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长安》 1、胡蝶 9月13号，余长安加班至深夜，下班后吃完饭刚回到家，堂弟余长庆打来电话。 “哥，我今年大四，十月份就要实习了，你不是在江州市局吗？我想去你那实习，然后准备省考，到时我也考警察，怎么样？第一次求你帮忙，帮我解决一下呗，拜托了，我真的很想干警察。” 余长安听了，下意识就想拒绝，但随后仔细一想，便没反对。 “行吧，你先听我说，是这样的，因为基层警力严重不足，我从市局治安支队临时借调到派出所，我现在还在试用期，没办法把你安排到市局实习，如果你想来派出所，那我可以找人问一下，看能不能进来。” “派出所啊？几个人？单位有多大？”余长庆有些失望。 “正科级单位，一个正科级所长，两个副科级副所长，一个副科级指导员，一个老资格警长，一个内勤一个户籍民警，两个案件两个社区两个巡逻民警，正式公务员编民警就这十三个，下来还有六个参公编辅警，六个在岗不在编的协警，再加上我。驻地龙湖街道重庆路21号，一栋三层主楼，一栋副楼，三辆警车，还有个篮球场，主楼办公，副楼用来住宿、训练和别的，情况就是这样。” 才二十五个人，看来真是个小单位，余长庆嘀咕着，又问：“你们所忙不忙啊，你工作干什么？” “我们所负责维持龙湖大学城的治安，辖区面积二十三平方公里，涵盖三条街道六个社区九所大学，总人口十二万人，另有流动人口三万，平均一万人两个警察，警力严重不足；所里工作很杂，大到大案要案侦缉抓捕，小到邻里吵架、夫妻打架、财物失窃、酗酒闹事、劳资纠纷，一般都是民事和治安案件，刑事案件很少，绝不是电视上那样；而且案子很多，所里平均每天要接40个案子，平均每个人手头四个，每天从早上到深夜，忙得脚不沾地的，加班是常态，晚上不回家很常见，我劝你慎重考虑。”余长安说得很吓人，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这么忙啊，看来以后还是要去机关，基层也太累了，余长庆想着，又问：“我来了做什么？” “实习嘛，什么都尝试一下，主要是锻炼，让你知道警察不是那么好干的，免得将来后悔，要是真打算考警察，也算提前接触一下，如果你真考上了，以后上手也更容易，不过就算你真来实习，也就给人打下手，别想着挑大梁破案子，规矩多得要死，跟你看的电视差太多了，你不一定喜欢的。” 听完余长庆半晌没说话，最后只说我再考虑一下，便挂断电话。 看着手机，余长安叹口气。 他今年法学硕士毕业后，考进汉东公安系统，在市局治安支队待了两个多月，办公室副主任找到他，说基层警力严重不足，要他顾全大局服从安排，于是他便被调到龙湖派出所，成为龙湖街道的小片警，每天在龙湖大学城巡查走访，最后办公室庞副主任还说，临时借调不是调职，去了基层又不是不回机关了，别有压力和负担。 真是去特么的，好不容易考进市局，一下子跨越分局直接调到派出所，落差也太大了，机关和基层天壤之别，真的没法比，这是关系到人生的大事，不能不慎重。 希望基层警力严重不足不是借口，希望临时借调不是调职，希望还能回市局。 调职这事余长安还没告诉父母，是不想让他们失望，也没告诉同学，是不想丢脸，所以余长庆也无从得知，还以为他一直在市局，但今天被他说出去了，估计父母很快就会知道。 于是接下来，余长安给父母也打了电话，顺口提了一嘴这事，他们或许不了解，或许不想给他压力，反应比较平淡。 这事似乎就过去了。 9月16号，周一下午，余长安正在值班，一个女人前来报案：“警官，我丈夫失踪了。” “具体什么情况？麻烦告知你和你丈夫的姓名、住址、工作单位，你和你丈夫最后的见面和联系时间地点。”余长安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例行询问。 “我叫胡蝶，我丈夫叫李凯文，他是盛业国际业务部经理，我家在滨湖花园。我最后和他见面是周四晚上，周五上午他去上班，我也回了我公司。周五中午，他给我打电话，我公司正在组织团建，户外军事训练拓展，我没接到电话，但他又给我发了微信。一直到晚上，我们在训练基地睡下，我才看到电话和微信，我电话打过去，微信回过去，都没人接。周六周日继续团建，我以为他出差了，或手机丢了，后来我想到他可能出事了，但一想失踪时间不超过48小时不予立案，我就没有报案，直到现在，72个小时已经过去，我等不住了。” 不知道为何，这位漂亮的蝴蝶女士，总给余长安一种并不在乎丈夫的感觉，说话时逻辑缜密言辞得当，并未因为丈夫失踪而心情低落，他没有看到一丝难过、慌张、担忧、焦虑，一个都没有，感觉就跟和丈夫没感情了似的。 余长安甚至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眼前这位女士，就是幕后黑手。 继续询问了下失踪的整个过程，余长安做好笔录，把案件跟警长徐志强汇报了下，后者在跟其他案件，两个案件民警张勇和唐文秀都在忙，内勤吴颖来了兴致，直接毛遂自荐：“余哥，其他人都在忙，再叫上一个人，咱仨去查呗？” 余长安也有这打算，考虑到有吴颖是所长的独女，便直接答应：“好，那叫上黄一行。” 龙湖派出所就三辆警车，一辆一汽大众被所长吴建国开走了，一辆吉利被唐文秀开走了，一辆江淮被徐志强开走了，没有其他警车开，正好吴颖上下班开着她的私家车，那辆白色宝马闲着，便一块前往调查。 …… 2、张歆 龙湖派出所很少经手刑事案件，一般都是治安和民事案件，就算真有那种大案要案，也轮不到派出所处理，早就被分局刑警大队接手了，能留在所里处理的，也就是普通难度的案子，调查起来不费脑子，就是比较费时间。 要想碰到命案，还真不容易，吴颖一直在等待机会，真遇到这样一起，余长安不知道多上心，于是脚不沾地忙活两天两夜后，李凯文失踪案有了决定性进展。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 上周五那天，李凯文下午两点离开盛业国际，赶赴江南春酒楼，参加合作伙伴的酒局。四点酒局结束后，李凯文叫了代驾，代驾开着他的座驾奔驰suv，载着他来到武岳山森林公园。在森林公园门口，代驾下车离开，李凯文开着车进入森林公园，逐步进入深山。到这之后，李凯文就消失了，直到现在，他和他的座驾也没有出现。 如果没有查到那条进山的路有终点，而且奔驰suv之后还有别的车子跟着进山，这个案子只能被当做寻常失踪案处理，最终的结果就是找不到李凯文。 但余长安查到了。 根据调查显示，奔驰suv之后有七辆车进山，其中一辆车凌晨离开森林公园，这辆车的车主叫张歆，她和李凯文住同一个小区，二人之间还有亲密关系，疑似婚外情。 到目前为止，李凯文还没有出现，遇害的可能性几大，至于嫌疑人，余长安只查到张歆可能性最高，就算她不是凶手，她必定知道一些内情，可比较奇怪的事，这女人这几天一直安心在家，并无任何反常迹象。 那么李凯文究竟在哪？ 9月19号上午十一点，会议室里，吴颖将案件调查情况做了简单说明，几位领导包括所长吴建国听取汇报，余长安又做补充发言，最后得到吴建国批准，所里下达传唤令。 余长安带上传唤令，和吴颖一块出发，来到滨湖花园，抵达张歆住宅。 张歆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见到警察上门也不慌，很礼貌客气端庄得体，请他们坐下，倒了两杯开水端过来，然后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吴颖审视地盯着她，直接开口：“9月13号那天下午，你和李凯文在武岳山做了什么？李凯文在哪？” 张歆喝着茶，轻描淡写：“我把他杀了。” 静，死一般的寂静！ 余长安和吴颖对视一眼，吃惊不已，这是传唤不是拘捕，警方并无确凿的证据，但张歆竟然直接坦白，到现在失踪第五天，李凯文很有可能遭遇不测，没想到最后真的死了，还是被眼前这位柔弱的女人所杀，不过她杀人之后，反应也太平淡了。 “为什么杀他？” “我有个丈夫，我们很恩爱，我们还有个儿子，今年上初三，我们一家人幸福美满，但是自从认识李凯文后，一些都变了。” 玩玩却1张歆回忆着往事，娓娓道来：“在我丈夫出差期间，一次我有事请他帮忙，谁知道他是个禽兽，把我强奸了，同时又拍下视频，之后借此逼迫我跟他偷情，我不得不屈服于他，我的生活被他毁了，他就这么折磨了我半年，直到他让我丈夫察觉这件事，我忍无可忍，就把他杀了。” 吴颖看一眼余长安，余长安知道她的意思。 这个张歆，一点都不如胡蝶年轻漂亮，但她是良家少妇，气质温婉娴静，而胡蝶美艳妩媚，李凯文可能跟胡蝶相处久了腻歪了，反而喜欢上张歆这种类型，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但李凯文选择了用强。 这件事，李凯文对张歆施暴，最后也得承担施暴的后果，但张歆一个受害者，没有向警方求助，反而自己动手报复，道德上无可指摘，却触犯法律了。 案件调查到这，基本上清楚了，余长安直接道：“现在带我们去案发现场。” “好。” 武岳山太大了，昨天花一天时间，也没找到失踪地点，这次带着张歆一块过来，很容易就找到准确位置，包括李凯文的尸体和他的车，只不过尸体被分成几块，装在编织袋里放了石头沉在一个湖里，车倾覆在另一个湖，还有案发地点，找到残留的血液和**。 李凯文13号出事，16号胡蝶报案，今天19号，都第六天了，尸体经过分切、焚毁和浸泡，已经面目全非，极为恶心恐怖，吴颖当场呕吐。 余长安胃里也在翻腾，不过好歹强压住没反上来。 警长徐志强面色如常。 将尸体带回分局法医鉴定中心，经过科学系统的鉴定之后，很快得出结论，死者就是李凯文，致命伤在胸部，经过分切、焚毁和浸泡之后，尸体上并没有留下其他人包括张歆的痕迹，而案发现场残留的血液和**，经过鉴定之后，也显示确实属于死者李凯文，同时并无其他人留下的痕迹，毕竟经过焚烧处理，还过了六天时间，又下了几天的雨。 除了尸体，还找到了作案用的凶器，以及李凯文浸泡几天的手机，凶器上没有发现残留的指纹和dna，确定手机和凶器经过张歆处理，倒是手机经过数据恢复，在里面找到一些信息。 这些信息包括李凯文给张歆发的短信，和打的电话，还有微信聊天记录，以及许多录制的做爱视频。 通过这些信息，确定李凯文强奸张歆，同时长期**，最后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基本可以确定，张歆就是杀人凶手，于是分局正式下达拘留证，准备提请检察院批准逮捕。 到这一步，案件基本算是侦破了，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失踪案，最后变为分尸案。 “终于破案了，赶在立案起三天内处理完毕，没有违反规定。”吴颖很庆幸，突然想到一点，随即又道：“不过这也未免太顺利了，不敢相信。” 余长安也感觉很奇怪，这个案子几乎没有碰到什么阻碍，就是看监控、四处找人比较费时。 吴颖参与侦破这个杀人分尸案，吴建国脸上有光，见此多说了一句：“你们这些小年轻，咱们是基层派出所，不是刑警队，哪有那么多奇案？咱们接到的案子都很普通，侦查不会多么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抓捕也不会多么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罪犯是普通人不会高智商犯罪，这是生活不是电视剧。” 是的，生活不是电视剧，所以像李凯文这样的案子余长安一般很少碰到，大多数时候都是处理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来到龙湖派出所的第十一天，余长安第一次侦破命案，这一天晚上正好是中秋。 作为国家法定假日，所里按时整点下班。 余长安一个人在外租房住，妹妹余洛在江州师大，今天正好放假，打电话之后约晚上一块吃饭，吴颖想和余长安庆功，知道后便跟过来，说要见余洛，余长安没辙，跟余洛说了一声，余洛也想见他新同事，便欣然同意。 于是中秋夜便三人一块吃饭。 余长安开着吴颖的宝马，吴颖坐下副驾驶位，二人一块去师大接余洛，接到后三人来到蓝湖广场，进了海底捞，一顿饭吃到九点多，又看一部电影，十一点多才结束，把吴颖送到她家小区门口，下车前她提议他开这辆宝马回去，余长安委婉拒绝，道别之后，他打的和余洛一块回来。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月租金一千五，余洛隔三差五会过来住，今晚她照例睡次卧，回到家后余长安准备冲澡，余洛说了一句话，把他吓一跳。 “哥，吴颖喜欢你。” …… 3、吴颖 余长安坚信天道酬勤，一直在为改变命运而奋斗，靠着十多年寒窗苦读，经年累月发愤图强，凭借着优秀的看书做题能力，从万千学生中脱颖而出，一路过关斩将，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汉东山区农村普通家庭的少年，变为大城市公务员，人生实现逆袭。 性格中庸，不善言辞，没什么爱好，社交能力一般，没谈过恋爱，这就是余长安，典型的农村做题家。 来到龙湖派出所有十来天了，吴颖对所有同事都很热情，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她还是派出所所长的女儿，他就一小警察，余长安从来没有多想，所以此刻很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的哥啊，你感情好迟钝，她分明对你有意思，我敢保证。” “怎么可能？” “哥你别自卑，你长相又不差，皮肤白个子高，穿上警服还挺帅，性格也蛮好，待人亲和，而且学历也不低，工作还可以，基本上可以算作潜力股，吴颖这样一个小姑娘，对你有好感，这不是很正常？” “我也就是个小公务员，没钱没房又没车，她会喜欢我？” 余洛无语：“哥，喜欢就一定要结婚么？现在的小姑娘，哪里会考虑那么远？喜欢你，就在一起咯，谈个恋爱，如果相处起来感觉挺好，那再考虑结婚也不迟，人姑娘才二十，你觉得有想过立马跟你结婚？哥你观念太传统了，这样怎么给我找嫂子？” 余长安不由陷入沉思，难道我在象牙塔待太久，都跟不上时代了？ 中秋这天晚上，余洛跟余长安提了这事，谁料这之后几天内，又给他来了三连击，搞得他失眠半宿，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上班都差点要迟到了。 9月21号，这天周六，余长安休息，早上睡了一上午，下午准备去武岳山森林公园。 大学本硕六年时间，江州各地余长安都转到了，今天没什么想去的，正好前几天调查李凯文失踪案，去武岳山几趟，他感慨良多，索性故地重游。 出发前，吴颖发来消息：“余哥，难得休息，今天有什么安排呀？” “我准备去武岳山，李凯文913案是我第一个经手并且侦破的命案，规定的三天侦破时间太紧，有些地方不甚明了，万一有什么遗漏就不好了，人命关天，我想做到万无一失，对受害者家属负责，对我们自己也负责。” “那余哥你等下，我也过来。” 没多久，余长安在小区门口等到吴颖，她还是开着那辆宝马，出发前，按照惯例还是他开车，她坐副驾驶位，然后一块去武岳山。 车上，吴颖一边同他说话，一边拿着手机聊微信。 之前余长安都怎么留意吴颖，上次被余洛那么一说，他这次细心打量了下吴颖。 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运动服，戴着同色棒球帽，脚踩李宁登山鞋，看起来真是阳光活泼青春无敌，她长相没有多好看，不过脸蛋白净，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而且五官没什么瑕疵，笑容甜美，实属小美女无疑，再加上稍微化点妆，在美妆加成下，那就真可以算得上漂亮了。 现在这年头，两岁就是一个代沟，余长安比她大三岁，更没什么共同语言，像她看得什么韩剧，他一个也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电锯惊魂，死神来了，绝命毒师，犯罪心理，行尸走肉……” “停停停！”吴颖连忙打断：“余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和我不在一个维度，我还是不和你探讨这个了。” 余长安沉默了，话说这年头想找一个有共同语言的妹子真的好难啊。 吴颖也沉默，随后她发现可能说错话了，很快改变话题，说起了李凯文案：“余哥你有没有觉得，李凯文、胡蝶、张歆，他们之间有些奇怪？” “是挺奇怪的，胡蝶不在乎李凯文，张歆长达半年没有反抗李凯文，张歆丈夫左文焕太置身事外。” 不管关系再如何复杂，都是婚姻和出轨引起的。 吴颖难免深思：“我爸和我妈很早就离婚了，余哥你父母还好吧？你说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吗？结婚久了，夫妻之间，难道真的就没有感情了？连朋友都不如？” “我爸妈一直很好。” 余长安说完，想起余爸余妈这些年，有时真到了离婚的边缘，不过生活这么艰难，离婚之后生活会更艰难，为了一家五口，为了他们兄妹兄弟三人，天大的事情都要退让，所以有的时候，在生存面前，感情是一种奢侈品。 来到案发地点，想起李凯文面目全非的尸体，吴颖心有余悸。 余长安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抛尸地点，道：“李凯文被杀死后分尸，同时毁尸灭迹沉尸湖底，行凶者显然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张歆可以死不承认，除非我们找到尸体找到痕迹和目击者，但张歆竟然直截了当承认，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不是说过么？杀人分尸之后，这几天她很痛苦，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左文焕？妻子疑似出轨，一般人都有可能报复，左文焕也不例外，可他一直在昆明出差，有不在场证明，案发现场也没有他的痕迹，更没有目击者也没人见过他。” “你之前不是怀疑胡蝶么？” “如果胡蝶是杀人凶手，那张歆为什么认罪？她干嘛替人背锅？” “所以凶手不是左文焕，也不是胡蝶，排除所有人，除了张歆，凶手还能有谁？你还怀疑什么？” “可能是没见到直接证据吧。” 吴颖作为女孩到底比较感性，而今天又是周六，很快她就不去想案子了，而是专心致志爬山，一边说起她上学期间的一些事情，余长安按耐住疑惑，也回忆起他的学生时代，就这么聊着，忽然间提起学生时代的爱情。 “我上高中喜欢过一个人，他学习蛮好，个子挺高，皮肤很白，是个干净清爽的男生，但我爸知道后，警告他离我远点，他就不跟我玩了。” 吴颖想着往事，有些忧伤。 她很快回过神，调整好情绪，饶有兴致询问：“余哥，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都跟你说了，你不会还对我隐瞒吧？” 余长安心思深沉，有些秘密一直藏在心底，从没对人坦白过。 吴颖见他犹豫，知道他还真喜欢过人，不由嗔道：“余哥，你这样会没朋友的，我的秘密都跟你说了，你要是不说，那我可生气了，以后都不跟你说话了。” 余长安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余哥，你说啊，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发誓。”吴颖再三催促，同时信誓旦旦保证。 一直保守这个秘密，你不累么？至少说出去，心里还能轻松一点。 余长安脑子里浮现这个念头，经过一番争斗后，倾诉的欲望夺过大脑的控制权，最后做出决定，他看着远方的山，和近在咫尺的城市，缓慢开口：“我高一时，认识一个女生，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还是2月14日的情人节，于是我就喜欢上她了，不过是暗恋。” “哇，有点浪漫哎，后来呢？” “没有后来，我没有跟她表白，也没有跟她联系，我跟她现在是比较陌生的同班同学。” 吴颖未免可惜：“那你现在还喜欢她么？” “我不知道。” “是吗？”吴颖不置可否：“那如果有个女生喜欢你，你最想这个女生是谁？不用想，眼睛一闭，脑子里下意识冒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姜……”余长安脱口而出，说了姓氏，等反应过来，直接闭嘴。 “姜什么？” …… 4、致命三连击 “她都成你的执念了，你既然还喜欢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是啊，为什么不去找她？ 以前上学那会儿，还能说是一心学习，没想过谈恋爱，现在都毕业工作了，为什么不去找她？怕被拒绝？怕她有男朋友？怕她变得没有当年好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就因为这些，所以一直逃避现实，没有行动？ 吴颖看着他的眼睛：“其实什么原因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还喜欢她，那你就去行动啊！尝试可能会成功，但不尝试永远失败，万一你们真的有缘分呢，毕竟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是2月14日的情人节，不是一般特殊。” 是啊，或许我应该试一下，余长安被说动了。 吴颖没有再逼迫，说起另一件事：“我爸让我现在开始谈恋爱，二十四岁结婚，余哥你明年就二十四了，俗话说成家立业，你现在工作有了算是立业了，什么时候结婚？” 这是来自吴颖的致命一击，直接让余长安心痛到无法呼吸。 9月22号，那是第二个致命一击。 余长安运动天赋一般，不过自从考上警察后，每天早晚都会运动健身，风雨无阻，周日下午几个同学约一块打球，他便也回了趟科大。 科大是个综合大学，不过偏向理工科，法学院一向比较弱，院里有且只有一个法学专业，就三个班，总共一百来号人，男生占1/3，汉东本省的占1/3，本科毕业后2/3的人读研，硕士毕业后1/3读博，一百来号人1/2进入行政机关、事业单位和国企，剩下1/2有的进入律所，有的出国留学，有的去了民企。 目前留在江州的人不多，男生就那么近十个，其中包括法学1班的余长安和赵晟，今天约余长安打球的人，是留在江州的几个法学2班和3班同学，有和他住同一个寝室501的，有住别的寝室的，总共五个人，刚好能分开。 谁料打完球，去酒吧喝了没几杯，王毅给了第二个他致命一击。 “嘿嘿，兄弟们，我向婷婷求婚，她答应了。”王毅笑容满面，还带着红光，显然春风得意，开心无比。 “操，你们谈了七年吧？” 王毅点头：“从高三开始，到现在，整整七年，她终于松口了。” “七年啊，竟然度过七年之痒，差一点就是八年抗战，没想到真修成正果，恭喜了。”周剑南给几个人倒满，呼吁大家碰一杯。 “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何伟喝完酒，忙不迭喝一口枸杞茶。 “就在十一黄金周，10月4号，也就是农历八月三十，那天刚好放假，还是个良辰吉日，宜结婚领证求嗣。”王毅暗自得意，面上却矜持的笑着：“到时候人来不来另说，份子钱可别忘了。” “好歹为人师表，你一个人民教师，这样恬不知耻的要钱，真的好吗？” 王毅嘿嘿一笑：“这事我可管不着，除非你们找我家那口子说，看能不能给你们免了，或者你们也可以恬不知耻过来，看我家那口子给不给好脸色？” 几个人想了下闵婷老师的暴力掐，顿时不提这茬了。 “话说，我即将奔赴爱情的坟墓，兄弟们准备啥时候结婚啊？”看几个人都没反应，王毅挨个点名：“老何你呢？” “我啊，我和我女朋友在吵架，估计要分了，今天别提这事。” “老周你呢？” 周剑南喝一口鸡尾酒，道：“我单位上有个女同事，年龄比我大，不过离异了，她挺好，我挺喜欢，但我爸妈应该不允许。” “女大三抱金砖，支持你。”几个人齐齐竖大拇指，表示佩服。 “老薛我就不问了，脚踩两条船，除了女友，还有律所实习的小师妹，不愁姑娘。”王毅调笑了下薛晨阳，看向余长安：“老余啊，咱们专业三十四个男生，我记得就你大学没谈恋爱，你怎么回事啊？别不是同志吧？” “怎么可能？当然是性别男爱好女。”性取向这玩意可不能开玩笑，余长安当即否认。 “那你有喜欢的姑娘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喜欢的姑娘有，不过我准备三十岁结婚。”同学面前，这些事情余长安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刚说完周剑南直接插嘴：“我知道，老余跟我说过，他三十了要找十七八的小姑娘结婚。” “要这么说，丫的你老婆现在才十岁，还是幼女萝莉，真尼玛禽兽。”何伟怒了。 “何止禽兽，简直禽兽不如。” 9月23号，余长安十点下班后回到家，却发现家里有人，很意外的，竟然是余爸余妈。 “你在上班，我们就没打扰，是小洛来火车站接我们的，到了你住的这就回学校上课去了。”余妈解释完，又问：“怎么现在才下班？” “今天有案子，加了个班，晚上和同事聚了下，怎么突然来江州了？” “你表哥有个业务在省城，以后要在省城长久发展，这次来江州的人挺多，你二舅也过来了，听说你表姐也要过来，小洛十月份也要实习了，小乐刚到上海上大学不用管，以后都在江州，大家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余长安点头表示知道，看来舅舅家和自己家，以后要在江州发展了。 “行。” 余长安没在多说，只是想着，他是警察，他的同学有法院的，有检察院的，有政府部门的，有银行的，有学校的，应当能帮家里做点事。 “小安，你今年二十三了，工作也有了，该准备谈对象结婚了，我和你爸想好了，县上要修工业园区，几亩地要征收了，估计会卖一点钱，到时候家里再凑一点钱，再跟亲友借点钱，给你在江州买套房，三四十万应该能付个首付，你现在每月有五千，付按揭够了，剩下的车子无能为力，就要靠你自己了。” 余妈顿一下，继续道：“最后是对象，你自己谈也行，介绍也可以，早点结婚也行，晚点也可以，小洛是个姑娘，毕业就工作，以后也不用操心，就只有小乐，他比你小六岁，你是哥哥他是弟弟，等将来我和你爸挣不来钱了，你得帮他。” “好，我知道了。” “别只说知道了，你究竟怎么想的，都不跟我说？”余妈有些恼了，大儿子打小懂事，她没怎么教育过，都不亲近。 “我说什么啊？”不知为何，余长安有些抵触。 “说你有没有谈对象？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余妈很不喜欢不大机灵活泼的大儿子，想了下摇头：“算了，依你的性子应该没谈，我不问了。” “虽然早结婚晚结婚差不多，不过能早就别晚，三个孩子，要是都成家了，我们也算对得起你们了，能交得起差了，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了，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我们是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后也不要你们养活，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就行，我们自己养活，回老家就好，大城市我们还住不惯，不拖累你们。” 一番话，说的余长安心情颇为沉重，生活真是现实的让人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