血渗出，那猥琐男子也好不到哪去，左眼半闭着，周围一片乌黑，嘴角有一道血迹。 刚刚初步交手，这两人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嘿嘿，看来你的身手不如你的舌头厉害，要是我把你舌头割下来，你怕是就废了。”猥琐男子手里旋转着一把漆黑的匕首，阴恻恻地笑道。 波罗斯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接我几拳，记得待会儿把屁股夹紧了别让屎漏出来！” 猥琐男子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怒道：“好小子，看来今天你这舌头是不想要了！” 说罢他的身体表面居然开始漾起一圈圈涟漪，接着整个人像是水一样溃散，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片不断缩小的漆黑水渍。 “终于是忍不住动真格了。”凡尼亚皱眉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波罗斯。后者毫无疑问是一位神眷者，但凡尼亚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使用自己的能力，不知道这次他的对手能不能逼出他的底牌。 对手突然消失，波罗斯并没有惊慌，而是原地不动，静静地盯着那滩黑色的水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当围观的众人都觉得疑惑时，波罗斯脚下的影子突然也漾起一圈涟漪，那猥琐男子竟然直接从波罗斯的影子里钻了出来，手中的匕首直取后者的要害。 波罗斯反应极快，向前一个翻滚避开偷袭，落地后瞬间回身一记鞭腿，横扫在猥琐男子胸前。但这一击并未造成伤害，波罗斯的腿碰到后者胸口时，上面突然溅起水花，他的腿居然就这么穿了过去。 猥琐男子抓住机会，匕首顺势刺向波罗斯胸口，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在一旁观战的艾伦和卢本心中已经笑出了声，同时暗暗祈祷这一击能直接重创甚至干掉对手——这家伙应该是凡尼亚或者马多克都心腹，如果在这里折损必然会给他们带来沉重的打击。 基恩和兰瑟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匕首距离波罗斯的胸口不到五十厘米，已然是避无可避。 猥琐男子的嘴角已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呵呵。” 猥琐男子愣了一下，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紧接着匕首便刺进了波罗斯的胸口，但猥琐男子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这手感根本不像是人！ 下一秒，近在咫尺的波罗斯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露惊恐的艾伦，而猥琐男子的匕首则是刺进了后者胸口处的一片灰白色浓雾里，寸步难行。 艾伦嘴角一抽，伸手握住猥琐男子持匕首的手臂，用力一扯将他整个人拉到了一边。 猥琐男子重心不稳加上心中惊骇，竟然一时间没有站稳脚步，在地上滚了数圈。 卢本心中大惊，转头一看，果然看见波罗斯正站在自己身旁。下意识地，卢本照着波罗斯的太阳穴就是一记摆拳。 而后者只是微微一笑，看都不看一眼，等到卢本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晚了，自己的一记重拳实实在在地打在了猥琐男子的太阳穴上。后者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波罗斯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道：“还是你们狠，自己的同伴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场中鸦雀无声，这一切操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多数围观者只看见猥琐男子刺出匕首，然后就莫名其妙躺在了旁边，再然后又莫名其妙被站在远处的卢本一拳击中。 少数人则看清了全过程，看到了波罗斯是如何移形换影，将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看不清的人惊讶于场中的形势变化，看清的人则惊讶于波罗斯近乎逆天的能力。这一来，居然没人发出任何声音，一片寂静。 “和他人换位？这也太逆天了！”基恩总算是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低声惊呼道。 “应该是有条件的，要不然波罗斯不会就这么停手。”凡尼亚的惊讶只有一瞬，她沉默的主要原因还是在思考波罗斯这个能力的弊端。 如此强力的能力在平日却没见他使用，大概率是因为这能力的使用前提条件过于苛刻或者使用次数用很大限制。 她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波罗斯并没有趁着对方陷入惊愕继续出手，而是选择站到一边出言嘲讽。 艾伦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冷笑道：“想必你这能力限制很大吧？要不然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呢？” “居然下这么重的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艾伦就要扑向波罗斯。 后者面色一变，后退两步进到人群中，笑道：“你猜对了，所以我认输，你换个对手好了。” 他干掉了对面一个人，还摸出了艾伦一张保命的底牌，此时退场一点不亏。 艾伦前扑的身形被硬生生止住，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冲进人群里。 凡尼亚点了点头，拍了拍亨利：“你上吧，打不过就下来，别有负担，雷弗里那家伙我看不透，有他兜底一点问题没有，你随意点就行。” 亨利点了点头，但他并不打算随便应付，眼前这两人看上去很厉害，这可是很好的实验对象。 这样想着他脸上的红光不知不觉间闪烁得更快了。 艾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潜意识里面前这“傀儡师”给他带来的威胁感比上一个人更强！ 他瞥了一眼站在亨利身旁的大块头，心中凛然，脚下脚步一变，绕了个圈冲向亨利——他要以最快速度拿下“傀儡师”本人，否则要是被傀儡缠住就麻烦了。 亨利瞬间就看透了对方的想法，但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大喊了一声：“因格拉汗！全功率启动！” 身边的大块头手一挥，撕掉身上的黑袍，露出令人胆寒的庞大机械身躯，散热栅格中腾起白色的蒸汽，镶嵌在表面的神术水晶依次亮起，接着便以极其夸张的速度冲向艾伦，后发而先至居然在半路就和艾伦碰撞在了一起！ 朴实无华的一拳带着巨大的风压砸向艾伦，后者脸色大变，双手交叉在胸前，手臂上浮现出灰白色的雾气，硬生生吃下一拳。 因格拉汗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力气泄出去大半，只是将艾伦击退了出去，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艾伦见这家伙难以绕开，干脆放弃了留手，灰白色雾气迅速笼罩全身，接着凝聚成一件灰白色的铠甲。 眼中寒光一闪冲向因格拉汗。 论硬碰硬他一点不怯，先前只是想隐藏一点实力，既然没法速战速决那就只能火力全开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三章 盟主(中) 亨利见艾伦想要正面和因格拉汗对决，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还好他没法做出什么复杂的表情，不然艾伦可能会起疑心。 因格拉汗双拳对碰，肘部的排气管喷出一阵白色蒸汽，接着便抡起右拳砸向冲过来的艾伦，手臂上由神术水晶构成的回路光芒大放，那巨大的拳头携千斤之力瞬间来到艾伦眼前。 后者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但并没有退缩，全身的灰白色铠甲向右手涌动，转眼间就在右拳上形成了一只硕大的灰白色拳套，轮大小完全不输因格拉汗。 两只拳头就这么朴实无华地碰撞在一起，一瞬间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因格拉汗后退两三步，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脚印，同时身上的栅格再次腾起蒸汽，整个钢铁身躯都发出闷闷的响声。 反观艾伦，他直接退了十多步才勉强站住，右手上的巨大拳套已经布满了裂纹，但白色的雾气蒸腾间已经开始缓慢恢复。 他喘着粗气，面色有些凝重——这大块头比他想象中要棘手得多，速战速决的法子目前看来是走不通了。 艾伦的大脑在快速思考，他知道这样耗下去的话自己恐怕接不下几招就得重伤，因此对付这个傀儡师还得坚持一开始的战术——直接干掉操控他的那个男子。 既然做出了决定，艾伦立马就动了起来，灰白色的雾气再次覆盖全身，凭借着凝聚出的铠甲，他的速度已经到了极致，白影一闪就绕到了因格拉汗身后。 这一下子，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亨利。 “受死吧！小子！”艾伦面色狰狞，先前的谦和与儒雅瞬间消散，满眼都是赤裸裸的杀意。 亨利看着马上就要来到面前的艾伦，心中一点不慌，和最开始击败对手一样，手腕一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一枚炮弹毫不犹豫地射出！ “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再犯一次！”艾伦冷笑一声，双手一抖，凝聚成铠甲的雾气分出一丝，在双手掌心各自生成了一颗灰白色的弹丸，然后被他扔出。 两颗弹丸一前一后击打在炮弹上，将其在半路打爆，艾伦则穿过烟雾扑向亨利所在的位置。 然而冲出烟雾后他却傻眼了，面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他的攻击落在了空处。 探头一看亨利赫然已经“跑”到了数十米外，双脚像是在溜冰一样，速度极快。 “水黾三型义肢，脚底的喷气设计可以做到在地面上溜冰。”亨利大笑着，在场中四处游走。 艾伦感觉自己被耍了，已然是怒火中烧，刚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却察觉到身后一阵强劲的风压袭来。 心中咯噔一下，刚刚一下子他气在头上居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傀儡。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按照常理来讲，傀儡师在陷入危机时，由于分心，对傀儡的操控会暂时停止。没想到这亨利居然完全不受影响。 艾伦可从来没想到这因格拉汗会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虽然是阉割版）。 因格拉汗可不管他怎么想的，一拳直接砸向艾伦的后心，这一下要是砸实了，艾伦恐怕当场就要暴毙。 后者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他的速度弥补了这一点，白影一闪便侧身躲过了攻击。 因格拉汗似乎还是太笨重了一点。 亨利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掏出一个简单的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艾伦大部分精力都关注着因格拉汗，没有发现亨利的小动作，只是看见因格拉汗的身体似乎微微拔高了一些。 他心中刚生出一丝警意，那因格拉汗便又一拳攻了过来，艾伦只能暂时停止思考，在场中闪转腾挪，躲避着后者的攻击，寻找机会反打。 似乎是连续的进攻导致了过热，因格拉汗的身体在某个瞬间卡顿了一下，艾伦一挑眉，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当即止住躲避的身形，扭动身体让拳头擦着自己的肩膀过去，同时顺着手臂攀上了因格拉汗的双肩。 深吸一口气，艾伦全身的铠甲消散，在右手处凝聚出一把灰白色的利刃，朝着因格拉汗头部与身体的连接处刺了下去——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人形，这个部位基本都是要害。 但这一击并没有刺中，明明眼睛已经看到了利刃刺中目标，但双手处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反馈。 再也一眨眼，那近在咫尺的庞大身躯居然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好快的速度！” 艾伦瞳孔一缩，利刃瞬间变回铠甲，在雾气凝结的一瞬间，一只巨拳便携带着破空声砸上了他的后背。 那雾气凝成的铠甲竟然被直接硬生生打散，艾伦的身体也被砸在地面上，甚至还涂着地面继续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围观的人群都瞪大眼睛张大嘴，俨然已经被这大块头一瞬间表现出来的极致速度所折服。 因格拉汗和亨利没有追击，而是站在一起看着地上还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艾伦。 此时的后者无疑是极其狼狈的，这一拳下去浑身的骨头起码断了十之二三，甚至内脏都有可能被震伤。毕竟亨利可能会留手，但因格拉汗不会，他有着无尽的愤怒等着发泄，可不会浪费了这上好的沙包。 卢本脸色难看的走到艾伦身边，将后者搀扶进身后的人群，然后黑着脸站在场上。 “怎么？还不投降吗？要是受伤严重的话恐怕之后就没发参加行动了。”亨利挠了挠头，极其真诚地问道。 但这话在卢本听来无疑是赤裸裸的嘲讽，他冷哼一声，解开上衣的扣子，将衣服脱下叠好放在一旁：“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家伙，但就凭这点想让我们认输还不够。” 亨利耸了耸肩，他倒是无所谓，实验对象当然是越多越好。 “艾伦只是一时轻敌，我不会重蹈覆辙，你可不要后悔。”卢本舒展着上半身的肌肉，冷冷地说道。 亨利还是没有说话，因格拉汗朝着卢本勾了勾手指。 卢本嘴角一抽，双脚前后交错分开，一个踏步，身体便如火箭一般弹射出去，直直冲向因格拉汗——他竟然是想直接正面击溃这个大块头。 “能看出来是什么能力吗？”基恩戳了戳兰瑟，后者摇了摇头。 二人跟着凡尼亚混了这么久，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的小白，对于神眷者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他们确实看不出卢本的能力是什么，甚至都拿不准他是不是使用了能力。 “是力量，最简单的力量。”凡尼亚摸着下巴，“就是最最普通的力量加成，但似乎又没那么普通，亨利搞不好会栽在这上面。” 三人说话间，卢本已经冲到了因格拉汗面前，后者也不屑于躲避，神术水晶构成的回路亮起，能量汇聚在右臂，一拳打出。 又是熟悉的一幕，两只拳头碰撞在一起。 只不过和刚才不同，这一次碰撞后，那因格拉汗居然直接向后倒飞了出去，接连退了数十步才稳住身形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卢本则轻松许多，甚至一步都没有后退，只是在原地留下了两个没过脚踝的脚印。 场间又是一阵骇然，谁都没有想到刚才和艾伦对战时占尽优势的大块头居然在卢本手下连一拳都接不下来。 亨利也是一脸震惊，但很快就被兴奋代替，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拆下因格拉汗体内的仪器研究一下刚刚那一下的参数了。 卢本揉了揉拳头，冷笑着看着亨利：“怎么样？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这种只靠蛮力和速度的傀儡可是打不过我的。” 亨利舔了舔嘴唇，淡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再来！” 因格拉汗也猛地冲上来，高高跃起，双拳从上到下砸向卢本的头顶。 卢本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只是慢慢蹲下身子，然后向上冲拳。 又是一次剧烈的碰撞，结果和上次并无不同，因格拉汗直接被打飞出去，直直砸向亨利，要不是后者躲得够快，恐怕已经变成一滩肉泥了。 因格拉汗艰难地站起身，他右臂上的神术水晶已经熄灭了大半，肘部的气孔也没有再排出蒸汽，亨利面色严肃地检查了一下，然后举起手：“我认输，确实打不过。” 凡尼亚看见这情景有些想笑，没想到这亨利居然如此轻松地就认输了。 “他的力量加成也太恐怖了。”基恩咋舌，在他看来，这大块头的力量已经很夸张了，没想到卢本居然比他更加恐怖。 “应该不是单纯的力量加成，我猜可能是类似于‘力量永远比对手大一点’这种类型的能力。”凡尼亚说道，“听起来很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 说罢她偏头看向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雷弗里，既然后者能主动提出上场，说明对自己的实力相当有自信。 雷弗里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轻轻点头，然后走进了场内。 “呵呵，你很强，比我想象中更有趣。”雷弗里一边走着一边活动筋骨，他身后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似乎刚才卢本的表现在他们看来并不能撼动自己的老大。 “雷弗里，没想到你会站在她们那边。”卢本有些不解。 他手下的多弗雷拉-罗尔德人民阵线和雷弗里手下的罗尔德抵抗组织活动范围基本重合，两人之前有过合作也有过争斗，之间也勉强还算比较熟悉。 但他们都没有见过对方使用自己的能力，今天还是头一回。 “哈哈，实不相瞒，我一开始就是罗尔德进步党的忠实粉丝，建立罗尔德抵抗组织完全可以说是对偶像的拙劣模仿。如今有机会能和偶像并肩作战，自然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卢本撇了撇嘴，他可不相信这种屁话，雷弗里一个多弗雷拉人怎么可能闲着没事跑到罗尔德王国境内搅风搅雨，要说背后没有人支持他是一点不相信。 “你也是有后台的，和往常一样，我们可以合作，没必要把肥肉让给这种野鸡。”卢本低声劝说道。 “可之前我们也有过争斗不是吗？没必要把我和你归作一类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合作罢了。”雷弗里笑道。 见没有合作的可能，卢本也就没有再坚持，叹了口气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开始吧，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真正的本事。” “如你所愿。” 说罢雷弗里便主动冲向了卢本，后者没有丝毫松懈，眼睛紧紧盯着雷弗里，摆出应对的架势。 接着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围观的众人又是一篇骇然。 和前两场的声势浩大截然不同，这两人的打斗完全就是凭借自身身体素质的战斗。 没有任何能力影响，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格斗技术，双方身体的每个部位在这时都化作了武器，不断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是……放水了吗？”兰瑟目瞪口呆地看着反差巨大的战斗，半天才说出后半句来。 凡尼亚摇头，笑道：“我估计雷弗里已经用了自己的能力了。” “是什么？”基恩好奇地问道。 “刚刚两人接触的瞬间，我看到卢本的表情变得很夸张，想必雷弗里的能力非常克制他，再看这架势，我猜他的能力是【无效化】，也就是无效其他人的能力。” “这么夸张？”基恩和兰瑟异口同声道。 “不过他的缺点也很明显，雷弗里一直都在近身战斗，没有使用任何武器，所以我猜这个能力的使用条件应该是肉体直接接触。”凡尼亚笑道。 说话间，场间的雷弗里抓住卢本的一处破绽，一记上勾拳打出，将卢本击退了好几步。 “原来如此。”卢本抹去嘴角的血迹，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但也就这样了！” 说罢他低吼一声，和对付因格拉汗时一样向雷弗里爆射出去，在接触到他的瞬间站定扭身，躲过后者的拳头，一记鞭腿抽在其腰部，将雷弗里踹到一边。 接着便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且全程都避开了身体的直接接触，雷弗里仿佛一个沙包，在卢本的攻势下只能固守。 又是一记鞭腿踢出，这一下直接瞄准了雷弗里的太阳穴，要是踢实了很有可能造成致命伤害！ 围观的人群都为后者抹了把汗。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四章 盟主(下) 雷弗里似乎完全没把如此强力的一击当回事，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守架势。 这种感觉和上一场艾伦对付因格拉汗时很是相似，当时因格拉汗就是站着不动，在艾伦的攻击到来的瞬间展示出了自己恐怖的速度。 难道这雷弗里这次也要故技重施吗？ 卢本也怕这个，所以将全部注意力都锁定在雷弗里身上，但后者确实也完全没有动。 “装神弄鬼。”卢本冷笑一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脚踢中了雷弗里的太阳穴。 有的人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去看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 嘭—— 脚与头碰撞处发出一声闷响。 卢本脸色一变，这明显不是正常踢中头颅会发出的响声！ 他反应极快，借着身体下落的势头向前翻滚，下意识地尽可能远离雷弗里。 就在他向前翻滚了一周后，一阵劲风便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落下，狠狠地砸在地上，溅起无数碎石。没有人看到雷弗里是怎么做到的，他明明就站在那里，甚至完全没有移动的迹象。 雷弗里的反击仍未结束，似乎有一阵风吹来，卷起那一片小石子，如同子弹一般射向卢本。 此时的卢本正好落地，感受到后面有东西射来，连忙继续向侧面扑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又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然后还没等他站定，身侧又突然有劲风袭来，他在躲避前斜眼一瞥，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东西，可战斗本能告诉他，如果不躲开的话自己恐怕就得躺下了。 脑子飞快思考，余光扫过站在原地一直不动的雷弗里。卢本恍然，脚步一变朝着一动不动的雷弗里跑去，但并没有攻击的意向。 接着，他便在围观者震惊的目光中，抱住了雷弗里，挡在了自己面前。 无形的攻击打在雷弗里身上，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卢本面色凝重，双臂交叉锁住雷弗里的脖子喊道：“你要是想这辈子就做个游魂的话就尽管出手！” 众人都是一脸懵逼，完全摸不到头脑。 但攻击却真的停下了。 “原来如此。”基恩拍了下手，“是类似灵魂出窍的能力吧，只是很特殊，出窍后的灵魂可以影响实体。” 凡尼亚和兰瑟都点点头，认可了他的猜测。 前者思考片刻后补充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种叫做【幽魂】的神话种，传说他们是由死去水手的灵魂组成的，是一种可以肉眼看见的灵体类神话种，因为它其实是由大量灵魂聚合而成的，所以‘密度’很大，足以影响到实体。” “这个能力很有可能就是源自【幽魂】，是典型的海神系能力。我见过类似的，它的作用其实不是自己变成幽魂，而是将自己的灵魂和其他事物的灵魂融合在一起变成幽魂。” “将自己的灵魂与其他事物的灵魂融合？那也太疯狂了。”兰瑟摇了摇头，他是一个传统的人，实在是无法接受这种疯狂的事物。 “我倒是很好奇雷弗里融合了什么东西的灵魂。”基恩笑道，眼中隐隐有一些期待，他不是神眷者，也没有成为神眷者的机会，因此对这些奇怪的能力一直都十分羡慕。 凡尼亚想了想，说道：“至少不会是人或者普通的怪物。融合其他灵魂后的幽魂化会继承一些那家伙的特殊能力，他应该马上就会用出来了。” 凡尼亚话音刚落，场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卢本挟持着雷弗里的身体，身体微微转动，警惕着四周。 周围的空气突然一阵波动，紧接着他眼中的光彩便瞬间消失，身体缓缓软倒下去。 “原来是融合了【幽魂】！真是大胆。”凡尼亚感慨道。 “套娃？”基恩目瞪口呆。 “没错，就是套娃，他将自己的灵魂和【幽魂】融合，继承了【幽魂】的一部分能力，如今看来应该是动用这部分能力控制住了卢本的灵魂。” “真是……离谱。”兰瑟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能力用在战斗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对方啊。” “可没那么简单，他只是继承了一点点能力，没那么强大。”凡尼亚摇摇头。 话音刚落，卢本的眼角突然渗出一丝鲜血，神采重新回到眼中，他瞬间便放开了雷弗里的身体，闪到了远处。心有余悸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雷弗里，注视着对方缓缓爬起来。 “不好意思，第一次用这个能力，还有些不熟练。”雷弗里挠了挠头，讪笑道。 卢本撇了撇嘴，要是雷弗里熟练度再高一些，他的灵魂今天可能就回不去了。 真是恐怖的能力！ “看见了吧。”凡尼亚压低声音笑道，“他在唬人呢，实际上能控制对方的灵魂一段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只有真正的【幽魂】才能做到更进一步的事情。” “投降吧，趁自己受到的损伤还在掌控内。”雷弗里真诚地劝道。 他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露出过勉强的表情，这场对决对于他来说似乎和春游一样轻松愉快。这种态度给了他的对手巨大的压力。 “真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废物！”卢本瞟了一眼自己阵营的人群，发现艾伦还处于昏迷状态，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后看着雷弗里冷笑一声，“我看你距离真正掌握这能力还挺远的，刚刚的那一下恐怖给你造成了不少麻烦啊？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的气息并不平稳，想故技重施应该是不可能了。” 雷弗里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子微微笑着，似乎在挑衅对手，让他再试一次也没关系。 “对，我就是讨厌你这副表情，我一定会把它砸烂。”卢本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完后，卢本脚步再次交错，摆出进攻姿态，目光在雷弗里身周游移，寻找着他的破绽，随时准备暴起。 “他消耗确实很大。”凡尼亚小声说道，“再来一次灵魂出窍应该是不可能了。” “那怎么办？”基恩捏紧拳头，问道。 “硬拼，和一开始一样，不带任何能力的最简单的硬拼。” 雷弗里深吸一口气，也摆出一个起手式，眼神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他要认真了。 两道人影几乎同时射出，然后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和一开始如出一辙的肉搏再次出现，两人全身上下都已经成为了武器，疯狂地颤抖在一起，发出阵阵闷响。 卢本朝着雷弗里的小腹打出刁钻一拳，后者不管不顾，回敬一拳砸在卢本的咽喉处。 两人顿时分开，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对方。 随着两人的对决进入暂停，围观者们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你很强。”卢本叹了口气，随后露出狂热的笑容，“是个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他身上的肌肉开始隆起，然后变成灰黑色，几秒钟后整个人都大了几圈，变成了带着金属光泽的肌肉巨人。就连因格拉汗在他面前都显得很“瘦弱”。 第二种能力！ “如果你能不用无效化的能力接下我这一拳，我自动认输。”他的声音犹如洪钟大吕，回响在每一个人耳畔。 雷弗里微微抬头仰视着肌肉巨人，讪笑道：“你还真是一条路走到黑，铁了心的要以力破巧啊。” 他摇了摇头：“也罢，再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快点解决，我就陪你玩上一场。” 说罢，他摆好架势，朝卢本抬了抬下巴。 “这——他能接住吗”基恩有些疑虑，毕竟这卢本“变身”后的样子真的很夸张。 “雷弗里的第一个能力是无效化，而卢本的第一个能力是力量永远大于对手，他俩能力抵消后能打得那么焦灼，说明两人自身的力量和技巧都已经是顶级。”凡尼亚的语气很淡定，“四两拨千斤的前提是你真的有四两，雷弗里之前能无效化别人能力后战胜敌人，说明他自己肯定已经是普通人中的天花板了，或者他还有其他手段。” 卢本见雷弗里摆好架势，也不磨叽，大笑一声，朴实无华地一拳打向雷弗里。此时的他就像一辆轰鸣的火车，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冲向后者。 雷弗里没有动，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接着也一拳打出。 一声巨响后，两人周围震起一圈烟尘，将两人都包围在其中。 等到烟尘散去后，众人才看见两人各自向前跨出一步，拳头贴在一起，后面的支撑脚已经陷进了地里。最令人震撼的便是卢本的身躯已经缩水回了正常大小！ 难道这雷弗里真的接下来不成？ “我输了。”卢本后退一步，收回拳头。 艾伦在刚才巨响的时候便已经缓缓醒了过来，如今刚好听到了卢本认输，顿时瞪大了眼睛，喊道：“你疯了！认输？你怎么想的！” 已经走回人群的卢本眉头一挑，猛地出手捏住艾伦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如同提起一只小鸡一般。 “闭嘴，你个丢人的废物。”卢本冷冷地说了一句，将艾伦扔到他的手下旁边，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块空地。 艾伦甩开手下搀扶自己的手，艰难地爬起来站住，目光怨毒地盯着站在中央纹丝不动的雷弗里和走出人群的凡尼亚，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左手上多出了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 “你们都去死吧！”毫无预兆地，艾伦抬手开枪，打完了六颗子弹。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就连他的手下也都没有反应过来，艾伦的嘴角已经勾起了狰狞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六颗子弹的速度逐渐减慢，如同陷入了沼泽一样，寸步难行，最后竟然直接凝固在了空气中。 “呵呵，玩不起就玩阴的是吧？”随着一阵笑声，马多克缓缓拨开面前的人群，走到了场中。 他伸手将凝固在空气里的六颗子弹一一取下，握在手中把玩。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都众人都又惊又怒地看向艾伦，就连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卢本也是如此。 背刺盟友——这可是大忌。 “既然技不如人，一开始就不要提出这么愚蠢的要求。”马多克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艾伦阴沉怨毒的表情，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人群缓缓挪动，自觉地远离了艾伦和他的手下，都怕到时候打起来血溅到自己身上。 “既然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了这种要求，那就自己遵守。”马多克眯起眼睛，把玩子弹的手停下动作，“玩不起就别玩。” “你想怎样？”被马多克毒蛇一样的眼神盯着打了个寒战，艾伦问道。 马多克微微一笑：“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罢马多克将手里的子弹向上抛起，这六颗子弹便又悬浮在了空中，指向艾伦。 艾伦眼瞳一缩，身体猛地后退，同时尖叫道：“你这家伙，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背后可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六颗子弹一颗接一颗地射进了他的眉心，弹无虚发。 啪—— 艾伦的身体砸在地上，周围的人都猛地退开。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戴面具的男人。 他们都知道马多克很强，却不知道他竟然强到了如此地步，刚刚虽然输了却展现出强大实力的艾伦就这么简单地死在了他的手里。 马多克拍了拍手，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这里。 “比试已经结束了，根据结果，罗尔德进步党、罗尔德护国军和罗尔德抵抗组织组成的评议会将暂时担任盟主。至少在这次的行动里各位都要听从我们的安排。有没有异议？” 没有人说话。 “很好，感谢各位配合。”马多克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他转头看向艾伦尸体的方向，“罗尔德人民共和议会坏了规矩，袭击盟友，现在艾伦已经被我处理了，剩下的人两个选择。要么加入我们，听从安排，要么就先在艾法西亚城里待上几天，等到行动结束了就释放你们。” 马多克十分淡然地看着站在艾伦尸体旁边的那些人。 “我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把消息带回去，然后好好考虑。如果这期间有人想要逃走，那就对不起了。” 说完，马多克走到场地中央，站到了凡尼亚身边，朝后者点了点头。 凡尼亚微微一笑：“既然盟主已经选定，接下来就请各位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详细的计划等到罗尔德青年党到达后就会下发给大家，行动马上开始，请各位都准备好吧。”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五章 双生子 奥斯汀和莱莎在那天结束后就进入了半蛰伏的状态，莱莎基本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不出门，奥斯汀则偶尔会去酒馆喝点酒，顺便打听一些消息。 和王国中部的那些城市不同，由于珀斯比的性质特殊、地位崇高，这边并没有受到起义军的袭扰。就连城内也鲜有人散发传单或者主动谈起起义军的事情——似乎外面轰轰烈烈的革命与他们无关。 奥斯汀也好奇过，并且询问了一些当地人。对此他们的回答都惊人的一致——反正有丰收女神庇佑，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只要丰收女神还存在一天，这起义军在珀斯比就翻不了天。 他们说的也确实有点道理，只要丰收女神还活跃在这世界上，能对抗她的就“只有”神明。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有“弑神者”这种力量存在，况且就连奥斯汀本人都不敢保证这玩意儿的威力。 这东西或许只有等奥斯汀第一次使用它之后才能知道它现在威力如何了。 这么想来，或许【枯朽】就是莱莎选定的一个实验目标？ “你是想用【枯朽】来实验弑神之力吗？”奥斯汀倚靠着门框，看着坐在书桌前阅读的莱莎，问道。 莱莎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能主动控制它吗？” 奥斯汀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没有仔细研究过怎么去使用它。或许是因为“弑神之力”这个名头太过响亮，以至于他都不敢去主动触碰它。 “你难道没有好奇过吗？”莱莎问道。 确实没有，奥斯汀本来想这么回答她，但他发现自从自己意识到自己还完全没有敢研究过这股力量时，他的好奇心萌发了。 弑神之力的作用是什么？ 它的原理是什么？如何对抗神明？ 它的使用方式又是什么？ …… 诸多类似的问题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般，迅速覆盖了奥斯汀的大脑，并且不断向内生根，撩拨着他，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触碰那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半天没有听到奥斯汀回话，莱莎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向前者，然后皱紧了眉头。 此时的奥斯汀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控着他，将自己的上衣扣子解开，露出胸膛。 他的左手轻轻地在心脏附近游移，似乎想要破开皮肤将那颗承载了弑神之力的心脏取出来。 “想要知道……”奥斯汀冷不丁地喃喃道。 “想要知道更多……” “想要触碰……” “想要获得……” “想要掌握……” 就这么喃喃着，他的左手逐渐停止游移，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指甲甚至已经刺穿了皮肤。 奥斯汀受到了精神操控。 莱莎召出提灯，慢慢地走到奥斯汀身旁，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心脏位置，那里似乎有某物随时要出来。 莱莎刚想要将提灯提到奥斯汀脸旁解救他，后者的眼睛却突然恢复了清明，右手一把握住了提灯。 莱莎眉头一挑，连退几步，站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此时的奥斯汀眼中满是冷漠，但莱莎还能从中看到一些隐藏的疯狂，正是这些疯狂让她主动远离了奥斯汀，并且下意识做出了防备姿态。 或许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奥斯汀了，而是一个占据了这副躯壳的未知灵魂。 “我是奥斯汀，但又不全是奥斯汀。”奥斯汀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和先前呢喃时完全不同，如同一把刺刀一般“锋利”又“冰冷”。 “你叫什么名字？”莱莎问道。 “奥斯汀，我叫奥斯汀·道格，我说了我和他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不完全是。” 莱莎没有继续追问，她根据之前奥斯汀的种种表现大概也猜到了他不是什么正常人：“那你现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被控制了。”奥斯汀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莱莎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居然还在试图刺进胸膛里。 “我可以解决。”莱莎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提灯。 奥斯汀摇摇头：“不用解决，这么强大的一张牌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它实在是太可惜了，或许这就是洞悉它的机会。” “就保持这个状态？”莱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接着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你还不走？”莱莎问道，“你不放心吗？” “不，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莱莎再次挑眉，“说说看。” “我知道【死潮】的位置，也知道【死潮】的一份人性碎片在哪里，我想要你帮忙杀掉她。”奥斯汀直截了当地说道。 “杀掉谁？【死潮】的一份人性碎片？” “是的。” “为什么？” “【死潮】的人性已经近乎于丧失，祂留存在世间的锚点已经脆弱不堪，只要彻底将锚点拔除或者破坏，祂就会失控。”奥斯汀耐心地解释道，“一位失控的神明足够引发神战。” 莱莎有些惊讶，惊讶于这位奥斯汀的执行力。 “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因为奥斯汀不会这么做。” “你才是那份宿命的承受者？” 奥斯汀没有说话，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最后补了一句：“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新的神战对于你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位置你自然会收到，希望你认真考虑。” 说罢奥斯汀眼中的光芒就消散了，眼神又恢复了呆滞。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奥斯汀便猛地醒了过来。 “我好像知道怎么使用它了。”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奥斯汀盯着自己的左手，慢慢地说道。 莱莎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刚刚发生的事情可比弑神之力的正确使用方法得劲多了。 这个想法产生没多久，莱莎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一团小小的雾气。她悚然一惊，但又很快冷静下来，想必这就是“奥斯汀”给自己的情报。 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那团雾气，莱莎的注意力刚集中在上面，雾气就化作了一面镜子，其中是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有点眼熟。 莱莎心中咯噔了一下，跑到窗口一看，这不就是门口的那条街吗！那人就在附近！ 奥斯汀被莱莎的动作惊到，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莱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坐回到书桌后，缓缓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奥斯汀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回答道：“我已经可以简单利用它了，但它的力量十分强大，目前的我只能一丝一丝地调用。” 莱莎点点头，叹了口气，就在刚才，她已经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奥斯汀。 奥斯汀听完后一脸懵逼，他并没有听说过所谓【死潮】的人性碎片，他只知道索菲娅好像是海神的人性碎片。 等等，奥斯汀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第一次遇见索菲娅的时候，一个多弗雷拉的海神主教正准备把她献祭给海神，以祈求海神苏醒。当时的场景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个幻境以及那根断了半截的柱子。 上面有一只和海神迈尔斯战斗的五眼邪神，和奥斯汀侍奉的那位一模一样。此外，和自己签订了契约的背信者玛丽安奴，她的船艏处在他看来是一尊五眼邪神的雕像，而其他人眼中都表示那是海神迈尔斯。 结合这段时间获得的那些知识，奥斯汀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附到莱莎的耳边，以小到难以察觉的声音说道：“我怀疑现在的海神迈尔斯是【死潮】顶替的。” 莱莎嘴角一抽，满脸惊异地看着他。 她可是现任的海神圣女，而且奥斯汀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可是和索菲娅差不多的存在。 莱莎表情有些复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提灯放在旁边，暖黄色的光芒笼罩起二人。 “奥斯汀，记得我们在希思黎王国地下城遇到的那个你的朋友吗？” “你说索菲娅？” 莱莎点了点头：“你说她是海神的人性碎片，如果你认为海神已经被【死潮】替代，那我要杀的不就是她吗？” 奥斯汀无奈道：“虽然我不想你真的杀掉她，但我还是认为我猜得有道理。” 莱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其实也和她差不多。” 奥斯汀愣了一下，惊诧道：“难道你也是海神的人性碎片？” “不是，我是莱莎，梅来特尼王国的公主，我和你从小就认识，毫无疑问是活生生的人。”莱莎看着奥斯汀的眼睛，“但是奥斯汀，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我同以前的我相比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吗？” 奥斯汀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他确实有这种感觉，再更进一步地说，奥斯汀认为莱莎身上有一种“非人”的气质，而且随着这段时间两人的搭档，这种“非人”的感觉越来越强。就好像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莱莎这个人，而是一个亨利制作的“莱莎一号”仿生人，类似于泥巴人的存在。 “那是因为我的灵魂在一次意外中和海神的人性碎片融合了，它正在改变我，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索菲娅那样，变成一个冷冰冰的，没有自己灵魂的残片。” 奥斯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手足无措。 “人性碎片是神明在成神时保留下来的最后一丝人性，是神明留在世间的锚点，一旦祂们失去锚点，就会脱离世间，成为这个世界法则的一部分，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换言之，一位神明的人性碎片也可以作为他不可伪造的身份证明，这是祂成神之初就一直留存的东西，如果海神真的被【死潮】替代，祂的人性碎片不可能还留存在世间。” 莱莎看着奥斯汀，严肃地说道：“因此，在我看来，现在的海神，如假包换，绝不可能是【死潮】，你的担忧可以暂时放下了。” 奥斯汀皱了皱眉，他还是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莱莎的说法又无法证伪，于是他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莱莎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比起这个，你难道不应该好好看一看自己吗？你的体内到底有多少分裂出来的灵魂？” 奥斯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两个，奥斯汀和道格，至少我就知道有两个。” “那刚刚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奥斯汀摇了摇头：“他之前就怀疑过还有另一个灵魂存在，但却一直没有切实感受到，这家伙出场的时候他都处于无意识状态。” 莱莎叹了口气，现在的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本来他们只需要算计一个【枯朽】，现在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死潮】。 “先休息吧，今晚先好好想想，换换脑子，明天一起把事情理清楚。”奥斯汀越想越乱，摆了摆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刚躺下，床边就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看来你遇到了不小的麻烦。”玛丽安奴调侃道。 “你觉得缠上我的那个邪神，会是真正的海神吗？”奥斯汀问道。 玛丽安奴随着本杰明沉入了大漩涡，而后又幸存了下来，奥斯汀觉得她可能会知道一些东西。 后者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和回忆，奥斯汀也没有出言干扰。 半晌后，玛丽安奴才开口道：“这么说来，大漩涡下面封印的那家伙确实很奇怪。” 奥斯汀坐起来，看着玛丽安奴：“怎么说？” “我和本杰明一定是见过祂的，只不过那段记忆被抹除了，但那种感觉却抹除不了。”玛丽安奴顿了顿，似乎再次回忆了一下，“祂给我的感觉，和海神没有差别。” “什么意思？”奥斯汀皱起眉追问道。 “祂也可以是海神。”玛丽安奴斟酌着词句，说道，“我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吗？祂给我的感觉和现在的海神迈尔斯如出一辙，太像了，甚至可以说是双生子一般。” 奥斯汀瞪大眼睛，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回答。双生的神明——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玛丽安奴也不敢确认，因此反复强调了许多次“我认为”、“我觉得”，但这个说法却深深地扎进了奥斯汀的心中。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一些有矛盾的地方，如此一来便明了了。 可是。 这也太扯淡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六章 进攻玻利维尔 凡尼亚站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用望远镜俯视着下方的玻利维尔。 这座城市依山而建，山坡前的平地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平房，大致分为三个团块，成三角之势排布。根据前期的侦查，他们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情报——最前方距离城门最近的是居民区，居住着士兵的家属，他们大多数在城里的兵器工厂工作；后面一左一右两个团块则分别是兵营和后勤储备区。 平地后的山坡脚下有一幢四层高的大楼，是玻利维尔守军的司令部所在。 而山坡上也高低错落分布着一些精致的小楼，这些是高级军官和城内一些贵族的住所。 望远镜逐渐调整方向，对准了山坡上的一个小广场，那是一块人工平整出来的土地，下面就是矿洞被掩埋的入口。 昨天晚上，罗尔德青年党到达了艾法西亚城外，凡尼亚和马多克便当即宣布了行动开始。 对行动毫不知情的罗尔德青年党被马多克安排了吸引罗尔德王国注意力的任务。在大军开拔前，马多克叫人故意放出风声要进攻附近的一座大城，安排罗尔德青年党的人朝那座大城的方向行军，一路上不可以虚张声势，也不可以隐藏行踪。 罗尔德青年党出发五小时后，在黎明之前，剩下的起义军联盟便即刻开拔，趁着夜色赶到了玻利维尔附近。 由于大部分眼线都被罗尔德青年党吸引过去，一路上还有护国军的人在前方游弋，在大军抵达玻利维尔不远处后，城内的人才收到了消息。 看着下方紧张准备防守的玻利维尔，凡尼亚笑了笑，离开了这块岩石。 再过十分钟，卢本率领的多弗雷拉-罗尔德人民阵线、罗尔德解放组织以及罗尔德人民共和议会的残党便会从正面开始佯攻，吸引守军注意力 佯攻开始半小时后，雷弗里率领的罗尔德抵抗组织会从后方的山崖上开展突击作战，牵扯住一部分守军。 在佯攻开始五十分钟后，马多克会带领罗尔德进步党和罗尔德护国军的精锐从矿道发起进攻。 最后，佯攻开始七十分钟后，凡尼亚会率领罗尔德进步党和罗尔德护国军的剩余成员从后方山崖进入城中，作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配合城内的部队收尾。 这个计划很简单，但确实很适合玻利维尔的情况，马多克有信心一举拿下这座军事重镇。 凡尼亚心中则还装着另一件事，她始终担心莱莎和奥斯汀那边能否顺利进行。倒不能怪她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只是他们的对手尚且还是人类，奥斯汀和莱莎的对手可是正儿八经的神明！ 在她的一丝忐忑中，正面的佯攻拉开了序幕。 卢本并没有搞阴奉阳违的小把戏，毕竟还有一个罗尔德解放组织在旁边盯着。他将罗尔德人民共和议会的残党赶到了阵型的最前方，他答应这些士兵只要活着回去就能获得一笔数额不小的安置费，到时候留下还是远走高飞都看他们自己。再加上佯攻相对而言危险系数会小很多，因此倒也没有临阵脱逃的家伙出现。 他们的大部队在城外与出城的一部分守军对峙，偶尔派出几支小股部队袭扰。 正当守军将领心生疑虑时，后方山崖上突然传来喊杀声，接着便有一群群士兵像是猿猴一般顺着降下的绳索突入城内。 由于准备时间不够，大多数装备补给都优先供给了出城和上城墙的守军，留在山坡上的守军大多都没有备齐装备，只有少部分原本就负责守卫山坡的警备队全副武装。 光凭这些人可挡不住突击，守军将领刚想分兵入城，那城外一直对峙的队伍便开始大举前压，拉扯之下竟然只回去了几支小队。 但毕竟地形优势如此，回防的军队加上城内一部分守军，成功将雷弗里的攻势限制在了一定范围内。 可将领还没松一口气，山坡上的小广场便响起一声震天的巨响，直接把在小广场集结的一部分守军炸上了天。 接着，在将领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又一队人马从那小广场下方的坑洞中钻了出来。 一开始封堵矿洞时当然已经考虑了要防止有人将矿洞炸开，所以使用的材料都是质量与数量齐头并进。本来马多克他们的计划里是打算让雷弗里带人从上面和他们一起炸开洞口，但亨利带来的技术直接解决了这一难题，后者的改进款炸弹直接将整个小广场炸上了天。 等到爆炸余波过去后，马多克迅速带人从预先修建的工事中出击，直接突入了玻利维尔城内。 这一下彻底打乱了守军的布置，马多克先分出大部分人马同雷弗里一起把围攻后者的守军包了饺子，随后合兵一处，直奔兵营。 而巴拉特则分出了一小股人手，冲进了贵族生活的一座座小院里。 到这里为止，守城将领的脑袋已经大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要将城外的守军撤回城内，来一个“关门打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丝毫不管城外敌军的袭扰，将所有人都撤回了城内。 可回城的队伍刚进一半，城门却突然砸了下来，将队伍砍成了两截，甚至把将领都堵在了城外。 这位没接手玻利维尔多久的年轻将军终于慌了，因为他抬头看见了站在正上方城头上的马多克——他竟然是带着几个神眷者直接一步到位夺下了城头。 城门落下的瞬间，凡尼亚带领的剩余部队从矿洞鱼贯而入，配合马多克和雷弗里带领的“尖刀”，将城内的守军分割包围。 守城将领脸色一白，心一横，毫不犹豫地指挥被堵在城外的残部向外突围——只要冲出包围圈，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友军，情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将军，门开了！”他的副官突然喊了一声。 他下意识向后看去，果然城门已经被打开，并且开门的是自己人！ 他心中一喜，急忙指挥部下撤退进城。 马多克和凡尼亚被守军展现出的战斗力震了一下，他们没想到已经拿下的城头会被重新夺回。 如果让城内外的守军合流，并且站稳阵脚，他们要收尾就会麻烦许多。 但守军明显也知道这个道理，其中的十多个神眷者凑在一起硬生生守住了城头，马多克亲自带人居然都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 不过没关系，还有后备计划。 守城将领进城后立马指挥部下进攻城头。他知道光靠自己的残部想彻底清理这些人不太现实，只能先站稳脚跟，等待友军支援。 而被逼急了的守军也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很轻松地从起义军手下夺回了城门一面的城墙。 夺下城墙的守军并没有选择继续扩大战果，而是坚定不移地守住防线。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副官问道。 “联系友军了吗？” “已经发出电报了，暂时没有收到回复。” “军械库那边怎么样？” “还在战斗。” 守军将领沉吟片刻，咬了咬牙，说道：“告诉他们，坚定守住，就有办法，援军马上就来！” “是！” 马多克并没有继续强攻城头，而是划出了更多的人手强攻军械库，同时让卢本的人在城外扎营，留意附近可能出现的部队。 攻势放缓，守军将领稍微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喘完，副官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将领问道，看副官那难看的表情，心中突然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最近的友军说他们来不了。”副官咬牙切齿地汇报。 “理由呢？”守军将领面色一变，没有援军光靠他们根本不可能夺回玻利维尔。 “说是他们也受到了进攻。” “艹！”守军将领狠狠锤了城墙一拳，眼睛红了大半，怒吼道，“去把通讯水晶拿过来，我亲自和他们说！” 除了电报外，这座军镇还配备了少量的通讯水晶，这是梅来特尼王国最新改进的产品，一对水晶间可以实现实时传声，但由于造价不菲且是一次性用品，因此只有少部分军队装备。 一片被打磨得十分轻薄的圆形神术水晶被副官递了过来，它表面闪烁着白光，示意着已经接通了。 守军将领接过神术水晶，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和自己这边完全不一样，对方那么可是十分安静，完全没有受到攻击的那种感觉。 但他忍了下来，毕竟自己始终是有求于人。 “柯蒂斯！我是博尔纳，玻利维尔正在遭受暴民的进攻，请求支援！”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传出来：“博尔纳，我也想来救援，但我们这边也遭受了袭击，老哥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博尔纳嘴角一抽，没有忍住，吼道：“柯蒂斯！他妈的方圆百里的暴民恐怕都在我这里了，哪里还能有人去进攻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被叫做柯蒂斯的那人完全没有动摇，语气无奈地说道：“我这边确实分身乏术，我收下的部队已经很艰难了，没办法再分出援军。” 博尔纳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崩溃了：“柯蒂斯！看在王国的份上，你就拉兄弟一把吧！” 柯蒂斯没有说话，直接单方面切断了通话。 博尔纳脸色一白，将手里已经暗淡下来的神术水晶狠狠地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再拿一个来。”博尔纳揉了揉眉心，说道。 副官苦笑一声：“将军，柯蒂斯将军已经是距离最近的友军了，讲其他人的话就算他们能赶过来，我们也守不住啊。” 博尔纳闻言轻轻颤抖了一下，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拿来吧，总要试一试。” 副官抿起嘴，皱了皱眉，但还是下去了。 博尔纳靠在城墙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他预感今天恐怕是守不住了，早知道友军如此不靠谱，他还不如当时就舍弃玻利维尔，直接突围。 没过几分钟，副官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如果说刚才他的脸色只是难看的话，现在他的脸色已经惨白无比了。 “怎么了？”博尔纳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 “军械库被攻破了。”副官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 他和博尔纳都知道军械库里有什么。如果那群暴民能使用那些器械，他坚守的难度恐怕会变得更难。 本来只要柯蒂斯能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柯蒂斯真不是个东西！”副官当然也是知道，怒骂道，“明明他能走到那一步全靠了将军帮忙！他怎么能一点情义不讲？” 博尔纳苦笑一声：“也不必苛责他，现在这个情势下，恐怕很多将领都想着保存实力，毕竟如果想要在最后分一杯羹的话，得手里有枪有人才行。” 他叹了口气，看向已经蒙蒙亮的天空：“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如果今天被围攻的是柯蒂斯，我也不一定会选择冒着风险去救他。” 副官低着头没有说话。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博尔纳表情复杂，“这样的一个国家，真的还有延续下去的可能吗？或者说，真的还有延续下去的必要吗？” 副官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博尔纳。 后者已经掏出了腰间的配枪，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副官眼瞳一缩，迅速起身，劈手打掉了博尔纳手里的配枪，将其踢到了远处。 这里没什么士兵，没人看到这一幕。 “将军！”副官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毕竟是罗尔德王国的军人，我不能就这么苟活。”博尔纳笑了一声，试图拔出副官腰间的配枪。 后者愣住了，但手一直紧紧握着枪套，任凭博尔纳怎么扣都不松手。 “我们投降吧，将军。”副官低下头，喃喃道。 博尔纳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颓然地向后倒下，无力地靠在城墙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沉默片刻后，他摆了摆手：“罢了，就这样吧，让兄弟们保命吧。”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七章 另一半 兰瑟和基恩指挥着一群人从军械库拖出了一门重炮，这玩意儿和安置在艾法西亚城墙上的家伙是一个系列的。可以用来守城也可以用来炸开城墙，这一门可能是从城墙上换下来的老旧器械，但打上两三炮应该不成问题，有了这东西城墙上的守军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一行十多人推着重炮朝城墙方向走，后面还跟着几挺弩炮之类的轻型器械。 城墙上的守军看清这个大家伙当场就傻眼了，心中简直是万马奔腾。 不过基恩和兰瑟没有等到开炮的机会，因为在他们装弹的时候，城头飘起了一面破破烂烂的白旗。 不管是守城的守军还是攻城的起义军，看见这面白旗时都松了口气。 从佯攻开始到守军投降，这次玻利维尔的行动一共只经过了三个小时多一点点，起义军联盟在黎明前出发，在早饭时间进驻了玻利维尔的守军司令部。 守将博尔纳和他的副官坐在长桌靠门口的位置，各支起义军的领导分列左右，凡尼亚则高坐上首。 如果不是外面还冒着的滚滚浓烟和会议室破损的玻璃，这样的场景可能更像是一次和平的会谈。 博尔纳面如死灰，眼睛无光地盯着会议室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副官则满脸紧张，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坐在上首的凡尼亚。 一群人围在桌旁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博尔纳打破了沉默：“如果想要知道什么的话直接询问我的副官就好，我能告诉你们的他都知道。” 副官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他。 “我已经做好被审判的准备了，对你们陈述的罪名我全盘接受，对我的任何处理方式我也都接受。” 说罢，博尔纳站起身，将双手手腕并拢后放在身前。 凡尼亚几人面面相觑，随后都摇了摇头。 “先坐下吧，将军，想要定罪的话我们至少得知道你的名字。”凡尼亚开了个玩笑。 博尔纳没有说什么，只是依言坐下，继续看向窗外。 凡尼亚看他没有丝毫要配合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 副官看见她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说道：“将军说的没错，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我也都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 马多克眯起眼睛，盯着副官看了一阵，随后凑到凡尼亚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前者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笑道：“我看博尔纳将军也累了，基恩，你带他出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副官愣了一下，额角有冷汗渗出，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凡尼亚，在他看来，这位地位最高的女性是对他们抱有善意的。 凡尼亚知道是他误会了，安慰道：“没事的，博尔纳将军现在发状态确实不好，只是让他先休息一会儿，他对我们而言有大用。” 副官目送着博尔纳被带出会议室，然后看向凡尼亚：“好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马多克表情严肃起来，说道：“我们想要附近一带的布防图，你别想着诓我，我知道你们肯定有。” 说罢，他拿出了一张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残图，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们在司令部缴获的，可惜因为战斗损坏了一部分，我相信你们肯定还有别的副本。” 副官苦笑一声，说道：“布防图的原本就在司令部机要室的保密柜里，钥匙在我这里。” 马多克接过他扔过来的钥匙，将其递给兰瑟，示意后者去找。 “你向谁求援了？”马多克继续问。 “柯蒂斯，冰城的守备司令。”副官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愤恨，柯蒂斯的背信弃义让他很不满。 冰城就坐落在这条山脉的另一头，是距离玻利维尔最近的驻军城市，它负责守备罗尔德王国几条主要河流的发源地，据说罗尔德王国最近有一项将冰城扩建为水力发电站的计划。 “从冰城赶过来，急行军的话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巴拉特眉头紧皱，如果冰城那边派兵支援的话，他们可没有多少喘息时间。 副官摇了摇头：“他们不会来，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来。” “怎么说？”凡尼亚疑惑道。 “我们确实向柯蒂斯请求了援助，但他明确表示了自己不会出兵支援。”副官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没有将军，他柯蒂斯现在可能还只是一个小军官，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见死不救？” 副官冷静了片刻，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就是罗尔德王国的将领，与其说是将领，不如说更像军阀，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胡作非为，让他们救援，除非他们看到了好处。” “那博尔纳呢？照你的说法他可也不是什么好人。”巴拉特好奇地问道。 “博尔纳将军是最近才接手的玻利维尔，是个好人。”副官说得很简单，“但我只知道他是从国王卫队调过来的，其他的信息他并没有说。” “可能是贵族啊……”凡尼亚摸了摸下巴。 能在国王卫队里做军官的可不是什么一般人，这博尔纳恐怕是某个显赫家族的子弟，要这样的话他的价值可就大了。 “布防图找到了。”兰瑟拿着一卷图纸走进会议室。 马多克点了点头，示意他把图铺开。 一张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地图被铺开在桌面上，围坐在桌旁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仔细观察图中的内容。 这是一张普通的军用地图，只是上面有许多标记，标注出了玻利维尔周边的军队布防情况。 罗尔德王国的正规军并不是简单地按照行政单位驻扎，而是有一套自己的防区体系。 整个罗尔德王国以国都为中心划分为四个象限，分别为第一、二、三、四军区，每个大军区又划分成几个小防区，每个防区驻扎一支正规部队。 玻利维尔所在的第三军区下辖六个防区，玻利维尔所在的位置在防区边缘，与三个防区接壤，但最近的是柯蒂斯驻扎的冰城防区，其他两个防区的驻地距离他都有两天以上路程。 一般来说，玻利维尔和冰城这样的城市只是防区司令部，部队会分成几股放在防区内的几个城市里。他们需要布防图的原因就是想要搞明白剩下的残部的位置、行军路线和武器装备。顺便了解周围的防区布防状况。 凡尼亚和马多克讨论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会议室，接下来的事情主要会围绕今天的伤亡和战利品进行，她没太大必要呆在这里，这是马多克负责的部分。 这次行动虽然没有出现疏漏，甚至执行起来比预期还要顺滑，但还是出现了不小的伤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哪有战争不死人的？凡尼亚和马多克也只能通过前期的计划和现场的指挥来尽量减少伤亡数字。 凡尼亚不敢参加统计伤亡的会议，她总是难以面对核算那个数字的过程。马多克认为她必须学会接受，但也没有强迫她一步到位，选择循序渐进地来。 凡尼亚在城里走了一会儿，作为战斗最激烈的山脚区域，这里基本上遍地都是瓦砾和血污。起义军的士兵们正在搬运尸体并搜寻幸存者。 投降的守军被安置到了军营中，他们的家属则被分开安置到了别处。凡尼亚在行动开始之前就和几位起义军领袖约法三章，因此没有士兵向平民出手，一切都井然有序。 不知不觉，凡尼亚走到了城头上，眺望着城外的旷野，她沉闷的心情似乎也跟着“辽阔”了一些。 但是她心里一直担心的那个问题却并没有消散——莱莎提到的神明一直没有出现，这次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并没有出现另外的影响。 真的是因为运气太好了吗？她不敢确定。 时间回到行动开始前一小时。 躺在床上的莱莎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快速穿戴整齐，敲响奥斯汀的房门。 “有反应了，快醒醒。” 奥斯汀几乎在下一秒就开了门，凡尼亚之前说过她们计划今天早上开始行动，因此奥斯汀一夜没睡，就等着【枯朽】搞幺蛾子。 “走吧。”奥斯汀点了点头。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住处，借着仍未消散的夜色掩护，前往丰收女神教会总部。 “能判断祂在做什么吗？”奥斯汀问道。 “只能感应到有剧烈的神性波动，其他的不知道。”莱莎摇头，她的表情有些凝重，这神性波动比她预料的要更剧烈，她预感计划很有可能无法顺利进行。 两人很快就按照预先勘察好的路线赶到了教会总部附近。 黎明前的教堂一片漆黑，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和丰收女神的神名不同，奥斯汀和莱莎感觉到了一丝腐朽的死气。 “在墓园。”莱莎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带着奥斯汀朝教堂后面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好像每个教会都会在教堂或者神殿后面建一片墓地。 两人躲在一个小屋后，满脸震撼地看着墓园中的异状。 在墓园深处，有一团黑色的团块漂浮在半空中，上面有数条黑色的丝线从上面延展出来，连接到同样漆黑一片的大地上。 黑色的丝线蠕动着，似乎有什么物质被从地面吸到了黑色的团块中。 “这是什么？”奥斯汀嘴角抽搐着，问道。 “可能是某种召唤物。”莱莎皱着眉，“和一开始想象的不太一样，似乎和其他的神明没有关系，我从其中感受到了祂自身的神性。” “现在怎么办？我们有办法阻止吗？”奥斯汀感觉不太妙，这玩意中蕴含的死亡与腐朽都快漾出来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真给召唤出来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现在还处于抽取能量塑形的阶段，有机会。”莱莎点了点头。 ［危险感知一直处于一个温和的范围，没有太大波动。］道格说道。 “墓园里没有其他人，我们不用藏了。”莱莎站了起来，“这里只有【枯朽】，祂早就发现我们了，没必要藏下去了，祂现在可能只是抽不出手来管我们。” 道格直接召唤出了【贝奥武夫】，将自己包裹在黑雾中。 见两人不再隐藏自己，墓园也开始了暴动，墓碑下的泥土开始翻涌，有一只只腐烂或是白骨化的手臂。 “活尸？”道格表情有些难看。 这种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怪物居然真的存在？ 如果传说中的信息准确的话，这活尸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无限复活，不管被打成几块，只要不是细细地切做臊子或者一把火烧成灰，它都能再自己组装起来，甚至这些部件可以不是他自己的，只要合适都能组装起来。 要对付这些东西，似乎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一把大火。 可是目前道格还真不知道周边有谁掌握了火焰相关的能力，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莱莎——后者的能力一直都是个迷，说不定能有类似的。 莱莎拿出了提灯。 真是万能啊。道格不由得感慨道。 提灯的灯光驱散了周围粘稠的黑暗，将两人护佑在其中。 活尸们似乎看不见这团光团，只是在四周游弋。 两人凭借着灯光快速接近中间的黑色团块，随着距离的拉近，道格发现那些丝线的蠕动速度似乎在加快。 活尸完全没有作用，这让【枯朽】很是生气，周围的黑暗像是水波一般一波波地挤压过来，不断冲刷着光团。 莱莎的额头上第一次出现了汗滴，维持光团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这还是在【枯朽】腾不出手管他们的情况下。 在黑暗的不断冲刷下，光团稀薄了许多，活尸们已经感知到了两人的存在，只是找不到具体位置。这些恶心的尸体纷纷躁动起来，在墓园里四处游走，嘶吼着攻击着一切可疑的存在。 有几只活尸已经摸到了两人身旁，道格不得已，只能快速解决它们，但这一出手就像是点了火药桶，无数的活尸围了过来，冲击着黑暗海洋中的一叶扁舟。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八章 卵 “现在怎么办？”道格一记手刀将一只活尸的胸膛刺穿，黑色的雾气从空洞中喷薄而出，将它的肉身腐蚀殆尽。 两人已经陷入了活尸的包围，这些家伙虽然个体很弱小，但数量上来了谁都顶不住，就算道格一下一个也耐不住它一直顶上来。 “甩开这些活尸，往前走！解决掉那个大家伙！”莱莎喊道，“只要解决掉它，这些活尸自然也完蛋了。” 巨大的黑色团块已经很近了，距离两人大约只剩下了五十米不到的样子。 莱莎手里的提灯光芒已经暗淡了许多，淡黄色的光芒里掺进了些许黑色的丝线，像是蛛丝一样试图缠上莱莎的手腕，提灯的光芒在阻挡着，但估计撑不了太久。 道格咬了咬牙，抓住莱莎的左手：“抓住我，要加速了！” 说罢，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前冲了出去，硬生生撕裂了这片黑色的海洋。 黑色的闪电不断向前冲刺，活尸锋利的爪子撕裂了莱莎的衣衫，将她衣衫的下摆撕裂成一缕缕布条。 转眼间，两人就接近了黑色团块。 莱莎将提灯放到身旁，伸手握住一根丝线，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说道：“还好，还是处在诞生的初期，还有机会阻止。” “需要我做什么？”道格喘着粗气问道。 “别让其他东西干扰我就行。”莱莎说了一句便在提灯旁盘腿坐下，顷刻间便进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 见活尸大军未能挡住他们，【枯朽】再次暴怒，这个墓园中的黑色物质都猛地一震，接着那被道格甩开到屁股后面的数百只活尸便开始像一个点聚集，然后不断向上堆积。 在道格震惊的目光中逐渐变高，最后居然组成了一只数十米高的巨型活尸！ 道格倒吸一口凉气，双臂由黑雾凝成利刃，警惕着这家伙的下一步动作。 巨型活尸一开始并没有动作，只是愣在原地，似乎在适应这具巨大的躯体。 道格眼神一凝，当即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从腰包里掏出一块蓝色的水晶放在莱莎身边，深吸一口气，直接朝着巨大的活尸就冲了上去。 巨型活尸的脚部还有活尸在不停地往上爬，它们压根没有管冲过来的道格。 直到后者冲到了跟前，那巨型活尸的眼眶中才燃起两团蓝色的火焰，一掌朝着道格拍了下来。 巨大的手掌带着恶臭的尸气从天而降，道格眉头一皱，向前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这一击。随后便立刻爬起身，跳到了巨型活尸的脚背上。 离近了他才发现，这些构成巨型活尸的活尸四肢都紧紧地绞在一起，道格不管怎么折腾它们都没有反应。 ［他们应该是受到某个意识到操控，现在那个意识在操控巨型活尸，也就没法再分神到下面这些个体上了。］奥斯汀推测道。 巨型活尸一击没有得手，发现道格已经跑到它脚上后并没有继续袭击他，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莱莎身上——后者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简直就是活靶子。 巨型活尸迈开脚步，缓慢地向前移动，只要再走两步，它就能一巴掌拍死莱莎。 道格察觉到了它的意图，没有选择回去救援，而是开始疯狂地破坏组成巨型活尸的那些个体。 一双利刃像凿子一样在巨型活尸的小腿上凿出了一个坑。但后者不为所动，依旧坚定地向前行走，那坑在道格停手后就开始了缓慢地自动修复，十多秒后便恢复如初。 道格的这点攻击根本没法给它造成太大的伤害。 ［用那个东西！］奥斯汀喊道。 道格撇了撇嘴，他其实并不想依靠外物去击败敌人，但现在情况紧急，自然是顾不得那么多。 想明白后，道格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圆柱形的物体，握住两头一拧，中间的一块神术水晶便亮了起来，赫然显示着数字“3”。 道格不敢怠慢，右手拿着圆柱体，左手依旧不断扩大着巨型活尸小腿上的坑。 在挖进去半米左右后，他将手里的圆柱体塞了进去。 道格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路攀缘向上，顺着巨型活尸的腿爬到了其腰部。 然后又故技重施，在它的腰上又埋下了一个圆柱体。 做完这些后，道格一跃而下，冲向巨型活尸已经拍下的手掌。 当手掌落在莱莎头顶三米处时，她身周腾起一阵蓝光，旋即便出现了一个蓝色的球形光幕将她保护了起来。 这层光幕在被手掌触碰到的几秒钟后便碎了一地，但也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点时间。 道格在光罩生成的瞬间捏碎了手里的一块被打磨成薄片的神术水晶。 两个被埋进巨型活尸体内的圆柱体开始闪烁起红光。 伴随着蓝色光幕的破裂，巨型活尸体内也传来了一阵巨响！ 轰—— 巨型活尸的左小腿和左侧腰部猛地腾起两个巨大的火团，无数尸骸碎片从破口中喷薄而出，像雪花一般散落满地。 巨型活尸开始向左边倾倒，落下的手掌也偏朝另一边，错开了莱莎的身体，砸在了旁边的地上。 就在这时，莱莎突然睁开了眼睛，双手轻轻拍了拍地面，教会总部附近突然升起了数道黄色的光点。 这些光点在半空中变换位置，彼此之间被金色的丝线链接起来，形成了一张金色的大网。 巨型活尸倒下的时候碰到了一缕金色的丝线，其表面顿时燃烧起朵朵金色的火焰。火焰迅速蔓延，转瞬间整个巨型活尸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金色的巨网不断缩小，逐渐向墓园中的黑色团块包围而去。 道格躲开倒下的巨型活尸，跑到了莱莎身边。 金色巨网不断缩小，最后粘附在了黑色团块上，黑色的团块上顿时也冒起了金色的火焰。 黑色团块瞬间剧烈地蠕动了起来，将周围的黑色丝线都扯断了，一些黑色的脓液从中流了出来，滴落在地面上。 黑色的团块里似乎有东西要爬出来，表面有东西不断凸起又回落。 “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道格倒吸一口凉气，摆出进攻姿态，“你的阻止行动失败了吗？” 莱莎摇了摇头：“成功了，里面的东西没有成熟，要提前破壳了。” “原来这是个卵吗？”道格惊异地喃喃道。 莱莎没有说话，黑色的团块已然给出了答案——只见它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凸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黑的的团块表面正在被金色的火焰灼烧着，变得比之前脆弱了许多。 里面的东西没有挣扎多久就戳破了表面的薄膜。 那是一双十指长度异常长的漆黑手掌，本来应该是血管的地方凹陷下去，在手掌表面留下一条条沟壑，其中还有黑色的液体在流淌着。 “是人？”道格一惊。 手掌撕开薄膜，接着双臂也探了出来，撑着周围将整个身体“拔”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形瘦削的人形生物，它微微佝偻着身子，修长的双臂几乎垂到了地上。 它身上覆盖着一层残破的衣物，能勉强分辨出来似乎是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袍服。 道格手一挥，一根小臂粗细的黑色晶体便飞了出去，扎向刚破壳的怪物。 那家伙反应也是极快，在晶体飞到面前时一挥手将其打落地面。随后微微转身，看向了道格和莱莎。 “是那天的神官！”道格面色微变，惊讶到期。 眼前的这张面孔就是那天他在酒馆里主动搭话的落魄神官！ “不要手软！它很强！”莱莎皱紧眉，虽然只是半成品，但它的力量之强还是超出了莱莎的想象。 话音刚落，道格便感到心脏如同针扎一般的刺痛——危险感知已经到了极限，面前的怪物威胁极大。 下一瞬间，怪物便从黑色团块上消失，眨眼间出现在了道格面前。 十根手指像是十柄匕首，从两边直插道格的胸膛。 黑雾涌动，在道格胸前凝聚成一面厚实的盾牌，怪物的十指从上面划过，居然在盾牌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沟壑，最深的一道甚至已经划破了道格的上衣。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恐怕现在就已经被切成好几份了。 道格没有选择躲避，双手下劈，两把利刃劈在怪物肩膀上，能一击斩断活尸身体的利刃居然没能破开一个口子。 怪物发出一声闷闷的嘶吼，又消失在了道格面前。 “小心！”道格冲着莱莎喊道。 莱莎脸色一变，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神术水晶，将其抛到远处，落地处顿时腾出一缕烟雾，幻化成了另一个“莱莎”。 那幻像刚成型不久，一双利爪就插进了它的脑袋里，将一团烟雾搅散。 道格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扣动了早就准备好的【黑海葵之触】。 黑色的光华转瞬即逝，但却没有击中那怪物，而是擦着它的腰身射入了后面的空气。 “好快！”道格嘴角一抽，身体下意识地向侧面一扑。下一刻一双利爪便洞穿了他刚才所站的地方。 这一击落空后，那怪物没有再继续追击，而是回到了那个黑色团块上，蹲在上面看着道格和莱莎。 黑色团块上的火苗已经熄灭了，原本鼓鼓囊囊的团块现在变成了软趴趴的一滩，那怪物蹲在上面显得十分滑稽。 道格慢慢走到莱莎身前，眼睛一直盯着那怪物。 “它在做什么？” “像是在思考。” 道格皱起眉：“它很强，如果我们只有现在的这点水平根本干不掉它，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可以用刚才的那个网束缚它，但是需要时间准备，你得帮我拖延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长时间？” “五分钟。” 道格苦笑一声，刚刚那几个回合惊险的周旋实际上不过才一分钟不到而已，就这样都快被打得还不了手了，更何况还要再撑五分钟。 ［让我来试试吧。］奥斯汀说道。 “你想要感化它吗？”道格一下子就明白了奥斯汀的想法，“你疯了！你看它这个样子是能沟通的吗？” ［试试吧，要不然你有信心拖延那么长时间吗？］ 黑色的怪物歪了歪脑袋，身形再次消失，奥斯汀眼瞳一缩，向后急退几步，那怪物的攻击步步逼近，在奥斯汀身前的地面上留下了一连串深深的印记。 “喂！”奥斯汀朝着那怪物大喊了一声，后者不为所动，但也没有立刻消失，而是双爪挥舞继续进攻，它速度极快，每一招都直逼要害。 “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可还欠我一次酒呢！”奥斯汀一面勉强闪躲，一面大喊。 那怪物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时间实在太短，奥斯汀都怀疑那是错觉。 “你这家伙！我给你的那笔钱你花到正事上了吗？”奥斯汀侧身躲过一次爪击，试图反手控制住怪物的手臂，却抓了个空。 怪物再次消失不见，奥斯汀只能一边喊话一边靠近莱莎：“你的家人可是等着那笔钱救命呢！你倒好，在这里浪费时间！” “要是你的家人没救回来，你最好把那笔钱还给我！” 奥斯汀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他都怀疑那怪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死机了。 “还要多久？” 莱莎闭着眼睛，快速地吐出两个字：“快了。” 奥斯汀沉下气，小心观察着四周，防备着突袭。 “你……”一阵嘶哑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奥斯汀顿时汗毛倒竖，将莱莎牢牢地护在身后。 “你……把……拿走……” 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风中传来，像是墓园里徘徊的幽灵。 声音消散，一张薄薄的晶片从黑暗中飞出，掉落在奥斯汀面前。后者瞥了一眼，正是那天他递给落魄神官的那张卡片。此时，上面已经沾满了黑色的粘液。 “我可不拿，你自己给。”奥斯汀叹了口气，喊道。 但之后就再没有声音传来了，墓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奥斯汀缓慢地深呼吸，提起十二分精神，他猜测现在的怪物恐怕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接着在他的注视下，一只手突然出现，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只鬼手就捡起了晶片然后将其拍在了奥斯汀的胸口。 “给……你……”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零九章 腐朽先驱 正当奥斯汀不知道该怎么做时，莱莎突然睁开了眼睛，低喝一声：“出来！” 原本已经落在黑色团块上的金色光点再次飘起，组成一张比先前小了一些的光网，笼罩向奥斯汀面前的怪物。 那怪物感受到了威胁，当即消失在了空气中。 莱莎冷哼一声，轻轻招手，一点黑色的粘液从奥斯汀手中的晶片上腾起，飞到她的指尖上缓缓旋转。 莱莎轻轻弹指，那黑色粘液顿时飞向天空中的光网。 二者刚接触便融合在了一起，金黄色的网里多出了一丝淡淡的黑色。这黑色出现时，光网笼罩的方向突然一变，猛地加速网住了一处空地。 那光网逐渐收缩，原本空空如也的内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是那怪物。 它在网里挣扎着，试图挣脱光网的束缚，但那网十分坚韧，任由它怎么折腾都一直坚定不移地缩小，最后牢牢贴合在怪物身上。 怪物身上并没有立即冒出金色的火苗，而是有一阵阵黑气不断腾起，发出热油遇水的“滋啦”声。 莱莎见状皱了皱眉，喊道：“奥斯汀，攻击它！” 奥斯汀点点头，双手掌心长出两根尖刺，朝着那怪物投掷出去。 怪物试图躲避，但它现在已经被光网束缚，根本无法施展自己那诡异的身法，只能硬生生地吃下了两根晶体尖刺。 晶体尖刺毫不费力就贯穿了怪物，后者吃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挣扎得更加剧烈。它身上腾起的黑色雾气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稀薄。 黑色的雾气终于消散，它的身躯上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怪物承受着极其剧烈的痛苦，嘶吼着想要将身上的火苗扑灭。 莱莎额头上渗出一点点汗水，显然这怪物的挣扎并非一点作用没有，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压力。 奥斯汀见状也没有停手，不断身周的黑雾不断凝聚成黑色的晶片，甩向挣扎的怪物，持续对它造成伤害。 光网的镇压持续了十多分钟，那怪物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在发出一声满是怨恨的嚎叫后失去了气息。 莱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结束了？”奥斯汀环顾四周，问道。 这怪物虽然强横，但在他们两人联手下解决起来并不算太困难，这让他感到十分奇怪——这【枯朽】怎么说也算是清醒在世的神明，祂的手段怎么会如此简单就被破除？ 莱莎轻轻喘息着，说道：“你别看我们解决起来没什么困难，但实际上也是运气好。这东西连幼体都算不上，最多是个半成品，要是再给它十几分钟，它就能彻底成型，到时候就这一只怪物干掉一支千人左右的军队一点问题都没有。” 奥斯汀闻言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确实是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夸张。 “刚刚的那个网看上去很容易就能施展出来，但它消耗的实际上是我身体中的神性，我要是想再来一次那就得两三个月之后了。” 奥斯汀凛然，走到那怪物的尸体前，用覆盖着黑色晶体的手指戳了戳，其触感并不像是生物，更像是雨后的烂泥。 奥斯汀试图将其剖开，但不管挖多深都是一样的黑色物质，这东西似乎并没有内脏之类的东西存在。 “它还没有成型，体内的东西自然就是一团糟，其实破坏掉仪式后放着它不管也很快会死掉。”莱莎走到奥斯汀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先离开这里，我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刚刚这里有结界遮掩，现在结界已经消散了，【枯朽】恐怕会借助世俗的力量对付我们。” 奥斯汀闻言才发现笼罩墓园的浓重黑暗已经散去，丰收女神教会的总部里也亮起了灯，似乎有人呼喊着朝墓园赶来。 两人迅速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墓园，莱莎顺手将那怪物的尸体和它的“卵”给收了起来。 莱莎和奥斯汀并没有回先前的住处，那里现在恐怕已经不安全了。两人兜兜转转出了城，在城外一处山坡下一座看样子荒废了许久的平房落脚。 “这里是你准备的安全屋？”奥斯汀打开摇摇欲坠的房门，狐疑道。 莱莎没有说话，迅速检查了房间里先前留下的一些设置，确认没人来过后走进里屋，打开了地板上的一个活板，朝奥斯汀招了招手。 奥斯汀进入地下后，莱莎一挥手，两人留下的脚印便重新被灰尘掩盖。 活板门下是一条地道，在黑暗中走过几个拐弯后，一扇厚重的铁栅栏门出现在眼前。 莱莎这才松了口气：“这里就是安全屋了。” 说罢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还挺宽敞。”奥斯汀笑道。 进门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客厅，中央放着一张茶几和几个单人沙发，客厅两侧各有一扇门，应该是单独的房间，正对着木门的位置则是洗手间。 莱莎将茶几上的东西收到一边，挥手将怪物的尸体扔了上去。 再次看见它的尸体，奥斯汀不由得有些唏嘘，它之前可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莱莎对着尸体研究了一阵，用一些奇怪的仪器做了一些奇怪的测试，奥斯汀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看样子好像是【腐朽先驱】。”她对照着一本泛黄的书籍看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腐朽先驱】？那是什么？” “一种用活人血肉制造的神器，你听说过人体炼成吗？这种禁忌技术就是脱胎于这种神器的制造方法。” “这也在【枯朽】的权柄范围内吗？” 莱莎摇了摇头：“不知道，按照记载，这种技术在很久之前就被销毁了，但是既然奥里斯塔帝国的那些人能鼓捣出人体炼成，那就说明肯定还有留存在世上的残余，不一定就是祂的权柄。” “我奇怪的是，如果【枯朽】想要帮助罗尔德王国镇压起义军，制造一个【枯朽先驱】显然有些不太够。”莱莎一边说着一边思索。 “你说祂会不会只是在做实验？”奥斯汀灵光一闪，推测道，“祂想要验证这种技术的可行性和实用性，然后将它推广给罗尔德王国。”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但是凡尼亚他们应该是今天开始对玻利维尔动手，祂现在才开始实验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枯朽】如果知道凡尼亚要进攻玻利维尔，祂为什么不通过神谕告知祂的信徒？”奥斯汀有些不解，按照凡尼亚的说法，【枯朽】在起义军起事以来一直没有下场帮助过任何一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我想，祂可能也有自己的野心，或许祂不再满足于控制一个傀儡，而是想要由自己彻底掌握一个国家。” “你是说教会势力在等待时机坐收渔利？” “没错，今天在墓园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枯朽】有能力利用尸体制造活尸，并且能让他们组合成巨型活尸，比起【枯朽先驱】这种费劲的东西，活尸或许更适合战场。”莱莎越想越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祂在为自己积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篡夺这个国家。如果祂想用活尸作为主力军，那起义军和王国方面自然是打得越惨越好。” “祂现在的神名可是丰收女神，这样做的话祂的信徒不会反感吗？” “丰收女神手下的权柄也有死亡，到时候只要修饰一下不就行了。”莱莎一边说着一边将怪物的尸体收起，将它的“卵”拿了出来。 “想要凝聚出一个‘卵’来需要的神性可不少，我可以通过这个来判断【枯朽】目前的状态，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实验，你先休息吧。”莱莎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 奥斯汀耸了耸肩，推门进去。 “想要自己掌控整个国家，胃口未免太大了。”奥斯汀刚关上门，玛丽安奴就窜了出来。 “怎么说？” “神明需要信徒的信仰之力来补充自己的神性，而只有满足信徒的愿望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玛丽安奴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以教会为单位需要满足的愿望数量和以国家为单位需要满足的愿望数量可是不一样的。” “虽然说信徒的数量肯定也会增多，但一个地上神国需要的消耗比起教会可是要大很多的。” “那祂是什么意思？”奥斯汀有些搞不懂了。 “就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不会有神明想要组建一个地上神国。光明与黑暗之神已经是特例了，教皇国本身是一个极端封闭的情况，很大原因就是为了防止信徒数量激增造成神性缺口，如果有可能让教皇国解散，我想祂也会很乐意的。” 奥斯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寻思着找个机会告诉莱莎。 “先不说这个，我觉得【枯朽】的举动很奇怪。”玛丽安奴摩挲着下巴，“就你们刚刚那个情况来说，【枯朽】看似在阻止你们，但总给我一种走个形式的感觉。” 奥斯汀一开始也有这种感觉，但他被莱莎说服了，于是他把莱莎的说法给玛丽安奴重复了一遍。 玛丽安奴笑道：“她的那一招固然很强，但是对付一位已经苏醒的神明来说还是有些小儿科。” “那祂到底想要干什么？”奥斯汀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天晓的，神明的想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参透的。”玛丽安奴耸了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吧，那家伙挺厉害的，有她在你旁边至少你的小命不会丢。” “你最近在做什么？”奥斯汀叹了口气，问道。最近玛丽安奴都没有和他一起行动，但他不觉得这家伙是个闲得住的人。 “我也有需要做的事情啊。”玛丽安奴微微一笑，“要是我什么都不做，之后可有你好受的。” “哦？”奥斯汀有些好奇。 “你上次和我说了那些神明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通过各种渠道搜集相关的信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那你掌握了什么消息？” “唉——”玛丽安奴突然泄了气，苦笑道，“要是那么容易就能知道祂们就不会是神明了，目前我唯一掌握的情报还需要去一趟墨尔斯克第三帝国，需要找知识与智慧之神验证。” 说到这里奥斯汀突然就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说道：“知识与智慧之神真的是从远古一直存续下来的神明吗？” “是的。”玛丽安奴肯定地说道，“所以我才需要找祂验证一些事情。” “现在大多数神明不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吗？怎么找祂问问题？” 玛丽安奴沉吟片刻，说道：“知识与智慧之神现在的状态很神奇，祂应该和工匠之神很像。” 她环顾四周，低声说道：“我听说祂现在变成一本书了，就像一个数据库。” 奥斯汀有些惊讶，这些日子总能听到一些震撼人心的神明秘辛。 “你什么时候过去？”奥斯汀问道，他也得去一趟，好完成那个神谕。 “那个小姑娘迟早也会去的，到时候一起就完事了，我估计也快了，你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对了，关于那个【腐朽先驱】你知道多少？” “是一种很奇怪的技术。”玛丽安奴的灵魂体双手一拉，在双手之间凝聚出一个雾蒙蒙的人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把一个人拆散，组装成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烂人’。” “但是那怪物真的很强。” “可是它都没有自己的灵魂，你今天攻击它的时候它不是冒烟嘛，那就是它的灵魂，被用作奇怪的用途了，导致它完全没有自己的思维。” “没有自己的思维？”奥斯汀愣了一下，“可是它和我交流了啊，它能听懂我说话。” 玛丽安奴呆住了，她显然不知道这个细节。 奥斯汀看着她的表情从呆滞变成惊讶最后变成恐惧。 “那尸体现在在哪？”玛丽安奴喊道，“和你对话的是【枯朽】的化身！”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章 封印分身 奥斯汀“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房间门口，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观察起客厅的情况。 莱莎正鼓捣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仪器，看上去一切正常，看来【枯朽】还没有发难。 为了不打草惊蛇，奥斯汀整理了一下表情，故作平静地走了过去，拍了拍莱莎的肩膀。 后者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什么事？” “似乎有人过来了，我察觉到了神性波动。”奥斯汀编了一个理由。 莱莎皱了皱眉，按理说这个安全屋不太可能被发现才是。但她没有多问，直接拿出提灯将两人笼罩在光圈里。 “可能是那具尸体有问题，留下了印记之类的东西。” 莱莎听完就把那怪物的尸体拿了出来准备检查一番，奥斯汀眼疾手快，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 莱莎挑眉，然后将信将疑地把那具尸体放在了地上，提灯的光圈缩小范围，将其笼罩在其中。 奥斯汀快速说道：“制作【腐朽先驱】的时候会用到素材的灵魂，它应该是完全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到才对，刚刚在其中说话的不是那个神官，而是【枯朽】的分身。” 莱莎一惊，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幽灵船告诉我的，消息绝对可靠。”奥斯汀掏出了【黑海葵之触】严阵以待，“现在该怎么办？” 莱莎皱起眉，大脑飞速运转，随后掏出一把杂七杂八的神术水晶，摊开在地上翻翻捡捡。 “这是个机会，我可以尝试把祂封印，这样一来也能削弱祂的力量。”莱莎一边检视面前的一堆神术水晶，一边快速地说道。 奥斯汀则时刻注意着那具尸体，神经紧绷。 “我的提灯能屏蔽一部分祂的感知，但祂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神明，我们现在的举动可能已经让祂起疑心了。如果祂有什么异动，我需要你帮我拖延一点时间，十分钟左右。” “好的，我尽量。”奥斯汀舔了舔嘴唇。 接着两人便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奥斯汀站在莱莎身前，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具尸体。 这样的状态大约持续了两分钟，那尸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果然！奥斯汀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道黑色光束射出，那尸体变成了一株海葵。 就在它变成海葵的下一秒，一道黑色的光圈扩散开来，撞击在提灯的光芒上，漾起一圈圈涟漪。 好在奥斯汀及时让它变成了海葵，不然提灯的压制可能很快就会被破坏。 但奥斯汀并不认为【黑海葵之触】能搞定它，毕竟这里面可是装着神明的分身，虽然是分身，但那也是神明。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自己的能力和神器中除了【黑海葵之触】外并没有其他能有效封印敌人的效果。 黑色的海葵在地面上招展，似乎这里并不是陆地而是它本来就生存的海底。 海葵的颜色随着它的摆动不断变化，逐渐从黑色变成白色，体表也逐渐变得透明。 呯—— 毫无预兆地，海葵爆炸了，半透明的碎片四散纷飞，一瞬间就突破了提灯的光圈，一道极端恐怖的气息从其中爆发而出。 奥斯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股气息冲击得昏了过去。 一道黑影从爆炸的中心点逐渐生长出来，慢慢地覆盖了整个房间，大致能看出来是一棵有着许多枝丫的大树。 树影摇晃，明明没有实体却发出了“莎莎”声，一条枝干的影子缓缓移动，伸向昏迷不醒的奥斯汀。 就在枝干触碰到他的瞬间，后者突然睁开了眼睛。 树枝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回缩，似乎碰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 “想去哪里？”奥斯汀冷哼一声，伸手虚握，那枝条顿时像被捏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本来还没有完全掌握这股力量，但你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那就先让你试试吧。” 说罢，奥斯汀握住枝条的手臂猛地一震，衣袖炸成碎片，露出下面迅速变成灰色的手臂——一丝丝灰色的丝线沿着他手臂上的血管汇聚在手掌上，将整个手掌都变成了铁一样的灰色，反射着淡淡的铁光。 而随着灰色的凝聚，奥斯汀虚握的空气里顿时就出现了灰色的丝线，如同蛛丝一般缠绕形成枝条的形状，而其表面也开始闪烁起铁光。 灰色一出现在空气中，蔓延速度便变得极快，数秒时候就蔓延上了树干，朝着旁边的树枝继续攀缘而去。 大树的影子开始震动，哗啦啦抖落下一堆一堆的叶子，这些叶子在飘落的过程中逐渐幻化出实体，然后伴着不存在的风飞向奥斯汀。 密密麻麻的落叶从四面八方飞向奥斯汀，虽然看上去轻柔，但每一片都足以切断奥斯汀的手臂。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不闪不避，只是继续加大握力，手臂上血管里的灰色丝线快速增多，并在手掌处喷薄而出，如同触手一般抓向空中纷飞的落叶。 那些叶片在触碰到灰色丝线的瞬间就迅速枯萎、腐烂，而与之粘连的灰色丝线也会染上腐败的气息，迅速消散。 漫天的落叶没有起到半点效果，那棵大树明显着急了，抖动的速度不断加快，还未被灰色沾染的枝条变成了一条条触手，并逐渐在现实中凝聚出实体。 “就这点手段吗？”奥斯汀眯起眼睛冷笑一声，“你好歹也是神明的分身，怎么如此孱弱？” 话语间，喷薄而出的丝线在身边扭成一根根触手，似乎完全对应了大树的样子。 接着，灰色的触手迅速缠了上去，在那些枝条实体化前就缠住了它们，然后将它们从“虚幻”中拖了出来。枝条尚未完成实体化的部分被强行拖出，几乎在瞬间就和周遭环境发生了反应，空间不断蠕动着，想要将这些突破了“界限”的虚影压碎。 随着一根根枝条被压碎，阴影构成的大树终于想到了放弃，影子逐渐变小，想要缩回爆炸的原点。 但此时选择逃走已经晚了，一直在准备的莱莎站起身，双手向前一推，数十块形状、大小不一的神术水晶便冲了出去，化作一颗颗钉子将巨大的黑影钉在了房间的地面上。 接着，莱莎又抛出几块小臂大小的神术水晶，安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 伴随着最后一块水晶落位，四角的水晶间有光线射出，链接成了一个长方形边框。 被钉死的大树疯狂摆动着，一颗颗“钉子”被抖落出去，莱莎又及时补充，那树影却始终逃脱不掉。 长方形边框逐渐缩小，连带着被钉死在里面的树影也随之变小，最终缩放到了一半茶几的尺寸，然后迅速“凝固”下来。 奥斯汀的手臂已经恢复了原状，灰色的丝线也都消失不见，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看见莱莎的封印已经成功，他便闭上了眼睛。 等到奥斯汀再次恢复意识时，自己正躺在沙发上。 他猛地坐直身体，环顾四周，发现莱莎正坐在对面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你醒了？刚刚发生了什么还有印象吗？”莱莎问道。 奥斯汀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我用【黑海葵之触】把那具尸体变成了海葵，然后似乎是【枯朽】的分身突破了我的压制，最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莱莎的表情没有任何放松，奥斯汀也能察觉到事情似乎很复杂。 “【枯朽】的分身呢？被封印了吗？”奥斯汀环顾四周，客厅里的陈设完好无损，完全没有发生了战斗的迹象。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已经被封印了。”莱莎从自己坐的沙发背后拎出一幅画。 这幅画十分奇怪，大片的黑色背景下有一棵没有叶子的枯树，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则均匀分布着一些白点，似乎是星空。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它都算不上艺术品，更像是幼童无厘头的涂鸦。 但奥斯汀一眼就看出了画中的那棵树和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见到的虚影似乎是同一个。 “虽然是我设下了封印，但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根本不可能成功。”莱莎的目光有些奇怪，“你动用了弑神之力。” “弑神之力？”奥斯汀震惊，看来在他完全失去意识后，他身体中最神秘的那个灵魂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看来你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已经初步掌握了弑神之力的使用方法。”莱莎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喜悦，“但你和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熟，你知道他的目的吗？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奥斯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成天鼓捣弑神之力，那肯定是想弑神。至于其他的更深层次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种连自己身体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着实令他难受，可是他偏偏又什么都做不了。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封印了【枯朽】的分身，罗尔德王国彻底待不下去了，我打算直接去墨尔斯克第三帝国找知识与智慧之神，你要一起吗？”莱莎叹了口气，收起诡异的画作，“说不定你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到了那里也能找到解决办法。” 奥斯汀点了点头，他原本就决定了要去，一是为了获得更多神明的情报，二是为了弄明白自己今后到底该怎么做。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马上就走。” …… “我们在矿洞里找到了一个新开凿出来的大厅，看着瘆得慌，寻思着找大家一起研究研究。”巴拉特走在最前面，说道。 他身后是一众起义军领袖，先前他们正在清点战利品，商议划分方式，巴拉特由于委托了凡尼亚代理，并没有在会议现场，而是带着护国军的精锐搜寻城内可能藏着的敌人。 然后他们就找到了一个大厅——它就在山坡上那小广场的旁边一点点，原本是封死的，但因为亨利的炸药威力够大，又把它炸出了一个口子。 一行人翻过炸开的石堆，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此时大厅里已经点上了火把，护国军的士兵在各处巡视，寻找可能存在的机关或者陷阱。 这个大厅的地面上被开凿出了一片巨大的诡异纹路，虽然光看一个角落看不出什么，但在场的几人都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铭文，我找人看了一下，并不是常见的炼金科技会用到的纹样。”巴拉特继续介绍，“除此之外，墙壁上也有许多看不出底细的纹样，但是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东西。” 众人沿着墙壁走了一圈，站在入口处面面相觑——这些东西都太奇怪了，他们都没见过，手下懂炼金术或神术的人也都被叫了过来，但也都说不出个一二三。 巴拉特叹了口气，他倒是一开始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既然如此，我先让人把这些纹样拓印下来吧，之后再找专业人士研究。但是还有个问题，就是这个地方我看着不正常，要不要把它毁掉？” “我看这些铭文可能和邪神有关，或许是某种祭祀或者仪式的祭坛，如果启动的话搞不好会召唤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雷弗里常年跟在莱莎身边，见识比其他人要广一些。 马多克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看法：“我以前看见过类似风格的东西，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觉得还是毁掉好一些。” 卢本和其他几人对这些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因此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凡尼亚沉吟片刻后皱起眉，说道：“我也同意销毁，但是我觉得在这之前得先找博尔纳一次，他可能会知道这些是什么，如果这真的和邪神有关，我觉得知道它的作用会更好一些，要不然之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最后一致决定先看看能不能从博尔纳口中获得信息，这个大厅暂且封存，由发现的护国军派人监视。亨利在其中堆放了许多炸药，一旦发现异常，留守的士兵能立马破坏铭文。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博尔纳 博尔纳坐在房间角落的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凡尼亚敲了敲门，试探着说道：“刚刚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博尔纳没有看凡尼亚，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凡尼亚和站在门口的马多克对视了一眼，后者关上门走了出去。 “先聊一聊吧，说说你自己。” 博尔纳转过头，看着凡尼亚，缓缓开口说道：“我叫博尔纳。” 说完自己的名字，他停顿了一下，凡尼亚有些疑惑，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没有姓。”博尔纳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似乎已经陷入了某些久远的回忆，“我是被收养的战争孤儿，在首都的王国孤儿院长大，从小接受军事教育，成年后就加入了军队，在国王卫队服役，今年年初被派遣分管玻利维尔防区。” “我能长这么大都靠王室的帮扶，所以如果你想劝降我，那我不会接受。”博尔纳看着凡尼亚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凡尼亚挠了挠头，仔细打量这个留着短卷发，浑身上下都透着书卷气的年轻人，笑道：“老实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和你的风格不搭。” 博尔纳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你对自己手下的士兵是怎么看的？”凡尼亚的目光也转向窗外忙碌的人群，问道。 “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损失任何一个都是一个家庭的悲剧。”博尔纳的眼神有些黯淡，又转头看向凡尼亚，语气里带有一丝恳求地说道：“我恳求你们优待俘虏，放过他们。” 凡尼亚没有说话。 “其实底层士兵中也有许多人对王国不满，我没法说什么，毕竟他们确确实实受到了军官的压迫，虽然我到这里之后就进行了改革，但之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无法挽回的。如果你们有意收编这些士兵，我想他们也会愿意的。” “既然你知道底层民众会被压迫，守军将领割据自重，你为何还为这样的国家战斗？” “因为是它把我抚养长大的，它对我有恩情。” “你今天在这玻利维尔奋战到底，坚持到了最后，我想你的报恩应该结束了。” “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吗？”博尔纳轻哼了一声。 “先不说这个，你知道玻利维尔下面那个矿洞是什么时候封死的吗？” “在我来上任的时候它就已经被封死了。” “之后没有被打开过？” “我在任期间没有。” “那罗尔德王国有没有派遣炼金术士来玻利维尔？” “我上任后没有来过。” 凡尼亚皱了皱眉，看来地下的那个诡异大厅和他无关。 她正想继续问，马多克突然敲响房门：“有新进展了，先出来一下吧。”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头正趴在地上，仔细研究着地面上的铭文，他身旁是一沓沓拓印好的铭文。 “这是？”最后赶到的凡尼亚问道。 “从路上抓来的神官，似乎职阶还不低。”来自罗尔德青年党的一位指挥官模样的人说道。 马多克瞥了一眼这个三角眼男人，附到凡尼亚耳边低声说道：“这不是一般的神官，至少也是一个城市的教会负责人。” 凡尼亚也仔细打量了那个老头，发现他的神官袍服和之前在艾法西亚抓到的那位主教十分相似，只是少了一些装饰 几人说话间，那老头缓缓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神官袍——尽管这件袍子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 他扫视站在不远处的众人，然后看向凡尼亚，微微抬着下巴，说道：“这不是正神的铭文，依我看来，它的作用应该类似于人体炼成，可以将尸体转化为某种东西，一旦启动，作用范围可达玻利维尔周边数千米。” “人体炼成？”众人皆是一惊，随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在一瞬间的惊讶后，马多克便冷静了下来，比起“人体炼成”这个词汇，他还有更感兴趣的事情。 “老头，你还没说完吧？”他微微一笑，眼睛死死盯着那老神官的眼睛。刚才说话时后者的眼神和语气都带着刻在骨子里的高傲，但除此之外马多克还找到了一丝被隐藏在高傲里的心虚。 那老头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一颤，随即便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大声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在怀疑我吗？我在这方面的研究虽然算不上顶级，但至少比你们要强得多！既然一开始就不相信我，又何必让我来看呢？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好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慨，似乎真的是马多克都质疑激怒了。 马多克并没有解释，只是指着地上的铭文冷笑道：“你也说了，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论这些东西我不如你，但论对人的观察和审讯，你连我一根头发都不如。” “你！”老头满脸怒容，怒斥道，“你算什么？敢威胁我？” 话音刚落，先前抓到他的罗尔德青年党指挥官就一脚踢中了他的小腿肚，直接让他跪了下来。 “请你摆正自己的身份。”那三角眼用手里的短刀轻轻拍了拍老头的脖子，然后抬头示意马多克继续。 “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我知道你肯定还有东西没说或者说错了。你的高傲藏不住心虚，你的身体动作更是把你的心思透得明明白白。” 老头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袍，但却不敢看马多克。 “你高高在上习惯了，从来没想过要向比自己地位低微的人掩饰自己的想法，你的演技真的很拙劣。”马多克蹲下身子，将自己戴着面具的脸凑到了老神官面前，“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隐藏什么？” 老神官不敢看马多克，干脆闭上了眼睛，但也不开口说话。 站在他身后的三角眼看不下去了，猛地抽出匕首抵在老神官的脖子上，甚至在皮肤表面压出了一道血痕。 “老东西，你要是不想说我还能去找别人，别不识好歹！” 老神官被匕首压着脖子，身体顿时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满脸惊恐地看着凡尼亚。 作为在场唯一的一名女性，老神官认为她应该是好说话的。 可凡尼亚压根就懒得看他。 见这老家伙还不说话，三角眼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一滴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面上，刺眼的红色让老神官眼瞳一缩。 如果不说的话，这群人真的会干掉自己！ “我说！我都说！”老神官拼命喊叫道。 “真可惜，我以为你有机会去见自己侍奉的主人了。”三角眼冷笑一声，收起匕首，嘲讽道。 马多克轻轻抬了抬下巴。 “这些铭文的作用确实是类似于人体炼成，关于这一点我没有任何隐瞒，你们可以找其他人验证。” “然后呢？” “这些铭文……” “这些铭文怎么了？” 老神官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三角眼皱眉，不耐烦地拎住老神官的衣领就要把他拖出去：“算了吧，我看这家伙就是存心的，一点要合作的意思都看不见。” “别别别，我说我说！” 马多克没有喊停，三角眼脚步也没停。 那老神官被吓得够呛，大声喊道：“这些铭文的镌刻风格很像我们丰收女神教会的手笔！” “丰收女神教会？”众人又是一惊。 三角眼已经松手，老神官颓然地坐在地上：“没错，我也不想承认，但这确确实实和我们丰收女神教会的风格很像。” “那你说它是邪神的产物？”雷弗里皱着眉。 “人体炼成，用尸体制作兵器什么的，难道不是邪神所为吗？”老神官一脸无奈，苦笑道，“我发现这个问题的瞬间也受到了刺激，才被这位看出来了，这简直就是考验我信仰的魔鬼。” 几位起义军领袖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中的一些人是土生土长的罗尔德王国人，就算不信教，或多或少也会对丰收女神有着一些感情，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这些铭文还能启动吗？”凡尼亚问道。 “我看它们都是一次性的，但还没被开启过。” “怎么才能破坏掉？” “炸掉就行，破坏了铭文的连通性，让神性无法流通就可以了。至于怎么启动，我不知道。” 巴拉特叹了口气：“这种东西还是炸掉吧。” 马多克站起身，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炸肯定要炸，但在这之前可以让博尔纳来看一看，或许会让他对这个国家有新的想法。” 其他几位领袖都点头赞同。 “还有什么事？”博尔纳看向又进来的凡尼亚，问道。 凡尼亚挑眉，说道：“出去走走吧，正好想带你看点东西。”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矿洞下面。 博尔纳看见了那个大厅，但只是惊讶了片刻就恢复正常，淡然道：“这东西绝对不是在我驻守玻利维尔期间弄的。” 凡尼亚瞥了一眼老神官，后者顿时心领神会，将这些铭文的作用说了一遍。 博尔纳十分认真地听完，最后看向凡尼亚，语气有些愤怒：“你们要启动这种东西吗？想用这种方式侮辱我的士兵？你们到底想逼我做什么？” 后者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些怜悯：“我们马上就要毁掉这些铭文了，但在这之前想要你了解一些真相。” 老神官接过话头：“这些铭文和丰收女神教会有关。” 博尔纳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这些铭文是丰收女神教会的人镌刻的。”老神官很不情愿地重复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弄了这些东西，想把士兵的尸体做成新的兵器？”博尔纳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错。” “不可能……这不可能……”博尔纳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绝对不可能……他们怎么能这样做……他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好了，我们准备动手毁掉这里了，先带他回去休息吧。”马多克见差不多了，摆了摆手。 “不，我不走。”博尔纳挣脱了控制，声音一下子冷静下来，“我要亲眼看着你们摧毁它，以防它被你们利用。” 巴拉特耸了耸肩，嘲讽道：“无所谓，我们可不像某些人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在一声巨响中，整个山坡都是一震，原本在半山腰的小广场直接沉了下去。 博尔纳站在一座庄园的门口，怔怔地看着尘土飞扬的半山腰，凡尼亚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我需要再考虑一下。”博尔纳叹了口气。 起义军的士兵没有怎么修整，而是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整个玻利维尔收拾了一番，特别是为了防止还有别的铭文，在巴拉特的指挥下，士兵们连夜火化了数百具尸体。 第二天一早，整个玻利维尔焕然一新，除了建筑的损毁外已经基本看不出战争的痕迹。 博尔纳虽然是俘虏，但在凡尼亚的授意下，他获得了最高级别的优待，其中包含了一定的自由活动的权利。 因此，凡尼亚等人刚刚结束一夜的会议，就在会议室门口看见了他。 “如何？对这个国家有新的认识了吗？”凡尼亚笑了笑，问道。 博尔纳脸上还带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没睡。 他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加入你们，我会帮助你们策反那些被压迫的底层士兵，你们可以使用我的名义，打着我的旗帜去宣传。” 凡尼亚一点都不意外，在她看来博尔纳在知晓了那些铭文的事情后必然会完全倒向起义军。 “欢迎你。”她伸出手，和博尔纳握在一起，“让我们一起建设更好的罗尔德，我相信这不是梦想，而是必然到来的未来。” 博尔纳只是握手，没有说话。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知识与智慧之神 墨尔斯克位于特来门苏海域的东侧，与教皇国共同瓜分一片大陆。这个庞然大物数百年来一直静静地看着世界上的风云变幻，和教皇国一样，从不插手世界上任何事情，也不会让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影响到自身。他们在海岸线上筑起了高墙，激活了屏蔽光环，杜绝了一切来自外界的刺探。 在流传于外界的为数不多的关于这个国家的情报中，都把它形容为一个精于炼金技术与神术科技的国家。当然，这也与他们国家倚仗的那位神明有关。 知识与智慧之神，从古至今都以智者的形象位列正神之中，每一个时代都有留下关于他的记载，且毫无例外都提到了祂的博学与理性。在这位神明的帮助下，墨尔斯克第三帝国成为了世界上科学技术最发达的国家。 有学者预测，墨尔斯克第三帝国拥有的科技实力足以支撑他们横扫整个世界。但这一庞大的国度并未踏入这个广袤的世界，而是像一位长者一般安静地观察着。外界猜测，或许要到某个特殊的时刻，他们才会重新敞开国门，踏足世间，用他们那无可匹敌的力量达成目的。 在种种猜测与研究加持下，这一国度在其他人眼中愈发神秘，其中不乏有人想要进入其中亲自看一看。根据其中一位“先驱”的说法，墨尔斯克第三帝国中炼金技术与神术已经被广泛地结合在了一起，并且普遍运用于民间。 那家伙说，所有墨尔斯克第三帝国的国民都拥有一个自己的机械仆从，它们会帮助自己的主人完成所有工作，而主人只需要享乐。除此之外，帝国内的建筑都高耸入云，街道上没有马车，取而代之的是铁皮制作的快速交通工具。 大多数人都把他的话当作了精神失常后的疯话，认为他是被墨尔斯克第三帝国的暴力审讯逼成了疯子。但他们没注意到的是，这些言论出来之后，奥里斯塔帝国和梅来特尼王国就签订了一系列协议，加强了军事和科技方面的合作。甚至训练了一支联合舰队，驻扎在墨尔斯克第三帝国附近的岛屿基地上，就连梅来特尼王国和奥里斯塔帝国开战期间这些协议都没有被触动，那支舰队也依旧坐镇在那岛上。 “我们怎么去呢？”奥斯汀好奇道。 墨尔斯克第三帝国在国境附近建起的高墙和屏障可不是开玩笑的，至少除了那个说疯话的还没听说有其他人成功进去过。 莱莎愣了一下，似乎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事情。 奥斯汀也傻了，问道：“不是，你难道不知道这事儿吗？” 墨尔斯克第三帝国的边境墙和屏障，不说其他，光在海上还都能看见这俩玩意儿。 奥斯汀寻思着莱莎这种能和海神打交道，肯定能见到知识与智慧之神，又知道众多神明秘辛的人怎么着都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情吧？ 莱莎摇了摇头，说道：“我确实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屏障，每次都直接上去了。” 奥斯汀听完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什么叫做“直接上去了”，合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屏障在你眼里就相当于不存在是吧？ “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你去的是墨尔斯克第三帝国吗？”奥斯汀发觉了一丝不对劲，问道。 莱莎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都是直接去找到知识与智慧之神，去祂的神域。” 那怪不得，合着去的也不是墨尔斯克第三帝国呗。 “那，我们怎么去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域？” 莱莎又是沉默，似乎是不知道。 奥斯汀彻底无语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你之前是怎么去的呢？ “那你之前怎么过去的？” 莱莎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就是想过去，然后就过去了。” 可能是觉得这种说法过于玄学，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可能是我的意识和祂产生了共鸣，简单地说就是在我想去的同时，祂也想见我，于是我就能到达祂的神域。” “那我呢？”奥斯汀有点麻，莱莎是正儿八经的“关系户”，真的能和神明联系上的人。而他呢？啥也不是，或者说能算一个对所有神明都图谋不轨并且似乎真的有这个能力的恐怖分子。那知识与智慧之神要脑子没点问题都不会主动见他吧？ 莱莎也被问住了，思考了半天才给出了答案：“到时候你可以把要问的事情告诉我，我代为转述。” 奥斯汀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不得不说莱莎这个或许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但是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二人即将一拍即合时，奥斯汀突然赶到一整眩晕，脑子再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到了一个图书馆里。 四周的书架高耸入云，每一个书架上都塞满了书籍，奥斯汀随手抽出一本看了一眼——《古代神明研究史综述》。 “这是什么东西？”奥斯汀简单翻看了一下，没看明白，于是将它放回了原位。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莱莎的身影。 ［不是，这里是哪啊？］道格似乎刚刚苏醒，问道。 “我猜是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域。”奥斯汀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书籍，摸了摸下巴，苦笑道，“没想到真的给我连上了。” 如果这里就是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域，那祂本神在哪里呢？ ［莱莎不是说祂的形态是一本书吗？会不会就藏在这些书架里？］ “有可能。” 奥斯汀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翻了几本书，但都不得要领，于是打算四处走走。他不相信真的要一本一本地去找，直到把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真身找出来，这得找到哪辈子去？肯定是有某些线索的。 既然能来到神域，按照莱莎的说法，知识与智慧之神肯定是想见他的，那现在应该就是一个考验，看看奥斯汀值不值得一见。 转过一个书架，奥斯汀猛地一惊：“玛丽安奴？你也进来了？” 面前的书架前赫然是灵体状态的玛丽安奴，刚刚她正在看一本书，被突然出现的奥斯汀吓了一跳。 “纯属是殃及池鱼啊。”玛丽安奴笑道，看来她并不担心目前的情况。 眼前的玛丽安奴身上和他有着一丝牵绊，因此奥斯汀倒是不怀疑这是假的。 他拿过玛丽安奴手里的书瞥了一眼：“《幽灵船驾驶指南》？你看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无聊吗？”玛丽安奴撇了撇嘴，“这里除了书就是书，除了看书还能干嘛？” “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真身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一本书。” 玛丽安奴皱眉：“怎么？你难道想一本一本把祂找出来？” 奥斯汀摇摇头，把自己的看法同她说了一遍，另外还补充强调了莱莎对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看法。 “你说的有点道理。”玛丽安奴点点头，但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不是这样。” “怎么说？” “祂考验你什么呢？你有什么可考验的？祂有能力考验你吗？” “按照那个莱莎的说法，这知识与智慧之神都已经是一本书了，祂还有这个能力去考验你吗？我都怀疑现在的祂是不是只能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或者说干脆就是一个信徒的许愿机。” 奥斯汀挑眉，这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确实还挺有道理，至少比自己的猜测更有道理。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要我说，祂把你弄到这里肯定有祂的道理，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说不定答案就在你眼前呢？”玛丽安奴从奥斯汀手里拿回自己刚刚在看的书，“就像你问我为什么在看这个，我一开始确实就是没事干，但我看了这书之后才发现，里面居然有关于幽灵船制作方法的详细说明，或许我就能从这个方法出发，逆向推出让我自由的办法。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知识与智慧之神可能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让我拿到了它。”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的答案就在我一开始醒来的那个地方？” “对，所以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仔细看一遍那些书，寻找里面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可是那些书我都看不明白，只是看一下就头昏脑胀的。”奥斯汀挠了挠头，他倒是也看了一下周围的书，但是那些书都是一些学者撰写的论文，没有点神学基础都看不懂，他看的是晕晕乎乎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就说明这不是你心里要真正要找的，或者你对于这些的渴求并不强烈，又或者你的问题本身就很模糊，祂也只能模糊地回答你。”玛丽安奴分析道，“你试试回去整理一下思路，让自己的问题更清晰一些，求知欲更强烈一些，说不定有用。” 说罢，玛丽安奴就继续研读手里的书籍，奥斯汀叹了口气，走回了自己一开始苏醒的那个书架旁。 他没有再抽出任何书籍，而是坐在地上，开始梳理自己想要获得的情报。 首先，最重要的肯定就是和自己宿命相关的问题，即弑神之力的使用方法，以及历史上成功弑神的案例——虽然奥斯汀觉得知识与智慧之神大概率不会给出这二者的答案，但他还是想碰碰运气。 其次，就是神谕的问题，即有关神明的情报。奥斯汀整理了一下，大致分成了以下细则：一是神明是如何出现的；二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始的神明是哪些，祂们是如何消失的；三是关于神明的人性和神性，在维持神明的存在方面都起到了什么作用。 为了防止一次性搞太多消化不了，奥斯汀暂时只整理了这些。 他将整理好的问题写到了地板上，然后开始反复默念，以加深所谓的“求知欲”。 接着，奥斯汀只觉得周围的书架似乎小小地挪移了位置，再抬头一看，果然有些书籍消失了，被替换成了新的。 抽出自己目光锁定的第一本书，奥斯汀看了一眼封皮：《福尔兰帝国的毁灭：神战对凡人的影响研究》。 他眼皮一跳，这该不会是和弑神之力有关的东西吧？ 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手里的书籍，刚要开始阅读，奥斯汀突然眼前一黑。 马的，你玩我！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再一次睁开眼睛，奥斯汀并没有被送回现实，而是来到了一间正方形的房间。 房间的四面墙壁上画着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书，虽然是画上去的，但奥斯汀有一种感觉：这些书都能拿出来。 但他没有验证自己的直觉，而是盯住了房间中央的石台——石台上空二十厘米左右正漂浮着一本巨大的纯白色书籍。 书籍的封皮上有一只闭上的眼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此时书是合起来的状态，随着一定的节奏上下律动，似乎是等待着来人将它翻开。 奥斯汀在看向那书籍的瞬间，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丝明悟——这本书极有可能就是知识与智慧之神！ 奥斯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那本大书面前。 疑似知识与智慧之神化成的书在奥斯汀走到跟前后就停止了律动，静止在半空中。 来都来了，哪有不打开看看的道理？ 这样想着，奥斯汀一咬牙，伸手摸上了封面。 在他的手掌接触到封面的瞬间，上面那只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接着，整本书突然翻开，在“哗啦啦”的声音中不断翻页。 奥斯汀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但异变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等他回过神来时书籍已经停在了一页上。 ［你好。］那一页上只有这样两个大字。 奥斯汀正犹豫着该怎么回话，那书又往后翻了一页。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 书继续向后翻，似乎并不在乎奥斯汀的回应。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回答，但我希望可以等价交换。］ ［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听故事 奥斯汀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书——或者说知识与智慧之神，问道：“我可以先听听你想让我做什么吗？” ［呵呵，你这是在和神明讲条件吗？］那书本翻过一页，一行字体比之前更大的字显现在上面。 奥斯汀轻哼一声，没有丝毫惧意，笑道：“你连说话都费劲，我觉得现在的你距离全知全能的神明还差得远呢。” 书本没有动作，于是奥斯汀继续说：“如果你真的还是以前那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明，有什么事情是你办不到的？还需要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凡人出手？我猜现在的你恐怕连维持自我意识都够呛吧？” ［你赢了，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要求了吧？” 书本翻过一页，出现了一大片文字：［很简单，你身上有弑神之力，我想要你用这份力量杀掉【死潮】的人性碎片。］ “【死潮】？人性碎片？谁？”奥斯汀有点懵，他只听说过海神的人性碎片，也就是索菲娅，【死潮】的人性碎片他今天是第一次听说。 ［你见过她的。］书本暂停了一会儿，然后在这句话的下方缓缓出现了一幅肖像。 奥斯汀的眼睛逐渐瞪大——这肖像不是索菲娅吗？可是她不是海神的人性碎片吗？ ［我理解你的震惊，所以我会给出解释。］ “你的解释最好能让我信服。” ［呵呵，你把手放上来吧。］ 这行字的下方有墨迹缓缓渗出，最后形成了一个圆圈。 奥斯汀伸出手，将信将疑地按在了圆圈中央。 接着便有一股吸力，从那页纸上传来，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奥斯汀来到了一片海滩上。迎面吹来的海风散发着尸体腐烂的恶臭，无数的海洋动物尸体被冲上岸边，不一会儿就在他脚边堆成了小山。 殷红色的太阳将整个天空都渲染成了血色，十分刺眼。 这俨然是一幅末日景象。 “这里是福尔兰大陆，当然是神战开始前的。”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奥斯汀后方传来。 转身一看，沙滩上站着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身材高大的老者，祂须发皆白，且都长得拖到了地面。 “知识与智慧之神？”奥斯汀问道。 “没错。”知识与智慧之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语气有些怀念，“真是有好久没有体验过拥有身体的感觉了。” “你说这里是神战前的福尔兰大陆？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奥斯汀没兴趣陪着这老头追忆往昔，直截了当地问道。 “呵呵，其实你的很多问题在这里就能得到解答，所以不如和我一起当一次观众。”说罢，知识与智慧之神轻轻挥手，两人脚下的一块沙土便缓缓升空，直到能够俯瞰整个大陆才停下。 “我听说神明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整条时间线上，我们站在这里恐怕会被发现吧？” “发现又如何？当年我也是这样站在这里旁观的，少一位神明插手对双方都是好事。”知识与智慧之神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好了，要开始了，看着吧。” 话音刚落，一颗巨大的陨石便从殷红的太阳中冲出，直直地砸向福尔兰大陆。 大陆中央突然出现一层薄薄的光盾，光盾迅速向周围扩张，最后竟然将整个大陆都包裹了进去——看来这福尔兰大陆上的神明也早有准备。 “这是光明之神。”知识与智慧之神解说道，“祂和黑暗之神是最先预测到会有外神降临的，因此早就做好了准备。” 陨石携带着万钧之力砸在光盾上，那光盾颜色顿时一暗，接着便破碎开来，光明之神提前布置的防御居然只阻挡了这陨石不到五秒！ 光盾被破，整片大陆都开始抖动起来，无数的泥土岩石被吸引到一起，最后凝聚成了一块大小丝毫不逊色陨石的岩球。 岩球刚刚凝聚成型便迅速拔地而起，狠狠地与那陨石撞在一起。 “这是大地与丰收之神？”奥斯汀问道。 “正是，在当时的福尔兰大陆上，祂的信徒最多，力量最强，这次神战中抗击外神的主力便是祂。” 岩球和陨石撞在一起，爆发出震天巨响，二者皆是在半空中碎裂，化作无数的岩块如同下雨一般洒向大陆。 那光盾迅速凝聚，在“岩雨”落地前挡住了它们。 在漫天的岩石碎屑中，一道巨大的身影悬浮在半空，那是一株怪异的巨大枯树，它的枝干和根部一样发达扭曲，以至于根本分不清树冠与树根。 巨大的枯树悬浮在半空，它的枝干与树根迅速蔓延，在短短数十秒内就变得遮天蔽日，血色的天空一下子被遮盖了大半，整个大陆都变得昏暗起来。 “这是【枯朽】吧？”奥斯汀有些惊讶，他见过【枯朽】的分身，没想到祂的本体居然如此巨大。 “没错，你知道的还挺多。”知识与智慧之神瞟了奥斯汀一眼。 后者没有搭话，只是耸了耸肩。 “这是【枯朽】的全盛姿态，现在的祂虽然是所有神明中状态最好的一位，但实力也大不如前，我猜测恐怕都没有全盛状态下的百分之一。” 巨大的枯树不断扩张，福尔兰大陆上有三道虹光闪现，于半空中立住，奥斯汀一看，赫然便是昔日的大地与丰收之神、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三位神明。 后面二者在出现时有些诧异地看了天空中的某处一眼，但很快又将目光锁定在了【枯朽】身上。 奥斯汀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这两位神明刚才根本不是在看知识与智慧之神，而是看向了自己！ “祂们俩很特殊，现在处于一个二合一的状态，因此过去的祂们能在这里看到未来的你。而大地与丰收之神虽然没有完全陨落，但祂的‘未来’已经断绝，‘现在’被【枯朽】占据，只剩下‘过去’还勉强存在，自然看不到你。”知识与智慧之神解释道，“所以，想要彻底杀死一位神明，必须要将过去、现在、未来的祂全部杀死才行。” 这老头以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回答了一个十分爆炸的问题。 两人说话的时候时间并没有暂停，福尔兰大陆上空泾渭分明的两拨神明丝毫没有废话的意思，直接出手打了起来。 神明间的战斗并没有奥斯汀想象中那么绚丽，祂们的动作招式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举手投足间的力量要比凡人大了无数倍。 那【枯朽】虽然强大，但这边足足有三位神明联手，因此基本上是被压着打的局面。至于为何未来会是那种惨状，只能是有别的神明插手了——比如那位现在还卡在星空和这个世界之间的强大存在。 奥斯汀的想法刚刚浮现，那血色的天空便猛地变色，如同墨汁被打翻一般迅速被晕染成一片漆黑，隐隐约约能看到繁星点点挂在空中。 殷红的太阳与星空一同出现，如此诡异的现象让所为旁观者的奥斯汀也是一惊。 星空刚一出现便缓缓下压，天地间的一切能量流动都变得迟滞起来，似乎是被某个存在镇压了。 “这是【欺诈】。”知识与智慧之神皱起眉，“祂是所有降临的外神中最强大的一位，原本是要顶替商业之神，但因为一些变故没能成功降临。” 话语间，下方的大地与丰收之神面色一变，回头看了地面某处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捏爆了刚才一直握在手里的一件强大神器。 神器的破碎造成了严重的反噬，以至于祂原本巍峨的身影似乎都变得虚幻了一些。 那神器的碎片散落到大陆各处，那缓缓下压的星空猛地停住，接着便开始颤抖。 大地与丰收之神似乎也下定了某种决心，口鼻中缓缓流出血液，那些四散的神器碎片在下落过程中竟然重新组合起来，转眼间便拼合成了一件和之前形状完全不同的神器，化作一抹流光逆冲而上，撞向颤抖的星空。 【枯朽】的枝干缓缓抖动，毫不犹豫地避开了那道流光，任由它从自己身边飞过，冲向身后的天幕。 ［这是大地与丰收之神使用自己的部分权柄制造出的封印神器，它耗尽了所有神性封印了【欺诈】的一部分，所以之后【枯朽】才没能完全继承祂的权柄。］ 那道流光像萤火虫一样消失在星空中，后者的颤抖停止了一瞬，接着便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浴缸被拔掉了塞子，星空迅速消散，连带着血色的天空似乎也澄澈了一些。 那件神器终于彻底破碎，碎片飞向福尔兰大陆的一角，落地的瞬间，那一片陆地便诡异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眼中。 奥斯汀心中了然，那里应该就是如今废大陆上的那片白色荒漠。 随着神器彻底消失，大地与丰收之神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下来。【枯朽】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攻势凌厉，将局势扳了回来。 可就算这样也最多是平局而已，后面又怎么会惨败呢？奥斯汀以为是【欺诈】的原因，但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似乎是看穿了奥斯汀心中所想，知识与智慧之神轻轻挥手，一人一神便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是属于凡人的国度，在末日般的神明战争中，统治了整片大陆的强大帝国犹如一个手无寸铁的幼儿，那位带领着帝国走上巅峰的皇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河崩塌，城市毁灭，无数人在眨眼间消失。 知识与智慧之神看着那个歇斯底里的凡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底，我还是太过相信凡人了。” “嗯？”奥斯汀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知识与智慧之神从皇宫的废墟中拿出来什么，递给了那位手足无措的皇帝，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做完这一切，知识与智慧之神走回到了奥斯汀身旁，苦笑道：“他的家族在远古时代也出现过一位神明，他此时强烈的情绪与欲望唤醒了那位神明沉睡的‘未来’，也就是你手里的弑神之力。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些，我当时也是出于同情，将这份力量交给了他，并教会了他使用方法。” “那他为什么……”奥斯汀有些懵，据他了解，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是弑神之力的受害者，这皇帝为什么会对“自己人”出手？ “这就是我没想到的了。”知识与智慧之神摇了摇头，“你知道目前世界上七位正神中的最后一位吗？” 奥斯汀一怔，随后想起了莱莎的描述，这位神秘的神明存在，但却完全隐藏了自身，如果不刻意提起的话，没人会想到祂。 “祂的神名是【梦境女神】，但祂的权柄准确来说应该是凡人的潜意识，祂存在于你们意识到最深处，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你们，祂没有教会，可以说所有凡人都是祂的信徒。没有人知道祂是什么时候、如何诞生的，祂才是这世界上最古老、最神秘、最强大的神明。我猜测这与凡人的集体潜意识有关，祂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自然诞生的神明。” “祂也参与了神战？”奥斯汀眉头一皱，如果这梦境女神真的这么厉害，那更不应该是今天这个样子才对。 “梦境女神虽然强大，但祂的性质注定了祂很难有苏醒状态，那些外神便是利用这一点趁虚而入。”知识与智慧之神又叹了口气，“那家伙的神名是【噩梦之眼】，祂的权柄与梦境有关，祂短暂地操控了梦境女神的意识，影响了那位皇帝。” 话音刚落，奥斯汀便看见那位皇帝口中念念有词，将手里的灰色光团催动，一道小臂灰色的光线从背后射向了身形正好前后错落的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 灰色光线速度极快，但那两位毕竟是神明，在光线命中前召唤出了一层护盾，阻挡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丝灰芒透过护盾，转眼间便重伤了两位神明。 那皇帝也七窍流血软倒在地上，手里的灰色光团缩小到了拇指大小，融入了他的体内。 失去了两位神明助力，状态不佳的大地与丰收之神根本不是【枯朽】的对手。最终，在奥斯汀的注视下被后者的枝条和根须抓住，包裹成了一个木球。 吞掉大地与丰收之神后，【枯朽】缓缓下落，最后重重地砸在福尔兰大陆上。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往事 【枯朽】砸在地面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一下子蒙蔽了奥斯汀的视线。 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流光划破天空，接着便听见一声巨响，巨响之后天地一片寂静，在烟尘中似乎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烟尘彻底散去后，福尔兰大陆上已经没有了【枯朽】的身影，只留下了满目疮痍的大地。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奥斯汀一惊，问道。 “是海神出手了，他引动雷电击伤了【枯朽】，在后者体内的大地与丰收之神趁机反击，给祂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所以【枯朽】才没有占据福尔兰大陆，而是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获得了大地与丰收之神一半的神格，以丰收女神的身份重临世间。” “海神？”奥斯汀摸了摸下巴，“如果时间对的话海神现在应该正在和【死潮】战斗才对吧？” 知识与智慧之神摇了摇头：“还没有开始。” 说罢，祂一摆衣袖，一人一神就出现在了一片广阔无边的海洋上空。 此时，这片海域的海水漆黑如墨，波涛汹涌。厚重的乌云压得很低，蕴藏着强大力量的电光闪烁在其中。 一道人影凭空站在海面上，抬头看着天际。 奥斯汀看清那道身影时浑身一震，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那身影上迸发而出，站在他身边的知识与智慧之神轻轻按在他肩上，这股吸引力才消失。 这家伙长着一颗丑陋的脑袋，五只眼睛斜着排列在脸上，祂没有耳朵，原本耳朵的地方只有几根短小的触须。祂浑身覆盖着白色的鳞片，四肢指头间有蹼链接，像是生活在深海中的那些神话种。 奥斯汀对这造型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见过这家伙多少次了。 “这是【死潮】？”他问道。 出乎意料的，知识与智慧之神摇了摇头，笑道：“祂是海神，正儿八经的海神。” 此话一说，奥斯汀愣住了。莱莎倒是和他说过一些关于海神的秘辛，她也提到过迈尔斯和那个海底的家伙在一定程度上都可以算作海神。虽然当时奥斯汀就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但现在听到知识与智慧之神亲口承认他还是有些惊讶。 “那现在海神教会的那位？”奥斯汀突然打了个寒战。 “也是海神？” “啊？”奥斯汀又愣住了，合着海神教会是对的？这两位都是海神？ “这是，什么情况？” 知识与智慧之神叹了口气，说道：“在这个时代原本的几位神明中，海神是最年轻的一位，外神入侵时祂甚至都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权柄。因此，祂那彻底失控的雷电才能给【枯朽】造成伤害。” “跑题了，这不重要。当时的海神本来应该是最弱小的，但因为那时的人类正是大航海时代，因此祂获得的信仰之力格外多，力量也格外强大，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死潮】低估了祂，因此在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说着，那天边突然掠来一道身影，祂有着完美的肌肉线条和一头金色卷发，赫然是今日海神迈尔斯的形象。 五只眼睛的正牌海神没有丝毫犹豫，抬手一挥，一道巨大的海浪在祂身后升起，凝聚成一只数千米大小的巨型海蛇，一口将刚刚赶到战场的【死潮】吞了下去。 那【死潮】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柄三叉戟破腹而出，直插海神的脑袋。 海神五只眼睛同时睁开，发出金色的强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死潮】面门。 后者脸色一变，闪身躲开，但那金光穷追不舍，祂只能不断闪现，显得狼狈至极。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的局面呢？”奥斯汀问道。这【死潮】明显是被摁在地上打的，最后被封印的应该也是祂才对——至少那大漩涡下面的十字架上不应该是五只眼睛的家伙。 “海神的力量极其强大，那【死潮】落入下风后便一直疲于奔命，逐渐已经不是祂的对手。”知识与智慧之神缓缓说着，“但是海神毕竟年轻，祂不知道一位神明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或者封印。” 那海面上，【死潮】终于放弃了躲避，操控海水勉强挡下了金光利箭，祂还没缓过来，胸口便被一只白色的手掌刺穿，神性从窗口不断流失，被正牌海神吸收。 【死潮】居然不到五回合便败下阵来！ 神性被抽走，祂的身体也变得虚幻起来，海神似乎已经稳操胜券。 “【死潮】正如同祂的神名一般，是一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家伙，他的生命力如同潮水一般延绵不绝，海神低估了这一点，在吸收祂神性的时候将祂的一部分神格吸收了进去。” “在当时那一战，海神虽然赢了下来，但【死潮】一直隐藏在祂身体内，如同一颗肿瘤一般。最后反噬了海神，将其一分为二。”知识与智慧之神唏嘘不已，“最麻烦的是，这两部分并不是单纯的‘海神’和‘【死潮】’各占一半，而是已经融为一体了，分开之后并不能说斩杀或者封印其中一个永绝后患。” “那现在为什么是【死潮】的形象留在了教会，原本的海神的形象被封印在了大漩涡？” 知识与智慧之神苦笑一声：“在大航海时代初期，人们信仰海神多是祈求出海顺利，需要的是力量。但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对于神明形象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你也知道海神原本的那副样子不被打成邪神已经很不错了。” “正好，两位海神间的关系并不算好，教会便联合其中一位，通过阴谋手段将另一位封印进了大漩涡。” 这一段给奥斯汀听的是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这海神能成今天这个样子居然还有人类的干预，属实是在意料之外。 “话说回来，既然已经融为一体了，那为什么【死潮】的人性碎片还能分离出来？”奥斯汀有些不解。 “你不也遇到过另一个这样情况的家伙吗？” “你说‘白’？”奥斯汀很快就反应过来。白是因为留存在神域碎片中，经过了不知多少时光才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难道索菲娅也是吗？ “死潮的神格都被吸收了，为什么还有流落在外面的？” “她并不是流落在外面的。”知识与智慧之神摇摇头，“你想，如果换作是你，被人阴了封印了好几千年，你会不会想着要报复。” 奥斯汀点头。 “那家伙就是被封印的那一半海神花费很多时间精力分出来以后故意释放出去的。” “目的呢？”奥斯汀想不明白，他不觉得一个索菲亚能对海神有什么威胁。 “目的是让她与外界那半海神体内的【死潮】部分产生共鸣，潜移默化地影响对方，让祂一步一步重新变回【死潮】。”知识与智慧之神皱起眉，“所以，要在一切都还能挽回之前，干掉那个人性碎片，彻底断绝这个可能。一旦外界的海神真的变成了【死潮】，那第二次神战必将到来，那时候人类又会死伤惨重。” 说着，知识与智慧之神将双手都搭在奥斯汀肩膀上，严肃地说道：“就当是为了全人类，你必须接下这个委托。” 奥斯汀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转移话题：“我还想了解一下其他神明的事情，人们都说你懂得多，想必能告诉我的应该不少。” 知识与智慧之神盯着奥斯汀的眼睛，后者也好不示弱地盯着祂，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最终，知识与智慧之神叹了口气，放下手背过身去：“也罢，反正这些故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你们人类历史断代了而已。” 说完，祂手又一挥，周围的场景迅速变换，最后来到了一座冒着滚滚浓烟的工厂外。 看着面前的钢铁厂房，知识与智慧之神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里就是工匠之神诞生的地方。” “祂是被制造出来的？”奥斯汀张大嘴。 “当然不是。”知识与智慧之神没好气地说道，“祂在我们之中确实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和梦境女神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工匠之神诞生于神战之后，有工匠尝试研究神术的原理，并将其‘平凡化’，最终弄出了现在炼金科技和神术水晶科技的雏形。而工匠之神就是诞生在那个时候。” “祂和其他神明不同，祂没有实体，或者说祂的实体并不是常规认识中的‘生物’，而是一台巨大的机器——一台由无数科技杂糅在一起的机器。” 奥斯汀听得啧啧称奇，这世界上果然无奇不有。 “祂的存在便是奥里斯塔帝国的立国之本，基于祂建立的机械神教热衷于炼金科技的开发和利用，通过对祂本体的解析能够促进科技发展，而技术的进步又会反过来让祂变得更强、更先进。只要人类的创新精神还在，祂的力量就能一直增长。” “这也……太恐怖了，那祂岂不是可以统治世界？”奥斯汀无法想象一位力量可以无限增长的神明有多可怕。 “哪有那么简单？”知识与智慧之神摇了摇头，“祂的本体限制了祂注定不能像其他神明一样自由，或者说祂对于‘自由’的定义便是对未知的探索，仿佛祂唯一的目的就是探索未知。” “也就是说，工匠之神是中立的？” “没错，比起执掌权柄的神明，祂或许更像是可以被人掌控的强大的力量。” 说完，知识与智慧之神再次挥手，场景变换到了不知道哪个地区的一个集市。在这个集市里，每一个摊位上都会放一个商业之神的摆件。 “商业之神，一个十分贪婪狡诈的家伙，祂所追求的只有财富，只要是能够获得财富的，祂都支持，所以就连小偷都会信仰祂。现代社会，就属祂的信徒最多。但也因为这个原因，祂需要花费更多的神性满足信徒的愿望，所以反而不如其他神明强大。”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祂们？”奥斯汀笑道。 知识与智慧之神冷哼一声：“工匠之神虽然掌握着海量知识，但不过是一台没有完全独立的机器。而商业之神贪婪、狡诈，和祂站在同一边还需要时刻提防祂的背叛。” 奥斯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枯朽】的情况你应该清楚，祂是现在所有神明中最清醒的一位，重伤痊愈后祂便一直在养精蓄锐，给人一种要把其他人熬死的感觉。” “【欺诈】身上的封印几乎没有受损，常年的封印似乎也抹除了祂的欲望，祂正好在沉睡，可能下一秒就苏醒，也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梦境女神很神秘，我这里也对祂知之甚少，不知道祂目前的状态是什么，甚至不知道祂到底会不会陨落。” 知识与智慧之神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奥斯汀摇头：“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知识与智慧之神讶然，显然是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 “我太老了。”祂苦笑道，说着拉起了自己袍子，奥斯汀看见其下面已经变得几近透明。 “我存在的岁月已经足够长了，距离陨落也远不到哪去了，在这之前总是要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之后我就会变成一本真正的书，记载我所知道的那些历史，现在的我就在变成书的过程中，你这会儿看到的也不是现在的我，而是过去的我，等现在的我彻底变成一本书，过去的我也将不复存在。” 这个答案无可指摘，奥斯汀若有所思地揉着眉心，这时候要是选错了可就麻烦了。 “如何？你准备接受我的提议吗？” 奥斯汀眯起眼睛，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尽全力帮你阻止神战发生。” 知识与智慧之神瞬间就看出了奥斯汀的文字游戏，问道：“用你自己的方法？”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变故 奥斯汀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说实话，我觉得你真的很聪明，不愧是海底那位选中的人。”知识与智慧之神笑着说道。 奥斯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语气平淡地问道：“在给出最终答案前，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非得阻止第二次神战不可？为什么你会认为【死潮】的回归会引发第二次神战？” 知识与智慧之神微微皱眉：“你不相信我之前告诉的理由吗？” “当然不信，我始终认为就算是你们这样的神明也是自私的，不可能说出什么为了避免人类被压迫，世界被毁灭这样的屁话。”奥斯汀言辞激烈，没有丝毫的留情，“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些，第一次神战的时候你就应该出手，那时候的你比现在可强大太多了。可我在刚才从来没有感觉到你有哪怕一丝一毫要全力出手的意思。” “你当时会将弑神之力交给皇帝或许是有别的原因，我猜测你就是故意的。你当然知道梦境女神可能会被干扰，就算祂不会受到干扰，那位凡人皇帝在这样的场景下必然会情绪崩溃，你不在乎这些，你要利用的就是祂的崩溃。” 说到这里时，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将面前这个家伙干掉——不得不说，奥斯汀猜得实在是太准了。 “说回阻止神战，现在世上的大多数神明都在面临大限将至的难题，寻找着延续寿命的方法，我大胆猜测一下，你很有可能已经获得了这种方法，但是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一旦战争爆发，你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知识与智慧之神被说得哑口无言，一人一神间顿时便陷入了沉默，先前还友好的气氛也逐渐消失。 “看来是被我猜中了。”奥斯汀洒然一笑，“这都是正常的，毕竟神明也都是凡人一步步走过来的，始终还是会受一点人性的影响。” “你至少说对了八成。”知识与智慧之神无奈地点了点头：“之前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真的，但那并不是我目的的全部，当然，我不相信你的目的也是纯真的。” “我确实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存在太长时间了，但我也没有找到可以无副作用延续寿命的物件或者方法，只是偶然间得知了一个秘密——神明通过吸收其他神明的神性来强大自身，在这个过程中，‘老去’的速度会被放慢，能为我争取到一些时间，副作用便是被吸收的神明的神格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本体。” “这不就是当年海神做的事情吗？”奥斯汀恍然大悟，“你作为知识与智慧之神在知道【死潮】生命力顽强，可能对海神产生影响的情况下并没有提醒祂，就是为了实验这个方法吗？”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知识与智慧之神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那【枯朽】那边你没有出手是在实验什么？” “我从未见过像祂那样的神明，祂树木一样的形体是很好的研究材料。经过很长时间的研究，我发现在非人形的情况下，衰老的速度要更慢。” “所以你才变成了这副模样？”奥斯汀回想起那本巨书。 “是的，这个方法为我争取到了一部分时间，但依旧是治标不治本，因为我发现我的意识似乎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远去，在漫长的时光中，这种变化依旧能回味无穷。” 奥斯汀揉了揉太阳穴，思考半晌后说道：“简而言之，要我去干掉【死潮】人性碎片的原因一是为了阻止可能会爆发的第二次神战；二是想要获得吸收海底封印着的那位海神的神性。没错吧？” 知识与智慧之神点了点头：“大差不差吧。” “如何，你准备帮助我吗？”祂随后便问道。 奥斯汀这次没有再考虑太长时间，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答案：“我可以答应，但还是那句话，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知识与智慧之神叹息一声，可惜自己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奥斯汀在得知了大量情报的同时也坚定地拒绝了自己的要求，完全是得不偿失。 奥斯汀利用知识与智慧之神完成了自己收到的神谕，他倒是听到了神谕完成的提示，但因为已经身处其他神明的神谕中，五眼的海神无法将他拉到自己的神域里。 知识与智慧之神叹息一声，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你一次吧。” 奥斯汀笑着同祂握手，随后问了一个他一直好奇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海底的那位颇有渊源，同时还拥有弑神之力，想要彻底抹杀对方，这是必不可少的。”知识与智慧之神解释道，“作为交换，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其实有一些问题我已经告知你了，就当作是定金吧。” “我之后怎么联络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进度如何？” 知识与智慧之神伸出一只手，掌心里躺着一本半个巴掌大小的精致小书。 “这是我的分身，但祂没有任何我的力量，只是一个信标，你可以通过它和我联络，如果你完成了任务，你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由它转述。” 说罢，祂便没有继续废话，一挥手奥斯汀便出现在了幽深的海底，没想到直接被送到了这里。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十字架上的家伙，突然觉得祂有些可怜。 “神谕完成，获得恩赐。” 伴随着沉闷的声音，一个个白色的光团喷薄而出，奥斯汀轻车熟路地挑选了其中之一，发现那是一件神器。 【受难者王冠：佩戴者将免疫大部分幻境效果影响，但有几率造成使用者灵魂分裂。】 只有一行字，效果很强力，但副作用也很致命。 奥斯汀看着手里一顶用荆棘编织而成的简陋头冠，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完成这么一个复杂的任务居然拿到的会是这种奇怪的玩意儿。 最古怪的是，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这玩意和海神有什么关系，权柄和副作用都一点不沾边，感觉更像是那个神神秘秘的梦境女神会给的神器。 五眼海神没有新的指示，奥斯汀本来想试着和祂说几句话，但后者完全没有留他下来的打算，取完神器后就将奥斯汀扔出了神域。 奥斯汀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莱莎，但后者并不在这里，似乎是还没有回来。 “玛丽安奴？白？”他轻声呼喊道。 没有人回应他。 “都没出来吗？”奥斯汀喃喃着，走回自己的房间，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刚才获得的庞大信息。 …… “收到了新的情报，关于那些铭文，确实是出自丰收女神教会之手，可以制造大量活尸，这些活尸还能凝聚成更大的个体单位。”凡尼亚将手里的报告递给马多克和其他起义军领袖。 这些是她根据莱莎和奥斯汀所述内容写下来的。 “真是难以置信——”雷弗里眉头紧锁，他不是丰收女神的信徒，但却和其他多弗雷拉人一样对祂有着一些好感。 其他起义军领袖也多是这个态度，尤其是土生土长的罗尔德人更是滤镜碎了一地，在他们眼中，丰收女神的形象一直都是慈爱的母亲。 对于罗尔德王国的底层民众来说，虽然教会的神官会在使用神术时收取不菲的费用，但他们从未把这种无形的压迫怪罪到丰收女神头上。凡尼亚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情传到了那些士兵耳中，会有多少人信仰崩塌。 “怎么办？这个消息需要散出去吗？”卢本把玩着手里的笔，“如果民众知道了这一切，教会的声望恐怕会暴跌，我们也会有可乘之机。” 马多克摇了摇头：“对于生活在其他城市的民众来说，如果没有亲眼看见，他们更愿意相信‘专业’的教会还是看上去什么都不懂的暴民？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我们宣扬出去的消息大概率会被教会打成谣言，反倒会起反效果。” 雷弗里点点头，他这边也是这个意思。 “但我们要将这些情报共享给其他起义军，让大家各自留意。”凡尼亚轻轻敲了敲桌子，“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宣传的事情，我们需要通过博尔纳和他的士兵去策反其他城市的驻防军队。这件事情由谁来负责？” “我去吧，我的队伍规模小，名气也不大，不容易被查，适合干这个。”罗尔德解放组织的领导人推了一下眼镜，主动请缨。 “没问题，到时候会安排你和博尔纳对接，一切一定小心。”凡尼亚用赞许和鼓励的目光看着那位存在感一直不高的领导人。 又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过去后，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压轴大戏。 “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战利品的分配。”凡尼亚摆了摆手，示意坐在身后的基恩站起来念。 基恩手里是一沓厚实的清单，上面记录了玻利维尔所有被抄家的贵族及他们的财产。他每念一个，都会有人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战利品实在是太多，基恩念了快有十分钟才搞定。 “首先是城内的武器军械，这里指的是补充完战斗消耗之后的部分。”基恩在会议室的黑板上写下标题。 “我们暂时不缺，放弃。”巴拉特首先出声，作为联盟里的精锐部队，护国军用的一直都是最先进的装备。 “我们也放弃。”马多克说完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几分钟后，这批武器军械到了罗尔德解放组织手中，他们实在是太穷了，确实需要这一批装备。 基恩又连着说了一大串东西。其中不乏有东西引起了激烈的争吵，比如贵族府邸里搜刮来的财产；也有东西问了几遍都没人要，比如玻利维尔的矿洞。 玻利维尔地下的矿洞已经被彻底毁了，但它在郊外还有一处铁矿，产量十分可观。美中不足的是这个矿洞似乎和废弃矿洞有点关系，二者相互联通，按照凡尼亚等人安排的初期探测，这里可能生存着独特的怪物。 接近两个小时后，在众人快要精疲力尽时，最重要的几样东西终于被念了出来。 “投诚的底层士兵。”基恩喝了口水润喉，念出这句话时他嘴里还塞着东西。 “这个我建议是打散后按照各家目前的规模大小来安排，这样的话既可以防止他们串通捣乱，也能算得上公平公正。”马多克举手提议。 其他领导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同意了这个拌饭。 “最后是玻利维尔本身，包括驻军权、税收权等权利。” 到了这个反而没人说话了，每个人都在思考。 对于罗尔德进步党和护国军来说，他们已经拥有了艾法西亚作为据点，对玻利维尔的兴趣不大。但其他起义军都像是孤魂野鬼一般，确实需要一座有发展潜力的城市。 其中雷弗里完全是势在必得，他在刚才的环节中愣是一点条件都没提，硬生生等到现在。 罗尔德解放组织直接宣布了退出竞争，他们人实在太少，就算真的拿到了这座城市也守不下来。 凡尼亚看着几位领导人唇枪舌剑，不由自主地笑了。 “有新的消息。”兰瑟从门外进来，将一个信封递给了她。 凡尼亚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打开一看，果然令人窒息。 丰收女神教会与罗尔德王国联军正向着玻利维尔全速前进，预计四天后抵达。 短短的一行字，凡尼亚深深地叹了口气。 教会和王室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之前柯蒂斯的操作让她一度以为罗尔德王国的正规军大概率会袖手旁观，现在看来这个国家的军队高层倒也不全是一天天想着割据自重的野心家。 马多克看到了凡尼亚表情的变化，向后靠，瞥了一眼信件的内容，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这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六章 建国 联军到来的消息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在场所有人都热情，几分钟前还在热火朝天讨论战利品分配问题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因为玻利维尔归属权而吵得面红耳赤的几位起义军都坐回了椅子上，阴沉着一张脸。 卢本将手里的烟摁灭在茶杯里，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你的意思是，罗尔德的正规军和丰收女神教会组了一支联军，马上就要来要收复玻利维尔？” 凡尼亚点了点头：“目前已知的情报就是这样的没错。” “从开始计划到今天为止都没有超过半个月，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卢本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根烟，但没有点燃，而是放在手里把玩，“说句难听的，我个人是怀疑有内鬼的。” 这一番话出来，会议室里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卢本像是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说道：“我们拿到详细计划是在行动开始前一天，在这之前我们甚至都不知道目标是玻利维尔，只知道要干一票大的。” “你的意思是内鬼出在我们这里？”马多克挑眉。 “不是我说，是事实如此。”卢本摊了摊手，“你们两家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可以说是泄密风险最大的一环。” 马多克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道：“在正式向你们公布计划前，我们也有做一些准备工作，包括勘察和后勤之类的，这些行动我们虽然都对外界保密，但是如果硬要探查的话，应该也挡不住。”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保密工作确实可能存在问题，但是以此就判定泄密的人在我们这里，实在是有些武断了。” 卢本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话锋一转：“那么至少你是承认有内鬼的吧？” 马多克和凡尼亚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巴拉特。 后者抱着手沉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凡尼亚叹了口气：“联军的速度太快了，他们估计一周内到玻利维尔，那至少在两周前就开始准备了。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是在我们开始计划之后没多久就知道了我们的目标。” 她环视会议室里的领袖们，苦笑道：“我们的行动感觉早就被看光了。” “如果是一开始就泄密了，那至少我们之中是不可能出内鬼了。”罗尔德青年党的那位代表嚷嚷道，“我们在计划开始前一天才赶到艾法西亚，说真的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我觉得我们也是。”罗尔德解放组织的领导人举手，苦笑道，“我们虽然来得最早，但是是被正规军一路追杀过来的，一直都在逃命和躲藏，正规军看见我们估计都不会给说话的机会。” 有这几人带头，其他几位领袖或者代表也都开始自证，凡尼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马多克敲了敲桌子，站起身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诸位，事情已经发生了，罗尔德王国方面的反扑也在外面意料之中，当务之急是准备好应对联军的进攻，而不是在这里废话。”马多克环顾四周，掷地有声地说道，“当然，内鬼肯定也是要抓的，但我们不能被这个事情牵着走了。” “对方的目标是玻利维尔，要守还是要逃，还请各位想清楚。”凡尼亚补充道，“我只有一点想说，这次的联军不是我们之中任何一支起义军能单独应付的，我们罗尔德进步党也不行，如果要守，那就要齐心协力。” “大家都考虑考虑吧，我们下午再开会商议。” 罗尔德进步党的驻地，基恩、兰瑟等罗尔德进步党的元老正坐在密室里等待凡尼亚和马多克。 “肯定有内鬼，要不然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兰瑟皱着眉，恨恨地说道。 基恩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不一定，大家都忘了考虑那些神眷者，天晓得他们有什么逆天的能力，可以远距离探查我们。” “我听说有些丰收女神的神眷者可以操控动物，说不定就是靠的这种手段。” 几人说话间，凡尼亚和马多克推门走了进来。 大家都是老战友，彼此之间没有太多拘束，兰瑟直接问道：“怎么样？他们什么反应？” 凡尼亚摇了摇头：“虽然还没有开始正式讨论，但看他们的反应来说，我觉得要联合抗敌可能有些困难。” 马多克搭起二郎腿，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叹了口气：“就那群家伙，优势的时候还能靠得住，一到均势就开始耍心眼，劣势更是不投敌就算成功，和这种家伙结盟，怎么能搞好起义呢？” 凡尼亚苦笑一声，没有反驳，那些起义军领袖里，和她算得上熟识的只有巴拉特，最多再加上一个雷弗里。前者是一起战斗过的，算是可以依靠的队友，后者凡尼亚还真说不定，虽然是莱莎介绍过来的，但目前为止这家伙的所作所为都很“暧昧”，主打一个多的事情一点不做，像河边的癞蛤蟆，戳一下动一下，让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护国军那边我觉得不用担心，他们应该还会站在我们这边。”马多克取下面具拿在手里扇风，喃喃道，“那个雷弗里我有点看不透，但估计能一起合作，至于其他人……我不报任何希望。” 凡尼亚也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转换了话题：“先不说这些，就先说说我们内部吧，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个人认为这次的形势对于我们来说很难，如果要守玻利维尔的话风险很高，搞不好就是城也守不住，队伍也保不住，但是收益同样也很高，如果我们这次能击败联军，起义军的声势就会达到顶峰，会有更多人响应我们。”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了其他人一眼：“所以，我的想法是，留守玻利维尔。” 说完，凡尼亚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 马多克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先说。 基恩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想要发言，于是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我的想法不一样，我觉得暂避锋芒会更好。目前我们已经拿下了艾法西亚，我们的队伍有了自己的基本盘，如果能守住基本盘持续发育，未来势必会成长为一股庞大的势力。现在的我们和整个王国正面对抗还是有些太勉强了，我认为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 基恩说完后房间便进入了沉默，直到十来分钟后兰瑟才接过话头：“我有些不同意你的观点。我们现在不就在和整个王国对抗吗？如果我们这次退了，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这股‘气’就散了，没了这股‘气’，之后再想成大事恐怕就难了。再者，我们有根据地可以退守，但是其他起义军没有，罗尔德王国方面完全可以逐个击破，到时候他们就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们，我并不觉得那时候的我们能扛住整个王国的压力。” 兰瑟深深地看了一眼基恩和凡尼亚，总结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之后就真的完蛋了可能。” 之后其他几人也都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大多数都是基恩或者兰瑟两人想法的延伸，马多克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如果不是他有时候会说几句话，其他人可能都以为他睡着了。 总体上来看，在这能算是罗尔德进步党高层的九人里，除了没有发言的马多克，支持联合其他起义军和罗尔德王国对着干的有五人，只有三人选择暂避锋芒。 其实到这里形势基本已经明朗了，但大家还是都看向了马多克，希望他能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马多克坐直身子，重新戴上面具，将自己的表情藏在面具后面。 “我倒是觉得退守艾法西亚更好一些。” 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大家都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在众人的印象里，马多克应该是最坚定的主战派才对。 “玻利维尔虽然是军事重镇，但是它的工事已经被破坏了，而且地下矿洞这个破绽风险实在太大，我们能利用的，他们不会想不起来，因此我觉得固守玻利维尔很有可能会失败。” 众人又听出了一些不对劲来，听他这话也不像是要退的意思。 “艾法西亚作为贵族盘踞的大城市，那些贵族虽然手下的城防军拉垮不堪，但建城时可是按着高规格走的。玻利维尔的军械加上艾法西亚的城墙，我觉得完全能和联军一战。不过不能只靠我们，能团结到了力量多一点是一点，因此最好说服其他起义军也加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继续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方法。” “怎么说？”凡尼亚好奇道，她没想到马多克这么快就能想到点子。 “建国。” “什么？”兰瑟怀疑自己听错了。 “建国。”马多克又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房间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想过要建国，或者说要建也不是现在。理论上讲，他们的起义目前为止还只能算是起步阶段，距离推翻王室成立国家还差了许多。 凡尼亚也略带惊讶地看着马多克，建国对于她来说算是终极目标，但说句实在话，她无法保证自己真的能实现这个终极目标。 马多克给了众人一点反应时间，过了几十秒后才继续解释：“我们建立一个共和国家，将现在的几支起义军改为执政党，承诺在击败联军后就进行第一次选举。我不信那些有野心的家伙会扛得住这种诱惑。” “会不会太草率了？”凡尼亚有些担心。 “肯定会，但重要扛过去了就有完善的机会，如果扛不过去，那就彻底完蛋。兰瑟说得没错，这次拿下玻利维尔就是一个整合的绝妙时机，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把起义军联合起来恐怕就难了。就不说别的，你罗尔德进步党退守艾法西亚，不就是把其他起义军当作肉盾吗？这样一弄，之后还有谁肯听你说话？” 基恩挠了挠头，马多克说得确实有道理，他没话可说。 “如果我们现在建国，可就真的成了罗尔德王国的靶子了，王室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必然会倾尽全力对付我们，我们真的能顶住吗？”基恩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马多克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确实顶不住，但那些起义军背后站着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一开始这些起义在他们眼里就是小打小闹，只是用来恶心罗尔德王国顺便获得利益的手段罢了。但一旦建国这个事情传出去，那性质可就变了，谁不想要一个傀儡政府呢？” “可他们真的会下场吗？现在的我们虽然有了建国的名义，但在各方面都像在过家家。” “所以我们还需要一场战斗，一场立国之战。”马多克轻笑一声，“这次和联军的战斗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要让那些人看到我们的价值，这样一来，他们投资起来才会更加给力。” “到时候掌握局势的很难会是我们了。” “那至少我们还有在棋盘上的机会，就怕连这个机会都没了，彻底成为弃子，那就麻烦了。” 罗尔德进步党内部的会议顺利完结，凡尼亚和马多克再次踏入了会议室。 果不其然，在凡尼亚郑重地提出“建国”这一构想后，在场所有起义军领袖的眼睛都红了——马多克说得对，没有野心家会拒绝，就连那些询问建国过于草率的人，发问时语气里都是带着“商议”而不是“质疑”。 虽然也有人提出了疑问，但马多克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下午的会议比所有人想的都要顺利。 会议结束后，整个玻利维尔又转了起来，起义军联盟带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连带着那些俘虏一起连夜返回艾法西亚。 第二天一早，一个重磅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罗尔德王国，到第二天下午，就连梅来特尼王国的小酒馆里都有了相关的传言。 罗尔德共和国成立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雨飘摇 罗尔德共和国成立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国家，罗尔德王国上下一片哗然。 “混账！都是干什么吃的！”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一位穿着深绿色天鹅绒袍服的老者狠狠地将手里的瓷杯摔在地上，怒骂道。 刚才还同他有说有笑的几位近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把头埋得极低，生怕这股怒火牵连到自己。 站在老者面前不远处的一位长脸瘦高男子只是微微低头，在前者摔碎杯子的时候微微后退了半步，静静地等待着说话的时机。 这位便是罗尔德王国目前在位的国王陛下——利维姆二世。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在位时间长达四十一年。在他统治国家的这四十余年里，罗尔德王国虽然没有突飞猛进的发展，但也没有出现什么大规模的农民暴动，没想到如今居然在他即将传位于王子的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帮该死的饭桶，脑子都是酒和肌肉吗？”利维姆二世一脚将茶杯的把手踢飞，丝毫不管这片碎片直直地砸在了一位近臣脸上，后者也是不敢吱声，满脸鲜血地跪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国王陛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除非不想要命了，不然就这么老老实实跪着是最好的。 “给我把巴博斯叫过来！让他到我的书房等我。”利维姆二世在走廊上踱步了一阵，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长脸男子，吩咐道。 “是，陛下。”长脸男子应了一声，也不看利维姆二世的表情，后退着离开了这条走廊。 他走后，利维姆二世又徘徊了一阵，最后一挥衣袖，走向自己平日处理国事的书房。跪在地上的几位近臣连忙爬起来跟上，但却识趣地保持了一定距离，没敢继续和这位喜怒无常的国王聊天。 书房外已经等了不少人，这些都是王国内位高权重的大臣，今天并不开朝会，他们此时来找利维姆的原因无非就是一个，但看见国王陛下来了，又都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开那个口。 利维姆二世冷哼一声，在群臣的簇拥下走进了书房。 与此同时，艾法西亚原行政院会议室内也在进行着紧张的会议。虽然已经对外界放出消息宣布建国，但这个“罗尔德共和国”可以说是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空壳子。 “我们罗尔德进步党和罗尔德护国军合并为罗尔德国家进步党，由我万尼亚出任党主席，巴拉特出任副主席。”凡尼亚说完后看向其他起义军的领袖，“根据之前的决议，在击败罗尔德王国，彻底独立前，暂时由我担任总理一职。另外，我承诺在共和国真正独立后便开始第一次大选。” “罗尔德抵抗组织和罗尔德解放组织合并，组建罗尔德社会党，由我雷弗里出任党主席，原罗尔德解放组织领导人特里斯出任副主席。”雷弗里举起手，“我赞同万尼亚的提议，拥护一开始的决议，也会全力协助她处理总理事务。” 卢本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一旁闭目养神的罗尔德青年党代表，说道：“多弗雷拉-罗尔德人民阵线改组为罗尔德人民党，我出任党主席。” 罗尔德青年党的代表补充道：“罗尔德青年党不改名，党主席待定，但同意与罗尔德人民党一起组成同盟。” 凡尼亚点了点头，拿起下一份文件：“接下来先公布一下临时政府的成员。” 这份名单是昨天在玻利维尔时就已经拟好的，现在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万尼亚，暂代罗尔德共和国总理；雷弗里，暂代罗尔德共和国副总理；巴拉特暂代罗尔德共和国国防部部长；马多克暂代罗尔德共和国安全部部长；卢本暂代罗尔德共和国内政部部长；特里斯暂代罗尔德共和国财政部长。” 这个任命可以说是雨露均沾，主打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 不过暂时这么搞也无可厚非，像什么内政部、财政部现在根本没什么用，军政大权基本被凡尼亚一手掌控，而且正式独立后还要大选。现在这么安排只不过是安定人心的手段罢了。 这些道理各位起义军领袖当然也懂，所以凡尼亚也给了他们一些权限，让他们不是像之前一样只能单纯地服从命令，执行任务，能参与到计划的制定中来。 有了这点权限，大多数人就都能接受了——反正都是暂时的，等一切完事了，他们不相信在自己背景的支持下，这凡尼亚还能继续当总理。 将这些都安排妥当后，凡尼亚立即组织所有人参与到了城防工作中，想要依靠艾法西亚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不做足准备是很难做到的。 “我们好像还忘记了一点事情。”兰瑟凑到凡尼亚旁边，说道。 “什么？”凡尼亚愣了一下。 “艾法西亚的那些贵族。”兰瑟撇了撇嘴，“他们还缩在那个地下安全屋里呢。” 凡尼亚轻轻拍了拍脑袋，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各种麻烦事，倒是把这些家伙给忘记了。 “啧，我把这事给忘了！找到他们的安全屋了吗？他们还好吧？”凡尼亚问道。 兰瑟讪笑着挠了挠头，他其实也把这事儿给忘了，要不是刚刚手下的士兵告诉他，他哪能想起来？ “位置早就锁定了，只要一个命令就能开始抓捕行动，至于他们的状态我不好说。按照下面士兵的说法，他们大概在三天前就已经断粮了，现在怕是过得不算好。” “正好，现在的他们完全可以被我们随便拿捏，你带人把他们带出来吧，不要让人跑了。” 兰瑟嘿嘿一笑：“放心吧，要是还能让这些三天不吃饭的家伙跑了，我当场辞职。” 艾法西亚城内的一处街道，一个窨井已经被士兵团团围住，兰瑟轻轻点了点头，一个士兵打开窨井盖，一名神眷者直接跳了下去。 接着便是几声轻响和闷哼，兰瑟挥了挥手，带着士兵跳了下去。 窨井下是艾法西亚复杂的地下排水系统，当时兰瑟和波罗斯带人用了一周多才将排水系统清查了一遍。当时没有神眷者协助，没有发现这里的诡异，不久前在神眷者的帮助下，他们才成功找到了墙壁上的暗门机关。 找到机关后他们并没有立刻进入安全屋，而是保持监视，确保没有任何生物进出。 这次兰瑟带人下来，直接二话不说打开机关，神眷者瞬间干掉守在门后的两名守卫，带着兰瑟一行人长驱直入。 一路上，兰瑟几人都紧皱着眉，原因无他，这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酸爽了——数十号人挤在一起，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解决，气味那叫一个顶级。 兰瑟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快速行动，他真怕在下面待久了会感染一些奇奇怪怪的病毒。 已经几天没有吃饭的贵族们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状态不比门口那两个虚脱的都站不住的守卫强多少。有的人看见了进来的士兵，想要喊叫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想要挣扎着逃跑却发现浑身的肌肉都不听使唤。 兰瑟看着数十条在地面上缓缓蠕动的“蛆”，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挥手士兵抓住他们带回地面。 谁能想到这些之前光鲜亮丽的贵族现在居然能是这副模样，硬生生变成了连乞丐看了都要摇头的存在。 士兵们将这些旧贵族带上地面，也不让他们吃饭，直接就带到了审讯室里。 在马多克都调教下，基恩和他手下的一批人已经有了相当高超的审讯手段，按理说这种小场面已经不用他亲自出马了。 不过其中有位重量级人物他确实不得不见。 马多克看着头发乱糟糟糊成几块的里基公爵，有些唏嘘，这家伙之前可是这座城市中为数不多的有血性的贵族，如今却沦为了这番模样。 里基的目光灰暗，没有一点神采，显然这段时间的躲藏生活已经击溃了他。 马多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将里基的目光吸引过来：“好久不见啊，里基公爵。” 里基眨了眨眼睛，苦笑一声：“我承认是你们赢了，我是失败者，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说罢，他似乎是终于放下了什么，轻轻地靠在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审讯室的天花板。 “本来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但事到如今你知道的那些东西可能也没多少价值了。”马多克摇了摇头，故作惋惜地说道。 听到这些话，里基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这点表情变化可躲不过一直在观察他的马多克，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心想这家伙果然是装的，一个实打实一步步爬上来的老牌贵族怎么可能因为挨了几天饿就这么老实？这家伙说的话，马多克从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半个字。 不过好在确实已经没必要问什么了，现在的里基最大的作用只有一个。 “不过我需要你帮个小忙。”马多克笑着走到里基身边，俯身轻轻地说道，“最近会有人来找艾法西亚的麻烦，作为这里最大的贵族，我希望你能出面劝劝他们，主持一下谈判。” 里基心中冷笑一声，心想这帮家伙果然离不开自己的贵族身份。但表面上，他仍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 “这可不是普通的谈判，对方是冰城防区负责人柯蒂斯将军和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代表。我打听到你和那位柯蒂斯将军有旧，想着有你出面的话谈判或许会更顺畅一些。” 里基眨了眨眼睛，但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马多克眯起眼睛，但声音依旧很平淡：“这次谈判里为了展现我们的诚意，会有释放人质的环节，而参加谈判的贵族就是第一批，如果后续合作顺利的话其他被俘的贵族也可能会被释放。” 马多克特意在“第一批”、“后续”、“顺利”、“可能”几个词语上加重了语气。 说完后，他便不再看里基的反应走向门口，自顾自地喃喃道：“可惜了，我本来是觉得你比那个什么什么侯爵要好的，但没想到你居然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 就在他关上门的前一刻，里基突然开口道：“你赢了。” 马多克轻笑一声：“我一直都是赢家。” “我愿意和你们合作，协助谈判，但你要确保我在第一批释放名单里。” “没问题。”马多克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基恩，“去给里基公爵准备一个房间，带他去好好休息，不要耽误了谈判。” …… “诸位有什么看法，都可以说说。”利维姆二世坐在书桌后，见跟着进来的群臣憋了十多分钟愣是一个字没说，有些烦躁。 群臣面面相觑，最终站在最前面一人微微躬身后开口道：“国王陛下，那群逆贼占据了艾法西亚和玻利维尔，以这两城为根据地，妄图篡国，已经不是一般的暴动了，必须要出重拳！我建议再派军队，以国王陛下的名义彻底消灭他们！” 利维姆二世点了点头，看向其他大臣：“还有别的建议吗？” “国王陛下，冰城防区的柯蒂斯将军和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组成了一支联军，已经开赴艾法西亚，我们不如期待一下他们的表现。依我看，这群逆贼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的乌合之众罢了，只要联军赶到，他们必然会被打回原形，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利维姆二世挑眉，反问道：“依你的意思，这群家伙只是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那之前被夺了玻利维尔的博尔纳岂不是废物一个？他可是我亲自指派的人选，你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臣不敢！请陛下恕罪。”这大臣脸色大变，瞬间就跪了下去，连连求饶。 另一位大臣向前一步，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人：“据我所知，玻利维尔的陷落与柯蒂斯将军有一定关系，博尔纳将军在拖住敌人后向柯蒂斯求援，只要后者派遣援军和博尔纳里应外合，这群暴民在玻利维尔就会全军覆没。可那柯蒂斯却对博尔纳将军的求援置之不理，最后导致博尔纳将军战至最后一刻不幸被俘。” “你也闭嘴！”利维姆冷哼一声，环视书房里的大臣，冷声道：“我让他们来议事，那就提一些有用的建议，不要在这里推卸责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联军到达 面对利维姆二世的怒斥，下面站立的群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他们能站在这里基本都和这位国王共处了七八年，对他的脾气极其熟悉。 这老家伙看上去喜欢让群臣建言献策，以彰显自己广开言路，但实际上群臣提出来的意见里十个他能听两个都算是厉害的了。更多时候他都是在等自己的宠臣给出意见。 资历最老的一批大臣在一进屋子的时候就用余光隐晦地搜索着某人，但找到现在都没找到，看来他还没有到场，那此时国王做出的一切行动、说出的所有话都不能做数。 “陛下，臣有一计，不妨一试。”人群的最后突然响起一个大臣们都极其熟悉的声音，有些人在听见这个声音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毒和不甘，但又很快恢复正常——这家伙可是现在国王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家伙，他们这些大臣轻易不会招惹他。 听到这个声音，利维姆二世的目光突然就亮了起来，站起身张开手臂，主动迎了上去。 “巴博斯，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利维姆二世哈哈一笑，给了巴博斯一个拥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这群老家伙讲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但是办法却落了下乘，不合我的心意。我相信以你的才华能给出更好的建议。” 巴博斯微微一笑：“那是当然。” “哈哈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自信！”利维姆二世哈哈大笑，喊道，“来人，给巴博斯赐座。” 一名近侍搬来一把绒面的椅子，放在书桌前，随后快步退到一旁。 巴博斯也不管周围群臣那想要杀人的眼神，谢过利维姆二世后坦然地坐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有些大臣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们是没想到在如此危急关头，国王会选择相信一个弄臣。 是的，这巴博斯如果有点真才实学就算了，众臣多少也会服他一点，但这家伙是一点都不懂，而且不懂就算了，还喜欢不懂装懂，时常给利维姆二世提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建议。 而这利维姆二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对这巴博斯那是一个深信不疑，他提的意见只要能干的都执行下去了。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提的乱七八糟的建议，最后当然只能做出一坨屎来，但下面的官员为了讨好这位近臣，同时粉饰自己的政绩，往往会将结果粉饰一番再向上报告。 最后，呈现在利维姆二世面前的便是一位既合他心意，又真的“能干实事”的得力干将。 这让巴博斯的地位不断蹿升，下面一群人也沾了他的光，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一路上来，最后的结果就是最近巴博斯得宠的几年，王国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抽象操作。这些操作大多时候会被地方官员想办法解决，其他部分则就那么放着，反正下面的人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了，没功夫理会这些。 倒是有正义感强的官员在朝会上弹劾过巴博斯，但后者下面有一群等着升官的地方官，上面有一个看见了“实打实成绩”的国王，弹劾巴博斯的人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官员说巴博斯的事情了，反正后者提出的那些意见也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罢了，不会很大地影响王国运行。 但今天不一样，这可是暴动，是实打实会影响国运的大事！怎么能让这样一个小丑胡来呢？ 站在下面的群臣十分后悔，早知道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在此之前他们就会选择站在弹劾巴博斯的大臣一边，而不是袖手旁观。 搬起的石头最后还是砸在了自己脚上。 有人还想说话，但利维姆二世皱了皱眉，直接让两名近侍将他拖了出去。 这下子就再没人敢开口了。 利维姆二世喝了口茶水，微笑着看着巴博斯，期待着他有什么好办法。 巴博斯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说道：“陛下，我认为那群暴民毫无疑问就是一群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这次他们能拿下玻利维尔也基本是靠着矿洞的地利，此外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在柯蒂斯将军身上。如果他及时率军支援，那玻利维尔也不至于被那么轻松地占领，我觉得一定要做出惩戒，以儆效尤。”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书桌对面的国王一眼，观察后者的反应。 利维姆二世依旧保持微笑，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群暴民选择退守艾法西亚，那我们就从正面，堂堂正正地击溃他们，让全天下有心思的人都看见，看看反对陛下的下场是什么！”巴博斯语气中满是狂热，“我听说柯蒂斯将军已经先出发了，我们不妨先让他消耗一下对方，在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出手，将他们彻底击溃！” 巴博斯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似乎这场胜利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利维姆二世捏了捏自己嘴唇上的小胡子，在群臣惊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才，提出的建议果然合我心意。” 群臣心中咯噔一下。 利维姆二世大手一挥：“传令下去，召集禁卫军，我们明日出发，进攻艾法西亚。同时传信给柯蒂斯，让他先按兵不动，等我们到了再攻城。” 一位大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犹豫片刻后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毕竟这也算是一次规模比较大的军事行动，至少也要有计划再出发才合适。” 利维姆二世这次倒是没有呵斥他，反而夸奖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确实是我太着急了，计划还是要做的。” 接着他便话锋一转，目光冰冷地盯着刚才说话的大臣，语气却十分温和：“既然如此，就有你来替我分忧，明天早上八点前，我要看见你的计划，要是晚了或者随随便便糊弄我，按贻误军机处置。” 那大臣脸色一白，差点当场倒在地上，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计划哪是一晚上能做出来的？这不是要命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嘴上却没法说出来，只能苦笑着称是。周围的其他大臣也都用可怜的表情看着他。 有了前车之鉴，之后再也没有大臣敢开口反对了。 “既然没有反对意见，那就都动起来吧。”利维姆二世笑道，“对了，本来这件事应该由我本人亲自上阵，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这次禁卫军出征就由巴博斯担任监军，见他就如见我。”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此话一出，几乎所有大臣心中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五天时间在忙碌中匆匆流逝，当第六天的黎明到来时，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出现在了艾法西亚城远方的地平线上。 城墙上的士兵第一时间便敲响了警钟，凡尼亚等人齐齐出现在城墙上。 “比情报上说的要早了一天。”基恩语气有些凝重，虽然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完了，但这种超出计划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很难受。 “这倒是正常的，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凡尼亚问道。 兰瑟点了点头，说道：“都已经准备就绪了，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但我看他们不像是想立马进攻的样子啊。”亨利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疑惑道。 马多克和凡尼亚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那支大军开始在原地开挖堑壕，安置营帐，确实没有一点想立马进攻的样子。 “斥候都派出去了吗？”马多克问道。 “都派出去了，算算时间前几天派出去的第一波也该回来了。”基恩回答道。 话音刚落，一小队人马便从侧面迂回过来，快速进城。不多时，一个满身尘土的士兵就气喘吁吁地跑上了城墙。 “确认了是柯蒂斯和丰收女神教会的联军，估计在五千到七千人左右，都装备了步枪和火炮，配备了大约一百名神官，神眷者数目未知。” 马多克点了点头，问道：“他们这些天都在赶路吗？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士兵想了想，说道：“一开始确实都在全速赶路，本来按照我们的估计，他们会在昨天半夜抵达艾法西亚。但是前天傍晚开始他们就放满了速度，之前一天可能只休息三次，昨天一天就休息了十二次。” 马多克和凡尼亚对视了一眼。 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变化来推测，恐怕一开始的计划是趁夜偷袭艾法西亚，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计划。现在居然开始在城外安营扎寨，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架势。 “像是在等人。”马多克提了一嘴。 “难道是还有援兵吗？”基恩皱了皱眉，对付现在这五千多人马他们还有机会，要是再有援兵过来可就吃不消了。 凡尼亚也皱起眉：“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再派出几队斥候，沿路去找，看看有没有援军的踪迹。” 此时，巴拉特登上城墙，说道：“弩炮和火炮都准备好了，他们正好就在射程边缘。” 马多克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凡尼亚，见后者没说什么后说道：“那就开炮，他们想扎营，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惯着。” 五分钟后，艾法西亚城毫无预兆地火炮齐鸣，两轮齐射直指联军的临时营地。联军一方毫无准备，在他们的情报里这群乌合之众是没有这样的远程火力的，猝不及防下被狠狠打了一记重拳，驻扎在营地边缘部分的士兵损失惨重，刚挖好的堑壕也当场报废。 艾法西亚方面又是一轮齐射，这一下下去直接把联军的营地打得向后撤了数千米。 马多克放下望远镜，说道：“对方现在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骑兵出击！打他们一波！” 不多时，一支数百人左右的骑兵出击，直冲联军大营，刚刚安顿下来还没有平复下来的联军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之下损失了不少人。 更绝的是，波罗斯带队冲击的是丰收女神教会一边的营地，这些没有经历过战场的神官哪见过这种场面，骑兵冲进营地时居然被吓得不能动弹！ 这一次袭击后，柯蒂斯过段变阵，将大营又往后挪了数百米，将神官护在了最中间。 营区中央一顶巨大的帐篷里，一名身材中等的年轻男子狠狠地将一个信封摔在地上，怒骂道：“什么都不懂的傻卵东西！居然命令到你爷爷我头上了！”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昨天半夜他们就要奇袭艾法西亚，争取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没想到赶路到一半，王都那边居然传来了一份“国王手谕”。 这手谕一开始就搁那怒斥柯蒂斯对博尔纳见死不救，随后又说了一堆废话，让他原地等待禁卫军。他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本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原则继续赶路，但接下来半天内又连着收到了三封手谕，言辞一份比一份激烈，搞得他不得不按照手谕所说减慢速度，等待援军。 结果这破事一件接着一件来，刚刚驻扎下来，丰收女神教会的那帮傻子又开始闹，说要把营地安在边上，不想和士兵混在一起。 柯蒂斯还没说什么呢，这群杀千刀的自己就跑了过去，结果炮弹就下来了，和神官们扯皮的士兵被当场炸死，那些神官凭借着护身的神器屁事没有。 再接着就是骑兵袭营，又是盯着那群神官一顿砍。 两拨下来，带出来的一百多神官一下子就死伤四十多人，带队的大主教脸都绿了。 柯蒂斯都还没来得及生气，那大主教又来一顿闹腾，把神官的损失全部算到了他头上，还扬言要向国王告状。 这一下柯蒂斯彻底蚌埠住了，强行将这群讨人厌的家伙聚到了中间，半囚禁半保护地关了起来。 等这些事情终于完了，他是越想越气——一开始按照自己计划来不是一点事情没有吗？哪里至于还没开战就被搞得那么惨！ “将军，有新的手谕。”帐外有士兵喊道。 柯蒂斯听见“手谕”两字头都要炸了，冷静片刻后才让手下副官去把手谕拿过来。 “写的什么？”他揉了揉眉心，问道。 副官的脸色十分难看，目光在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确认什么。 “怎么了？”柯蒂斯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副官苦笑一声，说道：“巴博斯是这次军事行动的监军。” 短短的一句话说出来，让柯蒂斯的脸在短短几秒内变了数个颜色。 “他妈的！”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先攻 柯蒂斯在营帐中四处徘徊，嘴里不停低声骂着。 “我要给国王陛下发一封报告，你记一下。”柯蒂斯咬着手指，目光死死盯着地面，恨恨地说道。 他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副官有些着急：“难道就这样让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来骑在我们头上吗？如果这次战事失利，最后背锅的肯定还是我们。” 柯蒂斯当然知道这些，但就算发报告回去又怎么样呢？难道因为这一封报告，利维姆二世就会把巴博斯召回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这个以固执己见闻名的家伙肯定在下达这个决定前就已经处理了一批谏言的家伙。 “我们决不会任人宰割。”柯蒂斯挠了挠头发，“传我的命令，加强营防，放出斥候，凌晨四点准备进攻。” 副官应声后一路小跑出了营帐。 没过一会儿，他又跑了进来。 “什么事？”柯蒂斯有些奇怪，副官的动作应该不至于这么快。 “将军，外面有人求见。”副官的表情有些古怪。 “谁？” “艾法西亚的一位贵族，他自称是威斯汀子爵。” “威斯汀子爵？”柯蒂斯微微皱眉，他还真的听说过这个家伙。这个叫威斯汀的子爵和他是同乡，两人是同一所军校毕业，后来前者的亲生父亲认亲，他就从军校辍学，最后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和艾法西亚城外的一座庄园。 两人多少也算是老朋友。 “看来这城里的家伙对我做了很多功课啊。” “那要不要见？” “见，既然是老朋友那为什么不见？”柯蒂斯笑了笑，“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副官再次离开，不久后一名穿着平民衣服的男子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 他身材瘦削，满脸憔悴，似乎被饿了很久的样子，原本英俊的脸庞已经瘦得脱相，整个人说是已经成了一具骷髅也不为过。柯蒂斯差点都没认出他来。 “威斯汀？”柯蒂斯将信将疑地打了招呼。 威斯汀打了个冷战，颤抖着看向柯蒂斯，嘴唇翕动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威斯汀？”柯蒂斯又唤了一声。 威斯汀双眼眼角涌出泪水，接着他便哭泣着冲向柯蒂斯，最后在距离他不远处跌倒下去。 副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威斯汀抹了一把眼泪，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们总算来了，艾法西亚被占领了。” “这个我知道，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柯蒂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逃出来的吗？” “不是。”威斯汀摇了摇头，又抹了把眼泪，“是他们故意让我出来找你的。” “放你来做什么？”柯蒂斯眯起眼睛。 “他们想要谈判。” “谈判？” “对，他们抓了很多艾法西亚的贵族作人质，要和联军谈判。” 柯蒂斯和副官对视了一眼，后者冷着脸轻轻点了点头，他眯起眼睛上下扫视了一下面前的威斯汀。 后者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急忙说道：“千万不能莽撞啊！里基公爵也——”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血沫从微张的嘴里冒出，一截刀尖从他的胸口刺出。 副官毫不犹豫地抽出短刀，将威斯汀的尸体缓缓放在地上。 “真是麻烦。”柯蒂斯叹了口气，“刚刚他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副官用毛巾将短刀擦干净，说道：“没有，一个暴民试图混进营帐刺杀将军，已经被解决了，卑职保卫工作失职，还请将军恕罪。” 柯蒂斯摆了摆手，冷声道：“以防夜长梦多，传令下去，抓紧时间修整，两个小时后发起进攻！” …… “威斯汀那边会有效果吗？”基恩问道。 “估计不会，你觉得呢？”马多克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博尔纳。 博尔纳叹了口气，说道：“以柯蒂斯的性子，他大概会干掉威斯汀，然后当做对人质的事毫不知情，然后为了防止发生变故，他可能会提前发动进攻。” 马多克点了点头，笑道：“你听到了吧？” 同样坐在角落里的里基公爵面色阴沉，辩解道：“一定是威斯汀没有提到我的存在，如果柯蒂斯知道我也在的话他绝对不会动手的。” 马多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看向其他几人：“总之现在对方极有可能发动袭击，准备一下第二套方案吧。” 说完他看向里基公爵：“看来得辛苦你一下了，里基公爵阁下。” 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联军大营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群群军人开始前进，数十门火炮也被拉了出来对准艾法西亚。 但艾法西亚方面却没有再次炮击进入射程范围内的士兵，只是派出一些小队骑兵在大军四周乱逛。 “明明都已经装备了最新式的装备，却还在用冷兵器时代流行的战法。”马多克看着对方齐头并进的士兵，摇了摇头。 柯蒂斯坐镇中军，眉头紧锁——艾法西亚拥有射程远，且火力强大的军械，但他们却不使用，他可不相信这是因为缺少弹药，多半是有什么阴谋。 这样的想法刚刚浮现，艾法西亚那边就有了动作，他赶忙传令让军队戒备。 只见艾法西亚城门上放下来一个被反绑着双手的人，柯蒂斯接过副官递过来的望远镜一看，脸色顿时大变——那被绑着的人赫然是那里基公爵！ 而且生怕别人不认识，他的脖子上还挂了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用醒目的红色写上了“里基公爵”几个大字。 里基在空中挣扎，看上去活得还很好。 这下整个联军的人都看到了他，前排的士兵甚至看到了他身上的牌子。 前面的军官已经派人来问了。 柯蒂斯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艾法西亚那边居然真的抓到了里基，而且还真的敢这么做，还做得这么快。 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动手，恐怕很难压下去。但如果现在停下，等到巴博斯到了就完蛋了。 “那是个假的！”柯蒂斯喊道，“炮兵！把那个冒牌货给我轰下来！” 正当炮兵要开炮时，一个身穿脏兮兮神官袍服的大主教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喊道：“等等！不要开炮，那真的是里基公爵！” 柯蒂斯假装没听见，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那大主教脸色一白，急忙对着射出去的炮弹一握，城墙前顿时升起一层厚实的木壁，将炮弹挡住。 “你不要命了！”大主教气急败坏地吼道，“那可是里基公爵！你要是今天把他炸死了我们都得完蛋！” 柯蒂斯嘴角一抽，冷声道：“你没听见吗？我说了，那就是个冒牌货！根本不是什么里基公爵！” 大主教怒气上头，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你怎么敢这么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心里自己清楚！” 柯蒂斯摸着自己被扇了一巴掌的脸颊，死死地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那你又怎么证明他是真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背在身后的手给副官打手势，示意再开一炮。 大主教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柯蒂斯，而是轻轻跺了下脚，脚下的土地上顿时生长出一棵巨大的藤蔓，托举着他升上半空。 站在高处，他大声喊道：“都停下，城墙上的是里基公爵无疑！他的受洗仪式是我主持的，按照贵族的规矩，当时我用他的血液制作了一件神器。” 说着他拿出一块金黄色的怀表：“主要里基公爵的血脉滴落在上面，它就会停止运行，改为以分针指向血脉拥有者的位置。” 说罢挡在里基面前的木壁猛地生出一根细小的枝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里基公爵的手掌。几秒后，大主教脚下的藤蔓分出一根，在末端挤出了一滴血液。 他将这滴血液取下，滴在怀表的表面。那怀表果然就停止了运行，分针逐渐指向了挂在城墙上的里基公爵。 “他就是里基公爵！”大主教大声宣布。 下方的士兵开始窃窃私语，柯蒂斯深吸一口气，无语地捂住自己的脸。后悔听从了教会的命令，把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带上。 马多克出现在了城头，他看向柯蒂斯，用扩音器喊道：“柯蒂斯将军，我们派出去的威斯汀子爵见到你没有？” 柯蒂斯没有说话，他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恨不得活撕了他。 “看来应该是没有。”马多克摇了摇头，话锋一转，“或者是被你干掉了？毕竟你连里基公爵都敢杀，又怎么会顾忌一个小小的子爵？” 柯蒂斯的副官看不下去了，吼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 马多克将手掌拢在耳边，示意自己听不到，随后继续说道：“不管威斯汀子爵如何，我现在再次提出谈判，不知道你是否答应？” 柯蒂斯的牙都要咬碎了，刚想硬顶着否决，那马多克却又摆了摆手：“一定要好好想想，这次谈判的内容里就包括了释放里基公爵的相关事宜。他能不能活着回去可就看你的决定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柯蒂斯如果再不答应，那大主教恐怕会当场对他出手。 “先答应下来，之后等援军到了我们再进攻也不迟。”大主教轻声说道。 柯蒂斯撇了撇嘴，你说的倒是轻巧，到时候巴博斯一来可就真的迟了，特别是里基公爵如果也在这里的话，捣乱的人就不会只有一个了。 但面对着各方面都压力，他最终还是哑火了，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就谈吧，但我要确保无论如何里基公爵都要安安全全地第一批送到我这里。” “那是当然。”马多克轻轻一笑，“那就麻烦各位先回去，有了谈判的消息我们会立马通知你们。” 柯蒂斯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能是今天？我们正好都在这里。” 马多克微微一笑：“里基公爵在这里挂了那么久，肯定要给他一点休息时间才行吧？里基公爵可不是像你手下士兵这样的铁人，可以在长途跋涉后立马发起进攻。” 柯蒂斯听出了他的嘲讽，嘴角一抽：“你最好不要想着拖延时间，等到我们的援军到来，光靠这座艾法西亚城和你们这点乌合之众可顶不住。”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柯蒂斯冷笑一声，瞪了站在半空中的大主教一眼，不甘心地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他自己也知道，今天一撤退，后面可能就再也不用想打进艾法西亚了。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身边的猪队友太多，和这些虫子在一起，又怎么能搞好军事呢？ 看着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联军，凡尼亚皱了皱眉：“不对劲。” “哦？”马多克微微挑眉，他也看出了不对劲，但既然凡尼亚发现了就由她来说会更好一些。 “按理来说，如果有援军的话，他不应该着急进攻才对。”凡尼亚说道，“除非是他没有援军，纯在骗我们，或者那即将到来的援军很可能会起副作用。”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没有援军，但没有想到后面一种可能。 “会拖后腿的援军？”默默站在边缘处的博尔纳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了一句。 他声音虽然小，但很快引起了凡尼亚的重视，后者走到他身旁问道：“你之前是罗尔德王国军队里的高级将领，有什么消息能和我们说一下吗？” 博尔纳迟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一个猜测，之前也只是听到过关于他的传说，所以我也说不准。” “没关系，集思广益嘛。” “这次的援军很有可能是巴博斯带来的王国禁卫军。”博尔纳缓缓说道，“巴博斯是利维姆二世身边的宠臣，他什么都懂一些，但又什么都不精通，因此经常提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建议，而那利维姆二世也真的会答应。王国禁卫军和那些贵族私兵差不了太多，多数都是镀金的贵族子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如果来的真的是这种搭配，那柯蒂斯着急进攻也能解释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章 巴博斯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柯蒂斯是一天比一天过的煎熬，期间他也试图派出由神眷者组成的小队潜入艾法西亚营救那些俘虏，但计划都失败了。 随着一份份手谕的送达，巴博斯距离艾法西亚也越来越近，柯蒂斯独掌大权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就在巴博斯到来前两天，艾法西亚方面终于发来了谈判的邀请。 “将军……”副官看着桌上的信封，捏紧了双拳，“卑职办事不力，请您严惩！” 这封信并不是通过正常渠道送进来的，柯蒂斯刚刚巡视完军营回来就在桌上看见了这封信——有人穿过数千士兵，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中军大帐，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无所谓了，看看他们怎么说吧。”柯蒂斯无奈地摆了摆手，经过这些天的煎熬，他已经麻了，现在反而已经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情了。 他将信封扔给副官，自己靠在沙发里闭上眼睛。 副官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开始浏览。念着念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恼怒。 柯蒂斯撇了一眼他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真是过分！”副官刚好也读完了信件，将其合上，说道，“他们邀请将军您独自去和他们谈判。” “哦，仅仅是如此吗？”柯蒂斯倒是显得很平静。 “将军！这很危险！”副官听出来柯蒂斯并不打算拒绝，劝说道。 “那不然还能怎样呢？”柯蒂斯反问道，“难道我们发信过去，让他们带着人过来吗？他们又不是傻子。” “现在被动的是我们！巴博斯那个蠢货马上就来了，他一来我们就会彻底失去话语权！我们必须要在这之前做些什么！”他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在营帐里踱步，“我有能力自保，我会利用这次谈判的机会尝试着拿回主动权。” 副官看着他那张阴郁的脸，叹了口气，没有再试图劝他。 “传令下去，让特别行动小组和我一起去，他们留在艾法西亚城外接应我。” 柯蒂斯也不敢托大，万一这真是对面设下的陷阱，他也不敢保证单靠自己能冲出来。特别行动小组虽然冲不进艾法西亚，但至少接应他是没什么问题的。 谈判的时间被安排在当天晚上，柯蒂斯安排了一些工作后就出发了。 “他真的会来吗？”基恩问道。 “会的。”马多克对此很有信心，“根据巴博斯的描述，柯蒂斯是一个很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人，他绝不会任由别人骑在他头上拉屎，他肯定会在巴博斯来之前尝试做些什么，这是一个机会，只要能以他的名义和我们达成一些协议，他就能获得一部分的主动权。” 凡尼亚也点了点头，笑道：“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而我们会给他一个很好的机会，提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基恩缩了缩脖子，他知道这两人的计划，当时他听完后觉得这相当疯狂，几乎毫不犹豫就投了反对票。他的“师傅”马多克当时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让他继续学。 柯蒂斯是从正门进的，凡尼亚给他安排了很有面子的排场，从城门到谈判地点，一路上都有士兵在路边向他乘坐的马车“致意”。 柯蒂斯对此视而不见，眼睛直直地盯着坐在对面的马多克，他一直认为这个曾经为罗尔德王国效力的家伙才是最恐怖的对手。 马多克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但一路上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两人就这么保持了一路的沉默到达了谈判地点。 凡尼亚站在门口迎接。 “怎么样？想必在来的路上两位一定相谈甚欢吧？”凡尼亚笑道。 “哈哈，是的。”柯蒂斯笑着看了马多克一眼，“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如果不是敌对关系说不定我们俩会成为朋友。” 马多克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相信这次谈判一定会有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说着，柯蒂斯就在几人都簇拥下进入了会议室。 卢本等人没有出现在谈判现场，艾法西亚这边只有马多克和凡尼亚在场。 除此之外还有博尔纳和里基。 柯蒂斯进门后看见前者时笑容凝固了片刻，然后又很快恢复正常。博尔纳则一直怒视着他，要不是当时柯蒂斯袖手旁观，玻利维尔也不会陷落。虽然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说不定是好事，但他对柯蒂斯的怨气还是很重。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柯蒂斯先对博尔纳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会以身殉国呢，看来你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古板嘛。” 博尔纳嘴角一抽，冷声道：“托你的福。” “怎么样，过得还好吗？他们有虐待你吗？”柯蒂斯自顾自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好像自己就是艾法西亚一边的，是来审讯博尔纳的一般。 “托你的福，我在这边好得很。”博尔纳笑出了声，让柯蒂斯有些疑惑。 后者耸了耸肩，没有再理会博尔纳，而是转头看向已经落座的马多克和凡尼亚，说道：“我们开始吧。” 举手投足间似乎自己才是这场谈判的发起者。 马多克笑着指了指角落里的里基，说道：“这位你肯定认识，虽然你巴不得他死了。他是我们决定第一批释放的人质。” 柯蒂斯挑眉，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只要里基被释放，他就会立马向艾法西亚发起进攻。 想必他们也不是傻子，这个道理肯定也知道，所以他问道：“释放他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是想让我退兵的话就不用继续说了。”他摊了摊手，补充道。 “呵呵，我们当然不会提这种没有意义的要求。”凡尼亚笑着摇头，随即马上收敛起笑容，认真地说道，“我们想要你和我们一起吃掉巴博斯带来的王国禁卫军。” 柯蒂斯皱眉，心想他们怎么会知道巴博斯的事情，将目光看向博尔纳。 然后他就突然呆住了。 “等等。”柯蒂斯向前方伸出双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想让你帮忙吃掉巴博斯的王国禁卫军。”凡尼亚又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柯蒂斯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站起身就要走：“抱歉，我来这里不是来听你们胡扯的。” 一直站在门口的里基伸手拦住了他。 马多克笑道：“我们可不是在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柯蒂斯嗤笑一声，“我是罗尔德王国冰城防区的守将，你觉得我会叛变？和博尔纳这个没有骨气的软骨头一样？” “你有没有骨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有野心。”马多克淡然道，“而且你足够疯狂，能够支持着你向你的野心不断奔跑。” “我们可以把里基公爵的私兵一起交给你，其他贵族也是，我们会协助你吃掉王国禁卫军，到时候你的实力一定会膨胀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柯蒂斯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并不想老老实实做一个守城将军，尤其是在这种遍地烽烟的时候。你想要变得更强，哪怕最后罗尔德王国彻底平定了叛乱，你也想成为那种足够割据一方的势力。” “我们可以帮你实现自己的野心，我们可以合作。” 柯蒂斯回到了桌旁坐下，一只手搭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继续说。” 马多克嘴角微微翘起：“你也不用担心这边没办法交差，我们可以陪你演戏，将这一切都推到巴博斯头上，而你会成为那个力挽狂澜，保全了大部队的英雄。” “那些大臣对巴博斯的怨言想必已经很大了，只要我们再添一把火，除非那老国王不想干了，不然他绝不会怪罪于你的。” 柯蒂斯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你有计划吗？你想要怎么做？” “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巴博斯吗？只需要看着他自己发挥不管就行了。”博尔纳说道。 “‘我们’？看来你是真的投敌了。”柯蒂斯冷笑一声。 博尔纳针锋相对地嘲讽道：“我可不想和你这种不拿同僚战友的生命当回事的人站在一起，上次你能见死不救，下次你可能就会在我背后直接捅刀子。” “我可没有说我不来，是你投敌投得太快了。”柯蒂斯笑着耸肩。 “你还真是不要脸。” “要脸能获得更好吗？” “所以我才不想继续效力于这个腐朽的王国。” “博尔纳，博尔纳。”柯蒂斯摇了摇头，“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如果你手里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不管在罗尔德王国还是罗尔德共和国，你的下场都不会改变。” “如何？我们的提议怎么样？”马多克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有点意思。”柯蒂斯点了点头，“说实话我真的会心动，不过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你们画的饼很好很大，但我怕它不熟。” “那你就是拒绝了？” “诶，你怎么和博尔纳一样？随便就曲解别人的意思？” 凡尼亚挑眉，此时此刻她对柯蒂斯这个人讨厌已经到达了顶点，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注定只能是互相利用。 “我怕它不熟，但我没说我不吃，我只是选择将它做熟之后再吃。”柯蒂斯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些人质我不会带走，等到巴博斯真的把事情搞砸到那种程度我会考虑你们的提议。” 两天的时间在相安无事中快速度过，巴博斯也到了。 柯蒂斯站在大帐门口，看着骑马走进来的那人，嘴上的微笑有些抽搐。 “好久不见，柯蒂斯将军。”那人离得还很远他轻佻的声音就传到了柯蒂斯耳边。 很刺耳，他突然很后悔自己前天没有当场答应马多克他们的提议。 “巴博斯……阁下。”柯蒂斯忍着恶心走上前，将巴博斯从马上扶下来，迎进大帐。 “前线情况如何？”巴博斯随意地问道，一屁股坐在了柯蒂斯的位置上，让副官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有国王陛下的手谕，自然是相安无事。” “那就好，来的路上我还担心你会不会抗命呢，看来是我多虑了，柯蒂斯将军一向对国王陛下忠心耿耿不是吗？” “我誓死效忠国王陛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巴博斯随手拿过旁边桌上的一封信件开始翻看，“谈判？你去和对面的那群暴民谈判了？” “当然没有想我觉得这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那就好，我想将军你也不会做这种有辱王国的事情。” “巴博斯阁下，接下来有何指示？” “哦，差点忘了，奉国王陛下之命，我会暂时接管你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同王国禁卫军一起全力进攻艾法西亚。” 柯蒂斯挑眉，然后点头：“明白，什么时候？” 巴博斯想了想，说道：“以防夜长梦多，就现在吧。” 柯蒂斯和副官都愣了一下。 “大人，恕我直言，王国禁卫军一路行军赶路，状态可能不是很好。”副官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啪”，巴博斯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我让你说话了吗？” 副官捂着脸站到了柯蒂斯身后。 “那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我们全力进攻之下他们必然会溃不成军，臣服于国王陛下的威势之下。难道你是在质疑国王陛下的权威吗？”巴博斯看向柯蒂斯，“柯蒂斯将军，你有什么意见？” “全凭巴博斯阁下调遣，只是我前两天不慎染上了风寒，可能无法出阵作战。” 巴博斯巴不得他待在旁边别碍事，听见他这么说自然是大喜，问柯蒂斯要了口令就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大帐。 “将军！”副官满脸怒容。 “就让他玩吧，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整出什么活来。”柯蒂斯面色淡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冷笑道。 军队开始调动，几十分钟后数个方阵就出现在了艾法西亚城外。 “这是在干什么？”巴拉特有些摸不着头脑，方阵作战是在热武器发明后就被扔进垃圾堆的东西，现在又被拉了出来。 如果说之前柯蒂斯的散兵冲锋战法只是有些落后并且缺乏水平，那现在这个简直就是复古玩法，那指挥官简直就是要入土的存在。 在一众人疑惑道目光中，方阵开始缓缓移动。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说大人高见 “额，现在怎么办？”巴拉特被整不会了，他是真没见过这种场面。 马多克有些想笑，在听了博尔纳的描述后他已经对这个巴博斯有了很低的预期，但他愣是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蠢，蠢得超出他的想象了都。 “把火炮推出来，打一轮齐射试探一下看看。”他说道。 艾法西亚城墙上出现几个裂口，黑洞洞的炮口有火光闪烁，炮弹落入了联军的方阵中。 靠前的几个方阵顿时出现了几个缺口，前进的速度开始放缓，逐渐停下，几分钟后竟然开始慢慢后退。 “还打吗？”兰瑟问道。 “先不打，对方死伤太多的话不符合我们的计划。” 不多时，原本浩浩荡荡的联军方阵就撤了个一干二净。 “该说不说，他们的方阵秩序保持方面真的很厉害。”巴拉特笑道。 …… “监军大人！这方法真的不可行！”一位灰头土脸的军官单膝跪地，大声道，“方阵作战是早就被淘汰的旧东西，现在还用这种战术不过是徒增伤亡，还请监军大人三思啊。” 巴博斯端坐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军官，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个想法？” 军官们面面相觑，最后又有两人站了出来，单膝跪在旁边。 “你们三个的意思是，刚才还未接敌就撤退的原因是我制定的战术太古老了？”巴博斯一手撑在旁边的桌面上，托着侧脸问道。 “正是，我们……” “可你们不是还未接敌吗？怎么知道我的战术太古老呢？”巴博斯蛮横地打断了他们的话，“万一他们出城迎战能被我的战术打得落花流水呢？” “这……” “你们说，这算不算是贻误军机？”巴博斯厉声喝问道。 三名军官脸色一变，就要开口辩解。 巴博斯挥了挥手，便有几名侍卫将他们拖了出去：“贻误军机导致我军伤亡，按照军法应当怎样？” 下面的军官们都低着头，没有人敢接话。 “我看你们脑子里全是肌肉。”巴博斯冷笑一声，“枪毙！我必须让你们都知道，这里究竟是谁说的算！” “巴博斯阁下，艾法西亚城内有火炮，如果列阵冲锋的话，恐怕讨不到好处。”站在巴博斯一旁的柯蒂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巴博斯瞟了他一眼，冷声道：“他们有火炮？你看见了？” 柯蒂斯只感觉自己的血压在噌噌往上升，但还是压着火回答道：“刚才倒是听到了炮声，回来的伤兵也像是被火炮所伤。” “那群乌合之众还能有火炮？”巴博斯一挑眉，“应该是艾法西亚的存货，他们之前和那些狗屎一样的私兵打过几场，想必炮弹存货也不多了。” 还说别人狗屎一样，我看你连狗屎都不如，柯蒂斯腹诽，嘴上却依旧很平和：“阁下，就算对面缺乏炮弹，列阵冲锋的话要如何攻城呢？” 巴博斯愣了一下，反问道：“只要在城外将他们的部队全部消灭不就可以了吗？” “在下认为，对方恐怕不会出城迎战。”柯蒂斯只觉得自己在和一头猪说话，不，这家伙甚至都不如猪。 “不出城？为什么不出城？他们这些人难道都没有血性的吗？” “敌人的目标是守住艾法西亚，只要我们攻不进去，他们的目标就达成了，自然不会选择出城战斗。” “可如果不出城他们怎么和我们战斗呢？不和我们战斗又怎么守住艾法西亚？” 柯蒂斯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火气压下去，说道：“对方不是正规的军人，大概是没有正面决战的胆子的。” “哼，果真是乌合之众！”巴博斯嗤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要走到艾法西亚城外，他们必然会臣服于国王陛下的威势，主动开城投降！” 此话一出，不只是柯蒂斯，就连下面站着的那些军官都差点没绷住。 “巴博斯阁下，不是这样的。”柯蒂斯再次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语言，“对方会凭借着艾法西亚坚固的城防负隅顽抗，闭城不出，而且我怀疑他们的炮弹恐怕不少。” “你的意思是，对方并不是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虽然不知道巴博斯是怎么推理出这个结果的，柯蒂斯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对方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 巴博斯沉默了，柯蒂斯松了口气，看来他能说出这些逆天的言论是因为对那些暴民的误判，一旦纠正了他的看法，多少应该会正常一些吧。 “对方有多少人？”巴博斯问道。 柯蒂斯回忆了一下自己进城所见和情报人员获得的情报，回答道：“具备作战能力的大约在六千人左右，另外还有两千人左右的俘虏，艾法西亚城内的士兵总数应该是八千人上下，神眷者数量未知，但应该不会少。” 巴博斯点了点头，自信地笑道：“那就好，我方两支军队合流后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两千人左右，再加上城内的两千同袍，一万四对六千，优势在我！” 不是，哥们儿！你这么算的啊？柯蒂斯整个人都傻掉了，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联手艾法西亚把这个纯粹的傻逼干掉？再这么让他霍霍下去，这一万多人最后能剩下一半都算厉害的。 至于艾法西亚，有巴博斯这尊大神在这里还想打下艾法西亚？简直是痴人说梦！ “巴博斯阁下！”柯蒂斯真的忍不住了，声音大了一些，“不是这么算的，艾法西亚那边现在已经有准备了，仅仅靠这么点人数优势是打不下来的，更别说里面还有一部分是俘虏。” “柯蒂斯将军！”巴博斯的声音也拔高了一度，“我是敬重你才让你说这么多的，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是因为那两千俘虏的存在我们才能有优势！我们可以和他们里应外合，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柯蒂斯要疯了，你猜那两千多人为什么叫做俘虏？你觉得那些俘虏拿什么来跟你玩里应外合？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要说出来了这巴博斯恐怕能给他安一个动摇军心的罪名当场枪毙。 “你太消极了！柯蒂斯将军！”巴博斯怒声道，“对方不过是一群拿着先进武器的猴子！我没来之前你那点人都敢攻城，为什么我来了反而就不行了？你是看不起王国禁卫军还是看不起我？或者说，你是看不起国王陛下？” “不敢。”柯蒂斯彻底无语了，他敢以那点人去攻城是因为要打一个奇袭，以自己手下的神眷者部队做先锋突袭艾法西亚，而不是在对方做好了准备的情况下正面攻城！ “哼，我告诉你，我已经联系了艾法西亚那些贵族的残余私军和附近一支督政官的军队，明天他们就会到，到时候我军人数会达到两万甚至更多，两倍的优势，又有战术领先，何愁拿不下艾法西亚？你说一万四不够，那两万还不够吗？” 柯蒂斯叹了口气，忍不住用多弗雷拉语以极低的声音骂了一句：“傻逼东西。” “你说什么呢？”巴博斯皱了皱眉。 “我说大人高见。” 巴博斯冷笑一声，说道：“你下去吧，好好养病，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明天会亲自上阵督战，你就在后方等着我大捷的消息就好。” 柯蒂斯没话可说，在一众军官复杂的目光中带着自己的副官离开了这处营帐。 一回到自己的营帐，柯蒂斯就把军帽一摔，坐在椅子上猛猛喝水，想要靠这个把自己已经冒到头顶的火压下去。 “这家伙也太蠢了，我甚至觉得他是对面派来故意捣乱的家伙。”副官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毫不客气地骂道。 “何止是蠢，我从军这么多年，哪怕是普通士兵也没有像他这样逆天的。”柯蒂斯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他就是一个宫廷小丑，我不知道国王陛下为什么派他来指挥这次行动，这家伙分明连人都不是了！” “我们该怎么办？这样子下去这支联军会被他玩没的。”副官有些颓然，他不想看着这么多人因为这么一个蠢货白白送死。 “我们把巴博斯‘嗯’了吧。”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柯蒂斯摇了摇头：“他这么蠢还能节制这支军队可不是全凭国王陛下的威势，他手下有一些依靠他升上来的军官，他们也都是实打实的蠢货，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不蠢的，但为了自己的地位也只能顺从他。” “如果我们杀了巴博斯，这些家伙哪怕跑回去一个，我们就完蛋了，以那老家伙的性子，他不会放过我们，要么直接枪毙，要么革职流放。”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也要顺从他吗？” “当然不，和那蠢货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更别说顺从他。我们可以借刀杀人。”柯蒂斯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得联系艾法西亚才行啊。 夜幕笼罩下，柯蒂斯的营帐早早就熄了灯，在一个多小时后，一道人影在营帐周围一闪而逝。 “谁！”副官低喝一声，也化作一道黑影追了出去。 周围的卫兵想要发信，但却被巴博斯安插在周围的侍卫按下了——这柯蒂斯还是死了好。 两道影子一追一逃，很快就出了大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穿着一身夜行衣的柯蒂斯出现在了艾法西亚的一个会客室里。 他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便靠回沙发，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不一会儿马多克和凡尼亚走了进来。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再来。”凡尼亚笑道，“特别是在看了今天白天的战斗之后我就更加坚信这一点了。” 柯蒂斯苦笑一声，巴博斯的做法过于抽象以至于对方都会嘲笑。 “白天你们为什么不追击或者再开炮，那样的话恐怕他今天就得完蛋。” “造成太多伤亡的话对我们的计划不利，而且因为一些原因，我们现在对这种事情有些顾虑。”凡尼亚解释道。 这里的原因自然就是丰收女神教会的那些仪式布置，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提前在这片战场下布置好了这些？而且柯蒂斯军中可是有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团的，这些家伙来这里的目的很让人怀疑。 柯蒂斯虽然很好奇，但他没有追问，目前双方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 “我愿意与你们合作。”他直接进入正题，“巴博斯收拢了艾法西亚贵族的私兵和附近一支督政官的军队，打算在明天发动进攻，他的计划是和艾法西亚城内的那两千俘虏里应外合。” 说到这里柯蒂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给敌人说这种脑瘫的计划实在是太尴尬了。 “里应外合？和那两千俘虏？”马多克与凡尼亚面面相觑，他们没理解这是什么操作。 柯蒂斯叹了口气，不想过多解释，继续说道：“不算这些俘虏，他能调动的士兵数量大约是一万八千到一万九千人左右，其中有包括神官团在内的六百多名神眷者。” 作为王国禁卫军，这支队伍的神眷者比例高得可怕，如果使用得当，确实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其中有五千左右的士兵和五十多名神眷者受我的节制，只要我下令他们不会参与攻城。当然，也可以让他们干点别的。” 马多克思索了片刻，说道：“既然他想要里应外合，那就给他里应外合。我们找两千人假扮俘虏给他开门，等他进来就来个关门打狗，完事之后你再去收编剩下的士兵。”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计划，但柯蒂斯认为就是这种返璞归真的计划才能算计到巴博斯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蠢货，计划太复杂了可能还会起反效果。 “可以，到时候我会配合你行动，之后的事情也是。”柯蒂斯伸出手，“合作愉快。” 凡尼亚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笑道：“合作愉快。” 借着夜色，柯蒂斯很快返回了营帐。 “怎么样？”副官焦急地问道。 “谈拢了。” “我们真就和他们合作了？” “合作。”柯蒂斯冷笑一声，“但我们只合作一部分。” 他看着放在营帐中央的沙盘，笑道：“王国禁卫军我想要，艾法西亚我也想要。”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倒戈 在巴博斯自己看来，拿下艾法西亚已经是必然，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拿下艾法西亚之后的善后工作。 说实话，他并不信任柯蒂斯，在他眼里，这家伙是那种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一旦让他抓到机会，他就会把自己弄下台。 而且由于这家伙在军事上也确实还有点水平，手底下还有一批自己的死忠，巴博斯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对他下手。 虽然外人都说他是草包，但一个真正的草包又怎么能受到利维姆二世的恩宠呢？难不成老国王真的是瞎子不成？不可否认的，巴博斯确实在某些方面有过人之处，比如玩弄阴谋诡计。 看着面前的沙盘，巴博斯将几根黑色的旗子放到了最前方——这些都是从柯蒂斯那里整编来的部队，既然柯蒂斯不听话，那就让他的士兵冲在最前面，尽可能地削弱他的势力。 接着他又将几根黄色的旗子推到两侧，这些是督政官的士兵，督政官一向是看不起他这种弄臣的，也要削弱。 最后，他看向代表艾法西亚城内那些贵族的私兵的旗子，将他们放到了最后。如果这些贵族能被成功救出来，这些人就是他的盟友，是可以之后再消耗的存在。 一切安排就绪，就等着明天到来了，巴博斯有自信自己能给艾法西亚城里的那群乌合之众好好地上一课。 一夜无话，第二天日出时，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披着朝霞向艾法西亚行进。 巴博斯还是听取了一些柯蒂斯的建议，没有再直接列方阵冲锋，而是先让火炮对艾法西亚的城墙进行了一波打击，在一阵狂轰乱炸后才让手下的军队发起了冲锋。 艾法西亚的城墙十分坚固，就这么一轮炮击下来还无法击破它，但确实也压得城墙上的军械无法使用——虽然按照马多克的计划他们也不打算用就是。 艾法西亚的沉寂让巴博斯更加笃定他们一定是缺乏弹药，于是冲得更起劲了。 虽然没有受到攻击，但如何突破艾法西亚的城墙也是个大问题。为了防止巴博斯起疑心，凡尼亚并没有上来就开门放他们进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也想看看这巴博斯如何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让城内的那些俘虏策应他。 巴博斯眼看城门紧闭，暗骂一声怂货后掏出一支信号弹，朝天拉响。 “嘭”的一声，一朵红色烟云便在半空中腾起。这是罗尔德王国军中常用的信号弹样式，意思是让士兵迅速集结。 凡尼亚看着半空中的信号弹，有些不明所以，就光靠这个就能让那些俘虏动手吗？这巴博斯就算再蠢也蠢不到这种地步吧？ 按照她和马多克的推测，艾法西亚城内应该是有巴博斯或者柯蒂斯安插的内应，可以在收到指令后带领俘虏倒戈。 考虑到这一点，凡尼亚并没有转移俘虏，而是加强了守卫力量，用来将计就计的两千士兵则安排在了另一个地方。 在信号弹发出后，关押俘虏的营区确实有些许异动，凡尼亚不想看到后续，派出守卫快速捏出了那几个领头的家伙。 与此同时，事先安排好的两千名“演员”也及时就位，在一阵“逼真”地喊杀声中，迅速靠近了城门，在巴博斯得意的目光中从里面打开了城门。 “哈哈哈，易如反掌！”巴博斯大笑着带头策马冲进艾法西亚，这次行动实在是太顺利了，但这不就正好说明了他的英明神武吗？ 他一马当先，带着自己的亲卫和神官团挤开前面的士兵冲进了艾法西亚，丝毫没有注意那些士兵已经放慢了脚步，只有一小部分跟着他进了城。 凡尼亚苦笑一声，没想到这家伙不仅四肢一点不发达，头脑也是相当简单，这种陷阱居然毫不犹豫地就踩了进去，甚至给他一种阴谋的感觉。 但感觉归感觉，凡尼亚还是毫不犹豫地下令关上城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相信巴博斯不是那种有脑子的人。 果然，在城门落下的时候，巴博斯懵了，这在他的计划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城门关上了，再开一次不就完事了？ “众将士！开门！”他朝簇拥着自己的那群俘虏喊道。 但预想中的回应并没有出现，这些俘虏停在原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们怎么回事？我可是国王陛下钦点的监军！你们怎么敢不听我的指挥？” 这几句话喊完，这些俘虏依旧是无动于衷，巴博斯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翻身下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城墙的方向冲去，他的亲卫紧紧跟上，却被数倍的俘虏拦了下来。 听见身后的动静，却没有人追过来，巴博斯以为是自己的手下为他争取到了时间，再次加快速度，朝着城头跑去。 可以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主要能出去，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样想着，巴博斯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了城头，然后在那里看见了几道人影。 等他看清几人后，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柯蒂斯！”巴博斯惊讶地喊道，那柯蒂斯居然站在艾法西亚的城头！这是怎么回事？ 柯蒂斯转身看着巴博斯，眼神中有一丝怜悯：“为了阻止你酿成大错，我只能这么做了。” “柯蒂斯！你这个叛徒！你愧对王国对你的培养！你愧对国王陛下！”巴博斯瞪大眼睛，怒吼道。 “叛徒？”柯蒂斯摇了摇头，“如果我不这么做，这两万多士兵能活着回去的不会超过五千，是我救了他们——从你的手里。所以，你告诉我，谁才是叛徒？” “你胡说！”巴博斯的理智已经消失殆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就是一个耳光，但他的手却被另一个人抓住了。 他偏头看去，却发现居然是另一个老熟人。 “博尔纳？连你也要背叛国王吗？下面的那些士兵可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 博尔纳眼中闪过厌恶，冷声道：“就是因为他们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才要这么做，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 他叹了口气，骂道：“和你这样的虫子在一起，又怎么能让罗尔德王国更加繁荣强大呢？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存在，事情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巴博斯冷笑一声，针锋相对地嘲讽道：“我这种人？哈哈，你难不成以为靠我一个人就能败光罗尔德王国的家底吧？你也不看看利维姆那个老东西这么些年来都干的什么事？你也不看看那些丰收教会的神官都在干什么？” 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居然就这么把国王和教会都骂了一通。 “我只是一个弄臣！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就凭我是毁不掉这个国家的！你懂吗？” 说完这些，巴博斯似乎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马多克和凡尼亚，笑道：“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那么厉害。” “我们也没想到你真的就那么蠢。”凡尼亚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巴博斯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事到如今他的所有反驳都会变的像小丑一样可笑。 “你们别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东西。”巴博斯瞥了一眼柯蒂斯，冷笑道，“罗尔德王国能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些和你一样只想着拥兵自重的将军也脱不开关系。” 柯蒂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他说些什么，反正他在这场较量里是胜利者，这就够了。 “你有什么话下去再说吧。”马多克拍了拍巴博斯的肩膀，让基恩将他带了下去。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他转头看向柯蒂斯，“城外的那些士兵你能收拢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如果吃不下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代劳。” 柯蒂斯摆了摆手，从马多克手里接过巴博斯先前从他这里拿走的令牌，走下城墙。 接下来城外发生的事情就和马多克与凡尼亚没什么关系了。 柯蒂斯先是收拢了原先就隶属于自己的部队，然后又用国王利维姆二世的威势暂时接管了王国禁卫军，最后由里基公爵出面，收拢了艾法西亚那些贵族的私兵。至于督政官的军队，那家伙对柯蒂斯不感冒，见事情失败，带着自己的队伍就离开了。 这一支孤军凡尼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刚走出不到二十里路，由卢本率领的一支队伍就从侧面杀来，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行军的队伍被一分为二最后逐个击破。 柯蒂斯带着整编后的军队返回了大营，接下来他要思考如何向老国王汇报，将这次的失败全部推到巴博斯头上——实际上只需要将他干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就行，那巴博斯的任何操作都不拟人。 多亏了巴博斯，艾法西亚方面并没有付出多大代价就搞定了联军，从某种意义上打了一场大胜仗。等到柯蒂斯的报告发出，整个罗尔德王国都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届时他们的声望将会进一步提升。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震惊! 奥斯汀坐在甲板上，看着海面上的浮漂，他已经等了一周多，莱莎和玛丽安奴等人都还没有从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域中回来。要不是两人与他之间的联系还很稳固，他都要怀疑她们是不是出事了。 在没人打扰的这一周里，他思考了很多。 他身上拥有弑神之力，运用得当的话可以抹杀神明，在这一前提下，知识与智慧之神居然真的肯告诉他弑神之力的掌控方法，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回头仔细想想，知识与智慧之神的操作着实过于迷惑，难道祂就不怕奥斯汀在获得弑神之力的使用方法后第一个干掉祂吗？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奥斯汀他可是真会这么干——反正最后都要把这些神明全部干掉，为什么不先拿这种不会动而且看上去也没什么危险的弱鸡开刀呢？ 如此一来，这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用意就又得思考一下了，“老奸巨猾”这个词不一定能用来形容人，也可以用来形容神。 半天没有鱼儿上钩，奥斯汀百无聊赖间掏出了本杰明的航海日记，翻开一看，果然有内容更新了。 【没能进入墨尔斯克第三帝国看看，真是可惜，不过我见到了知识与智慧之神，祂的状态看上去并不是太好。我向祂请教了许多东西，祂很热心，一一为我解开了疑惑，我从这里了解了许多关于神明的事情。】 【或许那件事情应该要提上日程了，我自认为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了解，必须要做出最后的选择。】 这一页的内容刚好到这里结束，奥斯汀深吸一口气，这本杰明前面记了那么多流水账，难道这会儿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他颤抖着手翻开下一页。 【作为神选，我本应该完成我的神明交给我的任务，但我并不认为那是一件好事。所谓的外神和正神对于凡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他们都需要控制凡人，从凡人这里源源不断地榨取信仰之力，他们就像那邪恶的吸血鬼，而凡人就是他们豢养的血奴。只要有神明存在，凡人就不可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想要彻底解放人类，必须除掉所有神明。】 奥斯汀看得一愣，这本杰明也是一个逆天的家伙，他可没有弑神之力在身，只能凭借自己那凡人的力量，成功率可以说无限接近于零。 而下一页果然论证了这个想法。 【可惜，神明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我就算击败一些不够格的邪神都要拼尽全力。更糟糕的是，我没有想到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被洞悉了——我居然一开始就没有注意梦境女神的存在，我的一切想法在出现的瞬间就会被她获知，换句话说，我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成功。】 【玛丽安奴告诉我，想要瞒过梦境女神，就需要一个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的人，或者说不存在于梦境女神存在时期的人。】 【我需要寻找一个过去、现在、未来的梦境女神都不可能知道的人。】 航海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奥斯汀也张大了嘴。 他一开始惊讶于本杰明居然也有着干掉所有神明的想法，后来惊讶于梦境女神的强大，最后惊讶于自己的存在。 根据本杰明航海日记的说法，他奥斯汀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过去、现在、未来的梦境女神都不可能知道的人”。 他可能从来都不是本杰明的儿子。 难怪在本杰明的航海日记或者玛丽安奴的话语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母亲”——奥斯汀是被“寻找”来的，而不是生出来的。 那我是谁？ 我是从哪来的？ 奥斯汀有点麻了，这可比得知神明的秘辛还要伤脑子，毕竟那不管怎么说都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都是过去的遗留。 而这个大问题却正儿八经地出现在了他身上。 奥斯汀没有心思再钓鱼了，他开始在甲板上踱步。 关于自己的身世，为什么玛丽安奴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明明找人是个计划还是她提出的，而自己很有可能也就是她找到的。 ［这种事情与其自己想还不如去问问别人。］道格淡然地说道。 “问谁？”奥斯汀没好气地反问，“玛丽安奴自己一个字都没说，难道我问她她就能告诉我吗？” ［不是，你傻啊，放着现成的资源不用，非得问当事人干什么？］ “按照日记里的说法，就连那梦境女神都察觉不到我，这知识与智慧之神怎么能知道呢？” ［你是不是傻了？祂要是也想梦境女神那样被屏蔽了，你怎么到他神域里去的？］ 奥斯汀恍然，立马闭上眼开始呼唤知识与智慧之神，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和祂连上，只能先随便试试。 心中一动，奥斯汀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那本书旁。 ［你又来了，事情已经搞定了？］书本上出现一行小字。 “没有，是出现别的问题了。”奥斯汀实话实说。 ［我猜猜，关于你的身世？］ 奥斯汀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他能顺利来到这里，那知识与智慧之神肯定就知道他的目的。 ［看在你能帮我这么一个大忙的份上，我就免费送你两个问题，记住就两个，你考虑明白了再问。］ 奥斯汀思考了片刻后，郑重地问道：“我是谁？” ［这可真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是奥斯汀·道格。］ 奥斯汀嘴角一抽，冷声道：“你别开玩笑，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书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了洋洋洒洒好几行字：［你是奥斯汀·道格，道格家族能追溯到的最古老的祖先，在你活跃的年代，梦境女神都还未诞生。］ 奥斯汀内心已经是十分炸裂了，不得不暂时停止了阅读。 什么叫道格家族最古老的祖先？合着自己不是本杰明的儿子，反而是他的祖宗吗？这实在是太抽象了点！ 光这一小段话的信息量都大到奥斯汀有些接受不了了，他没勇气继续看下去。 但如果不看的话，心里又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心慌得厉害。 深吸一口气后，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打开的书本。 ［在你活跃的时代，国家的概念并不明晰，人类多以家族为单位活动，你在巅峰时期可以说是半神也不为过，但由于被人暗算，你最终没能成神，最后黯然陨落。］ 嗷，原来早就死了啊，也是毕竟是不知道哪个年代的老古董了，早就死了也能理解。 接下来便是一片空白，看来就算是知识与智慧之神大概也就只知道这些了。 “本杰明或者说玛丽安奴是怎么找到我的？”奥斯汀继续问道。 这次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回应很快：［玛丽安奴背叛了你，你将她封印在海底，本杰明利用欺诈的神力扭曲了时间，以那片遗迹为锚点找到了刚出生时的你，把你带了过来。］ 啊这—— 奥斯汀无话可说，背信者玛丽安奴，合着你背的人是我啊！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四章 索菲娅 “不是，这真的假的。”饶是以奥斯汀的冷静，这会儿都有点绷不住了。 ［你直接问问她不就完了。］道格倒是完全不在意，反正事情都这样了，直接问呗，看玛丽安奴这态度也不像是会害他的。 “还有海底那个遗迹，那个遗迹居然会是我自己留下的，真是想不到。” ［要不然第一次去的时候莱莎和雷弗里会去找你呢。］ 奥斯汀苦笑着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突然就能想通了。 思索间，周围的环境变换，奥斯汀又回到了甲板上，这次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白和玛丽安奴，莱莎仍旧没有出现。 奥斯汀看向玛丽安奴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后者丝毫没有察觉到奥斯汀眼神的变化，又或者是还沉浸在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域中没有清醒过来。 过了半晌，白的眼睛里突然有了色彩，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道：“总算是出来了。” 奥斯汀看向她，问道：“怎么样？你在里面问了什么问题？” 白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道：“问问题？问什么问题？” 奥斯汀也有些奇怪，难道白没有进入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域？ “刚刚你进的是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域吗？”他顿了顿，又换了个问法，“你在里面看到很多书架或者一本很大的书了吗？” “书？”白咬了咬食指，“好像确实有书，很多书，它们都在地上，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书架好像也有，不过都是空的。” “没有字？”奥斯汀挑眉，他想起了玛丽安奴说过的话，那些书架上的书就是知识与智慧之神给予的答案，针对的是那人最想知道的问题。 如果说书上什么都没有，那就说明白什么都不想知道。 还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家伙啊。奥斯汀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对了，还有别的东西。”白好像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你说的大书我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个老头。不过那个老头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个虚影或者灵魂。” “祂和你说什么了吗？”奥斯汀又问道，他此时已经猜到这老头多半就是知识与智慧之神，但搞不懂为什么白会能看到祂。 他是只有在进入那本大书后才看到了知识与智慧之神的虚影。 白挠了挠头：“额，什么都没说，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那你也就在那里看着祂？” “是的。” “你是先看见祂的还是先看见书的。” “我翻开了很多书，里面都是一片空白，然后我就一直翻，翻着翻着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然后就看见那个老头了。” 奥斯汀摆了摆手，这家伙的经历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他又看向玛丽安奴，后者这会儿似乎已经回过味儿来了，正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人谈话。 “你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奥斯汀问道。 玛丽安奴想了想，说道：“倒是没有白那么离奇的经历，我只看到了书架，一直在那里翻书看来着，看了大概有十多二十本吧，后来就被送出来了，可惜，都没看完，有点贪心了。” 她似乎是有些懊悔。 “现在可以说说了吗？你到底想要找知识与智慧之神问什么？”奥斯汀想了想，直接问道，“我们俩好歹也是签了契约的，告诉我应该也没什么吧？说不定我还能帮点忙。” 玛丽安奴没有任何思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奥斯汀：“没问题，之前没告诉你是怕我得到的知识和情报是假的，现在已经确认过了就完全ok了。” 说罢，她挥了挥手，甲板上瞬间出现了两把椅子和一张小茶几。白也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甲班，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 “我之前一直在搜集关于海神和【死潮】的情报，获得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传说，真正出自典籍记载的少之又少。这次来找知识与智慧之神也就是为了搞明白这个。” 她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桌面上顿时出现了一套茶具。 “我知道的是现在世界上存在两个海神，我想确认的是这两位海神中哪一位受到【死潮】的影响更多。”玛丽安奴喝了口茶，顺便把奥斯汀面前的茶杯也倒满，“当然，如果能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更好了。” “可惜，一次性呈现在我面前的知识太多，我有些贪心了，只看到了前面一半的答案，关于原因的那部分还没有看到。” “目前来说，被封印在大漩涡底部的那个‘海神’受到【死潮】的影响更大，祂的思想和权柄甚至都出现了一些扭曲，如果不加以控制，极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死潮】。”玛丽安奴叹了口气，“想要抑制祂的办法也很简单，目前祂有一份人性碎片在外游荡，只需要干掉那份人性碎片就完事了。” 说完，她看向奥斯汀，耸了耸肩：“听起来很简单吧，但这些情报我可是追了很多年才得来的。” 奥斯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玛丽安奴几年才搞定的情报他一天就全知道了，而且甚至还知道得比她更多，更详细。 “我这次遇到了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真身，获知了一些远古时代的秘辛，其中也包含了你想要知道的‘原因’。”奥斯汀喝了口茶，“另外，有个不幸的消息，你所说的那份人性碎片，就是索菲娅。” 玛丽安奴皱起眉：“消息可靠吗？” “可靠，作为获得这些知识的交换，我答应知识与智慧之神要解决掉这份人性碎片。” 玛丽安奴陷入了沉思。 索菲娅可是她和奥斯汀的老熟人，尤其是玛丽安奴，她们俩相处了不知道多少年，两人间的关系已经达到了“家人”的地步。这会儿让她去消灭索菲娅显然是不可能的，她也必然会想方设法阻止奥斯汀动手。 “你知道了那些事情，也就意味着你已经答应了？” 奥斯汀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但我告诉祂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来做。” “什么方法？”玛丽安奴眼前一亮。 “将她的灵魂从神性的影响里剥离出来，就类似于白那样。”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奥斯汀 “抽取灵魂？”玛丽安奴愣了一下，挑眉道，“你知道怎么抽吗？你就搁这儿说。” 奥斯汀耸了耸肩，然后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难道不会吗？” “我？我为什么会这种操作？” “我的灵魂难道不是你抽出来的吗？”奥斯汀解释道，“对于我的身世，我已经有一些了解了，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是知识与智慧之神告诉你的？”玛丽安奴眉头一皱，没有马上回答。 “是的。” “祂真是喜欢多事。” “是我自己问的。” “好吧好吧，既然都这样了，那告诉你也没所谓了。”玛丽安奴扶额叹息，然后缓缓说道，“你的情况呢很特殊，当时我们想找一个不会被梦境女神感知的存在来完成计划，最后是本杰明想到了这个办法。灵感来源于他的一次奇遇，他通过【时之砂】穿越到了未来，并且恰好去到了那个奥斯汀杀死了所有神明的未来。” “等等等等，你是说，本杰明是在想到利用我之前就穿越到了未来吗？” “没错。” “如果是这样，那个‘未来’里的我，又是怎么被弄出来的？” “谁知道呢？要是这些事情我都能给出解释，我就不会用‘宿命’这种拙劣的形容了。”玛丽安奴无奈地摊手。 “那意思是我之前在永冻之极看到的那个‘我’并不是这条时间线发展下去的我？” “不是，你难道没有发现贝奥武夫已经很久没和你说话了吗？” 奥斯汀一怔，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贝奥武夫不属于这条时间线，这个世界的规则正在努力消除他的影响，直接点说就是逐渐抹除他。” “言归正传，你是本杰明和我参考了另一条时间线后做出的尝试。具体的操作不知道那老头有没有告诉你，简单讲就是把过去的你带到现在。” “对，就是这里。”奥斯汀一拍手，“如果你们当时是将我本体带过来的话，无疑会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所以你们带来的应该只是我的一部分灵魂。” 奥斯汀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虽然说不上是天衣无缝，但至少也能算是有理有据。 然而玛丽安奴却摇了摇头。 “不，我们带来的就是你的本体。” “那本杰明应该不存在才对！整个道格家族也不会存在！” 玛丽安奴看着他，沉默半晌后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二者，难道现在还存在吗？” 奥斯汀心中咯噔一下，回忆起之前的种种。 本杰明在大漩涡失踪，他的航海日记残缺不全，他的手下不是失踪就是死亡，就连后来偶遇的莫里斯也在提到本杰明以后就彻底消失。 “你可以去梅来特尼王国查阅典籍，所有关于道格家族的记述恐怕都已经消失了。这个曾经的半神家族，除了我们几个有关联的人之外，不会再有人记得。” “就像贝奥武夫一样，本杰明以及你之后整个道格家族的存在都在被这个世界缓慢地抹除。由于这些记录过于冗杂，这个抹除的过程会很长，长到几乎没有人会发现。” 玛丽安奴从奥斯汀的腰包里掏出了那本航海日记，叹了口气：“这本日记还是借助了【死潮】的部分力量才得以留存下来。上面说的‘一年之期’其实并不是它的负面效果，而是这个世界的负面效果。” “和我的来历有关？”奥斯汀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个世界也在抹除我？” 玛丽安奴点点头：“我和本杰明都不是神，其实是没有办法把你从过去拉到现在的。为此，我们和【欺诈】做了一笔交易，让祂暂时蒙骗了这个世界，我们钻了个空子把你带了过来。后来，由于【欺诈】越发混乱和虚弱，这种蒙骗也迟早会被识破，那时候，你就会被当作‘错误’，然后被世界彻底抹除。” 一口气说了很多惊世骇俗的话，玛丽安奴有些唏嘘，这些足以震惊世界的操作居然都出自那个男人之手，每当回想起这些来她都会产生由衷的敬佩。 “真是……天才……”奥斯汀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他喝了口茶，稍微平复一下心情，继续问道：“综上所述，我得在一年内弑神，对吗？” “没错，但准确地说，你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奥斯汀皱了皱眉，笑道：“没想到你们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却还是像考试之前临时抱佛脚一样。” 弑神的时间只剩下了不到两个月，先不说奥斯汀准备好了没有，这玛丽安奴看上去就是完全没准备好，真不知道本杰明和她这么多年的设计都搞到哪里去了。 玛丽安奴知道他的意思，苦笑道：“本杰明离开的动静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很多，许多那个时候留下的准备都被摧毁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到处游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恢复他们。” “那现在怎么样？恢复了吗？” “五成。”玛丽安奴伸出五根手指，“当时的布置包括破坏一些神明遗留的遗址，进行促使神明苏醒的仪式等等等等。宗旨就是先唤醒外神或者七位正神，让他们两边先打一场，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你再携带着弑神之力入场，将经历了大战的虚弱神明拿下。” 奥斯汀嘴角一扯，这个计划听着就很扯淡，感觉所有的含金量都集中在将他从过去拉到现在躲过梦境女神这一点了。 而且现在又多了个天大的破绽。 “知识与智慧之神不是全部都知道吗？祂也不管管？计划中要杀掉的神明难道不包括祂吗？”奥斯汀问道。 “对于工匠之神和知识与智慧之神这样的神明来说，去神格话后保存起来，作为许愿机器是最好的。”玛丽安奴说道，“工匠之神本身就没有独立意识，而知识与智慧之神已经快死了，我们的方案还能给祂续上一点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 索菲娅 奥斯汀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也就是说，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有将灵魂抽取出来的能力？” 玛丽安奴摇头，肯定地说道：“确实没有，你的计划可以放弃了。” “那索菲娅怎么办？” “这难道不是怪你吗？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这么简单就答应了那个老头。”玛丽安奴耸耸肩，“祂活了多少年？你才活了多少年？玩手段玩心机你连祂一根毛都比不过。” 奥斯汀苦笑一声，说道：“那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能在解决问题的同时保住索菲娅。” “说实话，没有。” “那真的就要杀掉她吗？” “别把这件事情说得那么简单好吧？你能找到她吗？就算找到了，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干掉她？”玛丽安奴轻轻敲了敲奥斯汀的后脑勺，“我和她相处了那么多年，她什么实力我是一点不清楚，不过至少我可以肯定你拿她没办法。” “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先找到索菲娅，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然后一起想办法。” 奥斯汀苦笑一声，他是没辙了，现在只能听玛丽安奴的试试看了。 “或者你可以问问莱莎啊，她知道的东西可是比你我加起来都多，而且她和索菲娅的状态也比较相似。” “说起莱莎——”奥斯汀环顾四周，依旧没有看见莱莎的身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和知识与智慧之神交流什么，居然那么久都没有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奥斯汀身边，玛丽安奴瞬间消失。 “久等了。”莱莎没有玛丽安奴那样的反应，意识十分清醒。 “怎么样？”奥斯汀问道。 “还可以，修正了许多信息。”莱莎笑道，看得出来她现在确实很高兴。 “那么现在来交换一下情报？” “可以。”莱莎点点头，瞥了一眼旁边的椅子和茶几，拉出来一把坐下，“我询问了上一代神明和那些外神的情况。根据知识与智慧之神的说法，上一代的神明中还完全正常的只有祂和商业之神。梦境女神似乎还在被【欺诈】影响，海神则是有一半疑似已经被【死潮】控制了，光明与黑暗之神由于是两位神明强行融合而来，现在已经处于了崩溃的边缘。” 这些信息都是奥斯汀第一次听说，但莱莎说得很简略，他无法将这些信息和自己已知的情报串联起来。 而后，奥斯汀把自己从知识与智慧之神那里得到的信息都说了一遍，也说了关于索菲娅的事情。 莱莎捏着下巴沉吟片刻，皱起眉说道：“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当初在希思黎和她打了个照面，我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如果她真的是【死潮】的人性碎片，那你要弑神就绝对绕不开她。” “所以我想问问你有什么好办法，最好能在抹除【死潮】人性碎片的同时也保留住她的灵魂。” “哦？听你的意思她不是被那份人性碎片附身而是由人性碎片中诞生了自己的独立意识吗？”莱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一直以为索菲娅和自己一样是被神性碎片附身的人，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特殊。 “是这样的，她的灵魂比较特殊，可以脱离肉体存在。”说到这里时，奥斯汀愣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第一次遇见索菲娅和玛丽安奴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索菲娅被叫做海神圣女来着，而玛丽安奴似乎也和“海神圣女”这个身份沾点边，只是在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少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怎么了？”莱莎问道。 “想起来一点事情，索菲娅好像是海神教会的圣女。” “现在的海神教会可没有圣女这种说法，我之前说自己是海神圣女是因为我对于海神的特殊性，但这可不是海神教会承认的官方身份。” “但多弗雷拉王国的一个主教确实把她尊为圣女了。”奥斯汀想起了在巴哈尔岛上的那场祭祀，“但是他当时想要把索菲娅献祭掉，现在想想献祭的对象应该就是海神被【死潮】影响的那一半分身，他们想要帮助这份人性碎片回归本体。” 当时奥斯汀脑袋里出现了幻觉，疑似是海底的五眼海神要他干掉索菲娅，这么一想这应该是海神的一种自救手段。 “海神教会内部分为两派，比较保守的那一派确实认为被封印在大漩涡下面的才是海神的本体，他们反对如今的海神迈尔斯，但似乎只是反对这个形象，而不是这半分身的本质。” “也就是说，想要献祭索菲娅的并不是海神教会的人，她所谓的圣女身份应该对应的是【死潮】，或者说是一支信仰【死潮】的教派。” 奥斯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到了玛丽安奴船艏的那尊神像，在自己看来就是五眼海神的形象，而玛丽安奴自己看到的则是【死潮】的模样。如果这么推下去，那玛丽安奴一开始岂不是也可能是信仰【死潮】那一派的？只不过她最后选择了背叛，成为了【背信者玛丽安奴】。 可玛丽安奴曾经背叛的是自己。 奥斯汀不敢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可就要成邪教头子了。 妈的！怪不得那五眼海神会选择自己作为神眷，原来是有前缘的啊！ 这些事情他想了想没有说给莱莎听，这些推论实在是有些震撼人心，他还要找玛丽安奴再确认一下。 莱莎完全没有注意到奥斯汀的异样，后者提出的“死潮教派”的猜想很有道理，她觉得十分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一直藏在暗处的教会实在是可怕。 “关于‘死潮教会’的事情我可能要和海神教会那边说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奥斯汀点了点头，能借海神教会的手去对付那个神秘的死潮教会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接下来去哪里？”莱莎问道。 “去找索菲娅，这件事情总要解决的——不管用什么方式。”奥斯汀舔了舔嘴唇，缓缓攥紧拳头。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汇聚 “这么突然召集大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今天没有开会的日程吧？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卢本将身上的雨衣取下来挂在会议室门口的衣帽架上，笑着问道。 上次拿下一场大胜后，罗尔德共和国的声望大涨，许多之前还在徘徊的起义军纷纷前来投奔，甚至有两座艾法西亚周边的城市爆发了起义，起义军领袖直接带着两座城市投奔了过来。 现如今，罗尔德共和国已经是占据了五座城市的庞然大物——柯蒂斯在和凡尼亚达成合作后，名义上也加入了罗尔德共和国，连带着他负责的防区的大部分都并入了共和国的版图。 罗尔德王国方面从上次战役失败后，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其下属的正规军都撤出了罗尔德共和国的控制区，几座城市里的丰收女神教会也随之撤离。 凡尼亚在教会撤离后并没有扶植一个新的教会，而是将留下来的神官纳入政府统一管理，集中调配。 马多克则建立了情报部门，在控制区内搜捕罗尔德王国留下的眼线和棋子，拔起了许多钉子。 至此，罗尔德共和国控制区内已然没有了王国的身影，也算是有了独立的样子。 形势如此有利，卢本等“内测玩家”自然也是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眉开眼笑的。像这样突然召集各位“部长”一起开会已经是很久没有发生的事情了。 “情报部门收到了最新的情报，需要各位一起研判一下，你来的还挺快，先等等其他人吧。”凡尼亚笑道。 情报部门建立后各种情报就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罗尔德共和国，但像这样需要内阁成员一起研判的还没有出现过。 卢本收敛起笑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向马多克，后者面无表情，静静地坐在凡尼亚身旁闭目养神。 又过了十分钟，其他内阁成员也陆陆续续到场，会议室内的空气逐渐变得潮湿起来。 见人都到齐了，凡尼亚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其他人先暂时停止讨论。 “各位，有可靠情报称丰收女神教会和罗尔德王国又有新的阴谋了。”凡尼亚严肃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但都没有太震惊——他们可不认为自己已经把罗尔德王国打服了，报复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在说这件事情之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讨论。”凡尼亚顿了顿，抬眼环视会议室里的众人，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上次泄密事件的调查已经有了新的进展，种种证据表明，内鬼就藏在我们之中。” “我们之中？”卢本挑眉，看了看四周的人，用食指在桌面上画了个圈，“你是说这个会议室里有人可能是内鬼？” “没错。” 众人皆是哗然，随后都开始以怀疑地目光打量着自己心中的怀疑对象。 “证据呢？总要有证据吧？”卢本继续问道。 马多克睁开了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 “为了抓到那个‘鬼’，我特意对几份绝密情报的内容做了修改，下面的人拿到的是一个版本，会议室里的人拿到的是另一个版本。这两份东西之间的差距不大，不细看的话可能看不出区别。”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那个信封，拿出其中的三张纸。 “这张是发给下面人用于执行的，这份是发给各位讨论的。”马多克将其中两份铺开在桌面上，手里拿着最后一张，“而这张，是我们从一组来自罗尔德王国的情报人员手里截获的。其中的内容恰好与第二个版本对得上，这就说明不管是有意还是疏忽，泄密的源头就在会议室内！” “这几份东西我可以看看吗？”巴拉特问道。 “当然可以，今天，在这里，谁都能看。”马多克将三张纸推到巴拉特面前。 后者眯着眼睛仔细研究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毫无疑问，后面这份送出去的情报就是根据会议室版本来写的，甚至一些遣词造语和原版一字不差。”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巴拉特问道，“需要我们自证吗？” “不必，我们喜欢更直接的方法。”马多克摆了摆手，“我会带人搜查你们名下的住处，不过你们放心，现在首要任务是抓‘鬼’，所以就算有其他不好的东西我们也不会拆。” 凡尼亚拍了拍手，看向会议室的众人：“如何？谁赞成？谁反对？” “负责搜查的人从哪里选呢？”雷弗里问道。 “我们会选择情报部门的人，确保每一组人员中都有你们直系的存在。” 雷弗里点了点头，举手示意自己赞成。 其他几人在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后也都基本答应了，凡尼亚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但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我们派遣的人已经出发了，现在就请各位在这里稍等一下吧。”凡尼亚笑道，“接下来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其他问题了。” “刚才说到的情报显示，罗尔德王国和丰收女神教会在准备一场巨大的祭祀，试图唤醒丰收女神，借助祂的力量碾压我们。”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神，那是如此高不可攀的存在，现在居然要亲自下场，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和上次找到的那些铭文有关？”巴拉特问道。 “没错，他们想利用战场，短时间内集中大量尸体完成祭祀。” “如此说来，最近他们会发起新的大规模战役？” 马多克点点头：“我的手下汇报，在玻利维尔方向，有不明数量部队正在集结，他们现在罗尔德王国的控制范围内，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而后方还有部队在赶过来。” “我猜测他们想要进攻玻利维尔，他们可能以为我们没有发现他们留下的铭文，或者再玻利维尔城外他们又布置了新的祭祀场地。” “那对于这个事情，你有什么计划？” “我的计划是将计就计，派人找到布置的那些铭文，然后等待他们过来表演。”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准备 会议结束得很快，接下来便是难熬的等待时间，虽然很多人都对自己的清白有自信，但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多少都会有点心慌。 凡尼亚坐在会议桌的一端，静静地观察着会议桌旁的人，仔细打量着他们的表情和微动作。 “洗手间。”罗尔德青年党的那名代表举起手，瞥了一眼凡尼亚，淡然道，“可以去吗？” 马多克摆了摆手，旁边的基恩走上前，跟着他走出了会议室。 “现在出去也没用，来不及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雷弗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罗尔德青年党的代表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泰然自若地走出了会议室。 两人离开会议室后，雷弗里表情一变，严肃地低声说道：“马多克阁下，我有个想法。” “你讲。” “我认为泄密的不一定是我们几个。” 马多克自然知道他在影射什么，点了点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经常出入会议室接触机密的几个人我们都已经盘查过了，没有发现问题。” 雷弗里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士兵呢？我们开会的时候门口的士兵也可能会偷听吧？传递文件的时候经手的那些人也有可能泄密吧？”卢本举手说道。 “没错，所以上次发现泄密之后，我就将所有会议室的卫兵和能接触到文件的工作人员都调离岗位，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回岗。可是泄密事件依旧没有停止，所以大概率也不是他们的问题。”马多克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语气平淡地说道，“先等搜查结果吧，如果没有找到东西，那各位的嫌疑自然可以排除。” 说罢，会议室中的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再没有人开口提问，也没有继续相互交流。 凡尼亚靠回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她刚刚观察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谁有特别明显的问题，不如说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紧张，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时间在沉默中不断流逝，转眼间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在这三个多小时里，除了罗尔德青年党的那名代表，其他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走动。 凡尼亚和马多克对视一眼，藏着的那只鬼比他们想象中还要老道，恐怕是早有准备。 又过了十多分钟，兰瑟带着人抬着两个箱子走进了会议室。 所有人都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兰瑟面无表情地把箱子放在凡尼亚身旁，然后站在马多克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众人。 他们都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只能尽量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箱子上。 “里面有什么？”马多克朝着箱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一些机密文件的慕本和一台发报机。”兰瑟回答道，“这台发报机做过伪装，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出来，配套的密码本也找到了，藏的很深，不是我们用的密码。”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没有看任何人。 “哦？”马多克站起身，亲自从箱子里把发报机抬出来放在了会议桌上，又拿着密码本坐回到椅子上。 “看看吧，有人眼熟吗？”他饶有兴致地翻阅着密码本，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个发报机不是一般货色，看上去是军用的，轻量化做的很好，应该是还没有公布的产品。”雷弗里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说道，“看制式的话，感觉有点奥里斯塔帝国那边的意思。” 卢本顿时脸色一变，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喊道：“不是！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的哪个不知道他原先的多弗雷拉-罗尔德人民阵线有奥里斯塔帝国背景，雷弗里这番话明摆着是要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啊！ “没什么意思，就事论事而已。”雷弗里耸了耸肩。 马多克瞥了一眼兰瑟，点了点头。 后者心领神会，说道：“这台发报机和密码本确实是从卢本阁下那里找到的。” 卢本的脸色一变，顿时变得像苦瓜一样，张着嘴想要辩解。 兰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但是在那里没有找到机密文件，这些机密文件的慕本是从特里斯阁下那里找到的。” 所有人都目光顿时看向脸色煞白的特里斯。 特里斯满脸震惊，颤声道：“这不可能……我这么做没好处……这不可能……” 话没说完，他眼角便冒出黑血，咽气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悚然一惊，就连马多克都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看来是畏罪自杀了。”罗尔德青年党的代表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得令人生疑——特里斯离奇死亡，马多克只能先把他手下的人先关押，然后派人调查其死因。至于卢本也被关了起来，稍后审讯。 接下来的几天，内鬼事件暂时告一段落，马多克派出了大部分情报部门的外勤人员，在玻利维尔附近搜索丰收女神教会布置的铭文。 这样的地毯式搜索居然真的找到了十多处藏着铭文的“地下室”——它们的布置和玻利维尔城内找到的那个一样。 找到这些祭坛后，凡尼亚并没有把它们全部清楚，而是让人做上隐晦的标记后又将其全部恢复原状。 马多克率领手下用四天时间掘地三尺，基本上找到了玻利维尔附近的全部祭坛。接着，他们又用了一周时间将罗尔德共和国辖区内翻了个底朝天，不过相比于玻利维尔地区，罗尔德共和国的其他地区并没有找到太多的这种祭坛，就算找到了少数几个也都和在玻利维尔发现的一模不一样，从各方面来看都要更加简陋。 对此，凡尼亚和马多克推测丰收女神教会布置这个祭坛也是最近才正式开始的，之前在其他地方做了一些实验，那些简陋的祭坛就是实验场地的残留。 将祭坛全部标记后，马多克将手下全部派出，散到罗尔德王国的各个城市中，密切关注丰收女神教会的一举一动。 奇怪的是，在上次损失了一整个神官团后，丰收女神教会并没有特别的表现，日常工作照旧，甚至神官外派时都没有比以前多找几个护卫。 相比之下，罗尔德王国军方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大，十多支正规军正在向玻利维尔附近集结，颇有一副要全力一击压垮罗尔德共和国的态势。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对于罗尔德王国集中兵力的行为，罗尔德共和国自然也不能退让，由巴拉特和柯蒂斯带队，率领几乎五分之四的主力作战部队前往玻利维尔，后方就只留下了波罗斯手下一支留守艾法西亚的卫戍部队和其他各个城市的城防军。 毫无疑问，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次军事冒险，他们都将国运放到了台面上，进行一场豪赌。 相比之下，罗尔德王国的底蕴无疑要比罗尔德共和国深厚，双方能拿上桌的筹码也相差悬殊，但根据马多克手下情报人员的探查，在大部队开往玻利维尔后，罗尔德共和国内出现了几次小规模的不同寻常的群众迁徙，这些人化整为零，藏在从玻利维尔逃难到各地的队伍里，但却悄悄地逆流而上，前往即将展开大战的前线。 凡尼亚和马多克都知道，这是那些家伙背后的势力准备动手了，这些人不是什么杂鱼，大概率是能够影响战局的神眷者部队。 但靠人不如靠己，马多克并没有将这一消息透露给前线的巴拉特和柯蒂斯——反正这些藏在暗处的家伙要么只会在奠定胜局的关键时刻锦上添花，要么只会在罗尔德共和国军队溃败之际雪中送炭，不管怎么样，前期都得由他们自己打。 巴拉特和柯蒂斯的计划是依托玻利维尔这颗钉子扛住敌人的正面进攻，再不断派遣小股部队袭扰对手后方，采用一个“拖字决”，争取能够拖垮对方。 毕竟罗尔德王国虽然看上去强势，但那些将领和贵族并不乐意听教会或者王室指挥——平时交交税还好，打起仗来可是真的在耗自己的家底，这换谁来都不会真正去拼命。再加上罗尔德共和国的种种“事迹”和宣传，本身也被压榨的普通士兵战斗意志并不高。这样的军队可以说是战斗力极其有限，罗尔德共和国想要以少胜多并不是白日梦。 马多克也瞅准了这一点，派出了许多手下开战渗透工作，不求策反对方，只求动摇军心。 他一开始其实是反对这样的持久战的，因为罗尔德共和国毕竟地盘还是有限，境内的生产活动也刚刚恢复没多久，论后勤恐怕还真比不过已经被贪官污吏层层吸血的罗尔德王国。而他也不想太过依赖于那些家伙背后的“神秘力量”，但奈何条件有限，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马多克只能想办法减少对外界的依赖，想办法寻求罗尔德人的支持，让他们支持罗尔德共和国击败罗尔德王国。 这时候，罗尔德共和国前期的一系列改革工作和战斗事迹就发挥了作用，大批不堪压迫的农民和工人甚至小地主都自发开始为罗尔德共和国的军队提供补给。 “看来这罗尔德王国确实不受待见。”凡尼亚看着手里的报告，笑道。 “如果我们把丰收女神教会利用炼金术和神术缝合尸体怪物的消息放出去的话，恐怕效果会再好一倍不止。”马多克说道，他本来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却被凡尼亚拒绝了。 “这样的话恐怕也没人会支持我们了，谁都不想变成那个缝合怪。”当时凡尼亚是这么说的。 “丰收女神教会的祭坛那边我会询问一下我的朋友，他们对这个可能会很感兴趣。”凡尼亚放下手里的报告，摸了摸口袋里的徽章。 马多克也知道她有些自己的秘密，因此没有追问，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卢本怎么办？你觉得他真是鬼吗？”他转移了话题。 由于卢本的原因，罗尔德共和国这边有一部分军队无法开往前线，很大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前线的战斗。另外卢本和特里斯的事情也在罗尔德共和国临时政府内部造成了一些隔阂，高层们人人自危，不同派系的人互相提防，如果不是外敌当前，恐怕真会就此解散。 凡尼亚叹了口气：“我觉得不是，他们这些人总要和后面的大佬联系吧？卢本只是把这些东西放的太浅了而已，其他那些人也不干净，这次卢本纯属是撞枪口上了。” “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不把他扣下也难以服众。”马多克也苦笑一声，“我们不可能一直扣着他，之后要是他复出，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恐怕就不那么牢靠了，这也是个很难办的问题。” “特里斯呢？能实锤吗？” “证据都有，但我个人觉得不像。”马多克表情严肃起来，“这个过程太顺利，顺利的可怕，我们要证据，立马就能找到证据，我们要内鬼，立马就能抓到内鬼，一切都顺理成章，而且十分‘高效’。特里斯更像是被他选中背锅的倒霉蛋。” “所以？” “对方水平很高，我们被他耍得团团转。”马多克的语气颇有称赞的意思。 “如果不把他找出来，日后的风险很大。” 马多克没有继续说话，眯起眼睛点了点头，他以前就是干这个的，虽然算不上国家队，但至少也是专业对口，他可不能容忍有人在这方面玩弄他。 必须要出重拳！ 眼下正是罗尔德共和国生死存亡之际，按照常理来讲，马多克应该不会再把更多精力放在这里，至少也会抽出一部分到前线。 但这次他偏不，他要演一出戏，把那个该死的内鬼找出来，放在太阳底下好好晒晒！ 第二天，艾法西亚方面便放出了消息，马多克代表凡尼亚前往玻利维尔前线担任督军。 与此同时，一辆蓝黑色的马车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驶上了前往艾法西亚的官道，并且在守城卫兵的“视而不见”中缓缓进城，直奔凡尼亚的办公地点而去。 马车停在这幢新修的四层建筑门口，车厢门缓缓打开，一位面色姣好但冷若冰霜的女子下车，抬眼瞥了一眼面前的建筑后便自顾自地走进了大门，这一路上的人都仿佛没有看见她，就连偶尔路过的神眷者的视线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章 合作? 索菲娅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柔顺的金发，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办公室，一排高大的书架正对着办公室大门，向右转身便能看见宽大的办公桌和正在伏案工作的凡尼亚。 不知道是索菲娅的能力还是凡尼亚工作得太过投入，后者居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造访，依旧在对着面前的一沓沓文件发愁。 之前只带着一个罗尔德进步党到处乱跑的时候凡尼亚就已经累的要死要活，现在更进一步让她管理一个国家，那简直是要命了。 她正统军校出生，从大头兵做起的海军军官，前面十多年基本都在和船只枪炮打交道，现在让她搞政治，不能说是完全不会，至少也算是一窍不通。她完全不是当这个总理的料，凡尼亚只希望战争赶紧结束，然后好赶紧选举，找一个更称职的人来管理国家。 想到这里，她挪开目光，身体向后躺倒，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索菲娅看着这一幕微微偏了偏头，然后走到办公桌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凡尼亚瞬间被惊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向后一翻站到了椅子后面，摆出格斗起手式看向桌前的不速之客。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这家伙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潜行到这里的？门外的警卫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自己也是在她发出声响后才惊觉有人在这里！ 不过好消息是，这家伙没有直接出手，要不然自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也说明了她大概率没有恶意——当然也不排除这人强得可怕，有虐杀对手的恶趣味。 “你是谁？”凡尼亚先开口道。 她一边这样问着，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人，寻找着能逃出办公室的机会——傻子才会在能群殴的情况下老老实实一对一单挑或者谈判。 “我叫索菲娅，没有姓。”索菲娅淡淡地说道，说完，她似乎猜到了凡尼亚现在的想法，眨了眨眼睛，“这个办公室已经被我隔绝了，其他人感知不到这里，就像他们感知不到我一样。你不必再耗费心思求援或者逃出去，那样没有任何作用，只会降低我们之间谈判的效率。” 凡尼亚嘴角一抽，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收起了起手式，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人家实力强的可怕，自己的任何反抗或者计划都没用，那不如干脆利落地被动承受——就像她说的那样，不要浪费时间，降低效率。 “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我们好像不认识吧？有什么可以谈判的？”凡尼亚直接地问道。 “我们确实不认识，但你认识奥斯汀，我也认识奥斯汀，基于这一点我才会来找你。” 凡尼亚无语了，这奥斯汀真能整事！在这种节骨眼上给自己整来这么一个不好惹的人物，到底是想干什么？她在心里把奥斯汀骂了个体无完肤，但脸上仍然保持着看淡一切的微笑。 “具体说说，你光说这个和谜语人有什么区别？大家都不喜欢谜语人。” 面对凡尼亚的调侃，索菲娅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平静地阐述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们遇到了大麻烦，丰收女神教会想要通过祭祀让自己的神明亲自下场对付你们。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的。”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凡尼亚原本打算问问奥斯汀和莱莎有什么办法，没想到现在居然长出来这么一个野生的且有解决办法的人。 “你要怎么解决？”凡尼亚有些疑惑，面前这漂亮的姐们儿虽然比起她来说强得可怕，但面对神明时却依旧摆脱不了凡人的本质。 面对前者的质疑，索菲娅平静地解释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般情况下，凡人无法与神明对抗，但神明可以。” “你想再找一位神明站在我们这边？”凡尼亚惊了，人家丰收女神教会整个教会共同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她一个人几天时间就能搞定？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质疑，只能听索菲娅继续往下讲。 “丰收女神为了维持自己的“傀儡”毫无疑问会亲自下场，毕竟这是她最重要的信仰之力来源地。而也有其他神明需要信仰之力，不过他们喜欢直接从别人手里拿。” “驱虎吞狼的计谋我知道，但你怎么对付那只吃饱了的老虎呢？”凡尼亚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找来的神明如果还有别的事情怎么办？祂们要是想干点什么我们可管不了。” 索菲娅摇了摇头：“以祂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有精力去搞这些心眼子。而且祂有想法反而是好事，这样的话‘某人’可能就会出手了。” 不知道为什么，凡尼亚总觉得她提到的“某人”可能是指奥斯汀。 “你要怎么做？需要怎么准备？” “很简单，只要等他们召唤出丰收女神后把我扔过去就行了。” “啊？”凡尼亚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这是什么办法？真的有用吗？” 索菲娅点点头：“我是那位的灵魂碎片，要是我被其他神明吞噬了，对于祂而言可就麻烦了，所以祂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而那丰收女神刚刚苏醒，看到神明的灵魂碎片就在面前，肯定也会尽全力抓到我，吞噬我。如此一来，我们之间就上演了一出微妙的三角关系。说实话，有风险，但收益也很高。” 凡尼亚陷入了沉思。 “如何？如果你接受的话我会继续藏在你身边配合你，如果你拒绝，那我会再去找其他机会。” “说实话，我对神明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而且罗尔德共和国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所以没办法立即做出决定。” “我会在这里待两天。”索菲娅说完就消失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像刚才那样潜出去了，还是利用了某些手段。 两天时间够了，凡尼亚打定主意，抚摸口袋里的徽章，第一次主动进入了这片空间。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逼近 “索菲娅？”奥斯汀一脸震惊地看着凡尼亚，随后又瞟了一眼旁边的莱莎。 后者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倒是没那么震惊。 “她说要唤醒一位神明，让祂去对付【枯朽】？”奥斯汀有些怀疑地问道。 “【枯朽】是……” “就是丰收女神，这里面很复杂，以后有机会再和你细说。” “她确实这么说了，要唤醒一位神明。” “是【死潮】吗？”奥斯汀看向莱莎，小声问道。 “大概率是。”莱莎点了点头，“但是我猜她的目的应该没变，她还是想要摆脱【死潮】的控制。” 之前奥斯汀和莱莎提了一嘴索菲娅想要摆脱她本体的事。 “你只见过她一次吧？就连摆脱本体控制这个事情你都是听我说的，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呢？”奥斯汀疑惑道。 莱莎沉吟片刻，发现确实找不到什么特别合理的解释，于是说道：“你可以认为是我的直觉。” 奥斯汀和凡尼亚都无语了，两人对视一眼，后者叹气道：“你们要过来看看吗？她说要在这边待两天。对了，我觉得两天这个时间可不是她乱说的，很有可能两天后罗尔德王国就要开始召唤丰收女神了。” “我们会过去的，应该用不了两天时间。”莱莎在心中稍微计算了一下，说道。 离开幻境后，奥斯汀和莱莎站在玛丽安奴的甲板上眺望着罗尔德王国的方向。 “我觉得事情不对。”沉默半晌后奥斯汀率先开口道，“这么一点事情我觉得不至于召唤【枯朽】出手解决的，对于祂来说，出手一次还不如直接扶植后面的罗尔德共和国，那样要省事很多。” 莱莎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看来祂的状态也不对劲，毕竟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没理由其他神明都半梦半醒就祂一个活蹦乱跳的。” “这么一说，这罗尔德的内战也很可疑啊，我都怀疑是【枯朽】授意挑起来的。”奥斯汀一拍脑袋。 莱莎则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怎么？你现在才意识到有问题吗？” “啊？” “你没听凡尼亚说过吗？马多克后来怎么入伙的？不就是因为有一队身份不明的人马冒充罗尔德王国的部队屠村了吗？而我后来也提醒过她，当时的那支队伍，和后来起义军里的一个派别有关系。”莱莎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都还没意会吗？” “确实……没注意。” “罗尔德王国内部肯定也是有问题的，民众暴动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有人加速了这个进程，因为【枯朽】等不了那么久了。而且在内战开始后，祂就频繁出手，作为一个权柄比较‘平和’的神明，如此积极地支持战争，本身就不对劲吧？” “更何况祂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在墓园做实验制造【枯朽先驱】，这不正好说明祂很着急吗？” 奥斯汀被莱莎的一番话说服了，对罗尔德王国的局势顿时有了新的看法。 “那凡尼亚他们不就是棋子吗？既能消耗掉不听话的人，又能给自己进补，双赢啊简直。” 莱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凡尼亚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思考片刻后还是发报通知了马多克，这个事情她要和马多克说一声，听听后者什么意见。 做完这些后，她也没了继续办公的兴致，朝着关押犯人的地方走去。 卢本盘坐在牢房正中央，听见有人下来的脚步声后微微睁开了眼睛，露出一条细缝，看清来人是凡尼亚后又重新闭上。 “稀客啊，总理阁下，今天怎么有闲心来看我这个死囚犯了？”卢本笑道。 凡尼亚摆了摆手屏退旁边的看守，淡然地说道：“我知道你背后是奥里斯塔帝国，或者说这里没人不知道这个，我也知道他们背后也站着人。” “哦，我还以为你真的就那么天真呢。”卢本睁开眼睛，“那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或者把他们都抓进来？” “你做的太过了。”凡尼亚摇了摇头，“我也是没办法，当时如果不抓你恐怕罗尔德共和国明天就要解散。” 卢本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很不爽，明明大家都不干净，偏偏搜到了自己的证据，这找谁说理去？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能放我出去吗？”卢本不耐烦地摆手，“要是不能就赶紧滚吧，给我一个清净。” 凡尼亚微微一笑：“这我还真能。” “嗯？” …… 玻利维尔，如今城内的贵族区已经被全被拆除，改为了军营和武库，地下错综复杂的矿洞也在亨利的帮助下被彻底填平，就连后面的山崖也在崖壁上掏出好几个山洞，用以防备敌人从上面突入城中。 马多克和巴拉特站在城墙上，用望远镜看着远处山岗上延绵不绝的营帐，面色沉重。 “这罗尔德王国真是把家底都压上了啊。”巴拉特收起望远镜，感叹道。 马多克倒是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只是淡然地问道：“我找来的那些东西都布置好了吧？” 巴拉特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都搞定了，绝对给他们一个大惊喜，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发明出来的这玩意儿，绝了！” 马多克藏在面具下的脸抽了抽，这玩意儿是那个叫亨利的家伙搞出来的，他可不是什么天才，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马多克一想起那天被他骗去做实验时的场景就肝颤，不过也多亏了这个疯子，罗尔德王国的士兵能品尝到别处没有的“惊喜”。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在武器装备上我们可能占点优势，但对方的人马实在是太多了。让你的人眼睛都放亮了，虽然情报显示他们极有可能在两天后发起进攻，但这两天内也不能松懈。” 巴拉特的表情严肃起来，偏头眯起眼睛看向城内：“除此之外，我还担心我们里面的事情。” 马多克一挑眉，各个派系间的嫌隙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内应 基恩看着山坡下的一团篝火，紧了紧手里的枪。下面是一支来探路的小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犯点燃篝火这种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低级错误。 如果不是他让其他人在周围搜索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埋伏，他都以为这是陷阱。 再观察了几分钟，确认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很“松弛”后，基恩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一行十多人顿时从山坡两边悄悄地摸了下去——基恩想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抓几个活口，探探对方的情况。 山坡下的那支小队看上去十分疲惫，一个个都目光呆滞地看着篝火或者蜷缩在地上休息，丝毫没有注意到基恩等人。 六七个人轻而易举就摸到了对方身后，然后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了他们。基恩拿出一块特制的毯子，将篝火盖灭，随后指挥剩下的人清扫现场，掩盖痕迹。 半小时后，基恩的小队便带着抓到的八个俘虏到达了玻利维尔。 审问俘虏这种小事情不需要劳烦马多克，基恩找了个没人的牢房，将其中七个人扔了进去，将看上去像领头的那家伙带到了审讯室。 到了审讯室，这家伙嘴上的布条才被拿掉，出乎基恩的预料，这家伙平静得可怕，布条被拿掉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太好了”。 “什么意思？”基恩有些懵，一下子被他“唬”住了。 “我们等你很久了。”这领头的有些激动，激动地想要握住基恩的手，却被卫兵拦住了。 “等我们？”基恩示意卫兵把他按到桌子后面去，自己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等我们干什么？” “我们都想要加入你们，加入罗尔德共和国。”那人依然激动地说着，“在王国的日子我们都过够了，实在是太痛苦了！士兵被当做牲口一样对待，我们想要到你们这边，推翻他们！” 基恩挑眉：“所以点篝火也是你们故意的？” “对，我们想吸引巡逻小队的注意。” “哦，被俘而不是投降，以后就算王国那边赢了也有的说是吧？” 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我们也知道要有诚意，所以带来了一份见面礼。” “哦？说说看。” “军营里有很多神官，他们被请过来搞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 “这我们知道，说点别的。” 那人尴尬一笑，继续道：“额，我之前是神官团的卫兵，知道他们在营地里的位置，也知道他们防卫力量的大概配置。” “怎么？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偷袭他们？”基恩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应该知道罗尔德王国的大军有多少人吧？” “大概知道，好像是两万多。” “那么多人的大营，我们怎么偷袭？有多少人偷袭？”基恩被他气笑了，“你说这话我都怀疑你是罗尔德王国派来的间谍你知道吗？” 那人脸色一白，连忙摆手，急声说道：“不不不，我还知道别的，我还知道别的。” “说。” “这次派我们出来是为了摸清后山的地形，他们打算来一个两面夹击，派一支精锐穿越后面的山脉进攻玻利维尔。” 罗尔德共和国方面早就猜到了对面会有这一手，早就在崖壁上做了准备，但这会儿基恩没有打断他，想听听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难道你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 “我不完全知道，只是知道一点点。” “你如果不赶紧说就别说了。” “我说我说。”那人双手合十举到头顶，声音有些激动，“他们打算明天晚上就动手，先派一个小队来进行斩首行动，据我所知，他们要派遣的小队每个人都是神眷者，并且都具备至少两种进攻型的能力。” 一支完全由两个能力以上的神眷者组成的斩首小组，这可不得了，基恩皱起眉，问道：“他们有几个人？” “至少十个。” “知道具体的行动目标和行动时间吗？” “额，名单的话我知道的有一个马多克，因为经常听到这个名字，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时间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打探。” “哦？” “把我放回去，我当你的内应，我会帮你打探情报。” 基恩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偏头让卫兵去找马多克。 不多时，马多克走进了审讯室。 “这位就是你听到的那位马多克，他是我们的头，你要说什么和他说就行。” 那人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面具男，有些有些犹豫地看了基恩一眼，后者面无表情，没有搭理他。 “你说你要当内应？”马多克率先开口。 “额，是的。”那人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打听很多事情。” “不是帮我，是帮罗尔德共和国。”马多克摇了摇头，纠正了他的说法。 那人闻言一喜，激动地站起身来，却被卫兵按了回去。 “今晚你就回去，第一个任务就是问清楚斩首行动的事情。” 一个小时后，这家伙又回到了之前升起篝火的地方。基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应该知道。” 那人猛地点头，然后踉踉跄跄地往森林里跑去。 基恩看着他的背影进入森林里，挥了挥手，身后立马有两个人影跟了过去。 马多克都身影也出现在了基恩身旁。 “怎么样？你觉得是真的吗？” 基恩摇了摇头：“七成的可能是假的，他的那几个队友恐怕就是埋下来的‘钉子’。” “我倒是没看错你。”马多克轻轻点头，“我比你更悲观一些，我觉得他九成九都是装的，说的那些话应该是九假一真，故意迷惑我们的。” “那我们还把他放回去。” “将计就计，你之后和他联络的时候可以通过询问情报故意漏一些东西给他，他给你的东西统一上报，交给其他人分析，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旁观者确实更清一些。” “明白了。” 天边的夜色逐渐消退，距离决战的日子更近了一些。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利用 第二天，基恩就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已经把内应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马多克则是连夜审讯了剩下的七人，最后发现其中有六人都是诚心诚意想要来投诚的，唯独有一人在高压审讯下承认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是刺探情报。 马多克也没有直接把他干掉，而是问清楚了他和上线联络的一系列注意事项，然后安排了一个人跟在他身边，为他编造假情报。 时间长了必然会暴露，但决定命运的战斗就在最近几天，可能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奥斯汀和莱莎赶到了罗尔德王国，只不过他们俩并没有直接到罗尔德共和国找凡尼亚，而是回到了之前落脚的丰收女神教会总部珀斯比。 上次那件事之后，珀斯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加强了戒严，同时大力清理各种各样的“组织”，这其中就包括了罗尔德青年党。 好在他们及时得到了风声，火速逃离了珀斯比，不然玻利维尔一战恐怕也等不到他们。 这样一来，对于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罗尔德青年党也是恨的不行，但奈何这两人在梅来特尼王国的背景都硬得可怕，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含泪咽下这口气。 奥斯汀和莱莎重回珀斯比后便占据了罗尔德青年党留下的安全屋，这座安全屋在“清扫”中被保存了下来，但罗尔德青年党无力派人接管，最后只能便宜了奥斯汀和莱莎。 两人并不打算直接去前线，或者去找索菲娅，他们对于【枯朽】的计划一无所知，眼下正是需要情报的时候。 “有计划吗？”奥斯汀问道。 “没有。”莱莎摇了摇头，“上次之后我们俩的那个身份应该就废了，本来的面貌也不能使用，就这么大摇大摆去打探消息显然是不现实的。” 奥斯汀沉默了，他原本以为上次那事虽然动静闹得挺大，但始终不那么光彩，丰收女神教会应该不会小题大做。没想到他刚刚出去溜了一圈，发现自己和莱莎的通缉令还贴得到处都是，吓得他又赶紧跑了回来。 这次来的匆忙，没有提前“做功课”，现在陷入如此境地也是活该。 奥斯汀思考着，突然想到了自己在梅来特尼王国的身份，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游离在人类社会之外，一时间居然忽略了自己还有官方身份这一优势。 “我们可以利用一下梅来特尼王国的情报网。”奥斯汀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高兴，“他们应该也会对丰收女神的归来感兴趣，我们可以以此利用他们搜集情报。” 莱莎眼前一亮，轻轻一拍手：“好主意，我也会联络教会，借用他们的力量。” 确定了行动计划后，奥斯汀便立马向梅来特尼王国军部拍了一封电报，先是解释了自己上次在珀斯比的所作所为，然后又描述了丰收女神教会要召唤丰收女神的情况。其中言辞多有夸张，对丰收女神的力量添油加醋了一番，几乎将对方塑造成了邪教，而把自己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归因于对抗丰收女神教会的通缉，最后还顺便透露了一些关于制造活尸的情报。 他相信这封电报会成为一颗重磅炸弹，让梅来特尼王国的情报机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莱莎则是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看来她们神棍之间的沟通还怪费劲的。 军部果然对这一情报极其重视，这边刚发出去没十分钟，回电就到了。按照军部的意思，奥斯汀需要配合安插在罗尔德王国的情报人员调查这一情况，想办法获取更多的情报，并且尽最大努力阻止丰收女神归来。 随电文还附上了联络这边情报人员的方法。 奥斯汀见莱莎还没有完事的迹象，便留下了字条，自己先出门试着联络情报人员。 根据电文的指引，奥斯汀七拐八绕找到了一家开在小巷子里的礼品店。 这家店主要经营丰收女神相关的饰品，店面里塞进了好几排木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这各种丰收女神相关的雕塑、吊坠等饰品。老板是个没有头发的老头，这会儿正坐在柜台后面闭目养神。 店开得比较偏僻，所以这会儿里面并没有客人，奥斯汀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漫不经心地拿起了门口架子上的一个雕塑。 他端详许久，似乎对雕塑不是很满意，摇了摇头就准备离开。 就在他左脚即将踏下台阶时，柜台后面的老板终于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如果门口那个不满意，里面还有更精致的，不看看吗？” 奥斯汀暗暗松了口气，表情不变，笑道：“还是不了吧，我预算有限，恐怕买不起更好的。” 老头撇了撇嘴，叹了口气道：“你小子运气好，昨天有客人送来一座，做工很精致，因为不是新的，所以价格会便宜一些，要不要看看？” “那就再好不过了。”奥斯汀转身走进店面。 “跟我来吧，在里面。”老头站起身，带着奥斯汀走进里屋。 里屋很黑，老头也没打算开灯，奥斯汀跟在他身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 “你买雕像做什么？” 奥斯汀心里一紧，这个问题好像电文里没提到啊。 老头没有听到奥斯汀的答复立刻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又问了一遍：“你买雕像做什么？” 就在奥斯汀犹豫着要不要全盘拖出时，里屋的灯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么黑也不开灯，装什么神秘呢？” 进屋的年轻人面相普通，属于那种扔到人群里根本分辨不出来的类型，奥斯汀一眼就看出他才是这里的老大。 “这哥们儿没跟上版本是总部的问题，我们刚换了接头的暗号，他也是刚刚才被叫过来。”那年轻人走到奥斯汀身前，伸出一只手。 “初次见面，代号‘小孩’为您效劳。” 之前的老头撇了撇嘴，也说道：“代号‘老头’，合作愉快。” 奥斯汀看了一眼小孩的手，然后握了上去。 “这段时间请多多关照。”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故地重游 “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们？”奥斯汀看着正在慢悠悠喝茶的小孩，忍不住问道。 “你现在是个通缉犯，满大街都是你的画像，你要怎么配合？或者说你能怎么配合？”小孩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说道。 “额。”奥斯汀闻言挠了挠头，“不能伪装之类的吗？” “你别看现在城里还挺放松的，实际上暗地里可严了，你能一路找到这里不被跟踪或者逮捕我就觉得你很厉害了。”小孩放下手里的报纸，“最近局势动荡，时不时就会来一次大搜捕，你可得小心了。伪装之类的事情暂时不用考虑，这个城市突然多出来一个陌生人还是挺明显的，你要想在城里自由活动的最好办法是顶替一个不起眼的家伙，这需要时间准备。” 奥斯汀点了点头，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他这种半吊子还是不要随便说话的好。 “这次丰收女神教会试图唤醒丰收女神参战，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就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可能会在一天到两天内出现。”奥斯汀严肃地说道，“时间真的不多了。” 小孩愣了一下，微微偏头，有些诧异地说道：“一天到两天？也没人和我说只有这么点时间啊！” “不然你以为呢？要不是确实紧迫，我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找你们帮忙吗？” 小孩咂了咂嘴，思索片刻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叫来老头，把面前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交给他。 “时间紧迫，我们会马上开始行动，你先回去，预计今天晚上我们会主动联络你。” “那你们最好尽快，我们不可能就这么干等着，最迟后半夜我们也会有所行动。” “好吧，就算我们没能给你搞到情报，我也会让人发一份丰收女神教会总部的图纸给你。这是我们的人自己探查出来的，虽然可能不太详细，但上面的一些批注对你的行动应该有帮助。” 说完，小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里屋，奥斯汀撇了撇嘴，在柜台处拿了打包好的雕像后也离开了小店。 在回去的路上，奥斯汀特意留神了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不少不太正常的家伙。 回到安全屋，莱莎正坐在客厅里喝茶。 “怎么样？”她没有抬头看奥斯汀，只是淡然地问道。 “找到人了，但他们没时间准备，不知道能不能有收获。”奥斯汀叹了口气，他对那两人持怀疑态度，倒不是看不起他们的能力，只是感觉他们确实没啥准备，梅来特尼王国那边也没给足支持。 “你这边怎么样？”奥斯汀也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海神教会很重视这个事情，也会积极地开展应对措施，只需要等结果就行。”莱莎放下茶杯，“我还跟他们讲了索菲娅的事情——当然没有暴露她的名字和目前所在的位置。” 奥斯汀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他们那边的意思是尽快处理，但同时也对我们能不能对付她表示怀疑，不排除他们会自己想办法动手的可能性。” “啧，这群人真是脑子里没一点东西，动不动就动手。”玛丽安奴忍不住吐槽道。 奥斯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海神教会的做法是可以预见的，并且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当然这不代表他就会放任海神教会动手，奥斯汀还是主张“双赢”。 “接下来呢？他们那边让我等通知，海神教会那边也让你等通知，我们就这么等着吗？” “这样把主动权放弃的做法我不喜欢。”莱莎摇了摇头，“我们也要行动。” “我得到的消息表明虽然珀斯比现在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暗地里已经提高了戒严水平。加上我们俩的通缉令到处都是，现在我们还能在这里说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运气好。” 莱莎满不在乎地摇头：“和上次一样，我们晚上出去，既然上次他们没能发现我们，那这次也一样。” “去哪？”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直接去他们总部，问题的根源就在那里，只要去一次就什么都知道了。” 奥斯汀一怔，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后只能无奈地同意。 莱莎说得晚上并不是天黑之后马上去，他们会等到凌晨，在人类警惕性最差的时候动身。 在这之前，奥斯汀并没有等到小孩的通知——虽然他本身也没对有所收获报太大希望。不过他们倒也不是真的一点用没有，在奥斯汀准备出发前发来了一份丰收女神教会总部的简单图纸，并在上面标注出了容易进入的位置。 凌晨，两道黑影在街道的阴影中不断闪现，避开了巡街的卫兵和无数躲在暗处的眼睛。 但这些家伙的存在毫无疑问严重拖慢了行动速度，两人耗费了平常三四倍的时间才来到了丰收女神教会的总部。 上次“丰收女神”做实验的那块墓地已经被重新整理，就是不知道工作人员是怎么分清那么多骨头碎片的。 奥斯汀和莱莎故技重施，从墓园接近中间那座巨大的教堂，靠着莱莎的掩蔽躲过了巡逻队，然后站在了墙根脚。 “我从海神教会那里拿到了大致的平面图，这教堂分三层，一层是做祷告的大厅和分割开的小祷告室，二层是神官的住所，三层是图书室和储藏区。” 在来之前奥斯汀就已经看过平面图，现在莱莎只是再帮他回忆回忆。 “我们要找到他们主教团的房间，或者收藏典籍的房间，这两个地方都没有被标注出来，所以得靠自己。”莱莎递给奥斯汀一块拇指尖大小的神术水晶，叮嘱道，“它隐藏气息的效果只能维持二十分钟，所以二十分钟后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必须离开。” 奥斯汀点了点头，收起神术水晶，从这处比较低矮的窗台翻了进去。 莱莎没有进去，而是回到了墓园，用宽大的黑袍遮掩着提灯，仔细搜寻着什么。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刺杀 基恩坐在马多克都办公桌后，到不是说他想着谋权篡位什么的，只是今天晚上情况特殊，他必须在这里先坐一会儿。 看完手里的文件后，基恩伸了个懒腰，然后趴在办公桌上闭眼休息。 马多克此时正躲在房间的暗室里，观察着办公室内的情况。 放回去的内应发来了消息，确认了今天晚上罗尔德王国会派人实施斩首行动。马多克和巴拉特等在玻利维尔的领导人都或多或少做出了应对，静静地等待着刺客上门。就连远在艾法西亚的凡尼亚等人也收到了提醒，只不过那边有波罗斯带队负责安保，马多克要放心不少。 而现在的玻利维尔各个派别的领导人直接互相猜忌，马多克也不好强行统一安排防卫工作，只能派人暗中盯着。 根据他的推测，今晚的暗杀一定会来，但是不一定只来一次，他们很有可能会故意组织一次失败的刺杀，让目标放松警惕，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这都是马多克玩剩下的手段，他很简单就能猜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人声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路过的巡逻队的脚步声和细小的虫鸣。 基恩一开始只是装睡，但时间一长居然真的睡着了，给暗室里的马多克都整无语了。 突然，办公室内的某处空气轻轻扭曲了一下，马多克伸手一握，一道人影就被无形的力量包裹着捞了出来。 这人反应很快，被控制住的瞬间就吞掉了藏在嘴里的毒药，还没等到马多克从暗室里出来就死了。 基恩被这动静惊醒，抬起头就看见一具飘在半空中的尸体，顿时被吓了一跳，几秒后才想起来应该是马多克出手了。 “应该是用来迷惑我们的，他甚至都不是神眷者，隐匿自己的气息靠的是一件做工不怎么样的伪神器。”马多克靠在暗室的门边上，摇了摇头，然后将尸体扔了出去，后面自然会有人处理。 没过一会儿，玻利维尔城内的其他地方也陆续传来了动静，第一波的刺客毫无悬念地被挡了下来。 为了演得更逼真，马多克没有告诉其他目标人物可能还有后面的刺杀，而是放任他们各自安排，自己悄悄地派遣手下盯着。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特意挑选了手下拥有两个以上能力的神眷者，还给了他们每人一件能隐匿气息的伪神器。 基恩没有继续假扮马多克，后者这么做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亲自出手抓到一个活口，没想到对方也是狠人居然直接就自杀了，一点机会没给。 马多克没有趴在桌上，而是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城外连片的荒野，这些原本都是耕地，但由于局势动荡，附近的农民要么逃难，要么直接加入了罗尔德共和国，城外大片的荒地都空闲了下来。 “真是可惜。”马多克想到那些土地里埋下的东西，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本来还想着把这些耕地分给士兵和农民，加强罗尔德共和国的后勤能力。现在这么一搞，打完之后这片土地还能不能长出作物来还不好说。 这正在感慨万千，面前窗户里倒映着的人影似乎波动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恢复正常。 马多克已经看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波动，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等待着对方发难。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搞得马多克甚至都以为刚才是自己看错了。 正思考着，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马多克下意识偏头的瞬间，窗户里的人影猛地波动了一下，接着便直接穿出了玻璃，一柄漆黑的尖刺直接送到了马多克喉咙下方。 然而这全力一击在接触到马多克之前便被无形的物质卡住，最终寸步难行，那刺客想要抽回尖刺再来一次却发现尖刺就像刺进了木头里，一时半会儿居然拔不出来。 到这一步，他才意识到要松手换武器，没想到那无形的物质已经没过了他的双手，让他动弹不得。 心中暗骂一声，这刺客就要咬破毒药自尽，却发现嘴里像是喊了什么东西一样，根本合不上。 马多克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道劲风从门口方向袭来，他眉头一皱，后退半步伸出右手直接将其一把握住。 向门口看去，那里没有半个人影。 松开手一看，掌心里赫然是一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匕首，要不是他早有防护，恐怕免不得被划开一道口子，剧毒入体。 马多克一皱眉，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他现在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敲门吸引他注意力，并且在刺客行刺失败后悍然出手的家伙。他有预感，那家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藏在罗尔德共和国内部的“鬼”。 轻轻按下墙面上的机关，不到一分钟后基恩就出现在了门口。 “你去问一下卫兵，刚刚由谁进来过。” 基恩瞥了一眼他手里提溜着的刺客，没有问什么，答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马多克将手里的人直接扔进一旁的暗室里，依旧限制着他的行动，现在可不是审讯的时候，其他人那边的刺客应该也已经发难了，城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但来的快去的也快，第二波刺客不到十分钟就被全部拿下，除了马多克早有准备制服的一个外其他刺客全部自杀身亡。而罗尔德共和国这边则是损失了一位士兵。 马多克有些怀疑这些人还是假的，因为根据自己留下的那些护卫的描述，这些人确实是神眷者，但他们都只掌握了能力的简单用法，更像是被强行提升后被拉来凑数的劳工。 难道还有第三波？ 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马多克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巴拉特等人，让他们尽快安排更强大的安保力量。自己则走进了暗室，坐在了被俘那刺客的对面。 马多克没有马上开始，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 过了半晌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事已至此，多的我也不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一下吧。提醒一下，你虽然不怕死，但我们有的是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偷袭 那刺客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阴恻恻地笑。 马多克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那刺客摇了摇头，笑得愈发猖狂。 马多克皱起眉，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握紧，刺客身旁的空气一阵波动，接着便脸上一白，整个身体被挤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马多克不断松开握紧手掌，把握着力度不让他直接死掉，就像是玩弄猎物的野猫。 那刺客也是个硬茬子，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神中充斥着恶毒与讽刺。 见这家伙基本没有沟通的可能性，马多克一挥手直接将他摔到了墙壁上。刺客闷哼一声，当即晕了过去。 走出暗室，马多克刚想要找基恩后者便直接冲进了办公室。 “不好了，敌人开始进攻了，山脉里的暗哨发现了大批部队。” 马多克只是惊讶了一下便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和凡尼亚都只是认为对方在明天发起总攻的可能性较大，而不是认定了敌人必然在明天发难，因此对于战斗的准备一直没有放松。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提前开战，基恩现在不应该如此惊慌才对。 果不其然，在一口气喘顺后，基恩又接着说道：“从后山过来的敌人都是精锐，似乎全部都是神眷者，数量大约在三百上下。” 至少三百名神眷者，这样的力量不管放在什么地方的战场上都足以摧枯拉朽般地结束战斗，看来罗尔德王国方面是想直接从后方突入玻利维尔，消灭罗尔德共和国方面的有生力量。 说真的，要不是马多克等人一直警惕着敌人的动向，没有盲目地相信所谓内部消息，罗尔德王国今天晚上这一手刺杀加突袭的操作恐怕直接就得手了。 “亨利带来的那些东西都布置好了吗？” “前天晚上连夜布置的。” “那就没问题，让兄弟们撤回来，在崖边构筑防线，派三支神眷者小队上去。” 凡尼亚和马多克对罗尔德共和国内的所有神眷者进行了登记整编，没十人编成一个小队，其中考量到了各种能力间的配合，战斗力比罗尔德王国方面杂乱的混编大队要高许多。 话音刚落，后方的山脉上便传来一连串的巨响。 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将悬崖后面的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马多克和基恩走到室外，看着满天的火光。 “看来应该有用。”马多克说完却摇了摇头，“只是今天暴露之后正面布置的那些可能就没那么好使了。” 与此同时，后方的山脉上已经是一片火海，数十道人影在火焰中乱窜，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剩下的神眷者们后退了数百米，呆愣愣地看着燃烧的大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样？”马多克来到了悬崖边的简易防线上，望着远处的火海。 “这一下基本上报销了一半多。”巴拉特笑得很开心，“真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好使。” 火海距离防线还有数百米，这几百米间还有没有引爆的装置，剩下的那些神眷者已经没有了胆子继续前进，今晚的突袭就这么被化解了。 但马多克和巴拉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牢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爆响，几个人影趁着混乱跑了出来，跑向之前被封堵的那个矿洞。 马多克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一切，但却没有任何动作，他确实没料到还有后手，不过也无所谓了。 这几个家伙应该是混在军队里的奸细，想要炸开矿洞为下面的部队开路，打得是和从后山突袭一样的主意。 不过也和后面的山脉一样，之前在封堵矿洞的时候凡尼亚就拜托亨利使用炸弹直接炸塌了大部分支撑结构，顺便在通往这个洞口的几条矿洞里都装上了连锁炸弹，到时候只要有人试图炸开洞口，下面的所有连锁炸弹都会爆炸，藏在里面的军队会被直接活埋。 果不其然，几道人影毫不费力地溜到了原先洞口的位置，安置了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炸药，毫不犹豫地引爆。 一声巨响过后，地面开始震动，玻利维尔城内的一些地面开始塌陷，整个城市顿时烟尘四起。 等烟尘散去后，地面上已经多出了几条宽大的沟壑，连带着附近的建筑物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虽然当时在安放炸弹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凡尼亚和亨利显然低估了炸弹的威力。 巴拉特看向马多克，这些操作他是不知道的。 “亨利的杰作，下面的矿洞里应该埋了不少。”马多克微微一笑，简单地解释道。 今夜的一连串攻击让玻利维尔城内有些混乱，但在马多克和巴拉特出面后便很快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马多克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军队，他们也好像没事人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由得对对方的指挥官产生了一丝敬佩。 “兰瑟，事情都搞定了吗？”马多克突然开口问道。 刚从楼梯上上来的兰瑟一怔，回答道：“都搞定了，搞破坏的那几个家伙也找到了，但当场被炸死了两个，剩下的三个人都服毒自尽了。” “其实有些时候我真挺奇怪的。”马多克叹了口气，“你说为什么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又是怎么搞到炸药的呢？” “那几个家伙都是在我们攻破玻利维尔后投降的士兵，他们可能对罗尔德王国还有些感情，因此很容易就被被策反了。”兰瑟回答道，“至于炸药的事情，我已经叫人去查军械库了，我怀疑是从那里偷来的。” 马多克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但又是谁策反的他们呢？另外，这几个人只是大头兵，他们怎么能轻轻松松就跑到军械库里偷炸药。” “您的意思是，玻利维尔还有级别更高的内鬼？” 马多克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远处天边透出的一抹白光。 半晌后才转头看着兰瑟笑道：“你觉得呢？兰瑟。”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决战 兰瑟一怔，讪笑道：“我不如基恩那么敏感，要我找内鬼的话有点太难了。” 马多克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高壮的年轻人，淡淡地说道：“不不不，内鬼是谁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用再给我玩这一套了。” “您在怀疑我？” “没有，我没有怀疑，我已经确认是你了。” “这种玩笑可不好笑，您是认真的吗？”兰瑟皱起眉，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觉得我在开玩笑的话你可以试着为自己辩解一下。” 城墙下面传来了铠甲摩擦碰撞的声音，有一支小队正在赶来。 “就算您是大人物，也要拿出证据来才行。” “我看你是天天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把自己玩傻了。”马多克笑着摇了摇头，“给特里斯下毒，传递会议中的涉密文件，调动我身边的守卫，能做到这些的人在整个罗尔德共和国内都找不出五个。” “那这五个人不都是嫌疑人吗？为什么偏偏是我？”兰瑟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天我们为了抓内鬼特意弄了一批做有特殊标记的文件，后来这些文件的慕本被我们截获了。那天参加会议的人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 “那不是还有基恩吗？你说的这些条件他也完全符合。” “你也说了，基恩的脑子比你好使，如果他是内鬼的话，以他的性格，在那天之后肯定会消停一段时间，而不是继续传递情报。” 兰瑟嘴角一抽，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到身后的左手猛地抽出一把左轮手枪，对着马多克都方向连开三枪后毫不犹豫地冲下了城墙。 这些子弹对于后者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甚至连稍微阻碍一下他的行动都做不到。 因此兰瑟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陷入了泥沼一样，寸步难行。 拐角处，基恩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跑了上来，表情复杂地看着兰瑟，叹了口气后示意士兵将他拿下。 就在马多克解除自己能力的瞬间，已经被士兵钳制住的兰瑟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甩开身边的两名士兵，用还没有来得及被收缴的左轮手枪朝天开了一枪。 看着火红色的信号弹打上天空，马多克又叹了口气。 “他是神眷者！”围捕兰瑟的士兵喊叫道。 基恩愣了一下，他和兰瑟共事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居然还是个神眷者！ 兰瑟双臂此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树皮一样的物质，力气也得到了极大地增强，三四名士兵甚至都摁不住他。 马多克看了一会儿炸开的信号弹，漫不经心地握紧右拳，前一秒还在死命挣扎的兰瑟顿时安静了下来，被无形的空气控制得动弹不得。 “神眷者之间也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你不要以为接受了丰收女神教会的洗礼就有了能抗衡我的资本。”马多克冷冷地瞥了一眼兰瑟，“你刚才应该是打算刺杀我吧？我现在告诉你，就算你真的找到机会动手了，你也伤不到我分毫。” 说罢，马多克随意地一挥手，直接将兰瑟摔在了城墙下面的地板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大坑。 城外的军队也有了动静，开始缓慢地推进，巴拉特从城墙的另一边跑了过来，有些着急地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他们要里应外合，但是打算开城门的几个家伙都已经被我处理了，接下来只要专心对付这支大军就行。” 巴拉特点了点头：“我们很快就进入他们火炮的射程了，我会先下令士兵隐蔽，等到火炮结束后再反攻。” 说完，两人便下了城墙。 不多时，随着一声声连绵不绝的轰鸣声，炮弹组成的冰雹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玻利维尔。 城内有神眷者撑起了各种各样的护盾，用以保护重要的设施和道路，就算这样，一连几轮强大的炮火压制后，玻利维尔的大部分地方直接就被炸成了废墟。 不过马多克等人早有预料，士兵和重要的军械都藏在地下，因此受炮击影响不大。 罗尔德王国方面的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开始冲锋，如同潮水一般扑向“摇摇欲坠”的玻利维尔。 但很快，一阵密集的爆炸声盖过了炮火的轰鸣——先前亨利布置好的炸弹被引爆了。 这种被人踩到后就会爆炸的小玩意儿是他近几个月来最得意的作品之一，能够十分有效地对普通士兵造成杀伤。 突如其来的爆炸炸懵了罗尔德王国的军队，在目睹同伴的残肢像下雨一般从天而降的地狱场景后，很多后续冲锋的士兵都停下了脚步，踌躇不前。 这种时候，一个传统的单位就发挥了作用，只听见士兵身后传来几声枪响，停滞不前的士兵们就又动了起来，祈祷着前面不会再有莫名其妙的炸弹。 马多克透过堡垒的孔洞观察着外面的场景，有些唏嘘。 在凡尼亚的强烈要求下，罗尔德共和国的军队中取消了督战队这种编制，因为在她看来这种使用暴力威胁士兵冲锋的单位是完全是暴政的象征。 一群群的士兵被督战队驱赶着继续冲锋，然而前面还有数百米的宽阔地带已经被亨利布置的小礼物铺满。在这样的冲锋中，罗尔德王国方面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才终于接近了玻利维尔的城墙。 为了防止误伤，敌方火炮停止了轰鸣，巴拉特抓住机会，将隐蔽起来的火炮快速部署，展开了反击。在经过亨利的改造后，罗尔德共和国军队装备的火炮牺牲了部分火力，换取了极远的射程，在玻利维尔城内便能直接攻击到地方的火炮阵地。 借此机会，早已修整完毕的士兵从各处的藏兵洞里涌出，将第一波登上城墙的罗尔德王国士兵击退。 巴拉特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亲自镇守一处缺口，构建临时阵地挡住了想从城墙缺口进入城内的大批士兵。 毫无疑问，罗尔德王国的这一波进攻如果没有后手的话已经是失败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意外 然而，这种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出意外了——或者说这根本是罗尔德王国计划的一部分。 在第一波前锋部队被击溃后，罗尔德王国方面并没有后撤，而是继续前压，炮火中隐隐约约出现了各种颜色的光盾或是实体防御——他们的神眷者出手了。 巴拉特和马多克都皱起眉，联想到之前获得的相关情报，他们都怀疑对方应该要用这些死去士兵的尸体做文章了。 果不其然，在后续部队抵进已经被“人肉清空”的雷区后，被团团包围的神官团立刻开始“做法”，许多看不懂的符文出现在空气中。 但是早在开战前这片区域地下的铭文都已经被凡尼亚找人清理干净了，这时候神官团试图利用那些铭文制造活尸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数次尝试无果后，保护神官团的普通士兵也几乎消耗殆尽，神官团不得不退回后方。 这第一次进攻才算告一段落。 罗尔德王国在这一次尝试里至少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后方的火炮也损失了不少，加上之前偷袭未果的损失，这支大军的伤亡已然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而罗尔德共和国方面，虽然人员损失不多，但玻利维尔城内的建筑被火炮摧毁大半，正面城墙也出现了一个大缺口，再加上雷区已经被清理干净，之后再面对进攻会比较吃力。 罗尔德王国那边今天见识到了那种埋在地里的炸弹，下次进攻时必然会有应对方法，因此就算再布置一次雷区效果可能也不如今天的好。 总体而言，对方的人数优势依然存在，罗尔德共和国的情况并不乐观。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 然而出乎马多克和巴拉特的预料，下一轮的挑战来得很快，只过了一个多小时，罗尔德王国的部队就又冲了上来，颇有一鼓作气拿下的意思。 玻利维尔的守军还没来得及修整，只能调动火炮先牵制敌人，然后快速调动预备队进入阵地。 这一轮的进攻依旧是由部分士兵簇拥着神官团前进，神官团停留在尸体聚集处，由一部分具备防御类能力的神眷者保护，他们开始新一轮的“做法”。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试图联系之前布置好的祭坛，而是几个人围成一圈，直接组成了一个“人肉祭坛”。 随着时间流逝，周围的尸体和残肢居然真的活动了起来，开始拼接成一个个活尸。 要不是早就被通知过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玻利维尔的大部分守军恐怕会被这种场面直接吓晕过去。就算已经提前通知过，普通人看到这种场景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奥斯汀的潜入并不顺利，丰收女神教会的总部比外面看起来要热闹的多，因此他基本上一直都在躲避来来往往的神官，根本没机会去搜寻那些东西。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白天，在某个瞬间，丰收女神教会总部内部突然生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这股波动掠过奥斯汀心脏的瞬间，被隐藏在其中的弑神之力发觉，蜷缩在一组高大柜子后的奥斯汀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的某处，目光穿过了层层阻碍，看到了某个隐秘房间里的一株小小的盆栽。 在看到祂的瞬间，奥斯汀心中便有了定论——这就是【枯朽】的本体！ 不过祂的力量和气息都没有特别强大的压迫感，想来应该只是那棵大树上的一截树枝。 罗尔德王国想要依靠的必然不是这么一小根树枝，在恢复一定力量后，【枯朽】应该会以这根树枝为锚点降临。 奥斯汀咽了一口口水，偏头瞟了一眼柜子后面，那里正有两个神官坐着，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现在他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是要去到那里恐怕不容易，二是去到那里之后又该做些什么。 面对一位神明，奥斯汀想不出除了动用弑神之力以外的其他办法。就他个人而言是不想过早暴露弑神之力的存在的，它可从来没有在外界使用它，不想这么早引起那些神明的注意。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莱莎想办法解决，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正好在她的专业范畴内。 可是他进来之后就和莱莎失去了联系，后者的安危他倒是不担心，但想来想去这种事情真的只有莱莎能处理好。 事到如今，只能先自己想办法了，说不定刚才的波动莱莎也有办法能感知到呢？ 奥斯汀捏了捏口袋里的神术水晶，深吸一口气，抓准两个神官同时低头的瞬间，一下子窜了出去。 这块神术水晶只能屏蔽他的气息，没办法篡改人的感官，要是被看见了就直接完蛋。 奥斯汀沿着墙壁快步向前，他的目的地是平面图上标注的一间神官休息室，他要试试能不能在里面找到一套神官的衣服换上。 这一路还算顺利，奥斯汀在到休息室前都没有遇到什么人，成功溜了进去。 而休息室里正好只有一个人靠在宽大的沙发上睡觉。 几分钟后，换了一袭神官袍服的奥斯汀走出了休息室，低着头走向楼梯口。 弑神之力感受到【枯朽】之后便像是留下了一道烙印一样，奥斯汀可以直接顺着它的指引找到【枯朽】。 换上神官袍后，奥斯汀的行动顺畅了许多，没费太大力气就走到了那一层。 就在他准备冒险前往那个房间时，又是一阵波动扩散开来，这次的波动不依靠弑神之力也能感受到，因此整个教会总部在安静一刹那后突然沸腾了起来。 不光是这一层，其他楼层的神官也像是疯了一样冲向那个房间，奥斯汀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突然涌出的人群裹挟着冲了过去。 此时此刻，第一批活尸已经开始冲锋，罗尔德共和国方面也有准备，拜托亨利制造了三四名士兵就能操作的喷火器。 这些活尸虽然不惧怕子弹和刀剑，但如果被火焰烧掉的话就再也不能复活了。 而每一具活尸化为灰烬后，都有一粒微不可察的光点逸散出去，飘向未知的方向。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降 有了活尸的助力，罗尔德王国的部队推进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只用了先前的一半不到时间就到了城墙下。 玻利维尔的守军也基本整备完毕，更多的守城器械被投入到战斗中，基本上抵御住了活尸的冲击。 唯一一处吃力的地方是先前城墙上被炸开的那个口子，罗尔德王国方面投入了大量活尸进攻，其中还混编了人类军队，巴拉特亲自上阵，带着原先护国军的精锐防守，也只能勉强扛住。 见活尸的效果不如预想中那么好，罗尔德王国军阵中神官团变换队形，几个小圈散开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圈，再度开始吟唱。 在奥斯汀和莱莎提供的情报中提到了超大型活尸的存在，马多克和巴拉特自然也有相应的对策。 无数尸体奔跑着聚集在一起，相互攀援着组成了一个巨人。而在巨人下半身刚刚成型的瞬间，城内火炮轰鸣，直接将其炸得粉碎，真正“施法”的神官团受到反噬，呼啦啦倒下了一大片。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负责保护的神眷者拼命压榨自己的能力，试图用更大的防护措施连同正在组合的巨型活尸一起保护起来。 先前被压制的火炮也趁着这个间隙迅速反击，炮弹打在城墙上，差一点就击溃了防线。 地板在震动，好似发生了地震一般，奥斯汀像其他人一样紧靠着墙壁，心中反而小小的松了口气——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莱莎这下肯定知道里面有事情发生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莱莎站在孕育【枯朽先驱】的那枚卵曾经所在的位置，一脸疑惑地看向远处的教会总部。 她脚下的地面也在震动，但她能感觉到震动的源头是那座巨大的教堂。 看了一样已经恢复原状的草地和墓碑，莱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快速朝着教堂方向跑去。 震动逐渐平息，奥斯汀突然感觉对【枯朽】的那种感应似乎更强了一些，现在他已经能够精确定位到祂所在的房间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枯朽】的力量变强了，祂可能已经做好了神降的准备。 莱莎眯起眼睛看着教堂顶部的天空，那里有着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其中有一个方向的光点尤其多，那是战场的方向。 莱莎皱了皱眉，顺着光点的落点看去，锁定了教堂的顶楼。 【枯朽】已经在准备神降了。 莱莎来不及再做什么准备，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一咬牙在胸前结出了一个奇妙的印结。她的头发无风自动，从发根处开始迅速变成深蓝色，双眼愈发深邃，并且变得没有了神采。 与此同时，一股极端强大的气息也好不遮掩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以她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的空气开始变得潮湿，其中还隐隐约约有一股咸味。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第一时间就引起了丰收女神教会的注意，五六个身着主教团服饰的神官直接从顶层破窗而出，稳稳地落在远处，戒备地盯着莱莎。 此时，莱莎的身边已然形成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大漩涡，一道金色的光柱屹立在漩涡中心，顶部连接着无限远的天空。 “海神迈尔斯？”一名老者嗅出来那股独特的气息，失声道。 “海神教会的家伙！你们想要开战吗？梅来特尼王国和罗尔德王国可是盟友！”另一个主教大喊道。 梅来特尼王国和罗尔德王国在外界已然被视为了海神和丰收女神的神国，因此这样的挑衅也是梅来特尼王国对罗尔德王国的挑衅。 莱莎虽然贵为公主，但也没有这个权力代表梅来特尼王国，不过她知道汇报给海神教会后那边必然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你们侍奉的那位神明到底是谁？她真的是丰收女神吗？”莱莎没有回答那些主教的疑问，只是问道。 几位主教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们侍奉的当然是丰收女神，但近年来的一些变化也让他们心中有些疑虑，毕竟用人的尸体炼制活尸这怎么看都不像正神能干的事情。 但他们的一切都是“丰收女神”给的，祂能赐予自然也能剥夺，为了维系如今的地位和利益，就算这“丰收女神”已经不太正常，他们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你这个侮辱神明的异端！”一名年纪较小的神官面红耳赤地怒斥道，“神明会诅咒你的！” 莱莎面无表情地嗤笑一声，也不再废话，朝着顶楼的方向微微挥手，巨大的漩涡中便分出了一股水流冲击而去。 “不如让我来帮你们好好清洗一下。” 几位神官脸色大变，顶层的仪式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绝对不能被打扰！ “大胆！”几位神官不约而同地低喝一声，挥手召唤出几道高大厚实的木壁，将那股水流挡下，同时莱莎所站立的地面上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试图抓住她。 外面的动静奥斯汀听得一清二楚，莱莎虽然不知道靠什么方法变得很强，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插手这边的事情，除非奥斯汀为他开辟一条路。 这样想着，他又稍稍埋低了一点头，快步走到了存放【枯朽】一部分的那个密室附近。 这里是一条不算长的走廊，两边的墙壁上一点缝隙没有，摸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不像是有机关暗门的样子。 正当他苦恼时，教堂突然又是一震，奥斯汀看向窗户，发现莱莎已经挣脱了束缚，正和几个神官斗得有来有回，一名实力较弱的升官被她用水流拍飞，直接砸在了五楼的墙面上。 这一下可不得了，密室里的主教团剩余成员顿时感觉到大事不妙，选择了迅速离开密室，于是奥斯汀就看到了一群人从墙壁里跑了出来，赶往支援。 就在这不到几秒的时间里，奥斯汀趁着混乱，一扭身挤进了即将关闭的密室。 密室中还有两位主教没有出去，奥斯汀闪进去后直接趴在了地上，试图借助昏暗的光线下蒙混过去。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章 枯朽降临 还未等奥斯汀松口气，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道光撕破了密室中的昏暗，他下意识抬眼一看，只看见一道巨大的口子浮现在墙壁上。 裂口处十分光滑，似乎被极其锋利的东西切下了一块似的。 看着缺口处的水汽，应该是莱莎的手笔，想来她应该是看见了奥斯汀钻进这个密室，歪打正着破坏了仪式场地。 留守密室的神官顿时急了，现在正是神降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这时候如果出了意外导致神降被打断，那后果不堪设想。 两名神官毫不犹豫地出手，在裂口处结成一面厚实的木壁，将整个缺口死死堵住，同时那节树枝周围也生出数十条藤蔓，将其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两名神官忙于应付莱莎的攻击，奥斯汀察觉到了这个绝好的机会，果断出手。黑色晶体覆盖全身，悄无声息地窜到了被藤蔓紧紧包裹住的枝干旁边，挥手砍去——看刚刚两名神官的动作，似乎这截枝干也能被普通的力量破坏，于是奥斯汀决定尝试一下。 他出手的瞬间，黑暗中猛地亮起几个光点，接着三个浑身漆黑的影子从墙壁上挣脱出来，一只挡在奥斯汀面前，剩下两个则一左一右扑向他。 奥斯汀一惊，定睛看去，赫然是之前已经见识过的【枯朽先驱】！ 这些家伙速度极快，赶在奥斯汀砍下前挡在了面前，他不得不强行变招，收回手臂向后一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剩下两只的攻击。 挡住莱莎的两名神官瞥了一眼奥斯汀和【枯朽先驱】，冷笑一声，转头专心应对莱莎的攻击。 奥斯汀心中暗骂一声，没想到这群老毕登会在教会总部里安排这种怪物，也不怕被别的神官看见了信仰崩塌。不过这也进一步佐证了丰收女神教会的高层其实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一直没有说话罢了。 三只【枯朽先驱】身形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就又扑向了奥斯汀。 当时在墓地里莱莎和奥斯汀两人对付一只都险象环生，如今三只一起，奥斯汀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脱身，只能勉强躲避着对方的攻击。 躲过几轮后奥斯汀才发现这三只【枯朽先驱】似乎和之前在墓园里遇到的那只不是一个档次，不论是速度还是攻击手段都比不上。 这下子他心里稳了一些，开始在躲避攻击的同时观察起四周，虽然这三只略微弱一些，但直接上去硬拼必死无疑，必须要靠脑子才行。 奥斯汀心念一动，一个闪身躲到了“藤球”后，和他想的一样，三只【枯朽先驱】紧随其后的攻击戛然而止，并且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原地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 果然如此！奥斯汀微微一笑，手起刀落斩断连接着地面的藤蔓，一只手直接将藤球抓了起来，抱在怀里。 见此情景，原本试图绕后偷袭的【枯朽先驱】也停下了脚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奥斯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些家伙的智商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各方面都表现比起墓园遇到的那家伙可以算得上是残次品，可能是因为材料问题。 奥斯汀斩断藤蔓的瞬间，两名神官就有了感应，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前者正把藤球抱在怀里，好悬没直接昏过去。 藤球在手，智商不高的【枯朽先驱】不敢轻举妄动，奥斯汀突然有了个大胆的计划——他要把枯朽的这截本体带回去。 这间密室很显然是降神仪式的一部分，只要将祂带出去，降神仪式必然会受到阻碍。 打定主意就开始，奥斯汀一手化作刀刃，一手抱着藤球，直接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暗门门口跑去。 外面的神官此时正在和莱莎周旋，没有人有精力对付奥斯汀。 密室里的两个神官也被莱莎死死压制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斯汀把藤球带走。而那三只【枯朽先驱】虽然一直跟着藤球移动，但却不敢进攻，反而会攻击那些试图阻止奥斯汀的人。 莱莎余光瞥见了这场景，当即不再留手，全力施为，拖住了那些想要拦下奥斯汀的神官。 后者一路狂奔，很快就逃出了一片混乱的总部教堂。 自己的神明让一个外人闯进来带走了，这件事情放在哪里都会令人发笑。那些神官此刻的表情已经绿得发黑，要不是莱莎给的压力足够大，让他们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他们不惜重伤都要把奥斯汀拿下！ “呵呵，能做出这种举动，你们还不清楚谁在为我们撑腰吗？”莱莎冷笑一声，说道。 与她周旋的神官沉默不语，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降神仪式已经接近尾声，仪式的维持对其影响并不算太大，只要不离太远就不会有问题。 奥斯汀抱着藤球狂奔，心中满是激动，谁能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真的让他办成了！ 然而，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扩大，一股浩瀚的气息猛地从藤球中爆发出来，将奥斯汀撞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紧接着，便是如同山岳一般厚重的威压逐渐扩散开来。 悬浮在半空的藤球底部的枝条突然开始了生长，将其稳稳地固定在了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奥斯汀一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离开了仪式场地后降神还能继续进行。 强大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不断涌出，伴随着威压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圈圈不断扩散的涟漪，凡是被波及到的草木都如同吃了口大肥料一般疯狂生长，转眼间教堂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草木包围。 在这样的环境里，几名神官也逐渐扭转了劣势，利用生长出来的草木限制莱莎的移动。 而在奥斯汀的亲眼目睹下，藤球开始枯萎，一截新生的嫩芽突破了它的保护，然后迅速拔高，不多时，奥斯汀面前就出现了一棵一人高的小树苗。 所有的神官都欢呼起来，气势一下子压倒了莱莎。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激战 在玻利维尔城墙前，原本已经开始有一些后继无力趋势的活尸大军突然像是受了刺激一般，速度和力量猛地提升，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火力有余裕，玻利维尔的防线很有可能就会被直接撕破。 在城墙的缺口处，马多克不得不亲自出手稳住局势，但他刚一出现没多久，罗尔德王国军阵中突然有一人腾空而起，仔细一看是一株巨大的藤蔓托着他升上了天。 接着，这一看就是实力不凡的家伙轻轻挥手，脚下无数条藤蔓喷发出去，撞飞沿途的两方士兵，直取马多克。 原本在操控空气墙堵住活尸的马多克眼神一凝，空闲的右手在空中一握，那袭来的藤蔓便这样凝固在半空中。 但马多克不可能一直一心二用，罗尔德王国派出的那名神眷者也知道这一点，低喝一声，已经被控制住的藤蔓开始剧烈的挣扎，同时又有数条更加粗大的藤蔓冲向马多克。 后者眉头一皱，正要暂时放弃控制空气墙时，这处缺口附近的空气突然变得湿润了起来，他心中了然不再去管第二波袭来的藤蔓，转而操控着空气墙形成一只巨手，将一群活尸捏成了碎块。 藤蔓畅通无阻，很快就刺到了马多克面前不到十米的位置。突然，空气微微一震，粗大的藤蔓周围腾起了一阵阵水雾，接着便直直地砸落到了地面上。 巴拉特松了口气，收回有些颤抖的双手，左手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扳指。 这扳指通体纯蓝色，随着巴拉特的摩挲散发出淡淡的蓝光。 他也是一名神眷者，但因为年事已高，对能力的操控力已经大不如前，有时候必须依靠神器的配合才能实现完美操控。这也是他平时一直没有展露神眷者身份的原因。 巴拉特短时间内已经没办法再复现一次刚才的操作，不过这一下也给马多克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下方的防线已经重新稳固，马多克将视线投向了那名操控藤蔓的神眷者。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和自己过招的神眷者了。之前遇到的要么经验不如他，要么能力太垃圾，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希望今天这家伙能带来一些惊喜。 那家伙也是丝毫不惧，直勾勾地盯着马多克都眼睛，冷笑一声，被困住的藤蔓不再挣扎，而是开始飞速膨胀。 马多克微微皱眉，这些藤蔓的膨胀力度甚至连他都压不住，于是他干脆放弃了继续压制，就这么踏空奔跑，冲向站在藤蔓上的敌人。 失去钳制后那些藤蔓的膨胀速度骤然加快，转眼间就从水桶粗细变成了数根横亘在半空中的柱子。 马多克偏头瞟了一眼，发现这些“柱子”里有类似水的物质在疯狂涌动，然后猛地爆炸，直接在空中形成了一连串巨大的火球。 这一下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马多克原本以为这些藤蔓自爆后里面的腐蚀性或者毒性液体会溅射出来，没想到里面的那些液体居然是易燃的燃料。 从火球中冲出，马多克虽然没有受伤，但衣衫略微有些凌乱。 站在藤蔓上的家伙撇了撇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是不满。随后，他双手十指张开，如同绽开的莲花一样舞动着。 随着十指舞动，脚下也生长出十根成年人腰身粗细的藤蔓，像是触手一样抽向马多克。 这些藤蔓上布满了细小的倒刺，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挂着的透明小液珠。 马多克面色一变，不动声色地在体表覆盖上了一层空气薄膜，然后继续前压，借助空气中似乎不存在的借力点险之又险地躲避着藤蔓的攻击，一步一步地靠近对方。 奥斯汀向后一个翻滚，躲过从地下刺出的木刺，向左跑出两步，右手晶体变成的刀刃向斜上方一刺，逼退跳上来的一名神官。 “莱莎！想想办法！”奥斯汀朝着莱莎大喊道，此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后者说没有办法，那他就动用弑神之力，让【枯朽】成为这股力量重现天日的第一个祭品——不过这也只是美好的幻想罢了，奥斯汀也不知道弑神之力对神明的本体到底没有没有用。 莱莎右手食指轻轻一点，一圈水环将围上来的神官震退，偏头看了一眼那棵小树的方向，迅速思考过后回答道：“我可以试试，但需要一点时间，你得对付这些家伙。” 奥斯汀苦笑一声，虽然她有办法了，但就靠自己拖住这么多神官只能说是天方夜谭。 ［让我来吧，你太菜了。］道格喊了一声。 下一秒，他的速度提升了一倍，出手果断了许多，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一名拦路神官的身体。正在围攻莱莎的主教团听到这边的动静，愣了一下，莱莎抓住机会挥出一个巨大的水龙卷，然后快速退到了道格身后。 道格深吸一口气，身周的黑雾猛地腾起，几乎形成了一片巨大的乌云。 主教团的神官不敢冒进，没有直接冲过来，而是各自催动能力，生成了不少木刺和藤蔓攻击道格。 但这些东西进入黑雾后便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了动静。 几名主教见状皱了皱眉，当即全力施为，几人一起出手，藤蔓和泥土拧成一条巨大的手臂，挥舞着一柄石剑劈向黑雾。 不说其中的能量，光说这石剑的重量下来就能把道格拍扁，后者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一闪身跳上剑身，竟然沿着石剑冲向了几名主教。 最前面的一名主教脸色大变，就要在身前立起木盾，没想到一道黑光闪现，直接击中了他的胸口，下一秒便将其变成了一株黑色的海葵。 剩下几人大惊，连忙凝聚起防御手段。但道格已经收起了黑海葵之触，转而挥舞着利刃，手起刀落劈开了最前一人的防御，在后者惊骇的目光中将利刃刺进了他的胸膛。 几分钟不到的功夫，道格居然直接干掉了两名主教团成员！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神加护 理论上讲，能进入主教团的神官没有弱手，但他们的能力大多数是操控植物和泥土这样的。远程骚扰控制还行，近身战斗就比不上道格了。 莱莎也是一样的道理，所以他们能打得有来有回，而道格到了以后就开始大杀四方。 后退一步躲开脚下刺出的木刺，道格抽空看了一眼身后莱莎的方向。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巨大的水球包裹了起来，道格还能看到水球中游动的鱼影。 【枯朽】身上的枝条不断抖动，无数片叶子化作锋利的刀刃飞向水球，在其表面划起一道道水花。叶子虽多但威力却很小，【枯朽】的持续攻势并没有讨到好处。 这位刚刚降世的神明似乎还有些浑浑噩噩，一直在以这样不痛不痒的攻势进攻。 看到这样的情景，道格在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主教团上来。 “其实就算你不管就这些家伙也没什么作用吧？”道格笑道。 ［虽然他们近战能力很弱，但是让他们聚在一起搞不好能搞出很大的动静，还是想现在这样好一些。］奥斯汀说道。 道格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脚下一踏，再度冲向不远处正在酝酿着什么的残余主教团。 几位神官齐喝一声，远处不敢靠近的众多低级神官立即原地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念叨着听不懂的话语。 ［他们在汇聚信仰之力，不知道要干什么，小心点。］奥斯汀提醒道。 “直接把他们干掉不就没事了。”道格冷哼一声，从腰包里摸出一颗黑色的不明物体，扔向一处神官最多的区域。 轰—— 巨大的爆炸让地面都抖了一抖，主教团成员面色大变，然后惊骇地看着道格在冲来的过程中又向四周抛出了不少炸弹。 一连串的爆炸声炸得人肝颤，道格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中杀到了主教团跟前。 剧烈的爆炸打断了信仰之力的收集，主教团的神官们不得不四散开来，催动着自己的能力试图阻止道格靠近。 好在远处已经有鼎沸的人声传来——留守珀斯比的守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这些正规军赶到，道格和莱莎再厉害也很难干掉【枯朽】后全身而退。 主教团也听到了着声音，收拢起剩余的神官，放弃了主动进攻，转而选择全力防御道格的攻击，同时试图骚扰莱莎。 【枯朽】的本体表面突然亮起一层绿色的荧光，其周围的地面上无数种动植物开始疯狂生长，并逐渐超过了它们本身应有的大小，如同巨兽一般冲向四面八方。 道格眉头一皱，快速跳到了莱莎旁边，警惕地看着那棵小树。 巨大的各种动植物冲向附近的人群，完全不管他们的身份，毫不犹豫地将范围内的所有人撕碎、吞噬，将无数生灵化作肥料。 主教团的神官们面色苍白，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在绝望中抵抗着。 随着肥料的增加，【枯朽】的大小也在不断增大，道格眼看着祂从一棵小树逐渐变成了需要四五人合抱的大树。 “莱莎，感觉不对劲，能不能打断祂？” 那些变异的动植物不断杀死周围的神官，把他们变成肥料，而它们自身被击杀后也变成了肥料。这样一来，不管怎样【枯朽】都在变强。 “好了——”莱莎的声音从水球中传来。 她的声音空灵而富有神圣感，在她开口道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了。 包裹着莱莎的巨大水球从中间缓缓打开，形成了一个平缓的楼梯，连接在地面上。 莱莎缓步走下楼梯，她的头发此时已经变成了透明的浅蓝色，双眼中的黑白边界已经消失，只剩下纯净的浅蓝。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处的一抹金色，那是一个金色的三叉戟文章，道格定睛看去，顿时一阵眩晕，连忙将视线移开——这枚符文必然和海神迈尔斯有联系。 “到我身后来。”莱莎缓缓说道。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在道格听来却带着一丝至高无上的威严，使他从潜意识里就难以生出拒绝的心思，乖乖地退到莱莎身后。 【枯朽】的本体似乎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整棵树都开始微微颤抖，刀刃一样的叶片环绕在祂的四周。 疯狂杀戮的动植物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最前面的一波甚至已经开始和赶来的珀斯比守军交战，在这片“净土”上肆意涂抹着血色。 莱莎轻轻抬起左臂，将手臂从宽大的衣袍中露出，道格这才发现她手臂上的一些地方居然也变得透明，似乎有海水在其中流动。 【枯朽】的气息节节攀升，虽然祂的本体已经停在了三四人合抱的大小，但其身后却出现了一个高达数百米的巨大虚影。 丰收女神在教会的宣传中一直都是一位貌美的女性，只有核心的神官才知道这棵树才是祂的本体。因此珀斯比的民众们远远地看着这棵巨大的树木虚像，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驻扎在附近的罗尔德王国军队已经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但看上去没有要开拔的意思。 小孩和老头站在一幢民房的屋顶上，看着教会总部方向的巨大虚影，心中把梅来特尼王国情报部门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说是事态紧张，但也没说能紧张成这个样子啊！他们之所以觉得奥斯汀在危言耸听，原因在于上头暗示说这个奥斯汀不靠谱，会惹事，让小心提防，天杀的难道这也是他惹出来的事情吗？ “消息送出去了吗？”小孩面色难看，问道。 珀斯比出了这档子事，罗尔德王国必然会想尽办法封锁消息，必须要在那之前把情报送回梅来特尼王国。 “已经送出去了，估摸着他们已经收到了。”老头点了点头。 “妈的，真想看看那群傻卵玩意儿现在的表情。”小孩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们之前准备的东西检查好了吗？” “已经查过了，还能用。”老头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表情有些惊讶，“难道要用那个吗？” “也不知道奥斯汀他们在那边搞出了什么动静，我们能帮就帮吧，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估计罗尔德王国已经是打算掀桌了，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了，准备好安全屋就动手吧。” 老头表情凝重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走下了屋顶。 小孩一个人站在屋顶的边缘，看着巨大虚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道格握紧了拳头，死死咬着牙关，在神明的威压面前，他还能站着多亏了莱莎。 对面可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不是化身，不是投影，最多可能因为刚刚降世有些不适应环境。莱莎真的有办法吗？面对着这样的威压，就连一向刚猛的道格也生出了疑虑。 “要不试试动用弑神之力吧？” ［先看看情况，如果莱莎挡不住的话我再出手。］奥斯汀拒绝了道格。 “你对她真有信心？你也不怕这弑神之力到时候不起作用。”道格苦笑一声，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莱莎的背影，看她究竟要如何应对。 玻利维尔城外的战场上，活尸的攻势突然放缓，来自丰收女神教会的神官和神眷者突然像泄了气的球一样变弱了不少。原本和马多克斗得有来有回的那名神眷者也不例外，在某个瞬间，他操控的那十条触手突然急停，然后摔落下去。 马多克抓住机会狠狠一拍手，巨大的压力把其中两条直接拦腰压断。 那神眷者显然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也是愣了一下，被马多克抓住机会，快读靠近一脚将其踹下了站立的那株藤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马多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乘胜追击，想要直接把这个家伙了结在这里。 他双手合十，从掌心中挤出一丝针刺一般的空气，直插后者胸口，如果这一下命中，这家伙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而意外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发生，正在下落的那神眷者身上突然亮起了一阵耀眼的淡黄色光芒，他整个人如同反重力一般升上了天空，七窍中冒出淡淡的黄色烟雾，如同天神降临一样漂浮在空中。 马多克脸色一变，脚下在空气中连点几下，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线飘到了一旁。 那漂浮在空中的神眷者身周被黄色的烟雾缭绕着，身体止不住地抽搐，十分痛苦的样子。 巴拉特眉头一皱，指挥旁边的士兵朝着那家伙的方向来了一轮齐射，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空了。 那炮弹居然就这么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那个人就飘在那里不存在一样。炮弹穿过他身体的时候就像是撞进了一团烟雾，留下一个虚幻的孔洞。 马多克皱起眉，握紧双手尝试将那家伙控制住，但周围的空气压上去之后他却像水中的倒影一般直接消散了。 看着他消失在半空中，马多克心中咯噔一下，偏头看向战场的方向，果不其然，战场上的那些活尸和神官也都化作了一团团浅黄色的烟雾，随风消散。 原本激烈的战场一下子便陷入了寂静。 没有人松气，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情景意味着有变故要发生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在战场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尘卷风，在尘卷风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模糊人影缓缓成型。 巴拉特指挥炮兵继续开炮，但和刚才一样，炮弹只是穿过了人影，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是什么？”巴拉特靠近马多克，问道。 “不知道，但应该和他们的那位神明有关系。”马多克的眉头一直皱得很紧，“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果凡尼亚在的话或许还能帮忙参谋一下。” “不知道另外那边怎么样了。”巴拉特叹了口气，“如果那边顺利的话，我们这边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刚说完，他又转言道：“不过事情不能一直靠其他人，我们得试着去解决问题。” 接着，罗尔德共和国的众人又试了其他办法，但都拿尘卷风里的那玩意儿没办法。 莱莎面色冷漠，对方那巨大的影子并没有影响她的情绪，她只是淡然地握紧了伸出的那只手，接着便有巨大的水球将【枯朽】的本体连同虚影一同包裹了进去。 水球里似乎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被包裹住的虚影变成了水中的虚像，开始波动起来，似乎已经进入了破碎的边缘。 【枯朽】的枝叶也开的脱落，道格心中一喜，看来这莱莎是真有办法。 莱莎没有停手，伸出的手向下按下，那巨大的水球开始缩小，内部的水压也增大，那虚影的波动开始剧烈起来，边缘部分甚至已经出现了裂缝。 幸存下来的主教团成员再次开始收拢剩余的信徒，将所有人都信仰之力汇聚起来，试图帮助自己的神明。 但【枯朽】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神明本体，祂的枝叶开始向外喷薄出黄色的雾气，之前冲出去疯狂杀戮的动植物又聚拢了回来，在祂身边开始了疯狂的交配，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淫靡的气息。 莱莎的面色微变，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道格就没有这种控制力，脸色一下子就红润了起来。奥斯汀迅速“顶号”，然后果断抽卡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 这种影响似乎是不分敌我的，连那些平时一本正经的神官都开始了“大乱斗”，场面变得十分混乱。而【枯朽】似乎受到了滋润，原本枯萎的叶片再次焕发生机，轻轻抖动着。 莱莎的手有些颤抖，那枚水球的收缩戛然而止，然后悄无声息地破碎了。 【枯朽】枝叶的抖动变得剧烈起来，莱莎眉头一皱，她的手腕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粗糙的树皮。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砍树 莱莎眉心的金色三叉戟微微发亮，她手臂上半透明的区域表面荡漾起一阵涟漪，波动迅速扩大到了树皮化的位置，那层树皮便像是雪遇见了火一般快速消融。 但与此同时，那半透明的区域也在不断扩大着，逐渐蔓延到了整条手臂。 奥斯汀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现在没有能力帮助莱莎——除非动用弑神之力。 他在犹豫。 突然，丰收女神教会的地下传来一声闷响，整幢教堂颤抖了一下，然后迅速开始向下塌陷。 这一切发生后，【枯朽】身后的虚影开始疯狂颤抖，连带着祂的本体也开始变得有些虚化。幸存的主教团神官脸色大变，疯狂地朝着教堂的方向跑去，全然不顾塌陷的建筑会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奥斯汀心中了然——原来这【枯朽】现在还没有完全降临，祂现在展露出的本体只是一个降临的锚点！也难怪祂展现出的能力并没有奥斯汀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既然如此，那就还有他插手的机会！ 奥斯汀将视线投向教会总部，那里发生变故后【枯朽】就开始了变得奇怪起来，说明那里面有东西对于祂的降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想到这里，奥斯汀毫不犹豫地朝着教会总部奔跑起来，他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但那些神官会带他过去。 莱莎也注意到了教会总部的变故，当即放弃了抑制树皮的扩张，伸出双臂，在手边拉出两条成年人腰身粗细的水带，像鞭子一样抽打了出去。 水带抽打在【枯朽】的枝干上，后者凝聚起一层墨绿色的屏障，将抽打过来的水带堪堪挡住。而组成水带的水与屏障刚一接触，就被屏障疯狂地吸收。莱莎脸色一变，【枯朽】似乎在用这层屏障抽取她的力量。 她手上结出一个印结，眉心处的三叉戟化作一道金光闪入了两条水带中，顺着它们冲进了【枯朽】的体内。 在这道金光还未与【枯朽】接触时，后者就表现得极其抗拒，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枝叶。祂甚至散去了屏障，试图阻止金光进入自己的身体，但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有一点残留的金色进入了其中。 那一刻，时间仿佛禁止了，原本疯狂扭动的【枯朽】戛然而止，体内发出一连串的闷响，树干上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裂缝！ 莱莎完全没有留手，在发现祂不是完全体后便悍然出手，动用了一直藏着的杀招，一击便将【枯朽】重创。 【枯朽】身上的裂缝里透着金光，一些比较大的裂口里甚至渗出了金色的液体。 祂扎如地面的庞大根系猛地从土地里窜出，卷起附近的人，根须迅速生长，刺入那些倒霉鬼的窍穴，只用几秒钟便将一个人吸成了人干。祂本体上的裂缝也开始缓慢合拢，只剩下那些冒着金色液体的巨大裂缝还依旧在扩张——祂在吸收生命力来修复自身的伤口。 自身难保的【枯朽】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信徒，奥斯汀很容易就抓住了一个主教团的神官。后者在刚才的十多分钟里又是和道格激战，又是和那些变异的动植物激战，甚至还送出了自己的一部分信仰之力，已经极其虚弱，奥斯汀没耗费太大力气就控制住了他。 奥斯汀一把将其按在一处废墟上，厉声喝问道：“这下面有什么？” 那神官冷笑一声，怪叫道：“祂终将行走于世间！”随后便头一歪失去了仪式，奥斯汀一皱眉，他还是低估了这些疯子对【枯朽】的狂热程度。后者先前的那一系列不拿信徒当人看的操作居然完全没有动摇他的信仰。 随手将他的尸体丢在一边，奥斯汀转头便看见有一名神官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下面有什么？”奥斯汀冷着脸问道。 那瑟瑟发抖的神官直接被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到奥斯汀脚边，抱着他的小腿哭喊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求求你把我带出去吧！” 奥斯汀没有答应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下面有什么？” “下面是降临室，里面有丰收女神的祭坛。”那神官声音颤抖着，话都说不清楚，“祂根本不是丰收女神！祂不是我们的神明！主教团的家伙骗了我们，他们召唤出了邪神！” 奥斯汀抽出自己的腿，朝着废墟抬了抬下巴：“带路。” 那神官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奥斯汀瞥了一眼不远处被根须缠住后迅速吸成干尸的一名神官，冷笑道：“如果不带路的话你就去拜见你的神明吧。” 说罢便朝着废墟走去，没有人带路他应该也能找到那个地方，只是可能会慢一些。 那神官更加崩溃了，连滚带爬地跑到奥斯汀身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喊道：“我带路，我带路！” 说罢便跑到一扇勉强还有形状的拱门面前，三下两下把堵在门口的石块挖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黑黝黝的洞口。 “这边走，下面就是那个密室了，这座教堂建在一个远古遗迹上面，召唤神明的方法也是从那里面找到的。” 奥斯汀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和之前奥斯汀探险过的那些遗迹不同，这条甬道的两边镶嵌着能发出荧光的石头，人走过的时候便会自动亮起，照亮前后。 奥斯汀能看见两边的墙壁上似乎有一些壁画，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磨损得实在严重大部分都已经看不清楚内容了。 甬道的前方隐隐约约能听见脚步声和呼喊声，那是前面已经下去的神官，奥斯汀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进入甬道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带路的神官并没有走直线，而是以一个规律左右交替前进，想必是在避开一些机关。 向下走出四五分钟后，甬道终于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十多米长宽的正方形房间，房间中央有一个直径三四米的坑，坑里有一棵不知道什么材料雕刻成的小树苗。 先下来的神官围坐在树苗周围，手拉着手，闭着眼睛默默诵念着什么，对奥斯汀的到来毫无波澜。 “他们在做什么？”他压低声音询问带路的那名神官。 “在加强连接神域的通道，稳定通道后神明的本体才能降临。” “外面的不是祂的本体吗？” 那神官声音有些颤抖：“神明降临的过程就像是往一个杯子里注水，外面的那个是杯子，只有将神域中的力量注入其中，神明才算真正降临了。” “但外面的那个根本不是丰收女神！这个遗迹根本不是丰收女神的遗迹！我们被蒙骗了，我们召唤出了一个邪神！必须阻止这一切！” 奥斯汀挑眉，举起手枪对准其中一名神官，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射出，却在击中那神官前被一层墨绿色的屏障挡住了。子弹像是陷入了沼泽，寸步难行，最终掉落在地上。 “他们已经和神域连接在一起了，现在的他们受到那邪神的庇佑！”带路的神官走到奥斯汀身旁，颤抖着声音说道。 “那应该怎么办？”奥斯汀问道。 那神官摇了摇头，他只知道这个地方的作用，如果破坏他还真的不知道。 奥斯汀看了看坑里的那棵树苗，思索片刻后问道：“在这个能量传输的过程中，神明能感知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吗？” 那神官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些能量都是没有意识的，而且为了降临不发生差错，神明的意识已经被固定在了外面的‘杯子’上，祂无法感知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只能通过自身受到的影响大致判断发生了什么。” “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奥斯汀调转枪口，指着带路神官的额头，“你不会是主教团的成员吧？” 那神官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带着哭腔说道：“不是，我不是主教团，我是被从其他城市派来珀斯比汇报的主教！” 奥斯汀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将手放在了胸口处，既然这里发生的情况【枯朽】无法得知，那他完全可以动用弑神之力破坏连接，虽然无法杀死祂，但能阻止祂降临，也算是达到了预想中的目标。 玻利维尔城外的尘卷风正在逐渐消散，其中的庞大身影也越来越清晰，马多克和巴拉特在看清它后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大家伙虽然有着人形，但却和“人”这个东西完全不沾边。它全身由无数畸变的肉块组成，有着无数的眼睛和嘴巴，还有化作了细小触须的摇晃着的四肢，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它没有脑袋，全身上下数千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似乎在搜寻着周围的猎物。淡黄色的雾气从无数的嘴巴中喷吐而出，很快便覆盖了整个战场。 凡是吸入了淡黄色气体的士兵都变得面色潮红，口中喘着粗气。马多克脸色一变，大声喊道：“都屏住呼吸！用衣袖捂住口鼻！注意不要吸入这些雾气！” 但气体已经笼罩了过来，虽然马多克及时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许多士兵甚至已经做出了某些猥琐的动作。 “开炮吗？”巴拉特问道。 马多克想了想，说道：“用亨利新发明的那个东西试试。” 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罗尔德共和国的炮兵再次开炮，不过这次射出的炮弹和以往不同，它们似乎没有实体，而是一道道光流。 这些光流击中那巨大的怪物后并没有像普通炮弹一样直接穿透过去，而是在表面凝结成了一层晶壁，这层晶壁迅速扩展，将其全身的窍穴堵了起来，转眼间就把怪物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雕塑。 亨利站在一处城墙上看着这一切发生，手里拿了个小本子在不停地写写画画。他在一次实验中尝试使用一些神器或者伪神器的碎片制成炮弹，结果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被马多克看到以后就做了一批交付使用。但说实话能有这种效果也是碰巧，亨利自己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也不知道这种效果还能不能复刻。 不过现在看来，至少这一批炮弹的效果是一致的，可能是因为使用的材料来自于同一件神器。那如果换成其他神器的话会不会有其他效果呢？马多克倒是答应他了，如果这次的炮弹效果好的话就给他更多的经费，到时候就能用其他神器做实验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 迅速蔓延的晶壁将怪物束缚在了原地，已经开始欢呼的罗尔德王国士兵一下子没了声音，罗尔德共和国这边的人也都在面面相觑。 这晶壁能困住它多久呢？又或者被困在里面的怪物其实已经被消灭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死死盯着那巨大的雕塑。 巴拉特不敢再下令炮击，鬼知道受到攻击以后晶壁会不会被击碎。 亨利写得飞快，在以往的实验中，被晶层覆盖的物体最终会被“净化”，因为制作炮弹的原材料的效果就是净化不洁之物，炮弹的效果在一定程度扭曲了神器的作用，达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他掏出一个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被晶层覆盖的怪物。但晶壁似乎有些厚重，根本看不出里面的情况，亨利上下张望，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其脚部——那里出现了一滩淡黄色的液体。亨利将这个发现记录在笔记本上，把它归到了炮弹的作用里。 但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对劲，渗出的液体缓缓蠕动着，居然开始慢慢堆积起来，似乎是想要再度凝聚！ 马多克嘴角一抽，正要出手尝试阻止它的再生，但变故再次出现，这怪物凝聚了一半后居然突然崩溃了，当场炸散成了一滩恶心的粘液。 与此同时，地下密室中的奥斯汀右手已经变成了铁灰色，正按在那棵小树苗的一截枝干上。铁灰色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转眼间就将原本晶莹剔透的小树苗变成了一棵冷硬的“铁树”。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截断 弑神之力的作用原理是什么？奥斯汀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些铁灰色的东西是什么，不知道它们是如何破坏这棵树的，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效果。 但就现在的这种情况，他能依靠的就只有弑神之力了。 这次激发弑神之力与上次不同，体内的“第三者”并没有出现，奥斯汀很容易就取得了力量，并顺利地将其施展了出来。 冷漠地看着铁灰色不断蔓延，围坐成一圈的那些神官身上也开始出现了铁灰色的痕迹，表情也由平静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带路的神官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身体忍不住地靠向出口的方向。 玻利维尔城外，罗尔德王国的军队一下子就沉默了，那看上去十分强势的怪物来的快去的也快，原本他们都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结果没几分钟光就灭了。 巴拉特稍微愣了几秒，果断下达了开炮的命令，势必要把“趁他病，要他命”的主义贯彻到底。 炮火一轮齐射，罗尔德王国的军队才反应过来，在一阵混乱过后开始快速撤退——今天都已经打成这样式了想要取得战果明显是不太可能了。 主帅也清楚，应该是另外一边出了岔子，如果那边能顺利完成任务，那就还有的打，如果那边搞不定的话那他就可以考虑另谋出路了。 马多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可不会等着对面缓过神来，当即大手一挥便冲了出去，玻利维尔的一半守军跟着他一同冲出了玻利维尔，追击而去。 双方此时的气势差距十分巨大，撤退的罗尔德王国士兵看见追击的敌人自己就乱了阵脚，双方士兵刚一接触就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但这样的溃败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罗尔德王国方面始终也是有能人的，在几个神眷者出手后才硬生生拦下了马多克。 马多克瞥了一眼挡在前面的四个人，撇了撇嘴。对方也没有要开打的意思，就这么对峙了几分钟，看大部分士兵成功撤回大营后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马多克一言不发地回到营地，把所有事务都扔给了基恩和巴拉特，然后直接找到了正在做实验的亨利。 “上次你说的那个可以定点精确打击的东西，现在处于什么情况？还有没有搞头？” 亨利从一堆器械里抬起头，看着马多克，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回忆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于是走进了里面的套间。 马多克坐在唯一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上等待着。 套间里不断传来亨利的嘀咕和翻动东西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些碎片或者零件被从里面扔出来。 “那个东西我后来倒是又做了一个改进型出来，但是还不知道能不能用。”亨利端着一个圆锥形的东西走了出来，语气有些兴奋，“上次不是说这个东西有局限性吗？怎么这次突然又提起来了？” 这是亨利的一个设想，一种子母炮弹，母弹可以精确找到子弹的位置实施打击。这套武器从设想到试验只经历了三天，在试验中确实展露出了极高的价值。 但马多克和柯蒂斯等人都不看好它，选择了效果会更好的“地雷”。 而这套武器之所以没有被马多克认可，是因为它存在一个“小小”的缺陷——必须要先把子弹放在目标物上，母弹才能实现精确打击。这就显得有些鸡肋了，毕竟把子弹放在目标上这一点就要卡死一大半人，不一定能做到，这武器的门槛也太高了些。 “我突发奇想，把之前剩下的试验品子弹放在目标身上了，如果你这里有母弹那就太好了。”马多克耸了耸肩，这个东西依旧比较鸡肋，这次能用上也是机缘巧合，“你现在还能做出试验型的母弹吗？” 亨利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后说道：“倒是可以做，但是我可不敢保证效果如何，毕竟还没有经历过实战考验，而且只是试验型。” 马多克笑了笑，拍了拍亨利的肩膀，说道：“试试嘛，如果能用那当然好，用不了也不亏。” 亨利耸了耸肩，问道：“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我明天给你，到时候试试看。” 奥斯汀的手有些发酸，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半小时了，这半小时里没有其他人进来，外面也没有太大的动静，不知道【枯朽】和莱莎情况如何。 面前的小树苗已经基本变成了一棵铁树，围坐着的神官也都被铁灰色覆盖了很大一部分。 奥斯汀舔了舔嘴唇，想要先停手看看是什么情况。 但这并不简单，面前的小树苗像是变成了一块磁铁，牢牢地把奥斯汀手中的弑神之力吸附在自己身上。后者脸色一变，他不知道弑神之力有没有极限或者容量这种说法，潜意识告诉他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好事。 眨眼间，面前的小树苗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棵铁树，密室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一样，整体环境都变得暗淡了许多。 可是奥斯汀依旧无法收回自己的手臂。 莱莎抹去嘴角溢出的金色血液，面色冰冷地看着面前缩小了一圈的【枯朽】。后者刚才突然展开了反击，全然不顾自身的伤势，全力攻击莱莎。 这样不要命的反击出乎莱莎的预料，猝不及防之下被击伤，眉心处的金色三叉戟印记暗淡了几分。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脖子上有些地方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扩散的速度还不慢。 莱莎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依旧催动着周围的水汽，将其凝聚成无数件各式各样的武器，疯狂地攻击着【枯朽】。而后者也不甘示弱，叶片和枝条的攻击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这种攻击方式看上去十分原始，颇有一种原始人对着扔石头的感觉，如果有旁观者的话一定会非常好笑，但在五分钟之前，周围就没有了活人，包括前来增援的珀斯比守军在内，所有的活人都变成了【枯朽】的养料。 原本应该不会那么残忍，只是在五分钟前【枯朽】的气息突然就变得十分萎靡，差点挡不住莱莎的攻击，只能把根须伸向了那些可怜的士兵。 只可惜珀斯比发生的一切都被罗尔德王国方面封锁了消息，要不然得知丰收女神教会的信徒恐怕会立马跑路。 吸收来的养料根本不够【枯朽】挥霍太长时间，特别是祂与神域的链接已经被奥斯汀斩断，现在的祂最多只有正常情况下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实力，基本上已经算不得一位神明了。 一旦刚刚搜刮来的养料被消耗殆尽，祂恐怕连莱莎都打不过。 于是乎，【枯朽】转变了战术，祂地面以上部分的本体不断缩小，最终变回了一棵树苗，与此同时地下的根系开始疯长，迅速想着珀斯比城中蔓延过去。 莱莎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毫不犹豫地出手，她单膝跪地将左手按在地面上，眉心处的金色三叉戟一闪，地下深处的无数暗流便躁动了起来，一道道水柱喷薄而出，斩断了【枯朽】潜藏在地下的无数根须。 但一位神明的求生欲可不是这么一点攻击就能扑灭的，暗流的数量再多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很快，一些根须就已经突破地表，来到了珀斯比城内。 城内的民众被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巨大虚影搞得人心惶惶，并没有太多人还在街道上游荡，基本都躲进了房子里。 城卫军已经成了养料，附近驻扎的军队暂时接管了城市，在街道上巡逻戒严。 这些突然出现的巨大根须毫无疑问被定义为了威胁，但联想到上司对那个巨大虚影的态度，一线指挥官也有些拿不准，连忙发报请示上级。 然而还没等到回电，成百上千的根须就突破了地表，疯狂地攻击着攻击范围内的一切活物。军队被迫反抗，却绝望的发现手里的冷热武器对这些根须根本没有效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将一个个战友缠绕住然后吸干。 珀斯比城内枪声与惨叫四起，但那些恐怖的根须不但不见变少，反而还越来越多，小股的部队很快就被吞噬殆尽。指挥官被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指挥残部撤出珀斯比，甚至连附近的营区都不敢回，朝着远离珀斯比的发现一路狂奔。 就这么一点养料显然不够【枯朽】拜托目前的困境，失去了猎物的根须开始破坏周围的房屋，将藏在里面的市民拖出来。 一时间，原本丰收女神教会的圣城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老头已经带人撤离，小孩难以置信地看着城内发生的一切，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在升腾，然而这股火只能在心中燃烧，因为炸塌丰收女神教会的总部已经是他能办到的极限了，现在的这般场景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孩第一次对神明的存在产生了质疑。不管是哪家教会，都会在宣传中把神明成为父亲或者目前，他们是威严但悲悯的存在，是人类的守护者。 可现实呢？丰收女神教会到底在侍奉什么东西？这位神明把自己的信徒乃至全人类都当做被圈养起来的牲口，是可以随时消耗的养料，是这个世界上最丰富的资源。 小孩感到恶心，他不知道自己信奉的海神会不会也是这样，这个问题煎熬着他的内心，在深处埋下了一粒种子。 军队撤离后，珀斯比城内发生的一切再也无法掩饰，各个国家的间谍都“第一时间”发回了现场的情况，并在罗尔德王国的其他城市有意无意地将这些消息散播了出去。 吸收了不少养料的【枯朽】没有再次尝试反击，而是全力维系着自己的防御，快速抽取着珀斯比的养料。莱莎心中了然，这家伙看来是不想再打下去了，应该是打算先战略性逃跑，等与神域的链接恢复后再一决高下。 奥斯汀感受到了地下的震动，他虽然有心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弑神之力已经有了失控的眉头，他不得不把全部精力都投在上面，时刻注意变故。 带路的那位神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原本卑微的表情逐渐收敛起来，缩在甬道入口处看着奥斯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该把这家伙干掉的！］道格叹息一声，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他这会儿恐怕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很有可能反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奥斯汀无力地反驳道，他一开始确实没想着留活口，但最后还是心软了，如果这家伙真的反水，那他真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 【枯朽】对养料的抽取变快了一些，因为莱莎的攻击越来越强，祂不得不动用更多力量才能防下来，如果一直这么被动挨打，那这些养料很快就会被再次耗尽！ 珀斯比城内的根须突然加快了速度，市民或在大街上奔跑，或躲藏在角落里，寄希望于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没法发现他们，好在【枯朽】赶时间，也确实没有时间一个个把他们找出来。 在某个时刻，所有的根须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迅速收回，【枯朽】的地下根系开始收缩——祂要逃了。 一位神明如果要全力逃走的话，莱莎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控制不住祂。而一旦让祂逃走，祂必然会躲起来尝试重新链接神域，彻底完成降临。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上必然会出现一个信仰巨树的邪教。 到时候再想干掉【枯朽】可谓是难如登天！ 但莱莎也只能尽力阻拦，她只是借用了海神的力量，并不是海神本尊，说白了对一心想走的【枯朽】完全没有作用。 【枯朽】似乎又变小了一些，多亏了新鲜的养料，祂本体上的所有伤口都已经痊愈。 但莱莎和祂都没有发现，一丝铁灰色悄悄地出现在了某些叶片上。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夺舍 【枯朽】的树干中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看上去不是莱莎造成的伤口，而是祂自身形成的。 黑色的洞口慢慢地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撕扯着周边的一切。 首当其冲的就是祂本身，树干被撕扯进黑色的洞口里，【枯朽】的本体开始扭曲起来，颤抖着挤成一小团，如同废纸团一般往中间的黑色洞口塌缩进去。 莱莎一眼就看穿了这是祂用于逃生的某种手段，无数水流在她胸前汇聚，最终凝聚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水团。 她轻点眉心，一滴金色的血液便从金色三叉戟的印记中渗透出来，滴入了她胸前的水球里。那水球一下子就变成了金色。 莱莎双手向前一推，金色的水球化作一道闪光冲进了【枯朽】树干上的那个黑色的洞口。 金色的水球被洞口吸收，后者只是轻轻地颤抖了几下后就再也没有了波澜。莱莎脸色一变，刚要再有所动作，那黑洞突然一滞，金色的光球便被重新吐了出去，射向莱莎。 莱莎躲闪不急，只能匆忙催动起周边的水流抵御，趁此机会，【枯朽】加快了逃离的速度，几秒钟后就完全进入了黑洞，只留下一片狼藉。 地下密室里的奥斯汀只感觉手掌处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就被震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莱莎眉心处的金色三叉戟闪烁两下后彻底消失，那枚金色的水球也在此刻炸散开来，在原地留下一道小小的彩虹。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满地的坑洞和废墟以及那些“人干”默默地诉说着先前的激烈战斗。 道格睁开眼睛，一枪干掉正拿着一块石头鬼鬼祟祟走过来的带路神官，然后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奥斯汀因为过度使用弑神之力已经昏迷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第三者”没有出来接盘，道格只能先顶一下班。 这个地下密室里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只留下中央位置一个光溜溜的深坑。里面的树苗和周围围坐着的神官都消失了。 道格顿时有些后悔，他刚刚应该暂时留这个家伙一命，先问问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开枪的。 现在好了，如果奥斯汀也失去了刚才的记忆，那这个密室里发生的事情就彻底无法考证了。【枯朽】到底有没有陨落，弑神之力的作用效果等等一系列问题的答案都会被埋葬。 叹了口气，道格没有马上返回地面，而是握着手枪走向密室的深处。刚才情况紧急，奥斯汀也没来得及仔细探查一下这个地方。按照带路那个神官的说法，丰收女神教会其实是在这个遗迹里发现的东西都基础上建立的，这里应该会有关于【枯朽】的一些信息。如果祂这次没有陨落，那这些信息在下次对付祂时就会有大用。 莱莎双目无神地跪坐在地上，幸好周围的其他人都被【枯朽】干掉了，不然现在随便出来个普通士兵都能拿捏她。 宽大的衣袍将她的身体遮掩起来，看不出是否受伤，但手腕处的一抹透明昭示着她的身体似乎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变化，或许这就是以凡人的躯壳容纳海神之力的代价。 过了好一阵子，旁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有些震惊地打量着这片土地。然后他很快就看见了处于一片狼藉中的莱莎，快步跑了过来。 莱莎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清明，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抬眼看向正在朝这边跑过来的人影。 “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搞这么个大动静出来，快走吧，城外的军队一会儿肯定还会回来，遇到他们就麻烦了。” 来人正是梅来特尼王国派驻珀斯比的情报小组领队，他逃过一劫后本来已经打算撤离了，但上面突然传来消息，告知了他这次事件始作俑者的身份，并要求他协助撤离。没办法，小孩只能硬着头皮赶了过来，好在这边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任务目标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上面很重视你们，派我先带你们撤离，但是现在珀斯比肯定已经被罗尔德王国重点关注了，要直接回国恐怕没那么简单。”小孩的语气有些激动，伸出手拉着莱莎就往树林里跑。 “附近有个安全屋，我们先去那里过渡一下，等我向上汇报以后让王国那边来接应我们。”小孩一边跑一边说着，“我记得你们是两个人吧？还有一个人去哪了？” 莱莎没有说话，只是机械性地跟着小孩跑。 见对方没有要交流的意思，小孩也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赶过来的时候珀斯比城外出现了一支新的军队，想必过不了几分钟就要封锁整座城市并来这里搜查。他必须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撤到安全屋里。 小孩计划着之后的行动路线，突然感到有些无力，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按理来说，作为受到专业训练的情报人员，这么一点运动量还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 小孩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扯了一下领子，却发现手上一片滑腻的血迹，接着便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莱莎眯着眼睛，一股水流从小孩背后的小孔里流出，回到她的指尖，最后汇入手腕处的那片透明里。水流带出一股股鲜血，却没有一点沾染到莱莎的身上。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袍子，淡然地跨过小孩的身体，走进了树林深处。后者费尽最后的力气抬眼，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道格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发现这个密室根本没有其他的通道。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中央的坑洞。 走进一看，才发现这个坑洞似乎应该用“井”来称呼会更好——它四壁光滑，深不见底，将一小块神术水晶扔下去，几秒钟后才听见了微弱的水声。 道格吸了口气，难道那棵小树苗之前一直悬浮在这里？那这下面很有可能还真的会有线索！ “发生什么事了？”正当道格正犹豫要不要下去一探究竟时，奥斯汀醒了过来。 道格松了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把控制权交给了奥斯汀。 奥斯汀站在井边思考了片刻，最终决定先回地面找到莱莎。一是他一个人探索这种地方有点够呛，二是他不知道莱莎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就把她扔在外面不太合适。 外面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奥斯汀拿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四处张望。 满地的尸体与碎石，没有看见莱莎和【枯朽】。奥斯汀皱起眉，从废墟中走出来，回到一开始莱莎站立的位置，在地上看到了两排脚印。 抬起头看了一眼脚印延伸的方向，奥斯汀握紧手中的手枪跟了上去。 脚印的尽头是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奥斯汀觉得有些眼熟，走近一看发现居然是那个代号“小孩”的家伙。 摸了摸他的颈部，发现还有微弱的脉搏，奥斯汀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环顾四周寻找着莱莎的踪迹。 “她……袭击……逃走……” 脚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奥斯汀蹲下身子，再次查看了一下小孩的伤势，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问道：“莱莎去哪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刚刚你和她应该还在一起。” “她……袭击我……先走……军队……马上就……去……安全屋……”小孩的声音十分微弱，但奥斯汀基本也能猜到他的意思，压下心中的震惊，将小孩背起来。 “安全屋在哪里？能带路吗？” 小孩没有回话，奥斯汀暗骂一声，只能背着他先返回那处密室。 为了拖延时间，奥斯汀在进入密室后又对上面的废墟进行了二次破坏，彻底堵死了入口。 看着中间的深井，现在看来得铤而走险了。 用绳子将小孩固定在自己背上，奥斯汀召唤出黑晶铠甲，双手刺进井壁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下。 很快，他的身体就被下方的水淹没，奥斯汀用黑色晶体暂时给小孩弄了一个头盔，然后背着他潜入了水中。 这是一条地下暗河，水流并不湍急，在刚才的战斗中水被莱莎抽取了大半导致水位下降了许多，奥斯汀只是向前游了几米就破开水面游到了岸上。 前后都是黑黝黝地河道，不知道通向哪里，奥斯汀扶着岩壁，余光瞥见了几道印记。凑近一看，居然是一些古怪的符号，下面还有一排小小的箭头。 没有办法，毫无头绪的他只能顺着箭头的方向，沿着暗河向更深邃的地下走去。 地下河道逐渐变矮，四周的环境变得极其压抑。 好在只走出了几百米就看到了一扇开凿在岩壁上的拱门，那些符号指引的地方就是这里。 奥斯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厚重的石门。 凡尼亚翻看着玻利维尔前线发来的战报，心中缓缓松了口气，根据玻利维尔的状况来看，奥斯汀和莱莎那边应该是取得了成功，那个叫做【枯朽】的神明暂时无法影响战局。 “祂没有陨落，只是逃走了。”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凡尼亚下意识地抽出了桌面下的短柄霰弹枪指向声音的来源。 索菲娅脱下兜帽，自然而然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面前还升腾着热气的咖啡。 “你倒是不客气，还会自己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凡尼亚收起枪，没好气地说道，“下次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就你这样我迟早要被吓死。” 索菲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继续说道：“他们破坏了连接神域的通道，打断了【枯朽】的降临，祂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抛头露面了。” “那是好事。”凡尼亚欣慰地点了点头，“我很佩服他们。” “别高兴得太早，现在有别的麻烦了，而且搞不好还更大。”索菲娅给凡尼亚浇了一盆冷水。 “怎么？难道罗尔德王国还能请到别的神明？” 索菲娅转头看着凡尼亚，严肃地说道：“为了和【枯朽】对抗，莱莎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让海神完成了临时的神降。这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海神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印记，我怀疑祂会试图以她作为锚点，完成真正的神降。” “等等等等，我有些乱，你让我理理。”凡尼亚连连摆手。 “你的意思是，莱莎现在成了神降的容器？” “是的，如果情况更糟糕的话，她现在恐怕已经被海神的意志操控了，海神会利用她为自己准备神降仪式。” 凡尼亚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可是我之前听他们说【枯朽】之所以能升降，是因为祂的实力保存得最完整，是当今世界上唯一还清醒的神明。海神已经陷入了沉睡，祂怎么神降？” 索菲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解释道：“我能感受到我的灵魂正在变得炽热，海神迈尔斯想要融合大漩涡下的海神，以完全体降临。” “祂会去大漩涡？”索菲娅点头，“虽然这对你这边的局势可能暂时影响不大，但考虑到你、奥斯汀和莱莎之间的关系，我还是决定告诉你这些。” 凡尼亚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找我说这些，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比如你想和我做个交易，让我帮你做些什么，然后你去帮助莱莎他们什么的。” 索菲娅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各取所需罢了。” “那具体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索菲娅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开口道：“我想要【枯朽】。” “【枯朽】？祂不是逃走了吗？我怎么给你？而且再怎么说祂也是神明，我怎么可能把一个神明绑了交给你？” “祂恢复一段时间后一定会来，到时候你自然就有办法对付祂。”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反攻 “我？”凡尼亚指了指自己，感觉有些好笑，“我能对付【枯朽】？你是在开玩笑吗？” “这种事情可不适合开玩笑。”索菲娅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枯朽】现在已经被重创了，之后祂会过来也是为了寻找重新连接神域的方法，那时候的祂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神明，只需要一些手段就能搞定。” “什么手段？” “到时候就知道了。”索菲娅坚持当谜语人，一点重点内容都不漏。 “呵呵，你们这些人真是神神叨叨的，一点都不爽快。”凡尼亚摊了摊手，“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一定能对付【枯朽】呢？难道那时候你会出手吗？” “我不会出手。”索菲娅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就是奥斯汀咯？” 索菲娅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问道：“如何？你对我提出的交易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吗？” “我没意见。” “那你同意吗？” “成交。”凡尼亚伸出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索菲娅看了眼凡尼亚的手，没有和她握手的意思，站起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现在就去。” 凡尼亚微笑着目送索菲娅离开办公室，然后逐渐收敛起笑意。 眨了眨眼睛，她从抽屉里取出莱莎给她的那枚胸针，轻轻摩挲了一下，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看来莱莎那边应该是出了点小问题，奥斯汀的情况可能也不乐观。 又叹了口气，她现在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期待索菲娅能靠谱一点。 思考间，门口有人敲门，通信员送来了玻利维尔的最新战报。凡尼亚深吸一口气，把思绪拉回到了这边，目前他们是绝对的优势，完全有可能乘胜追击，一举灭掉罗尔德王国可能性不大，但是应该可以让罗尔德共和国站稳脚跟。 “对方损失多少？”马多克问道。 基恩翻开一页报告，说道：“初步估计在一万到一万五千之间，具体的因为没有留下尸体，所以没法统计。” “我们呢？” “我们的损失倒是比预想中小，只有不到五百人，可以说是大胜。” “我觉得不能这么算。”巴拉特摇了摇头，“看对方今天的打法策略，今天派出来冲锋的部队多数是奴隶部队，算不上主力，他们本来就是用来献祭的，对对方的战斗力影响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大。” “对方的主力部队战斗力还是保存得比较完整的，如果再战一场，对方只要不用今天这种战斗方法，胜负还真就无法预料。”马多克也赞成巴拉特的说法。 “不过这次也有效地打击了对方的士气，而且还找到了藏在我们之中的内鬼，也算是有所收获。对方遭遇了这次的失败，近几天内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可以多修整修整。” “亨利弄出来的那些东西这次发挥了很大作用，虽然下次对方会有所防备，但用处依旧很大，可以再多搞一些。”巴拉特说道，“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再弄一些别的新式武器，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我去和他沟通，只要经费到位，他肯定会有新点子。”马多克笑着说道。 与罗尔德共和国这边的轻松不同，罗尔德王国中军大营内气氛凝重至极，几位主将脸上都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关于今天的事情，都说说吧。”坐在主位的一名壮硕男子一手撑着脸颊，语气平淡地说道。 下面的一众将领面面相觑，个个欲言又止。 “怎么了？说句话舌头又不会掉，大家畅所欲言嘛。” “既然如此，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下方一名比较年轻的将领率先开口道，“我觉得这一场我们输惨了。” 众将领哗然，纷纷震惊地看着这年轻人。 “呵呵，你们别不服气，也别不敢说，这就是事实。”这年轻将领冷笑一声，“这一战里我们损失了一万多人，虽然都是素质不高的奴隶部队，但是这对士气的打击相当巨大，诸位可以去营区看看，那些士兵里有几个还有继续战斗的决心？” “这还只是一点，最重要的是，你告诉我，我们的神降计划是不是失败了？”他看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老神官，他是随军神官团的主事人，平日里从来不给这些将领好脸色，天天一副臭脸，把士兵当佣人使唤。现在神官团损失巨大，神降计划情况不明，这老家伙一下子就老实了，会议开始到现在都只敢缩在角落里，一句话都没说过。 老神官嘴角抽搐两下，语气尽量平淡地说道：“神明的力量不可限量，我们都无法猜测祂的状况。” “那就是说你们现在已经和你们的神明失联了对吗？”年轻将领一点面子不给，追问道。 老神官面皮一抖，不敢看这位咄咄逼人的年轻人，嘴唇翕动两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讨厌的年轻人说的没错，他们现在确实和神明失去了联系，原本只要祈祷，丰收女神都会有所回应，但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更别说类似洗礼等需要神明力量参与的仪式。 而且就他自己的感受而言，他总觉得自己的祈祷并没有去到应该到的地方——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意味着通向神域的通道关闭了。 这种话他自然不敢当众说出来，只能闭上嘴，一个字不说。 “再说别的，献祭奴隶部队换来的活尸似乎并没有获得太好的效果。而且一开始你们可是说了转化出来的活尸部队是可以重复利用的，现在那些活尸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老神官撇了撇嘴，辩解道：“一般的攻击对活尸确实没有太大作用，它们受伤后也确实能重组，但对方如果用上来火焰的话，活尸一旦被烧成灰烬，就再也无法复生了。” “那这个弱点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呢？”年轻将领追问道。 老神官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们内部知道这个秘辛的神官不超过十个，不可能是教会这边泄露的。”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所在了。”年轻将领转过身看向坐在主位的男子，沉声说道，“不管是那天的夜袭计划还是今天的活尸部队，对方似乎都能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我认为是我们内部出现了内鬼。” 众将领又是一片哗然，这两个情报的级别可不低，能接触到的人寥寥无几，如果说有内鬼能把这种情报泄露出去，那他的级别一定很高。换言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是在暗示那内鬼就在这里，就在这群将领之间啊。 于是，当即就有老资历的将领站出来骂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影射谁呢？难道我们之中会有人是那种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吗？” “对啊！” “没道理啊！” 那老资历见有许多人站他一边，冷哼一声，继续骂：“能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滚出来的？哪个不是跟着国王陛下拼过命的？要我说，你这种临阵挑拨离间的人才更像内鬼！” “是啊！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 “简直不可理喻。” 眼见下面吵得不可开交，坐主位的男子皱了皱眉。 老资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连忙说道：“而且依你的意思，难道连费德南大人也有嫌疑吗？” 被称作费德南的男子敲了敲座椅扶手，低声道：“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能泄露这两个消息的人确实都在这里，理论上就连我也洗不脱嫌疑。” 他一说话，老资历和刚才使劲附和的一帮人都闭嘴了。 费德南看向年轻将领，说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扭转局面？” 年轻将领微微躬身致意，随后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看来，如今想要扭转局面是极难的事情。” 费德南眯起眼睛，食指轻轻敲着扶手，没有出声催促。 见没人当捧哏，年轻将领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破局之法有两个，一是发动一次齐袭，就现在。”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人站出来质疑道：“今天我们刚刚撤退，士兵疲乏不说，士气也不高，现在发起齐袭，恐怕效果不会太好。” “这话说的不对。”年轻将领摇头，“对方肯定也会认为我们此时士气低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动作，但我们就要抓住这个机会突然袭击，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至于士气问题，只要赏赐够多，总会有人愿意冒险，所以我建议从全军中选出一支敢死队，由他们完成这次任务。” “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要搞这次齐袭？”费德南开口问道。 “敢死队突袭是为了制造混乱，创造机会，一旦有机会，大军就会随后而上。” “这个先放一放，说说你的第二个计划。”费德南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二是偷袭，偷袭他们的大后方艾法西亚。”年轻将领缓缓攥紧拳头，“对方把宝压在了玻利维尔，放在艾法西亚的兵力必然比较少，我们此时去偷袭艾法西亚，对方后方不稳，前后失据，肯定会露出破绽，到时候我们再针对破绽致命一击。” 众人面面相觑，仔细思考了一下，他们都认为这个办法有可行性。 “什么时候出击？”有人问了一嘴。 “当然是现在。”年轻将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理由和上面一样。”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向费德南。 后者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他们肯定派了眼线盯着我们，你有什么办法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调兵到艾法西亚？” “小股部队化整为零，装作派出去的斥候小队，同时保证大部队不动，迷惑对方，还有……”年轻将领顿了顿，看了费德南一眼。 “有什么你就说，不必拘束。” “还有就是我们所有将领都留在这里，以防消息泄露。” “都留在这里谁去带兵攻城？”老资历问道。 年轻将领没说话，只是看向费德南。 后者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我亲自带队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里始终需要一个人坐镇。”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计划，就由你去实施。”他补充道。 “费德南大人，如果我们之中真的有内鬼，那他也有嫌疑啊。”老资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稳妥起见，在下认为可以让国王陛下从禁军将领中挑选一人带兵前往艾法西亚。” “那就太繁琐了，而且现在就得出发，不能贻误战机。”年轻将领反对，“我可以用我的家人做担保，我绝对是清白的。” 此话一出，那老资历也没法再指摘什么，只能乖乖闭嘴。 费德南见众人都没有意见，当下就拍板定了下来，叫来两个亲信下去动员士兵，其余的将领则安安静静地找地方坐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应该都会待在这里了。 散会后马多克并没有直接回去歇息，他总感觉有些不得劲，思考一会儿后叫来了基恩。 “还有什么事吗？” “多派几个人到对面去，现在就去，监视对方的动向，我总感觉对面要想点子。” “今天吗？”基恩有些惊讶，“今天他们不是刚刚经历了一次失败，就算要想点子他们士兵真的还有士气吗？” “不好说。”马多克摇了摇头，“还是派出去吧，以防万一。” 基恩点了点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十多分钟后，马多克亲自给凡尼亚发了一封电报。 午夜，凡尼亚看完手里的加急电文，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静谧的城市。 从玻利维尔急行军过来的话，大约明天中午左右就能到艾法西亚，如果更狠一些，轻装简行只带武器，那早晨就能赶到。 她叹了口气，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了办公室，虽然只是马多克个人的猜测，但凡事肯定都要留一手才稳妥。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见招拆招 年轻将领挑选了一千多人，这些人都是为了赏钱不要命的主，其中甚至还有五六个神眷者，不过他们都是丰收女神的信徒，如今女神情况不明，他们与神明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因此实力大大削弱。 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这位年轻将领相信，如果能打艾法西亚一个措手不及，这点人手也能拿下这座大城，最不济也能对对方的后勤补给造成影响。 挑选好人手后，他当即便率领这支部队开拔。在到达营帐边缘后便化成十多支十几人的小队，伪装成小股的斥候部队，迅速化整为零，在荒原中散播出去。 好巧不巧，这一动向刚好被基恩本人尽收眼底，他想着自己亲自到对方营帐边上探查一下情况，没想到还真让他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其实如果放在平常，基恩未必会对这些小队有过多的关注，但刚才在出来之前马多克特别嘱咐过他，因此他没有多犹豫，当即派出一个手下回玻利维尔汇报情况，自己则随便找了一支小队跟了上去。 那支伪装成斥候的小队并不是傻子，他们并没有直接就前往汇合点，而是沿着正常的斥候应该走的路线，先往玻利维尔的方向迂回了一大圈，然后就这么猫在了玻利维尔城外的一个小树林里不动了。 基恩跟在他们后面，差点就以为这支小队就是真的斥候了。 就在他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时，这支小队终于有了新的动作，他们装作往回撤退，但在中途转向了艾法西亚方向，并且速度极快。 基恩终于确定了他们的真正目的——他们要以一支奇兵偷袭艾法西亚。 弄清楚这些后，他差遣小队里的其他人回去找马多克汇报，自己则带着最后一个手下继续跟踪。 这支小队停在了玻利维尔与艾法西亚之间的一处村庄里，罗尔德王国和罗尔德共和国的内战开始后，这个小村子就被废弃了，如今里面空空如也，几乎只剩下了房屋的框架。 基恩不敢贸然进村，如果敌人选择在这里集合，那一进村就等于是进了天罗地网，必然会被发现。 在村外等了一段时间，陆陆续续又有数支小队抵达了这里，看来他们真是前往艾法西亚的奇兵没错。 基恩隐藏在夜色中，观察着村庄内的情况，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村子里面居然没有一点动静。进入村子里的小队就像是被夜色吞噬了一般，再也没有出去。 又等了十多分钟，基恩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我进村子里看看，如果我十分钟没出来，你就赶紧撤。”基恩嘱咐他的那名手下后便摸进了村子。 由于没有人生活，村子里漆黑一片，基恩只能借着黯淡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那些小队的踪迹。只要他们来过，必然会留下痕迹，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 在村子里转悠了几圈，基恩发现这村庄里居然真的是一个人没有，人活动的痕迹到了一处破旧的两层小楼后就全部消失了。 基恩站在这间屋子里，仔细观察着内部的陈设，试图找到不和谐的地方。 屋子里能搬走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一把断了一条腿的椅子趴在地上。这里以前应该是一间铁匠铺，在角落里还有一个巨大的用石砖砌成的炉子。 如果说屋子里哪里有问题的话，只可能是那个炉子。 但炉子面前和里面都铺满了厚厚的灰尘，不像是近期有人动过的样子。 基恩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地将那把坏掉的椅子拉起来，然而不管他用多大力气，那把椅子始终纹丝不动，像是被粘在了地上。 基恩顿时警觉起来，跑到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人过来后回到椅子旁，开始试探着挪动它。 最终，在经过了三四次尝试后，基恩终于找到了一个角度，将椅子扭转了半圈，接着在靠墙的地面上便缓缓出现了一个向下延伸的洞口。 基恩没有贸然向下探查，他先回到那名手下身边，将村内的情况详细说明后，才又回到那间铁匠铺里，找到密道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和外面的入口不同，这下面的密道并不狭窄，足够容纳三个成年人并排走路，密道两边的墙壁上还插着火把，看样子应该是刚点燃没多久——那些小队真的进入了这里。 基恩在艾法西亚的时候参与了清除城内密道的行动，艾法西亚的每个贵族都会在自己的府邸下开挖地道或者密室，整个艾法西亚地下存在着一个错综复杂的地下网络，部分地方还和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连在一起。 原本凡尼亚和马多克打算花时间彻底清查这些密道，但后来事务繁多，他们已经没有找到机会推进这个计划，只能先暂时把已知的地面出入口封堵起来，派一点人监视着。 如果说这条密道能直接通往艾法西亚的话，无疑是对罗尔德共和国的巨大威胁。 这支齐袭队伍甚至都不用全体出动攻城，只要借助那庞杂的地下网络进行游击战，就能把艾法西亚的守军折磨的死去活来，甚至还会影响到送往玻利维尔前线的补给。 基恩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前走，他知道就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无法和那些敌人抗衡，但如果他不跟上他们的话，艾法西亚就会像被蒙上眼的大象，被这只下水道里的老鼠肆意玩弄。 好在这条密道暂时还没有出现分叉，要不然就更麻烦了。 “果然来了吗？”凡尼亚看着刚刚加急的电文喃喃道。 对方果然坐不住，派了一支数量不明的队伍偷袭艾法西亚。如果凡尼亚不事先得知这件事情的话恐怕会有一些小麻烦。 过了十多分钟，又一封电文到了她手上，这次她真的坐不住了。 根据这封电文的说法，敌人很有可能会利用城外的密道潜入艾法西亚地下，然后借助地下网络发动袭击。 凡尼亚皱起眉，如果是其他路数她都有办法应付，但这一手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艾法西亚的地下网络实在是太恐怖，虽然前期已经摸清了一部分，但她也知道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传令下去，加强巡逻，各个地下通道的出入口加一倍的人手，要求人手一把信号枪，一有不对劲的就发信号。” 艾法西亚已经处于被动中，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奥斯汀背着小孩缓慢前进，那扇拱门后是一条挺宽敞的走廊，走廊的两边和穹顶上都有许多浮雕，但奥斯汀看不懂也没时间仔细研究。 就这么慢慢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豁然开朗，一个圆形的广场似的大厅出现在面前。 圆形的大厅中央有一座喷泉，四个方向分别有四个拱门，除了奥斯汀现在走出来这扇外只剩下了左边一扇还算完好，剩下两扇已经彻底坍塌堵死。 中央的喷泉迟里有一座石雕，雕刻得正是【枯朽】，这棵小树苗通体黑灰色，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上面闪烁着的一粒粒光点。 喷泉池的泉水并没有枯竭，不知道水源来自何处。 奥斯汀走进喷泉，才发现正对着他的地方有一块石板凸出了地面，上面雕刻着一些古代文字铭文。 在莱莎的教导下，他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古代文字，这块石板上的内容勉强能看懂——“团结在伟大的神明周围，一切的伤痛都将被治愈。” 奥斯汀看了喷泉池中间的雕像一眼，第一时间想到了背上的小孩。 这家伙失血过多，现在奄奄一息，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那多半是死定了。 如果，这块石板上的内容是真的—— 奥斯汀舔了舔嘴唇，又看了一眼那棵树苗。 如果这座雕塑的作用和密室里那个相似，那它应该也是连接【枯朽】神域的通路中的一个节点，奥斯汀使用弑神之力破坏了一个节点，切断了连接，那神域里的力量就被卡住了。 也就是说，这座喷泉池或许真的能像石板上刻的那样，能够救小孩一命。 而且现在【枯朽】与自己的神域失去了联系，吸收祂神域里的力量不会受到祂本身的影响。 好机会！ 想到这里，奥斯汀不再犹豫，将小孩放了下来，让他倚靠着喷泉池，把他的一只手放进了池水里。 接着，那小树苗雕像里闪烁得光点便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样，进入池水，最后顺着水流进入了小孩的身体。 随着光点的进入，小孩身后的伤口开始飞速愈合，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一直紧闭的眼睛也颤抖着睁开，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奥斯汀。 后者松了口气，然后将他的手从水里捞了上来——点到为止就行，不能没有节制，万一用多了出问题就麻烦了。 小孩四处看了看，然后咳嗽几声，将口中的血污尽数咳出，最后有些虚弱地开口道：“那个女人出问题了，她攻击了我，逃走了。” 奥斯汀知道他口中的女人就是莱莎，有些惊讶：“她攻击你？当时怎么回事？” “我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准备带你们撤离，当时在外面只看见了她，我就打算先带她去附近的安全屋避避风头，结果在树林里她突然对我出手，要不是你赶到，我可能已经死了。” 奥斯汀有些难以置信，他想不出莱莎袭击小孩的理由，于情于理这都不对劲。 “她有和你说话没？” “没有，全程一个字都没说，但我一开始拉她的时候，她说配合的。” “那你看见她的时候她是什么状态？” “好像是在那里发呆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当时没来得及问，直接把她拉走的。” 奥斯汀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发呆。 在和【枯朽】的战斗中，莱莎应该是以自己为容器容纳了一些来自海神迈尔斯的力量，这才能和【枯朽】打得有来有回。 而在【枯朽】逃走后，海神的力量很有可能没有回归，而是在莱莎身上打上了一个印记，让海神得以控制莱莎的身体。 这是目前奥斯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按照这个路数走，那下一步海神迈尔斯很有可能会控制着莱莎搞定索菲娅，削弱大漩涡下的那个分身，最终二合一完成神降！ 奥斯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让莱莎成功，那到时候他面对的就不只是一个【枯朽】了。 海神和祂必然会为了罗尔德王国和罗尔德共和国的事情唇枪舌剑甚至大打出手，到时候便又是一场神战！这绝不是奥斯汀愿意看到的事情，至少现阶段不希望看到。 “这里是哪里？”小孩的发问打断了奥斯汀的思绪。 “一处地下遗迹，和今天你看到的那个神明有关。” 小孩点了点头，很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他换了个问题，“罗尔德王国的驻军肯定已经赶到了，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奥斯汀想了想，看向左边那扇没有坍塌的拱门，说道：“这个遗迹应该会有其他出口，我们可以找找，怎么样？” “这方面我不懂，看你吧，我没意见。”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小孩耸了耸肩，说道。 “对方派出了部队袭击艾法西亚吗？”马多克捏着手里的情报，眯起眼睛看向罗尔德王国大军的方向。 他目前只知道有这么个事情，但不知道他们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补给。如果能得知这两个数字，马多克很有可能会整个大活——趁夜发动进攻。 虽然陆军质量和装备方面比不过对方，但现在士气方面对方肯定不如罗尔德共和国，如果对方调遣了相当一部分人去偷袭艾法西亚，那马多克完全可以趁机让对方掉一块肉下来。 “增多斥候的数量，派更多小队出去，把对方的计划和动向摸清楚。”马多克如此安排道。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尽皆知的偷袭 奥斯汀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孩，后者背后的洞口处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甚至洞里的肉刺都还没有长好，正在缓缓蠕动着，非常恐怖。 奥斯汀一时间有点不清楚现在的小孩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存活着，甚至想的比较黑暗的话，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是他自己。 突然，他发现了一些异常。 “等一等。”奥斯汀语气有些凝重。 小孩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奥斯汀快步上前，站到小孩身后，小心翼翼地扒开他后背上那个洞口旁边的衣服，露出下面的皮肤。 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小孩的声音有些颤抖。 奥斯汀没有说话，面色凝重地看着露出的皮肤。 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皮肤了，伤口周围的区域都已经变成了褐色，表面变得凹凸不平，摸起来有些粗糙。 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个被击穿的血洞内部也已经完全木质化，干涸的血液摸起来有些粘手，完全已经是树脂的性质，而那些蠕动着的肉芽更像是新生的根须，它们互相交缠在一起，然后木质化。 奥斯汀舔了舔嘴唇，他突然有些后悔用那个喷泉的力量救活小孩，有的时候变成某种变态的生物比死了还难受。 “额，到底怎么了，你直接说吧，我都受得了。”小孩大概也知道了自己身上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沉默一会儿后缓缓说道。 他也是从刀枪里滚出来的人，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是特别在意，反正最差不就是一个死吗？ 奥斯汀斟酌了一下，说道：“情况是这样的，你之前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如果再不采取手段恐怕就完蛋了，所以我为了救你借助了一点丰收女神的力量。” “嗷，怪不得我还能救回来，按理说那么重的伤势基本上已经死定了。”小孩倒是豁达，笑着说道，“丰收女神？珀斯比的那个虚影就是她的真身吧？想不到居然是一棵树。” “准确的说，丰收女神这个名号是假的，不过这不重要，以后有机会再说，重要的是借助祂的力量治疗你似乎是有副作用的。” “没想到珀斯比地下还有这种地方，我看过冒险小说，里面总是把和神明有关的遗迹描述得相当恐怖，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致命的。”小孩找了块凸起的石头坐下，“你也是没有办法，能理解，不管是什么副作用，总不会比死亡更糟糕吧？” 奥斯汀看着这个少年模样的人，突然有些感慨，他上一次认识这么乐观的人还是“八月雄狮号”上的马菲，那家伙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我不好说。”奥斯汀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把情况简单描述一下，“你背上的伤口处出现了异变，目前的表现形式是木质化，不排除之后有更大的变异可能。” “木质化？”小孩愣了一下，“我会变成一个木头人吗？” “不好说，情况可能比这个还糟糕，因为涉及神明的大部分问题都会有精神方面的表现，所以你也可能会变成一个疯了的木头人。” “更恐怖的是，在不知不觉间，你本身的意识会被神明的一丝意念取代，成为祂的傀儡。” 小孩打了个冷颤，虽然他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但这种事情乍一听也确实很吓人。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倒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痛快。”小孩耸了耸肩，然后反过来安慰奥斯汀，“放心吧，我无所谓的，至少暂时不用死，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都是赚的。” 说罢，奥斯汀叹了口气，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方体递给他：“这是一个炸弹，威力刚好足够一瞬间了结你的生命，如果你觉得自己要被控制了或者出现了某些不可逆的丧失自我的变异，就引爆它。” 小孩坦然地结果炸弹，把它放在手里把玩了几秒钟，然后放进了口袋里，笑道：“你放心，我们这种做情报工作的都已经有这种觉悟了，我们可以受过专业训练的。” 奥斯汀点了点头，继续前进，小孩摸了摸口袋，跟在奥斯汀身后。 两人走进那道拱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这条甬道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甬道两边的壁画随着深入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大概看清其中人物的轮廓。 小孩一开始还对这些东西充满了好奇，但随着时间流逝，好奇心逐渐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何时能走到尽头的疑虑。 “诶，你看这是什么？”小孩突然叫住了奥斯汀。 奥斯汀走回小孩旁边，看向他指着的一副壁画。 因为这些壁画里的内容基本都差不多，奥斯汀只在刚进入甬道时还关心一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已经瞟都懒得瞟一眼了。 他定睛看去，壁画上赫然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影，这两个人影看上去十分突兀，和前面的一副没有任何关联。 向前面看去，却发现墙壁是空白的。 奥斯汀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叫上小孩往前走了几十米。 再跑回来看墙壁，果然出现了下一幅画面——两个一前一后的小人。 “这不会是我们吧？”小孩有些惊讶，他对于神明相关的东西知之甚少，这种异常现象足以让他感到震撼。 “大概率是了，这壁画开始记录我们的情况了。” “难道它是活的？”小孩伸出手指戳了戳墙壁。 “不是，大概率只是一些精神上的影响罢了，遗迹里常有的事情，稍微注意一下就行。”奥斯汀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唤醒了道格，危险感知在这种时候能救命。 ［没反应，完全没感觉。］道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太敏感了，经历的事情太多老是觉得有人要害你。］ “小心一点总没有坏处。” ［有问题我肯定第一时间出声，这里一点感觉没有也确实奇怪，你也自己小心一点吧，不要迷信能力。］ 两人又来回观察了几次壁画，发现除了它在记录之外没有其他反应后也就不去管它了。 “这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小孩扶着墙轻轻喘气，他感觉自己至少已经走了十公里，“这遗迹为什么会那么大？它到底是修来干什么的？” 奥斯汀站在甬道中央观察着天花板和地面，他也觉得很不对劲，虽然没有走到之前标记号的地方，但就是有一种在兜圈子或者原地踏步的感觉。这也是遗迹中很常见的干扰手段，他们俩完全有可能遇到。 “肯定有问题，这里很不正常。” “那当然，正常的话能走这么远吗？”小孩又戳了戳墙壁。 突然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说，我们会不会在壁画里？” 奥斯汀一怔，疑惑道：“怎么说？” “没有什么依据，就是一种……额……预感？我觉得我们可能是在壁画里，而刚才看到的壁画才是现实世界。” “你的意思是我们从被壁画记录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被困在壁画里了吗？” “不，我感觉还要更早，或许是从壁画开始变得清晰那里就已经掉进陷阱了，又或者壁画逐渐变清晰也是一个逐渐收网的过程。” 奥斯汀摩挲着下巴，小孩说得确实有道理。 “那我们回去看看吧。” “又要走啊！” 与此同时，基恩也在一条甬道里，他尽全力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着——在他前面不到一百米，就是罗尔德王国准备齐袭艾法西亚的队伍，他已经赶上了。 基恩现在面临着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怎么给凡尼亚传信？ 他跟是跟上了，但如果没办法通知给凡尼亚的话，这完全没有作用。 常规手段肯定是无法使用，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外界交流的机会。 基恩已经跟着这支部队走了差不多五六个小时，按照时间估计的话应该已经到达了艾法西亚城的地下。理论上在这里的话他是有机会向外界传信的，只需要找到那些被暂时封堵的出入口就行。 但不知道是不是路线问题，这一路上基恩都没发现那些出入口，他们正在走着的这条路线居然没有和那个复杂的网络串联起来。 凡尼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冒出的一抹淡淡的光芒，她昨晚一宿没睡，算算时间现在那支奇袭部队应该已经到达艾法西亚地下了。 “情报上说基恩跟在那支部队后面，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那些被临时封堵的出入口，给外面的士兵报信。”凡尼亚背对着阴影里的某人，缓缓说道，“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那我偏向于两种可能。” “一是他没有跟上那支部队，自然也就谈不上报信；二是他没有找到能与外界联络的出入口，这说明他们走的那条路线和艾法西亚的地下网络连接点甚少，甚至可能是独立的。” “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凡尼亚看向阴影里的人，继续说道，“你觉得这样一条特殊的密道，最有可能通向哪里？” 坐在阴影里的人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顿时发出来一阵锁链响动的声音。 地平线上一轮太阳缓缓升起，阴影里的那人也露出了真面目，赫然是里基公爵。 里基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我倒是觉得这种密道只会通向两个地方。”凡尼亚自顾自地说着，“一是艾法西亚的军营或者市政厅，但在军营里发动奇袭，总感觉有些不太合理，市政厅虽然稍微好一点，但它周围太空旷，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二就得看艾法西亚城内地位最高那人是怎么安排的了。” 里基瞥了凡尼亚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现在艾法西亚地位最高，权势最大的人不就是你吗？” “里基阁下，话可不能这么说，您的那幢公爵府我们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清查完的，那可不就是你权势和地位的象征吗？” “你都说了你们已经清查过了，那还问我做什么？” “问问你有没有遗漏什么‘贵重物品’。”凡尼亚笑道，“据我所知，公爵府里的收藏恐怕不止这些，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说这个问题，但不是代表我已经忘记了。” 里基没有说话。 “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这样的话之后你还有可能被换回去。” 里基皱了皱眉，自嘲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们，但我也不知道啊，如果公爵府真的有你们没发现的密道，那我为什么还会坐在这里听你问话呢？” 凡尼亚叹了口气，看来从里基这里得到线索根本行不通，必须找其他办法。 那支部队随时可能从地下发起攻击，凡尼亚在和他们赛跑，她必须赶在冒头之前赶到老鼠洞，这样才能在他们冒头的瞬间给予他们沉重一击。 “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等着。”马多克敲了敲桌子，“既然他们能搞突然袭击，那我们也能搞，而且得搞一个大的。” 巴拉特看向马多克。 “斥候回报，说对方军中的高级将领进入中军大营内开会后就没有出来，那现在他们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 巴拉特摇了摇头：“中间是一片大平地，我们出击的话对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所以不能大规模出击。” “你想小部队袭扰？” “正是如此。”马多克微微一笑，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体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从亨利那里淘来的东西，便携式炸弹，用这个就行。” 巴拉特顿时眼前一亮，笑眯眯地问道：“这东西亨利他有多少？” “不多，目前能拿出来的只有不到一百个。”马多克看出来巴拉特想要将其用于实战，他自己肯定也想，只是这种随便做了玩的小玩意儿亨利确实拿不出那么多来，只能先用作袭扰。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袭 马多克的奇袭计划从提出到执行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算说是临时起意也不为过。 但就算是这样简陋的计划，巴拉特等人居然没有一人反对，下面的士兵更是积极，响应的人多达上千。但是这次只是小规模的袭扰，明显是用不了那么多人，所以马多克最后只选了不到一百人，由波罗斯带领，即刻出发。 如此高涨的气势让马多克等人着实惊讶，在他们看来，今天晚上这一战的胜利毫无疑问已经拿下了。 一百多人的队伍学习了对面的经验，在玻利维尔城内就化整为零，化作一支支十多人的小队，零零散散地出城。 其中一部分被罗尔德王国的斥候发现，引起了对方的警觉，但发现这些小队后续只是在距离玻利维尔不远的地方停下警戒后又逐渐放松了警惕。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哨兵紧绷了一晚上的精神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时，十多支小队从四面八方潜向罗尔德王国军队的营地。 黎明前是人精神最放松的时候，更别说罗尔德王国的军队在白天经历了一场大败，每个人都精疲力竭。因此，这一百多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摸到了营地的边缘。 接着就是亨利那些小发明的表演时间，一颗颗长方体的物件被扔进营帐，其中一些被罗尔德王国的士兵发现，但他们只把它当做了不明所以的铁块，甚至有“聪明”人把它带到了中间的大营里，给将军们研究。 好巧不巧，亨利发明这小玩意儿时为了保证投弹人的安全，设置了很长的延时引爆——虽然现在看来有些长得过头了，但用在这里刚刚好。 站在门口的将领皱了皱眉，从卫兵手里接过了铁块。 “这是什么？”费德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问道。 “是士兵在营地边缘地方捡到的铁块。”那将领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说完便双手捧着刚刚拿到的铁块走到了费德南跟前，“他们怀疑可能是逆贼的阴谋诡计，所以特别捡了回来，请大人定夺。” 费德南没有去拿，而是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将领手里的东西。 那玩意儿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长方体，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普通的让人提不起兴趣。 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索性摆了摆手，说道：“在场的各位都传看一下吧，看看谁见过这种东西。” 几秒钟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都小心些，轻拿轻放。” 说罢，他看向从卫兵手里接到东西的那名将领，说道：“下次再有捡到这种东西，不必拿过来给我们看，最好是直接去找军械官。” “是，大人。” “你吩咐一下门口的卫兵，让他去问问营区里有多少人捡到了这玩意儿。” “是。” 等在营区外的罗尔德共和国士兵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一个响，顿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波罗斯亲自带领的队伍距离营区最近，他此时就带着人躲在一顶大帐篷后面的灌木丛里。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些东西扔出去以后没有动静，难道是失灵了？ 虽然如此，他也没有下令撤离，而是决定再等一等，亨利的发明在这次战役里发挥了多少作用大家都有目共睹，波罗斯愿意相信他，再给他一段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营帐里的那块“铁砖头”兜兜转转又传到了费德南跟前，这里没有人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让卫兵带给军械官去吧，让他们研究研究，这玩意儿绝对不会什么用都没有，既然被我们发现了，那就必须要在它生效之前破解！” 话音刚落，此时拿着“铁砖头”的那名将领突然惊呼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铁砖头”的表面出现了一些规整的纹路，此时正在往外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 费德南心中咯噔一下，大喊道：“快把它扔出去！” 然而这东西旁边已经挤满了好奇的将领，捧着它的将领听到了费德南的呼喊，下意识地将其往外扔，却被一个大个子挡了回来。 光芒愈发刺眼，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两三秒内，因此当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发光的“铁砖头”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狂暴的气浪携带着破片将周围的将领全部震飞出去，而一直捧着它的那家伙更是悲惨，半个身子直接被炸飞了去，只剩下两条腿立在原地。 罗尔德王国的营地里接连传来爆炸声，波罗斯知道时机已到，当即跳出来，一刀劈翻一名路过的士兵，大喊道：“杀！” 霎时间，一百来号人从营区的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喊杀声震天，一百多人竟然喊出了一千多人的气势。 突然出现的敌人让本就因爆炸而混乱的营区更加混乱，罗尔德王国的士兵各自为战，大部分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没拿到就被杀死，还有一些倒霉鬼则是死在了战友的脚下。 中军大营的爆炸和从中狼狈逃出的将领加剧了混乱，罗尔德王国的士兵们都慌了神，也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敌人从地下攻过来了！”中军大营附近的士兵慌乱地像外逃跑，而外层的士兵又向里撤退。 一时间，两拨人撞在了一起，互不相让，引发了更大的混乱。营区里流言四起，有说大将军已死的，有说大将军叛国的，还有说敌人都是神眷者的。 整个营区如同一团柳絮，被名为混乱的火焰瞬间点燃。 在这样的环境下，波罗斯带领的一百多人犹如战神一般，人挡杀人，在营区里进进出出数次后居然没有一人伤亡。 波罗斯仰仗着自己神眷者的身份更是直接冲进了营区的最中央，杀死了好几个从中军大营里逃出来的将领。 这样的混乱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一道雄浑的声音突然从营区中央爆发而出：“卫兵！稳住阵型！其余士兵原地不动，违者杀无赦！” 数十名穿戴整齐的卫兵从中央位置向波罗斯的方向包抄而来，原本混乱的营区像被按下了静止键，那些士兵居然真的停在了原地！ 波罗斯眉头一皱，吹了一声口哨，接着在一片回应声中，参与奇袭行动的一百多人迅速撤离。 波罗斯跑到营区边缘时，突然皱了皱眉，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 他面带怒容，双拳攥紧，脚下一踏毫不犹豫地砸向波罗斯。 波罗斯压低身体一个前翻滚，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人的攻击，没有一点停顿，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窜出很长一段距离，接着便消失在了荒原里。 没有留下人的魁梧男子暴跳如雷，一拳把一旁的石块砸得粉碎，咬牙切齿地大喊道：“我是罗尔德王国大将军费德南，敢不敢出来与我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场！” 正在全速逃离的波罗斯嘴角一撇，傻子才和你单挑呢。 马多克通过望远镜看着罗尔德王国营区里发生的一切，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巴拉特：“艾法西亚那边不知道如何，但我们至少成功了。” 艾法西亚依旧处于紧张之中。 凡尼亚加派了不少人手在各个地下网络的出入口巡逻，以求第一时间知道那群人的动向，同时也派人到监狱里一个一个地询问那些艾法西亚贵族，试图从他们嘴里挖出线索。 然而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就和里基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配合凡尼亚，哪怕后者已经提出了死亡威胁——这些贵族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投降，他们还一直等待着被解救。 基恩更是心急如焚，他一直没有被发现，但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外界通风报信。他现在已经确定这条密道是一条独立的、保密级别极高的密道，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反攻艾法西亚而专门设计的。 他跟着这支队伍在地下走了许久，依旧没有察觉到他们要出击的意图，如果不是这里确实已经到了艾法西亚的地下，基恩可能会以为这些人是来探险的。 又转过一个拐角后，这支队伍突然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基恩神色一变，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们停留在一个宽阔的大厅里，这里似乎是一个储藏室或者避难所，十分宽阔，容纳了上千人后依旧不显得逼仄。 领队的年轻将领似乎在沿着墙壁摸索着什么，基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终于，在摸索了几十秒后，他重重地敲击墙壁某处，宽阔大厅开始颤抖，然后居然开始缓缓上升！ 基恩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巴，这可是他从未想到过的情形。 接着便是焦急——那个大厅升了上去，他也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跟上去，只能呆在原地目送，已然彻底错过了提醒凡尼亚的机会！ 基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么大的升降装置会通往哪里呢？他这一路上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坡度变化，因此这里所在的位置可能并不是很深，这个平台大概率不是上到另一个地下层，而是直通地面，那么地面的哪一处能容纳下这个平台呢？ 基恩绞尽脑汁，最终得到了三处位置：一是被炸毁的宴会厅，那里确实足够宽阔；二是市政厅的一楼大厅，凡尼亚等人此时在那里办公，那里一楼大厅的大小倒也勉强能容纳这个平台；三是里基公爵的府邸，他的府邸后方有一片花田，大小和这个平台差不多。 前两个地方的可能性一般，宴会厅在被炸毁后已经经过仔细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密道，而且那里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城市广场，十分空旷，出现在那里的话毫无疑问会被周围的卫兵第一时间发现。 市政厅被用作办公区前也经过了仔细的检查，虽然确实发现了一些密道，但都借助神眷者的能力填平了，那名神眷者当时也没有发现其他密室。 里基公爵的后花园并没有被仔细检查——至少没有把里面种的花都拔出来看，当时检查的重点基本上都放在了里基公爵的宅邸上，对后花园的关注很少。而且里基公爵的府邸现在并没有被拆毁，凡尼亚打算把这幢建筑弄成一个博物馆或者纪念馆，此时处于封存状态，只有几个卫兵负责看守。 如此说来，他们从后花园出现的概率确实不低。 可是该怎么提醒凡尼亚呢？现在原路返回赶往艾法西亚肯定不现实，等他到了艾法西亚那边也差不多打完了。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只有面前这一条路可走。 基恩下定决心，朝着升降平台走去。 此时升降平台已经上升了十多米，整个没入了上方的空洞里，上面的人完全看不见下面的状况。 基恩三下五除二解决留守的两名士兵后开始研究起面前的控制台，他想先试着把升降平台停下。 然而研究了半天后他才发现这并不可能，操控升降平台姿态的控制台被设置在了平台上，这里只负责开启前的一些操作，开启后就会自动转由平台上的控制台控制。 停下神降平台行不通，基恩也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开始寻找除了升降平台之外能通向地面的方法。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大型装置旁边一般都会有维修管道，以方便对装置进行检修和维护，这种维修管道大概率也是通向地面的，只要找到这种通道，基恩只要爬的够快就能赶在这支队伍前回到地面。 花了大约五六分钟，基恩便找到了维修管道，向上看去它似乎确实可以直通地面，但没有升降平台，要上去就只能靠手脚并用地爬。 基恩深吸一口气，使出全力，如同山林里的猿猴一般快速地向上攀缘而去。 “地震吗？”凡尼亚看到桌面上的茶杯晃动了几下，喃喃道。 由于震动没有持续下去，凡尼亚也没有任何头绪。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章 伤亡殆尽 基恩已经拼尽了全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上那个升降平台，但比起什么都不做，他宁愿尝试一次。 上方的梯子似乎永远不会到尽头，他只感觉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麻木、酸痛，每动一下都疼得不行。 升降平台运行的低沉轰鸣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这轰鸣声给予了他希望，只要能听到这声音，他就会告诉自己继续坚持。 这样的攀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在高强度的运动中基恩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现在只有一股莫名的执念还在支撑着他。 突然，他的头重重地撞击在了一块铁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一阵眩晕，差一点就松开手掉了下去。 咬牙挺过眩晕，基恩抬眼看到了阻碍自己继续向上的东西——一块圆形的黑色铁板，似乎是一个厚实的盖子。 他愣了一下，随后便是狂喜，他终于爬到终点了。 基恩一只手抓住楼梯，一只手使劲向上推了推，但这铁盖纹丝不动。 这条密道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产物，或许这个洞口早就被其他东西堵住了也说不定。 升降平台的轰鸣声逐渐降低，似乎那个大家伙也即将抵达目的地，基恩居然比它要快上一些。但如果无法通往地面，就算比它快半个小时也没有任何作用。 基恩心急如焚，一只脚踩在楼梯上，另一只脚踏在身后的墙壁上，双手一起用力，试图推开那盖子，然而它依旧是一动不动。 难道要在这里功亏一篑吗？ 基恩翻找着身上的口袋，像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这一找还真给他找到了一样——一个黑色的长方体。这是开战前亨利给他的，说是让他帮忙测试一下，基恩因为忙于搜捕内鬼，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帮这个忙，没想到在这里用到了。 看了看手里的黑色长方体，基恩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也亲眼看到过亨利研发的其他爆炸物都是什么威力，在这么近的距离引爆它的话，基恩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升降平台的方向传来几声机械锁止的响声，似乎这个大家伙已经到达了终点站，上面的乘客随时可以下车。 事已至此，基恩不在犹豫，将黑色长方体激活，塞进盖子旁边的一个缝隙里，然后顺着楼梯快速向下爬。 亨利制作的第一版试做型延时并没有特别长，因此在过了大约五秒钟后，楼梯的顶端便发出一声巨响，一股强劲的火浪从上方喷下，将基恩从楼梯上喷了下去。 他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直接失去了意识。 在里基公爵府邸前站岗的士兵感觉脚下一抖，接着便听见后院的花园里传来一声巨响，转头一看发现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飞到了半空。 艾法西亚此时正处于警戒状态，这卫兵不敢怠慢，毫不犹豫地打出了手里的信号弹。 几乎是在信号弹升空炸开的瞬间，卫兵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花园从中间裂开，花花草草和土壤已经落进巨大的裂缝，接着无数士兵从扩大的裂缝中鱼贯而出。 卫兵面色大变，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但对方人数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击中了目标，就被乱枪打死，倒在地上。 年轻将领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踏上松软的花园土地，面色凝重地看着天空中炸开的信号弹。有些愠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刚才旁边的那个爆炸。”一名队长说道。 年轻将领攥紧拳头，冷声道：“快速整队，一分钟后出发，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我们必须快速出击！” “是！”罗尔德王国的士兵们齐声大喝，能来到艾法西亚城内他们就已经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赏金，如果能再立下点别的功劳，那就赚翻了。 这些士兵如同见了黄金的海盗，个个情绪高涨，跃跃欲试。 年轻将领看到这些士兵的状态后松了口气，心中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凡尼亚站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一支数百人规模的卫队已经集结完毕，她看到那枚信号弹后便向那片区域派出了几支小队先行探查，自己则集结了市政厅的卫队，跟在那些小队后面赶往支援。 而在她之后，还有留守艾法西亚的几千人已经在集结当中，只要她拖住敌军十分钟左右，那支决定胜利的军队就能赶到。 目标是里基公爵的府邸，凡尼亚在心中把那个老混球骂了无数遍，把他的亲戚朋友都问候了个遍。 年轻将领率领手下近千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公爵府邸，直奔位于艾法西亚中央的市政厅，凡尼亚一般会在那里办公，只要擒住她，这艾法西亚便会不战而降。 现在的凡尼亚可能还在做梦吧！年轻将领有些恶趣味的想到。 在路上，罗尔德王国的这支奇袭部队遭到了小股巡逻队的袭击，他们藏在街道两边的房屋里偷袭，给奇袭部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但他们毕竟人数少得可怜，根本无法阻挡这支近千人的队伍，往往在发起攻击后几分钟内就会被一一扫除。 凡尼亚率领的卫队在得知敌人正朝着市政厅直线前进的消息后并没有直接与他们硬碰硬，而是在市政厅前构筑起街垒，在敌人到来前勉强筑起了一道防线。 年轻将领率领队伍拐过一个弯，在到达市政厅前分出了两百多人前往之前探查好的监狱解救艾法西亚城内的那些贵族，剩下的人则继续进军。 然后信心满满的他就看到了市政厅前的防线。 他根本没有料到凡尼亚能这么快就构筑起防线，因此一直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 如今转角遇到爱，直接硬吃了一波子弹，一个照面就损失了十多人，他本人也差点挂彩。 被卫队击倒十多人后，年轻将领指挥部队迅速撤入两边的街区里，然而这八百多人行动起来很是累赘，在向两边街区撤离的过程中又被卫队的火力打掉了数十人。 眼见突袭市政厅不成，年轻将领并没有头铁地和凡尼亚的人火并，而是分出两百多人留在原地和对方对峙，剩下的人分为两半，一般人前往城门，一般人前往军械库。 然而，凡尼亚都已经带人构建了简易防线，这些要害部门自然不会空门大开，每一处都给了年轻将领一个惊喜。 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年轻将领只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明明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他们化作斥候分批次出城，在野外通过之前留下的密道潜入艾法西亚，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为什么偏偏在最后一步出了问题。 看这些守军的准备程度，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了有人会从艾法西亚城内进行一场奇袭。似乎年轻将领的每一步动作都被他们提前获知。 很快，一开始前往监狱的分队逃了回来——监狱里早就没有了犯人，全是埋伏好的士兵，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损失殆尽，只剩下十多人逃了回来。 这下年轻将领彻底明白了，这艾法西亚根本不是蛋糕，而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或许从他们走出营区的那一刻起，凡尼亚等人就已经完美掌握了他们的动向，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来钻。 可是他真的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把有可能泄密的人都排除在外，为什么他们还能得到消息呢？ 如果让他知道这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马多克一个不详的预感的话，他可能会直接崩溃吧。 不过现在的情况可容不得他崩溃，进攻连连失利，带来的近千人目前还剩七百人左右。如果被困在这里就只能徒增伤亡，甚至说不定会全军覆没，他必须做出抉择。 “带一百人回去公爵府，看一下那里的情况。”他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命令。 手下的一名队长微微皱眉，问道：“我们要撤退吗？” 年轻将领艰难地点了点头：“没错，要不然肯定会被困死在这里。” “可是我们还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年轻将领叹了口气，语气凝重地打断了他：“可是我们就快要送命了，你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想法吗？” 那队长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有个想法，我们不如尽全力冲击市政厅的防线，他们的街垒是临时构筑的，守军也只有那么点，肯定防不住我们的冲击，只要抓住对方的头领，我们就赢了。” “那样的话我们这里的人起码要伤亡一半多，后面怎么办？”年轻将领皱眉。 “现在撤的话也不一定能撤走，不如就这么搏一搏。” 年轻将领没有表态，但很快就有人来添了一把柴。 刚才派去公爵府邸的人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升降平台那边倒是没有多少人，但是我们看了一下，那个平台已经卡住了，我们没法下去。” 年轻将领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这群家伙明显是动了要先跑路的心思，眼见跑不掉才回来报信的。 但眼前局势急转直下，他不可能再临阵拿这些人问罪，转头看向刚才出主意的队长，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他果断安排了刚才准备跑路的这些人打头阵，把之前说好的赏赐又翻了一倍，率领所有人全力冲击市政厅前临时构筑起的街垒。 其实他们这一招还真就赌对了，凡尼亚率领的卫队人手太少，弹药有限，防御工事也是临时构筑的，肯定挡不住这七百多人的冲击，而且能造成的伤亡也比年轻将领想象中的少很多。 不过他们的目标也从来不是杀伤敌人，或者死守市政厅，而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援军最多还有几分钟就能赶到，可以说罗尔德王国的这支队伍这次算是撞到墙了。 七百多人一拥而上，奋勇争先，把凡尼亚组织起来的卫队打得节节败退，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将他们赶出了街垒，逼回了市政厅。 凡尼亚率领卫队退回市政厅，年轻将领直呼愚蠢，在他看来凡尼亚这是自绝后路，败局已定。 罗尔德王国的士兵很快就攻到了市政厅楼下，少数几人甚至已经进入了这座建筑。 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密集枪声将年轻将领的美梦彻底打醒了。 十多秒内，他手下的部队就死伤超过百人，来者的火力十分恐怖，让他难以置信。 为什么艾法西亚城内还有这么多部队？ 按照之前偷袭监狱的那批人的说法，埋伏在监狱的士兵满打满算也就两百多人，是占了伏击的优势才击退了他们，那这一群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年轻将领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或许也可以暂时不用想了。因为这支突然出现的部队已经杀到了眼前。 罗尔德王国的士兵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市政厅上，完全没有想到身后会突然窜出来这么多人，一时间被打得找不着北，很多人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死在了乱枪之下，还有的人草木皆兵，把周围的战友都当做了敌人。 这时，原本被围困在市政厅里的凡尼亚率部杀出，和援军来了一手两面夹击。 十多分钟后，战斗结束，年轻将领看着团团围过来的敌人和自己身边最后的几名士兵，心如死灰。 他正要举手投降，身后的一名士兵突然捅了他一刀，然后不顾他惊讶的眼神，毫不拖泥带水地割下了他的头颅，大喊道：“我投降！这是我的投名状！我投降！” 凡尼亚眯了眯眼睛，有些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本来她还打算俘虏那个年轻的将领，问问他罗尔德王国那边的情报，没想到居然就被这么一个二愣子杀了。 罗尔德共和国的士兵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战斗，罗尔德王国此次偷袭艾法西亚的近千人最后只剩下了四人被俘。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次神降 马多克收到电文是艾法西亚之战四十多分钟后，看着电文里的喜报，马多克心中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他对凡尼亚的表现有什么意见，只是他觉得罗尔德王国的袭击实在是太过于儿戏了一些。 虽然他们选择了一条隐秘的，直通联通艾法西亚密道，但高明之处也仅此而已了。 后面不管哪一步在他看来都像是临时起意加上群众演员的奇妙化学作用，总结起来就是啥也不是。 当然这其中也有凡尼亚准备充分的功劳，要不是她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次奇袭或许真能造成一些麻烦。 “基恩怎么样？”他询问送来电文的通讯员。 “他……没有消息。”通讯员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 马多克摸了摸下巴，说道：“派一支小队出去，沿着他的路线搜寻，发报给艾法西亚，让凡尼亚也派人协助搜索。” “是。” 基恩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陌生的天花板，他试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他想要叫个人过来问问情况，却发现自己费尽力气只能张开嘴，根本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现在的基恩全身上下似乎只有眼球能灵活运动。 好在旁边好像有人一直陪护着，及时注意到了基恩的动静。这位面生的女士先是一惊，难以置信地低声惊呼了一声，随后快速跑开。 接着基恩就听到了门开关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后便是密集的脚步声。 等到门再次打开时，基恩只觉得自己一阵无力，就连睁开眼睛都十分吃力，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闭上眼睛再次失去了意识。 凡尼亚走进病房，看着浑身缠着绷带，已经近似于一具木乃伊的基恩，有些焦急地询问刚才出来通报的护士：“他不是醒了吗？怎么眼睛又闭上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明明看见他睁开眼睛了，他还张了张嘴，好像要说点什么。”那护士也是一头雾水，挠了挠头，纳闷地说道，“我敢保证绝对不是幻觉，我肯定没看错。” 凡尼亚又瞥了一眼基恩，问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半小时前神官来看过一次，说是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要不要再请他来一次？” 凡尼亚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丰收女神教会神官袍服的老头走了进来。 罗尔德共和国并没有说因为【枯朽】的关系就把丰收女神教会赶尽杀绝，对于那些真心投降，并且品行没有问题的神官凡尼亚还是给了他们一席之地，转为专职医疗救助和农业生产的技术人员。 现在进来的这老头之前是艾法西亚丰收女神教会里的一个普通神官，一辈子都专注于给教会辖区内的平民看病。对于罗尔德共和国的成立他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反正他只是一个医生，只需要能看病救人就好了。 老神官伸出食指和中指按在基恩的眉心处，闭上眼睛，一股肉眼可见的绿色光流顺着他的手指钻进了后者的额头。 病房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呼吸，几分钟后，老神官睁开眼睛收回手指，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没什么问题，他的生命力已经恢复到了接近普通人的水准，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 说罢，他笑着摇了摇头：“老夫看了一辈子病，第一次见到生命力这么强大的人，重伤成这个样子居然都能回复过来，如果他能皈依丰收女神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神官。” 凡尼亚没有接话，只是对老神官道了声谢，然后走出了病房。 那天收到马多克传来的电报后，凡尼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在里基公爵府邸附近发生的爆炸，然后立马派了一支卫队赶过去，最后在里基公爵府邸后花园下面的一处密道里找到了重伤的基恩。 后者当时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完好的，整个人倒在血泊里，已然失去了意识。 凡尼亚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时候当即就给马多克拍了一封电报，告诉他不要报太大的希望。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天他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或许真的像那个老头子说得那样，这家伙生命力强得可怕吧。 凡尼亚一边想着，一边安排了另一个人给马多克发电报。 马多克只是瞥了一眼就把它收到了抽屉里，现在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天前，罗尔德王国发动了一次针对艾法西亚的奇袭，同时罗尔德共和国也夜袭了他们的大营。出乎意料的是，由于对方的神奇操作，一颗炸弹被送进了中军大帐，并且在正中央爆炸。 这一炸直接把整个罗尔德王国炸懵逼了，先不说当晚的混乱造成了至少数百人死亡，光那中军大营里的惊天一炮就有六名罗尔德王国军队的将领当场归西，就连他们的大将军费德南也收到了波及，据说也是身受重伤，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夜袭后的三天里，罗尔德王国方面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他们的指挥系统确实受到了重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力的反击。 马多克多次派遣斥候前往侦查，发现对方的士气极其低落，多数士兵精神涣散，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波罗斯申请了很多次出击袭营，但都被马多克驳回了。 在他看来，在经历了那么大的一次失利后对方居然完全没有加强防守的意思，反而直接开摆，这明显是极其反常的，搞不好会是一个陷阱，他不相信对方的指挥官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马多克都想法也得到了巴拉特的支持，这种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 不过马多克也没有全盘否定，为了试探出对方的虚实，他在今天早上派出了几支十人内的小队去袭扰，结果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了，还没有一支小队返回。 而在附近监视的斥候小队汇报，这些袭扰小队顺利进入了对方的大营，但却没有闹出任何动静，就像是一片羽毛投入了大海，就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 这些人没有再回来，罗尔德共和国损失了四十七名士兵。 这样诡异的情形让马多克等人大为警惕，结合凡尼亚之前发来的关于【枯朽】会前往玻利维尔战场的警报，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波罗斯那天晚上成功从费德南手下逃生，据他所说，费德南给他的压迫感极强，但却有一种后继无力的感觉，似乎是处于强弩之末的状态。 对此，马多克推测费德南当时可能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炸弹重伤，盛怒之下不顾伤势便追了出来，但追到一半却由于伤势实在太重而不得不放弃追击，这才让波罗斯逃了回来。 而【枯朽】很有可能会借助费德南这具极其强大的神眷者肉体再次尝试神降，罗尔德王国大营的异常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这只是马多克等人根据已知情报做出的最糟糕的猜测，事实可能与此完全相反也说不定。但是他们都不敢赌，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方大营的情况着实诡异，这个猜测有极大概率是真的。 以马多克都性子绝对不会选择坐以待毙，就算罗尔德共和国阵营中唯一有过对神明作战经验的奥斯汀和莱莎都暂时失去了联系，他也会想尽办法赢下这一局，哪怕对手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 为了这个目标，马多克几乎每天都去骚扰亨利。在他看来，亨利可以说是整个罗尔德共和国里最有潜力的人，如果说有人能开发出对付神明的武器，那这个人一定是亨利。 在得到了凡尼亚的支持后，马多克把罗尔德共和国的相当一部分经费都交给了亨利，还从世界各地想办法搜罗了四名和他有统一目标的资深炼金技师全力协助亨利的研究。 马多克几乎把整个罗尔德共和国的未来都压在了亨利身上。 常人面对这样的超规格期待恐怕每天连觉都睡不着，但这个人是亨利，他从不关心他人的看法，他只能看到远处的目标和近处的经费。 庞大的资金注入让他感到无比兴奋，挑战神明的课题让他感到热血沸腾，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感觉，他甚至再一次感受到了热血在他的机械躯壳里翻滚。 被招募过来的四名炼金技师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这些人在常人眼里绝对是一等一的疯子，如今被亨利感染，更是疯上加疯。 被化作试验场的后山几乎每天都有巨响传来。玻利维尔的士兵都知道上面在搞什么，一部分人对此很是敬佩，另一部分人则难以置信——凡人怎么能挑战神明呢？ 投降过来的神官们更是天天跑到山崖下去骂街，堵在马多克的办公室门口要求制止亨利那禁忌的实验。马多克也毫不含糊，当场把几个跳的最高的神官送进了地牢里，其他神官顿时就哑火了，只敢私下里悄悄地骂，再也不敢当众提起这件事情。 于是，玻利维尔前线陷入了诡异的和平阶段，这种平静是虚假的，双方都知道谁先成功谁就会给敌人来一个巨大的惊喜。 玻利维尔倒是和平了，但罗尔德王国的其他地方却不太平。 先是柯蒂斯在冰城率先发难，号称国王陛下被逆贼蒙蔽，导致国家陷入危机，自己无可奈何只能下场，为国王陛下扫除身边的逆贼。 接着，整个罗尔德王国境内仿佛被点着了一样，十多个防区司令响应柯蒂斯的号召，个个都打着扫除逆贼的名号起兵，然后疯狂地攻城掠地，短短几天内就形成了数个地方割据武装。 罗尔德王国顿时陷入了危难之中，驻守各地的王国直属正规军纷纷开拔前往王都防御，唯独玻利维尔前线的军队没有挪动。 不过由于烽烟四起，罗尔德王国军队的补给肯定会出问题，想来玻利维尔前线的这支军队撤军也只是时间问题——前提是他们的神降仪式失败。 如果神降仪式成功，那他们自然就能逆转局势，甚至能挽救整个国家。 马多克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袭扰的部队就没有停过，但小队基本都是有去无回，大规模的出击又战果平平，让人直呼恶心。久而久之，罗尔德共和国也放弃了袭扰对方的大营，转而去攻击他们的补给线。 “你是说他们的补给里几乎没有粮食？”马多克和巴拉特等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听着波罗斯汇报，后者昨天带了一队人马袭击了对方的补给线。 “没错，食物很大一部分都是各种动物，活的动物，牛羊之类的，但是基本的主食却一点没有见到。”波罗斯皱着眉，这种状况绝对不正常，那么大一支军队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他们不可能一点都不补给。 “会不会是有其他补给线路专门运粮？”巴拉特提出了一个可能。 “也有可能，但我们一共袭击了六条补给线，都没有找到一粒粮食，他们不可能把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吧？” “这群家伙就和老鼠一样，很擅长打洞，搞不好会藏在地下呢？”有人说道。 “这也有可能，可既然有安全的地下线路，那为什么不全部都走地下？难道这些补给线是放出来专门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吗？” 马多克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万一他们大营里现在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猜测，然而更恐怖的是这个猜测还很有可能是对的。 波罗斯嘴角抽了抽：“你的意思是他们把自己的士兵全部献祭了？就为了神降？” “极有可能，而且我怀疑他们需要的血肉不够了，所以才会补给活的动物。”马多克继续说道。 “更进一步地讲，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就要成功了。”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在遗迹中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会议室里的众人沉默许久后，波罗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骂道：“我可不会等着他们把那什么狗屁的神明召唤出来！要我说，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他们现在不是可能血肉不够吗？那我们就去袭击补给线，拖慢他们的进度！地上的补给线打完了，我们就去找他们的地道，把这群老鼠挖的洞通通炸掉！” 马多克轻轻敲了敲桌子，平静地解释道：“先别激动，地道的事情凡尼亚那边在找了，补给线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打吗？而且之前我们也很多次派出小队潜入对方的大营，但是效果你也知道，再派更多人只会是给他们送神降的材料。” 巴拉特也叹了口气：“没错，之前派出的队伍里也有全部由神眷者组成的，但和其他队伍一样没有任何作用。最近那些神官反应他们的力量基本已经恢复了，这是不是说明那个家伙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其他人都看向巴拉特，这个消息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家都十分震惊。 马多克摇了摇头：“别瞎猜，奥斯汀那边的消息说了他破坏了那位神明与祂神域之间的连接，想要修复需要花很长时间，至少现在肯定是没好。只要祂无法连接自己的神域，祂能掌握的力量就会被几何式地削弱，绝对不可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要是他能来就好了。”巴拉特没来由地嘟囔了一句。 马多克没有说话，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是这么想的，无论他如何自信，在第一次面对一位神明时，心中总归会有些没底。 而这个时候如果奥斯汀这个真正直面过神明，甚至击败过神明的人在这里的话，哪怕他就这么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马多克也会安心很多——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在面对神明的时候，马多克对奥斯汀产生了一些依赖。 “他或许是能来的。”马多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两天前凡尼亚有发电报给我，说是奥斯汀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但按照目前的发展，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赶上。” 奥斯汀会来，而且他必须来，因为他已经把【枯朽】定为了自己第一个杀死的神明，此刻的祂是如此孱弱，绝对是动手的大好时机。本来他还没那么强的信心，但几天前他在遗迹里获得的一些东西直接让他下定了决心。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他和小孩发现了墙壁的异常。 “没想到已经更新了那么多了。”小孩看着一路上刚刚出现的壁画，不禁感慨道。 两人已经走到了壁画第一次出现异常的地方，奥斯汀站在两人第一次出现的那块壁画前陷入了沉思。 这里感觉像是一个迷宫，目的是为困住闯入者，让他们永远被困死在这里。但又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既然是要困死闯入者，那为什么还会有实时更新的壁画这种线索出现？难道这是陷阱的关键一环吗？ 可如果这真的是这个陷阱的关键，拿它根本没有必要将其展示出来，哪里会有把重要的机关时时露在外面的？是赌进来的都是瞎子吗？ 综上所述，奥斯汀产生了一个新的推测——这可能并不是一个迷宫陷阱，而是一个考验进入这里的人的迷宫关卡。找到问题所在然后破开这个迷宫，就算作通过考验，反之失败。 因为不需要下杀手，所以这里留下了没有可以隐藏线索。 “这应该只是个考验。”他把自己的猜想和小孩说了一遍，后者不是蠢货，自然一点就通。 不过和奥斯汀想法不一样的是，小孩认为结束试炼的方法并不是单纯的解密然后离开，不然的话这实在是太简单了些。他更倾向于解密只是考验的前菜，用来筛选掉那些没有脑子的人，而后还有关卡来筛选只有脑子的人。 奥斯汀不置可否，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离开这里的办法，现在还是快点离开为妙。 只见奥斯汀走到了最后一块正常的壁画前，伸出手轻轻摸了上去，然后整个人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下小孩直接就懵逼了，他都没看清奥斯汀是怎么消失的，愣了一小会儿，开始学着后者在墙面上摸索。 奥斯汀本人也是懵的，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下子就出来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小孩说一声。 面前依旧是漆黑的甬道，只不过甬道两边并没有壁画，只有一个个生锈腐蚀的壁龛。奥斯汀摸索着墙面，试图回去把小孩带出来，但都无济于事。 另一边，小孩摸索着墙壁，他几乎把面前这面墙摸遍了，都没有触发任何的机关。这下可就麻烦了，难不成这个试炼的地方规定了只能一个人出去？ 小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缓缓靠着墙壁坐下，开始梳理现在的情况。 首先是现在的情况。自己现在处于一个神明的遗迹中，目前的状态应该是参与了某个试炼。 其次是面临的问题。一是自己对神明相关的东西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关于这个遗迹的任何信息；二是奥斯汀似乎已经通过了试炼，而他模仿奥斯汀的做法后没有任何成效，疑似这个试炼只能通过一人；三是他由于借用了这位神明的力量来治愈自己的伤势，身体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在这个遗迹里这样的异变说不上是好是坏。 然后是自己的劣势。一是对于神明知识的欠缺，这让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应该怎么做；二是身体状态异样，虽然治愈了伤势，但他现在仍然有些虚弱。 最后是自己的优势。其实小孩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地方还能剩下什么优势。优秀的沟通交流能力？和谁交流？优秀的变装能力？拿什么变装？思来想去，最后似乎也就自己的战斗能力还能有点作用。 但在这种遗迹里如果遇到敌人，那肯定不会是他最擅长对付的人类，到时候自己的这一点点优势怕是又会荡然无存。 最后的最后，小孩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模仿奥斯汀的路子已经是行不通了，必须要走出自己的路线来才行。 那自己的路线是什么呢？小孩看向黑暗的走廊深处，然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大踏步向前走去——既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那就被动挨打吧，只要挨完打，说不定出路就有了。 这才是属于他的路子，也是所有普通人在面对神明时路子。 另一边的奥斯汀也尝试了很多方法，但都无法再回到那里，最后他不得不接受了现实——自己可能把那家伙抛下了，而后者虽然很厉害，但对神明一窍不通的他在这种地方很难有生存的空间。 不过也不是就没办法了，奥斯汀还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座遗迹毁掉，这样的话那些乱七八糟的试炼自然就会结束。可如果真这么做，他也不敢保证小孩能在遗迹的崩溃中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奥斯汀突然愣了一下。 按照刚才两人的讨论，这个试炼似乎不会那么简单，或者说如果它真就那么简单，接下来就还会有别的关卡。 那么他现在应该还是处于试炼中吧？ 奥斯汀把其他想法暂时按下，开始打量着四周——或者说就没有四周，只有前后。他这时候才发现这条走廊很窄，奥斯汀一个人站着就把它填满了，连转身都会蹭到肩膀。 不对啊！奥斯汀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开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也有些窄，但却绝对没有狭窄到这种程度。 这个走廊在不断变窄！ 奥斯汀刚才思考问题的时间相当于是被浪费了，他必须在自己被挤死之前想到破局的办法。 可是现在完全没有思考的“空间”，奥斯汀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前跑。他毫不含糊，直接召唤出了铠甲，向前狂奔，几个眨眼间就跑到了一个空旷的地带。 奥斯汀一脸茫然地看着身后，来时的走廊已经不见了，现在他的四周只有无尽的虚无——他好像来到了下一关。 上一个关卡就这么被他稀里糊涂地通过了。 挠了挠头，奥斯汀的脑子突然就不会转了，刚才短短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吸取了上一关的教训，奥斯汀这次没有再想其他事情，而是认认真真地开始观察四周，寻找破局的办法。 但这次他想观察也没得机会，四周就是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他试了很多方法都没用。 突然他脑子一抽，想到了一个离谱的可能，于是原地起跳，纵身一跃，跳进了脚下的虚无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奥斯汀觉得自己像在水里潜水，但身上却感受不到那样水的压力，四周没有一点光线，就像是下到了极深的海底。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着，一开始还在思考着这一关的关节，但慢慢的，他的脑子开始发懵，脑海中的思绪被逐渐剥离了出去，变得空空如也。奥斯汀就像是一具会游泳的活尸，在这片虚无的深海中自由自在的遨游。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直到奥斯汀向前划水的手触摸到了一层柔软的薄膜。 他眼中的神采开始回归，大脑再次开始运转，双眼聚焦到了眼前的事物上。 这是一枚漂浮在虚无中的卵，白色的光芒让它在这片空间中显得无比显眼，如果不是奥斯汀刚才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他也不至于摸到了才发现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 卵很大，奥斯汀估摸着它能完完整整地装下玛丽安奴的船身。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枚卵上有着一些淡绿色的花纹，就像是树木的根须一般延伸着。 看到这里，奥斯汀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这里面装着的怕不是【枯朽】的新身体，是祂一直以来为自己神降准备的最完美的躯体。 面前的卵突然闪了一下，接着白色的外表便开始飞速变得透明，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奥斯汀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卵发生异变，露出其内容物。 奥斯汀瞪大了眼睛，这枚卵里居然是和丰收女神教会神像一模一样的女子——【枯朽】祂真的想要成为丰收女神。 神明的样貌与神名不可轻易改变，【枯朽】窃取了旧神的权柄，理应继承后者的神名和样貌才对，就像是海神迈尔斯占用了【死潮】的样貌那样。 奥斯汀一直以为丰收女神的形象只不过是教会那些神官的杜撰，没想到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能承受庞大的信仰之力，能与神域相连，这一切都表明卵里的这位是一位真正的神明，曾经存在过的神明。 那祂是谁？奥斯汀看着卵中沉睡的女子，难道【枯朽】当时窃取的并不是…… 他的思考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卵里的女子睁开了眼睛。 鲜少有人能与神明对视，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与神明对视会发生什么。但今天过后，奥斯汀或许能交出一份答卷。 那双眼睛里满是茫然，祂先是转动眼球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随后又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凡人。 “你是谁？”祂开口了。 或者说祂并没有“开口”这个动作，声音直接进入了奥斯汀的脑海里，甚至还带着字幕，也多亏了这些字幕，他才能理解这种陌生的语言。 “你是弑神者。”祂没有等奥斯汀回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或者已经在后者的脑海里找到了答案。 沉默了半晌，祂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卵表面的薄膜破开，祂直接坐了起来，颇为人性化地伸了个懒腰。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丰收女神 奥斯汀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谁能想到这里面原本应该没有意识的“容器”居然会自己动起来呢？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使用弑神之力切断了【枯朽】与神域的连接，导致滞留在世界上的东西失去了神域内力量的供给。加上枯朽被重创，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留在世界上的各种东西。最后导致了这具“容器”挣脱了【枯朽】的控制，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神明的生命力之所以强大，一是因为祂们的肉体强度极高，二是因为祂们的灵魂接近于不灭，无法被轻易抹除。 就比如【死潮】的灵魂仅靠着一点意识的残留就侵蚀了海神，搞得祂现在跟个精神分裂症似的。 那说不定被选作躯壳的这位神明也残留了一些意识，在【枯朽】衰弱后就立马“活了”。 奥斯汀也不知道这算是坏事还是好事。往远处说，他的终极目标是杀掉或者让神明成为没有灵魂的机器，现在多出来一个神明肯定是大大增加了他完成自己计划的难度。 但往近处说，新来的这位神明肯定是站在【枯朽】的对立面的，如果能争取到祂的帮忙，击败【枯朽】会变得更加简单，而且说不定还可以不动用弑神之力。 仔细思索了一番，奥斯汀决定先争取面前这姐们儿的帮助，先把【枯朽】干掉再说。 面前的神明伸完懒腰后就没了其他动作，闭着眼睛静静地跪坐在原地，奥斯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等祂苏醒之后再随机应变。 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概只有个三四分钟的样子，祂缓缓睁开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居然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没想到我还能再次醒来。” 说完祂看向还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奥斯汀，问道：“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这是一个伪造的神域，对凡人很不友好。” 还没等奥斯汀开口回答，祂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确实，凡人确实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说罢，祂也不顾奥斯汀的反应，伸手一挥，虚无中便出现了一丝涟漪，接着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慢慢旋转的黑洞，将周围的虚无吸收进去。 而虚无褪去之后，奥斯汀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巨大的大厅中央，大厅的四周有无数盏明灯，把这座位于地下深处的大厅照的亮如白昼。 习惯了虚无与黑暗的奥斯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半晌后才敢睁开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况。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厅中央的一座巨大的水池，里面充满了不透明的乳白色液体，就像是牛奶一样。那里应该就是奥斯汀在虚无中看见那位神明的地方。 奥斯汀赶忙坐起身来，快步走到水池旁边，可里面的液体实在太过厚重，根本看不到下面的东西。 他掏出自己的腰刀将其伸进液体中，谁知刀刃刚一接触到那些液体便开始迅速生锈老化，最后甚至直接变成了一堆碎渣掉了进去。 这水池里的液体似乎能吸收进入其中的东西都“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并不局限于是否有生命，或许说是“某个物体的时间”更加合适。 奥斯汀往后退了几步，他肯定没法进去一探究竟，也不知道那神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醒过来没有。在岸边犹豫了半天，他最终决定还是先等等看。 这一等便是不知道多久，久到作为神眷者的奥斯汀都感到了饥饿与困倦。终于，在他即将睡去时，池水有了动静。 白色的不透明液体开始翻腾，逐渐在中央位置形成了一个漩涡，随着液体逐渐下落，漩涡中央有一团乳白色的光团逐渐升起。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等中间的光团膨胀到了一个成年人大小后，池子里的白色液体也消耗殆尽。白色的光团似乎还没有膨胀到极限，但是白色液体已经被完全消耗，它只能不甘地停下膨胀的脚步。 接着，乳白色的光团开始出现轻微波动，原本的光团长出了头和四肢，并且不断完善着细节。不一会儿，一个和奥斯汀差不多高的乳白色人形雕塑就出现在了这座大厅中。 它的模样和丰收女神教会里供奉的神像一模一样。 “丰收女神”的脸庞愈发清晰，到最后甚至已经无限接近于真人，也就是在这时候，雕塑的眼睛中出现了一抹神色——“丰收女神”复活了。 丰收女神看着还没离开的奥斯汀，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如果想要阻止我复活的话你应该做的比现在更疯狂，更极端。” 奥斯汀诚恳地回答道：“我在这里等，是想要找您合作。” “和一位神明合作？”丰收女神有些不解，“你只是一个凡人，你能拿出来什么有趣的东西来换取我的合作。” “或许不是那么有趣，但现在的您肯定很需要它。”奥斯汀故意卖了个关子。 “说说看。” “我知道【枯朽】在哪里。” 此言一出，这处大厅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奥斯汀不卑不亢地看着丰收女神的眼睛，硬生生扛着逐渐增大的威压，咬牙切齿地说道：“之前祂试图神降，被我和搭档打断，现在祂应该是处于一个比较虚弱的状态。” 丰收女神似乎对其他东西很感兴趣，饶有兴致地问道：“打断了祂的神降？就凭两个凡人？” 奥斯汀没有暴露弑神之力的存在，故意夸大了当时莱莎的情况：“我的搭档借助了海神的力量，也算是让海神借助她的身体完成了一次临时的神降。” “那可真是太有趣了。”丰收女神笑了笑，祂的笑容十分温暖，就好像那荡涤人心的春风。 不过这句话说完，祂的语气就急转直下，变得无比冰冷：“祂，【枯朽】，现在在哪里？”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您过去，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世界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奥斯汀大大方方地笑道，“我不知道祂此时此刻的位置，但我知道祂绝对会去的地方，在那里祂极有可能再次尝试神降。”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如果想要一举杀死祂的话，那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丰收女神笑了笑：“凡人，你可不要试图对我有所隐瞒，虽然现在的力量远不如当初，可阅历和经验留了下来，看穿你的那点小心思不会太难。” 奥斯汀打了个哈哈。 “不过没关系，我本身没那么在意这个事情，你直接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奥斯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丰收女神会这么问他，居然十分奢侈地给了他一次许愿的机会。 说实话他真的心动了那么一瞬间，但很快就平静了。 对方只是长得和丰收女神一模一样，真实性存疑，他可不想赌这外表下藏着的是什么。 “我不需要愿望，我只是想要和您合作，合作杀死【枯朽】。”奥斯汀直接拒绝了许愿。 这让丰收女神对这个凡人刮目相看，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没办法拒绝这种好事。 “你确定吗？只要你许的愿望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都能帮你实现，绝对真实。” “我确定，我只是想和您合作对抗【枯朽】，没有其他的需求。” “呵呵，果然是个有趣的人。”丰收女神似乎很高兴，“既然如此，那我就破例和你合作一次。” 说着，奥斯汀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张漂浮在半空中的纸和一支洁白的羽毛笔。羽毛笔刷刷刷地写着，没一会儿，一份严谨的契约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为了合作愉快，咱们签一个契约吧。”丰收女神一挥手，一道流光射进契约里，在右下角留下了一个看不懂的文字组成的名号。 奥斯汀捞过漂浮在空中的那张纸，仔细阅读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点了点头，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签名结束后，漂浮在空中的纸化作一道流光射进了奥斯汀的手臂上，在他的手腕上形成了一个乳白色的手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小字。 “什么时候出发？”丰收女神问道。 “我的另一个搭档被困在了这里，我得先把他救出来。” “这很简单。” 丰收女神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做，一道人影便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看见后者背上的伤口时，丰收女神撇了撇嘴。 “现在呢？” “你有把握干掉【枯朽】吗？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丰收女神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我当然打不过祂，但现在时代已经变了，祂已经被你们打断了一次神降仪式，此刻的祂状态很差，如果我们能抓住机会打乱第二次神降仪式，那祂可就完蛋了。” 奥斯汀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看看能不能赶上对方神降！” 小孩再次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天花板，四肢也能活动，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就像他刚才只是简单地睡了一觉似的。 “我这是在哪？”他下意识地问道。 “在外面，你醒的真及时。”奥斯汀把头凑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去海边吗？有没有安全一些的路线？” 小孩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片森林里，旁边站着奥斯汀。 “你把我带出来了？遗迹呢？” “遗迹已经塌了，所以我才能把你救出来。” 小孩一边甩头一边问道：“塌了？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吗？我看那些冒险家去遗迹里探索都会找到些什么东西。” “额，找到了，但是不好说算不算好东西。”奥斯汀挠了挠鼻子。 小孩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之后就知道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去海边的办法。那里有船等着我，我们可以直接去玻利维尔。”奥斯汀岔开了话题，再继续说下去他都不知道要怎么编。 小孩似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站起身简单辨认了一下方位，便带着奥斯汀朝一个方向走去。 “现在外面大概全是罗尔德王国的军队，常规的路线行不通，得试试野路子。” 后者知道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因此一路上不管路线怎么奇怪都一句话没说。 小孩也是真有东西，带着奥斯汀七拐八拐走出了森林，期间有几次他们俩甚至是擦着士兵的后背卡了视野过去的。 穿过森林便是一处悬崖，下面就是大海。 奥斯汀松了口气，在心中默念玛丽安奴的名字，然后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还好没死在里面。” “托你的福。”奥斯汀讪笑一声，“走吧，我们去玻利维尔，全速前进，越快越好。” 玻利维尔并不在沿海地区，因此还得走一段时间的陆路，罗尔德王国局势动荡，陆地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奥斯汀只能在海上尽量赶时间。 时间回到现在，会议结束，马多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有挪窝。 他在想办法，想一个不需要奥斯汀插手也能搞定【枯朽】的办法。但这实在是太难了，至少在亨利那边有消息之前他完全想不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马多克刚刚想到亨利那边的事情，和亨利一起搞研究的一位炼金技师就匆匆忙忙地跑进了会议室。 “马多克大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马多克松了口气，心中的阴霾少了一些，问道：“怎么了？你们研究有结果了吗？” 那炼金技师点了点头，笑道：“托马多克大人您的福，我们已经研制出了试作型，亨利先生让我过来一趟，邀请您去亲眼看一看它的效果。” 马多克心中欣喜，但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噌”得站起身来，一边快步走向门口一边说道：“走吧，路上和我简单介绍一下你们的新作品。” 炼金技师笑着跟了上去。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对神明特攻型炸弹 亨利等在实验场地，在他的身边有一个用防水篷布盖住的箱子，想必里面应该是放着最新研制出来的武器。 马多克跟着炼金技师走到了试验场地，亨利看见两人后热情地迎了上来。 “哈哈哈哈，快来快来，这么多天的试验终于有成果了。”亨利一边大笑着一边拍着身旁的箱子。 “既然你那么有信心，那就快试试看吧。”马多克也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一边看效果一边讲解就行。” “明白。”亨利激动地拍手，随后一把拉开旁边箱子上的篷布，打开木箱从中取出了一枚二十多厘米长，直径五六厘米左右的方尖碑样式的黑色晶体。 “这个就是新武器吗？”马多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亨利手上的黑色方尖碑，“他是一种炸弹吗？” “说是武器的话倒是不恰当。”亨利摇了摇头。 马多克身边的炼金技师接话道：“比起武器来说我觉得这可能更像是神器，不是伪神器，而是真正的神器。” 亨利激动地点了点头，然后捧着黑色的方尖碑走向了之前被封闭的矿洞。 “我们要去里面试验？” “没错。”亨利边走边说，“这个东西的动静还挺大的，我们去地下试验会更好，能够避免被对方发现。” “既然动静那么大，下矿洞的话难道不会被炸塌吗？”马多克虽然信任亨利，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哈哈，我们说的动静不是那种的。”跟在马多克身边的炼金技师笑道，“大人您到时候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马多克没有继续说话，继续向矿洞的方向走去。 三人下了矿洞，那里已经有其他几个炼金技师等在那里了。 “开始试验吧。”亨利把手里的黑色方尖碑交给之前等在矿洞里的一位炼金技师，朝他点了点头。 后者一脸郑重地接过方尖碑，将它放置在之前清理出来的一处宽阔的空间中。 亨利也没有闲着，拿出一堆零碎的神器和伪神器放在了那个方尖碑旁边。 “这是在做什么？”马多克偏头看向身边的炼金技师，问道。 那名炼金技师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我们一开始想要做出能够破坏神明肉体的武器，但是经过好几次试验后发现所有的方案对神明的肉体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之后我们又转变了方向，转而研究是否能够对神明的灵魂造成有效的伤害。”亨利已经放好了那些神器，走回到了马多克旁边，“可是效果还是不太好。” 说完，他叹了口气：“神明的强大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都强的可怕。” 马多克看了一眼堆在一起的神器，心中猜到了什么，说道：“所以你们后来的研究方向转变为了能够破坏或者消除神明的神性吗？” “没错，大人真是厉害，这都能猜到。”那么炼金技师及时吹捧道，“我们后来确实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就制造出了这个东西。” “好了，我觉得差不多可以开始了。”亨利重重地一拍手，激动地说道。 说完他朝其他的几名炼金技师点了点头，他们也点头回应，随后撤到了另一侧的远处。 亨利见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一号的方尖碑，轻轻地磕在旁边的矿洞墙壁上。 小方尖碑应声破碎，掉了一地碎片。 而远处的大方尖碑也随之裂开，然后“嘭”的一声炸成了满地的碎片，一股看不见的奇异波动从中释放出来，扫过整个矿洞。 堆在方尖碑旁边的神器和伪神器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过了几分钟，亨利站起身来，说道：“试验结束了，一起去看看情况吧。” “结束了？”马多克有些惊讶。 “没错，武器已经消除了那些神器或者伪神器中的神性，它们现在已经是一堆垃圾了。” 马多克已经走到了那堆神器旁边，身边的炼金技师快步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那些神器开始试验，而另一侧的几名炼金技师也从他们身上拿出了几件神器——他们在测试不同距离内的效果。 几名炼金技师聚到一起，讨论了片刻后得出了结论。亨利笑着看向马多克，说道：“成功了，神性消除得非常干净。” 马多克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不错的武器，但是作用范围是不是太小了一些，要让它发挥作用的话我们需要靠很近才行。” 亨利笑着摇头，买了个关子：“我们再出去看看。” 几人一起回到了一开始拿出黑色方尖碑的地方，亨利从木箱底部掏出了几件制作精美的神器。 马多克扫了一眼，这些神器也变成了一堆垃圾。 “看来效果还可以，隔着一层地面都还有这样的效果。”亨利看向马多克，“我觉得可以开始进行实战检测了。” 马多克点了点头：“你给我两套样品，我今晚就安排人进去实战检测。” 晚上，一支敢死小队带着两套样品潜行到了罗尔德王国的营地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潜入变得越来越简单，在最近的几周里就连最基本的装装样子的斥候和卫兵都没有了。 敢死小队带着方尖碑到了营地边缘。 这处容纳了上万人的大营此时一点人气都没有，就像一个鬼城一般，隐隐还能闻到鼻尖旁边淡淡的血腥气。 小队商量了一下，分成了两组，由两人先携带了一组方尖碑潜入大营，后面一组看情况深入。 虽然方尖碑的破坏范围很大，但子母两件方尖碑之间却有一定的距离限制，所以两人都必须进入大营。 为了能知道里面的情况，亨利还改良了一个新玩意儿让敢死队带了进去。这东西是奥里斯塔帝国的最新发明，可以记录一瞬间的影像，被称为照相机。 亨利改良了一下，缩小了它的体积，使得可以用来当做秘密行动的道具，唯一的缺点是需要带回去处理才能看到里面的影像。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失败 第一组进去已经大约半个小时了，守在外面的第二组一点动静都没感受到，虽然这东西不会像一般的炸弹那样有很大的爆炸声，但如果激发的话多少会有一点点动静。 行动开始前两组商议好的等待时间是四十分钟，如果四十分钟没有动静，那第二组就有了第二个任务——回收第一组人带进去的照相机，以便了解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十分钟的时限已经到了，第一组人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 第二组组长舔了舔嘴唇，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会儿思绪，轻轻挥了挥手。 第二组一行六人三人一组再次细分，组长带领两人去尝试再次安放方尖碑，另外三人则负责回收照相机。 组长将一块被打磨成薄片的神术水晶交给其他三人，这东西和第一组手里的一块是一对，可以相互感应到，有了这个东西帮忙，他们可以很快找到第一组带进去的照相机。 两组在大营门口分开，因为根据水晶薄片的提示，第一组带着的照相机靠近另一侧的营地边缘处，为了提高回收的成功率，他们决定从边缘摸过去，而不是穿过营区。 临走时组长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将配给自己的一件防护类神器交给了另一组的领头人。 他感觉这次行动不会那么容易就成功，甚至大概率连激发方尖碑的机会都没有。而如果能把里面的消息带出去，下次再来成功率一定会有所提升。 做完这些后，组长深吸一口气，激发了身上用于隐匿气息的伪神器，朝着大营深处走去。 罗尔德王国的大营里安静的吓人，一路上路过的营帐里空空如也，武器弹药等装备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营帐的一边，但却没有半个人影，就连人类生活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组长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的天空，然后微微皱了皱眉——这里居然一只鸟都没有。 穿过外围的普通士兵营区，翻过中间的一道木篱后几人便来到了中层的军官驻地。 和外面的营区想必，这里要更加凌乱一些，营帐东倒西歪不说，武器装备和衣物都被胡乱地扔在地上，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一般。 几人随便进了几个营帐，里面的情况大同小异，和外层一样也是完全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抬眼看向被一顶顶帐篷簇拥在营地中央的中军大帐，组长不由得咽下了一口口水，到这时候他才对自己要面对那东西的可怕程度有了一点点直观的认知。 不过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说不定想走回头路也早就来不及了。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朝身后指了指，其中一人便从地上拉起一根线，循着线像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根线是他们自己想到的笨办法，如果这里面被设下了迷障，完事之后就可以跟着线找到来时的路线。 那人离开了五分钟左右后，地上的线突然悬空绷直，然后又软趴趴地落在了地上，组长伸手一捻，这根线便轻而易举地被拽了过来，已然是断成了两截。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线的另一头上赫然还有半只手掌挂着，刚才回头探路的家伙看来是到死也没有放手。 不过这半只手掌也有古怪，组长拎着线将它提溜起来，却发现上面竟然一点血色没有，断面处的骨肉发白，里面没有一点血丝。 组长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那半只手掌一下。指尖与手掌刚一接触，后者表面的皮肤便层层皲裂，连带着下面的骨肉也四分五裂，最后掉在地上摔成了一滩灰尘。 如此场景让剩下的两人脸色一白，组长叹了口气，将线扔朝一边，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只能向前。 拍了拍剩下那名同伴的肩膀，组长握紧手中的的短刀，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朝着中军大帐前进。 这大营里有可能藏着某种怪物，或者有某种陷阱，可以瞬间吸干活物的血气，两人比起先前进来时谨慎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但之后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营地里死气沉沉，衣物和一些零碎的小物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偶尔还能看见地面上一滩滩深灰色的不规则印记，有了刚刚经历的两人自然知道这些应该是活人的尸体化成的灰烬。 转过一个拐角，中军大帐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他们来到这里并没有耗费多大力气，前进途中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唯一的减员还是因为走回头路的关系。这样一来对方的意图就很明显了——就是要让你有来无回。 组长警惕地扫视了四周，然后从手里掏出两块小方尖碑——为了防止减员导致无法激发，亨利改进了激发模式，手动激发依旧正常，但如果主题启动后一分钟内没有手动激发，另一个小方尖碑便会自动激发。 不过这也有一个弊端，自动激发的小方尖碑必须要放在主体周围三米内才会生效。 组长将手动激发的小方尖碑递给剩下的同伴，自己将另一个自动激发的装在口袋里，抱着已经激活的大方尖碑就朝中军大帐冲了过去。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再犹豫只会一事无成！ 同伴眼睁睁地看着组长冲进了中军大帐，在帘子掀起来的一瞬间，他瞥见了里面的事物——一个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的巨人。 而在组长进入大帐的那一刻，巨人的皮肤上骤然生出了无数只眼睛和无数双手臂，接着帘子落下，留守的最后一人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激发了手里的小方尖碑。 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出去，但中军大帐里却没有半点反应，似乎一层薄薄的篷布将里外分成了两个世界。 任务失败了。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逃出去，将信息传递给玻利维尔。 他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根本顾不上可能存在的怪物或陷阱。 然而他一转身，场景便倏地变换，他居然来到了大帐里，站在了那个巨人身前。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逃离 相比于组长那一边，另一边的三人要“惬意”许多，他们没有在大营里行走，而是打算先沿着外围前往距离目标点最近的地方再进去。 这一路上几人的心情都十分轻松，但偶尔也会闪过一丝阴霾，目光时不时地会瞥向大营的中央位置。然后看向彼此轻轻点头，算是为里面的几位战友加油。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进去大营基本上都是凶多吉少。 这当然也适用于他们自己，不过他们都尽力不去想这一点，至少在进去之前不能多想，否则到时候恐怕就进不去了。 三人心中各自想着杂事，转眼间就到了外围区域距离目标点最近的位置。 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握着薄片的那人把手放在兜里缓缓摩挲着真在释放温吞热力的水晶薄片。 半晌后，他紧了紧握住水晶薄片的手，低声道：“第一组没成功，组长那边多半也是一样，所以这次任务的重点就变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这次只要回收了那照相机就算成功，其余的一概不管，明白了吗？” “明白了。”剩下两人齐声应道。 至此，三人便不再犹豫，大大咧咧地翻过营墙，闯进了大营。 刚一进去，他们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开始朝着目标的方向狂奔，一路上眼睛就死死盯着正前方，心中什么都没有想。 在这样的状态下，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三人就到达了水晶薄片指向的目标点，上一组人携带的照相机就在这里。 这是一块平坦的空地，空地一边是一间占地不小的平房，在这大营里很少有用砖石砌成的屋子，这里应该是其中最大的一间。 三人不进去看也知道这里应该是武器库，这片空地则是演武场。 原本应该守备森严的武器库如今大门敞开，黑洞洞的门洞像是一张怪物的巨口一般，时刻准备吞噬靠近的倒霉蛋。 三人的目标是照相机，自然不会去武器库那边作死，不过领头一人还是留了个心眼，自告奋勇负责搜寻距离武器库最近的一片空地。 水晶薄片的指向并不算准确，只能确定照相机应该就在这块黄土场上，具体的位置还需要几人搜寻一下。而亨利偏偏又把它改成了便携的款式，这就导致找起来越发困难。 三人翻找了接近二十分钟依旧一无所获，整块演武场可以说被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照相机的踪迹。 领头的掏出水晶薄片，事到如今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东西的感应出错了，要么—— 他抬头看向十几米外的武器库。 要么照相机在武器库里。 可是为什么第一组的人要进武器库呢？一般来说，这种神降啊什么什么的仪式场地应该都会选在中央位置才对。这武器库距离中军大帐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片刻，最终决定由两人进入，剩下一人留在门口，一有不对就立马逃跑。 商量好后，领队和他挑选出的队友一起走进了漆黑一片的武器库。 明明是白天，外面的阳光如此灿烂，这武器库里居然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领队回头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发现外面的光根本照不进来。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这武器库百分之百受到了影响。 两人愈发谨慎，以最慢速度前进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由于里面实在是黑，他们只能勉强看清一些堆放在近处的箱子，这些箱子基本都被打开了，随意散乱地堆放着，里面空空如也。 黑暗中，领队似乎看到某处有东西正规律地闪光，这就是他们三人的目标——照相机。 领队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拉住队友慢慢地摸索过去。 等走到近前，他们才发现闪光的照相机居然被挂在半空中，顺着悬挂它的绳子一路向上，一具尸体映入眼帘。 他背对着两人，“站”在天花板，双臂紧紧贴着裤缝，而照相机的绳子就挂在他下巴上，无风自动。 这样的场景着实诡异，领队舔了舔嘴唇，掏出了自己的配枪，他的队友有样学样，也掏出一把枪来。 领队左手握着短刀将照相机挑了下来，交给身后的队友，然后两人开始缓缓后腿。 站在天花板上的尸体隐没在黑暗中，但两人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轻松，没有人想和刚刚那位一样站在天花板上死去。 两人距离门口越来越近，希望就在眼前。 他们走出门框的刹那，冷汗便湿透了全身。领队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一摸口袋里才发现刚才组长交给自己的那件用来保命的神器居然已经有了一些裂痕。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纹，他不寒而栗，心中顿时就只剩下了“逃出去”一个念头。反正东西已经到手，接下来就应该到逃跑的回合了。 这时，两人才发现原本安排守在门口的那人不见了，领队偏头，在门框右边的墙壁下方看见了两只脚——只剩下脚踝以下部分的脚。 残肢的断面苍白，仿佛其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血气。 两人脸色一白，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顺着原路狂奔。 逃离的路上并不凶险，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大营的围墙近在眼前。 突然间，这片天地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保持着腾空的姿态被定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就在四五米处的围墙。 嘭—— 领队的口袋里传来一声脆响，一阵金光一闪而逝，一撮粉末从他的口袋里漏出来。 那件神器彻底碎了。 也就是它碎裂的一瞬间，领队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他心念一动，将一直抓在手里的照相机和水晶薄片一起抛出了大营的围墙。 随后他又再次被困在了空中，然后就这么消失了。 相机和水晶薄片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围墙的另一边，闪烁着白光。 而中军大营则发出了一声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离开，但又被按了回去。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至少试验成功了 远处，一小队斥候正在一块石头后面休息。虽然如今罗尔德王国的大营变得十分诡异，双方之间完全没有了摩擦，但马多克还是坚持每天派出斥候小队监视敌方的动向，甚至数量比以前更多。 一开始斥候们都还如临大敌，但时间长了之后难免会生出懈怠之心，现在的斥候小队说是侦查实际上更像是在站岗，每几十分钟安排一个人盯着那边，其他人就躲在选好的地方休息。 “老大，好像有东西被扔出来了。”趴在土坡上的一名瘦小士兵从坡顶滑下来，几步跑到一名闭目养神的健硕男子身前，说道。 被称为老大的健硕男子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后说道：“找两个机灵的去看一看是什么，如果东西太诡异就暂时回来，汇报之后让上面的人去处理。如果看着还算正常你们就把它取回来。” 瘦小男子点了点头，立马招呼了两个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队友一块前去——这可是有功劳的活计，肯定不能便宜了别人。 瘦小男子自幼眼力过人，也只有他才能在这种距离下看见被扔出来的东西，不过他当时也只是看见了一点点闪光，等到了大营跟前找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斥候们把在罗尔德王国大营周边活动当做一种“试炼”，能够独自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周围溜达上几圈最后平安无事地返回，那挑战者就会被其他人大肆夸赞。 这些人往往会把自己的经历说得神乎其神，讲自己如何机智过人，瞒过了神明的探查，又是如何勇猛精进，从诡异的怪物手中逃脱。 这些事迹被传得神乎其神，以至于许多普通士兵都认为那大营周围已经成了禁地一样的地方。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完成了这个所谓的“试炼”，罗尔德王国大营周围的真实情况也终于被揭露出来，一开始编造自己经历的人成为了他人嘴里的“吹牛大王”，只能尽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到现在，除了一些天生猜忌心比较重的人之外，多数人都已经对这座大营放松了警惕——至少在大营的外围他们都很放松。 此时的瘦小男子和他的两名同伴也是如此，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靠近这座大营了，之前几次什么都没有发生，想必这次也一样。 抱着这样的心态，三人专心致志地搜寻着从大营里扔出来的那东西，丝毫没有顾及大营里发生的变化。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空空荡荡的营区里多了一些人形的影子，这些影子正在慢慢地朝着三人所在的区域靠近。 “诶，找到了。”瘦小男子的一名同伴扒开一丛枯草，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水晶薄片出现在了草根处。 水晶薄片斜着插进了泥土里，轻轻拔出来一看，这上面沾染的泥土很是新鲜，想必应该就是刚才被抛出来的东西。 瘦小男子听到声音后连忙围了过来，看着前者小心翼翼捧着的水晶薄片，瘦小男子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这是什么？”捡到水晶薄片的男子将它拿了起来，对着太阳晃了晃，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像是神术水晶。”瘦小男子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收好，拿回去问问。” 前者点了点头。 “嗯？” “怎么了？” “这水晶，好像在发烫？” “发烫？”瘦小男子一怔，心中顿时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快跑！”他大喝一声。 然而为时已晚，只听见一声脆响，握着水晶薄片的男子双腿便从膝盖处向前翻着，然后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他发出来凄厉的惨叫，然而惨叫声只出来几秒钟便戛然而止，像是一只鸭子被捏断了脖子，那人的身体也软趴趴地倒了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瘦小男子心里一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水晶薄片，拔腿就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他带过来的另一名同伴似乎是被吓住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满脸惊恐地看着另一人倒地的方向。 瘦小男子刚要出生提醒，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超前滚了几圈，睁开眼，却看见面前的枯草里赫然有一个看上去十分精密的事物，顾不上思考，瘦小男子一把抓住它便怕了起来。 再回头只看见自己的另一名队友已经腰部向后翻折，后脑勺顶在在地上，死了。 瘦小男子此时是真要崩溃了，手脚并用发了疯似地狂奔，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巨石旁的其他斥候注意到了异动，探头看见了狼狈不堪地瘦小男子，他似乎在躲避着是你可怕的东西，一路上连滚带爬，居然还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速度。 可是他身后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健硕男子并不认为自己的战友突然发了癔症，皱起眉打出一颗信号弹。 信号弹炸开后十多秒，两名身穿白袍的男子便从天而降，站在了瘦小男子身后，想要帮助他挡住追杀的东西。 然而这两人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一道波动便穿过两人中间的缝隙，继续追向瘦小男子。 接着，在健硕男子惊恐的目光里，两名白衣人从腰部断开，倒在了地上。 他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神眷者！居然连一个照面都坚持不住就被秒杀了！ 瘦小男子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肌肉的本能带着他一路狂奔，不过这种本能在逐渐变得冰冷，死亡的阴影几乎已经包裹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嗡—— 他的耳边突然想起一声轻鸣，脑子一下子就恢复了清醒，但整个身体也都停下了动作，一头栽倒。 不过死亡并没有到来，瘦小男子挪动着微微抬眼，看见了面前的一座黑色的方尖碑。 “看来效果还是有的。”亨利站在方尖碑一旁，手里不停记录着，“这东西确实能消除直接来自于神明的怨气。” 他一边记一边笑，完全忽略了地上瘦小男子的死活。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里面有什么 后面的事情瘦小男子就完全不记得了，虽然被救了下来，但他还是昏了过去，被其他小队成员抬了回去。 而队长在善后的时候发现了掉落在前者手边的精巧装置，当即便交给了亨利。 亨利只是一瞥就完全把方尖碑的测试结果抛在了脑后，这个照相机里可是记录了更加重要的东西——罗尔德王国的大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不敢耽搁，连忙收拾东西赶回了玻利维尔，稳妥起见，亨利先把照相机交给了马多克，后者没有召集所有人一起开会，而是先把巴拉特叫了过来。 巴拉特毕竟是一开始就一起创业的，地位确实与众不同。 马多克、巴拉特和亨利三人找了一间小会议室，开始查看微型照相机里的内容。 说实话，亨利非常紧张，照相机微型化的代价就是里面能够储存的内容大大减少，亨利估计满打满算可能也只能存下十五张左右的照片，这些照片不一定就能记录下关键信息。 除此之外，它还能否正常使用也是一个问题。一是精密仪器最怕碰撞，而它这一路上几乎就没有平稳落地的时候，搞不好已经损坏了；二是照相机的核心部件里有神术水晶，【枯朽】的力量是否会对其造成影响也是一个未知数。 总之，亨利激动而又紧张地取出了微型照相机里用于储存照片的神术水晶薄片，小心翼翼地放进一台类似方盒子的机器里。 按下开关后，一束光从机器里射出，映在墙面上，显现出一张模糊的图片。 看样子这张照片拍摄时相机正在快速移动，导致了照片十分模糊。 接下来的四张也是如此，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亨利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有的话。 马多克虽然没有说话，但放在桌下的手已经轻轻握成了拳。 下一张照片被投影到墙上，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张照片依旧模糊，但在大块的色块中间，却出现了一个空隙，空隙中是一张扭曲的表情痛苦的脸。 马多克一眼就把它认了出来，虽然它的颜色红得像猪肝，五官因为极致的痛苦扭曲得不成样子，但马多克还是认出了这人。 “费德南……”他有些惊讶的喃喃道。 费德南是罗尔德王国这支大军的主帅，有着极为出色的军事能力，同时也是一名强大的神眷者，在罗尔德王国参与的数场大战中打出了名声。虽然因为时代变化太快，他的一些战术思想已经有些落后，但毋庸置疑，他绝对是这个国家最拿得出手的将领之一，整个罗尔德王国没有人不认识他。 谁曾想，这样一位风光的大人物居然会变成这种样子？ 马多克看向亨利，后者上次提供的炸弹炸死炸伤了一批罗尔德王国的将领，就连费德南本人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也正是因为那次袭击，对方才开始了诡异的举动。 费德南十有八九是被当成了【枯朽】再次神降的肉体。 可就算他再强大，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凡人的肉体又如何能够承担神明的伟力？或许正是如此，他的表情才如此痛苦扭曲。 马多克摆了摆手，示意亨利往下切换图片。 下一张图片里，模糊的部分少了很多，费德南的部分躯体出现在了画面中。从这一部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其臃肿的巨人。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深入了中军大帐啊。”巴拉特从照片里的环境做出了判断，“这家伙应该就藏在中军大帐里。” 马多克点了点头：“刚才追杀那名斥候的并不是他的本体，只是他的一丝怨气，或许在目前这个阶段他还不能离开中军大帐。” “那里可能就是神降仪式的关键。”巴拉特摸了摸下巴，“想要破坏仪式，就要从这里入手。” 亨利切换了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费德南的身躯更加清楚，似乎拍照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画面里的巨人全身通红，分不清是血气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无数的眼睛和手臂杂乱无章地生长在他的皮肤表面，每一只眼睛里都酝酿着愤怒，反而他脸上的眼睛紧紧闭着。 “这是——”巴拉特有些惊讶，在他看来，神明怎么说也不能长这种样子，就算是邪神也得有个稍微正常的外表去欺骗信徒才是。 “应该是费德南的身体无法承受神明的力量，所以强行往里面融合了其他血肉，罗尔德王国的那些士兵恐怕都已经被融进去了。”马多克皱起眉，这玩意儿看得他犯恶心，心中没来由的恼怒。 “这番模样如果暴露在世人面前的话，恐怕他的信徒会少很多。”巴拉特摇了摇头，“我们曝光他怎么样？” 马多克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默默将其记在了心里。 亨利继续切换照片，后面的几张照片都大差不差，基本都是费德南的“个人写真”，最后几张则是漆黑一片。 十五张照片全部看完，马多克只觉得心中的恼怒更甚，他倒是不怕与普通士兵乃至神眷者战斗，但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对手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接下来怎么办？还继续派人进去吗？”亨利问道。 马多克摇头：“继续去也只是送死，你的武器已经验证过了，对祂确实有一定效果，只是不清楚效果好不好。眼下继续派人进去只会送死，所以你的实验条件很有限，我的建议是往数量方向发展，用数量填补质量上可能存在的不足。” 亨利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后快步离开了这间暗室。 “有奥斯汀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 “我们真的能打败祂吗？”巴拉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马多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能，我们不会输，也不能输。” 巴拉特有些不理解马多克都信心来源，但心中还是有了一丝宽慰。 第二卷 大革命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奥斯汀回来了 和巴拉特商量过之后，两人决定先把对方大营里的真是情况隐瞒下来，对外宣布带回来的微型照相机里没有拍到有用的东西。为了增加可信度，马多克叫亨利把前面几张模糊的照片和后面几张全黑的照片弄了出来，给其他高层每人一份。 接着，马多克停止了对罗尔德王国大营的所有探索计划，转而派出了更多的斥候小队，每个小队手里分配一套方尖碑，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马多克还派出了更多的人手去袭击对方的补给线。根据目前的情报来看，【枯朽】想要完成神降还需要更多的血肉，只要截断血肉的供应，那就能延缓祂的降临。 当然，对方掌握着庞大的未知的地下网络，想要完全截断补给线是很不现实的。马多克只能保证让对方明面上的补给线损失一些，至于地下部分他当然也会派人去找，但毕竟这里是对方的地盘，要找到这些错综复杂的地下网络谈何容易。 理论上如果有对方的高级内应帮忙的话应该也能找到一些。 这样的内应罗尔德共和国倒是也有，马多克也派人发电报到艾法西亚让凡尼亚去问，但那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这些地下网络的存在。 凡尼亚也询问了艾法西亚城里的那些被俘的贵族，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不知道地下通道的事情，就连里基公爵这样级别的人物也只知道一些艾法西亚附近的地下通道，更外面的区域便一无所知了。 这些地下通道就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十分的诡异。 不过说实话，地下补给线的存在并没有被证实，毕竟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这些补给线。只是根据之前获得的情报和基恩上次的经历进行的推断罢了。 “你的意思是派人潜伏到王都去吗？”巴拉特皱起眉，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我们后面的行动能顺利进行，这一切都是有必要的。”马多克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派谁去？什么时候去？” 后者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现在可用的人才太少了，暂时没有合适的人去执行这个任务。” “所以你的意思是——”巴拉特知道马多克既然提出了这个计划，就一定有办法。 “我想直接找现成的。”马多克看向窗外，“直接策反对方内部的人员。” 巴拉特皱了皱眉，质疑道：“你上哪里去找内部人士？又怎么去策反对方？” “准确的说，我们不需要策反。”马多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要做的是控制对方。” 马多克还没来得及接着说下去，小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奥斯汀先生回来了。”门外的卫兵说道。 巴拉特面色一喜，看了马多克一样，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奥斯汀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个生面孔。 其中一人看着像是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另外一人则全身裹着黑袍，脸上带着和马多克差不多的木头面具。 奥斯汀没有向马多克介绍这两人，而是直截了当地凑到两人跟前说道：“我有办法能干掉【枯朽】。” 巴拉特脸上的笑容都快要蚌埠住了，马多克则还是一脸的平淡，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站在奥斯汀身后的黑袍人。 这家伙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但这种危险并没有单独指向自己，而是平等地指向每一样事物——人、动物，乃至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 他大概能猜到奥斯汀想要用这家伙去对付【枯朽】。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玛丽安奴也问道。 奥斯汀在心中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祂的来历可不在我的认知范围里，祂很有可能是整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可是难道还有别的好办法吗？” 玛丽安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原本的计划肯定比不上祂直接出手，前提条件是祂真的值得信任。” “不过我一直觉得祂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玛丽安奴沉吟道，“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奥斯汀愣了一下，本来他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的，但玛丽安奴的话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种奇妙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并且迅速泛滥。 “对吧？之前你没感觉到是因为被屏蔽了，多半就是祂动的手脚。” “这种熟悉感……就像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一样。”奥斯汀跟在马多克后面，心中思绪翻涌着，“可是祂的样貌我完全没有印象。” “神明的样貌怎么可能是一成不变的？你想的太片面了。”玛丽安奴嗤笑道，“我们现在能察觉到的熟悉感并不是相貌方面的，而是灵魂方面的，但是其中又夹杂着一些不确定性——简而言之，我觉得祂是我们的某个熟人，但祂存在的时间线不对。” “你的意思是祂是我们身边某个人未来的样子？” “神明的存在贯穿过去、现在和未来，当祂成为神明的一刻，未来的某某某这种说法就片面了。” “那现在的，还没有成神的某某某能感应到吗？” “如果祂释放出自己的力量，那就绝对能感应到。”玛丽安奴思考了一下，“但现在祂把自己整个人都藏住了，要不是我特殊一些，恐怕我们都没法发觉这个问题。” 奥斯汀走进了会议室，找了把椅子坐下，叹了口气：“但你也承认祂就是目前的最优解，之后发生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玛丽安奴似乎无奈地耸了耸肩。 “可以透露一下你的方法吗？”巴拉特有些激动地问道。 马多克则一直盯着黑袍人，率先开口道：“想必就是靠祂吧？祂也是一位神明吗？” 奥斯汀和巴拉特面色都是一变，后者惊讶于黑袍人可能对身份，前者则是惊讶马多克能很快就猜到这一点。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奥斯汀没有选择隐瞒，直接说道。 “所以说我们要依靠新的丰收女神的力量吗？”马多克再次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