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猪戏奴》 引言 某猪待宰,狂呼上帝,上帝至,问“有何求?”。 猪曰:“可生否?”。 上帝摇头憾曰“此猪之宿命也,看汝心诚,可换一愿望” 猪泣求:“死后请准上天堂”。 上帝好奇,问之:“为何?”。 猪笑曰:“天堂之妙,妙不可言,有吃有住,吃饱睡,睡够吃,更无性命之忧”。 上帝不悦,斥之:“照汝之言,吾天堂岂非成猪圈哉?”,挥掌将其打入地狱。 稍顷,自地狱传来冥冥之音:“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甚戚。 ********* 某人将死,祈求上帝,上帝至,问:“有何求?”。 人曰:“可生否?” 上帝摇头憾曰:“此人之宿命也,念汝心诚,可换”。 人诚求:“死后请准上天堂”。 上帝微微颔首,佯问之:“为何?”。 人笑曰:“天堂之美,美不胜收,有吃有住,吃饱睡,睡够吃,无病痛之忧虑,更无工作之烦恼”。 上帝大怒,斥之:“猪也”,愤而将其打入猪圈。 忽而,闻圈中有赞美之辞:“thanks god,this is heaven”,甚喜 。 上帝大恸,泣曰:“今日方知,天堂非猪圈,而猪圈即天堂也”。 第一章 转角遇到猪(1) 歌中唱道:爱转角遇见了谁,是否有爱情的美;爱转角以后的街,能不能有我来陪;爱转角遇见了谁,是否不让你流泪…… 她说:心灵的旅程有如陌生的街巷,沿途密布着一个个神秘而未知的转角,不走过去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转角你将会遇到什么,听说有人遇到了爱,而我却偏偏遇见了------猪! ------------------正文---------------- 当法桐卸下了绿妆; 当t恤躲进了橱柜; 当行人的步履已不再匆忙的时候; 秋天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带着冷空气扑面而来了。 谁说秋天悲凉萧瑟,谁道春天遥不可及? 眼前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盎然绿意,不正是春天最真实的写照吗? 镜头拉近,是邮局。 邮局的门前矗立着一颗巨型手榴弹,对了,这是邮筒。 邮筒前还站着一个人,身高约在一米七零上下,披一袭轻逸的黑色风衣,上半身略显臃肿,一条洒脱的白色围巾,从项间长长地垂到了腹部。 冷酷的面容,深邃的双眸,秋风骤起,衣袂飘飘…… 熟悉吗? 要不要再来一段激昂澎湃的“浪奔------浪流------”? 镜头再次拉近,是个女人。 第一个问题:她长得怎么样? 我,还是相信群众。 过往群众的眼睛还真是雪亮雪亮的,注意,此时此刻仅适用于路人男。 第二个问题:她有另一半吗? 嗯,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在这秋高气爽的收获时节里,她为什么对一只邮筒这么情有独钟?以至于一站就是一刻钟呢? 原来这里正悄然进行着一场特殊而漫长的“拔河比赛”,而信封就是那根比赛用绳。 一声违章的汽车鸣笛过后,比赛结果终于出来了,女人的手战胜了邮筒的口,最终这封厚厚的信笺重新攥进了女人的手中,又在掌心被揉成了一团。 “小姐”耳中幽幽地飘进了一个声音,低沉而沙哑。 是邮筒吗?黑衣女人被吓了一跳。 “别找了,在这儿呢”见女人仍在茫然四顾,幽冥之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这次女人终于听清了,这声音竟然是来自于她的脚下,幸好现在是白天,否则的话女人会误以为《聊斋》开始了。 地上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子,背靠邮筒整个人蜷缩成了体积很小的一团,而且还在努力地往里挤,似乎想钻进邮筒里化为一封信件被送达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太脏了,脏得很难分辨出年龄,看起来他很虚弱,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斜撑在地上,正有气无力地盯着女人,眼神里满是愠怒,略带着一丝恐慌。 刚刚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到了包子,闻到了芳香,不是一只,是一群,一大群哪,那一只只白乎乎热腾腾的包子在眼前四处飞舞,他在包子的世界里奔跑、在包子的海洋中追逐,可惜随着这个黑衣女人的出现,热包子瞬间化成了冷空气。 唉!女人何苦为难包子。 “小姐,你是收容所的吗?”男人费力地抬起了头,一张苍白得如包子皮般的瘦屑面孔缓缓印入了女人的眼睑。 “……”女人稍一低头,神情显得有些诧异。 突然间她有了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转而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红云。 试想如果现在是夏天,试想如果现在自己穿着短裙站在这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地上这个有如乞丐般的男人抬起了头,那…… “唉,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没看到地上坐着这个倒霉的小叫花子呢?”羞愧之余女人在心里自责不已。 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心灵感应,就在女人暗自羞涩的时候,地上的小乞丐竟然也同时想到了这个非常严重的“春光问题”。 试想如果现在是夏天,试想如果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女人穿着短裙站在这里,而我又不适时宜地抬起了头,那…… “扯淡,我又不是傻瓜,大夏天的谁愿意坐在这儿干晒,榨油啊?”男人想罢笑了起来,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敢情是没托上蓝天六必治的福。 他笑得很勉强、也很痛苦,干涩开裂的嘴唇不自主地出现了小幅度的抽搐。 “请问你是收容所的吗?”小乞丐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女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婉转,但隐隐有些杂音。 她稍稍侧过身去,眉宇微蹙,因为她闻到了小乞丐身上发出的一股淡淡的腐臭,和咸鱼相差不大。 “哦”小乞丐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您的家人有没有收容所的呢?”。 “没有”女人板起脸孔,语气比扑面的秋风更冷。 “哦------”小乞丐长长地舒了口气,表情突然间变得非常痛苦,“那麻烦你挪一挪脚,你踩着我的手了”。 “啊?”女人头一低,脚下真的有一只黑乎乎的手。 这只手比较小巧,脏得与地面完全融为了一体,而且这只手上竟然覆盖着一张苍黄的梧桐落叶,如此精巧的伪装技艺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唉,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没看到地上有一只倒霉的黑手呢?都怪这该死的叶子,对,是叶子,死叶子,我恨你”女人吃惊之余又开始发楞了。 “孔白小姐”小乞丐呲牙裂嘴地说道:“你快把脚移开吧,疼死我了”。 “哦,真对不起”女人回过神蹲了下来。 还好小乞丐的手没什么大事,充其量只是蹭破了一点皮,不过并没有流血,即使有也很难分辨出来,这只手脏得和狗爪子区别不大。 “你怎么知道我叫孔白?”女人好奇地问。 “拜托,你已经在这里陶醉了十几分钟了,插进去抽出来,插进去又抽出来……”。 “shut up”女人一声怒喝,因为这话在很多成年人耳中听来必会浮想联翩。 “啥意思?”小乞丐眨了几下眼睛歪视着女人。 “你给我住嘴”。 “你吃海水长大的?”小乞丐毫无惧色地白了女人一眼。 “啥意思?”这回该女人傻眼了。 “管得宽呗”小乞丐得意地扬起了脑袋,晃了两下后说道:“既然你不是收容所的,看起来也不象是派出所的,那就别这么横,踩了我的手,还不让我说话,你真是城门楼上挂猪头”。 “……”女人小嘴微微一张,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好大的架子呀”小乞丐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是活见鬼了,堂堂一个城里的千金之躯,竟然被这个面目猥琐的小乞丐几句话给呛得哑口无言,就好比是光腚推磨------转着圈丢人哪。 “你,你才是猪头,死猪头,烂猪头,我,我……”女人的脸都变形了,胸部明显出现了不规则的起伏。 “萧特阿婆”小乞丐现学现卖,说得倒也象那么回事。 两人的争执很快便引发了路人的围观,也难怪,一个漂亮的本地女人和一个猥琐的外地乞丐在路边斗嘴,这场面多稀罕哪,不多看几眼怎么对得起这颗麻木已久的心脏呢? “哼”女人起身又恢复了冷酷的面容,“给你”,边说边掏出一张老头票扔到了小乞丐身上。 “吃猪肉念佛经”小乞丐掸去了钞票,“假善人”。 “你……你别不识好歹,否则的话……”。 “怎么样?”小乞丐轻蔑地冷笑了两声。 “我马上打电话给收容所,把你当‘三无人员’抓起来”女人略一沉吟后使出了杀手锏。 城市里象这样的流浪人员最怕的就是被收容遣送,而且刚刚小乞丐的话中也隐含了这层意思,否则他就不会先打听孔白的职业,然后再提醒她踩到手了。 “请便吧,对了,知道什么是‘三无人员’吗?”小乞丐无畏地耸了耸肩膀。 “……”女人又被问住了,她的确不知道所谓的三无到底是哪三样没有,在都市人的潜意识里三无人员就等于外地人。 “无身份证、无暂住证、无用工证明,懂了吗?你不是想打电话抓我吗,那还不快去,不会是老母猪打架------光使嘴吧”小乞丐伶牙利齿句句伤人。 看着小乞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女人的脑子里再一次陷入了空白,一股无名之火瞬间在心中贲然而发,她秀目圆睁,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粉嫩的双颊鼓动了两下,猛一跺脚转身走进了邮局。 “吱------嗄”一辆破旧的栅栏车摇摇摆摆地停在了路边,不明白的还以为肉联厂的车跑错方向了呢。 “咣------当”车门打开了,两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从车上跳了下来,须发贲张的样子活脱脱两个现代版的“镇关西”。 围观群众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两人一撸衣袖直奔地上的小乞丐,一左一右骂骂咧咧地 将他架了起来,象抓猪一样地往车上拖。 “尊重,要好好学习一下尊重”小乞丐连声说道。 “好好学习?没问题,老子先给你来个天天向上”镇关西一把将他揪离地面,一甩手扔进了拖斗里。 “粗人,真是粗人,唉,没文化真可怕”小乞丐不满地咕哝着。 孔白站在小乞丐坐过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锁进了栅栏车里,惊愕与茫然溢于言表,当车子开动的时候,小乞丐手扒铁栏,冲着她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 “小妹妹,你没事吧?嘿嘿嘿”旁边凑过来一张诌媚得如花开般的笑脸,手中晃动着一只在这个时代被尊称为“大哥大”的高级玩意儿。 俊秀的脸庞露出了一抹冷艳的笑意,孔白缓缓抬起手臂,从衣袖里伸出了五只细腻修长的纤纤玉指,举手投足间处处彰显出都市丽人的迷人风采。 白嫩的玉手瞬间贴在了这张邀功般的笑脸上,姿势很优雅,只是声音响了那么一点点“啪”。 耳边顿起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第二章 转角遇到猪(2) 广告里说: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他说:人生确实是一场旅行,你可以不在乎目的地,也可以不在乎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但你绝对不能不在乎------那迎面驶来的另一趟列车是否和你同在一条轨道上! --------------------正 文---------------- 秋天也有春意,但那是邮局,那么冬天呢? 答案是:也有。 相比农村而言,都市人对于绿色似乎有着格外的偏好,食品要绿色的,住设要绿化的,出门要祈盼一路绿灯,就连看病最好也走绿色通道。 当然,如果你认为都市人对于绿色已经到了来者不拒的地步,你不妨尝试着送给别人一顶绿帽看看,回赠你的肯定是一记老拳,小样儿打不死你。 除了绿帽之外,还有一样是都市人最为深恶痛绝的,什么?瞧,来了。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春意浓浓,眼前仍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绿色,相比对面的邮局而言,这里真可谓是春光无限,绿的天、绿的地、绿的墙、绿的脸、绿的眼,绿得那么彻底、那么令人心动,好一片生机勃勃的冬日春情啊。 置身其中,很多人都激动得哭了,有人捶胸顿足、有人黯然泣下,也有人在寻死觅活。 1996年12月16日,股市开始全线崩溃,创下了一连三天跌停的疯狂纪录,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大盘就象吃了大剂量的大黄一样,从1258点狂泻至855点。 绿黝黝的行情牌击碎了无数投机者一夜暴富的美梦,此时此刻,哭也就成了最有效也是最无奈的渲泄。 新华路证券营业厅里哭天抢地泪流成河,伤心得无以复加,但孔白没有,相反她在笑,笑容非常迷人,还是那袭黑风衣,还是那条白围巾,高挑的身材、皎美的面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但自始至终没有人留意过她,当你的荷包一夜之间瘪了一大半时,当你还在想着回去怎么和老婆交待时,甚至于当你想着怎么面对从天而降的巨额债务时,眼前站着一个美女还是跑过一头母猪,有区别吗? 甫一走出暖融融的大厅,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孔白打了个冷噤后顿时天旋地转,就在她捂着额头行将摔倒的时候,一只并不强壮的手臂及时地扶住了她。 “小姐,请问你是收容所的吗?”耳边传来了俏皮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这声音好熟悉啊,孔白快速地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瘦屑脸庞。 “你是?你就是……”两个月前发生在对面邮局门前的记忆瞬间填满了孔白的脑海。 不错,眼前这个笑容可掬但相貌猥琐的小伙正是两个月前让她抓狂不已的那个小乞丐。 不过现在用这个字眼已经不合适了,至少在外表上完全没有乞食者的模样。 他的身高与孔白大致相仿,只是由于性别的原因,看起来孔白仍略高一畴,阵风袭来,麻杆一样的身躯在迎风摇曳,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卷走,可能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吧,所以他一直站在电线杆旁边,有备无患嘛。 一头乱蓬蓬的自然卷发,浓密乌黑,泛着油腻腻的暗光,看起来至少半年没有理过了,养几只鸡仔绰绰有余。 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眼球微突,眨动的频率比常人要快一倍以上,再配以一张状如葵花仔的腊黄小脸,如乘风归去直上天庭,相信玉帝会毫不犹豫地把御马监交他看管。 一套青灰色的地摊西服,虽然有些皱但还算干净,只是袖口上的布标让孔白觉得非常刺眼,再往下看,倒,脚上蹬的竟然是一双起毛的白球鞋,回力牌的,这样的搭配,在乡下那叫个性,在城里这叫老土。 “没想到吧?”小乞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双颊深嵌着两个酒窝,倒是能羡煞无数爱美的女性,可能这也是他身上唯一的亮点了。 “你……你没有……”孔白有些愧疚,连声音都低了几个分贝。 “你以为到了收容所就等于到家了?那地方也是牛栏里关猪------”小乞丐看了孔白一眼, “靠不住”。 有了两个月前的教训之后,这回孔白终于学聪明了,也不说话,等着小乞丐自己把谜底说出来。 孔白仍觉有些莫名的歉疚:“对不起,上次的事……”。 “我知道,那个电话不是你打的”。 孔白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怎么?是你打的?”。 孔白一听连连摆手焦急地辩解道:“不是,我是说是不是我打的,不是,我的意思是……”。 小乞丐笑了,笑得很放肆,猛一回神就看见周围有几十双火一般的目光,吓得他一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要知道国人善于跟风,万一有人起头大家伙一拥而上,那他的脸可真成了“大盘”了,而且保证是红通通的牛市。 “你叫什么?”孔白突然对这个满嘴是“猪”的猥琐男产生了兴趣。 “朱小毛”耳边响起一声惊雷般的怒吼。 注意,这话可不是小乞丐自己说的,他没那么大嗓门,况且也没有必要啊。 一辆破旧的栅栏车疯一样地停在了路边,一个满脸横肉须发贲张的“镇关西”从车上跳了下来,尽管身处寒冬时节,但他的两只袖管撸得很高,看见小乞丐时他两眼放光,怒气冲冲地闯了过来。 与两个月前一样,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周围到处是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目光,说来也只能怪小乞丐自己,别人正伤心呢,你就是捡到了宝贝也别笑出声来啊。 “你快走”慌忙间孔白推了小乞丐一把,差点把他放倒在地。 可惜已经迟了。 “朱小毛,侬只死猪”镇关西紧握双拳旋风般地杀到了跟前。 完了,一个念头闪过,孔白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幕血腥的画面。 小乞丐镇定自若地抱着双臂,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 “死老牛,你他妈猪八戒进高老庄,充什么好汉哪?”小乞丐当胸给了镇关西一拳,而后一指身后的交易大厅说道:“还不快给我滚进去,看看你那支当老婆一样伺候的垃圾股吧,现在可真成了没人要的黄脸婆了”。 小乞丐此言一出,镇关西立即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快步跑进了营业厅。 孔白傻呆呆地看着二人的角色转换,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哇------”平地顿起一声惊雷般的哭嚎。 “脆弱的人”小乞丐指了指身后又对着孔白摇了摇头。 五分钟后从大厅里走出一个“泪人”,镇关西哭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当再次看见小乞丐的时候忘情地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别,别,别这样啊,老牛,我可没有龙阳之好啊”小乞丐拼命往外推,不过根本挣不脱镇关西有力的臂膀。 “小毛老弟,小毛大哥,小毛……”镇关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心欲绝的样子很难与他的外表挂上勾。 “你干脆叫小毛大爷得了”小乞丐笑嘻嘻地说道。 “小毛大爷”没想到镇关西竟然真的脱口而出,只听得周围顿起一片干呕之声。 “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要不然我就死定了”伤心之余镇关西又张开双手,不过却扑了个空。 “你呀”朱小毛的食指重重地点在了镇关西的脑门上,“让你抛抛抛,你偏不信,放屎画大猪,光想美事呢,都说吃鱼能聪明,就你这点儿脑子,吃一头鲸鱼我看也补不回来”。 “我……”镇关西怒气横生,冲着朱小毛扬起了粗壮的手臂。 “你想干什么?”孔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又冲着朱小毛使了个回避的眼色,不过朱小毛还是笑眯眯地纹丝不动。 “啪,啪”镇关西抡起另一只手狠狠地煽了自己两耳光,仍觉不过瘾,正准备继续自残的时候,另一只手被朱小毛扣住了。 朱小毛惋惜地说道:“老牛,你这是何苦呢?晚上回家不还得挨揍吗?这两下留给嫂子多好,至少不会再加罚你跪搓衣板了”。 “小毛兄弟啊,我真浑哪,要是早听你的话,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了,小毛兄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镇关西低声下气地哀求道。 “哎,对了,马累怎么样了?”朱小毛想起了上次抓他的另一位“镇关西”。 “扑哧”一声,老牛竟然破涕为笑了:“他?他比我还惨呢,已经当了两天‘厅长’了,听说老婆正跟他闹离婚呢”。 什么叫心理平衡?这就是了。 “啊?哈哈,报应啊,谁让他上次打我来着”朱小毛一听乐不可吱。 “你们在说什么呀?”孔白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进了话头。 “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镇关西板起了一副极为凶悍的脸孔。 (插个广告:您家有夜哭郎吗?您是否在为孩子对“大灰狼”“老妖怪”有了免疫力而烦恼?不要紧,请把老牛现在的样子在临睡前讲给孩子听,保证您的孩子一觉睡到大天亮,特别提醒,本品要与尿不湿配合使用。) “老牛,你他妈老母猪逛公园,找抽呢,这么大声干嘛,别吓坏了孔小姐” 镇关西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不过小毛兄弟,就看在上次我帮过你的份上,你就拉兄弟一把吧”。 “帮,帮,帮,帮你个猪头三,亏你还好意思说,上次马累打我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一说我就来气”。 “我怎么没帮啊?后来不是马上停手了吗?”镇关西哭丧着脸,感觉非常委屈。 “你那叫帮啊?‘这小子嘴硬,打他没用,饿他两天,看他服不服’,老牛,我没说漏一个字吧?”朱小毛怒气冲天。 “扑哧”孔白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中隐隐带着一丝酸楚。 第三章 转角遇到猪(3) 问:失意的女人最需要什么? 孔白:酒和男人的肩膀。 朱小毛:我最希望的是肩膀上挑着酒,手里牵着一个失意的女人。 ----------------正文-------------------- 拗不过老牛苦苦相求,朱小毛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老牛这才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蹦上了车,差点把车子给坐翻了。 “小毛兄弟,有空常来啊”老牛探出脑袋友好地发出邀请。 “滚吧,你个猪头,有邀请人到收容所去的吗?”朱小毛冲着车胎狠狠地踹了一脚。 “对,对,对,抱歉抱歉”老牛赔着笑脸绝尘而去。 “这个姓牛的还挺可爱的”孔白仍有些意犹未尽,暂时忘却了美梦破裂时的切肤之痛。 朱小毛一脸惊讶:“谁告诉你他姓牛了?”。 “你不是一口一个老牛吗?不姓牛姓什么?”孔白奇怪不已。 朱小毛乐得直拍手:“嘿,你说这个呀,那是他娶了个比他小十几岁的老婆,所以,所以,哈哈哈”。 这刺耳的笑声又引起了众人的极度反感,熊熊烈焰再次向他袭来。 “你挨打了?有没有投诉他们啊?”孔白没有笑,一想起朱小毛提及的他在收容所里的遭遇,心里有点酸酸的。 “投诉?算了吧,咱在里面白吃白住,呼风唤雨,给个市长都不换”朱小毛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个马累人不坏,这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谁碰上我这样的刺头都会发火的,那天你不也一样吗?嘿嘿”。 孔白:“是,你说话太伤人了,一开口就是猪啊猪的,你怎么那么喜欢猪呢?”。 朱小毛把头转到了一边笑而不语。 “哎我想起来了,刚刚那个……”孔白停顿了一下后颇为不悦地说出了“老牛”两个字,“他说你让他把手中的股票抛掉,他没听,所以赔得很惨,你懂股票吗?”。 “不懂”回答很干脆。 孔白一听更奇怪了:“那你还让他抛?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次股市大跌?”。 “是”更干脆。 旁边霎时围拢了一大群人,个个伸长了脖子争睹这位貌不惊人但语惊人的“评测大师”。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到底懂不懂啊?”除了困惑之外,孔白竟然对这个猥琐男产生了一丝敬意,没准儿他还真是一位“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绝世高人呢,武侠书上好象都这么写的。 朱小毛双手一摊:“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懂,但我知道这次要出事”。“为什么呀?”一番话把孔白绕糊涂了。 眼看着人群越聚越拢,到最后都快堵塞人行道了,而孔白却异常执着,不问出个子丑寅卯誓不罢休,唉,女人的好奇心还真不是盖的。 朱小毛叹了口气后焦躁地说道:“我给你做一个选择题,答对了我就告诉你答案”。 “行”孔白痛快地应承了下来。 朱小毛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门:“有三种动物,牛、羊、猪,请问哪种动物最喜欢问‘为什么’?”。 孔白咬了咬嘴唇,又为难地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最终所有人都摇了摇头,而后目光又齐刷刷地聚集到了朱小毛的身上。 “猪”朱小毛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十几个嗓门异口同声地问道。 朱小毛突然一把拉起了孔白的手,分开人群夺路而逃,孔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傻乎乎跟着他狼奔豕突。 片刻间身后便传来了愤怒的吼声“打死他,打死他”。 孔白仍然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转过了两个街口,最终二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了路边的围墙上。 “你没事吧?”孔白转头说道。 朱小毛边笑边做了个鬼脸“我?没事,嘿嘿嘿,你呢?”。 孔白冷冷地说道:“我有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卖胶水的呀?”。 “卖胶水?没有呀”朱小毛听糊涂了。 “那还不放开你的猪蹄”孔白气乎乎地抬起了又酸又麻的胳膊。 “拜托,现在是你抓着我的手啊”朱小毛指了一下手背。 孔白脸一红快速地抽回了手。 “嘻嘻,饿猪占木槽------死也不放”朱小毛嬉皮笑脸地说道。 孔白一听被气坏了,也顾不上什么淑女淑男了,手指着朱小毛的鼻子骂道:“猪,猪,猪,你就知道猪,除了猪之外你还会说什么呀?我看你才是一个猪,一个死猪,烂猪”。 “那你跟在一只猪后面跑什么跑?还抓得那么紧,不会是肚子饿了想啃猪蹄吧?”。 孔白被气得脸色发白,转了个身把后背对着他,朱小毛木偶般地走到孔白跟前,低下头凑近了她的脸,满脸都是坏笑。 “哼”孔白再次转身面朝着墙壁。 “呀,毛毛虫”朱小毛指着墙壁一声怪叫。 孔白尖叫一声转过了身,孰料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朱小毛的怀里,正待发怒,只见朱小毛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脸色微微变得有些苍白,嘴角也有些轻微的抽搐。“哼,猪鼻子插根葱,装相”孔白把头转到了一边。 片刻后朱小毛站了起来,揉了揉胸口走到孔白身边低声说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好象也是猪吧”。 “你……”看着这副猥首琐尾的样子,孔白直感觉有气无处发,她狠狠地跺了跺脚大步朝前走去。 朱小毛紧随其后,很轻易地就赶上了她的脚步,两人时快时慢时紧时缓,至始自终都保持了准确的平行状态。 孔白见状停了下来转头盯着朱小毛,愤怒地责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想……”朱小毛板起脸严肃地说道:“我想这个时候你需要两样东西”。 孔白冷冷地盯着他,冷若冰霜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怒气。 “一样是酒”朱小毛举起食指看着孔白。 孔白没有回话,眼眶里开始有光芒在逐渐泛起。 朱小毛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了她的胸口,这三天的股市风云无情地击碎了她的美梦,而且接下来的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下午在交易大厅外如果不是遇上了朱小毛,恐怕她已经被送进医院里了,病症是“股市狂跌综合症”,这几天已经有上百位同类患者住进了医院,据说还有人跳楼自杀。 孔白从内心里赞同朱小毛的说法,这个时候除了哭之外,天地间没有比酒更好的东西了,何以解愁唯有杜康嘛。 “还有一样呢?”孔白的语气明显变软了。 朱小毛挺起胸膛自信地说道:“男人的肩膀”。 “男人的肩膀?哼哼”孔白轻蔑地冷笑了两声,“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随便,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需要男人的肩膀,我也不需要男人,即使真的需要,但那个肩膀绝对不是你的”。 “嘿嘿”朱小毛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你说得很对,其实这两样东西我都没有,所以我只能跟着你了,至少我可以在你醉酒后把你送到你需要的肩膀那里”。 “不过看你这样子,我敢肯定你暂时没有找到那个蹄膀,哦不对,是肩膀,肩膀,不是蹄膀,嘿嘿嘿”朱小毛狂咽了一下口水,想是已经饿了。 “你是怕我会做傻事,对吗?我不会的”孔白心头顿然为之一热,不过仍然固执地回应道。 朱小毛轻轻摇头:“不,你会的,应该就在今天晚上,想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吗?”。 见孔白没有回应朱小毛笑着说道:“因为你的眼神,我简直太熟悉了”。 “熟悉?”。 “是啊,而且非常熟悉,猪出栏的时候用的都是你这种眼神”。 孔白的心再次冰到了极点,想骂又骂不出来,这个朱小毛的脸皮简直是水火不侵,所以只能哀求一样地说道:“你放心地走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你会的”朱小毛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我不会”孔白大声说道。 “你会的”朱小毛也毫不客气地提高了音量。 “我不会”、“你会的”……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川流不息的人行道上,靓女郎与猥琐男象两头发疯的公牛一样死死地盯着双方,在“会”与“不会”之间展开了一场简单而又激烈的争执,从而再次引发了行人的围观,一时间秩序大乱,争到最后连繁忙的车行道上都出现了极为严重的拥堵。 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朱小毛神情为之大变,万一被警察发现自己是从收容所溜出来的“三无人员”,再加上现在已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那…… “你不会”急火攻心下朱小毛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会的”孔白竟然也昏头了。 …… 争到现在两人都已经失去理智了,纯粹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 当警车远远地出现在二人视野中的时候,朱小毛再次拉起了孔白冰冷的手,企图从人群中强行“杀”开一条“血路”。 不料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任凭他左冲右闯仍难以突出重围,反倒是孔白格外受照顾,三下两下就挤了出去,看来女人长得漂亮就是好啊,这脸蛋就是一张天然的通行证,上哪儿都可以畅通无阻。 “哎,哎,哎,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看耍猴呢?那得给钱的”眼瞅着孔白离去,朱小毛非常焦急。 再往外一瞧,糟糕,两个警察正朝这里跑来,到了这会儿朱小毛终于明白了,这些人可不是为了看什么耍猴,纯粹是一大帮子想救美的平民英雄。 唉,怪也只能怪他长得太有个性了,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就这形象,哪怕是钻进人山人海,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他要是投身影视圈的话,那戏路简直是太广了,比如说鬼子、汉奸、小偷、流氓、奸商、皮条客等等,只要往剧组里一站,嘿,连化妆都免了,活生生的反面人物嘛。 眼看着警察越走越近,朱小毛急中生智,一个转身张开双臂,死死地搂住了路边的电线杆,涕泪俱下地仰天长呼:“苍天哪,大地哪,我的病终于有救了”。 “嗡”,人群逃命似的一轰而散。 电线杆上层层叠叠地贴满了小广告------“老中医”、“老军医”。 第四章 转角遇到猪(4) 牧师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必定打开了另一扇窗。 朱小毛:女人萌灭了一个念头,必定萌生了另一个念头,而且这个念头往往要比前一个来得更为可怕。 --------------------正文----------------------- 夜幕降临,流光溢彩的璀璨霓虹徐徐拉开了夜生活的大幕。 残月初升,清冷皎洁的月光无声地掩盖了多少奢糜与绝望。 肆虐的北风催促着都市夜行人的脚步,九点刚过,喧嚣的街头突然间沉寂了下来,只有的士高音乐还在声声激荡着都市的夜空。 角落里两个乞丐正和着劲爆的节拍在跺脚取暖,头摇得如痴如醉,脚跺得有板有眼,竟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天,这哪里象是乞丐,明明是两位正宗的流浪艺人嘛,这天赋,不去迪厅领舞真是暴殄天物。 “啊------欠”孔白伸手抹去了清涕,却发现脸上也是湿漉漉的。 “这是第二十六个了”朱小毛在心里替她数着呢。 两人现在就站在江州市的风景名胜北湖边,确切地说是在连结湖堤与岸边的登天桥上,一处谱写了无数爱情篇章的浪漫之桥,从古至今令无数有情男女神往和留连的爱情圣地,传说中的白娘子与许相公就在这座桥上劫后重逢冰释前嫌。 一想起这段旷世奇缘,朱小毛便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孔白一眼,月光下她的脸白得有些狰狞,眼睛睁得很大,披肩黑发在湖风的吹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怎么看怎么象聊斋,看得朱小毛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千年等一回,等……”朱小毛刚起了个头,就发现孔白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他。 “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朱小毛连连点头:“萧,萧,萧什么来着?哦,对了,萧特阿婆(shut up),没错吧?”。 孔白再一次被弄得哭笑不得,从下午两人在新华路证券交易所意外邂逅开始,朱小毛就成了一块粘性十足的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气得她都想报警了,而且无论你给他安个什么罪名,相信警察都会言听计从的。 不过孔白也不得不承认,朱小毛确实是个很细心的人,连续三个跌停板崩溃的不只是股市,也包括孔白的意志。 想到这里的时候孔白忍不住再次转头看了朱小毛一眼,寒风中朱小毛冻得象只鹌鹑,不过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这缰硬的笑容竟有如暗夜里的孤灯,很微弱但很温暖,一股难以言表的酸楚在心湖泛起了涟漪。 “你还是走吧”孔白叹了口气后柔声劝道。 朱小毛又打了个寒战,头摇得象拨浪鼓。 “get out”孔白大声吼道。 朱小毛无辜地看着孔白,再次冲着她摇头。 “对不起”孔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纵然朱小毛有一万个令她讨厌的理由,但平心而论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 “饿了吧?”朱小毛关切地问道,他已经饿得两眼昏花,眼前尽是一只只热气腾腾的包子。 “给你”孔白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递给了他,“去买点儿吃的吧”。 “哇,好多钱啊,我数数,一百、两百……呀,还有银行卡呢”朱小毛靠着桥栏把钱包里里外外全翻了个遍,一边翻一边还在大呼小叫。 孔白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笑容,揶揄道:“那你还不快去?”。 “还有吗?”朱小毛贪婪地盯着孔白,两眼放出了绿黝黝的光芒。 “你……”孔白被气得浑身发抖。在她看来,朱小毛终于原形毕露了,之所以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纯粹是为了趁火打劫。 时间已过了十点,北湖边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一辆辆打着“空车”的出租车急驶而过,两人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站在桥上无偿地接受寒风的洗礼,渐渐地两人都已经支撑不住了。 孔白苦笑着摇了摇头,朱小毛的执着特别是他脸上的笑容,都令她为之动容,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萌灭了一个念头------轻生,但同时她又萌发了一个念头------耍耍他。 于是她朝着朱小毛招了招手,而后一指桥下波纹荡漾的湖面说道:“问你个问题,如果我从这儿跳下去……”。 朱小毛一惊,刚想开口结果被孔白打断了话头。 孔白微笑着说道:“你先别担心,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从这儿跳下去的话会怎么样?”。 朱小毛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过桥栏,感觉有些眩晕,又连忙缩了回来,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我希望你在跳下去之前先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我”。 “去死”孔白气得挥起手臂一把打在了朱小毛的肩膀上。 上帝做证,佛祖做证,月光做证,曾经在这座桥上爱得死去活来的白娘子与许相公做证,孔白真的没用多大力气,只是一种女人被愚弄之后最正常的反应而已。 谁能想到这轻轻的一拍竟然产生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呀------”朱小毛猝不及防,一个极其丑陋的鱼跃摔过了桥栏。 “扑嗵------”桥下水花四溅。 这种跳水动作别说是参加奥运会全运会,就连村里的选拔赛都得塞钱走后门才行。 “扑嗵、扑嗵……”还好,朱小毛虽然不适合练跳水这种高难度动作,但看起来也不是旱鸭子,只见他手脚并用身形轻盈,二十多米的距离眨眼间便游到了岸边,以这样的速度去参加市级的游泳锦标赛,名次应该不会摔出前三甲,那叫一个快呀。 “我会游泳吗?”朱小毛自己也很奇怪。 啊,明白了,敢情那些游泳健将极有可能也和咱一样,在大冬天被人推下水去,于是一个泳坛天才就此诞生了。 不过这滋味可不好受,天冷不说,最糟糕的是朱小毛发现他爬不上岸了,而这时的孔白还在桥上遍请各方大神做证呢。 “快……快……拉……拉……”朱小毛两只手搭在岸边,冻得舌头都打结了。 孔白这时才如梦初醒,她连忙跑下了桥面,一个冲刺赶到了湖边,弯下腰身伸出手去抓住了朱小毛已经被冻缰的右手。 “好沉啊,你的左手也用力啊”孔白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但朱小毛还在水中上下浮动着。 “小……姐,你到底……想。。。。。。救我……还是想……害我……”朱小毛嗑嗑巴巴地说道。 “废话,我当然想救你了,不想救你我还拉你干嘛?”孔白累得气喘如牛,但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 “救我?救……我……你干嘛还……踩……我的手”。 “呀”孔白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皮鞋竟然真的踩在了朱小毛搭在岸边的左手上。 很不幸,这已经是孔白第二次折磨他这只可怜的小手了,第一次是两个月前在新华路邮局外,而且踩的也是左手,用得竟然也是这双皮鞋。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朱小毛终于狼狈地爬上了岸,除了浑身打摆子之外,两排牙齿也一直在死磕。 “咯咯咯”这不是牙齿的激烈撞击,而是孔白幸灾乐祸的笑声。 “还……笑得……出来,最毒……最毒……妇……人心”朱小毛蹲在地上,整个人冻得缩成了一团。 “你这死猪,谁让你这么坏的,活该,嘻嘻嘻”孔白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朱小毛:“猪……八戒……爬墙……你……倒打……一耙”。 “又是猪,你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啊”孔白气乎乎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手上传来一股透骨的寒意,浓浓的悔意立时袭上了心头,她蹲下身子柔声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 孔白欣慰地说道:“没事就好,那我们快走吧”。 “才……怪……”朱小毛终于把话说完整了,听他说话还真是累人。 “你这头死猪,存心耍我是吗?”一个栗枣狠狠地砸在了朱小毛的脑袋上。 孔白头前带路,朱小毛弓着腰身抱着双臂抖抖索索地紧随其后,穿过湖边的树林后两人走到了湖滨路上。 湖风裹挟着逼人的寒气呼啸而至,孔白打了个冷战后紧了紧身上的风衣,转头一瞧朱小毛不见了,刚刚还站在旁边象只鹌鹑一样直哆嗦呢。 “在……这儿呢”从路边的梧桐树后先是伸出了一只缰硬的手,然后又露出了半张冻得发青的脸,这场景孔白见过,《聊斋》的序曲里就有。 “嘻嘻”孔白埋头偷笑了两声。 “妈……妈的……一点……爱心……也……没有……”。 此时此刻如果两人之间换个角色,朱小毛一定会脱下衣服披在孔白的身上,这是一个男人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但孔白没有这么做,尽管她有些于心不忍,不过最终搭在风衣钮扣上的手还是放了下来,原因很简单,朱小毛不值得她这么做,这个满嘴是“猪”的猥琐男还入不了她的眼,更别提她的心了。 等了很久之后,终于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司机好奇地打量着后座浑身湿透的朱小毛,又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室若无其事的孔白,眼神显得颇为怪异。 “我朋友”孔白指了一下身后说道:“一时间想不开跳了湖”。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她亲手把你推下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竟然还能把谎撒得这么自然,朱小毛现在已经有了掐死她的冲动。 司机再次转过身去,无限同情地看了朱小毛一眼,喋喋不休地安慰道:“兄弟,是不是失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开一点吧,你看老哥我,三十好几的人了,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呢,女人嘛就那么回事……”。 孔白捂着嘴巴在吃吃地笑。 “去哪儿?”瞧司机这副热乎劲,就象找到了知音一样,滔滔不绝地空发了一番感慨之后终于慢吞吞地发动了汽车,而此时的朱小毛已经快休克了。 朱小毛:“去……你妈个头”。 第五章 转角遇到猪(5)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朱小毛说: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是我坐在她面前,而她却要打我。 ----------正文---------- 出租车停在了位于玄坛弄的一座半旧的六层楼下,吝啬的路灯释放出苍白慵懒的光线,阴暗幽深的弄堂里窒息般的沉寂。 孔白谨慎地四下里看了看,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黑洞洞的楼道,摸索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打开了铁门,当客厅灯光亮起的时候她快速地从门上揭下一张纸条揉在了手心里。 “啧啧,真不错!”朱小毛光着脚板在屋内伸头缩脑,东瞅瞅,西望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整个就一刘姥姥。 这是一套老式的三居室套房,建筑年份应该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墙壁上贴的是时下非常时髦的素色墙纸,屋内家电家具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是城里非常殷实的小康之家,朱小毛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房子,不过那是在梦里,醒来后就只剩下口水了。 “不要乱碰,我去烧水”孔白嘱咐道。 朱小毛的屁股刚刚触及真皮沙发,闻言很识趣地站了起来,又伸出衣袖揩去了沾染的水渍。 孔白走进了卫生间,很快里面响起了煤气热水器的烧水声。 “这还差不多”朱小毛欣慰地说道,他已经被冻麻木了,手脚一点知觉也没有,这个时候世界上没有比洗个热水澡更令人向往的了。 孔白迟迟没有出来,门缝里冒出了热腾腾的水雾,耳边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喂,我说水好了没有啊?”朱小毛冻得实在受不了了,走到门外敲了敲门提醒道。 “再等等”。 “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朱小毛冻得直哆嗦,真想从门缝里钻进去算了。 “等我洗完了”孔白脆生生地回应道。 朱小毛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过去。 十分钟、二十分钟,孔白还是没有走出来的意思,听得出来她很开心,耳边除了流水声之外,还飘来了几波惬意的呻吟,确切地说是歌声,但在朱小毛听来,这声音简直是不堪入耳,猪的音乐天赋都比她要高一倍。 “我他妈真是剔了肉的猪蹄---贱骨头啊”朱小毛恨不得一脚踹进去把孔白拉出来,不过他没这个胆量,只能蹲在门外等待孔白出浴。 谢天谢地,流水声终于停了下来,朱小毛欣喜不已,唰一下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盯着房门。 十分钟、二十分钟,纵然朱小毛在心里千呼万唤,但孔白却始终没有走出来,耳边隐隐传来了嘤嘤的啜泣。 朱小毛又冷又饿、又气又急,刚想抬手敲门,脑袋晃了晃之后一头栽倒在了房门上。 漫长的黑暗过后,耳边传来一阵阵凄厉的风声,身上顿觉灼热异常,仿佛置身于烈日的烘烤之下,鼻子里又隐隐闻到了一股焦糊的肉香。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赤身裸体,被绑在一根粗大的铁杆上,身下是熊熊燃烧的火堆,孔白蹲在火堆旁,脸上带着快意的狞笑,一边狂流口水,一边卖力地往火堆里添柴。 “我的妈呀,烫死我了”朱小毛醒了过来,猛一翻身,叭叽一下摔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你醒了?太好了,刚刚差点儿把我吓死啊”朦胧中孔白的笑容和梦里一样狰狞。 “你干什么?烤猪呢?”朱小毛吓得眼都直了。 孔白端坐在沙发上,双手各执一只电吹风,还在咝咝地往外冒着热气,难怪会有一个那么恐怖的恶梦,整个就一烧烤活人嘛! “来,再吹吹”孔白舔了一下湿润的嘴唇,微笑着举起了电吹风。 “你饶了我吧”朱小毛吓得连滚带爬逃出了三米之外。 客观地说,孔白的“烧烤”技术的确不咋地,刚刚朱小毛摸了一下身上的零件,还好,四肢齐全五官尚在,只是头发和眉毛似乎不太完整,衣服也被烤黄了。 “真对不起,把你给忘了”孔白很诚恳地向他道歉,女人一般都有极强的自恋倾向,特别是在洗澡的时候。 朱小毛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直勾勾地盯着孔白,骤然间两眼大放异彩,又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乖乖,眼前坐着的哪里是人啊,分明是天上的仙女嘛,纯的。 黑发如瀑明眸浩齿面若芙蓉,再配以粉腻无暇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岂是用一个“美”字能形容的,只要看一眼就令人神情恍惚、飘飘欲仙,对了,北在哪儿啊? 朱小毛越看越着迷,越想越生气,敢情这造物神真他妈不是东西,人家孔白在天上玩得好好的,你凭啥赶她下界?让男人痴迷让女人妒忌,你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拜托,为了社会安定家庭和睦,把她重新收回去成不? “漂亮吗?”孔白颇为不悦地问道,这种眼神她早就习已为常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对。 “又黑又丑”出乎意料的是朱小毛竟然摇头不止。 “嗡”孔白眼前一黑,脑子里天旋地转。 她感觉自尊心受到了致命的摧残,自从褪去了青涩之后,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慕美而来的追求者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营,并且还在持续扩编之中。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猥琐男竟然会用这么难听的字眼来评价她,看朱小毛这副样子,大有众人皆醉唯我独醒之感。 “大吧?”孔白发现朱小毛一直出神地盯着她丰满的胸部,看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很肥”朱小毛点了点头,视线始终不离她的胸前。 “你个流氓”孔白一吹风机砸了过去。 朱小毛眼疾手快,接住了能置人于死地的吹风机,笑嘻嘻地说道:“你肯定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屋子了”。 孔白翻了个白眼,手又悄悄地摸向了另一只吹风机,心想,小样儿这回非砸死你不可。 朱小毛指着孔白高耸挺拔的胸部,笑道:“要不然也不会有蟑螂爬到你身上了”。 “呀”孔白尖叫一声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只肥硕的蟑螂此时已经快爬到她的脖子上了。 “我好心提醒你注意蟑螂,你倒好,还骂我是流氓,你真是麻袋里装猪---黑白不分啊”朱小毛笑弯了腰。 “真对不起,是我……”孔白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脸上顿时红白交加,内心自是惭愧不已。 为了表示歉意,孔白扎上围裙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可口的夜宵,两人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光,吃得满头大汗。 “你是不是只会烧方便面呀?”朱小毛把挂在嘴角的一截面条送进了嘴里后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孔白惊讶不已。 “我用眼睛看的”朱小毛指了一下垃圾桶,里面被方便面袋子塞得满满当当。 孔白幽怨地叹了口气,连碗筷都没收就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这一坐就坐到了天亮,反倒是朱小毛更象是这儿的主人,他系着围裙忙进忙出,又洗又刷又拖又扫,忙得不亦乐乎,等孔白结束了漫长的神游后,眼前已焕然一新。 “我总觉得这房子好象不是你的?”朱小毛揉揉眼皮坐在了孔白身旁。 “何以见得?”孔白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朱小毛苦着脸伸出黑油油的双手,而后又指了一下悬挂在客厅墙壁上的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里面并没有孔白。 “对,这房子是我小姨的,几个月前她出国了”孔白很自然地挪了动一下身体,与他拉开了三尺多宽的距离。 “那你家在哪儿啊?”。 “家?”孔白楞住了,片刻之后她麻木地说道:“我没有家,现在这儿就是我的家”。 朱小毛眉头微微一皱:“不会吧,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呀,你的父母亲呢?”。 孔白红着眼圈低下头去,带着哭腔轻声说道:“去了”。 “去哪儿了?”朱小毛随口问了一句,折腾了一晚上,他的脑子已经疲惫得转不过弯来了。 “你这头死猪”孔白愤怒地站了起来,手持枕头恶狠狠地砸向了朱小毛。 挨了一顿温柔的教训之后朱小毛终于又恢复了神智,但任凭他怎么道歉,孔白仍然不依不饶,两人围着一张沙发追来打去,一时间鸡飞狗跳,客厅里变得热闹非凡。 等孔白好不容易平息了雷霆之怒,天色已经大亮了,朱小毛张大了嘴巴靠在沙发上累得直喘气,还得提防孔白出其不意的“枕头攻势”,心弦一直崩得紧紧的。 “你多大了?”孔白发现朱小毛的性格非常外向,乐观自信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只是这张脸长得确实不怎么样,与他的纯真性格极端不符。 朱小毛惊悚地摇了摇头。 孔白:“你该不会蠢到连自己几岁都忘了吧?”。 朱小毛咕哝了几声后说道:“如果我问你几岁你会告诉我吗?”。 孔白笑了:“难道你不知道问一个女人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吗?”。 朱小毛一本正经地说道:“难道你不觉得问一个男人的年龄也一样吗?”。 这种奇谈怪论把孔白逗乐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那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朱小毛突然问道:“你属什么?” “我属z……”孔白连忙闭上了嘴,心想差点儿上了朱小毛的老当。 “嘻嘻,你属猪,今年25岁,对吧?”朱小毛很是自鸣得意。 “你才是猪呢”孔白被气得脸都红了,这个其貌不扬的朱小毛狡猾狡猾地。 “没事没事,属猪好啊”朱小毛笑着说道:“那咱俩还真有缘哪”。 孔白将他打量了一番后不相信地问道:“你也属猪吗?”。 “不”朱小毛严肃地摇了摇头:“我是养猪的”。 话音刚落头上重重地挨了一下,孔白气急败坏地高举枕头,又开始满屋子地追打着他,朱小毛嘻嘻哈哈地闪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还时常转过头冲着孔白扮猪脸直哼哼。 “咣,咣,咣”就在两人游戏正酣时,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拍门声。 孔白的脸色突然为之大变,枕头也失手掉落在地。 第六章 脱毛的凤凰不如猪(1) “咦?人呢?”只一眨眼的工夫孔白不见了,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朱小毛一个活物。 从沙发背后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悬空停留了一会儿之后闪电般地捂住了朱小毛的嘴巴。 “唔------”朱小毛吓得面无人色。 孔白挤眉弄眼,两根玉指搭在唇瓣上:“嘘------”,神情惊骇不已。 一声痛苦的低吟后,纤细的手指上多出了两排浅浅的牙印,气得孔白一把揪住了朱小毛的耳朵,拉到嘴边低声骂道:“咬人,你属狗的?”。 “不,我属虎,吃猪的”朱小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么大声干嘛?找死啊?”孔白一急又想去捂他的嘴,结果被朱小毛躲开了,先前那华丽的一捂差点让他窒息过去。 门外的不速之客看来也失去了耐心,从“笃笃笃”的敲门,逐渐过渡到“咣咣咣”的拍门,最后发展到了“咚咚咚”的踹门,随着分贝的急速攀升,孔白的脸色也跟着起了明显的变化,从红里透白过渡到苍白无华,最后发展到面如死灰。 “你抖什么?鬼上身了?”看着孔白一惊一乍的样子,朱小毛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然馨香。 孔白哑然说道:“不是,比鬼还可怕”。 “啊,我明白了”,朱小毛突然间高声叫道:“是查暂住证的,对不对?”。 纵观那个时代的都市,也只有查暂住证时才会这么惊天动地了,朱小毛直感觉整栋楼都在摇晃。 随着他这一声高吭,门外来人踹得更欢了,孔白焦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一拳打在了朱小毛的肩膀上。 “神经猪”朱小毛咕哝了两声,抛下孔白径自走向了大门。查暂住证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是白天。 转身一瞧朱小毛乐了,孔白又吓得缩在了沙发背后。 甫一打开大门,一脚下流的“撩阴腿”冷不丁地踹了过来,朱小毛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命门。 门外站着一个横眉怒目的中年胖妇,拥有无可比拟的冬瓜身裁,上下一般粗细,一头刺眼的红发高高挽起,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农村里专伺报晓那玩意儿的尾部,涂在大饼脸上的脂粉你得用寸来作为计量单位,两片肥厚的嘴唇红得发腻,就象刚吃过一副猪肝,生的。 刚刚那一腿十足给了朱小毛一个下马威,而这副母夜叉一样的尊容又令朱小毛不免心生胆寒,虽然高过悍妇半头,但朱小毛仍觉得比她矮了不止半截。 鬼与悍妇谁更可怕?朱小毛更倾向于后者,当然前者也不是他所喜欢的。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勉强地靠在门边缩头缩脑地与她对视着,腿肚子一直在轻微地抖动。 “你是谁?”悍妇牛眼一瞪,眼中凶光毕露。 “我不知道,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朱小毛头一低,怯生生地回应道。 悍妇一手叉着水桶腰,一手指着朱小毛骂道:“你是死人啊,没听见我在敲门吗?”。 倒,这也算敲门?要再使点劲的话都赶上大当量的工程爆破了。 “是,我是死人”朱小毛缓缓地抬起头,阴阴地说道。 “哎哟”悍妇往后倒退了一步。 这套房子位于一楼,由于没有架空层,采光条件非常差,尽管是白天,但楼道里还是有些昏暗,再加上客厅里窗帘紧闭也没有开灯,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你,你到底是谁?”悍妇的脸上骤然闪过一丝惊悚。 “你说呢?嘿嘿嘿”朱小毛压低嗓门阴阴地笑了起来。 “你,你少来这套,管你是人是鬼,老娘可不怕,孔白呢?这个小骚货,快叫她滚出来”悍妇一个激灵终于恢复了神智。 朱小毛稍一侧身,弯下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可掬地说道:“在里边呢,嘿嘿嘿”。 此刻正躲在沙发后的孔白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这个朱小毛天生就是块当汉奸的料,还没上大刑他就叛变了,这样的人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悍妇朝着阴暗的客厅里探了探头,又紧张地看了一眼朱小毛,眼中布满了无名的惊惧。 朱小毛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眼神非常暧昧。 “请吧”朱小毛凑上前去满脸都是坏笑,声音极度温柔。 悍妇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小步,视线却始终聚集在朱小毛身上。 “哧溜”朱小毛舔了舔嘴唇,又狂咽了一下口水。 “你,你想干什么?孔,孔白呢?”,悍妇惊惧不已,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嘿嘿,外面风大,咱还是关上门,里边谈,里边宽敞”朱小毛笑得很暧昧,也很淫荡,十足一副饥不择食的色狼模样。 话音刚落,悍妇猛一转身,旋风般夺门而逃,肥硕的身躯竟有如飞燕般轻盈,看得出来她吓坏了。 “德性,倒贴我都不要”朱小毛很是不屑一顾。 险情排除后两人同时坐在了沙发上,孔白手抚胸口长长地吁了口气,当她意识到自己正斜靠着朱小毛的时候,又条件反射般地挪开了两尺。 “小骚货,嘿嘿嘿”朱小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盯着孔白笑出了声。 “你……”孔白气得转过身去,双手捂住了火烫的脸庞。 正当朱小毛准备安慰一下她的时候,“咣咣咣”,该死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嗖”,又不约而同地猫在了沙发下,大眼瞪小眼,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阵模糊的叫骂声过后,险情再次排除,看来门外这人没什么恒心。 “我说,你这小日子过得,真是老母猪嫌米糠”朱小毛讥笑道:“反常啊”。 “其实我也不想,只是……”,说到关键处没下文了,孔白紧张兮兮地盯着大门,心里还有些惊魂未定。 朱小毛指着大门说道:“这万一你的亲戚朋友来了,你也不开啊?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一个熟人都没有吧?”。 客厅里的电话机早就脱离了线头,孔白的传呼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现在连门也不开,这情形简直跟隐居差不多,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从孔白身上朱小毛坚信这一点是没错的。 “一般、一般都是我找别人,有事的话可以给我的拷机留言,实在有急事要上门的话……”,孔白犹豫地看了一眼朱小毛后神秘兮兮地说道:“有暗号”。 “暗号?”朱小毛楞了一下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高举,高声喊道:“天王盖地虎”。 “去你的,把我当土匪了?”。 “不是啊?”朱小毛虎着脸说道:“花姑娘,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你的快说,八路军派你来干什么的,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什么,不说……嘿嘿嘿”,朱小毛又换上了一副淫荡的笑脸,伸手勾住了孔白的下巴。 “去,少贫嘴”,孔白打了一下他的手,笑着说道:“哎别说,你这样子都不用化妆了,整个就一……”。 “鬼子”朱小毛接过了话头。 “错”。 朱小毛:“汉奸?”。 “错”。 朱小毛:“色狼?”。 真服了这伙计了,这世上竟然有作贱自己到这般田地的,如果孔白再否认的话,估计这哥们该把自己放在千刀万剐的角色上了。 “是猪啊”孔白得意地放声大笑。 “猪就猪呗,有什么好笑的,至于乐得跟捡到宝似的”朱小毛歪了歪嘴巴,嘟嘟囔囔地说道:“那总比你这脱了衣服,不对,是脱了毛的凤凰好吧”。 自从遇见了朱小毛这个活宝,孔白已经不知道笑喷多少次了,原本她并不是一个开朗的人,曾经有人形容其为“默默无纹”。 默默------沉默、性格内向。 无纹------冷酷,脸上看不到哭、笑时泛起的皱纹。 “我请你吃饭,等我一会儿”为了犒劳一下朱小毛赶走悍妇的“义举”,孔白决定请客,在一片口水的吞咽声中她走进了卫生间,这次是为了化妆。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卫生间依旧房门紧闭,朱小毛如饿狼般地在屋里来回窜动着,“又是一会儿,你这一会儿也太长了点,都赶上天荒地老了”。 当踱至大门处时,“笃笃笃”,又响起了敲门声,不过这次比较含蓄,而且极富节奏感。 瞅瞅大门,又瞅瞅卫生间,朱小毛决定不去打扰孔白的自恋,以免到手的一顿免费午餐飞了,女人嘛,出尔反尔是天性使然,见过文盲翻书没有?小于等于女人翻脸的速度。 朱小毛蹑脚蹑脚地走上前去,猫着腰把耳朵贴在门上,由于门上蒙了一层铁皮,只能很模糊地听到门外好象有人在唱歌。朱小毛估计来者应该和蚊子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否则的话咋那么温柔呢? “笃笃笃”又是三声门响。 然后是“小兔子乖乘,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妈呀”朱小毛一个激灵倒退了两步。 见屋内没有反应,门外来者又加大了分贝“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来者的耐心堪称一流,一首老掉牙的儿歌翻来覆去地唱个没完,朱小毛觉得这样的人才不去幼儿园真是暴殄天物,再不济当个保姆也行啊,那孩子们还不爱死他(她)了? 门外唱得热火朝天,朱小毛听得胆战心惊,“妈的,还没完没了了,这匹狼看来比我还饿呢”于是朱小毛作了一个极为震惊的举措。 他捏着喉咙奶声奶气地唱道:“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嗓门的含糖量绝对很高,到医院至少能验出三个“+”号。 就这样,“老狼”与“小兔”一唱一和,隔着一扇门周而复始不厌其烦地对唱着,直到惊动了孔白为止。 “谁呀?”孔白轻手轻脚地上前问道。 “大灰狼,饿得不行了,你别急啊,我再跟它唱一会儿,饿死它为止”朱小毛一边干嚼着方便面,一边又摇头摆尾地唱了起来。 第七章 脱毛的凤凰不如猪(2) 在朱小毛的倾力配合下,一幕现代版“狼与小兔”的故事得以真实上演,特别是朱小毛的演技堪称经典,一边狂嚼着方便面,一边还在摇头摆尾,奶声奶气的唱腔把孔白笑岔气了。 “开门吧”孔白已经知道门外的“大灰狼”是谁了。 “啊,我明白了,这就是暗号”这会儿朱小毛才如梦初醒,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直接开门得了,何必费这么大劲,当小白兔也不容易啊。 朱小毛正待开门,不料被孔白拉住了手,“你先别开,我去换身衣服”,说完飞也似地溜进了卧室里。 孔白刚化完妆,身上还穿着昨晚换上的白底碎花睡袍,微敞着领口,露出了一小片呈“v”型的白腻雪肤,丝缎般流泻的秀发散披在香肩上,散发出一缕淡淡的玫瑰幽香,再配以凹凸有致的傲人身段,十足一副都市丽人的绝代风采。 按说身边站着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足以令男人有如猪八戒见了白骨精------垂涎三尺,不过朱小毛没有,他冲着孔白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嘴里冒出了三个字:“神经猪”。 孔白的自恋简直到了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洗澡如此,化妆如此,竟然连换身衣服也是如此。 眼瞅着门外“大灰狼”耐心渐失,歌声也越来越微弱,朱小毛估计它已经“饿”得差不多了,此时开门料也无妨。 刚一开门,迎来的还是一句老话,“你是谁?”,可能是因为儿歌唱久了,声音有些嘶哑。 灰皮鞋、灰套装、灰绒帽,连面色也是灰暗的,还好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的话这身行头保不准会以为是从动画片里跑出来的。 朱小毛看人习惯于从下往上看,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特别是进城之后,总感觉低人一头。 “先生,请问您找谁?”朱小毛很有礼貌地问道。 “先生?你看我象男人吗?”大灰狼愤怒地扯下绒帽,露出了一头齐耳短发,又挺起了一马平川的胸脯。 “象”朱小毛诚实地回答道。 “你……”大灰狼被气疯了。 “苹姐”孔白闻声跑了出来,一把推开朱小毛将来者拉进了客厅。 “小白,这个男人是谁?”趁着朱小毛进厨房喝水的空隙,“大灰狼”责问道。 “他,他……”孔白面露难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更何况连她也不知道朱小毛到底是什么来头,反正是个满嘴是“猪”的猥琐男。 哦对了,现在她还知道朱小毛属虎,算起来今年应该22岁,可能因为出身的缘故,看起来反倒是比孔白要大。 “小白,你太让我失望了,苦头还没吃够啊?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骗你的人骗你的钱,骗完了就一脚把你踹开……” 大灰狼说得咬牙切齿,猛一抬头目光接触到了门后的衣架上,她怒气冲冲地跑上前去,将衣架上的黑风衣和白围巾一把扯了下来,用力地掼到了地上,双脚拼命地踩踏着。 朱小毛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厨房,见此情景吐了吐舌头又悄悄地缩了回去。 “小白,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叶曲,对吗?你是不是疯了?被他骗得还不够惨吗?”。 “苹姐,不是这样的”孔白含泪辩解道。 “那这衣服怎么说?你不是说早就已经扔了吗?你不要再骗我了,还有他……咦,人呢?”大灰狼几大步窜进了厨房,结果发现朱小毛不见了,刚刚还在里面伸头缩脑呢。 “嗨”,朱小毛从门背后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问道:“请问是找我吗?”。 “你给我过来”大灰狼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将他拽到了孔白面前,厉声责问道:“小白,你给我说清楚,他到底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先生,哦不,小姐,请息怒,息怒”朱小毛满脸笑容地说道。 “你给我坐好了,她不说,你说”见孔白低头不语,大灰狼把一腔怒气全都发泄在了朱小毛身上。 “先生,哦不,小姐,请问你是收容所的吗?”朱小毛嬉皮笑脸地问道。 “扑哧”孔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小毛:“你肯定不是收容所的,收容所从上到下我都熟,你是不是派出所的呀?”。 孔白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住嘴。 “哦,你说她不是啊”朱小毛理解错了,以为孔白在暗示他。 “唉,我这可怜的小心脏,差点儿被你给吓停了”朱小毛夸张地摸着胸脯,不过他摸错了方向,手放在了右胸,“先生,哦不,小---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你现在是客人吗?你知道什么叫客随主便吗?你知道什么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吗?”。 见大灰狼没有吱声,朱小毛加大了音量:“到别人家里做客,还出言不逊,我看你真是肥猪跑进了屠户家---找死”。 “小白……”大灰狼实在受不了他的猥琐样,又把话头转到了孔白身上。 “哎哎哎,你想干什么呀?不就想查户口吗?一般人我是不告诉的”朱小毛拉了一把她的衣角:“鄙人姓朱,大名小毛,芳龄22,籍贯本省云山县,家贫如洗,至今尚未婚配,上有老下有小,千里迢迢来到江州只图三餐饱饭,你不是还想知道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嗯”。 朱小毛挺起胸膛指着吊灯慨然说道:“我对着灿烂的灯火发誓,我和她是清白的”。 “胡扯”大灰狼勃然大怒:“现在灯是灭的,还有,你说你没结婚,哪来的下有小啊?”。 朱小毛快速地举起了手:“报告政府,家里还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猪”。 “扑”孔白正端着茶杯,笑得一口就喷了出来。 “你个油腔滑调的臭男人”大灰狼其实也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是面色明显有了好转。 大灰狼此行也是夜猫子进宅没事不来,她似乎很忌讳朱小毛,不咸不淡地责怪了两句之后,便把孔白拉进了卧室,两人关上门嘀咕了一下午,只是朱小毛很明显得感到孔白的眼神有些不对,临进卧室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眼朱小毛,神情象是在求救。 “这下好了,饭也没了,这该死的大灰狼”朱小毛躺在沙发上哀声叹气,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又折腾了一上午,想着想着便打起了呼噜。 等他再次从包子梦中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客厅里的灯光非常刺眼,一蹬腿却发现身上压着一床厚实的鸭绒被。 孔白披头散发,抱着枕头麻木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眼睛出神地盯着电视,泪水一个劲儿地无声垂落,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很是心酸,还好那只大灰狼是母的,否则的话孔白的这副样子容易让人往那方面想。 “走了?”朱小毛指着卧室轻声问道。 孔白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苹姐到底是何方神圣,你怎么那么怕她呢?”朱小毛不解地问道。 孔白:“不是怕”。 “哦”。 “是很怕”孔白又加了一句。 “啊?不会吧?”朱小毛眼睛都大了,“你欠她钱啊?”。 “一部分吧”。 朱小毛不以为然地说道:“那还她不就行了嘛,你还欠她什么了?”。 “情”。 “情?你们俩……”朱小毛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是,是,哎,反正我也说不清楚,算了,我们吃饭去吧,我请客”孔白抹了抹眼角站了起来,脚一软又摔在了沙发上。 “得,得,得,你还是省下这一顿吧,看你脸色这么差,还是去睡觉吧,啃它一头猪,不如一觉呼,懂不懂?你先睡着,我得走了”朱小毛说完站了起来,又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你去哪儿?是住的地方吗?”。 朱小毛:“差不多吧,先去办点儿急事,然后再回去”。 “你住哪儿啊?”孔白轻声问道。 “我?哎呀,我住的地方那叫一个气派啊”朱小毛兴高采烈的说道,“从这儿往东,到了环城东路往南走,你就可以看到一排豪华气派的大房子,门前有一个大大的花园,每天都有很多人从那儿进进出出,哦对了,还有武装警卫把守,你要想在那儿偷鸡摸狗,没说的,抓”。 朱小毛说得天花乱坠,把孔白听得一楞一楞的:“里面冬暖夏凉,还有啊,一般人都得买票才能进去,逢年过节的时候,那叫一个热闹啊,你要去了保证能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龙的传人’……”。 “你别说了”看着眉飞色舞的朱小毛,孔白的泪水再一次溢了出来。 “你知道?”。 孔白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是什么地方吧?”。 孔白:“火车站”。 “嘿嘿,嘿嘿”傻笑不已。 朱小毛从沙发上拎起了皱巴巴的西服,拍了拍之后很有礼貌地与孔白道别。 “哎,我给你提个建议吧”孔白伸手拉过西服的袖子,指着袖口上的布标说道:“你还是把它给剪了吧,否则的话会被人看轻的”。 “别,别”朱小毛连连摆手,指着袖标说道:“这玩意儿是我花了两块钱请人缝上去的,你看看”。 孔白定睛一瞧顿时哭笑不得,布标上用中英文写着------“皮尔卡丹”。 第八章 脱毛的凤凰不如猪(3) “如果,如果没地方去的话,你可以到这里来”临别前孔白忧虑地看了一眼精神抖擞的朱小毛,又将五张百元大钞强行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她看到了一丝勉强挤出的笑容,也看到了一缕瞳孔中闪过的光亮。 当门缝闭合的刹那间,孔白的心头泛起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心酸与落寞。 “大灰狼乖乖,把门开开……”奶声奶气的俏皮嗓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听得出来这哥们喜欢兔子。 “这头死猪”孔白顿然为之一喜。 门外空空如也,地上整齐地叠放着五张钞票,上面还压了一块电子表,很显然这是为了防止钞票被风刮跑。 这块表是朱小毛的,昨天晚上他被孔白推下了北湖后,这块表就壮烈牺牲了,为此朱小毛心疼了好半天呢。 孔白焦急地追了出去,但幽暗的小巷令她望而却步,表带上尚有一丝余温,孔白忍不住放在眼前看了看。 “这头死猪”孔白再一次哭笑不得。 电子表上有一个醒目的英文单词------rolex。 笑完了之后又是无尽的心酸,泪腺在急速地扩张,汩汩流淌的除了泪水之外,还有飘飞的思绪。 孔家在江州曾经也是小有名气,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全兴的时候家产近千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海南成了中国最有名的淘金王国,无数人带着梦想和资本投身于当地如火如荼的房地产洪流之中,其中就包括孔白的父亲。 天有不测风云,是泡沫总会有破裂的一天,特别是对于过热的房地产业来说,谁接到了最后一棒就意味着家破人亡,很不幸,这一棒彻底将孔家打入了绝境。 1994年海南房地产全面崩盘,在经过苦苦挣扎而无力回天之后,孔白的父亲带着绝望在自己的“烂尾楼”中悬梁自尽,而早在三年前他的妻子就因心脏病突发不幸离世。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孔白这只昔日的金凤凰便脱离了高枝,这一年她23岁,走出大学校门才两年。 古语说“父债子还”、“人死债不空”,父亲刚刚撒手离去,那个孔白从来没有承认过的继母便迫不及待地卷走了最后一点财产,留给孔白的除了债务之外,还有锥心刺股般的伤痛。 “唉”想到这里孔白再一次黯然泪下。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99%的问题都能用钱解决,如果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它就不是问题”,对此孔白曾经深信不疑,原因就是那剩下的1%。 她曾经有过两段情感经历,一个是“娃娃亲”吴哲,江州海华投资公司的二世祖,两人的父辈关系非常要好,出于“门当户对”的想法两家很早就定下了亲事,不过孔白对于吴哲的印象并不好,此人是个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孔家出事后孔白也曾经尝试着接受这个“八旗子弟”,不过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另一个就是她的大学初恋男友叶曲,一个相貌英俊的帅小伙,长得酷似“小马哥”,但也正是他将孔白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家道中落后,先前门庭若市的孔家便沦落到了人人惟恐避之不及的悲惨境地,那些昔日号称“两肋插刀”的亲友一夜之间全成了“变脸高手”,一次次的碰壁,一句句冷嘲热讽,让孔白也渐渐地死心了。 而叶曲则不同,自始至终他都陪伴在孔白的身边,一句句甜言蜜语,一段段海誓山盟,使得孔白暂时得以笑对人生,可谁知道叶曲此举却是包藏祸心,时机一到便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孔家在江州有一套没有登记的房子,正因为没来得及登记,所以避免了财产封查,这套房子是孔白最后的栖身之所,也是她唯一的财产,而叶曲盯上的恰恰就是这套房子。 在叶曲的柔情攻势和唆使下,1995年孔白将这套房子以低于市值近三成的价格出手转让,将所得的近20万交给了叶曲,很快叶曲便人间蒸发了。 孔白一直不相信叶曲会骗她,也曾经用种种理由和借口来欺骗自己,不过最终她还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在家庭和感情的双重打击下,孔白的心已渐渐死去,她想到了自杀,并数次付诸实施。 第一次服用了安眠药,结果睡了一个有史以来最舒服的觉,事后得知药是假的,看来假货有时候未必一定是害人的; 第二次她选择了割腕,为此特意买了一把锋利的裁纸刀,结果才刚割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嗡”一下就晕倒了,醒来之后孔白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有晕血的毛病; 第三次她选择了跳楼,结果跳到了建筑工程用的网兜上,几个民工嘻嘻哈哈地捞起了这条“美人鱼”,除了趁机揩油之外,临了还不忘交待一句“欢迎下次再来”。 有第四次吗? 有,就是昨晚了,方式是跳北湖,不过最后跳湖的不是她,而是无辜的朱小毛。 是炽热的亲情唤回了孔白必死的决心,这个人就是孔白的小姨柳伶,她是江州大学艺术系的副教授,主授比较冷门的戏剧表演专业,柳伶的爱人也是大学老师,94年应邀到国外讲学并顺利取得了绿卡,他们有一个女儿叫苏媛,比孔白小八岁。 去年表妹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经慎重考虑之后选择了到国外治疗,半年前小姨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带着表妹登上了去异国的飞机,致使孔白再次陷入了困境。 小姨临出国前留下了5万元钱,其中有一部份是给孔白的生活费,不过孔白却偷偷地全部据为己有,将这些钱连同东拼西借来的近20万元全部投入了股市,在1996年这可以算得上是一笔巨额财富了,结果呢? 结果就遇到了震惊后世股坛的“12。16崩盘事件”。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正当举国上下都在为股市而疯狂的时候,朱小毛这个“棒槌”竟然奇迹般地预料到了这次崩盘,这是不是常人所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长夜孤灯,心怀惆怅,孔白独坐窗前潸然泪下,只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眼前突然蹦出了一张猥琐的笑脸,一双频繁眨动的眼睛,耳边又隐隐听到了一句句与“猪”有关的俏皮话。 想着想着,淡淡的笑意悄然浮上了丰润隽秀的玉容,奇怪,孔白竟然开始想念朱小毛了。 孔白虽然属猪,但她与很多人一样并不喜欢猪,因为她觉得那是脏和蠢的代名词,所以她在心里为朱小毛取了个文雅的绰号“牧猪男”,不可否认她是从电影《少林寺》中的牧羊女身上得到灵感的。 不过,这种想念不含任何杂质,与感情无关,更与爱无关,横亘于二人之间的那道无形的天堑,没有任何方式可以逾越,至少孔白现在是这么想的,而且她相信朱小毛也是这么想的,这一点可以从朱小毛的看人习惯中一见端倪。 可是,就在这么一个寒风萧瑟的寂廖冬夜,脑子里为何全是他的影子,心里为何全是他的音容呢? 达官贵人迷信,古今放之亦然,与无数春情少女一样,孔白相信缘纷,也相信前世的宿命,但如果把这宿命与朱小毛挂上勾就显得不伦不类了,这哪儿跟哪儿啊? 一个是城里的大小姐,一个是农村的牧猪男,一个漂亮,一个猥琐,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一个却整天猪不离口,一个25,一个22,两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般二般地大,是非常非常大。 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人现在都很落魄,难道这就是同病相连的“病友”关系? 虽说女人天生就爱胡思乱想,但你想归想吧,总得有个限度不是,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可孔白就是想了,所以只能说她是太无聊了。 难道两人在前世真的有过回眸之缘吗? 可这也太让人啼笑皆非了,孔白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自嘲的笑意,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堕落到与猪为伍的境地。长舒了一口气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在心中向着灿烂的灯光发誓,她与朱小毛此生绝对不会产生瓜葛,如果真有来世的话,那就请上天为朱小毛做个庞大的整容手术,再好好地刷刷牙,将他口中的“猪”字彻底洗掉。 心中的誓言还未说完,“啪”,灯灭了。 “怎么会这样呢?”黑暗中孔白目瞪口呆。 从这一刻起,孔白开始不相信缘份; 也是从这一刻起,孔白再也不相信宿命了。 自12月19日晚开始,朱小毛没有再出现在孔白的视线里,门外也没有响起过奶声奶气的“小兔乖乖”。 人生有如一列火车,每行驶到一个站点,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孔白觉得在她的人生列车上,朱小毛已经到站了,更何况他还是混上孔白这趟列车的,他根本没有资格踏上这趟旅程。 12月31日,1996年的最后一天,这天早晨,没有暗号,只有沉重的敲门声,孔白狠下一条心打开了大门。 她知道门外站着的肯定不是朱小毛或者是她的苹姐,但她还是选择了面对,自从朱小毛走后,她已经释然了,躲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不得不承认是朱小毛的乐观影响了她。 不过门外来人仍把孔白吓得面无血色,乃至于又一次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位是居委会大妈,一位是辖区的片儿警老刘。 “孔白,请跟我到所里走一趟吧”,片儿警老刘面色如水地说道。 第九章 流浪的小猪(1) 片儿警老刘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眼神非常锐利,有人曾戏说老刘的眼睛是“记忆催化剂”,坊间盛传某人患了失忆症,遍求名医仍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但只与老刘对视了一眼便不药而愈,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幼儿园偷玩具、小学偷铅笔、中学偷窥浴室、婚后在外偷人的事说得滴水不漏,自此老刘名声大振,据说后来有导演从中得到了灵感,拍了部电影叫《我是谁》。 “刘,刘警官,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孔白的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 “朱小毛你认识吗?”。 孔白一惊:“啊?他,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怎么说呢?”老刘脱下帽子为难地挠了挠头皮:“对于法律来说他没事,对于别人来说是坏事,对于我们来说是难事,不过,只要你去了,那就是好事”。 老刘说了一大堆的事,但孔白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他到底有没有事啊?” “我不说了吗?只要你去了,就什么事也没了”。 “那你先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被你们抓进去”孔白停下了脚步,她明白此行肯定是去保释朱小毛,所以开始有些犹豫了。 “人不是我们抓的,他是被别人扭送到派出所的”。 “为什么?偷东西了?”这是孔白的第一反应,不过她觉得不象,如果朱小毛真那么缺钱的话就不会把五百元钱原封不动地还给她了。 “偷情”。 “偷情?开玩笑,就他?有那本事?”孔白难以置信。 “我们也不信,不过他就是被人家用这个罪名绑到派出所的,到所里的时候胸前还贴着‘奸夫’两个字,具体情况你还是当面问他自己吧”。 还没走进派出所的大门,孔白就听到了嘻嘻哈哈的喧闹声,老刘将她引到了办公大厅,意外的是孔白并没有看到朱小毛,只看到五六个警察正埋头围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非常融洽。 当看到老刘和孔白进门的时候,几位民警的笑容一下子就缰住了,楞得连嘴巴都成了大写的“o”型。 “娘舅”有人冲着老刘亲热地喊了一声,是朱小毛,他竟然穿着警服,只不过这套衣服太大了,穿在他身上就象套了件长马褂。 “得,白捡一外甥”老刘双手一摊,冲着孔白无奈地说道:“这小子真邪门了,从昨晚进来之后,所里的人全成他家亲戚了”。 “啊?不会吧”孔白惊讶不已。 从门外急匆匆地冲进来一个联防队员,手里捧着一屉热乎乎的小笼包子,笑眯眯地递到了朱小毛面前。 “嗯不错,是刚出笼的,我喜欢,好了,你欠我的一百块就免了吧”朱小毛欣然接了过去,旁若无人地狂咽着,又抓起民警桌上的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大口,随便得就跟到了自个家一样,而民警们竟然也视若无睹,怪哉! “我说,我不在这会儿,这小子又认了什么亲戚啊?”老刘扯了一嗓子。 “哈哈,老张要认女婿了”有民警笑着说道。 “啊?”老刘和孔白大吃一惊。 “你走后不久,这小子就和老张打赌,说半个小时之内你会带着一位漂亮姑娘来保他出去,还说这姑娘穿着黑风衣围着白围巾,嘿,真神了,全给他蒙对了,我说老刘啊,你咋就不能迟个五分钟进来呢?这下好了,人家老张的宝贝女儿才十岁呢,就被提前预支给他了”。 说话间老张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轻轻地拉了老刘一把,说道:“还是不是兄弟?是兄弟的话帮个忙,和这位姑娘说说,就说不是来保他的,行不?”。 “你看这……”老刘为难地看了一眼孔白。 孔白笑得脸都红了,把头转到了一边不吭声。 “这小子和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呀?得,你要真是愿赌服输的话,这样,我教你个法子,你呢先把这门亲事给认了,反正你女儿还小嘛,万一十几年以后他真的来管你要人,你就狮子大开口,要个百儿八十万的彩礼,噎死这小子,你呀你,怎么老是一根筋呢,连玩笑都不会开,上这小子的当了吧?”老刘笑得前俯后仰。 老张一听喜笑颜开:“对,对,对,就这么说”。 嬉笑间所长走了进来,他是被喧闹声惊动的,刚一进门老刘连忙一把将他拉了出去,嘀咕了一阵之后,所长捂着嘴巴跑上了楼。 “你再等等啊,我得赶紧去通知一下指导员,这会儿千万别过来”老刘笑着说道。 孔白:“为什么呀?”。 “这小子把所有亲戚都认完了,就差爹和妈了,刚刚所长一听连叫好险,万一这小子使诈,没准儿还真赖上了”。 “赖上好啊”孔白也笑了起来:“这样你们指导员就用不着担心了”。 老刘:“不担心才怪,我们指导员是女的”。 在老刘的指导下,孔白在一张担保“三无人员”的表格上签了字,偷情这两个字提都没提,孔白也没有看到那个把朱小毛扭送派出所的人,否则的话她会与其好好地理论一番。 别说是孔白了,任何一个见过朱小毛的人都不相信他会与人偷情,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他没有一样具备偷情潜质的,所以在查清了事实后,只能把他当成“三无人员”处理了。 “你们为什么不把他送到收容所去呢?”办完了手续后孔白问道。 老刘:“我不说了嘛,这小子太邪门了,我们与收容所核实过,这小子的确曾经在里面呆过一段时间,不过当我们提出要把他送过去的时候,对方一口回绝了,说什么床位不够,屁,我琢磨着八成跟我们这儿一样,都怕被他认亲戚”。 孔白再次捂住了嘴巴。 “对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孔白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朋友吧”。 老刘点了点头:“这小子说他是养猪的,是不是啊?”。 “是,而且三句话不离猪”。 老刘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是个养猪的,如果是养牛、养大象的,我都不敢想象了,那整个江州还不都成了他们家亲戚了”。 手续是办完了,可朱小毛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又在里边来回上下地折腾,派出所里热闹得就象集贸市场,他在各个科室里串来串去,嘴巴甜得就跟抹了蜂蜜一样,民警们根本找不出送客的理由,为啥?有把自家亲戚往外赶的吗? 而整个他在派出所的时间里,所长和指导员办公室的门楞是没有打开过。 等他好不容易折腾够了之后,开饭时间到了,朱小毛连同孔白又在里面蹭了一顿午饭,终于在民警们的笑语声中离开了派出所。 “老丈人,好好照顾你家闺女,十年后我还会再来的”朱小毛远远地冲着老张喊道。 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呢? “你这头死猪,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经过这一趟派出所的奇妙之旅,孔白笑得连走路都在摇晃。 “这算什么”朱小毛很是不以为然:“收容所那帮人才惨呢,我要是真去了,他们非吓死不可”。 “吹,还没听说收容所怕三无人员的”。 朱小毛得意地扬起了脑袋:“那是因为我没去的缘故啊”。 “又吹上了,你要真那么厉害,上次怎么会在里面挨打呢?”孔白想起了两个月前朱小毛在收容所里的遭遇。 “你是说那个马累吧?”。 “马累?这名字够怪的,就跟上次遇到的那个不姓牛的老牛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孔白很不喜欢老牛这两个字。 朱小毛一听笑了:“那伙计不姓马,只是他经常说自己干得象头骡子,所以我就管他叫马累了”。 孔白苦着个脸有些哭笑不得:“你可真是坏透了呀”。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马累打过我之后,后悔得就差一头撞墙了,我要去了他保证躲起来”。 “为什么呀?”。 “为什么?他们都欠我钱呢”朱小毛说道:“我要是再不离开的话,那所长的位置很快就得让给我来坐了”。 孔白听得一头雾水,朱小毛也是点到为止,任凭孔白如何发问,他就是不肯说。 “对了,你刚刚说他们欠你钱,那你为什么不去要回来呢?”。 “唉,算了吧,也是玩玩的,我也没当真,再说了象老牛、马累这些人也不容易,这次股票大跌他们都赔惨了,我担心他们连小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你说,我这个时候能伸手问人要钱吗?”。 “明白了,你还真挺善解人意的呀”孔白微笑着说道。 朱小毛突然间盯着孔白笑了起来。 孔白紧张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蟑螂之类的异物:“你笑什么?”。 “刚刚你说什么来着?最后几个字”。 “善解人意啊”,孔白奇怪地说道。 “对,善解人意,我不但善解人意,我还善解人衣呢,嘿嘿”朱小毛两眼放光,笑得很坏。 “你这头死猪”孔白羞得霞飞片片,照着朱小毛又踢又打。 “哎哎哎,你干什么呀?我又没说你,真是老母猪戴朵花---臭美”朱小毛一个转身又往回走去。 孔白不知道朱小毛想干什么,以为他生气了,想了想之后拔脚跟了上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孔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唉,我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把老李的警服解下来之后,就忘了给他还回去”朱小毛拉了拉身上马褂一样的警服说道。 第十章 流浪的小猪(2) 走着走着朱小毛突然停了下来,在弄堂里看了看之后,踮起脚尖,两手扒在路边的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朝里窥视着,贼眉鼠眼,鬼头鬼脑,再配以这副猥琐的行头,活脱脱一个“踩点”的。 “屋里没人,嘿嘿”朱小毛眼睛一亮。 “干什么?”孔白看得心惊肉跳。 朱小毛一拉孔白,两人贴在了墙壁上,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到口子上帮我看着点儿,万一有人来了就发信号,什么信号呢?嗯,知道你不喜欢猪,就学两声狗叫吧”。 “神经病”孔白一甩手扬长而去。 朱小毛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前后左右上下地窥视了一遍,趁着四下无人之际,他快速地伸出手去,从路边捡起了一块碎砖头。 “咣当”,弄堂里响起了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扯呼”,朱小毛健步如飞,拉着孔白狂奔了二十多米拐进了楼道,见孔白还是有些迷茫,朱小毛又接过她手中的钥匙开门跑进了屋。 “你砸人玻璃干什么?”孔白吃惊地问道。 “好玩”朱小毛坐在沙发上手舞足蹈。 孔白生气了:“好玩?有没事砸人玻璃玩的吗?”。 “是啊,没事砸人玻璃不好玩,但如果有事的话,不就好玩了吗?而且砸完之后没有被发现,那就更好玩了,哈哈”。 “你……你怎么会这样呢?”孔白指着朱小毛气得手都抖了。 朱小毛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呀”,看样子还没砸过瘾。 “你,你给我滚,马上滚”孔白手一指大门,愤怒地吼道。 “我又不是皮球,怎么滚呀?你示范一下给我看看行不?”朱小毛站了起来,经过孔白身旁的时候他低下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真舍得赶我走啊?”。 “走”。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个品行恶劣的人,不,是一头猪,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保你出来了”。 “怎么?敢情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娘舅没告诉你?”朱小毛已经铁定要认老刘做亲戚了,说来也是,在城里有一个当警察的娘舅多拉风。 孔白正在气头上,哪管得了那么多,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送客了,说来也是,身边留着一个有事没事就砸人玻璃的家伙,总让人心惊肉跳,鬼知道接下来他还会捅出什么娄子来。 见此情景朱小毛明白了七八分,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懒洋洋地说道:“知道我昨晚为什么会进派出所吗?”。 “偷……”孔白有些羞于启齿。 “通奸呗,直说得了,你们城里人就是麻烦,猪八戒看论语,装什么清高”朱小毛愤懑地说道:“说起来这事也是你害的”。 “怎么又关我的事了?我可没让你去偷别人老婆”孔白扁了扁嘴唇,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朱小毛忽地站了起来,气愤地说道:“怎么不关你的事?谁让你住在这破地方?谁让这破地方的破房子都一个破模样?谁让这破地方的破路灯昨晚坏了?谁让我他妈的倒霉昨晚路过这破地方,而又自作多情地想和你道个什么破别?结果整出了这一堆破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孔白晕了。 “你问我在说什么,我也想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说我说什么我就在说什么,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说,我到底在说什么?” 孔白晃了晃脑袋,眼前金星直冒。 朱小毛把头埋到了双腿之间,一脸的懊恼与羞愧。 “哦,你是说昨晚你来找过我,因为地形不熟路灯又坏了,所以你溜到别人家去了,然后就被人绑到了派出所,是不是?”孔白掰着手指,数了好一会儿终于绕明白了。 “要真这么简单的话,我至于砸人玻璃吗?”。 “你挨揍了?”孔白打量了一眼,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发现伤痕。 “换做是你,你打不打?”朱小毛反问道。 孔白猛一点头:“打,而且得往死里打”。 朱小毛气咻咻地说道:“那你还问什么问?猫哭耗子假慈悲”。 “有一点我不明白,即使你跑错了门,最多别人当你是去偷东西的,可怎么会说你偷别人老婆的呢?莫非你想来个财色兼收?”孔白开始拿朱小毛开涮了。 朱小毛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孔白当然也想不明白此中到底有何玄机,就朱小毛这副德性,要说偷东西,十个有九个会相信,但要说偷情,相信的人肯定非痴即傻。 “贱人”朱小毛咬牙切齿地骂道。 孔白大怒:“你骂谁?”。 “我说你是不是吃了猪下巴了?”朱小毛乐了:“咋那么爱搭嘴呢?这又不是什么荣誉称号,你抢什么抢?”。 “你,你给我解释清楚”孔白仍不依不饶。 “行,行,行,我的大城市里的孔大小姐,遇上你,我可真是猪油倒进了水缸,彻底昏(荤)了”。 形容一个人倒霉透顶叫什么来着?喝凉水也塞牙,对吧?但如果比这还倒霉的呢?那只能是西北风了,朱小毛也认为自己是被西北风给塞了牙。 说来也活该他倒霉,本来他已经准备离开江州了,昨晚恰巧路过玄坛弄,在弄口转悠了很久之后决定与孔白道个别,可就是这次道别惹上了麻烦。 进了弄堂之后朱小毛发现不对了,十几排房子几乎一模一样,就在他搜肠括肚地回忆孔白住在哪一幢时,该死的路灯竟然不偏不倚地坏了,幸好还不算太晚,路边的几幢楼里还有几束灯光,勉强能看清道路。 找着找着他又犯难了,两幢楼到底是哪一幢呢?反正他只知道孔白应该住在其中的一幢,而且是一楼的右边。 灵光乍现下他决定抛硬币决定,好象电视里的主角遇到二选一的问题时经常这么干,听天由命嘛,再说反正就两幢,要万一跑错了那另一家肯定就对了。 煞有介事地对着硬币吹了口气,往空中一抛。 “叮零”,硬币滚动了几下后,竟然竖着贴在了墙壁上。 “见鬼了”朱小毛一声怪叫,气急之下他想扔掉这枚邪门的硬币,不过没舍得,又小心地藏进了胸口。 他哪里知道,孔白根本不在这两幢里面,所以硬币并没有撒谎,老天爷还是开了眼的。 城里人就是这么奇怪,你要多收他一毛钱电费,他能跟你拼命,但如果楼道灯坏了,放心,楼上楼下除了骂几句之外,没有人会自己掏钱换灯泡为别人照明的。 朱小毛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屋内没有灯光,也没有听见响动,这就更坚定了朱小毛的猜测,看来自己走对了,于是敲得更欢了。 对了,还有暗号。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不一会儿工夫门轻轻地拉开了,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有只温暖的手把朱小毛拉了进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一团热乎乎的条肉紧紧地缠住了,两只软绵绵的肉球在用力地挤压朱小毛的排骨。 据说男人都喜欢女人象蛇一样,能给人以缠绕之美,很显然此女深谙男人的心理。 “死鬼,来也不通知一声,老喜欢搞突然袭击,坏死了你”怀中人在娇媚地呻吟着,阵阵粗重的鼻息直扑朱小毛的脸,柔软滚烫的躯体缠得越来越紧。 哇,朱小毛的心怦然一动,体温骤然升至沸点以上,男人嘛,嘿嘿,正常。 不过他非常诧异,孔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这可不象她的风格。 难道是传说中的“闷骚”? 正当朱小毛还在心猿意马时,大门被重重地踹开了,紧接着灯就亮了。 从门外闯进一个粗壮的汉子,凶神恶煞般地揪起了朱小毛,一把将他重重地掼在地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老拳,丝毫不给朱小毛争辨的机会。 咆哮声、殴打声、惨叫声,随着女人最最凄厉的尖叫一声,这场捉奸大戏终于告一段落。 这会儿朱小毛才明白过来,自己稀里糊涂地登上了别人早就搭好的舞台,很不幸在戏里扮演了奸夫的角色,而且被抓了现场,冤哪。 可是谁会听他解释呢? 对了,只有女主人了。 于是他抛出了一个极其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热情好客”的女人,正好,男人也指着地上的朱小毛逼问奸情。 女人低着头,满脸通红,抿了抿鲜红的嘴唇,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是他”。 ok,还需要再解释吗? 还是赶紧捂住脑袋吧,别被打傻了。 于是他就被绑了起来,于是胸前被贴上了奸夫两个字,于是他就被连夜送到了派出所,动作也是一气呵成,朱小毛估计这套动作已经在男主人心中演练了无数遍了,否则的话怎么那么娴熟呢? 万幸的是现在是夜里,避免了被游街示众受千夫所指的悲惨结局。 万幸的是到了派出所之后,所有民警几乎都认得这对宝贝夫妻,在片儿警老刘的目光注视下,女人说了实话,并且交待了偷情暗号------“小兔乖乖”,原因竟然是女人属兔。 “哈哈哈”孔白捂着嘴唇,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贱人”朱小毛又骂了一句。 “对,是贱人,而且很贱很贱”孔白赞同地说道。 “终于承认了”朱小毛轻轻地嘀咕道。 经这一说孔白想起来了,小区里的确是有这么两口子,男人因常年出差把老婆单独留在了家里,时间一长红杏便伸了出墙,尽管男人也有过怀疑,也曾经捉奸过几回,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怪也只能怪朱小毛点背,自己傻乎乎地送上门去。 可是“小兔乖乖”又该怎么解释呢?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贴切,非常贴切,就象是为朱小毛量身定制的。 第十一章 流浪的小猪(3) 翻江倒海似的苦水倒完之后,朱小毛顿觉浑身轻松了许多,于是便起身向孔白道别,不过被孔白拉住了,说什么也得请他吃顿晚饭。 她不说倒也罢了,这一提朱小毛就来气。18号那天晚上孔白说请,还大方地把钱包都给了他,结果饭没吃成,还被她推进了北湖,灌了一肚子又冷又脏的湖水,19号那天中午孔白也说要请,结果大灰狼上门了,真是馋死人不偿命啊。 “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得走了,这回不用滚行吗?”朱小毛边笑边做了个打滚的姿势。 “和你开玩笑呢,对了,你真的要回家吗?”不知道怎么回事,孔白竟然产生了一丝别样的依恋。 可能是自闭太久的缘故吧,孔白这么想,况且朱小毛也确实有两把刷子,他很开朗很阳光,无论孔白的心情坏到了何种地步,他总有办法逗她开心,朱小毛的出现就有如在孔白这潭沉寂多时的心湖里投进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波波欢快的涟漪。 朱小毛颓废地坐了回去,搓着双手,情绪非常沮丧。孔白起身给他泡了杯茶,想了想之后又坐在他身旁,关心地问道:“是不是没钱回家了?”。 朱小毛咬着嘴唇轻轻摇头,轻叹一声,神情怅然若失。 “对了,你好象说过你是云山人,对吧?”孔白眼前突然一亮:“你们云山有个琪琅镇,你去过吗?”。 “废话,有不认识自个儿家门的吗?”朱小毛瞟了孔白一眼,象是瞅怪物一样。 “那你知不知道高山完小?”。 “高山完小?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去过?”。 孔白没有回答,又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完小里有个人,叫,叫……”,孔白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失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朱小毛很不高兴。 “叫韦锁,怎么会叫这名字,韦锁,猥琐,嘻嘻嘻”孔白伸出两根玉指搭在唇瓣上,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朱小毛没有笑,他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孔白,惊讶地问道:“你认识韦锁?”。 “不是,哦,是的”孔白略低了一下头,显得有些犹豫。 “不可能吧”朱小毛连连摇头。 “怎么不可能?”孔白头一扬,反问道:“听你这口气,好象你也认识他呀?”。 “当然,我倒是奇怪了,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呢?莫非是传说中的‘神交’?”朱小毛满脸都是坏笑。 “去你的”孔白羞得脸都红了:“反正我就认识,怎么地吧?”。 “不怎么地,我看你就是没眼儿的猪叫,瞎哼哼”朱小毛话音刚落,头上重重地挨了一个爆栗。 孔白非常不喜欢听到猪这个字,但朱小毛则不然,还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习惯成自然了。 “你快说说,这个人怎么样?”孔白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了。 “不怎么样,你要是想求偶呀,我劝你还是另择高枝吧”。 “没正经的猪,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味儿了呢?” “想听好听的呀,行,配种,不错吧?”朱小毛笑得有些淫荡。 好家伙,孔白一跃而起,操起鸡毛掸子就干上了,朱小毛吓得连滚带爬,两人又一次围着沙发追来追去,满客厅都是震飞的鸡毛,孔白的头上也落了一根,不过朱小毛没有提醒她,就看着她顶着鸡毛在四处招摇,笑得肚子都痛了。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小毛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作派正襟危坐,而孔白则板着个脸坐在对面,两人一问一答,这个架式很象是在审讯,不,应该说就是审讯,只要朱小毛 “猪”字刚一出口,那鸡毛掸子就落在脑袋上了。 尽管不知道孔白为什么会对韦锁感兴趣,不过碍于鸡毛掸子强大的威摄力,朱小毛还是很配合这次审讯,坦白从宽嘛,至于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这就是孔白的事了,爱信不信。 以下是引用朱小毛的“审讯笔录”。 韦锁,人如其名,长得确实有愧于云山的大好山水,至于猥琐到了何种程度,朱小毛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扫视了一遍,苦于实在找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形容“猥琐”这两个字,无奈之下,他很不情愿地指了一下自己。 (“还不错,这头猪至少还有自知之明”孔白心里暗想) 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是穿一条裤子的,之所以关系要好,完全缘自于一个“猪”字。 (头上又挨了一下)。 在孔白的刑讯逼供下,猪不能说猪,你得说“pig”,不过从朱小毛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象是“屁股”。 山区的条件非常艰苦,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一家老小的生计均靠着几亩薄田,养“屁股”成了家家户户最重要的经济来源,而这个重任就交给了各家的女人和孩子,除了学习之外,打“屁股”草就成了孩子最主要的劳动,而朱小毛与韦锁之间的情谊就是建立在两人从小一块儿打“屁股”草的基础之上的。 韦锁虽然其貌不扬,但学习还算不错,初中毕业后考上了本市的师范学校,三年后分配到高山完小做了一名教书匠。 只是朱小毛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伙计是怎么混进教师队伍的。据他称小时候两人曾有过一次激烈的“学术性争论”,问题起源于两人都从广播上听到了一个童话故事,关于一个外国小女孩和一盒外国小火柴。 朱小毛认为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而韦锁偏说是“卖女孩的小火柴”,结果等上了四年级这个问题才最终尘埃落定,为此韦锁兑现了他的承诺,义务替朱小毛打一周的“屁股”草,累就不用说了,要命的是自己家的“屁股”掉了膘,为此还挨过揍。 (pig说成了屁股,听起来可真是八寸脚穿七寸鞋------别扭啊) “报告”朱小毛一举手站了起来。 “不许去”孔白又举起了鸡毛掸子。 朱小毛是个坐不住的人,一个小时不到他已经往卫生间跑了四趟,而且门一关就不肯出来,一口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非得孔白威胁不请他吃晚饭,这才象个小媳妇似的忸忸捏捏地开了门。 “你干嘛不说就地解决啊?”朱小毛也气坏了,管天管地还管起他上厕所的问题来了,不就一顿晚饭嘛,大不了不吃就是了,不过他现在没辙了,因为孔白把大门给反锁了,不问清韦锁的来龙去脉就不放人。 “你敢”。 “我还真敢”朱小毛佯装要解皮带。 不过孔白根本无动于衷,她知道朱小毛没这个胆量,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如此镇定了。 “唉,遇上你,我真是眉毛上挂pig胆,苦在眼前啊”朱小毛叫苦不迭,这不洋不土的算怎么回事嘛。 看来孔白除了自恋之外,也蛮喜欢自欺欺人的,可能这就是城里女人的通病吧,管你是万里无云还是艳阳高照,只要她一闭上眼睛那就算是天黑了。 “他怎么会取这个名字呢?多不雅呀”孔白也是狠下了一条心,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誓不罢休。 “谁说不是呢?”朱小毛深有同感地说道:“这破名字还不如我呢”。 “你?朱小毛,毛小猪,我没觉得好在哪里呀”孔白虽然板着脸,其实心里早就笑开花了。 朱小毛一听不乐意了,反唇相讥:“你名字好?孔白,空白,你就别臭美了,树上的乌鸦圈里的猪,一色货”,说完立即抱紧了脑袋,等待鸡毛掸子再次落下。 孔白哪受得了这般气,她高高地举起了鸡毛掸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腿上,朱小毛疼得跳了起来,指着孔白嚷道:“你耍赖皮”。 话音未落头上又挨了一下,孔白笑眯眯地问道:“这回不赖皮了吧?”。 朱小毛发火了:“好男不跟女斗,你还没完没了了啊,要不是看在韦锁的份上,我早还手了”。 一听到韦锁这两个字,孔白这才消了气,于是审讯又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他怎么会取这么个缺心眼儿的名字呀?”孔白好奇地问道。 朱小毛揉了揉大腿无声地表示抗议,见孔白又准备使用暴力,他这才不服气地说道:“这又不能怪他自己,他原来又不姓韦,是被村里人领养的,领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一只长命锁,所以大家都叫他小锁,上户口的时候就成韦锁了”。 “那可以改呀”。 “改你个猪……”朱小毛连忙改口:“人头,农村里可没有‘猥琐’这种说法,叫习惯了再改的话多拗口呀,再说了名字都已经写进宗谱了,这要是一改,那帮叫‘祖宗’的死鬼们半夜里就要来找他捉迷藏了”。 “原来是这样啊”孔白恍然大悟:“看来你与他的确很熟”。 “你怎么老说废话啊,都告诉你好几次了,我们俩是穿一条裤子的,我不熟难道你熟?”。 孔白抿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楞了好一会儿,连眉头都有些微皱着。 “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个人?”贝齿轻咬唇瓣,一丝阴云在脸上闪过,转瞬即逝。 “谁啊?你呀?嘿嘿嘿”朱小毛笑了笑之后脸色一放:“没有”。 “不是,我是说一个名字很奇怪的人”孔白微微摇头,脸上开始有了一些恍惚之色。 朱小毛稍稍转过头去,眼睛眨动了几下后突然绽放出了一丝异彩,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孔白的脸,把孔白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是不是想说---戏奴?”朱小毛歪着脑袋,神情出现了少有的严峻,略微有些阴沉。 第十二章 流浪的小猪(4) 朱小毛眼巴巴地盯着孔白,焦急而耐心地期待答案,客厅里出现了少有的宁静,静得只能听见肚子在咕噜咕噜直响。 “你过来”沉默了半晌,孔白终于犹豫地开了口,蛾眉微蹙,神情有些严肃。 “干什么?”朱小毛倒退了一步,紧张兮兮地盯着她手中的鸡毛掸子。 孔白莞尔一笑,甚是迷人,她扔掉了手中“吓人”的家伙,朝着朱小毛温柔地招了招手,绵柔地轻吟道:“你过来,我不打你”。 女人的话能信吗?刚刚还是一副凶神恶煞象是要吃人的样子,转瞬间又突然变得柔情似水,这样的反差朱小毛一时半会儿可接受不了,所以尽管孔白一再保证不会使用暴力,不过朱小毛还是又往后倒退了一步。 孔白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大步走上前去,气冲冲地一把将朱小毛推倒在沙发上,手指着他的衣领,冷冷地说道:“解开”。 朱小毛吓得一把揪紧了西服,惶恐不安地仰视着孔白,头摇得象拨浪鼓。 “把衣服脱了”语气有些狰狞。 “你,你想干什么?”朱小毛的腿肚子有些发抖。 孔白的眼中乍现一丝凶光,厉声喝道:“你脱不脱?”。 朱小毛仍在摇头,不解地轻声问道:“我说,我说,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孔白确实没什么耐心,见朱小毛拒绝配合,她冲上前去,一把拉开朱小毛那两条麻绳一样的胳膊,左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右手顺势从高领毛衣的领口伸了进去。 这疯狂的举动把朱小毛吓得心惊胆战,他一个侧身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总算避开了孔白的“咸猪手”。 “我说,我说,你们城里人都这么猴急吗?”朱小毛想起了昨晚在另一幢楼里的遭遇,和现在的孔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孔白也不答话,直接从地上拾起了鸡毛掸皮,在朱小毛的眼前直晃悠,看样子是准备放弃不使用武力的承诺了。 “我说你就是再急,也不能裹脚布坐飞机-----一步(布)登天吧,强扭的瓜不甜,懂吗?怎么地也得先吃个饭谈个心,再问问我愿不愿意啊,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啊”朱小毛有些心虚,心脏开始扑通直跳。 “少废话,你脱不脱?”孔白一棍子抽在了他的手上,她急于想解开心中的困惑,压根就没听明白朱小毛话中的意思。 “好,好,我脱,我脱,不过咱们话先说在头里,你可得负责啊”朱小毛揉着发麻的胳膊嘟囔道。 “可以”孔白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倒也爽快。 朱小毛耷拉着脑袋,脸一直红到了耳根,他忸忸捏捏地坐了起来,在孔白的注视下开始解扣子,他解得很慢,一边解一边惶惶然地盯着孔白,连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 刚刚脱下高领毛衣,孔白便迫不及待地把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内衣里。 “呀,哈哈哈哈,痒死我了”朱小毛浑身直抽搐,按照农村的说法,怕痒的男人怕老婆。 孔白触电般地抽回了手,坐定之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象是放下了一桩大心事。 “还,还要脱吗?”朱小毛弱弱地问道。 “不用了”。 “这就完了?”。 孔白:“完了,你还想干什么?” 朱小毛脸一红又缩回了沙发上,盯着孔白楞了好久,突然间他捂住了发烫的双颊,带着哭腔埋头说道:“可怜我这二十多年的清白之躯啊,没想到今天都毁在了你的手里,苍天哪,可怜可怜我这残花败柳吧,以后可怎么见人啊?”,说完夸张地做了个抹眼泪的手势。 经过这一番声声带泪的“泣血陈述”,孔白终于如大梦初醒,看着朱小毛一副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惺惺做派,她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毛躁让朱小毛产生了错觉,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有了一些羞涩。 “好,好,好,别哭了,乖”孔白强忍着笑上前拍了拍朱小毛的脑袋,安慰道:“晚上我请你吃饭,吃顿最好的”。 “啊,你这就算负责了?一顿饭就想换我的名节,猪八戒做梦娶媳妇,你尽想美事呢”朱小毛一听不干了。 “那你想要怎么样?”孔白哭笑不得。 “嘿嘿嘿”朱小毛满脸都是坏笑,搓着双手死皮赖脸地凑到了孔白跟前说道:“除非你也给我摸一下,咱这就算扯平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饭你还得请,不许耍赖”。 “你敢?”孔白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朱小毛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着孔白一不留神,大力一把将她按在了沙发上,抬手照着丰满浑圆的臀部一掌拍了下去,弹性十足,手感非常好。 “你个流氓”孔白想挣扎,不过被朱小毛一屁股坐在了背上动弹不得。 “流氓?呀,我怎么忘记了,女人是老虎,那屁股当然也摸不得”。 “你,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要叫了”孔白满脸通红,胸部一阵窒息,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啪,啪”,臀部又挨了两下。 这次朱小毛没有用手,而是从地上捡起了鸡毛掸子,用他自己的话说,女人是老虎,而老虎的屁股当然是不能乱摸的,那我不用手摸,用棍子抽总行了吧?想当年武松就是这样扬名景阳岗的。 经过一番并不费力的挣扎,孔白终于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屁股,感觉并不痛,她知道朱小毛只是变相地出口恶气,以报复她先前用过的刑讯逼供,如果真用力抽的话,估计孔白今天晚上只能趴着睡觉了。 “你这头死猪”孔白跳了起来,高举鸡毛掸子开始追打朱小毛,客厅里再次乱得鸡飞狗跳。 电话铃声中止了两人的追逐战,也在危难之际解了朱小毛的困境,孔白出神地盯着铃声大作的电话机,楞是不敢上前半步,神情显得非常怯懦。 在孔白的目光示意下,朱小毛壮着胆子拎起了话筒,迎来的竟然还是老话一句“你是谁?”。 好嘛,朱小毛心中暗想,难道我脸上写着“你是谁”三个字啊?怎么每一个人都这么问呢?想着想着,一股无名之火立时在体内升腾。 “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你打我家电话,竟然还问我是谁,你这人真是指着外公叫爷爷,咋那么不识相呢?”朱小毛把对方好一顿奚落,孔白在一边听得直乐呵。 “什么?小姨?我管你小姨还是大姨”朱小毛猛地一个激灵惊叫了一声:“小姨?”,吓得手一抖连听筒都丢了。 孔白傻眼了,这才明白过来,电话是她远在国外的小姨柳伶打来的,刚刚她还在一边幸灾乐祸呢,这会儿又变得愁眉苦脸了,朱小毛也一样,挂着个苦瓜脸双手一摊,又示意孔白赶紧接电话。 拿起电话孔白好一阵漏洞百出的解释,无非是近来有人打骚扰电话之类的老掉牙的借口,总算让柳伶消去了冲天之怒,她恶狠狠地盯了朱小毛一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你回避一下,我和小姨有话要说”孔白捂着听筒说道。 “哦”朱小毛很识相地点了点头,朝着房间走去。 “别走错了,是那儿”孔白指了一下卫生间。 “喂,我说你这人懂不懂待客之道啊,有让客人进卫生间的吗?”朱小毛非常窝火,刚刚在审讯的时候他想上卫生间,孔白举着鸡毛掸子不让,现在好了,不想去非逼得他去,但也没办法,孔白把大门都反锁了,要不然朱小毛绝对脚底抹油一走了之,这孔白也太难伺候了。 躲在卫生间里,朱小毛隔着房门在偷听,不过听得不是很清楚,孔白刻意地放低了嗓门,看来她也在防着隔墙有耳,隐隐只听到她在说什么“我去了”、“身体没事”、“人还可以”、“已经给了”等等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 “这个,这个,咱小姨她没事吧?”朱小毛歉意地问道。 “你认亲戚认上瘾了?派出所那么多还不够,我就这一个小姨,你也不放过啊?”。 “嘿嘿,对,是你小姨,她没事吧?”。 “没事?差点被你给气出病来,我小姨心脏不太好,你说有没有事?”。 “肯定没事,要不然咱们也不会坐在这儿聊天了,依你这臭小姐脾气,还不吃了我啊?”朱小毛笑嘻嘻地回答道。 “你这头猥琐的猪”孔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喂,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朱小毛气愤不已:“我是养猪的,如果你非要说我是猪我也没意见,但你别把我牵到韦锁家里行不行?他们家已经有一窝了” 看着这副死乞白咧的样子,大有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大无畏气慨,孔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反正任你有冲冠之怒,到了朱小毛这儿统统化为乌有,他就有这本事,你能把他怎么地? “吃饭去吧”看看时间孔白站了起来:“哎你干什么呢?“。 朱小毛仰面躺到了沙发上,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先睡一会儿”。 “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朱小一骨碌爬了起来,争辩道:“你好象忘了交待一句了,‘等我一会儿’,然后才应该说吃饭去,对吧?”。 孔白低头看了看装束,又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朝着朱小毛点了点头:“我还得去化一下妆”。 “这不就得了,你这一会儿可真不简单哪,没准儿等我睡醒了你还在里面臭美呢”,朱小毛极度不满地说道:“我就纳闷了,你再怎么打扮,这老母猪还能变鸭不成?哎哟,你咋又打我”。 第十三章 流浪的小猪(5) 落日的余晖下,远处娉娉婷婷地走来一位兰蕙佳人,她有北方少妇的丰腴之美,又不乏江南少女的灵秀之俏,三千云瀑如丝缎般流泻而下,粉雕玉琢的精致五官,窈窕曼妙的傲人身段,欺霜傲雪的冰肌玉肤,宛若瑶池仙子莅临凡尘。 粉面桃腮,好似出水睡莲,盈盈欲滴,美目流盼,恰似暗夜里的繁星点点,你可以看到它,却探不到它的深处,那是只有有缘人才能够体会到的朦胧与深邃。 不敢说金枝玉叶长于帝王之家,就今朝,莺啼燕旋总不离花间,锦绣书篇,随意落于指尖,化万语千言,不敢教玲珑羞去残言。 踟蹰于繁华喧嚣的都市街头,斜觑着一双双闪动着艳羡与忌恨的目光,孔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又挺了挺本就十分傲然的胸膛,愈发显得亭亭玉立、我见犹怜。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看,她的“知己”已悄然遍布于摩肩擦踵的都市人流之中。 不过紧跟在她身后的这伙计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衣履不整,蓬头垢面,獐头鼠目,猥琐至极,幸运的是,身上的零件倒还全乎,否则的话,万一哪天巴黎圣母院丢了敲钟人,没准儿法国政府就得上这儿找人来了。 他微微地躬着腰身,双手交替着插进了袖管里,寒风乍起,麻杆一样的身体在迎风颤栗。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总有意无意地往孔白的手袋上直瞟,无怪乎过往行人在大饱眼福之余总会刻意地咳嗽两声,以提醒孔白留心她的钱包。 孔白正醉心于疯狂的自恋中,耳边忽然传来“哧溜哧溜”的声音,循声望去,发现朱小毛正贪婪地偷窥她,看得连嘴唇都是湿答答的,下巴处还挂着几滴夜体。 “好看吗?”孔白稍一抬手,粉腻无瑕的脸上洋溢着摄人魂魄的微笑。 “啊------欠”朱小毛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清涕,抖抖索索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孔白一听心都凉了半截,这小子也太不解风情了,原以为他在流口水,现在才知道是冻出来的鼻涕。 “你看我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样?”孔白仍不甘心,非要把朱小毛变成这满地“知己”中的一员,她也确实够自恋的了。 “还行吧,和半夜里在火车站广场闲逛的妹子差不多”,看看,这小子不但人长得猥琐,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你这头死猪”孔白气得抄起手袋在街头上演了全武行,纤纤淑女的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打是亲,骂是爱”朱小毛一边躲闪一边嘻嘻哈哈地拿她开涮。 “我亲死你这头死猪”孔白顺手捡起半块砖头,追得朱小毛抱头鼠窜。 打归打,这饭还是要请的,孔白本来准备带朱小毛去西餐厅开开洋荤,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人长得猥琐倒也罢了,那是先天不足,可朱小毛的后天营养看来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两人走在一起总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名言,叫什么来着?对,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 其实从一走出玄坛弄孔白就后悔了,她刚刚拦下了一辆的士,不过朱小毛抢在了她前头,好说歹说把人家给劝走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屁大点地方还打什么的啊?你要真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就把这车钱折现一半给我,我走着去行了”。 这还没完呢,知道朱小毛为什么会死盯着孔白的手袋吗?那是便于他行善,用孔白的话来说就是“你这头猪看来是爱心泛滥了”。 “喂”朱小毛又一次伸手拍了拍孔白的手袋,他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拍她的身体,否则的话容易被人当成不法份子的,现在江州正严打呢。 “为什么又是我?”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孔白已接近崩溃了,这一路上朱小毛压根就没有正眼瞧过她,除了紧盯着她的手袋之外,眼睛总时不时地往角落里直瞟,一旦发现有乞丐,人家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倒是抢先伸出了手,这反应这速度,完全可以胜任丐帮帮主一职。 有爱心是好事,可偏偏朱小毛也不识相,他行善,让孔白买单,这不,才短短的三站路走下来,孔白的钱包里只剩下几张百元大钞了。 “没了啊,要不你把这个给他算了,做一回大善人好了”孔白气乎乎地抽出了一张百元钞票。 哪知道朱小毛真的接了过去,他走到乞丐身边蹲了下来,举着钞票在乞丐的眼前直晃悠,引得乞丐的脑袋也一直跟着晃个不停,这诱惑力确实太大了。 “我说哥们,我很想给你两块钱,可你看我只有这一张大的了,没办法给啊,您老就多多包涵,下回赶早啊”朱小毛还挺客气。 “别”乞丐焦急地一把拉住了他:“我找你好了”,说完脱下臭烘烘的鞋子,从里面摸出了一堆零钞。 “你他妈的”朱小毛气得一脚踹飞了他的破碗,骂道:“你小子比我有钱,还装什么可怜,瞧你这一脸的衰样,跟死了爹娘似的,拜托,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 孔白笑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不过很快她就傻眼了,朱小毛虽然没有行善,但已经一声不吭地把钱揣进了自己的胸口。 “这钱是我的”孔白有点心疼了,这小子确实太猥琐了。 “我知道”朱小毛点了点头。 “那还不还给我?”。 “自己掏吧”朱小毛仰起脖子,还煞有介事地闭上了眼睛。 “你……你好赖”众目睽睽之下孔白哪敢伸手啊,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小毛心安理得地占有了她的一百块钱,心里恨得直牙痒。 经过这一路上的穷折腾,孔白已经不敢再往前走了,天知道前面到底还有多少乞丐,鬼晓得牧猪男还会想出什么鬼点子,把钱从孔白身上转移到自己的口袋里,没准儿等到了目的地,就得改由朱小毛请客了。 不过哪怕是朱小毛愿意请客,孔白也不敢奢望能吃上什么好的,据他自己说来江州已经有半年时间了,除了住火车站之外,他每天只吃两顿饭,两个馒头加一小包咸菜,一天的开销固定在三块钱,正因为这样孔白才感动得想请他“开洋荤”。 正好路边有一家火锅店,孔白问也不问就直接走了进去,在店内一干人等的瞪目结舌下,两人点了个鸳鸯锅底,又叫了半桌子配菜,把朱小毛馋得口水直流。 锅里的汤还没冒气呢,朱小毛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这边的辣味锅塞得满满当当,然后眼巴巴地盯着锅底,还煞有其事地吹一口气,试图把火苗加旺,憨态可掬的样子把在场众人逗得前俯后仰。 “你等等啊”好不容易冒上热气了,朱小毛刚举起筷子准备动手,往门外瞄了一眼便起身跑了出去。 很快他又回来了,指着孔白的清汤锅问道:“你饿不饿?”。 “你想干什么呀?”孔白被说得莫名不妙。 “不饿是吧,来,把筷子给我”朱小毛不由分说抄起孔白的筷子和碗,把锅里的热菜一股脑儿全捞进了碗里,顺手又拿走了桌上的一盘刀切馒头,在孔白的狐疑下端到了门外,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碗和盘子已经全空了。 “哎,你是不是不习惯坐在桌子上吃饭啊?”孔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朱小毛有特殊的饮食癖好呢。 “嘿嘿,哪能呢,这不刚刚看到外面有一对要饭的母女,挺可怜的,所以就给她们点吃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孔白歪了歪嘴巴,颇为不悦地说道:“没意见,你本来就是一头有爱心的猪嘛,不过我就奇怪了,你那锅里有那么多的菜,为什么偏要从我这里捞啊?”。 “唉,这不我问过,她们说不爱吃辣,所以才从你那锅里捞嘛”。 “我明白了,难怪你跑了两趟,你可真是一头善解人意的猪啊”孔白再次哭笑不得。 朱小毛傻笑了一阵后举起了两个手指,说道:“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想先听哪个?”。“那就坏的吧,不过我相信好的那个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孔白还是非常了解朱小毛的,跟他在一起总没好事。 “坏消息就是,我把你的一百块钱给了她们”朱小毛稍稍低了低头,偷看孔白的反应。 “什么?你……你真给了?”孔白气坏了,这一百块钱给朱小毛就已经够心疼的了,没想到他又借花献佛,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啊,给了,这不她女儿正发烧呢,额头比这火锅还烫”朱小毛狂咽了一下口水。 “那好消息呢?”孔白也并不怪他,这样的事如果她遇上了也会出手帮忙的,只不过她可没有朱小毛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一百块,在96年相当于平民家庭一星期的开销了。 当然她更明白,朱小毛之所以出手这么阔绰、这么潇洒,那是因为这钱不是他的,用别人的钱当然不会心疼了。 “好消息就是,您老已经位列仙邦了”朱小毛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意思?” “我告诉她们,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她们问我你叫什么名字,说是等回老家就给你立个大大的牌位供起来,还说你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呢,嘿嘿嘿,这待遇,咱做梦都不敢想啊”。 “oh my god”孔白吓了一跳,她开始往歪处想了。 “什么什么,麦糕?好吃吗?要不点一盘?”朱小毛又咽口水了。 第十四章 流浪的小猪(6) 有道是“秀色可餐”,自孔白进门开始,所有的美味佳肴黯然失色,对对饥饿的眼神射出了绿莹莹的光芒,双双忌恨的目光喷出了酸溜溜的醋意和火一般的烈焰,这一顿饭下来,至少有十几只耳朵被拧成了麻花,估计今晚将会诞生不少“厅长”。 不过紧跟着朱小毛的出场却令人大倒胃口,耳边顿时嘘声四起,店内众人无论男女皆摇头嗟叹不已,看着这副猥首琐尾的模样,男人们心中那个恨呀,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朱小毛还没进门就已经扑街了。 可任你口水四溢也没辙,谁让这小子祖坟冒青烟走了桃花运呢?人家那是祖上积德,光羡慕是不行的,提个猪头拜一拜祖先倒显得很有必要。 美食当前朱小毛哪管这些,脱下皱巴巴的西服,又把皮带松开了两个扣子,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甩开腮帮子大块朵颐,吃得满嘴流油,吃得摇头晃脑,吃得汗流浃背,吃得欲仙欲死,整个就一饿死鬼抬胎,“叭叽叭叽”的饕餮声中夹杂着几波快意的呻吟,不知道的还误以为孔白牵了头小猪呢。 “喂,你怎么连这个也吃啊?”朱小毛用手背一抹油腻的嘴唇,指着孔白跟前的一盘生猪脑说道。 “这个好啊,有营养,而且味道也不错”孔白用漏勺把猪脑伸进了锅里。 “你们城里人真怪,在我们农村,这玩意儿都拿来喂狗的”看看,这伙计实在吧? “你怎么尽给我添堵呢?”孔白一筷子砸了过去,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那你说说,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看你,一点就是三副,吃这么多干嘛?”。 “吃脑补脑,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孔白从锅里捞起了半生不熟的猪脑,凑到嘴边吹了吹气,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说什么?”朱小毛侧过了耳朵,此时大厅里已经客满,食客的喧哗盖过了两人之间的交谈。 “我说吃脑补脑”孔白加大了音量。 “嘿嘿嘿”朱小毛傻笑了几声后也大声嚷道:“吃猪脑补猪脑”。 孰料经孔白先前那一声喊,大厅里已经安静了下来,而朱小毛又不适时宜地扯了这一嗓子,可以肯定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这一番“高论”。 “呕……”有人在剧烈地干呕。 “*%¥#•;#¥”当然骂娘的更多。 一杯热茶下肚后,朱小毛靠在椅背上长长地伸了伸懒腰,嘴里不停地打着欢快的饱嗝,又顺带着把桌上的一包纸巾塞进了口袋。 “妹子,打包”朱小毛优雅地打了个响指。 服务员应声赶来,往桌上一瞧,眼珠子差点飞出来了,十几个盘子精光发亮,就象刚从洗碗机里取出来一样,干净得连菜须也找不出一根来。 “这怎么打包呀?”服务员傻眼了。 “去找个结实点儿的袋子来”朱小毛指着锅里还在冒气的残羹说道。 “可是这里面没菜了呀”服务员轻声提醒。 “怎么没有?”朱小毛举起漏勺在锅里搅动着,捞上来一勺菜渣:“你看看,这不是吗?”。 “这也要打包呀?”。 “我说妹子,看样子你也是农村出来的吧?”朱小毛一听不高兴了:“猪八戒吃大肉,你咋能忘本呢?”。 朱小毛板起脸孔,毫不客气进行了一番严厉的训导,从眼前的打包问题说起,说到了勤俭节约艰苦朴素,逐渐又过渡到了高堂父母左邻右里,紧接着是当前社会主义建设的重重困难,说着说着跑题了,开始传授养猪的技巧,把服务员给侃晕了,总之就一句话,你要是不给我打包,你就找根麻绳自我了断吧。 等孔白从洗手间出来时吓了一大跳,女服务员红着眼圈为他打包,满脸的愧疚,而朱小毛则和蔼可亲地拍着她的肩膀,连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什么?150?不对吧”朱小毛连连摇头。 “还打了折呢”孔白说道。 “打个鸟折,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替人数钱,半空中挂剪刀,你可真是高才(裁)啊”。 这小子看起来傻傻的,不过记性还真不赖,把点过的饭菜连同单价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直接报出了总价“137块5”。 “算了吧”孔白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想息事宁人,毕竟相差不多,大不了下次不来就是了。 朱小毛不干了,12。5,这可是他四天的饭钱呀,哪能说算就算?在与孔白约定找来的钱归自己之后,他气急败坏地冲到了帐台,又滴水不漏地复述了一遍,把店员听得一楞一楞的。 “什么?计算器坏了?啊,你这什么高级计算器呢?智能化程度挺高呀,光错进不错出,送我两个行不?”对于女老板给出的解释,朱小毛当然不买帐,火气也变得更大了。 “要不你看这样,我把多收的钱退给你们,再给你五块钱,你看行吗?”打扮得妖里狐臊的女老板向朱小毛抛了个媚眼。 “你当我是要饭的哪?”朱小毛坚决回绝了,倒不是他不想找回那12。5元,而是后面的话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那你想怎么样?你个臭要饭的,看看你这德性,没钱就别到这儿来招摇,丢人也不看地方”女老板一叉腰骂了起来,典型的更年期综合症发作了。 孔白见状连忙上前解劝,不过女老板正在气头上呢,结果连孔白一块儿给骂进去了。 “那我只有到工商局告你了”朱小毛威胁道。 “告我?哼,你尽管去吧,不妨告诉你,我上面有人,你就是告到市里我也不怕”。 “上面有人?对,你的上面当然有人,不就是你老公嘛,难不成还是头猪啊?”朱小毛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 两人摆出了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式,你来我往,唾沫横飞,吵得难解难分,吵得昏天地暗,直到气喘如牛方告一段落。 “你这火锅的味道不对啊”朱小毛提起打包的塑料袋,指着袋里的菜渣说道:“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嗯,明天我得找地方去验一下”。 没想到的是女老板瞬间又换了一副面孔,勉强打起臃肿狐媚的笑脸,再次抛出了几个媚眼,好说歹说把朱小毛拉进了里间,两人关上门好一阵嘀咕,等出来的时候亲热得就象一对母子。 “给你”朱小毛掏出一百五十元递了过来,孔白不肯要,不过朱小毛硬塞进了她的包里。 “咦,你的夜宵呢?”所谓的夜宵就是朱小毛打包的那一袋残羹剩饭了。 “换成钱了,你拿的就是啊”朱小毛郁闷地说道。 “哦我明白了,她这火锅里肯定加了罂粟壳,难怪味道这么鲜,新闻里曾经放过的”孔白立即明白了过来:“不过,你怎么知道她这里面有啊?”。 “嘿,瞎蒙的,没想到歪打正着”。 “那你也太老实了,只要了一百五,你要在里面再坚持一会儿,一千五都行啊”孔白觉得有些奇怪了,这样的人确实不多见。 “别说了”朱小毛懊恼地说道:“我真倒了八辈子霉了,这老娘们还真他妈的毒,能要回这点钱算不错了”。 “怎么了?”。 “又上当了”朱小毛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说道:“这娘们真不是东西,刚一进去就把我给抱住了,撅着猪唇想亲我”。 “啊?那你有没有……”孔白想说失身,但又难以启齿。 “我当然宁死不从啊,我可是正宗的黄花小伙子呢,哪能随随便便就被这头母猪给蹧踏了?可这老娘们突然翻脸了,说我调戏她,要告我,然后我就让她把这顿饭钱给免了”朱小毛沮丧地蹲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是够毒的,嘻嘻嘻……”孔白捂着嘴巴窃笑不止。 “乌鸦笑猪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朱小毛轻轻地嘀咕着。 看着朱小毛的笑容慢慢地消失在门缝里,孔白幽怨地叹了口气,微闭双目无力地靠在门后,一股难以言表的辛酸与落寞再次袭遍了全身,麻木,从头到脚感受不到任何知觉,窒息,每一秒钟都有可能为生命划上一道休止符。 褪尽衣缕,拧开阀门,任由着热气腾腾的水雾轻抚着每一寸肌肤,遮住了眼眸也蒙蔽了心灵,眼前灰蒙蒙的一片,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憔悴?为什么会感到这般陌生? 有人说黑夜的寂寞让女人更美丽,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真正体验过寂寞的滋味,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杂陈数味,丝丝的酸,缕缕的痛,看不见也不摸不着,寂寞是伤,寂寞是病,尘世间没有任何一味良药能够医治。 披上睡袍,散开云瀑,趿着拖鞋,孔白步履艰难地走向大门,搭在门锁上的手为何会如此柔弱?明明知道那个猥琐的牧猪男此刻不在门外,明明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可是偏偏又为什么希冀见到他呢? 还是因为寂寞! 黑夜让人徒生伤感,寂寞使人胡思乱想。 此刻孔白在想,当房门拉开的瞬间,如果牧猪男真的站在门外,那我会怎么办呢? 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想他? 可是想他的什么呢? 孔白摇了摇头,口中泛起了淡淡的苦涩,即便自己真的是饥不择食,将审美标准践踏至脚底,可是现在他怎么可能还在门外呢?明明他已经走了。 甫一打开大门,黑暗中一张无比熟悉的猥琐笑脸真的映入了空泛的眼睑。 “oh my god”孔白一声惊呼。 第十五章 引猪入室(1) 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磨,刚刚还在想着一连串的“如果……我就……”呢,等梦想成真的时候她又束手无措了,除了羞怯之外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悔意。 凝视着门外这张猥琐的面容,孔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脚一软斜倚在了门框上,她看傻了,也吓呆了,所以只能傻呆呆地盯着朱小毛,秀目圆睁,两片樱唇在轻微蠕动着,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牧猪男不是已经走了吗?可又为什么去而复返呢?是忘了什么东西,还是别有所图?孔白的脑海中一片浆糊。 “嘿嘿,嘿嘿,没想到吧?啊------欠”一个大大的喷嚔,几滴口水溅到了孔白微微敞开的胸口上。 孔白这才回过了神,伸手紧了紧袒露的睡袍领口,遮住时时外泄的春光,轻声问道:“你……没走啊?”。 朱小毛略一点头,又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为难地说道:“走?对,本来我是走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又想跟我道别吗?”孔白低头抿然一笑,一抹红晕悄然飞上了脸庞,她说得有些口不对心,此时此刻她并不希望朱小毛再次在眼前消失,之所以矛盾,是因为寂寞。 “是,哦不是”朱小毛抽动了一下鼻子,说道:“火车站……火车站今晚治安大清查,抓了好多人,所以,所以……”,说完又惭愧地低下头去。 “所以你就到我这儿避难来了?”贝齿轻叩唇瓣,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喜悦。 “不是”朱小毛摇了摇头,满脸苦色地说道:“我也被抓了”。 “你逃出来的?”孔白蓦然一惊。 “也不是,是他们放我走的”朱小毛还在摇头:“本来我们都要被抓到收容所去的,结果这帮孙子半道上把我赶下车了,害得我今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被窝里放屎,真他妈缺德”。 “为什么?” “还不是那该死的马累嘛,他告诉我说,天大地大,你爱上哪儿你上哪儿去,收容所庙太小,容不下我这尊大菩萨,连哄带骗地就把我撵下车了”。 “嘻嘻”孔白笑出了声:“对,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要是去了收容所,他们都得躲起来,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朱小毛痛苦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一个大喷嚔,孔白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堵在门口纹丝不动,不迎客也不送客,把朱小毛冻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浑身抖得就跟筛糠一般,不明白的还以为两人正在眉目传情呢。 “来了很久了吧?”孔白关心地问道。 “你肯定在洗澡,对吧?我敲了半天门,嗓子都唱哑了,你都没有反应”朱小毛还是非常了解孔白的,她的自恋的确不同凡响。 “那你可以打个电话进来啊,这样我不就听见了?电话号码你知道的呀”。 朱小毛嘴巴一撅,颇为懊恼:“打电话?是,我是想打电话,不过也该我倒霉,在车上的时候,旁边有个孙子把我的钱给摸走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你知道为什么不拿回来啊?真是”孔白异常惊讶。 “反正也只五块钱,就送给这孙子当医药费得了”。 “医药费?”孔白没有想明白。 “嘿嘿”朱小毛坏坏地笑了起来:“我跟马累说,你赶我下车可以,但回去之后得替我好好地招待招待那孙子,马累想也没想就成交了”。 孔白手轻抚着胸口,咬着嘴唇,笑得直哆嗦,不过还是没有请朱小毛进屋。 朱小毛探头望了一眼温暖的客厅,郁闷地说道:“敲门你没听见,对暗号又没反应,没办法,我只好到外面找了个公用电话,我跟那大姐说让我打个电话吧,一会儿就有人把钱给你,再说了也就五毛钱的事情了,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朱小毛气愤而又无奈地说道:“她问我,天堂有多远?我说我不知道啊,她笑眯眯地对我说,天堂有多远你就给我死多远”。 “哈哈哈”孔白笑得弯下了腰。 糟糕,一不留神睡袍里的低胸内衣露了出来,两只玉兔呼之欲出,等她意识到春光外泄时连忙挺起腰身,双手紧捂着胸口,又羞涩地看了看朱小毛,心跳在此刻急剧加速,脸上火烫火烫的。 不过朱小毛的眼睛一直处于平视状态,他正死盯着那张真皮沙发呢,压根儿就没有留意这尴尬而又惹火的一幕。 眼瞅着孔白只顾傻笑不止,却丝毫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朱小毛心里那个急呀,就跟那猫爪子挠似的,这大冬天的,楼道里又黑又冷,除了鼻塞流鼻涕、感冒打喷嚔之外,身上已经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唉,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又是一连串的喷嚔过后,朱小毛急中生智灵光乍现,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进门之法,保证让孔白乖乖地放他进去。 “哎我说,你这邻居可真有意思啊”朱小毛指着对门说道。 “怎么了?”。 “我在你这儿又敲门又唱歌的,没把你惊动,倒把他给引出来了,这伙计可真逗”。 孔白:“真逗?他说什么了?”。 “他没说”。 孔白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没说怎么逗啊?”。朱小毛煞有其事地挺起了胸膛,又咳嗽了两声:“我给你示范一下啊,你先让一让”。 孔白不知是计,很配合地侧过身去。 朱小毛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跟你一样,先是打开了门,还是跟你一样,靠在门框上”。 “然后呢?”孔白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逗的。 “这个时候他老婆出来了”朱小毛双手一张,做了个腰围粗壮的手势,“女人问老公,他是谁啊?你猜他老公怎么做的?”。 朱小毛一只脚已经悄悄地踏进了门,而孔白也傻乎乎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做的?”孔白问道。 “他这样”朱小毛一把搭在了孔白的肩膀上,将她稍稍往怀中一搂,带着孔白很自然地走了进去,“然后这样”,又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看到没有?进来了。 (各位有志于泡mm而又苦于进不了门的男同胞们可以借鉴一下) “可这也没什么好逗的呀”晕了,孔白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呢。 “啊?没什么好逗的?可能我记错了,要不咱再示范一次?”朱小毛窝在沙发上再也不肯起身了。 “扑哧”孔白笑了,歉意地笑了,这伙计也太狡猾了,光明正大地骗进了门。 朱小毛纯粹是在瞎扯,而孔白竟然也跟着犯浑了,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对面的房子已经空置一年多了,哪来的夫妻?别说敲门,你就是把他家的门给撬了也不会有鬼影子跑出来的。 开足了空调的暖气,奉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糖开水,犹豫间孔白挨着朱小毛身旁坐了下来,鼻子里钻进了一股泛酸的臭味,怎么闻怎么象坐在一缸臭豆腐旁边,所以忍不住又挪开了一尺。 “嘿嘿”,朱小毛转头一笑,“嘿嘿”,再次转头一笑,笑容虽然有些猥琐,不过孔白已经习惯了,但今晚却稍有不同,笑得很坏,也有些肉麻。 “你笑什么?”孔白有些心惊肉跳,每次看见朱小毛的坏笑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而且绝对与孔白有关。 “来,喝一口”朱小毛亲热地把杯子递了过去。 “你喝吧,专门给你泡的,是不是糖放少了不甜啊?要不我再去给你加一点?”。 “不用,不用,甜不甜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吗?来,眯一口看看”朱小毛又笑了。 在朱小毛的注视下,孔白端起杯子眯了一小口,“哇”一声,孔白弯下腰捂着胸口,连酸水都吐出来了,抓过纸巾抹了抹嘴巴后吐着舌头说道:“这怎么是盐啊?”。 “嘿嘿,你是从那个铁罐子里拿的吧?”。 孔白点点头:“是啊,我记得糖一直都放在那里面的呀,怎么会变成盐了呢?”。 朱小毛缩了缩脖子又偷笑了起来。 “啊,我明白了,肯定是你上次在搞卫生的时候偷换了是吗?”孔白想起了18日晚朱小毛的那一场大扫除,也只有那个时候才具备“作案”时间了。 朱小毛惶恐地点头说道:“不是换,是被我吃了,我怕你骂我,所以就把盐装进去了,哪想到你这大小姐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啊,真是笨到家了”。 于是乎客厅里又打成了一片。 第十六章 引猪入室(2) 窗外夜色正酣,寂寞的路灯孤独地在寒风中颓然伫立,凛冽的北风肆虐着都市的夜空,厚实的窗帘仍挡不住一声声凄厉的呼号。 窗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大马力的空调吹出了暖融融的春意,寂寞的冬夜身边还有一个失意的美女,三杯两盏热茶下肚,体内窜动着一股沸腾的热流,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不安与骚动。 窥视着微敞的房门,朱小毛解下了西服,又脱下了高领毛衣,他满面通红,连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 “好了吗?”朱小毛的脸上闪动着坏坏的笑容,声带在急剧地颤抖着。 “再等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孔白婉转而羞涩的娇啼。 “快点儿,我等不及了”朱小毛急切地催促道,被空调的暖风正面一吹,浑身顿觉臊热异常,忍不住抓耳挠腮,宛若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公猴。 “再等一会儿嘛,就一会儿,马上就好了,死猪”孔白的嗓音甜得发腻,四个+号是跑不了的了。 如一匹行将饿毙的恶狼一般,朱小毛在客厅里焦躁地来回窜动着,泛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房门,心一直在疯狂地跳动,满脸通红,气喘如牛,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这女人真磨矶,多大点事啊,咋就不能利索点儿呢,急死我了”。 “好了”孔白微笑着探出了头。 颀长的雪项如白玉般晶莹通透,睡袍的“v”型领口敞露着一片粉腻的细嫩肌肤,在灯光下泛着勾人的微弱肉光,她的脸上也是红扑扑的,有如醉酒般红晕迷人,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粉汗,琼鼻气息沉重地歙张着,十足给人以惊艳之感。 “哟嗬”朱小毛一声怪叫,疯也似的窜了进去。 谢天谢地,孔白终于把水烧好了,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了,爽哪! 哗哗的流水声中夹杂着几波快意的呻吟,门隙里飘出了一大段在孔白听来不堪入耳的歌声,听得出来朱小毛很是惬意。 孔白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拿着衣架,从沙发上挑起了朱小毛的脏衣服,把它扔到了角落里,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就象摆了一缸臭豆腐,熏得孔白差点儿晕过去。 “喂,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别老是猪啊猪个没完,行吗?”孔白敲了敲门大声提醒道。 “我哪说猪了?”朱小毛也在里面反敲。 孔白一听开始生气了:“没说猪?那你刚刚唱的是什么?”。 “黄梅戏啊,你哪只耳朵听见‘猪’了?”。 “是,你是没说猪”孔白气乎乎地一脚踹到了门上:“可你唱的是‘打猪草’,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你这人毛病太多了,猪跟你有仇啊?是抢了你老公还是霸占了你的人啊?”朱小毛小声地嘟囔着。 在孔白的呵斥之下,朱小毛很不情愿地闭上了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尽管心里不服气,但为今之计也只有顺着孔白,反正与猪有关的东西统统不能提,一提她就跟你急。 孔白调了杯“鸟窝”咖啡,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无心地翻动着遥控器,心早已飞向了九霄云外,不过很快她又觉得不适应了,耳根子是清净了,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隐隐有些不安。 看看时间,朱小毛进去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流水声仍在耳边绵绵不绝地回荡着,照这速度恐怕连皮都快洗脱了,但朱小毛还是没有出浴的迹象,与孔白的自恋确实有得一比。 “喂,有完没完啊?水很贵的”孔白忍不住又敲响了门。 没有回应,水流还在哗哗直响。 孔白狐疑地坐回了沙发上,恰巧电视里正播放有人洗澡时煤气中毒的新闻,孔白惊得跳了起来,快步跑向了卫生间,猛敲了一阵后仍没有回应,“不好”孔白吓得花容失色。 要不要强行闯进去呢?孔白犯难了,万一这伙计是装出来的,那…… 犹豫再三后孔白还是用尽全力踹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她魂飞魄散。 朱小毛赤身裸体,蜷曲着侧躺在浴缸里,水已经快满到他的鼻子上了,他面色苍白,牙关紧闭,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胸口,任凭孔白如何呼喊摇动就是没有反应。 “死猪,死猪”、“朱小毛、朱小毛”、“小毛、小毛”…… 孔白哭了,哭得很伤心,也很无助,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只能袖手旁观,她非常果断地采取了行动,什么世俗伦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时候统统都是狗屁。 朱小毛又做梦了,在梦里他赤条条地横躺在一块宽大的砧板上,旁边站着孔白,她满脸都是狰狞的笑容,手里举着一把锋利的杀猪刀,眼前闪过一道道冰冷的寒光,孔白狂咽了一下口水后刀尖慢慢地划向了他的肚皮。 “呀”朱小毛吓得坐了起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孔白,失声问道:“你,你干什么哪?”。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沙发上,身上还压着一床厚实的棉被,被子很湿,感觉浑身非常不舒服。 孔白也被吓了一大跳,此时她正戴着听诊器,冰冷的听筒在朱小毛的上半身游走着。 难怪会有一个这么可怕的梦啊,朱小毛猛地一个激灵连忙用被子盖住了全身,心里暗叫好险,不过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跑到沙发上来的,明明记得还在卫生间里洗得酣畅淋漓呢。 “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孔白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口气,除了欣慰之外,浓郁的羞怯感在心头正逐渐泛起,一抹红晕瞬间飞上了脸颊,笼罩着一层鲜艳的玫瑰色。 “你再这么摸下去我就得死了,痒死的,哈哈哈”朱小毛笑得直抽搐,他拨开了听筒,又把被子往肩头拉了拉。 “你这头死猪,别动”孔白不管不顾,听筒又一次伸进了棉被,朱小毛想挣扎,不过头上挨了重重一个爆栗。 “我说,你在忙什么哪?”朱小毛好奇地问道。 孔白稍稍皱起了眉头,不相信地说道:“怎么这么响呢?”。 朱小毛又好气又好笑:“废话,你把听筒放在我的肚子上,不响才怪呢,饿得呗”。 “别动,躺好了,我给你听听心跳”孔白虎着个脸,非常不高兴。 “对了,你这一招该不是独创的吧?”朱小毛嬉皮笑脸地看着孔白。 “我妈,我妈以前是医生”孔白抽动了一下鼻子,眼圈有些泛红。 朱小毛略一点头:“哦,不过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啊,我可以肯定你妈的医术非常糟糕”。 “为什么?”。 朱小毛一掀棉被,露出了上半身,手指着听筒说道:“哪有把听诊器放在肚皮上听心跳的?”。 孔白疑惑地摇了摇头,抿嘴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好象都是这么做的”。 “啊?敢问令堂以前是哪家医院的高人啊?”。 孔白:“畜牧兽医站”。 “哦,那我能理解,你接着听吧,听完了告诉我有几个月的身孕了”朱小毛笑着捂住了嘴巴。 “死猪”孔白放下听诊器,又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说话间敲门声响了起来,停顿了一会儿之后门外响起了久违的“小兔乖乖”。 不用说,一定是那个令孔白又爱又怕的苹姐了,她叫刘苹,和孔白同年,一个非常男性化的都市白领,据说家庭条件比较优越。 孔白一听慌了神,朱小毛也一样,这会儿他正赤身裸体呢。 “喂,快把我的衣服拿来啊”朱小毛急得想掀被子跳下来,不过他不敢动,孔白正在旁边无助地看着他呢。 “来不及了”孔白想起昨晚她就已经把朱小毛的所有衣物都放进了洗衣机里。 朱小毛急坏了:“那怎么办啊?要被大灰狼看见我这副样子,那还不剥了我的皮啊”。 孔白急中生智,伸出双手很轻松地就把朱小毛连同被子一块儿抱了起来,急匆匆地进了偏房,狠狠一丢,把朱小毛扔在了表妹睡过的床上。 不料她用力太猛了,就跟扔沙包一样,致使朱小毛与墙壁来了个“激情相吻”,“咚”一声闷响,疼得他差点晕死过去。 “这力气,不去杀猪真是浪费人才啊”朱小毛愤愤地埋怨道。 静默了片刻之后,客厅里传来了大灰狼的呵斥声,孔白又哭了,哭得稀里哗拉,朱小毛裹着被子趴在门后在偷听,眼瞅着大灰狼越来越凶,几乎开始咆哮了,而孔白只是一味地哭个不停,急得朱小毛都上火了,他狠了狠心,裹紧了棉被,一咬牙拉开房门蹦了出去。 美女有难,这个时候怎么能当缩头乌龟呢?于是朱小毛果断地站了出来。 一幕“英雄救美”的另类大戏即将闪亮登场。 “叭叽”,慌忙间朱小毛踩到了被角,一个狗吃屎重重地摔倒在地。 完了,春光乍现了。 第十七章 引猪入室(3) 正谋划着如何“英雄救美”呢,不料好事多磨,慌乱中朱小毛竟然一脚踩到了被角上,这美没救成,倒先把自己摔了个半死不活,裹在身上的那床棉被自然也就失去了“遮丑”的作用。 这一失手英雄可就变成了狗熊,两种截然不同的角色转换竟然只有一步之差,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啊------”孔白尖叫一声,当即侧过身去,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心想完了,一大块光溜溜的排骨冒着热气端上来了。 “嘿嘿嘿,不好意思,献丑了”朱小毛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满脸都是歉意的笑容,嘴角在拼命地抽动着,这一跤的确摔得不轻,至少现在膝盖以下已经没有知觉了。 朱小毛的意外出现也把“大灰狼”刘苹吓了一跳,不过她还算比较镇定,目光在朱小毛与孔白之间来回转动了几次后,她上前一把揪住了朱小毛的耳朵,把他提溜到了孔白跟前。 “呸”刘苹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变态”。 意外的是朱小毛并没有强嘴,因为连他自己也认为自己确实有点儿变态。 请欣赏牧猪男现在的装束吧。 朱小毛并没有如孔白所预想的那样“春光毕露”,至少身上还套着一件粉红色的细吊带丝质睡裙,双肩裸露在外,裙子有点单薄,光溜溜的排骨若隐若现,裙摆勉强遮住了膝盖,露出了两条毛茸茸的细长小腿,乍一看还以为到了马戏团了。 刚刚在房间里他倒空了衣柜,结果只找到了这一件还算合体的衣服,为了英雄救美只有豁出去“变态”一把了,不管怎么样总比赤条条地窜出来吓人强吧,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用被子裹住了身体,没想到一失手被子滑落了。 “嘿嘿,嘿嘿”朱小毛一边傻笑,一边伸手把过低的领口往上身拉了拉,结果把大腿露了出来,又忙不迭地往下拉,总之是顾头不顾尾了。 “扑哧”一声,孔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啊,难怪你这么绝情,原来早就已经珠胎暗结了”刘苹指着朱小毛和孔白,气得浑身直哆嗦,眼泪在眼眶里频频打转。 “不,苹姐,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他没什么的”孔白站了起来焦急地辩解道。 “难道还要我捉奸在床你才肯承认吗?小白,我哪点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刘苹捂着脸坐在了沙发上,泪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刘苹这一哭让孔白慌了神,也把朱小毛给吓得目瞪口呆,刚抓上手的棉被刷一下再次滑落在地。 明白了吗?这位苹姐是那个。孔白看了看伤心欲绝的刘苹,又无助地看了看朱小毛,傻乎乎地站在二人中间束手无措。 “我说,这位先生,哦不,是小姐,小姐,你先别哭啊”朱小毛壮着胆子劝道:“可能你认为我们有那个什么,其实我们俩没有那个什么,即使我们真想有那个什么,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个什么,如果你一定认为我们有那个什么,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绝对不会那个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孔白听得一头雾水,脑袋也被饶晕了。 见他还在胡言乱语,孔白猛地一拉朱小毛的睡裙,不料用力过大,“嘣”,肩上的一根吊带被生生扯断了,吓得他赶紧拉住了两根线头,手忙脚乱地好一阵捆扎,总算又重新接了回去,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胸口喘气不止。 朱小毛附在孔白的耳边低声说道:“真没想到啊,你们俩竟然真的是那个什么”,说完吐了吐舌头,扮出了一副行将呕吐的模样。 孔白羞愧难当,把头垂到了胸前,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小白,你先进去,我想和他谈谈”刘苹抹了一把眼泪后平静地说道。 朱小毛正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准备逃离这要人命的现场,一听这话吓得浑身打了个冷战,从头到脚冰冰凉的,反倒是孔白象是遇到了大赦一般,飞也似的逃进了房间,还把房门给反锁上了。 “没义气”朱小毛愤恨地嘀咕道。 刘苹强打起精神,默默地打量了朱小毛至少一刻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每一个部位、每一寸地方都仔细地端详了一遍,就差剥掉他身上的吊带裙了,锐利的眼神就象是一部x光机,把朱小毛盯得心里直发毛。 “唉,小白真是堕落了”刘苹的脸上浮现一抹轻蔑的耻笑。 抛开吊带裙不说,就眼前这伙计的猥琐模样,根本不配站在这里,最适合他去的地方就是街头,趴在人行道上,面前再摆上一只破碗,高喊一声“行行好吧”。 刘苹冷笑了一声,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朱小毛慢慢地抬起了头,又把领口往上拉了拉,以免胸部暴露太多,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两个,两个月吧”。 “哼”刘苹的鼻子里响了一声,“才两个月,你知道我们多长时间了吗?”。 朱小毛惶恐地摇了摇头,费力地咽了一下口水,总感觉食道里有东西要满出来。 “我告诉你,十二年了”。 “不会吧?”朱小毛吓得吐了吐舌头,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了,他胆战心惊地说道:“那么小你们就,就,就那个了?”“你开个价吧”刘苹突然说道。 “开价?啥意思?”朱小毛有些莫名其妙。 刘苹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五千怎么样?”。 “五千?”朱小毛一声怪叫,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钱一般,脑子里尽是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五千元对他来说和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 刘苹见状心里有底了,她微笑着说道:“只要你与小白分手,我就给你五千块,这个价钱合适吧?”。 “合适,合适,非常合适”朱小毛露出了一副奸商的笑容,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孔白正躲在门后呢,听见朱小毛的话,恨不得冲出去一刀剁了他,这伙计绝对是一块当叛徒的料,才五千块钱就把孔白给卖了,要是给他五万块那还不卖国啊? 刘苹还真是有备而来,估计是准备给孔白“雪中送炭”的,打开背包,从中取出了一叠百元钞票,随手抓了一把就扔给了朱小毛,手势异常优雅, 朱小毛笑得两眼都眯成了一丝缝,沾着口水快意地点着钞票,一边数钱,一边冲着刘苹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活脱脱一副“卖国贼”的模样。 “多了两张,嘿嘿”朱小毛媚笑着递了过去。 “留着吧”刘苹很不耐烦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谢谢”朱小毛乐得合不拢嘴,他习惯性地把钱往胸口揣,结果全掉到了地上,又连忙蹲下身子捡了起来,一边捡还一边冲着刘苹直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刘苹再次轻蔑地笑了起来,心想这种人还真好打发,区区五千块钱就把他给打倒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又开始有点后悔了,看朱小毛这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没准儿五百就够了。 不过很快刘苹就笑不起来了。 只见朱小毛走到房门外敲了敲,高声叫道:“喂,包租婆,快出来吧,交房租了”。 孔白不敢开门,朱小毛敲得更欢了:“你要是再不出来,那这房租我就不用交了啊,咱们说好的,你说话要算话哦”。 昨晚两人在闲聊的时候,朱小毛吞吞吐吐地说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说是因为到江州没赚到钱所以无颜见江东父老,再加上最近严打的风声很紧,象他这样的三无人员不敢在外流浪,神情戚戚很是令孔白感动。 孔白虽然寂寞,但毕竟男女有别,所以不太想留朱小毛,可又不忍心看着他流浪街头,再加上他又是韦锁的朋友,几番权衡之下孔白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朱小毛交房租,只要他交得起每月三百的房租就让他留下。 本来孔白以为此举会让朱小毛知难而退,没想到才隔了一晚上,朱小毛就从刘苹这儿成功骗到了五千元,而且如果现在她不开门的话连房租都免了,这个朱小毛也太狡猾了。 “你耍我”刘苹勃然大怒,愤而上前一把揪住了朱小毛的睡裙,用力往下一拽。 这种单薄的吊带睡裙哪经得起这样的撕扯,“啪”“啪”,两根细细的吊带被扯断了,“嘶啦”,领口也很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直开到了肚脐眼上。 这还没完呢,这条睡裙没有束腰,刘苹这一拉一松,“唰”,残破的睡裙瞬间滑到了脚下。 现在已经不是春色乍泄这个初级阶段,而是彻彻底底地玉体横陈、毫发毕露了。 第十八章 引猪入室(4) 刘苹这一异乎寻常的举动把朱小毛吓得魂飞魄散,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命门,紧跟着整个人也蹲了下来,他两眼冒火,死死地盯着刘苹,要不是怕再次丢丑,朱小毛此刻恨不得上前掐死她算了。 可能刘苹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她哼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又俯身拾起地上的棉被丢给了朱小毛。 看到棉被朱小毛如同遇到了救星一般,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活似襁褓中的婴儿,要是再叼个奶嘴的话,那就更象一个先天不足的痴呆儿了。 “我可告诉你啊”朱小毛朝着刘苹愤怒地吼道:“这事咱没完”。 “你想怎么样吧?”刘苹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她并不觉得这事有多么严重,不就是无意中看到了不同于女性的生理部位嘛,任何一个男人都不缺,当然太监除外。 况且在刘苹的潜意识里,这世上的男人个个都是二十一天不出鸡------坏蛋,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有了异于常人的那方面取向。 刘苹的态度令朱小毛大为光火,堂堂七尺男儿,受到这般羞辱,如果不给她点儿厉害瞧瞧的话,那还真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于是一个报复方案诞生了。 朱小毛指着散落一地的钞票说道:“这些,你甭想再拿回去”,说完弯下腰将地上的五千二百元钱逐张捡起。 “你……”刘苹哭笑不得。 这伙计确实很有商业头脑,把自个儿当成了脱衣舞娘,看一眼就得收费,而且要价还真不低,从头至尾也只有短短的数秒时间,五千元就揣进了腰包,这身价都快赶上港台的三级艳星了。 于是乎朱小毛心安理得地占有了这笔“卖身钱”,尽管他这一身的排骨总令人惨不忍睹,就算是添头白送估计也没人愿意多看一眼,但硬是被他卖出了高价。 怪也只能怪刘苹点儿背了,你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朱小毛这个猥琐的牧猪男,连收容所和派出所这两大专政机构见了他都头疼不已,小小一个刘苹更是不在话下了,此刻的刘苹很是有一种“秀才遇见兵”的落寞。 “小毛”争执间孔白开门走了出来,劝道:“把钱还给苹姐吧”。 “还?啊,就白看了?”朱小毛压根儿就没有还钱的意思,他气咻咻地说道:“我还想告她非礼呢,男人偷看女人洗澡要坐牢,凭什么女人偷看男人就能逍遥法外?”。 “你到底还不还?”孔白不想跟他废话,板着脸威胁他。 “那你必须答应不收我房租”,矛盾转移,朱小毛又开始谈条件了。 “你……好”孔白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朱小毛这才极不情愿地把钱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转念一想又缩了回去:“差点忘了,除了免房租之外,这伙食费你也得免”。 孔白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朱小毛骂道:“你……你好无赖”。 朱小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无赖?你可别忘了,昨晚你也看过了,我还没问你收青春损失费呢,我可是贞节烈男啊,给十个牌坊都不换”。 看见没有?这伙计不但猥琐,连无赖神功也是运用自如,为了达到白吃白住的目的,极尽巧言令色之能事,只说自己的身体被孔白看了,绝口不提昨晚孔白对他的救命之恩。 这次第,怎一个“赖”字了得。 摊上这么一个旷世活宝,孔白也只能自认倒霉,想要跟朱小毛斗气呀,那还真不如拿头撞墙更直接。 “什么?昨晚?你们……”刘苹一听又气得直哆嗦,脸部开始有些扭曲了。 孔白焦急地辩解道:“苹姐,不是这样的,是……”。 一时间她又语塞了,该怎么向刘苹解释呢?告诉她昨晚朱小毛晕倒在浴室里,自己在万不得已之下把他抱了出去?可万一刘苹问起两人为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办呢? “狗男女”见孔白迟迟不愿开口解释,刘苹再也承受不住眼前的事实,猛一跺脚愤而开门跑了出去。 还是朱小毛最可爱,只见他伸长了脖子,晃了晃脑袋,仰天长啸三声:“汪,汪,汪”,别说,学得还真象。 “被你害死了”孔白照着朱小毛的脑袋就是一下,焦躁地催促道:“还不快把她追回来啊?”。 孔白这一下太用力了,就象敲木鱼一般,把朱小毛疼得吡牙咧嘴,可又不敢伸手去揉,生怕被子再次滑落泄了春光。 朱小毛呶着嘴忿恨地说道:“追你个猪头啊,我这个样子出去的话,明天保准上江州新闻的头版头条,标题我都能想得到,‘光天化日之下,裸男穷追猛女,警方迅速出击,色魔束手就擒’,我吃饱撑着的了?”。 孔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在电话机旁不停地拨打刘苹的手机和传呼机,不过却没有任何回应。 “喂,问你个问题行吗?”朱小毛裹着被子坐在了孔白身旁。 孔白转过头非常慷慨地赏了朱小毛一个白眼。 朱小毛紧张兮兮地问道:“你说话到底算不算话呀?”。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孔白佯装不解。 “你可说过要包吃包住的啊,可不能反悔哟”。 孔白故意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就反悔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啊?”朱小毛一气之下站了起来,不料被子滑到了腰间,又慌忙拉了回去,他指着孔白气愤地说道:“想耍赖啊?行,有你的,你要真这样的话,你跟刘苹之间的那个什么问题,我可不帮你保密了啊,你不知道吧,我从小就有个外号叫‘小喇叭’,你可别逼着我‘开始广播了’啊”。 “你敢?”。 “我还真敢,反正我现在是穷寡妇赶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没准儿我还会告诉你小姨,哦还有韦锁,嘿嘿嘿”。 “你……”孔白也站了起来,指着朱小毛的鼻子骂道:“你要是敢说出去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是不是想吃了我啊?那就快张嘴吧,反正我现在连衣服都没穿,而且也洗过澡了,美味可口,您老就别客气了,下嘴吧”朱小毛若无其事地摇头晃脑。 孔白叹了口气后无奈地坐了回去,她明白自己根本犯不着与朱小毛呕气,况且也不是他的对手。 “嘿嘿,照我说呢,你也就是山中的野猪,光嘴皮子厉害了”朱小毛一脸坏笑,又朝着孔白使劲眨了眨眼睛。 孔白被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无计可施,这小子简直就是她命中的克星,怪只怪老天爷太不公平了,给了孔白沉鱼落雁的绝世容貌,却偏偏又派了朱小毛这么个猥琐的牧猪男来治她,要是帅气点的也行啊,比如说叶曲。 一想到这段痛彻心痱的初恋时,孔白的喉部便开始有些发干,胸口堵得就象塞了一团棉球,情绪立时一落千丈。 “行了”朱小毛见好就收,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拍了拍孔白的肩膀,安慰道:“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俩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否则的话你就不会那么怕刘苹了,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和鬼的区别还真是不大啊,看到她我也挺悬乎的,这阴不阴阳不阳的,算怎么回事嘛”。 “其实,其实我挺对不起她的,真的”孔白真诚地忏悔道。 “什么什么?对不起她?你有没有搞错啊?”朱小毛惊呼道:“我告诉你,在我们农村有个说法,如果你看见母鸡打鸣的话,那就说明这天下就要大乱了,明白不?”。 孔白笑了笑,笑容非常苦涩。 “不明白啊?说点通俗的吧”朱小毛以为孔白理解不进去,想了想之后说道:“我们常用‘比翼双飞’来形容情侣,对吧?这情侣呢,啊,嗯,哦,就好象是……鸟的翅膀,嗯对,翅膀,少了任何一只都不行,对吧?”。 看着朱小毛嗑嗑巴巴而又眉飞色舞的样子,孔白又笑了起来,她何尝不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平心而论她也不想与刘苹这样的人为伍,只是由于其他原因不得不处处谦就着她。 谁知道刘苹竟然会步步为营威逼利诱,企图将孔白也拽入那个什么的圈子里,为此孔白非常痛苦,前门刚走了叶曲这只恶虎,后门刘苹这匹大灰狼又紧跟着溜了进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孔白打趣地问道:“照你的意思,既然是有了翅膀就能飞,那两个男人或者是两个女人在一起,不也一样是两只翅膀吗?那不是也能飞啊?”。 “狗屁”朱小毛忿忿地说道:“你见过鸟的两只翅膀全长在一边的吗?”。 “扑哧”孔白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