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修真2077》 1 z 1z 「警告：神经元链接已断开……」 「警告：检测到呼吸道感染……」 「警告：检测到大面积生物组织烧伤……」 ………… 把一块溃烂的皮肉从手臂上撕下，z用义肢扶着墙，勉力支撑了那么几秒，待到脑中的眩晕感缓解，他授意ai打开灯。 啪~ 老旧的氙气灯管放射出蓝白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 大约四十平的地方，中央是一座巨大的义体改造台，一侧是脑机终端、充电桩、以及两排落满灰尘的书架。 另一侧则有一张平板桌，两条凳子，桌上有一台早就没气了的燃气灶，灶边还有两副碗筷。 自从安装了‘有机能源转换器’，也就是俗称的‘铁胃’后，z就再也没有吃过饭，或者说，是‘吃人类的食物’。 只要将打包好的有机能量块扔进铁胃，它就会将其自动分解为血肉之躯所需要的养分，粗略算算，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起初因为心理作用会有饥饿感，后来z尝试了灵能教派的冥想术…… 心胜于物，超凡入圣。 灵能教派认为意识决定了物质，我思，故我在。 在解决饥饿感的问题上，灵能教派那套的确管用，不过这一刻，无论z如何给自己心理暗示，恐怕都无法摆脱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陷入沉睡这个事实。 此处是白银城工厂区的一个地下仓库，z在这里度过了自己人生中的前二十一年，也是在这里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义体改造。 后来他惹上了灵能教派，公司将他除名，自此在荒土上漂泊五十年，直到不久前，他终于完成了一切筹备工作，准备迈上修行之路，成为一名‘修真者’。 五十年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回到白银城，回到故乡。 原因有二。 第一、以公司的能耐，将他除名之后，原本的他从此消失，如今这个世界上只有z，这座五十年前的旧宅，自然就成了天然的安全屋。 第二、修行需要极为庞大的能量，或者说，需要搭建一个‘聚灵阵’，作为前公司外勤部的顶级黑客，在白银城，在这座自己住了二十一年的工厂底下，他有把握黑进这里的能源系统。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重返故地，隐姓埋名，悄悄改造高压电路，搭建聚灵阵…… 但就在今早，他黑进工厂的能源系统时，不知为何被灵能教派的人发现了。 再后来就是一个小时前的那场偶遇了。 那几个灵能武士拿着光剑追了自己三条街，连番恶战下来，z身受重伤，为了逃命，他不得不跳进了工厂电解金属的硫酸池。 灵能武士虽强，但都是血肉之躯，就算有那些稀奇古怪堪称魔法的奇怪技艺，但在硫酸池这种地方，还是z这个改造度高达51％的改造人活下来的几率大一些。 果然，灵能武士没跳。 而z虽然保住了一命，但表皮生物组织基本烧没了，再加上和灵能武士恶战时受伤严重失血，心脏早就不跳了，意识之所以还在活跃，完全是因为颅内钛金属镀层保护了大脑不受损伤。 简单说，现在他作为‘碳基猴子’的49％已经算是‘死亡’。 金属义体的这一半还在运转，但有机体的那一半已经停摆，稳定而可靠的义体改造必须是血肉与钢铁的高度合一，碳基的身体虽然不好用，但那却是保持人性的基础。 活了七十一岁，z见过太多改造过度招来的恶果，当然，现在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警告：蓝血储量不足……」 「警告：检测到大脑活跃度降低……」 血液担负着为全身‘运输能量’的重任。 蓝血，是一种人造血，其构成与真实血液高度相似。 在生物体中，血液由心脏泵送至全身，进行蓝血改造之后，心脏便可由内置血泵替代，是一种典型的‘非人化’改造。 血液非器官，却是生物体运转中极其重要的部分。 一旦动了血液，就意味着全身都需要对此作出调整，不要心了，是不是意味着四肢躯干脾胃肾都可以不要了？ 当然，你可能只是想把原装的有机身体换成更好的有机身体——可说到底，如果仅以‘好坏’、‘强弱’来衡量身体。 碳基猴子的身体永远是有缺陷的。 血肉苦弱，钢铁永恒。 这就是为什么机械教派抛弃凡躯，将自己的意识上传至赛博空间，从此以‘智械’活着的原因。 z不愿意抛弃凡躯，又无法像大脑那样给全身血管都镀一层钛金属，所以他的蓝血改造仅限于大脑，在颅内放置了一个蓝血仓，以防出现此时此刻这种情况。 如果没有颅内的‘第二心脏’，他在半个小时前流干血液的时候就死了。 不过即便如此，颅内心脏储备的蓝血太少，只能维持他四十五分钟的生命。 现在，要么补充蓝血，重启大脑的能量供给——蓝血改造太过稀有，这个安全屋根本没有储备足够的物资。 要么…… 「警告：检测到大脑活跃度降低……」 「建议：将意识上传至赛博空间……」 z没有理会ai的警告，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爬上了义体改造台。 如果要把意识上传到赛博空间，他应该去脑机终端那儿。 「z！你要死了！」 「你的脑细胞已经开始死亡，你随时都会失去意识！」 ai的声音陡然一变，不再像先前那样充满了机械的ai味，而是变得有情感起来。 那是个很甜美的女声，从她声音里，你能听出她很焦急。 z的颌骨微微一抬。 如果他还有面皮与嘴唇，此时应该能看到一个笑容。 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强迫大脑继续工作，还能活动的金属左肢在改造台旁的终端电脑上操作着。 ‘指令：剥夺ai‘梅芙’的一切权限。’ 「z！你要做什么！？」 因为声音部件在硫酸池中严重受损，z已经没法说话，又因为刚刚剥夺了梅芙的一切权限，他也没有办法通过意识与梅芙交流，只能艰难的抬起手指，在屏幕中打出几句话。 ‘我的存活率不高，51％的义体改造，本身筑基的可能性就很低，现在我几乎失去了全部的生物组织，根据老师的模型计算……可能性无限接近0。’ ‘智械危机发生后，像你这样的智慧ai是不会被公司容忍的，我会把你打包上传至一个独立云端，72小时内，如果我没有下载你，云端会把你发送给机械教派……’ 「z！我们可以重头再来！你现在只要活下来，我们可以再造有机体！」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梅芙的话，打包还未开始，她现在还能通过这台电脑和z交流。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梅芙，我现在还残存着一点自然生物体，一旦我抛弃凡躯，就再无筑基可能。’ 「你现在筑基等于自杀！」 ‘心胜于物，超凡入圣。’ ‘血肉苦弱，钢铁永恒。’ ‘梅芙，你觉得，哪一条路才是对的？’ ‘都不对……正确答案应该是‘灵肉合一，修得真实’，所以，不用说了，梅芙，这是我早该下定的决心。’ 打包程式启动，梅芙的所有数据在四分之三秒的时间里被压缩上传。 z看着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现在，这屋子里是真的‘空空如也’了。 ‘指令：加载修行程式’ 义肢输入指令，改造台上的机械手活动起来，打开z的腹腔，一片血肉模糊之中，有一个铁灰色的方盒子，方盒子上有几支金属探针刺进了周围的血肉中，另有一条细小的光缆链接着大脑的神经元。 这是丹田，或者说，是一个名为‘丹田’的培养皿。 体魄为能量，也被叫做‘精气’，精神为信息，也被叫做‘元神’，二者统称‘精元’，但实际上却是完全独立的两个概念。 丹田自体魄中汲取能量，从精神中获得信息，将精与元揉为一体。 这便是修行的第一步：‘炼精化炁’。 丹田是培养炁之场所，炁，是能量与信息的结合体，也被叫做‘生命源质’。 在身体中植入丹田之后，保持体魄与精神的双充盈，精元便会源源不断的转化为炁，当然，这个过程很漫长，所以便需要‘修行程式’，或者说‘功法’的帮助。 在丹田中的炁凝聚为海之后，便可筑基，完成筑基，才算是真正踏上修行之路。 ‘指令：筑基’ 一个复杂的程式在开始在电脑中运行，缓慢的加载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检测到生命源质不足，无法有效刺激灵根，筑基成功率为0.0000000001%。」 「询问：是否强行筑基？」 z是在一个月前植入的丹田，因为义体改造度已达51%，精元转化效率极低，现在他的丹田里只有很少的炁，还远达不到筑基的基本条件，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指令：强行筑基。’ 「筑基程式加载中……」 改造台上伸出了两条大腿粗的电缆，连接在丹田上，同一时刻，机械臂迅速拆掉z身上多余的义体部件。 「筑基程式已加载」 「聚灵阵启动中……」 因为筑基时会有强大的能量输入丹田，多余的金属义肢会带来危险，因此机械臂已经拆掉了z感知外界的一切‘器官’，此刻他的世界一片虚无，只有脑子里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 但愿一切顺利…… 这是他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聚灵阵已启动」 「能量阀开启」 「开始筑基」 「第一次灵根刺激」 「准备能量输入：功率15%」 「3、2、1……输入」 那一瞬间，整个工厂区的电灯全部熄灭，超乎想象的强大电流顺着高压电路涌入地下仓库，涌入那个巴掌大小，名为丹田的方盒子里。 丹田中，未经妥善孕养的碳灵根瞬间破碎，而后暴动的电流几乎将z的身体炸成了粉末。 他并未感觉到疼痛，因为那之前，脑浆就已沸腾蒸发。 「筑基失败」 「z已死亡」 「死亡时间：2129年12月25日00点36分」 ------------- 阳光明媚。 盖洛大厦25层的露台上，杉山莉映端着一块戚风蛋糕蹦蹦跳跳的朝对面的副楼走去。 盖洛大厦是一座双子大厦，主楼100层，副楼75层，在每25层的位置都有个链接主副楼的露台，平时这些露台也是公司员工休闲交际的地方，喝喝下午茶什么的，当然，也可当做食堂。 杉山莉映走着走着，又突然往回退了几步。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抓着露台边缘的扶手，崩直身体，瞪大双眼，极目远眺……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杉山莉映绕到侧面，唤了一声： “安迪。” 那人完全没有反应。 “安迪！” 还是没反应。 杉山莉映干脆走上前去，一拍他的肩膀： “安迪！” 男人一个激灵，豁然转身，嗖的探出手掐住了杉山莉映的脖子，吓得女孩手里的小蛋糕都掉了…… 但是很快，他反应了过来，松开手，连退几步。 “咳，咳咳，安迪你干什么！？我不就是拍了你……” 杉山莉映愣住了，因为她发现男人正呆呆的看着自己，眼角还有一滴……天呐他是哭了吗！？ “你怎么了安迪？不舒服？” “额……”男人像是许久没说话了，言语间有些生涩，“我，我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眼睛进沙子？ 这可是盖洛大厦啊，露台全玻璃封闭，每半小时就会有机器人打扫，哪儿来的沙子？ 算了，反正我也和他不熟。 杉山莉映正想走，安迪叫住了她： “莉莉！” 嗯？ 杉山莉映皱了皱眉，大家虽然在一层工作，可也仅仅就是相互认识罢了。 “额……不好意思，杉山，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是几月几号？” “12月25号，圣诞节啊。” “哪一年？” 杉山莉映笑了笑，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一脸正经的外勤部新人是想泡自己。 “2077。”女孩眨了眨眼，然后把自己的名片发了过去，“我晚上七点下班，你得赔我块蛋糕。” ………… ………… 2077年12月25日，这一天刚好是我入职公司一个月的日子。 之所以映像这么深刻，是因为杉山莉映这天晚上把我灌醉后，用公司的美容仪给我接了个双马尾，还录了一段少儿不宜的骑马录像…… ‘安迪，驾~’ ‘安迪，驾~’ 我特么现在想起还恨得牙痒痒！ 是的，重生52年前的我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 我姓安名迪，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被人叫过了，以至于刚才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在人生的后五十年中，大家都叫我——‘终结者z’。 2 新生 2新生 白银城分为三个区域。 以盖洛大厦为中心的中央区是公司员工工作的地方，中央区以外的环区则是居住场所。 这两个区域统称中央环区，有一整套的中央生态系统，绿草如茵，鸟语花香，除盖洛大厦外几乎没有高层建筑，你所能看到最多的建筑，是那些修建在整洁道路旁，完全一模一样的，名为‘员工宿舍’的独栋小别墅。 老实说，如果刨除这座并不算太高的双子大厦，整个中央环区宛如一个宁静祥和的小镇。 而中央环区以外，就是外城区了。 那里百层以上的摩天大楼挤作一团，楼宇间遍布五光十色的全息广告牌，广告牌下的车流如织，随便往一辆车里望上一眼，你一定能看到妆容妖冶，表情夸张的男人、女人、无性别改造人、又或者是某个不知道算不算人的玩意儿…… 空间逼仄、污水横流、废气四溢，噪音与光污染铺天盖地。 外城区占据了白银城90%的土地，但实际上，真正的白银城应该是一个……以摩天大楼为‘城墙’的乡村小镇。 里面这些才算是真正有意义的人，外面那些……工具人？ 白银城依山而建，盖洛大厦屹立于山巅，因为这种独特的城市布局，所以唯有站在盖洛大厦上才能一睹白银城的全景。 那样的风景，真是极好的。 所以安迪刚才很震惊。 智械危机时，一枚核弹落进中央环区，盖洛大厦被炸成平地。 这片风景，早就不存在了。 他确定自己死了，只是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 最大的可能是赛博空间，也许是因为某种原因自己的意识在死前被上传了？ 直到又一次看见杉山莉映，他才确定，自己重生了。 赛博空间有100%的真实度，以至于过度沉溺其中会分不清现实，可唯有一点，赛博空间无法无中生有，制造生命。 它或许可以虚拟出一个杉山莉映，但它绝对无法虚拟得如此真实，如此……活色生香。 杉山莉映……死于五十年前，那时还没有意识数据化技术。 ………… ………… ‘ai，查询我的个人档案。’ ‘ai，查询我的个人档案。’ 一连在心中叫了两遍，安迪这才反应过来，这是52年前，没有意识数据化技术，想要使用ai助手，必须作出唤醒手势，让脑机把画面投射在视网膜上。 想了想自己52年前的唤醒手势，安迪挥动手臂，终于唤出了虚拟屏幕。 手指不断凌空虚点，下达指令，调出资料，一页页翻阅。 时间毕竟久远了，有些东西记不大清了。 公司职级p2，还真是低得可怜呢……不过马上那个事情就要发生了吧？ 当年，自己就是因为那件事，连升三级，本以为意气风发，却不曾想到是噩梦的开始。 不过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重活一世，要还不能逆天改命，那不如自裁以谢天下。 嘴角微微一扯，打开公司内部服务页面，点了一杯…… 一种植物！p2买饮料竟然要配送费！ 本来工资就那么一丁点儿，公司连这点钱都要赚么！ 买了一杯最便宜的绿茶，安迪在露台上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挥动手臂。 ‘指令：启动完全离线模式。’ 「完全离线模式已启动」 在当今的世界，增强现实被广泛使用，每个人脑后的个人脑机都链接着公司的数据库，完全离线，意味着与公司数据库彻底断开，这种状态相当于旧时代的人出门不带手机，几乎寸步难行。 离线模式启动后，安迪打量了打量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伸手到后脑，拔出了一枚半透明的小晶片。 这是信号接收器，也可以叫无线网卡，拔掉它，等于物理断网。 21世纪什么最重要？ 数据最重要。 公司的数据库链接着每个人的脑机，为所有人提供便利，但同时也在从每个人那里获取数据，掌握了海量的数据，就等于掌握了一切。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公司面前根本没有什么隐私，一切都是透明的，但无可奈何，谁又能对抗公司呢？ 离开了公司的数据支持，许多人一天都活不下去。 此时此刻的安迪，就是这种人，可问题在于，他现在要做的那些事，绝不能让公司知道。 ‘指令：启动开发者模式’ 虚拟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选择界面，安迪一看，愣住了。 2077年java竟然还没有被淘汰！？ rust这么弱的吗！？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用c++算了。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动，大约半个小时的工夫，安迪编写了一个小程序。 这的确是一个很简单的小程序，52年后几乎每个人都烂熟于胸。 可这东西放到今天，就是一个bug。 智械危机发生后，因为智慧数据体的无孔不入，公司不得不公开了一部分数据库的源代码，基于这部分代码，可以编写一个匿名程序。 通过这个匿名程序，你仍旧可以访问公司数据库，但公司却无法朔源，它知道你访问了什么，却查不到你。 这个小程序，叫做‘顽皮狗’。 ‘指令：加载顽皮狗。’ 「顽皮狗已加载」 ok，搞定了，现在终于可以查查最重要的那些东西了。 伸了个懒腰，安迪喝了一口服务机器人刚送上来的绿茶，再次输入指令。 ‘指令：检索数据库，范围‘动能武器’，关键词‘飞剑’。’ 「检索中」 「检索完毕，未检索到精确结果，是否要放宽检索范围？」 安迪想了想，将范围放宽到了‘武器’，这一次倒是有了几条结果，飞剑是一个系列导弹的名字。 这显然不是他想找的东西。 ‘指令：检索数据库，范围‘论文’，关键词‘飞升’。’ 「检索中」 「检索完毕，结果1。」 ai助手向安迪展示了检索结果，这是一篇半年前发表在公司内部期刊上的论文，标题是： 《血肉苦弱，钢铁永恒》 遗憾的是，p2的职级，还不足以查阅论文内容，真想看，得付费。 安迪没有选择付费。 当然，绝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而是他已经达成目的了。 论文的作者是‘艾伦丶诺依曼’博士。 久违了，艾伦。 这篇论文安迪倒背如流，不久之后，公司会资助艾伦博士的研究，然后这个自称‘铁心者’的疯子还了公司七颗核弹。 那么，这重生的时机还真是刚刚好呢。 安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很好，一切还未开始。 很好，一切即将开始。 ………… ………… 在2077年，世界已没有了传统意义上的国家概念。 整个星球被三家巨型企业把持：海德拉生命、利维坦重工、羲和科技。 海德拉生命掌握着最顶尖的生物技术。 利维坦重工则是材料与精密制造的霸主。 而羲和科技以信息技术见长。 白银城便在海德拉治下，是的，尽管安迪是一个it码农，但他效力的公司却是个生物科技公司。 中午一点，上班时间到了，露台上休息的员工们陆陆续续返回工作岗位，安迪晚了那么十来分钟，便收到了特勤部主管伍德的消息。 ‘明早之前，把环区的监控数据整理一份给我。’ ‘好的，伍德主管。’ 安迪没有推诿，果断答应了——即便当年的他为此差点儿和伍德吵起来。 并非因为整个环区的监控数据整理起来得花一晚上，而是这事情压根儿就不归他管。 他是技术职员，整理数据这种事，是秘书干的。 伍德之所以不让秘书干，是因为他正在干秘书。 ‘调取全部数据需要您的权限许可，伍德主管。’ 安迪又发了条信息，大约半分钟后，ai助手提示： 「获得权限：环区监控控制-来宾账号（m7）」 安迪满意的笑了，作为一个p2员工，要得到这种m7级别的权限简直难如登天，这不仅仅是级别的问题，这跨岗位了知道么？ p为技术岗，m为行政岗，在海德拉的传统中，技术与行政不可混为一谈。 当然，现在虽然得到了权限，可实际上没什么大用。 ai是很聪明的，伍德主管授予了安迪环区监控的控制权限，可这个权限本身还是依附于他的管理者账号，安迪只要稍有出格的举动，他马上就会知道。 ——可他绝对不会知道，今天晚上，他就会死在秘书的肚皮上。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这个漏洞产生的原因有ai本身的技术问题，也有m7管理者枉顾公司制度的问题，总之，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安迪可以凭借公司的内部监控，监视环区的每个人。 一个月后，新主管上任，才会发现这次环区监控控制权限的私相授受，不过那时，安迪已经升到p5了…… 「建议：安迪员工，您现在应该立即执行伍德主管的命令，开始整理环区监控数据！」 就在安迪朝双子大厦副楼的信贷部走去时，ai发出了警告。 ai……还真是笨呐。 整理数据？ 整理给谁？ 一个死人么？ 3 自然体强化 3自然体强化 海德拉要求员工每天打一次卡，但对具体工作时间却没有强制性安排，美其名曰‘弹性工作制’。 可实际上，哪里会有什么弹性工作制？ 在你升到7级权限之前，永远是能者多劳，干得越多工作越多。 安迪今天的卡已经打过了，只要今晚七点前能完成预定的工作进度，就能得到一个及格的评价，当然，要是超额完成，会是优秀。 1000个及格亦或是300个优秀，可升一级。 当年的安迪兢兢业业埋头苦干，一心只想着升职，绝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虽然事后看起来辛苦没有白费，他的确是盖洛大厦升得最快的员工之一。 可最终，公司不还是把他除名了吗？ 从那之后，他明白一个道理。 打工，起码是给你们打工，是作茧自缚。 在露台时，他查看了今天的工作内容，已经完成了70%，剩下的部分，可以在下午抽空做完。 毕竟这就是公司的制度，不是么？ 我只要每天按时打卡完成工作，至于怎么完成在哪儿完成，公司是不管的。 说好的弹性工作制嘛。 走进副楼，在来宾处说明来意，安迪被安排在休息区等待。 海德拉是个生物科技公司，但真正从事生物科技的员工不足5%，剩下的95%都是为核心项目服务的工具部门。 什么叫巨型企业？ 巨型企业是私人的王国，这个王国中极少部分的人垄断了一些至关紧要的力量，他们的权柄超过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个独裁者，他们，是‘人间之神’。 神的权柄，来自公司的核心业务，一切核心业务之外的业务，都是为了维护核心业务的绝对安全。 像安迪所就职的特勤部，就是一个典型的工具部门。 特勤部，全名‘特别行动部’，你可以将它理解为公司的秘密警察，亦或者是‘特工’。 白银城可不太平，出了中央环区，便是混乱无序的外城区，那里居住在超过八千万人，一切你所能想到的黑恶势力，那里应有尽有——特勤部不管那里，那些只知道吃与操的牲口归安保部管。 特勤部管的，是那些真正能威胁到公司的存在，比如公司员工，和别的公司的员工。 因为职责特殊，所以尽管特勤部并不是核心部门，但在公司内部还是颇有地位。 安迪在休息区坐了大约五分钟的工夫，虚拟屏幕上终于弹出了公司的内部通讯。 「信贷申请已批准，佩蒂专员（员工编号：207600153）正在迎接您的路上，请不要随意走动。」 很快，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出现在了安迪面前。 “您好，安迪先生，很高兴为您服务~” 她笑得很甜美，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 ………… “真是不好意思，安迪，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可以。” “是这样的，安迪，新入职公司员工的确有20万通用点的免息额度，但你才刚转正一个月，信用资料还不齐全，我们信贷部这边……这个月的内部配额不够……” 这个房间是副楼五层的信贷部接待室，来信贷部，当然是借钱的。 安迪刚才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意愿，他想使用那个新入职公司员工的福利：5年20万的免息信贷额度。 佩蒂的回答就是刚才那些了，这个女人每说一句话都笑着，实在是很难让人反感。 “可是……佩蒂姐姐，我……” 安迪咬了咬嘴唇，作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2077年的他才19岁，面对公司的信贷专员会有这般羞涩而忐忑的模样很正常。 “我，我真的很需要用钱。” “能跟姐姐说说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么？” “您看过我的资料了吧姐姐，我是从外城区来的，我有个朋友……他得到了疳油症。” 佩蒂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 “疳油症！那可是需要很多钱的！” “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姐姐，所以才来找公司帮忙，如果没有钱……” “可是安迪，信贷部这边是真的没有额度了，”佩蒂一副为难的样子，顿了那么两三秒，她突然开口道，“啊对了，我们这里有一个新产品，非常适合你。” 说着，她发了一个信息页过来。 「50万通用点！利息低至8%！」 “50万？8%？” 安迪的眼睛一‘亮’，好像非常期待。 “你看，安迪，这个是专门为像你这样优秀的青年员工开发的产品，50万通用点，一秒到账，可以分10年520期还，你每周只需要还，我算算……” “1038.45通用点！只用每周还1038！” “可是，我一个月才7000呐……每个月光还贷就要4200，整整十年……” “没关系的，努力工作，你一定会升职的。”佩蒂安慰道，“说不定没两年你就能升到p4了，p4的基础工资可是有15000啊。” ………… ………… 走出接待室，安迪看着自己账上多出来的46万通用点，满脸冷笑。 从洽谈到签约再到放款，佩蒂说得没错，真的是一秒就解决了。 那少掉的4万，她说是手续费。 手续费？哼。 安迪不在乎。 先不说每周还1038.45，还520期，还到最后是不是她所说的利率8%，就光入职福利的20万免息额度她也敢说没有，欺负自己一个新人，这要举报上去，她最低也是个降职。 但信贷说白了是一个很主观的行业，得罪了信贷部，以后用钱就麻烦了。 毕竟19岁的特勤部黑客，别说50万，就是500万她也敢借！ 当然，我肯定是讲信用的，觉得亏就别借，借了就要还，这没的说。 不过…… 安迪看了一眼露台外一片祥和的白银城。 得看你们撑不撑得到我把钱还完的那天。 ………… ………… 顺着露台返回主楼，第二份申请的批复终于下来了。 「三级自然体强化审核已通过，下午六点前，请前往68层的强化部，汉森医生（员工编号：206900584）是您的强化医师。」 自然体强化是旧时代末期兴起的一种生物技术。 简单说，就是用基因药物对自然人的身体进行强化。 什么是自然人的身体？ 就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副身体。 但是这个技术在新时代开启后渐渐没落。 因为鸡肋。 义体技术几乎全方位碾压了自然体强化，不管是更换生物义体还是机械义体，都远比强化来得有效，况且，强化自然体又有什么意义呢？ 碳基猴子是有缺陷的。 时至今日，人类仍旧没有办法跨越海夫力克极限，实验室条件下，自然体的极限寿命在175岁左右，超过这个极限，细胞一定会死亡。 从新时代开启的那天，也就是上世纪1999年到今日为止，自然体的极限寿命是灵能教派的大主教，他生于1925年，一直活到了2078年，也就是一年后，享年153岁。 ——若非灵能教派的投资，自然体强化这一技术恐怕早就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中了。 但对安迪来说，这个技术非常重要。 因为炼精化炁只能由自然体完成，越是强健的体魄，就能在丹田中凝聚越广博的炁海，上一世，为了在乱世中苟下来，他不得不一次次对自己进行义体改造，而这一世，他有充足的时间筹备一切。 两世为人，如今的他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虽有一些遗憾，但这一世时间还长，一切都还来得及。 现在，他心中强烈期盼的只有一件事：成功筑基，推开修真的大门。 ………… ………… 很遗憾，汉森医生似乎也是个弹性工作制度的坚定维护者。 他并不在办公室。 接待安迪的是他的ai助手，它给了安迪一张表，让他填写一些个人信息，以及想要做的强化项目。 「三级自然体强化：20万通用点」 「四级自然体强化：100万通用点」 在旧时代时，自然体强化只有四个等级，严格说应该是三个等级。 一级是普通成年人的体魄，只有一些先天体魄较弱的人会做一级强化。 二级是体育健将的体魄，这也是公司福利之一。 三级是正常人的极限，换而言之做完这个，你可以在旧时代奥运会上拿走大部分金牌。 四级是超越正常人的极限，注意，这里是碳基猴子的极限，而不是碳基生物的极限。 四级以上是新时代的产物，所需耗费极其昂贵，安迪前世只见过灵能武士会做四级以上的强化，那帮傻逼的脑子是真的秀逗…… 安迪曾遇到过一个十级强化的灵能武士，你要知道，即便在前世，自然体强化最多也只能做到十二级，那个十级灵能武士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皮肤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然而结果如何呢？ 他被安迪用一颗造价5通用点的高斯子弹打爆了头。 这就是碳基猴子的缺陷。 填完表，付过钱，预约好明天的时间，安迪又回到了露台上。 他喜欢这里的风景。 距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刚才贷款的空隙已经把今天的工作都搞定了，照理说，这会儿他可以回家了。 但他还有约。 打开白银城的公共购物页，下了几个单。 「七寸戚风蛋糕，少糖、重油，要加樱桃夹心」 「手持美容仪一台，要附赠50厘米长的人工发，彩虹小马色」 「马鞭一副」 「低温蜡烛若干」 「手铐、口球、那啥塞……高清全息录影机」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虽然还有很多花样……没关系，来日方长。 打开通讯录，给杉山莉映发了条消息： “晚上外城区有银手的演唱会，七点半我在磁浮车站门口等你。” 4 one night in…… 4onenightin…… 在女孩颊边轻吻。 安迪确认了一遍个人终端里的视频，然后清空了录像机。 这种私密录像，还是不要留底的好。 “安、安迪……我还要嘛……” 杉山莉映在床上翻了个身，露出一条白生生的大腿，喝了那么多酒，又折腾了整整一夜，此刻的她已经陷入昏睡，意识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只有身体还在遵从着本能的指引…… 安迪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五十年过去了，睡相还是这么不老实，哦不对，对我而言是五十年，对她来说，这个夜晚只是一个开始。 拉过被褥为女孩盖上，然后把室内温度调高了两度。 轻轻跳下床，穿上衣服。 该办正事了。 ………… ………… 8个小时前，也就是圣诞节下午七点半，安迪在磁浮车站门口见到了杉山莉映。 娇小的个头，可爱的面庞，ssr的身材。 你很难想象这个有着一对小虎牙的姑娘是个机械冶金双学位，整日穿着笨重工作服同钢铁与烈火打交道的中级工程师。 她甜美的一笑，很自然的走上前来，挽住安迪的手臂，然后…… 然后两人在环区的高级餐厅吃了一顿烛光晚餐，香槟喝至微醺，搭乘员工专列前往外城区，混迹在汹涌的人潮中，加入了‘托尼丶银手’的重金属狂欢。 电音、鼓点。 欢呼、尖叫。 躁动的人群，喷涌的荷尔蒙。 相视一笑。 汗水、烈酒。 拥抱、激吻。 踹开房门，滚一整夜。 旧时代的婚恋观早就解体了，在这个世界，人与人睡到一起，仅仅只需要一个眼神。 在一起就是为了开心啊，要不还能咋地？ 生孩子？ 你是想让育婴部那些玻璃罐子失业么？ 至于爱情…… 朋友，别搞笑了，在这个你妈都未必爱你的世界，还爱情？ 此时是凌晨3点42分，安迪正坐在外城区的高空轨道电车上，看着窗外因为高速行驶被拉成一条光带的璀璨霓虹。 这就是白银城，发达的科技抹去的不仅仅是日与夜的区别，还有距离与高度。 十分钟后，他将抵达八十公里外的工厂区。 今夜的故事注定和前世不一样。 在前世，这天晚上他和杉山莉映没有去看什么演唱会，更没有前往外城，而是老老实实在家整理环区监控数据。 因为脑机终端发生了故障，所以遵照ai助手的指引，去了最近的机械工程师，也就是杉山莉映家里求助。 然后就被灌醉推了。 这一世，前半段剧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然，重要的不是谁推谁，而是事情发生的地点。 再过7分钟，凌晨3点49分，伍德主管将死在秘书的肚皮上，同一时间，自己将取得环区监控的完全控制权限，然后…… “嘿，嘿，嘿，小兄弟~这里，这里~” 一个浑身罩在破烂袍子里的‘瘦竹竿’突然凑了过来。 “好东西，要么，”两只红色的义眼反角度打量一番，确定周围没人注意，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硬纸盒子，“来自利维坦的新货，义肢，男人的义肢，你懂的，可软可硬，能震动，会旋转，还附带低压生物电击，绝对让你嗨翻天！” 安迪下意识笑了笑。 义体改造是个无底洞，一开始只是追求更高更快更强，但随着改造度的提高，改造者不可避免会丧失一些感知上的体验——义体或许更灵敏更强大，但绝无可能像原装的那样‘恰到好处’。 这时部分人就会患上‘赛博精神病’：失去同理心，变得冷血无情，追求极度的感官刺激，暴力、杀戮、变态的情爱……等等等等。 这也是为什么重生的第一天，明明时间这么宝贵，安迪却要花掉整整一夜去追求一场欢愉的第一个原因。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吃没有爱了。 他能听到，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 这种状态和赛博精神病患者很相似，所以他急需一场发泄，可这并不意味着安迪是个变态。 低压生物电击？ 是要把人玩死么？ “我很强，不需要。”他拒绝道。 “诶诶诶~小兄弟别走啊，我这么辛苦把东西推销给你，你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此时是凌晨，轨道电车上没有多少乘客，安迪注意到，这人在说话的同时，门口的位置，有两个人看了过来。 原来如此，还是老一套么？ 他翻起自己的衣领，露出一枚九头蛇的徽章： “滚。” ………… ………… 在白银城，如果你想伤害公司一位员工，最好能在五分钟内完事。 每一个员工，都是公司的财产。 不管你是否完成了伤害，在ai助手侦测到‘伤害行为’的一刹，公司的救援无人机就会被紧急报警机制启动。 五分钟后，你就会被打成筛子，绝无幸存可能。 所以在安迪出示自己的徽章后，那些帮派成员知趣的退了。 3点55分，安迪跳下轨道电车，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包烟。 “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中夹杂着未经肺部过滤的烟雾，该死，这具身体还没有习惯烟草，如果没记错，上一世是二十五六七八岁才学会的抽烟？ 手指一弹，燃烧的烟头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进漆黑恶臭的泄污河道里。 白银城依山而建，也是一座海滨城市，为了方便排污，靠近海滨这一侧被规划为工厂区。 任何下级劳动力密集的地区，必然治安混乱，再加上公司对此又不管不顾：无论治安、环卫、甚至是最简单的交通，都是需要付出人力物力成本的，只要你不干扰工厂的正常运转，公司才没心情管你呢。 正因如此，工厂区成为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方面，它帮派盘踞，混乱不堪。 另一方面，它绝无任何犯罪活动。 ——像刚才轨道电车上那样的强买强卖，甚至是买卖不成后的明抢，抢劫中有意无意制造的血案，可算不得犯罪。 白银城只有一种犯罪：危害公司。 安迪便出生在这里。 是的，安迪是个自然人。 十九年前的某个夜晚，黑鲨帮的老祖母在下水道出口捡到了肚子上还连着脐带的他。 在这里，少女遗弃意外孕育的骨肉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安迪的确命大，很少有婴儿能在刺骨的污水中等到好心人的到来。 安迪在帮派中长大。 说是帮派，其实更像是白银城下层居民的庇护所，当然，公司称呼他们为‘卑贱的蛀虫’、‘下作的黑恶势力’，其实说得也没错，外城区的帮派干的的确都是些卑贱而下作的事情。 可说到底，谁才是蛀虫与黑恶势力？ 拉紧面巾，安迪戴着兜帽，快速穿行在漆黑的小巷子里。 刚才在情人酒店，他和杉山莉映都把无线网卡拔了出来，出门前，安迪把自己的面容包裹得严严实实。 个人脑机链接着公司的服务器，但同时，无线网卡却没有集成在个人芯片上。 这是公司员工数次抗议的结果。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自己最私密的行为被上传到数据库里吧？ 但其实这种抗议本身没有多大意义。 就像安迪和杉山莉映，在拔出网卡前，公司始终掌握着他们的言行。 拔出网卡后，天上的卫星，地下的监控，以及那些无处不在的智能基建，人只要活着就会产生数据，数据只要产生就会被录入……公司只要愿意查，白银城没有秘密。 在这个时代，你要伪装自己，绝不能伪装‘事实’，而是伪装‘动机’。 公司的ai非常强大，一旦察觉你的动机，一定能查到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安迪要和杉山莉映荒唐一整夜的第二个原因：为自己的断开链接伪装一个动机。 安迪本身就是信息技术工程师，他明白公司ai的运行机制，和杉山莉映在一起断线，ai会降低两人的监测权重，因为它会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判定为‘员工必要的个人隐私’，至于之后安迪一个人伪装出门后的事情…… 当然，明天早上公司会要求两人上交断线的情况说明，这没关系，‘照实说’就行了。 数据库肯定录入了数据——再次强调，你不要以为在白银城有什么东西能瞒过公司的眼睛。 但单纯的数据并没有用，不深入分析就会被忽略，然后被标记为冗余数据，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沉入浩瀚的数据之海中，未来某一天再想查，就难了。 公司的中央电脑，那个叫做‘冥河’的ai很聪明，但它并不是全知全能。 穿过一大片废弃的老旧厂房，前方出现了一点灯火。 那是黑鲨酒吧，前十九年的人生中，安迪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 驻足在阴影里，让ai助手投影出自己此刻的形象，酒吧里熟人太多，他不得不慎之又慎，再次检查没有错漏后，迈开步…… 「目标已锁定，萝拉助理（员工编号：207300239）」 ai助手弹出了环区的监控画面，视频中，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正开着车往外城区的方向狂飙。 刚才，在伍德主管死亡后，安迪获得了环区监控的完全控制权限，他让ai严密注意萝拉助理，也就是那个往伍德主观脑子上插了一刀的女人。 7级以上的员工会有很大的隐私空间，所以萝拉能完成暗杀，所以萝拉在伍德主管家里时，环区监控看不到她。 现在，她离开了伍德主管家，想必也拔出了网卡，但无处不在的监控仍旧找到了她的行踪。 ‘ai，记录她的行动轨迹。’ 萝拉助理，只是一个小角色，事实上，两个小时后，她就会被灭口。 在前世，安迪是第二天才卷入了这整件事情里，他从环区监控那里获得的许多东西在当时已经过了即时性。 先知先觉，这便是重生最大的好处。 萝拉会带他去找到一件，前世被他忽略的重要物品。 非常重要。 不过这东西他一个人可拿不到，得有帮手。 迈开步子，离开阴影，安迪朝着黑鲨酒吧缓缓走去。 5 疳油症与迷梦 5疳油症与迷梦 竖起三根手指头，放在腮边。 这是黑鲨帮的暗号，并无什么特别含义，只是表示一个‘我有事，我没有恶意，我不方便露脸’的意思。 看门守卫的电子义眼在安迪身上聚焦，停留了那么两三秒，然后反手推开门。 浓烈的酒味与烟雾伴随着音浪扑面而来，明灭的霓虹中，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扭动身体，挥洒着激情与汗水。 安迪侧着身，穿过舞池，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吧台后方的一个‘小卡间’。 推开卡间的暗门，眼前是个贴满了白色led灯板的走廊。 反手带上门，世界终于清静了，安迪走到走廊尽头，把自己的网卡递给看守走廊的守卫，然后站上安检台，大约三四秒的工夫，一道蓝色的激光扫过他全身。 “进去吧。”守卫放下枪，推开了身后的金属小门。 门后是另一条走廊，另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走廊。 黑鲨酒吧是黑鲨帮的大本营，外面那个led灯走廊起到一个安检的作用，检查什么呢？ 武器、义体、智能元件。 安迪没有带武器，也没有义体，只是植入了一些皮下的辅助芯片和联网部件，至于智能元件，则是一切可以联网的电器的统称。 在外城区，想要进入任何一个帮派的内部驻地，都必须移除所有智能元件。 这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网络远比枪械更加可怕。 所以，在通过安检之后，眼前的这条走廊，以及走廊后的仓库和居住区，都是一个‘古典工业’的世界。 或者说，是一个不存在‘芯片’的世界。 眼前这条走廊是纯钢浇筑的，坚固、抗爆，且没有缝隙，杜绝了大多数物理潜入的可能，吊顶上悬着淡黄色的白炽灯，电力来源是地下仓库的柴油发电机，总之，这里的一切都和白银城切割开来，以保证信息的绝对安全。 要避开网络的监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远离它。 行至此处，安迪终于摘下了面巾。 “安迪！你回来了！” 坐在木质登记台后的一个小姑娘站了起来，她是……抱歉时间太过久远，安迪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只记得她是这里的记录员，负责手动登记所有进入驻地的人员信息。 “我来见老祖母。” 安迪拿起桌上的钢笔，翻开名册，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睡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小姑娘面露难色，“我建议你最好别去打扰她。” ………… ………… 所谓帮派驻地，除了堆积帮派物资，存放武器的作用外，它也是一个会议室，毕竟只要离开这里，就无时无刻处于现代科技的包围中。 当然，也会有人住在这里，因为这里很安全。 狭窄的房间、昏暗的钨丝灯，墙上慢悠悠转着的排气扇、排气扇下简单的木床，床上躺着的，面色蜡黄的美貌女人。 这便是老祖母了，旧时代的遗民，黑鲨帮的创建者。 她已经超过八十岁了，看上去却很年轻，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年老色衰’这种概念。 因为无法跨越海夫力克极限，人类无法解决衰老，但生物技术的发展却可以解决衰老带来的负面效果。 肌肉松弛、骨密度下降、脏器衰竭……这些都可以通过更换义体来解决。 要保持容颜的青春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据传海德拉生命之所以能在旧时代迅速崛起，就是因为开发出了‘阿芙洛狄忒’系列美容仪，这个系列到今天仍旧是海德拉的王牌产品。 不管是旧时代，还是新时代，女人为了容貌可以散尽家财。 “哦，是安迪回来了啊。” 某一个瞬间，昏睡的老祖母睁开了眼，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安迪，她撩了撩所剩无几的头发，挣扎着想要坐起。 安迪急忙上前搀扶，却被推开了。 “没关系，安迪。” 老祖母笑了笑，露出一口朽烂的牙齿，竭力竖起枕头——动作之时她始终捂着自己的被子，把脖子以下的肌肤严严实实的盖住。 可安迪仍旧能闻到那股溢散而出的恶臭。 疳油症，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流行的怪病。 这种病会逐渐溶解你的皮下脂肪，造成全身表皮溃烂，黄色的脓液会像油一样流出来，患者要么在麻痒与疼痛中崩溃自杀，要么死于血液感染，要么病入膏肓，全身脏器衰竭…… 老祖母，大约是在两年前患上疳油症的，自那之后她就躲在驻地里不见客，全身始终打满绷带…… 在安迪的印象中，她为自己的容貌投入了不计其数的钱财，永远都打扮得那么光彩照人。 因为已经没有皮肤，又因为不想让安迪看见自己丑陋的模样，老祖母花了很久才把身体坐起来，她靠在枕头上，满头大汗。 “是有什么事吗？安迪。” “没，我就是回来看看您。” “工作不顺利？” “没有。” “没有？”老祖母笑了笑，缓缓道，“我猜猜，是上司对你不好？” “不，伍德主管对我很好。” “撒谎！” 老祖母的脸色猛然一僵，目光也变得冷冽起来： “我跟你说了，去了就永远别回来！” ………… 在黑鲨帮，安迪是被偏爱的那个。 因为婴儿时在污水里泡了一整夜，他的身体孱弱，所以特别受老祖母和兄弟们的照顾。 ‘你在这儿看着，安迪，我们去就行了。’ 帮派活动他总是在门口放风的那个，可事与愿违，安迪也总是被揍得最惨的那个，这里是他的家，与帮派共同进退，是他的立身之本。 就这样鼻青脸肿的一天天长大，直到有一天，朋友们对他说： ‘安迪，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有天赋的人，不应该和我们在一起，去参加公司的考试吧，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主管！’ 那是两年前，老祖母刚确诊疳油症，她很生气，因为安迪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但最终，她还是放安迪走了。 “其实是顺路，奶奶。” 在老祖母这样的人精面前，任何谎言恐怕都是无用的。 是以安迪老老实实的说了，说今天和公司的女同事约会，说一起看了银手的演唱会，也说了情人酒店的事情……老祖母安安静静的听着，眯着眼，靠着枕头，像是昏昏欲睡。 “我在电车上还有人想抢我，应该是三手帮的人。” “那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老祖母一点儿都不在意什么三手帮不三手帮的事情，她知道安迪能解决那些事。 她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出乎意料的，她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 “在旧时代，我们会组建家庭，共同孕育子女。” 一枚银色的戒指，牢牢的套在缠满绷带的无名指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婚戒？”安迪说。 “对，婚戒，”老祖母笑着道，“那时可不像现在……” 她似乎想把那枚戒指取下来，但磨蹭了很久还是没能成功。 “我来吧，奶奶。” 安迪探手向戒指，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老祖母眼中的一丝厉色，厮杀一生所锻炼出的第六感让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是……这是老祖母啊。 啪！~ 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甩在了他脸上。 这个在床上濒死的女人突然像条疯狗般扑了上来，浸满脓液的双手掐着安迪的脖子。 “你这个小偷！骗子！下水道的狗杂种！” “你以为我老了糊涂了！？” “你们都想害我！都想害我！都想害我！！！” ………… “奶奶！” 穿着黑色背心的年轻人推门而入，一把提起坐在安迪身上的老祖母，把她按回床上。 “安迪！帮忙！” 安迪一下从地上跳起，按住老祖母的身体，年轻人从兜里掏出一支泛着荧光的彩色针剂，扎进老祖母的脖颈，缓缓推入。 五分钟后，看着床上昏睡的女人，安迪叹了一口气： “谢了，希罗。” 希罗，安迪儿时的玩伴，改造度28%的强化人，有一双碳钢的手臂，在老祖母患病后，他便是黑鲨帮的实质领导者。 这个一米九的壮汉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不该来看她的。” “就是顺路。”安迪说。 “有事？” “对，我这儿有个大生意。” “什么生意？” “去铅屋谈吧。” ………… 安迪回头看了一眼老祖母的房门。 她已经……没救了。 并非因为疳油症。 疳油症的成因虽然尚不明了，但如果全身换血，还是有很大把握治愈的。 当然，这个换血，指的是蓝血。 蓝血极其昂贵，再加上换血后可能的排异反应，一旦大量更换义体，最终价格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堂堂黑鲨帮的老大，在工厂区也算是一号人物，像老祖母这样的人都换不起血，可想而知它有多贵。 为了续命，也为了让她好受一些，大约一年前开始，希罗就开始给老祖母用‘迷梦’。 迷梦，一种迷幻剂，地上的的那座工厂就是生产这玩意儿的。 迷梦能让人重温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自面世后广受欢迎，当然，这东西也有缺点。 第一是贵。 第二是……它会把人变成疯子。 一切精神药物若是过度使用都会有副作用，大量使用迷梦会对精神造成永久损伤。 精神病才是无解的病，即便在五十年后，公司的医疗部仍旧不收治迷梦成瘾者。 以老祖母现在的情况，即便搞到许多钱治好她的疳油症，迷梦仍旧会杀死她。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 铅可阻隔无线信号的收发。 因此，在大多数帮派里，都会设一间铅屋，用来谈重要的生意。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使用信号屏蔽器？ 用公司生产的屏蔽器来屏蔽公司的监控，你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关上铅屋的门，安迪直接开口道： “你听说过月面工程吗？” 希罗皱了皱眉：“太阳城那座太空电梯？” 安迪点头：“对，就是它。” “如果你要谈的生意和羲和科技有关，我不干。” “别急着拒绝，希罗，有几件大生意是和三大公司无关的？再说，我们认识了一辈子了，我还能坑你？” 希罗想了想，缓缓道：“说说看，什么活儿？” ----------- 2077年12月25日这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很简单，可说起来有点长，得从旧时代说起。 在旧时代晚期，人类联盟热衷于航空航天事业。 可如果以冥王星为界，太阳系的半径约为60亿千米，人类仅仅是‘飞出太阳系’就得花去数十年的时间。 基础科学没有突破性进展，航天载具没有革命性革新，人类终其一生，只能困死在太阳系里。 而在旧时代晚期，想要继续推进基础科学的发展，仅靠单一行星的力量已经很困难了。 航空航天，是非常烧钱，或者说，烧资源的。 地球的资源不够烧。 得烧整个太阳系的，所以，「太阳系开发计划」便诞生了，太阳帆、轨道电梯、冷裂变炉……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可结果是，这个计划推进起来困难重重，最终在取得有效成果前，人类联盟自己爆炸了。 简单说，科技停滞带来的社会内卷，是旧时代覆灭的原因之一。 然后便到了新时代。 在新时代早期，三大公司中不少人都有心继续推行这个计划，可问题在于，航空航天是个复杂学科。 而三大公司垄断了各自领域的尖端科技。 要想继续太空事业，必须三大公司通力合作，可大企业天然就有‘赢家通吃’的属性。 合作意味着要共享自己的核心技术，意味着自己有可能要完蛋。 所以在新时代早期，这个计划在连番洽谈后流产。 然后便到了现在。 随着核战后地球环境的日趋恶劣，走向太空成了势在必行的事情。 海德拉生命与羲和科技携手搭建了一个「月面工程」。 为什么不把利维坦重工拉进来呢？ 因为月面工程的目的是在月球上建工厂和航天站，挖月球的氦3，以月球为基地，发掘小行星上的稀有矿产。 利维坦重工是材料与精密制造的霸主，为什么呢？ 因为它垄断了地球上70%的稀有矿产，是全世界最大的能源商。 月面工程会对其核心业务造成冲击。 利维坦重工肯定不干。 所以海德拉和羲和不得不自己悄悄搞，可这么大的事，哪儿能瞒住呢？ 连希罗都知道的事情，利维坦怎么可能不清楚。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也就是今天晚上四点，利维坦重工派出了特工，暗杀此次工程的参与者，伍德主管便在名单之列。 其实要阻止利维坦的破坏，最好的机会是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只要安迪向公司示警，那么以公司的能耐，后面的事情压根就不用他操心。 但他当然不会这么做，先不说自己如何向公司解释情报的来源。 就算阻止了白银城这边的暗杀又如何呢？ 利维坦的重心，是羲和科技控制的太阳城，那里有旧时代留下来的唯一一座轨道电梯。 对于手握全世界最大核武库的利维坦来说，炸毁那座轨道电梯有一万种办法。 那电梯一没，两大公司或许搞搞小型火箭发射，勘探勘探小行星带矿藏是没问题的，可那么大的月面工程，失去利维坦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实现。 很简单，没技术，更没材料。 6 洗号 6洗号 2077年12月26日，凌晨5点50分。 希罗把车停在了昧光大厦背后的一条小巷子里，这是辆箱式货车，车皮上印着‘飞鱼炸鸡店’几个大字。 下车，拿着信号探测仪在周围转了两圈，确定此处是个监控死角后，他小心翼翼的撬开了车旁自动贩卖机的外壳，从车厢下拉出一条光缆，接在贩卖机的主板上。 做完这一切，他敲了敲车厢： “搞定了。” 漆黑的车厢里，安迪打开移动电脑，把事先编写好的木马传入自动贩卖机。 所有的基建设施都属于公司，而这些设施中99%的部分又都链接着公司的智能城市系统。 城市在网络层面上被分为许多片区，每一个片区都有自己的终端服务器，找到一台监控死角里自动贩卖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侵到这一片区的服务器。 当然，这说来简单，做起来可没这么容易，先不说如何找到一台监控死角的自动贩卖机，即便找到了，公司的外网服务器，岂是一般人能入侵的？ 事实上，作为特勤部员工，安迪不用这么麻烦。 他可以使用自己的程序员权限直接从主网入侵，一秒内就能搞定一切，可如此一来，公司很容易查到他。 在白银城，‘黑客行动’需要尽可能使用原始的手段，有线联网、老式移动电脑、用芯片物理传播病毒…… 在尖端科技的战场，任何黑客都斗不过公司。 进度条缓慢加载，大约十五分钟，木马终于渗透进了片区服务器，安迪敲了敲车厢，抱起电脑，躺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木箱子里。 ………… 昧光大厦，坐落在外城区和环区的西北交界处，半个小时前，萝拉助理从环区驾车进入外城区，根据她的行动轨迹推测，她极有可能进入了昧光大厦。 找到她，就能找到那东西。 希罗打开车厢，扛起那个巨大的木箱，缓缓走出巷子，此时已是早上六点十分，天边已露鱼肚白，这座城市，就快苏醒了。 走到街对面的另一座大厦下，绕了半圈，找到货运电梯，希罗敲了敲箱子。 几秒后，电梯门打开。 希罗把箱子放进电梯，转身返回车里。 ………… 电梯缓缓上行，一分钟后抵达顶层130层。 安迪从箱子里爬出，走消防通道上到天台，电梯的监控在进入电梯前就被他关闭了，这栋楼的天台有一个太阳能电池板阵列，只要趴在电池板下，就不用担心被卫星所拍摄的超高清城市图像识别出人脸。 现在在公司的中央电脑，那个叫‘冥河’的ai的认知中，安迪正和杉山莉映躺在情人酒店里，他不能在网络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甚至无法使用不记名的移动电脑和希罗通讯，因为音频数据会被冥河分析，即便使用变声软件也有可能被分析出自己的声线。 总之，在高度网络化的城市里，‘智能’是一把双刃剑。 智能可以让安迪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轻易混进外城区的任何地方，也让他在作出任何行动之前都必须慎之又慎，因为即便是一次不起眼的磁浮列车投币也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对于坐拥庞大数据库的公司来说，一旦你出现在它的关注列表里，就意味着gameover。 趴在电池板下，用高倍望远镜看向昧光大厦的八十二楼，刚才在箱子里，他已经调取了昧光大厦的监控，确定萝拉助理进入了82041房间。 昧光大厦的80层以上，是一家隶属于公司运输部的高档酒店。 因为镀膜玻璃的缘故，安迪无法确定82041房里的情况，但从房间里的热感仪看，现在屋里应该有三个人。 ………… 希罗在车里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手边的对讲机传来了安迪经过处理的声音： “地下车库。” 这句话的全部意思应该是‘我就位了，你现在先把车开到地下车库，等我指示’。 使用短波对讲机通讯不易被公司监控，但仍旧要注意通讯的内容，最好把话说得尽可能模棱两可，总之，不要让人一听就能感觉到你有什么意图。 希罗发动汽车，绕了一圈，驶入地下车库，通过闸门时尽管监控并未识别出他的人脸，可门依旧打开了，这意味着安迪已经黑进了昧光大厦的控制系统。 “b区电梯口。” 照着安迪的指示，把车停在了b区电梯口附近，等了大概两三分钟，对讲机里再次传来模糊的沙沙声。 因为处于地下，信号不太好，但仍旧能大致听出，那是一句： “23分钟。” 时间还剩下23分钟。 白银城的智能城市系统每天会进行48次自检，每半小时一次，下次自检在23分钟后，那之前，安迪必须从网络里撤出来。 ………… 安迪密切注意着82041房里的热感图像。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东西就是82041房里，可那三个人不出来，后续的工作就没有办法展开。 心里有些焦急，前世只是大约知道他们在26号早上6点左右去了环区，可是准确时间并不清楚，如果恰好和智能城市系统的自检时间撞上……那就麻烦了。 突然，热感图像有了变化，他们似乎移动到了走廊里，安迪看了看时间，还剩下15分钟，急忙对着对讲机道： “位置？” “82。” 位置的意思是问希罗电梯停留的楼层，82，那看来没错了。 “不要和他们对视。” ………… 不要和他们对视？ 希罗有些摸不清楚情况，安迪让他来昧光大厦偷一个箱子，他说那箱子里装了非常值钱的东西。 可有趣的是，在铅屋时，他并没有过多讲那箱子的事情，而是一遍又一遍强调，不要用肉眼看那些人，更不要和他们对视。 到底几个意思啊？ 为什么不能对视？ 心里很疑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安迪，干脆闭上了眼睛。 ………… 热感图像在缓缓移动，在那三个光点进入电梯的一刻，电梯监控突然黑屏了。 很好，没错，就是他们了。 安迪无法通过昧光大厦里的设施看到那三个人，但却能准确掌握他们的位置，因为很简单，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黑屏。 终于，又过了几分钟，昧光大厦地下车库b区电梯口的监控黑屏了，这意味着他们已经下到停车场，准备驾车离开。 “82041。” 安迪发出了最后一道指令，心中长舒一口气。 还有十分钟，足够了。 ………… 希罗坐上电梯，直奔82楼。 一路上因为有安迪的照顾很顺利，走到哪儿哪儿的门就自动打开，他其实没做什么事，就是走了走路。 进入82041房间，他有些惊讶。 这不像是人住过的房间，一眼扫去，屋里几乎什么都没动，甚至连床上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这更像是才刚被整理过，准备迎接宾客的房间。 走进卫生间，打开通风管道。 安迪说过，那箱子就在通风管道里。 果然，往里看了一眼，希罗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皮箱。 把皮箱拖下来，大约四十厘米宽，一米五长……等等，为什么还有两个？ 通风管道里还有两个。 安迪没有说过这事儿，他就是说昧光大厦里有个很值钱的箱子，如果是三个…… “三？”他打开对讲机问道。 “芯片。”安迪回答。 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转念一想，自己从小和安迪一起长大，他不会坑我。 拿出一枚芯片，在箱子上摸索着，安迪说过，找到箱子后…… 等等，这是什么？ 安迪说过，找到箱子后把芯片插进箱子侧面的插槽，在找插槽时，希罗摸到了地上的粉末。 那是一堆，灰白色的粉末。 在粉末上扒了扒，希罗用小指挑起了一块淡黄色的，半透明晶体。 这玩意儿……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像个人脑机的处理器？ 这东西嵌在颈椎骨的神经中枢上，不做手术根本拿不下来，还有……这堆粉末又是什么？ “芯片。”对讲机里再次传来安迪的催促。 希罗扔下‘处理器疑似物’，继续在箱子上找插槽。 找到了，原来在这里。 ………… 「远程链接已建立」 「信号识别中……」 「无法识别信号，错误代码：691」 移动电脑上弹出了加载界面，这意味着希罗已经把芯片插进了箱子。 安迪迅速在电脑上输入一个网址，很快，屏幕上出现了莲花手印图案的网页。 那个箱子，是无法用常规方式盗取的。 一旦开启或是移动超过50米，它就会自动报警，然后箱子的主人甚至都不用回来，只要远程开启自动战斗模式，希罗活不过半秒。 盗取它的唯一办法，是物理插入一枚联网芯片，确切说，是一张额外的网卡。 此时箱子上会有两个信号，一个是它的主人，另一个是这张网卡。 这张额外的网卡能让你链接上这个箱子，却不能访问，因为你不知道账号密码啊。 那怎么办呢？ 很简单。 安迪移动鼠标，轻点莲花手印中间的位置。 「请输入账号密码」 ‘账号：administrator-3’ ‘密码：guyou1996.02.29+++’ 用管理员账号就行了。 「请验证语音密钥」 输入管理员账号后，屏幕上弹出了验证语音的要求，安迪拿起麦克风，念了一段冗长而古怪的‘咒语’。 「欢迎回来，管理员：谷幽，您已登录灵网7452天，距离上次登录3812天。」 「网络中的设备：1」 「天神武装r3型（编号：t1368）」 「所有者：琳达·讨伐之剑」 「是否注销‘琳达·讨伐之剑’的天神武装r3型（编号：t1368）访问权限？」 ‘是。’ 你看，不知道账号密码没关系，把号主删了就行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因为号主只要一上号就会发现自己没了，然后她肯定会找‘客服’申诉，接着层层上报，账号是没了，可号里的装备还是能找回来的。 为了避免装备被找回，还得做点别的事。 「是否恢复出厂设置？」 ‘是。’ 「是否清空所有内存。」 ‘是。’ 退群删好友能给号主幼小的心灵以成吨的伤害，但还是不够彻底，灵网数据库仍旧能根据固件编号查到装备所在。 所以…… 「请选择固件版本？」 「nui9.0为实验版本，目前还无法链接灵网数据库，是否要升级nui9.0？」 ‘是。’ 屏幕上弹出了升级固件的进度条，得益于灵网专线的高速与安全，6000t的数据应该能在五分钟内传输完成…… 「琳达·讨伐之剑（灵网编号：2075-t1368）请求加您为好友？」 安迪的脸色一黑，这不合理，管理员账号的所有操作都是隐身进行的，她没道理发现。 “你在干什么？” 安迪拿起对讲机问道。 ………… 插入芯片后，不要打开箱子，不要离开房间，等我消息。 这是安迪在铅屋里的原话。 希罗相信安迪，要不他也不会不问缘由就和安迪干这一趟活儿。 对他而言，只有一个要求：这活儿不能触及三大公司的底线。 安迪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活儿绝对和三大公司没有关系，但的确有一些危险。 大生意嘛，都是有风险的。 希罗理解，可安迪始终不愿意说箱子里到底是什么，这让他稍微有些在意。 这不合规矩。 在帮派里，活儿不怕难，就怕来路不明，特别是这种让你去拿某个东西却又不告诉你是什么的活儿——鬼知道箱子里是不是一颗电磁脉冲炸弹。 希罗就听说河谷城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荒土抵抗分子高价雇本地人运了一枚电磁脉冲炸弹，导致半个河谷城停摆，利维坦重工最后派出机动部队，杀了整整两天两夜…… 可说到底，安迪总不至于坑我吧…… 自嘲的摇头笑笑，希罗拉开窗帘，望了望已经车水马龙的街道，脑子里盘算着待会儿的撤退路线，这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了。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了安迪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 “你打开了？” “没有啊，我就在屋里转了转，看了看外面的风景……” “等等，你往街上看了一眼？” “你放心，我把脸遮住了，而且这玻璃是镀膜玻璃。” “跑，快！” 7 天神武装(上) 7天神武装（上） 走出电梯后，琳达·讨伐之剑一直心神不宁。 灵能武士的「第六感」一直以来都是个未解之谜，有人说它是四大力在生物能量场上的投射，也有人说，这就是神棍的胡诌，什么视线洞察、危机预警、读心、预知未来……统统都是鬼扯。 但安迪明白，这些可都不是什么骗人的东西，所以他才让希罗全程不要和那三个灵能武士对视。 灵能武士之所以强大，并非因为战斗力——碳基猴子是有缺陷的，再能打还能肉身扛核弹？ 灵能武士的威力在于‘玄学’，一对一正面作战，灵能武士未必能胜过高义体化的改造人。 但若是给他们齐全的装备，完善的后勤支持，让其掩盖行踪深入敌后…… 想想兵王骑脸的场面，可怕不？ ………… 此次行动，利维坦重工雇佣了灵能教派，让其派出讨伐之剑暗杀月面工程的核心技术人员——双方其实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灵能教派并不像许多人臆想中那样，是一个高度宗教化的组织。 严格说，灵能教派算是一种‘科学神教’，它们抗拒义体改造，却不拒绝高科技。 琳达所在的精英小组，负责的便是特勤部主管‘伍德’。 特勤部是海德拉生命的眼睛，戳瞎它，会让海德拉陷入混乱，为此，灵能教派特别启用了潜伏在公司内的暗线‘萝拉助理’。 秘书手刃直接上司，而且是特勤部的秘书手刃特勤部的主管，必定会在盖洛大厦掀起波澜，对于一个特工部门而言，内部出现问题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所以在揪出所有内鬼之前，特勤部会停摆。 失去了特勤部的支持，仅凭安保部如何保证盖洛大厦四万员工的安全？ 换而言之，伍德，只是暗杀的开始。 ………… 琳达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 她摇下车窗，抬头看了一眼昧光大厦82层。 “停车。” “怎么了？琳达？”老师转头问道。 “有人在看我。” 说着，她挥手作出唤醒手势…… “我的天神武装被注销了！” 此言一出，车上另外两人霎时色变，天神武装是灵能武士的个人外附装甲，一对一直接绑定，除了灵网管理员，也就是主教大人外，没人能注销。 “你确定！？”老师问。 “我确定，访问日志上有管理员的访问记录！” “难道是主教大人？”另一名灵能武士略一思索，道，“我启动我的帮你看一眼。” “不！”老师制止了他，“天神武装的加密数据流会被冥河探知，远程启动会暴露我们的存在，你们两个，回去看一眼，我先到集合地点等你们。” ………… 激活码3838438。 希罗抱着一支钢铁手臂，在走廊里奔跑着。 30秒前，安迪让他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拿出左臂——他直到那一刻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个机器人！ 输入激活码，暗金色泽的手臂在咔咔声中舒展开来。 ‘音波武器已启动’ 音波武器？ 希罗心中咯噔一跳，该死，这玩意儿是绝对的违禁品，他还敢说箱子和三大公司无关！？ 但事已至此，除了相信安迪别无他法。 顺着楼梯一路向上狂奔，老实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坐电梯，安迪不是已经取得大楼系统的控制权了吗？ 他只要等那几个人进了电梯把他们关在里面，自己可以从容的下楼离开。 该死的！ 要相信安迪，咱们认识一辈子了，他不会坑我！ 他……不会坑我！ 这活儿完了，我要嫩死他！ 抱着手臂在楼梯上一路狂奔，另一只手打开了自己的个人ai，开启蓝牙…… 个人网卡在出发前就拔出了，但蓝牙作为短距离数据传输装置，是集成在脑机上的，安迪让自己打开蓝牙，走楼梯上天台…… 90层、95层、100层…… 没有进行过下肢义体改造，想要短时间内从82层爬到110层不是件容易的事，希罗咬着牙，一路向上，爬到100层时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喘一口气。 抬头看了一眼电梯上的楼层数字，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20层、50层、70层…… 见鬼！安迪在做什么！？ 他不是应该把那些人关在电梯里的吗？ 还有这个速度，这什么电梯！？超速了吧！？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涌起。 咬牙，继续往上爬！ ………… “学长，您在下面守着。” 讨伐之剑都是久经训练的精英武士，大厦这种出口单一的封闭环境，一人上去即可，若有什么变故，外面这人可随机应变。 琳达走进电梯，按下了82层的按钮，上行至20层时咔的停住了。 「滴~电梯故障，请您双手抱头蹲到墙角，救援会在五分钟内赶到」 闪烁的报警红光中，琳达笑了笑。 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上面的确是发生什么事了。 从袍子里拿出一枚指甲大小的金属球，贴在电梯壁上，挥手唤出个人ai。 「万能钥匙已启动」 「系统破解中……」 「破解成功」 「安全阀已取消」 电梯如火箭一般上行。 ………… 在爬到105楼时，希罗终于被电梯追上了。 老实说，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昧光大厦因为靠近环区，修建时间早，所用电梯为缆绳电梯，这意味着它的速度不可能像磁浮那么快，稳定性也差上许多。 可一路爬这几楼，他分明能听到钢缆急速转动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不可思议，是取消了电梯系统的安全阀么？ 这可不是单纯的网络入侵能做到的事。 这得改写系统程式！ 该死！ 跑不过了！ 电梯上的数字飞速变化，希罗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它之前抵达天台了。 站定，举起那只金属手臂，对准电梯门。 不管里面是什么，看来是得打一场了！ 咔！~ 电梯猛的停在105层，浓烈的焦糊味中，金属门缓缓打开。 一个……女人？ 对，是一个披着褐色斗篷的女人。 希罗常年混迹于工厂区，是以他一眼就能判断这个女人没有进行过任何义体改造。 安迪的反应那么大，一副这些人很危险的样子，就这？ 女人也看到了希罗，她的嘴角微微一翘，掀开斗篷，露出了别在腰间的一支……白色长棍？ 是的，那就是根纯白色的棍子，大约一米二三长。 女人握住棍子的一端，轻轻一拧。 希罗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即刻启动金属手臂上的声波武器。 强大的次声波冲击把整个电梯都砸得凹了进去！ 但是，并没有预想中女人被声波撕碎血肉横飞的场面。 她的体表浮现了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双脚离地，整个人都悬浮在空中。 手腕轻抬，一束炽白的光芒从棍子里‘抽’了出来。 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剑！！！？？？ 8 天神武装(下) 8天神武装（下）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你奶奶安迪！ 我跟你说不要招惹三大公司，但你竟然让我去偷灵能教派的东西！ 老虎屁股不能摸，狮子的胡子就能拔么！？ 直至这一刻，希罗终于明白了，那个箱子究竟是什么。 压根不是什么机器人，那是‘天神武装’！灵能武士的天神武装！！！ 白袍、白剑、白箱。 这三者是象征灵能武士身份的标志。 白袍指的是那身永不沾染污秽的白色长袍。 白剑是无坚不摧的光剑。 而白箱，则是他们专属的外附装甲，换而言之就是灵能武士的铠甲！ 当然，过于醒目的标志有时也会带来麻烦。 就比如你在大街上看到一个身穿白袍腰挎白剑背负白箱的人，第一想法是什么？ ‘这家伙穿得这么风骚，一定是个灵能武士。’ 所以，有时灵能武士为了方便行动，会伪装自己的‘标志’，这其中，袍与剑都很容易伪装，唯有天神武装，那一整箱的装甲体积太大，不便携带。 天神武装通常不会随身携带，执行一些需要隐藏身份的任务时，会有专门的渠道帮其运输藏匿——这玩意儿是现代尖端科技与精密制造的结晶，灵能武士本身那些魔法一般的能力加上它，完全就是在世杀神人间兵器！ 盗取天神武装？ 希罗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先例，但他明白，不管是谁，一旦沾上这玩意儿，就意味着永无宁日不死不休！ 三大公司尚且有谈判的余地，而这些高喊着‘心胜于物’的疯子，那可真的是……疯子！ ………… 安迪看着电脑屏幕上一前一后两个相互追逐的热感光点，焦急万分。 但他现在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固件升级中：67%」 升级进度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涨着，希罗现在在107层，作为黑鲨帮的二号人物，他经验丰富，只要他妥善使用好左臂的音波发生器，在灵能武士手下存活五分钟逃上天台应该是没问题的。 安迪担心的是，万一灵能武士看到他的脸，又或者他无意留下什么痕迹……血液、毛发、任何属于他个人独有的东西……那就全完了。 光点不断向上，进度条也在迅速飞涨，终于…… 「固件升级完毕」 「天神武装r3型（编号：无），nui9.0（实验版本）」 「所有者：谷幽」 「系统已加载」 打开远程操作界面，飞速输入指令。 ‘指令：无人机阵列模式’ 8204房间中，白箱缓缓打开，动力输入，那台‘机器人’身上的各个部件在轴承转动声中拆解脱落…… 天神武装是现代人类科技的结晶，其身上的每一个部件共为一体又彼此独立，组合在一起时，是一具铠甲，拆分之后，便是76个功能各异的作战无人机。 其中，手臂与腿部的12个部件搭载了最先进的战术武器，又被称为‘浮游炮’。 ‘指令：无差别净化’ ‘范围：82041房间、82层至天台的所有楼梯间’ 指令下达，12座浮游炮嗖的飞进走廊，眨眼间便抵达作战电脑部署的指定位置。 下一刻。 82层以上，所有楼梯间的玻璃都被凝固燃烧弹所制造的高温高压击碎。 漫天碎玻璃渣之后，是轰然巨响与滚滚火球！ 根据洛卡尔的物质交换定律，凡所经历，必留痕迹，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盗窃，原计划是悄悄将天神武装转移后，再回头用别的方式消除希罗留下的痕迹，如此一来，才称得上万无一失。 但现在事情败露……这是个高科技世界，人跑了，把罪证留下，一样是gg。 12枚凝固燃烧弹会烧很久，足够抹掉希罗的痕迹了。 现在，该想办法把那个白痴从昧光大厦捞出来了…… 继续在电脑上操作。 ‘指令：搜索蓝牙设备’ ‘蓝牙名：ci’ ‘密码：xiluoshigedashuaibi123..321’ 草！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密码长度和安全无关！ ………… 直至此刻，希罗终于明白，为什么安迪让他只拿了天神武装的左臂，打开箱子时，他明明看到了许多更强大的武器。 灵能武士有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单兵作战能力，一对一面对他们时，最好不要抱有什么幻想。 他们所拥有的‘第六感’会让99%的热武器对其失效，因为子弹在射出前，这帮挂壁就会提前闪避！ 所以，想要战胜灵能武士，要么‘炮火覆盖’，要么……手刃！ 但手刃会有另外一个问题。 那便是他们的光剑。 光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冷兵器——事实上，这玩意儿压根就不能算冷兵器！ 光剑是被灵能约束成型的高温等离子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材料能挡住光剑的锋芒，人一旦被那玩意儿砍中，瞬间就会烧成灰……等等！ 好像知道卫生间里的那堆灰是什么了……该死，我刚才尝了一口！ 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希罗在逃窜的同时，疯狂用手中的左臂胡乱射击。 打是打不过的，至于跑……你没看到背后那女人双脚就没沾过地么！？ 地上跑的怎么可能跑过天上飞的！ 想从她手里逃脱，只能不断给她制造障碍，延缓她追击的速度，而那一箱子装备里，没有比音波武器更适合的了。 音波范围极大，她必须每一次都用那种古怪的屏障强行抵挡，而且音波所制造的共振会摧毁一路上的墙体和玻璃，为了避开下坠的残骸，她必须左右闪躲。 虽然她会飞，可两人一路向上，距离不仅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可问题是…… 希罗啪的踹开最后一扇门，眼前是碧蓝如洗的天空。 到顶了。 “天台！！！” 他对着对讲机大喊。 ………… 凝固燃烧弹爆炸的轰鸣声几乎是和希罗的喊声一齐响起的。 “天台！！！” 安迪输完一长串密码，迅速选中所有无人机模块。 「指令：外骨骼模式」 「信号输入：ci」 接着高倍望远镜，他已经能看到对面天台上的两人，因为一连串的爆炸，那个女人的脸色微变，看来是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没关系，销毁了痕迹，只要抓住这个蟊贼…… ！！！？？？ 他在干什么！？ 是死士么？ 不！ 琳达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豁然色变。 “学长，启动您的天神武装，拦住他！” ………… 「信号输入：ci」 「完成武装后，启动隐形模式，撤离至预设坐标……」 输入一长串的指令，安迪抡起移动电脑，将其砸得粉碎扔下天台，然后拉起面巾，冲进电梯： “跳。” “你说什么？” “跳楼。” ………… “跳。” 希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迪，是让他跳楼么？ “你说什么？” “跳楼。”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你奶奶安迪！ 昧光大厦110层高，从这儿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啊！你不是说这活儿很安全你都安排好…… 该死！ 没有时间了！ 身后那个女人已经从门里窜了出来，在天台这么开阔的地方，几秒内她就能抓住自己。 落到灵能武士手里和跳楼？ 我选跳楼。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安迪不会坑我，况且我要是死在这儿，以灵能武士的能力，很快就会查到他。 他只有让我活这一条路！ 所以…… 咬牙往前一个疾冲，纵身一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好想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着眼，用手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如果被捕捉到声纹，会暴露…… 突然，希罗感觉到有什么冰冷而坚硬的东西贴住了自己的脚腕。 那是一支，暗金色泽的右腿，确切说，是右腿甲。 昧光大厦82层82041房，无人机模式的天神武装像是蜂群一般冲破墙壁，飞向下坠中的希罗。 右腿甲、左腿甲、臂甲、胸甲……最后是面甲。 面甲合拢的一刻，纯白的莲花手印标志在希罗的‘后背’浮现。 「谷幽，欢迎使用天神武装！」 喷气装置启动。 金甲的武士扶摇直上。 i！！！can！！！fly！！！ 9 脱离 9脱离 因为旧时代家庭关系的解体，血缘关系变得不重要，家族传承也逐渐淡出历史的舞台。 换而言之，在这个世界，人们往往有名无姓。 名字仅代表你个人，只是一个与人相处时的代号，是一个有意义的称谓又或者是一串数字还是几个不明所以的符号都没关系。 只有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庞大利益集团仍旧保有‘姓氏’的传统，比如，利维坦家族。 又或者是新时代诞生的一些封闭集体，比如，灵能教派。 琳达·讨伐之剑。 琳达是她的名字，而讨伐之剑则是她的姓氏，象征着她来自灵能教派中的对外暴力机关。 既是执掌暴力的机关，那么升迁就肯定需要‘军功’。 所以，这一趟老师‘隆’带着她与学长‘埃迪’来到白银城说白了，就是镀金。 灵能教派重视师长尊卑，学生一生都必须无条件尊敬老师，反之，老师也是你一生的引路人。 琳达与埃迪是隆最优秀的学生。 ——利维坦重工要破坏月面工程，又不方便自己出手，所以雇佣了灵能教派，可是反过来，灵能教派只是受雇者，冤有头债有主，最后这笔账肯定是算到利维坦重工的头上。 隆想培养他最好的两个学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潜入、渗透、暗杀、撤退…… 事后海德拉生命肯定会报复一番，但也有限，毕竟他们不可能真和利维坦重工和灵能教派同时开战。 所以，此次行动看似是从海德拉生命的嘴里拔牙，实际上真没那么危险。 只要不被抓个现行，早早完成任务溜之大吉，最后多半就是不了了之。 所以，当埃迪听到‘学长，启动您的天神武装，拦住他！’时，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眼睁睁看着无人机模式的天神武装冲出82041房间，在半空中完成外骨骼附体，的确，这个时候启动天神武装拦截还来得及，但是…… 他愣了那么半秒，然后马上冲进大厦。 开玩笑，昧光大厦就在环区边上，要是在这儿掀起一场天神武装大战，五分钟之内，就准备迎接铺天盖地的围剿吧。 没时间继续纠缠了。 得赶快把那个杀红眼的小姑娘从天台上拖下来！ 这里一闹，指不定就会对行动造成影响，而且她还丢了自己的天神武装。 她这下可是惹上大麻烦了。 ………… 从电梯下到街上。 安迪看了一眼远处闪烁的警笛，拉起面巾，混进围观的人群，时间刚刚好，距离片区终端自检还有三十秒。 在前世，萝拉助理和灵能教派有关系，且灵能武士可能就住在环区附近的情报是许久之后才获得的。 但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安迪不确定安保部会不会封锁这个区域，可能性不大，因为对他们来说，目前所知的仅仅是‘昧光大厦被炸，发现了疑似天神武装的东西’——现在才六点半，距离冥河发现伍德没有打卡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尽快离开。 推开湍急的人流，安迪从一个僻静的监控死角下到下水道。 自古以来，下水道都是藏污纳垢之地，不知多少阴谋诡计在这里销声匿迹，依照公司的个性，自然是要严加监控这个地方的，不过仅限环区与中央区。 因为外城区是个八千万人的超级城市，排污设施本就复杂得吓人，再加上公司对外城区疏于管理，私动土木的情况更是数不甚数。 不是管不了，是不想管。 漆黑、潮湿、恶臭…… 进入下水道后，安迪没有随意移动，而是开启了左手皮下的照明灯，打量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义体改造风行的时代，但像安迪这样有限度皮下植入智能设备，不进行躯体及器官大改的情况并不能算是义体改造，顶多算‘个人智能辅助设备’。 确定这地方除了恶心外没有任何问题后，唤醒个人脑机，进入开发者模式。 修真程式是很复杂的东西，要根据不同的条件不断作出修改，但所幸第一阶段‘炼炁’基本上是不变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必须尽快把炼炁功法编好。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里编，而不是先去和希罗汇合？ 因为他没网。 这是个没网寸步难行的时代，个人网卡拔出后，虽然脑机里还储存着下水道的地图，可无法进行卫星定位，鬼知道自己在哪里？ 再说有地图又有什么用？ 真正详实的地图只有城管部才有，网上下的那些版本根本就不可信。 是以他现在只有等待。 大约半小时的工夫，一架巴掌大小的无人机停在了安迪面前，一番扫描后，无人机迅速返回。 给天神武装最后的指令是开启隐形模式，带着希罗跑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进入下水道，重新变换无人机阵列，找自己。 他不担心灵能武士会追击希罗，除非他们想死在海德拉的导弹下。 也不担心希罗跑不出去，那可是天神武装，在没有被海德拉提前锁定的情况下跑还是没问题的。 唯一要担心的是…… “安迪我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你奶奶！！！” 灯光自下水道尽头扫来，希罗从天神武装中跳出来，一手直接抓向安迪，却被后者巧妙的一个侧身勾腿。 啪！~ 平地摔。 “王八蛋你竟然还敢摔我！” “诶！~别动！”安迪向后一跳，“我可跟你说好，就你这点水平即便有义体双臂也不是我的对手，先消消气，账咱们可以慢慢算。” ………… “你放心，她没看到我的脸，再加上你把上面30层的楼梯间都炸了，应该没问题——草你奶奶！” 希罗抹了把脸上的污水，仍旧有些骂骂咧咧，但却离安迪远远的，刚才他大概被摔了5678910次？ 义体者与改造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义体者仅有义体改造，就像希罗，双臂力量再大，打不到人有什么用？ 而改造人先改造的是全身神经系统，从灵敏度上讲就和义体者是两个概念，义体要与你的脑子100%联动起来，才会发挥出义体的价值。 希罗虽然有双碳钢的手，但从‘义体化’的角度说，仍旧是0。 “不，还是有两个问题的。”安迪说，“车还在车库里，如果详查……” “车是三手帮的。” 希罗笑了笑，安迪也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对从小混迹在工厂区的希罗来说，脏活怎么做，他太懂了。 “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希罗问。 “天台上，可能有我的痕迹。” 因为仓促撤退，安迪只来得及把移动电脑砸碎扔掉，一百多楼扔下去，碎片早就不知道飘哪儿去了，但天台上仍旧有可能会捕捉到自己的毛发、气味之类的。 “所以其实你才是最危险的？” “不，我的档案在公司里，灵能武士不可能查到。” “那你担心什么？” “公司里有内鬼。” 10 日久见人心 10日久见人心 2077年12月26日，早九点，盖洛大厦主楼66层，特别行动部，主会议室。 气氛很凝重。 罗塞副主管指着全息图像中，脑浆流了一床的伍德主管，唾沫横飞的说着。 此刻，这间小小的会议室挤满了人，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艾娃副主管外，特勤部全体核心人员，共计78人全部到齐。 特勤部是个特殊的地方，因为它执掌情报的特性，技术员工是无法升到p5以上的，到了p5高级工程师，就必须转行政，通过考核，拿到m5专员的权限许可，才可继续升职，反之，如果你干到了m5但技术一点儿也不懂，一样没法升职。 技术与行政有时天生就是矛盾体，能把两者很好的揉在一起，自然是人中龙凤。 特工，谁不是全能的？ 特勤部员工几乎不会外调，你进了这个门就得一辈子待在这个体系里，除非公司开除你——这和死差不多了。 而上级的权利来自下级的能力，你手下都是精兵强将，你自然就举足轻重。 所以伍德主管这个m7和楼里其他那一百多位m7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特勤部的主管往上升是什么呢？ 是9级员工，m也好p也罢，一定是调回总公司直升9级，从无例外。 9级，这可是真正的管理层了。 “情报部门的主管死在自己家床上，秘书不知所踪，你们这帮蠢猪！这是你们的耻辱！是特勤部的耻辱！公司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蠢猪！！！” 罗塞副主管暴跳如雷，已经发了快一个小时的火，安迪很能理解他，如果是前世，他现在恐怕也像罗塞副主管一样如坠冰窟。 不过既然已经听过一遍了，那就没必要再听一遍。 现在他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单手在桌下虚挥。 增强现实的好处就在这儿，别人根本看不到你在做什么，因为你眼前那个屏幕，就是一束投射在视网膜上的光。 两个半小时前，他和希罗在下水道里分手。 希罗当然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这就是安迪找他的原因：除了知根知底信得过之外，他所处的环境容不得他出半点儿事。 黑鲨帮，其实就是个工厂区贫苦下层阶级抱团取暖的地方，自老祖母倒下后，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把帮派扛在了肩膀上。 在利益面前人是靠不住的。 那什么时候靠得住呢？ 没有退路的时候。 出卖安迪的利益自然巨大，那可是灵能教派啊。 可一旦出任何一点儿问题，希罗无法承受，这也就是为什么安迪从开头就要瞒着他的原因，为了帮派着想，他不会冒那种特别大的险。 直接说明他不会去的，现在他去了，也就没有意义解释什么了。 因为大家在一条船上。 他会把天神武装带回去藏好，等待安迪的下一次指示——这事儿当然还不算完，许诺给希罗的那笔巨大的财富还没兑现呢。 偷取天神武装，是为以后打算。 修真者在完成筑基之前战斗力低下，对付对付手持枪械的普通人没问题，但要遇上灵能武士和高义体化改造人可讨不到好处。 筑基，那得是百日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连丹田的问题都没解决，得有点儿自保能力。 当然，天神武装在白银城是没法用的，也没必要用。 我可是海德拉的正式员工呐，你没见利维坦要暗杀公司员工都必须雇佣灵能武士么？ 只要不遇上灵能武士和高义体化改造人，海德拉的安保无人机会为我扫清一切威胁，至于遇上怎么办……等等，这好像是个g？ 总之前世是没遇上的。 ——好吧，其实安迪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因为现在还处于一个‘努力工作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的阶段，闷声发大财在这次事件中给自己捞资历，尽快完成炼炁准备植入丹田才是正事。 所以多余的安全保障对自己真的不是那么必要也没那么迫切。 真要遇上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得智取，不能力敌。 公司才是我温暖的港湾。 所以，安迪只留下了天神武装的背甲部分，也就是那个狭长的梭形网络无人机，对，现在就穿在他衣服底下正调试呢。 背甲部分，主要是天神武装的联网装置，智能时代信息就是一切，信息的安全高于武器的强大，因为真正强大的敌人一定有瞬间击杀你的能力，只看谁的动作更快。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条件，所有人都会给自己弄个加密网络。 但是很遗憾，真有这种能力的人，或者说组织，只有三大公司、灵能教派，和荒土上最大的几个抵抗集团。 昨天重生时安迪第一个头疼的问题就是没法安全上网。 而天神武装的背甲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信息流自灵能教派的专线通过，就像是一个洋葱路由器，有了它，安迪才能发挥自己现阶段最强的武器。 不知是谁能先尝到来自50年后的病毒…… 真要遇上什么生死攸关的时刻，大不了直接入侵公司主网，给他\\她\\它来一套快递洗脸。 “公司已经下文件了，上面对我们的工作很不满意！特勤部从即日停止一切工作，直到公司调查出结果。” “那我们手上的工作怎么办？” “安保部会接手的。” “安保部？那些傻逼大老粗能干个什么？弄了一堆临时工现在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那我能怎么办？伍德主管死了，公司又不授予我们环区加密数据的读取权限……” “在座的诸位，都考虑考虑外调的事情吧……” 罗塞副主管的痛骂渐渐变成了低落的讲述，然后会议室里议论四起，虽然没有听，但安迪很清楚他刚才说了什么，简单说就是…… 算了，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在前世，安迪是在许久之后才明白了他说那些话的意思。 他以为只有一层，其实有好几层。 总之，该他登场了。 整理衣领，准备起身。 个人脑机突然收到了消息提示，来自杉山莉映。 杉山莉映：‘ψ(*｀ー′)ψ你今早竟然不叫我！’ 今早，安迪在下水道和希罗分手后，先回了情人酒店，在那里插上网卡，才搭车返回公司，他没有叫杉山莉映，因为自信。 不管叫不叫，她肯定是要睡很久的。 看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很显然，她今天已经算是旷工了。 舔了舔嘴唇，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久违的愉悦，键入消息： ‘今晚八点，我家，我喜欢制服诱惑，东西你自己准备。’ ‘？？？’ 打开存储空间，把视频发过去，大约过了几分钟。 ‘你这是威胁我的意思！？’ ‘发给你的是底本，我这里已经全删了，就是让你温故温故昨晚的美妙时光。’ ‘什么意思？’ ‘我很喜欢和你睡觉。’ 安迪没有说假话，他真的很喜欢和杉山莉映睡觉。 但这也并不是全部原因。 杉山莉映，是个机械冶金双学位的中级工程师，她可以使用公司里的一些设备，这会对安迪很有帮助…… 当然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问题，如果是前世他相信杉山莉映会听话的。 可如今两人算是刚认识，老实说吧，就是**而已。 人家不会为你做那么多的。 但是没关系，两世为人，对于感情，安迪只信一件事。 日久见人心。 我没开玩笑，真的。 11 萌新没人权 11萌新没人权 “内个……我，我想说件事……” 安迪颤巍巍的站起来，作为一个刚入职的新人，一个十九岁的外城区街头小子，他被伍德主管这件事吓坏了，对未来的恐惧加上自卑再加上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的忐忑——在前世的此时此刻，他就是这样一个心情。 “昨天中午，伍德主管让我整理环区监控数据，他给了我读取加密数据的来宾账号……” 会议室里一团乱，几乎没人注意到他‘弱弱的’说了那么两句话。 至于乱的原因…… 第一是羞愧。 不要小瞧公司的团队建设，员工一辈子都在这个体系里，一切都和公司绑在一起，兴衰荣辱与共，90%的人，包括前世的安迪，是真的有公司荣誉感的，特勤部一直都有超然地位，出了这么大的事，真的脸上无光。 第二是恐惧。 大家都是搞情报的，公司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再了解不过了。 从罗塞副主管刚才的叙述来看，很简单，上级已经不信任特勤部了，不授予特勤部环区加密数据的读取权限，意味着特勤部是真的停摆了——不是因为公司的命令停摆，而是客观上失去了工作能力。 而后让安保部接管工作，则潜藏着更可怕的事实：公司要让安保部调查特勤部。 海德拉这样的大公司里，当然存在着部门之间的利益之争，特勤与安保，管辖权高度重合，本来就是天生的死对头，与其上面派人下来查，不如直接交给安保部。 安保部肯定会‘秉公处理’的。 不论最终的调查结果如何，可以肯定的是，这间会议室里会有至少一半的人被外调。 外调分两种，要么出去镀金攒够资历回来升职，要么……你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外勤部不存在前一种外调，正常情况下人事变动永远在本部门里。 后一种外调真的和死差不多，调到荒土上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每三年没有人事变动就会自动贬职降薪，对于安迪这个刚入职的新人来说，三年后他就会变成p1临时工，再过三年就被解聘，然后失去一切成为荒土流民，在饥饿与病痛中死去。 所以在前世，他刚听罗塞副主管说完情况后，真的如坠冰窟。 “我……我刚才发现，我的子账号权限，好像还可以用……” 小声的话语被淹没在聒噪的议论中，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罗塞副主管的目光突然投到安迪身上。 “你说什么？” “我说……” “都他妈给我闭嘴！” 罗塞副主管一声大喝，然后定定的看着安迪： “安迪，你能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吗？” “我说……”安迪深吸一口气，“昨天中午，伍德主管让我整理环区监控数据，他给了我读取环区加密数据的来宾权限，刚才我看了看，这个子账号还能用，而且……而且已经自动晋升为管理员。” 会议室里安静了那么两秒，然后轰然炸锅。 “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 罗塞副主管控制住秩序，看着安迪： “链接投影仪，把昨晚伍德主管家门口的录像放一遍。” 安迪接入会议室投影仪，很快，昨晚伍德主管家门口的录像在桌上播放起来。 “识别伍德主管，标记他出现的时间。” “跳到下一个节点。” “跳。” “再跳。” “跳。” ………… 十分钟后，会议室里所有人看完了昨晚伍德主管家门口的录像，他们看到昨晚8点，伍德主管和萝拉助理搂搂抱抱着走进家门，也看到了今天凌晨3点51分，萝拉助理一个人行色匆匆离开，根据视频分析，她的身上还沾有血迹。 破案了，极有可能是萝拉助理杀了伍德主管。 然后这事情就微妙了。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前一刻大家还心有戚戚，为有可能到来的外调而担忧不已。 可现在…… 希望重燃。 刚才会议室里为什么会这么乱？ 是因为公司命令外勤部停止工作，接受调查么？ 不不不。 是因为‘我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外勤部的强大是因为掌控了环区监控，可以调阅每个盖洛大厦员工数据，再加上伍德主管本身的特殊权限能让安保部配合工作。 数据+人力，这才是外勤部的强大之处。 可伍德主管一死，没人指挥得动安保部了，公司又不授予权限，数据也查不了。 这等于又瞎又瘸。 而现在，拥有了环区监控权限……你要知道，安保部到现在还以为萝拉助理是被绑架了，在追查她的下落呢。 “罗塞副主管，我，我是不是应该把权限上交啊……”安迪弱弱道。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所有人都看着罗塞副主管，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是个可怕却又充满希望的答案。 这屋里全是特工，所有人都明白，唯一的生路就在这个答案里——当然，前世的安迪是不明白的，他只知道，不报告是背叛公司。 “咳，安迪，你第一次时间向我报告伍德主管和环区监控权限的事情，这很好，你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但是……我并没有权力接受权限，因为这是m7级别的特种权限，必须经过公司审批……” “那我……直接向公司报告么？” 罗塞副主管沉默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安迪，我……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向公司报告。” 罗塞副主管深吸一口气，扫过会议室里每一个人的脸，缓缓道： “诸位，我想你们都明白，如果把后面的事情全都交给安保部，我们是个什么下场？外调，降职，移除所有芯片然后解聘，一生都无法回到城市，只能流浪在荒土上，饥饿，被流民劫掠追逐，最后在辐射病的折磨中痛苦的死去？” “哪怕你有幸不被外调，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履历里有这样的污点，永远都无法升职，只能看着那些后来的年轻人一点点超过你。” “你们想要这样吗？” “不想。” “不想。” “不想！” 拒绝声此起彼伏，有人站了起来，安迪认识他，他是罗塞副主管的直接下属，不过时间太久，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 “罗塞副主管！伍德主管之死，一定和月面工程有关，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利维坦要对公司员工下手，一定要深入环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公司最看重的是能力，最在乎的是结果，只有在接下来的暗杀战中胜过利维坦，才能洗刷我们的错漏——更何况，安保部就是帮只会养猪的大老粗，保护公司员工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特勤部的责任！” 安迪心中暗笑，剧情还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呢。 什么保护公司员工生命财产安全，无非就是留下环区监控权限，特勤部才能继续运转，只有先于安保部揪出那些潜入白银城的暗杀者，才能将功折罪。 如果说刚才这屋里还有人抱有幻想，那么自从看到是萝拉助理杀了伍德主管后，所有人都被逼到绝路上了。 情报部门最高长官的秘书干掉了最高长官，所有人集体外调重组特勤部也不为过，毕竟公司最不缺的就是人。 唉，可惜这一世，还是没有人问我的意见呢。 决策你们定，功劳你们领，万一出事儿，锅我背对吧？ 看来无论在哪里，萌新都是没人权的。 12 打工人，不加班! 12打工人，不加班！ ‘我很喜欢和你睡觉。’ 杉山莉映看着虚拟屏幕上的文字，愣愣出神。 过了那么五六分钟，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回复的必要了。 正常情况下——我是说，两个人都是正常人的情况下。 男方不会才认识一天就说出这么‘露骨’、‘下作’的话。 而女方，相信我，她会立即回你一句‘臭傻逼’然后直接拉黑。 杉山莉映喝了一口水。 现在她已经回到了家，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睡袍，今早醒来时已经很晚了，紧急向上司告了个欠，然后把下午的假一并请了，因为平日工作认真负责，倒也没受到什么刁难。 关于昨晚的记忆，她并不是一点儿都没有。 那些躁动与狂野，在脑子里喷薄如烟花，然后尽付欢愉， 都是些不甚清晰的记忆，但感觉却很真切。 杉山莉映又喝了一口水。 打开安迪传过来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四五六七八遍…… 从最初的惊惧到愤怒再到担忧，接着担忧消失不见了。 心里空落落的。 需要什么东西填满。 杉山莉映喝了第三口水。 冰凉的液体从唇齿进入，自喉间向下，淌过胸口，沉入肚子。 手指顺着那条冰凉的轨迹轻轻撩过。 不知为何，指尖划过之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腹中有火焰腾起。 然后手指又向下。 再向下。 嘤咛。 杉山莉映拿起桌上的小包，迈着泥泞的步子，慢悠悠的，摇摇晃晃的，走向卧室。 解开睡衣，打开卧室的一道小隔门。 正式员工会在环区分到一套小别墅，一个人是住不了这么大屋子的，所以你愿意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打开灯，微熏的光芒照在杉山莉映洁白的肌肤上。 这个地方，本应叫做‘衣帽间’。 但杉山莉映没有那么多衣服。 走到墙边，打开小包，把昨晚的纪念全都拿出来。 首先是鞭子，踮起脚，挂到墙上。 然后是手铐，拉开抽屉，整齐码好。 接着是口球，哦对了，口球得先洗干净。 屋里屋外奔忙着。 所有的纪念品都回到了它本来的位置。 然后，鬼使神差的，杉山莉映走向了‘衣帽间’的一个大柜子。 柜子里，有很多安迪让她今晚准备的东西。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每个人都得有点儿小爱好。 ---------- 上午的会议开了很久，关键转折点在安迪自曝自己这里还有一个环区监控权的子账号。 伍德主管死后，这个子账号实际上就成了主账号。 安迪当然要拿它去捞些好处，但他不能真把这玩意儿黑下来。 得找一个最妥善的处理方式，那便是‘还’给特勤部。 上一世安迪也是这么做的，当然，原因仅仅是因为害怕，那时候才十九岁，初生牛犊哪懂得公司里这些弯弯绕绕，但歪打正着，反倒撞上了最完美的一种方法。 事实上，上一世在被公司除名前，安迪一切都顺风顺水，宛如天命之子。 所以再照着走一遍就行了。 ‘归还’账号后，会议室里吵了很久，先是一部分人觉得这样做无异于背叛公司，风险太大，事后不成清算会更加严厉。 但后来艾娃副主管紧急连入了远程会议。 特勤部总共两个副主管，罗塞管行政，艾娃管技术。 艾娃也赞成先暂时把权限留下来为己所用，当然，原因并不是怕被外调。 艾娃是高级技术型管理人员，她的职业生涯不会受这次事情太多影响。 “特勤部丢的脸，必须由特勤部找回来！” 这是她的原话。 之后便是制定方案。 这又吵了很久，因为罗塞副主管要求所有人打乱原有分组重新随机分配，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他们眼下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出了这个门就直接向公司告密！ 这又吵了很久。 罗塞副主管一把把枪拍在了桌上： “从现在起，所有人进入一级战斗戒备！所有人向我直接汇报！分组成员之间，局域网链接，共享数据流，相互监督，不经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向公司发送加密信息，如有异常，就地处决！” “只要48小时，我们只有48小时！48小时之内，揪出幕后主使，在场所有人都是盖洛大厦的功臣！” 他已经豁出去了。 这种命令无异于煽动下属背叛公司。 罗塞副主管，和艾娃不一样。 他是行政型管理人员，无论这件事最后的调查结果是什么，他都是首罪。 横竖是个死，无非就是快死慢死的区别，不如搏一把。 最后，则是具体的行动问题。 现在有环区监控，但这玩意儿还派不上用场。 特勤部的力量来自环区监控和伍德主管对安保部的指挥权。 目前可以推测，伍德主管之死大概率和月面工程有关，后续应该还有大规模的暗杀行动。 可这不还没开始么？ 暗杀者都未必在环区里，有监控又有什么用？ 真要查蛛丝马迹，得安保部帮忙，他们掌控着外城区的监控数据，那里才能找到线索。 可问题是，伍德主管死了…… “那就把安保部的服务器黑了，”艾娃副主管说，“我们是海德拉生命的特勤部，白银城没有我们黑不进去的地方！” “这……艾娃副主管，真要这么做？”罗塞瞪着双眼道。 “从同意你们扣下环区监控子账号的那一刻起，咱们就在一条船上了，我只希望大家既然要做，就拿出干劲来！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好！！！” “就这么干了！” “被外调和死有什么区别，不如就在这里赌一把！” 安迪看着又变得热闹起来的会议室，心中暗自摇头。 许久之前，他也曾是热血沸腾中的一员。 这就是公司。 这里派系比部门还多，有人懒懒散散争权夺利，也有人一腔热血兢兢业业，可无论加入公司的理由是什么，能来到这里，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庸才。 谁不是聪明绝顶坚毅不拔？ 所以公司永远僵而不死。 ………… 会议之后，罗塞副主管又拉着几个5级以上的管理层开了个小会，安迪作为权限工具人，自然也在列。 会议内容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具体的工作安排，散会后罗塞副主管把安迪留下了。 “我待会儿会调几个人给你，加上明天回来的艾娃副主管，你们组成一个技术小组，把特勤部每一个人都深度分析一遍。” 罗塞是在查内鬼。 出了伍德主管的事情，任谁都会做些防范，不过安迪还是要明知故问一番，否则岂不是显得太老成？ “您这是怀疑我们内部……” “只是个怀疑，安迪，不用担心，另外……”罗塞看了一眼全息影像中的艾娃，“我要你们在中午之前，做一些东西出来，能在技术层面上杜绝有人向公司告密，可以吗？” “这个……”安迪看了一眼影像中的艾娃副主管，她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两个人是在试探自己，很好，直接领导的关注才是升职的第一要素。 “完全可以！”他肯定道，“我半个小时内就能写出这个程序，不过需要您让每个人都向我开放脑机端口。” “很好，”罗塞满意的拍了拍安迪的肩膀，“好好干，年轻人，我听说你是这次考试中it分数最高者，挺过这个难关，你就是特勤部的英雄！” “不过有一件事，我得跟您报告。”安迪道。 “什么？” “下午我预约了三级自然体强化，得去68楼的强化部，不过时间不会太久的，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刚才罗塞副主管随机分配小组让组员互相监督，安迪和他一组。 “三级自然体强化？你才刚入职哪儿来这么多钱？” “问信贷部借的……” “年轻人还是少和信贷部那帮吸血鬼打交道，时间不能改么？” “恐怕不行，三级自然体强化用的是活性针剂，过了时间就无效了。” 罗塞想了想，道：“没关系，你去吧，中午之前把程序给艾娃副主管，下午你放假。” “额……还有一件事。” “还有事？”罗塞皱了皱眉。 “我晚上得回家。” 先不说48小时内，特勤部所有人都要成组互相监督，就眼下这个节骨眼，所有人都要无休干活，回家？ “你晚上要回家？” “对，”安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女朋友还在家里等着呢。” “女朋友！？” 罗塞瞪大了眼睛，声调里也有着股不可思议的味道。 就这？ 就为了滚个床单，你就要把加班这么神圣的事情甩下！？ “可以，”影像中的艾娃副主管接过了话头，“只要你交的程序让我满意，晚上我给你放假。” 安迪满意的笑了。 我今天浪费了一早上时间陪你们这帮俗人玩争权夺利的低级游戏，你们竟然还想让我加班！？ 男欢女爱，天道人伦！ 天塌下来也别想耽误我回家和莉莉睡觉！ ----------- ps：说三个小事儿~?乛?乛?~嘿，嘿嘿嘿~ 第一，今天下午六点，本书终于改签约状态了。 第二，小鲤鱼突然发现起点的月票机制改了，现在只要书签约了就能投月票。 第三，综上所述，小鲤鱼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13 蓝红能量转化法 13蓝红能量转化法 萝拉助理的情况是个谜，在前世，安保部最终找到了她的骨灰，被灵能武士的光剑灭口，自此线索也就断了，再往后就是白银城里和灵能武士的情报战、暗杀战了。 安迪因为被划入了自审小组，这整件事的前半段，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他没有出过外勤，所以也没有正面碰上过灵能武士。 自审的最终结果是特勤部里没有别的内鬼。 毕竟是情报部门，哪儿那么容易渗透，最后真正查出内鬼的地方是安保部和信息安全部，但因为安迪的层级还没有到那儿，所以内鬼究竟是谁，他不知道。 其实这些本来都不用关心，可今早昧光大厦的事，做得还不够完美…… 半小时后，安迪把程序交给了艾娃副主管，她非常满意。 怎么可能不满意呢？ 毕竟这个可以实时读取每个特勤部员工脑机信息流的小程序，是她写的啊。 饭后，依照预约，安迪来到了68层的强化部。 四级以下的自然体强化不像许多人想象中那样要动大手术，打针就行了，三级需要打七天针，然后再花一周的时间运动吸收。 因为是活性针剂，所以造价非常昂贵，只能实验室产出，且八小时后就会失去活性。 这也是自然体强化难以推广的重要原因之一。 「安迪员工（编号：207700002），请稍等，距离汉森医生的上班时间还有11分56秒。」 ai助手将安迪安排在了汉森医生的休息室，如是说到。 安迪看了看时间，1点49分，下午才上班？ 昨天早退，今天请假，汉森医生这么忙的吗？ 没关系，等就等吧。 安迪在休息室转了起来。 很有趣，这竟然是个颇有东方情调的休息室，木制的陈设，古色古香，红木小茶几上摆这个熏炉，幽香缭绕，一侧的架子上有许多盆栽奇石，墙上还挂着几幅水墨字画…… 安迪突然看到了侧面墙上的一幅画。 他眯起了眼。 这是一副人体经络图。 经络，一个很抽象的玩意儿。 简单直接的答案是‘炁的运行脉络’，可要是这么回答，就得有个前提条件——炁是存在的，对吧？ 在灵能被发现前，无论是炁还是经络，都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这事儿说来话可长了，得从海德拉的建立开始说起。 海德拉生命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发迹于旧时代晚期，其创始人‘赫曼·海德拉’一生致力于攻克海夫力克极限，达到永生。 其曲折的创业过程简直可以写一本小说了，总之直到他死也没达成夙愿。 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首先，新时代开启时，这个世界上只有海德拉一家巨型企业，因为这才是超级企业的发展规律，不断兼并融合，强者越强弱者越弱，最后肯定只剩一个，怎么会有三个呢？ 其次，赫曼·海德拉虽然没有达到永生，但一生留下成果无数，从事后往前看，他最大的财富，应该是‘调整者’，或者说，基因编辑技术。 对，就是那个击垮了旧时代婚姻制度的‘定制婴儿服务’，男人只要提供精子，女人只要提供卵子，海德拉就会为你匹配另一半，然后你告诉海德拉，你想要的性别、发色、瞳色、甚至是智商，十个月后，你就会有一个完美孩子。 这种孩子，被叫做调整者，在早期的时候，调整者出过不少事故，因为这毕竟是最复杂的基因技术，直到后来，海德拉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技术不断成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赫曼在部分调整者孩子体内发现了‘灵能’。 这是一种奇妙无穷的玩意儿，它会产生一个生物能量场。 在这个能量场中，强核力、弱核力、电磁力、万有引力，得到统一。 这四种力是宇宙中所有的力了，所以灵能无所不能。 这玩意儿的价值有多大，只要是个略懂物理的小朋友都懂。 但赫曼却放弃了灵能。 因为灵能几乎是个全新的学科，一切研究都要从头开始。 他已经太老了，等不起了。 他梭哈更靠谱的生物技术，希望以此延长寿命，而这，直接导致了海德拉的分裂。 不满经费被砍，研究暂停的灵能派出走，海德拉霎时陷入混乱，大量产业被羲和科技和利维坦重工吞并，这才有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而那些导致海德拉衰落的灵能派，则在荒土上和荒土流民一同成立了‘灵能教派’。 起初的灵能教派非常弱小，因为海德拉的追杀，他们不得不在荒土上东躲西藏，别说三大公司，他们甚至连稍微大一点的荒土抵抗组织也无法对抗。 直至十年后，也就是差不多距今70年前的时候，灵能教派从古籍中总结出了‘蓝红能量转化法’——这个方法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炼炁术’。 对，灵能，就是炁。 ——只是名字不同罢了，实质上是同一个东西。 精，体魄能量，灵能教派称之为‘红能量’。 元，精神能量，灵能教派称之为‘蓝能量’。 炼化精元，灵能教派称之为‘蓝红能量转化’，所炼得之炁，便是‘灵能’。 灵能教派因为一些宗教因素，也为了配合那些低教育程度的荒土流民理解需要，几乎把所有名词都换了，除了‘经络’。 因为这东西真没办法用别的语境解释。 事实上，并不是赫曼发现了灵能，应该说，是他开启了灵能。 在远古时代，许多文明就掌握了一些灵能的初级用法，针灸便是其中典型。 针灸所依照的经络图是精与元融合的路线，精元在经络中运转，逐渐融为一体，最终变成炁。 但人的经络天生就是‘堵塞’的，精元无法通过，所以便无法炼炁。 针灸扎至穴位时，可暂时疏通出一小丝供精元通过的缝隙，精元通过，便可转化出微量的炁，所以它才有那么多无法解释的妙用。 而赫曼的基因编辑技术，无意中打开了一部分阻塞的经络，而且这种基因上的改变是会遗传的，自新时代开启至今，调整者婴儿大量诞生，而后孕育下一代，每更迭一个世代，婴儿体内先天畅通的经络就会更多。 到今天为止，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大约20%的人成了‘骨骼惊奇的修行奇才’，又或者用灵能教派的语言，他们生下来就是‘灵能敏感者’。 但是很遗憾，安迪并不是灵能敏感者，即便是，他也不会走这条路，因为他有更好的。 灵能教派的修行方式是以蓝能量为主（元），引导红能量（精）在经络中运转。 运转的同时，蓝红能量融合，便会自动产生灵能。 在不断的运转中，用灵能打通更多的经络，从而使灵能产生的速率更快。 当一个灵能敏感者打通任督二脉后，他便成为了灵能武士。 灵能武士转化灵能的速率极快，所以他们能形成强大到足够影响外界的能量场——这可是统一了宇宙四大力的能量场，近乎万物真理了，所以灵能武士不管拥有什么能力都不奇怪。 当年，灵能教派在被海德拉和荒土抵抗集团逼到绝路的时候，第一个灵能武士从高温等离子电浆中拔出了光剑。 据说那家伙刀枪不入，不眠不休砍了三天三夜，然后两腿一蹬，死了。 这就是灵能武士的优点与缺点。 他们的灵能是即时产生即时使用的，所以只要力气不枯竭，意识不崩溃，就可以无休止的砍到天尽头去。 可这种要用的时候直接产生，不用的时候无法储存的方式，注定了他们所制造的力场有限，所以灵能武士再强也没法肉身扛核弹，他们仍旧无法超越血肉之躯的极限。 而且人体制造精元是会有损耗的，你要是砍得太猛，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砍得油尽灯枯了。 灵能武士的终点，也不过就是打通全身经络，灵能生生不息，成为超人。 超人，也会流血。 14 天下布狗 14天下布狗 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点，2077年，安迪确信……没有人，比我更懂灵能。 所以当他看到这幅经络图时，感觉…… 三大公司都在暗中研究灵能，可这种研究，和当年海德拉生命的研究完全不同。 最初的灵能，是赫曼在实验室里探知的，这是个偶然现象，就像苹果砸在了牛顿的脑袋上一样，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赐。 掌握了‘第一次亲密接触’的资料和数据，所以当年海德拉的研究才得以进行。 而当年灵能派带走了所有研究资料，什么蓝红能量，什么生物力场，统统都带走了，一点儿都没给海德拉留，也正因如此，海德拉才通缉了他们整整十年。 现在，对三大公司而言，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灵能这种玩意儿，可这东西到底是啥，怎么来的，如何使用……一无所知。 ——所以你能明白安迪看到这幅图时的感觉了吗？ 在海德拉，这个灵能最初被开启的地方，有人把宝库的钥匙，挂在了墙上。 感觉……好微妙。 应该是个巧合吧，经络图也和一些古医学有关，汉森医生是个医生，他的休息室里有这个不奇怪，而且看这屋子的陈设，他似乎还是个古东方文化的爱好者？ 再说，如果海德拉的灵能研究已经到了经络图这一步，那距离突破不远了，而安迪前世就没看到过海德拉的灵能武士。 ………… 下午两点过三分，安迪终于见到了迟到的汉森医生。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深黄色的皮肤，塌鼻梁，眼睛很大很黑，因为‘海德拉换头、换皮科技’的存在，在这个时代，以外貌判断人的年龄是不靠谱的——年龄，本身也没有意义。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看看……”汉森医生换上工作服，挥手翻看安迪的个人档案，“唔……安迪，特勤部……你才十九岁！？” “是，十九岁。”安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你是技术员工，应该不常出外勤啊，怎么会想要做三级自然体强化？” “女朋友要求的。” “女朋友？”汉森医生露出玩味的笑容，“这简单啊，换个生物义体，比你做这个强多了。” “一次到位嘛，而且我听说生物义体不好用……没原装的感觉好。” “嗨，那都是老技术了，现在的生物义体比你那小泥鳅强多了，”汉森医生挥挥手，话锋一转，“中午吃饱了吗？” “吃饱了，另外，我不是小泥鳅。” “没关系，待会儿我看得到。” 汉森医生拉开手术室的门：“进来吧。” ………… 注射完活性针剂后，需要进行大量运动，以促进吸收，在下一次注射前，要尽可能保持身体的‘饥渴’，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强化效果。 所以两次注射之间，只可有一次饱食。 至于运动，这个当然没关系，晚上的运动都安排好了。 安迪脱光了衣服，躺到手术台上，汉森医生看了看，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你这个还是比生物义体弱。” 安迪正想争辩——不争辩不行啊，这绝对不能忍的！ 汉森医生已经转了过去：“古法和现代科技，选一个。” “什么？” 他转过身来，左手是个红木的盒子，右手则有一堆针管： “注射强化剂之前，得先让你整个身体都兴奋起来，如果是现代科技……” 他抬了抬右手的针管：“我得给你打一堆药，肾上腺素之类的。如果是古法……” 他掂了掂左手的盒子：“针灸。” “针灸。”安迪果断点头。 “你知道针灸是什么吗？” “不知道，但是想试试。” 安迪当然知道，他也的确想试试。 前世他只接受过灵能武士的针灸，因为灵能的作用，这种古代医术在他们手里真的堪称奇迹。 但普通人的针灸，他还真没试过。 ………… 针扎在身上会有轻微的刺痛，就像被蚊虫叮咬了一样。 可有些地方又不会，扎下去完全没感觉。 安迪对经络稍微有些了解，可针灸是一窍不通，一眼扫去，只能看到自己全身的许多穴位都扎着针，密密麻麻的。 大约二十分钟，汉森医生终于把安迪扎成了个刺猬。 通上电之后，针身微微震动，穴位会有一些麻痒，然后能感觉到极细微的，若有若无的热流在身体里窜动。 这便是……灵能？又或者根本不是？ 上一世，植入丹田不到一个月就强行筑基，丹田里所凝聚那些炁从来就舍不得用，所以他到现在，还真的不了解那是种什么感觉。 “躺半小时，就差不多了。” 汉森医生拿放下针盒，坐在一旁默默的挥动手臂，应该是在浏览自己的信息板，上网冲冲浪什么的。 安迪躺了差不多六七分钟，很神奇，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亢奋了起来。 很想动，下来走走跳跳。 而且那些针是真的很痒。 不太舒服，得转移转移注意力。 “那是什么？字么？” 安迪朝着手术室内侧的一个台子努了努嘴。 那台子上摆着一个被玻璃罩子罩住的……模型？ 对，金色的机械模型。 模型的底座上刻着一行方块状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文字。 汉森医生抬头看了一眼：“那是旧时代的文字，叫做楷书，写的是‘千秋圣寿’。” “千秋圣寿？” “对，那个东西，是1663年，阿兹特克土王献给萌帝国皇帝的寿礼，一台黄金蒸汽机。” “古董？” 汉森医生笑了笑：“当然不是，这就是个模型，你不知道真品在哪儿么？” 安迪顿时语塞。 看着安迪茫然的眼神，汉森医生摇头道：“我都忘了，你们这代人已经不教历史了，萌帝国……那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呐。” 萌帝国，这个名字，安迪前世倒是听过，就是不太了解。 “怎么个伟大法？” “听说过‘做大萌的狗真好啊’这句话么？” “没有。”安迪摇头。 汉森医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道： “1460年，萌帝国的舰队东出太平洋，发现了今天的新洲。” “1578年，萌帝国进行了宪政改革，成为了旧时代第一个工业国家。” “1644年，萌帝国北驱，解决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势力极度扩张，其领土一度横跨东西两个半球。” …… 汉森医生报出了一长串年号，说到后来似乎都有些激动了。 看来他是真的对那个古代帝国抱有莫大的憧憬。 最后，他又叹了一口爱：“可惜了，如果不开海禁，又或者晚点儿开，萌帝国至少还能延续一百年。” 所以，那个帝国最后还是亡了？ “那个萌帝国，最后是怎么亡的？”安迪问。 “海外总督叛乱。” “原来如此，等等，你是说……” 安迪脑子里灵光一闪，旧时代某强大帝国的海外总督谋反，最终导致国家覆灭，这个故事，他倒还真的听说过。 “羲和科技？” “看来你对旧史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嘛。” 汉森医生看了看时间，起身，从冷藏箱里取出一支双螺旋的蓝色针剂： “时间差不多了，打完这针，你可能会有点儿困，在这儿睡一觉，明天还是下午两点，别迟到。” —————— （重要提示：本书为架空未来，故事及其背景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肯定是你抄我。） 15 你女朋友……强!无敌! 15你女朋友……强！无敌！ 注射三级自然体强化剂后，倦意渐渐涌了上来。 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醒来已是晚上七点。 信箱里有两份邮件，一份是罗塞副主管的群发邮件，是今夜的行动安排。 在前世，今天下午，也就是安迪扎针的那会儿，特勤部的技术小组黑进了安保部的服务器，窃取了他们的调查进度。 那么多灵能武士进入白银城，肯定不会没有任何痕迹，在智能城市系统的监视下，只要海德拉升高数据分析等级，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罗塞副主管当即下令前去截胡，结果不巧和安保部的人撞了个正着，再加上今晚，灵能武士也正式开始了行动…… 总之这天晚上非常热闹。 不过这些都和安迪没关系，在前世，他整晚都坐在指挥中心和自审小组研究环区监控数据，去找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内鬼。 第二份邮件则是艾娃副主管发的。 她再次肯定了安迪‘写’的程序，然后拜托了几件不算太麻烦的工作。 说白了，还是加班呐。 嘛~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上司都给你放假了，只是要求你在下班前多干点儿活，这也不过分……吧。 回办公室，花了半小时搞定艾娃副主管的拜托，在七点四十五分时，安迪登上了回家的磁浮列车。 身体，躁起来了。 ………… 进门，开灯。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杉山莉映。 早上在发完消息后，她再也没有回复，但在安迪把她添加进房屋进入许可列表时，她通过了添加请求。 所以，这事很简单：同居生活从今夜开始。 因为刚入职一个月，还没有什么积蓄，所以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都是公司统一安排的东西，不过也不差，各式电器家具一应俱全。 杉山莉映看到安迪，双腿一抬，侧躺在了沙发上。 她穿着一身安保部的制服，领口拉得很低，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眼含笑意，一手撑头，一手那么轻轻一勾。 安迪露出了lsp的笑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了，反正脚下一滑，就这么咻的到了沙发前。 俯下身，一手插在杉山莉映发间，一手揽住腰，然后…… 然后突然间一个天旋地转。 杉山莉映作出了一套像是擒拿的动作，刹那之间，两人的角色互换。 变成了安迪在下，她在上。 她横跨在安迪身上，摁着他的双手： “制服诱惑？” 安迪挣扎起来，这才发现，刚才那位置对调的功夫里，自己的手不知道怎么的，被拷在了沙发扶手上。 手铐，不是吧，又来？ “其实我也喜欢制服诱惑……”杉山莉映咬着安迪耳朵道。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啊！我要不是知道你喜欢，怎么可能跟你说那种话！ 额……等等……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之间杉山莉映单手从背后一摸，拿出了两个…… 狗……狗链！？ 女孩笑眯眯道：“臭弟弟，你是要这个金项圈呢，还是这个银项圈？” 臭弟弟！？你知不知道我多大……哦不对哦，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我才十九岁，而杉山莉映已经26了。 她的确是个26的老姐姐。 “不是，莉莉……杉山小姐，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谈谈心……” “诶~不谈不谈，我喜欢一步到位。” 完犊子了，要凉凉！ 安迪挣扎起来，然后他绝望的发现，淦！我力气没她大！ 杉山莉映在装备部工作，她需要操作许多重型机械，工作了七年，成绩斐然，所以早就由公司出资，进行了四级自然体强化。 所以你别看她只有一米六，可单从力量上说，妥妥的旧时代举重冠军啊！ 该死，因为前世咱们的发展是正常的……嗯，我是说相对正常，所以我把这茬儿给忘了，我光记得她的好了，完全没想起……我根本就打不过她啊！！！ 两人在沙发上挣扎扭动，但是很遗憾，安迪已经殊死拼搏了，可那个项圈，最终还是被套在了脖子上。 “金的太恶俗了，还是银的好看。” 女孩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然后笑容消失，一双小虎牙隐没在唇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臭弟弟，你竟敢拍我，所以我一定要惩罚你！重重的惩罚！” 她掏出了一把大剪刀，再次扑了上来。 布片纷飞。 见鬼了！ 剪我就算了，为什么她连自己都剪啊！ 哦不对，她本来就是这种人啊，我知道的，她要玩儿疯起来……安迪看着那把剪刀，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w?)?╰ひ╯ 这是真的有可能的！义体更换在这个时代太普及了，以至于肢体损伤就和旧时代的感冒一样，是家常便饭的小病，她要是玩儿完了还不尽兴…… 不是……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脑补了？ ——这不是脑补！ 你看看她藏桌子底下那个！那个狼牙棒！ 我还是太急了，惹恼了她，所以她今晚是来报仇的！ 念及此处，安迪双腿乱蹬起来，很羞耻的叫出了声： “不要！我不要！” 因为他挣扎得实在太厉害，杉山莉映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下剪刀，她干脆一把抓住安迪的要害。 “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这是个好问题，所以小兄弟呐，你现在到底是应该起立还是卧倒？ 我对你挺有感情的，咱还是继续凑合着过吧。 所以你快趴下啊！ 趴下啊！ 趴！下！ “看来你还是要的嘛。” 杉山莉映看着停止挣扎的安迪，笑着抬起了剪刀。 冷静，冷静。 虽然我打不过，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安迪干脆躺平了，一副我认命了随便你的样子。 但是被手铐拷住的手却悄悄挥动了起来。 唤醒个人ai。 从内存中调出一个这两天抽空编写好的病毒。 莉莉啊，这不能怪我，这玩意儿本来是留给别人用的，咱还是先冷静冷静，谈谈心什么的，培养培养感情，羞羞这种事不急啊。 病毒可以从房屋进入许可权限传给她，我是管理员，她是来宾账户，我们之间的防火墙等级很低。 这是五十年后的病毒，绝对能在她的防卫机制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她的个人脑机黑了…… 噼啪噼啪！~ 腰间突然一阵刺痛，强烈的麻痹感迅速蔓延全身。 安迪的手指僵住了。 眼珠子一转，杉山莉映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是今年it分数最高者，所以我早就有准备。” 她放下手中的电击棒，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球。 绿灯亮起，圆球启动，增强现实的虚拟信息板瞬间消失。 安迪张了张嘴，但是因为麻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有一双眼睛拼命转着，喉咙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完犊子了。 这下事情真的大条了。 倒不是自己接下来的惨痛遭遇，虽然莉莉玩儿起来的时候很疯，但她不是变态，还不至于把自己怎么样，就是报复报复昨晚的事情罢了。 问题是……我现在不能下线啊！ 你直接把所有信号的屏蔽了，特勤部现在炸锅了啊！！！ 果不其然，就在五分钟后，杉山莉映把两人都剪了个精光， “特！勤！部！！！” 屋门被啪的踹开！ 罗塞副主管带着一个作战小组，全副武装，举着长枪短炮，猫着腰，冲了进来！ 杉山莉映愣了半秒，然后疯狂从沙发上捞起一堆布片，捂住自己正面的身体。 紧接着，罗塞副主管碗口大的炮口堵在了她脑门上。 “举起手来！！！” “我……我没穿衣服。” 这时，罗塞副主管才看到杉山莉映身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安迪。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然后又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场面僵了那么好几秒，罗塞副主管扫了一眼杉山莉映那一堆作案工具，第三次张嘴： “你女朋友……强！无敌！” 16 装备 16装备 o(*////▽////*)o这件事是需要仪式感的。 氛围、情调、精神状态……甚至是长相。 任何一环出了岔子就有可能兴致全无。 罗塞副主管告了个欠便带着人走了——走之前还在安迪的‘夺命连环眨眼’下把杉山莉映所有的作案工具都收走了。 老实说刚才安迪真的很紧张，若不是自己现在掌控着环区监控权限，以罗塞副主管的性格，刚才真的有可能开门一瞬间就把杉山莉映毙了。 人走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安迪现在已经从麻痹中恢复了过来，杉山莉映干脆一个侧身，躺在了他怀里。 “还继续吗？”她满脸窃笑道。 继续？ 好吧，我承认我刚才说谎了。 o(*////▽////*)o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仪式感。 安迪向下看了看，小兄弟正半死不活的耸搭着，怎么叫都不起来。 草！碳基猴子真他妈弱鸡！吓一吓竟然就痿了！ 菜逼！老子迟早有一天把你给换了！ 尽可能温柔的把女孩推开，安迪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不了，我得去加班。” ………… 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包烟。 这一次终于没有呛出来，也不知是不是三级自然体强化的效果。 缓缓感受着久违的烟草味道，安迪挥动唤醒手势。 加班不是因为小兄弟罢工——怎么可能呢，你说是吧？ 加班是因为……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你可以不和同僚成为朋友，但最好不要让大家都反感你。 晚上的假是艾娃副主管批的，安迪又在自审小组，别的特勤部员工这个时候要尽可能离他远点，所以没人知道今晚他休息。 可刚才那么一闹，整整一队的人都看到了。 我们在外面玩儿命，你和女人逍遥快活？ 你舒服吗？ 先看了看部门的内部通讯，如果没什么异常，他准备直接回指挥中心，今晚的前半夜倒没什么危险，可是后半夜，灵能武士开始行动，如果没记错，死了很多人。 最好就循着前世的轨迹，老老实实窝在总部…… 等等，为什么罗塞副主管现在才出发？ 技术小组截取了安保部的情报，罗塞副主管带人去截胡，然后和安保部的人撞上，双方还起了点冲突，不过最后那个线人还是落到了特勤部手里。 可安迪看了看时间，罗塞副主管出发得似乎比前世晚了？ 该死，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今晚因为我的事，他多耽误了半个小时。 “艾娃副主管，我想去支援支援外勤那边。” 先向自己的直接领导报告，几秒后，安迪得到了许可。 “去吧，我们这边人手足够了。” 然后发消息给罗塞副主管： “罗塞副主管，刚才谢谢了，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我这里想过来帮忙，你看可以么？” “先回去拿装备，动作快点。” 罗塞副主管把行动资料发了过来。 ………… 迅速回到盖洛大厦，认证完员工权限，安迪进入特勤部的装备库。 出外勤和平时的工作是不一样的，外勤毕竟有危险，所以要额外领取装备。 但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夸张的装备。 这个时代将武器分为四个等级：绝对禁止、禁止、常规、不受约束。 绝对禁止级泛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比如核弹和大范围生化武器，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超大范围电磁脉冲武器，是所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中的第一名，比第二的基因武器和第三的核武器还高。 这个排名可能在旧时代完全无法理解，但放到现在再正常不过了。 就以白银城为例，白银城是个八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如果一枚核弹落进白银城，只要当量不算太大，那么爆炸和冲击波顶多也就摧毁白银城的一个角。 至于辐射，有关系么？ 人本来就是可再生绿色资源啊，死了让育婴部再生就是了，而且死人还能发电/施肥/做低级营养膏，总之不会亏太多的。 而一枚超大范围的电磁脉冲武器——首先它很容易做，技术含量没有基因武器高，材料需求也没有核弹高。 一枚超大范围的电磁脉冲武器，一瞬间就会摧毁至少半个城市的芯片。 这个时代所有的城市都是超大智能城市，所有芯片被毁，等同于城市被炸平，甚至比炸平还糟糕。 因为你想把它重建回去，得先把地上地下的那些建筑全铲了，把所有的智能基建都得拆了重装，其消耗比让工厂重做小不了多少。 最后，人还在，但城和系统没了，你知道八千万人一夜之间回到原始社会会是个什么场面么？ 十二年前利维坦的河谷城被一枚电磁脉冲炸弹袭击，虽然核心设施有高级防护没有受损，但外城区毁了一半，至今没能完成重建，从那之后，制作电磁脉冲炸弹的一些必要材料，就成了三大公司共同的最高级别管制品。 绝对禁止下面，是禁止武器。 大约就是一些远（超）程，大威力的打击武器，比如中长程导弹，大功率微波/激光/动能武器一类的东西。 这一类倒还好，因为技术和材料需求都很高，一般人不会有。 然后是常规武器，泛指一切小规模战斗级别的热能、磁能、动能武器，火药枪械就是其中典型。 最后是不受约束，这个就更简单了，凡是不能在五十米外杀人的武器，都是不受约束的，换而言之，如果你有一把四十九米长的大刀，扛着它上街没人会管你。 特勤部因为职责的特殊性，拥有一个独立的武器库。 东西不多，但门类齐全，各式各样常规的高级的甚至是尖端战斗/战术武器一应俱全。 安迪因为还没有完成必要的战斗训练，所以只挑了一些简单的防护装备——嗯，我是说这一世还没完成。 一副「贼鸥-x50」信息战用外骨骼。 这是个黑客专用的东西，从外观看，就是一副纤细的‘骨头架子’。 后背从第六节颈椎骨到腰部的装甲下，是一个便携服务器，在没有任何网络的地方，它能架设起一个半径30公里的高速信息网。 前胸胸骨前的两片装甲则集成了多功能探测雷达、抗干扰装置、大容量电容器一类的东西。 四肢则就仅仅是简单的助力装置和各类高速信源接口，哦对了，肩部是两个作战无人机。 老实说，有这玩意儿和天神武装的背甲，再加上罗塞副主管一队人在侧，安迪完全不用带什么武器。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挑了把「利维坦p19」。 高分子材料的枪身，嗯，也就是塑料，全长29.5cm，单手可握，6.8x51mm复合金属子弹，有效射程400米，至于精度和稳定性…… 智能作战系统下，每个人都是神枪手，手指的辅助外骨骼，则让稳定性成为了历史名词。 花了五分钟让辅助机器人帮自己穿上外骨骼，然后又等了一分钟让外骨骼的信息插头与埋在全身皮肤下的数据接口连接。 因为利维坦垄断了机械义体与外骨骼的高端技术，贼鸥-x50已经是不错的轻型信息战外骨骼了，当然，这要看和谁比，你要拿它和天神武装比，这就是坨屎。 装备完毕，接入作战网络。 「您已加入罗塞的作战小组」 「组员：7人」 「存活：7人」 「战斗模式：三级战斗权限」 三级战斗权限意味着在受威胁或长官许可的前提下可以开火。 「额外权限：特别行动部」 而特别行动部这几个字意味着……你的开火目标可以是友方目标。 正常情况下，公司员工只有在一级战斗权限下才能向同公司所属开火——这就是特别行动部存在的意义，我们，专打自己人。 也是安保部这么恨我们的理由之一，他们，被我们打得最多。 「请您尽快赶到坐标地点，向罗塞副主管报道」 走出装备库，登上电梯，来到天台，快速穿梭机早已启动等待。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成熟的小型飞行器，但因为航空管制和各种各样的安全理由，想要合法，哦不，是合乎公司条例拥有一艘自己的飞行器，真的很难。 17 黑客的力量 17黑客的力量 穿梭机划过夜空，安迪迅速把今晚的行动计划浏览了一遍。 虽然前世已经经历过，但具体情况他还真不算太了解。 48分钟前，安保部的数据分析小组从外城区监控中找到了一段14秒的异常视频。 今早七点，三个穿着褐色斗篷的人进入了一家位于港口附近的地下赌场——地下，并不是非法的意思，而是顾名思义‘修建在地下的赌场’。 其中一人无意中露出了腰间的一小截白色短棍，根据高清画面的材质分析，那玩意儿，很可能是光剑。 这个地下赌场，叫做‘公牛赌场’，其背后是港口区帮派‘公牛会’。 公牛会，主营赌博、走私和借贷，老大是一个叫做‘巴布利特’的人。 找到巴布利特，问问情况，这就是此次行动的目标。 因为技术小组的努力，特勤部和安保部几乎同一时间得到消息，罗塞副主管立马就带两个行动小组赶赴港区，因为特勤部有专用穿梭机，即便在安迪家耽搁了一会儿，他们的速度仍旧更快。 跳下穿梭机，安迪循着ai助手的指引赶到了公牛赌场后门。 附近这一片是港口区的旧仓库，都是平房，因此人烟稀少。 根据建设部的规划图，下面有两层。 地下一层的老仓库，便是公牛赌场了，地下二层有个更小的空间，原本是个防空洞——新时代刚开启的时候，这世界可不太平。 现在这个防空洞，是公牛会的驻地，巴布利特就在那儿，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赌场鱼龙混杂，而地下二层的驻地又是公牛会囤钱和放水的地方，所以两层之间的通道被封上了。 从赌场去驻地，必须上到地面，走那道原本是赌场后门，现在是驻地正门的密封门。 在后门处，安迪见到了留守在外面的三人支援小组，又或者说，堵门小组。 “你怎么一直在原地高抬腿？”领头的行动组员皱眉问道，看来刚才的小插曲的确给他们留下了些不好的印象。 “遵医嘱，多运动——罗塞副主管已经进去了？”安迪问。 “正在和巴布利特交涉，该死，那个老混蛋一直在装糊涂！” 安迪看了看技术小组那边共享的安保部行动队位置，情况可不容乐观，他们就快到了。 “网络入侵呢？” “时间太短，我们也是十分钟前到的，技术组那边还在努力。” 挥手唤醒个人ai，进入特勤部的内部网络，看了一眼技术组的工作进度——技术组现在在做的事情从原理上来说，和安迪昨天在昧光大厦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安迪那天是通过自动贩卖机和片区终端入侵昧光大厦的控制系统。 而技术组现在是通过公司主网入侵附近这一片所有的联网设备。 为什么要入侵呢？ 或者说，网络安全的意义是什么？ 网络安全的意义是防止他人获取自己的信息，如果完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没有任何防火墙，每个人都是相互透明的，那这个世界得有多可怕？ 所以，不论是哪里的网络，无论是公司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一定有网络安全的防护措施。 可这玩意儿说白了防的是外贼，不是你爸爸，公司，就是你爸爸。 所以只要处于公司的网络下，使用公司的设备，你身上一定有无数后门——公司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是个什么东西，公司凭什么看你？ 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公司可以随时推开那扇门，嗯，当然，推门也是要花点儿时间的。 技术组现在的入侵，就是通过主网，推开这附近所有的门。 “艾娃副主管，这边就交给我吧。”安迪向艾娃副主管发了一条消息。 “你可以吗？” “我装备了贼鸥，可以直接捕获这里的无线数据传输，会更快一些。” “好，交给你了。” 正常情况下，特勤部的外勤小组都是三人一组，两名行动员工，一名技术员工。 智能社会，网络至高，没有网络技术支持，哪怕超人也寸步难行，今夜因为技术组那边有一堆工作，实在分不出人手，所以才使用远程支援的方式。 安迪的加入，倒还真是雪中送炭。 很快，安迪收到了技术组的工作转移，确认过员工权限，视野中霎时弹出了密密麻麻的画面。 都是公牛赌场的内部监控画面，这个时代的赌博可不像旧时代一样是性感荷官在线发牌什么的了，要更加刺激，更加…… 随意瞟了一眼，安迪关掉画面，嗯，莉莉应该会喜欢看这个。 打开另一组进程，则要正常多了。 明亮的灯光，一个个狭小的隔间，隔间里西装革履的‘正派人物’正一脸微笑地与人交谈。 对，就是个山寨的信贷部。 两排隔间外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有个更大的房间，房间里，一整面墙都是密封的玻璃罐子，罐子里有许多人体组织。 虽然生物义体技术已经成熟，但其价格高昂，所以健康自然人体组织仍旧有很高的价值，不管是单纯的更换，又或是用于研究，又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总会有人愿意买的。 所以，借了公牛会的钱还不上没关系，肉偿就行了。 全副武装的罗塞副主管正站在一张老板桌前，和一个夹着雪茄的肥胖男人激烈争吵。 看来这就是公牛会老大巴布利特了。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进程，安迪大致扫了一眼，都是公牛会驻地里，智能设备的入侵进度，密密麻麻一排都是100%。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入侵，甚至连入侵都算不上。 只要拥有特勤部的p2权限，向公司主网发起申请，一秒内主网就会帮你搞定。 真正麻烦的，是最后一项进程。 一副公牛会驻地的动态平面图，图中有36个红点。 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一个人，确切说，是一个激活状态的个人脑机。 几乎所有信息在进入大脑前都会通过个人脑机，所以个人脑机等同于人的大脑，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但正因为它有价值，所以防火墙层级也最高。 不单是公司的防火墙，几乎每个人都会私下对自己个人脑机的防御机制做一些‘加固’。 非公司技术，当然就无法用公司的钥匙打开，公司黑客的工作就是打开这些‘三无产品’。 并不难，只是繁琐。 看了一眼进度，69%，技术组已经搞定了25个，还剩11个。 激活贼鸥-x50的数据拦截设备，安迪开始了工作。 黑客不是神，是需要设备帮助的。 安迪并不觉得自己比指挥中心那一整个技术小组更强，但在这里，有数据拦截设备的帮助，他能实时获取那些人的脑机上行数据流，所以，他的速度会更快。 ………… 罗塞副主管快要气炸了。 这个叫做巴布利特的肥猪！外城区的蟑螂！ 他竟敢！竟敢和自己玩一问三不知那一套！ 先不说视频里那三个人到底是不是灵能武士，就说他们一进公牛赌场就脱离了监控，要说这和公牛会没关系，谁信啊！？ 可他别说灵能武士，就连那三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早上七点赌场里人很多吗！？ “我最后问你一遍，巴布利特，这涉及到公司的安全，你想好了，说，还是不说？” “可是，罗塞副主管，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啊！” “好，”罗塞副主管点了点头，把一个箱子拍在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支灰色的针剂，“迷梦你这里有很多，但这支‘梦魇’我猜你没有——把他按住！” “喂！罗塞副主管！你干什么！喂！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几个还看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两名行动组员把巴布利特按在了桌上，而一侧围观的那些公牛会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动。 他们已经亮明了身份，海德拉特勤部，一旦有人敢掏枪指着他们，海德拉的无人机五分钟内就会干掉你——除非他们先动手。 可这些人只是要给老大打一针，这并不算攻击行为。 罗塞副主管把针头抵在了巴布利特的手臂上，这东西打进去三分钟内就会生效，巴布利特整个人会受到最痛苦的折磨，迄今为止没有人能抗住那种痛苦，他什么都会说的——唯一的缺点是这东西无解，停不下来，打进去就再也没救了，最终的结局一定是自杀。 “我，我真的不知道！罗塞副主管，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只有打了。 就在这时，罗塞听到了安迪的通讯： “网络入侵已完成，罗塞副主管，来不及了，安保部已经进入港口区。” 罗塞收回针剂，抬起枪，打爆了巴布利特的头。 同一时刻，门口的支援小组冲进了公牛会驻地，而安迪…… 他只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操纵公牛会驻地里所有公牛会成员的个人脑机，用他们的内置耳麦播放高分贝噪音，在视网膜上投射高饱和度的纯黑全景画面。 特勤部的这两个小组穿的是「虎式1型181」作战装甲，利维坦出品，功能不算强大，但胜在稳定全面，下面这36个人如果没有重型武器无论如何也胜不过他们。 可要是拖拖时间，伺机逃跑，6个人在那样复杂的空间里也拦不住6倍的数量。 而现在，安迪看着那三十六个迅速熄灭的光点。 这是场一面倒的屠杀。 18 纸 18纸 冷风刮过，万籁俱寂。 得益于科技的进步，吸音材料广泛使用，无论是赌场里的喧闹，又或是公牛驻地里的枪战，安迪一点儿都听不见。 他站在距离门口几十米远的阴影里，静静等待着。 突然，一个人影从门里窜了出来。 他抱头捂眼，浑身是血，一边跌跌撞撞的胡乱奔跑，一边撕心裂肺的求救着。 安迪看了他那么一两秒。 抬起手。 啪！~ 红白之物溅了一墙。 ………… 巴布利特到底和那三个灵能武士到底有没有关系？ 当然有。 在前世，特勤部就是从他嘴里问出了关于‘黑枭号集装箱货轮’的情报。 这是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情报，如果没有它，即便今天后半夜他们和灵能武士血战到底，也无法重获公司的信任。 拿到情报后，为了避免安保部也获得同样的消息，罗塞副主管把公牛会驻地烧成了一片废墟。 而今明明没有拿到情报，罗塞副主管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干？ 这就是公司。 我有的，我的对头部门不能有。 我没有的，我的对头部门更不能有。 内部斗争远比外敌入侵更加残酷，旧时代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宁予友邦，不予家奴。 从巴布利特让灵能武士进入赌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 区别只在于，这一世从现状看，罗塞副主管还没有拿到任何证据，他死于莫须有，挺无辜的对吧？ 不，‘无辜’是旧时代的形容词，在白银城，没有任何人是无辜的，亦或者，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 几分钟的时间，火烧了起来，罗塞带着两队人从门里冲了出来。 他看了眼门口的尸体，拍拍安迪的肩膀：“干得好。” 而后一行人迅速撤退，安迪作为技术组员，被围在队伍的最中间，罗塞副主管他们的工作结束了，但安迪的还没有。 与指挥中心建立链接，认证员工权限，取得冥河的许可。 安保部就在一条街外了，这一世既然没有碰上，那就最好不要碰上。 规划撤离路线，屏蔽外城区监控的侦测——当然，这不是谁都可以的，这是特勤部的‘特权’。 作为情报部门，隐秘与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自古以来，只听说过特工监视警察，还从没听说过警察能监视特工。 安保部掌握着外城区八千万人的加密数据，看似实权很大，实则尴尬无比。 公司承担了白银城的一切基础设施，因为这是必要的投入。 但却疏于对外城区居民的管理，因为这是笔极其巨大而又浪费的投资。 可总不能不管吧？ 不管的结果就会像利维坦的河谷城那样，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势力趁虚而入。 不，并非公司不管，而是公司采取了一种高明的管理方式。 帮派管理。 在白银城，又或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城市，每个人都得从公司手里讨饭吃。 公司赏你，你才能填饱肚子。 田地的耕种、工厂的生产、城市的运转……一切合乎公司条例的不合的‘活儿’，全都源自公司。 人聚集在一起，总会形成团体，公司收编这些团体，当然，不是给他们编制，而是…… 我给你派活儿，你找人干，赚了咱们分，亏了算你的，下面的人有什么问题你自己解决，要杀要剐你看着办，别闹得太出格就行，什么？你不干？行啊，后面想干的排着队呢，滚滚滚，别搁这儿耽误我时间…… 国家与政府并不是治理人民的，人民很聪明，自己会治理自己，国家与政府是划底线的，如今这个世界没了国家和政府人民照样能活，至于活得怎么样嘛，那就看你有多下作多拼命了。 人本来就是绿色可再生资源，公司修建这么多大城市，一来是为了有人给自己干活，二来只有足够的基础人口才能产出足够的高端人才，只要有个基本秩序，平时让他们打打闹闹消耗一些本来就没有价值的蛀虫，岂不美哉？ 这些帮派，说白了就是公司的外包公司，公司只需要承担外城区的基础设施，外加给这些外包公司一些活儿，整个城市的运转他们自己会解决的。 而具体到给这些帮派派活儿的事情上，几乎每个部门都有参与，这既是他们的工作，也是他们的金库，安保部就插不上手了，甚至备受反感，你懂的，要是总有人盯着你做生意，这生意做起来就是不爽，对吧？ 所以今晚公牛会的这点事，不是什么大事，公司运转的正常损耗罢了，那个赌场关一天门，第三天就会重新营业。 一行人迅速移动到两个街区外，完美避开了安保部，在向安迪确认整个行动的数据都已封存之后，罗塞啪的一下把外骨骼头盔摔在了地上。 “草！” 他很恼火，因为整整半夜什么收获都没有，而内部网络里的其他小组，同样一无所获。 特勤部私自行动瞒不了公司太久，再加上刚才那一把火，安保部也不全是草包，马上就能闻到味道，一旦公司问责，而自己手里又什么成果都没有…… 我怕是要被人道销毁。 安迪看着他，心中暗自有几分愉悦。 他还不知道后半夜灵能武士会大规模进入环区展开暗杀，其余几个小组通过环区监控权限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在他的动员下玩儿命死磕，最后成功预警，以很惨重的代价挫败了他们。 他也不知道，刚才他能从巴布利特的嘴里问出多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愉悦归愉悦，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 “罗塞副主管……”安迪小声道。 “滚滚滚！别他妈烦我！” 罗塞这会儿正和艾娃确认从安保部那边窃取的其余情报，希望能再找到什么。 “罗塞副主管……我，我有事向您汇报。” “都说了别他妈烦我，你听不听得懂人……” 他突然僵住了，因为安迪在小组网络中共享了一帧画面。 一个灵能武士行走在公牛会驻地的走廊里，他手中拿着两张纸。 纸！？ 这都什么年代了，正经人从来不用纸！ “这是什么！？” “刚才我黑进他们脑机时，从一个人的电子眼缓存里发现了这个……” “这是港口平面图，下面那张……应该能分析出来，需要点时间处理。”艾娃副主管接入了小组网络。 安迪当然没有发现什么电子眼缓存。 只不过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因为他没了，得做些补救。 他伪造了这张图片，相信以技术组的能耐，用不了多久就能分析出下面那张纸的内容——当然，也正是因为技术组太强了，所以他不得不把图片分辨率做得很低。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给人送情报是门技术，来得太容易反而会引起怀疑。 从下面那张纸的内容，罗塞推测不出‘黑枭号集装箱货轮’的情报，但他会想方设法去查，海德拉特勤部可不是吃素的，有了方向，总能查出来。 “安迪！安迪！干得漂亮！”罗塞副主管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半辈子特工生涯，他能闻到……那股秘密的味道。 “哪里，都是艾娃副主管和技术组的功劳。” 19 公费恋爱 19公费恋爱 白银城的夜是极美的。 五颜六色的灯与全息投影彻夜不熄，在漆黑的背景下璀璨如宝石，那些霓虹由近而远，蔓延至天边。 因为城市热岛效应，光线在散发出一定距离后，便会被温度所扭曲，所以站在盖洛大厦66层的窗边，极目远眺，你能看见外城区那些明灭的光带似乎正以某种奇异的节奏律动，像是梵高的油画，又像遥远的海市蜃楼。 安迪把手中喝完的咖啡杯扔进垃圾桶，然后点上烟。 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时，大脑难免会想些莫名其妙不合时宜的东西。 他现在很急，或者说，很焦虑。 第一缕曙光到来前的黑夜是最漫长的，人在接近目标时，会变得迫不及待饥渴难忍，这种心急如焚的感觉，从他重生的那一秒起，就一直在心头萦绕。 尽管他明白，急不得。 重生至此满打满算也就三天，你总不可能立马就引炁入体三日筑基结丹，然后一周碎丹成婴半月化神分身紧接着原地一个炸雷得道飞升吧？ 磨刀不误砍柴工，准备工作必须做足。 自然体强化要做。 炼炁程式得写。 还要筹备丹田与全身人工经络的材料，那是又臭又长的一长串稀有材料——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我还得找到可信的义体医生和机械师。 义体医生倒还好说，丹田植入和人工经络可以用海德拉的智能手术器械，前世自己已经有过经验，把数据做一个微调就行了。 可机械师就麻烦了，坚固的丹田是重中之重，造这玩意儿的专业性极高，目前只有莉莉可以信任，可问题是，‘莉莉’可以信任，杉山莉映还不行呐。 仅仅是和她睡两觉是不够的，最起码也得睡十几二十次吧。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要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不落下别的事情的同时，睡够那么多次呢？ 睡觉是很累的，睡完了还有力气去干别的么？ 碳基猴子，实在是太弱了……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缕爆炸的火光。 安迪嘴角轻翘，看来后半夜已经开始了。 掐灭烟头，转身返回指挥中心。 在公牛会的行动结束后，他便向罗塞副主管申请返回技术组。 我才不跟你们去和灵能武士玩儿命呢，毕竟我现在这么弱…… ------------ 翌日，特勤部的主会议室里少了足足三分之一的人。 除了技术组外几乎人人挂彩。 但会议室里的气氛却很高涨，没有人为死去的同僚伤心，因为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年轻优秀的新人补上。 重要的是，公司终于重新认可了特勤部，虽然没有指派新主管，也没有授予环区加密数据的读取权限，但总算不再停止他们的工作了。 昨天晚上，技术组自始至终都在维持着环区监控的最高级别监测等级，终于在凌晨一点成功捕获了灵能武士的踪迹，而后预判他们的下手目标，前往保护的同时向公司预警。 那可真是一场恶战，公司出动了防卫无人机和机动部队，最后甚至连合成兽都放出来了，事后统计，灵能武士以六具尸体的代价，只完成了不到20%的暗杀目标。 一场大胜！ “以上就是公司的指令了，虽然没有嘉奖，但也不再停止我们的工作。” “但诸位也不要掉以轻心，目前的成果还不足以抹消我们之前的错漏，未经许可擅自行动的事情公司也给予了我们警告。” “现在，安保部那边会重新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的职责是确保环区安全，如果灵能武士再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 罗塞副主管并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把话全部说完，因为在结束生死一线的境况后，特勤部就不再是‘人人平等’了。 有些事情，下面的人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知道。 全体会议结束后，所有5级以上的员工留下来开了个小会，当然，作为目前的环区监控权限所有者，安迪也在列。 “就目前的情况，诸位有些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会议室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m5行动专员开口道： “情况有些不太对劲，虽然我们昨晚挫败了灵能武士的行动，但他们最好的机会其实不是昨晚，而是前天晚上。” 对，灵能武士最好的机会是前天晚上，伍德主管死后，环区监控暂时停摆，如果他们那时对其余科研人员下手，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昨晚的情况总给人一种打草惊蛇的味道，就像是灵能武士在故意向我们透露他们的存在……” “会不会是误导？” “误导的意义呢？让我们以为他们要暗杀月面工程的技术人员，以掩盖什么目的？” “而且动机也很牵强，现在已经到了月面工程最后的实施阶段，技术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太阳城，轨道电梯在那儿。” 会议室里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在坐的都是白银城最好的情报人员，先前因为公司的压力，他们不得不暂时放弃思考以求实质上的突破。 现在压力缓解，自然也就换回了情报人员的思维方式。 凡事有果必有因。 这事儿细思下来的确蹊跷，可推测不能仅仅只靠直觉，还得讲证据，一味怀疑，容易陷入‘我识破了你想让我识破的识破’的怪圈。 罗塞副主管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其实诸位的疑虑，我也有所思考，所以今天一早，我去询问了休伊执行长。” 休伊执行长，是盖洛大厦的最高行政总裁，级别m10，盖洛大厦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 “结果如何？” “她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那就是肯定有问题咯？ “其实诸位都明白，这次事件，是因月面工程而起，但是这项工程在白银城的具体实施细则，白银城究竟负责了哪些部分，只有休伊执行长和伍德主管知道。” 休伊是执行长，她自然是知道的。 伍德掌控着特勤部，他不知道也得知道。 “保护白银城的月面工程顺利实施，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所以这次伍德主管被刺，公司才如此恼火。” “不过所幸，昨天晚上，在公牛会的行动中，技术组发现了这个。” 罗塞把安迪伪造的图片投影在了桌上，艾娃副主管接过话题： “这个灵能武士手上拿的是两张重叠的纸，上面这张是白银城港口的规划图，下面那张，经过分析，是‘黑枭号集装箱货轮’的构造图。” “黑枭号集装箱货轮，隶属于运输部，是一艘超大型货轮，但是技术组检索了公司数据库，没有发现它最近半年的登记，也无任何运输计划，简单说，这艘船从半年前开始，人间蒸发了。” “可它毕竟是艘超大型货轮，通过卫星搜索，技术组还是找到了它。” 艾娃敲了敲桌上的地图红点： “它现在停在红石港里。” “红石港！”有人惊呼出声。 红石港，是白银城外五十公里的一个深水港，隶属于总公司安保部。 总公司安保部和白银城安保部那可是两个概念。 如果说白银城安保部是警察。 那么总公司安保部就是……军队。 红石港是总公司的军港，那里驻扎着海德拉第二舰队，一个双航母战斗群。 在坐的都是最精锐的情报工作者，话至于此，所有人都明白了。 灵能武士在环区的行动的确是个幌子，就是为了吸引海德拉的注意力，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黑枭号集装箱货轮。 而那艘船上……九成九，是太空穿梭机一类的玩意儿。 在一个双航母战斗群的保护下，除非利维坦冒着世界大战的危险动用超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否则他们只有渗透破坏一条路，而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单兵作战力量，最强的特种部队，是灵能武士。 这时，有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那为什么今早休伊执行长还要让驻扎在红石港的机动部队进环区驻防，罗塞副主管，你没有向休伊执行长报告这个情报吗！？” “我当然报告了，但这是休伊执行长的坚持，对付灵能武士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以下，是她给我们的任务——配合红石港，保障黑枭号的安全。” 安迪看着一帮大佬的议论，心中暗自失笑。 休伊执行长，玩得一手好微操啊，可惜最后把自己玩儿死了。 如果特勤部没有获取黑枭号的情报，她不会把红石港的机动部队调离，因为保护黑枭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正因为她知晓了黑枭号情报泄露——都泄露了还藏个什么啊。 所以她干脆顺着灵能武士的诱导，调开了红石港的机动部队。 敌暗我明，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卖个破绽，诱灵能武士深入，一次击破。 可她对灵能一无所知。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月面工程事件，是灵能教派成立后第一次和公司的大规模正面冲突，从前公司只知道这帮愚蠢的唯心主义者在荒土上简直变态，逮谁砍谁，砍谁谁死。 我就不信，我双航母战斗群砸脸还能输！ 然后灵能武士只花了十五分钟就把黑枭号炸了，休伊执行长连根毛都没逮到。 不过这也挺好，后天晚上，黑枭号一炸，我就可以下海捡垃圾……啊不，是收集稀有材料。 会后，安迪再次找上了罗塞副主管。 “什么事，安迪？” “我有个申请，罗塞副主管。” 安迪把技术组先前从安保部那边截取到的一段录像发给了罗塞，正是那天昧光大厦发生的事情。 昨天的经历让他明白一件事情，自己的行动与前世不同，这会引起蝴蝶效应。 不管是公司顺着这条线查到灵能武士，又或者是查到希罗，对安迪来说都是大危机。 “是这个啊，这个安保部已经查过了，昨天我们也有三个组追这条线，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灵能武士，但因为当时的监测等级太低，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我有些不同的想法，您知道的，我来自外城区，我在那儿有些朋友，指不定可以试试。” “是这样啊，行，这条线你可以去追，但现在部里人手不足，恐怕……” “人手我自己可以解决，就是得麻烦您签个协助令。” “你要从其他部门调人？” “对，您看可以么？” 罗塞思索一番：“4级以下可以，但人数最多为两人，还有……保密第一。” ………… 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怎么办？ 公费恋爱就好了。 拿到协助令，安迪直奔地下一楼的装备部。 向大腹便便的装备部主管出示过协助令后，他的眉头紧锁： “杉山莉映？” “麻烦您了。”安迪满脸赔笑。 “麻烦倒是不麻烦，不过人你得给我完好无损的送回来啊，她这个月再不加班，绩效就得扣光了。” 这两天白银城不太平，所以要借人顾虑肯定是有的，但还不至于借不到，特勤部的协助令，还从没听说过有谁拒绝。 可是……加班？绩效？ 安迪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不过这毕竟是她的直接领导，还不熟悉，最好别多嘴。 “您放心，就是一些简单的……” “得得得，打住打住，你们的事儿，别跟我说。” ………… 见到杉山莉映，是在她的工作间里。 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地方，可活动空间差不多只有厕所那么小。 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钢铁怪兽堆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充斥着机油与铁锈的味道。 她正穿着一身工作用外骨骼，趴在个锈迹斑斑的巨大装置下——说来有趣，或许正是因为她体格娇小，所以做起这些需要在狭小空间活动的工作格外得心应手。 一手在装置下操作，另一手不停从辅助机器人那里接过各种器械。 安迪蹲在一旁，静静观看。 她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坎肩，出了很多汗，那些汗水混杂着黑灰色的污渍一同流下。 不是个令人舒服的地方呐。 空气污浊、入目皆是铁与灰，终日没有阳光……在这儿待久了，人会变得不正常吧？ 前世虽然有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可安迪还真不知道，她具体的工作，只是听说…… 她是因为疲劳工作，出了事故，被什么东西压死的…… 突然，装置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像是拧开了什么阀门，被喷涌而出的黄浊液体喷了一脸。 辅助机器人急忙把她拉出来，而后女孩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自己面前的安迪。 愣了那么两秒，急忙起身扭头，抓过一旁的毛巾，擦掉前身的秽物。 那张可爱的脸干净了些许。 “你怎么来了？” 安迪指着那台装置：“这是什么？” “潜艇的淡水循环器。” “怎么了？” “说了你也不懂。” “不能让机器人修么？” “利维坦卖给我们的修理机器人是阉割版本，会出事故。” “你好歹也是个p4吧，怎么也没人帮你？” 杉山莉映嘲讽的看了安迪一眼。 “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们特勤部那么轻松？这整个白银城一天有多少故障设备运到这里？” 轻松？ 安迪也笑了笑，所谓的轻松就是八个小时前整个部门因为一场无妄之灾死了三分之一？ 递给女孩一瓶水，后者利落的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干掉半瓶。 “可以休息了。”安迪说。 “我休息你来帮我干？” 安迪挥挥手，把已经签署的协助令发给她，后者仔细阅读完毕，苦笑着摇头。 “你还真是会给我找事儿啊。” “跨部门协助不好么？我听说绩效按双倍算。” “然后帮你干完活儿，我这里的东西得堆满两个仓库。” “不是，你都不在这儿了，还给你派活儿？” “你不知道盖洛大厦是岗休人不休么？” 这么一说，安迪倒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但女孩似乎也没有那么反感，拍拍安迪的脸： “好了，没关系，大不了姐姐加几个晚上的班就是了。” “你放心，我保证你不会加班的。” “哟哟哟，你以为你谁啊，你才p2吧臭弟弟？” “一周后我就是p5。” 杉山莉映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我喜欢，我倒要看看你这个p5怎么让我不加班——好了，说正事，什么活儿？” 安迪挥动手臂，开启特勤部的行动模式，屏蔽工作间里的数据上传。 什么活儿？ 他抓住女孩被汗水与机油浸透的坎肩，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扔在了操作台上。 （本章4k8，今天只有这一章） 20 垃圾区的别墅 20垃圾区的别墅 杉山莉映拉过一旁的毯子，盖住下半身，表情里透着股幽怨与不满。 “你怎么这么快？” “我？我这叫快？” “五分钟完事还不叫快？” “完事？我才刚刚进去，根本就没开始好不好？” “所以这就是你只有五分钟的理由？” “我！……” 我无fuck可说。 蝴蝶效应是个可怕的东西，昨夜的蝴蝶效应导致特勤部没有按照预定方式获取黑枭号情报——这之后导致的蝴蝶效应让特勤部先一步撤退，没有与安保部产生冲突。 彼此间没有产生那么大的直接冲突，所以再往后……上级要求安保部配合特勤部工作，安保部不像前世一样，只磨洋工，不出力。 他们将萝拉助理的调查进度共享给了特勤部，而这项工作在前世自始至终被安保部把持，从未移交。 这份多出来的工作，当然得由那个始作俑者承担。 淦！ 我本来以为今早可以战个痛快，结果才刚进去，罗塞副主管就发来了加班通知！ 淦你娘！ 两个部门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安保部那边出动了精锐探员，而特勤部…… 罗塞：“就是走个过场，安迪，你去随便看看，重心还是要放在昧光大厦的录像上，记住，萝拉助理叛变的理由不重要，现在的首要目标是灵能武士。” 所以安迪还能怎样？ 现在那个叫做福斯的高级探员就等在楼下，是你你拔不拔！？ 压下腹中邪火，把衣服扔给杉山莉映： “加班了。” 后者的脸上带着一丝愠怒。 “这件穿不了了！” 她哗的把衣服扔回给安迪，光着身子走进屋侧的浴室，没多久的时间，揉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 自始至终，她用一种‘鶸’的眼神看着安迪。 淦你娘！福斯探员！你就不能等这发结束了再来么！? 淦你娘！海德拉生命！外面有八千万无业游民，你多招点儿人不行么！？ ………… 安迪承认，前世的自己是个lsp。 当年的终结者z号称人肉打桩机，走到哪儿就把种子播到哪儿，可那毕竟是年少时的轻狂，真正经历过之后你便会明白，那是低级趣味，过把瘾便会回归贤者模式。 内心的安宁才是真正的快乐，世界那么大，生命不仅仅只是那四厘米的缝隙，有意义的事情还很多，禁欲才能让你变得强大。 所以这一世……不管你信不信，安迪真的对那事儿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一点儿都不！ 就算身体很诚实，但我的内心永远属于真理之神，永生与不朽才是我一生的追求！ （哪个王八蛋说我不要脸，有种你站出来让我看看！） 可问题是，顺利的话，一周内他就能凑齐丹田的所有稀有材料，到时候就会面临一个有材料没人帮你造的窘境。 所以！ 和莉莉睡觉，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那是崇高而伟大的理想！ 任何干扰我和莉莉睡觉的人，都是人类之耻！是叛徒！其罪行堪比最恶劣的反人类罪！ 所以！！！ 当在盖洛大厦下见到那个拥有两撇漂亮小胡子的福斯探员时，安迪着实没给他好脸色看。 怒目圆瞪！ 而一旁的杉山莉映同样横眉冷对。 福斯探员本来满脸笑容的候着两人，事先还准备了小礼物，因为此次任务之前，上级千叮铃万嘱咐，现在特勤部刚刚重获公司信任，利维坦和灵能武士又虎视眈眈，这是一致对外的时刻，不宜把关系闹得太僵。 这场联合调查，实质上就是作出一个袍泽友善的姿态给上面看，你们好好相处，平稳度过这几日，不犯过错就是最大的功劳。 可这！ 这和剧本上写的不一样啊！ 我事先给你们准备了咖啡，怎么接都不接啊，还有一个特勤部p2，一个装备部p4，这真的是调查组的配制么！？ 我没惹你俩啊？ “额，两位，要不……先喝杯咖啡提提神？” 福斯再次把咖啡递向两人，后两者异口同声道： “闭嘴！干活儿！” ------------ 外城区的房屋及不动产，并没有一个统一的部门管理，而是分属不同部门。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若是整整八千万人的住房问题由一个部门说了算，那么它权力也未免太大了。 商贸区归商务部管，港区由海事部管，工厂区则是工业部……整个外城区被划分得支离破碎，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 公司鼓励下属部门之间的竞争，只要不越过公司的规范条例，你怎么玩儿都行。 这也就导致了安保部在维护外城区秩序时，往往力有不逮。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无论安保部扩招多少员工，外城区的帮派总能找到条例中的漏洞，因此，外城区的治安问题，永远无法解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三人在深入垃圾区的同时，穿上了海德拉的制服。 标准职业装，后背与前胸都会印荧光的九头蛇logo。 你要不想死，就别挨着我。 九头蛇的图案在白银城，就是如此意涵。 越过一条恶臭的排污渠，安迪转身伸手向杉山莉映，后者无奈的恨了她一眼，轻轻一跳，稳稳的驻足在安迪前面。 是了，这个时候我不应该扮演绅士的角色，莉莉才是强势的那一方，她要跳不过去的地方，我肯定也跳不过去。 车辆是无法驶进垃圾区的，因为这个地方只占据了白银城五十分之一的土地，却足足囊括了30%的人口。 逼仄，狭隘。 如同原始社会一般的破败棚屋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可又不是完全的原始，耀眼的灯牌，全自动的机械……分不清男女又或是根本就不男不女的改造人如蚂蚁一般在屋前屋后穿梭，他们身上破烂的衣服和坚硬的钢铁是如此魔幻。 简直，风牛马不相及。 这种地方，在旧时代叫做贫民窟。 而今已经没有了贫民这种说法，因为公司说人是可以控制自己努力的程度的，努力一定有结果，如果你不努力工作，选择得过且过安逸度日，就得承担安逸的后果。 上辈子安迪深以为然，他觉得，这些下作的蛀虫，肮脏的蟑螂，懒惰和愚昧要了他们的命，简直……恶心至极！ 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避让不及。 因为公司员工故意挑衅外城区居民，直至最后一刻才亮出海德拉徽章的例子并不少见。 公司的条例很严格，员工不得故意伤害白银城居民，违者会受罚，而挑衅这件事仅凭ai是无法判断的，是以，莫名其妙死在海德拉安保无人机下的外城区居民数不胜数。 嘛，也没什么，反正大家都习惯了。 该死的那个，即便不被公司员工玩儿死，最终也活不长，所谓秩序是社会发展中约定俗成的东西，垃圾区到今天，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潜规则。 安迪拉着杉山莉映的手，紧跟在福斯身后。 作为一个老江湖，他深知江湖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大侠通常不是死于决斗，而是无名小卒的暗算。 在这种地方，不管你有多自信，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你不知道人群里会不会窜出一个怀抱炸弹的赛博精神病患者，他不想活了，只想拉个垫背，而公司员工，通常都是垫背的首选。 三人在垃圾区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停在了一堵高耸的围墙前。 “就是这里。”福斯说。 杉山莉映看着围墙后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表情有些奇怪。 任谁第一次来到这里，恐怕都会很疑惑。 这地方，是个高档别墅区。 土地永远是有价值的，房子修得好，设施足够齐全，就一定不愁卖。 这个别墅区是商务部开发的，相对来说‘经济实惠’，公司有不少员工在此置有产业，唯一的问题是：治安。 可治安其实不是问题。 长枪短炮往墙上一架，墙里墙外就是两个世界，外面那帮废物看似人多势众，可说白了不还是废物么？ 顶多就能算群呱呱叫的鹅吧。 你借它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往墙内看一眼。 萝拉助理，在这里有栋房子。 认证过公司权限，三人由运输机器人载着开了七八分钟，抵达别墅区的核心区域，福斯探员打开一栋三层别墅的门，然后…… 然后安迪往门里一钻，跳上沙发，躺下。 没有调查的必要。 先不说安迪根本就不懂调查的具体事宜，就说前世，安保部里里外外把这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线索都没有。 “我们的工作就是调查这屋子？” 杉山莉映细细读完福斯探员发过去的任务日志，坐到安迪身旁。 “我看还是不用折腾了。” 安迪指了指地上一片狼藉，对福斯探员道：“你们安保部早就来过了吧？” 福斯笑了笑：“是来过了，不过既然任务都下了，咱们还是看看吧。” “没关系，你们慢慢看。” 安迪闭上眼，他倒不是真的不想查，但首先，从前世的经历看，萝拉助理和后面的事情，关联度不大，查与不查，有结果与没结果，和自己升职没有半点儿关系。 其次，你别忘了，昨晚我就想打个……啊不，是睡个觉，惹出多大的麻烦。 （本章3k，今晚和小伙伴喝了点酒，暂时就这一章，明天会补） 21 啊耳笔抠 21啊耳笔抠 福斯探员在楼上调查，而安迪和杉山莉映则在楼下。 别看莉莉私底下热情奔放，做起事来却是一丝不苟，屋里屋外，她细细查看着，安迪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中哑然失笑，安保部已经把这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她一个装备部的技术员工难不成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福斯探员估计得在上面待一会儿，这沙发这么软，莉莉又一向喜欢刺激，不如…… 打住打住！ 这可是贼窝，安保部后续肯定还会来调查，要是让他们找到些奇怪的线索就不好了。 挥动手臂，打开萝拉助理的档案，其实这东西安迪在来的路上就看过了，你还别说，他倒真的找到了一些安保部忽略的东西。 不过那些东西恐怕与此次事件的干系不大，说了解释起来还麻烦，反正就是走个过场，不说也罢。 ——没有人，比安迪更懂灵能教派。 就像三大公司垄断了各自的尖端科技一样，灵能教派也垄断了灵能。 垄断的方式也和三大公司如出一辙，敛聚最好的资源，打击有可能的竞争对手。 唯一的区别在于：创造、生产、研发灵能的基础资源，是‘人’。 教派的行走在全世界收徒，确保最优秀的灵能敏感者都被纳入教派，同时，任何亵渎‘灵能之主’的人都是异端，都将被光剑讨伐——所谓的亵渎，当然就是窥探灵能的秘密。 而要控制人这种资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思想。 这便是灵能教派是‘教派’，而不是‘公司’的原因。 当年灵能教派初建，内忧外患难以立足，这才选择以宗教这种方式稳固自身以谋发展，最后也的确成果斐然，在灵能之主的‘指引’下，教派上下一心，武士悍不畏死，深信自己殉教后会回归天堂…… 但宗教，是一扇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的门，门口绝对没有天堂，而是深渊。 两年之后，灵能教派将发生‘异端净化运动’，狂信徒打着灵能之主的旗号清洗教派中的格物派，意图把地球炸成碎片，让所有人回归灵能之主的怀抱…… 心胜于物算什么疯子，净化世界才是真的疯。 而萝拉助理，极有可能，不，是一定，一定是个想要净化世界的灵能狂热者。 这从她留下的那堆书籍里就能看出。 安保部从这栋别墅里搜出了大量纸质书籍，在这个时代，用纸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书看似都是一些正常的传奇传记，却在数据库里找不到任何记录，乍一看之下好像没什么，书里的内容也都是些简单的小故事，观点普世，立场中立…… 可你要真的读多了，读个十几二十遍，那些故事背后潜藏的险恶用心便会不知不觉在你的脑子里种下某种奇怪的模因，哦对了，应该还有磁带，那种极其复古的录音机磁带，安保部没找到应该是被萝拉助理销毁了。 想想看吧，特勤部的主管秘书每天下班后一个人悄悄来到位于垃圾区的别墅，在昏暗的烛光下做完一套诡异的仪式，然后听着奇怪的磁带看着奇怪的书，渐渐的，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 这便是灵能狂热者的高明之处，在高科技匮乏的荒土上，纸书和磁带反而是最好传播的东西，不使用网络，不被录入数据，习惯了智能生活的公司就会下意识忽视你。 别说公司了，就连灵能教派自己都没察觉到……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哪里还有活路。 当然，仅靠这堆书就说萝拉助理是个灵能狂热者也未免太牵强了一些，安迪之所以那么肯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履历。 萝拉助理，48岁，20岁入职公司接待部，整整六年时间都是个小透明，业绩马马虎虎，除了长得漂亮一点外没有任何长处，可漂亮在这个时代压根儿就不算什么优点，任何人做一套海德拉定制美容服务就可以变成帅哥美女。 老实说，她这种人能进入公司，本身就很奇怪。 在她27岁那年，她花了一笔巨款给自己做个了生物义体改造，你猜猜改造的是哪儿？ 自那之后，她就一路靠睡男人睡进了特勤部，从那整整三个g的感情史看，盖洛大厦被她睡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真的一点儿都不夸张，光别墅区门口监控的人脸识别，就能识别出218个和她一起进入这里的男性面孔——这还仅仅是最近三年的数据。 进入特勤部，十年就睡到了m4，还记得在特勤部升到5级有什么要求么？ 你得同时通过p和m的考核，也就是说，要不是这家伙除了睡觉啥都不会，她恐怕不仅仅只有4级，当然，如果睡觉也能纳入p的技术考核，她绝对是宗师级。 安迪翻着她一长串的生物义体改造列表，我滴个乖乖，几乎没有原装的部分了，全是高级货，她这一辈子的积蓄恐怕都花在这上面了吧？ 而且……她的生物义体全都只有一个功能：睡觉。 这简直……太他妈的灵能狂热者了。 在前世，安迪也遇到过像她这样的生物改造人，那种感觉是真的真的真的欲仙欲死。 几次之后，他不得不拧断了那姑娘的脖子。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对那个灵能狂热者上瘾。 不要小看海德拉的生物义体，更不要小看灵能狂热者对于人类的洗脑能力。 像萝拉助理这样的生物改造人，在灵能狂热者口中被称为‘妈妈’——当然，也有男妈妈。 她们既是灵能狂热者的外交手段，也是牢牢掌控灵能武士的不二法门。 未来，在灵能狂热者掌控灵能教派后，所有的灵能武士在进入青春期之后都会被划为三人一组，每个组都会有个妈妈。 妈妈没有别的职责，只需要陪伴他们。 人是需要亲密关系的动物，亲密关系会给予人强大的内心源动力。 从小的教育洗脑只能控制灵能武士的思想，但思想随着与外界的接触总会改变的，而一旦给他们一个妈妈，便等同于从灵魂上重新塑造它们，对，是‘它’们。 人生就是杀与操。 为妈妈奉献一切！ 为了灵能之主的无上荣光！ 那根本不是人，是野兽，虽然现在灵能狂热者还被教派中的格物派压制着，但安迪仍旧不想去招惹那群神经病。 所以，关于萝拉助理的这些情况，知道就知道了，他绝对不会说的。 22 婚戒 22婚戒 福斯探员走下台阶，看到安迪兀自挥手，猜想他是在看资料，毕竟是特勤部的人，总不至于真躺沙发上混时间吧。 “看资料呢？” 安迪猛的坐起，前世厮杀半生，早已锻炼出非同一般的警觉，照理说，不应该有人都快走到自己身后了都没发现。 “啊，是。”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安迪摊手道，“她那三个g的感情史你们查过了么？” “早查了，闹得楼里人心惶惶的，不过除了几次违规调动以外，什么都没有。” “那楼上呢？有没有发现？” “有。” 福斯点头道，安迪一愣，然后关掉全息面板，哗的站了起来。 见鬼了，我就睡了一觉……还没睡成，结果搞出这么大的蝴蝶效应！？ 前世，萝拉助理这条线明明就断了的啊！ ………… 主卧。 安迪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地上一字排开的几本书。 他心中咯噔一跳。 那正是被安保部忽略的‘传销故事手册’，而且……这么多，也就是说福斯注意到了它们之间的联系？ “你之前就是调查萝拉助理的？”安迪忍不住问。 “不，”福斯摇头，“我之前是昧光大厦调查组的。” 该死，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我，福斯探员根本就不会和萝拉助理的调查工作扯上关系！？ p4级别的高级探员，会有自己的小组，在眼下的情况下，不管是环区还是外城区，他会有干不完的活儿。 “这些书……”安迪一副疑惑的样子。 “很奇怪，对吧，”福斯探员说，“数据库里搜不到，也就是说这是私下刊印的。” “可安保部报告中说没有发现这些书有什么异常。” “你平时看书么？安迪。” 安迪摇头。 福斯从地上捡起一本《妹妹背着洋娃娃》扔给安迪。 “当然没有异常，因为这就是童话故事，冥河只会分析文字排列，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密码之类的，可它读不懂故事。” “所以是这故事有问题？” “不，很棒的故事，确切说，是这些故事有问题。” 福斯指着地上的书，继续道：“单拿一本出来看，就是普通的童话故事，可你要把它们全看了……” “会怎么？变成新的故事？” “也不是，这些故事连起来看，会有强烈的诱导倾向。” “诱导什么？” “反抗公司，换句话说，这整套书，就是个洗脑工具。” 这家伙……还真是全猜对了啊，可惜了，公司卧虎藏龙……真是可惜了。 “但这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安迪想了想，继续道，“安保部已经试着追踪过这些书的来源了，什么线索都没有，而且公司本身也不禁止边缘文化，看些不好的书，并不违反公司条例，这不代表什么。” “对，光这些书是什么用都没有的，但我还找到了这个……” 福斯探员拿起床边的一个粉色小盒子，递给安迪。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站在一侧的杉山莉映眼睛一亮，伸手拿过戒指，在手中掂了掂，又用指甲敲了敲戒指上那颗明亮的宝石。 “铂金……这钻石……天然的？怎么会有人拿这些东西做戒指，真是奢侈……”她喃喃道。 此二者皆为稀有矿物，用途广泛，价值极高，特别是铂金，据说90%的铂金存量都在利维坦手里。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福斯看着安迪道。 “应该是……婚戒。” “婚戒？天呐，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结婚！？”杉山莉映很惊讶。 “也不一定是现在的，有可能是旧时代的东西。”安迪说。 “这个简单。”杉山莉映拿过戒指，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微型多功能金属检测器，巴掌大，长得就像电笔。 只见她把检测器的笔尖往镶嵌钻石的底座缝隙间一戳。 “表面很干净明亮，应该是常擦拭，不过底座的缝隙是擦不到的。”她解释道。 大约几秒的工夫，杉山莉映收回电笔，把数据线连接在了自己腰部的插口上，两只手在空中挥了挥。 “氧化层约为21年，这东西不是旧时代的。” “那就有意思了。”福斯探员微笑着看着安迪，后者心底猛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该死，昨晚那一觉，真的睡出天大的蝴蝶效应了！ “什么有意思？”杉山莉映问。 “如果这枚婚戒只有21岁——你刚才也说了，表面很干净明亮，应该是常擦拭，那么它多半是属于萝拉助理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萝拉助理结婚了？这又怎么了？” 福斯笑了笑：“现在的人的确很难明白婚姻是什么东西了，至于婚戒，那就更难以理解了，安迪，你知道婚戒意味着什么吗？” “忠诚。”安迪道。 而且是无比的忠诚，在这个时代，你得有多爱一个人，才会去打造一枚婚戒，而且还是真正的婚戒，铂金和钻石，天呐，这得多少钱！二十一年前的萝拉助理，根本买不起！ “我……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俩在说什么？”杉山莉映满脸疑惑。 安迪理解她，如果是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恐怕也不明白。 婚恋关系的解体，让这个时代的人再也没有办法去理解何为爱情的忠诚与坚贞，所以先前的调查组才会忽视掉如此重要的线索。 萝拉助理，一个睡了至少八百个男人的女人，却拥有一枚象征着爱情坚贞的婚戒，将其视若珍宝，日日擦拭，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啊！我~明~白~了~”杉山莉映眼睛一亮，“我们是要追查这枚戒指的来源，是谁制造了它，可铂金与钻石虽然稀有，但也不是买不到，过去了那么久，恐怕很难……” “不，莉莉，你不明白，我们不需要知道这枚戒指是谁造的，”安迪打断了她的话，“婚戒……一定是成对的。” “成……成对的么！？”杉山莉映不可思议道，“也就是说，那三个g的感情史中，有其中一人拥有另一枚戒指，啊！我这次真的明白了！那个人和萝拉助理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非常亲密，对不对！？” “也不对，”福斯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以保证，那个在至少在二十年前娶了萝拉助理的人，一定不在那三个g的感情史中。” “不在？怎么会不在呢？既然萝拉助理嫁给了他，拿他们肯定经常ml啊，结婚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不，差得很远，结婚不是那么回事儿。” 安迪看了一眼福斯，心中竟然有几分忧虑，这个随时满脸笑容的老好人，眼睛实在是太毒了。 “这就是我们现在最大的突破，”他继续道，“萝拉助理的档案中，有一个天大的疏漏，她的档案里存在一个从未被公司数据库检索到的幽灵！” ---------- ps：昨晚喝太多了，今天宿醉难耐。 所以今天赶快把这两章写了发掉，因为我吃完晚饭就肯定困得睁不开眼了，同时我必须坦白，这两章我刻意注了点水，因为昨天的章纲只写到婚戒这一段，后面的剧情还没推敲过，以我现在的状态不敢强行写，可又不想再请假，所以注水一章剧情变两章。 昨天欠的一章容我再欠一天好么各位亲~ 另外，今天上试水推了，推荐的效果会直接决定本书未来的命运，所以求求诸位大佬，帮我这个粉嫩萌新去安利安利吧！ 小鲤鱼爱你们！ 么么哒(づ￣3￣)づ 23 加班使我快乐! 23加班使我快乐！ 萝拉助理婚戒的线索，福斯组长作了一个统一报告，分别发给安保部和特勤部——对，这家伙现在是‘萝拉调查小组’的组长。 安迪有些矛盾，当然，不是因为有可能的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个玄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再是前世的我了，我所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改变未来，这种东西没有防范的意义，反正只要大方向不变就行了。 问题在于，找到萝拉助理的线索对公司而言是个好事，可对安迪，乃至这个三人调查组中的每一个人来说，都糟透了。 继续往下追指不定就要和灵能教派中的狂热派产生交集，那些家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丧心病狂。 但这个矛盾并没有困扰安迪许久。 中午在公司的午餐时间，罗塞副主管找到了他。 他把安迪带到一个私人询问室，开启特勤部行动模式，然后拿出信号阻断器，放在桌上。 “我听说萝拉助理那边有了突破？” “是的，我正想向您报告呢。” 罗塞副主管挥手：“不用了，福斯探员已经上传了详细的情况说明，安保部那边批准了，我这里……也打算批准。” 哦？也打算？这就是有言外之意咯？ “你觉得深入调查的可能性有多少？安迪。”罗塞问。 深入调查的可能性？这是什么问题？ “额……我不太了解，您知道的，罗塞副主管，我就是个新人……具体的评估还要由部里……” “你怎么能不了解呢！？安迪！”罗塞大声打断了安迪的话，“这是你的活儿，你不能一句不了解就推给部里啊！对自己的工作了如指掌，这是每一个特勤干员的基本素养！” 安迪默不作声，作出一副低头听训的样子。 罗塞副主管发了会儿火，语气缓和下来： “安保部那边已经决定加大投入，他们成立了个技术小组专门追踪那枚戒指的来源，萝拉助理20年前的全部数据都会用最高级别的检测等级再过一遍，听着，安迪……” 他竖起一根手指，认真的看着安迪： “特勤部，不能再出第二个萝拉助理了。” ---------- 情报工作是个复杂学科，你既得懂技术，还得懂行政。 而在公司，情报工作则是复杂学科中的复杂学科，光有技术和行政是不够的，还得有人情世故和政治。 在前天，找到萝拉助理的叛变理由，揪出内鬼，还是特勤部的首要工作。 而在因黑枭号情报重获公司信任后，情况马上一百八十度大逆转，萝拉助理的事成了特勤部心头的一根刺。 听说安保部接手后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那正好啊，你们继续查，最好永远也查不出来。 如此一来，这事儿既与我无关，还能衬托你的无能，岂不美哉？ 所以在听闻萝拉助理的事有了突破性进展后，罗塞副主管的头一下子就大了。 真相一点儿都不重要，他才不在乎那什么戒指不戒指的呢。 现在的问题是，特勤部的叛徒又来到了公司上级视线的中心，罗塞简直如芒在背！ 万一最后查出那个在萝拉助理档案里消失的男人也是个特勤部员工——这真的很有可能啊，他要不是身处公司特殊部门，怎么可能彻底消失！？ 到时候就好玩儿了，情报部门连出两个内鬼，全体外调重组个新的吧。 这也是罗塞最开始批准安迪去追昧光大厦那条线的原因，昧光大厦在外城区，那地方出了事很有可能和安保部有关系——哪怕没有，至少也是个监管不力。 ………… 所以，这个逼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还真是置公司的安危于不顾了呢。 你要说他是个饭桶吧，倒也不是，罗塞副主管能力很强，之后追击灵能武士的行动自始至终就是他主持的。 可你要说他是个能人吧……还记得公牛会那把火么？ 为了不让安保部压他一头，他毁灭线索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无聊的争权夺利。 低级趣味。 安迪趴在手术台上，感受着电流通过钢针的微微麻痒。 “您刚才说到哪儿了？那个姓朱的男孩最后怎么了？他真的是萌帝国最后的遗血？” “谁知道呢？自从羲和科技股份化改制后，他们就再也不以萌帝国后裔自居了，”汉森医生把第二针强化剂推进安迪的身体，“今天还是在这儿睡一觉，明天同样是下午两点。” 安迪因为要做自然体强化，所以下午的工作就落到了杉山莉映和福斯头上。 其实也没什么工作。 杉山莉映提取了一部分戒指，回实验室做个检测。 而福斯则要回安保部的技术组，把萝拉助理的数据再审一遍。 用他的话来说，ai是靠不住的，ai只有算法和经验，而这个时代真正高明的犯罪者一定会利用ai的局限性。 这个时候，就得靠人类的直觉了。 安迪深以为然，作为一个码农，他深知你只要搞明白ai的‘想法’，它们其实很笨。 可又哑然失笑。 你知道为什么数据的监测必须由ai来完成么？ 因为这个时代每个人每分每秒都在产生数据，那是个庞大到你无法想象的量级。 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项工作。 你把萝拉助理20年前的数据调出来人工审查，安保部的人是真的多到没地儿干活了吗？ 这一觉睡得非常舒坦。 懵懵懂懂中感觉自己的腿有点麻，安迪睁开眼，这才发现杉山莉映正坐在自己身旁，上半身趴在自己的腿上，睡得正香，还打了点儿小呼噜。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她应该是做完了检测就直接过来找自己，发现自己还睡着，就在旁边趴下了。 看来是真的很累。 公司员工的生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当然，比起外城区那些人，的确好多了。 薪水高、福利好，但活儿也多。 早九点到下午七点半，月休三天，工作时间看似不长，可弹性工作制则意味着不管你忙还是不忙，规定时间内的工作就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至于有多少工作是真的能在上班时间里完成的，你猜？ 特勤部的确清闲，可真有事的时候危险也大啊。 杉山莉映的装备部虽然相对安全，可安全就意味着堆积如山的活儿啊。 上一世，她不就是‘过劳死’的么…… 可怜的小姑娘。 安迪伸手掐了掐那张嫩嘟嘟的脸——感谢海德拉生命的美容技术，不管她的工作对皮肤损害有多大，都永远青春，所以手感很好。 女孩像是被这一掐掐得梦魇了，猛的一个抬头，揉揉惺忪的睡眼。 “哦，你醒了。” “吃饭了么？” “不想吃，没胃口……”女孩扑倒在安迪身上，有气无力道，“下午回实验室检测，遇上主管了，他又扔了两台被灵能武士砍坏的虎式1给我，那东西的腿部传动轴必须用手托着焊，哎哟，我的肩膀呐……哪个灵能武士这么缺德，专砍人下体……” “你不是已经调到调查组了么？他就不怕违规给你派活儿导致调查工作延迟？”安迪坐起身子，扶着她的肩膀，缓缓揉动。 “所以说是老狐狸啊，他先是问了我下午有没有空，我想你做自然体强化怎么也得五个小时吧……” “你可以撒谎啊，就说下午有事。” “你还年轻，臭弟弟，上级是不能骗的，我就在你这儿五天，回头还得在他那儿混饭吃呢——下面一点，再下面一点，对，就是这里，用力。” 安迪把手往下放了一些，又听从女孩的吩咐加大了力道，后者闭着眼，发出了舒服的声音。 然后安迪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揉揉肩膀，衣服就会不见了呢？ 难不成这是什么海德拉新科技，揉着揉着自己就会掉下来？ “喂！你在干什么？” 女孩侧过身，按住了安迪的一只手。 “加班啊，还能干什么？” 他一拉女孩的手，把她整个人都拉进了怀里。 加班这件事很多时候都不是出自上级的要求，而是业务在手，时间紧迫，你不得不牺牲私人的时间去把活儿干完，打工人其实并不抗拒加班，只要有盼头（钱），有希望（乐趣），打工人很乐意加班。 打工人真正抗拒的，是那种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儿，还美其名曰这是你应该做的。 你看，安迪现在的加班，就很有意思。 24 信息素 24信息素 “这件事情不怪琳达。” “这次行动你们不用参加，天神武装我会重新向主教大人申请，在新的装备下来前，让她在荒土上随便走走，暂时先不要回教派了。” “关于那个3号管理员的事情，你们两个就不要再问了。” “昧光大厦的事，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 不服气。 埃迪不服气。 如果老师对琳达大加斥责，甚至是重重的惩罚她，埃迪都可以理解。 可老师嘴上说着‘不怪你’、‘没关系’，行动却是如此残酷。 灵能武士的生命，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灵能的修行直接与体魄的强健挂钩，人依靠自我锻炼是无法突破碳基血肉的极限的，必须仰仗自然体强化剂的帮助。 四级以上的自然体强化剂所需要耗费的资源是个天文数字，教派不可能给每个人都提供充足的资源。 想要进步，就必须自己去争取。 我们都是平等的，依靠教派的量化货币‘奉献点’来评价每一个人的培养价值，只有你的奉献点积攒到一定数量，教派才会为你准备下一阶段的强化剂。 这很公平，每一个任务都是具体的，有零有整的奉献点。 你拥有了那个数量的奉献点，自然是因为你无数次为教派出生入死，你值得那管针剂！ 新的天神武装至少要三年才能申请下来，而没有天神武装的灵能武士，教派是不会给你分配任务的——哪怕派，也只是那种低奉献点的任务。 没有任务自然就没有奉献点，没有奉献点就意味着没有资源，就意味着在灵能的修行上没有进步。 如果琳达在荒土上浪费三年，攒不够6级强化剂的奉献点，25岁一过，评不上四脉武士，她这一生就彻底完蛋了！ 不服气。 埃迪不服气。 如果琳达真的做错了什么，他自然无话可说。 可老师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这次事情不怪琳达，让她去荒土上随便走走吧’。 连个理由都没有，为什么不怪？ 她可是丢了天神武装啊！ 他与琳达从小一同长大，一同修行，二人皆是隆老师门下最出色的学生。 兔死狐悲。 难免不服气。 所以，既然老师无动于衷，他就自己动手。 抓住那个小偷！ 这两日来，琳达意志消沉，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而埃迪每天都坐着磁浮列车，环游整个白银城。 打通任督二脉，可以灵能外放，便成了灵能武士。 而打通更多经脉，在灵能强度提高的同时，往往也会改造一些窍穴，根据窍穴的不同，便会获得一些奇异的能力。 埃迪如今已经打通任、督、冲三脉，灵能在他的迎香与神庭二穴积蓄不去。 这让他获得了一个奇异的能力，他的先天体魄与灵感并没有琳达高，正是因为这个能力，隆老师才如此重视他。 他能嗅到‘信息素’。 信息素是普遍存在于动物身上的物质，你可以将其理解为某种‘味道’，当然，这个味道并不是指你身上的体味，而是更加广泛，更加奇妙的一个概念。 自然界中只有很少的物种天生就能感知信息素的存在，蚂蚁与蜜蜂便是其中典型，数以亿万计的蚁（蜂）群在母虫信息素的作用下异心同体整齐划一，因为信息素并不仅仅只是味道，它还是‘信息’。 人当然也是有信息素的，而埃迪，便能‘嗅’到人的信息素。 那天早上，在琳达向他求援之前，他捡到了从天空飘落的一小片磁片，那应该是旧式移动电脑的磁盘一类的东西，可惜破损太严重，无法复原。 从那磁片上，埃迪闻到了一股味道，欲望的味道，那是种极其强大的欲望，还有谨慎……而在谨慎的背后，是阴谋与算计。 那之后，他悄悄走遍了周围的建筑，当然，昧光大厦是不能去的，那里早就被安保部严密监视了。 可在对面那栋楼的天台，排排太阳能电池板下，他又再次嗅到了与磁盘上同样的信息素。 一个男人。 至少70岁的男人，不过很奇怪，闻起来他的身体应该很健康，强健如少年……没有任何强化与改造的迹象。 他是个黑客，他在……筹备某件东西的材料。 它告诉的埃迪，那天早上，趴在对面天台的男人，就是盗取天神武装的贼。 有了线索，便可以行动了。 坐着磁浮列车，一遍遍环绕白银城。 只要那个男人还在白银城，只要我走遍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他可以擦除一切痕迹，却绝对无法抹掉信息素的味道，因为那……是你大脑的芬芳。 三公里，我的嗅觉半径是三公里。 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能找到他。 埃迪如此想着，又一次登上磁浮列车。 跨进车门的一刻，他闻到了那股独一无二的味道。 那个蟊贼，就在车上。 ---------- “刚才可是足足一个多小时，你不会还嫌短吧……” “没意思……还不如我自己动手。” 杉山莉映撑着脑袋，看着车窗外因高速行驶而被拉成一条直线的彩色光带。 安迪心中哑然失笑。 任何不够刺激的东西，恐怕在她看来都很无聊吧，让我想想，前世我们是怎么分开的？ 哦对了，是我要升职外调荒土的独立部门，那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夜后，她穿上衣服，甩下一句‘我腻了’…… 腻么？ 奇怪，我怎么不觉得啊…… 没关系，这辈子新花样还多呢。 探过手去，把那颗背对着自己得到脑袋扳过来，在那张红嘟嘟的小嘴上啃上一口。 女孩一把推开他：“众目睽睽，你想干啥？” “如果你想干倒也不是不可以。”安迪说。 “我怕你不敢。” 说着，她解开了自己衬衣的第一粒扣子，然后是第二粒，第三粒…… 安迪自始至终平静的看着她，她终究是没有解开第四粒。 “怎么不继续了？” “便太！” 这个时代很奇怪。 人类已经不太会使用语言了。 网络的即时通讯未必会比语言更慢——再过上两年，意识数据化技术初见雏形，意念通讯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安迪记得，前世自己有过最高一年不说话的记录，并非无人说话，事实上，身边很多人。 信息传递的方式越是便捷，内心的距离就越远。 安迪撕开了第四粒扣子。 真实，就是遵从自己内心的语言，原始人是最真实的，因为他们从来只做不说。 终我一生，我只追求一件东西。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 女孩抱住胸口，往后缩了缩。 这是她的眼睛中第一次露出惊惧，或者说忧虑的神色。 安迪也骤然色变。 “下车！” 杉山莉映愣了愣，她以为是自己的躲闪让他不悦了。 “安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还没准……” “我让你现在下车！立刻！马上！” 25 埃迪打安迪(上) 25埃迪打安迪（上） 「警告：埃迪丶讨伐之剑（灵网编号：2074-t1342）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警告：埃迪丶讨伐之剑（灵网编号：2074-t1342）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警告：埃迪丶讨伐之剑（灵网编号：2074-t1342）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自装备天神武装的背甲后，安迪一直开启着灵网的战斗网络。 所谓战斗网络，即是灵能武士的智能战斗系统，智能社会，妥善使用网络的力量，会极大程度提升战斗效率，同一个智能战斗系统下，士兵们可以共享传感器信息，长官也能即时发号示令——就像蚁后指挥蚁群协同作战一样。 总之，这是个非常有用的东西，这个时代所有的战斗人员，在处于战斗状态时，都会搭建自己的智能战斗网络。 安迪所拥有的灵网管理员的账号是个非常特殊的东西，这事儿说来话长，简单说，这是个阉割版本的管理员账号。 它非常、非常、非常敏感。 不论是对灵能教派还是那个给自己账号的人而言，都是如此——那个人，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给安迪账号。 可它毕竟是灵能教派核心数据库的管理员账号，即便它因为阉割而功能大打折扣，即便它因为敏感会招来天大的麻烦。 但好东西怎么能不用呢！？ 所以安迪用它偷天神武装，所以安迪用它给自己建立了一个独立的单人智能战斗网络。 这个网络中，所有灵能武士都被列为敌对目标，这也是为了这段时间的安全着想，在这个时间点的白银城，只有灵能武士才能给安迪带来危险。 因为共享一个核心数据库，所以即便这个账号现在因为功能被阉割，无法即时获知每个灵能武士的坐标，可一旦他们进入安迪一千米范围内，马上就会被识别为敌对目标。 换而言之，这就是家门口的绊索，只有在贼真的进家时才会有用。 今夜他真的是和杉山莉映一同加班的。 两人登上磁浮列车，是要前往工厂区的黑鲨酒吧，把昧光大厦的隐患摆平了，然后再和希罗商量一些事。 白银城这么大，工厂区又这么偏，你信不信在这里遇上灵能武士是巧合？ 反正安迪不敢信。 拽着杉山莉映站起来，把她推到门口，后者此时也察觉到了安迪的异常，他恐怕不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才…… “安迪？你怎么了安迪？”女孩焦急问。 下一站已经到了，安迪把她推出门： “我把你的号码发给了一个朋友，在这里不要动，他会过来接你，不要问，这件事情，要绝对保密！” ---------- 列车迅速行驶。 安迪开启特勤部的行动模式，先将冥河对自己的侦测降到最低，然后向个人ai下达完全下线指令，激活顽皮狗，以匿名的方式访问白银城网络。 再以白银城网络为跳板。 ‘账号：administrator-3’ ‘密码：guyou1996.02.29+++’ 「请验证语音密钥」 念出一段古怪而冗长的咒语。 「欢迎回来，管理员：谷幽，您已登录灵网7455天，距离上次登录3天。」 好的，上行数据已经转移到了灵网专线，网络安全问题暂时可以得到保证。 拔出后腰的数据接口，链接在磁浮列车的显示屏上，迅速通过显示屏入侵列车网络。 关掉最近三节车厢的灯与所有智能设备。 “草！怎么灯又出问题了，运输部那帮猪是干什么吃的！？” “经费是不是又让他们黑了！” 有人在黑暗中咒骂，几十秒后，灯光亮起，一切如常，而安迪已经换装完毕，混在骚动的人群中，往前方车厢移动。 时间不多，半小时，顶多半小时。 外勤员工异常下线，半小时内不汇报异常情况，冥河直接就会给你来一套全方位扫描。 安迪看着信息板上的红点，该死，那个家伙真的是冲我来的，他在加速！ 眼下的状况很麻烦。 我等于被公司和灵能武士夹击了！ 他追上我，触发公司安保无人机救援。 他赢，我凉凉。 他输，我交情况报告，我凉凉。 我跑他追，被这么多监控看到，冥河定点扫描，我凉凉。 我悄悄跑他悄悄追，半小时甩不掉，冥河定点扫描，我凉凉。 我想办法干掉他，被这么多监控看到，冥河定点扫描，我凉凉。 总之我和他任何一个人被冥河识别，我都凉凉！ 我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处理掉他，可是，就目前的我，怎么可能呢？ 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利维坦p19，不行，这东西是对付白银城的小瘪三的，灵能武士两刀就把我剁了。 磁浮列车速度非常快，一分钟不到，下一站又到了。 安迪看了看车站地点，下车，然后站在门口等了等。 那家伙现在距离自己还有至少五节车厢的距离，如果直接下车跑路，他有可能会反应不及，然后车一开，甩掉了…… 可这种情况安迪不敢赌。 他万一拔出光剑砍车跳下来，也凉凉。 站定在原地等了他大约数秒，果然，在遥远的一处车门口，安迪看见了他。 灵能武士会感受到有指向性的目光，所以要找他很简单，往人群中看一眼，如果某人与你对视且不移开目光，那就是他了。 一个板寸头的小伙子，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破洞牛仔服。 安迪嘴角翘了翘。 如果是这身打扮…… 他抬起手，作了个挑衅的姿势。 车门关上，列车再次启动，人群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而那个人，依旧站得远远的，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安迪。 局势是公平的。 安迪的顾虑他同样有。 他不敢在这个遍布公司监控的白银城闹——起码不是这里。 混在最后一股人流中，安迪走向出站口。 他始终注意着信息板上的距离显示，那家伙就在自己身后一百米，不近也不远。 如此甚好。 两条街外，就是垃圾区，那里错综复杂，监控力度小，还有许多下水道入口，他的优势是拥有压倒性的暴力，而我的优势……我可以选择主场。 ‘我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干掉他。’安迪如是想。 我猜，他也是这么想的。 -------- ps：这一章是前天欠的……债还完了！小鲤鱼明天要开始存稿！ 26 埃迪打安迪(中) 26埃迪打安迪（中） 找到他、跟踪他、监视他、了解他…… 知道他的名字、家住哪里、背后还有没有别人…… 等一切尽在掌握，找个合适的机会，一次性抓住他。 这是埃迪原本的计划，但这个计划随着安迪人群中那一个高高举起的‘国际手势’而破产——他发现我了，这下麻烦了。 没错，安迪有的顾虑，埃迪同样有。 安迪不能引起公司的注意，而他作为灵能武士，更不能。 先前在昧光大厦的事情后，埃迪基本已经确认，这个人不是公司的人，道理很简单，若是公司发现了他们，绝不是偷套天神武装那么简单的事情。 所以，他去的这个方向…… 垃圾区。 这两日来的奔波，埃迪大概已经对白银城有了一个了解。 垃圾区没什么油水，公司各部门在那里的触手都很少，是了，这个家伙在这里下车，想必他不仅不是公司的人……还像自己一样，是个不能被公司发现的人。 那么，是谁呢？ 其余两大公司？荒土抵抗势力？又或者是……教派中的异见分子？ 最大的可能性，是教派中人，因为这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获取天神武装的使用权。 是了，最近几年那帮灵能狂热者闹得很厉害，教派中隐隐已经分为了两大阵营，这次和利维坦的合作，那些人本来就激烈反对。 所以他才偷取了琳达的天神武装——这之后不知道还有什么阴谋，破坏此次行动，能极大打击主教大人的权威。 所以隆老师才让我和琳达闭嘴，因为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内讧…… 他故意等着我，把我引往垃圾区，是想在哪里解决我？ 很好，这才合规矩嘛。 在大城市里，无论是本地帮派，又或是外来势力，都要遵守一些潜在的秩序——规则可以没有，但秩序必须维持。 若是闹得太厉害，对公司而言也是麻烦，更不要提，如果你本身就对公司抱有恶意，一闹，导致ai的提高你的监测等级，就啥都别想干了。 不要在主人家里打架，有事儿出去说，这是最起码的礼节，也是大城市的生存之道。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要把自己往哪儿引，那地方有多少他的同伙，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个灵能武士？ 老实说，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埃迪应该马上向隆老师报告。 但他不服气。 隆老师不会保护我们俩的，除非我能夺回天神武装，否则琳达一定会成为教派斗争的牺牲品！ 这个时候只能靠我！我要不冒这个险，琳达就完蛋了！ 「您有新的邮件，请注意查收」 信息板上突然弹出了邮件提示，埃迪顿了顿，没有打开，直接删除。 ---------- 因为智能战斗系统在将他列进战斗序列时公布了他的灵网编号——这就是灵能武士的身份证和通讯账号了，所以安迪往他的邮箱里发了一封病毒邮件。 如果他看邮件，那么邮件里的病毒一瞬间就会攻破他的防火墙，这是五十年后的病毒，安迪很有信心。 问题是他不看，不管是他察觉了什么还是本身的防范意识，这都是个坏消息。 这意味着，打草惊蛇，想要黑他会变得更难。 不过这本身就是一场赌博，现在没赌中……安迪头疼了。 转过一个繁华的路口，眼前是灰暗破败的景象。 垃圾区已经到了。 随意连入一个开放的无线网络，黑进片区终端，获取附近三公里的实时地图，顺便下载了下水道的巡逻机器人时刻表。 垃圾区是白银城最好黑的地方，几乎不设防，这里的网络和现实一样混乱，因为白银城需要这样一个地方。 混乱带来的无序和低道德才能让那些肮脏的渣滓感到满足，他们自己杀自己，丑陋的恶念得到释放，就不会对公司产生敌视——你知道么，对有的人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 安迪看了看距离显示，那家伙越来越近了，现在只剩八十米，他快忍不住了。 撩开衣服，露出腰间的手枪，这让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偷安分了一些，安迪走进一处偏僻的巷子，刚才下载的资料显示，这片区域是m-火药兄弟的地盘。 m-火药兄弟，主营赌博、武器和地下黑市。 这巷子里有一个装备部投资的杂货店，对，凡有利可图的生意，公司的部门都有参与，规则是核心环区的东西，外城区，只有‘秩序’。 你得知道，越大的公司，就越是上行下效，一方面，上面不可能完全把下面管得死死的，另一方面，你不给干活儿的人点儿油水，谁愿意给你卖命？ 昏暗的灯光下，一面墙挂满了长短刀具，另一面墙则是奇奇怪怪的电子仪器。 虽然看不到热武器，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没有，事实上，白银城最大的武器供应商，就是公司。 没法控枪怎么办？很简单，自己卖就行了。 枪本身不是坏东西，真正坏的是用枪的人，你没法控制这些人去干坏事，不如就在他们干坏事时给他们提供武器。 公司将枪械列为违禁品，公司暗中贩卖枪械，这两者其实并不矛盾。 “两颗铝热弹。” 安迪把两根银条扔在了桌上，如今这个时代纸币已经消失，数字货币才是主流，可一些稀有金属仍旧可以作为一般等价物交换。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不卖违禁品。” 安迪翻起衣领，露出九头蛇的徽章： “两颗铝热弹。” 这一次，老板迟疑几秒，他没有让安迪确认身份，只是说： “三根。” “两颗铝热弹。”安迪看着他的眼睛道。 他不动声色的把银条装进兜里，矮身从拿出两个圆球，顺手压在桌上，如果安迪要买更厉害一点儿的家伙，他多半会要求安迪取下面巾确认他的脸。 可如果只是两颗照明用的铝热弹，那还是大可不必了，人戴着面巾，当然就是不想暴露，做生意，懂事才是第一位的。 把铝热弹揣进兜里，朝远处的埃迪挥了挥，安迪转身急纵几步，窜进一条更狭窄的小路，撬开地上的井盖，跳了下去。 ………… 因为要捕捉安迪留下的信息素，埃迪不得不很大力的抽鼻子，这让恶臭充斥了他的大脑，他很不舒服。 所以，下水道。 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停下了，就在前方约一百米的地方，没有别的信息素，灵能也感知不到多余的动静。 他只有一个人。 “站住。” 他听到了自前方传来的呼喊。 “巡逻机器人三分钟后经过，为了避免大家都麻烦，还是等它先走吧。” 三分钟…… 他能发现自己的追踪，又一个人在这里等自己，种种迹象表明，他知道我是谁，也有信心解决我。 对，他一定是个灵能武士！ 对，一定如此，否则他为何会说出三分钟这种话，只有灵能武士之间的战斗才能持续三分钟，他故意把我引到这儿，是怕我逃跑，我一逃跑，被冥河侦测到，我和他都完蛋。 莫名的，埃迪紧张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尽管训练有素，可难免经验不足。 凭借着一股子血勇他一路追到了这里，可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的这一连串举动完完全全背离了教派的行动守则。 从他在出站口等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很显然是诱敌深入。 不该追的，可是……他怎么能不追！？ 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牵动，灵机一闪，埃迪嗖的一个侧身，下一刻，枪声响起，子弹啪的打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 远处又有什么东西被扔过来了，速度很慢，是炸弹？ 灵能屏障开启，埃迪迅速后退，下一刻，那玩意儿在空中爆开，炽烈的白光遮住了他的眼睛。 什么情况？这才一分钟不到吧，他不是说巡逻机器人三分钟后经过么？ 突然的，他心中有了明悟。 我是不是……脑补过多了？ 27 埃迪打安迪(下) 27埃迪打安迪（下） 埃迪丶讨伐之剑。 灵网编号：2074-t1342。 2074代表他打通任督二脉，完成灵能试炼的时间，通常灵能武士从6到10岁开始培养，平均要花十年时间才能打通任督二脉。 t代表着他被录入讨伐之剑，1342则是灵能试炼的名次，灵能教派每年大概能培养5000名灵能武士，1342名，是中等偏上的成绩。 这是安迪知道的他的全部信息，他的灵能等级，二脉？三脉？甚至是四脉？ 安迪不知道。 窍穴的开启程度？是否有灵能特质？ 安迪不知道。 但这些信息基本上足够了。 不管他多少岁，3年前晋升灵能武士，3年时间，能修行到四脉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个三脉吧…… 灵能特质千奇百怪无法推测，不过若是非常稀有非常强大，那么理应有师长跟随，教派每年才能培养那么点儿灵能武士，那位主教大人惜才如命，不会让这些宝贝乱跑的。 四脉以下还是人力可以抗衡的程度，而年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年龄代表着经验。 灵能武士从小接受封闭式训练，他们的情商、逆商、社会阅历……成长得很缓慢。 这从他一路跟过来的情况就可以判断。 ——他就是跟着而已，刚才自己在‘杂货店’耽搁的那点儿时间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他没有把握住，当然，即便他把握住了，安迪也有办法应对。 自始至终，他没有尝试主动掌控局面。 前世安迪和灵能武士打过很多交道，他了解这些人，从这个小鬼的举动看，他很可能是自己一个人…… 而他本人，也就二十岁上下，天神武装是高度个人定制的，平均排队时间要三年，他三年前通过灵能试炼，算下来顶多拿到天神武装半年左右——没有天神武装的灵能武士是绝对不会被分配白银城这种任务的。 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第一次离开教派，是个……雏儿。 安迪已经有了主意，但在此之前，他还得确认两件事。 ---------- 下车之时，安迪已经通过背甲启动天神武装，让右臂从下水道向自己的坐标靠近。 先得试一试，这家伙到底是几脉。 换句话说，得打打看。 不借助天神武装，安迪实在没有信心，搞不好一试就凉凉。 找到最近的下水道入口，对照巡逻机器人时刻表，刚过去六分钟，下一趟在二十四分钟后。 “巡逻机器人三分钟后经过，为了避免大家都麻烦，还是等它先走吧。” 让背甲的数据监测装置锁定周围百米范围——这也是安迪选择下水道的一个重要原因，这里是数据真空区域，虽然网络覆盖，可这下面没人，当然也就没有上下行的数据流。 一手握枪，一手掏出铝热弹，屏息静气，等了那么十来秒。 他没有动。 被唬住了？ 背甲没有检测到上行数据流，也就是说，他既没有动，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络。 两个好消息。 第一，他真的一个人。 第二，他被唬住了。 一片漆黑中，安迪伸手开枪，通过智能战斗系统的定位，他可以确保自己一定是百发百中，当然，他也没奢望会打中。 啪的枪声响过，而埃迪躲闪的声音则要更早半秒。 半秒，躲得太早了，不是四脉武士该有的超感知——躲子弹这种事并不是越早越好，如果遇上高级改造人，他完全有能力在你躲闪时补上一枪，超感知当然还是能预知子弹的路径，但连续的躲闪中……碳基猴子，永远没有子弹快。 那么，这个呢？ 铝热弹在空中爆开，耀眼的强光一下子就照亮了幽暗的下水道，而同一时刻，安迪转身就跑。 这家伙在躲铝热弹的同时开启了灵能屏障。 这是因为他的超感知无法判定威胁等级，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他飞过去，却无法判断那东西有多少杀伤力。 铝热弹，在远距离下，就是照明弹。 刚入三脉不久。 安迪已经判断出了他的水准。 ---------- 埃迪在感觉到安迪跑路的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上当了。 那家伙就是在虚张声势。 灵能运转，迎着耀眼的强光，他整个人都在下水道的墙壁上奔跑起来，为了保险起见，他也没有撤掉灵能屏障，这是教派行动守则的重点。 在无法完全判断威胁时，自身的安危永远是最重要的。 那人的速度不快，也就是说他不是灵能武士。 几个纵步的时间，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埃迪在墙上重重一蹬，跃身而起，右手转动腰间的白色圆棍——不，得留他一命。 他并没有抽出那柄炽烈的光剑，而是连着剑鞘一起，砸向安迪的后背。 突然的，超感知感觉到了身后的什么东西。 就在剑鞘快要触及安迪时，他猛的一个侧身，一支暗金色泽的手臂带着迅猛的劲风从他原先的位置飞过。 果然是你！ 看到天神武装的一刻，埃迪喜不自禁，可那喜悦一闪而过。 因为下一刻，他看到安迪从天神右臂中抽出了另一把剑，一把很短的剑。 刺耳的嗡鸣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响起。 高周波震荡刃！ 这是天神武装的副武器，刀刃以千赫兹的频率震动，不管什么材料，在显微结构下都是不规则的，这种震动能扩大那些肉眼不可见的缝隙，从而使被切割物体直接瓦解。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光剑，这玩意儿，基本上可称最强冷兵器之一。 安迪眨眼之间就挥出三刀，灵能武士的超感知连子弹都可以提前闪避，更别说是碳基猴子的刀砍了——与灵能武士的肉搏从来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他以某种奇怪的角度在避让的同时前进，一巴掌拍死你！ 可这三刀却让埃迪的超感知疯狂报警！ 他不得不蹬腿后退。 “吊三角连劈！这是天神几何术的招式！你果然是教派中人！” 埃迪又惊又喜，仗剑直点安迪的胸口，这是‘绝对水平直刺’，同样也是天神几何术的招式，别说安迪现在已经招式用老，即便他提前准备也无法抵挡，因为这招，就是一个绝对的两点之间最短距离，绝对的直，绝对的快！一点儿都不比大口径子弹逊色！ 可埃迪并没有想起，现在自己手中的不是光剑，而是‘没有拔出的光剑’，光剑无坚不摧不可抵挡，可光剑的剑鞘并不具备那样的效果——而且恰恰相反，剑鞘，是光剑最脆弱的地方。 安迪回刀斜砍剑鞘，他当然会被先点中胸口直接丧失战斗力，可剑鞘也必然被高周波震荡刃粉碎，接着那些不受灵能约束的高温等离子电浆喷涌而出，这整条通道都会被炸上天！ “哈！——” 埃迪一声大喝，硬是半空变招，堪堪避开高周波震荡刃，同时拧动剑柄…… 如太阳一般耀阳的光芒自那根平平无奇的圆棍中闪现。 刹那之间，坚固的高分子刀刃化为赤红的铁浆，安迪手中只剩一个刀柄。 灵能武士在拔出那束光芒之后，这世间再无什么可以阻挡他们！ 埃迪另一只手伸手向前方，外放的灵能在他掌心形成一个引力场，那股力锁定了安迪，就像苹果坠向地面一样，安迪‘坠’向他的手掌。 果然啊，打还是打不过的，他要不是一开始不愿意拔剑，我恐怕一个照面都撑不住吧。 安迪心中苦笑，不得以，将天神右臂扔向那个手掌。 可惜了，现在天神武装不完整了。 草！他是真的想同归于尽么！ 埃迪看着天神右臂指尖闪烁的五个红点，脸色大变，将灵能屏障升到最高，横剑直劈向那只手。 轰隆！—— ---------- 安迪撑开井盖，一个翻滚进入人群，来不及喘气，踉跄着往前跑。 “咳，咳咳……” 我可能断了条肋骨……那小子还是太嫩了，我怎么可能和他死一块儿，右臂在飞过来前自爆装置就换成了毒气弹，不过即便如此，爆炸的冲击还是差点儿把我震晕了。 手也在不住颤抖，即便有减震装置，碳基猴子使用高周波震荡刃的的负荷还是很大。 趁着那阵爆炸，安迪从最近的出口爬了出来，事实上一开始选地方的时候，他就专门挑了这里，一截只有百十来米的通道，两个出入口，一侧在那边的巷子里，另一侧，就是这里了…… 周围很多人，非常非常多，像是某个集会的现场，有重金属音乐的鼓点和嘶吼声，人群随着音乐一同摇摆，烟草、酒精、汗水、荷尔蒙……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这是托尼丶银手的露天演唱会。 安迪为他选的墓地。 现在，情况都完全了解了，墓地也该开工了。 托尼丶银手，白银城最著名的地下歌手之一，他的演唱会激情四射且门票低廉——甚至是不收门票，所以广受白银城外城区居民的喜欢。 亲民，就意味着与上层建筑格格不入，所以他的演唱会不会受到太过高等级的监测，因为就没有办法监测，太过混乱不堪，且那些叫嚷着‘公司去死’的披头士第一个砸的就是公司的监测设备。 也意味着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娱乐/助兴/营收活动。 此时是凌晨一点，演唱会刚结束，那些活动正到最疯狂的时候。 安迪往某个方向挤了过去，在摸到钢铁栅栏时，他支起了腰，向后看去。 果然，那小子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十来米远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我和他，谁都不敢大闹。 可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所以…… ………… 虽然在下水道里慢了一步，让他先跑了出去，可信息素是无法抹消的痕迹。 埃迪上来后，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偷，他面带微笑，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 已经确定他就是个普通人，埃迪很有信心，也很有耐心，总之，他跑不了了。 突然，他看到那小偷扶着一个铁栅栏站了起来，伸手入怀，掏出枪…… 埃迪的瞳孔猛然一缩，他难道…… 砰！砰！砰！~ 向天开了三枪，响亮的枪声让场面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开枪的疯子。 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银手的演唱会么？虽然公司的监测暂时被屏蔽，可在银手的场子开枪，你不想活了？ 只见那疯子指着人群中一个板寸头的年轻人： “喂！那个小鬼，要打一场么？” 埃迪看了看安迪身后的八角笼，脸上绽放出笑容： “好啊，你想怎么打？” “我看你那穷酸的样子，是从荒土来的吧，白银城可不是你们那些野蛮的穷乡下，是有规矩的，你不会不懂吧？” 埃迪笑得更灿烂了：“难道笼斗的规矩不是全世界都一样么？你想赌什么？” “死斗怎么样！”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埃迪没说错，笼斗的规矩全世界都一样，这项旧世界的运动一开始复兴于荒土上的灵能教派，据说是训练灵能武士用的，移除义体之外的辅助设备，无限制格斗，至一方站不起来为止。 因为紧张刺激，实在太契合赛博时代精神了，所以便传到了荒土上，成为赌博项目。 规则也多加了一条‘死斗’——至死方休。 --------- “哈——银手的忠实粉丝们，今天晚上，我们有幸在这里观赏一场死斗，我还记得上一次的死斗是在两个月前，由m-爆炸兄弟的巴洛姆对阵白银城有名的义贼罗宾，我和托尼打赌，罗宾的爪子肯定撕不破巴洛的钛金脑袋，你们猜怎么着——我输了托尼1000通用点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八角笼已清空，主持人开始热场，疯狂的下注者把投注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往常只有托尼在台上撕衫时才会有如此热烈的场景。 暴力与杀戮是人类心底最深邃的光亮。 十几分钟过去了，下注依然没有停止，但安迪已经等不了了，他还剩下不到十分钟，就必须向冥河提交异常下线报告。 粗暴的推开人群，挤到下注机前，大声向所有人道： “我赌我自己赢！这五万通用点的是我全部的家当！如果今天我输了，就当请各位朋友喝酒！” 显示屏上的赔率一下子就彻底失衡，五万通用点不是个小数目，对这帮穷鬼来说，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哈——这位不愿意露脸的先生下了五万通用点，这可是个大数目，看来是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不怕死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z！” z！z！z！—— 在全场的呼喊声中，安迪脱下衣服，把自己的网卡拔出交给工作人员，然后从武器架上挑了一把匕首。 笼斗要移除一切辅助设备，只能使用纯肉体力量，因为黑客技术的风行，网络攻击也算辅助的一种。 站在笼中，安迪挑衅的向埃迪做出了国际手势。 欢呼更加热烈了。 埃迪轻蔑的一笑，脱掉自己的衣服…… 然后他突然发现欢呼声变成了嘘声。 很奇怪，教派中也有笼斗，通常情况下对于两个初次露面的新人，大家都会给予掌声，没有道理会一边欢呼一边嘘。 突然的，他看到了显示屏上的赔率，心中一下子明白了。 走到下注机前。 “我下十万！” 死斗者把全部财产压自己，这是潜规则，因为死了钱留着还有什么用？ 场面一下子变得更加火爆了，今晚的彩头是个极其庞大的数字，所有人都红着眼拼命嘶吼。 埃迪露出了受用的笑容。 年少轻狂，当然喜爱欢呼与掌声。 年少轻狂，当然无法忍耐嘲笑与唏嘘。 这不是埃迪的错，这是年龄的错。 脱掉衣服，把光剑和银袍包好，小心的放在笼边。 进去两个回合ko他，然后拿钱走人，事情就这么简单。 “哈——这个年轻的倒霉鬼压了自己十万通用点，看来今晚在坐的各位都要赚得盆满钵满哟~不知道这位勇气十足的少年是不是愿意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呢？这样我们也方面为他立碑对吧？哈哈哈哈——” “埃迪，我叫埃迪。” 埃迪在武器架上挑了一把白色的长剑，走进笼中。 “哈——看来今晚我们的大金主也和我们所有人一样，有一个光剑梦呢~但愿灵能之主能够庇佑他的对手，这样咱们今晚能赢得多一些~” 灵能之主，当然是庇佑我！ 埃迪眼神一寒，不等拳铃敲响，又是一个绝对水平直刺，扎向安迪的肩头。 然后他就死了。 没扎中就死了。 「警告：检测到异常程序」 「严重警告：检测到危险程序」 「系统正在重启中：十、九、八、七……」 「重启失败，系统尝试自我还原」 「还原失败」 「冷却器已宕机」 「警告：冗余数据过多」 「警告：剩余内存不足」 「警告：cpu已超频」 「警告：cpu已过热」 「严重警告：cpu已过热」 「严重警告！严重警告！严重警告！为保证系统管理员的生命安全，请立即切断电源！请立即切断电源！请立即切断电源！」 教科书一般的绝对水平直刺在刺出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后，埃迪的视野突然一黑，然后…… 他看到了无数个……那是什么？被打出黑眼圈的北极熊么！？ 他看到了无数个被打出黑眼圈的北极熊正举着三支烟疯狂朝自己作揖。 他知道自己被黑了，是谁？ 对，多半是那个小偷，现在我们都拔出了网卡，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物理断网的情况下把自己黑了的，但是没关系。 如此近的距离，他又只是个普通人，绝对水平直刺一旦刺出他绝无闪避可能，这一击就能直接瓦解他的战斗力！ 可被瓦解战斗力的并不是安迪。 随着系统的一连串疯狂警告，冷却器宕机，多到不可思议的冗余数据一瞬间就挤爆了内存，cpu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超频了，温度瞬间就攀升到了70度，而且还在升温中。 你知道个人脑机是装在哪里的吗？ 后颈椎中枢神经集束上。 埃迪一声惨叫，绝对水平直刺再也没有办法刺出去，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的脑浆都沸腾，他咬着牙，挥剑剖开自己的肚子。 电池，电池，电池！ 脑机的充电电池在左肋的第三第四肋骨中间，拔掉它…… 拿剑的右手一凉，然后有丝丝疼意。 埃迪知道，自己的手没了。 “年轻人，下辈子不要赌博了。” 他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终于明白，那个家伙，把病毒放在了下注机里。 该死，如果我有四脉的修为，就能扭曲肌肉，把脑机挤下来。 “不要杀……我……” 他没有办法说话了，cpu温度已达90度，后颈的中枢神经集束被烤熟，丧失一切感觉，肉体成为了植物人。 在脑死亡的最后一秒，他又想起了学妹温柔的笑容。 ----------- ps：本章5k6，本想分两章发，算了，完整剧情不好拆……权当加更吧…… 28 收获 28收获 赛博时代几乎每个人都植入了智能辅助设备，这些设备又由特定的系统控制，如果以某种方式获取这些系统的控制权，那么理论上，你的确可以操纵这些设备杀死它的宿主…… 所以，在这个世界，杀人病毒理论上是存在的。 为什么是理论呢？ 因为它几乎不存在‘实战’的可能性，即便实战了，也很难大规模传播。 就像埃迪死于cpu过热引发的中枢神经集束坏死一样，你知道这么简单的一个cpu过热需要多少步骤，黑掉他身上多少设备，改写多少底层安全协议么？ 这种事情不是一个病毒能做到的，它需要一整个尖端技术小组。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你真的想杀死某人，且因此雇佣了一整个尖端技术小组，还为他们提供工作环境及设备……为什么不干脆雇个狙击手呢？ 专门编这样一个病毒，可谓得不偿失。 再加上三大公司为了网络安全，许多病毒库都是共享的——病毒与防火墙是一对双生子，两者的技术是螺旋上升的。 你编写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病毒，意味着过不了多久，专杀软件一定会诞生。 你觉得你的防火墙已经天衣无缝，意味着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找到漏洞。 真正的杀人病毒，是在意识数据化技术成熟后才诞生的，它能在赛博空间中击溃你的意识，让你变成植物人。 安迪今晚用的这个，其实仅仅只是五十年的技术鸿沟罢了，而且它也并不是那么强大。 如果被公司的病毒库捕捉到，很快就会有人写出它的专杀程序，然后一轮系统补丁升级，这玩意儿就再也没用了。 不过这次它还很安全。 通用点是数字货币，为了安全和隐蔽，投注机不直连公司互联网，安迪把病毒放进投注机时，限定它只感染名为‘2074-t1342’的用户，一次感染之后，彻底删除自己。 这并不是什么赌博，而是掌握埃迪的基本信息后制定的策略。 双方都必须避开公司监测，所以不能在公共场合大打出手。 双方都必须解决问题，而一方倒下是唯一的解决之道，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可以公开发生冲突的地方。 演唱会里的八角笼再合适不过了，当然，或许埃迪小心谨慎，不愿意接受。 所以直接开枪啊，那么多人看着，他会不接受？ 一旦接受，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顶着全场的嘘声不讲武德？况且他早就不爽我了吧。 只要他下注，游戏结束。 年轻人，应该上来就直接两巴掌，讲武德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 五分钟前，在全场的惊愕中，安迪把倒霉鬼的头颅扔向了人群，然后，全场沸腾。 这个小菜鸟下了足足十万通用点，这意味着在场一半的人都会发一笔不小的横财。 趁着闹腾的劲儿，安迪拖着他的尸体，悄悄溜进下水道。 扒光衣服，把东西一件件摆好，将被扒得精光的尸体踹进下水道，安迪拉下面巾，开始检视自己的战利品。 一些灵能教派的高科技小玩意儿。 包括琳达曾在昧光大厦使用过的万能钥匙、多功能探测器、一把高分子材料的小手枪、几枚自带人像追踪的特殊子弹…… 全都一股脑扔进沟里。 东西是好东西，问题是全都有灵能教派的芯片，改起来太麻烦，而且说不定有风险。 真正有价值的，其实就两个。 一件银色的斗篷，也被叫做‘银袍’、‘秘袍’。 这可不是灵能教派的制服那么简单，纳米材料，耐高温高寒抗压力抗腐蚀，强度极高，和8mm厚的钢板差不多，想打穿它得用穿甲弹。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层表皮的银色涂层，这是利维坦的巅峰科技，世界上最好的隐形涂料，几乎可以屏蔽一切雷达监测，但有个尴尬的地方就是…… 它无法躲避光学仪器，或者说，肉眼是能看见的，且只能是这种不灵不灵亮得瞎眼的银色。 所以就会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只要穿着它上街，那一抹骚气逼人的银色会告诉所有人你是谁。 唯一的办法是穿在别的衣服下面，可如此一来隐形效果大打折扣，部分雷达会接受到表面那层材质的信号反射。 至于另一件…… 安迪抚摸着手中白色的圆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世界最强冷兵器……现在还用不了。 没有灵能的约束，光剑一旦拔出就会在空气中发生剧烈反应，导致等离子电浆爆炸，简单说，非灵能武士，谁拔谁死。 不过这个东西倒是可以解决我接下来的一件小麻烦。 用秘袍包好光剑，又在秘袍外包上从埃迪身上扒下的外衣，安迪从下水道里爬了出来。 看看时间，距离冥河的扫描还有三分钟。 从灵网下线，让个人ai重新登录公司内网，果然，上线的瞬间，接到了冥河的问询通知。 ai的先锋军是羲和科技，他们如今已经能编写出强ai，但距离真正的完美ai还差很远。 ai，还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聪明。 所以接受问询时，要以人的模式与它交流。 安迪写了一个几百字的小故事交上去。 大意就是在磁浮列车上好像受到了网络攻击——这事儿的确有，是安迪黑了磁浮列车的灯光和智能设备。 这期间的异常下线，全部是源自那场网络攻击。 网络攻击在白银城实在太多了，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发生。 因为半个小时内就重新上线，冥河不会将这次下线的侦测级别调得很高，因为全公司每天都会发生许多异常下线，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最大原因是隐私，就像那天晚上和杉山莉映一同下线一样。 当然，正处于公务中的异常下线的确会麻烦一些。 可它是ai啊，它的逻辑链中没有直觉和猜测，只有因大数据而生的各种选项，没有直接数据异常的证据，它只会给这份情况说明打上一个‘因技术原因导致异常下线’的标志，然后放进数据库吃灰。 大数据非常强大，可它也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无所不能。 八千万人的城市每天会产生极其庞大的数据流，理性让公司拥有绝对监测这些数据的能力，可只有知性才能让你发挥出这些数据的力量。 就像ai能分析出你明早想吃什么，然后给你准备一桌梦幻早餐一样。 数据分析能让它抓住你的喜好，或许是因为血糖偏高所以想吃蔬菜，或是是因为唾液分泌不足所以想喝粥，很多时候，它比你更了解你。 可它并不会理解，为什么明早一位久违蒙面的，从未出现过它监测中的挚友敲开你的家门，然后你就张罗了一桌子大鱼大肉，自早到晚，开怀畅饮。 明明它非常确定，你想吃清淡的，温润的，你讨厌油腻与烈酒。 当然，或许这并不是因为ai的弱小，只是它不够强大，也许更多更丰富更精确的表情分析，也能让它判断出‘啊，这是一个朋友，朋友来了，很开心’。 但若是酒至深夜，你与朋友醉倒在桌上，酒精紊乱了你们的生命体征，你们的眼神并无交流，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关于儿时恋人的故事，语气寻常，嗓门忽大忽小，言语内容光怪离奇，然后突然的一言不合扭打作一团…… ai是什么都分析不出来的。 可若是换做一个人，便能理解了，因为人能听懂隐晦的忧伤与怨愤，感觉到气氛中的冷风与火药。 这便是知性。 ai还无法拥有知性，但也不远了。 那时，这个世界才会成为地狱。 29 最后的准备 29最后的准备 把两根手指头放在嘴唇上。 这同样也是黑鲨帮的暗号，意思是‘注意言辞’。 希罗的眼角扯了扯：“安迪，你来了？” “希罗先生，请称我为安迪专员。” “额……” 希罗把安迪引入一个安静的包厢，只见后者拿出一个金属球放在桌上，激活绿灯亮起，希罗收到了自己被强制下线的通知。 “不知安迪专员莅临我这个小地方，是有什么事？” “公司需要你，希罗先生。” 安迪板着一张脸，把一连串的文件发给希罗。 希罗挥动手指，细细翻阅，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全部是保密协议。 收到公司的保密协议，对外城区居民来说是好消息，因为这代表着公司有活儿给你干。 可这么多…… 验证自己的虹膜和指纹，一份份签署。 公司的保密协议是不能拒绝的，当你看到协议本身的时候，你就被公司盯上了，不签以后就别想混了。 安迪，到底想干什么？ 照理说他应该知道，这种麻烦事，最好别往身上揽。 签完协议，希罗笑了笑：“现在可以说了吧，安迪专员。” 安迪挥手，投影出一段7秒的卫星影像。 正是那天在昧光大厦，希罗穿着天神武装飞走的最后七秒，画面定格，影像中有一个天神武装的清晰背影，正是那个白色的莲花手印图案。 “我们在找这个人，不知道希罗先生你有没有线索？” 希罗的眼角狂跳。 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安迪专员！我们黑鲨帮就是做点小生意的，我们和灵能教派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那这个呢？”安迪又投射出一张照片。 厢式货车，印着飞鱼炸鸡店的logo。 “这个……好像是……我想想啊……” 希罗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他懂了。 -----------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你奶奶安迪！”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进入铅屋的一刻，希罗暴跳如雷，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安迪发消息给他让他去接一个人，然后那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能喝，一小时工夫，她在外面已经喝趴六个了！ 我是卖酒的！你特意让我去接的人，想必很重要，那我待会儿是按市场价收你酒钱还是友情价？ 接着，这家伙半小时前又来一条消息，说是要从后门进来，结果一进门，就是刚才那套！ “莉莉呢？”安迪点上一支烟，问道。 “在外面喝酒呢，很安全，我一个人去接的。” 安迪突然发消息，希罗能闻到那股味道，是以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很小心。 “天神武装？” “哈——”希罗叹了一口气，“我正想问你呢，你知不知道那只右手在仓库里炸了个洞跑了？” 安迪让希罗把天神武装放在工厂区的一个地下仓库里，对，就是前世他嗝屁那地方。 “洞呢？” “放心，我收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过去了，在下水道的巡逻机器人经过前就补好了。” 很好，安迪点了点头，希罗做事，他一向放心。 “说说看吧，”希罗也坐了下来，“到底什么情况？” “两件事，第一，昧光大厦那活儿出了点问题，安保部正在查。” “闹那么大，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不过你现在不用担心。” “为什么？” “因为这活现在归我。”安迪说。 那条线要是一直追下去，以公司的能力，未必查不出来，但现在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黑枭号上，在整个事情结束前，安保部不会投入过多力量在昧光大厦的事情上。 “那也没用，”希罗说，“外城区的事是安保部的，你介入不了他们的调查。” “我可以想办法。” “什么办法？” “只要有人顶罪就行了，安保部已经查到了那张车，只是现在还抽不出人手——我会推着他们往那车上钻，过两天会有人来找你问情况，你把三手帮的事照实和他们说就行了，对了，车没问题吧？” “车绝对没问题，我当天晚上去偷的，三手帮的东西都是赃物，他们自己卸掉了监控。” 三手帮是工厂区的大帮派，主要业务就是走私，那些人手很黑，为了钱什么都肯干。 安迪继续道：“有我在，他们查不出什么，时间一拖久，安保部必须给上面一个说法，到时候三手帮一定会被推出去顶罪，这也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可是，这样一来……”希罗看了看安迪，低声道，“三手帮会被大清洗的。” 安迪冷不禁一笑。 希罗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自老祖母倒下后，三手帮一直在蚕食黑鲨帮的地盘，他现在倒可怜起这些人来了——老实说，即便不嫁祸三手帮也有别的办法。 可为什么不呢？ 这是一箭双雕啊。 “要么咱们死，要么他们死，你自己选一个吧。” “好吧……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安迪坐直身体，认真的看着希罗，“小吉米最近还出海捕鱼么？” “不常去了，你知道的，他妹妹得了疳油症，没人照顾。” “那他的船还在么？” “在的，怎么？” “能装多少吨？” “船不大，十几二十吨没问题吧。” “天一亮，你就把船开出去，捕点儿鱼，后天晚上十一点，”安迪投射出白银城的近海海图，划了一个圈，“把船开到这个位置。” “这里……”希罗看了看海图，安迪划的圈没什么异常，那就是一片渔场的边缘，“干什么？” “在那儿等我，另外，船底要做点改装，走私用的那种吊索你知道吧？至少要能吊五吨的东西。” “你是要运什么东西？” “算是吧……”安迪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还有人你得注意，最好就你和小吉米，要信得过。” 希罗怔了怔，张嘴，然后又合上。 他没有继续追问安迪到底要运什么东西，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安迪，我不想干了。” “为什么，希罗？”安迪大约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都到这儿了？你总不至于连我都信不过吧？而且我连钱都没付呢。” “安迪，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背着整个黑鲨帮啊，你看看上次那活儿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天神武装啊！我就是信得过你所以才去的，可你告诉我了么？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的差一点儿就砍中我了！？” “今天又是这样，你也是从工厂区出去的，如果不是我们的关系，连运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种活儿谁会接？” “希罗，希罗，别激动……”安迪安抚他道，“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我相信你能明白，对吧，希罗，我现在做的事很危险，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可是……我连我自己都信不过啊，公司的监控无处不在，有些东西一旦说出来就有暴露的危险，这些东西，只有放在我自己的脑子里才安全，而且，如果没有把握，你觉得我真的会来找你吗？如果你不……” “不……安迪，你还是不明白，”希罗无奈摇头，他看着安迪的眼睛，“安迪，你已经多久没回来看过了？门口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安迪……安迪愣住了。 他无话可说。 因为上辈子自己就是这样的，去了公司就再也没回过黑鲨帮，因为从小老祖母告诉他，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多学点儿知识让他们去打吧。 朋友们也是这么说的，安迪你和我们不一样，去公司吧，你一定能当上主管！ 然后去了公司，他就真的觉得我们不一样了。 安迪起身，平静道：“没关系，我理解，我再想办法。” 他走向门口，握住门把手的一刻，希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后天晚上十一点，对吧？” 他没有回头，坚定道： “对。” 30 我吃定你了 30我吃定你了 许久之前——也不知是多久之前。 杉山莉映嗜酒如命。 作为‘坎巴拉计划’中诞生的调整者，天生体魄强健，后来进入了装备部，公司出资做完了四级自然体强化，她的脏腑器官已经易于常人，酒精经过肝脏瞬间就会分解为二氧化碳和水，除非她想醉，否则永远不会醉。 当然，这也并不完全是好事，因为体内激素的异常，她排出的卵子已经不再具有活性。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年头，即便是同性之间想要生儿育女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向育婴部多交一笔生殖细胞编辑费罢了。 ——杉山莉映，并不在乎这件事情。 生育不是她的价值。 人口稳定，是育婴部的事情，这个时代，自然降生的的婴儿已经非常稀少了，大多数女性即便意外怀孕也不愿意留下孩子，自然出生率已经来到了历史最低点，如果没有育婴部，人类恐怕几百年后就会灭绝。 维持人口的稳定，一来是为了基因库的多样性，二来劣质人口也是基础的劳动力和资源，只有足够的劣质人口才能支撑优质人口的产出，公司的强大，需要建立在宛如神迹一般的高精尖技术上。 可是……碳基猴子的幼崽太过娇嫩了。 生难，养更难，作为低级劳动力的劣质人口可以不管不顾任其发展。 而作为公司核心竞争力的优质人口需要自下而上，层层筛选，每一个环节，都要耗费难以想象的资源。 ——稳定产出公司需要的优质人口，这便是坎巴拉计划的一部分。 杉山莉映，是优质人口，公司的定制员工，很珍贵的财产，自她降生那天起，便得还这笔‘生命之债’。 学习、运动、考试……竭尽全力通过每一次选拔。 因为涉及公司机密，所以被淘汰者，连被赶进外城区自生自灭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人道销毁，回炉重造。 那是很充实的时光。 每日奋力追赶力争上游，无论身心皆疲惫不堪。 并不恐惧惊惶，反倒是充满了憧憬与期盼，朝思暮想着完成训练进入公司的那天。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倒下者当然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公司……是最公平的地方，一分耕耘，便会有一分收获。 ——时至今日，杉山莉映仍旧这么认为着。 只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同。 那是她在进入公司之后才明白的事情。 那时她努力工作，打卡上班，休息吃饭，回家睡觉，每日三点一线，兢兢业业，一路顺风顺水升到p4，然后……然后就再也没用动过。 是的，公司很公平，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 但公司并不平等。 兴许，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杉山莉映明白了，自己这辈子或许就不过如此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十三岁就不长个子了，为什么自己的卵子失去了活性。 她这一生都不会拥有后代。 没有来处，亦无归途，无忧无虑，鞠躬尽瘁。 这便是，她的价值。 ………… 「您有一条新的消息，请注意查收」 杉山莉映点开消息，是主管发过来的。 ‘杉山莉映！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月的体检报告重了九斤！你一天吃得下那么多东西？现在你的体重比已经严重超过了一个一线维修员的最低标准，一个月之内，必须减下来！！！’ 哼~ 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杉山莉映点开了自己的体检单。 身高：161cm 体重：57kg 点击回信，输入文字： ‘我那么大的胸还不值两斤肉吗？你是不是猪脑子？我也不想这么重啊！利维坦卖给我们的辅助设备全是水货！他妈的就会递个钳子！上个齿轮都得我自己钻进去！我不维持最起码的脂肪比我抬得动那些东西！？你他妈就知道bbbbb，有种你自己上啊！臭傻逼！’ 因为精密作业的需要，所以公司的一线机械维修员必须保持最低的体重比160cm/48kg，又因为女性天生骨骼更为纤细，所以一线维修员几乎都是女人——这也是公司肯出钱给她们做四级自然体强化的原因。 把手指放在发送键上，杉山莉映顿了顿。 摁下删除键，看着那些心声一个个消失，她键入了另一句话： ‘一个月内保证减下来，抱歉，主管，给您添麻烦了。’ 做完这套动作，她竖起酒瓶吨吨吨把剩下的半瓶酒全部干完，晃了晃脑袋，真可惜啊……还是没醉。 挥手打掉那只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只听身后噗通一声重响，她回头，看着满地的彪形大汉…… 装备部的前辈说得没错，大肌霸都是废物，这个……我记得才喝了八瓶吧？ 轻蔑的笑了笑，摸摸自己一点温度都没有的脸，她又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晚上。 真的很奇怪，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喝醉的了。 照理说，只要我不想醉，就不会醉。 ——这是个很讨厌的天赋，因为作为公司员工，深入脑海的责任感会无时无刻提醒她：不能喝醉，醉了明天影响工作。 所以就像和刚才主管的交流一样，即便想，可做不到呐。 她抱着一怀的酒，看着一侧卡座里，那些横七竖八躺在一起的人，以及桌上的冰桶，桶里五颜六色，泛着荧光的针管。 如果不是公司严令禁止，她真想试试。 据说迷梦能让人重温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不知我会看到什么？ 我会……看到什么呢？ 很奇怪，脑子里下意识想起的，并不是任何疯狂极乐的时刻，而是不久之前，那个叫做安迪的男人，把自己推出车门。 “我让你现在下车！立刻！马上！” 他的眼神冰冷，语气坚定，总之不是什么和善的模样。 可却又让杉山莉映感觉到了一丝丝……关切。 关切……么？ 哼~ 女孩的嘴角翻起一丝冷笑。 那可真是不必了，臭弟弟，楼里都传开了，现在特勤部惹上了大麻烦，搞不好就要被大量外调。 你要去了荒土，咱们也就玩儿完了。 你还真当我是看上你了么？ 我看上的，是十九岁的外勤部黑客，至于那个人是谁，并无关系。 公司嘛，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以后你会明白的。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和你在一起的确很……开心，但是…… “我让你现在下车！立刻！马上！” 但是什么呢？ 杉山莉映的脑海中又再次回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不容置疑的声音。 然后她感觉肚子里热热的，脑子有些晕。 身体出汗了，解开衬衣的扣子，一股风刮过，特别凉的却是大腿。 草！ 怎么又来了？ 刚才，在磁浮列车呼啸而过后，她呆呆的在空空如何的轨道边站了很久，直至溪流漫过膝盖，在鞋子中积蓄成湖。 这时，远处传来了喧闹之声，似乎是有人打架了。 杉山莉映高兴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打得好！ 用力！用力！打死那个下贱的蟑螂！ 外城区的酒吧最有趣的就是这个，那帮人渣喝了酒就会自相残杀。 她坐在满地醉倒的大汉间，吹口哨，喝倒彩，煽风点火。 期盼着刀枪突出血花四溅的那一秒。 因为那种感觉，那种看着他人哀嚎的感觉会让你的心揪紧，脑子里想着他是不是很疼啊，如果换作我，是不是也那么疼，我会不会也尖叫呢？ 心跳加速，血压升高，脑子里晕晕乎乎的，那种感觉就和喝醉酒时的感觉一样，目眩神离，能让你明白原来我和这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是，活着的。 那边的斗殴更加激烈了，两个男人在地上滚作一团，义肢撕裂了血肉，然后义肢又撕裂了义肢，他们的躯体是如此干瘪消瘦，可他们的拳头却又如此冰冷坚硬。 这时，杉山莉映突然看到酒吧一侧的小门里钻出一个人。 她的眼神陡然一冷。 你到了，竟然不先见我！？ ………… 从小门钻出来，安迪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希罗颇有微词，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如果没有他，自己还真不好找人，毕竟前世足足有五十年没有踏足白银城……嗯？怎么这么乱？ 原来是打架了。 安迪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人……也就这样了吧。 希罗会处理的，我现在得先去找莉莉。 就在这时，他听到啪的一声巨响。 抬头一看，咦，那个两板凳敲晕闹事者的女人怎么这么眼熟？ 等等……不对…… 莉莉…… 莉莉！！！ 你这个我要杀了你的眼神是什么鬼！？ 衣领被猛然一拽，整个人都被摁在墙上。 “里面是谁？” 杉山莉映满脸笑容，瞟了一眼他走出的小门。 “一个朋友，就，就是刚才去接你的那个。” “哦，男人啊，我还不知道你好这一口。” “不是，莉莉，你听我解释……” “没关系，他能对你做的事情，我也能。” 女孩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拽着安迪的衣领，把他拖进了一侧无人的包厢。 “莉莉……杉山小姐！你听我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对，你就不该这么想！这个醋吃得简直毫无逻辑！一点儿都不合理！” “醋？” 杉山莉映啪的把他摔在沙发上，一个猛虎扑食跳到他身上，拿过桌上的酒瓶，倒了他一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轻点轻点儿！别咬啊疼疼疼疼疼！！！” 杉山莉映抬起头，嘴角泛着红丝的酒液缓缓滴下，她撕开自己的衬衫，眼中有一种肉食者的光芒： “我吃定你了。” ----------- ps：本章3k，明天剧情进入下一阶段，今天就这一更。 31 另类的减肥方式 31另类的减肥方式 “自从赫曼丶海德拉失踪后，坎巴拉计划就越走越歪了，原本这个工程原本旨在探索基因的奥秘，找到永生之门的钥匙，灵能就是在坎巴拉计划中发现的——结果现在呢？生命科学部那帮官僚用它制造合成兽，开发生物武器……” “赫曼不是死了么？”安迪忍不住道。 关于那位海德拉创始人赫曼的故事，他前世就有所耳闻，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是失踪，总之一人一个说法，各式各样的奇怪谣言早就盖过了真相——嘛，不过也没什么，上辈子世界乱成那样，也没见他出来力挽狂澜。 “死？”汉森医生把最后一根针装进红木小盒子里，冷笑道，“他要真死了，董事会犯得着把他那一大家子赶尽杀绝么？” “那现在总死了吧？”安迪笑道，“当年灵能派出走的时候他就一百一十几了，这都多少年了，一百七十岁？不突破海夫力克极限，脑细胞都快死光了吧？” “谁知道呢？当年他要是再年轻十岁，今天的海德拉恐怕会完全不同，”汉森医生摁下安迪的头，把第四支三级强化剂推进静脉：“老规矩，睡醒了自己走。” 汉森医生似乎很喜欢与人聊天，每次来他这儿针灸，他的话匣子总是关不上，天南地北侃个不停，今天的话题开始于他问了安迪一句‘你是哪儿的人？’，安迪照实回答后，话题就扯到了育婴部的那些玻璃罐子上，再然后就谈起了坎巴拉计划…… 汉森医生离开后，手术室恢复寂静。 困意袭来，安迪闭上眼睛，进入梦乡，醒来后已是下午七点，随着强化进度的提升，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精力越来越充沛。 前天晚上，本以为杉山莉映会把自己折腾得够呛，可事实并非如此。 一开始那个小姑娘的确很暴力，可在发现安迪身上的伤后，她没有再下重手，当然，也没问那些伤是哪儿来的。 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她都很配合，甚至可以说温柔。 知道么，无论男女，当对方愿意在睡觉这件事上顾虑你的感受时，便意味着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大为不同。 安迪本以为还要再花上一段时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她就会有如此转变，但这的确是好事。 天亮时分，两人返回公司，特勤部现在一门心思扑在黑枭号上，而安迪现在属于联合调查组，组长福斯探员正拉着安保部的技术组人工审查萝拉助理的数据，忙得不可开交……简单说，只要安迪想，这两天他便无事可做，休息，休息。 但也不能真这样干。 打工人要有打工人的自觉，领导没下班，你凭什么休息？ “你回家睡一觉吧。” 在准备去加班前，安迪是这么和杉山莉映说的，自己从昨天到现在至少也睡了几个小时，而她可就只是下午趴在手术台边眯了会儿。 “你不用管我。” 杉山莉映挥挥手，坐上了前往地下一层的电梯。 看来她上辈子过劳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安迪无奈笑笑，起初申请她的协助令时没有考虑太多，可现在看来，我还真是给她添了许多麻烦。 早上回特勤部，协助技术小组分析环区的监控数据，下午做打了第三针强化剂，醒来后去了安保部，和福斯探员一同整理萝拉助理的资料。 晚上回家时已是凌晨一点，她正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睡得正香，安迪蹑手蹑脚的溜进卫生间，打算洗把脸然后继续编写炼炁程式，可不料一回头，满眼红血丝的杉山莉映就站在自己身后…… 接着他被扑倒在了马桶上。 “喂！你不休息的啊！？” “这就是最好的休息。” “我怕你死在我身上啊。” “这倒是种不错的死法，”女孩儿打了个哈欠， 往地上(|3____]，“上来，自己动。” 这大抵就是这两天的日常了。 今天也是这样，早上接到了安保部的问询通知，看样子他们已经去黑鲨酒吧了解过情况了，剩下的事儿希罗知道怎么处理，安迪要做的就是随时注意一下昧光大厦的物证调查报告，如果出现不好的端倪尽早想办法掐掉——在公司里有人，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中午和杉山莉映一同到员工食堂用餐，坐下来没吃两口，又被她拽进了布草间。 看着她脸上那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安迪实在于心不忍，他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儿。 “等等等等，你先别脱，早上吃过饭了吗？” “没有。” “那刚才为什么不吃？” 她又开始脱衣服。 “停停停，我让你停下！我知道你身体好，可这样玩会扛不住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到底干不干！？你不干我找别人去了！” “你敢！？” 安迪抱着那具柔软的躯体，恍惚间觉得有些轻。 短短不到三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似乎消瘦了很多。 ----------- 跳下手术台，活动活动筋骨，打开99+的邮箱，一半是安保部那边人工审查过的萝拉助理的资料——安迪现在看到这东西就眼睛疼，这两天头都要看炸了。 另一半则是特勤部的内部通讯记录，因为掌控着环区监控数据权限，他在‘权限’上算是特勤部的一把手，这些东西全部都会备份后自动发给他。 粗略翻看一遍，大致对今天的工作进度有了个了解。 看看时间，2077年12月30日，晚上7点11分。 嗯，还有19分钟。 穿上衣服，在汉森医生的休息室里坐下，激活顽皮狗，经由公司网络跳转至灵网专线，启动天神武装。 地图上的定位坐标显示，现在天神武装正在红石港以东134海里的大海里。 昨天晚上，安迪远程操纵天神武装，把它开到了那个位置——海面以下4621米的海床上，指令它启动侦查模式，将半径20海里内的海床地形、洋流走向、海洋生物密度……等等环境数据作一个详细的侦查。 下载侦查报告，将其与红石港气象站最新的气象报告一同导入一个早就写好的高精度计算模型。 现在，他就只差那两项最关键的数据：黑枭号遇袭的精确地点，及爆炸的具体情况。 有了这两个，就能大体计算出，残骸在海洋中的落点。 「您有新的消息，请注意查收」 点开消息，安迪看着信息板上弹出的指纹、虹膜、声纹三项验证，兀自笑了笑。 三重验证，一定是绝密，他不用看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指示天神武装在海床上锚定、待机、熄火，安迪一边验证，一边朝特勤部走去。 32 时代变了 32时代变了 月面工程的情况非常复杂。 首先它的难点在于如果没有利维坦重工的参与，海德拉生命和羲和科技虽然可以完成月面基地的部署和小行星矿藏的勘探，却没有大规模开发的能力，因为大量的精密制造业都由利维坦垄断，而从长远利益来说，利维坦没有参与这项计划的动力。 三大公司各有长处与短板，迈入新时代之后一直保持着竞争而合作的关系。 理论上来说，前景最光明的是海德拉生物，生物科学才是21世纪人类的未来——企业战争之前，海德拉独霸世界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好死不死，公司分裂，利维坦与羲和崛起，海德拉市场份额被瓜分，丧失了大量基础工业，陷入了有技术而无产业，有产业而无资源，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窘境。 所以今天实质上的情况是，利维坦重工才是三大公司中最强的。 因为制造业才是现代科学的根基，掌握了精密制造的利维坦重工即便有再多短板，却依旧能够凭借自身的雄厚内力在这场名为‘科技战争’的长跑竞赛中逐渐领先，最终获胜。 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维持现状，就能慢慢耗死你们俩，所以我为什么要参与呢？ 等你俩完蛋了我一个人去开发不是更好？ 什么？不服啊，想打啊？ 我库存核弹一万一千枚，你们有多少？ ——海德拉与羲和当然也知道利维坦的图谋，这才有了月面工程，走向宇宙既是人类的未来，也是突破利维坦资源封锁的唯一希望。 那么就有了第二个问题。 利维坦肯定不干啊，想都不用想，这工程一旦开启，那边儿就会狂扔核弹啊。 所以这工程其实并不像外面谣传的那样，是两大公司悄悄搞的，而是经过了漫长谈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换取了利维坦的默许。 从事后解密的文件看，应该是让出了极大的开采份额。 但人这玩意儿永远是看不到未来的，嗯，除了安迪。 这是利维坦的陷阱，故意引出两大公司积攒了数十年的储备资源，等工程准备就绪，集中力量一次破坏，永绝后患。 你要问这么干了以后海德拉和羲和能忍吗？ 当然能忍。 公司，终究是公司。 强的时候心狠手辣绝不留情，一丁点儿余地都不会给你留。 弱的时候他们软弱无能畏手畏脚，像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利维坦没有胆量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们很自信仅靠常规装备就能摧毁月面工程，最终也做到了。 而海德拉与羲和更没有胆量挑起核战争，输了之后他们会谴责抹黑索要赔偿，然后大家打打舆论战，吐上几吨口水，弄点儿局部冲突，死点儿浪费粮食的劣质人口，然后进行下一轮谈判，董事会们交换交换利益，你帮我割一波，我也帮你割一波，咱们一起生点儿孩子永结秦晋之好，大周亡了我就是大秦的贵族，大秦亡了我就是大汉的贵族，总之我永远有退路，我永远是贵族。 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竞争，不过那是利益之争，我们肯定会拼上除了性命外的一切，赢了就赢了啊，你来我家我养你，输了就输了啊，我来你家你养我，至于你说什么为了人类的未来献出一切…… 傻逼孩子，你疯了吧？ 我，是人间之神，人是为我服务的，应该是它们为我献出一切。 ………… “你们手里的，是来自董事会的直接命令，诸位务必要尽心竭力，不负各位董事的重托。” “接下来，由我向诸位讲解这次协同作战的细则……” 罗塞副主管指着全息图，开始讲解。 安迪坐在人群中，随意翻着信息板上的董事会命令，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十分钟前，罗塞副主管把特勤部所有成员都集合到了主会议室。 其实很简单。 半年前，黑枭号集装箱货轮由总公司秘密调入月面工程，负责往大洋彼岸的太阳城运输设备——月面工程所用的穿梭机、火箭、太空矿机……所有的构件都是在全世界各地制造的，最终运往太阳城统一组装。 这次运输是白银城最后一次任务，船上装的是太空矿机上最重要的一个部分：钻头。 太空环境极其复杂，矿机一旦出了问题，很难维修，所以作为最容易出故障的地方，钻头，必须是最好的，最尖端的技术造物。 昆古尼尔钻，人类目前最好的钻头，那么一个‘小小’的东西上，集成了超级合金，高能激光、高频微波……可以在任何条件下工作，是三大公司的技术结晶。 其中的超级合金‘艾利克斯合金’更是只有利维坦才能冶炼，几乎不对外销售，海德拉和羲和为了攒够这玩意儿花了不知道多大的代价。 嗯，安迪的目标也是这个，他不需要很多，四百克左右就够了。 黑枭号上一共有16枚钻头，在收到特勤部的情报后，休伊执行长撤掉了红石港的机动部队，意图诱敌深入一举歼之。 不过灵能武士也没那么笨，红石港可是停着海德拉第二舰队，一个双航母战斗群，那地方……恐怕谁进谁死。 所以整整三天，特勤部都是白忙活。 而今，是灵能武士最后的机会了。 2077年12月30日晚11点。 黑枭号集装箱货轮会由一个驱逐舰编队护送前往太阳城，那船交到羲和的交接舰队手里，这事儿就完了，休伊执行长和特勤部大功一件。 第二舰队不可能倾巢而出，进入深洋之后羲和强大的卫星网会监视整个太平洋的每一滴水，所以…… 灵能武士动手的机会只有黑枭号出港，一直到驶出近海防卫圈的这150海里之内。 换句话说，从今晚十一点一直到明早四点的这五个小时，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都明白了没有？”罗塞副主管分配完任务，大声道。 “明白了！” “有没有信心！？” “有！” “罗塞副主管！这事儿稳了！黑枭号今晚一出港，我就不信在毫无遮挡物的大海上，在我们近海雷达网和电磁轨道炮的射程里，那帮原始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会议室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没错，安迪前世也是这么想的，不走空运走海运，在一整个驱逐舰编队和近海雷达网的保护下，想对黑枭号动手，简直痴人说梦，大海可不是陆地，可不是错综复杂的白银城，灵能武士要是能在那种防卫等级下摧毁黑枭号，和摸进总公司对董事会斩首有什么区别？ 他们要能在不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前提下摧毁黑枭号，那三大公司简直不值一提，灵能教派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力量！ 看着踌躇满志的特勤部员工，安迪心中暗笑。 孩子们，今晚你们便会明白……时代变了。 五分钟后，各组开始行动，罗塞副主管找上了安迪： “我有个特殊任务给你，今晚你不留守指挥中心，生命科学部那边需要搭一条专线智能作战网络。” 终于来了，我的升职加薪。 33 神经网络 33神经网络 作为海德拉最高技术部门，生命科学部在盖洛大厦里一直是个谜——它并不在盖洛大厦里。 安迪停下车，看着眼前二层高的白色建筑，这便是生命科学部了，看上去平平无奇，就像是一个堆放物资的仓库，事实上，大约八百米外，就是盖洛大厦的仓储中心，那里有许多和这楼长得一模一样的建筑。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你便会发现这楼一些不同。 首先，它没有窗户，一扇都没有，就只有一前一后两扇门，以及门口站岗的机器人和守卫。 其次，附近太空旷了，方圆八百米全是青草坪，除此之外连棵树都没有，草坪中无任何道路，也看不到任何监控探头，这在核心区来说可不正常。 最后……安迪看了一眼天神武装背甲的数据监控装置，上行流量：0，下行流量：0。 这里是网络禁区。 举起自己的双手，缓缓走向门口的守卫，在出示过特勤部权限和休伊执行长签署的协助令后，那几个隐隐对着自己的枪口终于压下，泛着钛金光泽的安全门咔的打开。 “进去吧。” 走进门里，安迪看到了一个明亮而空旷的大厅——对，观感就像是一个完全被搬空的仓库，近万平米的空间，天花板墙壁地面全是亮得刺眼的led灯板，什么都没有。 “在此稍候。”守卫退出‘仓库’，咔的关上门。 等了大约十几秒，在距离安迪几米远的地方，一块两米见方的灯板缓缓升起。 这是个电梯。 电梯里走出一个穿着全套生化防护服的人。 尽管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但安迪还是要装得‘菜鸟’一些，因为任何一个人来到生命科学部，都理应无比震惊。 “你好，特勤部安迪，罗塞副主管让我……” “脱衣服。” 那人冷冷的打断安迪的话，挥了挥手，应该是在自己的信息板上输入什么指令，另一侧，又一块灯板升了起来。 大约两三平米，像是个安检用的台子。 “移除网卡，衣服和所有随身物品放左边，你站右边。” 安迪听从他的指示，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所有随身物品放左边，人站上了右边。 台子下伸出了许多机械手臂，安迪被折腾了足足五分钟，那些机械手采集了他的血样与毛发，把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翻着看了个遍，然后绿灯亮起，他通过了。 可随身物品那边却亮了红灯。 “这是什么？”那人指着天神武装的背甲问道。 “我的辅助设备。” “资料库里没有它的型号。” 安迪笑了笑，解释道：“你们有权限查特勤部的装备？” 老实说，生命科学部有全白银城最高的安保等级，带着天神武装背甲来这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可安迪必须带，从这儿出去后他就会和生命科学部的人一起奔赴红石港，没有它，根本无法联络海里的天神武装，况且，这东西在这里，还有别的用处。 “你什么都不能带进去。”那人说。 “我是个it工程师，没有设备我什么都做不了。” “可以用我们的。” “你确定要让我用你们的？”安迪反问。 那人顿了顿。 罗塞副主管对安迪的说辞是生命科学部需要搭建一个专用的智能作战网络，安迪是技术援助人员。 鬼才信这种话。 作为海德拉的最高技术部门，如果只是一个智能作战网络，何须他人帮助？ 真正的原因是那条公司的潜规则：p和m，永远不能混为一谈。 除了极少数像特勤部这样的部门外，公司里，p永远是p，m永远是m，生命科学部拥有全公司最好的装备和技术，坎巴拉计划中的大部分成果都是他们搞出来的，所以一旦赋予他们独立的行政权……你还记得灵能教派是如何诞生的吗？ 协同行动时，由分公司调人编入生命科学部的行动组，特别是调特勤部的人，从来只有一个理由——监军。 通常情况下，这种事一般会让特勤部的6级管理层，至少也得是副主管去干。 罗塞特别推荐了安迪，他当然没安什么好心，但他说的那句话也的确没错，安迪，这是你的机会。 这一刻，安迪问他‘你确定要让我用你们的？’，其实潜藏着另一个意思‘你要教我做事？’。 “你只能带你的网络设备。”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 据说赫曼在年轻时是坚定的‘造物主说’拥护者。 他认为人类并不是自然进化的产物，而是某个高等文明的生物实验成果，智慧是通往神性的道路，神赋予了人类智慧，人类可以从中找到成为神的钥匙——创造生命与智慧。 是的，赫曼想成为‘造物主’。 坎巴拉计划便是他的通神之路，也被叫做‘基因工程’，这是个门类极其庞多的超级工程，可以说坎巴拉便是生命科学部，生命科学部，便是海德拉。 当然，自从赫曼下台后，坎巴拉计划越走越偏了，但底蕴在那儿，这几十年来，仍旧成果斐然。 比如合成兽。 就如同灵能一样，合成兽也是坎巴拉计划的衍生物。 最初，合成兽只是基因工程中的副产物。 碳基猴子太过脆弱，赫曼希望能从基因层面上改变现状。 所以有了调整者，有了生物义体，有了……dna融合。 基因编辑的调整者无论从智力还是肉体上都更为优秀，但这种优秀仍旧局限在碳基猴子的范畴中。 而通过更换生物义体能进一步提高碳基猴子的上限，可还是不够，碳基猴子，依旧是碳基猴子。 所以赫曼一度将目光放到了同为碳基生物的其他地球物种上。 如果人类能学会蝙蝠的超声波通讯、如果人类的肌肉结构能像蚂蚁那样强健、如果人类拥有蜂群之间的共享思维和信息素…… 后来这方面的研究也像灵能一样被赫曼弃置了，但在他下台后，海德拉重启了dna融合研究。 不过方向发生了180度逆转。 拿人做基因实验太过危险，可拿动物做就要小上很多。 人希望能够拥有动物强健的身体，那些奇奇怪怪玄妙无穷的能力，可反过来，动物何尝不希望拥有人类的智慧？ 这便是合成兽的意义。 第一、通过dna融合，拼凑更优秀的物种。 第二、给它们智慧。 当然，这仍旧很危险，非常非常危险——过不了多久，海德拉就会明白，它到底有多危险。 装备好天神背甲，穿上生命科学部提供的防化服，安迪同来人一同进入了电梯。 他不担心生命科学部会不妥协，公司中许多人都对生命科学部怀有敬畏，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变态也一个个眼高于顶，不过他们再牛逼，权柄也是公司赋予的，现在安迪有休伊执行长亲自签署的协助令，又是特勤部员工。 你们在我面前可没牛逼的资本。 电梯一路向下，很快抵达地下十七层，生命科学部至少有十八层，可安迪前世也仅仅来过合成兽所在的十七层。 那人引着安迪走出电梯，一边在炽白的走廊里走着，一边介绍诸多注意事项。 大体上就是不要乱跑，不允许脱下防化服和面罩，生命科学部是高级别的清洁区域，你要污染了这里，我就把你人道销毁…… 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 安迪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 “还有两个半小时行动就要开始了，那个谁，动作快点，我们没时间耽搁。” “我不是那个谁，我叫……” “我不关心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不要让大家都难看。” 安迪瞪着他，后者有些语噎，态度终于好了些，他挥挥手，打开走廊边的一扇门： “这边请。” 大约千余平米的空间，黑漆漆一片，地面上整齐排列着许多水箱，湛蓝色的冷光灯下，半人半鱼的奇怪生物静静沉睡。 可不是美人鱼的那种鱼，一点儿都不美，黑青色的皮肤与鳞片，三角眼，健壮的肌肉，锋利的鳍，凶神恶煞。 “这里是一百名整编的‘娜迦’编队。”那个谁拍了拍水箱上的数据接口，“你需要建立一个神经网络。” 安迪作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虽然已经知道了，不过作为一个震惊的小菜鸟，他还是得再问一遍。 “这些……是与人的融合物种吗？” “对，多种海洋生物与人。” “我不是听说公司禁止用人的基因做dna融合吗？” 他冷哼一声：“公司禁止的事情还少么？” “它们有多聪明？” “很聪明，它们使用声呐交流，这是第七代，已经形成了语言的雏形。” “你们就不怕出事吗？这种东西万一要是跑了出去……” “你知道骡子吗？” “骡子？” “骡子由马和驴杂交而成，因为染色体联会紊乱，所以无法生育，合成兽的情况比这个还严重，因为基因排异，大多数合成兽都有严重的基因病，寿命很短，且至今为止无一例外全都丧失生育能力，你不用担心它们跑出去，它们是无法繁衍的——如果我们能创造可以繁殖后代的合成兽，我们就是神了。” 安迪点点头，好吧，作为一个震惊的菜鸟，问这么多已经够了，再多就太刻意了。 “你说神经网络，可是谁来指挥它们呢？” “这个你不用操心，”那个谁叫过辅助机器人，让它帮助安迪工作，然后走向门口，“我去把它们的指挥官接过来，你就待这儿，不要乱摸乱碰。” 他走后，安迪在辅助机器人的监视下，把自己的脑机连上了娜迦编队的终端服务器。 神经网络，是意识数据化技术的雏形，或者说，是前置科技点。 现在羲和科技已经有不少黑客使用这项技术进行网络深潜——这和在虚拟现实装置中的完全沉浸式体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虚拟现实充其量也就是系统把各种数据转换为传感器信号，然后传感器信号覆盖你的五感，你所体验到的，是编辑后的，被数据具象化的虚幻世界。 而神经网络可以直连数据，换句话说就是直接转换神经信号和数字信号，使用神经链接网络，等同于把一部分意识数据化。 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有许多技术难关没有突破，神经网络只能传递一些极为简单的数据，简单说，就是带宽还不够，网速太慢，就能上上一些简单的文字网站，连歌都没法听。 先悄悄往生命科学部的服务器里放了一个五十年后的木马，虽然不知道能偷到什么，不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后，安迪开始着手搭建神经网络。 其实很简单，因为有现成的应用软件，无非就是打开软件按部就班输入几个指令，让它自己动就行了。 「神经网络已建立」 「意识输入：100/1000」 做完这些，安迪又建立了一个小型的智能作战网络，等会儿，那个指挥官到了，他将和指挥官、生命科学部的技术人员，一同连入这个网络，然后这个网络再链接协同作战组的主网，罗塞副主管通过主网向安迪下令，安迪又通过这个小型子网向指挥官下令，指挥官再通过神经网络操纵那些合成兽。 当然，他也可以连入神经网络，不过因为上辈子已经有了一次经历，这次他不想再试了。 那感觉可不舒服。 这些名为娜迦的合成兽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连入之后神经网络会向你传递它们的神经信号……冰冷、孤独、迷惘、充满了对自由和杀戮的渴望。 大约十分钟后，那个谁回来了，他手里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 看上去十一二岁，不到一米三高，光秃秃的脑袋，没有头发，两只眼睛被一块黑胶布贴着。 她穿着一身一看就是‘实验体’的病号服，光着脚，进门的一瞬间，她挣脱了那个谁的手，一溜小跑跑到安迪面前，伸出手： “你好，老爷爷，我是77。” 安迪微微皱了皱眉，这种感觉让他似曾相识，当然，他知道这小姑娘就是合成兽的操纵者，因为前世就是她。 可在一些不重要的细节上稍有不同，比如前世他因为好奇连入神经网络，被那堆冰冷刺骨的神经信号冲击得差点儿吐出来，那个谁回来时，他就坐在门边喘息。 他还记得77的那句话——虽然这姑娘死在了红石港，但她实在太特别了，安迪很难忘记。 她当时说的是：‘你好，大哥哥，我是77。’ 他笑了笑，并没有在称谓这个危险的话题上多作纠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他现在站的地方可离门不仅，77蒙着眼能如此迅速跑过来，很难理解。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的目光。” “她就是合成兽的指挥官，别问，你没有权限问。”那个谁继续道，“搞定了吗？” “搞定了。” “你没有连入神经网络？” “不要乱摸乱碰。”安迪说。 那个谁似乎笑了笑：“走吧，我们还得启动一队天使和一队麒麟。” --------- ps：二合一章节4k3 34 灵能跃迁 34灵能跃迁 “就是这里。” 尤金推开另一扇门——尤金，就是那个谁。 同样广阔的空间，不同之处在于这里没有水箱，天花板上挂着许多笼子，看到那些笼中的怪鸟时，安迪演出了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这就是‘天使’？” “对，这就是天使。” 天使，听到这个名字大多数人恐怕会以为是某种背生双翼的鸟人，但事实并非如此，它们……就是一些大号的鹰。 当然，如果只是鹰还不足以让安迪瞠目结舌。 安迪惊讶的是它们的爪子。 五根手指头，三节指节，手掌很大，手指很长，没有锋利的爪尖，而是一层扁平的指甲盖……对，这像极了人类的手。 先前娜迦的模样虽然狰狞，但仍旧可以看出人的轮廓，就像是邪恶的艺术品，残酷，却也具有美感，而眼前的天使…… 明明一副巨型鸟类的模样，爪子却是一双人手，那双手牢牢的抓在笼子上，画面非常违和。 有明显的割裂和拼凑感，让人感觉到十分诡异，再加上它们那种尖锐而复杂的目光，仅仅是看一眼，就会引起不适。 咕~咕咕~咕！~ 不过这个叫声……还真是与模样毫不般配呢。 莫名的，感觉有几分可爱了。 “你最好不要和它们对视太久。”尤金说。 “为什么？” “会被记住的。” 尤金引着安迪来到一个笼子下，打开数据连接口，示意他可以工作的同时，缓缓解释道： “你别看这东西身上只有一双人手，但它人类基因的占比非常高。” 安迪一边开始操作，一边问道：“也就是说，这玩意儿长得虽然不像人，但其实与人非常接近？” “也没有那么接近，但它的确是所有合成兽中智力最高的一种，你听到它们的叫声了吗？” “听到了，怎么？” “天使的声带和舌头都非常灵活，可它们大多数时候只会发出类似鸽子的咕咕声，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它们发现鸽子的叫声会让我们觉得滑稽，从而降低警惕，这是一种伪装，在人类面前，它们故意伪装得人畜无害，但你要是接近……” “接近它们会发生什么？”安迪问。 尤金拍了拍77的小光头，道：“告诉他，头上这只天使在说什么？” 小姑娘转头向安迪：“它说，它想和你交配。” “交……交配？” 安迪看着头上那个瞪着一双大萌眼的咕咕怪，你是鸟我是人，我们怎么交配？ 尤金似乎看出了安迪的疑惑。 “天使雌雄同体，它们所说的交配，是在你的身体里产卵。” ………… 晚上十点，一个运输车队缓缓从白银城郊的地下出入口驶出。 白银城的地下，有公司的高速运输网，眼下这个车队运输的便是要参与此次行动的合成兽及技术人员了。 安迪和尤金一车，半个小时前，安迪建立了7种共计342只合成兽的神经网络，从原理上来说，这个技术目前还不成熟，把7种不同种类的合成兽链接在一起，并不能形成有效的指挥体系。 还记得安迪前世链接娜迦的神经网发生了什么事么？ 混乱的意识流直接冲击了他的大脑。 不同族群之间的神经直连，得先把意识数据化——对，就像是先安装一个翻译机，彼此能够沟通，才有可能相互理解。 刚才在构建神经网络时，每多一种合成兽连入，整个网络中的个体就会呈现出剧烈的情绪波动，因为来自其他物种的意识让它们感到难受。 网络完全建立的那一刻，安迪亲眼看见那些娜迦在水箱里打滚翻腾，一副痛苦得要死的样子。 可随着77的连入，所有合成兽都平静了下来。 安迪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车厢中，戴着头盔（神经网链接器）的77正乖巧的坐在那堆麒麟中间。 麒麟，多种陆行动物的合成兽，从外表上看就和神话传说中那种‘麒麟’差不多，狮头鹿角虎眼马身牛尾——没有人类基因的的融合。 这种合成兽智力通常都很低下，且性情乖张，但生命科学部在它们的基因中融入了大量金毛寻回犬的基因片段。 因此它们的性情反而很温顺，刚才安迪还有幸摸了摸，手感不好，皮肤布满冰冷坚硬的鳞片。 可温顺归温顺，对待陌生人它们仍旧有动物的警惕本能。 汪！ 安迪听到一声‘狗叫’，回头又看了一眼正抚摸麒麟的77，前者在她手下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吐着舌头，哈哈喘气。 “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真的想知道吗？”尤金瞥了他一眼。 “还是算了吧。” 一路上，尤金和安迪讲了许多关于合成兽的事情，因为同属一个作战小组，这些东西的基本的功能他需要了解。 目前来说，合成兽实际上没有很大的军用价值，地球自然界中能抵御铁与火的动物极少，由它们合成而来的新物种在战斗力方面很难胜过人类的动能/热能武器。 生命科学部虽然找到了dna融合的办法，但这种技术还非常初级，不能无中生有，甚至无法赋予这些合成兽生育能力。 这也就意味着，合成兽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实际上只是表面光鲜的鸡肋。 主要的战斗任务，还是由人类和机械来负责。 要对付灵能武士，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导弹集群覆盖，但问题在于，这些人是人类战术力量的巅峰，灵能与高科技的完美结合让他们像是暗夜中的刺客，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大炮打蚊子当然是可以的，可打不中就丢人了。 所以休伊执行长特别申请出动合成兽，希望能通过它们找到灵能武士的踪迹，雷达与卫星找不到的东西，自然界中的猎手往往能找到，生命就是这么神奇。 ………… 十一点正，车队抵达了预定地点，一处位于红石港南部30公里的近海浅潭。 将水箱中的娜迦放入大海。 打开笼子，让天使飞上天空。 安迪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名为77的小姑娘有条有序的指挥合成兽按照预定计划开始行动。 前世这个姑娘没活过今晚。 这辈子他也不打算改变这个结局。 但有两件事让他稍微有些在意。 或者说，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 刚才在生命科学部，她没有靠双眼就跑到了自己面前，当时她说了一句话：‘因为我能感觉到，你的目光’。 这意味着她并不是凭借听觉嗅觉超声波之类的东西确定自己的位置的。 而是凭借‘视线’。 视线，这可是个玄学，这个世界上安迪已知能够感觉到别人视线的，只有一种人。 然后现在，她指挥着那些合成兽行动，其中有一些细节颇有意思。 所有的麒麟都匍匐在她脚下，似乎是在……保护她。 那些娜迦在下水前都会看她一眼，微微低头颔首。 而天使，则更是像个绅士般把翅膀放在自己的胸口，九十度鞠躬后才起飞。 这让他想到了前世的一个‘人’。 那个自称‘进化主宰’的男人诞生于海德拉的实验室里，别的啥都不干，就爱刺杀海德拉董事会成员，为了抓他，海德拉都快用上基因灭绝武器了。 据说，他能与世间一切有灵智之物沟通，除人类外，所有地球生物都奉他为主。 可怜的海德拉生命呐。 本来是三大公司中最有希望的——生命科学耗费大，见效慢，但却是最有前景的投资，几乎没有之一。 就安迪前世所见，未来改变这个世界的所有技术，几乎都是生命科学，就连意识体数据化，都必须先点亮神经网络。 过去的两百年，人类在物力上的提升是飞跃性的，自身的内在力量却迟滞不前。 寿命虽有提升，可仍旧超脱不了碳基猴子的范畴。 这种发展上的不平衡作为星球霸主自然是足够了，可要走向宇宙那还太嫩，今天这个世界面临的许多问题，其实只要在生命科学方面有一个小小的进步，就会迎刃而解。 70年前，海德拉本有希望完成人类的整合与补完，但赫曼的急功近利直接导致高层分裂，灵能派出走，天下三分。 70年后的不久，海德拉好不容易迎来第二次内部统一，然后基因主宰杀掉了一半董事。 所以，今天晚上这场战斗，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 “报告指挥中心，合成兽部队已经就绪，娜迦编队已在护送舰队周围巡弋。” 十二点正，安迪向指挥中心报告了合成兽部队的情况。 “收到，继续待命。” 安迪朝尤金作了个ok的手势，然后钻回车里。 他本想去和站在海边的77聊聊，但是想了想，小姑娘也就只有几个小时可活了，还是算了吧，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不需要多余的朋友。 至于那些疑问，反正在生命科学部放了木马，总能找到答案的。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搞到艾利克斯合金，这是制作丹田的最好材料，而要弄到这玩意儿，还得先等海德拉大败。 一个小时前，海德拉第二舰队的驱逐舰编队护送着黑枭号驶出红石港，全速行驶之下，现在应该已经开到了距离近海35海里左右的地方。 近海150海里内，地上有海德拉的雷达阵列，海上有红石港的远程监测和驱逐舰编队的宙斯盾防御系统，至于天上……总公司特别调配了两颗侦测卫星，啥都不干，就盯着黑枭号。 总公司加白银城，有超过一百个技术小组，共计一千人以上的高级技术支援。 至于具体的防御力量…… 红石港的高能激光发生器，白银城的超音速导弹群，总公司在外太空的天基动能武器，再加上海德拉第二舰队随时可以起飞两分钟内就能开始打击的舰载机，黑枭号周围8艘驱逐舰，舰上的十八般武艺…… 这个阵容就是灭一个国家都够了。 假如现在黑枭号的航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万只苍蝇，那么安迪敢肯定，7秒之内，这些苍蝇将遭受一万次精确打击，然后…… 然后安迪探头，透过车窗玻璃。 看到了那束从天而降的红光。 那束，自外太空射出，因突破大气层而摩擦起火的红光。 2077年12月31日，00点14分31秒。 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铺展在碳基猴子眼前。 ………… 距离红石港800公里外，高度辐射区，寸草不生的山坡。 乱石嶙峋，寒风呼啸。 灵能教派第三执行官，博纳尔德丶讨伐之剑，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的天空。 他并没有看到那束虹光，因为距离太远，已经超过了肉眼的视距。 但他感觉到了。 一扬白袍，转身，走向山坡之下。 22个战斗小组，共计66人，正围成一个圈，盘坐在山麓背光的阴影里。 一条半透明的光缆，或者说，光之线，链接在每个人身上。 另一头，是圈子中央，那个高达两米的菱形水晶。 “开始吧。”博纳尔德说。 66名灵能武士闭目合手，灵能生生不息。 奇异的能量自光缆输送到水晶上。 水晶缓缓升起，开始放射耀眼光芒。 光芒所至之处，无形的世界中，力与力相互作用，磁场紊乱，光竟逃不出那方寸之间，只能驻足原地。 有形的世界里，温度上升，枯木重回新生，年幼的昆虫一夕腐朽，肉眼可见的能量场出现了。 博纳尔德回头看了一眼，那不可见之处，那束在炮火侵袭下，化为漫天星辰的红光。 “灵能力场已建立……” 他看着站立在水晶旁，那12个身穿白袍、腰挎白剑，背负白箱的人。 “灵能之主的武士们，开始跃迁！” 眼神坚定的武士们步入能量场，化身为光。 ---------- ps：本章4k，另外说一句，第二轮推荐开始了，希望喜欢本书的诸位多投投推荐票月票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向你的小伙伴安利啊，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明天开始我要努力更新！ 本周之内，修真线就完全展开了！ 35 天基动能武器 35天基动能武器 2077年12月31日，00点05分，护送驱逐舰编队，旗舰‘剃刀号’。 史迪威舰长看了一眼站在舰桥边，注视着黑枭号的休伊执行长，心中涌起了几分滑稽感。 白银城与红石港虽然皆为公司治下，但却是完全独立的两个集团，白银城只要提供后勤支援便行了，具体的安全保障，是海德拉第二舰队的责任。 可这位休伊执行长自从获知灵能武士的情报后，就像只吓破胆了的猫。 本来有驻守机动部队在侧，红石港固若金汤——当然，即便她申请把机动部队调回了白银城，红石港仍旧是个不可能攻破的铁桶。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也不需要什么诱敌深入，那帮使用冷兵器的原始人只要敢来，就一个都别想回去，正规军对付恐怖分子，宛如大炮打蚊子，注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真正需要注意的，反倒是背后的利维坦重工。 那才是对等的对手，想摧毁一艘由航母编队保护的集装箱货轮，非得动用同样级别的正规军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才行。 但利维坦不可能那么做，因为这意味着挑起第二次企业战争，打不得，一打地球就没了。 所以，站在史迪威舰长的角度上，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如果由自己策划摧毁黑枭号，要如何执行。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舰长，检测到外层大气有物体正高速接近，预计9分钟后接触黑枭号，应该是天基动能武器。” “哦？”史迪威走到雷达监视旁，正想询问具体情况，休伊执行长却插嘴道，“还不快拦截！？” “不急，还有9分钟，先看看情况。” 站在休伊身旁的一个男人开口了，史迪威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两眼。 这家伙叫做‘艾伦丶诺依曼’，是休伊带上船的技术人员，据说是个武器专家？ 的确不用急。 因为使用天基动能武器打击黑枭号，简直是件滑稽至极的事情。 天基动能武器，诞生于旧时代尾声的卫星武器。 其原理非常简单，就是通过卫星向地球扔下一根由重金属制作的棍子，这根高密度的金属棍会从太空开始作加速运动，在自由落体之下将重力势能转化为强大的动能。 如果再使用电磁弹射赋予其初速度，这玩意儿最终甚至可以达到60000km/h的恐怖速度，两分钟之内可以精确打击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一旦被击中，其产生的动能撞击甚至不逊色于战术核武器，再加上强大的能量汇聚于一点，就目前来说，人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扛住那一下，击中即必杀。 不过这东西就是个废物啊。 三大公司默认这玩意儿就是拿来打荒土抵抗组织的小玩具，公司之间的纷争，从来不会用上它。 因为你不可能打中的。 应对远程攻击的第一要素是什么？ 是侦测。 发射天基动能武器的卫星就飞在地球轨道上，随便拿个天文望远镜都能看到，那轨道上有多少卫星，每一颗是干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拿它打我，就好像说：“我两分钟后会向你开一枪，乖乖站好！” 甚至都不用特意去关注你的卫星，就天基动能武器那至少两分钟的反应时间，鬼才会让你打中呢，雷达一旦侦测到，都不带躲的，反正知道你的棒子直来直往不会拐弯，预测打击路线，随便往那路上放块石头——你知道高速行驶的物体在撞上障碍物后会发生什么吗？ 会偏离预定路线，从地球轨道到地面那上万千米的距离，哪怕就是一寸偏移，最终落点早不知歪到哪儿去了。 雷达员报告9分钟后抵达，就这龟爬的速度，怕不是旧时代的古董，连个电磁弹射都没有吧？ “锁定发射卫星，看看是谁。” 如果是利维坦的卫星，那就有趣了，这种堂而皇之的攻击，想瞒都瞒不住……这是真要开战？ 莫名的，史迪威舰长有些兴奋，但很快雷达员的报告让他进入了贤者状态。 “编号：灵-26，是灵能教派的通讯卫星，就在近地轨道，利维坦三年前帮他们发射的。” 原来如此，通讯卫星改的水货啊。 “通知母港，让他们把那卫星打下来。” 30秒后，遥远的太空中，海德拉的卫星杀手向灵-26所在的位置发射了一束高能激光，光速为300000km/s，这意味着此时此刻，那枚子弹还没落地，太空中的枪手已经凉凉了。 打了个哈欠，如果这就是灵能教派的手段，那今晚注定无聊了。 “电磁轨道炮装填，两枚贫铀穿甲弹，它一脱离大气层就拦截吧……另外派出侦搜无人机，要是根钛钨合金棒，咱还能捞点儿外快……” 这时，那个叫做艾伦的武器专家凑了上来： “侦查卫星有拍到那枚弹头的画面么，放出来看看。” “有的。” 通讯员把卫星拍到的画面投影在了舰桥中，艾伦凑近，眯眼打量了片刻。 “这不像是天基动能武器，太粗了。” 他指着画面中那个像是一枚鸡蛋的弹头：“前端太宽，不符合空气动力学，史迪威舰长，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拦截它。” 史迪威思索了几秒：“好。” 真正优秀的指挥官会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他让脱离大气层后再拦截，主要是因为能打进太空的武器都太贵了，电磁轨道炮的射程没有那么远——海德拉可不是利维坦，财大气粗。 再加上天基动能武器所用的棒子必须耐高温高压，所以那东西其实非常值钱，控制落点，易于回收。 不过此时此刻，还是任务重要，这个艾伦有几分眼力，它看起来的确不像天基动能武器。 向母港通报情况，很快，两枚太空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升上天空，两分钟后。 “目标命中，拦截……失败！它没有偏离轨道！” “哦？” 史迪威饶有兴致的看着卫星画面，导弹的确命中了那枚鸡蛋，爆炸之后，鸡蛋从火光中坠落，它完全没有受损，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预定抵达时间呢？” “还是……5分钟后！” 史迪威皱了皱眉，这就奇怪了，天基动能武器的威力来自于不断积蓄的重力势能，只要被摸一下就会失去大量动能，导弹的爆炸即便没有改变它的轨道，至少也能让它失去部分动能从而减速吧？ 没有偏离轨道，也不减速，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史迪威舰长，能让舰队先停下来么？”艾伦突然道。 “什么意思？” “总之，先停下来。” 史迪威看了一眼艾伦身后的休伊执行长，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停船！” 艾伦始终注视着全息图像中的轨道监测图，停船之后，黑枭号迅速脱离了那枚鸡蛋的打击轨道。 天基动能武器都是直线攻击，要打移动的目标得计算移动路径，预判位置，船一停就不会开到事先计算的轨道上。 这史迪威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可能就这么停着等那东西自己打偏，从叁万公里的高空落下来，即便打不中黑枭号，堪比核弹的动能冲击制造的巨浪怕是要把整个舰队都掀翻。 就在这时，轨道监视图中的打击路线发生了偏移。 它仍旧牢牢锁定着黑枭号。 史迪威舰长的脸色大变：“这！……” “这恐怕，是一件灵能武器。”艾伦道。 羲和曾披露过一些灵能教派的卫星侦测资料，据资料显示，灵能教派在过去的几年里多次在荒土上秘密实验武器。 虽然武器的具体参数不了解，但功能可以通过资料大致推测。 “这东西的外表包裹着一层灵能屏障，”艾伦指着画面中的鸡蛋，“灵能屏障产生的负能量场会吸收力传导，所以你的导弹虽然命中，但在物理层面上根本就没有碰到它，它之所以能在大气层中修正方向的同时不损失动能，应该也是灵能的作用。” 灵能么，这样才有意思嘛。 史迪威冷笑一声：“把情况告诉母港，让我们来给它准备一份大礼！” 灵能屏障一直是三大公司都垂涎不已的梦幻科技，负能量场在力层面上吸收‘能量’，这也就意味着，它几乎是不可攻破的绝对防御。 但也不是完全的绝对。 灵能屏障有其负荷上限，吸收的力一旦超过这个上限，就会失效。 所以对付它很简单，各种武器狂轰滥炸就行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 能从地面直接打击太空的武器……很少。 高能激光发生器一类的定向能量武器会在大气环境下发生严重的能量损失，所以这东西最好的舞台是太空，在地球上的射程有限。 而动能武器同样因为引力的拉扯无法打到那么远距离。 所以这就是灵能教派要从太空发动攻击的理由吧？ 外层大气是人类武器的直接射程盲区，即便用太空导弹之类的方式把攻击送上去，也会被灵能屏障所阻挡——当然，多射几枚就行了，可初次面对这东西，谁会把太空导弹这么贵的东西不要命的往上送？ 刚才的两枚导弹攻击失败，如今想要在高层大气拦截它已经来不及了。 而一旦它突破高层大气来到平流层，整整上万公里的动能累积就会让它的速度到达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天空中那道红光仿佛流星坠落，可史迪威并没有任何担忧。 只要进入人类武器的直接射程，他不相信那什么灵能武器能撑过一整个海德拉第二舰队的轰炸。 “预计接触时间1分43秒！速度8200m/s，距离1200km！” 24倍音速，且还在加速之中，这个速度放到旧时代的确是无法拦截了，可说到底，天基动能武器是已经被时代淘汰的垃圾！ 自白银城发射的16枚超音速导弹早已发射，眨眼的工夫，便抵达预定拦截地点，卫星图像中，那个椭圆形的鸡蛋在坠出一连串的爆炸火光后，终于有了破损的迹象。 钛金的外壳下，是某种亮晶晶的东西。 “预计接触时间39秒！速度11000m/s，距离400km！” 这个距离终于进入了电磁轨道炮的杀伤射程，红石港外加驱逐舰编队共计70门轨道炮几乎同一时间发射。 70枚贫铀穿甲弹成梯次飞向那枚急速下坠的鸡蛋。 卫星图像中噼里啪啦火星四溅，肉眼可见的天空中，那束红光之后跟着一连串的烟花，没有任何声响，因为无论是那枚鸡蛋还是贫铀穿甲弹，都远远快过了声音的速度。 终于，在不知道经受过多少次轰击后，灵能屏障消失，下一枚贫铀穿甲弹直接击中鸡蛋，它的外壳轰然碎裂…… “它偏离轨道了！速度1680m/s！距离21km！” 这不就结束了么？ 史迪威看着轨道监视图，不自觉的泛起一抹冷笑。 “通信员，把卫星图像放大。”这时他又听到了艾伦的声音。 通信员把卫星图像放大，艾伦看着那枚相较之下几乎是在以龟速坠落的奇怪物体，眯起了眼。 这东西……看起来就像一枚两米长的棱形水晶。 晶莹剔透，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史迪威也注意到了这东西。 “这是什么？灵能武器？” “重新校正轨道。”艾伦说。 通信员迅速校正轨道，监视图中，坠落地点再一次与黑枭号重合。 “不管它是什么……”史迪威冷笑道，“电磁轨道炮装填，把它打下来！” 艾伦一直看着那枚水晶，看了有那么十几秒。 “等等！史迪威舰长！不要打！……”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电磁轨道炮的巨响。 卫星图像中，水晶被准确击中，碎为漫天星辰。 “怎么了？”史迪威问。 “最好是捕获。”艾伦摇摇头，“不过也没关系，只要……” 他又一次顿住了，因为轨道监视图的右下角，几行参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为什么那片区域磁场会这么混乱……”他自言自语道。 “没关系，小问题。”史迪威笑了笑，“把那些碎片全都打成粉！” 一声令下，雷达迅速锁定半空中下坠的每一块碎片，8艘驱逐舰上长短火炮一齐开火，顷刻之间，成千上万的炮火击中碎片，把碎片打成碎片，然后又击中碎片……直至每一块碎片都化为肉眼不可见的微粒。 几分钟的工夫，卫星图像中终于只剩下一片月空。 “灵能武士，也不过如此嘛。” “不！”艾伦看着监视图中，那些变得越来越疯狂的磁场参数，大声道，“史迪威舰长！全速前进！我们必须驶出这些粉尘的覆盖范围！” “粉尘？哪里有什么粉尘？” 话音刚落，史迪威便看到了粉尘。 此时距离摧毁鸡蛋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了，那些微粒终于落到了几百米高的近处。 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中，泛起了光。 肉眼不可见的水晶微粒散发着朦胧的微光，就像是漂浮在天上的一层薄纱，整个护送舰队都被笼罩在薄纱之下。 那层薄纱越来越清晰，终于在某个瞬间，像是突破了什么临界点。 空间有了刹那的扭曲。 十二道光柱从天而降。 武士们自光柱中走了出来。 --------- ps：二合一章节4k4 36 剑劈主炮 36剑劈主炮 照理说，一支训练有素的驱逐舰编队，理应在任何情况任何条件下对任何突发事件作出任何反应。 但眼下的场景却是未曾在任何演习中出现过的情况。 那些自光柱中走出的人，那些现在就站在黑枭号甲板上的，近在咫尺的人……白袍、白剑、白箱……他们是灵能武士么？ 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缴械投降了？ 对，这不是开玩笑。 现代战争，如果敌人已经登上船舰，意味着舰队的防卫力量已经全部崩溃，我军丧失所有的反抗能力——因为哪怕还有一个人能开枪，也不至于让人登舰，对吧？ 可现在不是这样啊，整个驱逐舰编队生龙活虎，我们所有人都保存着最巅峰的战斗力，那些灵能武士……那些灵能武士是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超脱了所有防卫机制的方式登上的黑枭号。 所以……开火？ 开火么？ 问题是怎么开？ 大炮打蚊子当然是可以的，问题是蚊子若是飞到了你身上，你还用大炮打么？ 是用电磁轨道主炮？——那一炮出去灵能武士死不死不知道，黑枭号是肯定沉了！ 自行机炮？又或者是拦截导弹用的蜂群飞弹系统？ 作战无人机？可问题是驱逐舰上压根就没有对人用的作战无人机啊！？——大海上哪儿来的人给你打！？ 现代海军从诞生的那天起，就基本没有考虑过甲板战，在现代武器的破坏力下，让任何大型物体靠近舰体500米范围内你就已经输了，还打什么甲板战？ 现代战争的基本思想是制敌于千里之外，都是视距之外的超限战，陆军的单兵武器上连刺刀都没有了，因为等你把刀戳到人身上的那点儿工夫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所以，当这一刻灵能武士登舰这个既定事实已经发生时，所有人都懵了。 这是一场人类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战斗。 没有前例可循。 “生物雷达锁定他们！” 史迪威舰长在僵了那么几秒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战争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它来了，你就必须得接！ “防空机炮自由开火！” “发射蜂群微型飞弹！” “反潜无人机挂载燃烧弹……副官！反潜无人机能挂燃烧弹么！？” “舰长……不用挂了，他们已经进去了。”副官弱弱道。 ——就在史迪威愣神外加发号示令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那些灵能武士从光柱中走出，两刀砍翻冲上来的守卫人员，防空机炮眨眼间便倾泻出数万枚子弹，上千枚拇指大小的蜂群微型飞弹沿着不规则的轨迹飞向他们。 这些，原本都是用于防御超高速导弹的防空武器，因为这是在过去认知中，唯一能接近舰体的东西。 照理说用它们来对付人类理应是瞬间秒杀，可他们此刻面对的又岂是一般的人类。 天神武装在登舰时便展开，纯白莲花手印在后背浮现的一刻，12名武士装备完毕，那装甲当然抵挡不住如此猛烈的火力覆盖，可现代战争，防御远程攻击从来就不是‘防’，而是‘拦’。 无数细小的丝线自装甲上激发，那应该也是类似蜂巢微型飞弹一类的放空武器。 一部分炮火被天神武装的防御机制拦下，黑枭号的甲板上瞬间便爆声响亮尘烟四起，滚滚浓烟中，半透明的灵能屏障浮现…… 当然，个体激发的屏障不像天上那枚鸡蛋那么坚固，在整个舰队的轰击下，坚持不了几便会消失，可他们之间的配合是如此精妙，每当一人的屏障消失，另一人便会补上……即便有少数的攻击突破封锁，可超感知之下的光剑狂乱飞舞…… 不够密集的子弹，会被砍掉的。 几秒的工夫，几乎所有武士的屏障都被耗尽，照理说现在他们总该被打成碎片了。 被围在队伍中间的武士已用光剑在甲板上切出了足够的空洞。 武士们从甲板上的洞跳进船舱。 结束了。 人一旦进去，史迪威便没有任何攻击手段了。 ………… “舰长……不用挂了，他们已经进去了。” “让各舰两栖作战队马上出发！出发！！夺回黑枭号！” 史迪威暴跳如雷，在黑枭号构造图的热成像中，他能看到那十二个光点正在飞速朝装着昆古尼尔钻的运输仓移动。 数秒之后，智能作战网络中传来了两栖作战队的喊声： “我们追不上他们！他们的速度太快了！这样下去他们会在我们登船前就抵达运输仓！” 构造图中，代表着己方的绿点一个个熄灭，这意味着黑枭号上的守卫根本就连让他们减速都做不到。 “运输仓的密封门有两米厚！他们会在那里被阻挡一段时间！” “舰长！他们手里的……是光剑啊！” 史迪威愣住了。 是啊，在光剑面前不管那门有多厚都是一样的！ “爆破船体！爆破船体！”史迪威急得都快跳起来了，“你们直接爆破船体从仓壁进入，务必赶在……” 这时，艾伦打断了他的话：“史迪威舰长，运输仓位于黑枭号的下层区域，那里是船体主结构，如果爆破船体，船会沉的——如果真要爆破船体……” 他指着结构图上代表着灵能武士的那些红点：“他们进入船舱的位置是前桥甲板，这整片区域都是黑枭号的上层结构，在他们进入下层舱室前……” “主炮装填贫铀穿甲弹！锁定他们满功率发射！” 不用等艾伦说完，史迪威已经明白了，灵能武士现在还没有抵达船体主结构所在的下层舱室，如果用主轨道炮轰击——主轨道炮的射速有7000m/s，超级动能之下，只要不使用爆炸弹头，黑枭号会被瞬间击穿而不对船体造成较大伤害。 事实上一开始就该这么干的，可谁知道灵能武士会从天而降到舰队中央！？ 这种战斗，别说教科书，他就是想都不敢想啊！ 剃刀号的主炮在五秒内完成充能，随着一声巨响，那枚无坚不摧的贫铀穿甲弹像光一般穿透黑枭号的仓壁，然后……然后它并没有从另一侧仓壁飞出。 在电磁炮发射前，一名灵能武士便停下了脚步。 他闭上眼，双手将光剑高高举起。 在那枚弹头还未出膛之前，那道光便如闪电般斩下。 下一刻，弹头穿透仓壁，撞在了剑刃之上，顷刻间便被切为两半。 ——或者说，切开它的并不是剑刃。 而是等离子电浆的超高温，没有物质的接触，因此便也不存在直接的力传导。 强大的动能在半空中便爆了开来，四溅的铁水中，灵能武士被冲击波掀倒，接着迅速爬了起来。 剑劈主炮，他就跌了一跤而已。 ………… 史迪威舰长看着那股从弹孔中喷涌而出的铁汁，瞠目结舌。 他知道，全完了。 动能穿甲弹是他唯一能使用的攻击方式，当然，他很确信，如果使用别的爆炸弹头，那些耗尽灵能屏障的血肉之躯绝对挡不住。 可问题是，能够炸死灵能武士的弹头，也一定会摧毁黑枭号。 “舰长，”艾伦低声道，“炸船吧。” “啊？” 史迪威有些茫然。 “光剑的温度高达十万摄氏度，一旦灵能武士突入运输仓，他们只需要把不受灵能约束的剑鞘扔出去，爆炸的等离子电浆瞬间就会把舱里的钻头全部融化，在那种情况下，钻头会和船体融为一体，海德拉的技术是没有办法重新提炼艾利克斯合金的。” “炸船，我们至少还能捞回一些……” “现在已经保不住了，我们只能向太阳城要求延迟交货时间。” ………… 安迪看着远处海面上那12道从天而降的光柱，默默唤醒了海底的天神武装。 跃迁水晶。 灵能教派的超级科技，两枚跃迁水晶之间一旦建立了链接，便可通过灵能扭曲磁场，打断时空的连续性……简单说，就是超时空传送。 当然，功能强大的同时也有缺陷，否则光凭这东西，灵能教派就能称霸世界了。 首先是距离，最大距离为1000公里，超过这个距离便会出现时空撕裂，会被撕成碎片的。 其次是对象，传送者必须拥有灵能，只有灵能力场的保护才能对抗传送时的撕裂，四脉以上的武士刚好能使用灵能包裹自己周围半平米的区域，四脉以下无法传送。 最后是材料，跃迁水晶的制作非常困难，且需要耗费很久的时间，灵能教派也不过拥有8枚，当然，今晚已经少了一枚。 打碎它是没有用的，水晶一旦启动，就会死死的盯着它的目标，直至抵达，而且足够浓度的水晶微粒同样能开启传送。 唯一拦截的方式是捕获后置于真空中带离。 史迪威打碎了它反倒让这次超时空突袭变得完全无法防御了，不过这也不是他的错，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谁来都一样。 他们的确输得很冤。 如果安迪没记错，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连五分钟都没有。 战斗以史迪威摧毁黑枭号而告终，那16枚钻头被灵能武士的光剑融了9枚，没了水晶他们也回不去了，12人怎么可能突破一支驱逐舰编队的封锁，最后全体举剑自杀，献身灵能之主。 不过本来也就是死士。 为了确保钻头被摧毁，灵能教派这才派出了这4个高级武士小队，因为光剑是为数不多可以稳定摧毁艾斯利克合金的东西。 如果只要摧毁黑枭号，找个人带枚核弹过去就行了，当然，因为材料封锁，灵能教派没有核弹，不过他们有别的东西。 那么，今晚这场战斗，到底是谁赢了？ 谁都没赢。 碳基猴子无聊的争权夺利。 安迪指挥着天神武装，开始悄悄搜索正在沉没中的，完整钻头。 37 艾斯利克合金入手 37艾斯利克合金入手 两枚爆破燃烧弹准确击中黑枭号，炽烈的火光之后，船身断为两截。 紧接着，水面下几道白线嗖的射向后半截船身，巨大的水柱应声而起，嘎吱嘎吱的水压挤动声中，巨大的水涡出现。 后半截舰身在水涡中倾斜竖起，有了沉没的迹象。 高速破甲鱼雷瞄准的地方是下层运输仓，不具备爆炸效果，能在破坏舰体的同时最大程度上保全舱里的钻头。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在史迪威的怒吼声中，8艘驱逐舰的炮火疯狂向黑枭号倾斜，它只是一艘集装箱货轮，舰体结构没有那么结实。 很快，随着一枚贫铀穿甲弹丸打穿尾翼纵骨，超量的打击彻底击溃了后半截舰身的承重结构，整个后半截舰身都在一声巨响中肢解碎裂。 “运输仓中检测到超高温反应！有灵能武士进去了！” 该死！这帮家伙还是人吗，在这样的炮火覆盖下还能冲进去！？ “攻击水下！攻击水下！” 史迪威不要命的喊着，如今运输仓和钻头都沉到了水下，直接攻击那个方向的确有可能误伤到钻头，可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艾伦说得没错，对钻头威胁最大的是灵能武士的光剑，那东西会瞬间把钻头融为铁水，在海洋环境中，‘铁水’一旦和海水混合…… “舰长！那些武士在拦截攻击！他们……他们这是自杀式拦截！” 进入运输仓的灵能武士应该不多，顶天也就3名，因为还有9个灵能武士在海面之上，一部分在爆破燃烧弹的大火中阻截两栖作战队，另一部分则驱动天神武装飞出了黑枭号。 那些穿着乌金装甲的武士挥舞着光剑，不要命一般冲向炮火，超感知让他们能够躲避攻击，可是反过来，也能让他们100%撞上攻击。 虽然这种拦截的效率不会太高，可运输仓里那些灵能武士融化钻头能花几分钟啊！？ “两栖作战队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舰长，”一旁的艾伦道，“我建议您使用高频震撼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 “可我们离得那么近！震撼弹会把我们也误伤的！况且两栖作战队就在黑枭号上！”副官大声道。 对付血肉之躯，当然是音波武器最有效果，可这和史迪威此刻不用许多高杀伤性武器的道理一样——8艘驱逐舰距离黑枭号也不过两百米，这对动辄杀伤半径五百米以上的现代武器来说，等于同归于尽。 “钻头的安危最重要！！！” 艾伦瞪目怒吼，从上船以来他一直是一副冷静从容的样子，这也是大多数高级技术人员的常态，对科学的了解早已让他们对大多数喜怒哀乐无动于衷。 “不用吵了。” 这时，休伊执行官走了上来。 从战斗开始，她就一直缩在舰桥内首，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是在和谁说着什么。 “六分钟前，太阳城的轨道电梯遭到荒土武装集团的袭击……完全摧毁，”她顿了顿，神色黯然，继续道，“月面工程已经失败，这场战斗不再有任何意义，史迪威舰长……我们都准备接受公司的质询吧。” “你说……什么！！！？？？” 出乎意料，反应最大的不是史迪威，而是站在一旁的艾伦。 荒土武装集团？ 开玩笑，就那群流民也能打进太阳城？ 那铁定是利维坦的精锐部队！ 他啪的一拍桌子，瞪着眼，手指一个个指过包括史迪威和休伊的所有人： “这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你们……你们这些只会争权夺利的低级动物，愚蠢的碳基猴子！废物！废物！！！废……” 他这一激动之下，竟然直接昏厥了过去。 ………… 唤醒天神武装，保持最低活跃。 一根手指都不动，也不开启任何探测装置，仅凭光学仪器遥望远方海面上的战场。 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4621米的海床上一丝光的没有，只有寂静冰冷的黑暗，以及在黑暗中无声游弋的合成兽娜迦。 潜艇的原理是在极深的海面下缓慢移动，海水会吸收大多数雷达的信号，因此才能达到‘潜’的效果。 如今的雷达虽然已经比旧时代敏锐许多，可反雷达涂层的技术同样也有很大进步。 所以只要以最低功耗在海床上缓缓步行，安迪是不担心被雷达发现的。 可出动合成兽的意义就在于此，这些娜迦，实际上比雷达更加有效。 现在钻头已经沉入水下，可那是片很大的区域，开雷达搜索一瞬间就会被海面上的舰队发现，用肉眼找……你在开玩笑么？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麻烦。 保持着绝对静默的待命，很快，远处的爆炸声停止了，智能作战网络中传来了让娜迦协助打捞钻头的命令。 “77！” 安迪叫过77，嘱咐她让娜迦从下往上搜索。 “找到一个就给我一个标记，找完了再到海面上协助救援。” 有内鬼，许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钻头重量极大，驱逐舰编队没有合适的水下作业机械，得从红石港现调打捞船，至少要三个小时。 在那之前，史迪威会派人到水下确认钻头位置，至于什么时候派人，得看安迪什么时候向他汇报，这个时间不宜太长，最好不超过二十分钟。 也就是说，安迪有二十分钟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足够了。 不到三分钟的工夫，77已经把第一个钻头的标记地点发给了安迪。 驱动天神武装，低速缓缓靠近。 五分钟后抵达目标。 以最快速度拆下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是太空作业用，为了兼顾维修便捷，整个钻头从设计阶段就设计得易于拆卸。 一边拆一边问77： “上面的钻头找到了吗？” “正在找呢，安迪哥哥。” “找快点，把你的水下小分队全都调上去，一定要最快速度搜索到。” ok了。 两分钟不到，安迪就拆下了钻头尖端的刀面部分的一个破石锥，大约一米长，四十公分宽，重量接近一吨。 昆古尼尔钻全身都是宝，安迪其实只需要这个破石锥上拳头那么大的一小块。 不过答应给希罗的酬金还没付呢。 这个锥子三分之一分给希罗，三分之二自己留着，美滋滋。 向77确认娜迦的搜索网，让天神武装从盲区离开，因为不能把水下推进器开得过猛，所以速度会很慢，不过大规模搜索得等打捞船到了之后，足足三个小时，天神武装早就离开搜索范围了。 等了那么几分钟，77终于确定了所有钻头的位置，安迪通过智能作战网络报告向上面报告。 然后…… 然后便是等待了。 一边监视着水下搜索人员的位置，一边修正天神武装的溜走路线。 大约凌晨一点左右，77突然叫了叫安迪。 “安迪哥哥，天使说，它们发现了一些东西。” 升职加薪，终于来了。 不过安迪稍微有那么一些忐忑，因为这情况往上面一报，自己也将迎来在白银城最危急的时刻。 那帮傻逼会命令我直接追击灵能武士的地面队伍。 然后我上辈子竟然还傻乎乎的答应了。 在公司，不玩命就想升职，你做梦呢？ 38 卸磨杀驴 38卸磨杀驴 自核武器诞生后，人类便陷入了‘囚徒困境’，美其名曰‘核威慑’。 掌握着大量核武器的超级势力拥有毁灭全人类的力量，当地球上出现多个这种超级势力时，全面战争便不再可能发生。 历史的走向一定是超级势力兼并周围的小势力，然后形成多足鼎立的局面。 这时命运便会分出两条岔路。 较细的那条，是偶发的重大历史事件导致超级势力之间矛盾激化，最终大家狂扔核武器，同归于尽。 较粗的那条，是超级势力在经贸与科技的竞争中，保持着文化与理念的交流，最终求同存异，达成最低程度的谅解，携手共进。 这便是旧时代的‘泛地球联盟’，也被叫做‘人类联盟’。 是的，这个世界曾有过一段世界人民大团结的时光。 但历史告诉我们，外敌消失时，内部便会塌缩，对人类这种战斗民族来说，失去敌人，便是失去未来。 科技停滞、资源告急、上流社会纸醉金迷，议员与富商通过一扇又一扇的旋转门掌控一切，操纵一切，而底层贫民生不如死，躺在冰冷的破纸板里目睹一切，渴望一切。 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压垮了人类联盟。 局部核战争摧毁了所有秩序，全球人口锐减30%，废土之上，三大巨型企业站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首尾相连的圆，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 三大企业再次陷入囚徒困境。 所以对利维坦而言，即便要破坏月面工程，也不能打脸。 雇佣灵能教派、伪装荒土武装集团……明天早上，他们还会发表一则谴责声明，对太阳城所遭遇的事情表示深切的遗憾与友好的慰问。 所以对灵能教派而言，即便刚才可以多传送一些灵能武士，不用太多，只要100人左右，他们就能完全摧毁护送舰队。 可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就得吃核弹了。 所以对于此时此刻的休伊执行长而言…… “确定是灵能武士的地面队伍么？” “应该是，”罗塞副主管回答道，“生命科学部的人说，可能有100人左右。” “你们特勤部怎么判断？”休伊问。 “一切听您的指示。” 轨道电梯没了，月面工程破产了，战争结束了。 护送任务失败是既定事实。 而自己为了诱敌深入，调走了红石港的机动部队，虽然这和任务失败没有直接关系，可失败就是失败，公司不会听那些辩解的。 换而言之，现在功过不相抵，况且那也未必是功。 灵能教派与三大公司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别看今晚他们炸了海德拉的船，可说到底，海德拉可是他们的生父呐。 “把情报转给红石港，如果他们需要任何支援，你尽力配合。” “那……我是代表白银城还是特勤部？”罗塞问。 休伊笑了笑：“当然是特勤部。” ----------- “那……我是代表特勤部还是我自己？” “当然是你自己！” 语音通讯那头，罗塞副主管似乎是咽了一口口水：“安迪，这可是你的好机会！想想看，现在黑枭号被炸，红石港正憋着一肚子火呢，你给他们带去了灵能武士的情报，他们得多感谢你？——况且，你也不用做什么啊，你就悄悄跟上去，确定他们的位置，然后把坐标发给红石港，咻~两颗导弹，打完收工，对吧？” “可是……他们正往高度辐射区移动，那里面有电磁干扰，通讯和定位都会受到影响，我不一定能把准确坐标发回来啊。” “我又没让你一个人去，生命科学部的这个小队会和你一起的，况且我可听艾娃副主管说了，你技术很过硬，再加上生命科学部的协助，我对你很有信心”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带辐射区的行动装备啊。” “这算什么问题，装备已经在路上了，十分钟内就能到，无论你有任何需要，白银城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那……好吧……” 安迪‘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前世的他的确是被忽悠去的，因为罗塞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大功一件。 问题是，这功，你得有命拿，拿了，还得有命用。 战争结束了。 现在直接追击灵能武士的地面队伍，是额外的任务，且这个任务，不再涉及到三大公司层面的恩恩怨怨。 无论功过，没人帮你扛了明白么？ 追不上，有过。 追上了。 安迪可是很清楚，那是灵能教派第三执行官博纳尔德率领的讨伐之剑精锐武士，真追上了就是死路一条。 当然，前世安迪也没追上，他只是隔着两百公里的距离锁定了灵能武士的位置，通知红石港发射了两枚温压弹。 然后问题更大了。 那两枚温压弹炸死了47名灵能武士。 想在公司里升到5级管理层，你得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 哗啦~哗啦~ 潮水一波又一波的冲上浅潭，没过女孩儿白皙的脚丫，又缓缓退去。 77站在海边，眺望远方的夜空，也不能算是‘眺望’吧，因为她的双眼始终被那块胶带蒙着。 面目狰狞的娜迦自海中蠕动而来，在她身前行礼，女孩轻拍那些布满尖刺的脑袋，低头在它们耳边低语，后者便乖乖爬回了水箱。 等到所有娜迦都回到了水箱，安迪这才走上前去。 站在女孩身边，看了看她眺望的方向。 “那里有月亮，对么？” “嗯？” “我说是，我们看的那个方向，有月亮，对么？” “对。”安迪点头。 “月亮……是什么样子的？” “额……就像个又大又圆的盘子？” “盘子……是什么样子的？” 安迪沉默了。 “你一直在生命科学部么？” “我在地下十八层。”女孩笑了笑。 好吧，为了避免待会儿她死了我心情不好，还是不要聊太多无关的东西。 “它们是怎么找到灵能武士的？”安迪问。 这个问题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前世77今晚就死了，一直没得到解答。 因为照理说，合成兽不应该拥有比侦查卫星和搜索无人机更强的能力，后面这两者已经是人类科技的巅峰了，它们都没找到的东西让天使找到了，这代表什么？ 天使，是黑科技啊。 可前世他并没有看到海德拉拥有这种黑科技——只看到过这一次。 被蒙着双眼的女孩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回答，尤金突然一把把她拉到了身后。 “天使集成了所有鸟类最优秀的基因，像鸽子一样能感觉到磁场，凭此辨别方向，像鹰一样能看到极远的全景视野，还有热感能力、超声波听觉……”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你说的这些搜索无人机都有，而且肯定比天使强。 灵能武士只要穿上秘袍，这些东西完全不可能侦测到他们。 想必是生命科学部的机密，问得太多恐惹人怀疑。 “穿梭机快到了，去准备吧。”尤金说。 十分钟前，运输抗辐射装备的穿梭机从白银城起飞，等它到了，这个生命科学部小队就得启程去追逐死亡了。 安迪还有许多事要做。 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海边的女孩，很奇怪，这小姑娘给了他一种亲近之感，明明前世都没有这种感觉的，哈，都那么久了，即便有也记不清了吧。 ………… 今晚这事，是他前世命运的转折点。 他提供的坐标炸死了47名高阶灵能武士，这自然是大功一件。 事后白银城对他嘉奖有加，下任执行长一到就把他连升三级，还上了海德拉的新闻资讯网，各种各样的走穴串场着实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白银城的英雄，明白么？ 可这么好的事罗塞副主管为什么要推给他，仅仅是因为追击灵能武士大部队太危险么？ 不，其实这活不管怎么干，都是死路一条。 不成就算了，反正得有个人背锅——再加上环区监控权限的事情，罗塞巴不得他去背这个锅呢。 要是成了…… 公司在任何时刻树立的任何英雄，都是有其目的的。 一臭打工人还想当英雄？ 你做梦呢？ ‘我们海德拉啊，还是喜欢老老实实躺着挣钱，之前月面工程就是为了这个，我也理解你们灵能教派，大家都是为了挣钱，不寒碜，对吧？现在月面工程没了，我们都死了点儿打工人，不过这没关系啊，不耽误挣钱就行了，可毕竟是打过一架，总得给打工人一个交代，所以你看，我这边就意思意思，追一追，给他们看看，我们海德拉，才不是软弱无能之辈！——哎哟，不好意思，我这儿的打工人下手太重了，给你干死了好几个？没事儿，没事儿，我理解你！你也得给你的打工人一个交代，你们灵能教派，才不是软弱无能之辈！不过我寻思啊……这要再打也不是解决的办法，挣钱才是最重要的嘛，打下去大家都得亏，要不这样吧，你看到那靶子没有，对，就那个叫安迪的臭傻逼，我找个机会把他放出去，你们把他剐了消消气，怎么样？’ 凌晨一点半，运输穿梭机停靠在浅潭上。 安迪注射了一针抗辐射药剂，迅速换好装备。 「贼鸥-100-定制版」，和之前的x-50不同，贼鸥100是全覆盖式的外骨骼，全方面能力都有很大提升，虽然还是比不上天神武装，但已经算是顶级的外附装甲了。 准备就绪之后，他找上了负责押送装备的罗塞副主管。 “罗塞副主管，有件事我得向您报告。” “什么事？” 安迪把罗塞带进穿梭机的维修间里，发起了机密通讯的申请。 “你这是？” 罗塞看着安迪的样子，有些疑惑，不过出于资深特工的专业素养，他还是接受了安迪的申请。 一个最高防护级别的局域网络在两人之间建立。 安迪挥挥手，罗塞收到了邮件的接收通知。 打开邮件，眼前黑了那么一下，他看到了无数正朝自己疯狂磕头的黑眼圈北极熊。 安迪看着倒在自己脚下不断痉挛的罗塞副主管，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升职加薪，我是肯定要的。 不过这个公司的英雄嘛……我觉得我还配不上。 所谓英雄，当然是要为人民无私奉献！ 所以，便请您罗塞副主管，为我和公司献出生命吧！ ----------- ps：本章3k5，今天就这些吧…… 39 废土空袭 39废土空袭 人类联盟内战时期，全世界共有86座城市遭到核轰炸，起初只是为了打击敌对方的战略后勤设施，后来逐渐演变为了报复式攻击，所用核弹头也从精确打击的战术核弹，变成了追求最大杀伤效用的大当量脏弹。 如果不是当时的海德拉生命瘫痪了全球互联网，武力迫使内战各方坐下来谈判，恐怕整个地球早就炸没了。 如今，七十余年过去了，部分被轰炸的地区已经恢复了生机，但仍旧有一些被脏弹袭击的区域被列为‘高度辐射区’。 白银城以北800公里的高度辐射区，便是一座被脏弹袭击后的旧时代城市废墟。 穿梭机自上而下，俯冲进浓厚的辐射云里，天空骤然黯淡，黑色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舷窗上，远处的闪电仿佛皲裂了大地，明灭的电光下，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与石山，影影绰绰的山峦深处，依稀能看到残破城市的一角。 这便是核战之后，末日一般的废土景象。 安迪踢了踢脚边的罗塞副主管，确认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后，拔出自己腰间的数据线，链接到了他的脑机端口上。 用在罗塞副主管身上的这个病毒和先前杀死灵能武士的完全不一样。 尽管两者同为杀人病毒，但那晚杀死灵能武士那个，是借助cpu的高温灼烧后颈神经中枢，不管成功与否，一旦生效，最终被攻击者至少也是个植物人。 而用在罗塞副主管身上这个，是黑掉脑机电池的安全协议，让其释放异常高压电击，最终杀伤效果如何，要看电击的强度及方式。 安迪只是电晕了罗塞副主管，因为他还得向这个作战小队‘发号示令’。 黑进他的个人脑机，下线ai助手，关掉所有安全协议，现在，在网络层面上，安迪，就是罗塞副主管。 刚才，在起飞前，安迪隐晦的向尤金透露了‘我的上级对你们生命科学部的表现很不满，所以今晚他也会参与这次行动’的意思。 起飞后，他把自己和罗塞都关在了维修间里，现在全机的人都知道那两个特勤部的人在维修间里商量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考虑到特勤部的职责，所有人都心有戚戚…… 当然，罗塞和安迪要是一直不露面，肯定会惹人怀疑，不过从红石港浅潭飞到高度辐射区，顶多也就二十几分钟，安迪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2点07分，十分钟内，77就会发现灵能武士的踪迹，接着红石港发射导弹，再然后……就没人会关心罗塞了。 “天使看到了些东西。” 作战网络中，尤金发过来了几张模糊的照片。 破败的楼宇间，白衣的武士一字排开，鱼贯而行。 找到灵能武士的是天使，接收天使消息的是77。 本来，把那些消息往上面一报，天使就能收工了，因为只要有了坐标，后面的锁定追踪侦测卫星和搜索无人机会做得更好。 找灵能武士难在找，可一旦找到，他们就再也别想脱离公司的视线。 这也就是他们选择从高度辐射区撤退的原因。 七十年来未曾消散的辐射云会让卫星失效，而高强度辐射会干扰精密元件的运行，搜索无人机会在那里面出故障，灵能武士进去了，天使就得跟着进去，天使进去了，为了接收信号，生命科学部小队也得进去。 把罗塞拉进作战网络，通过他的身份向生命科学部下达‘保持距离，继续追踪’的命令。 然后将天使拍到的照片——不，这东西严格说，是天使的视觉信号投射。 这些照片，便是天使看到的画面。 通过穿梭机上的强功率发射基站，把消息发给红石港。 剩下的，便是看烟花和挨打了。 ---------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颠覆了史迪威的三观。 不仅仅是灵能武士的黑科技和作战方式，还有他们在阻击两栖作战队时的斗志，那种悍不畏死的勇气，仅仅九个人，却在整个驱逐舰编队的炮火中坚持了整整四分钟。 最后，在水下运输仓被完全摧毁，天神武装耗光弹药，史迪威停下炮击开始劝降他们的时候——这是最后一个能将功补过的方法。 三大公司都在研究灵能，但却苦于找不到入口，只有灵能教派拥有灵能，而灵能武士们又绝对忠诚，这么多年来，三大公司没有得到过任何灵能武士，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那些家伙一旦判断自己身陷绝境无力逃脱，就会高颂着灵能之主的名字释放被约束的等离子电浆。 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等离子爆发之后，他们的骨灰随风而散，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能让你研究的东西。 在那样的光芒之后，史迪威知道，自己完蛋了。 如果说休伊执行长还只是调度无方胡乱微操，那他就真的是轻敌傲慢铸成大错。 这个锅，他背定了。 而现在，在返程的路上，他再次收到了母港的指令。 严格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指令，就是几张照片。 “指挥中心有具体的命令吗？” “没有。”副官说。 没有？ 史迪威无声冷笑。 旧时代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军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公司的战斗人员没有荣誉与责任，只有命令与服从。 但人始终是知性的动物，绝对冷酷的命令会让所有人不满，如果吃了瘪不报复，谁还愿意给你打工？ 这个烫手的山芋母港不想接，直接转到了自己手里，而自己，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像母港一样，甩给别人。 但现在，史迪威不能这么做。 这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背了，至少母港的同僚还会出手保他。 在公司，没有功劳，只有苦劳。 “识别图片场景。” 高度辐射区收不到卫星信号，自然也就无法定位，但现代武器已经不再像旧时代一样必须要有精确定位才能打中人了。 很快，作战图上出现了高度辐射区的平面图，智能电脑通过数据库中的地形建筑资料识别出图片中场景，并在实时地图上还原出坐标。 史迪威伸出手指，把红点周围一公里的区域全部圈起来。 “15枚高频震爆弹，饱和式打击。” 半分钟后，15束火光飞向天际，这不是什么精确制导，就是单纯的数学计算而已。 重力、风速、空气质量……它们会沿着预先计算好的路线命中目标，当然，精度会稍有偏差，不过没关系，精度不够，数量来凑。 五分钟后，母港再次传来了照片。 灰头土脸的灵能武士们在化为瓦砾的断壁残垣中切开地面，窜进废弃的下水道。 “调取下水道平面图。” 公司知晓世界上的一切，无论是旧时代的秘辛还是新世界的阴谋，只要它们想看，荒土上的一草一木，流民的一颦一笑，都逃不过它们的眼睛。 手指在平面图上划过，史迪威敲中两个地点： “两枚温压弹。” 40 无间火狱 40无间火狱 莫尔森顿了顿脚，回头眺望远方的天空。 作为第一代灵能武士，他今年59岁，八脉已通六脉，灵能在他的上星、天柱、四神聪三穴萦绕不去，形成灵能因子，赋予了他‘强化超感知’的灵能特质。 这算是一种相对较为常见的灵能特质，若是有意冲穴，甚至可以人为获得。 莫尔森的优势在于他修为强大，灵能特质的强度也与修为挂钩，六脉的强化超感知，堪称人体雷达。 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 灵能教派素来低调，与三大公司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次白银城行动，实非教派素来的行事风格。 事实上，早在许久之前，利维坦就想重金雇佣灵能武士破坏太阳城的轨道电梯，主教大人推脱不过，但又不愿意把教派推到三大公司斗争的最风口浪尖。 所以最后，只应承了白银城的任务。 一来，下一个十年的天神武装合同即将洽谈，此时拂了利维坦的面子实非良策。 二来，白银城恰好有一件教派谋划已久的事情，一直苦于找不到良机，现在有月面工程做幌子，自然是极好的。 队伍又行了一段距离，强化超感知已经开始危机报警，莫尔森不得不停了下来。 “怎么了？莫尔森。”第三执政官博纳尔德问道。 “感觉不太对，我们可能被盯上了。” 博纳尔德脸色微变，作为第一代武士中的佼佼者，他一直非常相信灵能，对，他是个典型的狂热派。 虽与莫尔森这个格物派有诸多不对头，可他信任莫尔森的强化超感知，信任灵能之主。 “是海德拉的搜索无人机？” “不，不可能，”莫尔森摇头，“我们布置跃迁水晶的位置是高度辐射区边缘，跃迁之后就立刻撤走，无人机只有在高度辐射区外才能侦查到我们，如果是被他们盯上，海德拉早该动手了。” 的确，距离他们撤进高度辐射区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如果海德拉能发现他们，也应该是两个小时前。 莫尔森闭上眼，超感知将方圆一百公里内的一切尽数反馈给他，他能听到、看到、闻到……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天俯视的上帝之眼，一切尽在掌握。 很快，他锁定了警报的来源。 “枪给我。” 从身旁学生的手中拿过高斯狙击枪，这是一把长度超过一米八的巨型枪械，其原理和电磁轨道炮一致，只是体型要更小一些。 在‘闭眼’的状态下朝着远方的天空开了一枪，博纳尔德一挥手，两名灵能武士急纵而出，不多时，他们带回了一具奇怪的尸体。 那是一只长着人手的巨型鹰类。 莫尔森抽出手术刀——作为一个格物派，他也是生物技术的高级学者。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海德拉的合成兽。 在鹰身上摸索片刻，手术刀划开鹰腹，探手进血肉之中，一阵翻找。 他取出了一枚米粒大小的肉瘤。 在手指间拈动，然后握在手心，闭上眼，运转灵能。 片刻，他睁开眼，满脸黑沉： “灵能因子。” 灵能教派虽然找到了蓝红能量转换法，可以从蓝红能量中萃取出灵能，但却没有找到储存法。 灵能武士追求打通全身经脉，其意义在于，经脉的通畅程度决定了灵能转化的速率。 转化多少，使用多少，停止转化，则灵能消失。 刚才在黑枭号上被击破灵能屏障的那些武士，并不是屏障被‘击破’，而是转化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但这并不意味着，灵能是无法储存的。 在灵能实践的过程中，部分武士拥有了一些奇异的能力，这便是灵能特质。 灵能在窍穴萦绕不去，便获得了灵能特质。 所谓的萦绕不去，其实就是灵能被存储在了那里。 储存的原理至今还不明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被改造后的窍穴，会产生灵能因子。 这便是莫尔森手中的这枚肉瘤，这东西看似是肉瘤，其实根本不是，在分子结构上，它已经非常稳定，这和一般的碳基生物有着极大的不同，即便是使用光剑也无法破坏——任何外在的力都只会消耗其中的灵能，在灵能耗尽前，它，是永恒的。 虽然仍旧是碳基，但是……这已经不能算是‘血肉之躯’了。 理论上，灵能武士的终极并不仅仅是打通八脉，灵能生生不息，而是使用灵能炼化肉体凡胎，转化全身血肉为灵能因子，超凡入圣，不死不灭…… “灵能因子！？你说这东西体内有灵能因子！？”博纳尔德惊讶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正常情况下，灵能武士要四脉才能获得灵能特质，如果这东西有灵能因子，那岂不是说它等于一个四脉的灵能武士！？ 莫尔森皱了皱眉，驱动灵能挤压手中的肉瘤。 啪~ 肉瘤碎成了一片污血。 “这不是正常的灵能因子，太脆弱了。” ---------- “这不是正常的灵能因子，太脆弱了。” 莫尔森话出口的一瞬间，在场一半灵能武士脸色大变，他们虽然不像莫尔森一样拥有强化超感知，但都有四脉以上的修为，超感知敏锐无比。 那一刻，死亡的警钟在他们脑中疯狂敲响。 天空的尽头，出现了十五个红点。 “所有人！散开！寻找掩体！” 博纳尔德疯狂大喊，灵能武士们即刻四散进废墟之中。 现代武器的最大‘缺点’在于：它们的杀伤效率和性价比太高了。 这近百人的灵能武士如果空降白银城，怕是把整个盖洛大厦夷为平地都没有问题。 但如果在这种荒芜的野外被人锁定，那么只要一个七岁孩童手握一堆按钮，就能玩儿死他们。 这便是，人类歪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武器科技树，全他妈点攻击力上了。 高频震爆弹如流星一般砸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没有火光，只有震耳欲聋的巨响，雷鸣过后，地动山摇，足以杀人的音波在断壁残垣中激荡，70年未曾腐朽的钢筋水泥体化为碾粉簌簌而下，漫天粉尘之中，就连博纳尔德也有了片刻的失聪，听觉神经将巨大的压力传回大脑，方向感一瞬间就不存在了，除了当场被震死的两个灵能武士外，所有人都东倒西歪。 或许是因为强音带来的眩晕，博纳尔德下达了一条愚蠢至极的命令。 “进入地下防核掩体！快！” 一座被核弹摧毁的城市里有防核设施，嗯，这并不是笑话。 灵能武士在行动前的勘测中便已确认，这座废墟当年为了防备核轰炸，将大量地下水道加固改造，但就如过去它未曾防住脏弹的辐射污染一样，今天，它同样也防不住温压弹那令人绝望的燃烧。 光剑挥砍间，灵能武士跳进地下水道，博纳尔德下令各队长集结小队分散逃跑，自己护着跃迁水晶朝预定的逃脱地点赶去。 在野外被公司锁定时，散开的确是最好的做法，地下水道四通八达，本也是分头跑最好的场所之一，可他们的反应太慢了，面对公司的正规军，被锁定，即是死亡。 跑出没几步，博纳尔德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喀嚓声。 直径一米五的锥形弹头穿透地下水道的薄弱处，落在了距离他百十米远的地方，紧接着，是一声并不响亮的爆炸。 有着浓重异味的白色雾气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向下水道的各个角落，博纳尔德在闻到那股味道的一瞬间，脸色大变。 “出去！全都出去！” 一声更加细微的爆炸声响起，弹头二次点火，雾气顷刻间燃遍整个下水道。 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火焰之花，一道道炽烈的火柱冲破腐朽的下水道井盖射向云霄，号称能够抗拒核打击的下水道掩体只坚持了那么两三秒，便被内部的高温高压粉碎，方圆一公里之内，整层大地都飞了起来，滚滚浓烟化作蘑菇云冲天而起。 温压弹，又被叫做小核弹，是一种空气燃烧弹，本身不具备爆炸效果，其中所携带的超级燃料在与空气混合后，一经点火，瞬间就会烧尽周边区域所有的空气。 爆炸，便是快速燃烧反应。 而在那样可怖的燃烧之后，剩下的，只有真空中的2500摄氏度。 那便是无间火狱。 41 迫降 41迫降 爆燃数分钟之后，重新涌入真空的强气流激起了狂风，博纳尔德撤掉灵能屏障，他在距离其中一枚温压弹较近的位置，所受的冲击也较为猛烈，但七脉的修为勉强扛了下来。 高温、高压、冲击波、真空窒息、下意识呼吸时的二次灼烧……混合杀伤方式让温压弹变得难以防御，在密闭空间中，它的杀伤力会呈几何数量倍增，几乎没有生物能够幸存。 也只有灵能武士的灵能屏障才能起到保护效果，但那种程度的灵能屏障需要极快的灵能转化速率才能维持，四脉以下，恐怕…… 深吸一口气，灼热中带着一股蛋白质的焦糊之味。 博纳尔德看了看身侧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那是他最得意的两个学生，都有四脉修为，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跃迁水晶，他们本可以活下来的。 跃迁水晶在两人的保护下完好无损，博纳尔德摸了摸已经变得滚烫的水晶壁，叹了一口气。 今天之前，灵能武士从未和公司正规军起过冲突，往常的对手都是荒土武装分子，而这两者之间所掌握的杀伤力何止天差地别，那些把旧世界打得一团糟的可怕力量，终究还是人力难以抗衡呐。 捡起其中一人的光剑，拔出剑柄，缓缓释放被约束的等离子电浆，两人狰狞的尸体迅速化为灰烬。 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让博纳尔德脚下一个踉跄，他感觉头昏脑胀，全身酸痛，这是身体蓝红能量极大损耗的症状。 理论上来说，灵能武士只要不死，就可以无休止转换灵能，可若是损耗太大…… 红能量枯竭，会造成全身免疫力崩溃，甚至是dna链断裂，当场暴毙。 蓝能量枯竭，则意识消散，成为植物人。 此次随行都是精锐，只要不像自己一样在这么近的距离面对冲击，那么绝大多数人都能存活下来，可问题是…… 这里是高度辐射区。 一个免疫力大减的人在这种地方…… 伸手拔出后颈的网卡，运转灵能，开启自己的灵能特质：‘心灵链接’。 很快，他感觉到了许多灵魂的存在，虽然大多都很虚弱，但数量不比出发时少太多。 这让他稍微欣慰了一些。 只要能扛过第一波攻击，分散撤离的优势便会凸显出来。 以灵能武士的速度，此刻他们已经顺着地下水道四散到废墟的各个角落，海德拉再想进行精确打击就不容易了。 ‘所有人，不得开启智能设备，保持绝对静默状态，执行紧急撤退方案……’ 心灵链接中，一个灵魂消失了，这意味着又有一名灵能武士死亡。 然后越来越多的灵魂开始消失。 这便是温压弹。 即便灵能武士抗住了直接冲击，可后续的二次空气灼烧仍旧会缓慢折磨死他们。 ‘博纳尔德，’心灵链接中传来了莫尔森的意识，‘四脉武士大多出现了急性辐射病的症状，恐怕……’ 博纳尔德沉默了片刻，向所有人传达了一条消息： ‘为了灵能之主的荣耀，武士的圣躯不得落入敌人之手。’ 下一刻，心灵链接中过半的灵魂消失。 他们自裁了。 然后，莫尔森的意识再次传来，这一次他换了称呼： ‘执行官大人，那些合成兽，应该拥有探知灵能的能力，启动跃迁水晶时产生的庞大灵能被它们感知到了，一路跟着我们来到这里……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还会被定位，我的强化超感知能反向定位它们。’ ‘你需要多少人？’博纳尔德问。 ‘我自己的小组即可。’ ----------- 看着地平线尽头那朵伴随着巨大火球升起的蘑菇云，安迪撬开了维修间的隔板。 前世的剧情是这样的：五分钟后，穿梭机会被灵能武士击坠，迫降在前方的城市废墟边缘。 生物雷达检测到袭击者是一个灵能武士三人标准战斗组。 安迪吓坏了，向公司求援，但因为双方距离太近，辐射区内又无法精准定位，公司无法提供火力支援。 罗塞副主管命令他一定要保护好公司的重要财产77，机动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二十分钟内就到。 结果那个装逼狗尤金根本信不过安迪，短暂争执后，尤金组带着77和一堆合成兽往白银城的方向跑。 安迪和8名生命科学部员工往废墟的方向跑。 灵能武士同样分兵，两人追尤金，一人追安迪。 尤金组全灭，77死亡。 而安迪组这边，那帮生命科学部的疯子着实厉害，他们注射基因异化药剂把那个灵能武士拼死了。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安迪和同他一组的三名生命科学部员工。 嗯，安迪还断了条腿。 这剧情不好。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那些灵能武士应该是为了77来的，所以只要不跟着77，就相对安全。 但即便只是一名灵能武士追安迪组，风险依旧太大，和灵能武士之间的战斗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前世完全是靠运气打赢活下来的。 安迪不想再赌一次运气。 其次，尤金和77是死定了的，这点不用操心也没能力操心。 可安迪这组加上他最后还活下来四个人，这一次，除他之外一个都不能活。 因为只要活了任何一个，他就没办法解释罗塞副主管的事情了。 重生最大的优点就是知晓剧情走向，永远都有绝对的先手。 ——安迪撬开了维修间的隔板，扒开一堆线缆，找到深藏于缆线之中的穿梭机武器系统控制中枢，从贼鸥-100上拆下一枚微型电脑，有线连接在武器系统控制中枢上。 设定微型电脑15分钟后自我启动，然后将其关机。 在旧时代的战争中，抓到俘虏必须要做的事是缴械，而现代战争多了一件：瘫痪其智能设备的系统。 因为若是不瘫痪系统，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启动，然后向你开火。 等会儿穿梭机迫降后，灵能武士为了能迅速追击，没有选择摧毁穿梭机的动力源，而是匆忙往穿梭机里放了个病毒，把它变成了一片空白的砖机。 届时，安迪可以通过这台微型电脑重启武器系统。 对，说白了，这就是给穿梭机的武器系统安装了额外的一套控制系统，通常情况下是件傻逼至极的事情，因为独立的系统需要独立的硬件——没有人会担心自己的车在路上抛锚就带一后备箱的汽车配件出门吧？除非你能预知未来，知道哪个元件会出故障，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提前换呢？ 做完这些，安迪重新关上隔板，没等几分钟，穿梭机便发生了一阵剧烈的震动，刺耳的遇袭警报响了起来。 安迪抓起脚下的罗塞副主管，猛然发现他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不愧是四级自然体强化，这么快就能从麻痹中恢复过来。 安迪微笑着看着他。 后者的眼神逐渐从愤怒变成恐惧又变成哀求。 从那轻松的笑容中，罗塞已经明白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从沾上灵能武士那天起，你和我就死定了，放心，很快，没有痛苦。” 重新激活杀人病毒，在一阵强烈的电流中，罗塞永远失去了意识。 42 tea黑茶 42tea黑茶 “希罗大哥，鱼群往北边去了，我们还要在这里转么？” “再等等。” 希罗看着远方漆黑一片的海面，刚才那个方向有一束红光落下，紧接着便是隐约的火光与爆炸声，应该是发生了很激烈的战斗——渔船的雷达半径有50海里，自始至终，雷达上都没有任何信号，也就是说战斗的地点在50海里以外，动静能从那么远的距离传过来，可想而知有多激烈。 此时是凌晨三点，安迪让他在这片海域等候天神武装的信号。 突然，渔船咔嚓一声震动，撒进海里的网瞬间绷直。 “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小吉米说，“我下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 希罗挥手关掉空空如也的信息板，向小吉米作了个ok的手势，穿上潜水服，跳入海中。 夜晚的水下漆黑一片，希罗一路下潜，直至水下700米左右，终于收到了信号。 天神武装背着一个巨大的锥型物体陷入网中。 这个安迪，未免也太谨慎了。 他设定的发信半径还不到一千米，也就是说，如果渔船稍微偏离一点航线，天神武装就不会撞进网里，希罗不下水，就永远收不到信号…… 解开渔网，诱导天神武装上潜，希罗摸了摸那个锥型的大家伙，皱起了眉。 这种金属……从未见过。 把天神武装和那东西都放进船底的吊笼中，希罗爬回渔船。 “活儿干完了？”小吉米一边收着网，一边问道，自始至终，他没有看希罗一眼，也没有问多余的话。 “嗯。”希罗应了一声。 小吉米虽然才十六岁，但却是常年漂在海上的人，这趟出海，自己虽然没有向他解释，可他心里很明白。 这样鬼鬼祟祟的活儿，一定是掉脑袋的违禁品。 脱下潜水服，两人依然没有交流，小吉米钻进船舱，渔船开始返航。 希罗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你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他大声问道。 “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吃不下东西，身体越来越差，”小吉米顿了顿：“我……我想给她换血。” 希罗愣了愣，然后笑道：“好，回去我封个大红包给你。” 说完这句话，他心底涌起了强烈的不适。 就靠这艘他那个酒鬼父亲留下来的破船……换血？ 他打一万年的鱼也换不起。 不如像老祖母一样，来两支迷梦来得痛快，哦，是了，即便是迷梦，他也负担不起。 ----------- 刺耳的警报声中，穿梭机急速下坠，安迪系好安全带，准备迎接冲击的来临。 智能作战网络中，尤金正疯狂向他求助。 他干脆不回答。 高度辐射区中，唯一能与外界联络的设备是穿梭机上的大功率发信基站，几分钟前，安迪已经通过它向白银城发出了求救。 现在，他没有与任何人沟通的必要。 反正今晚上除了我他们都会死，灵能武士又格式化了穿梭机的数据库，事后调查只能通过我一个人的描述进行。 所以说什么？ 假惺惺的安慰他么？ 别浪费口水了。 几十秒后，剧烈的震动传来，穿梭机迫降在废墟边缘，安迪晃了晃脑袋，扛起早已准备好的装备，从维修间里窜了出来，直奔后机舱，打开紧急逃脱的小门，跳进夜色中。 “安迪！安迪！你去哪儿！？”尤金在作战网络中疯狂咆哮。 “我们分头跑，公司的救援20分钟之内就会到，你一定要保护好77，那是公司的重要财产。” “罗塞副主管呢？他在哪里！？” “他和我在一起，你那边调几个人给我们，跟着我的坐标就行。” “可是我没有看到罗塞副主管的坐标！他是离开作战网络了吗！？” 安迪不再回话。 没有再费口舌的必要了，也不必像前世那样为了分组和尤金大吵一架，那样只会浪费时间。 前世尤金单独带着77和合成兽跑了，把所有生命科学部员工都分给了安迪。 道理很简单，天神武装的生物雷达能准确检测到分组情况，安迪这组人多，就会成为诱饵。 他似乎还不明白77才是灵能武士的目标。 所以什么都不用说，他反正还会那么做。 越早跑路，安迪就越安全。 你没听过那句话么？ 在森林遇到老虎时，我不必跑得比老虎快，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了。 果然，一分钟不到，8名生命科学部员工就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而更远处，天神武装的信号已经在雷达边缘出现。 循着前世的记忆，驱动贼鸥100全速前进。 安迪掠过一条破败的街道，钻进了倒塌的大楼里。 空气中弥漫着黑灰色的尘屑，那是积蓄不去的辐射尘，因为三级自然体强化的缘故，速度比前世快了不少，但呼吸道仍旧有些隐隐作痛。 空气过滤装置无法完全过滤辐射尘，前世自己不仅断了一条腿，还患上了轻微的辐射病，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痊愈。 顺着大楼里的残破墙柱上攀爬——这楼被核弹的冲击波击倒，却没有完全溃塌，而是呈45度角斜插在地面上，是附近为数不多还算是‘立着’的建筑。 爬上倾斜的楼顶，视野骤然开阔，安迪迅速转了两圈，找到一个伦琴指数最高的方向。 伦琴指数，就是辐射的强度。 把贼鸥100上的两架无人机放出，安迪滑下大楼，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 因为是夜晚，而且又过去了50年，他对这晚的细节，比如说最终战场的所在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个地方是影响深刻的。 最终战场附近，有一个巨坑，对，那里是核弹的落点之一。 所以朝着伦琴指数最高的方向前进准没错。 在断壁残垣中腾挪起跃，很快，无人机拍摄到了巨坑的图像，接着其中一台无人机的信号骤然中断。 虽然这台贼鸥100为了应对高度辐射区做了特化改装，但其中一台无人机并没有针对辐射的防护，电路板被‘打穿’，自然就故障了。 那么，没错了，就是这个方向。 雷达上，天神武装的信号已经彻底消失，这并不是因为灵能武士被甩掉了，而是辐射导致探测的范围越来越小，为了不让那八名生命科学部员工也被甩掉，安迪不得不减慢了些速度，让自己始终处于他们雷达探测范围的边缘。 很快，前方的景物变得有些熟悉，安迪顿下脚步，稍微辨认了辨认方向，钻进了一座横躺在地上大楼中。 这楼原本应该是个购物中心之类的地方，冲击波让它的一层以上直接断裂倒塌，唯有一层还完好无损，进门的一瞬间，安迪看到了两具相拥在一起的‘石头’。 那是两个尸体，因为风化已经失去了人形。 就是这里了，安迪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希望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幸运。 没错，这是两个幸运的家伙。 炽烈的高温之下，人瞬间碳化死亡，其实没有多少痛苦，那些在远处没有被强光和冲击波杀死，却遭到超量辐射照射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顺着倒塌的楼体，一路向前，没几分钟，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路，也绝了。 不远处，便是万丈深渊，侦测器的伦琴指数也来到了一个极其骇人的高度。 「警告：您正处于超强度辐射区域，12分37秒后，身体会受到不可逆伤害」 「警告：您正处于超强度辐射区域，120分钟后，主电路板会受到损伤」 「警告：您正处于超强度辐射区域，信息传输已完全中断」 前世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结果不巧直接撞进了核爆点，无奈之下只能折返绕路，然后就被灵能武士追上了。 向后退了几十米，信息传输勉强续上，雷达中再次出现生命科学部员工的信号。 这个横躺在地上的楼体，就是决战之处了。 他们应该还有三到五分钟才能赶到，这点时间足够准备工作了。 安迪迅速行动起来，把贼鸥100的抗辐射特化侦测器安装在楼体的各个角落，作为黑客用外骨骼，贼鸥100的战斗力不高，一身能力基本都在网络技术上。 装完侦测器，安迪注视着雷达中的信号，在生命科学部员工进入楼梯的一瞬间，他给自己注射了一支抗辐射药剂，转身跳进了坑里。 没错，在这坑里待上12分钟就会死，不过和灵能武士之间的战斗还是有太大的不确定性，虽然前世没事，可万一等会儿一不小心被他砍死…… 如果要在吃辐射和吃光剑间选一个，我选择吃辐射。 加油！ 生命科学部的各位天才，12分钟以内，干死他！ 43 全灭 43全灭 “安迪人呢！？” “他的信号在前面那楼里消失了！” 8名生命科学部员工冲进楼里，最终在核爆巨坑前停了下来。 “草！是死路！” “这里是超强度辐射区域，这个坑是脏弹炸出来的！” “难道……他跳进去了！？” “进去就是死路一条！这坑的直径超过一公里，中心的辐射强度还会更高，走到一半我们全都得死！” “退！现在就退回去！绕路还来得及。” 几人开始按着原路返回。 “我感觉这事情不太对劲，今晚罗塞副主管始终没有出现，安迪那家伙下来就跑，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灵能武士追上来了！” 其中一人大喊道，其实他根本不用喊，因为远处的天空中，金色的装甲已然进入视距。 “跑不了了！诸位，准备战斗！” “把他引进楼里，我们人多！狭小空间对我们有利！” ………… 安迪趴在核爆坑边缘的一处阴影下。 这地方很好。 一来强辐射完全隔断了信号，即便那个灵能武士把生命科学部全灭了，在没有生物雷达的帮助下，也很难找到自己，当然，就前世的情况看，他创造奇迹的可能性非常小。 二来距离战场够近——这个距离恰好是抗辐射特化监测器的极限传输范围，他能趴在这里监视战场的情况。 总之，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也能随时跳出来发动攻击，是个好地方。 信息板中，是十六幅大楼内部的监视图像，因为强辐射的干扰，清晰度很低，但仅作‘偷窥’用，还是足够了。 天神武装带着两束喷气火光直接撞进了大楼里。 就和前世一样，并没有发生想象中那样一面倒的屠杀。 8名生命科学部员工分散在各个角落向灵能武士开火，后者在闪避的同时拔出光剑劈砍子弹。 天神武装在设计之初便是最高规格的全功能型作战装甲，可实际上，无论功能如何全面，都一定有其侧重点。 而天神武装的侧重点是‘速度’、‘抗远程攻击’与‘制造混乱’。 一般来说，灵能武士的战斗方式是驱动天神武装以最快速度接近战场，释放电磁干扰，瘫痪网络设备与远程制导系统。 接着倾泻远程打击。 远程打击并不追求高杀伤性，而是以制造混乱为最高目的，像希罗曾使用过的音波左臂，安迪使用过的浮游炮、凝固燃烧弹、毒气弹……全都是典型的混乱制造者。 远距离轰炸之后，即便还无法消灭敌人，敌方也不得不在一片混乱中被迫接受中短距离的‘白刃战’。 和灵能武士白刃战，就是自寻死路。 而现在，强辐射环境等于无法防御的超级电磁干扰，所有人的制导系统和辅助瞄准系统都失灵，只能使用肉眼和热感仪瞄准的轻型单兵武器，楼体内空间有限，易于腾挪闪避……这本该是灵能武士最喜欢的战场。 正常情况下，他只要在超感知的帮助下一路疾突，使用灵能屏障硬挡下那么几枚子弹，逼近到一定距离，就能拔出光剑开启无双模式。 可是很奇怪，不知什么原因，他始终没有开启灵能屏障，甚至连光剑都极少使用，只有在需要时才瞬间抽出，其余时间都还剑入鞘。 ——这也是前世生命科学部员工能拼死他的决定性原因。 没有灵能屏障硬吃一两次打击，他绝对无法突破8名生命科学部员工建立起的火力网。 火力上无法反压制，几次前冲失败后，灵能武士被迫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从180度方向开火的高斯步枪与破片榴弹把楼梯里的破败墙体打得碎屑横飞。 这场战斗似乎正在从灵能武士的攻坚战变成了生命科学部的歼击战。 但那毕竟是灵能武士，即便面对驱逐舰编队的炮火也能坚持片刻，更何况只是一些碳基猴子使用轻型武器建立的火力网。 监控视频中，天神武装身上的八个部位分离弹射，因为强辐射环境，它们无法锁定目标进行打击，但就像安迪那天在昧光大厦做的一样——凝固燃烧弹不需要瞄准目标。 滚滚热浪在楼体中爆发开来。 首先受到冲击的是灵能武士本人，如果不是躲得快，他差一点就被火焰吞没。 但生命科学部受到的影响显然要比他更大。 混乱中，员工们不得不停火躲避，这让密集而不间断的火力覆盖有了片刻停歇。 灵能武士抓住了这个机会，驱动天神武装以极快的速度从掩体后窜出，几个折跳，耀眼的光剑闪现，准确切开厚实的墙体，刺中了躲在墙体后的一名生命科学部员工。 与此同时，左臂的音波发射器激发，从另一个角度把第二名员工打成肉泥。 即便没有灵能屏障，情势依旧顷刻逆转。 监控视频中，安迪清晰的看见天神武装有了一丝迟滞。 战场情况复杂难料，战斗用外骨骼因为要兼顾最低限度的灵敏性，所以操纵者非得承受一部分力传导不可，天神武装虽然强大，但这个世界上，几乎只有改造人和灵能武士才能发挥它100%的效果。 改造人靠的是电子神经网络，可以在机械上与外骨骼完美融合。 而灵能武士则是强健的体魄硬吃那部分力传导带来的负荷。 而现在，这个灵能武士在行动时竟然有了迟钝的感觉，这不合常理，要成为灵能武士至少需要打通二脉，这意味着至少6级自然体强化的身体素质。 即便仅靠肉体，他也是超人。 所以……在刚才的温压弹轰炸中，他受伤了，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开启灵能屏障的原因。 身体已经不支撑他‘硬抗子弹’了。 “不要犹豫了！他没有灵能屏障！”有人在火海中大喊起来，“注射基因异化药剂，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安迪听到这句话，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剧本和前世是一样的。 基因异化药剂是海德拉在开发自然体强化药剂中的副产物，它可以在短时间内把一个人的体能素质提升到至少5级自然体强化的程度——5级，便是超人了。 但这东西和自然体强化药剂一样鸡肋。 成本高，有严重副作用，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碳基猴子再如何提升，也很难肉身扛子弹。 作为生命科学部的战斗小组，他们有这东西不奇怪。 注射了基因异化药剂的生命科学部员工，在体能上已经不弱于灵能武士，这意味着光剑不再是‘一击必杀’的了，因为他们能躲开。 再加上这家伙不能用灵能屏障，甚至激发光剑都只能瞬间激发。 一头没牙的老虎对六只受伤的饿狼。 胜负的天平已经倾斜。 安迪从核爆坑里爬了出来。 跑出超强辐射区，重新链接网络，进入智能作战网络。 “安……安迪……你……跑……哪儿……” 强辐射环境中，信号断断续续，安迪笑了笑： “拖住他，我有办法解决。” 贼鸥100是黑客用抗辐射特化作战装甲，在信息传输上可比生命科学部那些强太多了。 远程向穿梭机上的微型电脑发出访问申请，安迪紧紧攥着拳头。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信号在强辐射环境中传不过去。 大约十来秒，信号终于链接。 耶！~ 启动穿梭机武器系统，因为迫降时受到冲击，左翼的弹仓已经损坏，但右翼的还可以用。 高爆飞弹8枚。 足够了。 选中全部飞弹，计算出精确的坐标和轨道，因为距离不远，最终落点偏差不会超过50米。 下达全弹发射的指令后，安迪再次退出作战网络，跑回弹坑，找了块凹陷的天然掩体，跳了进去，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安……安迪……你……怎么……回……事……” 看着信息板中比刚才更模糊的监控画面，安迪在心中默默倒数。 八、七、六…… 注射了基因异化药剂的六名员工已经和灵能武士开始了白刃战，虽然他们没有光剑，可高斯步枪怼脸发射效果怕也差不了多少。 灵能武士又砍死一个，但身上也挂了彩，天神武装的左侧装甲被击破，照着前世的剧本，他再砍死两个，就会发现自己突围无望，释放高温等离子体自杀。 五、四、三…… 不过这辈子你可没那个机会了。 二、一。 8枚流星从天而降，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后，楼体被完全摧毁。 所有人都死了。 44 素心(一) 44素心（一） 返回穿梭机，把微型电脑拆下，扛着罗塞副主管的尸体回到一片焦黑的战场，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挖出七具烧焦的尸体，把他们堆到一起。 找到灵能武士的光剑，插在尸体堆中。 站到百米之外，瞄准剑鞘，开枪。 随着啪的一声枪响，剑鞘碎裂，白色的强光中，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毁尸灭迹，光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工具之一。 自进入高度辐射区后，这些人的个人脑机便与冥河断开连接，数据全部储存在本地没有上传，高温等离子体销毁一切，那么现在…… 安迪看了看白银城的方向，只要尤金和77一死，我就是唯一幸存者。 锅罗塞背，职我升。 老实说，心里有些惋惜，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 这世道就是这样。 看看时间，白银城的救援应该五分钟左右就会到。 在废墟边缘找了个坚固的掩体。 拔出枪，对准自己的小腿。 人都死光了，唯一幸存者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未免说不过去。 况且，这条断腿几天后还会救他一命。 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 草！真他妈疼！ ---------- “老师，学弟的伤势有些重，让他一个人去追那队，会不会有些危险？”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莫尔森拔剑回劈，把一只怪鸟砍成漫天飞灰，这已经是第四十六只了，自从两人逼近生物雷达上的那两个点后，这些怪鸟就像不要命了般疯狂扑上来。 “抓紧时间，凯文，我们必须得抓住那个操控合成兽的人，这不仅仅关系到执行长他们的安全，更涉及教派的秘密……” 话及此处，突然顿住。 莫尔森知道自己失言了。 尽管全世界都知道教派分裂自海德拉生命，可新一代的武士们坚信灵能是主的恩赐，这也是他们能毫不犹豫拔剑自杀的原因。 “就在下面了。” 他驱动天神武装俯冲向下，快及地面时，一只长相奇怪的野兽突然从黑暗中扑了出来。 拔剑直劈，那玩意瞬间灰飞烟灭。 莫尔森都没来得及看清它长什么样，能够躲开生物雷达和灵能武士的五感，看来又是合成兽，如果不是超感知，说不定还真让它偷袭成功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莫尔森回头一看，只见凯文的手臂上，钛合金装甲已破裂，鲜血淋漓，而就在他几十厘米的地方，是一蓬还未飘落的骨灰。 “老师，这些东西的爪子上有灵能！” 原来如此，难怪钛合金装甲也扛不住。 强化超感知启动，周围五公里内的一切事物尽收眼底。 莫尔森的脸色一沉，心中的阴霾更重了。 看来这些狮不像狮，鹿不像鹿的合成兽不仅仅是爪子上有灵能，方圆百米之内，竟然潜伏着整整18只！ 灵能武士的超感知是无法作用于比自己更高阶的灵能武士身上的，这倒不是说这些合成兽拥有比凯文更强的灵能，但至少……凯文的超感知对它们不起作用。 抽出光剑，莫尔森看了看远处那两个已经在视距中的背影，道： “你继续追，这里交给我，记住，那个女孩，要抓活的。” ………… 二十只麒麟，一百只天使。 尤金可是非常清楚这些东西的能力，它们，可是拥有灵能的！ 它们都挡不住灵能武士，难道，难道…… 死亡的恐惧在心头越来越重，人要死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看了一眼被自己死死抱在怀里的77，尤金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女孩，是白银城的最高机密。 生命科学部的最下面两层，是连生命科学部部长都不能踏入的禁区，整个白银城只有休伊执行长、那个叫做汉森的义体医生，以及自己三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这一次为了对付灵能武士，休伊执行长才把她放了出来，还特地嘱咐自己要严守秘密，事情过后，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都会全部外调，可是…… 现在黑枭号被炸，休伊执行长马上会被公司问询，她……她已经垮台了！ 本想等新任执行长来了后，把这个秘密出卖给他，可如今，灵能武士就在身后，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尤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活下去最重要，卖给谁不是卖！ 他猛地停下脚步，拔出枪对准77的脑袋，转身对着已经逼近百米之内的灵能武士大喊： “我有笔生意要跟你们做！” ………… “我有笔生意要跟你们做！” 凯文停下脚步，他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尤金，又看了看被他挟持着的，一脸平静的女孩。 抬起手，灵能在掌心运转，力场形成。 尤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脖颈间有强烈的挤压感，下一刻，他被隔着差不多一百米拧断了脖子。 凯文是莫尔森最优秀的学生，年纪轻轻已经追上老师，马上就要突破六脉了，他这个等级的灵能武士，可以把灵能外放的很远的地方。 取下天神武装的面罩，僵硬的对着女孩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会伤害你。” 他大步走向77。 “你不要过来！”女孩大喊道，“我不喜欢你！” 凯文脸上僵硬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不喜欢小朋友，非常不喜欢。 烦躁的伸手向女孩，想要通过灵能把她拉过来……嗯？为什么拉不动？ “你要对我做什么！？停下！” 女孩挥手向他一推，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凯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被推了个跟头。 灵能武士！？ 不，不可能，她才这么小，就是打娘胎里练也练不出这种水平。 是超级灵能敏感者！ 凯文下意识想起了另一个女孩，一个比他小许多，却被整个教派瞩目的女孩。 一股酸意在心头涌起。 心情更差了，他拔出光剑，走向77。 “我让你不要过来！”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要过来啊！！！” 她伸手拔下脖子上的一个吊坠，奋力掷向凯文。 那是个拇指长短的，晶莹剔透的棱形水晶吊坠。 吊坠飞至半空中，一点清澈的光芒开始亮起，凝而不透的光芒中，耀眼的光柱爆发了。 光柱之中伸出了一只手。 “灵能跃迁！？” 前所未有的，甚至超过先前温压弹袭击的预警超感知在凯文脑海响彻。 他虽看不到那手的主人，但却知道，那是自己此生遇到过最危险的东西。 挥剑砍向那只手，然后…… 然后那只手握住了剑锋，或者说，握住了十万摄氏度的高温等离子电浆，将整个剑刃从凯文的剑柄上‘拔’了下来。 绝缘之手！ 世界上第一把光剑是没有剑柄的。 那个传说中的武士用灵能约束了高温等离子电浆，也正因如此，光剑在没有砍中你之前，它是‘没有’温度的，否则十万度高温，只要站在它旁边就会被烧焦。 不借助剑柄直接握住等离子电浆，这便是绝缘之手，是只有最顶级的灵能武士才能学会的梦幻天神术。 凯文立即回柄入鞘，重新抽出一把光剑。 绝对水平直刺以最快的速度点向光柱，未曾想到那只手中的光剑竟也是同样的一招绝对水平直刺！ 这是只有对自己有绝对自信才会选择的应对方式，因为凯文占有先机，后发者一旦刺偏分毫，便会被凯文先刺中，化为飞灰！ 两柄光剑的剑尖撞在一起，超高温的等离子电浆发生反应，如同太阳般刺眼的白光猛的爆发开来，高温侵袭之下，凯文身上的天神武装瞬间便被烧得通红，他不得不变招后退，可那只手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干脆利落的三个纵劈，凯文匆忙抵挡，剑剑相交，电浆四溅！ 终于，在第四个纵劈落下来时，两人手中的光剑一齐崩溃，白色的等离子电浆爆作漫天火雨，把周围的土地烧得一片通红！ 光剑是不能相互劈砍的，因为接触之时，失去灵能的约束，等离子电浆相互作用，最后就会发生爆炸，两人从开始到结束一共接触了五次才爆，已经是非常可怕的灵能控制力了。 凯文趁着机会立即接触武装，直至这时，光柱才完全消散，手的主人终于现出真容。 满头白发的瘦削女人，脸上沟壑纵横，看样子是不年轻了，可从眉目的棱角，你便知道她年轻的时候一定风华绝代。 “你也是灵能武士！？” 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声音温柔而磁性，仿佛林间清风： “这不叫灵能，这叫「炁」。” “胡说八道！” 凯文第三次抽出了光剑，欺身向前，这一次摆脱了天神武装的束缚——灵能武士之间的战斗，反而是越轻便越好。 他非常有信心这次一定能将这个女人斩于剑下，因为自己是两届教派笼斗冠军，而她……她穿着一件休闲的常服，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长度超过一米的东西，她没有光剑！ 是的，那柄剑的确不超过一米，它加上剑柄也仅仅只有……六十公分。 是一柄不知从何处拔出的短剑，剑柄上依稀有两个古体的文字——「素心」。 而剑刃…… 剑刃不过一指多宽，有剑锋与剑尖，闪烁着苍青色的光芒，不像白色光剑那般耀眼，却又真真切切让你看得清楚，那，的确是等离子态！ 这竟是一把‘有形光剑’！ 死亡的警钟在凯文脑中疯狂敲响，他看到那女人脸上的微笑消失，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下一刻，苍翠的剑光填满了他的视野，武士的骨灰随风而散。 女人弯腰捡起地上那柄白色光剑，低头叹气： “可惜了。” 然后她又抬起头，看着远处手提光剑，满脸惊悚的莫尔森，两眼笑作弯月： “久违了，小莫。” “教、教官！？”莫尔森指着她，然后声音开始颤抖，“不，不可能！你是旧时代的自然人，你没有灵感，你不可能成为灵能武士！”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女人脸上的弯月渐渐消失，她看着莫尔森，眼中似乎有一双炬火在燃烧： “你们，也配自称「武士」？” 她踏步向前，苍翠的剑光如龙般斩出，仿佛要扫尽这世间鬼秽。 ------- ps：这一阶段剧情结束，本来只打算写十万字的没想到多写了三万…… 明天开始修真！ 间章 开天辟地 间章开天辟地 z： 抱歉这么久才与你联络。 河谷城大暴动后，利维坦摧毁了我们在荒土上的全部庇护所，人类解放阵线已经彻底解体，灵能教派趁虚而入，我不得不解散了研究小组，只身逃离。 现在想来……你是对的，z，人类解放阵线对抗的并不是公司，而是没有成为公司的自己，他们的本质都一样，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里都滴着肮脏的血。 我没有你那么纯粹，z，我是个过于复杂的科研工作者，赫曼丶海德拉是我的偶像，我曾以为，我的梦想和他一样，是追求永恒，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选择了你，而不是我。 因为我追求的并非永恒，而是永恒带来的无限可能。 过去我总认为，科研工作者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人，理应关心周遭的事物，要善良，摒弃恶念，用自己的智慧与技巧帮助他人，惩治邪恶，匡扶正义。 所以我加入了人类解放阵线，我希望我的事业能有一份特别的意义。 可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科研，就只是科研而已，它很简单。 它是火中取栗，你所需要的不仅仅是高超的技巧，还有无畏的勇气与坚定的意志，你的内心要绝对的贪婪，除了那枚火中的栗子，眼中不应有任何外物，不受任何规则与道德的左右，没有善，也没有恶，因为真理不在乎善恶。 朝闻道，夕死可矣。 想给简单的科研事业赋予复杂的人文意义，最终只会被真正的别用有心者利用，就像我一样。 这些年来，人类解放阵线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失败，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又重复了公司在企业战争中做过的事情，然后失败了。 不断的重复，这就是人类的本质。 我一直在想，我在这些重复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想……我是有罪的。 关于灵能因子的研究资料已全部销毁，这一点你放心，我不会把它交给公司，更不会留给荒土上那些恐怖分子。 我回到了我的故乡，白银城。 一周前才安顿下来。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整整一周都不和你联络。 因为我在犹豫。 我去见了一些以前的老朋友，他们大多都还活着，在外城区，虽然谈不上多幸福，但也算充实。 他们不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只知道我去了荒土30年，现在带着很多钱回来了。 在见过荒土之后，我反而不讨厌公司了，公司的大城市真的不好么？ 如果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打破头想要挤入这里？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这样的生活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我想休息了，z。 2065年4月1日 于白银城 ------------- z： 前些天我有些失落，让你失望了，z。 谢谢你的称赞，我承认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生物学家，对，我就是。 你说得没错，z，我的确有精神洁癖，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想要让人为你工作，应该用你的理念去感染他们，用你的言辞去说服他们，而不是拿着一把枪指着他们的脑门。 你说为了达到目标可是使用任何手段，可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我要如何区分，这是你的手段还是理念？ 如果你真的拿枪指着我的脑门，我还是不接受，你会杀我灭口么？ 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z。 我接受。 关于你的提议，我认真考虑过了。 我想，我注定无法成为伟大的科研工作者，但我不甘心，我已经找到了人工培育灵能因子的办法，再进一步，就是灵能时代。 我相信没有我你同样会成功，但我不希望未来某一天，人们提起我的名字时，说我是个半途而废的懦夫。 你发给我的基因序列很有参考价值，但还必须经过实践的验证，这也正是我们现在的问题：人类解放阵线解体后，我失去了设备支持，尖端的生物研究需要最顶级的实验室，而那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谢过了，但没关系，我自己能解决。 我有些不算成熟的想法，想说给你听听。 我在在白银城遇到一个老朋友，她叫休伊，是我在海德拉工作时的同事，现在是白银城生命科学部的部长。 711事件时，她也曾参与过抗议活动，是我帮她顶罪去了荒土——这才有了我们后来的相遇。 这些年来我和她一直都有联系，当然，她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海德拉的实验室有我需要的一切。 我想，她是可以争取的力量。 但是，z，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些。 20年过去了，谁知道她还是不是当初的她。 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 2065年4月8日 于白银城 ------------- z： 我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 我按照你说的，隐瞒了你的部分，把「飞升者计划」向休伊全盘托出。 你猜怎么着？ z，她也如我一般——你说得没错z，只要愿意站出来大声说话，全世界都有我们朋友！ 你说得没错，z，技术没有善恶，有善恶的是人。 你说得没错，z，公正存在于每个人的心底，正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公司的恶，所以我们知道什么是善，正是因为我们不喜欢公司，所以我们知道我们喜欢什么。 她会在生命科学部里建立一个秘密实验室，在灵能最初被发现的地方，它将走得更远！ 这就是命运！z！ 飞升者计划，重启了。 2065年4月15日 于白银城 ------------- z： 得益于海德拉的强大设备支援，飞升者计划第一阶段终于完成。 以下，是第一阶段的研究总结。 你找到了蓝红能量转换法，通过在经络中运行蓝红能量，产生灵能。 但这种方式有极大的局限性。 首先，灵能完全依赖于经络，人的经络是有限的，即便八脉齐通，所能制造的灵能力场也很小。 其次，灵能无法储存，转换多少用多少，用不完就会消散。 这两个特点注定了灵能无法‘规模化’，没有规模化，它将永远停留在纸上。 所以飞升者计划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是灵能的储存问题。 在你给我的资料里，解释了灵能特质这个概念。 一些武士在转换灵能的过程中，部分灵能会在窍穴积蓄不去，累积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拥有一些奇特的能力。 你把这个叫做灵能特质，而那些被改造的窍穴，你叫它们灵能因子。 这是我最初的突破口。 既然灵能因子能积蓄灵能，那么只要制造出足够强大的灵能因子，是不是就能储存灵能了？ 在人类解放阵线时，我尝试人工培育灵能因子，当然，这还得感谢你提供的大量灵能教派的研究资料。 最初的研究很困难，因为我始终没有办法找到如何将精神转化为蓝能量的方法。 是你帮我攻克了这个难关，神经网络的光信号再转换真是天才一般的构想。 现在，我终于在实验室环境下用自己的细胞培育出了灵能因子，虽然那只是一块会自动增殖的肉，只能检测出红能量的存在，但我想，很快就会有突破的。 另外，我有个提议。 作为灵能学的奠基者，z，你是个出生在新洲的萌帝国后裔，我本人很喜欢萌帝国的历史，而且蓝红能量转换法也源自古东方医术中的经络图，所以我想，这个研究的一切成果，不如就以古萌帝国的风格命名。 灵能特质，我打算叫它「神通」。 而灵能因子，不如就叫它「灵根」吧。 另外，虽然现在庆祝还太早，但还是很感谢你上次寄给我的香槟，我准备把它留到飞升者计划成功的那天，和你一起庆祝。 我也向你回寄了我的回礼，一台最新款的阿芙洛狄忒美容仪。 你脸上的皱纹该拉一拉了，2333。 2066年8月24日 于白银城 ------------- z： 上次的邮件中你说我太圣母。 我承认的确如此，但也很不服气，这就是我痛恨公司的理由，他们让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争权夺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圣母竟然变成了贬义词！？ 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难道不希望身边有一个圣母么？ 只顾自己不是人，是野兽！ ………… 抱歉，z，今天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有些激动。 关于人体实验的事情，你不用再骂我了。 已经开始了。 我知道的，灵能因子必须转化蓝红能量，而其中的蓝能量，非得人体实验不可。 人们讨厌的不是圣母，是圣母的懦弱与无能。 我就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圣母，我做出来的东西都杀了那么多人了，竟然还在为了一个小小的人体实验踌躇不前。 真是矫情。 10名实验体都是没有调整者基因的自然人，我从他们身上提取细胞培育灵根，然后将其植入他们自己的身体。 除了两人的出现了一些排异反应之外，其余的情况都很稳定。 其中3号实验体的效果最好，他的灵根逐渐生成了一个球状生物组织。 就像某种器官，我尝试着提取那东西的组织进行检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切割。 它和你所描述的，由灵能武士冲击窍穴形成的灵能因子很像，但又有很大不同。 这东西，会主动汲取蓝红能量，转化灵能，并进行储存。 我将其命名为「内丹」。 2067年3月17日 于白银城 ------------- z： 很抱歉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你邮件了。 我的心情很糟。 这一个月来，10个实验体都死了。 内丹的培育很成功，短短六个月，他们所积蓄的灵能已经到了三脉武士耗尽蓝红能量所能产生的灵能总量。 但是就在抵达四脉武士的门槛时，他们的身体分解了。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分解。 突然之间，完全分解为分子态，剩下的就只有那枚拳头大小的内丹。 是内丹杀死了他们，z，灵能武士无法储存灵能，不是没有道理的，人类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承受那种力量。 2067年9月3日 于白银城 ------------- z： 我尝试了dna融合，这种思路实际上和灵能武士的方式是一样的。 灵能武士要进阶，必须注射自然体强化剂，否则永远打不通经络，这本质上就是在提升肉体的承受能力。 但自然体强化剂这条路我一直不赞同，因为耗费太大，一支8级自然体强化剂的造价高达1亿通用点，地球上有30亿人，根本不可能普及。 而dna融合，可以从根本上改变现状。 我在第二批实验体中融入了多种基因，结果很成功，他们壮得就跟牛一样！ 三个月之后，13号实验体突破四脉，还有了意外之喜！ 他可以从内丹中分离出一部分组织，融入其他东西之中，从而突破灵能力场的极限，从极远的距离操控灵能——唯一的缺点是他只能操纵自己的灵能造物。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z，有一天，我或许能造出飞剑与法宝！ 另外，如果不是你上次说漏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还在继续灵能武士的研究。 那封邮件中说得没错，灵能武士的极限不止八脉，如果不断冲击窍穴就能不断产生灵能因子，最终说不定真的能把全身都灵能化。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太困难，你自己也说过，灵能武士每想上一个台阶，都得耗费无数资源，付出巨大的努力。 如果我的这种方式叫做「丹修」。 你那种，就应该是「体修」。 我觉得这次我一定会赢过你的，当然，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和我说，我不会向你隐瞒什么的。 最后…… 生日快乐，z。 2068年2月29日 ------------- z： 第二批实验体也死亡了。 在内丹的能量积蓄到八脉武士的程度后，实验体开始急速衰老。 我觉得这可能也是你会遇到的事情。 因为灵能武士的巅峰就是八脉。 为什么？ 因为八脉是血肉之躯的极限，转换灵能所需的红能量是体魄能量，体魄能量从哪儿来？ 吃饭吃出来的。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人一天吃五斤饭能举起一百公斤重的物体，基因改造和灵能把这五斤饭的效率扩大到了一千公斤一万公斤，可是再往上呢？ 不改变人类摄入能量的方式，八脉就是人类的极限。 可这谈何容易？ 这是要彻底改变‘人’的定义啊。 我……我有一个想法。 我想在第三批实验体中，加入了生物改造。 但我也很犹豫。 因为这很不人道。 2068年7月31日 于白银城 ------------- z： 你寄的东西我已收到。 谢谢你，z。 谢谢你愿意与我一起承受这一切。 2068年8月1日 于白银城 ------------- z： 昨天晚上，第三批中最后一个实验体死了。 很抱歉，z，快一年没回你邮件了，因为这一年来我都过得很煎熬。 一年半以前，第三期实验开始进行。 我改造了实验体的能量摄入方式，我喂她们钚与铀，效果很好。 一个月内，实验体甚至还没发育成熟，内丹就已突破了八脉的极限，她们开始出现一些奇特的能力——这也解决了我先前的疑问，人工培育的内丹，同样也可获得神通，只是要比体修之法更晚一些。 但就在一年以前，部分实验体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她们的基因开始病态突变，体貌特征极剧异化。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以放射性元素为能量源是最快获得红能量的办法，但也不可避免要承受突变的副作用。 我急于求成了，我明知她们都会死，但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突破血肉之躯的极限，这种现象在生物学上叫做‘进化’，大多数时候进化是有益的，但也有可能发生负面进化。 既然进化一定发生，那么突变也一定发生。 我必须掌握内丹突变的具体资料。 所以，我故意制造了这一批突变。 我把这种现象命名为「妖化」。 我销毁了她们。 与此同时，我开始准备第四期实验。 2070年1月11日 于白银城 ------------- z： 第四期实验我采取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先将实验体培养到成熟期，然后缓慢培育内丹，在确保不产生排异反应的前提下，逐渐为他们更换生物义体。 海德拉的生物义体技术非常强大，有许多种方式彻底改变能量摄取的途径。 我选择了26种不同的方式。 31、33、45、55死于内丹掠夺红能量的自我分解。 34、38、40、52、54出现了明显妖化，被我销毁。 其余17名实验体的效果都还算正常，其中最成功的是47号实验体的‘有机化学能转化’。 但就在昨天晚上，47号实验体杀死了地下十八层的所有生物。 她出现了类似赛博精神病的症状。 原因不明，但我猜测应该是‘感知偏移’，一种类似于残疾人‘幻肢’的现象，许多义体改造者都会有这种情况，但问题不大。 可放在她们身上，感知偏移会导致蓝能量失衡，从而逐渐击溃她们的精神世界。 我将这种现象命名为「魔化」。 实验暂停。 2071年9月26日 于白银城 ------------- z： 你在利用我，对吗？ 你把你的细胞寄给我，让我用你的克隆体进行人体实验，并非为了消除我心中的负罪感，而是因为我告诉过你，内丹是与基因绑定的，每个人都只能驱使自己内丹中的灵能，对么？ 最近我想了一些事，我发现我可能并不认识真正的你。 我觉得我到了第二层，其实你在第五层。 你到底是什么？z。 一个野心家么？ 2071年10月2日 ------------- z： 对不起，z，我还是太脆弱敏感了。 我不该怀疑你的好意。 确切来说，是这样的，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你死在我面前，我很难受。 我又想到了一些点子，实验继续。 也祝你好运，z。 2071年10月3日 于白银城 ------------- z： 第五期实验失败了。 这一次我没有急于求成，一切都很正常，我不期望能够突破人类肉身的极限，我只想循着目前成功的经验，先制造出一个能够稳定凝结内丹的实验体。 一开始我以为我成功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她们都很稳定，我还教导她们练习一些你给我的术法。 但还是失败了。 一年之后，她们不是妖化就是魔化。 我想了很久，准备换一种思路，生命，不应该是被制造出来的，她应该是经过漫长的孕育，有喜有悲，有苦有乐，在风雨中逐渐成长。 所以这一次，只有一个实验体，77号。 我很喜欢你那句话，我们的事业就是探索一条‘灵肉合一，修得真实’之路，我希望她能拥有真实，所以，我将她命名为「修真者」。 这次再失败，我就放弃了。 2073年5月15日 于白银城 ------------- z： 这几年来，我一直没回你的邮件。 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失败了？ 不，z，我成功了。 但我也放弃了。 是时候认清现实了，z。 丹修，是不可能的。 就像赫曼丶海德拉没有看见你调教出第一个灵能武士一样。 我可能永远都无法见到真正的修真者诞生的那天了。 听说了月面工程么？ 人类其实不需要我的帮助，人类自己会找到自己的未来。 我希望这一次三大公司能够真正携手，如此……我们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也就成了笑话。 另外，休伊前两天找到了我。 她要调走了，白银城不能再为我提供庇护，你得来一趟，把77接走。 其实……我一直想见你一面。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快30年没见过了。 不知道我寄给你的美容仪你用了吗？ 我时常会梦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2077年12月25日 于白银城 --------- 本章6k字 今早爬起来本来准备把这章发成彩蛋章，然后码两章正文的，然后研究一早上，发现我这个小小的lv1作者根本不能发彩蛋章（小丑竟是我自己）…… 然后下午，三点开始码字，整整九个小时，码到刚才…… 我高估我自己了，这章真tm难写！ 45 宝贝安迪的宝贝变得不宝贝了 45宝贝安迪的宝贝变得不宝贝了 “据悉，此次事件是太阳城历史上最大的灾难事件，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非传统恐怖袭击，必须给予反击。” “这将是未来几年中，太阳城安保政策的重点——其中的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着手确认并惩罚这场攻击的始作俑者，此外，羲和科技还要制裁荒土武装分子的幕后支持者，并且加强对这种非常规战争的防卫措施。” “羲和科技ceo杜奇微先生于今早发表了讲话，对此次袭击中的死难者表示沉痛的哀悼，董事会将着手追究太阳城行政系统的责任。” “讲话还指出，这次事件发生后，现在已经到了对羲和的城市网络以及防卫系统的重新评估的时候，在不牺牲太阳城居民自由的前提下，羲和科技现在必须能够给出一个面对类似威胁的方案。” “另外，各大城市还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应考虑防范未来可能遭受荒土武装分子的电磁武器、生物武器以及核武器的攻击——我们早就知道这些危险将是未来的一部分，昨天的事件还是超出了人们的想象，羲和科技重新制定防范措施的努力，必须提上议事日程。” “今早八点，利维坦重工发表声明谴责袭击，声明中称，利维坦对此次袭击‘深感震惊’，这是对无辜民众进行的没有人性的杀戮，这不仅是对太阳城居民的进攻，也是对全人类的进攻。” “利维坦重工已经准备好向太阳城提供一切所需要的帮助，但暂时不想去推测谁是袭击背后的主使，将尽一切所能‘让这些人渣血债血偿’。” ………… 安迪挥手关掉了资讯面板。 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聚焦于太阳城，而那场红石港外海的战斗，似乎从未发生过，时至昨天晚上，网络上还流传着许多关于月面工程的猜测和阴谋论，可现在…… 在搜索框中键入‘月面工程’四个字…… 404。 什么都没有了。 无论海德拉与羲和的谈判人员付出了多少努力，技术人员挥洒了多少汗水，安保人员熬了多少夜…… 数以百千万计的劳动与梦想，随着少数几个人的一拍脑袋一声令下，滚滚火球照亮夜空。 一切灰飞烟灭。 人类最后的希望……没了。 三大公司准备握手言和，各自心怀鬼胎，以为自己还能苟。 苟？ 这已经不是旧时代了，虽然秩序崩溃，各类资源短缺，但因为整体文明的进步，精密工业成熟，基础设施多样化，交通便捷，网络极度繁荣…… 这个世界的人均知识水平不高，但认知水平却很高。 知识，是掌握某种技能的熟练度，这是个很基础也很重要的东西，但知识不是绝对万能的，如果唯知识论，那么公司所有管理层都应该是科学家，可尖端的科学家真的能胜任复杂的管理工作么？ 而认知，则是汲取多样化的信息，它直接决定着一个人的‘综合思维能力’。 社会生活中，认知往往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公司一夜之间删除了所有月面工程的信息，这东西难道就不存在了吗？ 不，恰恰相反，这反而佐证了月面工程的存在。 可公司能不删么？ 安迪心中暗自冷笑。 公司，是永远没法解决这种问题的。 这种时候它们只能转移焦点，把矛盾导向别的地方，这也是它们没有立即就握手言和的原因，总得有个过程，先杀杀荒土上那些浪费粮食的臭虫，搞一些正面的舆论宣传，等民众的火消得差不多了，再从地下慢慢爬出来…… 然而问题在于，这办法治标不治本，火可以通过微操灭掉，火星还是存在的，它会一次次死灰复燃，直至有一天突然爆开，再也无法收拾…… 哎——哟—— 安迪一声痛号。 “汉森医生，您的动作倒是轻点儿啊！” 昨天晚上，白银城机动部队赶到后，直接就把他空运进了icu。 一路上安迪都在装昏，因为有灵能教派冥想术的帮助，通过呼吸节奏控制心跳脉搏，他倒还真骗过了生命体征监测仪器。 实际上没什么大事，左腿穿了个洞，血流得有点儿多。 在现代医学下，这就是上急症室动个小手术输点血的事情。 问题在于，暴露在超量辐射下差不多十分钟，即便有抗辐射药剂和外骨骼的保护，他的身体仍旧受到中度辐射损伤，整个人都成了一个辐射源。 因为最近给他做过临床诊断的医生是汉森，所以自然就成为了他的主治医师——这和上一世不一样，上一世没有自然体强化，也就没见过汉森。 现在，他整个人都被关在无菌医疗舱中，汉森医生穿着一身抗辐射防护服，通过机械手给他做小腿的修复手术。 “躺好别动，”汉森医生沉声道，“修骨头哪儿有不疼的？” “您就不能打点麻药吗？” “要见你的人排着队在外面等着呢，上面说了，要保证你绝对清醒。” “见我？”安迪明知故问道。 “特勤部、安保部、总公司特勤部、执行长秘书处、红石港的情报司警备司……你现在可宝贝着呢。” 宝贝？怕不是饿狗见到肉骨头的那种宝贝吧…… “诶我说你这枪中得好啊。”汉森医生一边操纵着机械手，一边道。 安迪咬着牙，忍着疼，问道：“怎么叫中得好？” “再往左偏一毫米，就是粉碎性骨折，整根骨头都得换，往右偏一寸，我半小时就能给你恢复原样，子弹刚好擦着小腿骨过去，轻微骨裂，一周内都得靠辅助设备移动，但也不算伤筋动骨。”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道：“你现在就好了，得关进小黑屋站着回答他们问题，现在这样，你躺着，他们得站着。” “额……”安迪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你这算不算是一种安慰，汉森医生。” “你觉得是就是吧。”汉森医生笑了笑，突然又道，“哦对了，还有一个事。” “什么事？” “今天凌晨你刚送到，你那个就来了。” “哪个？”安迪有些疑惑。 汉森医生在胸前比了个大大大大大的动作。 “哦哦哦哦哦，我知道了，那你怎么不放她进来？” “条例不允许啊，而且她也不是找你的。” “不是找我？” “对，她是找我的，”汉森医生继续道，“她拜托我要是你死了，就从你身上切点儿东西给她留作纪念。” 额…… 这还真是杉山莉映的风格呢。 听到没，小兄弟，我要死了，你就将过着地狱一般惨不忍睹的生活。 所以下次还是听话点儿，我让你怎样你就怎样，这样我才会好好保护你。 大约十来分钟，汉森医生做完了手术。 他从冷藏箱里拿出一支针剂： “你今天的自然体强化凌晨就已经做过了，所以你现在才会这么精神，现在这个细胞修复剂，会缓慢修复你的辐射损伤，不过持续期内会有一些副作用……” “我知道，”安迪说，“会不举。” 老实说，这才是眼下最大的麻烦，他两天内就能清除身体的残余辐射出院，可按照前世的经验看，这东西的效果差不多得有半个月。 得想点儿什么办法，喂饱家里那头老虎。 ---------- ps：因为官方新闻报道的用词较为专业，我写不出那种味道，所以开头的那段，改编自网络报道，嗯，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抄！是学习！ 另，新一周开始了，还是得求求各种票票，数据好本书才能走的远走得扎实。 46 问询 46问询 “ok，问询结束~” 帕尔默专员关闭了记录设备，然后把椅子往前拉了拉，亲切道： “身体还好吧？” “都还好，汉森医生说我一周厚就能完全恢复。” 帕尔默专员，是特勤部的m5级调查专员，此前一直和罗塞副主管走得比较近，汉森医生出去后，他是第一个取得问询许可的人。 整个问询大约持续了半小时，安迪从头到尾把昨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和他说了。 “帕尔默专员，不知道我的问题到底……”安迪有些‘忐忑’道。 帕尔默挥挥手：“你放心，安迪，这次问询就是普通的例行问询，你也是特勤部的人，应该懂。不必担心什么，调查组找到了47把光剑残柄，能有这么大的战果，你提供的定位坐标功不可没，我估计着嘉奖令最近就会下来，至少也是个p4，先提前恭喜了。” 安迪愣了愣，然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可还没等他完全笑出来，帕尔默专员又竖起了两根手指： “不过有两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您说，帕尔默专员。” “休伊执行长恐怕很快就会被调走，新主管会在半个月后上任，听说是从总公司调过来的，还有就是……”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总公司特勤部来了，他们会介入整个黑枭号事件的调查，我们特勤部虽然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得还不错，但那完全要归功于罗塞副主管的领导，明白吗？” 帕尔默认真的看着安迪。 “明白。” 安迪点头。 “那好，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个紧急任务，最近不会在白银城，等我回来了，再给你开庆功宴。” 帕尔默专员笑了笑，离开房间。 罗塞副主管死后，他便是特勤部m职级中等阶最高者。 这部分剧情和前世稍有不同。 前世来问询安迪的是罗塞副主管，问询的目的其实和帕尔默专员的目的完全一样。 环区监控权限的事情。 当时把环区监控权限留下来，是全体特勤部的共识。 现在事情解决了，那么从逻辑上来说，责任也该所有人一起担，对么？ ——你要真这么干，所有人都完蛋。 首先有一个基本事实：只要黑下权限这事和公司的利益一致，那么拿出足够份量的成果，公司不会在乎这点儿小小的违规，事情，可大，可小。 大是‘白银城全体特勤部员工一致决定黑下权限，也一致决定共担责任’，这意味着，白银城特勤部完全共同进退，把部门利益看得比公司还高，从根上已经彻底失控了。 小是‘白银城全体特勤部员工被迫一致决定黑下权限，事后推了个替罪羊出来承担责任，又或者是最高领导全揽下了，而其余人默不作声’。 这么大的事，除了被强行推出来的替罪羊，又或是被迫站出来的领导之外，谁有资格来顶这个雷？ 谁敢说话，哪怕是说好话，也等同于背叛。 这就是阶级。 上一世，是罗塞副主管顶下了这事，因为经过追击灵能武士的事情后，那个原本完美的替罪羊成了盖洛大厦唯一的遮羞布，他是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唯一能拿出来裱一裱的亮点，你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就是打整个白银城行政系统的脸。 所以，只能由罗塞副主管顶。 而他最终，也能安然无恙。 因为这是基本事实：特勤部黑下权限和公司的利益一致，也拿出了足够份量的成果。 包括罗塞在内的整个特勤部都有错在先，所以奖励是肯定没有的，但也不会有处罚，不过没有处罚已经是最大的奖励了。 因为按照设想的剧情，伍德主管之死，全体特勤部员工都有责任，至于罗塞……怕是要被人道销毁。 而帕尔默专员刚才那番话，无非就是提醒安迪： 所有事情全推给罗塞，你现在老老实实等着升职就行了。 当然，这也是安迪的意思，他不仅要把锅推给罗塞，也要把功劳分一半给他。 至于帕尔默刚才说的紧急任务，便是灵能武士追击行动的后半段了——如果不是腿断了，他应该也要去的。 看着关上的房门，有些唏嘘。 罗塞一死，帕尔默就是目前特勤部最大的m，本该前途光明，结果没想到灵能武士大力反扑，追击行动的后半段损失惨重，他和罗塞都死了。 就和轨道电梯一炸，三大公司就会逐渐握手言和一样，海德拉与灵能教派都不想把冲突扩大化，所以后半段的追击…… 追，肯定是要追的。 只是没有第二舰队的火力支援了。 反正现在全都结束了，索性就随便打打咱们都捞点儿能跟自己人交代的战果然后鸣金收兵得了。 这帮人在这么个烂泥塘你挣扎打滚，削尖脑袋往上钻，最后既抵不过大人物的一通电话，也抵不过小人物的天降狗屎运。 上辈子的安迪就是那个踩狗屎运的小人物，细细算来，在白银城的这段时光，他好像还真是天命之子。 ---------- 白银城特勤部离开后，紧接着就是执行长秘书处了。 几个人代表休伊执行长向安迪表示了慰问，并对昨夜发生的事情提出了一些疑问。 对他们，安迪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大体上叙述一遍，然后召唤汉森医生说自己头疼把他们打发了。 这要放到过去，给执行长秘书处这种脸色看，怕是要被穿小鞋。 而现在，你要不给他们脸色，才会惹上麻烦。 黑枭号被炸，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休伊执行长马上就会被调走，但毕竟是m10，再往前一步就能进董事会了。 原本以为是个降权平调，再差也不过就是降个两三级放到荒土上，最后还是主管一方的大人物。 结果半个月后，新任执行长一上任，已经返回的总公司特勤部突然杀回白银城，把她家翻了个底朝天，具体因为什么安迪不清楚，牵扯到p10级别的事情，估计也就只有还没有到任的盖洛大厦执行长和特勤部主管知道。 从那之后休伊就人间蒸发了。 不过猜测起来，大抵也就是上层的派系斗争之类的玩意儿，反正肯定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所以这个时候，能离她多远就多远，别一不小心就引火烧身了。 整整一个下午，安迪都在接受各种问询。 同样的故事他讲了不知道多少遍，有时想想，这恐怕就是巨型企业不可避免的弊端。 部门太多，管辖权严重重叠，彼此之间又都有一些防备，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明明问一遍就能解决的，偏要问那么多遍。 时近黄昏时，安迪终于迎来了今天的主客。 总公司特勤部。 47 植山淳 47植山淳 特勤部是综合情报部门。 综合情报部门同样有侧重点。 分公司特勤部主内辅外，向分公司执行长负责，从隶属关系上，它仍旧是分公司的一部分，主要以掌控地区动向，监视分公司及整个城市的运转为重点。 而总公司特勤部主外辅内，直接听命于董事会，负责全球情报的搜集与分析，有时也会协调各分公司特勤部的工作，但两者实际上是彼此独立的。 所以，总公司特勤部的问询，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 他们，就仅仅只是对黑枭号事件做一个全面的调查，安迪不过是其中一环，只要照着前世的脉络走，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安迪仍旧有些忐忑。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确改变了很多追击过程的细节。 另一方面，则是眼前这个叫做‘植山淳’的男人。 一个半小时前，他带着两个总公司特勤部员工走进了房间，没有坐下，就那么满脸笑容的站着。 先是花了半个小时寒暄，差不多聊熟之后才开始问询——可实际上并不算是‘聊熟’，他除了告诉安迪他叫植山淳，是个总公司特勤部m6之外，几乎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说。 问询持续了一个小时，他问得很慢，安迪也答得很慢，不管是闲聊还是正式问询，都是今天花费时间最长的一场。 问完之后，他终于拖过椅子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笔记本写写画画。 安迪能看到他写的是一种奇怪的方块文字，那并不是什么古文字，而是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自创文字。 没错，安迪前世不仅仅只有今天才与他打过交道。 他很熟悉那个笔记本，那是个死亡笔记，被写上名字的人都活不长。 大约十来分钟，植山淳停下笔，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有几个问题，安迪。” “您说。” 有那么一瞬间，植山淳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罗塞的行动日志里表明此次追击任务全权授权给你，而他将坐镇指挥中心，负责红石港第二舰队的协调沟通——他没有道理上那艘穿梭机，你能解释解释为什么吗？安迪。” 这是个好问题。 事实上，此前问询的所有人都问过，安迪早有准备。 “因为我只是个p2，而高度辐射区隔断了指挥中心的作战网络，先生。” “在接到追击命令后，生命科学部的行动小组有些反弹，他们本是配合黑枭号护送任务的，后续的追击不在职责范畴，况且，那可是灵能武士的主力，您明白么？先生。” “你的意思是，他们拒绝执行命令？” “不，先生，他们只是不想执行命令。” “好的，我明白了。” 植山淳点头道，然后几乎没有停歇，直接开始了第二个问题： “穿梭机迫降后，你们分头撤退，灵能武士彻底毁坏了穿梭机的控制系统。” “你们这一组被追到了位于120°e；31°n的超强度辐射区，不得不回头绕路。” “战斗开始后，罗塞命令你返回穿梭机，手动操纵武器系统，脱离战场时，你不慎被灵能武士击中左腿，不过最终还是完成了任务，发射了8枚野鸭4飞弹。” “飞弹发射后，你赶回战场，结果失血过多，晕倒在了路上。” “你看我总结得对么，安迪。” 安迪点头：“大体上没问题。” “好，”植山淳点点头，继续道，“那你知道战场那边的情况么？” 安迪顿了顿，有些伤感的低下头：“我不知道，但我听说了，他们……都死了。” “确切说，是都蒸发了，”植山淳投影出几幅全景图片，“一开始你们用作掩体的断楼被飞弹夷为平地，而罗塞和那些生命科学部员工，被光剑自爆化为灰烬，没有留下任何数据，安迪，你知道光剑的爆炸半径么？” 安迪作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 植山淳使了个眼色，身旁另一名总公司特勤部员工走上前来，道： “光剑的剑鞘是个磁场发生装置，因此能将等离子电浆约束在内，灵能武士在拔出光剑时，始终用灵能约束着等离子电浆，同时取消这两种约束，积蓄在剑鞘内的电浆便会爆炸，但因为失去约束的同时，也会发生严重的能量散失，所以最终只有很少的电浆会被转化为爆炸能，自爆的灼烧半径往往超过百米，但绝对杀伤半径不会超过十五米。” 尽管已经明白了植山淳想要表达什么，但安迪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这个时间点，灵能教派只和公司发生过这么一次大型冲突，而除了公司之外势力，想把灵能武士逼到自爆简直天方夜谭。 所以，关于光剑自爆的具体情报，还非常鲜为人知，这个时候一听就懂，恐怕惹人怀疑。 “其实很简单，安迪，”植山淳道，“光剑自爆的绝对杀伤半径只有十五米，但八名生命科学部员工和罗塞全都被融了，也就是说，光剑爆炸之时，这十个人都处于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圆里，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么？” 安迪恍然大悟：“正常情况下这几乎不可能。” “那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植山淳笑了笑：“安迪，你是唯一在现场的人。” “你是在怀疑我！？”安迪的脸瞬间就黑了。 “不不不，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分析，你也是特勤部员工，对吧？这应该是你的专业。” 安迪沉思一阵，事实上不用想，为了应对他，安迪早就准备好了。 “您刚才说得不对，不是十个人，是八个人，在我出发时，灵能武士就已杀死两人，可他应该在轰炸中受了伤，无法使用灵能屏障，在那种环境下，智能系统受到干扰，我们都只能使用单兵武器，生命科学部那几个人注射了基因异化药剂，射击距离都非常近——正常情况下这么激烈的短兵战斗的确不可能，但当时的处境很特殊……在我发射飞弹后，灵能武士无法脱身，不得以自爆……” “这就是我的分析了，我并没有直接目睹自爆现场，具体的调查，还需要和实地勘验结合。” 哪儿有什么实地勘验？ 8发飞弹加上那把光剑，能留下什么痕迹？ “唔……倒也是一种思路……”植山淳摸了摸下巴，继续道，“那么第三个问题……” “你们是怎么找到灵能武士的？先前你说是合成兽的帮助，还有个小姑娘，可你说的那几种合成兽，天使、麒麟、娜迦……公司数据库里没有，而且它们的名字也不符合公司的命名习惯。” 安迪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第一，我不知道。” “第二，就算我知道，植山淳先生，您真的想听么？” 后者没有回话，只是又翻开笔记本，琢磨了那么片刻，抬头笑道： “问询结束，安迪。” 他站起身，九十度鞠躬： “感谢你的配合，祝你早日康复。” ----------- 走出隔离病房，植山淳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到走廊的尽头，挥动手指，似乎是在查询什么。 十几分钟过去了，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总公司特勤部的一个员工小声问道： “组长，他那话什么意思？” 植山淳没有回话，另一个员工接口道： “生命科学部是海德拉最核心的部门，关于那里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插手。” 他说得没错，在加入生命科学部的行动小组前，安迪签了一堆保密协议，那些东西，既是枷锁，也是尚方宝剑。 他的确不知道关于那些合成兽的事情。 即便知道，也没有权限告知植山淳。 即便他想说，植山淳也没有权限听。 真想知道，只能问一个人。 休伊执行长。 植山淳看着信息板中那个短发的半身像，陷入了思考。 这个女人已经62岁了，但因为海德拉卓越的生物技术，看上去仍旧如二八少女般年轻。 2036年进入公司，是生命科学部的p阶员工，很有才华，48岁就升到了p8，成了白银城生命科学部的部长。 在她的带领下，白银城生命科学部蒸蒸日上，特别是最近十年，成果斐然。 而她也于3年前升任白银城执行长，m10。 海德拉是个生物科技公司，保留着管理层要有技术基础的优良传统，可到了高层还能p转m，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次她被质询不过就是受到了月面工程失败的牵连，即便降职，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复起。 现在去问她一个小小的技术性问题，针对性太强。 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谁都不要问了。” 植山淳关闭了信息板，离开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隔离病房。 直觉告诉他肯定有问题。 但他不想深究。 此次的任务是对黑枭号事件做一个总体调查，换而言之就是交一份问责名单给上面，这种事情本来就招人恨。 这是一场三大公司层面的败仗，再节外生枝又能生出什么？ 真查出点东西，未必见得是好事。 植山淳不过三十出头就混到了总公司特勤部的m6，全靠四个字： 顺势而为。 或者说……抱‘主角’的大腿。 48 天使还是恶魔? 48天使还是恶魔？ “在干嘛？” “看片。” “看什么片？” 杉山莉映发了一段录像过来。 安迪：(;￢＿￢) “什么时候录的……” “每时每刻。” “我怎么没发现？” “你兴奋得跟条狼一样，能发现什么？——听说今天接了很多客？” “是很多，刚送走。” “什么时候出院？” “大概后天吧。” 杉山莉映又发了一段录像。 “我等你。” 安迪看着画面中那幅赤鸡得要死的场景，着实愣了许久。 照理说这时候小兄弟应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顶天立地的，可他往下一看…… 它把自己裹成一团，呼呼大睡。 快从被子里出来干活啊你这个菜鸡！ ---------- 事情到现在终于算是基本结束了。 只剩下一些小尾巴要收，比如环区监控权限的事，要等新任执行长抵达白银城后处理，还有前半段追击行动调查及后半段追击行动的跟进，虽然和自己干系不大，但总之是得浪费许多时间，另外就是…… 安迪看了看邮箱里中午收到的一封邮件。 福斯探员：‘安迪，出院后，速与我联系。’ 刚才他已经查看过了特勤部的内部资料，安保部那边对萝拉助理的调查于昨晚停止了，福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但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又时值现在这个节骨眼，公司嘛，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联合调查组如今只是还没正式解散而已，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 他现在联络自己，恐怕…… 这是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安迪不想节外生枝，但也并不十分抗拒。 道理很简单，2077年12月31日，19岁的外勤部p2员工安迪，刚刚立下了大功，他的背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无论任何人从任何角度看，他都是对公司值得培养的青年才俊。 只要你一心为公司，公司就会罩你。 我现在，就是公司最忠诚的狗。 缓缓翻看着特勤部这半天以来的行动日志，时间渐渐流淌，窗外的月色隐没在乌云之后的某个瞬间。 咚——咚——咚——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2078年1月1日，零点。 躺了一天，再加上第六支三级自然体强化剂的效力，他现在精力充沛，这个时代只有自然意义上的日夜分别了，你在睡觉时，许多人可能才刚刚起床。 有人活在白天，有人活在夜晚，还有人，活在一个不存在日夜的地方。 从床边拉过脑机终端的数据线，那是个比拇指要粗上一些的圆形黑色线缆，看上去就像根管子。 把管子插在后颈的脑机接口后，安迪闭上眼，启动深潜模式，隔断所有感知，进入赛博空间。 --------- 虚拟现实技术诞生于旧时代晚期。 起初只是通过vr眼镜来增强人的视野，其原理就和脑机在视网膜上投射出信息板一样，只要把视野填满，就约等于你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后来有了潜入仓和传感服，渐渐的，这项技术变得能增强人的听觉、嗅觉、触觉…… 但这种层面上的潜入还仅仅停留在‘增强’上，换句话说，它只是覆盖了你的五感，就和戴套一样，不管多么轻薄，停下来细细感受，还是会有区别。 真正能够完全深潜的虚拟现实是由羲和科技开发的，凭着这玩意儿，它一夜之间毁灭了所有游戏公司。 当然，这项技术虽然有很强的游戏效用，但如果仅仅只将它用于游戏业，实在是暴殄天物。 从游戏业入手，是羲和的商业战略。 真正的巨型企业，一定掌控着大量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由此积蓄力量，逐渐扩大到第三产业，最终将经济上的成果，渗透进其他领域。 而羲和所处的新洲，是企业战争时唯一没有被核轰炸的地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意味着新洲保留下了成建制的基础设施和大量人口，同时没有辐射污染，环境良好，这又导致了二次移民潮的发生。 人口爆炸了。 如果说新洲之外的秩序是被核弹炸没的，那么新洲的秩序就是被人挤没的，政府一次又一次宣布破产，最终威信尽失，彻底垮台。 政府消亡后，超量的人口导致新洲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饥荒，物价飞涨，那些带着贵金属逃到新洲的中产阶级最后发现自己手里的黄金还不如火柴值钱。 易子相食的混乱中，羲和崛起了。 它为新洲饥肠辘辘的流民们提供了一场逃离现实的梦。 用你们手里的有价物质、劳动力、脑力、及一切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从我这里换一支营养剂和深潜脑机终端。 隔绝五感，直接从后颈神经中枢直连虚拟现实世界。 忘记肉体的苦累吧，脑后插管，重温旧梦，在梦里，你们是世界之王，拥有一切。 对，这就是现实版的‘缸中之脑’。 新洲的人类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羲和，而后者也在那个特殊的时代，通过这种独特的商业策略，从第三产业，也就是娱乐业入手，实现了对工农业的降维打击。 在七十年前，新洲也曾有一些势力想要通过实业复兴新洲——当然，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企业战争之后，全球农工业迅速萎缩，国际供应链完全断裂，不消灭多余的嘴，产出支出比永远不会平衡，总之非得先饿死一帮人不可。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帮家伙努力后发现，每当他们把珍贵的粮食分给人们，给他们工作的机会，他们便会拿着粮食去羲和那里换取营养剂和网费。 你要敢说救世主羲和的不好，暴民们会冲上来把你撕碎。 相比劳动，他们更愿意做梦。 不是懒惰，而是在那样一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大地上人比蟑螂还多，无论如何劳作也绝不会有收获的时代。 努力本身就是可笑的。 与其在现实中惨烈的饿死，又或者是彼此厮杀得血流成河，他们更愿意在梦里温柔的死去。 二十年后，新洲人口落至极限值以下，羲和科技重建秩序。 它们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49 赛博空间 49赛博空间 ‘玩网络游戏’这个名词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世界上只有一个网络游戏，那便是羲和的‘赛博空间’。 如果想打一盘植物大战僵尸，去赛博空间吧。 如果想体验萌帝国旧日东海舰队的风姿，去赛博空间吧。 如果想吊死维斯尼总督，建造无限屎力发电站，体验未曾设想的道路，扮演第四天灾暴揍堕落爸爸，然后和女儿一起……总之，去赛博空间吧。 那里无所不能，即便是想和你的猫一起做一些它完全做不到的事情也没关系，去赛博空间吧，她马上就会给你变。 当然，如果仅仅只说它是个网络游戏，无疑是对它的侮辱。 确切说，它是个真实世界。 文化、娱乐、教育、医疗、交通、建筑、治安…… 赛博空间几乎改变了整个人类世界。 但在包括海德拉在内的三大公司中，对于员工使用赛博空间，都有着严苛的限制，或者说……防沉迷。 一阵眩晕感之后，安迪感觉自己坠入了梦中。 深潜的过程就和做梦是一模一样的，脑机终端的传感系统逐渐取代你的五感，最终让你坠入一片黑暗，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中亮起了一行文字。 「2078年01月01日，00点03分42秒」 在你完全进入赛博空间后，它便会浮现，而后无论你处于哪个‘副本’，在做什么，它都会永远漂浮在天空中，如影随形。 这非常重要，因为它是唯一能让你区分虚拟与现实的东西，也是你唯一的保护措施。 羲和科技开发的赛博空间只有两个版本没有这行文字。 第一个版本是最初的实验室版本，据说当年出了很严重的事故，大量研究人员因为无法区分虚拟与现实，导致认知混乱，有人回到现实之后还认为自己在赛博空间里，从楼上跳了下去，还有人以为赛博空间是现实，意识完全封闭其中，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个版本便是当年在新洲的那个bat版本了。 因为脑机终端直连大脑，所以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它几乎没法解决，只能通过添加这种类似‘水印’的文字来区分两个世界。 修改传播无水印版本的赛博空间会遭到三大公司的制裁，因为一旦无水印版本广为流传，不管你是谁，荒土流民也好公司董事也罢，谁都没法确定自己醒来到底在哪里。 但即便如此，它仍旧成为了近似毒品一般的存在，人处于其中近似于神，神拥有一切，神无所不能。 网可以断，但心瘾难戒，这也是公司限制员工使用它的原因，非工作需要，每个人每天都只能使用它的娱乐功能两个小时。 意识世界中，想要做到任何事情，都只用意念便行了。 安迪看着那行文字，心中想到： ‘移动：林中小屋125462号房间’ 漆黑的世界如褪色一般消逝，光与影映入眼帘，耳边有微风和树叶的沙沙声，鼻子嗅到了花香与泥土的气息。 幽静青葱的小森林，穿林而过的小溪，溪边的青苔与花朵，三五人群在花海中游玩嬉戏。 那可能是npc，也可能是活人。 微笑打招呼，在他们古怪的目光中，安迪走向了位于山腰处的那座小屋子。 林中小屋，赛博空间中的固有娱乐副本，这里禁止一切攻击行为，是休闲野炊的好去处。 把手按在屋门上，屋主验证过权限，门咔的打开。 里面的场景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并非‘林中小屋’的模样，而是一个没有窗户，昏暗阴冷的宽阔空间，对，这就是他前世死的地方。 那个位于工厂区的地下仓库。 娱乐副本中的室内空间可以设为私密场所，当然，就像买房子一样，需要缴纳一些通用点。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 大约两米高的机器人从一个巨大的机械装置后走了出来，他便是希罗了。 赛博空间中可以定制自己的个人形象，就和过去的网络游戏一样，希罗的形象是个机器人，而安迪，是个……滑溜溜黏糊糊的八爪触手怪。 这绝对和本性没有丝毫关系，就是年轻时的恶趣味罢了！ “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安迪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之前在转交天神武装时，他就让希罗往那仓库里置备一些东西，差不多一周过去了，现在应该都齐了。 “脑机终端、多功能改造台、高温锻压器……这个磁场箱花了点工夫，”希罗拍了拍屋角的一个大玻璃箱，继续道，“海德拉的智能手术台还没弄到，不过也应该快了，你就在公司都搞不到么？” “我不方便。” 希罗也没有多问，接着道：“电路照你的要求改造了，问题是找不到那么大的能量源，除非是……” 希罗指了指天花板，他的意思，是偷迷梦工厂的电。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解决。” 安迪扫视着屋里的陈设，当然，这些都是虚的，真正的改造也在现实中同步进行，安迪不可能经常往那儿跑，所以让希罗搞了这么个地方。 把一些需要更改的细节告诉希罗，两人在赛博空间中确定屋子的设计方案，下线之后，他可以拿着方案一比一还原出来。 商讨了差不多半小时，终于把最终的样板敲定，然后气氛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两个男人，特别是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在独处时应该能找到很多乐子，不管是海阔天空的闲聊，又或是一同玩儿个什么游戏，总之，尴尬，是不存在的。 气氛僵了那么一瞬，安迪道：“20万通用点，我会尽快转到你账户上。” “好。”希罗说。 从信贷部贷了46万通用点，短短一周，就只剩下6万了。 谁都没有提到天神武装和钻头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这地方最好别提，即便是私密场所，也未必没有公司的监测，就和刚才不明言偷电一样。 另一方面…… 他提了，安迪就会说么？ 安迪明白那种眼神，那是种既无奈又不好意思的眼神。 愿意帮忙，但也怕麻烦。 无论年少时多好的朋友，长大后多少都会有几分疏离，原因无它，人一旦自立了，也就变得胆小了。 这年头，谁都身不由己呐。 “去星海副本打一把太空战机么？”安迪笑道。 希罗愣了愣，也笑了： “好。” 男孩子的快乐，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50 程式完成 50程式完成 安迪揉了揉眼睛，确认天花板上已经没有那行文字水印之后，拔下后颈的脑机终端数据管。 脱离赛博空间后，最好静坐几分钟，让大脑完全从虚幻中切换到现实。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希罗‘我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你奶奶’的嘶吼。 昨晚本来说就打一把的，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打了亿把，刚才的最后一把他发那么大的火，是什么情况来着？ 哦，想起来了，我给他当僚机，然后他太碍事了，我就干脆把他打掉了。 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公司会取消员工的防沉迷限制，就比如安迪现在的情况，伤员，是可以尽情玩游戏的。 但实际上在公司中把大量时间都花费在赛博空间里的员工很少，沉迷者更是少之又少。 这是个环境与习惯的问题。 公司员工待遇极好，入职就会分到一栋小别墅，整个环区的诸多服务设施也都是为了他们充实的现实生活服务，赛博空间再好，那也是假的，人只有在现实极度不如意的时候才会选择逃避，而逃避不仅可耻，更加没用。 另一方面，公司员工可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惬意。 很多人在业余时间都会选择学习充电，否则很难在公司激烈的竞争中幸存下来，一旦养成了这种上班努力工作，下班为努力工作做准备的习惯，就很难改变。 也正因如此，大多数公司员工的业余爱好都是很‘激烈’的东西：短、快、爽、刺激…… 公司里有这么一句话：如果你的性癖正常，那么你肯定不正常。 ………… 时间是早上八点，因为残余辐射还未清除干净的缘故，安迪无法进食，只能通过注射营养液维持体能。 肚子感觉很饿，这倒让他有几分熟悉之感。 平息静气，盘坐在病床上，运行灵能教派的冥想术。 冥想术，源自旧世界一种叫做‘瑜伽’的强身健体之法，通过控制呼吸节奏，以各种姿势压迫血液的流动，达到控制部分身体机能，对自己进行自我催眠的效果。 不断暗示自己‘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大约半小时左右，饥饿感终于缓解了许多。 工作与修行一样，要专注，保持身体与精神的高度集中。 启动开发者模式，继续编写炼炁程式。 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全部搞定。 炼化精元，便可得到炁，炁，便是一切——这是个基本事实。 想得到炁，实际上有多种方式。 灵能武士的蓝红能量转换法，老师将其命名为体修。 以‘灵能’淬炼肉身，越强悍的肉身，便可转换越多灵能，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永恒。 但这种方式有两个致命的缺陷。 其一是打通经络的过程必须伴随着肉身强度的提升，必须要依靠自然体强化药剂，而这东西耗费资源过于巨大，就以人类目前所掌握的资源总量来算，起码在地球上，体修无法支撑全人类的飞升。 当然，若是着重培养部分体修，先突破单行星文明的桎梏，从宇宙中获取资源，这倒也不算什么问题。 可第二个缺陷，便是无法解决的了。 体修的提升就像是反复折叠一张纸一样，越到后期，越是艰难，越是凶险，换而言之，这条路一开始靠的是努力，只要足够努力，人人皆可贯通全身经脉到达八脉，可八脉之后，就要看机缘了，肉身为本，意味着你最强的地方也是最弱的地方，肉身一旦出问题，当场身死道消形神俱灭。 更不要说，没有调整者基因的安迪，根本无法体修。 因此，便有了‘丹修’。 丹修之道，脱胎自体修，它最初的理论是由老师建立的。 灵能武士在冲击窍穴的过程中可形成灵能因子。 提取修行者的细胞可以人工培育出近似灵能因子一般储能存灵能的活体组织，老师将其称之为灵根。 修行者植入灵根后，灵根自动汲取精元炼化为炁，并逐渐成长为‘丹’，通过丹，修行者便能操纵炁。 可这条路仍旧有缺陷。 那便是精来自肉体，丹越是强壮，汲取精元的速率会越快，而肉体却始终没有提升，最终修行者便会被吸干。 解决方式有三种。 要么注射自然体强化剂，可这等同于回到了体修的路子，毫无意义。 要么进行身体改造，改变修行者从外界获取精的方式，可人类的肉体是天地孕育的，几十万年的时间逐渐进化至此，是一个完美和协调的完全体，改变获取能量的方式，意味着改变人的定义，这会导致肉体发生不规则突变。 谁都不知道下一次突变是好是坏，其风险甚至比体修还大，老师把这种方式命名为‘妖修’。 至于最后一种方式…… 很简单。 ‘丹修’的问题在于后期精的生成速度跟不上丹的汲取速度，如果只是要获得精，有一种最直接粗暴的办法。 炼化他人的肉体，掠夺他人的红能量便行了。 这种方式的优点在于它的修行速度非常之快，只要不断‘吃人’，就能不断变强，而缺点在于，掠夺红能量的同时不可避免会掺杂进一些蓝能量，这会让修行者进入一种类似赛博精神病的状态，最终，那枚丹甚至还会获得独立的意识，与修行者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这种方式，被老师叫做‘魔修’。 以上两种丹修之道，老师称之为「外丹之道」，并不能算真正的丹修。 真正的丹修模型，是在老师快要临终之时才建立的，其名为「内丹」，又或者是……「金丹」！ 体修与外丹修所遇到的一切问题，总体上都可归纳为碳基猴子肉身太过垃圾的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 舍弃肉体凡胎。 不做碳基猴子了。 与外丹不同，凝结内丹所用的灵根，不取自修行者本身的细胞，而是自然界中天然存在的三种物质：碳、硅、硼。 当然，精元由修行者所生，外物无法与其匹配，所以，在凝结内丹之前，得先将碳、硅、硼三种物质炼化为与修行者心意相通的灵根。 炼化的过程，便是‘筑基’。 而在筑基之前，得先凝结炁海，容纳炁海的装置，叫做‘丹田’。 安迪一边写着炼炁程式，一边翻看着信息板左侧，那个拳头大小的方盒子构造图。 制造丹田的技术非常复杂。 丹田本身的几种材料来自利维坦，特别是其中的艾斯利克合金，筑基之时，会有强大的能量注入丹田，艾斯利克合金是少数几种能够承受住那种压力的材料。 而从全身汲取和传输‘精’的技术是海德拉的生物磁神经突触。 从大脑获取‘元’的技术是羲和神经网络光信号再转换。 精元进入丹田后，会被其中的力场引导融合，转化为炁，而这个力场的发生原理，是模拟蓝红能量在灵能武士经脉中的周天运转，当然，灵能教派自己造不出这个力场发生器，因为这个力场发生器的技术是羲和的高级机密——对，这就是炼炁程式。 大致扫了一眼构造图右上角的材料列表，所幸，除了艾斯利克合金外，造这东西的材料都很容易获得，现在缺的就只有生物磁神经突触了，这东西是改造人身上的必备物品，想入手得向海德拉实名购买，不过作为海德拉的员工，安迪还是有些办法的。 敲下最后一行代码。 这整整十九万行的炼炁程式终于写完了。 把炼炁程式、丹田模型和自己的各项身体数据一同导入模拟沙盒，安迪按捺住激动的内心，下达了启动指令。 沙盒模拟图中，遍布全身的生物磁神经突触一点一点自身体中汲取出红色的光点，然后输入丹田，同时连接着后颈神经中枢的光信号神经网络源源不断输入了蓝色的光点。 蓝红光点在丹田中相遇，被力场牵引着旋转融合，最终转化为白色光点。 加快时间速率，最终，白色光点填满丹田。 「预计炁海充盈时间：1993小时46分」 一千九百多个小时，也就是差不多八十几天，因为材料齐全，且都是最好的，这已经算是很快了。 不过…… 凝结炁海只是第一步，重头戏在后面呢。 安迪在模拟沙盒中打开丹田，思索了那么片刻，输入一行代码。 「确认要在丹田中种下单晶硅（si-23n）？」 ‘确认。’ 三种灵根各有优劣，从获取难度上来说，碳灵根是最简单的，安迪前世用的就是这个，但这一世，他想换换别的。 就像是一粒种子一样，拇指大小的单晶硅种入丹田，而充盈其中的炁，便是它的养料。 再次加快速率，丹田中，那个代表单晶硅的黑影逐渐被染为白色。 「预计灵根培植时间：2400小时」 连个零头都没有，看来老师说得没错，培植灵根的极限时间，就是100天。 如今那枚灵根还是没有完全转化为白色，这意味着它并没有真正在丹田中‘扎根发芽’，它还不算是‘我的一部分’。 可惜筑基程式不仅更加复杂，还需要根据炼炁的情况进行调整，要不然现在就可以在沙盒冲模拟模拟……筑基的概率，到底是多少。 51 大龄中二少年 51大龄中二少年 “哦？汉森医生要休假了吗？” “是啊，今天这针打完，你的档案就会转给其他医生，其实也不剩什么了，”汉森指了指医疗舱上的盖革指数，“顺利的话你明早就能出院，明天开始要好好锻炼身体，这样药剂的效果才能最大化。” “明白明白，”安迪连连点头，然后满脸羡慕道，“真好啊，5级大佬，还有年假可以休。” “你也快了，”汉森笑道，“你现在可是盖洛大厦的英雄。” “想好去哪儿玩了么？”安迪问道。 “应该是新洲吧，”汉森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窗外的落日，“差不多有三十年没回去看过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哦？您是新洲人？” “不，我就是白银城人，只是以前在新洲待过一段时间。” “在新洲干嘛？” “拯救世界。” 安迪一愣，然后两人目光交流，彼此都哈哈大笑起来。 ---------- 最后一针强化剂的效果格外悠长。 这一觉安迪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时间七点半。 看了一眼医疗舱的盖革读数，已经降到安全值以内。 呼叫护理机器人，在花了半小时进行全身检查后，信息板上终于弹出了出院许可。 强制住院的主要原因是身上的辐射，辐射清除，他便可以获得自由。 左腿的伤还没完全好，以海德拉的医疗水准，皮肉伤只要几个小时就能愈合如初，骨头稍微棘手一些，还需等上一周左右。 这也就意味着整整一周，安迪都必须佩戴辅助设备。 那是个包裹整条小腿的‘铁靴子’，也算是外骨骼的一种，在这东西的帮助下，他可以行动自如，只要不进行剧烈运动，你甚至都看不出这是个伤患。 走出病房，安迪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然后打开信息板…… 出院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当然是打卡上班啊。 盖洛大厦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但公司也不介意你早到，打过卡，一封邮件弹了出来。 发件人是汉森医生。 点开邮件，安迪下意识的笑了笑。 那是一张全景照片，照片中，穿着花裤衩戴着太阳镜的汉森医生躺在洁白的海滩上，左拥右抱。 这便是他说的珍珠滩了吧。 这地方不在新洲，但也是新洲的一部分，是个太平洋中间的小岛，度假圣地。 可惜上辈子安迪没去过。 汉森医生，是个很有趣的人。 据他自己说，他出生于新时代的第一批婴儿潮中，恰好没赶上调整者技术的成熟，自然人在智力上会比调整者稍稍弱那么一些，因此，作为一个自然人，想成为海德拉的义体医生，得付出无比的努力。 照这么算来，他差不多得有七十岁了吧？ 真是很难看出来呢。 因为阿芙洛狄忒美容仪的存在，容颜衰老成为了历史名词，但心态却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的。 汉森医生很健谈，风趣幽默，两人在针灸的闲聊时，时常会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他飙起车来，可一点儿都不比年轻人差，或者应该这么说：正是因为经验丰富，所以车技尤为娴熟。 他称自己为‘大龄中二少年’——中二这个词很有时代感了，因为赛博空间带来的教育体系革命，学校已经不存在了。 不过这种自称倒也贴合他的实际情况，既是老古董，也是年轻人。 就像昨天的那句玩笑。 拯救世界。 哈哈哈哈哈~ 而这封邮件——安迪与汉森医生算不上多熟，他当然没有向安迪分享度假生活的必要。 这封邮件，是个发货暗号。 生物磁神经突触只能从海德拉这里获得，最直接的方式是实名购买。 但安迪不想留下这么直接的痕迹。 所以得想另外的办法。 昨天，他和汉森医生隐晦的聊了聊这件事，作为海德拉的义体医生，他当然有这东西，但同样也是因为海德拉义体医生的身份，他未必会卖。 公司员工还要转手购买公司产品，当然不会是用于正途。 不过这年头谁没有点儿私活儿？ 安迪其实已经准备了好几种说辞，只要汉森医生稍微有点儿意向，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说服他。 可没想到，汉森医生直接就答应了，什么都没问。 “我和你投缘，小兄弟，举手之劳罢了。” “但是……您就不担心，我给您惹来麻烦么……” “麻烦？” 汉森医生递给了安迪一个‘就这’的眼神。 “另外就是……钱我恐怕得过两天给您……最近手头……”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给我。” 安迪有些惊讶，甚至在惊讶中还有那么点儿怀疑。 一整套生物磁神经突触得超过百万通用点了，这是只有高级改造人才用得起的东西，汉森医生虽然是p5，可这个数字对他来说不算小。 他大约可以猜测一些。 在前世，这个时间点自己的人缘的确突然变得好起来了，莫名其妙的人，不管认不认识，只要遇上了，都不会吝啬给自己一个笑容的。 很简单，过不了多久我的事情就会传遍盖洛大厦，所有人都知道，这小子要升职了。 还不到二十岁的特勤部新星，谁知道他未来会走得多远？ 所以汉森医生也是在向自己示好？ 总感觉有些奇怪呢。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很清白，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是公司知道了我私下买这东西，又能怎样？ 这又不是违禁品，海德拉限制购买，无非就是一种商业策略罢了。 “您放心，汉森医生，我就是帮一个搞不到名额的朋友弄的，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钱我也会尽快转您账上。” “无所谓无所谓，”汉森医生连连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有一个小建议，最好别让人知道是我给你的。” “哈？为什么？” 汉森医生认真的看着他： “会死的。” 安迪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这老顽童真有意思，又是拯救世界又是小命不保，真是贼几把中二！ 听你这语气，好像是我找你违规购买公司产品，反而是你会连累我一样，怎么？难不成你还是潜藏在公司里许久的荒土武装分子，谁粘上就死全家那种？ -------- ps：晚上有个局，还一更明天补。 52 呆若木鸡 52呆若木鸡 互联网是线路、协议以及通过tcp/ip协议实现数据电子传输的硬件和软件的集合体。 它泛指由多个计算机网络相互连接而成的一个网络。 换而言之，只要存在复数的计算机设备，将这些设备连接在一起，那么，这些设备间就存在‘网络’。 公司的城市网络，是个超大型互联网。 两个人用一条数据线把彼此脑机接口直连，那么这两个人之间，就存在一个小型的互联网（局域网）。 区别在于，互联网的强大取决于网络中的设备，公司的城市网络覆盖数亿人，可以访问ai助手、查阅数据库资料、使用城市基建……它所带来的生活变革是颠覆性的。 公司网络虽然大而博，可存在两个缺点。 其一是它在每个人生活中覆盖的范围太广，一旦使用不可避免会留下大量痕迹，通过这些痕迹别人很容易提取出你的关键信息。 其二就更简单了，对于掌握着核心数据库的公司来说，你对它是透明的。 数据即是一切。 三大公司通过ip封锁、域名劫持、流量限制等等等等方式，将原本一体的网络空间分割为不同区域，就像是在自己的虚拟领土上建起长城一样。 通过这种方式来保证自己的数据安全。 当然，长城是可以被黑掉的，安迪的工作就是这个。 那有没有另外一种，更加安全稳妥，几乎万无一失的防护措施？ 有，而且很简单。 把虚拟设备和固有硬件绑定就行了，天神武装的背甲就是做这事情的，你不通过它根本无法链接灵网——人家连你的数据都不接收，自然就杜绝了一切黑客行为。 网络的载体是硬件，在硬件上下足功夫，没有配套的硬件，任你多优秀的黑客，难不成还能‘灵能上网’？ 可这种方式，仍旧存在着数据的上下行，只要下足功夫，偷偷拦截数据流，花大量时间去破译解码，还是有办法黑的。 那存不存在绝对黑不了的网络？ 绝对不存在。 网络的本质是共享信息，一旦你把信息共享了，就别指望它绝对安全。 唯一可以做的，是无限度提高信息的防护措施。 就像生命科学部的那几台服务器，移除一切可以无线传输数据的元件，有且只有一条网线把它们连在一起，从物理上就无法访问白银城的城市网络。 所有数据都只在那个小小的局域网中流通，只有内部员工有使用局域网的权限，使用时间和地点都受到严格限制，如想携带数据离开，得拿生命科学部定制的存储卡物理下载，那张卡只能用特定的设备读取，一次读取，永久销毁。 ——安迪上次放在服务器里的木马，只能让他得到服务器的访问权限，如果他本人没有办法进入生命科学部，把数据线插上那里的下载设备，他啥都看不到。 这种网络有什么用？ 保证信息在绝对的范围内传播，除了家贼，几乎没有人能偷到那里的东西。 这种内部网络并不是只有公司里才有，它在荒土上，被叫做‘黑市’。 就如公司用它防荒土流民一样，荒土流民也用它防公司，顾名思义，它最大的价值，就是‘创造一个公司看不到的黑市’。 网络本身是为人提供便捷的，但因为这个时代公司无孔不入的缘故，即便是数据这种虚拟的东西，仍旧需要走‘线下交易’的路子。 说起来这恐怕也是一朵让人难以理解的奇葩。 在白银城外有个叫做藤壶镇的流民聚居点，那里面有几台完全独立的服务器，进入藤壶镇，和当地的帮派联系上，给他们一些钱，他们就会把你带到某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从不知道哪儿的犄角旮旯里拉根数据线给你。 插上那条数据线，你便能访问那个看似是线上，但实际是线下的‘地下商场’。 汉森医生的生物磁神经突触，走的就是黑市，他把东西交给了珍珠岛黑市的‘中间人’。 中间人会从不同的渠道，以物理的方式，分别把数据和货物运到指定的交易地点。 数据，手动录入藤壶镇的黑市网络。 货，就放在白银城附近。 买家跑到藤壶镇，验证过数据——那实际上就是个权限认证之类的东西，就像是一把一对一单独绑定的锁，中间人拿着锁，买家拿着钥匙。 对上了，中间人就会从另外的渠道，把东西再给你。 收到东西，钱给当地黑市，当地黑市的管理者会把钱从线下转给卖方黑市的管理者，再由那边支付报酬与佣金。 自始至终，买家、卖家、中间人、数据、钱、货，六者永不发生一对一以上的见面，公司主网没有任何数据产生，查无可查。 当然，这一整套流程的风险都很大，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仅仅是钱和货被黑掉的风险，真正极其稀有，价值极高昂的交易，永远没有稳妥这一说。 汉森医生的这张照片，就是一个‘我已经发货了’的意思。 算算时间，从珍珠岛到白银城，中间人人肉运输，大约是三到七天不等。 安迪又喝了一大口牛奶。 牛奶有轻微的抗辐射作用，此时他身体里的残余辐射已经清除干净，照理说应该不需要吃这东西——他不喜欢喝牛奶，大数据的饮食偏好中从来没有它。 可是很奇怪，在他坐下来后，ai助手准备的食物竟然是……蛤蜊、鲜牛奶、生牛肉和鹌鹑蛋打出来的某种糊糊……虽然加了鱼子酱，可还是一大股腥味……还有这个圆圆的是什么，羊腰子么？ 活见鬼了，虽然我不挑食，可号称比我还懂我的大数据菜谱就给我来这？ 这是人吃的吗！？ 此时是早上九点差一刻，因为临近上班时间，露台上用餐的员工已经不算多了。 安迪捏着鼻子把那一大杯黏糊糊滑溜溜的东西灌下去，被熏得差点儿吐了出来，连忙闷了一口牛奶。 如果计划顺利，这周内就能植入丹田，唯一的问题是…… 也是时候探探杉山莉映的口风了，虽然我觉得还应该再和她……嗯，先试试，万一她一口就答应了呢？ 按照上一世的经验，熟练的技工，在设备齐全的前提下，做那东西要三天。 正思肘着，冷风吹来，他大大打了个喷嚏，抬头见，却看见一身工作服的杉山莉映正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 她发丝凌乱，身上也有些脏，像是刚刚干完活儿，还没来得及洗澡，脖颈间有些晶莹的汗珠。 “莉莉！” 安迪正笑着招手，猛然间发现她神情有些不对。 仅仅是三天没见，她变得憔悴了许多，面色有些干枯，浓重的黑眼圈，一双溢着血丝的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升腾。 随着她离安迪越来越近，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 啪！~ “莉莉！？喂！这还有人呢！你要干……” 一脚把安迪连人带沙发踹得划出去半米，扑到男人身下。 虽然前两天就发现了，可现在的感觉真的不太对劲，是以安迪的脑中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拽着杉山莉映的衣服，想要把她拉起来。 却不曾想她是那么重，原来如此，还穿着修理设备的。 并不成功的拉拽最终让两人跌了一跤，桌子一个摇晃，桌上的牛奶淋了她一身。 女孩舔了舔嘴边的液体，眼神一瞬间迷离，而后又归凶狠。 “别烦我！” 撕开拉链，埋首。 感觉有些疼。 但安迪大约是明白了。 咬牙忍受着粗暴，安迪抚摸着女孩的小脑袋： “好了好了，没事了。” 有温热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自己的身体上，某一个瞬间，她抬起头，捧着呆若木鸡的小朋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它，它死掉了啊！” 53 金手指，盖世绝学! 53金手指，盖世绝学！ 有那么一点点。 只有……那么一点点……担心呢。 而且这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杉山莉映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有些泄气的想。 半个小时前，紧急救援小组的穿梭机停在了盖洛大厦天台，医疗部那帮人着实搞出了很大的阵仗，也正因如此，消息很快就扩散开了。 生命科学部的行动小组近乎全灭，只活了一个人。 直至打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心中好像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又揪紧起来。 只有……那么一点点担心，嗯，一小部分的担心。 摸着自己热乎乎的小肚子，杉山莉映闭上眼，脑子里如同幻灯片一般播放起画面，正当意识逐渐发散到云端时，ai助手提示她有新的邮件。 啊，又是加班通知啊…… 我不是刚下班么？ 穿上衣服，腹中一下空落落冰凉凉的。 可能是饿了吧。 在上班的路上，杉山莉映打定主意要去医疗部看看，起码……起码要确保那一小部分的安全。 ………… 洗完澡之后，就像往常一般光着身子穿过工作间。 工作间的一角有个自己改的休息区，一条柔软的沙发，几件休闲娱乐的设备，按摩机器人之类的。 累了时会在那儿躺一躺，找点乐子什么的。 通常情况下，在自己的工作间时，杉山莉映都会穿得尽可能少，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真的很热。 另一方面，这是她的工作间，又没别人——哪怕有，又怎么了？ 据说在旧时代，衣服有三大功能，从大到小依次是：御寒、遮羞、装饰。 而今，这三种功能都不复存在了。 如果不是为了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杉山莉映宁愿一天24小时光着，这又不是什么变态，在外城区，穿了等于没穿的朋克党还少么？ 况且，即便我光着，这里90%的人怕也没兴趣看我吧，这里可是盖洛大厦，你以为谁都像外面那些低级动物一样？ 也就只有19岁的愣头青才会那么容易上钩吧……等他在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就会明白，寻常的男欢女爱，实在是太无聊了。 今天实在不巧，走到一半踩到机油滑了一跤，摔到了腰。 趴在地上倒吸了两口凉气，等到疼痛缓解，又爬回浴室，感受着温热的蒸汽在自己的肌肤上滚动，挥手打开信息板，加载一个有趣的蒸汽控制小程序，放一段小电影…… 现代科技与公司福利，让任何肉体的欢愉都可轻易获取，你根本不必假手于任何人，经验再丰富的老司机都没有公司的娱乐产品懂你，这就像拿你的爱好和别人的职业较量一样，是一场注定注定悬殊的战斗。 感官上的刺激是没有尽头的，一旦强烈到一定程度，就会成瘾，瘾，就是毒，它会推着你在无尽深渊中不断向前，直至成为欲望的奴隶。 大约在几年之前，杉山莉映还沉湎于这一切的纸醉金迷之中。 那是段有趣的日子，工作虽然辛苦，可工作之余，非常快乐。 直至某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对那些快乐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弱了，酒精不起作用了，小玩具们也变得索然无味了，无聊原本只是没有趣味，可不知怎么的，凡是不够强烈的感官刺激，已经无法让她活过来了。 然后一些装备部的老前辈带她去了一个派对，嗯，她只去过那一次。 非常独特，非常难以忘怀，非常让人想要再次尝试的经历。 非常非常。 其实那个派对说来也简单，就是把翻修重做的，又或者是还处于设计阶段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装备，拿到荒土上，做个简单的实验。 一帮人开着车，找个偏远地方的，百十人左右的流民部落，嗯，就这么简单。 杉山莉映至今还记得那种感觉，那种心脏在胸腔中鼓动，全身的血头都冲上大脑，然后红色的白色的烟花在眼眶里炸开，愉悦伴随着尖叫与哭号席卷全身，让你战栗不已的感觉！ 烈酒也好帅哥也罢又或者是公司的什么小玩具，这世上任何一种‘高潮’在毁灭面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回去的路上，因为过多分泌的肾上腺素，杉山莉映的身体颤如筛糠，动弹不得。 她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通红的双眼，以及那个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的，露着森森白齿的惬意微笑。 然后她就再也没去过。 因为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心里非但没有任何满足，反而越来越空洞了。 再然后她就被排挤了。 感受着蒸汽在肌肤上滚动，杉山莉映又不小心滑到了。 扶了几次还是站不起来，便索性不管了，直接躺倒。 信息板上弹出了新的邮件。 “在干嘛？” “看片。” “看什么片？” 把自己的录像发了过去。 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记得，聊着聊着有些累了，有些想念，可具体是想念什么又说不出来…… 就觉得心里平和充实。 好像睡一觉。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睡一觉。 我好累。 ………… 心理医生说我可能有些神经衰弱。 最近暴饮暴食体重也失控了。 主管并没有错我再这样下去就该穿不进工作用的外骨骼了。 有些不情愿的把手里的戚风蛋糕放下，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 原来已经是凌晨了么，可是堆积的工作还有好多。 我真希望能够马上一个体力不支晕倒在这里，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四级自然体强化意味着我每天只要保证三个小时的睡眠就能精力充沛，过去不也是这样么，反正我的活儿总是要偏多一些…… 习惯了，干我这个，本来就是连轴转。 拍拍脸，告诉自己打起精神，这不仅是对公司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几吨重的东西一个不留神掉下来人就成肉酱了。 又是五个小时。 从时间上看天已经亮了，但是不知怎么的，感觉我好像已经在这屋子里待了一辈子那么久。 主管催得急，下午就得交货。 虽然很累，还能坚持。 剩得不多了，加把油中午肯定能搞完。 ——可每当这个时候，杉山莉映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脑子里会下意识想起，我要下班了，下班……下班好可怕。 没事儿干了。 擅长的事情使你的皮肉免于饥饿，喜欢的事情让你的心灵找到归宿。 我好贱，我又不想加班，又不知道下班了该干什么，我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好像平平无奇。 因为以前就是这样的，发会儿懵，就会老老实实回去干活。 又好像完全不一样。 今天加班的时间格外的长，心里还老想着别的东西…… 不知为什么，杉山莉映突然就崩溃了。 她把手里的扳手奋力甩了出去，咣当咣当滚了好远的距离。 ——啊，是了，我刚才在想什么呢？ 像神经病一样坐着笑了一会儿，杉山莉映猛的站了起来。 他说他今早出院的。 我要去找它。 ………… 在隔着玻璃门看到露台上那个身影时，内心就像是雀跃的小鸟。 推门，迈出第一步，心中的小鹿撞了起来。 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可随着步伐加快，小鹿扒下了它的皮，那是头森然猛兽，就要择人而噬。 “莉莉！？喂！这么多人呢！你要干……” 撕碎他，蹂躏他，狂飙的肾上腺素让她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舔了舔嘴边的牛奶，她仿佛闻到了那股芬芳的味道。 “别烦我！” 然后在埋首的一瞬，她的身体战栗起来，就如同许久之前的那个夜晚，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终于回想起那一张张惊惶尖叫的脸。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因为她当然知道，不管是彼时彼刻还是此时此刻，都是不对的。 同理心在折磨她，欲念在蛊惑她，在这年头，无论克制哪一边，都是委屈自己。 “好了好了，没事了。” 埋首许久，不见动弹，失落与惊惧涌上心头，心里最后的一根弦一下子就断掉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它死掉了啊！！！” 安迪愣了愣，在她额头吧唧亲上一口： “没关系，只要你真的喜欢，它永远都不会死的。” 女孩抽了抽鼻子：“可是它现在真的不会动了啊！” 安迪：“你可听说过一门叫做金手指的盖世绝学？(?w<)☆” 54 冷血世界 54冷血世界 医生看了一眼安迪身后那个叫做姆猜的特勤部技术专家（p5），心想这些人怕是不好得罪。 把信息板分享给安迪，缓缓道： “杉山莉映半个月以前就来过了，问题不大，就是有些神经衰弱，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您给她开了病假条？” “她拒绝了。” 安迪看着信息板上杉山莉映的诊断资料，在公司里，每一个员工都会有自己的主治医生，毕竟身体可是工作的本钱。 一小时前，好不容易把杉山莉映安抚下来，陪她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强行把她送回了家。 上辈子她有神经衰弱这毛病么？ 安迪不记得了，就记得床上那些事儿了。 只要她不死我床上，别的都无所谓。 ——这年头，所谓的‘男女朋友’之间往往极少吵架，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段完整而美好的蜜月期。 因为你只要不好我就不要你了啊，多简单的事儿。 就像上辈子杉山莉映做的那样，那天晚上，安迪告诉她自己即将外调荒土独立部门。 完事后，她穿上衣服撂下一句‘我烦了，就这样吧’，然后头也不回就这么走了。 安迪再也没找过她。 没必要，又不是只有她能让我爽——如果只是追求爽，你能比外城区的成人体验店更强？一个低配版的萝拉助理可以打100个你好吗？ 安迪一度很失望。 老实说一开始的确只是为了爽而已，可后来咱们都玩儿了那么久了……19岁的年轻人，总是要更纯情一些的。 早就不是单纯的爽了。 你在这个时候拍拍屁股走人，除了不愿意离开白银城和我一起去荒土外，还说明了什么？ 在生活中把我当玩具，在事业上把我当工具。 各取所需，好聚好散，公平，合理。 挥手吩咐ai调取了装备部的排班表，因为环区监控权限的缘故，这些东西安迪现在还能查阅。 从面上是看不出什么，装备部那么多人，人人都很忙。 可细查之下就会发现，杉山莉映的活儿的确比别人多20%左右。 她怎么说也是个p4，还混得这么惨，要么就是被同事排挤了，要么就是被领导讨厌了，要么两者皆有。 破案了，就是工作压力太大有点儿崩溃，不是什么大事。 “她最近半年的心理评估怎么一直在降低？” 医生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姆猜：“说不准，但应该不是工作上的问题，和她同组的那几个都很好，多半是生活上的问题——你和她什么关系？” “睡觉的关系。” “哦~”医生恍然大悟，“那这得看你了，枕边人嘛，多疏导疏导，这楼里谁的压力不大？有冥河盯着，上级不可能派完成不了的工作给你的，关键是下班后的调节……”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她这个情况继续下去可不乐观，会导致赛博精神病的。” “赛博精神病？”安迪皱了皱眉，“都神经衰弱了，身体不会先垮掉么？” “垮？”医生笑着敲了敲信息板，“四级强化人，她就是想也垮不了啊。” “明白了。” 关闭信息板，安迪走向门口，给站在那里的姆猜递了个感谢的眼神，也没说什么——而姆猜本人，自始至终，没有和医生说过一句话。 这事已经解决了——安迪猜前世也是这么解决的。 作为p2员工，医生不会违反规定给他看杉山莉映的病历的。 所以先回特勤部，拜托前些天一起工作的p5员工姆猜和自己跑一趟，姆猜会卖安迪的面子，而医生，得卖姆猜的面子。 这事都不必和装备部那边说什么，那边的主管只要知道是安迪把杉山莉映送回了家，再加上之前的协助令，很容易联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主动给她批个病假。 作为监管部门，盖洛大厦任何人都愿意为特勤部行个方便。 更不要说，这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新星。 公司嘛，本来就是这样。 能力固然重要，但比能力更重要的是权限和关系，同一件事，有的人束手无策，而有的人，都不用自己开口。 ----------- 拖着条病腿，摸了一天鱼。 老实说这时候安迪可以请个假不来的，相信所有人都会理解，不过来也有来的好处。 这两天特勤部可不太平。 昨晚，帕尔默专员死了，后续的追击行动失去了红石港的支持，白银城这边损失惨重，再加上之前的伤亡，短短一周多一点的时间，办公室空了三分之二，这样的结局和当初束手就擒等待公司的外调比起来怕也不会好太多。 不过人这东西，只要有一点希望，就总会抱着侥幸心理。 剩下的人中，几乎每个都接受了植山淳的问询。 早上艾娃副主管提点了安迪几句。 大意就是环区监控权限的事情总公司特勤部估计已经知道了，问题不大，因为调查的侧重点不在这里，他们不会就此问责的，你这时候就老老实实待着，别去冒头。 这两天你想干啥都随你，但最好别乱跑，让我能随时联系到，白银城虽然算是安定了，但还不算完全安全，你可千万别嗝屁了。 等他们回去，新任执行长和人事部自然会来找你，到时候全推给罗塞副主管，我们虽然不能帮你说话，但你放心…… 所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会儿大家都在忙，安迪在这儿摸摸鱼作个陪，有益无害。 咱们是共同战线嘛！ 快下班的时候，福斯探员又给安迪发了封邮件，还是关于萝拉助理的事情。 安迪没有回。 在这波事情尘埃落定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萝拉助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前世如何，这辈子就最好如何。 即便要查，也等我的升职嘉奖下来以后再说。 下班之后，在露台用过餐，给杉山莉映拨了个语音，她那冷淡的语气让安迪又一次回想起了上辈子被拍拍屁股走人的场景。 我还真是个工具人呐~ 不过还好，她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就躺在安迪家里，也就是说……那门盖世绝学…… 登上前往工厂区的轨道列车，安迪看着西斜的落日，以及在隐约夜色中渐渐热闹起来的外城区，那些鎏金溢彩和癫狂的人群…… 总觉得还是没有蘑菇云漂亮呢。 ---------- p级：1实习工、2助理、3初级工程师、4高级工程师、5资深工程师、6技术专家、7高级专家、8研究员、9高级研究员、10科学家、11首席科学家。 m级：1实习工、2助理、3办事员、4专员、5高级专员、6副主管（副经理）、7主管（经理）、8总监、9资深总监、10子公司执行长、11总公司执行官。 12级以上可进入董事会，职阶变得不重要。 55 白银城没有乞丐 55白银城没有乞丐 启动、停车。 上客、下客。 随着距离工厂区越来越近，车上的乘客也变得越来越少，临近晚上八点左右，后车门咔的打开，两个裹着一身大衣的，脏兮兮的小孩子从后面的车厢走了进来。 一开始安迪没有注意，直到防火墙收到了识别警报。 侧着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俩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小鬼，他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他们活不长了。 胡乱识别他人的设备信息，是很有挑衅意味的，更何况…… 安迪终于看清了那俩孩子身上的衣服。 灰底，左胸有个九头蛇的标志。 这是教育部的制服。 海德拉与其他公司不一样，很少接纳外来流民，人口主要由育婴部提供，胚胎由育婴部抚养至三岁，然后转给教育部。 特等品自然是坎巴拉计划的定制婴儿，淘汰率不高，被淘汰者会人道销毁。 一等品是表现优异者，也会同特等品一同培养，极小概率成为公司员工，极大概率成为公司下辖设施的技工，总之也能混口饭吃。 二等品与三等品毫无意义。 其中二等品会被赶进外城区，这就是海德拉的人才储备了，因为人这东西还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指不定他们哪一天就开窍了成为公司需要的人才了呢？ 反正人在外城区，强者会活下来，更强者会被公司发现。 至于三等品，丢掉丢掉。 这俩小鬼没被扔到荒土，自然就是二等品。 衣服这么脏，看来是比较次的那种，稍微好一些的大多都掌握着点技术，这种人流进外城区很快就会被帮派认领有口饭吃的。 ——都这年头了，不会还有人以为这世界上有什么家庭学校可供孩子慢慢成长吧？ 一旦到认知能力发育成熟，顶多就是十二岁左右，还不能工作，你就是块会走路的肥料。 那俩小鬼从最后面一个座位一个座位的问着上来。 问到安迪这儿时，他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相貌。 好像是俩男孩？ 长得挺可爱的，从身高看应该十岁左右了，浓重的黑眼圈，牙齿上有些污渍，面黄肌瘦。 咕~咕咕~ 肚子还在叫呢。 “哥，哥哥，您能给我们点儿吃的么？” 原来是讨饭的。 安迪看了他们一眼： “滚。” ………… 下车时那俩小鬼好像什么都没讨到，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 安迪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数着里面的东西。 烟8通用点/包。 有机能量膏10通用点/500g。 人工肉15通用点/200g。 天然肉（冷冻）100通用点/200g。 天然肉（新鲜）250通用点/200g。 酒（工业）5通用点/500ml。 酒（生物）500通用点/500ml。 迷梦2000通用点/10ml。 微型赛博空间链接器100通用点/台。 脑机终端-豪华版（需配送）8000通用点/台。 ………… 城市生活太贵了，老实说，如果没有环区福利，大多数4级以下的公司员工也会过得很惨。 买了一包烟，点上。 猛吸了两口，眼角余光注意到车上又下来了四个人，他们站在门口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快步走上旋梯。 旋梯下方，那俩小鬼还没走出去呢。 安迪这个角度刚好全都看得到。 大概几十秒的时间，俩小鬼被追上了，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站台上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就好像没看到一样，当然，安迪也在内。 又过了十几秒，俩小鬼被扛在肩上，其中一人摘下手套，啊，他是个改造人，左手是个电锯。 电锯滋滋的嗡鸣声响起。 安迪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掏出枪，三枪打爆了四个人的头。 然后抬起手，对着转过来的监控探头挥了挥手，翻起自己的衣领。 默默走下旋梯，在四个人身上翻了翻，其实也没有翻的必要，肯定都是穷鬼，要不然不会盯上这种一看就没有油水的货物。 咕咕声又在耳边响起，看来某人是真的很饿。 “哥，哥哥，您能给我们点儿吃的么？” 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抹了抹脸上的红白之物。 “嘿！嘿！嘿！”安迪朝他怒了努嘴，“站远点，扫地机器人过来了。” 他畏缩的退了两步，安迪隔着正在工作的机器人，看了看两人，也不知该是个什么表情。 “白银城是没有乞丐的。”他说。 “为……为什么？” “乞讨会让所有人知道你无依无靠。”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枪，扔了过去： “我只能给你这个。” ---------- 走出车站时，回头看了一眼天空中‘迷梦工厂站’五个大字。 漂浮的文字下，是灯火通明的大厅。 干净整洁，真是漂亮极了。 可是一转身，走了没几步，钻进灯光昏暗的阴影里，恶臭扑面而来。 迷梦是白银城的重要产业，整个工厂区有一半都是生产这东西的，你别看它装在针管里时五光十色晶莹剔透，它产生的废料却是漆黑无比恶臭逼人。 据说疳油症是迷梦的副产物，海德拉一直极力否认，但工厂区的确是疳油症的重灾区。 但今天，恶臭格外浓重。 安迪蒙上面巾，今天在车站里开了三枪，行踪已经暴露，照理说不再有隐藏的必要。 反正他出生在这里，提交给冥河的报告里就写回去探望朋友，顺便不小心走了走火，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但这恰恰就是他不喜欢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从排污河道钻进下水道，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的味道这么重。 臭水沟里有很多残缺的尸体。 那甚至都不能算是尸体。 智能设备被暴力移除了，脏器和有价值的身体组织被割掉，从一块完整的皮肉上，安迪看到了一个三只手的刺青。 安保部的那些人还是这么粗暴。 这种回收方式会损坏大量有用的元件，不过也可以理解，急着交报告嘛。 接收到冥河的警告通知，然后通过环区监控权限确认自己的监测等级已经降了回去。 安迪找了个监控死角，移除网卡。 循着记忆在下水道里走了半小时，推开了墙壁上的一道暗门。 啪~ 崭新的氙气灯管放射出蓝白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 五十年，我回来了。 56 手术方案 56手术方案 三级自然体强化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把钻头上的艾斯利克合金构建拆下来时，安迪感觉自己力气大了许多，脸不红气不喘。 一通鼓捣后，把那块约一斤重的暗色金属放进磁场箱，安迪从衣服中抽出了白色的小圆棍。 照安迪的吩咐，希罗直接把钻头运到了这个秘密工作室。 这玩意儿全身都是贵重金属，安迪会留下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给希罗当报酬，按照品质和行情的不同，价值从几十万到上千万通用点不等——艾斯利克合金不算在其中，这东西是无法用金钱估值的，拿出去卖就是自杀。 同理，无论是安迪还是希罗，都不可能直接把其余构件拆了拿出去。 看到外面那些三手帮成员了么？ 一旦完整的钻头构件流入市场，那就是我们的下场。 回炉重造，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怎么融？ 冶金是门专业学科，粗暴的熔炼会影响金属的性质，其中几种合金甚至会直接报废。 现在安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具备完美熔炼这些金属的能力，只能选择粗暴熔炼，尽管这会导致收益直线下滑——即便如此，想要熔炼它们，特别是艾斯利克合金，仍旧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艾斯利克合金的熔点超过两万摄氏度，是人类所能制造的熔点最高的物质。 这意味着，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熔炼它的传统熔炉。 想要融解它，需要非常专业的冶金设备，一种叫做‘磁场炉’的东西。 其原理就和灵能武士的光剑一样，使用力场约束高温等离子体，在太阳的温度下，万物皆可融解。 磁场炉，装备部里有。 安迪不可能拿到那儿去融。 但他可以做一个简化版的。 让希罗去黑市买个民用磁场箱，解决炉子的问题，上次从灵能武士那儿缴获的光剑，解决火的问题。 启动磁场箱，几块‘玻璃’缓缓张开，虽然名为‘箱’，但它实际上是个力场发生器，东西放在上面就会飘起来，调节力场的强度，就能约束场中的物质与能量。 ——当然，原理一致，并不代表真的能用如此简陋的方法造出能用于实际冶炼的磁场炉。 安迪要的，只有0.1秒的十万度高温。 一斤重的艾斯利克合金漂浮在力场中，安迪设定好程序，把光剑也放入了力场。 启动程序，倒计时开始，安迪迅速离开房间，跑到了差不多五百米远的地方。 五、四、三、二、一…… 房间中，力场被程序调节为全功率高集中模式，无形的力转动剑柄，拔出了一毫米的长度。 正常情况下，此时失去了剑鞘与灵能的约束，溢散而出的高温等离子体应该引发整个剑鞘的爆炸。 但并没有。 第一个0.1秒，一缕极其细微的，像是丝线般的光点，在磁场箱的约束下，从剑鞘滴下。 第二个0.1秒，等离子体接触艾斯利克合金，瞬间就将它烧为熔流，同一时刻，力场合拢了光剑。 第三个0.1秒，全功率运转的民用磁场箱终于不堪重负，场中那一缕等离子体的力传导压垮了它的力场，力场消失，残余等离子爆炸，整个磁场箱都化为碎片。 推门的一瞬，狂风与热浪吹在了安迪的脸上。 还好，温度还没高到烧疼人的地步，刚才不出去也行。 走到磁场箱边，看着那滩在地上流淌的铁浆，又看了看一地的碎片，有些肉痛。 6万通用点的磁场箱，只能承受太阳的温度0.2秒。 冶金，真是个烧钱的产业呐。 捡起地上被烧得焦黑的光剑——安迪唰就把它甩了出去。 看着手指上迅速冒起的水泡，草，忘了这茬。 光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等离子体，但那么近的距离下，爆炸瞬间产生的高温仍旧把它变成了一块烙铁。 ………… 半小时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的艾斯利克合金块终于冷却到了可以用手拿的程度，安迪把它放在桌上，用金属检测仪测了测。 暴力熔炼会改变金属的性质，但艾斯利克合金‘天资过人’，即便功能砍半，仍旧能达到安迪的需求。 还好，各方面属性大约削弱了四成，老实说，它现在已经达不到艾斯利克合金的标准了。 现在，最麻烦的一步已经解决了，剩下就是等磁神经突触到货，以及……输入手术方案。 现代医学，特别是外科医学，与旧时代比起来有了极大的颠覆。 旧时代的外科医学实践一定重于理论，优秀的外科医生一定身经百战，同样的手术，同样的方案，让不同人做可能就是天差地别的效果。 生物科学天生就有创造性与不可重复性。 而科学，一定是可重复的。 所谓的创造与不可重复，完全是因为基础技术水准不到家。 海德拉用了数十年的时间，将外科手术的经验与技巧总结归纳，并以此为基础，开发了能将外科手术流水线化的‘多功能手术台’。 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无论他的手有多稳，多精准，也一定没有机器人精准。 让辅助设备替代医生主刀，而医生负责输入手术方案，这……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海德拉又制造了一个鸡肋。 多功能手术台看似美好，可诊断与制定手术方案本身也是经验的一部分，这是创造性的工作，机器人的确比医生更精准稳定，可一旦手术过程中发生什么突然情况，仍旧需要经验丰富的医生即时调整方案。 说到底，医生仍旧要守在机器人旁边，这根本达不到解放劳动力的效果。 安迪要对自己的身体动大手术，这是有风险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个老医生为自己主刀，可他不能那么做。 “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肚子里塞个反应堆？” “我要修真。” ——他总不能这么回答吧？ 可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 老师说过，修真的模型不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那是无数人付出了无数青春撒下无数汗水与鲜血在荆棘丛中摸出来的天路。 大到理论的建立与未来的推演，小的具体的实施与细节的修正，几乎所有成功与失败的可能都被穷举了，刚才的简化磁场炉，就是为了应对条件不足时的其中一个小策略。 她笃定这万无一失，只是还缺少第一个实验品…… 把那套倒背如流，包含了一万三千种可能的手术方案输入智能手术台。 「方案过于复杂，手术成功概率无法计算」 安迪笑了笑。 一万三千种可能，这需要多少老医生的彻夜钻研？ 与他们付出的生命而言，我不过就是躺上去赌个生死罢了。 57 幽灵的影子(一) 57幽灵的影子（一） 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背着一大包贵金属到黑鲨酒吧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希罗不在，说是出去处理一些地盘上的事情，还得有一个小时才回来。 把熔炼好的贵金属扔进铅屋，安迪抽完一支烟，去了老祖母的房间。 排风扇呼呼的转着，因为已是初冬，所以有些冷。 公司员工大多都不会接受义体改造，无论是生物的还是机械的。 一方面是公司不提倡。 义体的优点无非就是便利性，缺点是除非最顶级的义体装置，否则多多少少都会给改造者带来一些‘感知偏移’。 如果为了便利性，公司可以提供各种各样的辅助设备，它们并不比义体差。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然体，是身份的象征。 你去看看三大公司的董事吧，他们除了皮下辅助设备和个人脑机，有谁接受过义体改造？真要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完全可以接受定制的基因疗法。 在这个时代有一种潜规则：你身上的义体越多，越夸张，就代表你越卑贱。 老祖母，也是一个完全自然人。 她为了这一身的原装货，付出了难以想象的金钱和努力。 看着她那张熟睡中，姣好却隐隐泛黄的脸，安迪有些哑然。 不管把自己伪装得多么光鲜亮丽，下等人就是下等人。 如果她早年风光时，主动更换自己身上的一些器官，恐怕根本就不会得疳油症。 在床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老祖母悠悠转醒。 迷梦成瘾者就是这样，一天中清醒、混乱、疯狂的时间都很短，不规则的精神世界让他们完全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看见安迪裹作一团，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安迪凑近才听清，她是说： “把暖气打开吧。” “不了，我不冷，老祖母。” 疳油症患者的皮下组织无时无刻不在腐朽化脓，温暖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折磨。 “没关系，安迪。” 她强撑着坐了起来，这一次安迪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让她自己完成这些，或许更好。 把薄薄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她抽出两条渗着脓液的手臂，恶臭顿时弥漫在小屋子里。 “我要死了，安迪。”她咧着嘴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些，我不在乎了。” 是了，安迪发现床对面多了面大镜子，上次来明明没有的，还有床边的那台美容仪，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装满迷梦的冰桶。 也就是说，她不再每天都往自己脸上植皮了，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你很久没来了，工作不顺利？” 我明明一周前才来过的，哦，是了，她上次发疯了，迷梦抹掉了她注射前的一段记忆。 “挺好的，我要升职了，老祖母。” “哦？这么快吗？安迪，有时候太快也不是好事……”她语重心长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实说，安迪挺喜欢和她聊天的，可能是因为年龄相近吧。 在旧时代有一种看法，说是人老了以后就变得成熟稳重了，不会再像小孩子一样咋咋呼呼活力四射。 老人家貌似就是应该不动如山淡泊宁静？ 你确定那是‘成熟稳重’？而不是老了吃不动喝不动疯不动立不起来了，所以不得不被迫放下，逐渐在衰老中消磨意志，等待死亡？ 这年头年龄失去意义，人都是突然死亡的，八十岁的老头子和二十岁的年轻人为个四十岁的姑娘大打出手不是什么奇怪事。 安迪确信，只要自己能动，哪怕一千岁一万岁，他仍旧会渴望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在老祖母身上也闻到了这种渴望。 但是很遗憾，那味道在渐渐消散。 她正在病痛中逐渐接受现实。 “有喜欢的姑娘么？”聊着聊着老祖母突然问道。 “您算么？”安迪笑着说。 “哈哈哈哈哈~”老祖母哈哈大笑起来，“我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哈哈哈~” 她笑着笑着，又顿住了： “年轻人，公司可以给你一切，但唯有内心的安宁，需要你自己去找。” 差不多聊到十二点左右，老祖母让安迪给她打了一针迷梦，又睡了过去。 接着，希罗也回来了。 ………… “搞定了？” 铅屋中，安迪点上一支烟。 “差不多了。”希罗说。 “能吃下多少？” “除去被白鲸会和hhh组吃掉的部分，我能应该能拿到三成。” 两人聊的是三手帮的事情，安保部把他们直接剿了，地盘一下子就全空了出来，黑鲨帮不算很大，能吃下三成，很不错了。 “大丰收嘛……”安迪笑了笑，伸手向金属袋，准备给希罗付款。 “小吉米的妹妹死了。”希罗突然道。 “哦，这样啊，”安迪的手停了下来，“真是遗憾，我记得，她才9岁吧？” 希罗搓着自己碳钢的双手，那双手只是不入流的改造，其实没有多少触觉。 “我杀的，”他说，“他已经在我这里赊了8万块的迷梦，我还愿意给，但他不愿意赊了。” “疳油症可以拖上至少三年，这对他们俩来说是解脱。” “解脱？”希罗无奈的笑了笑，抬头道，“分钱吧。” 安迪把袋子里的金属块倒在了地上，两人数了数，各自扒拉，最终算下来，希罗可以赚个80万通用点左右，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安迪没有骗他，的确是大买卖。 “我建议你缓慢出货，最好拖上个几年。” “我知道，黑枭号的新闻我看了。”希罗盯着安迪的双眼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有两个点子，能把价格抬高两成……” 希罗挥手打住。 “安迪，我大概知道你在做什么了……我们之前说好了的，这是最后一次……我退出。” 出海之前希罗的确说过，这是他最后一次帮安迪干活。 安迪当然理解。 开玩笑，月面工程的核心机密，希罗要是一点儿顾虑都没有就敢继续跟着干，那才叫脑子有问题。 但是…… 上辈子没条件，这辈子终于有了机会，对于这些童年旧友，安迪想拉他们一把。 自己马上就会变成高级专员了，到时候有个特勤部p5罩着，黑鲨帮会发展得很好，这是双赢的局面，安迪也可以通过他们去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 “希罗，这年头，平庸是一种罪……如果我们联手，未来大有可为。” “平庸是罪？” 希罗抬头看着安迪：“前两天安保部来的时候，你没见到吧？” “他们满大街追着三手帮的人跑，就像是杀一群鸡，男女老幼，一个都没放过，为什么？” “三手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要是死光了我会很开心的，可安保部真的有证据吗？没有，因为那事儿是咱俩做的。” “安迪，你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也像三手帮一样，莫名其妙就没了命？” “三手帮一夜之间就没了，全是因为他们在公司里没人，他们平庸，所以该死，可我要拉着整个黑鲨帮跟你往上爬，难道就没有风险？” “我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安迪，这一趟活儿我已经赚得很多了，当然，这得谢谢你，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可我真的……想就此打住了。” “安迪，你也是从工厂区出去的人，你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努力，不管干的是什么活儿，脏的也好干净的也罢，我们都非常非常努力，可这是远远不够的，在这里，你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把命给豁出去，总有一天会飞来横祸，安迪我不明白，努力还不够么？为什么活下去必须得拼命？这样活着有意义吗？” “我已经想好了，等老祖母去了，我就带着黑鲨帮的人离开白银城，去荒土，我知道荒土是个什么样，但我相信，世界这么大，总能找到个不需要所有人都把命给拼出去就能活下来的地方，当然……” 希罗看着安迪的眼睛：“如果你真的有需要，给我发个邮件，我肯定会……” “行了行了行了~”安迪笑着挥手打断希罗的话，“别说了别说了，你这g已经立得够多了，我怕你说完马上就得嗝屁，哈哈哈~” “轻松点儿，朋友，别这么严肃，”他拍了拍希罗的肩膀，道，“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平庸不是罪，这世界是应该给所有努力的人一条活路，你还别说，荒土上真有你说的那种地方。” “真，真的有！？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是说有么？怎么又不知道？” “额……怎么说呢，我梦到的。” “那，那里是什么样的？” “那里……”安迪想了想，“那里比白银城多三件东西。” “什么东西？” “公平，公平，还有公平。” 58 (??﹃??) 58(??﹃??) 这天晚上，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二点过。 杉山莉映正躺在沙发上，盖了一床薄被，挥动手指，应该是在看什么节目，休息了半天，她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安迪去洗了把脸，修了修指甲，坐在女孩身边。 她没有回头，语气虽然冷淡，却有几分柔和：“今天谢谢了，其实你不用……” 她转过头，看着安迪的眼睛：“往哪儿摸呢？” “往肉多的地方。”安迪说。 女孩木着脸，漠然道：“都站不起来了，还能怎么着？” “诶~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这可是天神之手呢！” 说完，他掀开被子，跳了进去…… 安迪： ?乛?乛? 杉山莉映： o(′^｀)o 然后： (′???)ノo(′^｀)o 接着杉山莉映： ?(?''?''?)?????? 过了五分钟： ?♀(?????)☆? 又过五分钟： !!!∑(?Д?ノ)ノノノ！！！！ 再过五分钟： 乂(?Д?三?Д?)乂(?Д?三?Д?)乂(?Д?三?Д?)乂！！！ 最后她：(ヾ????)…… 看着已经彻底放空的莉莉，安迪喘了一口气，老实说这可真是个体力活儿，如果不是自己技艺娴熟，恐怕…… 突然，莉莉又拽住了安迪的手： ?(o﹃o?) 安迪：“不会吧还要来？我手都麻了！” 杉山莉映：ヽ(>Д<)o?！！！ 半小时后…… 杉山莉映：Σ(°△°) 好吧，看来是魂飞魄散了，据说人在这个时候就是个木头人，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安迪略一思忖，觉得这算是个试探的机会。 “莉莉，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就是……” “莉莉？” “莉莉？？” “莉莉！？？？” 杉山莉映：Σ(°△°) 完犊子了，嗨过头了，她不知啥时候才能回魂。 算了，明天说也是一样。 安迪掀开被子，准备回房睡觉——这姑且算是个前世养成的坏习惯吧，他不喜欢与她人一同入眠，通常都是完事儿就走。 但就在他准备跳下沙发时，神游物外的莉莉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今晚留下。” 安迪笑了笑：“好。” 这一夜，莉莉依偎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做了一个梦。 天降甘霖，浸润了干涸的大地。 她从未睡得如此舒坦。 第二天一早，她才发现，原来真的全湿了。 湿得好。 很好！ ………… “麦片和牛奶？” “嗯。” “脱脂还是全脂？” “脱脂吧，我该减肥了。” “你这么苗头，减什么肥嘛。” “工作需要啊，利维坦那帮王八蛋只卖给我们小号的外骨骼。” “可我还是喜欢丰满一些的莉莉。” “哦？” 莉莉眼含笑意，她终于不再抗拒这个亲昵的称呼了，探过身子，从安迪手中拿过那瓶打开的全脂牛奶，仰起头，咕咚咕咚全部喝完——自始至终，眼睛没有离开过安迪的脸。 眼神中无半点儿淫邪。 尽管谁都没穿衣服。 “你喜欢我就喝，不过要是胖得穿不进衣服了，你得给我买新的。” “那要是我喜欢不穿衣服呢？” “你不介意我当然也不介意。”莉莉笑了笑，“你昨晚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此时是早上八点，再有一个小时，两人就该打卡上班了。 过去两人都是各自到公司露台自己解决早餐，即便是上辈子，同居时大多时候也是这样。 彼此在私密的地方共同进食，那感觉很奇怪。 “额……其实也没什么……” “没关系，你说吧，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安迪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两人对视了那么片刻。 他把信息板上的模型分享给了莉莉。 女孩看了许久，眉头紧锁又舒展，舒展又紧锁…… “这是个聚变炉。” “对，聚变炉。”安迪点头道。 核聚变的理论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成熟，每一年每一天，都会有人说：明年/明天，我们就能完成可控核聚变的完美落地。 但是明日复明日，两百年来，可控核聚变始终咫尺天涯。 前世到安迪死为止，人类依旧没有完成可控核聚变，他曾和老师探讨过这个问题。 老师说：“不飞向太阳，如何明白我们与太阳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在新时代开启时，三大公司都对可控核聚变抱有极大的期望，着实大力投入了许多资源，也解决了许多问题，可距离越近，似乎就越遥远。 那是太阳的力量，不达到100%的可控，哪怕只是差了小数点后亿万个0之后的1，也等于0。 聚变炉就是那个时期的产物。 当时的利维坦期望能以核裂变为参考，就像裂变炉一样制造聚变炉，甚至还由此搞出了艾斯利克合金这种变态的东西。 可下一个时代的能源，怎么可能还照着烧开水的那种古代思维去找寻，太阳的中心温度达2000万摄氏度，区区熔点2万度的艾斯利克合金算什么——更有甚者，当年还有某些沙雕说什么造个能把整个太阳包裹起来的炉子，叫什么‘戴森球’？ 太阳能发电板就太阳能发电板嘛，扯什么球不球的事情，你知道太阳有多大么？都能在物质上造出容纳太阳的炉子了，还需要太阳！？奇观癌是吧！？ ——额，这是老师的观点，不是我的。 总之，想从物质上提升材料的强度，使其能够承受太阳的力量，是几乎不可能的。 “聚变炉不是已经证实为伪科学了么？你造这个干什么？”莉莉问。 安迪笑了笑：“你再好好看看，这是聚变炉么？” 莉莉皱着眉又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 “没有炉心，所以……这只是个容器，并不是炉子。” “对。” “那你要拿它装什……” 莉莉突然顿住了，因为安迪从桌下把那块艾斯利克合金拿了上来。 她双手捧着合金，在手里掂了又掂，不时会抬起头看一眼安迪，看了一眼又一眼，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 “这是拿来做炉子内壁的，你……”安迪说，“可以吗？” “我可以。”莉莉郑重点头。 “会给你带来麻烦么？”安迪认真问。 莉莉笑了笑：“你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公司鼓励我们在工作之余进行科研，除了设备需要登记以外，研究资料可自行把握，我不主动说，谁都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要？” “你多久能做好？” “赶时间的话48小时。” “不用那么急，一周内给我就行。” 59 素心(二) 59素心（二） 自从藤壶帮的成员坐上吧台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恐怕要出什么事情了，这是藤壶帮的酒吧，若无事情发生，帮派成员不会带着武器进来，影响营业。 酒吧里的人渐渐少了，终于在差不多半小时后，只剩下了坐在最中央的一桌人。 确切说，是两个人。 一个老女人，一个小女孩。 桌上有一盘豌豆浓汤，几块水果面包——食物旁放着一个狭长的黑色箱子，有一米五长，两头都已经超出了桌子边缘。 女人一手拿着面包，另一手握着勺子，咀嚼之间，不时会舀出一口汤送进嘴中。 她认真专注的吃着东西，挺拔的坐姿像是位军人，可握勺的那只手，却微微翘着那么一点点兰花指，没有丝毫做作扭捏，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优雅。 而在她对面，蒙着双眼的女孩静静的坐着，因为你并不知道她的视线在哪里，所以看上去有点儿呆，像个木头人。 更奇怪的是，她没有食物。 那个女人只点了自己的那一份，这有些不合常理，作为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小朋友，和一个成年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成年人在吃饭，不管小朋友饿不饿，你总得给她点点儿东西吧，至少得有个蛋糕或是冰淇淋之类的甜点吧？ ——这里是白银城外的藤壶镇。 确切说，是藤壶镇中的线下黑市，一个小时前，女人来这里取一件托运的东西，对，就是桌上的那个箱子。 拿了箱子，她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就在这里，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 头顶的排风扇呼呼的转着。 酒吧的老板和工作者都已经钻进了厨房里，藤壶帮的人拉上窗帘，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几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关上门，屋里的帮派成员都凑了上来，围在两个女人身边，这下，他们无路可逃了。 领头一个男人穿过人群，走到桌前坐下： “你好，我是中村。” 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眯眼一笑： “您好，我是谷幽。” 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这让中村有了种不舒服的感觉，她好像……好像是故意的，故意等着自己陷入包围。 中村打了个响指，朝着厨房门口的帮派成员招招手，不多时，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烤乳猪端了上来，这在藤壶镇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即便是他这个藤壶帮老大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到。 “这是送给两位的。” 谷幽抬起头来，礼貌的笑了笑：“谢谢，我吃素。” “那小朋友吃吧。”中村保持着礼貌的克制，把刀叉递给另一侧的小女孩，“这是你的孩子？” “不，她是我妹妹。” 中村愣了愣，妹妹？你们俩一个老得都快死了，另一个都还没发育，妹妹？ 他的心中有些恼怒，感觉像是被耍了，也就不再顾及什么礼节，直入正题道： “这位谷小姐……” “谢谢您，中村先生，但我今年八十一了，您还是别称呼我为小姐的好。” 谷幽再次礼貌的打断他的话，这让中村心头火愈盛，啪的一拍桌子，沉着声： “少废话！老婊子！我们之间的交易有问题！” 谷幽把最后一块面包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抽出纸巾擦擦嘴，缓慢咽下之后，把所有的餐盘食具收纳摆好——甚至连擦嘴的纸都叠得方方正正放进餐盘。 “我可以加钱。”她微笑道。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欺骗了我，老婊子！” “年轻人，要有礼貌。”谷幽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黑市是存在于公司与荒土之间的灰色地带，它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被公司监测，而除此之外，它根本不安全。 公司才是最讲信用的，荒土上的这些烂人根本毫无信义可言，黑吃黑是常事，更有甚者，发现你的交易中存在损害公司的行为，干脆就把你卖给公司。 谷幽要运的东西里存在大量放射性物质，通常情况下根本无法通过白银城周边的重重边防检查，必须得借助本地黑市的渠道才能运到靠近白银城的地方。 而这恰恰也是问题所在。 放射性很容易检测，放射性物质通常价值不菲，如果掌控着本地黑市的帮派太过贪心，以此要挟…… “把箱子打开！我们得确认这东西不会损害白银城！” “您放心，中村先生，它绝对和白银城无关。” “那就把它打开！！！” 谷幽笑了笑：“如果打开之后，它的确如我所说，和白银城无关呢？” 中村也笑了：“那你就得分我们一杯羹。” “好的，我明白了，”谷幽叹了口气，有些哀伤的看着中村，“但我还是那句话，中村先生，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加钱……” 人群中有了按捺不住的嘲笑声。 这个老婆子以为她是谁？ 加钱？ 这种傻逼是怎么活到这把岁数的？ 中村笑得前仰后合，他抽出那把炮口粗的枪，抵着谷幽的脑门： “我！让！你！把！它！打！开！” 这时，桌子对面一直蒙着双眼的女孩开口道： “我可以吃饭了么？姐姐。” 谷幽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女孩解开了一直缠在眼睛上的胶带。 中村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一直蒙着眼睛，因为她没有眼睛——那个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长着一张布满尖牙的大嘴。 血盆大口张开，中村突然发现，自己的枪掉在了桌上，确切说，是握枪的那只手没了。 然后痛感自断臂处传遍全身。 他的皮肤脱落，血肉消融，骨头崩解……滚滚红流注入女孩脸上的那张大嘴里。 惨叫只响起了一瞬，女孩眨眼间便炼化了他的肉体。 灰飞烟灭，甚至没有任何残骸，一切都化作纯粹的红能量被女孩吞噬。 惊恐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有人举枪向桌上的两人开火，子弹飞不出枪口就被溶解，还有人冲向窗子与门口，却发现这里不知从何开始已经变成了牢笼，无论如何用力都打不开。 女孩伸出手，对着那些疯狂逃窜的人影凌空虚握。 噗—— 酒吧里，下起了血雨。 十来分钟后，谷幽用洁白的纸巾擦去女孩嘴边的血迹，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小光头： “吃饱了吗？77。” “还没有，姐姐。” 她指了指窗外宁静祥和的小镇： “我可以吃吗？” “不可以伤害无辜的人。”谷幽认真道。 “那……”77摸着自己干瘪的小肚子，“好吧……我听你的话，姐姐。” 这时，厨房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踩到了什么，两人抬头一看，厨房门的玻璃窗后，有几张惊恐的脸。 哦，是藤壶帮清场时被赶进厨房里的酒吧工作者啊。 77指着他们：“那些可以吃吗？” 谷幽的眼神中有几分哀伤。 “去吧。” ………… 藤壶镇外的一个小山坡上。 两层白色洋馆。 这是白银城执行长休伊的别墅，公司中的高层大多都会在城市之外置办自己的地产。 这座洋馆修于十一年前，有最好的安保措施，不过休伊似乎不常来这里。 “她睡着了？” 汉森看着那个坐在温泉里的背影，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内心，让双手的颤抖平息下来。 “她，她睡了。” 走到女人身后，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红酒与杯子： “喝一杯？” 女人转头，眯眼笑道：“好。” 玻璃杯相碰时发出叮当的脆响，杯中猩红的酒浆荡漾，在朦胧的蒸汽与月色中反射出醉人的光泽。 汉森仰头一饮而尽，女人却只是浅抿了一小口，她放下杯子，说道： “我没想到你竟然没走，不是说要去珍珠岛么？” “我在等你，”汉森从脖子里拉出一枚碎裂的水晶吊坠，“本来轨道电梯被炸的那晚我就要走的，但传送枢纽碎裂了，我知道你来了。” “其实不用的，”女人说，“你安全了我才放心，休伊怎么样？能脱身吗？” “可能会被外调到荒土的独立部门，但是没关系，她走之前会抹掉所有痕迹。” “那就好。” “我……”汉森张口，却欲言又止，他忐忑了那么几分钟，终于鼓起勇气，“我寄给你的美容仪，你没有用么？” “呵呵呵呵~”女人笑了笑，侧过身，揪起肩膀上松弛的皮肤，“很丑是么？” “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谢你，汉森，但是……我不喜欢我以前的样子。” “以前不好么？” “以前他们都说我是祸水，好么？” “那，那都是借口！他们妒忌你，所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推到你头上……” “哈哈哈哈哈！~” 谷幽哈哈大笑起来：“好了，都是陈年往事了，我就记得那时候，你流着两个大鼻涕天天跟我屁股后面转悠，那会儿你几岁来着？6岁，对，就是6岁。” 她重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的温柔也冷了下来。 “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你说。” “其实……我复制了你的所有实验。” 谷幽在温泉中站了起来，温热的水流顺着银色的长发滴落，朦胧的蒸汽中，身姿依旧，仿佛有股青春的味道。 但是随着她跨出温泉……汉森立马转过了头。 “没关系，汉森，我都八十一岁了。” “不，你小时候教过我的，要讲礼貌，不该看的不看。” “医生蒙上眼睛，还如何动手术？”她躺在汉森身边，说，“东西在我肚子里。” ………… “确认不打麻药？” “我得保持清醒。” “那你忍着点。” 汉森终究还是没有看，他用几块毛巾盖住了谷幽的身体，只露出了需要动刀的小腹部分。 握着锋利的刀，在已经没有弹性的肚子上割开一个口，自始至终，女人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他，刀刺入血肉，她的眼角有些疼痛的扯动…… 其实没有多复杂。 剖开腹部的一瞬，汉森就已经看见了，然后他所有的表情都冻结，不管是怜惜也好不忍也罢，又或者是那些隐晦的惊喜与期盼……全都消失无踪。 谷幽摘除了自己的子宫，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呈环形排列的……球形肉瘤。 啪嗒—— 手术刀滑落在地，鲜红的血液顺着温热的泉水流淌。 “你，你杀了她们，摘下她们的内丹！？” “是的。” “可她们全是你的克隆体啊！” “所以不会有排异反应。” “你，你，你……”汉森豁然站起，颤巍巍的指着地上的女人，“你，你！——” 心中仿佛又什么东西破灭了，他连退几步，终于咆哮出声： “你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谷幽没有回话，她看着汉森怒火喷薄的眼睛，就那么平淡的看着…… 良久，她的嘴角浮现一抹哀伤的轻笑，掀开身上所有毛巾，坐直身体，咬牙拭去额头上的冷汗，摸了摸腹部的切口，血肉的蠕动中，切口缓缓愈合。 她低着头道：“缺陷还是很大，我无法通过她们的内丹自己转化精元，炁一旦用光，内丹就会衰竭，如果你能告诉我……77为什么能炼化他人的精元，我就能……” “你也想杀了77取她的内丹吗！？哈，哈哈哈，我明白了，你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她，对吧！？” “不……” “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每天与我通信，就是为了了解我的实验细节然后还原它们，让我用你的细胞制造克隆体也是，都是为了窃取我的研究成果，是不是！？” “不……” 汉森的面目狰狞：“我绝对不会把她交给你的！绝不！！！你，你这个妖女！蛇蝎妖女！！！她是我的！我的！！！！” 一通歇斯底里的咆哮后，场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为何，汉森越是怒号，却又越是后退，当他发泄完毕，按着自己起伏的胸膛，这才察觉……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退到了离谷幽十几米远的地方。 荒唐与惊悚感涌上心头，我，我是怎么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谷，谷幽，对不起，我不是那个……” 他想要走上前去，弥漫的蒸汽中传来了女人冰冷的声音： “不要过来。” “对不起，谷幽，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想过怀疑……” “不，汉森，你才是最像赫曼的人，你和他都是最疯狂的科研工作者，所以我从不怀疑你能找到真正的修真之路，但是……你也像他那样敏感多疑，你们除了自己谁都信不过，你们都能做出最好的东西，可一旦真的做出来了……” 一片白蒙蒙中，女人强撑着站直身体，拉过一旁的衣服穿上。 “汉森，我这次是为你来的，黑枭号行动灵能教派会接受利维坦的雇佣，还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你，他们要以黑枭号行动为掩护，来白银城寻找你的下落，不管你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除了我和休伊之外的谁——他出卖了你。” 60 开始与结束 60开始与结束 赛博空间，固有副本：林中小屋125462房间。 安迪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把自己的触手放进门上的‘钥匙孔’，也不知道当年脑子是这么想的，触手怪这种虚拟形象探洞技能简直弱爆了…… 今天是2078年1月4日，距离出院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昨天下午，他去了趟藤壶镇，按照时间推算，磁神经突触应该到了。 但是很奇怪，昨天在藤壶镇逗留了两个小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藤壶帮的人，作为公司员工，他不方便在那种地方停留太久，是以便拜托希罗帮自己跑一趟。 当然，这不是什么麻烦的活儿，就是跑跑腿罢了。 打开房门，安迪一眼就看到了希罗和他手里拿个黑色手提箱，也就是说东西拿到了，不过……他的脸色貌似不太好。 “出问题了吗？” 希罗板着一张机械脸——哦，他的虚拟形象本来就是机器人。 “今早如果我晚去半个小时，你这东西就落进缉私局手里了。” 安迪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藤壶帮出事了，帮派里的骨干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你知道的，这种控制着黑市的帮派和海德拉的许多部门都有关系，藤壶帮一没，为了黑市的控制权，整个镇子都打起来了，今早缉私局出动了机动小组，我刚好比他们早到半小时。” 缉私局一去，黑市当然还会继续存在，不过难免扫荡一番，大部分的钱与货都会被他们刮走。 “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估计是某个不得了的家伙把他们全灭了。” “灵能武士？”安迪问。 如果是‘人间蒸发’，那么灵能武士的光剑是最容易做到的，况且，根据线报，如今白银城附近仍旧有一些灵能武士在游荡——在海德拉和灵能教派正式和谈前，都会是这样的局面。 “不好说，我感觉不像，线下黑市所在的那个酒吧我去看过了，干净得有些过分。” 好吧，既然东西没事，那就没事了，毕竟这就是黑市最大的优点，东西一到手，就啥痕迹都没了。 “另外还有件事。”希罗说，“你告诉我这箱子是从珍珠岛来的，但我感觉不像。” “不像？” “负责这个箱子的中间人也消失了，箱子是从他家里找到的，这违反了黑市的交易原则，作为收货地的中间人，他能接触的东西应该只有钱和买家，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是发货地的中间人。” ---------- 旧时代有句俗语，叫做‘好事成双’。 这天中午，安迪正在露台上吃午餐，莉莉突然坐到了他身边，用手从盘子里捞了块鱼片放进嘴里，然后把一个包裹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包放在了桌上。 安迪一愣，然后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 他伸手向油纸包，却又被莉莉摁住了。 “别在这里打开，”她把吃得满嘴油的小嘴凑到安迪耳边，“你给我的材料里其实还缺几样，不过我那儿有，都给你补完了，数据没有上传冥河，后台的日志也全都删除了，你放心用就是。” 安迪搂住她的腰：“辛苦了，这才三天不到，我都没想到你会这么快。” “诶~说什么呢，我可不快，”莉莉打掉在自己腰上乱爬的手，“你的活儿我肯定得加班加点干啊。” “但这样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莉莉笑了笑：“新执行长后天就会到，听人事部说他特地要了你的详细档案，我们主管已经三天没给我派过新活儿了——好了，我下午还有两个新人要带。” 她舔了舔嘴唇：“今晚……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 安迪：小鸡啄米.gif ………… 安迪摸着油纸包，依稀能感觉到里面是个拳头大小的正四方体， 所有东西，都齐了。 很奇怪，人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就会患得患失心乱如麻。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请假直奔工厂区的工作室，但是急不得，至少……熬到今天下班吧？ “感觉好久不见了，安迪专员。”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又一个人影坐了下来。 安迪的脸色一沉。 是福斯探员。 一开始不理会福斯探员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完成炼炁才是第一位的，不宜节外生枝，再者联合调查组本来就是名存实亡了，安保部那边都放手了，他还忙个什么？ 结果这两天他一直在给安迪发消息。 即便是个刚进特勤部的新人也能闻到那股不对劲的味道。 “我还不是专员，就是个助理，福斯探员。” “马上就是了，”福斯笑着道，“我可听说了，人事部已经在准备你的考核，你知道特勤部员工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由人事部考核么？——你要升5级了，安迪专员。” “那也得通过考核之后。”安迪礼貌应对，尽可能和福斯保持距离。 “安迪专员，我就开门见山了，”福斯认真道，“我需要调阅萝拉助理的环区数据。” “这我可帮不上忙，福斯探员，环区数据只有我们主管才能调取，您知道的，伍德主管都死了半个月了……” “安迪专员，”福斯再次加重了语气，“我需要调阅萝拉助理的环区数据。” 气氛一下子变得萧瑟了起来。 严格来说，这对安保部不算什么秘密，伍德主管死后，特勤部还能正常运转，特别是灵能武士袭击环区那晚，能及时作出反应，那意味着环区监控仍旧在运转中，特勤部中有人还掌握着权限，安保部真要查，肯定查得出来。 但你要把它挑明了，特别是福斯这种小角色，说出这种话，几乎可以等同于背叛公司。 安迪只要把此时此刻的聊天记录交给艾娃副主管，特勤部马上可以对他进行问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福斯探员。” 福斯挥挥手，把信息板分享给安迪： “这是安保部之前筛查的数据，我们的确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萝拉助理的婚姻信息……方向错了，结婚并不一定是男人和女人，也有可能是女人和女人。” “我再次筛查了萝拉助理进入公司时的人际关系，你还记得她当时在哪个部门么？——前台接待处，那里大多数员工都是女性，而其中……” 信息板上传来了大量资料，安迪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便站起身来： “抱歉，福斯探员，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 回到特勤部不到十分钟，艾娃副主管就找上了安迪。 她把安迪叫到了一个独立会议室，开启行动模式，问道： “中午在50层露台，福斯跟你说了什么？” 安迪一愣，然后便明白了过来，这就是公司，一旦被列为重点监控对象，你无处可逃。 安迪确信自己不是那个被监测的人，那么……便是福斯探员了。 作为特勤部员工，安迪很清楚这种时候该如何回答——你一个字都不能说错，一句慌都不能撒。 “他向我索要换取监控权限，用来调查休伊执行长。” “具体说说。” “我不知道，我没有和他继续聊。” 安迪把中午的聊天记录和这两天的邮件列表分享给了艾娃，和聪明人交流，特别是特勤部的这些聪明人交流，往往不用解释太多，他指着画面中福斯发过来的那几页资料： “他跟我说，要调阅萝拉助理的环区数据，但是这些资料，全部和休伊执行长相关……” 安迪看着艾娃，认真道：“艾娃副主管，看到这里我就把所有文件都退回给了他，一句话都没问。” “你回来之后，为什么不立即向我报告？” “因为……”安迪又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啪的往沙发上一坐，苦着一张脸，作‘瑟瑟发抖’状，“艾娃副主管，我真的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办啊，我还正在考虑要不要跟您汇报呢，您就直接来找我了……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艾娃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她把信息板分享给安迪：“这个人，前两天也找过我，也是关于环区监控数据的事情，也是以萝拉助理的名义，然后……” “这是我们一周前掌握的情报。” 信息板上弹出几段视频，福斯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这几个人是从利维坦来的铜矿商人，我们当时就怀疑，福斯探员和利维坦有关系，直到刚才他向你索要环区监控权限，那就可以确定了。” 安迪心中恍然大悟，但他仍旧要装作自己没听明白： “为什么现在就可以确定了？我们掌握证据了？” 艾娃笑了笑：“安迪，如果你发现休伊执行长存在一些不利于公司的行为，你会怎么办？自己查还是向上级报告？” 当然是装作不知道啊！ “向您报告，艾娃副主管。” “很好，”艾娃点点头，“假设你是利维坦的间谍，现在你发现白银城最高执行长有问题，你会怎么办？” “嗯……”安迪想了想，“自己悄悄查，如果这与我的任务无关，我甚至可以装作不知道。” “对，就是这样，无论福斯探员是谁，他都完全没有理由一直咬着休伊执行长不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真的是利维坦的间谍，而且他现在从休伊执行长身上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即便做出反常举动引起我们的注意，也一定要把那东西搞清楚。” 很简单，特勤部盯上了福斯，福斯盯上了休伊，结果就是，特勤部现在既盯上了福斯也盯上了休伊。 这倒是和安迪前世所知一样，休伊是完蛋了的，过两天就人间蒸发，估计是被公司人道销毁了。 而安保部那边，事后也的确查出了内鬼。 问题是……我麻烦了啊！ 我就打了个不成功的炮，现在惹上一身骚！ 这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因为…… 安迪演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弱弱问：“那，艾娃副主管，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安迪。” 艾娃认真道：“我这里会注意休伊执行长，而你，安迪，你得稳住福斯，最好能搞清楚他到底在查休伊什么，等到后天，新任执行长到了，我和你，当面向他汇报，明白？” “明白了，要不这样吧，艾娃副主管，今明两天，我请个假，找机会去探探福斯？” 艾娃点头：“好，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安迪心中冷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因为我才不去找他。 我有别的事。 ----------- ps：今儿早上起床，发现又有了点打赏，面无表情翻了翻，哎呀无所谓的，额……等等？1、2、3、4……为什么有5个零？ 感谢‘洼雾猫’的萌主……秋梨膏！！！这两天本来就更新不给力欠了好多更新了，容我先欠着好么？ 另外上一章末尾的确写嗨了，汉森写得有点拉胯，人设小崩，感谢‘语朝夕’、‘云笈居士’等6位还是7位小伙伴的捉虫，这种捉虫很有意义，我已经把后半章重写了（因为替换章节之后章说没了，所以我也没法把每个人的id都复述出来了，总之很感谢）。 吃饭去了，今晚应该还会有个大章。 61 暗夜炬火 61暗夜炬火 走出迷梦站大门的一刻，安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点上一支烟，把辛辣的烟雾和刺骨的寒风一同吸进气管，屏住呼吸，任其在肺腔中蔓延缭绕……然后缓缓吐出一团抽象图画，在0度的室外空气中，那幅图画是如此的张牙舞爪。 “嘿！大哥！那位大哥！要试试这个吗！？” 朝他喊话的是个半大孩子，看起来就和前几天的那俩孩子差不多大，脖子上挂了一大串五颜六色的玻璃管子，跑起来叮当作响。 “大哥！公司的最新产品，只要5通用点，200口，50种味道，3%到10%都有！” 香烟中主要的成瘾物质是尼古丁，只要做出近似于真烟成分的尼古丁溶液，将其蒸发雾化……这便是电子烟。 原理上来说，电子烟和真烟没有区别，甚至还要稍微‘健康’一点点，但是……安迪抽的不是尼古丁，而是焦油与一氧化碳。 “不需……”安迪看着那张脏兮兮的脸，脸上充满期冀的眼睛，冻得通红的鼻子……又看了看街对面，那两个一直注视着他的人，终究还是没有把那个‘要’字说出口。 监督帮派里的新人去坑蒙拐骗，貌似我和希罗也干过这种事——再往前一些，我和希罗也是那个衣不蔽体在凌冽寒风中卖烟的小屁孩儿。 “草莓味，8%。” “谢谢，谢谢，谢谢大哥！”他连连点头，恭敬的递过一支红色的玻璃管，然后很鬼的左右看了一眼，凑过脑袋，压低声音： “我这儿还有x汁味的，就是价格要贵上一些……” x汁？小朋友，你才多大啊，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么？ 哦，是了，这年头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体子弱长得乖，有一天三手帮的人要扒我裤子，是希罗剁下了他们的狗头…… “滚。”安迪说。 老实说他不想这么酷，可你要不酷就得死。 你信不信这小鬼只要发现你好欺负有油水，转头就叫上对面那俩杂碎放你冷枪？ “行！行！行！大哥你别生气，我这就滚，我二维码在雾化杆背面，您要喜欢就给我发消息，工厂区内包邮！” 小家伙吐了吐舌头，猫着腰，抱着一怀的不明液体，叮当叮当的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去了。 开口大哥闭口小姐姐，眼珠子往左转是要盘么往右转是加个好友吧。 安迪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笑了笑。 挺好的小家伙，至少比前几天那俩白痴强，像他这样不知廉耻的人至少能在白银城勉强生存下去，要是再混得好一些就能往城中心走走，那里的基础设施更加完善，即便是室外也有供暖。 ——白银城位于中温带，这里的冬天可不暖和，今年格外冷。 凛冬将至了。 荒土上这会儿已经为了桶汽油火并了吧？ 可惜了，来年公司又得大规模造人。 真是浪费资源。 日渐西斜，在最后一缕阳光隐没于大海的尽头时，安迪终于‘悠闲’的逛到河道排污口。 在钻进那个黑洞洞的入口的一瞬…… 无光的黑暗就像是一粒火星，坠入他的心中，欲望砰的升腾而起，压抑了一整天的矜持与虚伪瞬间就垮掉了，双脚不受控制的跑了起来。 路途可不近，得有三公里多，毫不停歇一口气狂奔，即便是三级自然体强化也有些吃不消——因为漆黑一片，他这一路上好几次差点儿摔进沟里。 可是每一次，身体都能自主行动起来，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我必不可能在这里滑稽的摔得一身污秽。 哈—— 站在门口，不住的喘息，待到心中翻涌的血气平复下来，他伸手向门……又停住了。 等等……想想，再好好想想，我有没有忘记什么，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地方还存在错漏。 程序？材料？公司？ 没有了。 的确没有了。 心中一再确认。 不，不不不……还是有的。 太强烈了。 内心的焦躁与渴望太强烈了，老师说过人都是有欲望的，有欲望就会有诸般罪孽与烦恼，而我们所求的真实，是用思想驾驭欲望，灵与肉合，做‘我’的主人。 平心，静气。 你得明白，无论如何，太阳照常升起。 睁眼，推门。 啪~ 崭新的氙气灯管放射出蓝白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 看着屋里熟悉而又陌生的陈设，他又想起片刻前自己在门口的踌躇不前。 有些荒唐。 ………… 神经网络与遗传算法是目前ai的主要方向之一。 ai最大的问题在于，无论它们多聪明，无论它们可以伪装得多么像是拥有智慧，可它们终究还是没有灵魂的。 无法洞悉‘灵魂’的奥秘，就永远无法制造完美ai，所以人类使用了一种最笨的办法——依样画葫芦。 我不知道怎么制造灵魂，那就按照人类大脑的构造一比一还原出一个‘机械大脑’。 神经网络，就是模拟生物神经元、细胞、触点的网络特征，进行分布式并行信息处理的算法数学模型，只要把它造得足够复杂，那么从物理上来说，它就是一个‘大脑’。 精神是什么？ 精神就是发生在大脑里的微电反应，神经信号就是电信号，所以只要造出足够复杂的人工大脑，再给它通上电，那我们就得到了一个智慧生命，对吗？ 并不对。 羲和科技早就做过这种事了，没用——这不是信息技术，这是生物技术。 不过神经网络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前置科技，未来的‘智械’便需要电信号的神经网络，而光型号的神经网络，则可用于‘元’的传导，或者说……输送蓝能量。 安迪先是拿出了希罗从羲和那里买来的神经光缆，它装在一个真空容器中，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卷透明的光缆。 原理上它的确是光缆，制作工艺并不复杂。 麻烦的地方是‘技术’，单个或是一小片的神经网络很简单，就是布个线那么简单，可真要搭建一个完整的，能够正常运转的神经网络……那是个超级工程，一个人是做不了的。 上一世老师已经把这部分搞定了——这就是那一万三千种手术方案。 取出那卷光缆，放进多功能手术台的机械臂，然后从另一侧把希罗今早带回的箱子拿上手术台。 四四方方的黑色手提箱，打开之后，是个恒温仪器，仪器中有个拇指大小的小瓶子，瓶子里装满了淡绿色的溶液，溶液中，有一粒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毛孔大小的白色‘肉团’。 这便是生物磁神经突触了。 虽然也是‘神经’，但这种‘磁神经’和羲和的‘光神经’完全不同。 神经的作用，是传递神经冲动，全身上下所有地方，本质上都由神经控制。 神经虽然具有一丁点儿‘能量’，但它并不是身体中能量传导的介质，身体中的能量是由血液、肌肉、骨骼……等等等等传递的。 简单说就是：神经网络产生意识，意识产生冲动，冲动经由下一级的神经脉络传递到全身各组织，各组织接到‘命令’，发生化学反应，自己动起来，各组织动起来的同时产生并传递能量，人就活了。 没有意识，肉体接收不到命令，你就是块死肉。 没有肉体，意识给谁下命令？ 修真所说的炼化精元炼化精元，实际上二者不独立，分开之后没有任何意义。 精是肉体能量，获得肉体能量有很多方法，最简单的莫过于像魔修那样直接吃人，彻彻底底炼个干净。 可肉体实际上是精神的一部分，没有肉体——这个肉体是什么都行，能量也好物质也罢，碳基血肉和钢铁机械都可以，没有肉体，精神无处依存，变得毫无意义。 而精神也会决定肉体，很简单，鱼在上岸的时候没有脚，你猜两栖动物的脚是偶然长出来的还是它自己‘想办法’长出来的？ 直接吃会把他人的灵魂也吃掉一部分，这在未来会入魔的。 所以，想要获得红能量，最正的办法，仍旧是‘锻炼’，灵能武士就是这条路子，他们每天吃那么多饭做那么大量的运动，早就超过了肉体生存的需要。 生物磁神经突触，是用于高级改造人身上的东西。 它会在神经上接上额外的‘端口’，一来，这样会让人对肉体的控制更加敏感灵活，就比如你的舌头一定比手指灵活一样。 二来，额外的神经，会有另外的作用，为什么舌头的神经比手指多？ 因为舌头有额外的功能：‘味觉’。 在全身植入生物磁神经突触后，大脑便可以向全身各组织下达额外的命令，比如说：‘你已经是个成熟的肉体了，要学会自己修炼’。 然后全身各组织一天24小时不休息自己锻炼自己，产生额外的红能量。 ‘脑子老大，我这都堆满了能休息了吗！？’ ‘休息什么休息，起来干活！看到中间那个铁盒子了吗？堆满了就往那里面搬！’ 把装着上千亿个生物磁神经突触的瓶子放进多功能手术台，最后…… 安迪打开了莉莉给的油纸包。 拳头大小的正方体铁盒子，整体铁灰色，表皮是磁性材料，可与全身上下的磁神经突触建立链接，吸收红能量，上端有一排极细密的光缆接口，大脑神经网络中的电信号会通过后颈的脑机终端转换为光信号，光信号输入这里，再次转换为蓝能量。 无论羲和的光神经还是海德拉的生物磁神经突触，都是了不起的技术，但在这个铁盒子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是老师毕生的心血。 把丹田放到机械臂上，将所有需要的材料都放进手术台的储藏仓，安迪站起身，又扫视了一眼周遭的一切。 人在即将抵达终点时，总是患得患失。 可真摸到了终点线，又会重新平静下来。 因为我已经做完了我所要做的一切，结局已现，尽人事听天命么？ 不，是因为无论如何，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脱掉衣服，躺上手术台，看着刺眼的手术灯，他下达了最后两条指令。 ‘全身麻醉’ ‘开始手术’ ………… 炼炁、筑基、结丹…… 修真者，确切说，是‘丹修’，在完成筑基之前，都还是肉体凡胎的凡人。 换而言之，即便今天的手术很成功，安迪最多也就算是大号的灵能武士——其实是小号，借助外力强行打破生命的壁垒，意味着你的根基肯定没有那些一步步熬出来的灵能武士强，他们可是真正的变态，如果不是血肉之躯桎梏了他们无法储存灵能，这帮家伙怕是真的能肉身成圣。 老师推算，丹修在抵达炼炁顶峰，炁海充盈时，大约等于一个六脉武士，这还是不能持久只能用尽全力强行硬拼的前提下。 麻醉针打过，安迪彻底陷入了沉睡。 这年头因为生物技术的飞跃，通常的手术只需要屏蔽痛觉神经就行了，全麻，那可是一等一的大手术。 八只机械臂一同飞舞，花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的工夫，把安迪全身的皮都剥了下来。 一根根比头发还细的光神经连接在后颈的脑机终端上。 这里本来就是连接了大脑神经网的地方，加一排接口就行了。 这是最简单的一步，大约半小时就搞定了。 然后便是最难也最麻烦的一步。 淡绿色的瓶子打开，一只机械臂往瓶子里注入了一道细不可见的银丝。 那是纳米机器人。 成千上万的纳米机器人攀附在那个白色的小米粒上，它们每人都会从中取下至少50个生物磁神经突触。 然后机械臂把携带了生物磁神经突触的机器人吸进注射器。 手术台被磁力悬浮起来，保持静止。 就这么静止了足足两个小时。 在全身神经网上加上上亿个神经突触，这是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工程。 海德拉已经能够做出纳米级别的机器人，但还无法做出纳米级别的智能机器人。 这也就意味着，想要靠它们完成超微观的精确手术，只能靠数学。 获得手术者最详尽的身体数据。 整个手术台都保持近乎绝对的静止。 计算地球自转、磁场偏斜、手术者心跳、脉搏、呼吸、血液流动所引起的身体内环境变化。 等待足够的时间，捕捉足够的样本，建立足够庞大细致的数学模型。 宇宙是有规律的，只要你足够聪明，足够耐心，足够坚定，愿意耗费足够的生命去追寻那个千亿万亿千万亿分之一的定式。 两小时后，电脑完成了整个模型的搭建，计算出了最精确，失败概率最低的手术方案。 八只机械臂像打桩机一样在安迪身体上戳刺起来。 每一刺都绝对精确稳定，每一刺都会有数以千万计的纳米机器人顺着计划中的路线奔赴它们要改造的神经。 短短三分钟后，电脑屏幕上显示了一排数字： ‘改造神经突触：94163258415/94163258415’ ‘改造率：100%’ 很成功，宛如神迹的成功，整整940亿神经突触，一次失误都没有的概率，比连中十年大乐透的概率还要小。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项了。 打开胸腔，剖开小腹，从第一节颈椎到最后一节尾椎，镀上一层薄而坚硬的钛合金。 这是安迪所需要进行的唯一一项义体改造：脊骨改造。 把丹田安装在第三节腰椎上。 将光神经连接在上端的接口，然后启动丹田，加载炼炁程式。 电脑屏幕中，红色蓝色的光点出现了。 ………… 脑袋又晕又疼。 像是被人用棍子插进脑浆搅动。 迷迷糊糊间，安迪听到有人在低语，在叫他的名字。 “安迪，安迪，安迪……” 啊，真温柔呢，像妈妈一样。 是老师的声音。 然后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老师……已经死了啊。 真让人心碎，我记得她说过，如果……如果她没有生在这个时代，这个疯狂的时代，她肯定不会成为现在的她…… 不是科研工作者，不是荒土武装分子，不是通缉犯，不是杀手，不是骗子…… 她说她要做什么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她说…… 她要去做女团，做大明星！ 明星，那还真是为她而生的职业呢。 让我想想，她要是露个大腿在霓虹灯下唱歌跳舞是个什么样子？ 安迪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然后梦醒了。 眼前没有搔首弄姿的绝代佳人，只有亮得刺眼的手术灯。 摸摸自己的肚子，有血迹，但无切口，有痛感，但无伤痕。 那么，现在应该是凌晨。 现代生物科技，不动到骨头的手术，三五个小时内就能愈合。 闭上眼，深吸两口气，然后撑起身体。 咕咚—— 翻下手术台。 拍拍自己的脸，竭力克服麻药后的眩晕感，伸长手，将电脑屏幕扳向自己。 2078年01月05日 04点37分 炼炁模型中，那个位于第三节腰椎的黑色容器里，出现了金色的光点。 来不及喜悦。 闭上眼，按照前世的经验，意识沉入小腹。 灵能，或者说炁，就像一个器官，一旦它长出来了，你就能感觉到。 约莫十几秒，他猛然睁开了眼，连滚带爬的冲向屋角，捡起地上被烧得焦黑的小圆棍，转身，冲向门口。 ………… 漆黑恶臭的下水道。 三步一扭，五步一摔的人影。 他像是一头脱笼的猛兽，又像是刚刚降生的婴儿。 一路摸爬滚打，跌跌撞撞的冲向黑暗尽头依稀的光亮。 终于，在不知摔了多少次后，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远处，是纸醉金迷的城市，近处，工厂浓烟滚滚。 跳进满是废水的河里，刺骨的寒意让昏沉的大脑越加清醒。 爬上岸，甩掉污浊的外衣，将手中的圆棍高高举起，拧动一端，然后，他停住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 2078.01.05 丁酉年，癸丑月，壬子日。 小寒。 冬风肃杀。 缓缓抽出剑柄，缺月之下，亮起了太阳的光芒。 他看着那柄无坚不摧的光剑，眼中倒映的却是一把火炬，一把暗夜中的火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肆意而张扬，眼角却有些酸涩，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自脸颊滑下，不，不是因为激动。 而是遗憾与惋惜，他想起了老师曾说过的一些句话： 「这个世界需要一种力量，一种……绝对的暴力！」 「我在寻找那种力量，也许我永远找不到，也许我会倒在路上，但太阳照常升起，而那种力量，只要还有人在追寻，只要有人还在相信，它就依然存在。」 「总有人，会找到它。」 ---------- ps：本章颇费心力，还需要精修，奈何没存稿，先这样发出来吧，沉淀两天再修。 62 发呆使我变强! 62发呆使我变强！ 回到地下工作间，安迪再次拔出了光剑。 炽白的光芒让整个屋子都亮了许多。 光剑的标准长度是一米，其中柄长30公分，剑鞘70，至于剑刃——剑刃的长度并不等于剑鞘的长度。 剑刃是无形的，有多长得看你的灵能约束能力。 通常来说，以一米八的身高为标准，剑刃通常不过超过一米二，过长就会失去近身武器的灵敏性，而且很危险，这东西没有形体，如果不熟练，会砍到自己。 当然，在需要的时候，灵能武士也可以把它变得很长，十几二十米都有可能，但这也就牵扯到灵能武士在灵能上的具体应用问题。 灵能由蓝红能量在经络中运转产生。 灵能会产生一个奇妙的能量场，场，是有大小和范围的。 在三维立体空间中，以自我身体上的某个点为基准，这便是场的中心，也可以说是灵能外放的起点。 这个场的长宽高，便是灵能武士外放灵能的范围，场的体积不变，长宽高三项数据可以自由变换。 四脉武士能用灵能覆盖自己周围一米的空间，因而可以通过跃迁水晶传送自己。 二脉武士刚好能把灵能外放到直线三米的距离，因而可以使用光剑。 六脉武士能把灵能集中在百米之外的某个点上，因而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掐死别人。 当然，这只是灵能在外放上的应用，超感知和灵能特质一类的能力又是另一个范畴。 在屋里挥了挥光剑，耍了几个天神几何术，炼炁阶段，修真者使用灵能的方式与灵能武士基本完全一致。 他能感觉到丹田中炁的存在，就像是一个长在身上的器官，你自然而然就知道如何使用它。 器官是有感觉的，就像手握住了剑柄，有金属的坚硬与冰凉感。 炁包裹着等离子电浆，有一种类似麻痒的温热感。 同样，器官使用过多会有‘不舒服’与‘无力’的感觉，就像手提了很久的重物然后变得酸软难耐一样。 几分钟的时间，力场中，等离子电浆的感触变得越来越炙热，安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竭感——丹田累了。 原本笔直明亮的剑刃，似乎变得有一些‘宽’，电浆没有之前那么凝聚了，有了散射的迹象。 他不得不把电浆全都注入剑鞘，合上剑柄。 按照电脑上的记录，手术是在凌晨12点过3分完成的，12点5分，丹田开始运转，精元在丹田中融合为炁。 苏醒时间是4点过，也就是说，他只‘修炼’了4个小时左右。 4个小时就能拔出光剑，这在灵能教派，恐怕只有那种‘超级灵能敏感者’才能做到。 盘膝坐在手术台上，闭上眼睛，运行灵能教派的冥想术，对，就是那种奇特的呼吸之法。 平静内心，清空大脑，让意念逐渐下沉。 生命是运动也是静止的。 灵能教派认为，静是一切的起点。 就像是一台内燃机，它本身是静止的，燃烧室中的燃料燃烧，这才推动了汽缸活塞的运动，整台机器才会动起来，输出动力——可得先有燃料。 驱动生命的燃料，便是蓝能量，也就是精神。 灵能教派的冥想术，是他们锻炼蓝能量的法门，老师说他们通过冥想入定之后，能看到自己的内部世界，看到经络，然后意念在经络中行走，蓝能量便跟随着意念进入经络，在蓝能量行走的过程中，会带动肉体中的红能量进入经络，两者交融，产生灵能。 越多的蓝能量，才能驱动越多的红能量，当然，如果肉体不够强健，也无法产出那么多红能量，机器本身不够强，燃料再猛也没用。 所以灵能教派也不排斥用现代科技强化自己的身体。 他们同样承认精神与物质的相互存在。 可彼此之间，有先后问题。 先有精神，后有物质。 所以灵能教派认为：心胜于物，超凡入圣。 而这一刻，当安迪内视自己的丹田时，他知道这种说法一定是错误的。 就像来到一个黑暗的世界。 这里空空如也。 一片苍茫中，有红的蓝的光点浮现，两者在虚空中纠缠交融，变成金色的小点。 照灵能教派的说法，应该是蓝色光点先出现，红色光点后出现，可在安迪所看到的根本不是这样。 没有规律，也无任何意义。 它们就那么凭空出现了，就像没存在过一样——光点，只是个形容词，事实上它们根本没有任何形体和颜色，除了安迪自己，谁都感受不到。 直至两者交融，化为金色，黑暗中才有了第一道光。 实在是太唯心了。 不是真的存在物质，你拿什么证明精神的存在，就像跟色盲描述颜色一样，他看不到红色，所以世界上不存在红色，他只看得到蓝色，所以红色就是蓝色。 他说啥，就是啥。 唯一有意义的恐怕就是……内视之后，安迪的确发现炁生成的速率快了许多。 但他啥都没干。 他就坐在那片黑暗中，保持着一个放空大脑的状态，呆呆的看着金色光点的生成。 很有趣的事情。 所谓入定，就是发呆，而发呆分两种。 一种是呆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你就看着某个事物，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另一种是你想某件事物想得入迷了，想入非非，感觉不到外界了。 这是大脑……确切说，是意念的活跃与休息。 老师将这称之为‘静定’与‘动定’。 安迪此时处于一种静定的状态，他发现自己只要稍微想点儿什么东西，那片黑暗就会模糊飘远，像是随时要从内视中脱离出来，而蓝能量生成的速率也会变慢。 ——他目前是不用操心红能量的，神经突触给身体各组织下了死命令，你们都给我快点儿干活！ 全力工作下，红能量一直保持在最大生成速率上。 所以只要保持绝对的放空，蓝能量也是最快速度生成，他只要坐着不动发呆，就是最快的修炼速度。 发呆时，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不知过了多久，安迪有了一种疲乏感，这才发现精元的产生速率变慢了。 心中大概是明白了，因为现在这种情况前世也遇到过，老师也有所推测。 从入定中醒来。 重获光明的一瞬间，他有了种奇怪的感觉，非常奇怪。 现在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好，就像是刚刚睡醒一样，精神百倍！ 可全身上下却酸软无比，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力竭感。 灵能武士靠自我锻炼获得红能量，累了，就是身体需要休息了，就是红能量的生成速率变慢了，他们自然就会休息。 而安迪已经用磁神经突触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概念意义上的‘机器人’，他不下令，那帮苦力不会休息。 靠在手术台上，随便从网上找了个填字游戏，在大脑开始思索解题方式时，丹田中蓝能量的生成速率又变快了。 果然啊，和老师的推测一样。 无论精元，本质上都可以无限生成永不停歇。 问题在于，蓝能量来自内部，让意识不断在活跃和休眠中切换，就可以保证它一直处于动与静的统一态，一直在休息，也一直在工作。 而红能量来自外部，碳基猴子的身体构造决定了它们必须劳逸结合！ 淦！我想007！我要工作！我要修炼！ 不休息使我快乐！ 63 你这是飞剑?不，是玩具剑! 63你这是飞剑？不，是玩具剑！ 丹田中，已经出现了一小片金色的气雾。 待到那些气雾凝聚为液态，并充满整个丹田时，便是炁海充盈，就达到了筑基的标准。 理想状态下，是一百天。 不使用一丁点儿炁，那么自炼炁程式开始运行的那一刻起，2400小时后，炁海便会完全充盈，当然，如果使用了丹田中的炁，这个时间会往后推移，就像安迪刚才实验了一番，消耗了丹田中的炁，所以他炁海充盈的时间一定会超过2400小时。 而在炁海充盈之后，丹田便会停止炼炁，这是写在程式中最基本的安全保障措施，因为灵能生成之后它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力场。 你不去操纵它，力场保持收缩状态，集中于炁海之中，不影响外界——灵能武士的灵能特质是如何出现的？ 灵能在经络中运转时偶然改变窍穴，在窍穴中积蓄不去，换句话说，灵能特质是因为窍穴长期‘浸泡’在灵能中生成的。 在灵能教派很早就发现，产生得越早，越强大的特质，就对宿主本人越不好。 通常来说，四脉以下的武士，最好不要产生特质，因为肉体会承受不住那种改变，变得体弱多病甚至突然暴毙，最好是在修为达到六脉，甚至是八脉之后再开始产生特质，那才是完美的特质。 ‘你得让身体能够承受神通的力量。’ ——老师是这么说的。 炁海并不存在肉体而是丹田中，可以完美规避这种负面影响，但是炁海的大小有极限，最大只能到八脉武士耗尽精元所能制造的灵能总量，因为丹田的原理就是模拟灵能武士的经络运转，灵能武士的极限是什么，丹田的极限就是什么。 灵能武士在打通全身经络之后继续修炼，会变得毫无意义，因为没有经脉可以让你贯通了。 而丹田，在炁海充盈之后继续生成灵能……会爆炸。 换句话说，丹田的储存上限，就是‘炁海充盈’。 因为运行原理来自灵能教派，理论上，灵能教派也能造出这东西。 但没有必要。 尽管灵能武士苦于无法储存灵能，可丹田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灵能武士打通更多经络，获得更快的蓝红能量生成速率，和更快的灵能转化速率，他们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瞬间转化出大量灵能，这实际上是另一种更好，更便捷，更安全的灵能储存方式。 灵能武士真正的问题是，到达八脉顶峰后，经络转化灵能的速率到达极限，灵能力场的大小到达极限……换而言之，灵能武士的问题，是输出功率有上限的问题。 炁海充盈时，储存的灵能总量大约等于一个八脉灵能武士转化所有蓝红能量能制造的灵能的总量。 但是输出功率，也就是灵能力场的大小，大约只有一个四脉武士那么大，因为这是三级自然体强化所能承受的极限。 如果想要增大输出功率，就得继续打强化剂，强化到十二级，就能与一个八脉武士相当，可这毫无意义，一来成本太高了，二来，即便输出功率和一个八脉武士相当了，炼炁顶峰的修真者就真的等于一个八脉武士么？ 八脉武士耗尽精元，睡一觉，第二天就状态全满了。 安迪得找个地方躲一百天。 在极端条件下，炼炁顶峰的修真者大约能胜过一个四脉武士——这还是你不能给他一丁点儿机会休息暴力打死的情况下。 通常来说，炼炁顶峰修真者的实际战斗力，只能以一个二脉武士计算。 而丹田炼炁的速度，仅仅只有刚刚产生灵感的灵能修炼者的程度。 这是技术问题，老师说过，如果继续研究，应该可以提升这个速度，理论上可以达到八脉武士产生精元的速度，也就是一日筑基。 不过再往上，就不可能了，因为没有经脉可以让你模拟了。 灵能武士当然渴求储存灵能的方法，不过那种渴求本质上是想突破八脉的极限，提高灵能的输出功率，而不是把自己的电池容量翻倍。 玩了一早上的填字游戏，安迪终于感觉舒服一些了。 很可惜，因为碳基猴子的身体必须休息，所以即便他可以肆无忌惮压榨身体组织产生红能量，可还是不能这么玩儿自己，最大极限也就是697工作制了，必须得保证身体每24小时休息9小时。 所以……魔修真香！ 让别人的身体为自己工作，压榨别人，真是天才一般的构想！ 可惜有缺陷…… 但老师也参考过魔修的修行方式，大概琢磨出了几个借助别人的身体帮自己生成精元的方式，手段要比魔修那样吃人温柔许多。 其原理差不多就是找个‘炉鼎’，对其进行采补…… 老师说，普通人的效果估计不好，而且也会伤害到对方，最好是灵能武士，越高阶越好，甚至是修真者，只要对方拥有足够强大的精元，就能达到双修的效果。 不过这玩意儿没有经过验证，我现在也不急于求成……再说，到哪儿去找修真者啊？ 还是留给后人开发吧。 下午三点左右，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丹田中，那团金色的气雾又稍稍多了一些。 明天新任执行长就会抵达，正式就职得半个月后，这段时间就是让他熟悉情况的。 明早之前，还得去见福斯一面。 从手术台上醒来后，只要一想起福斯，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难道就是灵能者的超感知么？ 可老师说过，我的修炼方式和他们完全不同，我的炁完全没有经过身体，也就是说，灵能武士拥有的一切被动技能，我都不会有。 从手术台上下来，穿好衣服，安迪走到门口，又顿住了。 折过身来，拿起桌上的光剑，他想了那么片刻。 我现在并不急于筑基，白银城很安全，三个月后，我被外调荒土独立部门，在荒土的第一年，老子就是欺男霸女的土皇帝。 接下来的一年中，风平浪静，顺风顺水，真正的危险得一年多以后。 可是…… 还是有些心悸呢。 我现在，并不急于筑基。 盘膝坐好，把光剑横于膝前。 力场张开，丹田中的炁缓缓将光剑包裹。 修真者使用炁的方式和灵能武士完全不同，因此，具体的应用也天差地别。 老师在前世总结出了一套完善的应用技巧，其中较为成熟的，是‘法术’与‘法宝’。 对炼炁期的安迪来说，这些技巧都没有办法很好使用，因为消耗实在太大了。 不过安全起见，他还是准备用这把光剑炼制一个简陋的法宝。 光剑本身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常规武器之一，唯二的缺点是攻击距离和能耗。 只有灵能约束才能使等离子电浆约束成剑，所以它只能用于近身战斗。 另外，光剑当然也是要‘充电’的，剑鞘里的等离子电浆，是人为填充进去的。 一次充满，能用48小时。 这柄光剑几乎是满电，安迪觉得起码在一年内，他不可能用完。 法宝玄妙无穷，真正的修真者可以炼出魔术道具一样不可思议的法宝，安迪现在当然还没有办法把这柄光剑炼得很厉害。 他现在只需要给这柄光剑加上一个额外的能力。 巨量的炁包裹着光剑，就像是灵能浸润灵能武士的窍穴一样，缓缓浸润它的每一个分子。 丹田中的金色气雾迅速消散，而微观世界中，光剑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大颗大颗的汗珠自安迪头上滴下，约莫半小时的工夫，力竭感充斥整个脑海，他不得不停下来。 艹！失败了！ 我就是像粗略炼制一下，谁想到消耗这么大！？ 耗尽丹田也不过炼制了不到1%的部分，如此说来，真炼完，岂不是得花至少一百天！？ 无奈的摇摇头，作为第一个修真者，他要摸索的还有太多啊。 坐着调息了那么片刻，丹田中再次生成了一丝炁。 重新内视光剑，分子上已经缠绕着诸多灵能，不过因为炼制得不彻底，它们正在消散，尽管速度很慢，估计一天内应该就散完了。 修真者的炁与灵能武士的灵能，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修真者的炁是独立于肉身的，而灵能武士的灵能必须以身体为立足点才能张开力场。 换句话说，修真者的炁可以附着在别的东西上，如此一来就能隔着很远的距离把力场拉成一条细丝，一头连在丹田上，一头连在附着物上，通过这条丝传递微量的炁就能操纵附着物。 而灵能武士想要影响到远处的事物，必须把力场张到那里去，灵能在力场中传递，那一头的力场有拳头大小，那么传递灵能的道路也得有拳头那么大，而力场的总体积，是有限的。 修真者天生就有远程攻击的能力，而灵能武士没有。 可怜我浪费了一天的修炼成果，就炼了个寂寞呐。 安迪无奈的把光剑放到了屋子的一角，自己走到对角，距离差不多有几十米。 伸出手指，对着光剑的方向往上一抬。 光剑得儿的跳了起来，然后啪的一个平地摔。 艹！丹田又空了！！！ 64 尤尼斯 64尤尼斯 一番思虑之后，安迪还是决定把光剑和秘袍都留在地下工作室里。 拥有丹田之后，他已经有使用这俩东西的能力，可问题是灵能武士并不是因为这俩东西才强的——是灵能带来的诸多被动效果，比如超感知。 没有超感知，他即便手握光剑也砍不中子弹，炼化失败，他也没有办法让光剑拥有远程打击能力，在这个超级信息时代，随时携带一把超级近战武器，除了装逼之外还有任何意义么？ 再者，这俩东西实在是太过招摇了，万一不留神让公司拍到…… 在白银城，拥有一枚九头蛇的徽章已经可以解决99%的麻烦，至于那剩下的1%，恐怕就不是单纯的‘战斗能力’能解决的了。 从地下工作室出来，到街上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丹田里已经又有了一些金色的气雾，炼炁阶段，他几乎不需要刻意关心丹田里的情况，老老实实吃饭睡觉啪啪啪，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和规律的作息习惯，丹田自动会修炼。 唯一的缺点是……修炼速度太慢了，慢得令人发指，丹田修炼一天产生的炁，也不过够他拔出光剑砍十分钟。 点上一支烟，打开99+的邮箱，最上面的一长串是莉莉发的消息： ‘在吗？’ ‘(#`o′)喂喂喂！！！~’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人家有点点想你嘛~’ ‘喂？在吗在吗？’ ‘你怎么不理我啊？’ ………… 见鬼了，才一天不见，她快把我邮箱都挤爆了……我记得上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上辈子咱都是人狠话不多，见面开工，干完活儿各睡各的…… 挥动手指，给莉莉发了个可爱的表情： ‘(*?▽?*)’ 过了十几秒：‘你昨晚去哪儿了？’ “公务。”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还有事，不一定……你先睡吧。’ ‘一个人睡不着，我等你。’ 额…… 安迪低头看了看小兄弟，不知是不是炁的作用，它已经有点儿知觉了……尽管目前仍旧像条咸鱼一般躺着，不过估计起来，就是这两天吧，给它点儿水应该就能活过来。 ‘好。’ 回完莉莉，又看了看特勤部那边的消息，艾娃副主管问了问工作进度，安迪决定暂时补回。 翻完邮箱，没有看到福斯的邮件。 所以他是放弃了？ 那可太晚了。 现在特勤部已经盯上了你，你再躲已经来不及了，而我……我得苦哈哈的跟你再磨磨洋工。 毕竟要不是你，我一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摸这两天的鱼。 拨通福斯的语音。 “我等你一天了，安迪。” “你知道我会找你？” “我相信特勤部的判断。” 哦？这就有意思了，不知他‘相信’的是什么？是如今休伊执行长马上要走人了，特勤部乐意顺水推舟查查她身上的猫腻——当然，她有没有猫腻，得看这猫腻是什么，以及下一任执行长需不需要这个猫腻。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特勤部在查他？ 老实说，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如果不是马上就要升职了，安迪会很乐意继续追这条线，你在特勤部工作，不抓‘坏人’怎么升职？ 但现在，他只想求稳，因为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再往上升了。 “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安迪把自己的坐标发给了他，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安迪面前，福斯打开车门： “上车！” 上了车，福斯一脚油门，朝垃圾区的方向驶去，他一边开着车，一边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结婚不一定是男人和女人，也有可能是女人和女人么？” “所以萝拉助理是嫁了一个女人还是娶了一个女人？”安迪问。 “这我不知道，”福斯说，“不过在她20年前工作的地方，盖洛大厦的前厅接待处，有很多女人。” “要是怎么简单，冥河怎么会查不出来？” 没错，要是那人和萝拉助理的资料中有直接交集，冥河随便筛一筛就找到了，况且它筛的时候可不仅仅只会筛女人，萝拉助理的所有人际关系，它都会筛一遍。 “冥河帮不上我们的忙。”福斯说，“当时安保部人工筛查时，找的都是男人，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后来我想了想，既然男人没有，那就肯定是女人了。” “这个工作量怕是比找男人更大吧？萝拉助理在前厅接待处那么多年，你也说了，那儿女人最多。” “不能因为工作量大就不找吧？”福斯反问道。 “所以你找到什么了？” “其实我还没有开始找，”福斯缓缓道，“我拿到了萝拉助理在前厅接待处时工作的人员资料，随便翻了翻，发现她入职的第一年，也就是2049年的人员编制，人数对不上。” “那一年前厅接待处有104人，目前还能查到的，活着的、调职的、死亡的、失踪的……一共有94人，还有十个人，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安迪皱眉道，“你是说有人篡改了他们的资料？” 公司是一个高度智能高度数据的世界，数据这种东西是绝不可能出错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如果凭空消失或是无中生有，冥河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如果冥河没发现，那就是被人篡改了——这同样也是智能系统的弱点，活人不可能彻底‘遗忘’或是‘忽视’某些事物，而智能系统，只要你有足够的权限下令，它什么都能忽视。 这就合理了，冥河不是没查到，是被下令‘没查到’。 而整个白银城，有权限做这种事情的人……寥寥无几。 “篡改是一定的，”福斯说，“可数据，特别是人的数据，一旦生成，就不可能彻底消失，吃喝拉撒都会留下痕迹，本来如果要人工筛查萝拉助理一生的女性关系网，的确是个艰难的任务，但如果是要找某年在前厅接待处消失的十个人，那就简单多了。” “我调取了那一年前厅接待处所有人的数据，横向对比，考勤表、体检单、集体消费记录……那十个人是消失了，可他们留下的数据还在，最终我锁定了他们，三男七女，是那一年前厅接待处考核最优异的十人，说来有趣，萝拉助理排第十一名。” “然后我根据他们留下的数据，再次检索，可以确定，那一年他们应该是被秘密调到了生命科学部下辖的一个秘密部门——黑荆棘保安公司。” “黑荆棘保安公司？”安迪问。 “你知道公司各大部门在荒土上都会有些自己的产业设施么？” 安迪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前世他就是被调到了特勤部在荒土的独立部门，这种独立部门通常有两种作用： 要么是配合上级部门的工作，比如安迪去的那地方，就是特勤部在荒土的情报侦搜点。 要么就是关系到上级部门的利益，比如运输部据说就和荒土上的某些黑市有关系，装备部是白银城最大的武器商。 “这个黑荆棘保安公司，显然和生命科学部有很大的关系，有趣的是，那一年，休伊执行长刚好升任生命科学部部长。” “所以你去查了黑荆棘保安公司？” “查了，”福斯耸耸肩，“可惜这公司十年前就没了。” “所以线索又断了？” “不，还是有的，我查了2056年公司的异常死亡记录……” “等等，为什么是2056年？” “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觉吧，萝拉助理本来在前厅接待处干得好好的，27岁那年突然就用全部财产给自己装了个人工x，总觉得怪怪的。” “可公司一年要死那么多人，你这得查到什么时候？” “有线索啊，”福斯说，“我手上有十个名字。” 安迪愣住了，他大概已经明白福斯要干什么了。 “你还别说，我在那一年的死亡记录中找到了其中七个名字，你知道的，公司员工都有自己的墓地，所以我就去挖了他们的坟……” 福斯探员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包扔给安迪：“我在其中一个人的坟里找到了这个。” 安迪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一枚戒指，一枚和萝拉助理一模一样的戒指。 “这个戒指的主人叫做莎伦，很巧，她和萝拉助理同年，而且也是个女人，更巧的是，我在她的墓碑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福斯把一张照片分享给了安迪，那是一张墓碑的照片，墓碑上写着： ‘莎伦·尤尼斯’ ‘2029——2056’ ‘自从别欢后，叹声不绝响。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 安迪愣了愣，然后内心开始咆哮。 虽然他看不懂最后那行像是墓志铭的文字，但是…… 喂喂喂！她有姓氏啊！而且……尤尼斯！？这是臭名昭著的u博士的姓氏啊！ “你知道尤尼斯代表什么吗？”福斯问。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能说我知道。 “尤尼斯是个姓氏，有姓氏，那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我检索了这个姓氏，在数据库中找到了一个很久以前的人。” 福斯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这个人，叫做汉森·尤尼斯，是赫曼·海德拉的学生。” 安迪看着那张照片，那张年轻了至少40岁的照片，内心的咆哮更大了。 淦！怪不得他那么了解赫曼！ u博士，竟然是赫曼的学生！？——还有，u博士竟然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u博士，竟然就在我眼前！？ 而我放跑了他！？ “那，那这和萝拉助理又有什么关系呢？” 福斯咔的一脚刹车，跳下车去，朝安迪招了招手： “下车。” 安迪看了看福斯身后的景象，这是……垃圾区。 “垃圾区？” “对，垃圾区，待会儿你就明白了……”福斯笑了笑，“黑荆棘保安公司，还有人活着。” 65 缸中之脑 65缸中之脑 “点亮制服上的徽记，”福斯把一把枪递给安迪：“注意警惕，如果有人看你超过三秒，直接射杀。” 说完，他竖起兜帽——这是海德拉员工在白银城出外勤时的特殊制服，纯黑的防弹长袍，衣服表面有一层发光涂层，通电之后，全身上下都会亮起密密麻麻的九头蛇徽记，即便是白天，也亮得让人瞎眼。 老子是海德拉，莫挨老子。 他转身走进了垃圾区的深处，那是比上次来的别墅群还要更里面的地方，一片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排列在地面上的棚屋。 棚屋之间，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巷道。 垃圾区虽然是白银城中最糟糕的地方，但即便是这里，也分三六九等。 眼前这片棚屋，处于垃圾区的中心，而垃圾区原本是一个枯竭的矿场，越是中央，地势越低，各种基建设施约等于没有，常年被污水浸泡，环境……可想而知。 这是垃圾区中的垃圾区。 行走在淹没脚背的泥泞中，安迪看到了许多这辈子第一次见，却并不陌生的场景。 这片棚屋破败不堪，摇摇欲坠，各种各样腐烂的、锈蚀的、残破的……生物组织、机械构件，堆得到处都是。 与其说它是棚屋，倒不如说是垃圾场。 勉强能找到一个‘能遮雨的空间’的垃圾场，那些原本是棚屋的垃圾堆中，躺着一些也许还能动，也许不能动的‘肉铁混合物’。 不同于垃圾区别的地方——所谓的垃圾，也是一种商品，垃圾有价值，而它们无价值。 这里除了脏乱臭之外，没有噪音和光污染，甚至连那些奇怪的成瘾物质产生的烟雾都没有，道理很简单，还有力气制造噪音，吸食成瘾物质，代表你还愿意继续麻木自己，还能挣取一些低廉的薪水，还有活着的力气。 真正绝望的地方，一定是一片死寂的，丧失灵魂的肉铁混合物瘫软在垃圾和废水中，麻木的等待着生命流逝，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它们的血肉同样也会成为垃圾的一部分，那个时候，它们会重获价值，该发电的发电，该做营养膏的做营养膏…… 没有价值，连碳基猴子都不算。 所以在白银城，除了公司员工外，几乎所有人都会安装义体，因为义体化的本质是商品化自己，没有技术的人如果不趁着年轻力壮攒够钱异化自己，等到下一茬韭菜长熟，你连做猴子的资格都没有——希罗说在工厂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其实恰恰相反。 工厂区，亦或者说能成为帮派成员的人，都是非常幸福的人。 安迪曾听说，在上古时代，佃农劳作一年，勉强能还上地主上一年的地租。 而今其实也一样，这些白银城最底层的，数以千万计的碳基猴子，劳作一生，也就能勉强跟上义体更迭的速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海德拉对他们仁至义尽，至少还施舍了它们一个被剥削的机会。 现代技术下，海德拉完全可以像利维坦那样，把城市高度机械化自动化，一只猴子就能耕一万只猴子的田，白银城哪里需要八千万猴子，八十万猴子就能完美运转。 要不是为了基因库与人才储备，这些碳基猴子连被施舍的资格都没有。 “就是这里。” 福斯停在一个闪烁的灯牌下，安迪抬头看了看，嘴角泛笑。 所以，那个前公司员工，已经落魄到沦落为垃圾区廉价妓寮里的x便器了吗？ 福斯推开门，一股奇怪的味道铺面而来，像是机油与鲜血的混合味，期间还夹杂着一些铁锈、屎尿、蛋白质的焦灼气息…… 五彩的球灯下，是许多没有门的小隔间，隔间里传来了刺耳的尖叫与光怪陆离的呻吟。 安迪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即便是莉莉恐怕也很难喜欢这种地方。 现代科技之下，海德拉情色产品往往比真人更加舒爽，在这个前提下，性工作者想要生存，只能去发挥人类独有的优势——真实的残酷。 操出血来，可不是修饰句，而是陈述句。 福斯在前台和那个光着身子，一身荧光刺青的老鸨说了两句，拿过一把钥匙，领着安迪穿过隔间，往更深的地下走去。 下了两层，打开一扇封闭的隔门，安迪看到了一道铁栅栏，栅栏后是屠宰场一般的景象，这句话同样也是陈述句。 这里的工作的人常常会有肢体损伤，所幸现代科技致残不是什么大问题，换就是了。 “海德拉万岁！” “休伊部长万岁！” “我是公司员工！” 堆积的肢体中，坐着一个苍老的男人，他面前的液晶板播放着公司各种大小周年庆典的画面，而他双眼通红，盯着那些纸醉金迷的画面，挥舞双手，竭力嘶吼…… 安迪终于明白了。 首先，不管出身哪个部门，公司员工始终是高级技术人才，即便离开了公司，也不会混得很惨，这家伙不是男妓，而是这里的‘义体医生’。 其次，刚才在进来前，他问福斯，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前黑荆棘保安公司员工的，福斯说，随便找到的。 的确是随便找到的。 不管这家伙当年是怎么离开的公司，被动除名还是主动叛逃，也不管当年黑荆棘保安公司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与生命科学部有关，更不管当年的休伊部长是如何处置他的，追杀也好放走也罢…… 前公司员工始终是敏感的存在，只要他能勉强活着，就一定会隐藏自己，所以查起来肯定很难，甚至几乎不可能找到他，但是…… 人疯了，当然就什么道理都不讲了。 安迪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很清楚，这家伙不是迷梦上瘾就是别的什么上瘾，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全疯。 安迪很理解他。 他也曾是那之中的一员。 ——在前世，他也曾是那之中的一员。 世界死亡，信仰崩塌。 上辈子如果不是遇到老师，我恐怕也和他差不多，用自己还算精湛的技术找个地方混口饭吃，靠着营养膏与迷梦度日，最后不是死于辐射病，就是疯疯癫癫的冲上街头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小朋友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福斯能找到他，就是因为他成天嚷嚷着自己是黑荆棘保安公司的员工吧…… “现在怎么办？”安迪看着他的背影道。 他现在正处于疯癫状态，两人都走到背后了也不管，怕是问什么都没用。 “我已经来过两次了，”福斯把从车上下来就提着的手提箱放在地上，“他在这儿帮那些人换义体，一天清醒的时间很少，至少也是个赛博精神病三期。” “三期？” “你看他的左手。” 安迪看了眼他的左手，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 “我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刚好清醒，那只左手，是我弄的，”福斯指了指墙边那个泛着红色的铁锤，“骨头全砸碎了，他什么都不说，因为义体改造再加上赛博精神病，他几乎没有痛觉了，我听这儿的老板说，他所有的知觉都很迟钝，几乎每次都要把人玩儿死。” 安迪皱了皱眉：“那怎么办？” 这年头的暴力逼供，仍旧仰仗于‘痛苦’，知觉低，意味着痛苦少，逼迫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带回公司？”他想了想又道，“部里可能会有办法？” “没时间了，我们耗不起。” 福斯打开箱子，里面是个硕大的正方形容器，容器里，浓稠的淡蓝色液体微微晃动。 这是……活性溶液？ 等等……他不会是想！？ 福斯从箱子里抽出一把大砍刀，把男人按在桌上，手起刀落，剁下了他的头颅。 喷涌的血液溅得两人一身都是。 “我看过你追击灵能武士的报告，你有链接神经网络的经验。” 福斯把头扔进了溶液里，露着两排牙齿，笑道： “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看他脑子。” ------------- （以下为新年彩蛋，别骂了别骂了，过年期间小鲤鱼只能保证不断更~） 新年彩蛋章-素心（三） 2021年2月11日，除夕。 新洲，苏必利尔湖，一处林间湖湾。 咚！咚！~ 咔咔—— 厚实的冰面下传来了敲击声，裂纹开始蔓延，而后轰然破碎。 一只健壮的手臂自水中伸出，用力在冰面上一撑。 哗啦—— 全身赤裸的男人拎着两条肥硕的鲑鱼，在漫天水花和冰碴中飞跃而出，稳稳的站在冰面上。 他有一头雄狮般的金发和八块铁一样的腹肌，站直身子就像尊铁塔，浓眉大眼，气宇轩昂…… 在旧时代，这样的人一般被叫做‘师奶杀手’。 以装逼犯的姿势站了还不到半秒钟，一整冷风刮过，腿毛上的水珠开始结冰，他打了个冷颤，像个狗熊一样缩成一团： “呜！~呜呜呜呜~~略略略呜略——” 抖掉身上的水花，弯着背，勾着腰，迈着一窜一跳的滑稽步子跑到岸边，穿上那件印着莲花手印图案的白色长袍，双手不断在身上搓揉，不时还往手中呵出两口白色的气。 揉了有那么半分钟，似乎没那么冷了，他甩甩有些僵硬的手指头，扛起早就砍好放在岸边的柴垛，向着枯林深处走去。 这里原本是个美丽的地方，春天来了，冰融雪化，万物复苏，林间会有松鼠攒动，小鸟歌唱，满湖鱼跃。 但大饥荒让新洲的人都成了恶鬼，即便是北地湖湾这样的地方，活物，甚至是树皮都已被吃得差不多了，否则他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去深湖捉鱼。 不过也正因如此，‘蝗虫’肆虐过后，这里反而成为了新洲最苦寒的地方之一。 方圆百里，渺无人烟。 ——但有炊烟。 那是坐圆木垒砌的小屋子，就在湖湾的另一面。 男人把柴垛放在屋檐下，闭着眼，有些享受的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然后把鱼挂在门口，用地上的积雪洗了把手…… 他顿住了。 放眼望去，那些原本挂在窗口的毛巾全都不见了。 哦，是了，谷幽昨晚把那些毛巾都洗了。 那怎么办呢？ 这冰天雪地的，自然风干怕是要冻死我。 突然，他歪起嘴角，邪魅一笑…… 想到了个有趣的点子。 小心推开屋门，侧着魁梧的身子，踮起脚尖，像只偷东西的小老鼠一样钻了进去。 ………… 谷幽吹了吹勺子里的粥。 小心的把它喂进老人嘴中。 那是个老得不像话的老人家，一身皮包骨头，耸搭的皮肤像是水一样‘淌’在了床上，他费力的蠕动舌头，得花许久时间，才能吞下一口粥。 牙齿，早在十年前就和那一头白发一样，掉光了。 除了那双还有些许光亮的眼睛，其余的一切，恍若死人。 他的名字，叫做赫曼·海德拉，曾是这颗星球上最有权力的人。 现在，却只能在凄厉的寒风中慢慢等死。 吃了半碗粥，赫曼涣散的眼神有了些凝聚，他动动手指头，谷幽明白，这是休息一会儿的意思。 脑细胞衰亡，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每天清醒的时间很短。 只有在清醒时，他才能工作片刻。 谷幽投射出一些巨大的画面，那都是些实验数据的分析图，得益于羲和卓越的神经网络技术，即便他只剩下大脑也能继续工作。 赫曼挥动手指，一项一项的更改图中的参数，有时他会停下来，看着谷幽，后者便知道是这里出了问题，她会思索，然后询问。 “是这样吗？” “还是这样？” 赫曼会说对与错，事到如今，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发出的声音了。 “错。” “您是说，并不是只有调整者才能获得灵能，自然人一样可以？” “对。” “但是，蓝红能量转换法是有极限的，人身上没有那么多经脉，而且卡尔到现在也没法打通阳跷脉……” 谷幽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从刚才开始，赫曼就一直看着她——她能感觉到这个老家伙的目光，那双眼睛虽然无神，却充满了男性的狂野欲望。 那些毫不掩饰的欲望凝聚于女人的眼角，那里有一粒淡淡的痣，就像是一滴眼泪。 从小母亲便告诉她，这粒痣会为她带来不幸，因为太过楚楚了，每个人见到你，都会想要蹂躏你。 她并不认同母亲的话，这粒痣，是件武器。 瞳仁顺着下眼眶向左转到右，在右眼角停留片刻，又迅速转回左眼角，这是躲闪的眼神，谷幽明白眼神的力量，躲闪，会让眼中的高光微微晃动，就像是湖面的水波一样。 这会给人一种错觉，一种‘她不敢与我对视’的错觉，而在错觉之后是占有与征服的成就感——对，这同样是错觉。 这让赫曼眼中的欲望压抑了些。 谷幽拉了拉衣领——这动作让她有些恶心，你都老得要死了，怎么还有那么多贪恋。 俯下身，探过头，在老人耳边轻轻说——说话之前，她停顿了片刻，微张的小嘴呵出一口热气，在老人耳边刮过： “老师，打通阳跷脉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对吗？” 老人的嘴角泛笑，眼中有一丝戏谑，这一次，他说了七个字。 “我不知道。” “滚出去。” 谷幽的脸色一僵，然后笑了笑，起身，朝着他鞠了一躬，把手里的粥递向身后，那里站着一个寸头的少年人： “交给你了，汉森。”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房间。 赫曼从来信不过任何人，他的任何学生，最多也就能学到他50%的本事。 剩下的一半，他要教汉森。 没关系…… 谷幽静静的站在门口。 不教，我可以偷。 她从门缝中注视着屋里的画面，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细细聆听。 兴许是因为太过专注，以至于那股腰间的凉意出现时，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至刺骨冰寒传遍全身，她感觉背上有汗毛竖起，整个人都差点儿跳了起来。 “呀！——” ………… 卡尔看到站在门口的女人，脸上邪恶的笑容猛然一僵。 她又在偷听。 不过很快，那股笑意又重新浮上。 蹑手蹑脚的凑上前去，轻轻撩起女人后腰的衣服，咦~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双手闪电般探出，贴在她紧实的肌肤上。 “呀！——” 谷幽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咬着牙，蹙着眉，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卡尔！！！！” 可对于一个七脉武士来说，除非他想被打中，否则就不可能被打中，而卡尔，当然不愿意用脸接那个巴掌。 他用嘴接住了那个耳光，这让谷幽又羞又怒，他，他这个无赖！总揩我的油！ 两人在门口扭打作一团。 就在谷幽气得快要七窍生烟时，门咔的打开了。 名为汉森的少年漠然的看了一眼卡尔，又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谷幽，眼神更加冰冷了。 “老师说，如果你想听，就滚进来。” 他说起话来瓮声瓮气，想来是正在变声。 谷幽的脸色微变：“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吵您……” 卡尔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朝着门里笑了笑： “新年快乐，赫曼前辈，我们今晚吃饺子，您喜欢什么馅儿的？” 赫曼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对于连喝粥的困难的人来说，饺子？那是种奢望。 他朝着汉森挥了挥手指，后者啪的把门摔上。 “你，你在干什么呢！？”谷幽压低声音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留下来！你这是要把他气走吗？” “他？他能往那儿走？况且大过年的还上课，有没有天理啊！” “过，过什么年啊，年不是两个月前就过了吗？” “喂！你是土生土长的新洲人吧？新洲人不过农历新年么？我们昨晚上不都说好了么？要不你干嘛把外面的毛巾都洗了，不是因为初一不洗衣服么？” “那都是旧时代的风俗了，现在哪儿还有什么新洲人，初一不洗衣服吗？我不知道诶……昨天其实，其实是因为赫曼老师尿床了，所以我……” 卡尔啪的一拍谷幽的脑门，后者捂着头，气鼓鼓道： “你干嘛打我！？” “我吃醋了！白痴女人！” 卡尔拉起谷幽的手，打开门，朝着雪原中跑去。 “喂！你拉我去哪儿？好冷啊！” “我给你看个东西。” 在距离木屋几百米远的地方，山崖底下，背风的角落里，有一株矮小的花草。 真是神奇，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地方，它竟然能生根发芽。 纤细的枝干上生了两个拇指大小，晶莹洁净的花骨朵，温润得像玉一样，素白中透着一点点青翠的绿色，还未绽放，便已有些微清香飘扬。 “这是……什么？”谷幽的目光被它吸引住了。 “再有半个月就该开花了，本来打算送你做生日礼物的，”卡尔微笑着抚摸那娇嫩如玉的花骨朵： “它的名字，叫做「素心」。” （本章未完） ---------- ps：受不鸟了受不鸟了，前天就是在这儿卡了一晚上，今天又卡，下午还有事儿，还有半章明后天发~ 66 青春时的容颜 66青春时的容颜 朴俊熙，男，2027年生人。 2046年入职白银城运输部，专业为特种义体医生，职阶p2。 一年后，因工作突出，被调到前厅接待处，p转m，职阶m3。 又过了一年，调回运输部，经过了半年封闭训练，m转p，职阶p4。 三年升p4，再加上在p与m中反复横跳，通常来说，公司只有在培养种子人才时才会这么做，就像安迪，过两天人事部问询后，他会从p转到m，经过一段时间封闭训练，然后外放到荒土，锻炼几年又调回来…… 升职加薪，都是这么个套路。 但是这位朴医生的升职之路，稍微有点儿奇怪，升到p4之后，他又调回了前厅接待处。 前厅接待处，那可真是弟弟部门中的弟弟部门，没有道理把重点培养的人才放这种地方。 2049年三月，朴俊熙和前厅接待处的另外九人一起，被秘密调到了黑荆棘保安公司。 和福斯说的一样，黑荆棘保安公司隶属于生命科学部，是休伊任生命科学部部长是成立的下级部门，它的主要职能…… 押人，秘密押送从荒土上捕获的人类，应该是用于人体实验一类的事情。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这个只有十人的黑荆棘保安公司运作了三年，于2053年发生了一次事故，无人死亡，但6人九级伤残，这几乎等于失去生活能力的废人了。 而这其中，就包括那个莎伦·尤尼斯。 他们都拿到了一笔不错的补偿金，每年都会有公司发放的抚养费，剩下的几人，包括朴俊熙在内，则继续维持黑荆棘保安公司的运转。 接着又过了三年，也就是2056年，那六个残废的抚养费突然停止发放，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开始维权。 然后人就全死了。 唯一的活口是这位朴医生，他毕竟是公司重点培养过的精英，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跑了。 接着…… 接着他就彻底脑死亡，安迪什么都读不到了。 ………… 拔掉脑机数据线，安迪大口大口喘了两口气。 这个时间点，神经网络的技术还不成熟，如果不是他有前世的丰富经验，那么仅凭19岁的安迪，恐怕就能读个开头，不过还是很可惜，最关键的部分，没有读到。 另一边，福斯也睁开了眼，两人刚才建立了一个感官局域网，安迪读到的任何东西，第一时间就会共享给他。 “怎么样？有价值吗？”安迪问。 “足够了，”福斯看了一眼活性溶液中彻底死掉的朴俊熙，无奈的摇摇头，“这个蠢货，被骗了啊。” “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当时干掉他们的人，大概率是休伊执行长，你最后读到的东西是他察觉不对逃了……如果成功，他肯定不会留在白银城。” “那是什么情况？” “我猜，是休伊找到了他，和他达成了某些交易，留他一命，但他得保守秘密，很简单的道理，安迪，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休伊没有任何理由留他一命，她之所以不杀朴俊熙，是因为她没法杀。” “没法杀？什么意思？” “这是休伊在这整件事情里最大的漏洞，朴俊熙是公司重点培养的人才储备，异常死亡会触发很高等级的调查机制——他根本就不该被调到前厅接待处的，这是个巧合！” 福斯把一份白银城2049年的人事调动表分享给安迪： “那一年白银城的历史上绩效最好的一年，各大部门都有许多种子人才，朴俊熙是因为没有地方安插才调到前厅接待处的，随便等个一两年，他就会被调走。” “而休伊刚好也是那年成立了黑荆棘保安公司，他用自己的职权从盖洛大厦调现成的人，而前厅接待处，恰好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结果好巧不巧，她把朴俊熙也给调进了黑荆棘保安公司。” “而这个保安公司，一定有猫腻！” “猫腻？”安迪疑惑道。 “黑荆棘保安公司的工作是什么？” “从荒土上捕获人体实验的实验体？” “如果是公司要实验体，休伊没有必要特地跑到荒土上去找，白银城那么多人，失踪个几千几万不是什么大事，唯一的解释是：休伊要避开公司的筛查。” 安迪明白了，在白银城，即便是外城区居民，也是记录在案的，个人脑机连接着城市系统，你把人往生命科学部一带，公司马上就知道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海德拉的生命科学部，做实验要瞒着海德拉？ 显然是不可能的。 休伊，在生命科学部里搞事情。 福斯继续道：“休伊在生命科学部玩暗箱操作，用公司的资源做一些别的事情，本来，以生命科学部的特殊性，她这么玩没什么问题，只要把尾巴扫干净，让公司查不出来，一个生命科学部的部长，这点儿人事自主权还是有的。” “可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黑荆棘保安公司出了事故，一个没死，重伤六个，这就很麻烦了——你知道711事件么？” 711？那可是大事，安迪当然知道。 “711之后，公司修改了员工的福利制度，严重工伤会得到大额赔偿金，且公司会负担你下半辈子的体面生活，重伤六人，那是一笔相当巨大的耗费，休伊不可能把这事情报告给公司，所以只能自己出钱——这也从另一个侧面佐证了生命科学部里发生的事情一定是违规的，公司不是没有中断过工伤抚养费的支付，但绝不可能仅仅三年就中断。” 休伊没钱了。 安迪恍然大悟，所以那六个残废一闹，她就只有杀人灭口这一条路可走，而且这一杀就得全都杀。 “可这也只能证明休伊执行长在生命科学部时有过违规操作，和萝拉助理又有什么关系？” “动机，安迪。”福斯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萝拉助理作为公司员工，有体面的生活，她犯得着把自己改成那样混进特勤部么？代价如果与收益不平衡，那么一切猜测就都不成立，这个叫做莎伦·尤尼斯的女人和萝拉助理都曾在前厅接待处工作，她们是一对儿，站在萝拉助理的角度，莎伦是怎么死的？” 是…… 见鬼了，这个逼的嗅觉未免也太敏锐了吧！ ---------- 坐在特勤部的会议室里，安迪若有所思。 事情的全貌到现在看起来似乎很简单。 首先，休伊在任生命科学部部长时私下搞了一些事情，也不管那事是大是小，是以权谋私也好，窃取机密意图叛变也罢，总之看起来和萝拉助理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她就是不小心搞死了萝拉的姘头，然后萝拉把这笔账算在了公司头上。 这年头恨公司的人太多了，要不那些荒土武装集团从哪儿招人？ 不过总感觉不太对劲。 福斯太热衷了。 特勤部这边已经锁定了他，判断这家伙九成九和利维坦有关——可这是上帝视角。 他本人是不知道特勤部已经盯上他了的。 即便他和利维坦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一个安保部m4员工，逮着一个即将卸任的执行长咬也足够可疑了。 动机是什么呢？ 是u博士，或者说，汉森医生。 这都不是暗示了，是明示。 刚才在楼下，他又再次向安迪索要环区监控的读取权限。 “其实我还有线索，一条关于尤尼斯的线索，你先把今天的收获向上面汇报一下，我等你们的回复。” 眼下的情况很有趣。 这种感觉就像是……u博士是个美味的肉团，而福斯是一头饥饿已久的鲨鱼，他闻到了u博士的味道，然后便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二三十年前，荒土上曾有一个叫做盛极一时的武装组织，叫做‘人类解放阵线’，他们最彪炳的战绩，是十二年前的‘河谷城大暴动’，一枚电磁脉冲炸弹，几乎摧毁了河谷城…… u博士就是他们的一员，虽然安迪对公司没什么好感，但u博士比起公司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电磁脉冲炸弹的事和u博士没多少关系，可那天释放的基因病毒就和他有关系了。 直接死在利维坦镇暴部队手里的人有上百万，而那一管基因病毒，怕是杀死了上千万人，直到安迪前世死的时候，那管病毒的余波仍未完全消除。 不过可惜前世安迪只是听过他的臭名，却从未和这个人打过交道，事实上，自从河谷城大暴动后，这家伙就人间蒸发了。 另外，还有件更有趣的事情。 安迪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 这一切的头，是从萝拉助理的调查开始的，如果那天晚上，安迪没有回家，莉莉没有开启那个信号阻断器……福斯根本和萝拉助理扯不上关系。 前世听说最后特勤部的确从安保部里揪出了一个利维坦间谍，也不知是不是福斯……不过不管是不是……这一炮打出天大的事情了。 ——可能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重生第一阶段，在白银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丹田有了，职也升了，现在就等炁海充盈，申请外调，找个地方筑基，想办法规避灵能教派的迫害，继续在公司里苟着…… 白银城这边再发生什么，就和安迪无关了，再大的事情也不可能大过半年以后的那件事吧？ 所以现在就老老实实听话，把今天的情况报告给艾娃副主管，她估计着也不会让我继续追下去了，因为明天新任执行长和人事部的人就到了，我得伺候那边。 但是…… 尤尼斯、尤尼斯…… u博士、u、u、u…… 恍惚之间，安迪想起了过去和老师闲聊时，她提到过的某些东西，具体是什么记不起来了，但就是觉得……u…… ——艾娃副主管怎么还不回来？我明明提前跟她说了的，都快十点了，莉莉还在家等着呢。 等候是漫长而煎熬的。 看着信息板上不断跳动的秒针，安迪又想起了福斯这几天来一直向自己要求的东西。 ‘我们得看一眼休伊执行长的环区监控数据。’ 挥动手指，唤醒个人ai，吩咐它读取休伊的环区监控数据，然后犹豫了那么片刻。 特勤部最大的权力在于，它掌握着盖洛大厦每个人的秘密，即便是执行长也不例外，盖洛大厦每个人都生活在环区，即便监控权限无法监控管理层的住宅与办公场所，可他们总要上下班，总要生活吧？ 看到他们所有的公共生活场景，就是看到所有，因为人不可能每一次都把自己的秘密从生活中剥离，这就是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 ——我就看一眼，然后删除后台记录，反正什么都找不到，休伊在白银城几十年了，那种海量的数据中，不可能我随便看一眼就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没有键入任何关键词，而是划动信息板，任那上亿条的记录自由滚动，接着…… ‘超感知就像是脑子里的闹钟，在那最关键的时刻，它会在你脑子里叮铃铃的响动，然后你便灵光一闪……就是它了。’ 那一刻，安迪听到了老师描述过的铃声。 手指下意识点击信息板，就是它了。 2071年8月30日-下午15点-休伊执行长宅邸 画面播放，这是休伊家门口的交通探头，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右下方缓缓驶入，15点03分停在了休伊家门口。 后座车门打开，走下来了两个白衣少女。 安迪皱了皱眉，暂停画面。 眯起眼，三指放大，在少女的容貌清晰可见时，他的手开始颤抖。 他从未见过那张脸。 但他想象过。 女孩的右眼角有一颗淡淡的泪痣，长在那个位置，也被叫做‘桃花痣’。 他认出了那张脸。 然后脑子里乱了那么一瞬，不，不可能…… 2071年，她75岁。 她从不做任何美容项目。 在我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她就苍老了。 而且……两人。 一模一样，连痣都一模一样。 克隆人。 “安迪，安迪，安迪！” 安迪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起，艾娃副主管已经进入了会议室，之前她说有个工作，需要自己稍等。 “哦，艾娃副主管。”安迪站了起来。 “你说有事要跟我汇报，是福斯的情况？” “是的。” 安迪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惭愧道： “对不起……艾娃副主管，我辜负了您的信任，他太狡猾了，我什么都没套出来。” （二合一章节） 67 采补 67采补 夜十点半。 安迪下了轨道列车，缓缓朝家走去。 大约七八分钟的时间，他看到了二楼卧室的灯。 莉莉还在等我。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最快速度回家，洗洗干净，然后推开卧室的门，一个饿狼扑食…… 但今天，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走到街角的小公园里，点上一支烟，躺在长椅上。 望天。 月黑风高，银河璀璨。 上辈子遇到老师时，就是这么个夜晚。 他饥肠辘辘的躺在自行火炮留下的弹坑里，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意识越来越发散，迷迷糊糊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填满了视野。 “你就是那个白银城的安迪？” 哦，他们追上我了啊，看来这次是死定了，这女人这么老，应该是灵能教派的人吧？ “是。” “今天早上是你黑进边哨导弹系统，打下了海德拉的运输机？” 海德拉把我卖给灵能教派，还不许我报复报复吗？不过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今早之后，他们就会变更数位密码，失去特勤部程序员权限，我再也黑不进去了。 还真是无力的还击呢。 “是。” 女人盯着安迪的脸看了片刻，然后继续问道： “早先有数个武装集团愿意收留你，为什么不加入？” 安迪轻蔑的笑了笑：“我可是海德拉特勤部的专员，就他们？” 在荒土上的这一年终于让他认识到了公司的力量，那些连一发天基动能武器都解决不了的武装集团，怎么和公司叫板？ 公司留着他们，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控制荒土。 女人又沉默了数秒： “你恨海德拉么？” “不恨。”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公司，行了行了，”安迪仰起头，“动作快点，另外麻烦在活性溶液里放够麻药，我怕疼。” 女人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继续问道： “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吗？” “你问我我问谁？”说及此处安迪有些酸楚，这一年来经历了太多了，真正到了荒土，他才明白公司究竟是什么，“我就是个打工的，一直听命行事，什么都没做错，如果一定要说哪里不对……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他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可等了许久，脖颈之间仍旧没有痛意，胸口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砸中了。 睁开眼，那是块麦香扑鼻的白面包。 所以，我没死，我被救了？ 生的喜悦涌上心头，连带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也变得亲切了许多。 “你，你是谁？海德拉？灵能教派？武装集团？” “谁都不是——起来，安迪，让我们去把这个世界，烧成灰。” --------- 老师的名字，叫做谷幽。 她生于1996年2月29日，新洲人。 在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我不知道现在她在哪儿。 我只知道她两个月后会在哪儿。 休伊执行长的家里出现了她的克隆人。 为什么？ 安迪也不知道。 但是猜想，应该是与u博士有关，想了一路，他终于想起来了，老师依稀说过，她年轻时认识u博士。 白银城、生命科学部、休伊执行长、u博士、老师、瞒着公司的实验…… 答案呼之欲出了。 她在这里寻求修真之法。 前世遇到她时，是一年后，当然，那时的她还不信任自己，是在很多年后，她大概和自己说过，就是在遇到自己的一年前，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 修真之法有了实质性的突破，她面临了很大的危险，还因此丢了一条手。 重生就是为了逆天改命，安迪不是没有想过要联系她。 可一来不知道她在哪里。 二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三年后，她都会很安全，不过就是丢条手罢了，换个新的就行了。 三来现在就安迪这点水准去找她，是给她添麻烦还是给自己添麻烦？ 四来……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安迪该如何向她解释？ 照实说，我是你上辈子的学生？ 还是制造一场偶遇，从零开始，慢慢做朋友？ 不，安迪太了解老师了。 她一旦看出自己身上的修真之术，就会假意迎合，取得信任之后，找个机会把自己抓起来，拷问出所有的资料，就地处决。 很遗憾，想要得到老师的信任只有一种方法——在你走投无路之时，让她自己来找你。 其实在重生的那天安迪就已经明白了。 这辈子，他恐怕再也没有办法成为老师的学生。 她这一生所求就是修真，可她并不是真的想修真，那是她的执念，可怕的执念。 安迪很想见她。 安迪不想见她。 -------- ‘账号：administrator-3’ ‘密码：guyou1996.02.29+++’ 「请验证语音密钥」 念出一段古怪而冗长的咒语。 「欢迎回来，管理员：谷幽，您已登录灵网7463天，距离上次登录8天。」 抹除后台的登录记录，把整个账号的状态恢复到重生的那天，也就是2077年12月25日，然后在底层代码里植入一个上线提示。 这样一来，只要老师登录账号，自己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提示。 首先有一件事是很确定的。 老师同休伊执行长和u博士估计与她有某种关系，安迪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番，因此才向艾娃副主管瞒下了今天的调查。 但不能瞒太久，顶多两天，两天之内，安迪必须向上面报告。 然后有一件事是不太确定的。 老师来过白银城，可能就是最近半年，而且在这里遇到了危险，丢了一条手。 照这种思路，安迪觉得自己不必掺和什么，因为前世她最终很安全，至于那条手，丢就丢吧，以老师的能力，她可以换最好的义体，这种小事无所谓的。 最后有一件事是不太可能发生但必须要注意的。 福斯探员。 前世他根本就没有掺和到这件事里，参考到他的诸多反常举动，安迪不确定他是否会改变历史，如果改变了，那就很危险了。 安迪必须把变数控制在最小的范围里。 这也是不向艾娃副主管报告的另一个原因，他得先去了解情况，然后评估，是任由事情自己发展，还是去掺一脚。 如果要去掺一脚…… 现在自己手里能打的牌太少了。 慢慢走回家，站在楼下看了看一直亮着灯的二楼。 聚炁于身下。 像团咸鱼一样趴着的小兄弟慢慢苏醒了过来，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仿佛吃了药一样得儿的跳起。 安迪其实没有感觉，因为修复剂的效果还没过，小兄弟还在呼呼大睡。 它现在是被炁给强行撑了起来。 这是脱胎于魔修之法的采补术。 老师前世建立过一个简单的理论，是否可行不清楚，只是猜测，这种办法应该能在短时间内从她人体内萃取出大量的炁。 那些炁会掺杂大量带有她人意识的元神，无法用于筑基，还得经过二次精炼……总之缺陷很多。 没别的办法了，万一真要去掺一脚，还是得有足够的底气才行。 今晚……就先做个实验，嗯，简单的实验，如果真的不行又或是有极大缺陷，还得尽早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点底气。 推开家门，正看见莉莉披着一身睡袍，嘴里叼着一块戚风蛋糕光着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安迪！你回来了！” 安迪径直走向莉莉，抓住她的后颈，往卧室走去。 莉莉： ▌∑(っ°Д°;)っ！？ ▌っ°Д°;)っ ▌°Д°;)っ ▌≤)o ▌o…… ---------- ps：彩蛋章发完了……在65章末尾，一万一千字…… 要疯了，本来就是除夕有个点子，想随便写写…… 下次在攒够正文之前，我特么绝逼不写彩蛋了！ 68 幽灵的影子(二) 68幽灵的影子（二） x先生： 想必您已收到月面工程流产的消息…… 我于2077年12月24日凌晨，接到利维坦的指令，秘密运输一批装备进入白银城，现在想来，那应该是灵能武士的天神武装。 您曾说过，三大公司如今正是全盛之时，没有任何人任何办法可以与之抗衡，我们，还需蛰伏等待。 在等待中了解它们、揣摩它们、学习它们……找到它们的弱点。 而今时机未到，还不是我们现身的时候。 所以我于白银城的第一任务是确保自身安全，保障我们的隐蔽性。 其次才是搜集情报，三大公司之间的问题，无论多么要紧，暂且静观其变即可。 因此，尽管此次事件中我曾有多次机会向海德拉传递关于利维坦的情报，但我始终按兵不动…… 此次紧急联络，是要向组织汇报两件事。 第一，特勤部主管伍德被刺之后，董事会向白银城下达了死命令，必须彻查人员数据。 我本是清白的。 但上次为了协助组织行动，我不得以和利维坦的情报部门做了一些交易，这段时间以来，我有许多尾巴还未扫清。 在如此大力的检索下，我很有可能会露出马脚。 我已经不安全了。 一旦被误认为利维坦安插在白银城的间谍，我无法完全确保组织的安全。 在伍德主管被刺，董事会介入调查后，我就该撤离的。 当时我有些犹豫，一旦撤离，组织这些年耗费在我身上的心血就付之东流，我想试试，能否掩盖下来…… 也就是这时，我遇到了第二件事情。 为了调查刺杀伍德的萝拉助理，特勤部与安保部成立了联合调查组，我被临时抽掉进了调查组，这本只是走个过场，是白银城内部派系妥协的产物。 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我发现了一个叫做‘莎伦·尤尼斯’的女人。 尤尼斯是u博士的姓氏，传闻他是赫曼最后一个学生，最早出生于海德拉，据年龄推测，我有理由怀疑，莎伦与u博士存在亲缘关系。 组织上将‘u博士’与‘戴安娜’列为情报侦搜的最高等级，因为此二者是除灵能教派外，世界上唯二知道灵能秘密的人。 因此我便压下了撤离的念头，继续追查u博士的线索。 所获颇丰。 详情已附在报告背后的存储卡里，其中一有份黑枭号事件的第一手视频资料，希望组织能进行深入研究。 当时，如果传送的灵能武士超过两百人，海德拉的驱逐舰编队恐怕会瞬间失去战斗力。 我觉得……这就是我们的时机。 但我也遇到了困难。 后续调查牵扯极深，已不是我一个m4探员能完成的，想要继续，就必须得到特勤部的协助。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所幸如今的白银城正处于一个特殊时期，而我又掌握了继续调查必要的关键情报，他们必须有我才能继续调查，但是…… 一旦我开口，无异于自揭身份。 海德拉或许会因为u博士的特殊性暂时同我‘合作’，可一旦事成，我…… 我已于五天前向特勤部说明了情况，并于昨天开始了后续的调查。 我知道这违反了纪律，但请您相信一个一线情报工作者的判断。 这是最后一次汇报了，x先生。 请您于此刻起，同我切断联系。 ——我们休戚与共！ 代号：「水鬼」 2078年1月7日 ………… 咔嚓~砰—— 福斯点上一支烟，吹了吹纸张上的墨迹，然后兀自笑了笑。 太丑了啊。 虽然每个人小时候都会读书认字，可要说书法……这年头哪儿来的书法？ 把纸张团好，放进一个金属圆球里，这是组织从很早以前起就有的传统，但凡重要信息，一定以书信交流，一来完美避开了公司监控，二来……各司其职，各负其责。 明天他会找个机会把这枚圆球扔进下水道，然后它会顺着下水道，慢慢游进大海，被该捡到它的人捡到。 当然，扔的时候得特别小心。 因为他非常确认，现在自己身上的监控等级已经被升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就像此时此刻，为了写这封信，他得在自己家里找个完全没有任何智能设备的地方。 这种地方，真的很难找，找来找去，只有冰箱…… 没错，他是在里写完这东西的。 从冰箱里出来，看着一地的狼藉，为了能钻进去，他把冰箱都腾空了，里面的东西随意扔在了地上。 唤过家务机器人，让它把东西都装回去——福斯是个爱吃的人，也爱做饭，冰箱里常备了许多珍贵食材，那些东西，稍微在外面放几天就会变质的。 看着忙碌的家务机器人，他自嘲的笑了笑。 真是入戏太深。 没有任何意义。 从他开口向特勤部索要环区监控数据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 自己活不到那些东西变质的时候了。 --------- “莉莉？” “莉莉？莉莉你怎么了？” 莉莉：∑(＠_＠;) 完犊子了，坏掉了。 安迪看着双目无神，眼眶深陷，唇裂舌焦，印堂发黑，面如枯槁……的莉莉，脑子里好好回忆了一番昨晚的情况，好像……也没咋地啊？ 除了没感觉以外，一切正常，莉莉骑着小马唱着歌儿，开心得不要不要的，然后……然后突然咣叽一下栽了下去，接着……接着就轮到安迪开心了。 开始的时候，安迪把炁注入莉莉的身体，引导精元回流，自始至终，都是按照老师估算的力度，应该不会伤害到她，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 她好像越嗨，那些精元涌向自己的速度就越快，其中有好几次都像是决堤之水哗的一下就冲了过来，哦，安迪记起来了，莉莉最后一次哗的一下之后，就栽了下去。 怎么叫都叫不起来，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连上她的个人脑机，大致扫了一眼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科学总不能骗人吧？ 正常，那就是没问题。 “莉莉？” “莉莉？” 莉莉：∑(＠_＠;) 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 安迪有了种不太好的感觉，索性伸手向她身下，想把她抱起来——不管怎么说，先送医院看看再说。 哪知刚碰到她的身体，后者猛然一个扭头，愣愣的看着安迪，呆了那么两秒，然后疯狂摆手： “呜呜略略呜呜呜，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完犊子了，话都说不清了。 “我给你请个假吧？”安迪又问。 莉莉：∑(＠_＠;) 好吧，看来只能请假了，先回公司找她的个人医生，不行就上门问诊，不不不不，这恐怕不太好，待会儿人来了，我怎么跟他解释？ 冲到头了？ 正寻思着，信息板上突然弹出了邮件提示： 福斯：“我到你家门口了，昨天的汇报怎么样？” 先办正事吧，额……等等，小兄弟，你现在可以睡觉了，快趴下，趴下，对，这才乖嘛。 69 各自的鬼胎 69各自的鬼胎 “这是休伊执行长的环区数据，”安迪上了车，把一张储存卡递给福斯，“要保密，知道吗？” “当然。” 福斯接过储存卡，插进后颈的插槽，闭上双眼，开始浏览。 ——这事儿说起来很简单，福斯探员目前掌握的东西很有可能会把老师挖出来，而安迪也同样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他乐意帮福斯一把。 但问题在于，这种动作是绝对瞒不过公司的，更不要说，特勤部现在已经注意到了福斯探员，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了解情况，安迪可以静观其变，仍事情自由发展。 是艾娃副主管让他接近福斯套取信息的，他本来就是局中人，不管情况如何，他肯定是第一批了解的人。 可他想要的，是比公司更快一些了解情况，如果老师有什么危险，那自己才能帮上忙。 所以他必须把事情在自己手里稍微压一压。 ——所谓‘信息’，是有时效性的。 自己和福斯先把事情搞明白了，如果情况对老师没什么影响，那自然万事大吉。 如果有影响，那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差想办法把影响给抹平了。 等一切ok，再向公司报告‘我和福斯探员今天发现了什么什么’，说白了就是个灯下黑，悄悄跑到终点再告诉公司比赛开始。 但这很危险，一个搞不好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想全身而退，必须得做到两件事。 第一，调查过程必须完全瞒住公司，我和福斯接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因为这本来就是艾娃副主管的命令，但如果让公司发现我和他一起搞事情，那就麻烦了。 第二，福斯不能活。 而这两者恰恰是矛盾的，等我向公司报告的那天，福斯死了，这本身就是搞事情。 你这前脚告诉我你们发现了些东西，后脚和你一起的人就死了，公司会怎么想？ 无论如何处理，都必然会引起公司的警觉，这很棘手，但安迪大致已经有了个想法。 另外…… 安迪看了一眼身侧的福斯，这个家伙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他到底是谁？ 我自然是有把握瞒过公司，但是他……他已经是重点名单上的人。 半晌，福斯睁开了眼。 “东西你已经看了，现在能说说，尤尼斯的线索是什么了吧？”安迪问道。 “我原本只是猜测。” 汉森分享了一张照片给安迪，是休伊家门口的监控截图，图中是……汉森医生。 “这是在休伊执行长监控数据里检索到的。” 接着他又分享了第二张照片，那是个寸头的少年：“这是冥河数据库里，u博士年轻时的照片。” 一模一样，即便是用肉眼也能分辨这是一个人不同年龄时期的照片。 可这就很有意思了…… “你知道冥河如何追踪数据库里的人吗？”福斯问。 “搜索引擎与大数据，只要输入任何‘检索关键词’，冥河就会从数据库中匹配出所有近似的数据，照片、dna、声纹……都可以。” “所以，u博士藏在白银城，成为了医疗部的义体医生，而且连脸都没换，冥河却没有发现，是为什么？”福斯又问。 “因为冥河是用‘逻辑’思考的，逻辑是一对一的链条，而人的思考是交叉的‘网’，更加立体，抹掉汉森医生和u博士之间的逻辑，就可以让冥河不对这二者进行匹配，简单说，你要让人忽视某些事物，得‘失忆’，而电脑忽视某些事物，只要遮住它们的‘眼睛’——有人修改了冥河的检索逻辑，让它看不见汉森医生。” “这种操作需要非常之高的权限，汉森医生的入职时间是七年前，”福斯又发了一些汉森的相关资料给安迪，“而恰巧，休伊也是七年前从生命科学部部长升的执行长，更巧的是，在白银城，拥有修改员工资料权限的人，只有两个，一是执行长，她可以修改白银城所有员工的资料，二是生命科学部部长，她可以修改生命科学部员工的资料，所以我有理由相信，u博士藏在白银城的时间，比七年更长……” “这个，”他分享了一张表格给安迪，“是白银城历年发表高级论文的数量，你看这里，从十一年前起，生物论文的数量有了大幅度的增长，其中80%来自生命科学部，这之中又有一半，是部门署名，所以，我猜u博士大约是在十一年前来到白银城的。” 这家伙……还真是可惜了呢。 安迪看了一眼福斯，有些心悸，他简直就是条人形警犬！ 他还记得休伊执行长是因为业绩尤为突出所以才这么年轻就升了m10，如此说来，几乎可以肯定，她那些业绩，全是u博士的。 “另外，我还发现了点有趣东西，”福斯笑了笑，指着信息板中汉森医生的一项资料，“2077年12月25日，由系统分配为安迪的三级自然体强化医师，安迪，我昨天就给你看过u博士的照片……” 安迪的心中咯噔一跳，他下意识握住了怀中的光剑，其实在刚才福斯向他展示汉森医生的照片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安迪，你昨晚向上级报告了u博士的情况吗？你有没有告诉特勤部，汉森医生就是u博士。” 福斯满脸微笑的看着安迪，他也伸手入怀，也不知是握着了枪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车里沉默了那么几秒，然后…… 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当然报告了。” 安迪也微笑了起来，他撒了一个大家都懂的慌。 “那好，”福斯道，“既然你报告了，那么我们之间的交流就简单了许多，你想要什么？” “全都要。” 福斯沉默了几秒：“我要u博士。” “成交。” 安迪的手松开了光剑，从怀里拿了出来，福斯也同样露出了双手。 “你和汉森医生有联系吗？”福斯问。 “他说他在新洲珍珠岛度假，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假的，我怀疑他还在白银城。” 希罗曾说过磁神经突触的收货中间人和发货中间人是同一个，那么汉森很显然是从藤壶镇发的货。 “有线索吗？” “他曾在藤壶镇的黑市发过一件东西给我。” “藤壶镇……”福斯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之中得有一个人跑一趟生命科学部，你去还是我去。” “你不能去生命科学部，也不能去藤壶镇。”安迪说。 “我有办法查藤壶镇，很安全。” “行，”安迪点头，“但动作得快点。” “我们有多少时间？”福斯又问。 “最多48小时。” ………… 下车之前，安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从休伊的数据中检索出汉森的？” 既然休伊篡改了冥河的检索逻辑，那么用u博士的照片，是不可能检索出汉森的。 福斯分享了一张照片给他： “这是我从育婴部的老档案里翻出来的，”照片中，是个抱着婴儿的年轻男人，“莎伦·尤尼斯有姓氏，那她就一定有父亲。” 安迪看着照片中的‘汉森医生’，啊不对，应该是莎伦·尤尼斯的父亲‘汉森·尤尼斯’。 冥河无法建立u博士与汉森之间的检索逻辑，但汉森·尤尼斯与汉森医生可以。 冥河认不出u博士、汉森·尤尼斯、汉森医生为同一人，但肉眼可以。 用汉森·尤尼斯的照片中休伊的数据中检索出汉森医生，然后凭肉眼识别他是u博士。 安迪把照片扔回给福斯，笑着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太多了，年轻人。 ——福斯看到了安迪笑容，他心中也是同样无奈的苦笑。 你知道的太多了，年轻人。 ---------- ps：小鲤鱼……想……求个票……（因为更新拉胯而弱弱的声音） 70 安息先生 70安息先生 这天早上，安迪抵达特勤部后一切正常，就如前世一样。 ——特勤部的工作，永远都是这么‘一切如常’。 这是情报部门，总不可能像别的机构一样，你坐这个工位，我坐这个工位，你负责这部分工作，我负责这部分…… 你只能看到每个人在上下班，但你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甚至于，你都不知道他来办公室是上班还是摸鱼。 不过待久了，大体还是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嗅到味道。 首先有一个基本事实：如今的特勤部，仍旧处于半瘫痪状态。 情报单位天生就和别的单位不一样，别的单位没了领导起码还能勉强运作一段时间，而情报单位没了情报头子，会发生许多棘手的问题。 就比如艾娃副主管虽然可以向特勤部员工发号示令，却不了解整个部门的情况，因为她不能了解，也没资格了解。 主管与副主管差的可不是一级，而是公司的信任。 今天一早，没有看见她，应该是私下去见新任执行长了，虽然休伊的调令还没下来，但新任执行长今天已经到了，整个白银城的事务，总是要有些交接时间，作为特勤部中职务最高者，这个时候去见他，倒也正常。 部里很冷清。 外勤组的员工这几日都不在部里，灵能武士的追击行动已经到了尾声，双方各有损失，前世是死了罗塞副主管和帕尔默专员，这一世稍有变动，但问题不大。 另一边，技术组除了安迪外都很忙碌，应该是在筛查盖洛大厦的员工数据。 那边追人，这边查人。 就这么简单。 安迪大致扫了一眼后台的数据流，通常情况下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特勤部的下行数据，肯定是加密的。 但因为有环区监控权限，在系统层面上，他就是特勤部主管，所以一目了然。 福斯探员，果然是被重点关注了。 毫不客气的说，他现在干啥特勤部都知道，唔，我看看，这会儿他正在翻十二年前的员工档案，这是正常情况。 特勤部本来就知道他在查萝拉助理的事情，现在突然安分了，反倒不正常。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我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黑进生命科学部，找找u博士的蛛丝马迹，但那地方是无线网禁区，想黑，就得人到那儿。 这很危险，因为我不可能在不被看见的前提下进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而今天下午，恰好有这么一个机会。 摸了一早上鱼，中午下班时，安迪收到了艾娃副主管的邮件： ‘副楼天台，七号厅。’ --------- 盖洛大厦的露台，也是员工食堂所在，其中副楼的玻璃天台，是宴会区，通常是公司举办员工宴会和招待贵宾的场所。 七号厅，就是个小包房，艾娃副主管让他去那儿，目前就很显然了。 推门而入，正面投来了一束精干的目光。 那是个有两撇小胡子的精壮男人，一张国字脸，古铜色的肤色，看上去正气凌然。 “这位是宝石城的安息先生。”艾娃笑着介绍道。 宝石城乃海德拉总部所在，这个时间来自那里的贵宾，显然就是下任执行长了，当然，即便艾娃不介绍，安迪也认识他。 这个和自己同姓的老家伙，可是把自己给坑死了啊，你别看他笑起来一脸和善，实则心狠手辣，是那种一边朝你笑一边捅刀子的人。 安迪朝着安息先生鞠了一躬，既然艾娃没有明言他是谁，那就当做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吧。 “我跟安息先生讲了你在辐射区里的故事，他想见见你。” 这一幕很眼熟，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同样是副楼天台七号厅，同样是来自安息先生的问候，啊不对，是忽悠。 不过这辈子显然会有些变化。 “哪里，那都是罗塞副主管的指挥，只是可惜……”安迪叹了一口气：“罗塞副主管，是个好领导啊，为公司鞠躬尽瘁，唉……” 他表现得很失落。 安息则一直在用一种慈祥的目光打量他。 “公司绝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罗塞的牺牲不会白费，来，安迪，好好跟我讲讲，你在辐射区里的故事——对了，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就很简单了，陪安息用了顿便饭，一边吃一边把那个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故事再讲一回。 唯一的不同是在前世，安迪是真的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安息则对他大夸特夸，大有公司的未来就靠你了的意思。 而这一世，安迪一边讲一边觉得自己真他妈无耻，安息则先表达对罗塞的缅怀和敬意，再表达对安迪的夸奖与看重。 饭吃完了，慌也撒完，时间来到中午一点。 按照前世的剧情，这个时候艾娃会暗示安迪你可以走了，她和安息继续待在房里不知道聊些什么。 这一世肯定会有变动，因为安迪多介入了休伊和福斯的事情，而且还是主要参与者——前世那俩人后来聊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可有趣的是，安息并没有问，而是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先行离开了。 啊，是了，如今他还不是白银城执行长，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明着问，即便是问，也不会向我这种小角色问。 像我这种工具人，还入不了人家的眼，陪你吃顿饭怎么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号角色？ “安息先生不是一般人，在总公司担任过许多职务，这次是特别由董事长亲自指派往白银城的，大概会在一周后接任执行长。” 明白，明白，大名鼎鼎的放火队员嘛，我比你了解他。 “今天早上，和他一同到白银城的还有总公司人事部，下午他们会找你谈话，知道该怎么说吧？” “明白。”安迪点头。 无非就是好事坏事全推罗塞头上，死人嘛，就是比活人好用。 “另外还有就是，福斯探员那边，你不用再跟进了，下午人事部一定会和你谈到环区监控权限的事情，新主管来之前，应该会被封存，我们谁都不能再动它了。” 这安迪不能答应，因为一旦答应，他就不能再继续和福斯接触了。 “艾娃副主管，其实今早，福斯又来找我了。” “没关系，你不用理他就是了。”艾娃毫不在乎道。 眼下在公司眼中，福斯是个被锁定的间谍，而休伊执行长可能有些问题，福斯找到了休伊的问题，不甚露出了马脚——至于福斯到底是谁，休伊有什么问题，公司都还不清楚。 事有轻重缓急。 现在白银城最紧要的事情是执行长的交接，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安息呢，先把他伺候好了给自己搏个好印象才是最重要的。 等交接完了，在新上司面前混个脸熟了，再开始工作也不迟。 反正福斯被锁死了，他跑不了。 至于休伊，那是m10，神仙打架的事情得等安息去做，她顶多就是有一点点贪污腐败罢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白银城还有不贪的吗？ 没有上级命令，查实了，算是个大功。 要是查不出来，搞了个乌龙，算谁的？ 在公司里混，跑得快的未必是赢家，跑得稳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安迪不告诉他们尤尼斯三个字，他们能怎么联想？ 堂堂海德拉m10和臭名昭著的武装分子勾结，在海德拉的地盘上搞暗箱操作？ 你疯了吧？ 71 述职问询 71述职问询 安迪只要不把尤尼斯的情报告诉艾娃，这事情就引不起重视。 但他当然不可能现在就说，得想别的法子。 “是这样的，艾娃副主管，今早福斯又发了些资料给我。” 安迪分享了几份资料给艾娃，而后者则露出了些微不耐烦的神情。 从福斯第一次找她到现在，她一直在跟安迪说‘你去注意福斯探员，我来盯休伊执行长’，但事实恐怕不是这样…… 她根本没有盯休伊——福斯查到的所有东西她并不是查不出来，而是压根儿就没去查。 让安迪不要声张，也不过仅仅是为了把知情人控制在最小的范围里。 “萝拉助理的那枚戒指，恐怕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艾娃看着安迪发给她的资料，有些不解，这些资料就是些书籍的图片，嗯，故事书？童话书？ “他怀疑，这些书和灵能教派有关。” 安迪大致和艾娃讲了讲这些书的情况——当然，即便是福斯也不知道这些书是灵能狂热派的蛊惑手段，他当时只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妥。 但这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艾娃副主管此时知道了‘萝拉助理很有可能和灵能教派有关，而福斯在调查萝拉助理的过程中察觉了休伊执行长的问题’。 要把自己摘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知道’。 这也是艾娃到现在都如此无为的原因。 不知情，导致出了问题，和我知情，却因为操作不当出了问题，那可是完全不同的罪名。 现在安迪向她暗示，休伊执行长有那么一丁点点点点可能和灵能教派有关。 艾娃的表情微变，安迪完全能想象她现在的心情。 ——你这个傻逼愣头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黑枭号是灵能教派炸的，休伊执行长是这件事的总责任人。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你这是在暗示，休伊执行长勾结灵能教派背叛海德拉，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么？ 她不可能再让安迪不要接触福斯了。 而安迪要做的也很简单，继续推着她装傻。 “福斯认为……休伊执行长当年做过生命科学部的部长，那是白银城保密等级最高的地方……” “好了我知道了，”艾娃打断了他的话，“我给你签份协助令，你今天去一趟生命科学部，但是……” 她看着安迪的双眼：“只听，只看，把情况报告给我，什么都别做。” ---------- 从七号厅出来后，安迪有些头疼。 艾娃副主管装傻，是因为她不想卷进m10级别的神仙打架中，如果没有看到那张老师的照片，安迪同样也会这么做。 现在安迪强行把她拉下了水，遂了愿。 可在这潭水中，真正没穿裤子的就俩人——我和福斯。 福斯已经是条死鱼了，而我…… 艾娃为什么装糊涂，因为只要她是真糊涂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把我推出去就行了，就像前世罗塞副主管推我一样。 老师啊老师，你咋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啊。 现在情况还不明了，我手里唯一能算得上牌的东西，就是肚子里那个方盒子了。 深吸一口气，闭目内视，丹田中一片金色，原本雾状的炁已经有了凝聚为液态的迹象。 睁开眼，挥动手臂，唤醒丹田的监视小程序。 「炁海充盈：48%」 「警告：检测到炁海异常」 调动丹田中的炁，外放到掌心，如果现在手掌里有东西，它应该能飘起来，但是…… 有种异常的阻塞感，维持炁外放的时间越久，脑子就越不舒服，也说不出来那是种什么感觉，就像是……有些光怪陆离的低语。 他感觉到了，另一个生命的存在，就在自己身体里，那个生命的气息很熟悉，是莉莉的感觉。 但仍旧不舒服。 老师并没有细致讲述过魔修的事情，只是说魔修是歪门邪道，速成，但是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所以脱胎于魔修之法的采补术，同样会有类似的效果。 昨天自己的丹田几乎是空的，一晚上就从莉莉身体中萃取出了这么多炁，也就是说，只要再来一次，炁海就会完全充盈，达到筑基的标准，这是个什么概念？ 两天，就能从她人体内抽出一个八脉武士耗尽精元能制造的全部炁。 安迪的确能操纵这些炁，但是…… 这些炁一点都不能留，等这事儿结束了必须全部用光从零开始自己炼。 下午两点，安迪收到了冥河的通知。 ‘安迪助理（编号：207700002），请于即刻前往主楼80层人事部，接受述职问询。’ ---------- 这场述职问询持续了三个小时，一直五点才结束。 第一阶段，是总公司人事部的质询。 问的就是辐射区里的事情。 把中午的话再讲一遍，看着那几个从总公司来的西装大佬交头接耳一阵，很顺利就结束了。 第二阶段，是向白银城人事部述职。 其实没什么可述的，他才转正一个多月，手上就没经过几件工作，从头到尾细细讲完，也不过十几分钟。 接着就是p级的技能考核，和前世一模一样。 给了他一个沙盒网络，限定一小时内黑进去取得管理员权限。 前世安迪花了一小时二十八分钟，不合格。 但这一世，他只需要一分钟，因为‘题’是一模一样的。 但他当然不能这么做，掐了掐时间，在58分钟时恰好搞定，同一时刻，艾娃副主管也到场了，白银城人事部向她了解一些情况，工作状态，技术水准，精神面貌…… 老实说这毫无意义。 前世明明不合格还是升了职，因为这是安息先生，不，安息执行长的意思，白银城，需要这么一个人。 然后便到了第三阶段。 人全都出去了，屋里只留下了总公司人事部的人。 为什么安迪需要总公司人事部来考核？ 原因有二。 第一，5级是管理层。 第二，这是特勤部的管理层。 特勤部要升5级，必须同时通过p和m的考核，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通过的，技术还好说，技术有个标准，你是不是大牛行家一出手就知道。 m呢？ 才转正一个月的新人，有什么资历和经验？ 几名面试官先是开门见山问了问环区监控权限的事情，安迪一股脑全推罗塞副主管头上了。 他们嘱咐安迪，新主管到任前，不得再次违规使用，而后问了几个感觉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安迪，不要紧张，我们就是问你一些简单的问题，照实回答就就好。” “第一个问题，你觉得，海德拉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创始人赫曼先生已经回答过了，”安迪笑着道，“海德拉的意义是追求永生，人力有尽，物力无穷，永生就是一切可能，永生就是一切答案。” “好，”面试官笑了笑，继续道，“第二个问题，现在有一些人认为，我们应该像羲和一样，建造国家级城市，容纳更多的荒土流民，你怎么看这种观点？” “不，我的看法恰恰相反，白银城太大了，我们不应给弱势群体特别的优待，当然，这不是抛弃他们，而是由更发达、更文明、更科学的精英群体，以竞争和消费的方式带动弱势群体的发展，机会是一视同仁的，但力的传导是自上而下的，只有把资源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才能维持秩序，让其一滴一滴的流进大多数人手里——就像一块海绵，在没有吸满水之前它不可能浸润周围的土地，国家级城市就是个笑话，它只能让所有人都陷入混乱，这个世界需要灯塔，人们仰望灯塔，才能辨别方向。” “有趣的回答，听起来你是个英雄主义的拥护者，”面试官轻轻敲了敲桌子，提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么安迪，假设，你现在拥有了永生的办法，你会将其分享给别的人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家生物科技公司，我们应该遵循自然法则，自然法则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大鱼是怎么来的？大鱼是长跑比赛中的优胜者，优胜者就是应该受到优待，小鱼不够努力，没有鼓足力气跑下去，选择了安逸的生活，所以它们是小鱼，小鱼没有资格不服气，若真不服气，那为什么不抱着蛇吞象的意志向大鱼殊死一搏？” 安迪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 “真正的强者是打出来的，善意的分享，不能代替分享的善意，这就是公平。” 情况有些不对劲。 上辈子面试官问了自己许多问题，特勤部始终是涉密部门，员工的思想考察很重要，一般来说，5级面试会问非常多的事情，然后还得有个考核期。 但这次，他们只问了三个问题，而且问询本身并不特别。 你能感觉出来，人家是真想和你聊天，还是走个过场。 几名面试官交头接耳几分钟，然后对安迪道： “恭喜你，安迪助理，鉴于你此次黑枭号保卫行动中的突出表现，经公司研究决定，你将破格升为p4高级工程师，另外白银城会将你列为重点培养对象，你有一周时间交接手上的工作，准备接受公司的定向培训。” 原来如此，功劳分给罗塞之后，不够升p5了啊。 不过这再好不过了，19岁的特勤部5级员工，一看就是有鬼的。 公司在你身上投资，才是最大的价值。 72 异虫又又又要大战星灵了! 72异虫又又又要大战星灵了！ 这天一直忙到了黄昏，才有时间给莉莉发邮件。 结果很奇怪，一连几封都不回，安迪干脆播了个语音过去，没人接。 她不会又跑去上班了吧？ 这倒真有可能，以她那个工作狂的性子…… 下午七点半，安迪用过餐，在盖洛大厦楼下等了一会儿，福斯探员开着车停在了他面前。 上车，开启联合调查组的行动模式——哦，对了，所谓行动模式，并不是说阻断数据上传给公司，而是暂时截下数据，保持绝对隐秘，待到事后另行汇报。 这就和旧时代警方抓捕重要嫌疑犯，所有人都必须关闭移动通讯设备保持无线电静默一样，抓完了人，该怎么汇报还是要怎么汇报。 “生命科学部那边有消息了吗？”福斯问。 “我下午刚拿到的协助令，晚上去。” “需要我提供技术支援吗？”福斯说。 他的意思显然是生命科学部保密等级太高，怕安迪搞不定。 “不，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安迪向福斯出示了协助令，所谓协助令，就是本部门工作遇到困难需要公司其余进行支援的‘求助信’，它本身不具备强制性效用，调不调人给你得看人家的意思。 但出于特勤部的特殊性，一般特勤部的协助令，不会有人拒绝。 下午艾娃副主管签署的协助令，用的是‘联合调查组’的名义，让生命科学部派人协助调查萝拉助理的事情，这个联合调查组现在有三人，安迪福斯和莉莉，福斯，才是名义上的组长。 反正让安迪和福斯接触，本身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他既然想去生命科学部，就让他去吧。 福斯愣了愣，面露喜色，特勤部办事果然就是方便，他把几份资料发给了安迪，缓缓道：“休伊在藤壶镇外面有一处宅邸。” 照片中是个半山腰上的白色洋馆。 “休伊这个人狡兔三窟，她名下能查到的房产就有128处，全都干净清白，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藤壶镇，我这半天之内还未必能找到——这房子是她买地皮自己建的，那里有个天然温泉，地下水道错综复杂，其中有部分还能直通大海，可建成之后，她几乎没有去过，很可疑……” “不，你不能离开白银城。” 听福斯的意思，他想分头行动，他去摸摸情况，但一来，他不能离开特勤部的视线，二来，他也不能离开安迪的视线。 “我不是这个意思，”福斯说，“眼下这个节骨眼，无论我们谁去，都不合适。” 这倒也是，现在两人在白银城里，而白银城是个很复杂的地方，一条街有上百家商铺，成千上万人。 特勤部始终监视着福斯，安迪与他接触是经过报备的，而安迪直接向艾娃负责，所以只要安迪不跟艾娃说，那么无论他俩在哪儿，干什么，都还有最起码的隐蔽性。 可一旦出了白银城，特别是去一座半山腰上的宅邸——目的地即是行动的全部内容，人那么大个情报部门，一眼就看得出猫腻。 别的不说，你都跑出城了，想必是有事情，为什么不向艾娃报告？ “如果我们俩都能进入生命科学部，那藤壶镇的事情也能成，因为生命科学部，是监控禁区！”福斯道。 啊，安迪终于明白刚才福斯为什么面露喜色了。 一旦进入生命科学部周围500米范围，所有的监控信号都会被阻断，特勤部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安迪掌控着环区监控权限，只要在出来后，屏蔽掉两人的信号，他们就彻底变成了隐形人——在特勤部眼中，他们不是突然消失了，而是还没从生命科学部里出来。 “恐怕还是不行，”安迪说，“时间不够我们往返藤壶镇，在里面‘待得太久’会引起怀疑。” “我们不需要真的去藤壶镇。”福斯说，“我在白银城外有设备，可以远程窃听到那座房子，一小时之内，我们就能确定那房子里有没有人，是什么人。” “如果那房子里有反监控设备呢？” “我的设备是最新的，一般东西防不住，如果真被防住了——你会为一间几乎没有住过的房子装这么好的设备吗？” 是了，电子产品有更新换代的问题，休伊如果为一座自己不常去的房子装最新的防监控设备，那参考之前的情报，u博士肯定就在那儿。 ---------- 像上次一样被脱个精光里里外外查了一遍后，安迪终于又一次进入了生命科学部。 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他来的是地下一层的来宾接待室。 ——期间还有个小插曲，福斯的身材很好。 穿上衣服时看着他没什么肉，一脱下来，呵，好家伙。 “两位请稍等，我们主管今天不在，副主管有个实验，可能得要半小时。” “必须要等他么？”安迪问道，“我们只是想找十七层的工作人员帮个忙，上次灵能武士追击行动中，那些合成兽很管用。” “十七层？”接待人员愣了愣，“不好意思，安迪助理，我们这里只有十六层。” ？ 安迪皱了皱眉，是他权限不够不知道吗？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下来的电梯上，的确只有十六个按钮。 这时福斯插过话：“我们能随便走走吗？” “最好不要，”接待人员说，“如果您真的想活动活动，还请停留在一层。” 这个时候，安迪已经把自己的数据线接上了生命科学部的内部网络。 这里装有信号干扰器，无线信号的发信范围只有十米，这是为了工作上的便利，完全没有无线网，那么这个时代每个人都装了的一身智能设备就等于废了。 安迪现在仍旧能通过局域网与福斯交流，但只要范围超过十米，链接就会中断。 而墙角那台脑机终端则可以链接有线网——这也是个局域网，仅限于生命科学部内部的局域网，这里可以访问内部资料和一些人员数据，当然，你得有内部权限。 刚才下来的时候，这个接待人员已经说过了，生命科学部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中高级人员资料严格保密，安迪需要这里的技术人员协助，除非你拿到指定的许可，能指名道姓说出来某人的名字，否则只能从内部公开的下级技术人员中选择，即便找部长本人，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安迪想要的，本来就只是一个公开把自己的数据线连上脑机终端的理由。 唤醒上次放在内网中的木马。 50年的技术代差是极其可怕的，封闭的局域网络，又是木马最好的发挥场所。 这个木马在经过一周多的渗透后，已经能打开生命科学部内网中的一切权限，现在生命科学部的秘密对安迪来说约等于是不设防的。 但技术有的时候并不代表一切，物理手段可以限制很多技术的发挥。 不管50年后的木马有多牛逼，但在现有网络技术下，流量的上下行永远是不可绕开的问题。 安迪不能下载任何东西，因为那种巨大的流量会立即唤醒内网防火墙。 为保证安全，他只能给自己限流，以极缓慢的速度浏览他要看的东西。 首先是地下十七层与十八层的资料。 果然，生命科学部最底下的确还有两层，不过那两层的访问权限被限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里，只有20个人可以进入，而且还得搭乘专用电梯。 其中4人为：休伊、汉森、尤金，以及现任生命科学部部长。 剩下的16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被标记为‘黑荆棘保安公司’员工。 所以上次和我一起进入高度辐射区的生命科学部行动小组，实际上有双重身份，生命科学部和黑荆棘保安公司……实锤了，休伊果然在生命科学部里搞了个自己的私人场所。 而汉森，或者说u博士，的确在这里工作过。 安迪继续检索u博士的资料，指令刚下，便收到了提示： 「检测到异常程序」 异常程序？那不就是病毒？ 定位内网中的异常程序，那东西看起来不像是病毒，反而像是某种防火墙……不对，这是个沙盒系统。 生命科学部的内网中，还有一个内部网络。 系统里还套着一个系统。 驱动木马进行渗透，大约几分钟时间，未来木马黑进了沙盒系统。 里面只有一段代码。 分析代码，安迪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见鬼！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串代码里包含了两个指令： 指令一：如果有人检索关键词‘u博士’、‘汉森’、‘地下十七层’、‘地下十八层’、‘休伊’、‘77’……便释放地下十七十八层合成兽及一种叫做「t」的基因病毒，彻底格式化生命科学部内网系统。 指令二：如果2078年1月8日晚20点整，无人删除程序，便释放地下十七十八层合成兽及一种叫做「t」的基因病毒，彻底格式化生命科学部内网系统。 还好，我的木马比这些垃圾程序强太多了，也没用通过内网的检索工具检索那些关键词，所以并没有触发指令一。 可是…… 安迪看了看现在的时间。 2078.01.08，19：56：21 还有不到4分钟，指令二就要被激活了，来不及了，我的确能在4分钟内删除这个程序，可那样会产生大量上下行流量，我会暴露的。 得马上拉着福斯离开这里！ 刚想退出内网，ai助手又发出了提示： 「检测到异常程序」 安迪迅速定位，这一次的异常程序来自电梯系统，他认出了那个程序，那是个叫做‘万能钥匙’的东西。 马上切换电梯监控画面，他看到了满满一电梯的白袍白剑。 wtf！？ 这是什么鬼！？ --------- ps：下周五上架，上架之时卷一会写完，大约三万到五万字左右，但这一周内每天大约都只会有四千字左右的更新…… 嗯，小鲤鱼的意思是，卷一最末尾的剧情我下周五会一次性放出来，当然，全是免费章节…… 73 我不会伤害你 73我不会伤害你 万能钥匙，是羲和向灵能教派提供的一项黑科技。 这东西能在近距离下产生一个干扰电磁场，从而控制场中的机械装置。 像安迪这样直接黑主系统，是把一栋房子的主人替换为自己，成为了主人，自然就能随意进出房子。 而万能钥匙……就是一把可以打开所有锁的钥匙，机械装置的实际运作靠的是电信号，就像电梯上下行，是系统向电梯发出了电信号——只要有电信号，你管它是不是系统发出的，装置收到信号就会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行。 当然这种信号不会太复杂，所以万能钥匙也不能做到太复杂的指令，它的作用，就是它的名字：在近距离下，向机械装置发出简单的指令，比如开门关门，向上向下…… 生命科学部不连接城市网络，同时因为电磁干扰设备的原因，这里的电磁波发不出十米以外的距离，这也就是说，这地方他妈的是个笼子！ 与外界联系得让人到地面上走出屏蔽范围…… 安迪不知道这些灵能武士是怎么在铺天盖地的监控里走进生命科学部用万能钥匙操纵电梯的。 可能是强攻？ 如果是强攻那么现在外面肯定是铺天盖地的海德拉机动部队。 但如果不是…… 他们以某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混进生命科学部，解决了上面的守卫…… 还记得生命科学部的入口是什么吗？ 是个没有窗户的封闭仓库，这也就意味着，这帮逼只要在上面的仓库里守着，整个生命科学部就是个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的小姑娘！ 想必现在生命科学部的监测部门已经收到了电梯异常启动的信号，可万能钥匙同样也能屏蔽电梯里的光学影像，安迪能看到他们，是反向破解了万能钥匙的屏蔽。 再加上那身秘袍……那身秘袍是反侦测的！没有任何红外热感与雷达反应！ 生命科学部的人真的知道发生什么事，得等电梯门打开！ “快走！” 安迪立即把影像共享给福斯，拽起接待员工，打开门走了出去，后者看了一眼，迅速跟上。 “诶诶诶！安迪！你干什么！？”接待员工大叫道。 安迪与福斯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不是你。 当然不会是此刻在生命科学部里的任何人，哪个傻逼在事先知道灵能武士会来的前提下还留在生命科学部里啊！？ 安迪开放了两人间的链接，让接待员工连入。 ‘格雷专员（m4）已连入网络’ 共享画面，格雷专员满脸震惊： “这，这是灵能武士！？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进来的！？” “有没有另外的出口！？”安迪问。 “有，在十六层，地下运输网可以通向外面，我，我现在得向副部长报告！” “来不及了！” 安迪拉着他踢开最近一间实验室的门，在十几个白衣研究人员的震惊而迷惘的注视下道： “那些灵能武士一分钟内就会到这里，快！找三套防化服出来！” 灵能武士当然不会只搭乘了一座电梯，整个生命科学部有66座电梯，他们当然会同时前往每一层，不管他们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当然是先把杂鱼砍干净。 至于防化服……安迪始终注意着时间，19：57：55。 两分钟后，那个程序会释放最下面两层的合成兽和t病毒。 t病毒，正是u博士十二年前在河谷城的杰作，这东西通过呼吸和血液传播，稍微吸入一点，就会导致身体在短时间内活性化，达到四级自然体强化剂的效果，接着……大脑90%的机能坏死，只留下最原始的本能……吃与操。 这尼玛是正二八经的丧尸病毒！！！ 不可治愈不可逆转，除了杀光感染者彻底净化感染区域外，没有任何处理办法，这东西一旦泄露到外面，特别是人口密集的外城区，整个白银城就没了！ 格雷迅速在实验室里找出三套防化服，三人换上后，安迪关上了门。 而同一时刻，福斯关上了门，拿起解剖刀，割开了屋里所有研究员的喉咙。 安迪就守在门口，默默看着屋里不断飞溅的血浆。 和聪明人共事就是这么简单，t病毒一旦释放，内网系统就会被格式化，也就是说这里的监控一点都不会留下来。 灵能武士想必会大砍特砍，可这屋里这么多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中有没有人能幸存下来。 他们都看到了安迪和福斯在灵能武士走出电梯前就开始行动，一旦事后被报告，无论如何都没法解释。 格雷看着满地的血迹，颤巍巍的指着两人，毕竟是生命科学部员工，到这里他已经嗅到了一些不正常的味道： “你们，你们是谁？” “放心，格雷专员，”安迪笑着道，“我不会伤害你。” 19：59：21 两人挟持着格雷走进电梯，身后的走廊里已经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生命科学部的电梯并不集中在同一个地方，想要避开灵能武士，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钻进空电梯。 可电梯的运行毕竟有尽头，从地面下来得花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可从地下一层到十六层，只需要十几秒。 安迪摁下十六层的按键，在电梯行驶到十四十五层之间是，敲下了停止键。 撬开顶盖，钻进电梯井，三人趴在漆黑的维修通道里。 20：00：00 整个生命科学部的电力中断了一瞬，而后备用电源启动，昏暗的灯光亮了起来。 内网系统被格式化了，现在的生命科学部里的所有智能设备全部报废，即便是电梯也无法运作。 福斯自始至终跟随着安迪的脚步，什么都没问。 直到淡蓝色的气雾从下方飘上来时，他的表情微变： “t病毒？” “不知道是否和灵能武士有关，”安迪说，“我们的时间不多，灵能武士现在只能通过电梯井移动，这里马上会成为最危险的地方。” “十五层有武器库。”格雷小声道，“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拿武器。” “我不需要武器。”福斯说。 安迪笑了笑：“我也不需要。” 光剑和天神武装都在秘密实验室里，别的随身武器在进来时都被收走了。 面对灵能武士，寻常武器等于没有。 刚才在实验室里，安迪看到了福斯的动作，30秒不到他就全搞定了，这家伙不是一般人。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十六层，我有权限，可以启动运输车。”格雷说。 “我猜现在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想从那里离开，应该是不可能的。”福斯说。 没错，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假设灵能武士是潜入的，能神不知鬼不觉摸进来，那一定对这里很了解，他们不可能不对地下运输通道防备，从那里离开和直接坐电梯去地面没有区别。 “对，现在那儿是最危险的地方，”安迪说，“但我们还是有机会。” 话音刚落，电梯井下方传来了极为激烈的打斗声。 t病毒对所有碳基生命都有效，这也意味着那些被一同释放的合成兽全都会凶暴化，它们只要往上冲，就一定会和灵能武士接触。 从上次在辐射区的情况看，那些生物只要数量足够，未必会输给灵能武士。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多半是守不住地下运输通道的入口的。 “什么情况？”福斯问。 “下面打起来了了，地下十七十八层有大量合成兽，灵能武士一定会撤。”安迪爬出维修通道，“我们现在只要去十六层找个地方躲起来，剧烈的战斗会把合成兽全都引过去，等他们往上撤的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从运输通道离开，格雷，十六层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吗？” “有！排污管道！”格雷说，“那管子很宽，足够人在里面趴着，入口就在这座电梯的出口附近。” “在哪里？” “在……” 格雷顿住了，他沉默两秒：“等到了下面我会带你们去。” 安迪笑了笑：“其实只要知道管道入口在电梯出口附近，我不需要你一样能找到。” “但你们需要我来启动运输车！只有我才有启动权限！” 安迪看了一眼福斯：“其实我不需要你也能启动运输车，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福斯拧断了格雷的脖子。 74 san-99999…… 74san-99999…… 两人顺着电梯井缓缓向下爬。 三级自然体强化的效果还是偏弱了一些，徒手在机械构件上攀爬这种事，对体能的消耗极大，如果不是有炁的帮助，再加上前世做过几十年的机械改造人，有丰富的‘极限运动’经验，安迪恐怕没有能力从这里爬下去。 而反观头上的福斯，他却是很轻松，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特勤部员工的体内都植入了微型雷达，安迪在第一次见到福斯时就扫描过他的身体，无任何机械改造的迹象，公司档案里也没有自然体强化记录——他在安保部干了十多年，例行体检的各项指标非常好，连病都没生过…… 在爬过十五层电梯口后，安迪停了下来，钻进电梯口下方的维修通道。 “休息一会儿。” “好。” 福斯点头，而后看到安迪拔出了自己的数据线，链接在维修通道的检修口上。 “你干什么？” “你觉得这事和u博士有多少关系？”安迪问。 “100%有关系，”福斯说，“t病毒是他发明的，虽然制造方式已经被破解，但在他躲藏的地方恰好又发生了泄露，很难让人不联想。” “恐怕不是。” 直到此刻，安迪才有机会向福斯分享自己在内网系统中的发现，他首先给福斯看了那个内网系统中的沙盒系统，与沙盒系统中的那两条指令： “这个沙盒系统，是今天中午放进内网的，而u博士在几天前就离开了白银城，生命科学部内网必须有线连接，他没有机会做这些。” “而今天中午，在沙盒系统被放进内网之前，有人检索了汉森医生的相关资料，后台日志显示是休伊，生命科学部的监控也证实了这一点，她中午十二点来过这里。” “接着……” “等等。”福斯打断了安迪的话，“你黑掉了内网主系统？” 作为安保部m4探员，他对白银城，乃至海德拉生命，都很了解，刚才安迪链接内网不过几分钟时间，就能黑掉主系统？ “这不重要，内网主系统已经不存在了。” 安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在内网自我格式化之前下载了大量数据，之后内网格式化，他的所有痕迹都将消失无踪。 “接着我查询了汉森医生在生命科学部里的相关资料，你猜怎么着？——什么都没有，后台只有一条删除指令，就在他离开的那天，有人删除了生命科学部内网中的大量数据，关于汉森医生以及地下十七十八层的所有资料，全都消失了。” 福斯沉吟一阵，开口道： “所以，休伊和u博士之间有某种关系，但这种关系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牢固？休伊为汉森提供了工作场所，让他在生命科学部进行某些研究，可汉森并不信任休伊，他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资料，而休伊不知情……她在今天中午来生命科学部找一些东西，却发现这里已经空了，所以……” “所以她在内网系统里放了这个‘自毁装置’，”安迪继续道，“自毁装置启动的两个条件，第一是有人查询汉森的相关数据，这很好理解，一旦有人来生命科学部查汉森，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暴露了，未免留下证据，必须自毁，可是第二个条件我就有些搞不明白了，这像是个定时炸弹，今晚八点没人拆，就会爆炸。” “不，这很好理解，”福斯说，“假设我们的猜想是成立的，休伊今天中午来生命科学部拿数据，却发现汉森已经把东西全都带走了，她会怎么做？” 安迪眼睛一亮：“是时间。” 汉森带着东西跑了，休伊的第一反应肯定会追，她一定会想去追回那些东西。 可眼下的白银城，不容许她有那么多时间。 安息先生已经到了，未来几天内工作会陆续交接，生命科学部作为海德拉最重要的部门，一定是第一个交接的。 第一天，安息先生会和盖洛大厦各部门主管会面，礼节性的了解情况。 第二天，他必然会来生命科学部。 所以休伊的倒计时设为今晚八点，也就是说那些东西很重要，看她的意思，如果今晚八点前追回，工作就可以正常交接。 如果没有追回，生命科学部就会被t病毒完全摧毁，而那个时候…… 安迪还记得，在前世，休伊执行长是人间蒸发了。 他本以为是被公司秘密调走，但现在看来……她跑路了。 因为特勤部在新执行长上任前不愿意调查前执行……不，休伊现在还是执行长，特勤部不愿意调查她，说不定还真让她跑了！ “我们得尽快前往藤壶镇。”福斯说。 对，没错，种种迹象表面，藤壶镇半山腰的那座洋馆，是一切的谜底所在！ 电梯井里，隐隐有血腥味在飘散。 因为十五层的电梯出口就在头顶，所以两人能清晰的听到从那里传来的各种声音，低吼、尖叫、厮杀、求救…… 灵能武士的光剑触之即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如此浓烈的血腥味，当然不是他们的杰作。 安迪鼓捣了一整，终于重新链接了生命科学部的监控探头。 内网系统被格式化，智能设备全部瘫痪，可瘫痪并不是‘死亡’，硬件失去了软件并不代表硬件坏了，像监控探头这种东西，运行原理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光学成像，数字转码，信号传输…… 安迪连进了生命科学部内网，捕获监控探头的信号，添加在自己的设备列表里，当然，这也就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就和灵能武士用万能钥匙操纵电梯一样，失去内网系统的支持，他无法下达过于复杂的指令。 信息板上弹出了许多画面，安迪大致扫了一眼，把画面分享给福斯。 整个生命科学部都乱成了一团，而其中又以最下面三层，也就是十四到十六层最混乱。 t病毒原液的感染效率极其之高，气雾顺着通风系统在一分钟内传遍整个生命科学部，没有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员在三十秒内倒下抽搐，身体在抽搐中急剧异化，接着大脑损毁…… 从被感染到发病不会超过三分钟，三分钟内它们就会站起来，对周围的一切活物发起攻击。 理论上来说，t病毒原液泄露的地方，五分钟内就会变成一片死地，可好巧不巧，这里是生命科学部，白银城防化等级最高的地方，一部分员工穿了防化服，一部分本身就在隔离区工作，这也就导致被直接感染者不超过一半。 可这并不是好消息，在封闭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群丧失所有人性只知杀戮的四级强化人，那是一场灾难。 再加上内网系统格式化，员工们无法操纵任何防护设施…… 那是屠宰场一般的场面。 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而其中又以最下面三层最为可怕，最下面三层，是合成兽的实验场所，圈养着大量合成兽，内网系统格式化后，生命科学部断电了一瞬间，安全锁下线……不，是直接消失了。 部分合成兽脱笼而出，它们本就是生命科学部制造的碳基生物杰作，其中甚至有不少本来就是为了武器化…… 20：07：24 仅仅七分钟，最下面三层已经变成了绞肉机一样的地方，合成兽捕杀员工，灵能武士捕杀合成兽与员工，入目之下到处都是红的，除了灵能武士。 他们就像是血海中的朵朵白花，灵能屏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不管是毒气也好血浆也罢。 “我几年前在荒土上处理过t病毒感染事件，没有现在这么棘手，”福斯指着画面中的合成兽说，“这东西一旦跑出去几只，白银城恐怕会有大难。” 他说得没错，t病毒能让人强壮化凶暴化的同时也通过血液传播，被咬就会感染，但以人类现在的暴力水准，集中隔离净化某一区域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这些合成兽的杀伤力太强了，灵能武士对付起来尚且棘手，一旦跑出去，怕是在公司反应过来之前就会大规模传播，白银城八千万人，传播速率一旦起来就没救了…… “不会的。”安迪说，“这些灵能武士是来净化这里的。” 他看着十六层的画面，就在几秒之前，在十六层的中央位置发生了爆炸，黑漆漆的大洞中，涌出了更多，更古怪，更凶狠的合成兽。 真正的激战开始了。 “什么意思？”福斯问。 “你看这里，”安迪指着其中一幅画面，一名灵能武士在将两只合成兽砍成灰之后，把一个圆形的小球贴在了墙上，“那是电浆炸弹，他们在这里装这个，显然是要彻底把这里打扫干净。” 电浆炸弹的十万级别的高温会把一切都烧成灰，画面中的灵能武士每一个都在装，一旦引爆，白银城生命科学部怕是会在物理上彻底消失。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快点，再过一会儿恐怕就永远出不去了。” 安迪关闭画面，开始向下爬。 “等等，什么叫永远都出不去了？”福斯拉住他。 “如果只是要炸毁这里，带一枚超级电浆炸弹进来就行了——那一定能炸毁这里，但未必能抹掉这里的所有东西。” “什么意思？”福斯满脸疑惑，“这个世界上还有电浆炸弹抹不掉的东西吗？” 安迪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福斯，也罢，大家在一条船上，况且他也活不久了…… “你看到他们手里的光剑了吗？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福斯想了想：“似乎有形状？” “这叫有形光剑，”安迪说，“光剑是灵能武士的武器，光剑与光剑的碰撞会导致电浆爆炸，所以灵能武士不能彼此为敌，而有形光剑则可以高度约束等离子电浆，使其绝对不发生溢散，只有一种灵能武士会用——他们叫做‘裁决之镰’，是杀灵能武士的灵能武士。” “灵能教派对付外敌，会出动‘讨伐之剑’，对付自己人，会出动‘裁决之镰’，白银城生命科学部显然不是自己人，所以……u博士在这里做什么，很清楚了，他在这里窥探灵能教派的秘密，进行灵能实验……而且多半已经取得了成果，这里存在灵能使用者，灵能使用者拥有灵能屏障，那是理论上可以防住任何攻击的手段，所以灵能教派才会出动裁决之镰，他们必须确保这里的所有活物都被手刃。” 在看到有形光剑的时候，安迪终于明白了。 老师果然和这里是有关系的，她那条手就是丢在这里，或者说，丢在裁决之镰手里的吧？ “我刚才告诉你，灵能武士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不会和最下面两层合成兽硬拼，他们会撤退，到时候我们再从十六层悄悄走。” “但如果是为了彻底净化，他们必然地毯式搜索整个生命科学部，没有人能从灵能的查探中逃脱，生命科学部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现在他们还在清理上面几层，等上面清理完了，十六层会填满灵能武士，到时候，我们就走不了了。” 机会只有现在，现在不走，一定被砍死。 现在趁乱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安迪听到了某种哧溜哧溜的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蠕动。 紧接着，福斯耳朵一动，抬起脚就把安迪踹得飞了起来。 同一时刻，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大嘴咬在了安迪先前攀附的地方。 福斯一把拉住飞在半空中的安迪，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两人向下看去，看到了许多橙红色的大眼睛，以及……一坨巨大的，扭曲的，狰狞的，奇形肉团，那个肉团上长着许许多多的眼睛，以及无数没有眼睛的，长着泪痣的脸。 刚才差点儿咬中安迪的，就是其中一张脸。 见鬼了，u博士，你在这里造古神么！？ 75 法术定式 75法术定式 那东西就攀在电梯井的磁轨上，距离两人大约几十米远，仅仅是看了一眼，安迪便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大脑中有隐隐的眩晕感。 它身上有灵能，非常庞大的灵能。 粗一查探，安迪便能感觉到，其总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八脉武士的极限，老师曾和他讲过一些修真理论探索过程中的失败案例，这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 失控的妖修造物。 膨胀的红能量导致了肉体畸变——物质决定精神，物理意义上的‘存在’变得不确定后，精神也会摇摆不定。 这也就意味着，它们是‘绝对混乱’的。 无善无恶，没有任何个性，揣测它们的‘想法’，预判它们的‘行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它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啥。 蓝红能量无序生成并融合为炁，不确定的膨胀不确定的成长，也许有一天会获得灵智掌控自我，也许就在浑浑噩噩中自毁了。 ——当然，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电梯井之间相互连通，也就是说，这家伙是从最下面爬上来的。 而现在，它恰恰堵在了十六层的入口处……停下了。 安迪不知道它为什么停下，因为那没有意义。 也不知道它刚才为什么会攻击自己，因为那没有意义。 现在它似乎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那儿，脸上的面孔蠕动，滑溜溜黏糊糊的触手会靠近两人然后又迅速缩回去，安迪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不是可以靠近它，打开就在它旁边的电梯口跑出去，因为他没有办法预判这种东西的‘想法’——鬼知道它在想什么！？ “它好像没有靠近我们的意思，我们找别的电梯出口。”福斯问。 电梯井相互连通，它堵在这里，两人可以从别的路走。 “不，”安迪一咬牙，“我们得把它引到十六层去。” 照原本的计划，两人即便到了十六层，也得想办法在灵能武士的眼皮底下登上运输列车，最理想的情况是一切顺利，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运输通道，可那里必然聚集了大量灵能武士，即便运气再好一些，能趁着混乱在一堆灵能武士中溜过去，可一旦列车启动…… 怎么想，都逃不过最后的那场战斗。 而这家伙，是天然的打手。 生物最基本的本能是生存与繁殖，不管能不能理解那东西的想法，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它不会站着让你把它砍死。 谁砍它，它揍谁。 福斯当然明白安迪的意思，可是……尽管他不清楚这玩意儿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东西非常，非常，非常危险。 这不是驱虎吞狼，这是诱虎入狼窝。 得先有诱饵。 咔~ 福斯摘下了防化服的头盔，这个举动本应是自杀，因为空气中还弥漫着大量t病毒原液。 可他却一点事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滚烫的白色气雾从他鼻孔中喷出，在骨骼摩擦的咔咔声中，安迪看到他的双眼，那双原本棕色的眼睛，变成了澄金的竖瞳。 “你去十五层，找别的电梯井下去，我们在运输通道门口汇合。” 说完，他松开手，跳向了肉球。 ---------- 侧身躲过扑向自己的t病毒感染者，右手顺势把它摁在墙上，左肘闪电般击出，裹挟着炁的手肘就像是钢铁，一下就把那个脑袋砸成了烂西瓜。 接着把无头的身体甩向身后几名紧追不舍的感染者，安迪在十五层的走廊里狂奔。 他的目标，是走廊尽头的另一座电梯。 老实说，福斯是那种标准的‘神队友’，既能carry也愿意给你打辅助，总之只要能赢，他啥都肯干。 要把那团肉引到16层，得有人先打它一下往16层跑。 这事情一个人去和两个人去没有区别，两个人去反而会把风险加倍，以两人现在这种奇怪的关系，不宜分头行动，反正放在安迪身上，他未必信得过福斯。 可它不得不承认，福斯的这种信任非常大胆而谨慎。 看到那双竖瞳的一刻，安迪已经明白了他是个什么东西。 福斯，是高等生物改造人。 就像萝拉助理将自己全身都睡觉化一样，生物改造同样可以将全身武器化，顶级的改造人，和灵能武士一样都是这个世界巅峰的战术力量。 他有自信一个人把那团肉引到16层，这种情况下，分头行动是最恰当的办法。 因为安迪一直在刻意伪装自己，他给福斯的印象完全是一个技术人员，如果带着安迪一起做诱饵，反而是累赘。 让安迪安全抵达16层，给他机会发挥自己的技术能力……当然，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同盟，放安迪一个人离开自己视线的确会有些隐患。 但这就是取舍。 出发之前，安迪从监控中下载了整个生命科学部灵能武士的实时坐标，将其分享给福斯，根据坐标看，虽然整个生命科学部都已被入侵，但灵能武士现在的行动策略还是堵住关键位置，一点点向内清理。 这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平均分布的，整个15、16层有很大区域没有灵能武士。 这方便了两人的行动。 安迪没有选择从电梯井的连接通道前往16层，因为那会慢上许多，他先上到15层，找别的电梯下去，这样最快。 离开了福斯的视线，他的行动也变得顺畅起来，因为不必再藏什么东西了。 遍布血迹的走廊里一片狼藉，感染者、合成兽、员工相互厮杀，每个生物都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用尽一些手段攻击最近的目标，爪子、牙齿、以及别的肢体和工具。 这种混乱之中只要能保证安全与快速，反而可以达到浑水摸鱼的效果。 安迪迅捷的在修罗场中移动，不时会停下来处理一些避不过去的危险，三分钟不到，他便抵达了走廊尽头的另一座电梯。 聚炁于手，向着那门猛的一推，无形的力将门咔的砸飞。 跃进电梯井，任身体作自由落体运动。 在即将抵达16层电梯口时外放丹田中的炁，制造出力场，中和惯性带来的动能，灵能屏障的原理便是如此…… 「警告：卡拉米·裁决之镰（灵网编号：2070-c0753）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警告：卢修斯·裁决之镰（灵网编号：2070-c0771）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警告：费奇·裁决之镰（灵网编号：2070-c0746）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这次进入生命科学部，同样携带了天神武装背甲，但因为信号干扰器的作用，索敌范围缩小到十米…… 该死，刚才查看监控时这个电梯口明明就没有灵能武士，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地方现在没有无线网络，安迪不可能看到实时监控。 灵能武士都是三人一组行动，只有每年成绩前一千名者才能加入裁决之镰，出任务更是至少得达到四脉才行…… 四脉武士，十米范围，他们发现我了！ 16层的电梯口瞬间化为铁水，炽白的光剑在安迪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打过，但是现在…… 安迪看到了电梯口的情况，三名武士围成一个圈正抵御合成兽的攻击，那些合成兽身上，同样也有微量的灵能感应。 挥剑隔门砍向安迪的武士眼中有震惊之色，他感应到了门后的灵能反应，以为是从电梯井上来的合成兽，所以先发制人，每层想到，那竟然是个人！ 我不能退！ 我必须从这个门进到十六层！ 时间宝贵，没有机会再绕一次路了！ 安迪一咬牙，伸手向光剑，握住剑刃的尖端，把那束光从灵能武士的剑柄上拔了下来！ ‘绝缘之手’是只有八脉武士才能掌握的天神技，但安迪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老师总结了所有的天神技，将其命名为‘法术’。 这世上一切的技巧，不过是经过无数人经验总结的‘定式’。 无论灵能武士看起来多么玄幻，他们力量的本质是物理，技巧的本质是公式。 灵能武士以修炼的方式获得力量，以学习的方式磨练技巧。 可那实际上是愚蠢的笨方法！ 为什么每个人都得从头开始再学一遍！？ 只要掌握了物质的原理，堆砌资源便可获得力量。 只要掌握了技巧的定式，编写程式便可简单再现。 ——这就是我们本质上的差别！ 探手向剑刃的一刻，安迪启动了编写在炼炁程式中的第一个技巧：‘法术编号001：绝缘之手’。 在灵能武士惊恐的目光中，他将光剑夺到了自己手中，然后摊开掌心，任其漂浮在自己的手掌上，启动第二个技巧：‘法术编号002：掌心雷’。 束状的光剑凝聚为球，轻轻挥手一掷…… 丹田监视小程序上48%的炁海充盈度一下子降到了44%。 淦腻凉！ 我好不容易打莉莉来的炁，半秒就去了这么多！！！ 你们这些王八蛋有没有考虑过莉莉的感受！？ 76 ot了! 76ot了！ 在这个时间点上，没有人，比安迪更懂灵能教派，甚至是灵能教派本身都不行。 前世，灵能教派已经发展出了‘水晶科技’，那是一种以灵能制造的晶体材料，通过特殊处理，可以赋予水晶许多稀奇古怪的能力，比如‘跃迁水晶’，比如‘有形光剑’。 而现在，水晶科技还不成熟，灵能教派也没有发生内乱，这些号称制裁自己人的裁决之镰，并没有真正的，丰富的，与灵能使用者死斗的经验。 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真正克制所有光剑的东西，叫做‘绝缘之手’。 这门技巧是那个传奇武士创造的，自他死后，第二个掌握这门技巧的灵能武士，要在一年后才会出现。 没有前例可循。 普通光剑的本质就是电浆集束，剑鞘是灵能武士储备电浆的‘电池’，手中光剑耗尽，重新再抽一把就是了，只要剑鞘中还有电浆，他们就永远有剑可用。 而有形光剑是正二八经的‘剑’，剑刃用灵能水晶制造，灵能武士将电浆灌入水晶，剑刃本身就是电池。 这种方式有利也有弊。 利是灵能武士手中的光剑在性质上不再是电浆集束，而是一块拥有和电浆同样温度的水晶，光剑的威力，全部来自温度，它本身根本没有什么‘坚硬’、‘锋锐’之类的属性，有形光剑依靠水晶约束电浆，在同样单位面积之下的能量更强，而武士使用时的消耗却更小。 弊是光剑不再可以变形——普通光剑可是能当做鞭子用的。 也无法爆炸，因为重新将电浆从水晶里抽出来的那门技巧叫做‘绝缘之手’，安迪前世知道会这门技巧的人不超过五个，而现在，根本没有！ ——尽管没有经验，但在超感知的作用下，灵能武士在安迪探手向光剑的一刹便察觉到了不对急忙收剑。 可如此混乱而又突如其来的境地里，他还是慢了一刹。 电浆被全部抽了出来……他没有‘剑’可用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安迪手中凝聚成形的‘掌心雷’，虽然同样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很清楚…… 那是自己全部的电浆！ “躲开！” 他向两个同伴大喊，话音刚落，电浆的超高温在16层电梯口爆发开来。 绝对杀伤半径15米。 强光之后，只有被烧得通红的通道和一地骨灰。 三名武士撤掉灵能屏障，脸色铁青。 灵能武士的防御方式以超感知躲闪为主，灵能屏障硬吃为辅，超感知需等到实质性的危险出现前才会激发，刚才那种情势瞬间反转的情况，超感知留给他们的反应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提前作出反应。 只能在电浆爆发时迅速后退，这让那个袭击者趁机从爆炸的另一侧跑了——至于支起屏障硬吃电浆爆炸……那是找死。 “追！” ---------- 掌心雷爆炸瞬间就烧掉了所有堵在电梯门口的合成兽，安迪趁着灵能武士躲闪的时间，从另一侧冲进16层，逃之夭夭。 他确信自己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逃走。 因为他很了解超感知的原理以及……灵能屏障的局限性。 屏障的原理是用灵能中和或者扭曲力传导。 中和了力，运动自然停止，攻击自然失效。 但这种方式需要产生同等的力，或者说消耗同样的能量，实用性并不大。 所谓绝对防御的真正奥秘，在于扭曲力的方向，大多数时候，灵能屏障并不是直接吃下‘子弹’，而是四两拨千斤，偏移‘子弹’的角度，让它绕着自己走。 任何形式产生的光、热、冲击……都能用这种方式避开。 所以你用炸弹炸灵能武士，看到他毫发无损，会有种屏障吃掉了所有攻击，他好像完全不受影响的错觉。 其实并不是，因为若完全不受影响，爆炸根本就不会发生，因为所有力都被吃掉了。 屏障只是以很小的消耗把直接指向他们的力偏移到了其他方向，他们只是不受影响，而非攻击没有生效。 但这种偏移始终还是要有消耗的，偏移更强的力，就要消耗更多的灵能，人类各式各样的高杀伤性手段很多，但真正会瞬间产生大量力的手段并不多。 硬吃爆炸的等离子电浆，等于用手摸太阳，那一瞬间受到的伤害何止成吨，即便是灵能武士，同样是一击必杀。 他们必退！ 十六层的环境比上面还要恶劣，因为这里是受到下面两层合成兽冲击最直接的地方，入目之处两足直立的生物都没几个，要么是四脚着地，要么是全身触手，安迪在迅速移动的同时始终保持着警惕，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把速度提起来。 在上一层，是混乱的环境为自己创造了条件，如果被什么东西盯上，就尽量跑一跑，反正生命科学部里所有的生物都在无差别攻击一切，只要追自己的东西被别的什么挡上一挡，马上就会转换目标，实在避不开的再出手解决。 而这里，一分钟不到，安迪身后就已经跟了四只不同的合成兽，前方的道路遍地尸骸，空荡荡的，见鬼了，因为屠杀的效率太高，反倒没有上面混乱，后面那四个兄弟，你们就不能停下来先决个胜负，选个带头大哥来追我吗？ 真要赛跑，他既跑不过合成兽，也跑不过灵能武士。 福斯说在运输通道汇合，可就我现在这个状况，恐怕根本到不了那里！ 不行，我得去找他，让那坨肉帮我搞定后面的追兵。 我的动作很快，进入16层的时间应该不比他慢多少，推算起来，他现在的位置应该在…… 安迪在16层的平面图上迅速扫了一眼，判断出福斯的移动路线，然后一个拐弯，转进了另一条走廊，谢天谢地，这里还比较热闹。 走廊尽头有许多碳基猴子聚集在了一起，他们背靠一个房间，手里拿着各式武器，看样子是有人组织起来了。 “救命啊！！！” 他举着双手，几个折返跳跃，以走廊里的各种生物为掩体，躲避子弹的同时冲进人群。 “你是哪个部门的！？” “没时间解释了！” 安迪看到了人群背后那个房间里的模样，这是个小型的装备室，因为16层本就是圈养合成兽的地方，所以这里也有一些轻型武器，但这恐怕没什么用…… 走廊的另一头，两把白色的光剑已经亮了起来。 这帮人即便能抵挡住这些合成兽，也搞不定灵能武士，不过也好，起码能为我支撑一段时间。 他冲进房间，身后传来了焦急的大喊： “快，去那把武器！要守不住了！” 他们已经应接不暇了，搞出的动静越大，围过来的合成兽也越多，就是早死晚死的事情。 迅速把数据线插在脑机断口上，链接监控…… 没有找到福斯，或者说，他不确定那玩意儿是不是福斯，但至少那个像车轮一样往前碾的肉球是福斯要引的东西。 距离我差不多三千米，如果从走廊过去，要绕不短的路，不现实。 我们得相互靠近。 以最快的速度规划路线，然后重启16层的投影装置，以为起点肉球，在地板上投出一整排绿色的箭头为他指路，接着调出排污管线图，既然是排污管道，当然每个房间都有。 这屋子的排污管道埋在右侧靠墙的地方，安迪从屋里找出两枚炸弹，炸出一个入口，跳了进去。 果然如格雷专员所说，排污管道可容一人趴着，这也就意味着它的宽窄度并不适合移动，等安迪从这里爬到福斯那儿，生命科学部怕是已经被电浆炸弹炸成灰了。 不过没关系。 激活‘法术编号011：御风’，炁托着他在排污管道里飘了起来，而后如泥鳅一般在管道里飞速滑行……见鬼了！一秒烧1%的炁！这样莉莉会说我败家的！ 消耗巨大，也意味着功效强大，安迪能感觉到若非管道复杂，自己初次使用不敢开足马力，飞行速度应该能达到一个极快的程度。 大约七八秒的时间，他已经滑出去接近两千米，脑子里再次有了眩晕的感觉。 接近那肉球了。 炁海存量还有37%，自己预设的终点就在前方两百米左右的地方，但此处是他移动的必经之地，我现在只要出去等…… 「警告：费奇·裁决之镰（灵网编号：2070-c0746）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天神背甲警告出现的一瞬间，炽白的光剑插进了管道，离安迪的脚就只有那么几寸！ 高温瞬间就将金属管道烧作沸腾的铁浆，他不得不再次向前移动，而那把光剑一路剖开管道，在自己身后如影随形！ 该死，这家伙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跟了上来！ 好消息是只有他一个人，坏消息是我现在在管子里出不去！照这个情况下去，过个半分钟丹田中的炁耗尽，我的速度慢下来，马上就被砍死！ 福斯，福斯！ 你怎么还不到！？ 就在安迪在心中呼唤时，前方的管道咔的插进一支半透明的尖刺，就像是一枚冰锥。 那支尖刺蠕动变形，变成了一只手，抓着安迪的脑袋猛的把他从地下拎了出来。 重见光明的一刻，安迪首先看到的是无数只眼睛和面孔，那团肉球就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不是说好躲开灵能武士吗！你怎么惹上的！？” 肉球在追逐一个两足直立的，全身附着着半透明角质层的古怪生物——这就是他刚才不敢确认这玩意儿是福斯的原因。 他身上的那层角质就像是盔甲，而盔甲的背部有一整排锋锐的尖刺，抓着自己的手，就是其中最长的一根尖刺变化的。 福斯变成了一个两足直立的刺猬，我，挂在他刺上！ 他背着我不要命的往前跑，他的面前是灵能武士，而我的面前是滚球兽，前狼后虎，这…… “抓紧我的背！”福斯大喊。 抓，抓紧什么？你的背上他妈的只有刺啊！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安迪整个人死死抱住他背上的刺，这时他转过了身来，终于看到前方的场景，那个灵能武士已经和福斯接触了。 光剑直劈福斯，后者嗖的一个漂移以绝对超出人类的速度躲开，那一瞬间的大力差点儿把安迪摔下去！ 接着他身上的角质铠甲蠕动，在手上生成了一把两米长的大刀，顺着漂移的力量朝灵能武士一个横扫！ 见鬼！ 你是傻逼啊！灵能武士近战无敌，不能碰的！ 果然，就在安迪快要叫出声时，灵能武士简简单单的扭转手腕，光剑架向角质刀，正常情况下，任何物质一旦与光剑接触，热传导发生，接触者将瞬间灰飞烟灭。 可那柄角质刀只是碳化破碎——原来如此，安迪前世见过这种改造。 导热速度与耐热性是两个概念，角质层的导热速度很慢，热在角质刀上形成局部高温使其破碎时，还不足以让足够的热量传递到福斯身上。 而同时，因为发生了物理接触，角质刀上的力传递给了灵能武士。 那柄刀就像是个一次性球棒，灵能武士就是棒球，球棒击中棒球后，球就已经飞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灵能武士来不及开启屏障偏移力量，被那福斯一刀拍向了身后的肉球。 他别无选择，只能挥剑砍球。 那一剑下去，砍中了其中一张长着人脸的触手，触手瞬间成灰，滚球兽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停止了那么一瞬间。 成千上万的触手砸向了灵能武士。 干得漂亮福斯！ 灵能武士ot了！ ----------- ps：这两天一直在疯狂存稿，但是进度有点慢，还得有几日才能把卷一写完，我跟编辑说了一声，上架推到3月1号。 77 可可爱爱滚球兽(*?▽?*) 77可可爱爱滚球兽(*?▽?*) 那名灵能武士只坚持了三秒。 第一秒他张开灵能屏障挥剑劈砍那些触手。 第二秒他开始跑路。 第三秒被砸死。 而这三秒已经足够福斯背着安迪逃出生天。 那团肉球很有意思，尽管它是被福斯引到这里的，可福斯并没有像那个灵能武士一样，制造大量‘仇恨’。 他刚才从电梯井跳下去之后，就在站肉球旁边，那东西完全没有攻击它的意思，只是挥舞着一堆触手在他身旁游荡，像是小朋友发现了新玩具，很好奇的样子。 直到福斯用靴子狠狠踢了它的屁股。 再之后就是打开电梯口一路逃跑了，整个过程中福斯不得不放慢速度，因为他要全力跑，那家伙很快就被甩掉了。 它实在是一点儿都不专心，追着追着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合成兽感染者之类的东西，就停下来拿起来玩一下。 福斯就得回过头去再踢踢它的屁股，然后它就发脾气，把手里的东西拍成肉饼…… 总之，它并没有很强烈的攻击性，如果不是面貌太过狰狞，这应该是个可可爱爱的小肉球，老实说，那些眨巴眨巴的大眼睛乍一看还挺萌的——如果不是满身都是的话。 安迪让他背着自己躲进了一间角落里的实验室。 进屋之后，他马上链接有线网络，查看附近的监控。 果然，还有两名灵能武士正在朝这个方向靠近，一人手中有光剑，另一人没有，再加上刚才被拍死那个，就是安迪遇到的三人组了。 灵能武士三人一组，刚才那种情况，这个小组一定会咬着安迪不放，他们之间会有内部的分配交流，刚才在装备室遇到了员工有组织抵抗，两人留下解决问题，另一人继续追，而最后，他们三个肯定会汇合。 如果按照预定计划继续往运输通道跑，恰好会撞上。 两人找个地方暂时躲一躲，他们就会撞上滚球兽。 裁决之镰到这里的任务是净化灵能使用者，一旦他们发现它身上巨大的灵能反应，肯定会立即攻击，然后…… 啪！—— 又拍死一个。 最后只剩下被安迪抽空光剑那人逃之夭夭。 滚球兽追了他一段距离，因为那家伙没有用光剑砍它，没有制造大量仇恨，所以追着追着滚球兽就停了下来，开始拍周围的合成兽和感染者玩儿。 情况比安迪想的要好很多。 那两个灵能武士一照面就被拍死，证明了两件事： 第一，超感知对它不起作用，因为若是有超感知，他们起码能稍微周旋一下，不至于一拍就中。 第二，这玩意儿虽然性格温顺，实则非常能打。 打开16层平面图，迅速确定自己的位置。 距离运输通道两千米左右…… “现在怎么办？继续引着它过去吗？”福斯问。 安迪打开门，窜进走廊：“保护我。” 他把数据线连接在墙壁上的一个小圆球上。 这是灵能武士安装的电浆炸弹。 电浆由等离子发生器制造，但真正能将其单兵武器化的只有灵能教派，因为等离子发生器需要庞大的能量输入，目前还没有办法用常规手段微型化。 无论是光剑还是电浆炸弹，都需要灵能的支持，再配上一些卓越的现代科技。 换句话说，只有灵能教派才拥有单兵电浆武器。 安迪把墙上的炸弹拆了下来，这东西的核心是一块灵能水晶，而引爆装置，是电子设备。 修改芯片程式，让其变成一枚触发式手雷。 做完这些，安迪把实时画面共享给福斯： “刚才那个灵能武士回去报信了，”他指着运输通道附近的热成像，那一堆都是灵能武士，“他们已经开始朝这里移动，我们现在绕一圈……” 他指着地图上自己来时的路，那两个后到的灵能武士一路清理过来，这条路现在很安全，而且，路上还有个装备库。 福斯看了看地图上的热成像，大概是明白了安迪的意思，无非就是这团肉球会吸引火力，导致运输通道那边守备空虚，他们趁机离开。 可他有些怀疑道：“你确定那玩意儿能牵制住那么多灵能武士？” “相信我。”安迪肯定道。 开玩笑，那东西即便是失控的妖修，也是‘修真者’，这就不是同一水准的存在，修真者对付灵能武士，那就是碾压啊——额，目前的我不算在内。 ---------- 托比昂·裁决之镰。 裁决之镰的第三裁决官。 此次行动教派筹划已久。 由托比昂带队，领300名裁决之镰潜入白银城生命科学部执行净化任务，而另外11个精锐小队，共计33人，则由大裁决官卢梭大人带着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在接到报告的一瞬间，托比昂便判断出了那枚肉球的水准。 裁决之镰全都是四脉武士，能一瞬间秒杀，肯定是超级灵能造物。 按照教派的行动守则，这个时候应该集中优势力量对其一举击破，可他手上没有那么多人可用。 八个小队24人守在地面出口。 上面15层每层五个小队15人。 按照收到的情报，灵能造物都在十七十八层，所以16层集中17个小队，清理完毕之后马上突入下面两层，那些灵能造物都在笼子里，只要速度够快…… 这原本是个完美的计划，以灵能武士的行动能力，突然袭击之下会一瞬间瘫痪生命科学部，后面的事情，就是手起刀落收人头了。 他没有想到生命科学部会提前防备，或者说，从他们进来的一瞬间，这里好像就发生了另一场袭击。 t病毒、合成兽、断电断网…… 哪怕他们今晚不来，生命科学部也完蛋了，而他们来了，就是陷入泥潭。 现在下面两层的合成兽被释放，他必须集中十个小队守在被炸出的洞口，如果守不住，让那么多合成兽到了上面15层，以上面每层15人的守备力量，一定会有漏网之鱼，一旦漏网之鱼跑到了地面上…… 加上自己，他手里只有30人可用，其中还有三个小队是临时从地面上调下来的，对，就是安迪碰到的那一队。 他正考虑着手里这点儿少得可怜的人要怎么调配才能牢牢把持住这个面积十几万平方米的地下研究所，又一名灵能武士跑了过来。 “托比昂大人！肉球！有个肉球！” 他是守卫地下洞口的灵能武士。 “从下面来的？” “不，是从我们背后！” 所以，是那个球游荡到了地下洞口，和下面的那些合成兽合流了？ “守住洞口，不要招惹它。” 从刚才的报告看，那东西的攻击性不强，只要不去碰它，等上面清理完了，再集中…… “不！托比昂大人！那些合成兽都不冲了，全跑到它的身边，而且……那东西，那东西的触手里有两把光剑！” 托比昂的脸色一寒。 不管是无形光剑还是有形光剑，都必须用灵能精确包裹住剑刃表层，否则剑刃暴露在大气中就会发生严重的能量损失…… 能让光剑成形维持它一直亮着，本身就是有高等智慧的体现。 “留下一队，剩下的人都跟我走！” 78 脱离 78脱离 此次行动时间为三个小时。 前半个小时突入生命科学部，破坏关键设施，瓦解其组织能力。 灵能武士如果真的和公司打正面战场占不到丝毫便宜，上次辐射区里的事情就是典型案例。 这一步是最难的一步，通常来说想在不惊动公司的前提下摸进生命科学部几乎不可能，但在有完整情报外加内鬼协助的前提下，反而最简单。 进去之后，生命科学部的特殊构造反而会作茧自缚，里面的人既出不来，也无法同外界联系。 但即便这样，灵能武士的时间也不多，根据线报，一旦生命科学部静默两小时以上，白银城随时会发现端倪。 所以净化时间只有两小时。 两小时内，清理所有活物，特别是十七十八层的灵能生物。 最后半小时引爆电浆炸弹，从运输通道撤离。 原本的计划中，两小时刚刚够灵能武士清理整个生命科学部——最关键的是一定要瓦解他们的组织能力。 乱起来，无法形成有效反抗，灵能武士就能顺利的一路砍下去。 今天他们进来的时候，生命科学部已经乱了，这也就是说，他们的时间不是两小时，而是两个半小时。 这本来是好事，但现在…… 托比昂看着坑道对面，那个长满触手的肉球，觉得世界很奇幻。 原来下面那些灵能生物一直在往坑道外冲，在t病毒的作用下，它们已经丧失所有理性，乱冲的同时还伴随着相互攻击。 而今它们全都匍匐在那颗肉球脚下，瑟瑟发抖，至于肉球…… 那一身触手正拿起地上的合成兽，玩得不亦乐乎。 把这只的脑袋塞进那只的屁股，然后在后者凄厉的叫声中，用另一种长条状的合成兽在连接处打个蝴蝶结……还真是心灵手巧呢。 它有智慧，而且是很高的智慧。 刚才托比昂亲眼看到它把光剑塞进了一只合成兽的鼻孔，发现那个发光的棍子会把别的东西烧成灰后，它就没有用光剑靠近任何物体。 我真是，曰了狗了。 计划里不包括瓦解合成兽的组织性这一部分——要瓦解生命科学部的组织性，无非就是破坏关键设施，干掉5级以上的头目，这些情报托比昂手里都有。 现在……很显然这些合成兽都听那团肉的话，我们的任务是净化这里的所有灵能造物，它们，全都是净化对象。 可一看力量对比…… 我这边总共就55个人，而它那边……黑压压一片。 如果换个地方，托比昂会尝试和那东西‘谈判’，灵能是万能翻译机，只要它有灵智，就能与其交流。 可在这里……即便谈妥了又能怎样？ 它那么大个块头，我总不能把它带走吧！ 得干掉它！ 解决了它，这里就会重陷混乱。 ----------- 灵能武士的目光感知是个玄学。 感知的关键不是‘距离’，而是‘针对性’，某些强大的武士不仅能感知到肉眼观测，甚至能察觉到监控和卫星的观测，换句话说，感知距离约等于无限。 所以安迪从一开始就没有用监控看过运输通道那边的情况，只是瞟了一眼热成像，判断那里大约有30人左右。 两人迅速移动到了距离通道入口500米的一个储藏室里，因为有福斯的保护，这一路上都非常顺畅。 这年头的义体改造技术已经能制造出旧时代科幻电影里超人一般的存在，但所谓的超人，就和赛博游戏里的‘机甲’一样，是极端浪漫主义的妄想。 先不谈造价的问题，就算造出来了，能以核弹为食肉身突破大气层翱翔宇宙吗？ 只要不能，那就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越是尖端的义体改造，就越有不可告人的用途。 安迪大致评估了一下福斯的行动力和攻击力，他的速度很快，瞬间加速甚至可以达到超音速的程度，那一身角质层柔韧而坚固，是天然的铠甲与武器。 胜过四脉武士，能与六脉斗个旗鼓相当，如果没有光剑，他甚至能和八脉过过招——至于制造成本，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等等，让我先看一眼。” 安迪链接数据线，查看实时监控，热成像里，运输通道口的人数没有减少，那个回去报信的武士一定比我们先到，也就是说，那边决定按兵不动？ 这可真是糟透了，那么多灵能武士堵在门口，任何策略都将失去意义…… 突然，热感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小点，他从16层中央那个地下通道的方向来，与运输通道口的人稍一接触之后，一大片红点动了。 大堆灵能武士朝着地下通道的方向而去，安迪迅速切换到那一侧的画面。 他看到那个肉球正在用脑袋塞屁股玩儿。 老师说过，妖修虽然无法沟通，但它们有一套自己逻辑自洽的思维方式，而这种使唤合成兽的能力，他在77身上也看到过…… 看来这地方的秘密比自己想象的还多，可惜今夜是没有机会深探了。 把运输通道口的画面共享给福斯。 “三个人？” “分头行动，”安迪说，“你去这边，引几只合成兽过来。” 他指着大约六百米外的一个走廊，走廊里有大量合成兽，接着道： “我想办法把这里的那些人弄过来，现在是8点13分，18分之前，在通道口汇合，你得给我拖个一分钟左右。” 运输通道的另一侧，约一千米左右的地方，还有另一群被组织起来的员工。 “没问题。”福斯点头道。 以安迪和福斯现在的战斗力，强冲也有很大机会，但没必要。 出去之后还有一堆事情，现在力气能省则省。 福斯出发去引诱合成兽，而安迪则留在屋里，链接附近的投影装置，那群组织起来的员工大概有三十几人，手里都有武器，他们的运气比较好，应该是没有遇上大量合成兽，身上几乎没什么血迹。 安迪就像刚才引导福斯一样，在地面上投影出绿色的箭头，指引他们朝运输通道前进。 搞定这些，安迪离开屋子，以最快速度移动到运输通道附近。 那是一个拱形的门，门后是个类似地铁站台一样的地方。 三名灵能武士守在门口。 同为灵能操纵者，只要维持着灵能力场外放，安迪不担心自己的视线被他们感知。 8点17分左右，最先抵达这里的是那帮公司员工，因为安迪给他们规划的路线上没有任何危险，一路畅通，他们在从走廊里跑出的一瞬，便看到了灵能武士，接着就是疯狂开火了。 三十几人的火力网还算凶猛，但在超感知、光剑、灵能屏障之下，三名武士只用了几秒便杀进人群，接着…… 福斯带着合成兽从另一个走廊冲了出来。 正好8点18。 三帮人马撞在了一起，安迪趁着那一瞬间的混乱，冲进了运输通道，跳上列车头，把数据线连接在控制台上，他只要30秒，就能破解系统重启列车。 但事情当然不会这么顺利，别人察觉不到有只老鼠溜了进去，灵能武士可以。 一名灵能武士脱离战团，冲进运输通道，而福斯紧随其后。 他的速度实际上要比灵能武士更快，终于在列车面前，两人扭打作一团…… 还有十秒。 “快！上车！”他朝福斯大喊。 但福斯被纠缠住了，几乎没有办法靠近列车。 五秒。 马上就能启动了，搞定这里，我可以下去帮福斯，只要逼退他一瞬…… 就在那一瞬间，安迪心中有了一丝悸动。 那是大脑深处敲响的，预示着死亡的疯狂警钟。 「法术编号006：引力术」 他探手向福斯，一把将他吸了过来，另一手顺势把电浆炸弹扔向了灵能武士。 电浆炸弹爆炸的同时，远方一股可怕的力量释放了。 79 711 79711 2078年1月8日，早八点。 休伊向车窗外望去，一架黑色的穿梭机从天空中划过，缓缓停在了盖洛大厦主楼的天台上，她知道，是那个安息到了。 董事长怀特先生的得力干将，总公司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放火队员’，这些年来一直在荒土上，哪里有麻烦他就被调到那里，然后待不了几年，那地方就被烧个干净，麻烦自然也就没了。 对总公司而言，救火和放火，实际上是一回事儿。 ——可那是荒土。 如今调他来白银城，是要让这里也变成一片焦土么？ 自然不是。 这些年来安息劳苦功高，也该升一升了，可公司里的职位就那么多，不空出来，怎么升？往哪儿升？ 从几年前起，总公司就有意向调休伊去宝石城，但休伊明白，职级再高，进不了董事会等于零。 还不如在白银城做她的土皇帝。 休伊和安息不一样，她是没有靠山的人。 能走到今天，是因为命好。 当年她在生命科学部时，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好时候，诺曼刚下台不久，余威犹在，他那一系的保守派把持着白银城的一切——当然，这不重要，今天的海德拉早就没有保守派了。 休伊站到了当时的海德拉ceo，也就是今天的董事长，怀特先生那边。 所以她成为了生命科学部部长。 但她并没有和怀特先生走得很近，因为怀特手下干将无数，她只是个小角色。 她寻到了另一位贵人，正是那位贵人，将她推到了执行长的位置，但凡事都有代价，为此，她付出了很多。 如今，当年的拥立之功已尽，而那位贵人，已经成了不稳定的炸弹。 黑枭号事件只是个借口，怀特董事长只是想把白银城的执行长换成真正的自己人。 自己是迟早得挪位置的，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好好经营，以后未必没有机会。 活了六十多岁，休伊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料子，她没什么特别的能力，就是眼光准，她看得到，那些注定将呼风唤雨的人物。 八点半，执行长专车停在了环区的一栋宅子前。 休伊拎着一个皮箱下车，认证过权限，钻进屋子。 入目是满地的图纸和草稿，艾伦·诺依曼博士穿着一身睡衣坐在地上，身旁还有一些酒瓶和食盒，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腐朽的味道。 休伊随便收了收垃圾——只是酒瓶和食盒，至于那些看起来是废纸的草稿，她碰都没碰。 在公司四十年，她很清楚这些科学怪人的秉性。 都是些可爱却不简单的家伙，就像现在，堂堂执行长帮他收屋子，他看都没看一眼。 倒了一杯水，放在艾伦身边，她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密封容器： “艾伦博士，这是您上次让我弄的东西，总公司盯得紧，所以只有这些，您看够吗？” 自从黑枭号事件之后，艾伦就对那枚从天而降的水晶很感兴趣，所幸被打成了碾粉，到底有多少也没个数，所以休伊可以稍微弄上那么几克，做个顺水人情。 “啊，”艾伦终于抬起了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谢谢您，执行长。” 然后他便再次埋头在胸前的草稿中。 休伊把容器放在地上，轻手轻脚的离去。 她看过那篇论文——《血肉苦弱，钢铁永恒》。 她确信，艾伦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她招揽了艾伦，给他搞来经费和场地，资助他继续研究。 走出屋子，看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盖洛大厦，休伊面露冷笑。 董事长有什么了不起的？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只要我掌握了最尖端的科技，我也是人间之神。 退一步，海阔天空，一个执行长罢了，没了就没了，无所谓。 上车，放上一曲舒缓的音乐，向秘书道： “去生命科学部。” 专车缓缓启动，休伊眯着眼，思索接下来的交接事宜。 在其位，谋其政。 不在其位，就得把屁股擦干净。 黑枭号时，为了确保逮住灵能武士，她瞒着汉森让尤金把那些东西带了出去，这很重要，非常重要，如果黑枭号不在自己的手上出问题，怀特先生就没有理由调自己离开，她至少还能撑上两年。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保住黑枭号，而且还丢了重要实验体，汉森为此大发雷霆，事后公司派了调查组，想必已经摸到了一些端倪。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在白银城，就什么都能盖住，不在，就什么都盖不住。 起因经过一点都不重要，不管过程中作出了多少努力耗费了多少心血，结果不好，就一切归零。 不管对公司还是对休伊来说，都是如此。 “帮我约一约安息先生，就今天中午，副楼天台7号厅。” --------- 休伊出生于2010年，第二代调整者，坎巴拉计划的第一批定制员工。 2026年，16岁的休伊修完了公司指定的全部高等课程，是同期考核中年龄最小，成绩最高者，因此很荣幸进入了白银城的生命科学部，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研究僧。 那是段很难熬的日子。 因为备受打击。 自出生以来，她一直是第一名，一直备受瞩目，而进入生命科学部后，那种优越感顿时消失无踪。 这里的每一个人出类拔萃，在智商处于同一档次时，要比拼的东西便唯有天赋了。 天赋不是什么玄学，它是智力与经验的集合体，一个成熟的科研工作者大约会在35岁左右迎来自己的职业巅峰期，你不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科研工作上到底有没有天赋。 放下骄傲，跟着老师们学习、研究，而后等待，这就是休伊在生命科学部第一年的全部生活。 她很有自信，她觉得只要自己的积淀够了，经验足了，等到那个时间，自己一定能成为最好的生物学者。 直到汉森的到来。 那一年是2027年，白银城生命科学部来了个刚满20岁的男人，寸头高个儿，一张脸还稚气未脱，看上去有几分腼腆，他一个人，就胜过一整个生命科学部。 当月亮升起时，星空将黯然失色。 天才就像独角兽，是唯一的。 休伊被分到了汉森的小组里，是的，尽管这个男人只比她大四岁，可他已经有自己的实验室了。 看着他工作时那副仿佛随意玩乐的样子，休伊仿佛看到了教科书里的赫曼·海德拉，她知道…… 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在科研上有所建树了。 汉森粉碎了她的自信。 然后她便想，我应该转行政岗，接着就会有奇怪的念头萌发…… 我也像他那样聪明，我们……应该是天生一对。 17岁的少女嘛，难免满脑子骚想法。 然后那些骚想法也被粉碎了。 汉森在得到独立实验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取了自己的dna，让休伊帮他造一个女儿。 他只有两个要求。 第一，她的右眼角得有一颗泪痣。 第二，她必须出生于2028年2月29日。 聪慧如休伊马上就明白了汉森的想法。 哦，是条舔狗啊。 真恶心。 这年头婚姻关系解体，基于婚姻而产生的贞操观也不复存在，但肉体交流仍旧是缔造亲密关系的捷径，所以最终休伊还是把汉森给睡了。 ——那家伙挺弱的，不是个合格的睡觉朋友。 但他的确很像赫曼·海德拉，赫曼不仅天资卓绝，而且风流倜傥，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传闻他之所以创建海德拉，就是为了赚钱，赚更多钱，玩儿更高级的。 汉森也是那样的人，上班永远迟到，下班永远早退，一边ml，一边就把实验给做了，公司给他什么项目他就完成什么项目，没有任何自己感兴趣的科研方向，如果说有，那肯定是发明什么更好玩儿的东西…… 这样的人本该是最时髦的人，但是很有意思，他恰恰对当时最时髦的事情不感兴趣。 你知道那时候最时髦的是什么吗？ 是人权运动。 公司终结了乱世，可人们发现这个世界似乎退回了奴隶时代。 旧时代的政府再如何腌臜腐败，至少还有些名义上的法律法规，社会福利体系千疮百孔，但起码还存在。 而今呢？ 看看羲和科技是如何处理新洲大饥荒的吧，那就是物理意义上把人放上案板，明码标价。 乱世初定后，呼唤公平的声音越来越强烈，那时候的荒土武装集团可是正义的象征，公司才是需要打倒的邪恶势力，网络上由公司员工组建的人权运动社群遍地开花。 终于，在2029年7月11日这天，那些社群组织了一场浩大的线上示威活动，并在接下来几天里迅速延烧至线下，世界范围内爆发了大规模的罢工游行——这些事情休伊自始至终都有参与，这不奇怪，这年头上了60岁的人，谁没有参与过711？ 当然，休伊的理由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她是个投机分子。 公司很快就妥协了，一周后，三大公司联合签署了「711劳动保障条例」。 这条例简单总结下来就四项： 1、大幅度提高公司员工薪酬福利。 2、扩大员工招聘范围，公示考试提纲，任何人通过考试都可进入公司。 3、改革内部晋升体制，实行严格且透明的业绩考核。 4、为公司员工提供终生养老服务。 这是一场极其成功的运动！ “这是一场彻底失败的运动！你们帮助公司完成了帝国化！” 那天晚上，汉森很大力，完事了之后他如此忿忿道。 这让休伊感到疑惑，他不该气愤的，作为生命科学部的天之骄子，711改革将会把他推上人生的巅峰——‘帝国化’？这种词也是他能说得出来的？ “谁告诉你的？” 休伊最终还是没能知道是谁在汉森耳边低语，711劳动保障条例颁布后，军队与高级技术人员彻底倒向了公司，示威者间发生了内部分裂。 有人认为如此足矣，也有人认为远远不够。 有人开始告密。 更多的人告密。 大规模的逮捕与暗杀开始了。 休伊本该在这个时候悄然退下，但很遗憾，她发现自己退不了了。 根本没有什么人权运动。 这不过是云巅之上恶龙的相互撕咬，像怀特先生那样的人利用了公司员工的躁动与不满，为他们提供资金与技术，扶持网络社群领袖，策动他们在最前线冲锋陷阵，逼迫公司改革，夺取权柄……然后将他们一脚踢开。 把热血往地上泼的年轻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天然的背锅者。 旧时代淘汰了他们，新时代背弃了他们。 接着便是血腥残酷的镇压，说来有趣，那些痛下屠刀者并非公司高层，而是因劳保条例向公司投诚的同袍，明明在一天之前，他们还称彼此为亲切的朋友。 休伊被特勤部盯上了。 ——以下犯上，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吧？ 她向汉森求助。 汉森的确可以帮她，只要稍微作作担保，她便可以被归为‘投诚派’，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汉森是生命科学部看重的明日之星，只要他愿意开这个口…… “休伊，你号召了那么多人上街头，现在你跑了，谁来承担责任？” 休伊震惊了，这是那个玩主说的话么？ 我陪你睡了整整半年，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为我说？ 她第一次发现，他恐怕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休伊，我不会帮你说话。” 汉森承担了责任，他告诉公司，他才是那个线上社群的幕后主使者。 放逐荒土，永不录用。 他的脑壳，怕是有包吧？ 80 狈与蛇 80狈与蛇 休伊的那位贵人，是一个不知名的网友，她只知道，他的id叫做「z」。 z有一个叫做「暗香」的网络社群，怎么进入的那个社群休伊不记得了，似乎是某天晚上从汉森那里得到的邀请码？ 那里每个人都用虚拟形象登录，休伊很喜欢去。 z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人少时，他会演奏一种叫做箜篌的乐器，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休伊就会变得很平静，有时晚上睡不着，她就会去那里坐坐，围在炉火旁听听曲儿，和z聊聊天，向他倾诉倾诉自己的烦恼。 z是个出色的聆听者，他几乎不会分享什么建议，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听着。 人多时，他会组织一些有趣的小游戏，大伙就在玩啊笑啊闹啊之中虚度了光阴。 和别的社群不一样，在那里，没有人会谈起时髦的事情，即便有也只是片刻之间——每当z上线时，他会用无聊的快乐感染所有人，让人忘却烦恼，然后动力十足。 711之后，大部分私人社群都被封禁，暗香也未能例外。 休伊着实伤心了一段时间，因为那是少数能让她放松的地方。 直到许多年后，她收到了z的邮件。 那时休伊刚被列为重点考察对象，怀特先生有意提拔她，可惜资历和业绩都不够。 711之后，她明白了，自己不适合搞科研，她没有汉森那样的天赋，也不适合搞办公室，她没有怀特先生那样的手腕。 除了听话好操纵之外，她没有任何优点。 当年汉森帮她顶罪去了荒土，休伊洗白成为了公司的忠犬，十几年来摸爬滚打，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我听说你在白银城生命科学部工作。” 休伊有了警觉，她从未向z透露过自己现实中的身份，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联系自己，显然别有居心。 她没有回z的邮件，这不过是十几年前的网友。 过了几天，z发了一份论文给她： “你可以署自己的名。” 那正是生命科学部眼下想要攻克的一个技术难题，休伊知道这东西的份量，也知道，这是个陷阱……接受了它，意味着很多。 她考虑了许久…… 往后的几年中，z一直向她提供技术支持，这是公平交易，休伊需要z的技术，而z需要生命科学部最尖端的实验室。 在逐渐的接触中，休伊大约明白了，z到底是什么东西。 事实上，从第一次交流之后，她便感觉到了，今天的z，已经不是过去的z。 以前的z像个朋友，而如今的z是个生意人。 休伊知道，这门生意是在玩火。 但又如何呢？ 在这个世道，如果你选择了安逸的生活，就要承担安逸的后果，任何投资都有风险，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如果没有z，即便怀特先生有意提拔她，可她终究不过是众多选择中的一个，是z提供的漂亮业绩敲下了那定音的一锤，让她如愿以偿，成为了生命科学部部长。 也就是在那一天，z向她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我要你帮我在白银城找一个人。” “谁？” “莎伦·尤尼斯。” 不用找，休伊知道莎伦在哪儿，当年汉森在她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被放逐到了荒土上，她把那个女孩录进了坎巴拉计划。 这些年她和汉森一直有联系，是她在帮汉森照顾他的女儿。 “你想怎么样？” “把她的档案调到生命科学部。” “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明白的。” 拿人手短，这便是与z合作的代价，当初休伊自己选择走进了这个陷阱，她很清楚，z控制着自己。 即便不是完全的控制，可他的确在许多地方对自己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力，休伊没有办法直接忤逆他的意思。 她有些犹豫，尽管不知道这和汉森到底有什么关系，但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一个实验室里出生的调整者，能影响的人是谁？ 在感情上，她不愿意伤害汉森。 但她最终还是照做了，因为合作伙伴高于朋友。 差不多也是那段时间，汉森给他发邮件，问他莎伦的事情。 依照z的嘱咐，休伊说： “她被选入坎巴拉计划之后，便失去了联系。” 几个月后，荒土上一个叫做u博士的人声名鹊起，成为了三大公司联署的最高级通缉犯。 ——汉森便是u博士，这是许多年之后，人类解放阵线被完全剿灭后才揭露的情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u博士的真实身份，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之一。 那时候的休伊根本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她……她会把莎伦牢牢保护好。 不是为了汉森，而是为了自己和u博士。 莎伦是休伊制作的调整者，也是汉森留在公司里唯一的线索，一旦公司找到她，既找到了u博士，也找到了休伊与他们之间的关联，她不可能让这种证据留下来。 但她也不会销毁证据，因为这可是她与u博士之间的‘缘’，如果有一天派上用场，那一定是份天大的‘机缘’。 但是很遗憾，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没有把莎伦保护好。 “照顾好她。”z如是说。 一直到许久之后，u博士加入了人类解放阵线，z又传来了新的指示。 “把莎伦调进黑荆棘保安公司。” “你想把她怎么样？”休伊问。 黑荆棘保安公司，是她用来干脏活的地方，工作内容本身就很危险，再者，那地方实在过于敏感，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 “我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果不其然，三年后，发生了严重的事故，莎伦重伤瘫痪。 这件事情给休伊本人也带来巨大的麻烦，她必须瞒着公司稳住那些伤患，因为这是暗箱操作，那些人根本不享受公司的伤残福利，所有的支出都必须由她本人负担。 生命科学部部长的薪酬，可不足以负担那么多人，况且，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很清楚，抹掉这些麻烦势在必行，但唯有莎伦…… “你还没有下定决心？”z问。 “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告诉我，你和汉森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吧？” “好朋友。” “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我在保护他，休伊。” 是的，z保护了他们父女，如果当初不是z让休伊把莎伦的档案调走，u博士的身份早就暴露了，莎伦会成为公司的筹码。 “是你让我把她调到黑荆棘保安公司……” “休伊，这是你做的——我让你把她调进黑荆棘保安公司，是为了把她放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方便你照顾她，可你辜负了替你顶罪的恩人，如果你对他有哪怕一丁点儿善意，你会保护好他的血脉。” “现在你在犹豫什么？休伊？为时不晚，你还有补救的机会。” 休伊干掉了……不，是公司干掉了莎伦。 很长一段时间，休伊没有联络过z。 他让休伊感到心悸。 2065年3月，河谷城大暴动，u博士一管t病毒，把整个河谷城变成了人间炼狱。 z再次联络了休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休伊一个地点。 那天晚上，休伊见了汉森，36年后，他们又偶遇了。 老朋友们聊了许久，她感觉得出来，汉森很低落，像是万念俱灰丧失生存意义的人，尽管他笑得比以往都多。 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但从z对他的看重便可以猜测——z，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有时他的能量让休伊感到可怕。 汉森一定有一些独特的地方，让z如此看重他。 在闲聊的末尾，汉森问起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女儿。 “抱歉，汉森，坎巴拉计划是海德拉的机密，被选进那里面的人恐怕很难查到了。” “你已经是白银城生命科学部部长，以你的权限都查不到吗？” “我……我可以试试。” 那天晚上，休伊联络了z，她怒不可遏：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 “休伊，无论你对我有任何指控，你都可以直接告诉他，他就在你眼前，不是吗？” “不！你不能告诉他！” “可他始终还是会知道的。” “我们都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休伊……你不会以为，人是活在真空中的吧？没关系，休伊，莎伦的死和你无关。” 休伊惊了。 几天后，她再次见到了汉森，这一次他的脸上笑容很少，眼睛却不再灰暗： “我想跟你说一些事情，休伊，这些年在荒土上，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我们都是与魔鬼做交易的人。 很快，休伊从汉森那里拼凑出了另一半，汉森劝说她加入这场伟大的事业…… 事情其实很简单。 当年汉森离开荒土后，成为了武装分子。 z就像操纵我一样操纵着他。 z从我这里得到资源，从他那里得到技术，他就像是个二道贩子，在我们之间相互交换，拿走最大的利润。 根本不是偶然，三十年前他选中我，就是因为我和尤尼斯这个姓氏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真是愚蠢。 魔鬼给了我一点儿甜头，我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河谷城大暴动让汉森备受打击，他崩溃了，想要回到故乡隐姓埋名了此余生，可在这里，等着他的，是z早就设下的陷阱——他以为，是他找到了我，他以为，是他说服了我。 “你是个了不起的人，z，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活得很好，你们在研究灵能……我不明白，z，你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不必这样的，如果你直接跟我说……” “我会说服你吗？休伊？” “我也曾是参与过711运动的人！我也痛恨你所痛恨的！我也想改变你想改变的！” “你只是痛恨你不是我，你只是想把你变成我，休伊，我们之间不必这么惺惺作态，交易，只是交易。” “那你和汉森之间也是交易吗！？” “休伊，你知道你和他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你可以接受任何交易，而他，不会接受任何交易。” “你以为你是谁？神！？” “谁都不是，休伊。” 没有退路了。 但换种思路，这也未尝不是好事，休伊清楚，如果没有这些偶然与运气，她这一生恐怕都只能是个下级研究员。 搭着这阵风，她才能扶摇直上翱翔九霄。 那可是赫曼的学生，大名鼎鼎的u博士啊。 z给她带来了麻烦，可所有麻烦都是机会。 他们在这里做的事情是会改变世界的事情，对，这是我的机会，汉森就像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就像过去这几十年里，z扶着我走到今天一样，未来，汉森将让我走得更远。 在那十二年中，汉森下了许多金蛋，正是靠着那些金蛋，休伊才能成为白银城的执行长。 而其中最珍贵的那枚，她一直没有触碰。 一来这是z的底线。 二来这是她手里最大的牌。 2078年1月8日，早十点，休伊进入生命科学部。 就是现在了。 即便没有黑枭号事件，即便她不被调离白银城，她也打算在最近几年了结这些事情，因为她能感觉到……z就像个定时炸弹，已经到了快要爆炸的时候。 而现在，自己正处于生死攸关的时刻，一旦让安息发现了生命科学部里的事情…… 休伊得有个交代。 研究资料本就是各个生命科学部最顶级的机密，而公司又是个只讲结果不论过程的地方，只要掌握了那些关于灵能的研究，她就立于不败之地。 暗箱操作？欺上瞒下？和武装分子合作？一切都可以解释。 把它们交给怀特先生，又或者是去别的什么地方，羲和也好利维坦也罢，怎么样都会有路。 总之怎么都好，只要，拥有那些资料！ 休伊连入生命科学部内网…… 咦？研究资料呢？为什么是空白的？ 她的眼前一黑，血冲上大脑。 汉森在防我。 这不可能是z做的，因为这里只有内网！ 整个生命科学部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我，汉森，汉森的助手尤金，以及我提拔的现任生命科学部部长陀舍夫。 而拥有资料的完全修改权限的人，只有我和汉森。 汉森，在防我？ 汉森，在防我？？？ 为什么？我们明明是很要好的朋友！ 这十二年来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满足他的所有要求，提供他想要的一切，结果……他竟然信不过我！？ 没有那些资料，我的前途，我的未来，我的梦想……就全没了！ “陀舍夫！陀舍夫在哪里！？” 81 虎与猿 81虎与猿 2025年8月31日，赫曼·海德拉死于颅内感染。 同一天，卡尔·利维坦贯通八脉，汉森看着他赤手空拳从等离子发生器中抽出了一束光，心中明白，新的时代到来了。 “不，u，还太早了。” “你能别叫我u么……我说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卡尔并未将蓝红能量转换法传授给任何人，他敝帚自珍，像个守财奴般小心看守着那份力量。 “如果你不把它教给别人，那我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没有大量样本，你的个例不能支持后续研究。” “没关系，你走吧，汉森，我知道你早就不想留在这里了。” “你不留我？” “已经留了你四年了，看样子是没什么用，你不喜欢和我们在一起，我不能强行干涉你的意志，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当然，失去了像你这样的天才，的确是我们的损失，但我尊重你。” “我会记住和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如果以后有需要……” “喂喂喂！汉森，这种g可不能立啊！你就是回个家，我们又不是不联系了，有时间可以一起到赛博空间玩玩游戏什么的，你不会这一走就彻底和我绝交了吧！？” “当然不会。” 汉森笑道，那天卡尔邀请他加入了一个叫做暗香的群组。 他并没有马上走，因为谷幽还没有回来，他想向她告别，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卡尔一再催促他： “快走吧，等她回来你就别想走了。” 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汉森离开了已经改名为灵能教派的庇护所，但有时事情就是这么巧，他早上出发，下午便被谷幽追上了。 “你这个叛徒！” “谷幽，我……” “你今天要是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他记不得那天卡尔是怎么把谷幽拖回去的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在道歉，到底为什么道歉，也记不得了。 老实说，他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但老师的教诲不敢忘： “那两口子没一个正常人，你最好别和他们在一起。” “但是……老师，我觉得他们……” “他们是好人？” “是的……” “汉森，你觉得当初我为什么创建海德拉？” “为了多睡几个女人？” “放屁！咳！咳咳！我，我……” 老师的眼神黯淡，缓缓道：“我想改变这个僵局，剥离那些寄生在人类联盟里的蛀虫，但是汉森……我们就是靠寄生才得以发展壮大的，吸食他人的血液才是我们憧憬的未来……这是所有人的选择，只有蠢蛋和野心家才会幻想拯救世界这种事，与其把生命浪费在这种虚妄的幻景里，不如……咳咳，咳，不如……” “不如什么？老师？” “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学生……当然是多睡几个女人啊！咳！咳咳！” 汉森睡够了。 荒土上睡了一年，回到白银城之后，又花了半年睡了差不多半个生命科学部，最后他发现那四厘米的缝隙真是无聊到爆炸。 对于一个生物学者而言，社会学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社会学所追求的终极意义，那个名为‘生命的真谛’的东西，是所有生物科学的理论起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挺无聊的。 生命，不就是杀与操那点儿事儿么？ 所以赫曼·海德拉能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生物学者，他遵循了大自然赐予他的伟大本能。 挺无聊的。 那个叫做休伊的小姑娘，每天缠着他，明明大家都知彼此的长短深潜。 汉森知道她和自己睡的理由，她其实一点都不爽，像条死鱼，不是个合格的睡觉朋友。 挺无聊的。 满世界都在闹人权运动。 被自然淘汰的弱者大声聒噪着，说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也有活着的权力。 你在宰杀牲畜时，有考虑过牲畜也有活着的权力吗？ 垃圾就是该回收处理。 ——挺，无聊的。 汉森看着周遭的事物，渐渐的萎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卡尔说过的古代佛陀，看破红尘了无牵挂了。 在很小的时候，看到白银城里的那些帮派成员，他会觉得他们可憎。 后来去了新洲，看到那些眼冒绿光的流民，他会觉得他们可怜。 如今看着周围这些公司员工、人权运动成员、投机分子、理想主义者……百年之后不过是一捧黄土，老师才是对的，永生是唯一的意义。 ——那永生之后呢？ 哲学问题是比千篇一操的生活更加无聊的东西。 汉森找到了让自己不无聊的办法。 去那个叫做暗香的线上群组，和卡尔一起斗地主，这是种旧时代流行于新洲的扑克游戏，汉森总是赢，因为出完两轮牌他大概就能算出每个人手上的底牌。 他本来以为这已经很强了，没想到卡尔有更强的办法。 “咱俩外挂个语音，通牌。” 任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反正我就在网上出老千赢谷幽的钱，美滋滋。 他记得后来好像休伊也缠着他要了个邀请码？ 汉森不喜欢和她玩儿牌，因为她算牌的速度已经快赶上出老千了……明明很聪明，少掺和点那些办公室政治会有更大成就的。 当然，在暗香的时光也不总是玩儿老年人游戏，有时卡尔会坐在角落里看人权运动的直播，汉森嗤之以鼻。 “这是有意义的事情，汉森。” “有什么意义？吃不到葡萄怪葡萄长得太高？” “又是赫曼那套弱肉强食论。”卡尔笑道。 “老师是对的！” “那为什么去新洲时只有你陪着他？——他不是有一堆老婆孩子吗？” “因为……” “因为他垮台了，汉森，人类能够从物种竞赛中活到今天，恰恰是因为我们放弃了弱肉强食。” “放弃？哈哈哈哈~”汉森大笑道，“这是一个最基本的自然法则！” “哦？那你知道剑齿虎是怎么灭绝的吗？” “冰河时代！” “可猿猴同样也经历了冰河时代，还不止一次，猿猴为什么没有灭绝？” 汉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尽管他的专业素养可以轻易回答，但他，无法回答。 卡尔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因为剑齿虎是独行猛兽，是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它们永远学不会一个道理——强者的力量，是用来守护弱者的。” 不用卡尔教他，应该是他教卡尔。 在生物学上，同等条件下，1+1一定大于2，100+100一定远远大于200。 不出于任何感性。 不出于任何道德。 不出与任何理想主义。 汉森渐渐的，愿意与卡尔交流，他甚至认同他的许多想法，他从不强调任何正义邪恶，也不谈论人权自由，仅仅是从事物的两面性上观察、分析。 这和那帮 2029年7月11日这天，他和卡尔一起观看了711大游行的全程直播。 他看得出来，卡尔有些激动，他很少露出那种……像是小孩子即将得到新玩具的期待目光。 三天后，711劳动保障条例颁布了。 汉森很高兴，这是值得庆贺的胜利。 “不，汉森，711被利用了，公司完成了意识重组，从今往后公司不再是公司，它们是帝国，没有希望了。” “为什么？公司已经许诺给了我们社会保障，未来我们可以改变更多。” “自古以来，自下而上的运动，一旦发起，只追求改革就一定会异化！” “啊……那，那也没有关系，反正和我无……” “你还真是傲娇呢。” “啊？？？” “是漠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加高尚。” “啊？？？” 汉森有些不明白，卡尔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他不是一直反对谷幽的想法吗？ “都一样，汉森，只是选择而已，没有高下之分，711失败了，公司很快就会封禁线上社群，我们以后恐怕没有机会联络了。” z向他竖起大拇指：“如果你还想找我，你知道我在哪里。” ——“这是一场彻底失败的运动！你们帮助公司完成了帝国化！” 汉森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生气，看着身下女孩陌生的眼光，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生活变得再次无聊起来。 外面很乱，告密、逮捕、屠杀……就如卡尔所说，公司完成了自我变革后，人类历史倒退了两千年。 不过那些都和他无关，他从未参与过任何事情，他是生命科学部的明日之星，明天他还要去睡实习生。 直到休伊找上了他。 “汉森，帮帮我！帮帮我！他们在调查我！我其实没有参与那么多！我不该被划为叛逆分子的！” “你要我怎么帮你？” “只要你愿意跟部长说说话，告诉他我其实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我是被蛊惑了……” “休伊，你号召了那么多人上街头，现在你跑了，谁来承担责任？” “哈？？？” 汉森看着女孩茫然的眼光，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了一幅画面。 冰天雪地，狂风呼啸，这世间最顶级的掠食者，一头剑齿虎，伤痕累累的走在荒原上，它孤零零一个，找不到食物，就这样走啊走啊走啊……它只能倒下一次，那一次之后，它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休伊，我不会帮你说话。” 猿猴活了下来。 它们不像鸟一样会飞，不像鱼一样会游泳，没有猛犸象强壮，没有剑齿虎敏捷，它们可以倒下许多次，总会有强者扶起弱者，弱者扶起更弱者…… 因为休戚与共，所以守望相助。 ——我厌倦这这个人人都想成为剑齿虎的世界，因为这根本就不科学，我们——即便是我们中的‘最强’者，他妈的就不是他妈的剑齿虎！ 82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82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汉森再也没有见过卡尔。 711后不久，海德拉借着清缴武装集团的名义攻击灵能教派。 卡尔死了。 谷幽继承了他的遗产与名字，当汉森回到灵能教派时，那里正处于极度的混乱中，内部分裂，外敌环伺…… 汉森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漠然的冷脸，指不定还有斥责与咒骂，谷幽不是说过么——‘你今天要是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只是眯眼一笑：“欢迎回来，u。” 语气轻柔得像是山间的晨风。 从那之后，汉森再也没从谷幽脸上看到过完整的喜怒哀乐，无论何时都码着一张笑脸，在那令人心生好感渐而生寒的微笑中，诸般麻烦便扫清了。 卡尔一直不同意将蓝红能量转换法传授给其他人，而谷幽背着他悄悄培养了一批灵能武士，她将其叫做‘讨伐之剑’，正是凭借着那股力量，她不到一个月便平定了内外。 接着她扶持索伦做了大主教，将整个灵能教派宗教化，教派迅速发展壮大，谷幽培养了大批灵能武士…… 这让汉森有些忧虑。 他是为了卡尔回来的，可当他到这里的时候，卡尔已经死了。 谷幽做的所有事情都与卡尔的理念背道而驰，那位索伦大主教，更是让他想起了711运动的幕后推手，怀特先生。 他与谷幽几乎在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分歧，唯有一点是彼此的共识——继续灵能的研究。 汉森没有过多参与进灵能教派的事，他只是在谷幽的支持下，进行着独立的研究。 没过多久，灵能教派俨然成了荒土上最大的武装集团，索伦复制了711运动，窃取了谷幽的权柄。 而在那之前，汉森便已离开，确切说是逃跑，悄悄逃跑，甚至连谷幽都没有告诉。 ——他越发觉得，无论是谷幽还是索伦，恐怕都不是卡尔的继承者，有朝一日，他们会成为比公司更可怕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像卡尔那样的人了。 在荒土上，汉森东躲西藏，一面通过网络和谷幽继续接触，继续着灵能的研究，另一面加入武装集团，继续着卡尔的理想。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然后一次又一次失败。 直至最后一次。 人类解放阵线与河谷城大暴动，那管t病毒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隐患，他比谁都清楚。 他彻底放弃了。 那是不可能的空想。 回到白银城，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谷幽没有联络他。 但他想过，要不要联络谷幽，后来觉得还是不要，一旦我和她联络就是表明我还没有死心，我还想继续。 再后来…… 他有些犹豫，但也仅仅是有些犹豫。 几番思虑，这糟糕的前半生总得有个结局，他给谷幽写了封邮件，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不干了。 话说出口，反而会真正下定决心，这下他确定，无论谷幽如何劝说，他都不会回头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谷幽的回信的确让他动摇了那么一瞬。 但他不会回的。 ——直到那个叫做萝拉的女人找到自己。 “你是汉森·尤尼斯？莎伦的父亲？” 他听完了莎伦的故事，一股莫名的怒火自心头燃起，当然不是什么‘我的女儿死在了公司手里’那样狗血的苦情伦理。 这都什么时代了，她不过就是借用了我的染色体罢了，再说，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感情…… 是萝拉拿出的那张照片点燃了他心中的死灰。 那是莎伦刚出生时，自己抱着她的照片。 “莎伦常和我说，她想见见她的父亲，但是很遗憾……她没有等到您。” “她……还记得我？” 说出这句话时汉森觉得可笑，自己就是生物学学者，他很清楚莎伦记不记得。 “一点都不记得！”萝拉说，“她是想感谢您，谢谢您，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她不恨我抛弃她？” “恨？”萝拉笑道，“汉森先生，我也是从育婴部罐子里出生的调整者——至少她还有人可恨。” ——三十多年前，在看到711余波中那些被公司血腥镇压的示威者时，汉森问过卡尔，这种像是愤怒一般，让人胸口堵得慌的感觉是什么。 卡尔说：“是悲悯。” 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汉森回信了。 “前些天我有些失落，让你失望了，z。” ………… 他找到了休伊，表明身份，劝说她加入自己。 但他也很清楚，休伊欺骗了自己。 结合从萝拉那里知道的信息，他暗中查探着黑荆棘保安公司的事情，渐渐明白了，这事情恐怕不完全是公司的责任…… 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他已经不是三十年前那个留着寸头的少年了，他知道，有的时候，圆滑是必要的。 他不会和休伊撕破脸。 但他，永远不会再信任休伊。 ---------- 2078年1月8日，下午6点。 休伊把炸弹装在陀舍夫胸口，下车，看着半山腰上那座洋馆。 就像她是z和怀特先生的傀儡一样，现任生命科学部部长陀舍夫也是她的傀儡，如今汉森带走了所有资料，她要么追回资料，要么叛逃。 中午的时候，她在生命科学部内网里安装了沙盒系统，晚上八点之前她不去撤销，生命科学部就会被毁灭，届时陀舍夫身上的炸弹也会爆炸。 所有知情者，一个都不能留下。 她能理解汉森为什么要带走资料，这帮人妄图与公司为敌，如果东西有可能落在公司手里，他当然会带走资料。 可我这不还是白银城执行长么？ 黑枭号之后，休伊一直在稳住汉森，把他送出白银城，给他安排躲藏的地方…… 这些年来汉森一直很听话，除研究本身之外的所有事，几乎都交给了休伊处理。 “你放心，汉森，我现在还有办法盖住生命科学部里的事情，相信我，如果事不可为，我会销毁资料的……” 没曾想到，他根本不信任我。 检查装备，确认洋馆里的智能家居系统。 她也留了一手。 藏匿汉森的洋馆是精心布置过的，她知道对汉森那种人来说，寻常的监视起不到作用，真装些监控探头反而会让他反感，所以她什么都没装。 但智能家居，本身就是监控，即便看不到洋馆里的图像，也能探测出那里的生命反应，一旦出现异常就会向休伊报警。 这几日来，洋馆里只有汉森一个人。 他是完全的自然人，而我是六级自然体强化，再加上装备…… 抵达洋馆时是6点20。 汉森坐在院子，看书，喝茶。 看着他那副等人的样子，休伊知道，合作结束了。 “你没有跑。”休伊说。 “我一离开这座房子，这里的那些设备就会向你报告。” “把研究资料给我。”休伊用枪抵住了他的脑门。 “你拿它们有什么用？”汉森抬头看着她，“我们的合作还可以继续。” “继续？” 休伊笑了笑，养这只鸡就是为了下蛋，现在已经到了该收获的时候。 “那些资料是一切合作的前提。” “不一定，休伊，我觉得现在正是我们重新谈合作的最好时机，十二年了，咱们也是时候坦诚的谈一谈了，休伊。” “你想谈什么？”休伊问。 “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你可给不了。” “那海德拉就能给？怎么给？你把资料拿回去，怀特董事长就会像奖励小朋友似的赏你个董事当当？你很清楚，休伊……” “从你收留我的那天起，海德拉的大门就向你关上了，你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就算你把它们交给公司又怎么样？最多就是功过相抵，怀特董事长会信任一个有前科的人？——拿着它们叛逃？你的根基人脉可全在海德拉，去了别的地方又能怎么样？他们要的是资料，不是你。” 汉森看着休伊的眼睛：“你现在是白银城的执行长，无论你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不可能让你再进一步，因为这就是公司的游戏规则，在这个规则里，你已经超常发挥了，这是极限，董事会是另一种游戏规则，无论你如何努力，永远都不会有看一眼规则的资格……” 休伊放下了枪。 汉森继续道：“其实我第一天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也该承认了，你想要的东西，只有跳出游戏规则才能得到。” 老实说休伊有些心动，因为汉森说的是实话。 十二年前，汉森找到她时，她已经是生命科学部部长，哪怕没有z，休伊也会和汉森合作，她就是想往上爬，她就是不满足，这有什么错吗？ 可到了现在，她已经爬到了员工的顶点，那个真正的管理层，那个名为董事会的神之领域，不是可以通过努力抵达的地方。 她本想像当年的怀特董事长一样，攀附在公司这棵大树上，默默汲取力量，等待一个机会…… 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被卡在一个绝对不能后退一步的节点，一旦退了，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离开海德拉吧，休伊，”汉森说，“只有离开这场不公平的游戏，你才能再造出一个游戏，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吗？” ——为什么？是z安排我去找的你！ 休伊心中冷笑，刚有的一丝动摇停止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并不知道，他自己也在一场不公平的游戏里。 “因为我还记得711运动时，你每天奔波于街头的样子，每一次都是我帮你擦的屁股，你请假你旷工全都是我替你顶了下来。” “我知道，你当时做那些事情的理由和今天要研究资料的理由一样，但真的完全一样吗？好好想想，休伊，最初让你走上街头的理由仅仅只是‘升官发财’四个字吗？” 当然……不是！ 休伊曾在无数个夜晚梦到那些日子。 没有人，会为了权财名利连命都不要了。 也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贪得无厌丧尽天良的。 正是因为不公正，才会有人咒骂怒吼。 正是因为不平等，才会有人追名逐利。 少女冲锋在抗议的最前线，用自己的胸膛紧紧抵着防爆盾，是因为想让那颗子弹正中她的脑门，让全世界都看到那朵血花的艳丽！ “像你这样的人留在海德拉，比我更有意义，所以我才帮你顶罪，”汉森摊开手，“你看，这些年来白银城井井有条，全是你的功劳，我们如果能团结在一起……” 咔嚓—— 子弹上膛，枪口抵住了汉森的脑门。 “把研究资料给我。” 傻逼玩意儿，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们，根本对公司的力量一无所知！ 汉森看着休伊漠然的面庞，眼中的热忱渐渐冷却。 又是这样啊…… 他闭上眼。 “77，开饭了。” 花园尽头的木门猛然洞开，一直长满鳞片的手把休伊拖进了黑暗。 尖叫与哀嚎中，似乎夹杂着少女的啜泣。 83 青冥 83青冥 2078年1月8日，晚8点半。 安迪与福斯驱着车，疾驰在出城的道路上。 他们是十分钟前从运输通道里出来的，列车轨道连接着白银城的地下运输网，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巨大地下构建，在驶出生命科学部的干扰范围后，安迪用环区监控权限屏蔽了两人的信号。 现在在数据层面上，他俩还在生命科学部里。 但刚才在列车启动后，通道后方传来了巨大的响动，还伴随着一阵冲击波，可以肯定，安迪掷出的那枚电浆炸弹绝对发挥不出这样的效果。 再加上后面没有灵能武士追击——照理说，应该会有人追的，列车时速为530km/h，灵能武士在短距离冲刺下完全可以超过这个速度…… 那颗滚球兽，估计是闹出了大动静。 不过那地方太深了，安迪不确定白银城能否察觉到什么。 他已经悄悄连入了特勤部的通讯网，一切正常，也就是说，那些灵能武士的确是悄悄潜入的，起码特勤部还没收到消息。 可事情今晚一定会爆发，这很麻烦。 那么多灵能武士杀进生命科学部，这恐怕是海德拉历史上头一遭，一旦事发，休伊马上就会受到调查，到了这一步，那里面的事情已经不是她压得住的，公司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而在前世，安迪只知道休伊是人间蒸发的。 至于是不是今晚这事导致的，执行长交接是正常交接还是非正常交接，他一无所知，站在公司的角度上，哪怕安息是今晚成为的执行长，也完全可以等到交接日那天再宣布。 还有生命科学部里的事，前世有没有发生过，他也不知道。 这种级别的东西，他还没资格碰，即便前世生命科学部也像今晚这样被彻底毁掉了，出了再大的事情，只要不在明面上，公司完全可以不告诉下面这些工具人。 毕竟月面工程的事情刚落下帷幕不久，此时不宜再生事端。 但唯有两点是确认的： 第一，事发的那一刻，就是特勤部满世界抓福斯的时候，现在的情况和中午完全不同了，艾娃副主管有1000%的动力搞清楚福斯身上的事情。 第二，我麻烦了，我有一大堆麻烦！ 把麻烦按照轻重次序排列，那么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 藤壶镇的洋馆。 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公司发现生命科学部的真空期不会太久，在没有搞清楚洋馆的事情之前，所有麻烦都是薛定谔的麻烦。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也无从猜测麻烦的大小，更不可能拟定对策——除非我现在就收手。 还有…… 安迪看了一眼身旁的福斯。 刚才为了让它上车，他使用了法术，直接把他凌空拽了过来…… “我们到了。” 大约十来分钟的时间，福斯把车停在了城外的一个农场旁。 两人下车，穿过齐腰深的牧草。 福斯掏出钥匙打开农场中央的一座小木屋，里面的景象让安迪稍微愣了愣。 各式轻重武器满屋都是，不大的屋子里堆满了一看就是违禁品的机械装置。 这是个不一般的特务呢。 福斯从屋角拉出了一台机器，安迪随便扫了一眼。 这是利维坦出产的‘蝠式声波探测仪’。 在前世，这东西是非常流行的监听设备，而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刚发布的初代产品。 福斯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监听设备，几乎没有办法用技术手段防备，只能用物理手段。 它的效果说来简单，定向捕捉某一区域的空气震动。 声音的本质就是空气中的压力波，如果能捕捉压力波的频率，就能反向还原出声音，对，最原始的监听设备‘墙边听筒’的原理和它基本一样。 福斯从墙上拿下一把枪，压弹上膛，安迪看到他的动作，同样从墙上取了一把枪。 看来我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呢…… 时间紧迫，福斯没有过多停顿，直接启动设备。 设定坐标，捕获坐标范围内的压力波，调节探测强度…… 在一整刺耳的杂音后，他渐渐找到了那里的几个信号源，谢天谢地，洋馆在半山腰上，那里人迹罕至，符合人类频率的声音很少，如果是闹市区，这东西根本起不了作用。 在鼓捣了七八分钟后，模糊而断断续续的声音渐渐出现： “梅……芙……超级……灵能……敏感者……” “灵能之主……是……我养的……橘猫……” “全都……远离……她……” ------------ 2075年1月8日，下午5点。 汉森把盛满食物的餐盘放在木门前，起身之时，他注意到了智能门锁上的绿点稍微亮了一瞬。 休伊很聪明，可惜那些聪明从来不用到正道上。 用家居设备监视自己的确天衣无缝，因为这些设备设计出来的机制就是这样，人走过去它就反应一下，这是正常的。 可屋里没有任何监视设备，反倒是自欺欺人，屋主在自己家里装两个探头天经地义，如果你什么都不装，那太客气了。 不过这毫无意义，对于77这种程度的灵能使用者来说，她已经可以用灵能影响现实中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她。 洋馆的唯一一个客人是谷幽，可她就没进过屋。 “77？” “嗯？爷爷。” “吃点儿吧。” “77不饿……咯咯咯……嘎吱……嘎吱……” 她在磨牙。 汉森叹了一口气，从一年前开始，她就是这样，腹中肉丹堆积了过多驳杂的蓝能量，那种混乱的意识已经开始影响她本人。 随机的混沌化，也就是赛博精神病状态，有时持续几小时，有时是几天。 唯一还算好消息的是她始终还认识自己，但汉森本人也不确定，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会怎么样…… “爷爷……77肚子饿……嘎吱……嘎吱……” “77不吃这个，爷爷，77……想吃肉。” 门后伸出一只毛绒绒的手，推开了餐盘。 意识决定肉体，蓝能量的混乱导致了她身体随时都处于不确定状态，而又因为拥有强大的灵能，她能将这种不确定控制在一个不伤害自己的范围内。 换句话说，她是个变形人，她可以把自己变成任何形态。 这种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变形会一直消耗灵能，尽管她的灵能储量很大，可自从谷幽将她送回来后，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补充能量了。 在灵能消耗到一个限度后，会触发生物的自保机制。 你知道家犬在饿极的时候会吃掉主人么？ 汉森握住那只又变成鳞甲覆盖的手，轻轻拍了拍： “爷爷明天就带你去吃肉。” “说好了哟，爷爷。” “说好了。” 汉森回到屋里，沏上一壶茶，拿了一本书，坐在院子里，静静等待。 谷幽警告了他，灵能教派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踪迹——怎么说呢，他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哪句话是真的。 但这一句，他相信。 她总不至于害我。 汉森一直没走，他在等人。 今天早上，他从白银城通讯网的新闻里看到了一则消息，总公司那边来人了，也就是说，休伊被调走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压不住了，就一定会去生命科学部。 然后会来这里。 卡尔说过，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敌人也好朋友也罢，他愿意给任何人无数次机会。 她怎么选都行。 汉森看了一眼花园尽头的木门，只是千万不要…… 灵能教派也好海德拉也罢，他现在不惧怕任何人。 ——他们对灵能一无所知。 两个小时后…… “吃饱了吗？77。” 汉森打开门，看着屋里喷溅得到处都是的血液，老实说，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他已经不是那个留着寸头的少年了……休伊，知道的太多了。 “77……还是很饿……” 不见光明的角落里，只能依稀看到一张长满尖牙的大嘴。 “我们走吧，77。” 他朝女孩伸出手，最后一件事情了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沾满血迹的手从黑暗中伸出了一瞬，然后又缩了回去。 “来人了，爷爷……” 没有半根头发的脑袋从黑暗中探了出来，上面的那张嘴在哭，下面的那张嘴在笑： “是好吃的，我……可以吃吗？” 汉森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 “再等等吧，好吗？” “好……吧，77……听爷爷的话。” 汉森关上门，坐回了花园的椅子上。 2078年1月8日，晚8点整。 一阵怪风在花园里刮过，气浪将满园的花朵吹得支离破碎。 光学迷彩自暗金色的装甲上褪去，33朵‘白莲’矗立在残花中。 为首的武士取下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她扬了扬金色的头发，对着汉森笑道： “好久不见，u博士，上次您替我采血，是40年前的事情了吧。” 汉森看了她一眼：“哦，是奥莉薇娅啊。” “跟我回去吧，u博士，索伦大人很想念您。” “但我不想他。”汉森板着脸道。 “索伦大人相信您一定会回去，教派现在能为您的研究提供许多帮助。” “帮助？”汉森笑了笑，“他现在对灵能知道的还没我多吧？” “跟我回去。” 在奥莉薇娅身旁，另一名金甲武士向前了一步，她的声音空灵，冰冷，让人心生寒意。 汉森扫了她一眼，对奥莉薇娅道：“现在灵能教派已经这么没礼貌了？裁判长说话，下面的人还能插嘴？” “不，u博士，我已经不是裁决之镰的裁判长了，”奥莉薇娅摊手向身旁的武士，“这位是梅芙裁判长，教派历史上第二个超级灵能敏感者。” 超级灵能敏感者。 这几个字让汉森的瞳孔猛然一缩。 超级灵能敏感者，意味着许多。 比如，卡尔·利维坦。 比如，被誉为传奇武士的巅峰八脉。 比如，完美灵能特质。 再比如，体修的未来…… 汉森心中一动，灵能的研究比起四十年前已经大不相同，如果拥有超级灵能敏感者…… “我不是赫曼·海德拉，”汉森摇头道，“我没那么爱灵能。” “没关系，u博士，我可以先把您带回去，我相信您一定会和梅芙裁判长相处得很好的。” 奥莉薇娅抬起手，正想把汉森抓过来，突然听到了只能作战系统的报警声。 确切说，是在场的33名武士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严重警告：天神武装：青冥，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严重警告：天神武装：青冥，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严重警告：天神武装：青冥，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苍翠的剑光从天而降。 ---------- 小鲤鱼（弱弱的）：上架了，求个票可以么…… 84 微型战术武器 84微型战术武器 苍翠的剑光从天而降。 同一时刻，磅礴的灵能从木门中涌出，生生将花园中的武士挤开，一只手穿过花园，抓住汉森的肩膀，嗖的把他拖回屋里。 “我只能挡五分钟，快走。” 汉森听到了谷幽熟悉的声音，他猛然转过头，花园中矗立着一台玉白色的装甲，它就像是株风中飘摇的兰草——天神武装就够纤细的了，可它却更加纤细。 装甲的手中握着一柄极短的翠绿光剑，刚才那猛然一削之下，一名灵能武士躲闪不及，竟是被生生削掉半个身体。 有形光剑与无形光剑不同，因为不具备电浆爆炸效果，灵能武士在拥有灵能屏障的前提下，反而只会受到物理伤害。 奥莉薇娅看到那柄剑，讶然出声： “素心！？” 她当然知道这把剑，可是……这把剑不是玩具么！？ 剑的主人根本无法使用它！ 接着木屋那边传来了爆破之声，尘土飞扬间，有什么东西朝着山下跑去了，她马上反应过来： “追！” 没有人，可以走出这个花园。 那台玉白色的装甲就堵在下山的方向，迎着扑面而来的灵能武士左劈右砍，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能突破阻挡。 “都让开！” 梅芙拔出光剑冲了上去。 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机械的运转是存在启动时间的，推进装置从点火到喷射会有一个微秒级别的延迟，能那么快就一剑斩出，证明她的加速凭借的不是天神武装，而是灵能。 那一剑在人群之中直斩谷幽的面门。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谷幽伸出手，抓向剑端。 百试不爽的绝缘之手竟然抓空了，梅芙旋身抽剑，躲了开去。 180度旋身的同时，再次挥出了光剑，这一次谷幽没有用手去接，她能感觉到，已经不能接了。 绝缘之手在有防备的前提下，不会起任何作用，抓住就是死。 两把光剑不断碰撞，青色与白色的荧光挥成了一片。 滋滋的交击声中，谷幽不得不接连后退，每一次碰撞，她都有一种震撼感。 有形光剑之间的碰撞，实际上是灵能的碰撞，而灵能就像是人无形的器官，灵能相撞，等同于两只手臂的碰撞。 会有震撼感意味着她的力量比你强，而这是不可能的事。 谷幽确信，自己肉丹所拥有的灵能总量，绝对超过在场所有人相加之和。 有势均力敌的感觉，意味着我们的输出功率是一样的——人类肉身承载灵能的极限，八脉巅峰。 这竟是一个传奇武士！？ 另一边，因为梅芙拖住了谷幽，武士们已经从两侧冲向了山下。 谷幽一招绝对水平直刺刺向梅芙胸口，逼得后者只能以同样的招式还击，剑尖相触，竟然爆发了冲击波，两人皆被震退一步。 谷幽迅速转身，冲向身后的追击武士。 梅芙立即追上，可是青冥的速度快得就像是光，她根本追不上！ “查一查，那台青冥到底是什么！？” 奥莉薇娅已经看出，她们之间的差距并不是灵能的差距，而是天神武装的差距，那台名叫青冥的装甲，动力已经到达了一个反常的地步！ 理论上来说，外附装甲的动力可以做到极致，人类最快的导弹能飞多快，它就能有多快，可穿戴者终究还是要承担一部分负荷，动力太强不一定是好事，因为穿戴者根本承受不了，而天神武装因为是设计给灵能武士用的，已经是人类动力最为强大的装甲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比它更快的装甲！？ 身旁的武士立即登录灵网开始查询，大约几秒工夫。 “奥莉薇娅长老，我没有权限，查看不了！” “什么权限！？” “是管理员权限！” 奥莉薇娅心中一沉，这下她基本可以确认这个人是谁了。 “用我的账号查！” 她将自己的子账号开放给了灵能武士。 那一边，因为青冥的反常动力，谷幽已经远远甩开了梅芙，前去追击的灵能武士没有一个是她一合之敌，因为有了防备，未必能做到一击必杀，但拖住他们完全没有问题。 那个背着汉森逃跑的东西，眼看就要走远了。 梅芙没有办法，天神武装没有搭载重型武器，因为灵能屏障的存在，常规远程攻击手段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得以之下，她探手向光剑，将一部分离子电浆从光剑中抽了出来，束状的电浆化为球形…… 谷幽始终关注着身后梅芙的动向，当她将等离子电浆抽出来时，她眉头一皱。 挥手唤出信息板，加载法术程式，这是她从几年前开始研究的一个方向，灵能武士的灵能使用技巧，并不一定要真正‘学会’。 同样从光剑中抽出部分等离子电浆，将其置于掌心，青冥上搭载的力场发生器通过程式把它变成球状。 法术编号002：未命名。 白色与绿色的电浆球在山坡上相撞，瞬间的高温将周围的树木碳化，半径十五米的范围内成了一片焦土。 因为启动程式需要极短的反应时间，谷幽不得不停了下来，眨眼功夫，梅芙再次追上。 绿白二色的光剑再次连续碰撞，这一次谷幽没有急于脱身，她与梅芙缠斗了那么几分钟，停下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梅芙。” “几岁了？” “19。” 19岁，这岂不是说她的资质比卡尔还高！？ 另一边，得到奥莉薇娅权限的灵能武士终于从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找到了一张三十年前的设计图。 他大致扫了一眼，惊恐的看向奥莉薇娅： “长老，那，那台青冥上搭载了……” 奥莉薇娅侧过头看了一眼，一股凉意从脚底钻上颅心，她在智能作战系统中大喊： “全都远离她！！！” ………… “你很厉害，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灵能武士。”梅芙看着谷幽道。 “我不是灵能武士。” “那你是什么？” “这不重要，像你这么有天赋的人，不该在灵能教派那种地方。”谷幽道。 “我是灵能之主选中的圣女。” “灵能之主是我养的橘猫。” “你竟敢调笑主的名讳！？” “没骗你，它抽签抽中的这个名字。” “我要代表主审判你！”梅芙剑指谷幽，“今晚，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哦？是吗？” 谷幽笑了笑，打开青冥的胸甲，那里并排着12个巴掌大小的锥型圆筒。 平常时，那些圆筒是青冥的电池。 不平常时…… 她取下一支圆筒，轻轻向身后灵能武士的方向一掷。 在灵能的包裹下，圆筒越飞越快，环绕着圆筒的指示灯一个个亮起，直至所有指示灯全都亮起，圆筒上出现了一个光圈。 内置在圆筒中的中子源启动。 热中子轰击铀-235原子，释放出两到四个中子，接着中子再次撞击铀-235原子，形成链式反应，瞬间产生巨大能量。 强光闪过。 山腰上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85 翻脸 85翻脸 “我只……能挡五……分钟……” “你叫……什么……名字……” “19” “长老……青冥……搭载了……” 是老师的声音。 还有灵能武士。 他们谈到了青冥与梅芙。 然后便是一团乱，似乎打起来了。 眼下的状况基本可以理解为：u博士就在那栋洋馆里，灵能武士找到了他，然后打起来了，只是目前还无法确认老师是否一开始就和他是一起的…… u博士跑了，老师在替他阻拦追兵，洋馆、白银城、安迪和福斯监听的农场……这三个地方大体呈一个犄角形，也就是说，u博士的逃跑路线，差不多就是我们俩这方向…… 安迪看了一眼福斯，他正侧着耳朵，细细聆听。 悄悄在暗处挥动信息板，在抵达农场后，安迪便启动了地下仓库里的天神武装，让它拿着光剑朝自己靠近。 不管是我们，又或是那洋馆，都离白银城太近了。 一旦发生高烈度的冲突，几乎…… 远处强光闪过，轰然巨响中，蘑菇云腾空而起。 安迪愣了一瞬，把手放在了枪上，同一时刻，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福斯，他同样探手入怀。 掏枪。 侧身。 跃起，跳出窗口。 做这一套动作的同时，疯狂扣动扳机。 啪啪啪啪啪啪！—— 子弹在屋里激射，弹跳、相撞、溅出火星！ 在跃出窗口的一瞬，安迪打空了弹夹。 而那一边，福斯也躲到了门后，安迪听到了咔咔的换弹声。 “你想怎么样？”安迪问。 “你是谁？”福斯问。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此时此刻，无论任何问题都毫无意义。 安迪需要福斯手上的情报。 福斯需要安迪的权限。 就像是偷情的男女，欢愉眨眼而逝，提上裤子，马上翻脸。 他也是这么想的吧：事成之后，干掉我。 如今不知道哪个傻逼使用了战术核弹，这也就意味着，不管事成不成，到此为止了。 白银城会在两秒之内反应过来，十五秒内侦搜无人机启动，一分钟不到，上上下下就会全部动起来。 半小时，顶多半小时。 半小时后，那里就将布下天罗地网。 上一世绝对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一枚战术核弹爆在藤壶镇附近，而安迪就在特勤部，这种消息瞒不住也没法瞒。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 有什么东西从屋里扔了过来，安迪虽然没有超感知，但灵能的探知能力让他第一时间洞察了空气中的风声。 前世身经百战，紧急状态下的条件反射已经刻入骨髓。 扭身，纵扑进牧草中。 咔嚓一声脆响，无形波纹嗡的炸开。 emp！ 特勤部员工的皮下设备有抗电磁防护，但也仅限于后颈脑机一类的核心构件，因为皮下设备的目的就是微型化，微型就一定要舍弃某些功能。 除了一些特种人员，一般员工想全电磁防护，得在外骨骼的帮助下才能达成，这枚emp，直接摧毁了安迪身上除脑机之外的大部分辅助设备…… 如果不是身上有天神武装背甲，这下他就断网了！ 紧接着，安迪明白了福斯的意图。 他纵身而起，朝着农场深处狂奔！ 下一刻，身后传来轰然巨响，滚滚火球吞噬了木屋。 在火光的另一侧，福斯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安迪需要考虑的东西福斯同样要考虑，他的顾虑甚至更多！ 他的目的一开始就很清楚，是u博士，现在得知了u博士的确切所在，可同时白银城那边也察觉到了端倪。 时间，没有时间了！ 剩下的时间紧迫到了他没有闲工夫干掉安迪的程度！ 从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叫做安迪的小朋友没有那么简单，真打起来，他未必能从容收拾掉他。 ——的确，真打起来，他未必有命。 炸掉木屋，销毁痕迹。 电磁炸弹，中断通讯。 抢先一步，堵截u博士！ 安迪看着木屋里的冲天火焰，心中明白那是凝固燃烧弹，应该是早就布置好的自毁装置。 人才啊，福斯。 就在白银城城郊的位置，这么一炸，公司想必也会注意到这里，他的确不需要顾忌什么，从确定u博士位置的那一刻，他就可以摊牌了。 那枚电磁炸弹，就是要拉着我一起摊牌——咱俩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都确认对方不能让公司发现。 他不必亲手干掉我，刚才要真的断网，我就没有办法继续使用环区监控权限屏蔽自己的存在，公司的侦搜无人机马上就会到，一旦我被识别…… 公司会收拾我的。 安迪没有立即追上，而是后退出电磁干扰的范围，通过天神背甲重连冥河，继续屏蔽自己的信号，同时打开特勤部的内网通讯。 艾娃副主管呼叫了我三次，邮箱里也有两封邮件，这都是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 所以，那枚战术核弹也让白银城发现了生命科学部里的事情，艾娃副主管收到消息后马上联络我…… 我现在要脱身很简单： 回到运输通道。 如果生命科学部还没被炸，就回到生命科学部，我就是个小角色，在险境中拼死等到了公司的救援。 但这样会有两个麻烦。 首先，事后我是一定要详细汇报福斯的事情的，这部分照实说就是了，我和福斯查到了什么，怎么去的生命科学部，在哪里遇到了什么……70%的事实都可以原模原样的说，只要修改一小部分看似无关紧要的内容我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我是特勤部的安迪，我奉命接近福斯套取情报，我在出事的时候不和他在一起才不正常。 但是……一旦公司得到了福斯的脑袋，我的所有谎言不攻自破。 其次…… 安迪看着远方渐渐散去的蘑菇云。 老师在那里。 而我从未听她说起过白银城生命科学部里的事情。 通常情况下，以我们这种师徒的关系，理应没有任何隐瞒，但放在谷小姐身上……这再正常不过了。 眼下的处境大致清楚了。 洋馆，我得去。 在那里我有一件必须做的事情，一件尽量做的事情，一件看情况做不做的事情。 必须得干掉福斯，不干掉他我如芒在背，他知道的太多了！ 尽量和汉森医生谈谈，如果他也是修真理论的建立者之一，而老师从未告诉我，想必是有些猫腻的。 时间不多，半个小时。 这点工夫大体也就能办完这两件事，在海德拉的机动部队把洋馆围个水泄不通之前，我得回到白银城扮演好我的‘受害者角色’。 至于老师，您估计是得自求多福了。 我是您全部的心血，无论在何种处境下，我都得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自己的安全，活着，才有希望。 ——这可是您说的。 暗金色的装甲缓缓褪去光学迷彩，安迪接过它手中的光剑…… ‘指令：外骨骼模式。’ 、 86 生物改造人 86生物改造人 青冥，是一台核动力天神武装。 可现有技术条件下，单兵战术武器并不适合与裂变核能结合。 在旧时代，人类联盟曾开发出过一种手持单兵核弹头火箭筒，射程三千米，杀伤半径五千米，这意味着发射它的人自己也会被核爆炸吞噬，这就像是个绑在身上和敌人同归于尽的炸药包，可既然要同归于尽，火箭筒的意义又是什么？ 当然，今天的技术即便是单兵火箭筒，也能将弹头投射到足够远的距离，可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麻烦。 单兵武器的设计理念是精确性与灵活性，在任何条件任何环境下都能自如使用。 外附骨骼本质上不是武器，而是辅助设备，灵能武士穿着天神武装要达成的目标是‘战术目标’。 电池能用72小时还是720年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你不眠不休砍三天三夜之后肯定嗝屁。 推进速度是在340m/s以上还是340m/s以下关系不大，因为你所面对的战斗，本身就是视距内的战斗，你不能抢战略轰炸机的工作也抢不了。 核装甲就像是低配版的戴森球——小号奇观，造得出的人不需要，需要的人……需要也没人会造这种玩具，因为可以替代的东西太多了，核动力无人机不香么？你是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一定要扮演钢铁侠？ 很多年前灵能教派就尝试过制造核动力装甲，因为灵能武士的确有成为钢铁侠的潜质，他们天然就能解决‘核装甲悖论’中最关键的那一步：穿它的人没有办法承受那种狂暴的动力。 但紧随而来的技术难题，让他们不得不弃置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裂变核能天然就有强放射性，把裂变炉造成巴掌大小，还勉强可以做到，但在炉子运行中产生的放射性物质，便不是在这种体积下可以妥善解决的了。 灵能可以帮助武士摒除辐射的损害，可本身就要用灵能抵消动力负荷了，再加上辐射防护……得，还不如普通化学能，这玩意儿穿身上不是铠甲，是枷锁。 但对谷幽来说，核装甲所带来的的多余负荷，在其所拥有的庞大灵能总量面前，不值一提。 碳基猴子输出灵能的功率最多只有八脉巅峰。 就像不管你身体里有多少劲儿，拳头最多只能打死一头牛一样。 但这并不意味着身体里那些劲儿不存在，你可以用别的方式发挥出来。 那枚战术核弹在她身后五百米的距离引爆，火球瞬间就吞噬了三名灵能武士。 距离爆心最近的一人，灵能屏障当场破碎，被烧为焦炭——灵能屏障是绝对防御，但其有压力承载上限，上限被打破，即便本身还拥有灵能也来不及了，因为屏障在补充回来之前攻击就会落到身上。 另外两人距离爆心稍远，强大的光与热中，他们的屏障支撑了那么几秒，然后逐渐消散，在压力无法打破屏障时，屏障会被消耗，一旦消耗的速度超过灵能生成的速度，屏障便无法维持，同样是死路一条。 如果谷幽处于爆心，她同样会立即毙命，因为屏障的上限在那里——尽管她拥有强大的能量，但攻击力与防御力都被碳基生物的极限锁死了。 灵能武士是没法硬吃核弹的。 裹挟着大量光和热的冲击波在山腰上扩散开来。 青冥顶着冲击波，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爆心，朝着汉森追去。 爆心的威力只有一瞬。 那一瞬之后，顶着爆炸的余波往前冲，灵能会被极快消耗，这一次，梅芙追不了了。 尽管她和谷幽在正面相抗时完全五五开，但谷幽是被限制为只能发挥出那么多力量，而她是只能生成那么多力量。 她没有办法像谷幽那样直插过去。 连续后退数步，在借助一棵大树顶过冲击波后，她又跳了出来，身体有些疲乏感，这是红能量极大损耗的表现，但灵能的生成速率仍旧保持在一个正常范畴，换而言之，她现在仍旧是全盛状态。 方圆一千米内一片狼藉，连同那栋洋馆也被震得摇摇欲坠，核爆产生的电磁干扰已经彻底中断了灵网链接，所幸天神武装对emp有齐备的防护…… 前方的焦土上，武士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战术核弹的威力有限，除了距离爆心最近的三人，其他人都还活着，可这一炸…… 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不要追了！梅芙！” 奥莉薇娅从后方赶上：“你带上伤员，马上撤离！” “可是长老，u博士就在前……” “这是主教大人的命令！” ——这不是索伦的命令。 从核弹引爆那一刻起，奥莉薇娅就知道白银城的人要来了。 今晚半路杀出了那台青冥，情况特殊。 如果没办法把汉森带回去，只是小罪而已。 但如果把超级灵能敏感者折在了这里，索伦大主教会扒了她的皮！ --------- 顺利的话，五分钟内，白银城的侦搜无人机就会发现安迪的踪迹。 公司会解决他。 如果他没有别的应对方式，那么他现在只有一条路。 跑路。 福斯很清楚，无论自己还是安迪，一旦在这里暴露，在这个距离白银城不到20公里的地方，随之而来的便是天电网锁定，海德拉会视情况决定派出无人机还是发射导弹，接着是地面部队…… 他要么在暴露之前跑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逃掉，当然，这还得看他背后是什么人，有多大的能量。 要么追上来…… 追上来就和我一样，死定了。 从怀里拿出一个皮包，拉开拉链。 包里是并列的一排白色针剂。 改造人分两种，生物与机械。 两种都没什么卵用。 这两种改造方式都可以制造出‘人间超人’。 在这个世界上，极端的个体力量是‘高阶武士’与‘顶级改造人’。 两者都属于超人的范畴。 谁更强，要看情况，理想中的1v1，顶级改造人更强一些，不过高阶武士手里如果有光剑，那么高阶武士更强，假如改造人手里也有一些‘花里胡哨的看起来是黑科技实际上是玩具’的科幻装备，情况又会随之变化……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从没听说过武林盟主能打过皇帝，更别说人间之神了，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就不是‘上擂台1v1’，管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核弹洗地面前都是渣渣。 能制造超人，不等于有必要制造超人。 而且还要受资源的限制，花上数十亿通用点造超人，不如武装一个团。 只有一些特殊场景下，才有制造超人的必要。 比如三大公司的董事保镖，又或者是董事会成员本人。 再比如像福斯这样的奇怪的家伙。 典型的生物改造便是‘自然体强化剂系列’，基因药物直接作用于细胞，使其更加强健坚韧，不断突破碳基猴子的极限…… 没有任何副作用，砸钱就行。 缺点是它的异化程度不高——都改造了，当然要和‘人’不一样。 像福斯这改造，就是最为流行的生物改造。 定向修改某一片段基因，使改造者拥有一些独特的能力，它其实没有自然体强化那么全面，但更加有效，合成兽技术就是这个原理，反过来便是生物改造。 缺点是现今的技术还没有办法‘掌控基因，设计进化’，那是神之领域了。 改造的成功率是薛定谔的成功率，改造后的效果也是薛定谔的效果，只能通过技术大体敲定一个方向，之后的事，很大程度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另外，因为dna异化，生物改造人实际上已经不算‘人’了，他们没有生育能力。 福斯一直对自己的运气很有信心。 能成功完成生物改造，本身就是天命之子的象征，生物改造的难度比机械高太多了，每一次改造都是赌一次命。 但同时，每完成一次改造，也是一次质的飞跃。 福斯至今已经完成了四次改造，他不敢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那一批生物改造人，但至少……对付一个拥有光剑的高阶武士应该没问题。 他所进行的主要改造方向是‘外骨骼’，简单说就是把自己的骨头长到外面，就像虾、蟹一类的节肢生物一样。 这些外骨骼可以在极快的速度下按照自己的意志生长，就像鲨鱼的牙齿。 当然，同样有‘能量’的限制。 刚才在生命科学部里，他生成了一次全覆盖角质盔甲，这已经耗尽了他的能量——人的能量，来自细胞，本质上是一种化学能。 普通人用得慢，恢复也慢。 没有办法一口吃饱，也没有办法一拳打出全部能量。 因为碳基猴子的身体就是被大自然这样设计的。 介入设计之后，改造人可以修改自己的能量获取方式。 平时福斯通过吃饭摄取能量，他的食量很大。 但在这种时候…… 福斯从包里拿出其中一支白色针剂。 深吸一口气。 扎进自己脖颈。 这是‘细胞能量液’，普通人注射它会当场毙命，而对于福斯来说…… 能量液会在短时间内为细胞提供能量，完成化学能合成作用。 有一种血冲上大脑的感觉，头昏脑胀，两眼发黑，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 仿佛有电流在肌肉中穿梭，整个人都像铁一样硬了起来。 “哈！——” 他大喝一声，白色的角质层瞬间在皮肤下生成，整个人纵身一跃，从皮里跳了出来。 这一跃竟然跃起了数十米高。 月光下，银白的人形生物闪闪发光。 87 开饭了! 87开饭了！ 屈膝、蹬足、起跃。 福斯就像是只跳蚤，在皎洁的月光下跃动前行，每一次离地而起，都会踩出一个小坑，扬起大片沙尘。 在完全跃起之后，噼啪的音爆声随之而来。 弹跳的瞬间加速超过340m/s，这在某种层面上，是真正的超人，已经超越了复杂碳基生物的桎梏。 在自然界中，音速像是某种阈值。 能够局部达到音速的生物很多，比如皮皮虾的出拳速度能够瞬间打晕猎物。 但能整体达到音速的生物不多，特别是复杂生物，目前还不存在，因为越是复杂意味着与环境的接触越多，需要随机应变的东西也随之增多，复杂碳基生物没有办法承受突破音障那一瞬间的压力——它会被自己的速度活生生撞死！ 而这一刻的福斯被外骨骼覆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都呈完美的流线形，从局部到整体，都是最契合空气动力学的模样。 双瞳呈现出片片六边形的网格，这是改造后的生物复眼，能在如此迅捷的速度下精确捕捉外界的事物。 这既是现代生物学的杰作，也是大自然的奇迹！ 在一连串如同鬼魅的起落后，他已经跃出十几公里远，右前方有一片月色下隐隐反光的建筑，那是因核爆电磁干扰而彻底断电的藤壶镇。 而在藤壶镇的左侧，一片黑暗之中，有几点黯淡的火光。 六边形的复眼聚焦。 灵能武士，天神武装。 他们朝着这个方向而来，所以…… 他看到了距离追击的灵能武士大约两千米远的77和汉森。 那是一副诡异的景象。 那个白衣小女孩像是个幽灵般双脚离地，漂浮前行，让人完全无法理解她前行的动力到底从何而来。 汉森像是个挎包一样被她斜抱在胸前——汉森的体型是她的两倍还多，看上去就像是……小牛拉大车？ 逮到你了。 福斯心中道。 角质层在双臂延展，两腿蓄力一蹬，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出。 手中白色的骨刀顺势直劈砍女孩的脖颈！ --------- “快走！77，朝山下跑！” “不要管他们！不要回头！” 77抓着汉森，一脚踹塌墙壁，朝着山下跑去。 身后传来了光剑交接的滋滋声。 汉森知道，谷幽和他们打起来了。 “爷爷……77，肚子饿。” “77，想吃东西……” 她还听话，起码是现在还听话。 汉森非常清楚，只要他说一句‘开饭了’。 战斗会在一分钟内结束。 猛兽是可以驯服的。 付出足够的努力，保持耐心，不要一次喂它太多，理解它的欲望，满足它的欲望，控制它的欲望，循循善诱，建立一种牢靠的情感关系…… 一直以来，77的问题在于大量驳杂的蓝能量冲击了她的自主意识。 在生命科学部时，汉森一直刻意控制着她的灵能成长速度，不让她在短时间内摄入过多蓝能量，消化一部分之后，在自我意识稳定的前提下，继续喂食。 这就是一种驯服。 不把她放出去，是因为你不能把一只猫放进鱼群中。 步入人世对于77弊大于利——尽管周围的人群可以帮助她的自我意识成长，可人，本身就是她的猎物。 过去汉森一直要求她不得随意使用灵能，不得肆意捕食，她一直很听话。 而在经历辐射区里的事情，和谷幽待了三天之后……猛兽见了血。 现在她绝对有能力靠自己的力量杀光所有人。 可在那之后…… 大量的蓝红能量摄入会击垮汉森辛苦维持的稳定。 所以，果断一些，谷幽说她挡着，就让她挡。 汉森了解她，如果没有脱身的把握，她不会来的。 ——蘑菇云升起。 核爆的力量瞬间便击溃了追击的灵能武士，尽管身后很快又来了一批，但在77的速度之下，他们已经不可能追上的。 冲进藤壶镇，汉森便有把握在一片混乱中带着77脱身，而后海德拉便会赶到，灵能武士没有办法继续追了。 有破空声从前方传来。 某种半透明的片状物体斩向了77的脑袋，然后…… 然后噹的一声。 77的皮肤上泛起鳞甲，坚不可摧。 角质刀一声刺耳的脆响，砍出火星，未能丝毫阻挡77的脚步，巨大冲击力产生的压力波让周围的灌木连根被震起，土石木草像是失重一般飞了起来！ 角质刀无法承受那种瞬间的巨力，从接触点开始粉碎，但力的传导比粉碎本身更快，下一刻，福斯的两条手臂被齐根而断，打着旋冲向天际！ 这，这不可能！ 福斯清楚自己的力量，即便是艾斯利克合金，在那种撞击下，也得磕出一个印来！ “让开！” 77一声大喊，随手一挥。 福斯只觉自己的胸口被铁锤砸中了，前胸角质甲瞬间破碎，他听到了自己胸骨粉碎的声音，剧痛伴随着两眼的黑暗冲上大脑——而在那之前，他整个人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我，我死了！？ 就这么死在这儿了？ 福斯很清楚，这种力量之下，自己一旦撞到地面就会成为一滩肉泥！ 但身后似乎有一股柔和的风吹了一下，将多余的力卸向四周，紧接着，一把黑色剑柄的无形光剑射向了女孩…… 77，或者说，这世上任何活物都没有办法硬接十万度的高温。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额头上的大嘴张开。 “哈！——” 伴随着滚滚声浪的，是强而有力的空气波。 光剑被吹飞。 得救…… 不！ 这个王八蛋！！！ 如果那女孩只是把自己推开，那推开就推开了，至于我是不是被她随手一推就摔死了，这和她无关。 而她一旦被阻，停下来了。 福斯在看到女孩额头上那张大嘴对准自己的一瞬间，便猛的纵身扑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左腿上的角质甲瞬间化作碾粉，甲下的血肉汇成一股脓血冲向她的嘴里。 眨眼功夫，左腿只剩骨头！ 而同一时刻，被吹飞的光剑在空中一个停顿，嗖的飞向它射出的方向。 等等，我从未听说过灵能武士能把光剑掷出去！因为脱手一定距离就没有灵能包裹了，电浆会爆炸的！ 更不要说掷出去以后再收回来了！ ——福斯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东西，因为77停下来之后盯上了他。 照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当场毙命，没有任何幸存可能，可在女孩身后十几米处，四柄有形光剑已经出鞘！ 四柄光剑，从四个角度斩向女孩后背。 77的脑袋转了180度，接着整个脖子拉长，头从身体上飞了起来，一边飞一边变大，刹那之间便长到一辆车那么大！ 张嘴。 啊呜！ 最当先的灵能武士被连人带装甲吃了下去。 咔嚓咔嚓~ 咀嚼。 噗！—— 光剑从口中吐出，落入女孩手中。 88 引燃的火药桶 88引燃的火药桶 启动匿踪模式，天神武装贴地飞行。 没过多久，安迪就追上了福斯，在天神武装的高倍电子眼之下，他能清楚的看清福斯那边的情况。 果然，他正面撞上了逃跑的汉森和……那是77？ 如果77没死……原来如此，直至这一刻，整件事情，老师和汉森之间的关系，安迪才终于算是摸到了完整脉络——在前世，这些事情也是发生过的，当然细节有些差别，比如那枚战术核弹肯定没炸，不过老师始终还是来过白银城，她和汉森……应该是合作伙伴。 汉森也是修真理论的建立者之一，甚至是最核心的成员，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等等……情况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一次拥有了炁，所以在安迪的感觉中，77大不相同，他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不亚于那头滚球兽的灵能，至于到底有多么庞大…… 很遗憾，没想到重生才一个月就会遇上这么多灵能使用者，如果早知道，安迪会先做个灵能探知眼镜，那东西能准确探测出灵能的具体数值。 77和汉森的身后，还有四名追上来的灵能武士，但因为77的速度太快，他们已经是追不上了。 安迪知道该怎么干掉福斯了。 拔出光剑，然后启动‘法术编号007：御物’。 上次在地下仓库，安迪尝试过炼化光剑，最终因为炁太少失败了，如果成功，他便可以远程操作光剑，甚至赋予其一些独特的能力——这种办法叫做‘炼器术’，老师将其归类为一种独立的炁使用技巧。 但不通过炼器术同样有远程操作光剑的办法，这便是法术程式中的‘御物’。 高阶灵能武士可以隔着几百米掐死人，原理就是通过力场影响物质世界中的事物，他们同样可以把光剑掷出去伤人，只是距离有限，太远灵能便无法继续约束电浆，会爆炸的。 法术程式，便是经过老师千锤百炼的技巧定式，它能以灵能武士的方式将技巧发挥到极限，这也是安迪今晚敢追上来的倚仗。 尽管现在本身只相当于一个四脉，甚至是三脉武士，但在技巧上，他领先的可是一个时代的距离，虽然那堆法术程式还没编完，但他确信，现在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战斗技艺最为纯熟的‘灵能武士’。 光剑嗖的飞出，然后在同一时刻，福斯被77一巴掌拍飞。 安迪惊了！ 他没有想到77有这么厉害，原本只是想帮福斯堵一堵她，等她停下来了自然会干掉福斯，然后趁着他们打起来，我去把汉森劫走。 如果福斯被秒杀…… 不！ 急忙用炁在福斯身后推了一把，帮他卸掉力量，炁初一在福斯后背接触，炁海存量一瞬间从37%跌倒了31%，这什么鬼啊！？ 你这一巴掌，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另一边，光剑也被77一声吼飞，安迪急忙收了回来。 炁海存量29%。 惹不起惹不起，我得赶快躲起来，后面那四个灵能武士也快追上了，不过就现在看来，恐怕是送菜。 如果不出意外，汉森今晚应该是终极大boss胯下的小白兔，谁都摸不到…… 安迪很清楚这一眨眼她随手的攻击余波就打掉自己8%的炁是个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哪怕是个八脉武士，也被一巴掌拍破灵能屏障了。 这是超越碳基猴子输出功率上限的力量，修真者的力量。 ----------- 事实并没有安迪想象中那么理想化。 77在一口吞掉最前面的灵能武士后，汉森脸色大变，他抓着77的脖子： “快走！77，不要理他们！” 血盆巨口中吐出了光剑，77抓住了剑柄。 接着顺势一挥，灵能水晶被震碎，水晶中的等离子电浆竟然让她生生甩了出来，像是一片水幕般洒向灵能武士。 三名灵能武士第一时间闪躲，然后在闪躲之中…… 啊呜！ 又是一人被吞掉。 魔修强行炼化他人的精元，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定会从蓝能量中汲取一部分信息，这是利弊掺半的事情。 好处是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通过吃人来学习，获得别人所掌握的一部分知识技能，所以77所拥有的‘知识’未必比任何人少，她从食物中得到了许多‘情感体验’与‘实操经验’，她会越吃越强，无论是灵能上还是技巧上。 坏处是…… 在吃下两人之后，本已饥饿难耐的肉丹变得充盈起来，她的胸膛起伏，身体表面开始出现大量不规则的变化。 汉森一直在控制她的成长速度。 每一次，都是喂她最低限度的‘食物’。 更不要说喂她灵能使用者了。 上次谷幽将她送回来时，曾说过她在藤壶镇大大的吃饱了一次，这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现在吃掉两个灵能武士，再次一瞬间转换出的大量蓝红能量，把肉丹撑到了极限。 灵能武士本人无法转换出太多的蓝红能量，因为能量的来源——精神与肉体还需要循环使用，总不能竭泽而渔吧？ 而经由77一次性彻底转换，能炼化出数十倍甚至是数百倍的蓝红能量。 暴动的红能量注入肉丹，引发的是肉体的急速骤变。 暴动的蓝能量注入肉丹，引发了之前炼化的意识残留——那枚肉丹本身就是个炸弹，上次的隐患还没解决，这下又注入两个那么强的意识。 炸弹就快点着了！ 她的头缩回脖子上，不断晃动，上下两张嘴都嘟囔着一些光怪陆离的声音，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77！77！？” 汉森拍着她的脸：“你要战胜它！你不能失去意识！” 他的呼唤似乎起了一些作用，77身上的畸变逐渐停止，她又变回了那个小姑娘的样子。 “爷爷……我们走……” 她一把抓起汉森，音爆在身后产生，像道光一样冲向藤壶镇。 滚滚气浪之后，两个已经被吓破胆的灵能武士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福斯捡了一条命，他看着藤壶镇的方向，从包里又掏出一支白色药剂…… 只剩骨架的左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血肉。 起身，看了一眼那柄奇怪的黑色光剑飞来的方向…… 眼下还是u博士更重要。 福斯朝着藤壶镇疾纵而去。 更远处，黑暗的天幕下有一片繁星点点，那是海德拉的无人机。 89 一朵小红花 89一朵小红花 福斯看了一眼山腰洋馆的方向。 复眼聚焦，隐隐能看到核爆的焦土上，有一个绿色的小光点正朝这边靠近。 那想必也是灵能武士，但就距离来说，他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来。 另一侧，汉森和那个女孩已经接近藤壶镇，那两名灵能武士尾随其后，福斯尾随在灵能武士后面。 他们都没有全力去追，当然，全力也追不上。 捡了一条命。 无论是灵能武士还是福斯，在刚才的接触后都已明白一个道理： 她太可怕了，那不是我可以抗衡的力量。 真追上去就是死，但又不可能不追，只能紧紧的咬着她，等待支援与机会。 那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藤壶镇，污水处理站。 此地为白银城污水处理系统的一个节点，休伊在修建洋馆时，稍微将排污的地下水道拓宽了一些，让其能够通过一些东西，比如……微型潜艇。 处理站的蓄水池中停着一艘小潜艇，这是休伊事先准备的逃生之路之一。 潜艇可以从地下水道进入大海，而后只要保持静默，缓速行驶……即便是公司，在没有事先锁定的前提下也抓不到它，只要驶出近海一段距离，那就真是大海捞针了。 77背着汉森直接撞开栅栏，冲进了污水处理站。 外墙倒塌的尘烟中，她停下脚步。 肉丹前所未有的活跃，77能感觉到它正在影响自己的意识，它想活过来，让自己沉入睡眠。 过去的几年中，爷爷一直在训练自己压制它的反抗，刚才差一点就让它脱离自己的控制。 这一刻的77，仍旧能够控制肉丹，但无可避免的受到它的影响。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能控制自己的手臂，但却必须时刻注意着它，一个不留神，它就会自己动起来——你得在它动之前撤销命令。 冲进污水处理站的一刻，门口的几名守卫把枪口对准了77，片刻的迟疑后，他们扣动扳机。 战斗的条件反射与生物的求生意志同一时刻发动。 前者让77抬起手臂，意图抵御那些子弹。 而后者…… 腹部一阵蠕动后裂开，拳头大小的肉丹探出‘头’来，它的前端变化为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后端则有几条扭曲的血肉链接着77的身体。 本能没有办法控制，你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何时启动的。 坚固的灵能之墙在77面前张开，飞驰的子弹被凝固在半空中。 同一时刻，肉丹上的嘴作出了一个吸气的动作。 “77！控制它！不能让它再吃了！” ——随着汉森的大喊，77这才发现肉丹从肚子里钻了出来，几名守卫化作血流冲向那张嘴。 她立即向它下达钻回去的命令，肉丹被她强行塞了回去，漫天血流浇了他一身……但已经太晚了。 还是吃到了不少的一部分精元。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肉丹只缩回去了一刹，便重新冲破她的肚子，这一次它飞到了更远的地方，若非几根血丝链接着77的身体，它以及已经算是脱离了77。 “爷爷……快走！” 77把汉森扔了出去，下一刻，肉丹身上射出无数道血丝，像茧一样将她包裹。 汉森在地上滚了两下，稳住身体，看着那团肉茧…… 迟疑片刻，转身就跑。 不用担心她，肉丹与她是一体的，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但我就不一定了…… 再拖下去我要么死她手里，要么被灵能武士或者公司抓住。 咱俩总得跑一个吧！？ ---------- 两名远处的灵能武士，以及更远处的福斯目睹了全程。 在肉茧将77完全吞没，汉森钻进下行楼梯之后，他们终于明白，机会来了！ 一人冲进污水处理站，另一人扭头迎向福斯。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刚才尾随着u博士才是第一要务，除此之外最好别生事端，现在u博士离开了那姑娘，也就是说…… 眼下的情形看起来对灵能武士更有利。 两人分头行动，一人去抓u博士，另一人干掉后面那个尾巴…… 炽白的光剑眨眼便划过近百米的距离，朝着福斯当胸斩去！ 角质刀瞬间延展，就像是在生命科学部里一样，尽管这东西无法和光剑抗衡，但起码能和灵能武士过招。 剑与刀相撞，后者瞬间碳化粉碎，但生物改造人的怪力仍旧通过接触传递给了灵能武士。 灵能武士踉跄几步，如果不是有天神武装，这一刀恐怕直接就会把他拍飞——灵能武士本身的力量并不强，起码对于生物改造人来说不强，他们在近身战斗时的强大都是倚仗于超感知与光剑。 后推进器喷射出气流，稳住身形，而后灵能再抵消掉后座力对身体的负荷。 灵能武士恢复了平衡。 接着他的超感知就像是电铃般疯狂响起！ 我会被砍成七截…… 他已经预示了自己的结局，并且知道那六刀会在半秒内斩出，每一刀的落点在哪里…… 但是没有用。 他看得到未来，但身体去不了未来！ 就如超感知预示的一般，福斯的角质刀舞成了一团光！ 灵能武士横过光剑，在身前划出一个三角。 倒三角连劈！ 这一招天神几何术能封死180度方向的所有直线轨迹，换而言之，如果是冷兵器战斗，无论对方如何攻击，都必然与光剑接触。 但速度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他被生生砍中两刀之后，光剑才与角质刀接触。 灵能屏障卸掉了那两刀的力道，而后角质刀碳化破碎。 如果再来一刀屏障就破了！ 怪力再次把他打飞出去，就如片刻之前一样，推进器喷射反向气流，灵能卸掉后座力，恢复平衡，超感知疯狂报警…… 这个白色的秃头改造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长出了第三把角质刀，而且第四把，也就是刚刚粉碎那把，看样子就快成形了！ 这一次，灵能武士不再选择硬碰硬，他一个270度转身，身体就像个陀螺般划出锐角的移动轨迹，两人的位置瞬间对调，光剑顺势直插福斯后心。 技巧，关键还是技巧。 近身实战不是网络游戏，慢慢把你的血条打空，近身实战是残酷的杀戮，谁先击中对方，谁赢。 对于灵能武士来说，他们从进入教派的那天起，每天都要进行赤手笼斗训练，他们的技巧是顶级的！ 而福斯并没有被这一剑刺中，他一个斜跳躲开了光剑的刺击，而后在空中转向…… 见鬼！这是什么东西！？ 某种格斗术吗！？ 人怎么可能在空中变向！？ 对，是格斗术，但也不完全是，灵能武士看到了福斯腋下的肉膜，这玩意儿就不是人！ 角质刀爆斩而下！ 二二三四再来一次，屏障抵挡，角质刀粉碎，灵能武士像个球一般飞出去，推进器喷射反向气流，灵能卸掉后座力，恢复平衡，超感知疯狂报警…… 这一次他只被砍中了一刀，但没有下一次了！ 因为屏障的补充速度跟不上了，下一次一定会破碎！ 承认了，打不过他！ 只有殊死一搏了！ 迎着铺面而来的角质刀，灵能武士伸出左右，灵能在手心汇聚，一个引力场成形，接着右手的光剑以绝对水平的角度直刺而出！ 这一次我们谁都别躲！ 光剑，无坚不摧！ 福斯手中的两柄角质刀合拢，刀身伸长，而后与那点十万度高温的剑尖碰撞。 咔！—— 灵能水晶被砍出一丝裂纹，而后角质刀碳化粉碎，因为接触时间过长，这一次的热终于传导到了他的手臂上，前端小臂眨眼间便变得漆黑一片…… 成了！ 灵能武士大喜过望，这一次造成的伤害他绝对无法马上恢复，虽然他的屏障也碎了，但是…… 超感知再次疯狂报警，这一次不再来自福斯，而是身后！ 那股大力把他劈得倒飞出去，他过于专注于福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快碰到那颗肉茧了。 无数血丝嗖的弹出，把他团团捆住…… 福斯看着被拖进肉茧里的灵能武士，掏出‘钱包’，打了第三针。 ---------- 汉森出了顺着楼梯，在一片漆黑里狂奔。 这里是地下二层的污水净化层，潜艇停在地下五层的蓄水层，那也是处理站的最底下一层。 没过多久，澄黄的灯光从远处啪的亮起，而后自远而近，一盏盏亮到面前。 战术核弹的emp中断了周围的电力，但在公司的土地上，关键设施都会有备用供电系统，这也是为什么休伊要把潜艇藏在这里的原因。 这地方，几乎不存在彻底宕机的可能。 两侧巨大的净化机器缓缓运转，轰隆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有人启动了备用供电系统。 这是个好消息，本来这件事是汉森要去做的，有人搞定，那自己的时间就变得充裕起来了，现在可以搭乘电梯直接…… 汉森听到了嗖的一声。 电梯门后，有什么东西坠下去了，他抬头一看楼层指示灯，显示电梯停在最下面一层。 刚刚还在地面，眨眼就到了下面，这是……电梯坠下去了？ 这里有两座电梯，另一座在处理站的那头，跑过去得…… 下方传来了轰隆的闷响，电梯门迅速变红，汉森下意识的扑向一侧，下一刻，电梯门融化，滚滚热浪冲了出来，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迅速拍掉小腿上的火苗，紧接着便是烧灼的疼痛。 刚才那股热浪点燃了他的裤子，要不是躲得快，恐怕人都没了。 转头看着被烧得一片通红的电梯井。 是电浆爆炸。 尽管还不知道是哪一种类型的电浆爆…… 一个遍体鳞伤的白色人形生物顺着通红的电梯井爬到了天花板上——他是从上面爬下来的。 汉森一瞬间就脑补出了剧情。 这家伙在电梯里杀了个灵能武士，然后从电梯里跳出来割断缆绳，电梯坠到下面，灵能武士断气，光剑爆炸。 汉森掏出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不要过来，枪里是达姆弹。” 海德拉的技术能在人死后半小时内重新激活大脑，激活的时间越早，大脑就能保存得越完好，理想状态下，自杀根本不解决问题，海德拉仍旧能复活你。 而达姆弹会把整个头都打碎，脑浆飞了一地，海德拉也就没办法复活你了。 这是汉森为自己准备的，只有一发子弹，如果被捕，他会马上打爆自己的头。 照理说这会儿他应该毫不犹豫扣下扳机——但没人喜欢死，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想再苟苟。 福斯从天花板上轻轻跳下，举起双手： “别冲动，u博士，我不是海德拉的人，我没有恶意。” “那你是谁？” 福斯轻轻放下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那个存放细胞能量液的钱包，缓缓打开。 钱包内侧，有一个简易标志。 那是一朵花，五瓣的红花。 汉森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标志，然后他握枪的手开始颤抖。 接着他看到了福斯身后，缓缓从电梯井飘下的人影。 “小心！”他喊道。 ——黑柄的光剑斩向了福斯后背。 --------- 谷幽是最快赶到污水处理站的人。 她知道这下面有汉森的逃生之路。 冲进污水处理站的一刻，她停下了脚步。 那团肉茧就漂浮在天空中，隐隐鼓动，像是人的心跳。 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理性告诉她这应该是77变化的东西，那是自己的克隆人，所以熟悉是正常的。 可感性…… 感性始终奇怪的东西，冥冥之中它让谷幽停在这里——心里清楚，找到汉森是第一要务，可她寸步也迈不出。 就那么，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静静的看着那团肉茧。 片刻工夫，肉茧开始膨胀，缠绕之上的血丝根根断裂。 一只健壮的手臂破茧而出，接着是另一只。 两条手撕裂肉茧，如同天神般的身影出现了。 他有一头雄狮般的金发和八块铁一样的腹肌，站直身子就像尊铁塔，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在旧时代，这样的人一般被叫做‘师奶杀手’。 谷幽看着那个人，心中诸多萦绕已久的疑团一下子就解开了，然后便是莫名的愤怒…… 汉森·尤尼斯。 你到底用的谁的基因做的77！？ 这是亵渎！ 亵渎！！！ 她一声怒咤。 素心出鞘，暴风般斩向‘他’。 90 历史的岔路 90历史的岔路 2077年6月，利维坦重工特使拜访灵能教派，洽谈天神武装续约事宜。 这是索伦第一次知晓利维坦对月面工程的图谋。 他拒绝了利维坦雇佣灵能武士的提议。 几天之后，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中说汉森潜藏在白银城生命科学部，进行着秘密的灵能研究，且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那个告密者给了他除研究内容外的一整套情报，非常详细，非常真实。 灵能，是教派立身之本，核心利益，索伦不会容许任何人拥有灵能。 而灵能教派没有办法大规模潜入白银城，这得依靠利维坦的渠道。 一支讨伐之剑帮助利维坦摧毁黑枭号，吸引海德拉的注意力。 在月面工程危机落下帷幕之后，裁决之镰便可开始行动…… 渗透破坏，行动人员贵精不贵多。 只要能摸进生命科学部，30个行动小组差不多够了……保险起见，40组，120人。 2077年12月26日。 索伦收到了‘隆·讨伐之剑’的紧急报告。 他所辖小组，一台天神武装被三号管理员夺取。 三号管理员……是谷幽。 自她离开教派后，索伦剥夺了她的管理员权限，但整个灵网的主程序都是她建立的，权限剥夺不彻底，三号管理员账号实际上是废的，可仍旧残存着一些不太重要的功能…… 索伦嗅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如果只是汉森，那么还好对付。 但要是与谷幽有关…… 追加行动人员。 让梅芙率领7个小组前往支援。 ——那一定是值得期待的一幕。 ---------- 那个男人在走出肉茧的一刻，抬手一挥，庞大的灵能以粗暴的方式撞上了绿色的剑光。 污水处理站里爆发了强大的冲击波，正面的墙壁瞬间倾塌，换做任何一个灵能武士都会被这一巴掌扇飞，但素心的锋锐，青冥的动力，再加上腹中串连的一十六枚肉丹。 谷幽这一剑生生划开了灵能冲击，在男人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不太会使用灵能，因为谷幽没有和汉森分享过任何实战技巧，虽然刚才吃了两名灵能武士，但炼化他们的蓝能量，还需要时间。 身后远处，有几点湛蓝色的光点，那是天神武装的推进尾焰。 灵能武士来了。 而在灵能武士身后更远处，则是铺天盖地的海德拉无人机。 ………… 梅芙带着伤员先行撤退，奥莉薇娅领了三个小组继续追击。 理想状态下，咬住汉森的那几人能拖一段时间，等到她带人追上——最坏的情况下，要干掉u博士。 奥莉薇娅停了下来，此处正是先前77吃掉两名灵能武士的地方。 她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血迹。 很淡，很少。 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发生过激烈搏斗，因为电磁干扰的原因，她没有办法联络追击四人，但依照教派行动守则，他们应该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前方的污水处理站里，有两股强大的灵能波动，其中并没有自己熟悉的感觉。 有点儿不对劲。 闭上眼，发动自己的灵能特质‘倒映重现’。 周围浮现了淡淡的虚影，正是片刻之前，77吞掉两名灵能武士的场景。 灵能武士们看着那些画面，倒吸了一口凉气。 奥莉薇娅犹豫了一瞬。 “撤！” 海德拉的无人机就快到了，在那种堪称枪林弹雨的数量下，一旦被缠住，没有任何人能脱身。 ——如果只有汉森，奥莉薇娅还愿意再冒冒险。 但光是谷幽已经让她很棘手了，梅芙走后，没有人能和她相抗。 再加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不管污水处理站里是个什么情况，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反正摧毁白银城生命科学部才是任务重心，只要那些灵能造物不落到海德拉手里——汉森？他都逃了30年了，如果他愿意和公司合作，30年前就没有灵能教派了。 --------- 福斯在汉森示警前就躲了开去。 因为听到了风声。 他本可以还击的，就像刚才杀死那两名灵能武士一样，即便有天神武装的加持，他们在瞬间爆发速度上仍旧慢于福斯，福斯完全可以后发先至。 但他做不到。 连杀两名灵能武士消耗过大，他现在是强弩之末，细胞能量被压榨到了极致，根本没有余力对付第三名灵能武士。 光剑堪堪擦着他的肩膀划过。 角质刀成形，在完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反手上撩。 逼退安迪的同时，疾速前冲，一刀斩向了不远处的汉森！ 他和灵能教派、公司、乃至谷幽都有一个高度一致的共同点。 u博士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安迪早有准备，在福斯动身的一瞬间，手中光剑便已掷出。 ‘法术编号007：御物’ 无形光剑流光一般射向福斯后背，福斯矮身滑步，整个人在避开光剑的同时从前冲变成后纵，手中两把角质刀斜砍向安迪。 这本就是一场博弈。 你要不拦我，我就砍u博士，你要拦我，我就砍你。 他没想到安迪情急之下会把光剑掷出，没了光剑，灵能武士不也是待宰的羔羊么？ 但安迪，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灵能武士。 两根手指在空中一挥——福斯看到了这个动作，他下意识想起了一些事情。 腋下肉膜鼓动，整个人陀螺一般滚了出去。 下一刻，光剑倒飞而回，落入安迪手中。 如果不是回忆起刚才那把能在空中折返的光剑，这一下，福斯就化成灰了。 汉森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拉起裤腿，一瘸一拐的跑了。 谁都没去追。 福斯嗅了嗅鼻子，嘴角翘起： “原来，你是灵能武士。” 他看不见安迪的脸，但能闻到他的味道。 “为了主的荣耀！” 安迪一声大喝，纵身刺向福斯。 老实说，福斯刚才的举动着实很愚蠢。 安迪没有灵能屏障，在看过福斯出手的前提下，他不敢硬碰福斯的角质刀，毕竟作为一个水货‘灵能武士’，以灵能武士的方式短兵相接，他铁输。 他拔刀砍汉森，等于告诉安迪我萎了。 现在是最理想的情况，福斯强弩之末，汉森就在眼前，公司，还得花点儿时间才能到。 --------- ‘法术编号007：未命名’ 素心像流光一般直射向男人，他一声大吼，探手向素心，然后……然后那柄碧绿的光剑便停在了半空中。 光剑的本质是灵能约束电浆，在力场足够强的前提下，即便他不会使用灵能，也能粗暴的发挥出近似于绝缘之手的效果。 谷幽拔出右臂的高周波震荡刃，驱动天神武装，从侧面斩向男人，这一刀活生生砍掉了他肩膀上的一块肉。 “吼啊！——” 吃痛之下，他挥手向谷幽，磅礴的灵能就像铁锤般砸在了她身上。 头晕目眩，而后屏障破碎。 谷幽喉头一甜，知道自己已经内腑出血…… 但这一拍也让他疏于对正面的防备，素心一下子就突破了力场，扎在他胸口。 叮！—— 竟然是，金属交接之声！ 整个胸口一瞬间就被烧得通红，是的，血肉之躯烧红之后竟然没有碳化！ 几次交锋下来，她已经明白了。 这个东西，是史上最强大的灵能使用者。 光剑杀不死他，仅仅是因为……他的肉体本身就是高度碳化的，碳得不能再碳了！ ——那一瞬间谷幽明白了许多！ 即便没有汉森，她也能独自完善修真理论了！ 想要突破八脉的极限，很简单……不做人了。 从最根本之处，升级‘硬件’。 升华凡躯，是为筑基。 男人拔下胸口的素心，掷向谷幽，而后便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拳击。 但是一拳都没打中，谷幽确信，只要一拳，自己就会当场毙命。 在驱动天神武装疾速暴退之际，男人像个耍赖的小孩儿一般原地挥拳，每一拳都会打烂或远或近的某件事物。 从刚才那枚肉茧看，应该是77的肉丹夺去了身体控制权，然后凭借自己的意志重塑身形。 可问题是，它的意志，就是个婴儿。 他是个弱智。 如此一来就更不能留他了，海德拉马上就到，一旦让他们安抚了他…… 小朋友很容易就被坏人勾走的。 谷幽退到远处。 剖开自己的肚子。 腹中的一十六枚肉丹缓缓飘出。 谷幽的眼角扯了扯，头很疼。 77面临的问题，她同样有，而且是她的16倍，16枚肉丹的蓝能量一直在影响她的精神，操纵肉丹使用灵能时，更是要直接接受肉丹的精神冲击…… 但她永远不会严重到77那一步。 因为她的肉丹，是一次性的，灵能用光就没有了。 同时操纵16枚肉丹的负荷让她头疼欲裂，脑子里似乎有许多低语，但所幸那个弱智根本不离开肉茧一米之外，据说新生的幼儿，会下意识往胎盘里钻…… 这让谷幽有充足的时间控制肉丹在空中缓缓排列出一个环形图案。 这些年汉森若有若无的向她隐瞒最核心的研究，所以她只得去琢磨一些灵能的使用技巧。 炼器、术法、水晶符咒……以及‘阵法’。 阵法这种东西，在灵能教派时期就有，据说这几年教派已经有了些突破。 单人，或者说，单枚肉丹的输出功率极限是八脉巅峰。 所以即便谷幽有16枚超过八脉的肉丹，有极其庞大的灵能总量，可她还是只能把自己当做一个八脉武士。 而通过特殊的矩阵链接不同能量源，可以突破输出功率的上限。 这个男人是真正的修真者，升华生物，他自带的灵能屏障高得吓人，高碳的肉体又不受光剑影响，现在谷幽除了战术核弹之外，只剩阵法可以试试了。 16枚肉丹排列完毕，强大的灵能在阵心涌动。 ‘阵法编号01：未命名’ 谷幽缓缓将素心放入阵心，启动另一条法术程式。 ‘法术编号053：未命名’ 翠绿的光剑滴溜溜一转，迎风便长，眨眼间便长到了40米那么长！ --------- ‘法术编号053：象形-简化版’ 炽白的光剑滴溜溜一转，迎风便长，眨眼间便……炁海存量：21%、19%、17%、15%…… 艹！长到4米顶天了！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几个回合下来，安迪发现此刻的福斯的确不是自己的对手，不完全是能量上的消耗，还有经验的差距。 汉森跑后他直接就冲了上来，那一套生物改造人的格斗术的确神乎其技，可问题是……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哪儿来的自信四两拨千斤？ 在被砍掉两次角质刀后，福斯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转身就去追汉森。 安迪哪儿能让他跑，这就变成了一场追逐战。 从地下一层打到地下三层。 他不得不承认，福斯跑不了，但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掉他，拖时间我们双输，只有汉森和公司赢。 迫不得已之下，他使用了这招大威力的法术。 灵能统一四大力，在力场之中，灵能无所不能，这也就意味着，由象形变大的东西，不仅仅是外表变大，而是由能量转换为物质，从内到外，真真正正的变大。 简化版的象形大约只转化出50%的物质，换算成电浆，就是不合格的劣质电浆，可即便如此，倍化光剑的消耗远远超出了安迪的想象，到了4米，莉莉已经快哭了。 大型光剑朝着在污水管道中逃窜的福斯嗖的射出。 安迪没想过这一剑真能刺中他，但是…… 光剑击中福斯前一个落脚点，安迪撤去了灵能。 超量的等离子电浆发生了剧烈爆炸，耀眼的白光后，整片污水管道都化为铁水，大量污水喷洒在通红的地面上，浓如液体的白雾升了起来。 安迪走进雾中，听到了啪的一声枪响。 循着枪声的位置，他找到了福斯的尸体。 浑身被烧得一片焦黑，左手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而他的头颅…… 烂成了西瓜。 好家伙，是个狼灭。 安迪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他完全可以不管福斯，因为这家伙被抓就会把自己的脑浆打得满地都是。 可惜了。 他在福斯身上摸了摸，有一个疑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汉森在看到自己时，向福斯示警了，而在那之前，福斯似乎向他展示了什么东西。 他不可能和福斯是一伙的，否则福斯费那么大劲儿找他干什么？ 从他的怀里，安迪摸出了已经被烧掉一半的钱包。 打开钱包，看着只剩半朵的小红花。 他愣住了。 下一刻，时灵时不灵的超感知发动，脑子里像是有个钟在撞。 起身，朝着地下四层疯跑。 狂暴的高温一瞬间就蒸发了地下一二三层的所有液体，蒸腾的水雾中，苍翠的阳光直冲云霄。 污水处理站从地平线上消失了。 91 低级动物 91低级动物 2078年1月8日，中午12点，盖洛大厦副楼天台，7号厅。 “休伊还没到吗？” 安息侧过头，轻声问秘书。 今早他接到了休伊的邀约。 前任执行长在下任执行长抵达后的私人宴请，于公于私，这都很正常，但安息稍微嗅到了一些不太舒服的味道。 出发前，他在宝石城‘偶遇’了一位叫做植山淳的小朋友，他负责黑枭号的整个事件调查，调查报告安息早就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植山淳当面可不是这么说的。 黑枭号事件本身没问题，可那个进入高度辐射区的生命科学部小组有问题。 安迪描述的那些合成兽，根本不在总公司数据库里。 “你说的那个安迪，是刚转正的新人？” 安息侧头向另一边，问艾娃副主管道。 ………… 是个有意思的小朋友。 可以为我所用。 安息走出7号厅，时间已经临近1点半，可以确认，休伊放他鸽子了。 有点奇怪，甚至是很不合理。 作为宝石城特使，他的确有‘尚方宝剑’，可这不意味着他能越过休伊指挥白银城。 休伊的调令明早才会发到白银城，起码今天，安息还得扮演一个客人。 “跟人事部说一声，下午不要为难他。” 安息向秘书吩咐道，白银城刚遭大难，需要个英雄，正好罗塞死在了辐射区里，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那个安迪，就做个陪衬吧。 这些还不急，宣传工作可以等自己上任后再慢慢来。 “另外，下午的邀约里，有陀舍夫么？” 秘书看了看信息板：“没有，安息大人。” 现任生命科学部部长陀舍夫是休伊的嫡系，她一手提拔的，休伊的态度尚且如此，他不拜访我倒也…… 安息想了想。 “帮我约一下他，就今天。” 秘书有些犹豫道：“真的要您主动约他么？” “对。” “那时间呢？” “什么时候都行，今天最优先见他。” 直到晚上八点，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秘书终于拨来了语音。 “我在生命科学部门口等了一下午，刚才它们的人事主任告诉我，陀舍夫部长和休伊执行长中午一起出去了。” “我去了他家，家里也没人。” 安息还不是执行长，他的秘书也不是执行长秘书，走正常渠道，他的人现在的确没有资格进入生命科学部。 不在公司，也不在家，一天都没回来…… “后来我去了执行长秘书处，”秘书继续道，“休伊早上就没来上班……” “去她家，现在就去！” 安息起身，拨通了董事长怀特先生的电话。 8点半，安息得到了特许权限，下载了休伊的工作日志。 职务交接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转移工作日志，到了白银城执行长这个层次，工作日志分两部分，常规和机密，常规部分正常上传数据库，而机密…… 物理存储，不入网络。 常规部分没有问题，但是…… “找不到休伊，安息大人，她家里没人，要不要让特勤部……” “不！” 安息斩钉截铁的拒绝。 “让红石港派守备部队在城外待命，我们现在去她办公室。” 最坏的情况下，安息信不过白银城的任何人。 带着一票自己的亲信来到盖洛大厦主楼顶层，特许权限覆盖了执行长权限，突入休伊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数据线连接在执行长专用终端上，这是访问执行长数据库的唯一方式。 没有任何反应。 撬开墙上的隔板，找到隐藏在防暴层后的服务器。 硬盘不见了。 ---------- 空有一身力气而不知道使用，等于没有。 收回恢复原状的素心，谷幽撤去灵能屏障，一十六枚肉丹缓缓飘回腹中。 虽然此前建立过理论模型，但初次使用的威力还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16枚肉丹被抽走了一半以上的灵能…… 这一击以那个男人为中心，彻底抹掉了污水处理站，地面上的所有建筑，甚至包裹地面本身都已不存在了，一眼往下看去，能直接看到地下的三层。 那三层也饱受摧残，就像是被烧化的蜡烛，铁石熔融物流得到处都是，被蓄水池涌上的冷水一激，浓稠的白雾像是魔鬼的吐息，张牙舞爪。 肉茧与男人残破的身躯漂浮在空中，生机丧失之时，高碳的躯体如同烟尘般飘散，缓缓坠落。 谷幽驱动天神武装飞过去，抓住男人被劈为两半的身躯。 他本人承受了最大的打击，那样的威力之下，还能保有形体……这意味着，战术核弹肯定炸不死他。 谷幽伸手，往他的胸腔里一掏…… 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 肉丹去哪儿了？ 被毁了吗？ 不可能，肉丹是他身上最坚固的地方，如果他还残存有躯体，那么肉丹理应毫发无损！ ---------- 跑下两层，确定那两个人没追上来。 汉森停下脚步，咬着牙，粗略处理了自己脚上的伤势。 继续往下跑去。 脑子里有一堆疑惑。 他亲眼看到那个奇怪的灵能武士掷出了光剑，然后又收了回去。 高阶武士的确可以在身体周围操纵物体，刚才那种事情，卡尔也能做到，但这并不是灵能武士的常用技巧。 因为在最快控制距离百米的前提下，这种技巧意义不大，光剑的有效攻击距离，就是十米以内，十米开外，有替代方案。 还有刚才那个白色生物改造人向他展示的红花标志…… 这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是谷幽和那东西是一伙的，但这，更加不可能。 谷幽…… 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地下五层，穿过整排的蓄水池，汉森找到了休伊藏潜艇的055号蓄水池。 从直梯爬上蓄水池顶端，连接控制电脑，认证权限，输入指令。 打开地下水道的闸门，启动潜艇，然后开启蓄水池的入口——那是个在顶端的检修门，打开那道门，人就可以跳进蓄水池，潜泳一段距离，登上潜艇。 检修门在齿轮转动声中缓缓开启……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阵巨大的震波，整个地下五层都摇晃起来。 接着是高温激发的气流与轰然巨响，巨大的分贝让汉森头晕脑胀，耳鸣之中，两眼发黑，汉森被震得七晕八素，跌倒在地。 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才恢复过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暗金色的天神武装，就站在自己面前…… ---------- 炁海存量：10% 因为超感知的提示，安迪提前躲过了电浆爆炸的杀伤范围，但因为没有灵能屏障，他无法卸掉身后的高温，如果不是天神武装的保护，恐怕背上的皮都焦了。 忍着后背的剧痛，在地下五层快速搜索。 对u博士，他原本有两个方案。 第一，剁下他的头，带回去慢慢研究，不过因为现在手中没有活性溶液，回去不知道要花多久，大脑一定程度的损坏，甚至是完全损坏，是肯定的。 第二，在有限的时间里逼问一番，把他打晕绑在这里，交给老师，不过这样估计拿不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为老师做嫁衣……老师首先不会感谢自己，其次还会盯上我——让谁盯上，都别让老师盯上。 他更倾向前一种，至于这会不会导致老师的修真研究受到影响…… 我不在乎，反正我手上有完全版本。 ——直到看到福斯的钱包后，他改变了主意。 当然，如何改变，得看汉森如何回答。 ………… 看了看脚边只开了一条缝的检修门，原来如此，估计是下面有个什么运载器或者通道一类的玩意儿，藤壶镇靠海，是个很好的逃脱地点。 电浆爆炸摧毁了供电系统，现在汉森没有办法靠自己的能力打开这扇门了。 汉森同样看到了那扇门，面如死灰。 他了解教派的行事方式，眼下的局面，自己很可能死在这里，他们不会让我活着离开的。 但出乎意料，那个灵能武士缓缓蹲下身： “你为什么不等谷幽？” 等她？ 我怎么等她？等等，为什么他知道这个名字，索伦篡改了教典，除了最初的那一批灵能武士，根本没人知道教派最初的历史。 “你会等她吗？”安迪又问。 这一次，他拿出了福斯的钱包，向汉森展示那副只剩一半的图案，然后把钱包塞进汉森手里： “你会等她吗？” 汉森愣了愣，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 “我……不会！” 他的确不会，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等谷幽一起，因为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从来就不是。 安迪笑了笑，起身，挥手打开蓄水池上的检修门： “我们还会见面的，u博士。” 汉森捏着钱包，走到检修门旁，顿了顿，转头问道： “你到底是谁？” “谁都不是。” ---------- 当谷幽赶到地下五层时，汉森已经走了。 她潜入蓄水池，找到地下水道的闸门…… 门被炸塌了。 劈开闸门，进入地下水道，一直向前，直至水道的分叉口，这是个四叉路口，四个门，全都塌了。 谷幽僵了一刹，然后自嘲的摇了摇头。 时间足够他进入大海，用炸门这种方式防备海德拉毫无意义，这是防我的。 他不想让我找到他。 还和小时候一样，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地面上传来了一股震波。 今晚就到此为止了，目的已经达到。 海德拉和灵能教派都没得到那些资料……至于汉森去哪里都没关系。 他和赫曼·海德拉一样，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以……他会把那些东西带进坟墓。 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他相信的人和事了。 捏碎脖子上的水晶，朦胧的白光覆盖了她。 -------- 从地下水道以最快的速度游进白银城的排污河。 链接冥河，再次修改自己的信号，让自己变得不存在。 邮箱里呼叫自己的邮件堆了十几封，特勤部的内部通讯乱做一团，安迪大致扫了一眼，生命科学部里的情况在四十分钟前就已经被发现了……事情出现了一些不得了的变化。 那帮灵能武士没有炸掉生命科学部，这安迪倒是理解，因为从核爆的时间来看，他们还不足以搞定生命科学部里的状况。 能炸多少炸多少，然后撤退。 ——不，情况并非如此，他们死光了。 海德拉进入生命科学部时，那里正被t病毒和合成兽肆虐，地下十六层的那个洞口，满地灵能武士的尸体。 海德拉，得到了灵能武士的尸体，而且还不是一具。 这…… 安迪现在还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事，从进度看，海德拉清理生命科学部得花一些时间，他们还找到了少部分幸存者……等等，这是什么？ 安迪看着最新的一条‘执行长命令’，心中咯噔一跳。 这还真是安息的风格呢。 一群流星从白银城后方升起，划过漆黑的长空落到了藤壶镇的方向。 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滚滚雷鸣响彻天际。 藤壶镇从此成为了历史。 在无人机传回第一手资料后，安息下令导弹覆盖。 明智之举。 对付灵能武士就是要这样，先洗一遍地，然后再进去找人，能找到多少就找多少，找不到算求。 老师追到那个蓄水池后，马上就会明白一切，她有充足的时间离开。 现在只剩我的问题了。 白银城的戒备等级已经升高，像之前那样通过运输通道飞进生命科学部不可行了，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安迪绝对没有办法在海德拉完成清理之前回到生命科学部扮演好自己的‘受害者’角色。 在排污河的出城口停下，脱掉天神武装。 ——有个拇指大小的肉球从装甲上掉了下来，在地上得儿的跳了跳，长出一串手脚，抓住他的鞋子，钻进裤腿…… 戒备等级升高，意味着最低限度的能量反应也会被检测，所以天神武装不能用了。 但他能跑回去，在灵能的加持下，速度不会慢多少。 生命反应同样会被检测，不过没关系，灵能武士的秘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用的。 披上秘袍，从河里探出脑袋，向身后火光冲天处看了一眼。 说来有趣，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亲眼看到老师的身形。 其实刚才只要在稍微在污水处理站里留一留，找个地方稍微躲一躲……他能看到的。 但他没有停顿。 因为他知道，那个立志斩龙的少女不会驻足，不会回头。 ——这是他亲眼所见。 --------- 卷一《低级动物》完 上架感言暨卷一总结 上架感言暨卷一总结 追闺蜜时，最期待的便是乌贼的卷末总结。 因为那给了我非常强烈的代入感。 哦，您问什么代入感啊？ 当然是成为白金大神的代入感啊……（doge） 先简单说一说本书的最初起点。 某天看到起点国际征文，刚好玩了玩2077，突发奇想有了个点子，一气呵成撸了一万字扔编辑邮箱，想着‘哎呀没关系反正就吃灰的人家肯定不会看上啦’，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 签了…… 我当场就裂开了啊！ 因为根本不知道后面怎么写！！！ 我特么就没有想过要写这书！！！ 这个时候，我的超感知告诉我，你一定要冷静，不要他妈的脑子一热就开始写了，我看了一晚上桃源恋歌，终于让自己恢复平静，接着到了第二天…… 我加上了那位叫做「未闻」的起点国际站编辑，她一开口就是‘哎呀小伙子我看好你，这书大有前途’——小鲤鱼是谁？小鲤鱼是你给我三分颜色我就敢上房揭瓦的人！ 写！ 现在就写！随便存个几万字的稿就发书！ 然后她把我指派给了一个叫做「yy」的编辑，这位小可爱张口就来，我还没问她‘在么’呢，她就跟我说‘你这本赛博文莫名的带感啊’……（我和她的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慢慢聊） 哎呦我滴个乖乖，存个淡淡的稿啊，发书！马上发书！ 现在看来，当初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我应该再看一晚上桃源恋歌的。 ——全是编辑的错，都怪她们太温柔贤惠，本来高冷一点儿啥事儿都没有的。 卷一如今已经写完，如果满分100分，我给自己打50分。 创意是个不错的创意。 虽然听很多人说这书前五万字都还不错，可我不这么认为。 前三章勉强及格，前三万字稀烂，三万到五万字之间更是接近崩溃，所谓的‘你这前五万字还不错’，其实完全是因为创意上的新鲜感。 没有灵魂的故事，一旦失去新鲜感，就彻底垮掉了，后面的事情无非就是压榨读者的钱包，消磨他们的耐心。 这是个负面例子，如果以后有想写文的小伙伴，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写作，是个寂寞的事情，作者是创造世界的神，神在创世之前就已经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在你说那句「要有光」的时刻，你得绝对自信自诩为神，而不是——膨胀。 在写到三万字左右，也就是刚偷完天神武装的时候，我压根儿不知道这玩意儿以后会有什么用，我很清楚，把大纲撸出来迫在眉睫，但问题是我撸不出来。 五万字时，剧情自然发展到了公司内斗，我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没有先定好结论就写权谋，这是作死。 所以我开始水，开始看桃源恋歌，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想，这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心路历程和思想斗争这里就不说了。 总之，我是一直到十万字，也就是黑枭号事件结束时，才完全敲定了本书的核心，然后谷幽就登场了。 这个时候，我有两种死法。 第一、继续水，在确保故事节奏感与冲突的前提下水，水到五十万字左右，剧情爆炸故事崩溃。 第二、扭转剧情，按照自己的思路把故事圆回来，代价是，剧情当场爆炸，至于崩不崩溃，难说…… 有人可能会问了。 诶你说了半天就是前十万字信马由缰没有重点导致你后面很难写，慢慢写慢慢圆不行么，无非就是慢热一点嘛…… 能，但我做不到。 ——这就是我和乌贼那样的天神的差别。 慢热从来就是个伪命题，世界上没有慢热的小说，只有不好看的小说。 我在敲定本书核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卷一极其重要，我需要埋下大量的东西，必须在控制长度的前提下把它们全都写出来。 得，开局水十万，太监重写得了！ 咳咳……还是算了吧，承蒙诸位兄弟厚爱，主要是舍不得家里温柔贤惠的娘……啊不，是编辑，还是修修补补凑合着过吧。 网文又不是只看开头，它是个长跑竞赛。 所以我事先写好了两万字的卷一结局，那个结局就是卷一我想达到的所有目的。 然而…… 你们并没有看到那个结局。 被我砍掉了。 因为当时追读掉得很厉害，我的理智告诉我，强行导向那个结局，要么花大篇幅去水一些看似无关的东西，卷一直奔40万字去，写完书凉了。 要么以一种叙事近乎崩溃的情况走过去，书一样凉。 总之在开局不利的情况下，强行写，怎么写怎么不好看。 所以在确定小鲤鱼打死不太监的前提下，我的所有目的只有一个： 尽可能圆滑的度过卷一。 没关系，不足之处以后可以慢慢修订，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所以，以下，是对现阶段的第一卷总结： 第一、更新，平均算下来日更自由3000字左右，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以网文的体裁，不管你写得多好，如果一天连两章4000字都没法保证，怎么看怎么水。 我一天的确写不了太多，但至少5000字是可以的。 所以以后会加快更新，且时间固定。 第二、水，一部分是因为更新的问题，另一部分是真的水，我很清楚，实际上卷一有大量篇幅是我刻意在水，因为本身有一种焦虑，具体原因上面也说了。 还有就是我的确经验不足，不必要的赘述太多，这一点我认识到了，以后会改正。 第三、私货，在我的理解里文青是个褒义词。 可文青和伤春悲秋没事儿找事儿不是一回事儿，人周树人先生才叫文青，你凭什么啊？ 在写作时，我一直非常克制自己，小说始终还是故事，你的一切想法都得在故事中体现，而最终……对不起（叩首！！！！），小鲤鱼没有做到。 本质原因是故事没有一开始就规划好，我真的不是故意以那么恶心的姿势抖私货的。 第四、故事节奏，或者说，爽点。 别提了哥们，从十万字开始正二八经写故事时，我的所有想法就是别崩，节奏什么的……顾不上了。 回首看看，许多情节当初稍微做一些设计，会很出彩的。 可这毕竟是事后诸葛亮，当时，小鲤鱼是做不到的。 ………… 总之，整个卷一只是大体上塑造了一个赛博世界，引出了修真体系，这两者都只是及格而已。 一股脑的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去，并没有任何技巧性的手段，整体故事勉强自圆其说，但干涩乏味。 我自己打50分，仅仅是因为我把它圆回去了。 在卷二写完之前，我不会修订卷一，因为我吸取了卷一的教训，做事，要专注，它非常重要，我得再沉淀沉淀。 同时我也知道，就目前这个卷一，它的上限也就这样了，它根本不够商业性，题材小众不是问题，问题是我菜。 失败是成功之母，整个卷一我写得很痛苦，此篇感言也全是扭捏的负能量，但直到写完卷一最后一个字时，我又有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 我好像，会写书了。 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我得去听听桃源恋歌，让自己静一静，2333~（有任何建议，可发在此楼） 卷一「低级动物」完结 卷二「撒谎成性」开始 1 极恶的采补 1极恶的采补 “按照组织模式分类法，最后一种类型的武装集团是‘狼王式’武装集团。” “在共同的理念和利益之上，由某一位极富个人魅力的领袖作为基点，以个人英雄主义与对英雄的狂热崇拜为主要的组织关系。” “这种武装集团区别于所有的武装集团，在狼王倒下之前，它几乎无懈可击，就像是一个倒立的金字塔，狼王，是这个金字塔最强大，也最脆弱的一点。” “想要击败它，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杀死领袖？” “对，也不对。” “领袖的本质是人格化的集体意识，消灭领袖的肉身并不一定能摧毁其组织性，也有可能让它‘神化’，这便是哲学中所说的‘杀身成仁’。” “古代神化中有‘英雄之路’这一说法，最终抵达终点的英雄，肉体陨灭，精神升华，成为不灭之神，永远活在信徒的心中。” “物理层面的消灭，反而会帮助领袖走完英雄之路，肉体的死亡预示着精神的永生，这会赠与其信徒一套逻辑自洽的歪理——脑补，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 “灵能教派的‘灵能之主’与‘传奇武士’便是典型的例子。” ——“那我们到底要如何解决这种武装集团？” “很简单，把英雄变成恶棍，让其不再贞洁，具体方法很多……” ‘叮咚——’ 一封邮件在视野右侧弹出。 「安迪专员（员工编号：207700002），您的高等枪械考核已预约，请于今早九点（2078.05.07）抵达环区员工靶场……」 暂停课程，断开脑机接口，安迪睁开了眼。 晃了晃脑袋，确定天空中已经没有漂浮的时间数字，他站起身，打开休息室的门——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青草坪，稍远的地方，拉着一长排防护网，网后依稀可见有一些标靶。 这里是白银城环区的员工靶场。 今早七点半他就到了这儿，因为高等枪械考核的考官需要一些调配时间，所以便在休息室补补课。 赛博空间带来了教育革命，线下授课的方式已经不存在，今早的这节‘特勤部定制版高等社会学’需要海德拉种子计划的特许权限才可连接——当然，意义不大，网上有许多盗版。 这是极度自由的时代，公司才不管你学什么呢，知识的普及对其百利而无一害，上网随便一搜就能找到《电磁炸弹的33种做法》、《你知道如何破解城市系统吗？》、《手把手教你暗杀羲和董事》这一类的课，然……并卵。 教你你就能学会？学会了就机会和资源实施？实施了就能起效？ 自污水处理站那件事后，安迪已经经历了两个月的封闭式训练，目前正在定向规培中…… 哦，今天，是2078年5月7日。 四个月前的那次事件说来话长。 安迪溜回生命科学部等到了公司的救援，然后被关了72小时的小黑屋，连安息执行长都亲自来问了他的话。 这很正常。 我奉命和福斯去了生命科学部，进去没几分钟就遭到了灵能武士袭击，接着发生了t病毒泄露，我们找到了防护服，逃跑的路上走散了，我躲进了排污管道…… 在有环区监控权限的前提下，安迪在数据层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过安息执行长最后多问了一句： “为什么每次都九死一生都有你？” “只有两次……安息先生，我就是……运气好……” 三天后新主管上任，环区监控权限被收走了，这比前世早了不少，当然，变化不仅如此。 生命科学部和藤壶镇都没了——藤壶镇的部分没有办法遮掩，公司说是遭到了荒土武装集团的袭击，交火之下误炸。 至于生命科学部，安迪签了一堆保密协议。 海德拉最终还是把这事盖了下来，这和前世安迪所知的一样。 在前世，这天晚上，灵能教派‘没有’来过白银城。 至于为什么……能猜的太多了。 总体来说，海德拉是赚的，虽然藤壶镇那里的裁决之镰一个没逮到，但生命科学部里，有近百具尸体。 赚大了。 ——这在未来估计是个麻烦。 但问题不大，即便海德拉能从中取得灵能研究的突破……已经太晚了，再等几年，狂热派上台，第一个干的就是你。 福斯彻底蒸发了，公司最终还是没搞清楚他是谁，但有灵能教派顶在前面，我们这种小角色引不起公司的注意。 在他们看来，福斯要么是利维坦的人要么是灵能教派的人。 而我……找不到丝毫证据的前提下，公司脑洞开得再大也不会联想到我。 ——我才19岁，这19年都在白银城，每一分每一秒，公司了如指掌，半年前我才考进特勤部，背景调查恐怕比特勤部里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明白。 洗清嫌疑，事情渐渐平息，生活逐渐恢复正轨。 打卡、上课、炼炁…… 半个月前，炁海终于充盈。 …………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射击时间：5.66秒’ ‘总环数：94.6环’ ‘成绩：b+’ 几名考官摘下耳机，交头接耳片刻。 “补考及格了，安迪专员。” 高级枪械考核是特勤部m5的必考项目，公司有意培养，所有课程都是按照5级设置的，安迪……已经挂了两次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真的。 前世安迪的确考过这一科，但那是50年前的事情了，很多东西早就退步了——哦，你问他在那50年里是怎么用枪的啊？ 是芯片和皮下设备啊！ 鬼知道海德拉为什么会有高级枪械考核这一科，智能时代还需要凭借肉眼与肌肉感觉用枪本来就很扯淡！ 付过考试费，走出靶场，远远的，就有一个满头彩发的高个年轻人跳下车，拎着个小袋子跑了过来： “头儿！你的豆腐脑！” 这是霍格助理，我怎么说也是专员了，手底下怎么能没两个人呢，咳咳……其实就一个…… 霍格助理比我大一岁，也是半年前考进的特勤部，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编号是207700001，总分第一名。 从袋子里拿出豆腐脑和馒头，昨晚有场线上的实景再现考试，一直考到今早，安迪就让霍格早上来靶场接自己，顺便带点儿吃的。 我是领导嘛，让下级跑跑腿买点儿吃的，不是天经地义？ 吸了一口豆腐脑，安迪噗的喷了一地：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豆腐脑得是咸的！甜的怎么能吃呢！？” “抱歉，抱歉，头儿，记住了，下次一定买甜……啊不，是咸的！咸的！” 啪的一拍他的脑袋，安迪咬了口馒头，钻上车，系好安全带。 “去医院。” “啊？今儿这么早吗，头儿？” “下午我有事，就不来了，藤壶镇那边的事你多盯着点——东西买了吗？” “买了，在这儿。” 霍格从副驾驶拿过一个盒子，递给安…… “方向盘方向盘！你看哪儿呢！？” “抱歉，头儿，我，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车开树上了。 ………… “我真是服了，霍格助理，你是怎么考进特勤部的！？” “抱，抱歉……” “这已经是两个月的第四辆了，属马路杀手的是吧！？” “真的很抱歉！！！” 安迪看着远处呈九十度鞠躬向装备管理员道歉的霍格，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着我的人我得罩的想法，第一次撞车是安迪来报的修，接着第二天，霍格一脚油门差点儿把他从副驾驶甩了出去…… 从那以后，安迪明白了。 第一，打死不能坐他的副驾驶。 第二，以后报修，让他自己去。 ——以上全是废话，谁再坐他的车谁是dog！ 最近实在太忙了，环区牌照又得摇号……算了，真香吧。 本来已经一个月没出过事了，谁知道今天…… 送货机器人缓缓停在修理厂门口，安迪走了过去，认证过付款信息，从储仓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温热的甜香扑面而来。 5寸戚风蛋糕，多油，多糖。 刚才让霍格买的就是这个，那一撞之下，整个都碎在了安迪胸口。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安迪朝霍格挥了挥手，朝医院走去。 因为少升了一级，霍格是他这辈子认识的新朋友。 4级专员理应配一个班组，可这段时间特勤部损失惨重，安迪又在培训，也就没有配人，一直是个光杆司令。 直到两个月前，新主管指派了个任务给他。 简单说是这样的： 藤壶镇没了。 正在重建。 大兴土木，利益牵扯较多。 具体工程分包给外城区的那些帮派。 其中又以港口区的六个帮派为主，原因有二： 第一，藤壶镇距港口区最近，那里的帮派和藤壶镇本来就有联系，可谓是地头蛇。 第二，正因为联系颇多，藤壶镇没了，他们损失与伤亡也颇多，这是安抚。 ——本来那一大摊子的勾心斗角和特勤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谁知项目谈着谈着，突然出了个天降猛男。 他的名字叫做‘阿奇布莱克’，是原藤壶镇中的一个走私商人。 德高望重。 所有人都服他，所有人都听他的。 他联合六大帮派，把地占了，要和白银城重谈项目。 ——本来到这儿为止，事情仍旧和特勤部无关。 白银城建设部去找他。 他很客气。 说绝对没有要干扰白银城重建藤壶镇的意思。 重建绝对没问题。 不过重建工程必须倾斜于原藤壶镇居民，且保证他们一定限度的收益比，在工程之外，还得支付一部分的赔偿，用于抚恤先前战斗中死难的无辜者。 ——事情被上报给了特勤部。 新主管把这事指给了安迪。 安迪一看，这个阿奇布莱克已经集结了港口区六大帮派外加藤壶镇难民，保守估计得有几十万人，一般情况下这至少得是副主管级别的人出手的事情。 这是给我出了一道题。 往后在安息先生手底下混得如何，就看这事怎么处理了。 安迪知道怎么做，只是…… 他在部里跑了跑，‘求教’一些经验丰富的老人。 “我借你几个人，安迪专员，你放心，我的人做事从不留痕迹，保证让他彻底消失！” “这资料上不是有吗？阿奇布莱克有两个情人，剁成肉酱给他寄过去，看他服不服！” “喏，这几个帮派头目都和他有矛盾，该挑拨的挑拨，该收买的收买，多大点儿事儿嘛。” ………… 这帮王八蛋，都不愿意帮我，尽出些馊主意。 那天中午，安迪正坐在办公室里头疼，他有上中下三策…… 这个时候，霍格敲了他的门，那时他还是个杂工。 “安迪专员，关于藤壶镇的事，我有些想法。” “哦？说说看？” “帮他们建个工会吧。” 十分钟后，安迪上报主管，让他把霍格调给自己。 --------- 2078年1月8日，中午一点。 杉山莉映一瘸一拐的走进浴室，洗了一把脸，可脑子里的眩晕感仍旧没有缓解，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如鬼。 扶着洗手台，喘了一口气，疼痛从鼻尖一直钻进肺腔，身体越发疲乏了，有一股甜腥的味道萦绕在喉头，细密的、黯沉的红色液体像是线一般流进了洗脸池。 用手抹了抹，却不慎拉到了唇前的发丝，大片头发像是干枯的荒草一样落了下来…… 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顺着洗手台滑到，仅剩的条件反射让她下意识伸手向地面撑去，接着，她听到了自己小臂骨折的声音。 在天旋地转中，她依稀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地板上流淌，心脏的搏动一次比一次慢，呼吸越来越微弱……她失去了意识。 ——得知莉莉的消息，是在72小时的小黑屋监禁后。 她把我设为了紧急联络人。 安迪向艾娃副主管提出了申请，在两个特勤部员工的陪同下，赶到了医院。 所幸4级员工的医疗保障让生命检测装置及时发出了警告，紧急医救人员赶到时，她还有一口气。 但也离死不远了。 皮肤脱落，肌肉溶解，骨骼钙质流失，全身脏器衰竭，伴随着大量内出血…… 安迪看到她的时候，她被装在活性溶液里，已经没有人形，靠体外循环维持生命。 “怎么会这样？” “还在调查中，初步判断是细胞损伤——这还得问你，1月7号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1月7号晚上，我…… 安迪大约明白了，丹田炁海极限充盈，等于一个八脉武士耗尽精元能转化的所有炁。 那天晚上从她身体里抽出了48%的炁海存量，这差不多等于一个四到五脉武士的所有精元。 而她本人四级自然体强化，只是一个二脉武士的身体素质。 那天早上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没想到…… 安迪说：“那天晚上，我们只是正常性生活。” “那应该就是四级自然体强化的排异反应了，她的dna链已经有了断裂的迹象，这是典型的排异反应，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不存在，我看了她最近的生命监测数据，长时间过度劳累，身体机能亏空，这的确是排异的诱因之一，节哀吧。” 医生拍了拍安迪的肩膀。 “还有救么？”安迪问。 医生笑了笑：“大脑活跃度降低到了近乎植物人的程度，即便救回来，也有很大可能存在智力损伤。” “还有救么？”安迪问。 “这不是能不能救的问题，”医生分享了一页资料给安迪，“她是坎巴拉计划的产物，她们都签过遗体捐献书。” “可她还没死。” “这不影响捐献，自然体强化剂的排异反应很罕见，她是很有价值的研究资产。” ………… 中午十二点半，安迪提着戚风蛋糕走进电梯，按下重症监护室的楼层按钮。 今天，莉莉出院了。 -------- ps：二合一章节 2 忒修斯之船 2忒修斯之船 “这不影响捐献，自然体强化剂的排异反应很罕见，她是很有价值的研究资产。” “医生，我的问题是，还有救吗？” 安迪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现在不管是后悔还是悲伤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事儿的确由自己而起，非我所愿，但有我之过。 与其在这儿怨天尤人自我检讨，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救她。 “有。”医生说：“五级强化，促使细胞恢复活力，然后更换损坏组织，全身义体化，但也只能保证让她活过来，至于大脑会不会受损……” 听完医生的解释，安迪大约明白她现在的情况了。 她的处境和重度辐射病很像。 dna链趋于断裂，导致了细胞损伤，从而全身组织坏死，如果真的断了，那神仙也救不回来。 还没有断，就意味着能通过注射自然体强化剂，修复细胞，恢复生机，接着更换生物义体，重塑形体…… 以海德拉的技术，脑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 但问题是…… ——知道疳油症为什么是绝症么？ 因为根治疳油症的蓝血技术是海德拉的独门绝技，有的东西，是拿钱买不来的，无论你有多少钱，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你愿意付出一切财富，可单纯的财富只是一堆数字，对海德拉毫无意义。 要让海德拉救你，需要的是‘权力’。 海德拉能救莉莉，但没必要。 无论是五级自然体强化，还是后续的全身生物义体，都是钱买不到的东西。 安迪去找了艾娃副主管。 莉莉本身就是公司员工，享受海德拉的医疗保障，只要她愿意为莉莉说上两句话，医疗部就会判定她有救治价值。 艾娃副主管稍作思考，答应了。 然后莉莉就得救了。 不用支付任何医疗费用，一切花销由海德拉承担。 这便是给公司当狗的价值。 ………… 安迪出了电梯，朝着莉莉的病房走去。 海德拉的效率很高，一月中的时候，莉莉的情况就稳定了下来，一月底，全身义体再造完毕，她是2月6号醒过来的。 身体状况非常好，和原装的一模一样。 就是…… 人有点儿傻。 大脑还无法适应新身体，像个婴儿一般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医生说这是更换义体后的正常情况，需要一段时间的复健期。 “救治及时，大脑恢复情况良好，从几次测试看智力应该没有太大损伤……” “智力正常？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啊！” 安迪看着病房里吹口水泡泡玩的莉莉道。 “那不是弱智，是失忆。” 医生分享了一段视频给安迪，画面中莉莉拿着扳手，把病床旁的呼吸机拆了个稀碎，每一颗最小的螺丝都完好无损，所有构件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 “底层记忆完好无损，所以她现在是个娴熟的高级工程师，但海马体应该是出了些问题，她的情感体验都没有了……换而言之，她现在是个大龄婴儿。” “还能恢复么？” “这就得看你陪她做复健的情况了。” 所幸，莉莉还认识安迪，所以这三个月来，复健的效果很好。 或者说，是安迪找到了她变傻的原因。 采补从她那里强行掠夺了精元。 大量流失的精，让她的身体崩溃，这部分通过海德拉的技术手段补了回来，所以她的肉体重生了。 而大量流失的元……把灵魂抽残了——还好没抽光，抽光就真死了。 补充元就能重新激活灵魂，但应该是永远都没法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因为那部分精元全都让安迪用光了。 或者这么说： 安迪抽走了她的一部分灵魂炼炁，还给她就能还原出原本的莉莉。 可问题是还不了了，都用掉了。 所以他只能以某种方式把自己的元输送给她，这让她的灵魂急速成长，短短三个月里，已经从婴儿恢复到了正常成年人。 安迪推开门，坐在窗边的女孩转过头来。 风吹动了她的发丝。 她对着安迪微微一笑，眼睛弯作月牙，那样柔和的笑容安迪很熟悉，可它并不属于莉莉。 “你来了，安迪。” 她站起身，拉了拉病服的领口，遮住自己胸前的风景。 她的确是莉莉，因为重塑灵魂的基石就是‘杉山莉映’。 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输送给她的元里，没有‘杉山莉映’。 老实说，在最初看到她千疮百孔泡在活性溶液里时，安迪没有多少惭愧，谁知道采补术会凶恶到这种程度？ 理论总得实践。 这是事故，哪怕不在莉莉身上试，他也会在别人身上试，莉莉底子好没有一次被抽死，还有机会挽救，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现在，看着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反而变得不舒服了。 ………… 用纸刀划开蛋糕。 八等份。 每一块都是同等大小。 系好餐巾，正襟危坐。 刀叉缓缓分割餐盘里的蛋糕，动作轻柔、优雅……且做作。 每一叉都只是一小口，蛋糕从不接触上下嘴唇，刚好以一个准确的角度送入口中，舌尖一抬，门牙一抵，闭嘴，无声咀嚼。 只是一块小蛋糕而已，过去，莉莉都是上手抓，下嘴啃，不把腮帮子鼓满决不罢休。 进食习惯，是长年累月养成的，它不会凭空改变。 另一边，安迪坐在角落里，默默修改法术程式。 所谓法术，不过就是灵能在力场中的运行方式，不同的运行方式产生不同的效果，确定某一效果的既定方式之后，将其编入丹田的输出程式中，便可达到‘法术自动化’的效果。 老师总结出了许多法术，技巧是无穷的，安迪可以继续总结。 通过逆推采补术，他创造出了‘传渡’术。 正是通过传渡，安迪重塑了莉莉的灵魂。 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意识输送’。 元是蓝能量，蓝能量中包含了一个人的知识、经验、情感体验……传渡就是把自己的精神拷贝后粘贴给别人。 一开始的传渡，安迪只是随机拷贝一些自己无关紧要的意识。 这的确帮助了莉莉的灵魂成长，几次之后，她已经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后来安迪渐渐发现，拷贝关于莉莉的意识效果会更好。 但是…… 他关于莉莉的意识，都是些…… 在莉莉差不多恢复正常人的思维能力后，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我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亲爱的莉莉，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意识已经恢复到了成人，而安迪关于她的记忆……并不多。 三个月下来，能还给她的，都还了，这一次之后，安迪就没有可拷贝的东西了。 “准备好了吗？” 安迪看着已经吃完蛋糕的莉莉道。 随着意识的恢复，过去的那个莉莉也逐渐活了过来，所以她还是那么爱戚风蛋糕，而且依旧那么能吃，一个人可以吃掉一大块，唯一改变的，是进食的方式。 “等等，让我刷个牙。” 莉莉跑进洗手间，刷完牙，坐回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来吧。” 安迪起身，把她扑倒。 ——只是亲吻而已。 事实上，连亲吻都不用。 传渡与采补不同，不需要那么密切的接触，当然，一开始时，安迪还没有完善到现在这样。 一开始的传渡方式，和采补一致。 直到某天，啊，就是莉莉完全恢复说话能力的那天。 她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拽着自己的衣领躲到了墙角： “我，我还没准备好。” 安迪修改了传渡方式，但保留了最低限度的亲吻。 因为如果莉莉戒色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棘手起来，安迪不确定她恢复了多少记忆，但如果太多……她知道的太多了。 老实说，我还是更喜欢好色的莉莉。 长长的湿吻之后，女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是种奇怪的感觉，身体…… 身体并无任何异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脑子…… 脑子里会有许多画面闪过，就像是看一场电影，看着那些荒唐的画面，杉山莉映觉得……真的很荒唐。 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记忆就是脑子里的电信号。 随着意识的渐渐复苏，她回忆起了过去的一切，但是换一个灵魂，就别有感触。 这个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在利用我。 1月7号那天晚上…… 他杀了我。 心中会有抗拒感，并非是因为他曾伤害过自己，而是…… 内心清晰的告诉她，‘她’爱上了被爱的自己。 ——长长的湿吻之后，女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杉山莉映发现自己正与男人十指紧扣。 条件反射般抽出手，她喘了喘气，抹抹嘴： “结束了吗？” “恭喜，杉山小姐，你正式出院了。” ---------- 站在盖洛大厦脚下时，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认证过员工权限，杉山莉映接到了自己已被停职的通告。 安迪在送她来的路上已经说过了。 这次救治花了他很大的工夫，装备部这边拒绝开这么长的病假，所以自己的职务已经被停止，如果想要回去，估计要重新上岗考核，这意味着许多…… 最理想的情况，是保留职级，但降薪降职。 “没关系，我会帮你想办法，这两天就先回家休息，好吗？莉莉。” “不，我要去上班。” 走进装备部时，杉山莉映看到了两个熟人，抬手打招呼，却被无视了。 哦，我想起来了。 因为不和她们一起去荒土开派对，我被排挤了啊。 但是今天，她们的脸色好像格外难看。 杉山莉映登入装备部内网，终于找到了原因。 安息执行长颁布了新的条例。 海德拉的一线维修员大多为女性，因为要配合设备的缘故，有160cm/48kg的限制。 尽可能的娇小，才能穿进利维坦阉割版的维修外骨骼。 「是否进行了缩乳手术将纳入2078年第二季度的业绩考核……」 新条例中明确这么写着。 也是，这都什么时代了，又不需要哺乳，这两坨肉有什么用？省布料不好么？ 杉山莉映抬手掂了掂自己的**。 真软。 手感真好。 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咦？ 我也有一份。 杉山莉映看到了自己的手术同意书，虽然已经被停职了，但主管应该是群发的，在这儿干了七年，杉山莉映了解他。 他是个懒鬼。 在手术同意书上画了两个**，发回给主管。 继续坐着电梯向下，来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这个位于地下三层的地方没有一点自然光，所有人的肤色都是一片惨白。 推开工作间的门，一股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机械构件，杉山莉映为这屋子的下一个主人感到悲哀。 从她接手自己未完成的工作那一刻起，这屋子永远不会干净——就和我接手的那天一样。 走进屋子，杉山莉映下意识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这是老习惯了，在她的世界里，她不必穿衣服。 然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在盖洛大厦，衣服和**一样，没有任何意义，可她从没见谁裸奔过。 漫步在工作间里，她找到了那个自己划出来的休闲区。 柔软的多功能沙发旁，放着许多玩具。 以前工作得累了，就会在沙发上躺一躺，玩会儿玩具。 高潮来临的那一刻，烦恼一扫而空。 沉沉睡去。 睡醒之后继续玩，玩累了再去工作。 如此循环往复。 杉山莉映摸了摸沙发的棱角，这也曾是带给自己快乐的东西。 有些恶心。 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在复健的过程中，似乎有些别的东西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但是这一刻，她确定。 她不喜欢过去的自己。 那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以至于抓住了一丁点儿温暖，就像条疯狗般扑了上去。 失了智了，从他拿出那张聚变炉的设计图那一刻起，就该明白。 和他待一块儿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不和他一起呢？ 又有别的什么乐子？ 杉山莉映苦思冥想着，离开工作间，迎面撞上了怒目圆瞪的主管。 他投影出一幅大大的**签名，然后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杉山！你这签的是什么字！？” 主管气急败坏，指着杉山莉映的鼻子，大声斥责起来。 他骂得唾沫横飞，简直把吃奶的劲儿都骂出来了。 三句话不离**。 骂完了**，接着又骂**。 杉山莉映知道自己该老老实实把头埋进**里，乖乖认骂。 可是很奇怪，那头就是低不下来。 因为我又没犯错，虽然我的**没什么用，可你也不能说拿走就拿走吧！？ 她越想越气，最后那些怨气全都冲进了眼眶，把眼睛挤得跟铜铃那么大。 主管骂着骂着，停了下来。 因为杉山莉映的那双眼睛，简直就是对蓄势待发的火山，黑色的瞳仁深处，仿佛有颗太阳……已经点燃了。 “你看什么看！谁允许你这么看着我的！！！” 啪！—— 杉山莉映把主管的脸拍在了墙上： “你再敢说我的奶，我就撕烂你的嘴！” --------- ps：二合一章节 3 不进去 3不进去 送完莉莉之后，安迪本打算去一趟黑鲨酒吧。 老祖母最近情况不太好，希罗前不久去了趟荒土，说是发展业务，安迪就顺便拜托了他点事情，几天前刚回来，如今莉莉的事情了了，也该操心操心自己了。 结果半路上接到了霍格的视讯，说是藤壶镇那儿出了点状况。 安迪赶到藤壶镇时，确切说，是赶到藤壶镇遗址边的重建项目部时，空气里有股硝烟的味道，临时搭建项目部被打了个稀巴烂。 安保部的调查探组和机动部队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帮傻逼永远迟来一步，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唉，像福斯那样能干的家伙，毕竟是少数。 安迪循着霍格的定位指引，钻进了角落的一个帐篷。 不大的营帐里极了四个人。 最内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头发花花绿绿的壮汉。 围着他的三人都穿着安保部制服，看样子是个调查探组，正在向他问话。 安迪挥挥手，向三人展示自己的电子证件： “特勤部安迪专员，这里我接手了。”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缓缓退出。 壮汉揉了揉自己的脸，脸部肌肉缓缓蠕动变化，整个人迅速瘦了下来。 他是霍格。 两个月前，安迪把自己的方案递上去后，很快便得到了批复，而后霍格助理摇身一变，成了原藤壶镇的难民。 凭借着公司的资金和信息支援，他很快成为了六联帮（六个帮派的联合体）中的一个小头目——其实这毫无意义，一个小头目干涉不了什么，但他执意要自己去做卧底。 “我得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他是这么说的。 然后今天，安迪挑起门帘看了看外面枪火肆虐后的项目部……两个月，和平解决。 “说说看吧。” 安迪坐了下来。 ………… 这事情说来很简单。 无论是港口区的六个帮派，还是原藤壶镇居民，都是受害者。 想要问公司要钱，想要多拿项目，甚至是索要赔偿……都没关系，生意嘛，总得慢慢谈。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联合起来，统一指挥。 昨天，阿奇布莱克让这些人拒绝公司的项目分配，他们听话了。 今天，阿奇布莱克让这些人不得与公司闹事，要客客气气的坐下来谈判，他们听话了。 明天，阿奇布莱克给这些人发枪发弹药，让他们向公司开火，你说他们会听话么？ ——完全没错，那位阿奇布莱克先生到目前为止都很和平理性，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在海德拉的红线之下，他甚至都没有组织这些人抗议。 但对于公司而言，帮派与武装集团的唯一区别，是‘纪律’。 它们都是饿狼，稍微一煽动就会去烧杀抢虐，破坏与放纵是很弱的，唯有约束与克制，才是真正的力量。 所以，当这帮人渣不再上蹿下跳明着暗着对谈判人员威逼利诱，而是统一保持沉默时，事情，上报给了特勤部。 这不再是生意了。 生意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之前那些心怀鬼胎的老人给安迪的建议无一例外全都直接指向了那位阿奇布莱克先生。 绑架、威胁、暗杀…… 弱智行径。 白银城要的是重建藤壶镇，不是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安迪的方案是同意他们的一切要求——老实说，这方案是霍格的。 海德拉是仁慈的，充分保障诸位的权利与自由。 我们先说藤壶镇被误炸这件事吧。 所有责任都在那帮武装集团身上，这诸位没意见吧？ ——等等等等，先别急，尽管责任都是武装集团的，但藤壶镇居民事后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这毋庸置疑。 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好这些人，那么不管是重建本身，还是重建后的生产恢复，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所以抚恤赔偿是一定的。 在这里，还请诸位发动自己的力量，完善统计藤壶镇居民的受损情况，制定出一个‘你有多惨’的分类等级，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家里死了几口人？ 我们将根据最后的汇总，统一发放赔偿金，没关系，尽可放手去做，白银城不会介入统计调查，最后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而具体的重建项目上，本着人道主义的想法，白银城想尽可能倾斜于原藤壶镇难民。 接纳难民的数量，纳入招标说明书，白银城一定公开公正，绝无任何暗箱操作。 另，建议诸位成立一个藤壶镇重建委员会，方便与建设部的协调对接。 阿奇布莱克先生极力反对。 可他寡不敌众，最终，还是得接受公司的方案。 ………… 在前世，安迪也曾参与过类似的事件处理。 老实说如果没有阿奇布莱克先生这样的人，一切都会很简单。 公司扔出一块肉，下面的狼群疯抢。 藤壶镇毕竟还是公司的地盘，每个人都能吃点儿，不至于像荒土上，没人管你。 有了阿奇布莱克先生，狼群便能暂时忍住饥饿，把目光投向公司手里，那些更多更美味的肉。 安迪没有见过阿奇布莱克先生，但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那帮家伙信不过海德拉，要联合起来索取最大的让步。 海德拉让得远远的，比他们预想中让得更远。 然后他们便得到了想都没想过的利益。 可它们吃不下。 23亿8千7百万通用点的赔偿金。 外加藤壶镇80%的重建项目。 均摊到每个人身上那是一笔不可想象的财富。 可为什么要均摊呢？ 反正这么多，我多占一点不好么？ 从一个半月前开始，便传出了赔偿统计造假的事情。 有的人明明完好无损，却被上报为重度伤残需要更换义体，有的人一家人明明都死绝了，户籍上却突然多了个继承者。 藤壶镇难民愤怒了，重建委员会在搞什么？ 阿奇布莱克先生怒不可遏，严令重新统计，可结果……拖太久了，许多人就吊着一口气等钱救命，就这么活生生被拖死了。 只要有新的死者出现，仇恨便会转移到那个帮助他们的人身上。 阿奇布莱克先生的威信受到了严重打击。 藤壶镇难民与六联帮分裂了，他们开始信不过以六联帮为主的重建委员会。 更大的麻烦来了。 对已经确保活下来的人而言，钱比命重要，因为死是遥遥无期的事情，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如此大的重建工程几乎全给了港口区的六联帮，首先不满的是白银城那么多想分一杯羹的人，招标书不是说难民接收纳入招标评测么？ 海德拉什么都没做。 白银城的帮派们掀起了哄抢难民的狂潮，没有了原住民，六联帮何来的重建法理？ 撕逼、扯皮，而后是内讧。 “这个阿奇布莱克先生，还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霍格靠着门，指了指项目部旁边，一块已经倾塌的板子： “他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一周前就公示了自己的财产。” “哦？然后呢？”安迪问。 霍格笑了笑：“我前天晚上溜进他房间，迷晕了他，在他的脑机里做了个后门，帮他在利维坦开了个秘密账户。” “多少钱？”安迪问。 “没有钱……”霍格苦着一张脸，“资金全让建设部那帮人把持着，这种事我又怕泄密，就没有转钱。” 空账户啊。 安迪兀自笑了笑。 有的时候人们不是想找到你的罪行，只是想证明你并非完人。 领袖失格，万劫不复。 今天中午，阿奇布莱克先生让自己的秘书打死了，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没事儿别招秘书。 得，结束了。 藤壶镇不小，但在白银城面前沧海一粟。 那十几万难民被全城的帮派威逼利诱，化整为零活生生吃掉了，今天中午，阿奇布莱克先生死了，六联帮反目火并，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是永远都不会在信任彼此——当然，他们绝无可能有重新团结的那一天，因为接下来的几年里，海德拉会慢慢收拾他们。 海德拉只是发了些赔偿金，可那个数目在藤壶镇的重建收益面前不值一提，狼多肉少，大家都在压价，一年之内，钱就会全数赚回来。 从头到尾，公司一颗子弹都没浪费。 至于阿奇布莱克先生…… 安迪看了看远处被打得稀烂的项目部。 天降猛男，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明天就回部里吧，”安迪拍了拍霍格的肩膀，“我回去就给你请功，还有……你这头发，实在太扎眼睛了。” 为了和帮派成员混在一起，他活生生去染了个彩虹小马色，老实说，这哥们是不是对帮派有什么误会啊？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查查阿奇布莱克的背景，他出现的这个时间点也太奇怪了，我总觉得……” “行了行了，”安迪打断了霍格的话，“后面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了，这种事情，至少是m5级别的高级专员才能处理的，你真以为是你单枪匹马……” 安迪正说着，接到了一封邮件。 ---------- 回到盖洛大厦时，莉莉已经被关了起来。 殴打上级……干得漂亮！ 了解了一番事情始末后，安迪心中兀自摇头。 缩乳手术？ 那位安息先生在治理水准上还真是次得不行啊。 休伊就绝不会颁布这种条例。 人是一根橡皮筋，绷太紧会断的，公司员工的忠心可不是高压政策压出来的，99%的员工，是真的对公司心悦诚服。 尽管人身上的某些器官的确没有意义——那为什么公司不提倡员工进行义体改造？ 你要对公司的条例不满，这本身没什么关系。 问题是，殴打上级。 安迪没有直接去捞人，如果真的想，他的确捞得出来，但这不符合在公司立足的逻辑。 那是殴打上级诶。 他在禁闭室门口坐了九个小时，一直等到凌晨一点，莉莉的十二个小时紧闭期满。 门咔的打开，她缓缓走了出来，看到盘坐在门口的安迪，稍微愣了愣： “你……来了。” “想吃什么？”安迪笑道。 “我没胃口。” 咕~咕咕——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真诚实呢。 “湖滨区有家新开的东洋料理怎么样？” “我不喜欢东洋料理，淡死了！” “新洲菜呢？” “太辣。” “你不会只知道火锅吧？” “新洲除了火锅还有别的？” “呵，那我可得给你露一手了。” ………… 坐在回去的车上，杉山莉映的情绪有些低落。 不知怎么的，看着窗外高楼间的那些热闹的霓虹，她感到了孤独，然后有一股酸意从心底涌上鼻尖…… “车上可没纸，你千万别哭出来。” 这下她是真的哭不出来了。 看着安迪目视前方的侧脸，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工作丢了。” “没关系，我养你。”安迪说。 这一次杉山莉映终于笑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呢？” “是你在想什么？”安迪转头看了她一眼，“进了公司你还想跑？” 正常人进了公司不会跑，也跑不了，杉山莉映明白，像自己这种情况……坎巴拉计划的定制员工，又刚刚消耗了公司那么大一笔医疗保障。 殴打上级，装备部当然不会留她。 但也不会让她好过…… “我很快就会被外调了。” 娴熟的机械工程师，哪里都需要，外放到荒土最险恶的地方，然后……主管有一万种办法弄死她。 安迪沉默了片刻。 “我跟你说件正事儿。” “你说。” “跟我去荒土怎么样？” “去干什么？” “我不都说了么，我养你啊。” “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杉山莉映说。 “我也没开玩笑，”安迪道，“反正你在这里不开心，去哪儿还有比这儿更糟的吗？” 如果是过去，杉山莉映觉得自己应该会果断拒绝，因为去荒土，即便是像安迪这样主动要求去荒土，也是一场赌博。 如果你做不出成绩，就永远别想回来了。 “好，”她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不和你睡。” “额……杉山小姐，咱还没吃饭呢，你怎么就快进到睡觉了？说真的，我们从来就没一起睡过。” 杉山莉映：“？？？” 安迪解释道：“以前咱都是完事儿了各睡各的，要不这样，我们换一种方式？——睡一起，不进去。” “我信你个鬼！” 杉山莉映笑着，给了安迪一拳头，然后车就开树上去了。 五级强化加生物义体。 她就是个人形暴龙。 ---------- 4 保护艾伦! 4保护艾伦！ 安迪看着无菌病房里的老祖母，默默抽着烟。 一个月前的某天深夜，希罗突然通知他来见老祖母最后一面。 皮下脂肪溶解导致的血液感染，安迪赶到时，人虽然抢救回来了，但败血性休克已经让她失去了意识。 人还活着，与死无异。 严格说，这最后一面还是没见到。 “这是留给你的。” 希罗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安迪，老祖母把自己的婚戒留给了他。 “知道她的丈夫是谁吗？” “以前听老人讲起过，是原海德拉员工，711后发配到了荒土。” 那估计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也是，以老祖母的个性，如果那个人还活着，这么些年早就找到了。 那天晚上，安迪陪希罗在病房外坐了很久。 两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非公司员工，想要得到治愈疳油症的蓝血难如登天。 钱只是最容易解决的一个问题。 像莉莉那样已经是极为特殊的例子了，如果不是安迪和艾娃副主管有些私底下的关系，即便是莉莉也不会被救治。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虽然麻烦，虽然这么短的时间里第二次拜托艾娃副主管有些不合情理，虽然…… 安迪有办法。 而且不止一种。 海德拉的技术只要脑子还完好，肉体就能得到重生。 可我回来的时间……太晚了啊。 她已经用了一年多的迷梦，而且是超大剂量，希罗就这么坐着一句话都不说——他知道安迪已经升职了，于情于理，都该试探的问问。 他就是迷梦的贩卖者，他很清楚。 有的人看似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在这次休克之前，老祖母就已经开始了间歇性休克，即便清醒的时候，‘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重度迷梦成瘾者无一例外会变成赛博精神病。 ——即便五十年后，同样如此。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安迪尝试过像莉莉那样把元传渡给她，可炁一触碰她的精神世界，安迪就知道没救了……整个底层精神世界都烂掉了。 饮鸩止渴，病入膏肓。 如果灵魂那么好医治，赫曼·海德拉就不会死。 “算了吧。”希罗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麻烦了。” ………… 安迪把玩着那枚银色的婚戒。 在那之后，希罗就去了西大陆，老祖母一‘死’，他反倒解脱了。 海德拉占据了东大陆，而西大陆是利维坦的地盘，在旧时代，人类联盟的重工业几乎都在西大陆的高原地区，那里也是遭到核打击最严重的地方。 三分之一个西大陆都被辐射尘笼罩，那片广袤的高原被称为‘死地’，是一个巨大的高度辐射区。 死地中是绝对不存在生命的，而辐射尘天然就会随风扩散，那片死地的实际影响范围囊括了整个西大陆。 新时代开启时，人们一度以为西大陆无法居住。 直到利维坦展开了‘山海工程’。 移山填海，填海造陆。 他们花了三十年的时间将凿开高原的群峰，将山峦变为平地，把土石填入南洋。 没有了高原的阻挡，南洋的暖湿气流将辐射尘吹向了北极。 荒原变沃土，新的家园出现了。 大自然是神奇的，人类的潜能是可怕的，七十年前科学家们信誓旦旦说死地至少五百年内不会有生命，而最近几年，辐射尘大大减少，死地里青草破土而出。 希罗想去那里碰碰运气，如果能找到一片低辐射的土地…… 安迪劝过他了。 哪怕真的有适合居住的土地，利维坦会赶在所有人前面去圈地。 不听。 由他去吧，这才核战后多少年，不可能找到那种地方的。 况且他去的那个方向，恰好也是我的方向。 在他出发之前，安迪拜托了他一些事。 “顺路帮我打听点东西。” 安迪指着地图上一条位于西大陆边缘的河流。 这是湄河，海德拉与利维坦以它为界。 “湄河中段，这个位置，有一座水力发电站，打听打听那里的情况。” “什么情况？” “所有情况——还有这里。” 安迪指了指发电厂下方的一片三角地带。 “这片三角区域，是个利维坦和海德拉交界处的沃土，当年因为历史遗留问题，成了三不管地带，据说有几支强大的荒土流民盘踞在此，我要知道那里的详细情况。” 希罗点了点地图上的三角洲，弹出了许多资料。 “这图送你了，海德拉境内它能帮你避开许多麻烦。” “晶圆厂？” 希罗皱了皱眉，这显然是特勤部的内部地图，他一点三角洲，就弹出了一个晶圆产业园的规划图。 “这地方原本就有个晶圆厂，海德拉与利维坦马上要扩建这里。” “不是刚才打了一架么，怎么马上就要合作了？” “一直都有合作，这就是生意。” “现在不是都在搞石墨烯么？为什么还要建这么大的厂生产硅晶片？” “产品的更新换代总需要时间，而且并不是先进的就一定好，海德拉一直从利维坦进口芯片，合作建厂，能捞点儿他们淘汰的技术。” ………… 再次见到希罗时，安迪发现他少了一条腿。 “如果不是你给我的图，恐怕命都丢了。” 希罗出发时正是三月，气温还没回暖，冬天是荒土最乱的时候，为粮食，为油料，为人口……总之什么理由都能打起来了。 走到半路遇上了两个武装集团火并，rpg误炸……如果不是安迪给的图，他按照正常黑市运输路线走，恐怕直接就撞进了战场，要知道，当时他可以带着从昆古尼尔钻上拆下来的贵金属的…… 不过所幸，这年头缺胳膊少腿不是什么大事。 安迪敲了敲他的钢腿，铛铛作响。 “要不干脆把另外两条也卸了，直接神经改造，装套触手，成本不会很高，我可以给你搞个优惠券。” “别，我还想做个人呢，当触手怪算什么事儿。” “触手怪灵活呀……” “我发现你从小就对触手有种特别的执念，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调笑一番，两人开始聊正事。 “你说的那个三角洲，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 “那地方住着个利维坦董事你知道吗？” “利维坦董事？” 这边刚要合作建晶圆厂，那边就来了个人间之神，这有些不合理。 三角洲那地方是海德拉和利维坦的缓冲区，把手伸得太多，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 希罗似乎看出了安迪的疑惑。 “他是买的地。” 买的地，这就能解释了。 无论是公司还是荒土流民，圈地的姿势都一样，往那地方一站，插个旗子，地盘就是你的了。 不服气就得打，谁拳头大听谁的。 买来的地不是真正属于你的地。 所以，这位人间之神出现在那里，是个人原因。 不过这对安迪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和神靠得太近，很危险。 也许该换个地方？ --------- 回去的路上，安迪扫视着希罗带回来的资料。 其中有一行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三角洲晶圆厂生产的单晶硅纯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23n’。 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100%纯度的东西，23n，意味着单晶硅的纯度有99.99999……%，小数点后23个9。 炁海早就充盈。 筑基所需要的高压电力很容易找。 但要安全偷电，只能在荒土上，那么大的电能流失在任何一座大城市都逃不过公司的眼睛。 而制造灵根的单晶硅，很遗憾，虽然公司里这种纯度的单晶硅有很多，可能安全入手的一个都没有。 这种级别的单晶硅不是用在芯片上的，都是特种用途，而且产量极少，出了厂就会被标记，只要一失踪，马上就会被公司调查。 只能从产地去找，可海德拉的制硅技术太弱了……根本就造不出这种级别的单晶硅。 安迪原本已经作好了抢劫利维坦晶圆厂的打算，无意中得知了三角洲晶圆厂的消息，这才让希罗顺路去探探，没想到，这一探竟然真的有。 又有硅，又有电，还地处三不管的边界地带，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而那位利维坦董事…… 从希罗搜集的情报看，他是在那里享受生活。 三角洲的风景很好，热带季风气候，在夏天来临之前，都是度假的好地方。 他不是今年才来的，事实上从十年前开始，他在那儿就有私宅，每年都会去住上几个月。 从往例看，他至少要六月底才会离开，而我……似乎没有别的什么选择了。 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去三角洲。 两个月前，安迪就向主管表达过自己想要出去锻炼锻炼的意思。 后来他把藤壶镇的事情指给了自己，这就是个考验了。 如今考验通过，他只要正式提出申请，主管就会给自己一些选择。 主动外调和被动外调可不是一回事儿，作为安息先生钦点的优秀人才，主管想必会给安迪好好安排一些肥差——可这就是麻烦的地方。 按照前世的经验，这个时间点适合自己镀金的地方非常多，而三角洲并不在其中。 特勤部是个什么部门？ 特工部门！ 那地方就是建个厂的事儿，派特工干什么？ 特工得去有麻烦的地方！ 主管给自己的选择中，绝无可能有三角洲。 得找个什么理由，忽悠主管把自己派过去。 这太难了。 安迪坐在轨道列车上，苦思冥想着，一手撑头，一手不断划动信息板，最理想的情况是三角洲现在突然闹大罢工，我作为刚处理完藤壶镇事件的资深人士，这个时候申请外调，主管自然就会想起…… 安迪划动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他看到了白银城资讯网的一条信息，一条非常不重要的，被列在一个小方格子里的信息。 ‘艾伦·诺依曼博士被特聘为白银城高级学者……’ 铁心灭绝者艾伦。 这家伙现在也在白银城，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研究神经网络，他在光神经的基础上搞出了人脑矩阵，然后意识数据化才有了理论基础……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艾伦在白银城的时间非常短，他很快就被派到荒土上，海德拉给了他独立实验室。 前世安迪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事情，不过现在一想。 最好的实验室都在主城里，他研究什么东西非得去荒土？ 光神经啊。 光神经是硅做的！ 海德拉的制硅技术烂透了，做不出光神经需要的优质硅纤维，艾伦这个时候到荒土去建独立实验室…… 答案呼之欲出了，他要去三角洲！ 我只要跟着他就行！ 高级学者一定需要保镖，白银城特勤部一定会抽掉人手…… 别拦我！我要去保护他！ ………… 盖洛大厦副楼25层，露台，中午十二点。 艾伦抱着一叠文件，匆忙走进露台，随手挥了挥信息板，点了几个生命检测系统推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点了什么食物。 能吃饱就行。 脑子里还在思考着光神经的事情。 羲和的光神经技术还不够完美，没有办法模拟出真实的神经网络，所以即便他们造出人造大脑，可那个脑子依旧无法拥有智慧。 休伊给他的那瓶水晶微粒帮了大忙。 那东西的结构非常熟悉，艾伦一眼就看出来了。 水晶微粒放在高倍显微镜下，其内部结构和真实的神经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那种水晶拥有灵能的效果，是因为水晶本身模拟出了……该怎么说呢，模拟出了灵魂的物质形态？ 不不不，艾伦不关心灵能，那是异端。 科学一定是最简单的事情，就像流水线上的装配机器人，掌握了原理，一切都可以规模量产。 水晶微粒给了他启发，他觉得自己应该能造出更完美的光神经。 今天早上，他向安息提交了他的方案，他想要一个独立实验室…… 方案批准了。 不过经费…… “一定要进口这么多的优质硅纤维吗？” “只有利维坦的技术才能做出我需要的硅纤维，海德拉没有……” “其实我们有。”安息说。 就在三角洲，有一个刚刚建立的合资晶圆厂，能充分满足艾伦的需要。 这实在是，太好…… 啪！—— 艾伦感觉自己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撞上了。 “长没长眼睛啊！？不看路的！？” 艾伦抬头，那是个年轻人，正指着自己的鼻子咒骂。 5 胶佬与触手怪的苟合 5胶佬与触手怪的苟合 安迪和艾伦撞了个满怀，两人手里的东西都掉了一地。 艾伦只是随意扫了安迪一眼，并未理会他的斥责。 铁心者艾伦，是个那种传统认知中的‘科学怪人’。 能在科研领域有所成就者，无不智力超凡绝伦，这种人木讷腼腆本就是不合逻辑的，你一个学渣都懂的人情世故，他们不懂？ 不搭理你，没有礼貌，纯粹就是因为……没必要。 默默低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在捡起其中一份文件时，他看到了压在文件下的一个……小玩具。 顿了那么一刹，再次抬起头，展露笑容： “不好意思，走得太急了——这个手办是你的？” 安迪心中一笑。 不枉我托人查了进出关档案，然后让霍格开着车狂飙了五十公里，从商贸区的一间小店里买回了这只限量版的梅露露酱。 梅赛德斯号，又名梅露露酱，是羲和娱乐的复古皮套剧《进击吧！太空战机prprpr！》中的一个女……配？ 额…… 也不能叫女配，因为梅露露酱是一架太空战机…… 这剧讲的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银河系里，一群人格化的太空战机为了保卫母星，和名为‘古神’的触手状外星生命体战斗的故事……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五十年后世人皆知，铁心者的性癖非常奇怪，即便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也很奇怪的那种。 他狂热迷恋诸如舰娘枪娘一类的……额……说‘娘’可能不太准确，总之就是，无论性别，不够硬的东西都让他硬不起来。 一般我们称呼这类取向已经超越了物种限制的究极直男为……胶佬。 “哦？你也喜欢梅露露酱么？”安迪似是有些惊讶道。 艾伦虎躯一震： “难道你也是……！！！” ………… “什么！？你竟然是古神的信徒！？异端！真是异端！你怎么能喜欢那种肮脏丑陋的触手怪呢！？” 从兴趣爱好接近艾伦，是个实践难度极高的好主意。 因为这种重度厨向的小圈子，一般人是混不进去的，你不是真爱绝对不可能搭上胶佬的脑回路，随便聊一聊就漏了。 安迪和艾伦坐在露台中央的位置，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四手紧握，顶着周围一大圈异样的目光，展开了深入交流…… 安迪年轻的时候也是pr的忠实观众，不过和艾伦不同，他喜欢的不是那些硬邦邦的战机娘，而是柔软、灵活、美丽而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触手怪！ 当然，只是欣赏的那种喜欢而已，他才没有艾伦那么狂热那么便太呢！ 咳，咳咳，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只限量的梅露露手办外加看过至少十遍已经完全记在脑子里的600多集pr剧集，让他和艾伦聊得不亦乐乎。 pr这会儿才放到400多集，他以领先200集的剧情理解，能把艾伦唬得一愣一愣的——尽管他自己也不明白单元剧有什么剧情理解就是了。 “什么！？你说梅露露肯定会被触手军团绑走！？不！！！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现在pr的人气越来越低，你没听说么，前不久梅露露的演员滥用药物，被诊断除了一期赛博精神病，虽然只是皮套……” “不是皮套！不是皮套！都是真的！梅露露是真的！！！那是发生在平行世界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元宇宙理论么，就是……” 额…… 安迪看着气急败坏大拍桌子唾沫横飞的艾伦，我还真是因为不够便太而与你格格不入呢…… 前世的确是因为演员出问题再加上项目不景气，梅露露这个角色被中途砍掉了，老实说安迪挺喜欢的，特别是她被触手军团抓走后的那段剧情…… 周围桌的人都渐渐离开了，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是……聊着聊着声音就突然变大，作出奇怪的手势大喊一声“梅露露变身！” ——他们不怕社死么？ 哦，他们是便太啊。 聊了好一会儿，话题终于到了最重要的时刻，那便是…… “安迪，你最喜欢哪个角色？”艾伦期待的道。 安迪四十五度角仰天，落寞道： “我可是安可老师的忠实信徒。” “什么！？你竟然是古神的信徒！？异端！真是异端！你怎么能喜欢那种肮脏丑陋的触手怪呢！？” “你才是异端！安可老师技艺如此娴熟！如此超凡绝伦！你看她那些触手，那些吸盘，那是艺术啊！完美的艺术！” 争吵再次开启。 老实说，照常理，为了拉近艾伦的关系，安迪应该回答某一位战机娘的名字的——但这是个陷阱。 安迪并不确定艾伦喜欢哪些角色，如果回答不慎，搞不好会党争的。 厨向作品中，党争是比反派更头疼的事情。 况且，他也不必真的完全迎合艾伦。 看看周围吧。 一个四级专员和一个特聘学者在盖洛大厦的员工餐厅堂而皇之肆无忌惮的讨论这些东西…… 无聊、低级、幼稚！ 宅男之间的友谊很简单，你喜欢我也喜欢的东西，我们就是朋友了。 但也很艰难。 因为不管是旧时代，还是新世界，他们都是异类。 总有人把你美好的爱好归类为便太的怪癖。 铁心灭绝者艾伦。 这个名字在五十年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安迪不止一次和他的智械军团打过交道。 有人说他是一代枭雄，无论他做什么，杀人盈野也好纵火焚城也罢，总有他的敌人和拥护者脑补出一堆不知所谓的缘由……视他光芒万丈高高在上。 极致的暴力赋予了他正当性。 但安迪好好研究了研究他的发迹史。 早期的艾伦恰恰才是正常人，所有人内心都潜藏着疯狂的部分，人家只是喜欢皮套而已，自始至终都是个收集手办的胶佬，只不过藏品越来越大，而你们…… 安迪看着周围那些像是躲瘟疫一般躲得远远的公司员工。 你们喜欢的东西能拿到桌上说么？ ——这场争吵以安迪一句‘我收藏了一些小众的pr同人作品’告终。 艾伦虎躯一震，再次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眼神： “好兄弟，我们借一步说话。” ----------- 借由一个胶铁混合物制造的虚拟玩具，安迪认识了艾伦。 约好今天下班后去他家，先重温20集的pr，然后安迪将拿出他珍藏已久的…… 任何工作上的、荒土上的、有关职务调度上的事情，安迪一个字都没说。 就只是聊咱们共同的爱好而已。 这个尺度刚刚好。 你真以为艾伦是傻子？ ——虽然他站上桌子大喊梅露露变身的样子的确很傻。 距离他去三角洲，应该还有一小段时间，这几天刷刷他的好感度，在闲聊时让他知道自己是特勤部员工，等到了那个时候，他自己会去问安息要人的。 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当然，具体操作没这么简单。 下午先是会部里，向主管作了个藤壶镇事件的总结报告。 他很满意。 大致问了问给安迪配班组的事情，4级专员会有一个行动小组，加上安迪自己，人数3到5人不等。 “霍格和我配合得挺好的，就他吧。” “没问题，以后他就归你了。” “还有就是……我想从装备部调一个人。” “是那个叫杉山莉映的机械工程师？”主管问。 特勤部无所不知，安迪和她的关系瞒不住，再加上之前的超规格医疗保障，还有昨晚……殴打上级。 “对。”安迪点头。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主管发了一些资料给他，“你大有前途，她不适合你，也不适合特勤部。” 都是些莉莉先前的定期体检报告，这是另一个版本，内部版本。 特勤部需要全方位的素质，其中忠诚度与心理状况尤为重要。 卡巴拉计划的定制员工，忠诚度不会有问题，但心理状况…… 清楚的写着她有赛博精神病的倾向，建议物尽其用。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安迪说。 主管点了点头：“你知道特勤部需要经过完整培训，而且考核等级非常高吧？” 安迪点头。 “今早装备部那边已经签署了调令，她会在一周后交换到荒土上的原子能机构。”主管又发了一些资料给安迪。 反应堆维护人员，这是要用最痛苦的方式杀她啊。 这就麻烦了，特勤部的培训非常复杂，最快也要一年才能通过，来不及了，况且…… “主管，我……” 主管挥了挥手，诚恳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安迪，我相信你的判断，你如果认为她有这个潜能，她就一定有，但我认为，她对你的影响已经过大了，这几个月来，你浪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太多，你是有前途的人，安迪，不要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影响了你……你已经帮了她一次了，而且还是借用你不该借的力量，现在你还想从装备部手里捞人？——你知道她打的是谁吗？她的顶头上司，7级主管，你真的要为这么一件东西和白银城的装备部主管结下梁子么？当然，我完全理解你，年轻人嘛……” 主管搂住安迪的肩膀，把自己的信息板展示给他： “其实我早就给你物色了一些不错的人选，你看这个。” 信息板上是个绝色美女。 “坎巴拉的新货，我本来是打算送到利维坦做情报员的，最好的性义体改造，你要喜欢，就是你的。” “还有这个。” 他翻到了下一页，这一次是两个人，一模一样： “双胞胎，才刚从育婴部出来，正嫩着呢，再比如这个……” 这一页是个较为中性的姑娘，主管眨了眨眼： “双性人，年轻人嘛，要享受生活，什么都得尝尝鲜——不过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能全要啊，你这级别最多只能配四个人。” 还真是像……在装备库里给自己挑一个合适的枪套呢。 安迪沉思一阵，然后笑了笑： “好的，主管，我听您的，不要她了。” “这才对嘛……” “不过您推荐的这些，我也不要。” “哦？不满意？” “不，很满意，但我又不是开成人体验店的，我还是要霍格那样聪明能干的人，我想再找找，贵精不贵多嘛。” 主管满意的点头：“好！没问题！这样才对嘛，你自己去找！白银城助理级别，随便你试！”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安迪先是搜了一遍自己的内存。 很遗憾，那个迷恋触手怪的少年50年前就死了，他重生后不久，就把自己硬盘里的学习资料全删了。 发了邮件问希罗，自己在黑鲨帮的服务器里应该还留了一些。 “你是说那些触手怪的视频？我他妈早删了！恶不恶心啊！！！” 思来想去，只能找霍格。 “头儿？要啥？” 安迪大约描述了一下，可没说完…… “懂了！头儿！一小时内就给你搞来！” “你知道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头儿！我当初心理学可是十年以来的最高分啊！我早就看出来您是个便……” “嗯？？？？” “不不不，您是个艺术家，哲学家！” 确定能搞到学习资料后，安迪才拨通了莉莉的视讯。 因为超期病假，她的房子已经被收回去了，现在住在安迪家。 “你对pr有了解吗？”安迪问。 “什么pr？” 安迪发过去了一份宣传册：“它叫《进击吧！太空战机prprpr！》。” 那边沉默了片刻。 “我不和你玩这种便太的游戏。” “你想多了……” “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下班之前，把最新的20集看一遍，能看多少看多少。” “我说了我不……” “听好了！这很重要，杉山小姐！” 花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跟莉莉把整个计划讲了一遍，安迪挂断视讯。 其实莉莉的那位主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刁难她了，之前安迪都没有过问，也不打算问。 生在这个时代，有的东西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 疯狗咬了你，你得咬回去吗？ 但疯狗要是追着你咬…… ——安迪知道一个人，一个把疯狗打得稀碎的人，他的名字叫做「铁心灭绝者」。 -------- ps：二合一章节，另外问一句，我是不是以后两更两千字更好啊…… 6 安可与小滚 6安可与小滚 莉莉是p4级的高级工程师，这个级别不低了。 作为工程人员，p6基本上就是巅峰，p6往上，就是正二八经的科研人员。 虽然同一类技术中，工程与科研一脉相承，可术业有专攻，好的科学家不一定是好的工程师，况且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科研中那些繁琐的细枝末节。 所以才需要助手。 即便没有装备部主管的事情，把莉莉调到我的组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除了能保保她的安全外，其他方面什么都帮不上。 作为技术人员，想在职业生涯上有所成就，除了本身的能力和天赋之外，能不能找到一位真正的大牛也是极重要的因素。 机械工程师跟着铁心灭绝者混，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么？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艾伦就是天命之子。 所以，在2078年5月8号的晚上8点，让安迪带着莉莉敲开艾伦家的大门时。 艾伦一张笑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雌性！？” 如果不是为了某些特殊目的，男孩子其实更愿意和男孩子一起玩，而对于根本就不在乎性别这个因素的艾伦来说，所有的姑娘都是异端——因为活人姑娘不够硬。 他不反感姑娘这个因素，但要是姑娘和‘软趴趴’、‘娇滴滴’、‘会呼吸会流血’这些因素结合起来，那就太让人讨厌了…… ‘水做的女人那能叫女人么！？只有娘炮才和软妹一起玩，真男人的伴侣都是铁娘子！’ ——今天中午，他是这么说的。 “这位是杉山莉映小姐，艾伦，你也可以叫她莉莉，对吧，莉莉？” 安迪给莉莉使了个眼色，像是老熟人一般挤开艾伦，钻进他的屋子。 “莉莉是个高级机械工程师，你不是说想给你的老婆们做点儿特别改装么？莉莉可以帮你。” 下午艾伦的确闲聊过这么一句，作为白银城的特聘学者，他当然不会找不到工程师帮自己干活。 但一来，作为一个聪明人，这种兴趣爱好他不会表露人前。 二来，让一个丝毫都不懂欣赏的人碰自己老婆，把她们拆开又装回去，那种感觉就像……亵渎了你的老婆完事儿之后还说活真差一样，恶心透顶！ “你放心，莉莉是专业人士。” 安迪拍了拍艾伦的肩膀，后者怀疑的道： “真的？” “比珍珠都真。” 艾伦勉为其难的打开了门，在走过一片狼藉的客厅后，三人登上二楼。 开灯的一瞬，安迪愣了愣，然后他看着莉莉夸张的表情，心中不觉暗爽。 这还真是……理想乡呢。 整整四面墙，都是价值连城的垃圾。 ………… “以母星克里普顿之名！湮灭吧！安可的邪恶子嗣！——人！间！大！炮！！！” 全息投影中，蓝色涂装的战机娘变为人形，她……它的胯下伸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黑管子，白灼的粒子束喷涌而出，将攀附在月球暗面的那个巨大章鱼哥烧为灰烬…… “哦吼吼吼吼吼吼吼！！！！万岁！古德莉安酱万岁！！！” 艾伦手舞足蹈，高兴得像个两百来斤的猴子，他跳上桌子，叉腿顶胯： “人间大炮！！！” 而安迪…… 碳基猴子的悲欢还真是不相通呢。 作为安可的忠实信徒，触手怪的哀嚎就像是刀一样刮在他心上。 额，等等……我为什么要悲伤！？ 这是假的！假的！都是皮套啊！ 我五十年前就弃番了，我才不是便太的触手佬！ 他抓了抓左脚踝，然后又撩起裤腿看了看，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从刚才开始，每放完一集，左脚就会有点儿痒，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进爬出一样，这几个月来，经常会有这种感觉，可脱了衣服细细检查，又没什么异样…… 这已经是第十九集了。 安迪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莉莉怎么还不下来，再不下来，就该放学习资料了，那会很尴尬的。 我不想被实锤为一个便…… “下一集！下一集！”艾伦看向安迪，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啊对，下一集是重头戏！你要喝点什么吗？” 安迪看了看自己已经空了第三次的咖啡杯：“不用了。” 活见鬼了，艾伦的家里只有速食披萨和速溶咖啡，特聘学者过着荒土流民一样的生活，简直就是神经病。 这时，莉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艾伦博士，我做好了。” ………… 要用心！ 要专注！ 要心怀敬畏！ 这是安迪对自己的叮嘱，莉莉有些不明白，虽然艾伦是个特聘学者，可他本身在公司里没有职务，名头看着很大，实质上并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如此重视他？ 站在艾伦的角度上，这可能就是两个朋友间的臭味相投，可从莉莉的角度……安迪嘱咐她的东西，带有明显的巴结性质。 安迪让她看的那二十集，是一个篇章的末尾，战斗戏份很多，出场人物也很多。 能大体了解一下人物关系和她们各自的战斗能力。 “要做的精致，拿出你最好的技术，做出量产工厂里绝对做不出的水准。” 我可是海德拉的高级机械工程师啊，做一个玩具还不是信手拈来？ “另外，要尽可能多用硅材料。” “硅材料？” 莉莉完全不能理解，硅的性质又脆又软，根本不适合做这种机械玩具。 莉莉把古德莉安酱的手办放在了桌上。 安迪刚才在楼上看到过她，他事先和莉莉说过，找一个尽可能方便你炫技的人物。 可这个…… 和刚才安迪看到的几乎没有差别，基本就一模一样。 “你改了哪里？”安迪问。 “嘘！” 艾伦蹲下了身，眯眼打量，小心的用手指摸了摸古德莉安酱的机翼。 “硬化涂层，很薄……不会影响变形……喷气口有拆卸的痕迹……不过涂了硬化涂层，这也没法避免……处理得很好——你改了些什么东西？” 莉莉唤醒信息板，用手挥了挥。 湛蓝色的火焰从喷气口喷出，古德莉安酱稳稳的升起。 艾伦闭上眼，细细聆听：“没有马达的声音，哇哦，整个推进系统都改了？你用的什么燃料？” “液氢。” “你真的给它装了个火箭推进器！？” “嗯。” “让我康康！” 莉莉再次挥动信息板，喷气口的蓝焰骤然增大，古德莉安酱在屋里嗖的飞了起来，划过安迪的身侧时，他还能感觉到那股狂风。 飞了那么两圈，她再次停到了桌上，莉莉说： “因为时间有限，燃料仓改不了那么大……不过我……” 桌上的古德莉安酱在咔咔的声音中开始变形，她的胯下伸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黑管子，星星点点的白色粒子在炮口凝聚——而那个炮口，正对着艾伦的脸。 艾伦猛然意识到什么，侧身闪躲，但还是没来得及。 嗖的一束光打在了他脸上。 “以母星克里普顿之名！湮灭吧！安可的邪恶子嗣！——人！间！大！炮！！！” 蓝色的机娘娇咤道。 安迪和艾伦震惊了！ 这就是大佬做的手办么！？ “额……不好意思，线布错了，声音输出有点延迟……”莉莉小声道。 艾伦摸了摸自己刚才被粒子炮打中的脸，一点事情都没有，然后头发都竖了起来，两眼放光，像是高潮一般手舞足蹈起来： “哦吼吼吼吼吼吼吼！！！！” “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做到的！是光学模拟吗！？跟真的一样吓死我了！” “我用了硅丝，把光源散射，就是这个挤占了燃料仓的位置，总感觉……古德莉安酱如果没有人间大炮就少点什么……” “哦吼吼吼吼吼吼吼！！！！” 艾伦看着莉莉，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你也看pr么你也看pr么！？” “看得比较少啦……” “没关系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好兄弟！来来来！我们正要看安可篇的大结局，一起一起，你要吃点什么吗？——额，不好意思我家里没有什么吃的，没关系没关系你等着我马上就点外卖！”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么…… 安迪看着满脸狂热围在莉莉身旁问个不停的艾伦…… 不过，这是好事。 兴趣归兴趣，工作归工作。 对于艾伦这种高智商人士来说，这些东西天然就是分开的，如果莉莉只是个‘pr狂热者’而没有别的优点，她也不过是能和艾伦交个朋友罢了。 行贿，也是分难度的。 莉莉天然就容易搞定艾伦。 这趟带她来是对了。 她的问题已经不需要我操心了，艾伦有一屋子手办，等她全改完……公司是个能力与关系同样重要的地方，大佬用人，总是喜欢挑自己又喜欢又有能力的。 现在艾伦还只是特聘学者，有名无权，可马上就不是了。 这算不算是‘夫人外交’呢？ 弯腰抓了抓左踝，真痒。 沾了莉莉的光，总算能吃点儿好的了。 三人围坐在桌旁，默默观看安可篇的大结局。 屏息静气，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就连吃喝都尽可能轻手轻脚。 安迪特意叮嘱过莉莉，如果艾伦邀请她一同观看，那就闭嘴看，他不说话，就什么都别说。 “就只是这样看就可以了吗？” “要不呢？胶佬邀人一起看番的本质只是想分享自己快乐的感觉，他们并不需要你和他讨论什么，即便是讨论，也是在看完之后，你打断他看番时的孤独，就是没收了他的分享快乐感。” “我以为你会让我cosy什么角色……” “色诱他？”安迪笑了笑，“千万别打这个主意，莉莉，胶佬和老色批是有区别的，你要穿着一身cos色诱他，那最终的结果是你在色诱他还是你的皮在色诱他？” 对于艾伦这种人而言，张开双腿换来的只能是轻蔑。 就像今早安迪撞了他一样，如果不能让他在意，他根本看不见你。 画面中，母星克里普顿的英雄古德莉安号向古神安可释放出最后一发人间大炮。 能量耗尽，她被触手拖走了…… 安迪的心一下子就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左脚旁，坐着一个……肉球。 那肉球盘着一整排的腿，抱着一整排的手。 剧情发展到了古德莉安在古神的触手中挣扎。 肉球‘惊讶’的张开了嘴，眼泪不争气的从嘴里淌了下来…… 两只不灵不灵的大眼睛看着长满触手的古神安可，眼神中满是崇拜与憧憬…… 噗嗤—— 它长出了和安可一模一样的触手。 ………… 古德莉安惨遭蹂躏，整个解体了。 艾伦红着眼眶，抽了抽鼻子。 莉莉想把纸递给他，被安迪的眼神制止了。 过了一会儿，艾伦揉揉脸，深吸一口气。 娱乐是工作的调剂。 铁心灭绝者能成为铁心灭绝者，是因为他完全割裂了自己的身与心。 艾伦看了安迪一眼，然后看向莉莉，眼中属于胶佬的中二热忱渐渐隐去，他指着最后定格的画面道： “杉山小姐，你知道吗？高能粒子炮在大气环境下也能使用。” “嗯？真的？不是说会有巨大的能量损失吗？” “这其实只是技术手段而已，你明天可以来我的实验室，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您已经有解决方法了？” “有一些简单的构想，都是从pr中看到的。” “p……r？？？” 艾伦认真道：“科学，就是魔法，pr中所展现出的一切技术，无论它符不符合现有理论，但只要能够幻想出来，那也就一定能实现，通向真理的路有无数条，科学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幻想未来，如果你想都不敢想，如何实现？” “好像是有道理……” 这个时候，安迪站了起来，今天晚上的目的几乎算是超额完成了，下半场，是真正的硬核交流。 “额，莉莉，我和艾伦博士还有些事情要谈，你先回去吧。” “啊？？？” 艾伦看了安迪一眼，愣了愣，附和道：“杉山小姐，你先回去吧。” 莉莉皱了皱眉：“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我先回去？这都快三点了，你们不休息吗？” 安迪和艾伦：ψ(??w??)ψ --------- ps：二合一章节 7 找呀找呀找朋友 7找呀找呀找朋友 高级枪械使用，b+ 犯罪心理学，a- 改造人社会学，a 公共关系学-pua导论，a- 情报分析，b+ 网络攻防，a+ 综合实景演训-荒土，a ………… “很好，安迪，就只差一门《综合实景演训-城市》，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通过全部考核，这个速度……算得上破纪录级别了。” 主管扫视着安迪的成绩单：“《综合实景演训-城市》这门课我可以直接给你打分。” 他在课程分数栏上填进一个s，拍拍他的肩膀： “六联帮的事情处理得很漂亮，我相信没有人会质疑这个分数，想好去哪儿了吗？你之前跟我说过，打算去荒土转转。” “还没有，额……其实我还在考虑，荒土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还是支持你去荒土，年轻人嘛，多走走没坏处，”主管低头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我听说，你最近和艾伦博士走得比较近？” 这就是特勤部主管身份超然的原因——他几乎无所不知。 自从交还权限之后，安迪一言一行都很老实，但饶是如此，主管依旧知道他和黑鲨帮的关系，和莉莉的关系，和艾娃副主管的关系，这才几天，他又知道和艾伦的事情。 “啊，对，我们有些共同的爱好。”安迪回答。 主管放下杯子，平静的看着他：“你让我有些失望，安迪。” “这几天，杉山莉映经常去艾伦的实验室，这是你安排的，对吧？” “额，主管……” 主管挥了挥手：“不过没关系，你的私人生活，我不干涉，这是个挺好的解决办法，我很满意——说说看，为什么是艾伦？” 安迪顿了顿，主管说他既失望，又满意。 失望的是我没听他的话。 满意的是我没直接出面去干涉莉莉的事。 面对这种特工头子，最好还是别耍花招。 “我是技术出身的，主管，”安迪缓缓道，“我看了艾伦的那些论文，很有前瞻性，我没有那么懂机械工程，但艾伦有利维坦背景，而且是前执行长招进白银城的……” 这两个因素，都是不利因素，海德拉没那么容易信任艾伦，可以说，他天然就不该在海德拉混得好。 “安息执行长将他聘为特聘学者，我相信这一定有原因，当然，这只是种直觉。” 安迪没有说太多，但他相信主管明白自己的意思。 “直觉……”果然，主管轻轻一笑，“我可以告诉你，公司很重视艾伦博士的研究，他马上就将被派往荒土，拥有自己的独立实验室，届时我们需要派人保障他和研究的安全，你可以考虑考虑。” 还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呢，原本还希望由艾伦向主管提出要求，没想到…… “您是要我监视他？” “在公司每个人都得被监视，”主管道，“艾伦性格孤僻，与人合不来，我们得照顾他的情感，你既然和他关系好，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当然，在他身边，机会或许没那么大。” 不不不，对我来说，在他身边机会大大的有。 “嗯……”安迪有些‘犹豫’，“能让我考虑考虑么？” “当然，”主管笑了笑，“还有下午，你去一趟生命科学部，有人要见你。” ----------- 今天是2078年5月11日。 不出意外，今天莉莉将得知她三天后将被外调的消息。 此前安迪一直没有告诉她，她毕竟还年轻，若是事先知道了自己悲惨的命运，不是什么好事。 有的事情要水到渠成。 这几日来她和艾伦相处得很好，每天帮他改改手办，然后自然而然就去了他的实验室，自然而然当一个打打下手的助手。 而安迪，这几天来也不过和艾伦见了两次面，在露台一起吃过三次午餐。 那天晚上的彻夜学习，只是一晚而已。 狂热与沉溺不是一回事。 艾伦爱机娘爱得要死，但这不会改变他是个工作狂的事实。 这几天莉莉又忙又累，艾伦身边的助手不少，到了那种层级，莉莉就不算优秀了，得十二分努力才能更上大佬们的节奏。 不过这种累和以前在装备部的累不一样。 她每天回来倒头就睡，静谧如婴儿，睡着睡着，嘴角就会浮现笑意。 累得充实。 这是个好兆头，只要她能和艾伦搞好关系，那么一收到外调的消息…… 所谓朋友，就是别人有难时，你会主动开口。 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至于现在的艾伦能不能摆平，安迪觉得九成九可以，哪怕不行——大不了等莉莉到了荒土上的那个原子能机构，把她劫了让她叛出公司。 半小时前，霍格来办公室找了一趟安迪。 说是每日对头儿的例行拜会。 不过安迪明白，这个小组已经闲置了五天了，这在特勤部可不常见，霍格来，就是想探探风声，了解了解咱们今后的打算。 他当时为什么会自荐毛遂？ 因为安迪是19，啊不，是20岁的特勤部专员，跟着他混大有前途，霍格可不差，他可是2077年度白银城入职考试第一名，这其实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还记得当时六联帮事件，特勤部那帮老人是怎么给安迪建议的么？ 全都在下套等着安迪玩砸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一个二个都眼红着呢。 所以安迪其实并不那么信任霍格。 首先他来我这儿的目的人尽皆知，跟我混有前途啊。 其次……福斯的事情给了他严重的心理阴影。 公司里这种出类拔萃的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所以到时候去三角洲要不要把这个小弟带走，就是一个问题了——当然，首先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不过他多半会跟我一起的，因为六联帮事件后，他在白银城特勤部的处境就很尴尬了。 午餐时间莉莉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说是艾伦给她安排了一堆工作走不开，而艾伦本人……安迪已经两天没见过他了。 听她的口气，调令应该还没发到她手里。 用过餐，靠在沙发上，作假寐状。 ——老实说，他是真的想睡一觉。 三级自然体强化让他每天大概保持四到六小时睡眠就足够了，按照正常作息时间，他理应全天精力充沛，可自从炁海充盈后，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很容易疲乏。 这是炼炁的影响。 灵能武士在转换灵能时，肉体也随之改变，蓝红能量的融合过程中，自然体强化剂的效果被充分激发，直至抵达极限，注射下一阶段的强化剂，打通更多经络，攀登下一个顶峰。 换而言之，他们在升级软件的同时，也在更新更强大的硬件。 而安迪没有更新自己的肉体——他就做不到。 这也就导致，他要么一直保持炁海充盈，不使用丁点儿炁。 一旦他消耗了炁，丹田就会自动补充，长此以往…… 莉莉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他会把自己抽死的，区别只在于莉莉是急性，而他是慢性。 筑基自然解决这一切问题。 而在筑基之前，他不可能不消耗炁。 不消耗怎么练习？ 炼炁修士没法恐怖如斯，至少也得有自保之力吧？ 意识沉入丹田，整个人都置身于金色的长河中。 炁海充盈：100% 双手自然放在腹前，手心里，藏着一枚钢针。 一指长，艾斯利克合金所造。 缓缓将炁注入钢针，引导它改变针的分子结构。 炼器术。 他在光剑上尝试过的——值得一提，那把剑为了杀福斯炸没了。 以他目前的水准，炼不了很厉害的东西。 但至少一枚针可以。 炁海是一个月前充盈的，自那之后，安迪每天消耗1%的炁，炼化钢针。 第二天，炁自动补满，如此就没有丝毫浪费。 在莉莉出院的前一天，钢针终于被完全炼化，每一个分子上都缠绕了安迪的炁。 这是第一步‘注灵’。 永久将炁缠绕在炼化物上，不使用，它便永不消散，使用时，消耗它自己的‘电池’，而不消耗安迪的，换而言之，这是变相提高了安迪的炁海容量，不过它并不适合当做电池使用。 如果将安迪的炁看做100，钢针的炁看做15，安迪需要消耗30的炁，才能充满钢针。 能量损失至少为一倍。 损失的能量去哪儿了？ ——炼器术的本质，是改变物质诶。 老师说它更准确的名字应该是‘炼金术’。 第一阶段注灵，只是建立炁与物质之间的联系。 第二阶段……第二阶段还没有名字，后面只是一些老师的猜想，就像采补术一样，需要安迪自己摸索。 第二阶段，应该是操纵物质的内部结构，就像安迪现在做的事情一样。 他在尝试拉近艾斯利克合金的分子结构，这会在它原本属性上，增强，或是削弱。 简单说就是给安迪一块木炭，他能还你一颗钻石，给他一颗钻石，他还你一块木炭，当然，基于物质的不同，也有可能出现一些别的属性。 安迪暂时想将这命名为‘附魔’。 第三阶段，估计就可以改变物质了，火变水，水变风，风变土，腐朽化神奇…… 当然，那还太遥远。 炁海存量：99% 炁海存量：98% 炁海存量：97% 尝试了足足半小时，消耗了3%的炁，每一次拉近分子之后，它们又缓缓分开…… 失败了。 如果成功，安迪应该能将金属本身的性质增强许多。 也不知道是烧的炁还不够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暂时不打算消耗更多了。 现在炼器就是为了给自己弄点自保的武器，全烧了算怎么一回事儿？ 意识退出丹田，把钢针塞进袖子，他睁开了眼。 炁海存量：96.6% 奇怪……我明明已经停下了。 这段时间经常会发生这种事，莫名其妙的，炁海存量会自己下跌，每次不多，就就百分之零点几…… 是谁在偷我的炁？ 有点过于反常了，得找个时间好好查一查。 时间来到了下午两点，得去生命科学部了，下次一定。 ---------- 在例行的全身检查后，安迪下到了地下十八层，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个人脑机已下线，生命科学部嘛，本来就是电磁禁区。 在经历过了上一次的事件后，这一点仍旧没有改变。 因为上次的事情显然是因为有内鬼，而非保密措施本身的漏洞。 工作人员引着他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通过几道厚实闸门后，进入十八层中央的一个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空间中央的巨大玻璃罐子，以及罐子中，伤痕累累，布满冰霜结晶的……滚球兽。 安迪眼角一跳。 上次没有机会通过监控系统看到太多东西，他只看到了十六层洞口处满地的灵能武士尸体。 ——能不能通过灵能使用者的尸体逆推出灵能的奥秘这还是个未知数，总之，这估计是灵能教派第一次留下尸首。 安迪猜测是滚球兽干的，除了灵能使用者，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在这种环境下团灭灵能武士。 眼前这一幕…… 所以它是被捕获了，被冻起来装进罐子里。 “安迪，你来了。” 原来是安息先生要见我，这个场景，估计就是要问它的事情了吧…… 安息先生把他引入侧面的一件监控室，开口道： “外面那个东西，你上次说过，你是少数见过它的幸存者之一，我想再详细了解了解。” 先前的汇报中，安迪没有隐瞒滚球兽的部分，当然，细节作了些修改。 “额，我……” 安迪弯下腰，抓了抓左脚踝。 “怎么？” “啊，没什么，上次就是……” 安迪顿了顿，见鬼了，今天为什么右脚也开始痒了？ ………… 在安迪走进房间，仰望滚球兽的一刻。 小滚从左裤腿里滑了出来。 它迈着咕叽咕叽的步子，在几十个生命科学部员工以及不知道多少监控设备的‘注视’下，穿过大厅。 趴在玻璃罐子上，张大嘴，看着眼前巨大的肉球，惊讶得眼睛都跳了出来…… 天呐，你真高！ 用眼睛敲了敲玻璃罩，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它穿过玻璃罩，走了进去。 在滚球兽前站定，揉揉自己并不存在的脸，把眼睛塞回它该在的地方。 一整排的手臂在冰结的血肉上拍了起来，那个意思，应该是…… 歪！有人吗！开门啊！ 冰壳上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裂纹，一只耳朵从缝隙间探了出来。 小滚：“x&☆$&▲@” 耳朵嗖的缩了回去，接着裂纹扩大到了两指那么大，一个软乎乎滑溜溜粘腻腻的肉球从裂纹中挤了出来，得儿的掉在小滚面前。 小滚把它扶起，拍拍它的脑袋： “☆●◎□◆○◎★▲△■※￡¤” 然后那个大滚，没错，是大滚，它的确比小滚大一些。 它挥舞着满身的触手：“★▲△■※￡¤￠” 小滚：“☆★$&¤@” 大滚顿了顿，收回了自己的所有触手，变出一只手，抓住了小滚的手。 然后…… ╭(●｀?′●)╯╰(●’?’●)╮ 在几十个生命科学部员工以及不知道多少监控设备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8 上岸的灵魂 8上岸的灵魂 安息先生仔仔细细的问了自己一遍，安迪如实照说，几无隐瞒。 老实说，他完全无法理解，滚球兽到底是如何干掉那么多裁决之镰的，甚至都无法想象。 裁决之镰都是精锐武士，即便打不过，跑总是可以的，即便跑不了，自杀总行吧？ 滚球兽身上伤痕累累，证明它不是一瞬间杀死他们的。 ——可如果经历了惨烈的战斗，裁决之镰又为何会留下满地尸体？ 监控录像应该能给他答案，可惜现在他不可能看到录像。 “大致就是这样了，安息先生。” 安息点了点头，看向身侧的另一人： “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那家伙穿着一身生命科学部的白色制服，右胸别了九头蛇的徽记，不同的是，他的徽记不是银色，而是彩色的宝石。 宝石城的人。 他颔首片刻，看向安迪：“你说，在接近这东西的时候，会有一股眩晕感？” “是的。”安迪点头。 那人沉思一阵，抬起头，欲言又止。 安迪知道，他问完了，下面的东西，自己就没资格听了。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安息说：“行，辛苦你了，另外……这是机密，安迪。” 安迪点头：“我明白，我会全力配合您的，安息先生。” 离开监控室，安迪在门口驻足了那么一瞬。 力场张开后有探知效果，安迪可以将力场布置到身周约二十米的范围内，所以即便门关上了，他依旧能‘听’到门里的对话： “是精神攻击……”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无法激活他们的大脑……” “遭到了破坏……” “没有大脑，恐怕很难还原出灵能……” “赫曼留下的资料里，大脑是关键……” 他没有办法在门口站太久，那会引起怀疑的，迈开脚，向出口走去。 在靠近那个玻璃罐子时，他又停了下来。 有种特别的感觉。 先前进来时，安迪能够感觉到它还有‘生命’，而在监控室里和安息执行长聊了聊之后，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分钟，它好像‘死’了。 罐子很大，罐子后滚球兽距离玻璃壁的距离差不多有十来米，再加上罐子外的那排防护网……安迪没有办法靠得太近，力场到不了那里。 离开生命科学部，走出电磁禁区。 安迪收到了莉莉的邮件。 “安迪你在吗？” “现在有时间吗？” “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安迪？” “收到请回话。” “急。” 大致扫了一眼，安迪清空了邮箱。 想必她已经收到了调令，后面，是铁心灭绝者的事。 我不能出面帮她。 也没那个能力。 -------- “为什么不用铝热剂？”艾伦板着一张脸问。 在他面前，是台小巧的机器，昨天他把这项工作交给了莉莉，希望能在这个机器里，做出一个简易的熔融装置。 但24小时过去了，莉莉还没做完。 “艾伦，是……” “叫我博士。” “博士……”莉莉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铝热剂是个好点子，可这种应用方式不对，虽然能达到充分反应，但这东西设计得根本没法拆卸，铝热反应后的残余物很难清除，时间一旧，会堵塞进气口的。” 艾伦皱了皱眉，冷声道：“所以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在现有的设计下，又要轻便又要控制成本还能循环利用……这恐怕……” “你是说我的设计出了问题？” “我……” “说话！杉山小姐！” “对，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个设计不合理。” “那你来设计一个！” 艾伦啪的把图纸摔在工作台上，拂袖而去。 实验室里一下子静得针落可闻，莉莉觉得有些委屈，她明明只是义工，过来帮帮忙，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下级了。 人还这么凶…… 艾伦冷冽的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工程师，所有人都收回目光，悉悉索索的工作声再次响了起来。 拿起手办，他是胶佬，放下手办，他是暴君。 是个不太聪明的工程师。 艾伦心中道。 老板交给你的任务，老老实实完成就是了，考虑什么实际应用嘛。 艾伦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撑头，思索。 透过眼前的隔音玻璃，他能清晰的看到外面那帮工程师。 这就是他每日的工作。 作为一个理论派，他不需要动手，只要想出点子，交予他人实施。 所以他打心眼里不在乎外面那些人。 工具人罢了。 这个世界上，艾伦只有一个，他们，要多少有多少。 他脑子里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两眼却看着远处，满脸委屈，红着眼眶的杉山莉映。 然后他心中承认，是我错了。 设计有问题。 如果真按他说的做，那玩意儿就是个有使用次数的消耗品。 真正的聪明人从不钻牛角尖——起码心里不钻。 外面，杉山莉映坐在工作台前，挥动手指，在写写画画什么。 她是在设计新图纸？ 没由来的，艾伦有些好奇，他连入内部网络，看了看杉山莉映正在绘制的图纸。 只是大致扫了一眼。 这是个好点子。 如果，每个人都像她一样…… 仍旧是撑着头，心分二用，一边思考，一边看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他看到一滴泪珠从杉山莉映的眼角滑落，几乎是同一时刻，她急忙抬手擦掉。 我把她骂哭了？ 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灵光一闪，不，不对，从中午开始，她的状态一直不对。 因为忙于工作，艾伦一向不注意这些，但并不意味着他注意不到。 她遇到什么难处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办公桌前背光处的手办，这是杉山莉映做的，因为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爱好评头论足，艾伦都是把她们放在别人不容易看到的地方。 挥动手指，唤醒信息板。 “杉山小姐，你进来。” ………… “图纸我看了，你的想法……” “艾伦博士，我，我想了想……我的能力还是太差了，我都跟不上她们的进度……可能不适合您的工作……” 杉山莉映打断了艾伦的话，她的意思，是不想干了。 “他们只是经验比你丰富而已，”艾伦平静道，“但你比他们多一样东西，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天赋，杉山小姐，不要妄自菲薄，你很有天赋。” “我有……天赋？” 艾伦笑了笑：“你知道天赋是什么吗？——天赋不是玄学，不是生而有之的东西，天赋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经验、愿望、喜悦和悲伤……是她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集合体，是一点点积攒而来的情绪力量，是心底的共鸣，正因为发自内心的憧憬，所以有强大的动力，所以才能创造奇迹与众不同，每个人的天赋一定是她最热爱的东西，却又未必擅长，杉山小姐，你很幸运，你是如此擅长你喜欢的事情。” 他看着杉山莉映的眼睛：“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天赋，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触摸自己的天赋，你看看外面那些人吧，他们每个人都比你技艺精湛经验丰富，可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创造，因为他们根本不喜欢，所以他们一定没有天赋。” “我，我真的喜欢机械么？”杉山莉映小声道。 艾伦挥手投出她画了一半的图：“不喜欢的人能画出这种东西？考虑一下，要不要来我这里？——嗯，这是个正式的邀请。” “对不起，艾伦博士，我可能没有办法……” “好了，我再退一步，我以后保证不骂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杉山莉映低着头道，“我马上，要被外调了。” “外调？”艾伦眯起眼，“调到哪里？” “一个荒土上的原子能设施。” “核电站？” “他们要让我去维护反应堆！哇啊！——” 话一说出口，心里的弦就断了。 艾伦递给莉莉一张纸，平静道： “坐下慢慢说，你惹谁了？” 当下，杉山莉映把自己的事情向艾伦说了一遍。 -------- 猪排逆着筋切一指厚，然后用刀背拍松，红酒腌制。 半碗面包糠，不要太细，也不要太粗，撒少许盐。 半小时后，捞出腌制的猪排，把调味的面包糠均匀的抹在猪排表面，要不薄不厚刚刚好。 橄榄油热锅，浅浅一层，刚好盖过锅底就好，烧至三成热。 接着放一小块黄油，开火，油到七分热。 放猪排。 滋滋的煎烤声中，猪排本身的油脂溢出，与黄油一同融进面包糠，并不浓重的香味飘了出来。 断生之后翻面——注意猪排边缘的血线，一指厚的猪排，在中间的血线有蒸发迹象时，就是断生了。 安迪全神贯注的盯着猪排，香味更加浓郁了，事实上，煎烤时的肉香味，更多来源于油脂与盐分焦着后的盐香。 此时是晚上八点，一边煎着猪排，一边等莉莉，一边挥手翻看今天的特勤部内部记录，公司里发生的事，特勤部了如指掌。 下午三点左右，艾伦领着莉莉去了装备部。 说是要找一个旧式飞行器上的元件。 这一找就是整整三个小时，一直到下午六点，装备部把仓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艾伦满意的。 装备部的主管问到底是什么元件？ 不行我们给你做一个。 艾伦说，你在教我做事？ 眼看着到下班时间了，东西还是没找到，艾伦说不急，这位杉山小姐是我的私人助手，今天也不耽误诸位下班，明天接着找。 装备部主管这下明白了，艾伦这是找茬儿呢。 上报公司检查部，要求行政仲裁，然后…… 然后谁也没来。 他大约是知道，这位无官无衔的特聘学者来头不小，也就没说什么，下班走人了。 要用魔法对付魔法。 仗势欺人者，必遭势所压。 安迪知道，这事儿基本算是结束了。 那位装备部主管要是还有点脑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要还咬着不放…… 艾伦不是一个会顾忌海德拉办公室政治的那种人。 今天带着莉莉去找东西，仅仅是因为任命书还没下来，他动不了主管，而安息先生袒护他，主管也动不了他。 虽然有些不爽。 但也没什么不爽的。 不论站在谁的角度，都想给莉莉出口恶气，可这气不是这么好出的，公司是有条例的地方，殴打上级，上级当然给你穿小鞋，上级给你穿小鞋…… 老实说，正常情况下，你也就能扳个平局，他放过你，你也不追究他。 阶级，从来如此。 不过么，要是等艾伦任命书下来了你还不放人…… ——安迪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了，装逼打脸有两个必备要素，首先你得真的有逼，其次反派要足够蠢。 门口传来了咔的一声响，那是电子锁的声音，安迪知道，是莉莉回来了。 端起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安迪一溜烟跑了出去： “辛苦了辛苦了！尝尝我的雪花猪排，好久没做了，不知道手艺退没退步……” ………… 杉山莉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这里，应该算是家吧。 “辛苦了辛苦了！尝尝我的雪花猪排，好久没做了，不知道手艺退没退步……” 男人点亮了餐桌的灯，一桌的好吃的。 真香。 接过刀叉，被男人按到椅子上。 “快尝尝，盐可能放少了，要不够我下次多加一些。” 杉山莉映坐在桌前，把食物一小块一小块的塞进嘴里，真好吃，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坎巴拉计划的培训设施时，每日学习劳动，累得半死不活，最期待的就是开饭的时刻，那一刻……真幸福。 她吃着吃着，口水不争气的从眼睛里淌了下来。 低着头，小声道： “谢谢你。” “谢谢我？”安迪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脑袋，“你要谢你自己，莉莉。” 她不欠安迪什么。 掉水里不会淹死，待在水里才会淹死。 你得想方设法拼尽全力游出来，才有可能抓住救命的稻草。 但是很遗憾，公司一手遮天，挡了他们的眼睛，以至于他们宁愿待在水里，沉默的逆来顺受，这本身就是助纣为虐。 若要人救，需先自救。 当你挥拳时，你就是在自救。 9 永别了，白银城 9永别了，白银城 这天晚上，陪莉莉吃了点东西，聊了会儿天，她实在有些乏，便去睡了。 以她五级自然体强化外加生物改造的身体，也累成这样，所以艾伦说到底也不是一位让人轻松的老板呢。 但累和被压榨，可不是一回事儿。 从她的叙述看，艾伦的三角洲实验室已经提上日程了。 时间不多，两天内，必须得搞定他。 不过眼下也没那么麻烦，既然主管有意派我去，顺水推舟就行了，唯一的问题是，不能引艾伦反感。 毕竟，他不傻。 这天晚上，安迪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到两只触手怪手拉手围着自己跳舞。 ………… 翌日一早，安迪掐准了时间，先去副楼露台等着。 果然，七点半，艾伦准时出现在这里，早餐，是他一天中唯一一次固定进食时间。 安迪和莉莉住一块，除了必须在公司解决的午餐，早晚餐都是安迪动手，所以这几日来都没有把握好这个拉近好感度的机会，当然，这是安迪故意的，否则就太过刻意了。 但是今天，他必须得和艾伦谈谈。 远远的，安迪就向艾伦挥手。 后者缓缓走过来坐下，挥动手指，应该是在点餐或者浏览什么。 态度比起之前的几次见面，冷淡了不少。 “我得谢谢你，艾伦。”安迪单刀直入道。 艾伦完全没有看他：“所以，你是为了杉山小姐才接近我的？” “说实话，不是。” ——这的确是实话。 安迪认真道：“那天中午咱们撞上，纯属巧合，和你聊得很开心，你知道，艾伦，我们这种人能碰在一起，很难得。” “后来你邀请我去你家，我出身特勤部，职业病……我查了你的资料。” “哦？资料上怎么说？” “没怎么说，安息先生这么快就把你聘为特聘学者，想必很重视你，你的主攻方向是ai，来白银城不久……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头疼莉莉的事情——她昨天跟你说过了，是吧？” 艾伦抬头看着他：“自然体强化会有这么强烈的排异，而且时间跨度这么长，还真是少见。” 安迪低头喝了一口茶：“生病只是其次，莉莉在装备部过得一直不太好，公司嘛，我相信你明白。” “那你为什么不帮她？” “这会对我造成影响，而且就我现在这等级，也没法和装备部主管硬抗，那天之前还行，莉莉动手之后，就不行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能帮她？”艾伦问。 “其实我不知道，一开始，我把她带到你那里，只是想碰碰运气，如果有可能，帮她找条后路……结果第二天，我从我们主管那里知道了你要在荒土设独立实验室的消息。” “他怎么会把这些告诉你？”艾伦问，因为这的确不合理，他所从事的工作是高度机密，特勤部主管即便知道，也没道理告诉安迪。 “因为他觉得你是个难相处的人，我能和你搭上话，是最适合给你当保镖的人选。” “你答应他了？”艾伦问。 “当时没有，”安迪说，“因为这对我不是个好选择。” 艾伦点头：“可以理解，陪我这种人去荒土，当然没有留在白银城机会大。” “但是我后来想了想，我觉得我愿意，我和莉莉感情很好，我不想她离开我，而要解决她的麻烦，眼下……只能请你帮忙。” 艾伦沉默片刻，笑着摇了摇头：“我本以为这年头爱情已经绝种了，你们这些现充还真是……讨厌呢。” 安迪也笑了笑，举杯向艾伦致意，后者犹豫片刻，举起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 pua导论里有这么一个理论：自我攻略，最为致命。 和艾伦这种聪明人相处，千万别自作聪明。 昨天莉莉的事情，本来没什么。 通过朋友结识了朋友，朋友遇上了麻烦，帮帮忙，天经地义。 但如果稍后安迪也表示我要加入你，那就难免引人遐想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当然这种遐想本身也没多大麻烦，只是会让艾伦有一种我被利用了的感觉，以后咱还得相处一段时间呢，在他心里埋根刺，可不是什么好事。 给他看到自己的缺点和动摇，再开诚布公的谈谈，胶佬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苦命鸳鸯想要借他一臂之力逃出生天，于他而言，举手之劳罢了。 给自己打造出一个为了女朋友挖空心思铺陈后路的痴情人设，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重情重义，在哪个时代都不是缺点。 “杉山小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如果她们主管不放人，我就向安息去要，另外……你可以向你们主管报告了，我指名你做我的贴身保镖。” 安迪露出了笑容：“谢谢，非常感谢，艾伦……” “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下周羲和娱乐会发布pr十周年的定制黄金手办，全球限量100个，你得给我搞一个来。” “额……这个……” 听听这名字吧，黄金，全球，限量…… “我帮你这么大的忙，怎么，海德拉特勤部专员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倒？——我可是听说你前不久处理起六联帮来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啊。” 我的钱包好疼…… --------- 向主管汇报完情况后，安迪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白银城的事，终于了了。 回去收拾行李，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然后去趟黑鲨酒吧…… “头儿！头儿！” 刚走出特勤部正门，霍格追了上来。 “我听说您要外调到荒土？带我一起去吧！” 安迪最终还是没有要霍格，此行是当保镖，严格说，就是正当摸鱼，一个晶圆厂能有什么事？——如果有，那也是小事，因为大事安迪肯定知道。 接下来的几年里这世界不太平，但艾伦很太平。 ——别搞错目的了，留在海德拉可不是给它卖命往上爬，就是找个安稳的地方苟，现在是最好的结果了，万事等我先苟到天下无敌再说，带个跟屁虫在身边算什么？ “霍格，我这又不是去度假，你这么优秀，把你留在白银城，是为了你好。” “既然白银城好，那您为什么要去荒土？” 这问题真问住安迪了。 对艾伦来说，是为了莉莉。 对主管来说，是他知道公司看中艾伦，可造之材放在艾伦身边绝对不会亏——当然，他肯定也知道莉莉的事。 可霍格没有那么多信息管道…… “头儿，我这么跟您说吧，我只能跟着您了！您不能完事儿就把我一脚踹开啊，现在那些老人全都看我不顺眼……” 霍格的处境就是下一个杉山莉映，他被排挤了。 但是……这也不是去荒土的理由吧？ 这段时间的相处，安迪很清楚他的能力，他不像莉莉那么自闭，六联帮的事情有详细报告，他也算是崭露头角了，他能混好的。 “这样吧，给你个考验。” “您说，头儿！” “一周后羲和娱乐会发布100只pr的黄金手办，想办法弄一个。” “哈？？？” “你可是海德拉特勤部的人，霍格助理，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么？” -------- 安迪看着玻璃窗内借助维生装置才能活着的老祖母，把玩着手中银色的婚戒。 半晌，踩灭烟头。 接着又顿了顿，把整包烟都扔进了垃圾桶。 戒了吧。 随着炁的影响，尼古丁给他的刺激已经大大减弱，如果还想维持吸烟的快感，他得像垃圾区里的那些烂人一样，往里加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时候走？”希罗走到了他身边。 “两天后。” 他并未告诉希罗任何事情，但这不难猜。 先是让希罗顺路去探三角洲的情况，然后今天，来了黑鲨酒吧就从后门去了地下仓库，出来之后，嘱咐希罗把路封了。 “那个仓库，以后就不要去了。”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一刻的安迪让他感觉有些遥远，老实说，这种感觉在他来叫自己去偷天神武装的那天就有了，只不过很淡，很朦胧。 “你呢？”安迪问，“还是要带黑鲨帮离开么？” 希罗无奈的摇摇头：“我去了死地一趟，那里的确有绿洲……但你根本不知道那里的情况。” 安迪知道。 无非就是公司打武装集团，武装集团打流民，流民自己打自己，电磁炮加特林突火枪刀枪剑戟棍棒石头，血肉横飞，满地狼藉。 白银城才是最好的地方，起码这里还存在吃人的秩序。 而在荒土，就是吃人。 “老祖母现在情况还算稳定，我想等她……” “希罗。” 安迪打断了他的话，扭头看着他的双眼： “那根管子，早就可以拔了。” 如果不是因为黑鲨帮的存在，一个晚期疳油病患者…… 正是因为黑鲨帮的存在，靠着往维生装置里烧钱，她才能坚持下来，可尽头是哪里呢？ 只要希罗愿意继续烧钱，完全可以把她的脑子养在水缸里，哪天希罗在外面飞来横祸一命呜呼，她仍旧‘活着’。 希罗无奈的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只是借口而已。 他还没有真的下定决心，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在赛博空间里一起玩玩游戏，还是林中小屋的老房间。” 安迪笑了笑，拍拍希罗的肩膀，向门口走去。 “安迪！” 希罗叫住了他。 “如果我们真要离开，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建议？ 如果说建议，安迪还真有。 二十年内离开。 因为二十年后，这里就要吃核弹。 ——但这毫无意义，你在外面就不吃么？ 安迪顿住脚，沉声道： “希罗，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与其去寻找绿洲，不如想想绿洲是什么。” ………… 刚一推开黑鲨酒吧的大门，安迪便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 因为出色的城市基建，工厂区除了排污河两岸，还算干净。 萧瑟的街道上，酒鬼与疯子游荡。 街角的阴影里，有几双稚嫩的眼睛盯着他们的血肉与义体。 磨刀霍霍。 感谢海德拉，卓越的生物科技解放了妓女（男），否则性工作者在这年头也该是个热门职业，可惜了……卖肉都没法卖了啊——除非你愿意去迎合那些古怪的变态，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卖肉。 安迪翻出衣领后的九头蛇徽记，善意的劝退那些黑暗中的不怀好意者。 但还是有不想活的啊。 还没走出一条街，路边窜出了一个满脸脓包披头散发的怪人，安迪已经躲闪了，可他还是喷着腥臭的口水，语无伦次的扑了上来。 具体说什么没听清，应该是要迷梦一类的话。 赛博精神病。 一手的机械义体冒着短路的黑烟，另一手拔出了一把布满缺口的匕首。 安迪躲了几步，听到了ai助手激活紧急防卫机制的消息，索性停了下来。 他挥舞着匕首扑上，同一时刻，街道拐角处飞出了白色的安保无人机，啪的一声响，脑袋消失了。 满地红白。 安迪掸了掸衣角的血浆，朝着磁浮车站走去，走到拐角时，安保无人机退下，清洁机器人鱼贯而出。 街道再次干净了。 下次还是麻烦一点吧，自己开车来。 哦，不用了。 时代的浪潮就要来了，无论此行结果如何，有一点是非常确定的。 永别了，白银城。 缓慢踱步至工厂区车站，因为不是上下班时间，所以人流不多。 上次向自己兜售电子烟的孩子已经不见了，也不知现在混得怎么样，还有那两个竟敢沿街乞讨的小鬼，估计已经臭了吧——哦，没有。 安迪看到了他们。 正挂着一脖子叮叮当当，追着出站的男男女女，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姐姐……几个月不见，已经变得这么油滑，会卖电子烟了啊。 总有新韭换旧韭。 可惜我刚刚戒烟，这一次，一定要多戒几天。 仰头，看着眼前矗然耸立的车站，以及车站背后流光溢彩的城市，安迪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突然间想起了福斯，那个失去战斗力就拔枪自杀的狠人，想起了他的钱包，钱包上，那朵红色的五瓣小花。 ——她在丛中笑。 -----------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势力范围） 羲和：新洲全境（南北美） 海德拉：东欧、东亚、东南亚、澳 利维坦：北欧、西欧、中亚、西亚、全非、南极 10 民风淳朴的荒土小镇 10民风淳朴的荒土小镇 2078年5月18日，黄昏，高速列车疾驰在茂密的丛林间。 三角洲地处热带，气候湿热，盛产水果，当地的经济支柱为农业，嗯，特殊的农业。 因为科技的发展，农业不再是占地广阔的第三产业，立体空间里的规模化种植能解决很多问题，就比如白银城环区里就有几栋楼，看起来只占了一小片地，实际上能独立供给整个环区的粮食消耗。 但那里的作物，平常都卖到外城区，环区本身不吃那些东西。 大自然是个神奇的东西，立体农业有许多好处，但也有不足的地方。 就比如水果，气温、光照、湿度、空气质量……方方面面都会影响水果的口感，现今的科技能在楼里种出一切作物，但还无法保留其原产地的风味。 被养刁了嘴的公司员工，怎么会吃大棚作物呢？ 天然农业发达的地方，风景一定优美，所以三角洲也是旅游的好去处，那里有个大型机场，专门接待游客——或者说，接待公司员工。 毕竟这年头，还能旅游的，也只有公司员工了。 安迪撑着头，看着车窗外黯沉的天空。 昨天的这个时候，莉莉已经到了三角洲。 在安迪去找艾伦的那天下午，莉莉的调令就被撤销了，而后的两天，她都作为艾伦的助手在装备部仓库里找那个并不存在的飞行器元件。 很遗憾，那位装备部的主管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直接了当的怂了，也不能说怂吧……混到他那个层次，鼻子想必很灵敏，脑子也很清醒。 不管好事坏事，躲就完事儿了。 莉莉顺利调给了艾伦，接着收拾行李，于昨日和大部分实验室人员搭乘民用航班前往三角洲。 霍格也和她一起先行出发了，老实说，安迪觉得这没什么必要，因为希罗已经去过一次了，带回了不少第一手信息，再加上海德拉强大的情报网，虽然人没到那儿，可他确定自己对三角洲了如指掌。 但霍格执意要提前踩点，就专业这一点来说，安迪自愧不如。 不过这也好，有他在，艾伦的安保问题，自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了。 而安迪和艾伦，则乘坐列车，走陆路。 艾伦的仪器中有几台重量过重，体积过大，得用大型运输机才能运送……不是不能空运，而是不适合。 三角洲那个地方是三大公司的共同旅游地，海德拉的专用运输机往那儿一停，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得益于旧时代留下的高速铁路，列车的最高时速可以达到600km/h，当然，正常情况下不会开那么快，所以安迪和艾伦得多花两天时间，预计得明天早上才能到。 日渐西斜，在差不多落到地平线尽头的时候，列车缓缓停了下来。 远处昏黄的天空中，似乎飘着几缕黑烟，安迪听到了隆隆的声音。 他打开车窗，探出头去闻了闻，仿佛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窝在vip专座里睡得正香的艾伦。 还真是宁静祥和的世界呢。 不必担心什么，在海德拉境内不会有人袭击飞机与列车，因为大型交通工具，不是给平民用的，公司需要维持最起码的交通线路，但不鼓励人口迁徙。 车上有两个连的机动部队，再加上海德拉十分钟一定能赶到的空中支援，如果真有人袭击列车这种大型目标，安迪不知道他能否成功，但他确定那人一定走不远。 轻手轻脚打开门，朝前车厢走去。 ………… 走进前车厢时，列车长正对着自己的信息板咆哮： “打什么打！天都快黑了，他们不回家吃饭的啊！？” 然后他看到了进来的安迪，挥手关闭信息板： “您来了，安迪专员。” 在职级上，他与安迪平级，但在权力上……特勤部的专员进了荒土，因为职务特殊的缘故，几乎可以进入任何公司设施，直接与最高领导对话。 对话权，这本身就是极大的权力。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就是有两个荒土帮派在前面火并。” “荒土帮派？”安迪皱了皱眉。 “您还记得我们刚才经过的那个镇子么？就是那里的。” 哦，安迪明白了，镇里不许火并啊。 三大公司治下只有两级行政区划，市与镇。 市由公司直辖，集中了大量资源与劳力。 而镇……镇不是给人住的，镇是因为有公司需要的某些东西——或者说得简单一点，公司基于某些原因在荒土上的某些地方设立了分公司，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经济与社会活动，人一多自然就出现了镇。 白银城公司至少还会管一管外城区，因为那是必要的。 而在荒土上的这些小镇，聚起来的人就得自己管自己了。 就和白银城帮派为了在公司嘴里讨饭吃得先一决雌雄一样，荒土小镇也得先用拳头选出个老大，总之谁是你们的头儿，公司就认谁，公司认谁，谁就是你们的头儿。 这种方式有利也有弊。 利是几乎没有成本，大部分荒土小镇都只有一支公司派遣保护设施的安保部队，别的就全没了，什么都不消耗，就能掌控住地球上的大部分区域，对，就是‘分封诸侯’。 弊是命令不下基层，时间一久搞不好会出真的诸侯，想想之前的六联帮吧，在白银城眼皮底下也能拉起那么多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你以为分公司特勤部的工作就是吃饭睡觉打莉莉么？ 除了藤壶镇那种突发的极特殊情况，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壮大，谁壮大了，谁就是武装集团。 “前面什么时候能解决？”安迪问。 “今晚……可能得等一等，刚才我收到报告，他们误炸了一段轨道，我已经通知镇长了，让他们就地停火抢修。” “停火抢修？”安迪疑惑道。 “他们就是为了轨道的维护工作开的火。” 哦，是这样啊。 “要多久？” “估计得后半夜。” 安迪点了点头：“我得提醒你，明天中午之前，这几节车厢必须抵达三角洲。” “你放心，我保证一定准时！” 安迪返回后车厢，大致检查了一遍仪器，确认没有问题后，下车，看着远方硝烟渐散的天空。 前世有位长者跟他讲过一个关于萌帝国的故事，也是关于铁路的，和今天这个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拓荒新洲时，总督大搞建设，蜂拥而至的拓荒者和本地原住民，也像今天这样，为了一截短短的铁路摩擦不断大打出手最后演变为仇杀。 闹得非常严重，如果不是总督的军队压着，恐怕那会儿就要在新洲掀起两个族群之间战争了。 那段历史在新洲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影响，一直到了七十年前，新洲因为大饥荒而整个崩溃掉之前，新洲人是彼此仇视的。 安迪觉得那个总督真蠢，他明明可以在一开始时就把苗头掐掉的。 “不，你才蠢。”长者这么说，“如果不保持激烈的竞争，开拓新洲的成本会无数倍扩大。” 后来又了解了一些，安迪明白长者说得没错。 萌帝国的舰队从踏上那片土地起，就是为了开疆拓土去的，他们对土地的渴求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否则劫掠一空把土人杀个干净是更省事的做法，留他们一命，是知道迟早有一天我要用你——要不然到时候从哪儿找人去建设新洲？ 跨越半个地球运帮奴隶？疯了吧！ 自然界中，会自相残杀的动物也有一些，基本都是为了生存。 而人这种玩意儿吧，自从迈入集体社会后，几乎不会为了纯粹的生存而自相残杀，大多数时候，是因为背后有双手。 不过这还真是取死之道呢。 如今可不是400年前开拓新洲那个时候，那会儿修路工手里只有火枪和棍棒。 今天，那些荒土武装集团甚至是帮派，可是真能造出核弹的，只是因为没有材料而已。 放任这么下去，鬼知道那天蹦出个爹来，比如这车上就有一个。 ——我也的赶快修炼成爹了。 安迪看着车头方向朝自己走来的列车长，知道他大抵是要劝自己回后面那个小镇休息半晚。 “安迪专员，还得有会儿工夫，我们要不要先开回去等等？” “不进镇，就停在外面，你联系一下当地的安保部队，让他们注意警惕。” 半晚上的时间就在这儿停着等也不是办法，还是到公司的实控区域更稳妥一些。 “另外，这里的镇长，想要拜访您。”列车长又道。 镇长？ 这不就是这儿的黑社会头头？ “他没有在前面火并？” “他不是前面那两个帮派的人。” “哦？这镇有几个帮派？” “十几个吧。” “人口呢？” “七万人。” 七万人十几个帮派，还真是民风淳朴呢。 安迪笑了笑：“让他滚。” ---------- 十分钟倒回小镇附近，安迪嘱咐车上的机动部队设立警戒线，有人靠近无需警告，直接开枪。 列车长说，那位镇长设宴，想要结识结识车上的大人物，安迪相信他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和艾伦一起用了顿晚餐，一个人悄悄去了镇里。 理由是与本地安保部队打声招呼。 他没撒谎，因为他的确去拜访了这里的最高长官，请他帮忙盯着点儿。 然后便伪装成一个荒土商人，在镇里闲逛了两圈。 没去赴宴是对的，因为这个破落小镇就是个海德拉的警戒前哨，兼顾补给站的功能，没有任何公司的工农业设施，这是最次的那种小镇。 这里的镇长晚宴，绝对没有海德拉的列车餐高档。 转了两圈，入目的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两侧的建筑有现代全息灯牌，建筑本身却充满了古典工业时代的风格，土石砖墙，没有任何涂层装饰。 稍远的地方，则是原木垒砌的小房子，房顶有炊烟，竟然是烧柴的，哦，对，这片是温带丛林，木柴的确比电力经济。 而再远一些，就是锈蚀铁板与破烂布片搭建的帐篷。 说是难民营也不为过。 这与中间那堆亮得让人眼瞎的公司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银城你可看不到这种景象，在白银城，即便是垃圾区也比这里好太多了。 镇里没有多少光亮，也没有多少人烟，安迪走了两圈，并未发现任何心怀不轨者，当然，他不是说有谁盯上了列车，而是…… 怎么说呢，在白银城，孤身一人走在街上，总会有几个蟊贼在暗处看着你。 而这……啥都没有，野狗都每一条。 搂着男人女人的海德拉大兵倒是不少，也难怪那两帮人要为了段铁路玩儿命了，这地方除了有电有网之外，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工作机会，常人恐怕很难理解，为什么即便这样，这些人还要聚在这里。 直到安迪推开一间酒吧的大门，嗯，应该也算酒吧吧，这里的确卖酒，但卖得更多的是另外两种产品。 酒吧里空间很大，非常非常大，这简直就是个仓库。 80%的空间是一个个单独的小隔间。 安迪径直走向柜台，扔出一块碎银子： “不计时。” 柜台后，几乎没穿衣服的女人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根管子，管子上有一个白色的数字：256。 拿着管子，安迪找到256号隔间，推开门。 狭小的空间里，有一张不容人直躺的床，和一台脑机终端。 对，这里最火爆的商品是‘电’与‘网’。 街上没人，是因为人都在这里，都在他们梦中的天国里。 没有用那根脏兮兮的管子，甚至没有坐上那张床，安迪就站在，把后腰的接口插上脑机终端。 公司的基站到处都是，领土内70%的地方都覆盖高速无线网，如果是为了上网，他不必特意来这里。 在白银城，因为交叉监控，失去环区权限后，有许多事情他根本没法做。 比如绝对安全的匿名上网。 在这里，透过固定脑机终端，他可以伪装自己的设备编码与ip地址。 他想查询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和重生第一天查艾伦的论文不同，最好是不留下任何痕迹，但这根本不可能，网络的记忆是绝对的，公司注意不到，并不代表你做出的操作不存在。 为了确保绝对安全，他只能等离开白银城。 挥动信息板，查询一个叫做‘暗香’的线上社群，和一朵五瓣红花的标志。 查了半小时，一无所获。 这个时间点，它们根本就不存在——而汉森认识，就代表它们的确存在。 看来是多虑了。 如此甚好。 时间不多，不容安迪有更多操作，不过没关系，既然汉森认识，那我们迟早会再见。 随便翻了翻，他便离开了酒……哦，不对，在旧时代，这种地方，有个专用名词‘网吧’。 返回列车，等到凌晨一点左右，路通了。 躺在躺着，便睡了过去。 当ai助手检测到动态人像把他叫醒时，已经天亮了。 是艾伦睡醒起身了。 看看时间，早上七点半。 转头望向窗外，朝阳下，是一片猩红的罂su花海。 这是三角洲最大产值的农作物。 我们到了。 11 一派祥和的三角洲 11一派祥和的三角洲 安迪趴在扶栏上，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若有所思的看着下方泳池里嬉闹的男男女女。 今早九点，他们抵达了三角洲，先是和莉莉见了个面，然后忙了一下午的交接手续，一直到晚上七点，艾伦接到了劳斯矿业公司的宴请。 三角洲面积约18万平方公里，本地人口400万，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区域，或者说，三个镇。 最为富庶的「泰兰镇」位于西南角，这里是整个三角洲的经济圈。 西北角的「缅尔镇」靠近利维坦，有大量富硅矿，那个硅石产业园便建在这里。 东北角的「劳斯镇」靠近海德拉，今早安迪便是从这里进入的三角洲。 整个三角洲由本土势力掌控，而本土势力内部也有一些分别，以镇为单位分成三个集团，但大体上，还是共同进退。 不同的本土势力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接壤公司的渗透。 如果把三角洲看做一家公司，那么本土势力是绝对控股的第一股东，利维坦是第二，海德拉第三，三方组成了三角洲联合硅石集团。 三方角力之下，三家矿业公司以三个小镇命名，共同开发此地。 本土势力要钱，利维坦要影响力，海德拉只要利维坦不舒服干啥都行。 下面泳池里的那些人，大部分是劳斯矿业公司的高层，小部分是海德拉员工，对，尽管嘴上不说，但谁都知道，劳斯矿业公司有海德拉背景。 当然，这并不是说海德拉控制着劳斯矿业公司，公司的掌控权仍旧是劳斯镇的本土势力，但怎么说呢，近似于‘我出技术你出市场’的合资企业。 ——而另一边的缅尔矿业公司，也是一样的情况，它是利维坦背景。 只有三股本土势力中最为强大的泰兰镇，没有公司背景。 劳斯矿业集团在劳斯镇里有栋40层高的大厦，那楼的33层和地下3层给了艾伦做独立实验室。 列车将于明早返程，劳斯矿业公司的那帮头头有意宴请海德拉贵宾，当然，重点是艾伦，但艾伦这家伙又不喜交际，干脆就由安迪全权代表了。 就在十分钟前，安迪和那几位肥头大耳的荒土贵族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他们虽然不知道艾伦是来干啥的——因为矿业公司内部，海德拉的人保有一定的独立性，他们不可能也没胆子去窥探艾伦的事情，但这又不是什么瞒得住的东西，大家在一栋楼里诶。 一位科学家来荒土上，还能干啥？ 和艾伦靠得太近不好，完全不打招呼也不好。 像今晚这样，他不出席，派个代表来，倒是刚刚好。 ——安迪看着下方泳池里哪些打闹嬉戏的姑娘。 啧，皮肤真滑，像绸缎一样，就是有些黑，不过这也算是异国情调。 这是个开放泳池，约50米长，最远的尽头能俯瞰半个劳斯镇的风景，星星点点的灯火，灯火中央高耸入云的巨塔，塔下错落有致精巧漂亮的竹楼一直绵延到近处…… 这是安迪理想中的家园。 白银城太现代了，钢筋水泥的丛林不管多么流光溢彩，也总让人感到一股压抑感，特别是外城区那些像是钢针一样密密麻麻插在地上的摩天大楼，人住进里面就像是躺进坟墓，快要窒息。 荒土……算了，荒土就不说了。 这里刚刚好，甚至比环区更好，高科技与大自然完美结合，不因现代而炫目，也不因复古而简陋，开阔的视野，清新的空气，如果没这么热没这么潮，就更好了。 能建出这种地方的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喝完杯里的红酒，把酒杯递给侍者，安迪走下楼梯，脱掉自己的外衣，猛的扎进泳池里，扒开那些滑溜溜的身体，在一票粉拳绣腿中钻了过去。 来到泳池的尽头，坐在霍格身旁，和他一同眺望远处的风景。 这里是个建在半山腰的高档度假酒店，叫做金苹果酒店，说来有趣，三角洲不产苹果。 “很漂亮，是吧。”霍格说。 “对，很漂亮。” 霍格看着远方的灯火，兀自笑了笑： “那帮老家伙结束了？” “都趴下了。” 安迪来找他，当然不是闲聊的，是以继续道： “实验室那边怎么样？” 公司让艾伦来三角洲，是因为这里有他需要的资源，而三角洲并不在公司控制之下，虽然和这里的本土势力有一些台面下的潜规则，但安保工作仍旧是要做足，且完全独立的。 这就是派特勤部而不是安保部的原因。 劳斯大厦有劳斯镇的人，有海德拉的人，有劳斯镇和海德拉共同的人，这种合资企业最麻烦的就是这点，太乱。 安迪得保证，实验室和艾伦的绝对安全。 霍格说：“劳斯大厦那边都搞定了，设备、系统、人员……都是我们自己的，你明天可以再查一查，我这里就只剩下外部供应链了，我打算明天去园区看看，一起吗？” 内部问题不用担心太多，劳斯大厦里配备给艾伦的都是海德拉的专业人士，想直接渗透那里几乎不可能。 关键是外部，艾伦得从园区里获得特制的硅材料，那里才是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你去就行了，我明天再看看大厦的情况。” 园区安迪肯定要去，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那里的东西，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得先完成自己海德拉员工的工作，然后去湄河上的那个水电站转转…… 不急，慢慢来。 末了，他又问霍格道：“这几天有什么收获吗？” 这就是闲聊了。 霍格仍旧看着远方一派祥和的灯火： “这里恐怕要出事了，但没关系，和我们无关。” “哦？什么事？”安迪问。 “你知道‘哈勃·戈登艾普’吗？” “这我知道。” 安迪大概明白霍格要说什么了。 哈勃·戈登艾普，泰兰镇镇长，三角洲农业协会会长。 三角洲有许多产业，农业，旅游，再加上马上要兴起的硅加工，可谓是个富庶的地方。 但要说这里富庶的根源，仍旧是农业，确切说，是特殊农业。 看到镇外那漫山遍野的花海了吗？ 就是那个。 这种产业很特别，放任不管和严格管控都会出大乱子，所以在公司，这一类东西，是区别控制，就像迷梦一样。 公司独营，禁止任何员工使用，严格控制产出，维持一个合理的限度。 所以三角洲的这门生意，做不到公司的城市群里——可荒土呢？ 荒土那么大，即便公司刮一遍，还是有油水。 靠着在荒土贩卖特殊农作物，三角洲发家致富，且规避了和公司的正面冲突，这里的农业协会，就是最大的权力机关。 戈登艾普家族，又叫做金苹果家族，对，屁股下这泳池就他们家的。 金苹果家族最早是做苹果生意的正经商人，新时代开启后来到三角洲，经营三代，终成霸主。 哈勃·戈登艾普，是三角洲真正的话事人。 “从五年前开始，农协发放的特种牌照逐年减少，哈勃大力推广高端水果，”霍格说，“同时，他还从两大公司拉来投资，搞硅加工产业园。” 这些情况安迪早就了解过了，哈勃的确是个人才。 特种作物终究是邪道，这东西是会摧毁劳动力的。 过去几十年为了建设三角洲需要大笔资金，而现在，看看眼前的劳斯镇吧，已经这么好了，再玩下去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三角洲走到头了，现在只要稳，就能继续繁荣。 这里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高端水果才是真正的硬通货，三大公司都乐意买的。 再加上随着石墨烯的推广，未来硅身上的战略属性会逐步削弱，这个时候从公司手里分点盘子过来再好不过了——要知道，硅加工可没有任何硬性条件，地球上25%的地壳都是硅，公司随便挑一个地方都能建起产业园。 这么小的地方，又没什么特别矿藏，这是三角洲唯一的机会，错过就永远没有了。 “他这是想搞转型，但特种作物太值钱了。”安迪说。 “没错，”霍格点头道，“我这三天到处转了转，从上到下，对他的怨气都很大。” 三角洲的本土势力以三个镇为区别，大致分为三股，哈勃的泰兰派占据压倒性优势，尽管此前的几十年里有斗有合，但总体来说合是主流声音。 富三代这种东西，只要自己不作，能躺在钱上吃一辈子。 千万别玩儿创业玩儿改革，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玩儿死了。 作为特勤部的人，无论是安迪还是霍格，对某些东西都很敏锐，在公司第一次给安迪看三角洲的资料时，他就闻到了…… 这家伙只有两个结局。 实质上一统三角洲。 gg。 目前来看，gg的概率更大。 本来以他的势力，扫清反对声音没什么问题，可好死不死，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请两大公司来这里投资？ 先是后院起火，接着引狼入室…… 但霍格说得没错，这事儿和我们无关，安迪前世就不知道三角洲发生过什么事，也就是说，无论谁胜谁负，都是历史长河中不可见的浪花。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稍微注意一下。”霍格说。 安迪笑了笑，还真是海德拉的模范员工呢，他缓缓开口道： “主管让我们留意三角洲的情况，特别是缅尔镇那边，但总体来说，我们目前只是观望。” 这的确是临行前安迪接到的一个小任务。 哈勃要是垮台了，利维坦肯定乘虚而入。 吞下三角洲倒不可能，因为海德拉和利维坦都需要这个缓冲地带，但至少扩大影响力是需要的。 因为实力的差异，海德拉做不到像利维坦那样激进，对海德拉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哈勃胜利，此地仍旧保持中立。 “我们要不要推哈勃一把？”霍格问。 这倒和他以往的表现有些不同，很奇怪，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明白么？ “你觉得哈勃会相信我们么？” 他接受海德拉的帮助，本身，就不中立了。 再者，海德拉介入，无论是以任何方式，性质就变了。 “太可惜了，”霍格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搞不定这里，我们会吃很大的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公司本来就不打算争这个地方，毕竟利维坦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现在就只能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最理想的状态……” “最理想的状态他能赢么？”霍格打断了安迪的话。 安迪笑了笑，挥动信息板，分享了一张照片给霍格。 照片中，是几个坐在酒吧里的人。 “这是总公司特勤部发来的，”安迪说，“这几个人，是利维坦中央情报局的，这个地方……” “这地方是缅尔镇。”霍格说。 呵，这小伙子把这里摸得挺熟的。 安迪拍拍他的肩膀：“他九成九输定了，你不用操心这些，我们的任务是保护艾伦博士，这些事情，自有总公司特勤部去做，说不定他们的人现在就在这儿。” 这是恶龙间的撕咬，安迪看着远方的灯火，这片繁华本就是建立在荒土的累累尸骨上的，哈勃是谁，要干什么，怀着什么目的，都没有关系。 吸了一辈子的血，中途转性想做点儿好事，就能洗白了？ “我去醒醒酒，这里差不多要结束了。” 安迪一个后仰，扎进泳池，又从一池春色中游回了对面。 上岸时，他听到了宴会厅里爆发的欢呼，这才注意到，远处的花园里，有一副巨大的全息投影。 影像中是一片战场的模样，身着旧式军服的人站在硝烟之中，举起了自己的栓式步枪。 “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围聚在花园中的人都在高呼他的名字。 哦，是赛博空间啊。 安迪认识那个游戏，叫做《步兵艺术》，是一个模拟旧时代战争的竞技游戏，他和希罗打过几把，但不太喜欢，比起过去，他更喜欢未来。 不过这个游戏在世界范围内都有大量簇拥者，高端玩家就是这个时代的天王巨星。 还真是一派祥和呢。 其实在哪里，普通人的生活都一样。 上面那些大佬斗得再狠，他们依旧快乐，就像这里，无论哈勃最终赢没赢，他的改革能不能推行，都和下面的人无关。 有钱就能快乐。 快乐就好。 谁他妈在乎钱是怎么来的。 12 物质与能量 12物质与能量 这天早上，安迪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吵醒的。 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透下，刺得他连连回头。 窗外的榕树枝桠上有个鸟窝，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伸手就能够到，那应该是窝红鸠。 几只圆滚滚的灰色小毛球挤成一团，闭着眼，半透明的喙张成100度角，不要命的嚷嚷着。 初听有些清脆之感，听多了就很烦了，安迪已经听了不知道多久——否则他现在还睡着。 从屋里拿了块面包，一揉……哦，对，这里不是白银城，面包放久了不会干，只会潮。 拈了半粒米那么大的一些‘面包屑’，轻轻的放到小鸟嘴边。 它们完全没有吃的意思，只是瑟瑟发抖的朝窝的那边挤了挤。 所以你们不负责任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觅食么？ 心这么大敢把巢筑在离人这么近的地方，看巢边那些青苔时间应该不短了，前几任房客都被把你们掀了？ 这里是金苹果假日酒店的别墅区，本来海德拉员工都在劳斯大厦旁边有宿舍，但艾伦不喜与人交际，再加上他有一屋子的手办……额，确切说是一火车皮。 特殊人士，得特殊对待，这屋子就给他住着了，作为保镖，安迪当然得离他近一些，所以他住艾伦隔壁，霍格住另一边，两人刚好把艾伦的房间夹在中央，至于莉莉……她当然得住宿舍。 ——是个好地方，据说整个酒店园区这种规格的‘房间’仅此一间，人烟稀少环境优美，地基建在屋外那颗百年树龄大榕树的树根间，屋树一体，半个房体都被枝叶给包了起来，一侧的墙壁上爬满藤蔓，另一侧每天能晒14个小时的太阳。 昨天安迪挑中了离树最近的房间，现在有些后悔，这间屋子不仅潮得吓人，树上的小动物也未免太多了。 霍格本来也想要这间的，说什么万一有突发情况，这树就是天然的隐蔽，可以开窗就跑。 我们的想法还真是出奇的一致呢。 那窝小毛球吵得让人心烦。 无奈之下，安迪探过手，把其中一只抓在手心，它马上就不叫了。 老师说过，炁有沟通灵魂的效果，这一点安迪深有体会，未来应该能摸索出一些不错的能力，但是现在，他只是向手里的小毛球传递了一个简单的信息： “我，你，油锅，懂？” 把几只小毛球都好好劝了一遍，世界终于清静了。 这时安迪才有时间唤醒信息板，扫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果然啊，中午十一点。 要是在白银城，这已经算严重旷工了。 给艾伦发了条信息：“你今天出去么？” 依照公司安保条例，艾伦在外出时至少得有一名特勤陪同。 霍格今天去硅石产业园，如果艾伦也要外出，安迪就哪儿都去不了。 “不。” 言简意赅的答复，安迪很满意，接着又发了条消息给霍格： “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得晚上，您在实验室么？头儿。” “我在。” 洗个澡，让客房服务送了碗粥，明明很饿，吃到一半突然就没了胃口，有种没睡醒的感觉，身体很乏。 但他昨晚明明休息得很好，最近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容易疲劳，睡眠时间也恢复到了没有注射强化剂的正常范畴，八小时左右。 离开白银城后，情况突然急转直下，最近的几天，他已经明显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早上完全睡不醒，睡醒了，小兄弟也不起床——所幸你摸摸它还有反应。 坐回床上，打开身体监测面板： 健康状态：异常。 原因：不明。 根据老师的推测，植入丹田时，身体的改造度越低，炼炁效果就越好，最理想的情况，百日即可炁海充盈。 但老师也说过，这种理想情况未必是好事。 一开始安迪还有些疑惑，不过经历莉莉的事情后，他大概是明白了。 闭目，意沉丹田，回到那片金色的炁海之中。 只有来这里会让他舒服一些。 炁海存量：97.8% 预计充盈时间：58小时 因为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很忙，所以安迪昨天花了差不多3%的炁炼化那枚钢针，到现在就算过去一天，剩下2%，正常速度应该两天，也就是48小时就能充盈。 预估时间足足多了十小时，这可不正常。 这意味着炼炁速率变慢了，而速率变慢，直接的原因是…… 身体提供不了足够的精元。 这也是最近这段时间状态不好的合理解释。 精为肉身能力，元为精神能量，我又累又乏，哪里来的精元——灵能武士还要劳逸结合保证足够的饭量与睡眠呢。 和莉莉的情况一样，虽然我花了四个月……就算一百天吧。 莉莉是个四级强化人，一晚上从莉莉体内抽出了48%的炁，这相当于一个六脉左右的灵能武士的全部灵能，直接把她抽得肉身陨灭。 我是个三级强化人，百日凝聚了炁海，这相当于巅峰八脉武士……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对，这就是过度劳损。 过度劳损之后，肉身虚弱，不再能提供足够的精生成速率。 而精神依赖于肉体，身体不佳的情况下，精神无法凝聚，元的生成速率也变慢。 安迪不可能停止炼炁。 因为说到底，炁是精元，精元一体。 老师曾做过一个实验。 造了一个模型版的丹田，用自己的精元炼化出炁，虽然只能炼出那么一小点，根本没有实用价值，但的确是成功了。 然后她把那些输送精元的线缆神经从自己身上拔了下来。 第二天一看，炁还在丹田里，但她却怎么也无法与其建立链接。 ——你一旦切断自身精元与炁之间的链接，炁就独立了，它变成了一团有自己意志的能量，虽然未必有智慧，可它的确有生命的本能，它不属于你了。 就像母亲斩断了脐带，孩子便不再是你的一部分了。 可你不能不斩脐带，一直给它输送养分，让它一直长，它会把你撑死的。 所以当它长到极限后，你只能把它消耗掉，能量回到自然，然后再度被摄入、转化、输送、成长…… 安迪给丹田下达了最低速率炼炁的指令，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以最慢的速度炼炁，维持自身与丹田的一体性。 然后他睁开眼，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虽然不太舒服，但现在的身体素质差不多还是等同于一个没有经过强化的壮年男人。 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能量守恒是宇宙的基本定律，丹田里装着一个八脉巅峰武士的炁，这是用一种取巧的方式获得了自己不该获得的东西。 就像贷款买车一样，月薪三千买了辆超跑，这不是月供多少的问题，这是你养不养得起车的问题——安迪现在遇到的问题，还只是月供本身。 除非把身体强化到八脉武士的程度，否则长此以往……我总有一天会把自己抽死。 老师也说过，炁海凝聚，不尽快筑基，就是自杀。 穿上衣服，又洗了把脸，跟矿业公司的人联络了一下，让他们跟水电站打声招呼，自己下午要去考察。 出门前，他看到了放在柜子旁的黄金手办。 这是霍格给自己的。 艾伦的那个在出发前就给他了，当时安迪很惊讶，因为这东西，应该是明天发售。 霍格说他是托了点关系搞到的。 直到昨晚，他又拿出了一个，和艾伦那个不同。 艾伦那个是机娘，安迪这个，是触手怪安可先生。 好几斤重呢。 安迪问他到底怎么搞到的，因为如果他没记错，安可先生应该是全球限量十枚。 霍格说：“我没什么特长，就是有钱。” ---------- 呜呜——夸嚓夸嚓夸嚓—— 呜呜——夸嚓夸嚓夸嚓—— 五月是三角洲旅游旺季的尾巴，再过上个把月，这里就会热成一个火炉。 观光小火车上，有不少人，男的女的。 如果不是路边的那些全息广告牌，安迪还以为自己在旧时代——但说来有趣，看着窗外路边的那些熙熙攘攘的店铺摊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旧时代。 因为他看到了老人和小孩，而且还不少，当然，这年头没有‘老人’，但你从孩子对他们的言谈态度中便知道，那是他们的后代。 家庭关系解体的核心原因，始终还是社会问题，而非科技，无论科技如何发达，人只要还是社会性动物，稳固而牢靠的亲密关系就有存在的价值。 而血缘，是天生的亲密关系。 科技最多也就能抹掉家庭的生养成本，可你的血裔，始终还是你的‘孩子’吧？ 科技发展，生育成本无限降低，社会内卷，抚养成本无限拉升。 穷人少生不生，富人越生越多。 所以家庭，或者说，穷人的家庭，才会解体。 但在三角洲这种富庶的地方，这些问题都不存在，所以家庭关系保存了下来。 ——如果不是存在致命隐患，这还真是人间天堂。 矿业公司那边已经和水电站联系过了，安迪只要到那儿出示身份，自然有人接待他。 然后他查了查，去水电站最快的方式，竟然是搭乘观光小火车。 电厂是战略设施，不可能有便捷专线。 旅游旺季，交通拥堵，从镇里搭乘任何交通工具，都得花不短的时间。 观光小火车不作停留，直达镇外，到了镇外，有人会来接安迪。 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热风，安迪又有些不舒服了。 老实说，筑基这件事，很急，从一开始，他就很急。 但急不得。 筑基的目的是什么？ 是进化。 地球自然界的生物，每一种都是经历了千万年进化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在进化中，它们经历了取舍，有自己的优点与缺点。 有自己的血肉极限。 人无论如何锻炼也不可能比大象更强壮。 通过自然体强化剂可以激发潜能，让人比大象强。 可到了血肉极限之后，还有基因极限。 基因决定了物种的形态，在此形态下，还想向前，就得进化。 所以就得在现有基础上设计出一种比现阶段人类身体更强的身体？ 就像灵能武士一样，不断注射自然体强化剂直至极致，然后到了八脉摸到人类的天花板，就去找一种打破天花板的办法？ 「掌控基因，设计进化」这是赫曼时代海德拉的口号。 ——路走窄了。 为什么要拘泥于碳基猴子不放呢？ 屋子里装不下了就打破天花板再盖一层，为什么不重新修一栋更大的房子？ 如果说超脱凡躯就是进化，那么铁心灭绝者将意识上传至智械，机械飞升钢铁永恒，算不算‘进化’？ 当然算。 筑基的理念，本质上几乎与艾伦的智械一样。 都是跳过现阶段人类还无法掌握的自然抉择，直接去终点找终极进化。 世界是由能量与物质构成的，所以终极进化无非两种。 要么能量，要么物质。 艾伦选择了物质，所谓的机械飞升就是通过把人变成机械，得到高效，且几乎万能的能量获取方式。 电能、光能、核能……甚至是安迪的丹田，其载体都是机械造物，机械可以直接或间接可以承载一切能量。 这种能量获取的方式比人吃饭，让细胞反应产生化学能高太多了。 而修真选择的则是能量。 灵能可以做到任何事，所以只要找到一种能承载灵能，并且不断自我升级的方式就行了。 但因为灵能的特殊性，现有的几条路都不通，普通的碳基肉身可以承载却无法自我升级，至于机械改造……老实说安迪并不知道是否可行，因为前世的铁心灭绝者虽然找到了这条路，可他并没走到终点，改造有严重缺陷…… 夸嚓夸嚓夸嚓~呜~呜呜呜—— 一阵响亮的汽笛后，观光小火车缓缓停了下来，安迪往外看了一眼。 这里是缅尔镇外的一座热带森林，水电站就建在森林后的那座山上，远远看去，能看到远方山腰耸立的电塔。 从筑基开始，修真者需要庞大的外部能量输入。 现在的地球，最为广泛易得的能量是电能，所谓的聚灵阵，是一种特殊的变压器。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需要……一整个电站。 但就目前来说，目标仅仅是筑基，所以只要偷电就够了，嗯，只是偷一次很多很多的电。 筑完基再去考虑从哪儿摸个电站的事情。 触电这种事情，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看到远处山腰上那几根粗电缆了么？ 那叫高压电线，往那上边搭根铜棍就好了。 安迪不能这么做。 不是怕死什么的，他当然不可能直接就拿根棍子去捅高压线，肯定有一整套的工序。 高压线这东西，一捅电是有了，可如此大量且明显的电量流失，太容易被定位了——这还是在没把供电线路捅出问题的情况下。 捅高压线，那叫抢电。 没人发现才叫偷，这是有技巧的。 13 和平鸽2029 13和平鸽2029 电站的工作人员领着安迪上了辆皮卡车，从观光森林中横穿而过。 此时正是午后，窗外的这片森林……确切说，是这棵树上——树上小鸟欢唱松鼠跃动，想必是因为常年的投喂，它们已经不怕人了。 这片观光森林其实是棵榕树林，游览道路是修在树根上的，还算平坦，就是有些崎岖。 榕树这东西幅展广阔，树枝会从空中垂下，扎进土壤，再次生根，一棵足够年长的榕树，就是一片森林， 所谓独木成林莫过于此。 皮卡车快速穿过大榕林，向着山上驶去，越往里走，人烟越稀少，直至差不多快到半山腰时，遇上了第一道哨卡。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一整个重装连。 哨兵在道路两侧巡逻，而在哨兵身后，拉着铁丝网的营地里，停着坦克和火箭车。 荒土上是没有绿洲的，不要被三角洲繁华的表象骗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射程与口径，这地方早就被武装集团洗劫了，哪怕没有武装集团，还记得昨天那个小镇么？ 流民不断涌入，挤也把这里挤爆了。 以三座小镇为中心，三角洲周围网状驻守着他们自己的武装力量，这便是现代的城墙，外面的人根本就没法靠近这里。 任何非正常方式的窥探，都可无需警告直接开火。 电站工作人员出示过证件，说明来意，两人驱着车继续向上，一连经过两座哨卡，安迪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湖泊。 这是水库，有水库的地方，自然就有电站。 这座水电站在三角洲西北方向，缅尔镇的地盘上，泰兰镇那边还有个光电站，再加上劳斯镇的备用火电设施，电力系统十分稳固。 当然，最主要的发电来源，仍旧是这里，这座水电站承担着三角洲70%的发电任务。 “这边请，安迪先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安迪好好履行了自己海德拉员工的职责，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大致转了转，确定了艾伦实验室能源供给的所有细节，还和相关的一些技术人员聊了聊。 艾伦的实验室有一些功率极大的仪器，所以电力不适宜通过城市电网，能源供给走的是单独线路。 特殊场所，特殊供电。 电这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连入城市电网，尽管也能保证足够的能源，可这条网路里有不只有你一个用电器，万一线路中的别的用电器出了问题…… 城市里断电都是一片一片断的。 总之，对于劳斯镇来说，他们也不愿意和艾伦用一条线路，这家伙的能源需求这么大，他才是那个危险用电器。 “好，大体上没问题了，”聊到末尾，安迪点点头，“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这边请。” 安迪钻进洗手间，挥动信息板，屏蔽了……哦，这里没有监控啊。 三角洲的这帮土皇帝还是太年轻，要是在白银城，马桶里都有监控。 智能时代的智能是把双刃剑。 刚才为了交流和讲解的方便，这里的负责人让安迪连入了内网——这就是安迪此行的私人目的了。 他需要一份三角洲的城市电网详图。 正常语境下的‘偷电’一般都是指某家某户改改电表，凭空‘消失’的部分不大，影响也不大，所以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发现。 筑基时的能耗极高，绝无可能不被发现，也就是说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是不可能的，安迪只能‘掩耳盗铃’。 所以他不能像前世那样，找一个大功率的用电场所，比如工厂一类的地方，对，艾伦的实验室就是典型例子。 单一用电场所的大能量流失很快就会被察觉，名为‘偷’，实为‘抢’，除非是打算干完这票就跑路，否则最好不要这么做。 刚才聊公务的那点儿时间，安迪已经黑掉了电站的防火墙，蹲在马桶上，以最快的速度检索出电网详图，大致扫了一眼，很好，这办法可行。 掩耳盗铃终究是要被发现的，区别在于时间。 如果把偷的地方分散，从全三角洲的用电设施中分别偷取部分电量，不造成单一用电场所的大能量流失，不发生大范围的断电缺电，这…… 这仍旧会第一时间被发现，毕竟电站又不是傻的，确确实实有那么大量的电能流失，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只要搭配上一些像是‘大规模篡改电表’、‘攻击电站主控系统’一类的技术手段，就能极大延缓他们的朔源时间。 筑基花不了多长时间，等他们查到漏电的场所，安迪已经搞定一切溜之大吉了。 下载城市电网详图，然后往电站的主控系统里放了个木马，安迪离开了洗手间。 电站这边搞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研究城市电网详图，策划方案，去整个三角洲转转，找到那些要偷的电力设施，黑掉它们，在整个电网中搭一个我自己的电网。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实操得花不少力气，而且还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还有最关键的筑基场所。 那地方不仅仅需要安全，整个片区电网都得足够复杂，最好是像白银城垃圾区那样混乱，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延缓电站的定位时间。 离开电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霍格刚和自己通了视讯，似乎是硅石产业园那边出了点问题，他估计得深夜才回来。 莉莉也发了消息，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安迪说明天吧。 时间不多，得抓紧用。 “送我去泰格镇。”他和接送自己的司机说。 他看过交通图了，从电站返回劳斯镇最快的路线是坐观光小火车，但刚好现在霍格不在，他可以去做点别的事。 皮卡车朝着另一个方向下山，在经过了差不多一小时的颠簸后，高楼林立的泰格镇出现在了眼前。 因为是经济中心，这地方倒是有几分白银城的味道。 “就这里吧，麻烦你了。” “不用送您进去吗？” “不用了。”安迪塞给司机两枚银珠子。 “那行，”司机笑了笑，把珠子揣回兜里，朝着高楼的反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您最好别在这附近转悠，这里不安全。” 安迪在镇口下车，此时已是黄昏，刚才司机看的那个方向，正是一副与天色相衬的景象。 破烂的竹楼，泥泞的道路，癫狂的人群，饿狼一般泛绿的眼神。 这是贫民窟。 对，三角洲也有贫民窟。 经济发展，生活水平提高，会带来人口的增长。 人口增长意味着消耗更多的资源。 资源是有限的，在碰到天花板后，经济衰退，而后社会内卷。 此时体面人得做些体面事，否则就会有人帮你体面。 这地方看起来一派祥和，实际上已经到了体面的关口，那位哈勃会长是个体面人，也想做些体面事。 三角洲拒收外来流民，有自己的户籍制度，过去的几十年里，这里的人生活富足，人口极大增长，如今人口四来百万——实际上是超过五百万。 当然，四百万也好五百万也罢，其实没什么关系，以三角洲的经济基础和地理条件，哪怕一千万两千万人也能养活，而且还很滋润。 问题是，过去的几十年里，这里的财富分配是极不平衡的。 人口还有增长的空间，而经济，早就没有了。 有大量居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得一贫如洗，他们的确拥有三角洲的户籍，可没有房子没有存款没有一切社会保障。 对，这就是住在泰格镇外贫民窟里的这一百万人。 从经济层面上，这些人是不存在的，可物理上他们存在啊，而且人数还在变多。 三角洲如果没有外面的那圈炮火城墙，会被荒土流民挤爆。 而现在，它已经快被自己的难民挤爆了。 这帮人是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而他们聚集的地方，也是城市电网的一部分，但疏于管理，里面的乱搭乱建数不胜数…… 这是个搭聚灵阵的好地方。 海德拉的制服和徽章在这里已经不好用了，再加上出门匆忙，安迪没有准备伪装，一身打扮光鲜亮丽，是以进入平民窟后，他感受到了很多目光。 那是看肥羊的目光。 将炁散布到身周，随便连入一个开放wifi，黑进片区网络。 这儿也是有监控的，只是比白银城要少许多，到处都是死角。 作为一个炼炁阶段的修士，他并不担心在这里会惹上麻烦，不过麻烦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别惹——撩起衣襟，露出腰间的枪套。 那些目光顿时移开了许多。 三角洲保有一定旧时代的社会关系，因此也就留存着一些最低的公序良俗，在这里莫名其妙放冷枪的事情不太多。 缓步行走在平民窟里，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对照电网详图，这年头电路全是布地下的，地面上你能看到的一切线缆，都是‘非法产物’。 依着电网图在平民窟里转了转，安迪无奈摇头。 这里的环境的确适合搭建聚灵阵，但现实条件不允许。 贫民窟的电网中，没有‘大功率用电器’，这里的电网全是生活用电。 聚灵阵启动时，会从全城的电网汲取能量，安迪会事先黑掉城里大量的用电设施，让它们的电表在同一时间呈现异常的高指数，如此一来从电站那边的中央系统里就会看见遍地开花的景象，就好像整个三角洲都在漏电一样。 这时他们就得用原始的方式进行物理排查，这段时间足够筑基。 简单说就是四处‘放火’，从而鱼目混珠。 但那个起火的点实际上只有一个，聚灵阵在哪里，哪里就是真正的电流集中地。 可贫民窟的电网是纯生活电网，如此大的电流通过这里，会触发自我保护的安全协议，对，就是跳闸。 安迪当然也可以篡改安全协议。 大致把筑基所需要的电能导入这里的片区电网算了算……会烧掉的。 除非届时切断这里的所有用电器，整个电网都给自己一个人用，不过那就和直接捅高压线没区别了。 整个平民窟都停电了，电力监测里却呈现那么高的指数，傻子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可惜了，看来是得找别的地方。 硅石产业园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是是工业用电，电网负载力很强大。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亮起了朦胧的灯光。 安迪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他听到了贫民窟出口方向的喧闹之声，站在原地顿了顿，打开监控…… 这时，另一侧有几个孩子跑了过来，看上去十三四岁大，嗯，不是孩子，是少年。 他们赤着脚，在泥浆里追逐着一个废纸团包裹的圆球。 一路跑，一路大呼小叫。 “断他！断他！” “好机会！滑铲！” 这门运动，叫做足球。 当先带球的是个少年，他身后的少女猛一加速，贴地就是个滑铲。 少年颠球跳起，好家伙，那滑铲朝我来了！ 安迪敏捷的侧身躲开，可不知为何，那姑娘仍旧跟他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你没事……” “滚开！(ノ｀Д)ノ” 女孩从泥地里跳起，追球去了。 所以这地方始终还是要比白银城好些呢，小朋友们看来还吃得起饭，要不也没力气踢……等等，不对啊。 这是个路口，我身后又没有球门，她滑铲干什么啊？ 上下摸了摸…… 我的钱包呢！？ 数字货币通用点是这时代的法币，可在荒土上，人们多多少少还是会备些贵金属，金银珠子就是典型。 看看身后，人早没影了，安迪兀自笑了笑。 算了吧，那钱包里其实没几颗银珠子，况且…… 对于这种机灵小鬼，他一向不讨厌。 继续看向信息板上的监控画面。 出口那里，有点儿情况。 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这是三角洲的警察。 一大帮难民堵在警戒线前，那真是‘一大帮’，黑压压一片人。 “我们要见哈勃会长！” “我们要见哈勃会长！” “为什么抓水沢先生！？他犯了什么事？” 水沢和真，安迪知道这个人，公司给的资料里特别提到了他，是三角洲很有名的人权主义者。 “放人！我们要求放人！” “放人！放人！放人！……” 人群高呼，整齐划一。 “一定是哈勃陷害了水沢先生！因为水沢先生反对他的农业改革！” “哈勃·戈登艾普是个吸血鬼！！！” “打倒哈勃！！！” 难民中有不可见的人在大喊，接着难民开始冲击警戒线，再然后，不知从哪儿运来了石头，从人群的末尾一直传递到前端。 乱石砸向警察，而后者一直保持克制，举着防爆盾，被砸得连连后退。 直到啪的一声枪响。 最前方的一个难民倒在血泊中。 场面寂静了那么一瞬。 “杀人了！” “警察杀人了！” “警察杀人了！！！” 安迪摇摇头，朝稍远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那位哈勃会长搞得定这件事，起码今晚搞得定。 不过他在安迪心中的评价……怎么说的，既升高又降低了。 他刚才看过了，那帮警察手里的武器是「和平鸽2029」。 那东西只能发射泡沫子弹。 14 两只老虎 14两只老虎 “本社讯，泰格镇警署发表声明，此次骚乱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恶意颠覆行动，在昨晚的骚乱中，警方一直保持高度克制，从未使用任何杀伤性武器，警方会继续严正执法，保障全洲安宁，绝不容忍任何暴力行为……” “今早六点，哈勃会长前往中心医院，向受伤的警卫致以慰问，他呼吁全州居民应共同谴责暴力行为……” 安迪坐在监视器旁，随手翻看着今早的三角洲新闻资讯。 此时是早上八点。 此处是劳斯大厦33层，从他身后的那扇门出去，就是通往艾伦实验室的走廊，监视器里能看到整个33层的一举一动——现在还不行。 实验室目前只是草建，还没有步入正常运转。 他和霍格是艾伦的安全顾问，不是守卫，看门这种事，本来不必亲力亲为，但海德拉的正式安保人员还未就位，所谓未来两周内，这里就是他的办公场所。 今天起了个早，特意跟艾伦嘱咐，在安保人员抵达之前，他最好不要外出走动。 如果不是他极力反对，安迪甚至想把他的住所搬到实验室来。 因为这里不太平。 昨晚的情况……其实没啥情况。 手无寸铁的平民对全副武装的警卫？ 这压根儿就不是对等的力量，石头扔得再狠又能如何？——这种武器在几千年前就淘汰了。 昨天晚上，当安迪回到金苹果酒店时，骚乱已经平息了。 事实上，只要那位哈勃会长只要一声令下，昨天那帮人根本连聚都聚不起来。 “警方已经拘捕了三名涉案男子，会深入进行调查……” ——文字报道的最末尾，是这么写的。 所以，这位哈勃会长是在引蛇出洞，这小小的一闹，还真让他抓住了尾巴，但是…… 手指一划，转到视频直播画面。 泰格镇警署门口拉起了横幅。 ‘反对农业改革！’ ‘反对土地征用！’ ‘还我血汗钱！’ 打，是不打了，可抗议仍在继续。 任何社会运动的根源都是社会本身，心怀不轨的投机者不过是起了个助燃剂的作用。 这位哈勃会长，不合格。 如果是旧时代，他昨晚的处理方式可能没什么问题，有没有功还不清楚，但起码没有过。 但这是新时代。 拘捕几个‘坏人’有什么用吗？他不会不知道是谁在搞他吧？ 既然知道，公司已经给你示范过无数次了，就像前阵子霍格对付六联帮一样，那是标准答案，抄就行了。 正想着，霍格来了，他推门而入，看到安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歉，头儿，我迟到了。” 安迪关闭信息板，挥挥手： “没，你辛苦了才对。” 昨天晚上他回来得很晚，如果只是考察硅石产业园，显然不会耽搁这么久。 “吃了吗？” “还没呢。” 给他泡了杯咖啡，让楼下送份早餐上来，安迪坐下问道： “硅石产业园那边是什么情况？” 霍格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您知道昨晚发生在贫民窟的事情么？” “知道，今早的新闻说了。” “其实昨晚，在缅尔镇那边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缅尔镇有富硅矿和一个晶圆厂，硅石产业园就是在晶圆厂的基础上扩建的——哈勃从两大公司拉了投资搞这个，现在还没建好。 那是个很大的产业园，会占据缅尔镇很大一片土地，当然，土地本身不是问题。 “昨天晚上，有大批罂粟农把工地堵了，说是产业园占了他们的地，影响种植。”霍格笑着道。 安迪也笑了。 这种借口太可笑了。 立体化种植可以用极少的土地发展规模农业，三角洲要是靠土地发展农业，哪儿有今天的繁荣？ 是现代科技的力量让他们以极少的土地供给了半个西大陆的罂粟。 那些把工地围了的农民，应该就是被哈勃收回牌照的人。 土地不是问题，特许牌照才是。 “后来呢？”安迪问。 “后来是乃猜副会长出面，许诺会重新商谈农业改革。” 农业协会是三角洲的最高权力机关，哈勃是会长，控制着泰格镇，乃猜是副会长，控制着缅尔镇。 整个三角洲，就这两个人最大了。 “利维坦在支持乃猜。” 霍格说，他用的是陈述句，语气非常笃定。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霍格发了两张照片给安迪。 第一张照片里密密麻麻一片人头攒动，这是昨晚产业园工地门口的照片。 第二张则是前天安迪发给他的利维坦中央情报局的照片。 “我昨晚花了一晚上时间对照这两张照片。” 霍格在两张照片中圈出了几个同样的脸孔，利维坦的特工跑到了闹事农民里，这几乎是铁证了。 安迪笑了笑：“缅尔镇就挨着利维坦的领土，他们本来就支持乃猜，这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不能说明他们策动了农民闹事，你要知道，产业园有利维坦的股份，这不矛盾吗？” “不矛盾，产业园归产业园，军事安全归军事安全。” 他投影出三角洲的地图，指着包围整个三角洲的一长串红点道。 这小子还真是天生就适合干这一行呢，安迪心中感慨。 这么说吧，现在的三角洲就是一桌麻将。 利维坦、海德拉、哈勃、乃猜，四个人打。 利维坦和海德拉是出老千的，他们知道所有人的牌，以及所有人想怎么打牌。 只有哈勃和乃猜是真的在桌上瞎几把打。 ——为什么那帮农民要闹事？ 因为牌照被收回了，种不了罂粟，挣不了钱。 那为什么不到其他地方去种，非得在这儿？现代科技你随便在地球上挑个地方都能种吧？ 因为三角洲之所以可以发展特殊农业，是因为这地方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可以保护他们的生产。 可是反过来，这里过于强大的常规武力已经让公司感到了不安。 把三角洲重新洗牌，并不影响这副牌本身，反正怎么洗都是54张。 “头儿，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向上面……” “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安迪问。 霍格对这里的事情有些过于热衷了。 安迪是因为有特勤部的情报，开了上帝视角，所以清楚这里面的猫腻，而他完全就是自己猜出来的，他不信霍格不明白公司的用意。 割韭菜而已。 三角洲是一株已经长得非常肥的韭菜。 哈勃会长是看守韭菜的大狗。 乃猜副会长是他胯下的小狗。 小狗想咬死大狗，独占韭菜，但它打不过，很苦恼，很悲催。 这个时候来了两只老虎，一只大一只老——它们其实不是太在乎这株韭菜，不过既然有得吃当然要吃啊，再者万一那狗哪天长大了也是个麻烦……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老虎们没那么傻。 大老虎拍拍小狗的肩膀，说：‘我帮你咬死大狗我们分韭菜。’ 然后它不费吹灰之力咬死了大狗，转头和老老虎分韭菜了。 至于小狗是也被咬死还是扶持它做大狗继续看守韭菜，以及两只老虎到底怎么分韭菜，那其实不重要了。 反正这株韭菜也只是比较肥而已。 霍格的早餐到了。 他默默的吃着。 安迪则浏览着硅石产业园的电网图，下午他准备过去看看，那地方是工业电网，目前又在大兴土木，也是个…… “头儿。”霍格突然抬起了头，“我只是觉得，如果哈勃的改革能成功，或许更符合我们的利益。” 安迪的眼角跳了跳。 小朋友，你在我心中心狠手辣的人设就这么崩塌了啊，对付六联帮那么狠，到了三角洲……是什么让你变得优柔寡断了？ 他笑了笑：“改革？他收回了乃猜的特许牌照吗？” 没有勇气咬死小狗，你凭什么和老虎斗？ ---------- 这天下午，安迪去了硅石产业园，因为艾伦确定这几天都不会离开实验室，他就把霍格叫上一块。 两人驱车到半路时被拦下了。 劳斯镇距离缅尔镇八十公里，中间有个温泉度假村横亘在必经之路上。 今天，那个度假村来了位贵宾。 一支金属手臂敲了敲车窗，那是个全身黑色装甲的壮汉，有两米多高，这个高度矮于正常外骨骼，所以……安迪降下窗子，看着那双正在扫描车内的电子眼。 机械改造人。 “先生，今天这里被包下了。” 他很有礼貌的点点头，探过手，递过一串葡萄和一枚金色的小珠子： “我们老板对给您带来的不便表示歉意。” 出手这么阔绰，黄金可不便宜……再加上他的那只手，大概三十公分长的手上有上百个关节，这种精密程度……高等机械改造人。 所以他们的老板，对，这种等级的改造人不止一个，在他身后的路边，有很多。 ——他们的老板并未隐藏自己的身份。 在改造人右肩上，有一个巨口鲸鱼的徽记。 人间之神。 “好的，没关系。” 安迪接过金珠，把葡萄扔给霍格，调头返回，开了几百米，霍格突然问道： “您知道那个利维坦董事的情况么？” “你想知道什么？”安迪说。 出发之前，主管给了他一些情报，这种存在，也只有公司才了解一些。 “就是好奇。” “你最好不要对他感到好奇。” “为什么？” “因为……” 安迪看霍格一眼，这个小伙子金发碧眼高鼻深目，鼻梁上还有几粒淡淡的雀斑，嘴唇薄且润……是个青春美男子。 “因为你很符合他的审美。” ………… 如果绕路，估计又是得深夜才能返回了。 回到劳斯镇后，安迪把车停在路边，对霍格道： “我下午有些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霍格没有多说什么，开着车走了，安迪这才唤醒信息板，给莉莉发了条消息。 晚上一起吃饭，这是昨天答应她的，人得言而有信。 顺便逛逛街。 劳斯镇分六个片区，安迪已经想好了，今天逛商贸区，到时候莉莉去买衣服，最好能全逛完，让她暴买特买，她买的时候，我就在店门口黑电网系统。 一人两用，岂不美哉。 就优先级来说，获取单晶硅和搭建聚灵阵的外部电网是第一优先。 聚灵阵本身和筑基场所，可以放后面。 总之，走遍大半个三角洲，是必须的。 给莉莉发了个定位，安迪站在商贸区的一个环岛路口等她。 在他身后的大片中高层建筑就是商贸区，环岛对面是生活区，那里有一个方形体育馆，体育馆及其周边建筑也不高，确切说，整个三角洲都没有什么特别高的建筑。 因为城市热岛效应。 巨型城市对生态系统有破坏性，会挡住季风雨水，拔高区域气温。 整个三角洲都是个花园城市，即便是高楼之间也有许多绿地，道路两旁栽种着各种常青乔木，游客与本地居民穿着清凉的衣服，慢悠悠的走在树荫下。 一眼扫过去，你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这里昨天才发生过暴力骚乱。 等了差不多快半小时，莉莉还没到。 安迪看着商贸区的电网图，突然意识到对面那座体育馆也是个大功率用电器，是以穿过马路，打算先从那地方黑起。 可就在走到路中央时，他突然停下了。 「警告：琳达·讨伐之剑（灵网编号：2075-t1368）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不慌张，也没有跑路的意思。 因为这个名字和编号……这是自己偷的那个天神武装的主人，哦对了，那台天神武装，被安迪藏在镇外的一个榕树洞里。 首先，不怕她，因为从那天昧光大厦天台的情况看，她也就是还未出师的二脉武士。 其次，这是管理员权限的智能作战系统提示，我发现她，不等于她发现我。 最后，不是她找到的我，是我找到的她。 她就在前面的体育馆里，是因为我过马路，走进了警戒范围。 安迪抬头看了看体育馆外面的全息广告牌。 「《步兵艺术》s11全球争霸赛，劳斯镇体育馆火热进行中……」 前天晚上，金苹果酒店的花园里，转播的就是这个，这是现在最火的电子竞技，她是来看比赛，还是选手？ 现在狂热派还没掌权，灵能武士还是人，有点儿爱好不奇怪。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安迪看着前方的体育馆，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想要她的光剑。 15 rnm，退钱!!! 15rnm，退钱！！！ 如果说高科技与制造业是骨与肉，那么文化就是连接骨肉的血。 物质生活决定了文化，文化也可以反推物质生活的发展。 但文化产业高投资高风险收益低见效慢，非得有殷实的家底才行，换而言之，只有三大公司才有闲心搞文化。 羲和是其中翘楚。 正是因为文化产业的发达，它的实力在三大公司中最靠后，存在感反而最强。 文化产业的革新，带来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就比如说，在这个时代，一切体育竞技都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很简单的道理，足球场上强化人可以上场吗？改造人呢？如果都可以，那么机器人也行咯？——组11个灵能武士，理论上可以彻底制霸这个项目，别的不说，超感知的存在相当于11个人都是守门员，你怎么踢？ 但人类只要还是社会性动物，竞技运动就长盛不衰，因为竞技指向的，是人心底最本能的渴望：更高、更快、更强…… 取而代之的是更偏向策略与脑力的电子竞技。 在旧时代，电子竞技虽然火爆，但往往都生命短暂，某些项目会在某个时间盛极一时，堪称世界第一运动，可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别的项目取代。 究其根本，无非是技术迭代的原因。 而今羲和创造的赛博空间在各方面都趋于完美，人类算是迈入了完全体的信息时代，在下一次技术革命到来之前，电子运动都会是最完美的竞技模式。 羲和垄断了游戏产业，也垄断了电子竞技，它将大量赛博空间游戏做了竞技化改良，制定公平合理的规则、建立权威公正竞技联盟，再辅以天文数字般的优胜奖金…… 这便掀起了如今的电竞狂潮。 世界电竞大赛，便是旧时代的奥运会，而《步兵艺术》，则是当下的‘足球’，超级明星项目。 当然，这些东西和荒土上吃不饱的流民没什么关系，也不必有关系。 就像在旧时代，每四年一次的奥运会似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实际上，这个世界上至少有30%的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连听都没听说过。 自萌帝国发现新洲掀起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三百年来，社会结构从未变过，地球总人口从10亿到100亿再到如今的30亿，可有那么一些人，你只能在各种文献的统计数字上看到他们，而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数字。 今天这场，是《步兵艺术》s11全球争霸赛的预选赛，前三甲可拿到一年后世界电竞大会的入场券。 安迪买了100通用点的门票，走进体育馆，中央的大舞台上正投影着一副冰雪森林的场景，几名身着棉大衣的士兵正在森林中无声穿行。 很安静……极其安静，就连观众席都没什么声音。 投影的最上方，有几排文字。 bb战队vs深海旅人战队 场地：高纬丛林 积分：5:8 那个2b战队要输了，积分5，意味着他们还剩5人。 步兵艺术，本质上是个策略游戏，正规比赛采用的是10v10歼灭战，说白了，就是模拟在旧时代战争场景下的班组作战。 决定游戏胜负的，往往只有三个因素。 像兵王一样能一个人干翻一个队的明星选手。 策略。 两者的妥善结合。 安迪觉得bb战队要输，并不是因为人数落后，而是从观众的上帝视角看，他们已经被包围了，或者这么说：那个深海旅人队正在草丛里等着他们，嗯，草丛没眼。 步兵艺术这么火，是因为它是真的，且非常硬核。 玩家的脑机终端直连神经中枢，这就意味着如果你在游戏里成为了一名神枪手，那么回到现实只要稍加练习，你就真的能掌握游戏中的射击技术。 兵王玩这游戏，很快就能成为明星选手，明星选手到了现实，很快就能成为兵王——这种技术也被广泛应用于教育行业，所以荒土虽然落后，可偶尔还是能出一些狠角色。 因为在某种层面上，这是人类历史上教育资源最平等的时代。 没什么看的意义，侦察兵出了这么大的纰漏，bb战队在踏进埋伏圈的一瞬间就会被团灭，因为游戏设定玩家角色都是20世纪的普通成年人，且所有外部环境近乎真实。 如果在20世纪的高纬丛林里，兵王躲不了子弹，那么在21世纪的游戏里，明星选手也拯救不了世界。 安迪向观众席看去，搜寻琳达的位置，为了避免触发超感知，他将炁释放到了身体四周。 随着2b战队渐渐踏入包围圈，观众席上开始有了骂声。 世界电竞大会4年举办一次，每个项目有30张入场券。 全世界有19座超级城市群，便是19个顶级联赛，冠军直通世界大会。 除了那19张固定票以外，剩下的11张在各个项目的杯赛中产生。 当然，杯赛含金量未必比联赛低——世界电竞大会本身就是杯赛。 只不过这些次级杯赛能给草根黑马一些机会，但如果安迪没记错，好像能从杯赛杀进世界大会的黑马，一匹都没有。 特别是步兵艺术的s11，前三甲就能拿到门票……这里的冠军基本就是世界冠军了。 今天在劳斯体育馆里的，是s11的预选赛，正式联赛的队伍都是种子，入围者还得去接受那些联赛豪门的蹂躏，不过能打入围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只要能入围，随之而来的就是豪门的天价合同。 但也正因为这只是预选赛，来参加的全是草根，所以三万人的体育馆只坐了一半——这也是安迪为什么能买张票就进来的原因。 他能理解观众席上为什么有人骂，这种比赛……他们肯定买了很多。 大致扫了一眼，他很快找到了琳达。 穿着一身休闲服，坐在前方的vip席上，看来是很有钱。 找了个偏僻的座位，默默注视着她的动向，这里人太多，打劫得等结束后。 可刚坐下，体育馆里突然爆发了欢呼。 “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会场中的全息影像里，手持栓式步枪的人站在猩红的积雪中，身旁是一地尸体。 bb战队vs深海旅人战队 场地：高纬丛林 积分：1:0 赢了？ 兵王有这么猛吗？ 刚才注意力都在琳达身上，完全没看见他是怎么拯救世界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id……前天晚上，金苹果酒店里欢呼的也是他。 我就说嘛，怎么一个预选赛还有这么多人看，原来是有天才少年。 ………… 终于结束了。 琳达会场中渐渐隐没的投影画面，心里莫名有些期待。 其实她对步兵艺术不感兴趣，一点儿都不。 她是来看她弟弟的。 15年前，教派的行走在泰格镇相中了她。 那时她4岁，家境殷实，母亲本不同意她成为灵能武士，但父亲一再劝说…… 家是什么样子，她已经全忘光了，就记得家里有个还不会说话的弟弟，有父亲，有母亲……祂是我们的牧者，我们都是祂的羔羊，所以我们是平等的，是兄弟姐妹，所谓的父母，不过是蒙主恩赐，才幸得替主接生。 是主给了我生命。 灵能教派从不反对武士去寻他们的父母亲族，这是好事。 因为人不能舍弃自己没有的东西。 好奇心这玩意儿，满足了就彻底消失了。 在过去的十五年中，琳达只有极偶然的情况下才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但随着主的教诲越来越扎进她的心里，她对父母，乃至于整个故乡的印象越来越少。 直至完全忘记了他们的名字。 她不会去寻根的——这也是大多数灵能武士的选择，终其一生，他们都不会回到故乡。 直到隆老师禁止她返回教派。 自从丢失天神武装之后，她大概猜测到，自己恐怕是被放弃了。 一开始有师兄的陪伴。 后来师兄也失踪了…… 一个人在荒土上替教派处理一些杂事。 某天晚上，她又想起了故乡，想起了那里似乎还有一种叫做‘亲人’的东西。 她问隆老师要了自己的档案。 联系上了一个爱玩游戏的少年。 “爸妈一直很想你。” “他们已经死了。” “下个月有我的比赛，你要来看么……姐姐。” 琳达想了想，回答道： “不。” ………… 决定来看看他，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 琳达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她在一个荒土小镇，替教派杀了几个人，完事儿一个人坐在酒吧里，看着门外寒风中和野狗厮打的流浪者。 酒保问她要不要喝一杯，她说我只喝牛奶。 灵能武士忌酒忌辛，终日里就吃些绿色食物，因为这对身体好。 “还是来一杯吧。”她说。 那杯没喝完，她就决定启程前往三角洲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琳达此前问过他的情况，他说很好，想来也该如此，三角洲是个好地方，隆老师也说我的家境殷实。 要不要和他说一声？ 还是算了吧。 我就是看看，他不必知道我去了。 看一眼，算是了却一段尘缘——琳达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一刻，看着会场中央投影出的两个新的队名，看着那个正上蹿下跳开始热场的主持人，她的心中泛起了些异样的感觉。 是期……不，不是期待，那感觉要更加质朴纯粹…… 她希望他能赢。 对，就这么简单。 会场中央，音乐渐停，主持人按了按手： “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今年的线上积分赛，有两支黑马战队打出了即便是职业队也未必能做到的夸张战绩，99胜1负，并列积分榜榜首！” “而他们输的那一场，恰好是输的对方，这是宿命的对决！” “相信在场的所有观众，都是为了他们来的！” “首先，我们要邀请的是刚刚上演了绝地大翻盘的——bb战队，和他们的明日之星，奥古斯都！！！” 虽然不感兴趣，但琳达还是事先了解了一些资料。 预选赛8支队伍，采取的是bo1双循环积分制，一天打完，赛制非常紧。 按照线上盘口看，买这两支榜首队晋级的赔率已经达到了12：1，而他们之间的赔率，则无限接近1:1。 bb战队的十人缓缓走上舞台，链接脑机中枢，调试设备。 “bb战队有奥古斯都，白鸽同样有他们的不败女皇——克莉奥帕特拉！” “今天，只有一支队伍能进入正赛，他们不再会是平手了，是女皇能射下太阳，还是太阳炙烤女皇，让我们有请——白鸽战队！！！” 欢呼声已经抵达了最高点，琳达心中竟然有些自豪，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通过考核得到天神武装一样。 但是直至欢呼停歇，白鸽队也没有上场。 “让我们有请——白鸽战队！！！” 主持人再次喊道。 快两分钟过去了，休息室那边仍旧没有人影。 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有工作人员跑上台，在主持人耳边说了什么。 “似乎……白鸽战队这边人员出现了些问题，让我们稍作休息……” 主持人正在打圆场，休息室的门开了。 欢呼再起。 几名队员缓缓步上舞台，坐…… 人数不够啊。 只有八人。 还少两个。 有工作人员跑上台，和他们交流着什么，可说着说着，似乎变成了争吵。 半个小时后，白鸽队因人员不足无法进行比赛而被直接判负。 全场哗然……确切说，是咒骂。 在一片咒骂声中，琳达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退场的白鸽队队员。 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甚至不知道他在不在台上，因为她就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长相。 但她明白，劲敌bb战队已经赢了一场，赛制又只出线一队，这意味着白鸽队已经岌岌可危，说是只有理论出线可能也不为过——不，要是下一场他们还凑不齐人，恐怕就连理论都没有了。 ………… “rnm，退钱！！！” 安迪看着身旁怒目圆瞪的老铁，心想他一定压了很多。 因为赛博空间的存在，线上观赛实际上会有更好的体验，这整整一体育场的观众来到这里，无非是为了现场的气氛和自己喜欢的选手…… 他们都是铁粉，或者说，脑残粉。 这是赌了外围吗？ 不，这毕竟是世界最高杯赛的预选赛，应该不至于，哪怕就是打假赛，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真这么干，怕是出门就要被愤怒的观众枪杀…… 不，不是枪杀。 安迪看着远处板着一张黑脸向休息室走去的琳达。 是被砍成灰。 16 安东尼 16安东尼 这世上所有的竞技运动都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胜者拥有一切，败者尸骨无存。 竞技的残酷与魅力都在于此。 步兵艺术作为时下最火爆的竞技项目，有极丰富的线上积分赛，所有玩家都可组建战队，通过层层拼杀一路冲向世界电竞大会的舞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终捧起冠军的奖…… ——喂，醒醒。 不把职业选手当人是吧？ 高度联盟化之下，职业选手和高端玩家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规则的确给了黑马们一朝封神的机会，但每年能从积分赛杀上来的，大多都是职业队的二队，连三队都未必能从线上打出来。 白鸽与bb，如果不是遇到彼此，就100连胜了。 这是步兵艺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好成绩，但并不意味着一夜成名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因为这个游戏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少年，线上积分赛近乎全胜的战绩，还不足以让那些真正的职业豪门重视——哪怕有人注意，也是把目光投向队里的两个明星选手。 他们还得到真正的职业赛场上去闯一闯，不管是队里的明星还是明星的绿叶，都是如此，因为身价，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而今线下首秀出了这样的事情……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会是这样，早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 业余队没有替补，这很正常。 白鸽队建立的时间不长，还不到一年，它的核心有两个。 队长‘安东尼’。 以及被玩家们称作狙击女皇的‘克莉奥帕特拉（下文简称克莉）’。 安东尼对战局的敏锐嗅觉，就像是开了图一样。 克莉还未开打就能让对手先减员一半的天才技术。 再加上一帮虽比不上职业选手，却也不拖后腿的工具人。 步兵艺术是个团队游戏，有一块短板都不行，是安东尼求爹爹告奶奶四处拉人才组建起来的，他毫无疑问是这支队伍的第一核心。 直到克莉加入了队伍。 明星选手的意义就在于他们可以真正使一支平庸的队伍脱胎换骨，一切的战术与策略都要围绕他们展开。 磨合了整整半年，白鸽队报名参赛，而后又花了四个月打了一百场比赛，终于在两个月前拿到了预选赛的门票。 安东尼说，线下面基吧。 所有人都来了，唯独克莉。 因为组建战队时就是冲着预选赛去的，所以招人的时候除了游戏内的能力之外，游戏外的问题也需要纳入考虑，荒土上有一些被通缉的武装分子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他们是真正的兵王，进了游戏就是高玩，你招么？ 白鸽队的所有成员基本都是三角洲及其周边地带的居民，从一开始安东尼就亲自把关，确保每个人都能正常参加线下赛。 克莉是最晚加入的。 一同游戏的第一天起，他就告诉所有队员自己其实是个男人，今年十六岁，而后的大半年里，他和所有人在游戏里都相处得很融洽。 谁会不喜欢性格开朗的大x萌妹呢？ 克莉可不只是开朗而已，他是那种最适合成为战术核心的明星选手，不仅拥有天才的技术，还懂得凝聚团队，比赛顺利时全神贯注一言不发，僵局时适度发言，自己一个人寻找破局机会，若是陷入逆风，他便开启骚话模式，调节气氛，鼓舞人心，让队友一直能得到自己的反馈…… 这样的性格让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神秘，直到线下聚会克莉缺席，他们才想起…… 除了安东尼，谁都没见过他。 这让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果然，就在那次面基几天后，克莉失联了，确切说，是在线下消失了。 他的角色一直在线，可无论如何呼叫都不回答。 克莉奥帕特拉，一直，在玩步兵艺术。 直到此时此刻，他仍旧‘游戏中’。 安东尼安抚队员，说是要去看看他。 然后安东尼也失联了。 失去了两大核心的白鸽队，算是彻底完了。 “他们到底买了多少！？” 一名队员啪的把队服摔在椅子上道，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即便同为队友，他也想不出任何‘买外围’之外的理由。 “冷静点！”一个女孩道，“你觉得可能吗？安东尼费了那么大功夫把我们聚在一起，就为了买个外围？——况且，他也没有钱！” 她说得没错，安东尼没有钱。 有好几次，安东尼穷得过不下去了，都是问他们借钱吃的饭。 白鸽队是个真正的草根战队，队员都是安东尼从四处淘来的，他们就指望着线下首秀能有个好成绩被赞助商看上呢。 这年头要生存很艰难，无论在公司还是荒土，你都得早早踏上工作岗位，像过去那样先让青少年长大成人再开始压榨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管八岁还是八十岁，没有谋生能力，一定会死。 游戏只是工作之余的幻梦，让人以为自己还很幸福。 为了那一百场线上积分赛，他们每个人都牺牲很多，如果在游戏里的投入抵不过现实中的产出……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已经完了！全都完了！！！” 角落里有人踢翻了椅子，他豁然站起，情绪激动：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为了备战这场比赛，我一个月前就辞掉了工作，我，我抵押了我的肾啊！” 那是个来自荒土小镇的少年。 就是安迪路过的那种荒土小镇。 成百上千的人都挤在狭小的隔间里，把脏兮兮的连接管插在自己的后脑上…… 没有谋生能力的人会慢慢在荒土上饿死。 好一些的能在整天的忙碌后换些营养剂，正常的活着。 再好一些的会去城市群，碰碰运气。 最好的，能进入公司，成为一名光荣的员工。 ——但有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 无论是公司董事还是荒土流民，他们在插上脑机接口后，是完全平等的。 这年头没有多少氪金游戏，你遇到个一身神装的大佬，搞不好只是比较能肝的流民，正裹着条脏毯子在瑟瑟寒风中往自己身体里打着营养剂。 而一个被人守尸守出屎来的菜逼萌新，说不定正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谈着几个亿的生意决定着成千上万个‘大佬’的生死。 无论少年因何种理由抵押掉自己的肾，是辞掉了工作没钱买营养剂了也好，凑不够来三角洲的路费也罢…… 失掉了这场比赛，他就完了。 ——哦，你问为什么他不去别的地方啊？家里有人要他的肾，不回去不就行了？ 能离开的人绝不会留着，如果他能在白银城或是三角洲之类的任何地方活下来，早就走了。 回去丢个肾，留下丢条命。 他的情况不是特例，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这种情况，如果不能在预选赛上出头，即便不丢个肾，想要回到原本的生活也很难。 他们不是冒险赌博，而是按照原本的队伍状态，即便打不出预选赛，也能得到一些赞助。 安东尼说过，这会是一个良性循环，就算今年不行，有了收入，也能备战明年，就算明年也不行，也总能积攒下一些积蓄吧？ 步兵艺术既是梦想，也是条讨口的路。 可如今……全完了。 “我，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钱的事可以去打两场赌局……”有人小声说道。 “输了怎么办？”另一人冷声问。 “即便只剩我们八个人，打打一般的赌局还是没问题吧，除非遇上职业队……”那人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这种话就像是‘我们快饿死了，去赌场赢点儿钱吧。’ “打。”最开始说话的女孩道，“现在大家都欠着债，预选赛已经黄了，至少得把账平了，否则我们全都得完蛋。” 这年头比失去收入更可怕的是欠债。 “然后呢？”又有人问，“就算我们运气好赌赢了，以后怎么办？” “我们得找到安东尼和奥莉，至少得知道他们究竟怎……” 女孩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是那个抵押了肾的少年，他冷笑一声： “我还是回去卖肾吧。” 找到安东尼和奥莉，然后再来一年？——听她的意思，就是想再来一年，对吧？ 今天之后，就没有明天了。 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分散在各地，吃着营养膏挤着时间训练比赛，虽然在那个无所不有的赛博空间里所有人都说说笑笑仿佛没有烦恼，但他们都知道…… 时间就是生命。 “我们，我们可以再试试……”女孩说，“我已经在网上发布悬赏了，雇人帮我们找安东尼和奥莉，钱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我们毕竟有那么好的积分成绩，只要他们回来了，还是会有人愿意赞助……” “你还不明白么！？是他俩抛弃了我们！他们肯定已经接到了俱乐部的邀请，他们都是素人，合同一签马上就能上场！你就等着吧，过两天正赛一开，肯定能在某个职业队看到他们！” “不可能！安东尼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了。 门边的少年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短发的女人。 女人笑了笑：“你好，克莉奥帕特拉在吗？” 少年眼神一冷：“你找他干什么？” “我……是他姐姐。” --------- 安迪看着琳达走进休息室，继续浏览资料。 体育馆的内网在一个五十年后的顶级黑客面前形同虚设，他在琳达站在门口偷听时，便通过黑进了那八个少年的个人脑机。 这事没那么复杂，特勤部随便来个p级员工都能做到，只是速度的问题罢了。 琳达在门口听了十来分钟，安迪也翻了十来分钟的资料。 这八个人，三人来自荒土，一人来自利维坦，剩下四个都是三角洲本地居民，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十五岁。 除了利维坦的那个，以及刚才说话的女孩之外，其他人的经济状况都不好。 这是正常情况。 无论在哪个时代，青少年的经济状况都不会好，区别只在于有的时代有社会保障机制，青少年会受到一些资源倾斜——最典型的就是家庭，你没钱，你爸有钱。 而有的时代没有社会保障机制，起码没有那么完善的保障，所以他们更容易受到侵害。 安迪一边翻着资料，一边听着休息室里的争吵，大约是搞明白了。 这是个特殊案例。 任何想要去赌一把前途的人都得做好坠入深渊的准备，赌博的本质就是如此，这怪不得谁。 问题是青少年赌博。 出于种种原因，如今这世界大致上是取消掉了幼儿与成人之间的区别对待，强行想要站上成人的战场，就一定会被狠狠蹂躏——但也正因为实力的悬殊，他们基本上没有‘上场’的可能。 就像旧时代的拳击比赛一样，除了变态，没人会想看成人打孩子吧？ 所以这年头仍旧遵循着‘孩子的任务就是长大，长大之后再上场’的规则，白银城有不少狠角色都是从荒土来的，他们成名的时间，大多也是三十岁往后。 可电子竞技给了他们机会。 而且安迪也能理解他们赌一把的冲动，因为有的行业，本身就是天才出少年。 ——这是个特殊案例。 玩脱了。 像是为了场比赛把自己的肾给抵押掉这种事，根本不是成人能做出来的。 安迪倒不至于认为那个安东尼和奥莉是被某个职业战队签下所以放了他们鸽子。 假赛吃外围就更不可能了。 这两个人的失踪，有猫腻。 安东尼…… 很奇怪，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当然，这本身也是个大众的名字。 可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安迪扫视着资料，这个安东尼应该也是个游戏id，现有的线索找不到他的现实身份。 因为这小子挺聪明。 他要求白鸽队队员不得暴露自己的现实身份，所有人都以网络id交往。 明智之选。 如果一开始就是冲着预选赛去，那么这种毫无背景的草根队伍，一定要注意自己的隐私，你以为赌外围的那帮人，仅仅只是赌徒？ 但这样一来，他一失踪，就很难找到了。 当然，安迪可以黑预选赛赛委会后台，他有这个能力。 不过为了一个路人甲黑羲和的数据库，疯了吧？ 现在做的这些，只是为了监视琳达，顺带有些好奇……严格说也不是好奇，就是得掌握任何有关琳达的动向。 一边听着休息室里的对话，一边继续翻资料。 就是随手翻翻。 这是八个人的脑机数据，真要看完，至少得几天。 哦，对了，他们不知前不久线下面基过么？ 视觉残留里应该有安东尼的脸。 安迪迅速找到聚会的视频。 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个字很高，青春阳光，鼻梁上有几粒雀斑。 以三倍速播放着长达6个小时的聚会视频，安迪突然注意到了安东尼大腿上的一个黑色三角，那似乎是张揣在兜里的卡片，卡片上有个白色的图案。 定格画面，放大图片。 安迪看清图案。 是只曲颈的天鹅。 他愣了愣，然后无奈摇头。 这位安东尼队长，九成九已经死了。 17 把霍格小宝贝儿藏好 17把霍格小宝贝儿藏好 公司，是私有物。 董事，是公司的所有者。 在全球化的世界中，能永远完全属于一人的公司几乎不存在，长到一定块头就会遇上别的公司，在那种力量层级之下，斗，则人类毁灭——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了，终结旧时代的企业战争说白了就是超级公司间的恶性兼并。 如果不选择斗到底，就得妥协。 没错，股份制的本质，就是妥协。 股份化之后，公司就会属于复数的个体。 持有公司股份，你便是公司的‘股东’，当手中股份到了一定比例，持有者自然就会变为‘董事’。 到了今天的三大公司这个层级，内部竞争者几乎不存在，外部三大公司又陷于囚徒困境，自然就不会发生新的妥协，所以公司董事就变成了世袭贵族。 时间一久，贵族们的手便会伸入社会的方方面面，自然就成为了不倒的世家。 利维坦的董事会共计13人，利维坦家族把持着董事长在内的5个席位，控股34%，有一票否决权，但也不是一家独大。 因为利维坦本身，是旧时代几个主要军政府妥协后的产物。 在利维坦家族之下，还有若干掌握着永久董事席位的旧军政府家族。 其中有一个家族，叫做‘斯旺家族’，以白天鹅为徽记，所以也被称为‘天鹅家族’。 斯旺家族拥有两个席位，且据说这个家族的人都是同性恋。 ——这便是公众所能知道的所有信息了。 但海德拉特勤部知道的当然更多一些，此次出发前，上面专门给安迪看了一些资料。 宾·斯旺，男，32岁。 于6年前在投票中胜出，接替了他叔叔的第九董事席位——所谓投票，自然是内部斗争，利维坦的内部斗争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据公司分析，应该是宾干掉了他的叔叔。 是个狠人。 公司没有给安迪更多的资料，这些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绝对不要和他起冲突’。 无论三角洲发生什么事，都和那位人间之神没有关系，他就是来度假的，他要下场掺和三角洲的事情……这个小庙装得下这么大的佛么？ 如果碰巧打了照面，礼貌退让，不可直视。 如果有幸他对你产生了点儿兴趣，不可拒绝，要穿女装，要翘兰花指，总之怎么娘怎么来，如此说不定能苟一命。 ——那个传闻是真的，斯旺家族的人大多都是同性恋，据说是某种家族传统。 而宾·斯旺要更加恶劣一些。 他还是个恋尸癖。 喜欢传教士式，看着你的双眼，掐着你的脖子，直至你在窒息中越缩越紧，最终断气。 安迪从聚会视频中找到了一小段，安东尼和他的同伴说他有幸结识了一位大人物，对方说不定愿意赞助他们。 再加上恰好他有一张白天鹅的名片……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白天鹅家族手下何止千万人，即便是其中一个小头头，对安东尼来说也是大人物。 关键是，他失踪了，且…… 安迪看着聚会的画面，看着那个个高挑、青春阳光，鼻梁上有几粒雀斑的少年。 还真是和宾的性癖完美重合呢。 我得回去把霍格藏好。 安迪心中想。 ………… “你是奥莉的姐姐？” “他去哪儿了？” “你知道他住哪里吗？是和你一起？” “为什么游戏一直在线？” “下一场比赛他能不能赶上？” “还有安东尼，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 休息室里的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琳达张了张嘴：“我……” 自隆老师返回教派后，她一直在荒土，许久未曾开口与人交流，一时间竟然有种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感觉，况且，该说什么？ 她早就忘了弟弟的模样了，也从未问起过，此前的几次交流，全都是文字信息，她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过——就连克莉奥帕特拉这个名字，也是上次联络时，他主动告诉自己的：‘比赛时间是5月21号，在劳斯镇体育馆，我的id叫做克莉奥帕特拉。’ “克莉奥帕特拉不在这里？”琳达止住了众人的问询。 “你说克莉？”有人问，“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 “你不是他姐姐吗？你怎么会……” “等等，”另一人走了上来，小心的打量琳达，“你真的是他姐姐？” 从琳达刚才的反应看，她真的很可疑。 “对，我是，是这样的……” 琳达缓缓解释，她把故事稍微变了变，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和一个亲戚去了新洲，和家里人失联很久了，也是最近才找会三角洲的。 众人泄了气。 本以为有希望了，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姐姐知道的还没有他们多。 “克莉已经失踪了。” “失踪多久？”琳达问。 “快半个月了吧……” 先前的女孩把情况说了一遍——事实上，琳达本不打算进来的，她只是想看他一眼。 然后就走。 刚才走到门口后，稍微偷听了一会儿，大致听出了些脉络，自己的弟弟，就是那两个没上场队员中的其中一人。 这才敲门，想要问个明白。 “这是我在网上发布的悬赏。” 女孩把信息板分享给琳达，这年头如果想找人，警察是没用的，首先他们不一定肯帮你，其次就算帮你，也未必有那个能力。 网络悬赏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有钱，几乎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琳达看了看悬赏令。 是安东尼的悬赏令，有个名字，有张聚会时的照片，还有些……没什么价值的信息。 安东尼，本来就是个假名，再加上悬赏金额…… 50通用点。 还不够买今天比赛的门票。 这种悬赏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为什么没有克莉的？”琳达问。 有人冷笑道：“我们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悬赏？” “那……你有以前你父母的资料么？或许我们能找到你家以前在哪儿。”先前的女孩又道。 “没有。”琳达说。 其实有，每个灵能武士都有自己的详细档案，隆老师给过她了，但这牵扯到她的身份，她不能告诉这些人。 “你们有他的好友，能带我进游戏看看吗？”琳达又问。 “没有用的，”有人说，“他根本不回话，而且一天24小时在线……他估计是把角色卖了。” 赛博空间的账号绑定个人脑机，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号，所以账号是无法买卖的，但游戏角色可以，做一个简单的角色分离就行了。 克莉奥帕特拉这个角色全天24小时在线，这也就意味着登录角色的很可能不是克莉本人，最起码，不是他一个人。 因为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下线？不吃饭吗？ “没关系，我想试试。”琳达说。 没人愿意帮她，最后还是那个女孩走了上来： “我带你去。” 休息室里有脑机终端，两人就在这里登录。 半小时后，琳达拔下了后脑的数据管。 那姑娘带她去了步兵艺术，给克莉发了消息。 不回话。 然后她们追踪房间，去了克莉的游戏里。 还是没能搭上话，甚至都看不叫他。 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被爆头。 狙击女皇名不虚传。 尝试几次之后，琳达知道白鸽队员的猜测多半没错。 这个人不是克莉，如果是，他理应会见自己，因为是他邀请自己来看这场比赛的。 就这么坐在原地，她想了想。 其实和她没多大关系，虽然他叫自己一声姐姐，但是…… 我是侍奉主的武士，无论身心，皆属于主。 只是旧时代的血缘关系而已。 “你是一个人吗？姐姐。”先前的女孩问道。 “对。”琳达说。 “别担心了，”女孩说，“克莉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有事的。” 她还安慰我呢，琳达心中一笑。 也罢，只要不影响教派，我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她加了女孩的好友，然后分享了一个坐标： “这是我的住址，如果有消息，还请你们通知我，另外……那个悬赏令的金额太小了，恐怕没什么用。” “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女孩小声道。 “5000够吗？”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女孩愣了愣，连连点头： “够了。” --------- 安迪看着琳达从休息室离开，又看了看莉莉发的‘我已经到了’的消息。 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体育馆。 他是为了那把光剑来的，原计划是等琳达离开，悄悄跟上，找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机会…… 这种落单的灵能武士可不多，安迪确信这是难得的机会。 但仍旧有一些问题。 不能让她以任何方式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最好是偷。 偷不到就得抢，如果抢，就要灭口。 总之只要和她正面打起来了，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她本人不是问题，问题是后面的灵能教派。 但现在，有了个更好的机会。 无论是出于艺高人胆大也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也罢。 她和休息室里那些人说了些自己的‘情况’：早年随亲戚去了新洲，有点小钱，这次是一个人到三角洲来寻亲的，住在泰格镇…… 这年头或许还有善恶，但好人坏人已经没有分别。 安迪从一开始就黑掉了白鸽队员的个人脑机，所以他清楚，当琳达说出那句‘5000够吗’时，有两个三角洲本地的队员私下交流了两句…… 那两人有本地帮派背景。 所以这是更好的机会。 很显然那两个傻逼过不了多久就会带人去找一位灵能武士的麻烦，到时候只要蝉捕螳螂黄雀在后…… 走到出口时，有一场比赛结束了，投影屏上再次出现了白鸽战队的名字，而白鸽战队…… 已经在全场的嘘声中默默从休息室离开。 他们放弃了。 安迪的胃里涌起一阵痉挛。 说到底还是队友吧？ 人前脚失踪，你们后脚就打算抢人姐姐？ 可看着他们在嘘声中低下的头颅，恍惚间又有一股奇怪的情绪从心底萌发，他不寒而栗，拍拍自己的脸。 喂，你什么立场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发消息给莉莉让她多等片刻。 安迪找了个机会，披上秘袍，溜进配电室。 很好，体育馆的供电线路足够承受聚灵阵的负荷。 三角洲的电网控制系统在五十年后的顶级黑客面前很快就败下阵来，这是第一个电力节点，按照系统估算，至少还需要三十个像这样的节点。 不急，整个三角洲很多这样的地方。 搞定体育场的电力安全协议后，安迪从侧门离开，走过马路，朝着乖乖巧巧坐在棕榈树下的莉莉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莉莉说。 哈？是我该不好意思把…… “饿了么？”安迪指着身后的商贸区，“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逛逛？” “先逛逛吧。” ——后半天的剧本，和安迪想象中完全一致。 陪莉莉逛街，她去试衣间试衣服，安迪就连进店铺的网络，一边偷看一边黑片区电网。 这年头因为信息技术的发达，许多传统产业都已经消亡。 人的感觉有六种：视听嗅味触知。 从视觉开始，越是靠前的感觉就越容易被取代，所以电影院这种东西彻底死掉了。 餐饮业同时涉及五种感觉，所以很难被线上取代。 而服装业……本来都快死了，可自从711运动公司秩序初定后，反而越来越火爆。 衣服无非就是涉及视觉和触觉，顶多在加上一个嗅觉，线上购买，乃至于试穿的技术很容易实现，几十年前还有人开发了一套提供试衣触觉的设备…… 线上服装业没能干过实体店。 因为这年头还会特意买成衣的人买的不是衣服，而是获得感。 确切说，是‘知’觉。 就和刚才的体育馆一样，线下观赛看的是声嘶力竭的自己。 也正因如此，实体店里的成衣越来越浮夸，就比如莉莉现在正在试的这套……透视装+钢钉，这是什么神仙设计？ 这玩意儿除了sm还能有别的用途？ 等等，你真买了啊？ 可我就没见你穿过啊？ 晚上八点，安迪拎着大包小包和莉莉一同走进了一家本地风味店。 这天下午搞定了两个电力节点，商贸区的商业电网还是偏弱了一些，当然，如果继续逛完，应该能有四个左右——莉莉是还想逛的，可安迪实在走不动了。 仅以身体素质而言，她现在估计快赶上改造人了。 吃饭时她不小心捏断了一根筷子，安迪笑了笑，让店家拿双金属的。 “身体还好么？” “还好，”莉莉敲了敲断作两截的筷子，“是它太脆了。” 的确，三角洲林木深密，生活中木制品很多。 “这段时间还适应么？” “挺好的，就是有点热，实验室里通风管道还没装好，今早艾伦让我给一台荷电粒子炮装冷却器，得穿全套防护服，我就进去五分钟，出了一身……” “按照规定，这些东西你可不能告诉我。”安迪笑道。 莉莉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反正他做的都是些战争机……” 安迪愣住了，后半段莉莉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战争机器。 “你怎么了？安迪。” “啊，没怎么。” 他想起来了，铁心灭绝者的第一台战争机器t800，代号「安东尼」。 当然，安东尼这个名字很大众，可能只是巧合。 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完成意识体数据化的人，那个智械……代号「克莉奥帕特拉」。 这也是巧合？ “可你的脸色很奇怪啊……” “你想多了，”安迪站起身，“我要去拿点芒果，你要么？” “不，我吃柠檬。” 走到自助台，捡着水果，安迪思索起来。 所以是艾伦把那两个小家伙绑了？ 不，可能性不大。 他才刚到三角洲，还不至于开始搞事情。 这事情后面估计得有一长串剧情。 我不掺和。 因为就目前的迹象看，这条剧情线恐怕会直指天鹅家族那位叫做‘宾’的人间之神，我就静静的看着，啥都别做，顺其自然，前世三角洲没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如果有，那也是湖面下的暗流，我老老实实蹲着，就不会受牵连。 当然，我的任务是看好艾伦，如果他和宾扯上什么关系，我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 ——把霍格小宝贝儿藏好。 18 拳拳到铁的文艺复兴 18拳拳到肉的文艺复兴 “什么时候能到货？” “很快，但是老板，您知道，纳米级别的气凝胶只有利维坦才能制作，您要的又不多……这个价格恐怕……” “钱的事情好说，只要你满足我的要求，咱们什么都可以谈。” “那就行，老板，您放心，我一周以内联系您。” 走出铅屋，穿过躁动的舞池，从电梯上到地面，混进湍急的人流，在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安迪收回力场，摘下了面具。 今天是5月24日，那位人间之神在温泉度假村待了两天，安迪也就在城里逛了两天。 此处是劳斯镇的市场区，今天一早，他就来这里搞定了第9个电力节点，劳斯镇几乎没有什么工业设施，9个电力节点算是极限了。 剩下的节点得去三角洲的其他地方。 刚才他去的地方，是一个由本地帮派经营的地下市场，对，就是黑市。 情况顺利的话，一周后就能组建自己的电网，然后就得搭聚灵阵，这就得用上一些不太常规的电力装置，比如说高能变压器和特高压电线。 不太常规意味着稀有，购买成品是不行的——你觉得市场上会买得到特高压电线？ 得自己做。 所幸这年头材料工业发达，做这些东西的技术和材料虽然入手门槛高，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就比如纳米级别的气凝胶吧，这东西是极好的绝缘材料，用途不仅仅是变压器，也在诸如机械改造人身上广泛使用。 最高端的技术和材料往往都会有一段垄断期，但随着产业的不断升级，它们自然而然就会流入大众市场，这些东西所制作的成品或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会受到管控。 但这些技术和材料本身，是无法管控的。 就像高强度钢材能制作无缝钢管，无缝钢管能造枪，所以就得管控钢材买卖么？ 时近中午，安迪买了杯冷饮，坐在树荫下喝着，一边浏览最近两天的三角洲新闻，一边黑进城市系统，删除了自己一路上的监控数据。 ——自由的空气真香甜。 仅以技术而言，他在白银城也可以这么做，他甚至有把握把冥河也黑了，看看那里面有没有核密码，如果有…… 他不能这么做。 赛博时代，网络攻防战是一切冲突的最前线。 公司从来就不怕黑，因为战争打的是底蕴，或者说，实体资源。 超级黑客是很厉害，堪称战略武器，但又如何呢？ 先不说一个人的运算能力要怎么和整个白银城抗衡——网络技术只是招式，实体电脑的运算能力才是内功，你招式再强，内功弱鸡，人家随手一拳就打死你了。 就算安迪凭借神乎其技的招式，把整个白银城都黑了，取得白银城的导弹发射权限，释放杀人病毒干掉盖洛大厦所有人…… 海德拉会完蛋吗？ 不会。 或许会遭受重创，但肯定不会完蛋。 安迪会完蛋吗？ 凉透了。 力量来自物质，而非网络。 新时代早期，那些荒土武装集团曾以网络为战场，和公司相互抗衡，还一度取得过优势。 但是很快，他们便发现，最极端的情况下公司只需要做三件小事：拉闸、断网、掀桌子。 网络战争从来都是伪命题。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很牛逼，在白银城安迪仍旧不能装逼。 输不起。 在公司的多重监控网之下，只要有一次失误，就全完了。 而在这里…… 安迪深吸了一口自由而香甜的空气。 啊，真爽。 荒土才是他的舞台。 这里没有白银城那么变态的安全等级，他就像是线上的神明，来去自如。 再加上特勤部专员的身份，即便出了问题海德拉也能帮他兜下来很多，而且……他还是一把手。 目前的‘海德拉三角洲分部’，他是最高级别的特勤人员。 前两天发生在贫民窟里的骚乱似乎已经停歇了，抗议活动虽然还在继续，但已经脱离了暴力化，那位哈勃会长，貌似是把捣乱分子都给抓了。 不过整个三角洲的风向，还是不容乐观。 “我没有要反对农业改革的意思，但不能这么急，最近两年全镇的财政赤字已经非常严重了，如果现在就暴力实施改革，至少十年内无法扭亏为盈，乐观估算，到时候会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破产……” 马路对面的大厦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档政经节目，几名嘉宾分坐两侧，争得唾沫横飞。 “改革势在必行！现在必须实施，这是三角洲最后的机会！现在的罂粟市场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海德拉的迷梦在五年内增产了30%，价格下跌了15%，各大城市群已经趋于饱和，一旦迷梦走出城市群，就会在荒土上所有的市场和我们发生正面冲撞……” 我们也想吃牛排，住大豪斯。 但牛排和大豪斯是有限的。 只有一少部分人能吃牛排，住大豪斯。 ——这便是这个时代所有问题的症结。 扩张是刻在公司基因里的本能，过去的几十年里，因为种种原因，三角洲被抬到了一个它不该在的地位。 公司将永远享有牛排和大豪斯，这世界上所有的资源和财富都将源源不断被吸入超级城市群中，城市群越大，就需要更多的牛排和大豪斯，然后就得吸收更多资源。 改不改革都无所谓，改革成功无非多续命几年，反正就算没有迷梦，就算三角洲的支柱产业不是罂粟，他们总要在别的领域和公司冲撞的。 只要人间之神高坐云端，这就是无解的问题。 ‘反对农业改革！’ ‘反对强征土地！’ 街道那边，有一支游行队伍走了过来，同一时刻，信息板的右上角弹出了邮件提示。 艾伦：‘下午陪我去趟硅石产业园。’ 安迪往喝完的冷饮瓶子里塞了一枚银珠子，扬起手，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转身朝着劳斯大厦的方向走去。 在他离开不久后，街角的阴影里钻出了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脏兮兮的小朋友。 他连滚带爬的跑到垃圾桶前，一通翻找，找到了那个瓶子。 呀！16分之1通用点！ 再有15个，就能换支能量膏了！ 他晃了晃瓶子，发现了那枚银珠子。 呀！今晚能吃肉了！ 正高兴着，一根铁棍狠狠的抡在了他后脑上。 那是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她一手摸着肚子，一手从小朋友的手中扣出了那枚银珠子。 这是5g粉。 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在街对面的安保机器人赶到前，她重新钻进了黑暗中。 ----------- 回到实验室时，艾伦正撑着头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安迪一连叫了他两声，后者回过神来，看着安迪，眼睛突然一亮。 “你有高级枪械牌照？” “对。” “自然体强化三级？” “对。” “跟我来一趟。” 艾伦拉着安迪的衣领，把他拽进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 那一侧的墙壁前，有几个方形的大铁块。 艾伦把一支……手枪塞进安迪手中，然后又分享了几页文件给他。 “签了，朝那几个靶子打几枪。” 安迪看了看文件，这是保密协议及免责声明。 ‘本协议将免责于包括且不限于因闪光、炸膛、高温、辐射……所引起的致盲、烧伤、炸伤……致死在内的一切实验事故……’ “这是什么？” “就是份文件。” “可是这文件说我要是死了和你无关啊！？” “你是主角你不会死的。” “哈？？？——不是……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啊？霍格呢，他也有高等枪械牌照啊。” “他一早就出去了，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艾伦把一个头盔套在安迪的头上，“你得相信杉山小姐的技术，这是她做的，要是成了，我也不会亏待你，友情赠送你一把。” “要是不成呢？” “我会把它和你埋在一起的……” 艾伦说着，走进了屋角一个一看就很坚固的铁盒子里，锁上门： “别发呆了，快试。” 莉莉那天说，艾伦让她给一个荷电粒子炮装冷却器…… 安迪看着手里的枪，如果真是荷电粒子炮……这玩意儿的确是铁心灭绝者将其微型化的，但他并不知道，艾伦究竟实验了多少次。 敲了敲那个安全屋，详细问了一番。 原来如此，艾伦已经成功微型化了，之前的几次实验都没出问题，但电粒子产生的微电场会干扰智能设备，目前还只能由人操控。 艾伦需要数据，成熟枪械使用者的射击数据。 “你放心，我保证它真的很安全。”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 “这是实验室的操作章程，你得去问公司……” 他在工作时是极其较真的，安迪确信，自己要不开枪，他绝对不会放自己出去。 他也确信，这玩意儿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安全。 艾伦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所以，不开玩笑，得催公司赶快把他的人手配齐，而在此之前…… 戴正头盔，站到射击位。 把炁散布到身周，建立力场。 瞄准，射击。 一道湛蓝的光芒从枪口喷射，咻的击中铁块。 铁块上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那是弹孔……安迪能感到，枪的温度升高了许多，有些烫手。 “等等，”艾伦的声音传来，“我分析一下。” 探测机器人在他的操控下飞向铁块，其实不用分析，安迪可以直接告诉他，毕竟前世和这玩意儿打过许多交道。 集束电粒子穿透了铁块，深度大约在一米，有效射击范围300米，超过这个距离，能量损失就不足以造成足够的杀伤力。 50米以内，杀伤力媲美光剑，无任何物质可以抵挡，唯一的防御方式是电场扭曲。 简单说，它的实战效果仍旧不如动能武器。 看起来很炫酷实际上没什么卵用的高科技玩具。 “转换模式，”艾伦的声音再次传来，“侧面的那个小旋钮，往下一格。” 旋转旋钮，再次射击。 这一次的激发有些延迟，枪口的蓝光亮了一瞬，一个电球飞向了铁块，耀眼的光芒之后，铁块表面融化了。 爆破模式，有效射程150米，绝对杀伤范围也是50米，会造成类似电浆爆炸的效果，几乎没法防御，问题是……射程还是太短了。 “连续激发。”艾伦说。 安迪举枪连射，在开了六枪后，他停下了手，同一时刻，艾路也大喊停手。 把枪放下，看了看被烫得通红的手掌。 要炸膛了。 最大连射次数为7发，不过没关系，安迪知道，艾伦终究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艾伦操纵机器人把枪拿到了远处，这才从安全屋里钻了出来。 “满意了？”安迪问。 艾伦点头。 屋子另一侧的监测窗口旁，围聚在一起的研究人员渐渐散去，安迪看到他们中有几人兀自摇头。 他们大概都无法理解吧。 能量武器在大气环境下，无论如何优化，都一定存在能量损失的问题，这也就意味着同样成本下，实战效果一定弱于动能武器。 杀地球人不用激光枪，这是三大公司的共识。 所以，这位铁心灭绝者还真是心机深沉呢，安迪本以为他是在完成意识体数据化之后，才开始鼓捣他的那些战争机器的，但今天看到了微型荷电粒子炮…… 没想到，在这么早的时间点，他就已经开始思考未来战争的模式了。 很简单的道理，在核威慑的前提下。 有限空间下的战争唯一要考虑的问题是投送能力，反正我只要能摸到你你肯定死，所以远射程的动能武器是战争的首选。 因为攻击力远远大于防御力，所以射程是武器的第一要素。 而一旦人拥有钢铁之躯，核威慑将不复存在，你就算把地球生态彻底给炸崩溃，机器人还是能活。 他们，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动能武器。 这个时候，高杀伤性的能量武器就拥有了舞台，干掉一台智械，最好的办法是用光剑去砍。 说来你可能不信，未来的常规战争模式，狂暴动力下的格斗术，是能量之剑与力场之盾，是拳拳到铁近身白刃战。 还真是文艺复兴呢。 艾伦趴在射击台上写写画画，鼓捣了那么几分钟，抬起头： “走吧，去硅石产业园。” “诶等等，你不是说完事儿了送我一支么？” 艾伦挥挥手：“那就是个垃圾，你放心，等我拿到超导材料，给你个更好的。” 19 伏笔 19伏笔 硅石产业园的正门已经被示威者堵死，安迪和艾伦不得不隔着很远的距离换乘产业园的私车，绕道从侧门进入。 远远的看了一眼示威者队伍，和平得可怕。 就那么竖着横幅，静静的坐在原地，整齐划一的喊口号。 人是一种爱秀的动物，群聚时总会有鹤立鸡群的个体出现，如果没有，那肯定是有猫腻。 安迪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聚集在产业园门口的这些示威者，大多肤色偏深。 这意味着他们是本土原住民。 新时代开启时，三角洲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自古以来又穷又偏。 但也正因如此，这片区域没有遭受核战洗礼，像金苹果家族那样的外来者大量涌入，带来了资金和技术，70年时间把这里建设成人间天堂。 最受益的当然是本土原住民，虽然像乃猜那样的大佬不多，可绝大多数本土原住民的生活水平都在新洲平均值以上，哈勃的农业改革直接侵犯的就是他们的利益，而硅石产业园又恰好建在他们的传统势力范围：缅尔镇。 与之相对的，便是外来者。 那天贫民窟里的骚乱——或者这么说吧，贫民窟里的人，大多肤色偏浅。 农业的第一要素终究还是‘土地’，外来者有钱有技术，可中下阶层仍旧难以竞争过原住民，一次失败人生就会跌入深渊，破产率极高。 过去三角洲经济发展良好，只要有钱，什么事都不是事，某些问题自然而然就透明了。 这可是个，惊天巨雷。 也不知那位哈勃会长闻没闻到，想及此处，安迪自嘲的笑了笑。 人家也不是傻子，公司的情况他没我了解，但三角洲，他绝对比我清楚太多。 “你在笑什么？”艾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哈？我笑了吗？” “你刚才真的笑得很邪恶。” “你看错了吧，我可是正经人。”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可能有点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 “就是总感觉你一肚子坏水的不正常，你知道笑得像什么吗？古神安可，天生的混乱邪恶大反派。”艾伦打趣道，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示威人群，“这两天发生在三角洲的事情，你了解么？” ——你才是混乱邪恶吧？你都要把全人类做成铁盒子了，还好意思说我？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安迪有些疑惑。 艾伦虽然性格古怪，但不像是个野心家，反倒像个经典的科学怪人，这种人是怎么变成意图灭绝人类的疯子的？ “这里的事情和你无关，也不会影响你。”安迪说，“安心做你的事情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的确如此，对于生活在‘租界’中的艾伦来说，外面打得昏天暗地，也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硅是主要的半导体材料。 在旧时代，单质硅的效能几乎已经开发到了极致。 如石墨烯一类的新型材料在很早的时候就已出现，但直到最近几年才开始更新换代——利维坦倒是想，可海德拉和羲和不干啊。 这就和月面工程一样。 垄断者们相互掐住了喉咙。 三大公司掣肘之下，便出现了这样奇怪的场景：技术是极好的，就是落不了地，再好的魔法，不投入市场就没有产业升级，产业不升级，尖端科研就是空谈，就像海德拉的高级自然体强化剂一样，唯一的外销是灵能教派，除此之外顶多公司内部用用，范围还不能广。 大乱世之后，文明本该有一个飞跃性的发展，而事实恰恰相反，前沿科技几乎停滞，生产力渐渐开倒车…… 公司们很默契的用把牛奶倒入大海的方式确保相互在特定领域始终保持领先，老实说这主意挺好，在世间万物尽在掌控的前提下，无为而治啥都不干肯定不会出错，肯定能长治久安……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这是作死，他们要不这么玩儿，哪有铁心灭绝者什么事？ 而今在客观的市场需求下，利维坦渐渐解开了新型半导体的‘封印’。 艾伦要的不是半导体，因为凡是公司开放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他们内部已经淘汰的东西。 他要的是制硅工艺中的副产品。 光导纤维，也就是二氧化硅。 要得不多，只是急。 比如今天他定做了一批光神经，拿回去做做实验，根据实验结果调整要求，晚上再定一批，明早最好就送到。 这东西只是整个硅石产业园极小的一部分，确切说，只要那几台特定的机器还能用，那些技术人员还活着，整个产业园是生是死，和他并无关系。 进入园区之后，安迪陪着艾伦去生产光神经的车间转了转，很可惜，因为目的不一样，所以他没法顺带看看自己要的东西。 最高纯度级别的单晶硅。 不过趁着艾伦和技术人员沟通的时间，他偷偷翻了翻工厂的数据库。 抛开技术不谈，他所需要的单晶硅只有在实验室条件下才能制作，而目前……已经停产了。 用途过于高端，以至于无需生产。 得像个什么法子，让他们再做一批。 这挺麻烦的，外面闹成这样……艾伦的需求和园区的未来关系不大，我的需求，得园区复工复产正常运行啊。 顺带看了看园区的电网系统，很好，很符合安迪的需求，保守估计光这一个园区就能建立6个电力节点。 聚灵阵的搭建场所也可以选在这里，工业电网足够承受那么强大的电流负荷，再加上园区还在扩建，这里的电路挺乱的。 但还是那个问题，今天是陪艾伦来的，他不方便单独行动。 把园区数据拷贝一份，删除自己的登录痕迹，晚饭时分，一名园区员工找上了安迪。 “您好，请问是安迪专员吗？” 安迪皱了皱眉，专员？特勤部员工的身份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就连艾伦，也是用的假身份。 “什么事？” “乃猜先生想请您共进午餐。” 那人说着，往安迪身后的门看了一眼，艾伦正在里面和技术人员商谈事宜。 原来如此，是冲着艾伦来的。 安迪给艾伦发了条消息，没等几秒，艾伦回复了。 看着艾伦的回答，他心中兀自点头。 很好，明智之选。 “您认错人了，我叫罗塞。” 开玩笑，铁心灭绝者是来这里筹备毁灭人类的前期工作，而我则顺带筑个基……我们才不掺和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大事呢。 那家伙很礼貌的道了声歉，然后就再也没来打扰。 安迪守在门口，扫了眼今天的三角洲新闻。 那位乃猜副会长是偶然和我们碰上的。 今天一早，他来了硅石产业园，和示威者进行对话，希望他们相信农协，放下成见，都先回家等待消息，他和哈勃会长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晚上八点左右，艾伦终于谈完了，安迪问他要不要再去园里转转。 “你看得懂吗？”艾伦问。 “我不懂可是你懂啊。” “谁告诉你我懂的？” “你不懂？” “你们这些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还真以为科学家就什么都懂？我只是提要求，他们就按我要求做，至于怎么做的，我也不懂。” “那要不，吃点东西去？” “路上买点面包就行。” 安迪无奈摇头，他大约知道艾伦为什么会变成铁心灭绝者了，这家伙从某种意义上，还真脱离低级趣味了。 回到劳斯镇时已是晚上十点，艾伦一个群邮把所有员工都叫回来加班。 安迪有些无奈，这段时间身体状况不好，他一到十二点就会很困，如果这家伙又要加班……顺手看了眼监控录像。 霍格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监控室里发呆。 有他在，我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不过……安迪看着画面中愣愣出神的霍格。 人在静止时，往往是最真实的。 特勤部的微表情课上专门有一大段是分析静态微表情的——其实不用分析，是个人都能看出这小子忧心忡忡。 我就是再傻也该闻到点味道了。 几天前的那个早上，在霍格和他谈过三角洲的事情后，他就向白银城提交了一份申请。 要霍格的详细档案。 因为是涉密部门，所以手续上得花点时间。 在档案发过来之前，安迪不打算和他过多交流，因为不正常。 极为不正常。 一个特勤部员工藏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恐怕不是一般事。 当初把他带来，是因为这家伙真的很能干，但越能干，也意味着越能惹麻烦。 给他发个消息，让他盯着艾伦，保证他下班安全到家。 然后打算叫上莉莉去吃个宵夜，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是真的饿了，哦你说加班的事情嗷，我们是在加班啊，白银城下属实验室的工程师在私密僻静的地方向特遣安全主管汇报思想工作，谁敢说这不是加班？ 可刚打开发信框，右上角弹出了一个红色小点。 安迪有些恼火。 你们这帮傻逼怎么尽挑人吃饭的时间去送死呢？ 光剑很烫的好吧。 --------- “橡树路？那就是橡树路。” 琳达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人工湖。 “你是来找人的吧小姑娘？” “啊，是。”琳达点头。 “没有去社保局问问？” 琳达愣了愣，三角洲居民都有自己的社会保险账户，这就相当于身份证，隆老师给她的资料很详实，她去问过了，没有。 老人看着她的脸，大概看懂了，无奈摇头：“找不到了，小姑娘——十年前扩建城区，整个泰格镇都翻新了一遍，你想照着以前的地址去找是不可能的。” 大路变湖泊，意味着你连以前的邻居都没有了。 “那社保账户……” “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三角洲吗？” “我确定。”琳达点头。 老人叹了一口气：“那就找不到了，小姑娘。” 社保账户五年不缴就会被注销，如果人真的在三角洲，要何种情况才会停缴社保？ 琳达大约明白了，所以…… 他说他的状况很好。 他骗我。 “谢谢。” 朝着老人鞠了个躬，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来时的路走去，没走两步，老人又叫住了她： “你可以去城外试试。” 城外？ 哦，是了，琳达了解过三角洲的事情，城外那一百万人，就是在数据层面上已经不存在的三角洲人。 缓步行走在风景如画的人工湖旁。 琳达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父母皆是外来者，没什么长处，但据说当年父亲在荒土上挣下了一笔钱财。 举家迁来此处，包地，种罂粟。 母亲很懂经营，日子蒸蒸日上，但父亲好像脾气不好…… 啊，不对，一开始是好的。 直到他也染上了那玩意儿。 争吵、打架、教派行走找上家门……母亲不同意，父亲在某天晚上，悄悄把自己送了出去，他疯疯癫癫中，好像说过一些话，那时候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了…… ‘我们已经完蛋了……’ ‘你得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有机会，把你弟弟也接走……’ ‘我爱你，女儿，不要忘了家……’ ——可是这里挺好的啊，如果这里都不好，哪里才算好？是公司的城市群？还是荒土？ 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幕。 全知全能的主啊，你能告诉我答案在哪里吗？ 她迈开步子，走进一条幽深的小巷。 走进巷口的一瞬间，她顿了顿，探手入怀。 ………… “哥，就是这里，她要回来，一定会经过这儿。” 少年的嘴上还有些青色的茸毛，他勾着腰，低着头，搓着手，笑嘻嘻道： “您看，如果这条猪油水大，那我欠您的钱……是不是……” 红色的电子眼稍一转动，聚焦在少年身上：“我就跟你说了，打什么职业嘛，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你是什么东西嘛？人大俱乐部都是有老板支持的，输得起，你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那什么克莉和安东尼，就是利用你们这帮小孩子嘛，现在不知道坐哪儿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男人看了看信息板上的照片。 这是那天在休息室里，偷偷拍的琳达的照片。 “嘿你还别说，这小妞还可以啊，待会儿也让你爽爽啊——东西准备好了没？”他朝身后道。 身后的黑暗中，几个男人拿出了刀片锯子，以及一大罐活性溶液。 少年看到那些东西，瞪大了眼： “哥，不是说只要钱不伤人吗！？” “谁伤人了！？谁伤人了！？” 男人啪的一巴掌扇他脸上：“我就把她装罐子里，她不还活着吗！？” “人来了人来了！”前方有人喊道。 男人躲回黑暗里，掏出了枪，那是一支麻醉枪，能最大程度保证货物的新鲜。 屏住呼吸，静静听着自远而近的脚步声。 踏、踏、踏…… 热传感器中，能清晰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正一步步踏向死亡。 就是现在！ 他猛的侧身，抬枪，射击。 可那个女人的速度比他还快，不，不是快，而是自己在开枪之前，她便提前闪避了！ 对上那双怒目的一瞬，他终于明白了。 超感知。 凡人绝无可能偷袭灵能武士。 ——阳光刺破黑暗，魍魉成灰，随风而散。 20美德 20美德 琳达的落脚点，是泰格镇的一家廉价酒店。 三角洲是旅游重镇，这里有像白银城那样的个人智能防卫系统。 城区之内，只要有社保账户，或是持有合法的入境签证……总之，只要城市系统将你标记为三角洲居民亦或是客人，遇上侵害时，防卫机制会被激活，无人机救援会在三分钟赶到，紧接着就是人力出警、治疗问询、安全承诺、威胁的追踪及扫清，收取一定数额的劳务费。 ——这是这个时代的秩序。 而犯罪，本身就是指以各种方式对抗秩序的行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科技能杜绝犯罪，也能孕育犯罪，就像今晚一样。 那名白鸽队队员在把琳达的情况告知本地帮派后，他们花了几天的时间踩点探测，选取合适的截杀地点，设置干扰器，拦截安全警报…… 绑票嘛，在哪个时代都一样，得绕开系统性的保护措施。 琳达在抽出光剑的同一时间，便将一枚金属圆球扔到了半空中。 圆球上的绿灯一亮，强烈的电磁干扰便囊括了整个暗巷——这种方式在公司城市群是无效的，因为安保等级不一样，公司面对着大量荒土武装集团的威胁。 特别是河谷城大暴动后，任何城区异动都会激发反制措施，当然，最重要的是，公司有那个资源和技术设置如此繁密的安全网络。 ——报警！警察叔叔！救命！ 在光剑将那个偷袭者砍成灰的一瞬，巷子里的帮派成员四散逃窜，他们关闭了干扰器，疯狂拨打报警电话，但是…… 反杀嘛，在哪个时代都一样，得绕开系统性的保护措施。 魔高一丈，大魔王高一万丈！ 炙热的光剑在暗巷中狂乱飞舞，蛋白质的焦灼气味中，最后一名帮派成员终于跑到了巷口，眼看光芒就在咫尺之遥，他却……到不了了。 整个人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抬起，呼的向后飞去。 他能跑到这里，是因为琳达追不上。 二脉武士就是五级自然体强化的程度，这名帮派成员有下肢的机械改造，光靠双脚，琳达追不上他。 可灵能武士又不是靠身体吃饭的。 转头看着身后那柄越来越近的光剑，以及白光照耀下，女孩森寒的脸，他惊恐的大叫道： “不！不要！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手掌一握，光剑顺势一砍，尖叫声戛然而止。 短短几息的时间，甬长的暗巷中只剩一地的骨灰和铁水。 琳达转身，走向那个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白鸽队队员，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杀他。 炙热的剑芒指着他的鼻尖： “为什么？” 少年满脸惊恐，一张嘴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我没有办法啊！为了挤出时间训练，我已经半年没有工作了，借了，他，他们很多钱！如果还，还不上，他们就要把我拆了拿去卖，卖啊！” “姐姐，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我和克莉的关系很好，不信你去问他，我和他的关系最好了！” 琳达看着少年在剑光照耀下愈加惨白的脸，看了有那么几秒，还剑入鞘。 “你走吧。” 在走进巷子的一瞬间，超感知便已触发，琳达能感觉到这里所有人的恶意。 而他，并无多少恶意。 ---------- 那天在体育馆，琳达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告诉了白鸽队队员，而安迪黑了除琳达之外所有人的个人脑机，灵能教派的设备，最好还是别碰。 作为一个特勤部员工，他是刺探绑票暗杀这一类事情的祖宗。 琳达想必持有入境签证，受城市安全系统的保护，这些事在她落脚的酒店里是不方便做的，只能等她出来。 稍微翻了翻酒店附近的地图，圈定几个合适的下手地点，设置一个监测小程序，只要那个白鸽队员靠近那些地点，程序就会向安迪示警。 泰格镇十年前经历了翻新扩建，商圈与商圈之间，还留存着不少类似于城中村一类的地方，如果琳达要从酒店出发往北移动，必定经过这里。 这种地方监控死角颇多，但是没关系，拍不到人，总拍得到人经过的地方。 拦截城市监控网的上行数据，快速检索一番，他找到了那个白鸽队队员，以及和他一起的一帮奇形怪状的人，大概七八人左右。 钢锯、手术刀、疑似活性溶液的罐子……没错了，他们打算就在这里动手。 以最快的速度动身前往，如果到那儿琳达已经完事走人，力气就白费了。 晚上十一点，安迪赶到了暗巷附近。 趴在巷边的屋顶，看着下方漆黑的巷子。 看不到人，但皮下热成像设备准确检测到，巷子里藏着……九人。 同一时刻，拦截的监控数据中检索到了琳达的面孔，她正朝这里走来。 安迪眼睁睁的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走近巷子，在巷口顿了顿，然后释放电磁干扰，拔出光剑，一路砍到底。 “你走吧。” 那名白鸽队队员仓皇起身，连滚带爬的向巷口冲去。 可就在即将冲进光明时，一个年轻男人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身材并不算魁梧，却将巷口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他只能依稀看见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把…… 咔咔~ 几乎细不可闻的激发声后，脑子里有一股极其尖锐而强烈的贯穿之痛。 两眼看到了自己的血，然后他噗的倒下，永远失去了意识。 ——安迪能够理解琳达为什么放过他，可以猜出一万种理由。 但这是没有任何美德的时代。 这个小姑娘太柔软了。 他举枪，朝着巷子另一侧，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琳达连续射击。 后者拔出光剑，一路劈着子弹冲了上来。 终于在抵近之时，白色的剑光照亮了那张看不清的脸上的笑容。 超感知在脑子里疯狂鸣响。 她‘看’到了一只自己根本躲不过去的拳头。 下一刻，那拳真的砸在了她脸上，砸得她头昏脑涨鼻血直流。 是高级改造人么？ 三角洲是个有钱的地方，这里的帮派拥有高级改造人不奇怪。 侧身旋剑的同时，左手汇聚灵能产生反方向的斥力。 如果是高级改造人，那么自己仅凭格斗技巧是无法战胜的，他有能力躲过每一剑。 还得借助灵能。 右手持剑砍，左手凌空拉。 但真实发生的情况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似乎完全没受灵能力场的影响，这不合理，那是力场，不管他本身力量多强，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他的速度……他的速度不快，可就那么直勾勾的穿过了剑光，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许多女性灵能武士要剪寸头了。 身体顷刻失去了平衡，连人带剑被狠狠砸在了墙上。 仿佛能听到自己身体某处骨头折断的声音，疼痛之中，超感知再次救了她的命。 脑袋往左偏了几公分，下一刻，拳头砸碎了墙壁。 这是个远比我强的对手。 光剑直劈身前，因为此处狭窄的空间，这可以稍稍逼退他一些。 然后将手按在墙壁上，扩大力场。 灵能‘灌’入墙壁。 琳达感受到了砖石与水泥之间的结构，感受到了那些结构间每一个最小的分子。 结构，就是力在物质上的作用方式。 改变力，便是改变结构。 身体在一瞬间生成了大量灵能，强行改变了整面墙壁的结构之力，脑子里有一股眩晕，身体也感到了疲乏。 左手一挥，指向安迪。 力向着手指的方向涌去，物质的结构也随之向力的方向改变。 密密麻麻的砖石之刺凭空从墙上涌出，冲向安迪。 哦？ 作为一个二脉武士，有这么细微的灵能控制力，是个人才嘛。 这种借由灵能改变物质的攻击方式非常厉害，它并不是说那些刺会有多锋利，那毕竟是石头，稍微硬一点的铁板就能挡下来。 但它根本不是物质攻击，物质的改变只是表象，它的杀伤力是‘力’本身。 换而言之，用一块铁板去挡，并不能挡住刺，而是会让铁板也变成刺，刺向你自己。 但还是太年轻了啊。 退步，释放炁震碎身后的墙壁，往洞里一躲。 我身后只是有堵墙，又不是死路。 刺在洞口停下了，接着碎裂掉落。 她只能借由灵能暂时改变结构，力场散去，结构就崩溃了。 安迪欺身向前，一脚踢向琳达。 琳达看着那一脚，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滑稽。 踢裆？ 她没有办法应对了，刚才那一下消耗了太多灵能，现在光是站着就已经很困难，只能…… 剧痛从下体传来，整个身体被这一脚踢得飞了出去，人尚在半空中，无比强烈的死亡感知在脑中鸣响，这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一冷，一咬牙，光剑脱手掷出。 ——光剑脱手的一刻，心中涌起了遗憾，因为还不知道弟弟长什么样子。 安迪看着那柄飞来的光剑，嘴角泛起了满意的笑容。 抬手，钢针从袖子里飞出，咻的穿透琳达的咽喉，同时纵身跃起。 法术编号001：绝缘之手 堪堪在电浆爆炸前抓住了光剑。 落地，走向已经失去意识的琳达，然后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没死。 刚才那一下，只是从颈部的神经密集处穿过，触发剧痛，大脑为了自我保护，会让她直接休克。 如果要杀，一开始接触时就可以把剑刃拔下来，反手一砍。 废这么大工夫，自始至终都没有实用任何‘玄学’的战斗方式，无非是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帮派改造人，等会儿只要抽出一部分电浆往自己刚才站的地方一扔，等她醒来之后，会以为自己临死一搏把那家伙炸死了。 其实干掉她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灵能武士死亡就会向灵网上传数据——上次阴死那个男性灵能武士，是先烧坏了个人脑机。 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足够将灵能教派误导向本地帮派，他们会将此次死亡判定为偶然的损失。 为什么不杀？ 主要原因是这姑娘似乎和艾伦的意识体数据化研究扯上了关系，安迪不打算干涉太多，万一把那项改变人类的技术给搞没了…… 次要原因么……这是个没有美德的时代。 俯身，在她脸上拍了拍，虽然柔软，但还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剑，不适合你。” --------- 回到金苹果酒店时已是凌晨一点。 安迪把光剑放好，让前台送了一碗粥过来，然后洗了个澡。 头晕，不舒服，全身剩下都有一种像是生锈一般的感觉，快要散架了。 打开炁海监测程序。 「炁海容量：88%」 用了这么多啊……老实说，如果刚才上去就暴力打死，不会有这么大消耗。 他在身体素质上只有三级自然体强化，如果要强行把自己伪装成改造人，就得消耗大量灵能。 在床上坐了坐，等到粥送到，安迪打起精神，开始喝粥。 肚子饿，却没有胃口，但必须吃。 进食是碳基肉身唯一的能量补充方式，不吃会让自己更加虚弱。 喝了没两口，胃里一阵痉挛，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检测到健康状况异常，细胞有受损迹象，各组织机能正缓慢衰竭中，是否上传数据，呼叫医疗支援？’ 身体监测系统的预警机制启动了。 安迪直接关闭了整个身体监测系统。 用得多，意味着补得多，肚子里那个丹田就快把自己抽死了。 海德拉救不了我，我，我得再吃两口…… 那一勺还没放进嘴里，他啪的倒在了桌上。 半晌，裤腿里伸出了两根触手，顺着桌腿爬上了桌子。 那是大滚。 大滚挥舞着触手，在桌上蠕动起来，它显示碰到了那碗粥，几只触手张开鼻孔，闻了闻。 好像味道不错的样子。 一只触手卷起勺子，舀了大大一勺塞进嘴里。 咕噜咕噜咀嚼咀嚼。 噗~~~~~ 难吃。 它又一次蠕动起来，这一次在安迪的脑袋旁停下。 几只触手张开鼻孔，闻了闻。 好像味道…… 整个身体变幻成一长条，钻进安迪的鼻孔，可还没钻多深，它整个儿都被拉了出来。 是小滚。 小滚死死的缠住了它，张开嘴： “★▲△□◆○◎■※！” 大滚：“$&▲@x&☆！” 小滚：“$&☆★¤@？？？” 大滚：“△■※￡¤￠☆●◎￡¤！！！” (?｀?′)/乂╰（‵□′）╯ 两只触手怪一言不合，挥舞着万千触手打作一团。 21 人间至恶 21人间至恶 “本社讯，5月24日晚，泰格镇一美容中心发生一起恶性爆炸案，导致至少8人死亡，案发后，警方迅速逮捕了21岁的男子约翰·鲍威尔，他被怀疑是此次爆炸的主谋……” “约翰·鲍威尔是二代移民，2048年随其父摩根·鲍威尔移居泰格镇，经营一家罂粟农场，该农场已于五年前的第一次农改实验中被取消特许牌照……” 安迪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脸，似乎有点儿肿？ 揉了揉，好疼。 感觉就像是被谁打了一样…… 调低早间新闻的声音，在信息板另一侧打开健康监测系统。 健康状况：异常。 原因：不明。 但已经没有了昨晚那条严重警告，昨晚……昨晚吃着吃着就晕过去了，这可不正常，健康状况比预计中恶化得更快，今早醒来时，安迪本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一起身…… 除了因含着半口粥睡过去，嘴里有些酸以外，疲乏感消失了。 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状态恢复了。 一同恢复的还有丹田炁海。 炁海容量：95% 昨天明明是88%，一夜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该恢复到这个程度。 困惑，而且无处解答。 老师建立了坚实的理论模型，且经过了大量实验，可真正的实践，自己是头一个。 漱口洗脸，然后肚子咕咕叫起来。 有胃口，想吃肉。 得先吃饱才有力气琢磨这些疑惑。 让前台送了一份大餐上来，安迪打开窗子，撒了些面包屑在鸟巢里，然后将早间新闻投影在桌上，边吃边看。 “农场被抵押后，约翰·鲍威尔居住于贫民窟第九区，据邻居陈述，‘约翰性格温和，不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被询问这起爆炸案，是否与最近的抗议活动有关？泰格镇警察局说：犯案动机如何，目前言之过早，但不排除背后可能有荒土武装集团的支持……” 昨天晚上，就在安迪在暗巷里抢光剑的同一时刻，泰格镇的另一边发生了一场爆炸事件。 虽然抗议活动还在继续，但近来已经逐渐脱离暴力化，所以那件爆炸案反倒成了今天的头条。 安迪把大片卷着蔬菜的培根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灌着牛奶，吃得肚子鼓成了一个小球，这才擦擦满手满嘴的油，把新闻直播划到右边。 在信息板左侧，打开了搜索框——看了看直播新闻的台标。 搜索此时正在报道爆炸案的这个新闻台。 媒体的话可以信。 前提是你得知道谁给他们付薪水。 这挺奇怪的，死了八个合法居民的爆炸案当然重要，可在眼下这个全洲都在闹抗议的节骨眼上，怎么也不至于长篇大论谈一个多小时，还是早间新闻这么重要的时间。 原来如此，安迪看着搜索的结果，这个新闻台是三角洲农业协会缅尔分会的全资子公司，简单说，这是乃猜副会长的台。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三角洲不是只有一家大媒体，他连着换了好几个台。 一部分在长篇报道爆炸案，另一部分……只字未提。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安迪看着直播画面中，那个戴着手铐，正被押上车的，21岁的约翰先生，虽然打了码，可大体上还是能看清……金发、碧眼……白皮。 快速搜了搜发生爆炸的那个美容中心，位于泰格镇南部。 三角洲这地方，大体上是泰格镇外来者多，缅尔镇原住民多，不过这已经不是旧时代了，不同人群之间不存在什么天生的泾渭分明。 泰格镇同样有数量不少的原住民，因为生活习惯的差异，他们聚居在一些特定的社区。 发生爆炸的美容中心，就是原住民社区。 安迪听了这么久，新闻报道里说的都是关于凶手的情况，而爆炸案的地点，以及死难者，几乎没有多少着墨。 很聪明的做法，因为剩下的部分……乃猜副会长不方便亲自下场，也没必要。 打开了几个本地的线上社群。 “凶手！屠夫！外来的狗杂种！” “他们从五十年前开始就侵占我们的土地，劫掠我们的钱财，这样的事情还要忍多久！？” “把他们赶出三角洲！”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 留言板2w+，且还在增长中，参照三角洲四百万的注册人口，这已经是个很大的数字了。 安迪无奈的摇摇头。 自寻死路。 这个世界本质上只有一个问题：经济问题。 为了解决经济问题，我们撒谎，我们欺骗，我们偷窃，我们有专门的课程，训练专业的人才…… 特勤部就是干这活儿的，你所以为偶然发生的现象，束手无策的问题，在我们的课本里写得清清楚楚，我们面对每一种问题，每一个麻烦，都有精准而高效的应对方式。 其中有那么几种方式，它们几乎是万能药，啥病都治。 就连上次六联帮的事情，也能用那些方式解决。 但不到万不得已，公司不会那么做。 因为是药三分毒，猛药，一定是猛毒。 ——直播画面中，押送那个爆炸犯的警车正行驶在道路上。 经过一片示威人群时。 人群中突然窜出了一个小个子。 那是个小孩儿。 短鼻深目，肤色暗棕。 他啪的将一枚汽油弹掷在了车上： “杀人魔！还我妈妈命来！” 这都什么年代了，汽油弹这种原始武器能有什么用？ 火很快被扑街，警察迅速将歇斯底里的小孩礼貌而安全的抱离现场。 场面压下来了。 但那枚汽油弹，投向的不是警车，而是线上的网络社群。 留言像野火一般烧了起来。 安迪关闭直播画面，拨通了主管的语音： “头儿，24小时内，艾伦博士的全套安保人员，必须就位。” --------- 作为三角洲实验室的最高安全顾问，安迪只要正式提出要求，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一小时后，从边防部队临时抽掉的一个班20人就搭乘运输机抵达了劳斯机场。 这就是公司的力量。 正常来说，以荒土独立实验室的安保标准，安保人员应该和艾伦一同抵达，不应该延后这么长时间。 这有两个原因。 次要原因是三角洲是一个有独立治权的地方，而这个实验室是为了艾伦才设立的，仓促之下，海德拉的武装人员想要在这里活动，会有很多麻烦。 主要原因么……艾伦反感，他不希望那么多人看着他，过去的一段时间，在主观意愿上，他有卡住安保人员的行为。 中午时分，安迪接到这个临时班组，和他们一同前往劳斯大厦。 他找到了艾伦，果然，这个胶佬一听，眉头都快皱在了一起： “让那些大老粗进我的实验室？不可能！必须是得经过培训的专业人士！我们不是有本地的安保部门么？他们难道不行吗？” 他就像是个想挣脱父母监管的孩子…… “情况不一样了，艾伦，现在你必须有一支独立的安保团队。” “三角洲有这么危险？我看这里很和平嘛……” “你得相信专业，艾伦，我不会平白无故就给你找麻烦，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干扰你，你就把他们当透明人就行，这段时间过去了，我会让公司派专业团队来，你要实在不喜欢，我可以让他们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那，好吧……” 对付这种倔驴，讲规矩是没用的，有时还得谈感情，这也是白银城派安迪来的主要原因。 从艾伦那里出来，安迪打算去找一趟霍格，让他接下来的几天带这个班组熟悉熟悉情况，巧的是，霍格也正想找他。 “头儿，白银城来人了？” “是从边防部队抽掉的一个班，正式的安保人员还得等几天。” “是因为今早的事情？” 安迪笑了笑：“去监控室谈吧。” 种族矛盾。 从古至今，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种族矛盾，因为人类没有生殖隔离。 特别是新时代，核战摧毁了一切旧的社会链接，这是个人类大融和的世界，大多数人连姓氏都没有了，何来种族？ 但这是把很好的剑，几乎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唯一的缺点是，剑刃是双向的。 海德拉的特勤人员擅长以制造矛盾来解决问题，就像先前霍格对付六联帮一样，那就是典型范例。 唯有种族矛盾，三大公司几乎都不会去触碰。 矛盾的触发总有一个爆点，之后所产生的一切问题与债务都是基于那个爆点，不管后果多么严重，只要最终能解决爆点，矛盾便可以弥合。 血债，是可以用别的方式偿还的。 可如果血债本身就是因为血产生的，该用什么还？ 走进监控室后，两人坐下，安迪首先开口： “你觉得今早的事情，是谁干的？” “这不重要，头儿，都一样。”霍格回答。 安迪满意的笑了笑，他本以为需要费点口舌向霍格解释，但这个答案很标准，安迪自己都说不出这么完美的回答。 “所以后面的事不用我说了吧，这两天盯紧点儿，”安迪说，“但也不用太担心，到时候如果真的闹得很大，我们会撤离，现在只要保证实验室安全就好，这几天，你就带那些人熟悉熟悉情……” “头儿，”霍格打断了安迪的话，“你觉得会闹大吗？” “这取决于玩这一套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收手。” “如果他一直不收手呢？” “今早吃的什么？霍格。”安迪问。 “牛肉汉堡。” “你会在乎被你吃掉的牛么？” --------- 那场直播除了把警车烧黑了一些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流血事件，泰格镇警方的处理方式堪称教科书。 所以几天之后，人们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抗议活动上，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你若是打开本地的线上社群，留言板里，人类最丑恶的一面扑面而来。 5月28日下午，安迪悄悄前往劳斯镇的市场区。 这四天来，他搞定了劳斯镇和泰格镇的19个电力节点，未来两天怎么也能从缅尔镇弄出11个来。 今天早上，本地的黑市商人通知他去取货。 电力节点和聚灵阵材料，都已经算是准备就绪。 现在就差灵根和筑基场所。 估计完成所有准备的时间会比自己预想中长，因为硅石产业园那边的情况不太好，恐怕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生产。 得想别的法子了。 安迪一边浏览着产业园工程师的资料，一边注意着街上的情况。 街上的气氛有些微妙，虽然人流似乎还是如常，可你总能感觉到，一切奇奇怪怪的目光。 实际上，虽然这几天的新闻没有报道，但只要留意，还是能从网络社群中看到一些奇怪凶杀案的消息。 潘朵拉的盒子打开了。 而且究竟是谁打开的，目前还扑朔迷离。 表面上看，乃猜副会长是最完美的加害者。 原住民大佬，看起来是反对农业改革，实则是想扳倒哈勃自己当老大，背后还有利维坦撑腰。 正好三角洲又因为农业改革经济倒退，民众滋生了大量不满。 打着反对改革的旗号上去刚胜算不大，三角洲这么有钱，教育良好，改革到底是不是好事，大家心里明白。 但要是打着反对外来者的旗号…… 可这也不能说明哈勃会长没有动机。 如果没有，那为什么爆炸案和后续的那些独狼杀人案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他手里不是有媒体么？洗都不洗的？ 换种思路看，如今他的改革陷入泥潭，暴力破局理所应当。 最大的反对者就是以乃猜为首的本土原住民势力，一杆子打倒挺好的。 种族矛盾是公平的。 你在拉帮结派攻击‘异族’时，也是在为‘异族’积蓄力量。 不过在安迪看来，这两个人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这么玩儿，不管谁负谁胜出，仇者痛，亲者也痛。 最大的可能性，反而是第三方。 海德拉特勤部的教科书上就这么写的：你要想玩儿死一个地方，就把我们做过的事全安它头上。 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安迪回头看了眼一派祥和的三角洲。 很遗憾，无论那位哈勃会长出于何种理由想走一条设想中的道路，可这片安宁，是有原罪的。 22天灾伊始 22天灾伊始 艾伦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投影着神经网络的概念图。 他看着图，发呆。 作为一个脑力劳动者，他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中度过，发呆，即是工作。 虽然也负责一些武器的研发，但他在三角洲实验室最主要的任务，仍旧是ai。 他在尝试制造羲和科技已经宣告放弃的‘人造大脑’。 有些烦躁。 人脑是个复杂的东西，再现人脑中的神经网络需要大量高度定制的光导纤维，也就是所谓的光神经。 五天前安迪陪他跑了一趟产业园，和那里的工程师们建立了沟通管道，下了第一批订单。 这是个复杂工程，整个实验室共有12个小组，每天都会根据艾伦的要求制作12组不同的神经组网，然后艾伦又根据实验数据调整优化…… 但到今天为止，除了第一批订单按时交货，后面的五批全都延期了，而现在…… 现在是5月28日中午，照理说第六批光导纤维今早就应该送来。 没有材料，意味着工作全都停摆了。 唤醒信息板，扫了眼午间新闻，铺天盖地都是他妈的抗议活动，那帮又瘦又矮又黑的本土原住民把产业园的门堵得死死的。 真烦！ 安迪向自己保证过，光神经的订单不会受三角洲的农改风波影响。 他说得没错，的确没有受影响。 可自从四天前他从边防部队紧急抽掉一个班过来后，艾伦就明白了——他不傻，艾伦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白色皮肤。 农业改革只会波及一小部分人，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玩种族问题，现在包括自己在内，三角洲所有人在街头的意外死亡率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人人自危，没人安心上班了。 头疼。 科研工作者从来就不是中立自由的，也得考虑政治问题，海德拉愿意给自己独立实验室是因为有利可图，换而言之，科研工作同样是有业绩考核的。 照这么下去，这地方怕是要彻底停摆。 到时候公司才不管你是不是事出有因，人家只要结果！ 看了眼办公室外，连杉山莉映在内，堂而皇之摸鱼的工程师们。 目光一直穿过操作间，看向了门口站得笔直的两个大头兵。 艾伦气不打一处来。 反感这些大头兵不是没有道理的。 军人的职责是搏命，生命是每个人最宝贵的东西。 人为财死。 所以公司的军人待遇很高，只有足够的价码才能驱使人为你卖命，这些士兵与其说是军人，倒不如说是雇佣兵。 雇佣兵的战斗力未必比军人差，说到底，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装备与后勤。 ——但他们始终差一点东西。 纪律与荣誉。 拿钱办事的人能有什么荣誉，至于纪律，纪律是有的，可也仅限于‘职业道德’的纪律。 这一个边防班分成了两个组，两组轮替24小时不休。 上班时，他们的确兢兢业业。 可是下了班…… 艾伦挥动信息板，打开休息室的监控，画面中，几名穿着常服的士兵正在喝酒打牌。 下了班，他们就是赌鬼与嫖客。 考虑到最近情况特殊，安迪要求他们即便不在工作时间，也要随时保持待命，而这恰恰是艾伦无法忍耐的。 作为一个工作狂，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地盘上有工作以外的事情发生——即便，他们都躲着不让自己看见。 强行压下把他们赶出去的冲动，艾伦打开通讯录，准备再催…… 休息室里突然爆发了欢呼，因为音量开得较大，艾伦被吓了一跳。 “赔钱赔钱！” “我就跟你说了这个人肯定是开挂的，你还不信！” “怎么可能开挂，步兵艺术哪儿来的挂！？” “你们自己看！这种角度，他怎么可能打中！？” “菜就菜吧，找什么接口，快赔钱！” 几名士兵拔下脑机接口，播放起一幅全景画面。 峡谷、石林。 啪的一声枪响，躲在石柱后的一名士兵应声倒地。 这是步兵艺术的战斗回放，这个游戏既可以用作士兵们的消遣，也可以是训练，当然，还能赌博。 艾伦本想开麦破口大骂，但他的双眼却被那场战斗回放吸引住了。 士兵躲在石柱后。 石柱没有被打穿。 他是射击盲区中弹。 击杀者：克莉奥帕特拉 艾伦一连回放了好几次，确信这就是开挂。 左右无事，不如研究研究。 看了一眼战场房号，艾伦从桌后拉出数据线，插在了自己后脑上。 赛博空间是人类的第二世界，与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关，早已无法分割。 人力是不可能创世的，只能尽可能做得真实，但这是极其庞大的工作，羲和科技一家是无法完成的，得依靠全人类的力量。 赛博空间有着人类历史上最巅峰的用户联动反馈，每分每秒，用户都在向羲和娱乐反馈自己的体验与建议，每分每秒，这个游戏都在自我更新。 所以开挂——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做出绕过羲和防火墙的挂，就算有，你那挂多半也只能用一场。 艾伦登录自己的账号。 「欢迎回来，艾伦！（用户改进体验计划）」 用户改进体验计划这几个字，意味着艾伦的账号有些特殊权限。 羲和会根据不同场景，向一些特定场景中的大佬发放测试员账号，艾伦是武器专家，早在几年前他就获得了羲和的‘战争游戏测试员’账号。 只要给出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就能得到羲和娱乐的奖金，但艾伦至今为止还没给过任何建议，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完，谁有空给你一游戏当测试员。 登入刚才的战场房间，艾伦没有使用任何测试员权限，以正常方式接近刚才的战斗地点，寻找那个叫做克莉奥帕特拉的击杀者。 十分钟后，艾伦死于莫名其妙的子弹。 播放战斗回放。 这一次，艾伦皱起了眉。 从弹道看，他是被远程狙击，可那个射击方向上有障碍物，不可能打中的。 子弹拐弯了。 能拐弯的子弹当然是有的，可步兵艺术是古典时代的战争游戏，设定中不存在这种枪，再者……战斗回放中看不到射击者。 这意味着这一枪的射程超过游戏的限定范围，在步兵艺术游戏背景下的那个时代，几乎没有多少枪的射程能超过一千米。 而这一枪，绝对远超一千米。 激活测试员权限，原地复活，与此同时，这场游戏被标记为‘无效’，玩家们陆续退出。 艾伦锁定那个克莉奥帕特拉，开启上帝视角模式，目光跨越了数千米，找到了他。 一身破烂黑袍的‘狙击手’，游戏等级很高，抱着一柄栓式狙击枪躲在石柱后——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半身实体，半身模糊的马赛克。 这是用于人机对抗的ai。 所以是羲和的新型ai？不对，步兵艺术这游戏的精髓就是真实硬核，如果为了提高ai的对抗强度给ai开挂，不符合游戏内涵。 正思索着，克莉奥帕特拉突然看了艾伦一眼。 等等，它能看见我！？ 体验员账号相当于游戏的gm，这意味着艾伦几乎等同于游戏本身，ai是代码，是基于整个游戏的子逻辑…… 人和机器的区别是什么？ 是我思故我在。 机器不是不会思考，它们是不会怀疑。 激活体验员权限后，艾伦的存在已经跳出了整个游戏的逻辑之外，那里是ai的认知盲区。 克莉奥帕特拉举起枪。 ‘您已死亡’ ‘击杀者：克莉奥帕特拉’ ——它有自我意识。 艾伦豁然起身，径直走向休息室。 几名士兵看到他进来，啪的立正。 “艾伦博士……” “你们刚才的那场游戏，完整的战斗回放，传一份给我，还有，那种新型ai，是最近更新的吗？” “ai？”士兵们疑惑的看着艾伦，“博士，您在说什么？” 艾伦指着一名士兵道：“就是那个击杀你的ai，它……” “那不是ai啊，我们刚才玩的是竞技场。” “不是ai？” “对啊，克莉奥帕特拉是三角洲本地很有名的玩家。” “玩家？你们确定是玩家？” “当然了，他不久前还参加过s11的预选赛，但是好像缺席认负了，您看这里……” 一名士兵把信息板转向艾伦，正是几天前劳斯体育馆的赛事报道。 的确是玩家，因为羲和娱乐不可能让一个ai参加线下比赛。 --------- 这天下午的交易还算顺利，几种材料都已齐活。 筑基之后正式的聚灵阵比较麻烦，但目前就只追求一次性使用，有材料，让莉莉帮忙做几个市场上不好入手的构件，最后的总装配不会多难。 问题是，筑基场所还没选好呢。 因为产业园的乱象，这几天一直没机会去。 无奈之下，安迪只得让卖家把东西送到贫民窟，他在这里租了个仓库，暂时先放放。 可到了入口，司机怎么都不愿意进去。 安迪注意到，他是个原住民，众所周知，贫民窟里最多的就是破产外来者。 有意思，虽然媒体的报道里看起来一派祥和，但底下的情况么……已经严重到了帮派成员都不愿意掺和的地步。 最后安迪只能自己去。 挺顺利，把那一车材料下在仓库里，装好监控和安全锁，安迪驱车返回劳斯镇。 安全问题不用担心，一来那些东西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值钱，二来昨天安迪就把城外的天神武装转移到了这里，安全系统里也包括它，哪个不长眼的蟊贼敢盯上这里…… 一边驱车返程，一边翻看产业园工程师的资料。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能制作高纯单晶硅的工程师他已经尽在掌握，可那玩意儿又不是有技术就能做出来的，还得有一整套设备。 产业园不复工，就根本无从入手。 有时他都在想，干脆晚上摸黑去把哈勃或是乃猜其中一人给砍了算了。 只要他俩决出胜负，三角洲就能…… ——只是恼火中的瞎想而已，一人的死活解决不了三角洲的问题。 在驶过那个两镇之间的温泉度假村时，他把车停到了路边，因为就在刚才，他听到了： 「警告：琳达·讨伐之剑（灵网编号：2075-t1368）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那天晚上，安迪离开后一直注意着琳达的动向。 她半个小时之后醒来，离开巷子，然后……就彻底从安迪的监控中消失了。 选择不黑她的个人脑机，就意味着没法绝对监控她，灵能教派也不是吃素的，灵能武士同样装备精良，因此有什么办法脱离三角洲城市监控的捕捉很正常。 安迪对她本人不感兴趣。 所以跟丢就算了，反正光剑已经入手，目的达到。 但若是运气好碰上了，那最好还是稍微留意一下——这不是运气好。 这可以说是偶然中的必然。 灵网战斗系统的索敌范围是一千米，不算小。 而这个温泉度假村几天前刚接待了人间之神。 白鸽队的安东尼队长有一张白天鹅家族的卡片。 安东尼和克莉一起失踪了。 ——这是条完整的逻辑链，都四天过去了，琳达查到白天鹅的线索不奇怪。 远程黑掉度假村里的监控，安迪再一次看见了小姑娘可爱的脸。 “对不起，女士，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向您提供客人的资料。” “我没有要你们客户信息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几天前包下度假村的，是不是白天鹅集团？” 白天鹅在网络的公开信息，是个利维坦的大型集团，那个家族徽记就是它的商标，琳达只要找到了这条线索，后面的方向就非常明晰了。 安迪退出了监控系统，上车，回家。 ok了。 在确定琳达把找弟弟的优先级放在调查那晚被劫的事情之上时，一切都ok了。 信息时代没有什么秘密。 公司董事们不会刻意去宣扬自己名下的产业，但你要真的愿意查，还是很容易就能搞清楚白天鹅的徽记究竟代表着什么。 她不会不知道。 一个小小的灵能武士，也敢冲着白天鹅去……她只要一直追着这条线往下查，就永远没有机会去调查那晚被抢的事情了。 我不仅不能干涉，还要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下午七点，在即将抵达劳斯镇时，安迪收到了艾伦的视讯。 “什么事？”他接通视讯道。 “有个任务给你。” “说。” “帮我查一个人。” “名字和资料。”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一个游戏id，你知道步兵艺术么？” 安迪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id叫做「克莉奥帕特拉」。” 淦！ 淦淦淦淦淦淦淦淦！！！ 我就知道！ 他妈的一定会这样！ 23 我总得选一个是吧? 23我总得选一个是吧？ 回到劳斯大厦时，整个实验室都下班了，这可不正常。 艾伦哪天晚上不是加班到深夜？就算他回去睡觉了，实验室里依旧会留下大量工程师继续工作。 全天24小时，人息岗不息。 安迪朝门口的守卫点了点头，走进实验室。 刚才的视讯里，艾伦说他在办公室等自己，他要求面谈，再加上现在又清空了实验室的留守人员，显然是很重视。 而他一旦很重视，安迪便知道原因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叫克莉奥帕特拉的玩家和意识体数据化这项技术有脱不了的干系，这件事的结局肯定是艾伦找到了他，从他那里得到了研究突破的关键钥匙。 可知道结局没有用，安迪现在要的是过程。 他得从艾伦那里拿到拼出事情全貌的另一半拼图。 进屋，艾伦正在观看白鸽队线上积分赛的录像。 他看到安迪进来，关闭画面，把一个拳头大小的球状金属物放在了桌上： “坐。” 安迪坐下，接着便收到了自己已被强制下线的通知。 这是海德拉生产的信号阻断器，其用途就和黑市帮派用来谈生意的铅屋一样。 “这件事我们得好好谈谈。” ——没错，我们得好好谈谈。 “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游戏玩家……” 艾伦大致把克莉奥帕特拉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就目前来说，他所知道的东西还没有安迪多。 安迪点了点头：“如果仅仅只是想找到这个人，非常简单。” ——艾伦现在还不知道克莉已经失踪了，但这其实不重要，对于白鸽队员来说，克莉失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克莉的现实身份。 只要知道现实身份，那么他到底有没有失踪，为什么失踪，怎么失踪的，都很容易查。 而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想知道一个人的现实身份…… “你不能去黑三角洲赛组委的服务器。”艾伦说。 “为什么？” 如果只知道克莉奥帕特拉这个游戏id，而不知道其余任何消息，想要找到他几乎只能去黑步兵艺术的主服务器，这差不多等于向羲和科技宣战了。 但他参加过线下预选赛，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他总得登记自己的资料，虽然三角洲赛组委也是羲和科技的下属组织，但安全等级上这和步兵艺术的主服务器是两个概念。 海德拉有这个能力，甚至安迪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 “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艾伦说。 安迪笑了笑：“艾伦，我是你的安全主管，你要让我做什么事我责无旁贷，你不愿意告诉我原因也没关系，但你得知道，如果我手里没有足够的信息，只是依照你的指示行动，我无法保证任务的万无一失。” 艾伦沉默片刻，重新打开投影画面。 左侧是白鸽队一百场线上积分赛的录像，右侧是克莉奥帕特拉最近半个月来的部分击杀回放。 “你能看出什么？” “开挂？” “不是开挂，”艾伦指着画面中那些违反游戏机制的击杀画面，“最近半个月来，他已经被举报了多次，你知道赛博空间的异常数据检测机制么？” 这个安迪当然知道，大数据筛查+用户反馈，简单说就是赛博空间不保证没有bug和外挂，但只要用户举报，系统一定会进行重点检测，逃不过的。 “如此明显的外挂行为，多次举报之后却未被修正，意味着要么这不是外挂，要么这种外挂很高明，可无论如何，游戏的检测机制都在运行中，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一点，羲和科技还没有注意到克莉奥帕特拉这个账号，但是……” 安迪明白了。 因为种种原因，系统在自检中的确会漏掉一些bug，但随着检测的不断重复，技术水准的提升，没有bug能永远存在。 克莉奥帕特拉始终是个异常情况，只要玩家仍旧在举报，迟早有一天会触发人工审查…… 赛博空间的异常数据检测机制，是大数据筛查，并不只是举报才能叠加检测的权重，任何异常行为都会，这就意味着，凡是从羲和的数据流中追查克莉奥帕特拉的举动，都会为其叠加检测权重。 海德拉的技术当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黑了三角洲赛组委的数据库，从中得到克莉奥帕特拉的现实资料，可即便不被‘当场抓获’，克莉奥帕特拉的检测权重会被升高。 总之，只要在调查中走了线上渠道，且这条渠道与‘羲和’相关，每做出一个行为，都是在举报一次克莉奥帕特拉。 “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两个，尽快找到克莉奥帕特拉，且不拉升他的检测权重，关于他的一切情况，不能让羲和注意到。” 原来如此，安迪点了点头，继续问： “那么？为什么呢？艾伦，是什么理由让你对这个人如此上心？” 艾伦沉默片刻。 “你是技术出身，你告诉我，如此夸张的异常数据，为什么羲和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可能这个外挂侵入了步兵艺术的底层逻辑？” 如果把克莉奥帕特拉看做一个病毒，那么这个病毒现在已经完全感染了步兵艺术，和主程序融为一体，这才有可能检测不出来。 “可克莉奥帕特拉是个玩家，玩家由脑机终端将自己的意识连接进游戏，传感器将感知转换为数据，进行上传操作，数据同样也借由传感器转换为神经冲动，进行下载操作，这是两套完全独立的系统，人身上没有一个器官是可以感受到代码的，他怎么入侵底层逻辑？” “除非克莉奥帕特拉将自己的意识直接数据化了。”安迪说。 “所以，”艾伦看着他的双眼，“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吗？” 完全明白了，所以艾伦才如此战战兢兢，要是触发人工检测，让羲和注意到了克莉奥帕特拉的情况，他们可以为此掀起一场战争，派舰队入侵三角洲，来这里寻找克莉奥帕特拉。 安迪点头，然后艾伦接着道： “今天下午我也琢磨了琢磨，你可以从他现实里的痕迹入手，比如那个白鸽战队，他们是队友，想必了解一些情况。” 额…… 艾伦…… 安迪有些头疼。 艾伦说得没错，就凭他现在掌握的这些情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可是…… 从线上追查，会一头撞上羲和科技的枪口。 从线下追查…… ---------- 翌日一早，安迪驱车前往泰格镇。 昨晚他研究了一晚上的战斗回放，虽然此前就有猜测，但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了解到线上的克莉，从克莉的种种反常迹象看，这是很典型的‘数据人’。 意识体数据化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另一种意义上的人工智能，一场信息技术上的超级革命，人身上没有一个器官是可以感受到‘数据’的，过去人类的信息技术，是用双手敲出脑子里的逻辑。 而一旦人直接变成了数据，就会发生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 就比如克莉在游戏里的种种神迹，看起来像是bug、外挂一类的东西，对吧？ 可实际上那已经超越了人类所理解的信息技术本身，他们可以在数据的世界里来去自如，这世上99%的程序员都要失业了。 安迪前世曾和一位智械朋友交流过那是什么感觉，但很可惜，无论她如何描述，安迪都无法理解。 ——这就像是给一个天生的瞎子描述颜色，他永远不会懂。 挥动信息板，确认自己接下的悬赏。 无论从线上还是线下，想要找到克莉奥帕特拉看起来都困难重重，目前来说，尽可能的搜集情报是最优先的事情。 现在谁掌握的线下情报多？ 琳达。 怎么和她接触？ 接下白鸽队队员之前发布的悬赏，顺理成章，总会碰上的。 今早接下悬赏后，那个发布悬赏的女性队员给了安迪一个位置，她想要面谈。 一边扫视着信息板上的资料，一边在脑子里组织语言。 其实有件事，安迪一直在犹豫。 艾伦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大boss。 未来，他会很麻烦，很丧心病狂，站在安迪的立场上，他应该尽早干掉他。 为什么不呢？ 是因为要靠他在三角洲立足？躲在他的羽翼下苟到无敌？ 不不不，就这么一起苟，还真说不准最后究竟谁才是无敌的，毕竟上辈子，铁心灭绝者可从未被任何人打败过。 真正的原因是：意识体数据化。 这项技术，对安迪也很重要。 -------- 在靠近贫民窟的一个社区，安迪见到了那位姑娘，以及，和她一起的琳达。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上下打量。 安迪不担心她看出点什么，因为那天晚上没有破绽。 “您是？” “我叫罗塞，”安迪说，“是个专门找人的侦探。” “罗塞……” 琳达偏了偏脑袋，这名字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两人邀安迪进屋，这是个胶囊公寓，无论三角洲还是白银城，社会底层的民众大多都住在这种房子里。 说是胶囊，其实也没那么小，差不多有半个集装箱那么大，整整齐齐垒在一起，根据需要可以随时转移，就像是寄居蟹身上的海螺。 这是那个女性队员的房子，看起来经济条件还不错。 “你一个人住？”安迪随口问了一句。 “不。” 她没有聊太多的意思，明智之选，对于陌生人，即便独居也不能说实话。 “罗塞先生，您是有什么线索吗？”琳达问道。 “得加钱。” 安迪朝屋外看了一眼，这里是二十层，刚好能看到远处的贫民窟，说来有趣，那边和这边其实没啥大区别，都是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垒起来的房子。 “没问题，您开价。” “两万。” “喂！你要得也太多……” 琳达止住了女孩的抗议，笑着道： “可以，只要您能找到我弟弟，钱不是问题。” 侦探总得有个侦探的样子，上来先把钱谈妥了，才能聊正事儿。 “能把您的线索说说吗？” “我没有线索。”安迪说，“但我能帮你找到克莉奥帕特拉，你得先把情况跟我说一说，那张悬赏令上，几乎什么都没有。” 琳达皱了皱眉，这已经是五天来的第八人了。 没错，这年头骗子遍地都是。 安迪看出了她的疑虑，道： “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你弟弟是个电竞选手，似乎打得好不错——你有查过他的设备吗？” “设备？”琳达疑惑道。 “啊对！设备！”一旁的女孩眼睛一亮。 “看来你对步兵艺术这个游戏不太了解，这是个高传感的赛博游戏，需要精良的设备，职业选手甚至有专用的脑机终端，我看过你弟弟的一些比赛，他的反应力很高，这显然用的不是大路货，高档设备无论在哪里，都是稀少的。” 安迪没有忽悠她的意思。 设备的确是关键，但不是调查高端的游戏设备，这种东西就算少，查起来也是大海捞针。 真正要查的，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梦幻设备。 意识上传是有门槛的，是铁心灭绝者做出了世界上第一台上传设备，先有蛋，才能有鸡，可这个时间点，艾伦根本没有生出蛋。 那他到底怎么上传的意识？ 这里面肯定故事，但不管故事如何，那台让他上传意识的设备，绝对是极其特殊的。 “好，罗塞先生，我现在就给您转钱。”琳达这下是相信安迪了。 “不不不，不用这么急，先干活，我相信您。”安迪道，“但您也得相信我，关于他神秘消失的具体情况，还得从头到尾，详细跟我说说。” “我最后一次和他联系，是半个月前……” 琳达大致讲了讲她和克莉的故事，这部分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她对待自己的弟弟，实在是过于冷淡了，即便是偶尔的闲聊，也没有任何有建设性的话题。 她对于克莉这个人的了解，不比安迪更多。 “所以你作为他姐姐，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而你作为他的队友，连他现实中的名字都不知道……” 安迪无奈摇头：“这等于什么线索都没有，那得怎么找？” 琳达拿出了那张白天鹅的卡片。 安迪头疼起来。 反正利维坦和羲和，我总得选一个是吧？ 24 得加钱 24得加钱 这天早上，安迪大致了解了下琳达的调查进度。 因为巨大的信息差距，即便早自己一周开始调查，迄今为止，她所知道的东西也不过是比安迪多一点点。 她注意到了安东尼裤兜里的白天鹅卡片，这两天来都在刻意追查三角洲本地的白天鹅设施，斯旺家族的势力极大，在全世界各个重要区域都有自己的触手。 光三角洲，就有至少三家明面上的贸易公司。 “这部分就交给我吧，我在本地有一些关系，你先等我消息，这两天你们俩可以去查查克莉的设备。” 中午时分，安迪返回劳斯大厦。 如果只是要找克莉，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但这件事情背后……有可能很小，也有可能很大，必须，得走公司渠道。 提前和艾伦打了声招呼，他说他在测试室等自己。 走进测试室，安迪又看到了那几个巨大的方形铁块，紧接着，身后传来了闸门上锁的声音。 不是吧……又来？ 自从那个边防班到了以后，射击测试不是都由他们完成的吗？ “第7次微型粒子枪测试，现在开始，安迪专员，请移动到射击位，听从指示……”艾伦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 安迪这一次懒得和他再扯些有的没的，走到射击位，拿起桌上那把手枪。 这是把很小巧的手枪，非常小巧，浑身黑色，外壳应该是强化塑料一类的材料，入手温热，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保险后方的刻度针是电池容量，你可以自由射击了。” “没有功率阀？” “这枪是特别改装，额定小功率。” 安迪大约明白了，举枪，瞄准，射击。 激发之时，有一声转子急速转动的尖啸声，安迪一连射了十枪，十束针尖般细小的蓝光插进铁块，留下一排细密的，几乎不可见的红色灼烧点…… 和上次很不同，这一次，连续射击没有导致枪身过热，一直到第十枪射出，安迪这才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灼烧感，与此同时保险咔的弹了回去，扳机锁死。 “它是你的了，”艾伦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测试室的闸门打开，“来我办公室。” ………… “我优化了冷却系统，削弱了70%的功率，这支枪只有集束模式，没有爆破模式……” “根据环境不同，最大连射次数为8至12发，有效杀伤距离50米……” “内置冷却器满负荷后，扳机会被锁死，手动取消可以继续射击，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另外，”艾伦敲了敲桌上的微型粒子枪，“电池非常昂贵，只能提供120发的能量，省着点用。” “你不能多给我几块吗？” “你想得美，制作电池的超导材料一次成型，无法拆卸，目前这枪只能作为一次性消耗品。” “那不就是说屁用没有？输出功率又小，射程又短，电池还没法更换……” “不想要可以还我！” “别别别！” 安迪急忙把枪拿了回来，这玩意儿除了没用之外，别的都挺好的，一掌可握的体积完全能当个玩具揣兜里。 甜枣给完，接下来就应该是大棒了。 艾伦把信号阻断器放桌上，缓缓道： “今早怎么样？” 早上安迪去泰格镇之前，和他打过招呼。 “有线索，但后面怎么干，还艾伦老板您说了算。” 安迪缓缓道： “你的要求是尽快找到克莉奥帕特拉，且不能引起羲和的注意，但这要求本身就是矛盾的……我昨晚从外部网络下载了一份羲和娱乐最近半个月的更新日志。” 赛博空间的更新维护工作是完全公开的，每天羲和娱乐都会发布更新日志，从那浩如烟海的数据中，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克莉奥帕特拉这个账号被举报了多少次。 “根据以往的检测权重推算，克莉奥帕特拉大概再有100次举报，就会强制触发人工审查，如果动用海德拉的技术力量，强行黑进赛组委服务器获取资料，会大幅提升检测权重，但未必一定会触发人工审查，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所以……” 安迪打开休息室的画面，轮休的那个班组全都在休息室里，插着脑机连接线。 “只能拖，尽量为克莉奥帕特拉争取时间，我让他们追踪克莉的行踪，跟着他进每一个游戏房间，确保一场游戏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是我们的，降低举报概率……但这也不会拖太久，最理想的情况下，一周是极限了，而且这还是在忽略了突发状况的前提下，就他在游戏里那个表现，万一被人录像发布到网络社群……” “所以，我的计划是两手准备。” “48小时内，如果还不能从线下查出克莉的现实身份，就一定要黑赛组委的数据库。” 艾伦点了点头，是个周全的计划。 “那线下的情况呢？” 安迪无奈摇头：“这就是我们的麻烦，艾伦，线下，一样很危险……” 当下安迪详细讲了讲早上的情况，什么白鸽队的恩怨，什么千里寻弟，什么天鹅集团的卡片……除了琳达是灵能武士之外，别的全都讲了。 “我们首先得确定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白天鹅集团，及其背后的利维坦重工，完全不知道克莉奥帕特拉的情况。” 艾伦点头，这很容易理解，那就是个游戏玩家，像他这样识货的人不算多，但凡利维坦或者羲和了解到了克莉的情况，他不可能在网上晃荡半个月，就像他和安迪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一样，他们会动用一切手段把这个人找出来。 “但是！”安迪继续道，“在现有情报下，想从线下找到克莉，一定绕不过白天鹅集团。” 白鸽战队是个线上业余队，队员之间，除了队长安东尼外，没有人知道彼此的现实身份。 克莉失踪了。 安东尼据说要去找他，也失踪了。 ——先不提这两个人的失踪有没有内在关系，总之安东尼是唯一知道克莉现实身份的人，克莉完全没有线索，而安东尼至少还有张白天鹅的卡片。 “说说看，你为什么觉得安东尼一定和白天鹅集团有关系？”艾伦问。 “动机，”安迪说，“凡事都要讲动机。” “一个底层玩家，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和白天鹅集团扯上关系？” “或者说，安东尼身上到底有什么价值？——他最大的价值，当然是‘白鸽战队’。” “这分为投资价值与兴趣价值。” “白鸽战队线上积分赛99胜1负，未来很可能会出成绩，而步兵艺术是时下最火爆的赛博游戏，白天鹅集团中的高层完全有理由资助白鸽战队，这就肯定要和安东尼面谈——就先不论安东尼的失踪和他们有没有关系，既然面谈了，他们肯定知道安东尼的现实身份吧？” 找到安东尼，就是找到克莉。 “而且，直觉告诉我，安东尼一定和宾·斯旺有关系。” “为什么？”艾伦问。 “就是种直觉，宾的情况我也跟你说过了，安东尼完美契合他的性癖，这是很完美的理由。” 很流畅的逻辑链，脑补起来很简单。 安东尼以某种方式接触了白天鹅集团，后者想要资助他，然后在进一步的洽谈中，遇上了人间之神，接着被玩儿死了，人间之神处理事情当然滴水不漏，所以他肯定失踪。 “如果和利维坦的董事扯上了关系……” “不，”安迪打断了艾伦的话，“我倒觉得多半没有关系，追白天鹅这条线，未必会惊扰宾。” “怎么说？” “安东尼难道有能力直接和宾谈投资么？” 不可能的，堂堂公司董事资助一个业余战队？ “这种事情一定是下面的人去谈。”安迪继续道，“我们要接触的，只是白天鹅集团中，某个和安东尼谈资助的人。” 白天鹅是属于人间之神的，但并不是白天鹅做的所有事，都出自人间之神的指示。 “我明白了，”艾伦点头，“你就放手去做吧，这几天霍格也不用在实验室守着……” “不，这事儿不能把霍格拉进来。” 艾伦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另外……查白天鹅集团，毕竟离宾太近了，”安迪继续道，“我得向上面提交申请。” “理由呢？”艾伦问。 “你想用什么理由？” 办公室里静了那么两秒，艾伦平淡道： “安迪，这件事情我们还没有完全确定，我不希望你现在就告诉公司，你知道，如果最后克莉奥帕特拉只是个比较特殊的bug，我们就会很被动……” “好的，艾伦博士。” 走出实验室，安迪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艾伦的办公室。 真有趣，为什么公司这种绝对安全而又忠诚的地方，遍地都是25仔。 申请是必须的。 但不报告，或者有选择的报告，没关系。 作为一个独立实验室的最高长官，艾伦这点儿自由还是有的，况且他的理由的确无懈可击，八字还没一撇就跟公司说我这里有个不得了的东西。 万一到时候没有，怎么办？ 紧急向主管报告了这里的情况，安迪得到了授权。 主管的意思是调查白天鹅可以，但如果后续的行动牵扯到了宾·斯旺，必须得向他报备。 那么，白银城的授权意味着什么呢？ 安迪打开从加密网络发过来的数据包，嗯，不用调查了。 白天鹅集团在三角洲的资产、人员、业务……应有尽有极其详尽。 粗略扫了几眼，他吓了一跳。 白天鹅集团大体上算是利维坦中的一个派系，它们的业务本质上就是利维坦的业务。 ‘白天鹅农贸公司，为利维坦中央情报局在三角洲的中枢据点，缅尔矿业公司也有其部分人员……’ 如此说来，最近三角洲的这摊子事情，是那位宾先生在操作？ 不，不是。 安迪看到了另一份资料，这事宾的资料。 他不是执行董事，换而言之，有权，无职。 主管没有骗人，这位宾先生手下的人在三角洲搞情报工作，但这和他本人没有直接关系，他就是来度假的。 回到监控室，继续翻着资料。 找到了。 横向对比了白天鹅集团在三角洲的本地高层，安迪找到了那个自己想找的人。 大川翔太。 白天鹅农贸公司的头号本地供应商，换句话说就是‘罂粟地主’，是个三角洲外来者，就和哈勃·戈登艾普一样。 因为大量的业务往来和长期的良好合作，他持有白天鹅农贸公司的部分股份，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个狂热的步兵艺术玩家，就在三天前，他公开投资了三角洲预选赛的优胜者，bb战队，对，就是那个白鸽战队的宿敌。 如果安东尼曾和白天鹅的人谈过投资事宜，那么这是个最好的选择。 很完美，够有钱，和白天鹅有关系，能给安东尼那张卡片，但关系又不会紧密到和利维坦有关的地步…… ——情报工作最忌预设结果去找过程。 给琳达发了条下午见面的消息，到底怎么样，去看看就知道了。 然后拨通霍格的语音： “昨天给你的活干完没？” “搞定了，我现在就过来给您。” 保险起见，安迪得弄个假身份和琳达接触，这可不是说外面五块钱办证那种假身份，而是……安迪预设的对手，是利维坦中央情报局。 霍格过来时，安迪正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一边浏览刚才的资料，一边把几支奇奇怪怪的液体注射进自己的脸。 嘴角扯了扯，有些疼。 几分钟后，面部肌肉开始蠕动，昨天琳达看到的那张‘罗塞’的脸出现了。 如果以利维坦特工为预设对手，那么常规的易容伪装不起作用。 你以为机器的面部识别是认出你的脸？ 不，是认出你的骨骼轮廓和眼睛形状。 压缩颧骨，缩小眼角，然后戴上一副棕色的美瞳，拔出脑机芯片，安迪转过身来，接过霍格手里的脑机芯片，插进后颈…… 现在，他就是货真价实的，三角洲的寻人侦探‘罗塞先生’。 “你要去哪儿？头儿，要我帮忙吗？” “不，你给我老实待着。” 一小时后，安迪在泰格镇的一处人工湖旁见到了琳达，这地方是她选的，就离那晚抢她的巷子不远。 她看着平静的湖面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迪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 “得加钱。” 25 快脱衣服吧 25快脱衣服吧 “你早就知道白天鹅集团和斯旺家族有关对不对？” “你知不知道那是利维坦的董事！？” “这是在找死！没有任何人愿意招惹公司董事！” ………… 安迪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骂，琳达安安静静得到听着，骂到中途，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挥开信息板…… 安迪收到了两万通用点的转账提示。 “这是定金。”琳达说。 “成交！” 灵能武士不会缺钱，荒土是混乱而无秩序的，抢劫……啊不，是劫富济贫天经地义。 但孤狼式的抢劫终究只是小打小闹，真要挣大钱，还得结成有组织有纪律的匪帮，大家一起才能挣大钱。 总之，灵能武士的个人财富不少——这就是像安迪这种公司狗的悲催之处了，作为公司人，还得讲秩序，明面上不能捞得太多，只能逮到一个薅一个…… “你有什么发现？”琳达问。 “我从本地的关系渠道了解到了白天鹅集团的一些事……” 当下，安迪把自己从公司那里得到的情报讲了讲，当然，仅限于和安东尼有关的部分。 白天鹅农贸公司…… 大川翔太…… 琳达思索一阵：“你是说，这个大川翔太，可能就是给安东尼卡片的人？” “我不确定，如今的电竞产业是个红海市场，一线俱乐部被各大城市群的财阀垄断，新人想要出头，得走标准渠道，像白鸽战队这样去搏预选赛，变数太大，困难太高……整个三角洲本地和白天鹅集团有关系的人中，有财力又有动力投资电竞的人不多，大川翔太是铁杆粉丝，他的可能性最大。” “好，”琳达点头，“我们就去找他问问。” “哈？你想直接去问？” “要不呢？” 安迪感到一阵窒息，从前天她直接去温泉度假村的前台问人要客户资料他就该明白的……这个傻妞，活不长啊。 “我问你，和白天鹅集团接触，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是什么？”琳达不解道。 “我……”安迪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宾·斯旺就在三角洲么？” “知道啊。” “好，我告诉你，最大的风险是安东尼已经被……” “已经被什么？” 关于宾的性癖，安迪刚才并未告诉她，因为这种情报，过于高级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宾现在就在三角洲，我们得考虑到安东尼的失踪有可能和宾有关，如果真是如此，你去问，开口就得死。” 琳达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那可是公司董事，只要是正常人都清楚招惹他会有什么结果。 “那怎么办？”琳达问。 “很简单，”安迪笑了笑，“琳达·伊丽莎白·沃曾摩·拉摩梅小姐，您现在是一位来自新洲oldmoney家族的风投商人，而我，是您的保镖兼顾问。” “这个名字好难听……”琳达皱了皱眉，“不要伊丽莎白——你是说，我们去找大川翔太谈合作？可这么贸然拜访，会不会……” “不，三天前大川翔太签下的bb战队保持着预选赛全胜的战绩，是个好项目，而且他还是个罂粟商人，你知道罂粟商人都是什么吗？” “都是什么？” “投机者。” 投机者无法拒绝富有的朋友。 --------- 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对琳达来说很复杂，可对有海德拉撑腰的安迪来说…… 他只要做一件事：确定大川翔太见过安东尼。 只要确定之后，就找个机会把他忽悠出白天鹅集团的设施，想办法让他与自己连入同一个网络，黑掉他。 不过很遗憾，今天他们并未见到大川翔太。 他的公司位于泰格镇南侧，距离昨天那个白鸽战队女孩的家不远，隔着一个街区，就是贫民窟。 说明来意之后，他的秘书将两人引到休息室稍作等候，而这一等就是四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时，大川翔太依旧没有回来。 “抱歉，两位，大川先生今天临时有事，他让我代他向两位表示歉意，明天可以约一个时间，您看下午行么……” 这很正常，见这种人当然是要预约的，特别是像安迪和琳达这样，没有任何引荐就直接找上门来，人家还会表示歉意已经很不错了。 琳达想要说什么，安迪直接打断： “不用了。” 他给琳达使了个眼色，拂袖便走。 安迪本该在等了一个小时后就带着琳达走，毕竟咱也是上等人。 以海德拉的关系网，他完全可以在半个小时内找到个引荐者，让那位大川先生灰溜溜的滚回来。 可自从走进这间农贸公司后，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大川翔太的农贸生意，当然是‘大宗罂粟贸易’，办公楼隔壁就是大片仓库，整整一下午，仓库里货车进进出出，办公楼里也有不少员工抱着文件上上下下…… 这像是在搬家。 他拦住一个职员稍微问了问，没错，公司正在搬迁，昨天刚收到的消息，要搬到缅尔镇去。 大川翔太就是个罂粟地主，他的公司为什么在这儿？ 因为他的田在这儿。 南辕北辙搬到缅尔镇去？ 恐怕这位大川先生和白天鹅集团之间的关系，不是那种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远房亲戚’。 下午的大部分时间，安迪都在小心的渗透大川农贸公司的数据库，因为这毕竟算是利维坦的下属设施，动气手脚来要格外小心。 数据库中有几道非常棘手的防火墙，安迪确定光靠自己的个人设备，恐怕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黑进去，不过没有关系，不用全黑掉，只要截取监控系统的实时数据就行。 他在那些运货的货车司机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利维坦的特工。 ——公司间是不存在深不见底的秘密的，彼此都掌握着部分情报人员的资料，就像安迪知道他们的脸一样，他们也知道安迪的脸，这也是为什么安迪必须换脸才能来这里。 只要不处于同一战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去哪儿？他家么？”离开大川农贸公司，琳达问道。 安迪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看着信息板上插播的紧急新闻。 画面中蒙面的人群在繁华的街道上打砸抢烧，而在信息板之外，远处黯沉的天幕下，有火光与浓烟。 贫民窟暴动了。 这时，信息板右上角弹出了消息提示，是那个白鸽队的女孩： ‘救命！’ 安迪直接拉黑了她，转身准备回去，今晚这事情一出，往后三角洲的情况就麻烦了，他还得确保艾伦的安全。 “喂！你去哪儿！？”琳达叫住了他。 “今晚不去找大川翔太，明天另约时间。” 的确，哪怕不论今晚的暴动，就算一切如常，这么赶着上去贴人冷屁股，很可疑。 “你得跟我走一趟！”琳达说着把自己信息板推向安迪，“她有危险！” 安迪笑了笑，指着远处的火光：“你知道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我们需要她。”琳达说。 “不，我们不需要，我只负责找你弟弟，她知道的全都说了。” “你得跟我走！” “大姐，我们的委托不包括这部分。” “你是地头蛇，你，你……” 看来她还不傻，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没有天神武装没有光剑兜里钱也不剩多少的三流灵能武士，怕是连人都找不到。 “你要就自己去，反正我不去。”安迪挥了挥手。 “你怎么这么冷酷！？” “冷酷？”安迪冷酷的笑了笑，指着远处的火光，“那里有几万人在杀人，你打算全都救？还是只救跟你关系好的？——话说回来，你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我，我……”琳达一时语噎，她无可辩驳，末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加钱！” “得嘞，老板，您说了算！” --------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不过是一些移民，一种高附加值的农作物，一个死在阴沟里的破产者，一座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城市……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贫穷是这场灾难的表象。 饥饿让人铤而走险，损人利己是不对的，可我都要饿死了，你还不许我抢口饭吃？ 富有是这场灾难的根源。 贪婪永无止境，总想拥有更好的，比现在好，比别人好，这没什么不对，可靠自己的双手难以敛聚那么巨大的财富，剥削才是更高效率的劳动。 野心是这场灾难的催化剂。 现在我们有贫穷的人，有富有的人，穷鬼们已经没有多少油水可榨了，他们都被我吸干了血，而在我身上，还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人，在吸我的血。 我快被吸死了。 我的双眼看到了……对面那只肥头大耳的吸血鬼。 它一定很美味。 看！那是吸血鬼！把它钉死在十字架上！ 我如是说。 穷鬼们一拥而上。 埋下一粒种子，不必去灌溉，人自己会互相残杀。 血泪将是它的养分。 ——不，是我的。 安迪骑车机车，疾驰在一片狼藉的道路上。 戴着黑面具的人挥舞着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武器，从贫民窟里冲出来，碾过镇口的哨卡，冲到街上。 砸烂那些干净整洁的店铺，在尖叫与痛哭声中不花一分钱，买走他们的劳动果实。 顺便再放个火，杀个人……哦，他们不是人。 是把我们哄骗进三角洲，奴役我们为其工作，剥削我们的体力脑力，拒绝与我们分享劳动果实，拿走所有钱财，将我们一脚踢开的奴隶主。 是不请自来，侵占我们的土地，夺走我们的工作，强占我们的劳动果实，拿走所有钱财，将我们一脚踢开的殖民者。 灯红酒绿之下，野蛮的恶兽们鳞爪相交，枪械、义肢、刀剑棍棒，乃至于牙齿…… 凄厉的哀嚎，愤怒的吼叫，以及充斥着疯狂欲望的，从心底发出的各种各样的，欣喜而亢奋的声音。 一枚自制的便携飞弹打着圈，拖着长长的尾焰撞击在璀璨霓虹上，轰然巨响，楼宇倾塌，全息屏幕摇摇欲坠，滋滋电火花中，那档从头吵到尾的政经节目仍旧在播放：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三角洲的未来到底在哪里！？进行农业改革，我们马上就要破产三分之一的人！拒绝农业改革，我们必须面对罂粟销量正在直线下滑的事实！三角洲……三角洲根本就养不活那么多人！” “胡说八道！2040年我们的经济总量还不到现在的一半！人口和现在持平！你小时候的三角洲难道还不如现在吗！？” ………… “你能轻点儿么？” “哦，对，对不起。” 安迪感受着腰间松了不少的手，呼吸顺畅了许多。 这地方不用想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所以他和琳达是骑着机车过来。 情况还好。 安迪看着街上的景象，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恶劣，至少还未出现高烈度的杀伤武器，看起来烽烟四起，其实人不多，顶多就大几万吧。 新闻直播里镇暴部队已经出动，只要使用实弹，午夜之前就能平息，然后废料处理厂加加班，明早就全都结束了，如果三角洲的保险公司还在正常运转，那么以现代的工业能力…… 最晚后天，这里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说，你能轻点儿吗？” “哦，对不起……” 琳达又一次松开了手，作为一个灵能武士，她对这样的场景不会有什么生理上的不适。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她小声道。 安迪听到了，但他懒得理她。 为什么？ 贫民窟里一百万人几乎大部分是精壮劳动力，穷得玩半年游戏就得卖肾才能活下去——是你你甘心就这么毫不反抗的卖了？ 老实说一开始他怀疑过乃猜，后来也怀疑过哈勃，直到后来，那场爆炸案的事发酵了几天，没人继续操纵，也没人试图挽回，他才终于明白…… 民怨久积，种族矛盾，大佬们谁都不管……那肯定就是口角发展成斗殴，斗殴发展成谋杀，谋杀来谋杀去干脆组织起来屠杀算了，线上组织，线下执行，捐钱的捐钱出力的出力，有人一腔热诚也有人心怀鬼胎……总之迟早要出事，就是个时间问题。 不管这场暴乱的起点，美容中心爆炸案是谁干的。 这俩小朋友，还真是有默契呢。 那姑娘在信号中断前给琳达发了个定位，是贫民窟里的某个地方。 一路在暴乱中穿行，在即将靠近贫民窟时，安迪定准了路边两个一身伪装的人，顺手抄起路边一根铁棍，飞驰过去，一人一棍撂倒。 扒下面具，一男一女，挺年轻的，大致也就十五六岁？ 安迪抱起其中一人，走向街边的暗巷，然后朝琳达努了努嘴： “你抱那个。” 琳达咬咬牙：“他们什么都没干啊……你要……” “都一样，”安迪无奈的摇摇头，把人扔地上，“脱衣服吧。” 26 从人间到地狱 26从人间到地狱 无论是城区还是贫民窟，都有网络和智能城市系统，想找到那个白鸽战队的姑娘，只要她发个定位…… 暴动分子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网络基站，此时此刻，这一片区的民用网络已经瘫痪。 ‘设备无信号’ 唯一让某一区域彻底断网的办法是大当量电磁脉冲炸弹摧毁有线设备，强电磁干扰封印无线传输，像现在这种情况只是暂时断网而已，解决办法许多，比如往这里发射一枚战时悬空基站——这玩意儿就是个装在火箭里的超级路由器。 但是暴乱发生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网络仍旧没有重连，安迪不相信三角洲搞不定这么简单的事情，唯一的理由…… 他们不想这么做。 换好暴乱分子的衣服后，安迪和琳达迅速赶往那姑娘最后定位消失的位置。 这帮暴乱分子其实没有统一制服，唯一的标识是脸上黑色的防毒面罩，一路走来，琳达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似乎比外面好上许多。 尽管很混乱，但这里没有多少商业性的设施和店铺，所以打砸抢烧一类的事情不多，是了，因为这里和城区不一样，那些事情平时就会在这里发生，只是在警察有限的监管下，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罢了。 荒土也是这样，只要人群聚集的地方就一定有秩序，区别只在于秩序的高低。 平民窟里的秩序放到泰格镇，就是‘违法犯罪’。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应该没事吧……”在穿过一条巷子时，琳达小声问。 “不，很糟糕。” 因为戴着面罩，琳达看不见安迪的脸，可从他的语气，能听出很深沉的凝重。 ——前方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在走出巷口的一瞬，琳达终于明白，为什么很糟糕。 污浊不堪的道路中央，对，那是灯火明亮的大路上。 有一堆火。 火堆上是一个浑身焦黑，分不清性别的人。 一根棍子横穿过了他的身体——你见过烤乳猪么？ 躯体在抽搐，喉咙里发出了模糊不清的，沙哑的，不知是求饶还是哀嚎的呢喃声，可能已经死了，那些声音和动作是肌肉的应激反应。 而在火堆一侧，便是尖叫声的来源，浑身赤裸的女人，被几个戴着黑色面罩的暴徒摁在地上，在她身后，另一名暴徒手握着削尖的棍子…… 她在拼命挣扎，一张满是鼻涕眼泪的脸正对着琳达，琳达…… 看到了那张脸，肤色暗棕，短鼻深目。 然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很糟糕。 刚才一路过来，一路的混乱，而在混乱中，十个人有九个是白色外来者，剩下一个则是戴着面罩的暴徒，原住民……一个都没见到。 琳达，其实没有多少涉世经验。 像她这样的小菜鸟，在荒土上晃荡半年，早该死在某个不知名的阴沟里，但就像那天晚上的抢劫一样，灵能武士的超感知决定了他们不会死于背后偷袭…… 这半年来她目睹了许多事情，上过当，陷入过危险，然后又像那天晚上一样，砍死所有图谋不轨者…… 荒土嘛，无非就是那个样子。 很糟糕，糟糕透顶，此情此景不算什么，比这更让人发寒的琳达也见过。 可在她看见之前，那些地方就已经那样了。 像今天这样，亲眼目睹人间变地狱，还是头一遭。 她来过贫民窟，就昨天，昨天这里虽然有些小偷小抢，可彼此的脸上还会有一些起码的笑容。 她知道荒土是没有底线的，但她从来不知道，那些底线是如何被突破的。 泰格镇的骚乱，是因为突破了‘不能打砸抢烧’的底线。 平民窟的骚乱，是因为突破了‘我们都是人’的底线。 她不喜欢荒土，觉得那里太野蛮，她挺喜欢三角洲，因为这里的和平与安定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这里才是文明世界。 原来刚才罗塞先生说的没错。 都一样。 安迪拽了拽她的衣角：“不要看，不要停。” 无论是教派从小灌输的行动守则，还是这半年的荒土经验，琳达都明白，自己该赶快离开。 可看着那张惊惶的脸，她怎么都迈不动脚，一直驻足了好几秒，才咬牙扭过头去，但已经太迟了。 一名暴徒注意到了她和安迪，指着两人： “喂！那两个！把面罩摘了！” 安迪的身体僵了僵，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罗塞侦探金发碧眼，纯得不能再纯。 “还有你！”那人指向琳达。 琳达伸手向面罩，探后她意识到，自己不能摘。 她是混血。 父亲是外来者，母亲是原住民，虽然肤色较浅，可那张脸与生俱来，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在暴徒们将注意力投到琳达身上时，安迪很自然的从怀里掏出了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连十二枪，又快又准。 射杀十一名暴徒，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火堆上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快走。” 安迪一边更换弹夹，一边迅速朝前走去。 琳达稍微多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当然，她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也毫无意义，只是看一…… 哦，不用帮啊。 有一枪稍微偏了一点，一名暴徒还有口气，他在地上挣扎。 那女人咕噜一下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棍子。 “去死吧！！！” 她狠狠扎下。 --------- 抵达定位消失的地点后，安迪让琳达放风，自己则把数据线连接在了路边的监控设备上。 断网，并不意味着设备瘫痪。 手动操作仍可读取监控数据。 他迅速检索到了那姑娘的脸，从视频中判断她往哪个方向去了，然后带着琳达抵达下一个监控点，再次检索。 当然，他检索的并不只有那姑娘的脸。 还有利维坦的特工。 加钱当然可以让安迪干活，但不是这种活。 一头扎进暴动的平民窟得付很多钱，安迪确定琳达出不起那个价。 之所以愿意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大川农贸公司时，他标记了那几名特工的脸，暴动发生后，泰格镇的监控网络显示他们进入了贫民窟。 无论是作为利维坦特工搜集情报的本职，还是实验室安全主管保护艾伦安全的需要，又或者是纯粹的个人好奇……他都有理由进来看看。 很遗憾，网络瘫痪，这一路并没有找到利维坦特工的踪迹，贫民窟这么大，要是随便找个监控点就能看到他们，未免也太巧了。 “这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在安迪工作时，琳达小声问道。 “只是太穷而已。”安迪一边检索着监控数据，一边道，“镇暴部队一开进来，明天这里就会一切如常。” “穷？” “三角洲连年财政赤字，已经快没钱了你知道吗？”安迪问。 “我知道，但是……是……是因为农业改革吗？” 琳达满脸的疑惑，这两天抗议和改革的新闻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可她看不出这些事情间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应对财政危机最基本的办法是什么吗？” “是什么？” “开源节流。” 琳达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但她大约抓到点感觉： “你是说，哈勃要杀掉这里的人，所以制造种族矛盾？” “不，矛盾不一定是他制造的。” “那为什么他不阻止……” “因为他想改革。” 安迪起身，指着一个方向：“我找到她了。” -------- ps：月初了，阿鲤想求个票~ 27 佩佩与呵呵 27佩佩与呵呵 昏黄灯光下，横七竖八垒在一起的三层胶囊屋。 入口处的火堆。 火堆旁烧得焦黑的人。 烤肉的味道。 安迪在检视过正对着入口的监控探头后，皱起了眉。 监控显示那姑娘一路逃窜到了这里…… 这地方离平民窟的入口其实不太远，从第一次检视监控时，安迪就觉得有些奇怪。 那姑娘无论肤色还是面容都是典型的原住民，先不说城里乱起来后往贫民窟逃合不合理——在她进入贫民窟后，目睹了那些事情，也应该明白了些什么吧。 生物在遭受危险时，会下意识往家里逃。 在之前的一个监控点，安迪看到她遭遇了两个暴徒，接着她不仅没有往回跑，反而愈加深入。 最后就是现在了。 监控画面中，她被追着跑到了胶囊屋前，然后两个暴徒被破窗里射出的箭击中…… 一群大孩子从屋里冲出来，安迪认出了其中一人。 那个摸走福斯钱包的小姑娘。 他们穿得破破烂烂，一拥而上，扒光了挣扎的暴徒，那小姑娘把棍子……这便是门口烧焦的两具尸体了。 看着画面中凄厉挣扎暴徒，以及满脸是血的小姑娘。 安迪笑了笑。 经验丰富，手法娴熟……明智之选。 尸骸是野兽标记领地的技巧，这一摞胶囊屋只要关上灯，断掉网，反而会很安全。 安迪看向前方的琳达。 刚才指了指那些胶囊屋，告诉琳达就在里面，然后她就过去了。 想要叫住她，却又顿住了。 她是灵能武士，她不会有事的。 果然，就在她越过那两具焦尸后，一支箭从窗户里射出，而在那之前，琳达就已提前闪避。 “住手！佩佩！” 女孩的声音从漆黑的入口处传来过来，接着她从黑暗中走到火光下，一侧的窗边，那个偷走安迪钱包的小姑娘收回了弩，哦，她应该就是‘佩佩’了。 “你来干什么？” 女孩看着琳达，眼神中有戒备。 明明是她向琳达求救的，可她却根本不相信有人会来救她。 ………… 安迪在‘胶囊公寓’里转了转，从外面看，这些胶囊屋就是乱七八糟垒在了一起，可从里面看，不同胶囊屋之间实则打通了，屋与屋之间是连在一起的。 最上面一层，是像棺材一样紧密排列在一起的小床，被褥和衣服凌乱不堪，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男孩和女孩的臭味。 中间那层有许多智能设备和脑机终端，打扫得干干净净，墙上贴着一张类似考勤表一样的东西，上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以及使用电力和网络的‘额度’。 考勤表旁边……呵，这是课程表，那位佩佩同学的名字赫然在第一名，小红花最多，‘偷窃’和‘微电子科学’都是满分，后者的评分标准是利维坦的教育课件，而前者……三大公司没有这门课。 而最下面一层……什么都没有，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杂物和垃圾，乍一看之下，就是个有顶棚的垃圾场。 年龄小的孩子们围坐在垃圾旁，轻声说话，脸上还有笑容。 年龄大的孩子，包括佩佩在内，都躲在窗边，神情专注的看着外面。 如果忽视掉他们手上的血和武器，看起来是人畜无害的小孩儿，对吧？ 不，他们是年幼的杀手与屠夫。 人的道德伦理观念是后天形成的，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比城市帮派更加冷漠，更加凶狠。 因为从小的生存环境，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不惧危险，都很‘勇敢’。 又因为赛博时代过于便捷的教育，什么东西插根管子就会有最顶尖的老师教，他们技能丰富，都很‘聪明’。 总有一天，他们羽翼渐丰，最优秀者会进入公司，成为秩序的一员——安迪看那位佩佩小姐姐就很有希望。 剩下的人，不是不牛逼，是不够牛逼，没法加入秩序，又与秩序格格不入，城市容不下这么牛逼的暴徒，而他们又无法与真正手握军队的暴徒抗衡…… 这便是，荒土武装集团。 现在这帮孩子，这个地方，已经初具规模了。 一个贼窝。 那个白鸽战队的女孩情急之下直接往这里跑，最直接的脑补是她和这帮孩子是一起的，她是这个贼窝的头儿。 但这不合理。 安迪去过她家，那里的确有居住的痕迹，至少可以确定，她经常在城里。 而一个贼窝的头儿，还是这种童子军的老大，不可能长时间和自己的人分离。 那一头，琳达正小声和她说话。 在说明来意后，女孩让他们进来暂避，在进门之前，安迪就通过线上字讯，嘱咐琳达‘拖住她’。 看到琳达时她很惊讶，意味着她没有预料到两人会来。 有很多疑惑。 如果进门后直接开口问——不管她和这些孩子的关系是什么，通过察言观色，这些小机灵鬼会配合她。 琳达只要拖住她，闲聊两句，让安迪四处转转，和那些孩子说说话…… 她会明白不能撒谎的。 这时，那边小孩子们围坐的地方，传来了哭声。 是婴儿的哭声。 安迪走了过去，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周围的孩子都束手无策。 “给我吧。” 安迪接过婴儿，轻轻摇了摇，他便不哭了。 “你把他的头放得太低了，像这样，抬高一些。” 安迪把婴儿还给了男孩，这里这么多孩子，当然是捡来的，带小baby这种事，当然是那些大孩子的工作，他没有经验很正常。 “谢谢，谢谢大哥哥。”男孩说，“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塞，你呢？” “呵呵，我的名字是呵呵。” 安迪没有再和他说话，因为看到那个叫佩佩的女孩走了过来，应该也是哭声的缘故。 可婴儿不哭了，她又走了回去。 安迪叫住了她： “还记得我吗？” 佩佩满脸疑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声道： “哥哥你是……” “你拿了我的东西。” 佩佩恍然大悟，楚楚可怜道：“哦——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很喜欢……” 她拿出钱包，摸着上面那朵五瓣的小花，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当时钱包里没多少钱，可这个钱包本身是海狸皮的，很软，做工很精致，很值钱。 安迪伸出手：“还给我。” 佩佩咬着嘴唇，眨巴着委屈的大眼睛，好像就要哭出来： “可是……我很喜欢，你能不能……” “不能。”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嘛……” 安迪笑了笑，冷漠道：“别装了。” 佩佩的眼泪好像真的要掉下来了，她抚摸着那朵花： “这朵小花很漂亮，我好喜欢，它像我妈妈以前……” “它不会喜欢你。”安迪说。 语气坚硬，声调冷冽。 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像是被吸了回去一样，佩佩脸上的天真与楚楚瞬间消散，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啪的把钱包摔在了安迪胸口： “穷鬼。” 然后她又注意到了侧面的目光，是那个叫做呵呵的小男孩的目光，尽管他已经迅速转过头去了，可还是让佩佩抓到。 她大步向前，一巴掌甩在呵呵脸上： “看你麻痹，没用的东西！” -------- ps：昨晚约女神一起恰饭，结果她放了小鲤鱼鸽子，但小鲤鱼还是好高兴！因为女神大人发消息夸奖我： “阿鲤，你是个好人。” o(≧▽≦)o 28 幽灵的影子(三) 28幽灵的影子（三） 当安迪重新回到琳达身边时，那个白鸽队女孩的脸色有些奇怪。 正常人不会不经主人同意就随意在别人家里走动，再加上刚才这个叫做罗塞的寻人侦探又和老鼠窝的孩子们聊了聊…… 安迪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如此忐忑。 直接把她当个透明人，对琳达道： “今晚我们得住在这里了。” “怎么？” “网通了，”安迪把信息板转向琳达，成群的镇暴部队正在开进贫民窟，“事情结束前，我们最好不要出去。” 受到暴徒冲击的只是泰格镇靠近贫民窟的一角，损失都在控制范围内。 “会影响我们明天的事情吗？”琳达问。 “不会，明早之前这事一定会结束，镇暴部队会管制这里，明天我们只要正常出示身份就能离开。” “那……以后呢，这件事以后会怎么发展？” “扯皮呗。”安迪说。 “扯皮？” 安迪无意和琳达在这个问题上瞎扯太多，因为这事挺复杂的，无论怎么说，都是瞎扯。 他和琳达聊了聊别的东西，比如明天去拜访大川翔太的事宜。 谈了有那么几分钟，自始至终，一旁的女孩都像是个透明人。 安迪从未看她一眼，但她心里的压力，却越来越大。 审讯是门艺术，对于那种抱有目的的受审者，你越是重视她，她越会和你谈条件，无言是最大的轻蔑，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所以你爱说不说，过时不候。 突然，安迪话锋一转，看向女孩： “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和他们是一起的。”女孩眼睛斜向远处的孩子道。 “他们很尊敬你，但你跟他们的关系不大。”安迪说。 “我，我……” “是跟安东尼有关，对吗？” 女孩张嘴，然后又合上，一张脸胀得通红…… “算了，不想说也行，”安迪看向琳达，道，“下午我们一起去见的那个朋友给我回消息了，通过设备的确可以找到克莉……” “我说！”女孩大声道。 安迪再次看向她，静静等待。 “我，我是他女朋友，我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这里，叫做老鼠窝，是安东尼的，这些孩子，也是他捡回来的……” 不是多复杂的故事。 贫民窟里有个聪明能干的安东尼，本该凭借着自己的智慧，走出贫民窟有一番作为，可惜心太好了，捡了一堆拖油瓶……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但大多数好心人不会有好下场。 能被你捡回来的东西，本来就是被抛弃的垃圾，你得有多优秀，才能扛着一堆垃圾向前？ 这位安东尼小朋友很有理想，但也很务实。 他一方面教导这些孩子要学一门为日后飞黄腾达做准备的手艺，一方面也教他们一些满足温饱的，偷鸡摸狗的门道。 然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有个问题，”安迪道，“你说他过得很窘迫，但也不是活不下去吧？我很难理解他把职业选手当做创业的门路。” 我要创业！ 我要打职业！ ——你这不自相矛盾么？ “因为他本人也很喜欢步兵艺术。”女孩道。 “仅仅如此？” “还有就是……”女孩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那些孩子，“这些孩子，已经越来越不听他的话了……他想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 哦，安迪明白了。 因为海德拉的调整者技术，年轻人的智力一代比一代高，从1999年新时代开启一直到现在，人类的脑力素质已经到达了一个进化的临界点，公司即将迎来一个怪胎满地走大爹多如狗的时代。 抚育者天生就会对下一代抱有期许，未必希望他们成为某一种人，但一定会希望他们不成为某一种人。 以安东尼的价值观，他会喜欢佩佩么？ 不会。 那怎么办？ 或者说，佩佩，为什么会变成佩佩？ 因为这是片恶之花开放的土地。 ——安东尼，想‘孟母三迁’。 这需要钱，很多很多钱，而电竞明星，是他现有条件下最有可能暴富的方式。 太理想了，无论行为还是想法。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知道他的情况，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我……” 女孩低下了头，踌躇不言。 安迪回头看了看那帮孩子，大概是明白了。 人与人之间的待人接物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这些孩子很尊敬她，可她们并不亲密。 “那安东尼和克莉的关系呢？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克莉的事情，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么？” “我们其实……也不是经常在一起。” “为什么？” 女孩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那些孩子。 安迪看向琳达，摇了摇头。 ………… 琳达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的火光。 镇暴部队开进来了，就如安迪所说，那些暴徒招架不住正规军，火光渐渐熄灭，而骚乱也将停止。 “要吃点东西吗？” 安迪把一块能量膏递给她，后者抬手，又犹豫的放下。 “不睡觉，也不吃饭，你这是要修仙？我是行家，我可以教你。” “修仙？”琳达疑惑的看着安迪。 “没什么……” 安迪把能量膏塞进嘴里，没咀嚼几下，囫囵吞下，唔，草莓味，真棒。 琳达看着他津津有味的样子，胃里一阵痉挛： “你知道这是什么做的吗？” 安迪指了指老鼠窝门口那两具焦黑的尸体： “有机垃圾。” “那你还……” 灵能武士恪守教条，他们只吃绿色食物，但这其实毫无意义，绿色不是指生产环节的绿，而是营养均衡。 能量膏是海德拉的重要成果，已经克服了朊病毒，是最适合灵能武士的东西。 “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安迪晃了晃手上果冻状的膏体，“再说这东西和你平时吃的没有区别，都是生态中的能量循环，你知道旧时代的蔬菜也是粪水浇灌的吗？” “这是吃人。” “所以你吃粪水浇灌的蔬菜就不算吃人？” 琳达沉默了，半晌，她开口道： “她为什么不说出她和安东尼的关系？” “因为她很聪明，她想找到安东尼，又不想被卷进去，这个时候你来了，如果告诉你她和安东尼的关系，会让你怀疑她的动机。” “可她这么做会放过许多线索。” 没错，她不了解安东尼，可这些孩子了解，这里有一窝线索。 “如果查着查着你发现安东尼和克莉两人的失踪根本就没关系呢？你还会继续找安东尼么？” “我……”琳达张嘴，顿了顿，道，“可他们之间显然是有关系的。” “我是说，如果。” 她又沉默了。 安迪笑了笑：“你看，你和她一样矛盾。” 琳达看着远处那些渐渐熄灭的火光，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有种深深的负疚感。 一帮带着面罩的暴徒从街尽头逃来，没跑出多远，便被蜂群一般的作战无人机射杀了。 血在污浊的街道上流淌，回收机器人缓缓开了过来，把有机垃圾装进回收车，擦掉那些血迹。 呵，它们竟然顺带打扫了地面上那层久积的污垢。 焕然一新后，这座死气沉沉的贫民窟还是挺漂亮的。 ——负疚之后，是无力。 主的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 “换你呢？”她又问道，“如果克莉是你的弟弟，你会怎么做？你会继续找安东尼么？” “得看价格，安东尼得加倍，克莉……九折吧。” “你！……” 安迪把一整块能量膏塞进嘴里，走向门口： “我去消消食。” ---------- 找到了。 在网络重连之后，安迪一边吃着能量膏，一边搜索着那几个利维坦特工的踪迹。 他们离自己不远，就在几千米外的一个仓库。 安迪迅速赶往仓库，像那晚抢琳达一样，找了个制高点蹲着。 仓库里显然有无线防火墙，无法远程渗透，他只能先观望。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又来了一拨人，安迪通过远程链接试了一下，有网络防护，可安全等级还没到三大公司那种程度。 因为他们很快就进入仓库了，安迪仓促之下没法黑掉，但从衣着装束看，是三角洲本地人，可能是帮派成员。 帮派成员、利维坦特工、刚刚发生暴动的贫民窟……安迪能脑补出许多剧情。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所以最好不要靠近侦查，得等到他们出来以后，从帮派成员那边入手——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就在这时，安迪突然注意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另一个制高点上，还有一个人，彼此就在目视范围内。 他吓了一跳。 抵达这里后，他特意用脑机雷达扫描了周围的情况——这是个人与机械高度结合的时代，在人类聚居点，单纯的生物雷达与机械雷达都会受到干扰。 脑机雷达是探测个人脑机中一些特殊元件和数据流的雷达，反脑机雷达的技术，只有三大公司才拥有，且只有三大公司的部分特殊职员，才会加装这种特殊脑机。 比如那两个利维坦特工，安迪便探测不到，当然，他们也探测不到安迪。 见鬼了，这种目视距离下，脑机雷达不可能失误。 所以是羲和？又或者是海德拉别的部门？总不能是利维坦自己监视自己吧？ 不，不是。 安迪看到那人用手在朝下面比划一些复杂的手势，而下面，同样也有两个脑机雷达探测不到的人在比划。 这是手语。 安迪嘴角一翘。 因为微型智能设备，手语在这个时代已经失去了意义。 但他能看懂。 ——他是在未来学会的。 ---------- 手语：‘他们进去了。’ 手语：‘确定没错？’ 手语：‘我一路跟过来的，就是他们。’ 手语：‘行动！’ 一片黑暗中，三名穿着漆黑麻袍的少年钻进了一间仓库，他们猫着腰，无声无息，像是暗夜中的幽灵。 之所以用手语交流，是因为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智能设备，包括个人脑机。 在这年头，没有个人脑机，就没有设备id，就等于不存在。 一前，两后。 呈三角形移动，三人之间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最前方的人负责进攻，左后方的人负责掩护，而右后方则是支援。 在绕过几堆货物后，进攻者打手语道：‘他们在下面。’ 接着，支援者道：‘这里有接口，很快就能搞定。’ 然后他拿出了一台旧式的便携电脑，把数据线插进仓库的内部接口，开始入侵这里的内部网络。 同一时刻，掩护者轻轻拿出了狙击枪，探过半个头，注意着下方的动静。 ——他们身上，不存在任何智能设备。 这不仅意味着‘没有’，也意味着‘从不使用’。 赛博网络，凡所经历，必留痕迹，消失的唯一办法，就是从不存在。 这是个凹陷的三层仓库，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地面一层，下方便是中空的两层。 最底层的地面上，堆着一堆黑色面罩，面罩一侧是几名贫民窟帮派成员，另一侧，则是两个利维坦特工。 “你们到底是谁？我们明明说好了的！这批面罩是卖给产业园的抗议者的，为什么那些暴徒会戴着它们！？”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天整个三角洲都会通缉我们！” 怒吼的是贫民窟帮派成员。 不是多复杂的剧情，无非就是利维坦的特工忽悠这帮傻子买/卖/运输了一批提供给暴徒的面罩…… 至于接下来的剧情，也不会多复杂。 出了这么大的事，冤家聚头，当然是……杀对方灭口。 帮派成员与特工几乎同时掏枪对射，然后在利维坦高级外骨骼的帮助下，两名特工顺利团灭帮派成员。 尸体与面罩堆在一起，接着设置一枚高温燃烧弹…… 这时，那边的支援者终于打手语道：‘搞定，监测屏蔽，无线传输已拦截。’ 进攻者从黑暗中冲出，整个人往下方的利维坦特工跳了过去。 同一时刻，掩护者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侧身、架枪、瞄准、射击…… 啪！—— 钨芯穿甲弹一瞬间就打爆了一名特工的头，此时另一名特工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本可再来一枪…… 得抓活的，三大公司特工的脑机都与生命监测装置相连，人一死，脑机就会自动销毁。 利维坦特工反应了过来。 启动外骨骼，后退的同时全身火力向进攻者疯狂射击。 进攻者人尚在空中，细胞能量液注入静脉，骨骼与肌肉开始蠕动，白色的角质层瞬间在皮肤下生成。 铺天盖地的弹雨奈他不何。 四肢张开，肉膜鼓动。 以违反人类行动方式的角度和速度撞向特工！ 轰然坠地，两人滚作一团。 角质层凸起伸长，化作锋锐的长刀。 三秒之后，战斗结束。 他精确斩断了后颈的中枢神经，保证脑机完好无损，接着探手一抓，把后颈的血肉和脑机一同扯下，跳上一楼，递给支援者： “快！破解下载！” 支援者接住血肉，连上数据线，开始破解…… 利维坦的脑机当然没那么容易破解，他花了很久，久到负责放风的掩护者等不及了，他跑了过去： “到底好没好啊！？你快点！” “再等等再等等，马上好了！” 几分钟后，破解完成，他读取了脑机中的数据，高兴得哇的跳起来，一边快速浏览一边大喊道： “耶！搞定了！就是利维坦干的！它们向乃猜提供了情报支援，等等……明天硅石产业园还有一场暴动！我们要不要……” “不！”身旁的攻击者道，“我们的任务只是获取利维坦的情报。” “可三角洲的人是被利用了啊！他们会死很多的！” “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攻击者说，“我们现在还帮不了他们。” “可我们不就是为了帮助他们才来这里的吗？现在明明有机会……” 攻击者豁然站起，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纪律！” 29 欲与恶龙为敌，需得磨砺鳞与爪 29在那之前，需得磨砺爪牙 如果他们能溜进去，我也能。 而且我还有灵能武士的秘袍，这件平时穿出门逼光闪闪的衣服就是为了这种时刻存在的。 安迪尾随着三名少年进入仓库。 在他们躲在暗处看着帮派成员和利维坦特工时，安迪躲在更暗处，看着他们。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天整个三角洲都会通缉我们！” 帮派成员和利维坦特工火并，子弹飞射，枪声响亮，但就像在白银城时，特勤部端掉公牛会一样，只要不发生高烈度冲击，不打到外面，新时代的吸音材料会隔绝一切动静——双方都不会动用重武器的，因为这个时间点…… 镇暴部队就在外面，引过来大家都玩儿完。 帮派成员被团灭了。 利维坦特工设置燃烧弹，同一时刻，安迪看到那个支援者打出了手语。 震耳欲聋的重狙声。 一名特工被爆头。 攻击者飞跃而下，身形在空中变形…… 这是，福斯那一类生物改造人。 三秒之后，战斗结束，攻击者拿着脑机跃上一楼。 “快！破解下载！” …………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呢。 安迪摸了摸兜里那个钱包上的五瓣红花……眼睛却注视着支援者的那台旧式移动电脑。 ——我想要那台电脑。 可这是件麻烦事。 安迪很了解他们，他们和琳达不一样，一旦放他们离开，就再也找不到了，全身上下无任何智能设备，意味着他们只要混进人潮，遮住自己的脸，就等于不存在…… 机会只有现在。 但要如何下手？ 安迪很了解他们，除非一瞬间瓦解这个三人小队的战斗力……在现有条件和水平下，这不可能。 ——况且，我们并不是敌人。 看来只能暂时放他们离开了……等等。 安迪注意到了仓库底层，那两个利维坦特工，一人被击杀，另一人瘫痪…… 小伙子们，经验还不够啊。 法术编号007：御物。 炁化作一条直线，探向仓库底层的特工……够不到。 太远了，已经超出了御物的极限距离。 得再往前一些，可是…… 安迪看着那个握着狙击枪警戒四周的掩护者，再往前会被他发现。 就在这时，掩护者急不可耐的跑了回去： “到底好没好啊！？你快点！” “再等等再等等，马上好了！” 没过多久，他们彼此争执起来。 “可我们不就是为了帮助他们才来这里的吗？现在明明有机会……” “这是纪律！” “但是东方，你有权自主应变！我们只要暗中向农业协会的哈勃传递一些情报，根本不会暴露我们……” 支援者的话没能说完。 仓库底层，那个还活着的利维坦特工猛然爆炸，刺耳的音波在仓库里激荡，瞬间便震晕了三人。 ………… 安迪摇了摇脑袋，单兵震爆弹的确是最有效的对人武器之一，即便他的距离够远，又有炁的保护，仍旧被震得头昏脑胀。 他走了过去，确定这几个小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蹲下身，把数据线连接在移动电脑上。 我要它，不等于我要拿走它。 尽管拿走最省事，可这样他们会受处分的。 干得不错，小伙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破解利维坦的脑机，水平快赶上我了。 下载脑机里的数据，获得情报之后，安迪在移动电脑上输入几个指令，登录本地数据库。 ‘请认证身份’ 这玩意儿是不联网的，也就是说只有几个特定的账号能登录它。 比如说…… 安迪走到那个攻击者身边，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个钱包。 钱包内侧，有一朵五瓣红花的凸印。 在红花下侧仔细摸索，找到了一条几乎细不可见的缝隙。 手指插进缝隙，里面有一个夹层，而在夹层的内壁，能感觉到一些纹路，安迪闭着眼，细细感觉那些纹路的样子…… 东、方、元、朔…… 2058、04、04…… 这从来，就不是钱包。 这是士兵的铭牌。 回到电脑前，在账号框里输入‘东方元朔’四个字。 攻击者看起来是这个三人小队的队长，他们的电脑，他的账号一定可以登录，至于账号……名字，就是账号。 ‘请输入密码’ 密码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通常来说，密码都在每个人的脑子里装着，他不告诉你你不可能知道。 不过没关系，安迪有‘万能密码’。 在麦克风前念了一段冗长而怪异的咒语，这个万能密码，是音调密码，其机制和灵网的三号管理员账号一样。 ‘密码错误’ 事实上，如果只是想看数据库，安迪可以直接黑。 在握有设备本体的前提下，花不了多少工夫。 但他要这电脑，就不是为了看那个想必没多少资料的数据库，一个前线作战小队的行动电脑能有多大价值？ 而是为了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是这个万能密码是否能用。 显然不能，起码，现在，还不能。 第二件…… 关闭登录界面，打开后台的网络适配器——不联网，不代表不能联网。 看了看适配器里的ip地址。 他记住了这个ip。 然后把电脑还给它的主人。 站起身，把那两个利维坦特工的尸体堆到面罩上，设置好燃烧弹。 接着把那三个小伙子一个个扛出去，避开监控，扔在路旁的臭水沟里。 第一个是支援者。 善意是没有错的，但作为前线行动人员，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应以任务为第一优先级——疑问可以，协商可以，但那得是任务结束后，任务中的任何不协之声都有可能导致纪律的崩坏，纪律约束的不仅是你自己，也是你的队友，人是集体动物，一个团队，失去了纪律，就是失去了一切。 第二个是掩护者。 前线工作，完成99%和0%没有区别，从开始的追踪，后来的狙击，到最后的警戒，都做得很好，那是个非常完美的警戒位，可以观察到周围的所有动向，但没有坚守岗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等于零，你不擅离职守，我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去引爆利维坦特工身上的震爆弹。 最后一个，是那个叫做东方元朔的攻击者。 安迪看了看他身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白色角质层。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就得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作为主攻手，你显然很清楚装备了外骨骼的利维坦特工会携带高杀伤性武器，所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他，让他完全没有机会启动震爆弹，但是…… 既然都做了，为什么不彻底一点呢？ 没有必要那么急，这是赛博时代，即便人已经失去战斗力，还是有解除武装的必要。 不过没关系…… 总的来说，干得不错，小朋友们，你们只是被一个老硬币偷袭了。 但得记住一条…… 它们比我更强大，更残忍，更下作。 输一次，就全没了。 不过没关系…… 适当的挫折对你们有好处，你们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欲与恶龙为敌，需得磨砺鳞与爪。 安迪看着臭水沟里的少年，兀自笑了笑，按下引爆器，钻进了黑暗中。 ——纯爷们从不回头看爆炸。 -------- ps：今儿就只有这一更，清明家父喝多了，闹腾得不行，我得看着他…… 阿鲤很郁闷，我这个月的假条这下全没了，原本还打算月中休息一天的…… 30 淤泥与白莲 30淤泥与白莲 “本社讯，昨晚八点发生在泰格镇的骚乱已造成166死825伤，据悉，此次骚乱是一小部分别有用心的邪恶分子的鼓动的……” “三角洲安全部队已经进驻贫民窟，将对那里实行军事管制……” “哈勃会长于今早发表了线上讲话，目前骚乱已完全平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会影响三角洲居民的正常生活，任何意图破坏三角洲团结稳定的行径都是痴心妄想，全体安全部队有信心，有能力保障三角洲的安全，绝不姑息任何一个暴徒，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绳之以法……” 和早间新闻不同的是，线上社群里骂战四起，离开三角洲的机票价格涨了十倍不止。 如果说美容中心爆炸案是个引子，押送直播点燃了炸药，那么现在……这团火已经彻底烧了起来，任谁都无法熄灭。 那所谓的166死825伤，是计算的泰格镇的伤亡，贫民窟的死伤不在其中。 和旧时代不同，如今这个世界上99%的地方都不算和平，死人这种事大家都司空见惯，问题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死法…… 信息时代，像昨晚那种大事件是瞒不住的，即便大媒体都没有报道事件的细节，可外来者针对原住民的虐杀视频广泛在线上社群里传播。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种族争端，和任何一个人都有关系。 线上骂战的根源，是三角洲居民对对方的敌视，和对自身的担忧。 疯涨的机票，则是游客的大规模逃离。 先前的抗议活动不算什么，这年头在哪儿没有抗议活动，有合法入境身份的游客是不在乎这种事的，因为城市安全系统会保障他们的安全。 但昨晚的骚乱的确延烧到了泰格镇，这就引起了恐慌…… 不过好消息是，离开的只是游客。 本地的商人的资方还没有动作。 他们还相信三角洲即便不安全，起码是稳定的，一夜之间控制住局面就是证明。 事实的确如此，没看到哈勃的口吻已经变了么？ 真实存在的‘别有用心的邪恶分子’，而不是莫须有的‘荒土武装集团’。 他要出手了。 资本跑不跑，怎么跑，还得看他怎么出手。 ——不过这暂时都和安迪没有关系。 早上七点，琳达还在睡觉。 灵能武士有精准的作息时间，昨晚深夜才睡下，估计怎么也得九十点才起床。 安迪爬上房顶，接通了霍格的视讯，跟他说明了一下自己今天估计还回不去，嘱咐他注意实验室的安全。 还没说几句，他突然注意到，霍格的背景有些摇晃，显然是不在实验室。 “你在哪儿？” “车上。” “车上？” “艾伦博士要去一趟硅石产业园。”说着，霍格把摄像头对准了身旁的艾伦。 安迪把艾伦也拉入视讯：“先回去，艾伦。” “怎么了？”艾伦问。 “先回去，等我回去再说，总之，没我陪着，你哪儿都别去。” 艾伦点点头：“你那边呢？” “有突破，我回来了一起向你报告。” 然后安迪对霍格道：“下午来找我一趟，我到时候会发定位给你。” 从利维坦特工的脑机资料可知，今晚在产业园也会有一场暴动，当然，即便没有，艾伦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宜出门。 而那些脑机资料，有必要向上面报告。 作为海德拉情报人员，这本就是安迪的工作。 不过他不可能远程传输给霍格，这种东西，一向都是物理交接，除非是万不得已才会走线上。 吃了两块能量膏，和那些孩子聊了聊，问了问安东尼的情况。 关于安东尼本人的资料渐渐补全了，可都没什么价值。 安东尼失踪，最急的应该是这些孩子，他们都是在贫民窟里成长起来的人精，如果那么好找，他们早就找到了。 九点左右，大孩子们基本都出去了。 安迪知道，他们是去讨生活。 在这个镇暴部队满街跑的时候去讨生活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没有办法，总得生活。 安东尼的女朋友一早就走了，她有齐备的三角洲社保账号，只要主动找到镇暴部队，经过一系列筛查后，会有人保护她离开。 老鼠窝里只剩下一些需要照顾婴儿的小孩子，其中就有昨晚的那个呵呵。 他八岁了。 这是个偏大的年龄，照理说，他应该也出去讨生活。 “你怎么不出去？” “我……我没用，跟不上他们……”男孩的声音越说越小，“而且安东尼哥哥也不喜欢我们这样……” 安迪看着他那种‘弱弱的’眼神，心中明白，那其实是很有底气，却因拿人手短而直不起腰杆的眼神。 人是社会动物，会因社会环境的不同孕育出不同的道德，其中被绝大部分人拥护的，便是普世价值。 但社会环境并不是孕育道德的唯一要素。 淤泥之中，依旧能长出清莲。 这孩子挺像安东尼，虽然安迪没有见过他，可从这帮孩子的描述中，大抵可以猜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一套和环境格格不入的道德准则。 所以佩佩对他的态度如此恶劣，也就合情合理了。 ——这朵白莲花是这滩淤泥的负累，十足的祸害。 “但安东尼已经不在了，”安迪说，“以后这里佩佩说了算，没人再保护你了，你总得有点儿用，小朋友。” “我可以帮他们看家、扫地、做、做饭……”呵呵小声道。 “这就是你吃白食的理由？” 呵呵低着头，像是想了想，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有些底气： “可如果我们都去偷，去抢，总会有人饿肚子的。” 安迪笑了笑：“那你就饿着吧。” ………… 琳达是九点一刻起床的，不多不少，刚好八小时，灵能武士的生物钟就是如此精准。 拒绝了安迪的能量膏，她给老鼠窝的孩子们留了一些钱。 出门之时，安迪打趣道：“多留一点儿啊，这点钱还不够他们吃一周呢。” 小姑娘只是默默在前面走着，完全不搭话。 “其实……琳达小姐，我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个孩子，八老婆得了疳油症，现在还躺着起不来，要不……您也给我一点儿……” “你要脸吗？”琳达冷声道。 “得看你出什么价，如果合适，可以卖。” “无耻！冷血！” “谢谢夸奖。” 琳达气愤跺脚，大步而去。 安迪转身看了一眼，破烂的窗户后，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正朝自己挥手再见。 安迪微微抬了抬手指，然后又放下了。 就像没看到一样，他转身离去。 安东尼的思路没错。 这帮孩子在这种环境中出生、成长，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好心帮不了他们，好心只会害了他们，就连安东尼自己…… 他们虽然尊敬安东尼，可彼此之间的观念已经南辕北辙，如果无法改变环境，给他们提供正常的生活，安东尼，迟早会成为怀抱毒蛇的农夫。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荒土上死于背刺者数不胜数。 所以他到职业赛场上去赌了一把，他想改变环境。 ——思路，是对的。 “喂！你等等我！你知道地方在哪儿吗走这么急！” 安迪急忙追上琳达，后者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不过她的处境就像是呵呵在老鼠窝里的处境一样。 拿人手短。 “我得先跟你交代一些事情……” 两人一路走，一路交流下午面见大川翔太的细节，中午时分，他们接受了好几道检查，通过了镇暴部队的重重哨卡，返回泰格镇。 31 霍格小宝贝儿，快跑! 31霍格小宝贝儿，快跑！ 下午三点，缅尔镇，大川农贸公司新址。 安迪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一派祥和的三角洲。 硅石产业园就在缅尔镇，而这里，离硅石产业园太近了，就在目视距离内。 考虑到今晚那儿会有另一场暴动，再加上大川翔太和利维坦的关系…… 头疼，如果下午一个小时之内，大川翔太还不出现，那今天的会面多半也凉凉。 克莉现在还在步兵艺术里开挂，羲和随时都有发现他的可能，不能再拖了。 得想别的法子。 安迪正在考虑是不是动用海德拉的关系制造个会面的机会——如此一来，风险太大，毕竟是三大公司级别的接触，可能会瞒不住……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大川翔太的秘书对两人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两位，大川先生今天实在走不开……您看要不要先见见bb战队的队长？” 琳达·伊丽莎白·沃曾摩·拉摩梅小姐，是为了战队投资来的，见战队方的人合情合理，安迪想了想，点头道： “好。” 白鸽战队和bb战队是宿敌，见见未尝不可。 秘书引着两人上楼，边走边道： “我们这里专门设置了战队的训练基地，设备和后勤都是一流的……” 和投资方说的那套话嘛，肯定是怎么牛逼怎么吹，反正先把钱骗到手…… 情况不太对。 安迪进入战队的训练基地后，发现这位秘书小姐并没有骗人。 整整一层，都是训练基地，看得出是刚刚设置的，还有股装修的味道，设备精良……不，不是精良，简直是豪奢。 这是大船农贸公司的新址，不像昨天那个要搬的地方，安迪不太方便黑进去看，所以这一个多小时以来都很老实。 他没有事先了解这地方的情况。 一个刚刚从预选赛打出来的业余队，还不知道未来成绩会如何，就搞这么大阵仗，这位大川先生是钱多得没有地方用了吗？ 进入一个像是赛后复盘会议室的房间，安迪见到了bb战队的队长。 这是个一头红发的年轻男人，眉清目秀，身姿纤细，他看到两人进来，站起身，笑了笑，伸出手： “您好，我是奥古斯都。” 他的手是向安迪伸来的，这让安迪有些疑惑，不对啊，要谈合作的是琳达小姐，我是她的顾问，主次有别，他理应先问候琳达。 安迪握住那只白皙而修长的手，有些凉。 “我是罗塞，”然后他介绍身旁的琳达道，“这位是我的老板，琳达小姐。” “您好，琳达小姐。” 他只是朝琳达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握手的意思。 三人坐下‘谈生意’。 谈了有那么半小时，都是些关于游戏的事情，琳达没说多少，毕竟她不懂。 她只是觉得这游戏有潜力，是个投资的好项目，所以才找了安迪这么一个顾问。 而安迪起码还是懂一些的，当然，真聊深了还是会露馅，不过没关系，他们本来就不是真要投资，聊着聊着，安迪便把话题扯往自己想要的地方。 “奥古斯都先生，我看过您的比赛，我本来还以为您……” 奥古斯都笑着道：“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哈哈哈哈哈，”安迪笑道，“没想到您这么秀气。” “虚拟形象嘛，自然要与众不同一些，我也是倒霉，爹妈就给我生了这么一副姑娘家的模样……” 倒霉？有这么说自己爹妈的吗？ 额……等等。 爹妈？ 安迪心中咯噔一跳，他知道那种不协调感究竟从哪儿来了。 这时，一旁的琳达插嘴道： “奥古斯都先生，其实我也看过您的比赛，特别是和白鸽战队的那两场线上积分赛，让人记忆犹新……” 安迪可以理解琳达的心情。 两天的长久等候，两天的耐心消磨，她现在想必已经急不可耐了，迫不及待想要把话题拉到真正目的上，去旁敲侧击一些关于克莉的消息，但是…… 住嘴！不要问！你问谁都可以，但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问！ “但是听说白鸽战队缺席了线下预选赛，你们这才……” 哗啦—— 门口传来了一声响动。 是大川翔太的秘书，她端着一个托盘，咖啡撒了一身。 “你没事吧！？” 奥古斯都跑了过去，他很关切的蹲下，帮忙捡起了托盘，却没有丝毫搀扶的意思，或者说，没有碰她的意思——是琳达扶起了秘书。 “不，不好意思，先生，我脚滑了……”秘书苦着一张脸，“我们刚搬过来，设备都还不太全，咖啡是楼下买的，他们的这个杯子太重了……抱歉，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就去重买……” “没关系没关系，你没烫着就好，”奥古斯都仰头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秘书的确没说错，他们刚搬过来，这一整层都没什么人。 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答。 “你能站起来吗？” 秘书扶着门试了试，似乎是脚崴了。 “琳达小姐，要不，您先帮我送她去下面吧？”奥古斯都道。 “额，好的，可以。”琳达点了点头。 奥古斯都拿起托盘：“这边请。” 奥古斯都在前面带路，琳达在后面扶着秘书，三人缓缓进了电梯。 安迪看着合拢的电梯门，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这位奥古斯都队长，是个很和蔼的人，阳光、开朗，说起话来幽默风趣，刚才的交谈一直很轻松愉快，而且，他的确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从这件小事就能看出来。 装？ 没有必要吧。 不不不不，还是不对，和蔼可亲得有些过分了，即便不是装的，也未免过于刻意表现。 安迪站在窗边，思索良久，直到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楼下的一辆轿车。 海德拉特勤部的视觉增强模块非常出色，能让他清楚的看见驾驶座上的那个人，以及，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有几百个关节的，金属之手。 这车从两人抵达大船农贸公司就停在楼下了，只是刚才里面没人。 接着，安迪又看到的了奥古斯都的背影。 他径直走过马路，朝着对面的咖啡馆而去。 我刚才是不是让霍格现在对面咖啡馆等着，这边事完了顺路把内存卡给他？ 安迪：“…………”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草你麻痹的宾·斯旺！你特么没事儿玩什么体验生活平易近人这一套嘛！？人间之神不是应该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么！？ 我哪儿敢喝您老人家亲手买的咖啡！？我配吗！？我配吗！！！？？？ 他飞速打开信息板，给霍格发消息： ‘快跑！’ 32 无言的侮辱 32无言的侮辱 ‘快跑！’ 霍格看着信息板上的消息，很是疑惑。 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要跑？ 往那儿跑？ 没时间询问了，头儿的口气这么急，想必是有原因的。 霍格端起自己的杯子，离开咖啡馆，在穿过大门时——这是个旋转门。 玻璃隔板的另一侧，有个……有个可爱的男孩子正走进来。 的确可爱，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五官有几分柔媚的味道，就是个子有些高，要比霍格稍稍高半个头。 两人隔着一道旋转门对视了一眼，就是陌生人迎面走来的那种对视，对霍格来说，这像是人群中我看了你一眼，没什么特别的，那一眼之后，他就移开了目光。 而对可爱的男孩子来说，这同样是人群中我看了你一眼，那一眼之后…… 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霍格感受到了那种奇怪的目光，他又看了回来。 ——接着便走出了旋转门。 “这位先生，等等！” 可爱的男孩子扶着旋转门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追了出去。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应该没有吧，你认错人了。”霍格说。 没有，绝对没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哦……不好意思，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霍格刚开口，又顿住了，不知为何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抱歉，不方便。” 他报以歉意的微笑，转身离去。 一直走到街角的背光处，这地方能同时观察到咖啡馆与大川农贸公司。 怪人。 真是个怪人。 不过这年头怪人到处都是，不搭理就行了。 他又再次抬起头，看着大川农贸公司——同一时刻，安迪也在楼里看着他，但因为光线的问题，彼此都不在对方的视野里。 看了有那么几秒，霍格把目光投向了大川农贸公司的顶楼。 他没想到安迪约的见面地点会是这里。 他知道这两天安迪在进行一项艾伦指派的特殊任务，而任务的细节……整个三角洲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 如果是这个地方……会不会…… 霍格唤醒信息板。 屏幕的左侧是一个定位：缅尔镇，大川农贸公司新址。 发信人：安迪。 时间：2078年5月31日，下午一点，也就是三个小时前。 屏幕的右侧同样是一个定位：缅尔镇，大川农贸公司新址。 发信人：哈勃·戈登艾普。 时间：2078年5月30日晚七点，是昨天贫民窟暴动的时间。 ‘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安迪又发了消息过来。 所以那句快跑，指的是刚才的那个怪人？ ‘没什么，感觉就像是……搭讪，他是谁？头儿。’ ‘你先回去，在我回来前，你和艾伦都不要出门。’ ‘收到。’ ——对专业的情报人员来说，有的东西最好不要线上谈，安迪没有解释，霍格自然也不会问，他理应听从安迪的指示，先回去。 可他看了看屏幕右侧那条昨晚收到的定位消息，又抬头看了看大川农贸公司的顶楼。 现在，那地方正在进行一场决定三角洲命运的会谈。 霍格想要亲眼看到结局。 就这么静静的，躲在街角的阴影里，直至夜幕降临，远方硅石产业园的方向传来了爆炸声，接着，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 安迪亲眼看着霍格和奥古斯都在……不，应该说‘宾·斯旺’。 两人在旋转门前擦肩而过，接着宾回身追上了霍格，两人似乎有几句交谈。 活见鬼了！ 哪怕要接触宾，安迪也毫不担心，因为宾的喜好是‘金发碧眼雀斑点点’，要质朴，要阳光，这和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严格来说，帅到一定程度，就会失去那种质朴感，他反而不会在意你。 所以就凭安迪的颜值，非常安全，绝对安全，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安全的人！ ——原因并不是霍格完美契合了他的性癖。 万一宾对霍格产生点儿性趣，牺牲色相是小…… 就像海德拉特勤部知道利维坦特工的部分前线人员资料，从而使安迪能在三角洲注意到他们一样……这种资料当然是绝密，可对利维坦董事来说，不是。 我和艾伦现在在干什么事？ 我和艾伦现在干的事不能引起三大公司注意，他要是因为对霍格的性趣而深入调查……我的天，一想到我会出现在人间之神的关注列表里…… 安迪看着宾买了咖啡往回走，在路过那辆轿车时停下来，对着车里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他便心里发毛了！ 他说了什么？ 会不会是…… “十分钟内，我要那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没错，宾的确是这么说的。 “十分钟内，我要那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好的，老板，咖啡馆那个我……” “不，是楼上那个。” --------- “我们不缺钱，罗塞先生。” 废话，你们当然不缺钱。 在确定奥古斯都就是宾之后，许多疑问都解开了，在他去买咖啡时，安迪跟先回来的琳达交代了一番，他原本不打算直接从宾这里问询白鸽战队的事情，可在与他洽谈一番后，又改变了主意。 动机。 堂堂公司董事扮演职业选手的动机是什么？ 爱好？体验生活？又或者是单纯的，角色扮演？ 应该都有。 从洽谈中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对这游戏感兴趣。 公司董事出手可以收购最好的顶级战队，可那样就失去了换换口味的意义。 所以跑到三角洲这种偏僻地方，假借大川翔太之手，从头开始搞个业余队……这的确是闹着玩，但不是假的，就连bb战队的队员，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他是真的，在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人间之神嘛，普通人的完美生活已经不能让他们感到刺激。 “那您看您需要什么？”安迪说，“你们的成绩很好，琳达小姐是真的有诚意和你们合作，钱对于搞职业比赛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吧，我们总能找到合作的方向。” “罗塞先生觉得步兵艺术的玩家最想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比赛？”宾反问道。 “是酣畅的胜利？” “不不不，”宾笑着道，“是黑马，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在绝境中切斜胜负天平的强者，是励志，是从草芥中走来的英雄，他们怀抱理想，有神乎其技的操作，通过重重险阻，在最黯淡的角落，一路杀向冠军奖杯……竞技追求的是胜负，是绝对理性的数字，而观众看的是结局，结局不一定得完美，但一定要刺激，要传奇，充满了赤裸裸的感性。” “而要做到这些，得有最优秀的选手，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罗塞先生，我们要真正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您能给吗？” 宾眼含笑意，一边看着安迪，一边轻轻挥动手指，那应该是投影在他视网膜上的信息板。 这让安迪有些犹豫。 这是个很好的话头，他说他要顶尖选手，我就顺杆子问问线上预选赛同样99胜1负的白鸽战队。 ‘你们是老对手了吧？’ ‘安东尼和克莉也是天才选手，你们有接触过吗？’ ‘现在他们没能通过预选赛，我们可以想办法整合两支战队的资源……’ 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比起刚才琳达那样突兀的问，几乎没有破绽，不，还是有的，如果他足够敏锐，那么刚才琳达一问，就足够起疑了。 所以安迪格外注意他挥动的手指，他到底在看什么？ 不不不，虽然刚才大川翔太的秘书在门口摔了一跤，打断了琳达的问询，可话这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克莉现在还在游戏里开挂，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既然话题到了这里，那就有必要试探试探。 “我注意到打线上预选赛时，”安迪说，“你们有个对手，叫做白鸽战队，那也是支很有潜力的战队，可惜你们被分在了一个区，他们没通过预选赛，你们之间有接触过吗？奥古斯都队长？” 宾笑了笑，眼中的亲和渐渐冷却： “所以，你们是为白鸽战队来的？” --------- 大川翔太端着红酒，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硅石产业园。 天快黑了，夜幕降临之后，那里将发生一场暴动。 而暴动的正反双方，哈勃会长和乃猜副会长，现在就在隔壁的会议室里，他们想必会谈一些重要的东西，不过那和大川翔太没有关系。 尽管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知道那些事情里的人，他们的目的，可他本身，和这些事无关。 因为有靠山。 如果没有这座靠山，他现在应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刻观察着三角洲的未来。 而有了这座靠山，靠山将这里的一切当做一场游戏，那这就是游戏。 其实很简单。 乃猜先生背后有利维坦的支持，乃猜和利维坦是一伙的。 大川翔太隶属于缅尔镇利益集团，所以大川翔太、乃猜、利维坦是一伙的。 他本来牢牢的绑在了乃猜的战车上。 ——直到那位人间之神的到来。 因为在业务上与白天鹅集团有诸多往来，人间之神成为了大川翔太的客人，他替那位神明做了一些小事，比如给他弄个战队，提供训练场所。 他攀上了自己原本绝对不可能触摸到的高枝。 这将他从乃猜的战车上解放了下来，现在，他是人间之神大腿上的挂件。 人间之神无意插手三角洲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就是来这里玩儿的。 利维坦重工和缅尔镇的乃猜之间有合作，这关利维坦董事什么事？ 伺候好那位神明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哈勃和乃猜谈判会到大川翔太的地盘——谈判，不是得找个中立的第三方么？ 不管他们在谈什么，估计都黄了。 大川翔太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如果没记错，暴动的发起时间是七点半，但凡有一点成果，乃猜都会撤回命令。 来不及了，暴动一发起，谈判自然破裂。 那两位三角洲大佬会老老实实离开这里，各自回家，大打出手。 大川翔太摇晃着杯中的红酒。 反正和我没关系，现在这栋楼，就是整个三角洲最安全的地方。 伺候好人间之神就是了。 他遥望着下方街道上稀疏的行人，发现了那两个主动找上门来的投资人。 昨天忙着搬迁的事情，他给忽略掉了，这让人间之神很恼火。 因为他真的对战队很上心，简直是完全代入了他的新角色，这是一场100%真实的生活体验，关于战队的事情，他不动用任何自己的力量，否则大把撒钱把整个步兵艺术最顶尖的选手都买了，马上就能拉起一支银河战舰。 他只动用大川翔太的力量，换句话说，一个三角洲农贸商人能提供什么条件，这支战队就有什么条件，超过那个极限，就算作弊。 所以他一听说有投资者，兴冲冲的去了。 但愿还谈得不错。 ——老实说，楼下的那场对话，比隔壁这场，含金量高太多了。 ---------- 安迪和琳达抬头看着大川农贸公司，都沉默不语。 刚才那十几分钟，是安迪自重生以来最心惊肉体的十几分钟。 被侮辱了。 那位人间之神在桌上投影出了两堆文件。 “罗塞先生，你的档案滴水不漏，好像真的在三角洲生活了四十年一样，不过一些具体的细节上还有有错漏，你不是投资顾问，而是一个寻人侦探，但即便是寻人侦探这个身份，也有些疑点，不管你来自海德拉还是羲和，我只有一句话送你：告诉你的上级，我只想安安静静度个假，无意掺和这里的事情……” “至于琳达小姐，合法的旅行入境签证，但新洲根本就没有一个‘拉摩梅’家族，你也不是什么投资商人，你的档案很干净，要么来自灵能教派，要么来自秘密的荒土武装集团，我应该把你送给中央情报局，不过鉴于你没有恶意，我就不这么做了，克莉奥帕特拉和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哦，另外，你知道你被这位罗塞先生利用了吗？” 宾笑了笑，把一份文件发给了两人： “你们之间的问题，就留给你们自己解决吧，这是安东尼的资料，他是我亲密的友人，不过很遗憾，他已经永远离开了我，我祝福你们能通过他找到克莉奥帕特拉，但我希望，从今往后，你们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好吗？” 这就是人间之神。 想必是琳达的那句话让他起了疑，然后稍微花了点工夫查了查…… 海德拉和灵能教派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没有办法完全掌握我和琳达的真实身份，但大体上能猜到方向。 而我们的目的……琳达在三角洲找了克莉真正一周，所留下的痕迹太多了。 面对公司董事，只能掩盖动机，绝不可能掩盖事实。 要么他不起疑，要么就什么都瞒不住。 而在他了解情况之后…… 压根就不屑于跟你玩什么动机事实那一套，上来就直接摊牌。 无视，是最大的侮辱。 他似乎没有情报中说的那么残暴，大发慈悲…… 琳达看着战队休息室的窗口，从随声的小包里掏出一件银光闪闪的长袍，披在身上。 她摊牌了。 穿上秘袍，女孩木着脸，转身离去。 “等等，琳达！”安迪叫住了她，“最好不要。” 安迪知道她想做什么，宾给的资料里清楚的标记着安东尼埋在哪里，她要去把他挖出来，可是……没有那么简单。 这家伙不仅用两句话就离间了我们，还在坑前竖好了牌子——这是坑，别跳。 阴谋诡计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就是这么无力。 （二合一章节） 33 谎中之谎 33谎中之谎 宾给的资料中，大概说明了安东尼和白鸽战队的情况。 作为bb战队的队长，宾早在线上积分赛时就注意到了白鸽战队，是他主动授意大川翔太去找了安东尼，说明投资的意向。 一开始是大川翔太和安东尼谈，后来宾自己走到了前台，同安东尼接触。 “安东尼是我很亲密的友人……” ——宾是这么说的。 资料里也的确是这么记载的：大榕林植物园、温泉度假村、体育馆表演赛、高档餐厅、各式各样种类繁多的礼物…… 这不是谈生意，这是谈恋爱。 安迪能脑补出一整套剧情：宾最初的确是为了战队的事情和安东尼接触，但一见到人后，目的就变复杂了。 后来投资的事情出了点问题，似乎是宾想要兼并白鸽战队，但只要安东尼和克莉。 而安东尼要他把整个战队都接下来。 再后来，安东尼就死了。 到底怎么死的宾没有说，但安迪能脑补出来。 然后现在，宾毫无隐瞒，像是无所谓一样直接就给了资料。 这的确是无所谓，他无视我和琳达，对他来说这就像是随手扔出吃剩的骨头，但绝不是什么大发慈悲。 换位思考一下吧，如果我是宾。 ——先不论我和安东尼以及白鸽战队的关系。 现在，有人因为安东尼和白鸽战队找上门来了，我会怎么做？ 我会想知道原因，他们为什么要找安东尼？ 所以把他们扣下，严刑拷打…… 不，这是凡人的愚蠢做法，人家就是找个人，你就把人吊起来打，被害妄想症么？ 作为人间之神，我应该慷慨而有格调，反正就是两只小蚂蚁罢了，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让人关照一下，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他们会带我去终点的，如果最后没别的问题就算了，权当做好事，如果有……那又如何？ 恰好这两个小朋友间似乎也有些秘密，索性我帮大家都摊个牌…… 几乎被将死了。 安迪现在最大的麻烦不是宾挖了一个坑等着他跳，也不是他和琳达间本就不牢固的信任被摧毁殆尽，而是…… 宾的注意力被重新拉回了白鸽战队身上，而现在，克莉就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宾随时可能会注意到，也许就在下一秒，也许明天，也许我想得太多了，他根本不在意我们，所以永远不会去探究…… “等等，琳达！最好不要。” 一时之间，安迪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不能就这么放琳达走了，我们现在从合作者变成了竞争者，我们都要安东尼的个人脑机，获取里面的资料。 她拿到之后，不会分享给我的。 “你还想说什么？”女孩停下了脚步，满面寒霜的看着安迪。 “他是在故意离间我们！” “所以？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琳达冷声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海德拉特勤部的伪装很彻底，宾还没有办法从寻人侦探罗塞身上找到安迪的痕迹，可要是放任琳达不管…… 她就是个不稳定炸弹！ 安迪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在大街上，她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干掉自己，可反过来也一样，这是大街上，我拿她没办法。 “我不是三大公司的人！”安迪大声道，“我来自一个秘密的荒土武装集团！” “哪个？”琳达问。 “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目的！” 想想，好好想想。 机会转瞬即逝，必须得在这儿说服她。 不可能摊牌的，得想个什么理由，想想，好好想想，什么样的理由对琳达来说，才是完美理由。 人，都是被自己说服的。 关键不是事实，关键是她愿不愿意相信。 “荒土武装集团？哼。”琳达冷笑一声。 “我发誓，向灵能之主发誓，”安迪说，“我没有撒谎。”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干什么？”琳达问。 “我……” 脑子飞快转动，安迪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件事情。 她出门前，给了老鼠窝的孩子一些钱。 “我们想拯救三角洲！”安迪说。 “拯救三角洲？” “琳达，你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 “这里本来是个好地方，但农业协会肆意敛财，剥削劳动者的劳动果实，反而造成了贫富分化，民众手里没有钱，大量破产，经济随之衰退，社会动荡……” “你昨天不是问我，贫民窟的暴动是谁制造的？——其实都一样，财政危机需要开源节流，要么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创造更多的财富，可三角洲这棵大树上攀附着无数吸血鬼，不管创造多少财富，总会落进少部分人手中，这里没有办法开源。” “所以只能节流，打掉一部分吸血鬼，让社会财富的分配模式回到五十年前，三角洲初建时的样子，让底层民众有一些上升通道，可这是一件注定要流血的事情，没有人生来就不怕死，而且掌握着权柄吸血鬼们也不会束手就擒，它们会殊死反抗，所以，便需要矛盾，或者说……敌人。” “无论贫民窟的暴动是谁制造的，哈勃也好乃猜也罢，昨晚之后，整个三角洲被划分成了两个对立的阵营，外来者与原住民，他们会彼此厮杀，直至血流成河，大量劣质人口减少的同时，败者的血会充实胜者的钱包，此消彼长，三角洲便恢复了秩序与平衡，如果哈勃赢了，人们手里都有钱，他想怎么改革怎么改革，如果乃猜赢了，人们手里都有钱，他想怎么种罂粟怎么种罂粟。” “但是这解决问题吗？琳达——五十年后，当今天的暴徒成为明日的吸血鬼，当新型半导体材料完全替代硅石工艺，当迷梦彻底击垮了罂粟市场，当数以百万级的破产人口再次填满贫民窟，这里该怎么办？”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琳达的脑子里第一句冒出来的话，但紧接着，她的心底便涌起了一丝不适。 主的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 “所以，你们要在这里做什么？”琳达问。 “我们要撕碎这里的谎言！把被偷换的概念还回去！他们制造冲突，分化我们，宣称眼睛与头发是我们与生俱来的矛盾，但这个世界上从来有且只有一种矛盾——那便是我们，与它们的矛盾！我们都是人，我们都有活着的权力！我们的确有敌人，但不是彼此，而是那一小撮自诩为神的匪帮！所有人的命运，不该握在他们手中！” 关于演戏这件事，最关键的，在于入戏。 完美的谎言是真实。 当安迪慷慨陈词说得上气不接下气，透过自己满溢眼眶而又强压着不让其掉下来的泪花看到琳达的眼神时…… 那是个迷惘而躲闪的眼神。 就在这时，远处硅石产业园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接着火光冲天。 “你看到了吗？”他指着远方的火光，“那里，正发生着和昨晚一模一样的事情，接下来的每一天，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琳达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所以，安东尼和你们有关系？” ——你看，她自己会说服自己的。 安迪都不用解释。 “是的，他对我们很重要，”他说，“先前欺骗了你，我很抱歉，但这不是我的本意，你是灵能武士，我拿你没办法，我希望你相信……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协议依旧有效，你帮我找到安东尼，我帮你找到克莉。” ---------- 夜幕降临，远方硅石产业园的方向传来了爆炸声，接着便是火光。 霍格看着大川农贸公司的顶楼，心中叹了一口气。 谈判破裂了。 他本来还期望着，哈勃能和乃猜谈出点什么东西，毕竟这里…… 霍格看着一派祥和的街道。 这里是我的故乡啊。 兀自摇了摇头，一开始，霍格就知道结局，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或许哈勃和乃猜都有改变三角洲的想法，可他们跳不出来。 看了看信息板上最新的一条消息，霍格握住了兜里的枪。 等了有那么几分钟，前方有一辆车驶进了大川农贸公司的地下车库，接着地面一阵震动，闷响从车库的入口传来。 楼体歪斜，承重柱被炸断了。 上膛，松开保险，霍格在一片混乱中，朝大川农贸公司走去。 没错，谈判的地点的确选在中立的第三方。 不过所谓商战…… 虚假的商战是谈判、收购、窃密和蝇营狗苟…… 真实的商战是下毒、锤杀、爆炸和(╯‵□′)╯︵┻━┻ --------- “我们要撕碎这里的谎言！把被偷换的概念还回去……” 宾一手撑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街道上的演说。 面无表情。 尽管街上人不多，但那位罗塞先生似乎没有掩饰的意思，他说得很大声，稍微用个收音设备就能听得很清楚。 明智之举。 这种临时拉起来的联盟，一旦双方心存防备，就全完了，他要是放那位琳达小姐离开，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位琳达小姐下去就穿上了秘袍，这也不算是摊牌，这是灵能武士准备跑路。 秘袍在身，再加上灵能武士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技术，倒还真有可能在自己的监视下脱身。 罗塞先生当街演说的目的也是一样，都彻底曝光了，还遮掩个什么？ 他想必知道我能听到。 是个忽悠人。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就说他是秘密的荒土武装集团成员，安东尼也是他们的一份子…… 安东尼是不是，宾很清楚，他不是。 所以……一个灵能武士，一个七成是公司特工三成是秘密荒土武装分子的人。 有点儿意思。 他们一起走了。 几分钟后，自己的安保主管走进房间，轻声在宾耳边道： “信号消失了，老板。” 这里不是利维坦，做不到完美监控很正常。 “调一个班去温泉度假村守着。”宾说。 温泉度假村就是埋安东尼的地方——这也是宾为什么直接给他们资料的主要原因。 以利维坦董事的能量，随便查一查就能知道他们的底细，结果查不出准确资料，这意味着来头不小。 要么绑起来严刑拷打要么放走守株待兔，是你怎么选？ “看看他们想干什么，然后就随你吧。”宾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有点儿乏了。 这是赛博时代，一年365天，31536000秒，每一秒都有人想杀他，每一次心怀鬼胎的靠近都亲力亲为去追究，累也把他累死了。 他不必操心什么，人间之神的信徒可比他的敌人多太多了。 躺在椅子上，投影出一幅步兵艺术的游戏画面，这是另一个区域的预选赛录像，bb战队正在备战…… 他看得很认真。 外面百千万人的生死，并不比游戏结束时的一声‘victory！！！’更有趣。 活人都是腐臭的污泥，大千世界滚滚红尘，有人惊才绝艳，也有人风华绝代，最后不过是一捧黄土…… 在真正登临绝顶，享受过世间的一切繁华之后，你便会明白，那些都是低级趣味。 我爽，才是心灵唯一的港湾。 正看得津津有味，宾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利维坦信息工程研究院，绝密。 打开邮件，是克莉奥帕特拉在步兵艺术里开挂大杀四方的画面，宾看着画面下方那一长串解释文字，看着那些感叹号，似乎能感觉到写邮件的人是多么激动。 我想想啊，哦，下午让安全主管去查罗塞的时候，他好像跟我说过，他顺手查了查白鸽战队现在的情况。 打了个无聊的哈欠。 宾把安全主管叫了进来，将邮件发给他： “把这东西转给中央情报局。” 安全主管看了看，皱起了眉： “我们要跟进一下吗？” “随你吧。”他挥挥手，毫不在意道。 继续研究对手战队的比赛录像，没看几分钟，楼体突然一阵摇晃，灯光暗了暗。 安全主管冲了进来：“老板，我们遭到袭击！” “冲我来的？” 宾说着，打开了监控画面，因为他在这里，所以这地方装了一套目前这世界上最尖端的安全设备，他一点都不急，除非核弹砸脸，否则他很安全。 “不，应该是和楼上的那两个人有关。” “哦。” 宾应了一声，躺下继续看录像： “你看着办吧。” “有帮暴徒冲进来了，我们要不要先撤……” “唉……”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去把人处理了，然后把楼上那俩垃圾扔出去……” 宾正说着，突然看到了监控画面中的一帧。 那是个金发碧眼，鼻梁上有几粒雀斑的，青春阳光的可爱男孩子。 今天下午他们才见过的，本来都给忘了，没想到自己送上门。 “不，等等，”宾站起身，脱下衣服，“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小宝贝儿，我来了。 （本章又名：一见霍格误终身） 34 真累，诛个十族睡觉 34真累，诛个十族睡觉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会先去获得安东尼的脑机数据。” 安迪向艾伦汇报了今晚的情况，依照他先前从特勤部那里得到的指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理应向上级报告，再者，即便艾伦有权指挥他配合工作，一旦牵扯到了利维坦董事，他便没有那个权力了。 艾伦沉思了片刻，安迪大约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但今晚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艾伦说：“直接和宾接触，会被识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幸你现在还没有暴露……” “不，艾伦，我们得做两手准备了，你明白吗？” 安迪看着视讯中的艾伦，认真道。 两人是瞒着上面做这事的。 虽然安迪确定宾没有把罗塞先生和海德拉联系在一起，可这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又一次注意到了白鸽战队，最糟糕的情况，克莉暴露了。 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克莉时，两人是在浑水摸鱼，借着海德拉的力量悄悄从三大公司眼皮底下捞好处…… 而一旦克莉被注意到。 ——宾一定会告诉利维坦的相关部门，接着利维坦会动用难以想象的力量来追克莉的线索，到那个时候，实力过于悬殊，如果不报告海德拉，两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了解了，”艾伦说，“我这里会做准备的。” “好，”安迪点头，“我现在去拿安东尼的脑机，你做好准备，如果从安东尼的脑机数据里找不到克莉，就必须立即上报情况，让公司黑掉本地赛组委的数据库。” “你注意安全，就不用让霍格回来了，带他一起去吧，给你帮个手……” “等等，霍格现在还没回来？” 已经晚上十点了，安迪下午就让霍格先回去，照理说他早该到了。 “没有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好，我知道了，你老实在实验室里待着，哪儿都别去。” 安迪挂断了视讯。 ………… 这里是缅尔镇机场的候机大厅。 因为今天大量旅客离开三角洲，机票价格飞涨，供不应求……三镇的机场圈都滞留了很多人。 以安迪的技术，在三角洲的城市网络里完全可以反制监控，因此在离开大川农贸公司后不久，他就抹掉了宾对两人的线上追踪。 而线下，没人跟着——这是琳达说的，因为灵能武士的超感知，现实世界中的近距离跟踪是不成立的。 这是个好消息，宾当然会关照一下两人，但只要不是派人跟着，就还算ok。 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温泉度假村，是肯定要去的。 ‘前往宝石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因为航空管制的原因不能按时起飞，为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候机大厅里一阵喧哗，中央的屏幕里正播放着燃烧的硅石产业园的画面，接连两天的暴动，让所有人都开始不安了。 安迪端着两杯热茶，挤过人潮，回到琳达身边，后者正在专心致志的研究度假村的平面图： “诶我说，你真的是灵能武士？” “嗯。”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光剑。” “……” 两人来这里，当然不是要出远门。 这地方人流量大，稍作变装就可隐藏，再加上机场的磁浮专线直通温泉度假村…… “真的有分头行动的必要么？”琳达关闭信息板上的度假村平面图，问道。 “只是以防万一。”安迪说。 “宾不是已经把资料给了我们吗？又回头对我们下手，这不是很不合理吗？” “你知道有句话叫做‘上威难测’么？对公司董事，不要妄图揣测他们的用意，谨慎总是没错的。” “可如果度假村真的有他的人……” 琳达说得没错，度假村就是个坑，两人就算暂时脱离了宾的视线，可只要去拿安东尼的脑机，还是会被发现。 “这就需要你这位灵能武士好好发挥自己的长处了，我们要进去其实不难，关键是万一有什么情况，怎么出来，我会在外面给你支援……” “简单说就是万一有事儿你可以扔下我赶紧跑路对吧？”琳达打断了安迪的话。 “我在你的印象中有这么下流么？” “很下流，非常下流。” 十点一刻，两人登上了前往度假村的磁浮列车。 十点半，准时抵达。 --------- 同一时间，宾正在大川农贸公司的战队休息室里给自己上药。 右侧臀部，有一小块灼烧伤。 那帮胆敢攻击这里的暴徒被剿灭了，楼上的那两个垃圾也让宾扔了出去，在这之前，他们只知道这地方和利维坦的上级部门有关系，而不知道宾本人就在这里。 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了。 至于屁股上的伤…… 那位可爱的男孩子真带劲儿！ 宾本来就是下楼和他玩玩儿，作为利维坦董事，他有一些最顶级的设备，不过那小朋友也不差，双方在炸得一片狼藉的地下车库里打了打，交换了些体液，然后给他跑了。 当然，如果宾真想把他留下，他肯定跑不了。 不过猫在抓老鼠之前都还捉捉迷藏呢…… “十分钟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小时，他终于收到了回复。 “老板，我查了查，这个人叫做霍格，应该和海德拉的白银城特勤部有些关系，卫星多次拍到他出入劳斯矿业大厦。” “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 “抱歉老板，我们找不到他一年之前的任何资料……” 哦？利维坦的情报网都查不到么？不过也可以理解，海德拉的情报人员嘛……利维坦也不是全都知道。 没关系，只要知道这位小可爱在哪就行了。 接着，宾的信息板上弹出了另一条消息： “老板，那两个人到度假村了。” “他们拿到安东尼的数据了？” “还没有，不过我分析了分析那个女性灵能武士的资料，她一周多以前来到三角洲，当天就去看了体育馆的预选赛，而后就开始四处调查克莉奥帕特拉，应该……和克莉奥帕特拉有亲缘关系。” 所以是灵能武士寻亲？ 宾扫视着发过来的资料，大体上可以判断，这个叫做琳达的灵能武士，的确没有恶意，就是出于巧合，卷进了这事情里。 “那罗塞呢？” “还不太了解……不过至少可以判断，和羲和没有关系。” 宾看着信息板上，那封从利维坦信息科学院发来的绝密邮件，如果邮件中的情况属实。 就和安迪想的一样，在羲和科技的赛博游戏里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如果羲和知情，那么没有人会比羲和更加靠近它。 这位罗塞先生从线下入手调查，本身就能证明很多事情…… “我困了，先休息了，后面的事情，你和中央情报局的人接洽吧，不用再向我报告了。” “但是老板，中情局那边说，需要我们帮忙……” “你看着办吧，哦对了，安排一下，我们明天去拜访霍格先生。” 宾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窗外火光冲天的硅石产业园，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朝卧室走去。 这一切，都没有我们家霍格小宝贝儿重要。 ——人间之神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枯燥、且无味。 ---------- 在琳达进入度假村十分钟后，安迪不禁怀疑…… 我是不是脑补过多了，在自己吓自己？ 他已经黑掉了整个度假村的网络，这就是个普通的民用网络，在真正的黑客面前等于毫不设防。 你能从监控数据里清楚看见，宾的确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嗯，有几天是和安东尼一起。 但白天鹅的人在一周前就全部撤走了，对，就是安迪和霍格被拦下的那天，那天之后，宾再也没有来说这里。 他的那帮机械改造人保镖全都打着白天鹅的族徽，度假村里有没有这种人，一眼就能看清楚。 或许他真的完全不在意这一切，真的就是随手把资料给我们让我们以后别打搅他，兴许还抱有几分善意？ 我要是在这儿脑补半天结果是和空气斗智斗勇那也太…… “好像没有异常？”琳达在通讯中道。 “还是按照正常计划。” 安迪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幕，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度假村外的公路旁，他很清楚，凡和公司董事扯上关系的事情，不管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按照计划，琳达会以旅客的身份办理入住手续，然后前往安东尼所在的位置。 那是个被大川翔太长期买断的独栋vip别墅，有独立的安保。 琳达会悄悄溜进去，对灵能武士来说，这事不难，她很轻松的绕过了守卫，从二楼的窗户爬了进去。 接着，她皱了皱眉。 “怎么了？”安迪问。 琳达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了主卧，打开门的一瞬间，安迪看到了白色的雾气。 这是个温泉度假村，vip房间里就有独立的温泉池。 房间很大，三米宽的温泉池冒着咕咚咕咚的热气，因为池上的遮挡盖没有合拢，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 琳达摸了摸墙上的露水，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眉头皱得更深了。 接着氤氲在整个房间里的雾气朝着门外迅速散去，安迪透过视觉共享，看到了房间中央的巨大圆床。 朦胧的纱幔后，散漫腐败花瓣的床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人。 琳达拉开纱幔，安迪知道了她为什么连皱两次眉头。 因为想必不好闻。 如此潮湿的环境，会加速尸体的腐败。 床上那个原本金发碧眼，青春阳光的少年已经失去了生命，他的身体在僵化前被用心拜访成了这一副安详的样子，唯独那双眼睛…… 那双竭力圆瞪着的，像是要暴出来的眼睛，布满乌黑的血块，充斥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琳达用手指抬了抬他已经化脓的下巴。 “死亡时间在两周左右，和他失踪的时间一致……是勒杀。” 琳达指着他脖颈下的长条状淤痕，将他身上干净整洁的衣物脱掉——从上到下，缓缓的脱掉。 直至将他的最后一条内裤褪去后，她顿了顿，眼波一荡，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 将安东尼的尸体整个翻了个面，琳达深吸一口气： “很残忍。” 是很残忍，安迪看着他一片狼藉的屁股，已经能脑补出了他死亡时的全部画面。 拔出一把小刀，割开后颈，从颈椎骨上拆下她的脑机…… 琳达刚想把脑机插进自己的后腰，安迪打断道： “先不要看，快走。” “怎么了？”琳达问。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 同一时刻，宾的安全主管正坐在大川农贸公司的监控室里，看着画面中的安迪……或者说，罗塞先生。 白天鹅集团在地球外层空间有89颗卫星，其中三分之二发射于50年之前，那时这世界还不太平，卫星，都有自己的价值，剩下的三分之一发射于最近30年，没什么意义，就是发着玩儿。 即便不计算利维坦，光白天鹅自己的卫星监测网就全年365天覆盖全球。 只要你活着，就要被窥视。 卫星画面中，琳达从屋里出来了，也就是说，她拿到了安东尼的脑机。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两只虫子。 除非他们永远不见光明，又或者彻底换脸，否则他们的下半生永远逃不出白天鹅的视线。 安全主管在思索一些问题。 宾可以永远过着朴实无华且枯燥的生活，永远无所谓的追求自己的人生之爽，因为会有人替他解决所有问题。 安全主管，在替宾思索一些问题。 两个小时前，利维坦信息科学院发了邮件给宾，宾转给他，让他再转给中央情报局。 ——宾只做了一件事，勾选邮件，按下转发键。 他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你不用去脑补他的想法，因为他就懒得想，连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怎么能猜出来？ 在按下那颗转发键后，半个小时内，数以亿万计的，不可想象的人力物力动了起来，中央情报局、利维坦信息科学院，以及宾的安全团队，临时搭建了一个行动小组。 本来宾已经说了扔给他们我不管，所以这和他的安全团队无关。 奈何目前利维坦在三角洲的人力太忙，得借他的人用用。 宾说‘你看着办吧。’ 所以安全主管现在正在思考，正在思考……明天拜访霍格先生的事情。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至于别的…… 他看了一眼卫星画面中，已经开始离开的安迪和琳达。 这两个人和信息科学院说的那什么ai有关系——到底有没有他也不确定，可能有可能没有可能只有一人有另一人没有……反正这两人可能性最大就是了。 管他的呢。 安全主管把两人的信号做了个标记，发给下面的人。 “让第7班去抓人，要活的。” 找到克莉奥帕特拉是信息科学院提出的最优先要求，这部分会有中央情报局那别接手。 他们会在今晚以暴乱为掩护线下攻击三角洲赛组委，把整个实体服务器都给拖回来，如此就能避开给克莉奥帕特拉叠加检测权重的风险。 让我想想啊，拖回服务器，把两人抓了，应该没问题了……哦不对，还是有问题的。 安东尼的问题。 这两人会找到这里，就是因为安东尼身边还有些人在找他。 这始终是条线索，得把线索给掐了。 不过我得怎么确定是哪些人在找安东尼呢？ 头疼头疼，算了，不想了。 我也忙了一天了，真累。 安全主管调出安东尼的人际资料，这些东西早在老板看上他时就全查清楚了，把所有人际关系都打上勾。 白鸽战队的队员、老鼠窝的同伴、有过业务往来的合作商、经常光顾的便利店、线上消息超过十条的好友、育儿中心教他识字的老师……这几个老师快十几年没和他联系过了吧？应该不会找他，不还是算了，细查太麻烦…… 勾了一圈，大约百十来号人？ 还行，这种小角色没什么人际关系，和他有关系的人都不太重要。 安全主管把资料发给下面，正要下命令，突然又顿了顿…… 老板不喜欢这样，让他知道了会认为我渎职的。 没关系，他不会知道的，也懒得知道。 安全主管键入命令： “都杀了。” ——忙了一天了，真累，不过还不能休息，还得想想明天怎么安排老板和霍格先生见面，毕竟这才是正事。 35 这不重要 35这不重要 破产，不是一夕发生的。 富裕的三角洲居民往往会经历一段不短的破产周期，收入逐渐减少，直至完全断绝，固有资产被抵押、典当，最终一无所有。 从镇中心搬到外围，再搬到镇郊，最后坠入贫民窟。 昨日贫民窟里的暴动，最远，也就延烧到了泰格镇南部镇郊。 泰格镇，西部镇郊。 东方元朔拎着一个大袋子，穿过狭窄的小巷。 这一片胶囊公寓林立，人口众多，原本很热闹，合法生意与不法生意都有，总体来说算是个受控制的‘不法之地’。 因为昨天那场暴动的缘故，街上‘合法’的部分已经少了许多。 站在巷口的阴影处，东方元朔一边望着街上三三两两的流浪汉，一边注意着手表上的时间。 ——机械手表，在旧时代就已退出历史的舞台，如今还会用表的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晚九点五十九，对面的全息屏幕上，硅石产业园的大火烧得越来越旺盛，东方元朔蹲下身，从衣服里拿出一根黑色的细短棍，探进下水道的缝隙。 短棍缓缓伸长，在不可视的黑暗里，探进地下流淌的污水中。 十点正。 短棍的重量猛然一沉，东方元朔知道，自己抓住它了。 拉回短棍，棍子的一段，吸附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属圆球。 擦去球上的污水，从三个方向在圆球表面敲了敲。 圆球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这年头，绝对万无一失的消息传递方式只有一种：规避线上。 摊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和一个地点。 ‘协助沙狐。’ 落款：‘x’ 东方元朔记住了那个地点，将纸条烧成灰烬。 退身进黑暗里，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东方元朔拎着袋子，在曲折的巷道中七拐八拐，拐进了一栋胶囊公寓的地下室。 打开门，屋里弥漫着一股久不见阳光的腐朽气息。 唯二的光亮来自两个屏幕。 狙击手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硅石产业园的实时转播，而另一侧，技术员抱着自己的移动电脑，所剩无几的头发抓得满手都是，冥思苦想。 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包裹，扔给两人： “省着点吃。” “怎么又是能量膏啊……”电脑前的技术员拆开包裹，哭丧着脸道，“都吃了一个月了……我都快忘记土豆和牛肉是什么味道了。” 话音刚落，肚子开始咕咕抗议。 他阴沉着脸，不情不愿的拆开能量膏的包装，大大咬了一口，这才看向东方元朔： “有消息了吗？东方。” “没有。”东方元朔说。 “没有？怎么会没有？例行联络的时间就是今天啊。” “是因为昨晚的事？”狙击手看向东方元朔，“你还是不放心？” 昨天晚上，三人从臭水沟里醒来，那个仓库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他们在镇暴部队赶到前迅速离开，但是…… 任谁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东方元朔承认没有第一时间解除利维坦特工的武装是自己的疏忽，可他确定，那两个特工，一死一瘫痪，绝无可能引爆震爆弹。 有人捣鬼…… “所以上面其实是有消息的吧？”技术员叼着半块能量膏道。 “不要问。”东方元朔说。 ——前线任务有完善的行动条例，东方元朔有自主应变权。 出了这种事情，他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的小组已经暴露的情况，因此得进入紧急状态，在确定安全，或是找到原因之前……他们得切断一切联系，保持静默。 “咱三一起长大，你不会连我们都信不过吧！？”技术员不满道。 “我连我自己都信不过。”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狙击手打圆场道，“东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先查，”东方元朔指着移动电脑道，“现在可以确定有人动过电脑，把他查出来。” “可我已经从里到外看了十遍不止了，你们这些搞行动根本不知道技术的苦，这怎么可能查出来！？要是三角洲的事情结束了，我还查不出来怎么办！？”技术员道。 “那我们就撤。” 保持静默是为了不影响三角洲的行动，如果事情全了了还查不出来，也没有意义再查了。 “东方！你这等于说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在这破黑屋里蹲着啊！？你看看那里！”技术员指着电视屏幕中的大火，“我们明明昨晚就可以警告哈勃，但你就是不愿意！” 东方元朔笑了笑：“所以说，你们这些搞技术的头脑太简单，警告哈勃就有用吗？你就没想过他也有一份？” “可是那是人命啊！” “他们的命运不会因某一个人的意志而转移。” “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东方！？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出过两次任务后，变得越来越冷血了！你这么做和公司有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 “那你倒是说说区别在哪儿？” “我比它们更‘冷血’。” “你！……” 两人争执不下，狙击手这时插过话头： “好了好了，再吵我们就自己斗起来了……东方，就算要切断和上面的联系，那利维坦的情报总得送出去吧？” “是！这东西总得告诉上面吧！”技术员拍了拍自己的电脑，利维坦特工脑机中的情报就在那里存着，他们三人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为这东西奔波，昨晚终于到手，可因为东方强行切断了和上面的联络…… 明明拿到了，却不能送出去。 “不，我们保持静默。” “我曰！……”技术员暴跳如雷，“感情就因为一个隐患，我们这一个月就白忙活了！？情报到手了你不送，那三角洲的任务怎么办！？” “会有人完成任务的，是不是我们……这不重要。”东方元朔冷漠道，“你们不明白，敌人，到底有多强，我们，输不起。” --------- 敌人，到底有多强？ 在宾的安全主管下达命令半小时后，安东尼的人际关系网黑了三分之二。 事实上，半小时，已经足够白天鹅的打手们将安东尼的一切存在连根拔起。 “罗塞和琳达消失了。” 作战网络中，负责抓捕的第七班汇报道。 “那女的是个灵能武士，即便有卫星监控，可她如果铁了心要躲，还是能避开。” “各班都先暂时缓缓，先不要动安东尼的核心交际圈。”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宾早已进入梦乡。 宾，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的安全主管会帮他想，找到一个神明虽未明言，但内心渴望的答案。 那位找到答案的安全主管估计也睡下了。 安全主管，或许并不知道该如何达成那个答案。 他的无数下属会挖空心思，心领神会，然后不辱使命。 这不是一个人与一个人之间的公平决斗，彼此礼貌鞠躬，待到裁判一声令下，举枪对射。 这是一个人与一个世界之间的不对称对决，如同蚂蚁对大象，后者有无数种办法捏死前者，且不用动脑子。 这便是，名为匪帮的有组织暴力。 机器自如运转，明早机器的主人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 ‘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我的主。’ 宾的各个安全班组，在神明酣睡之时奔波着，忙碌着，心甘情愿的贡献着自己的体力与脑力。 “让卫星重点扫描三角洲区域，她不可能一直躲着，一旦出现，最近的班组马上赶往。” “监视安东尼的核心交际圈，她有很大可能会和其中的人接触。” “动作不要太大，注意影响，这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 “中央情报局那边正在分析安东尼的脑机数据，如果琳达是为了找克莉奥帕特拉，那即便她隐藏得再好，最终也会在终点和我们相遇。” “会牵扯到灵能教派吗？” “不会的，他们正在和我们谈天神武装的续约协议，这个灵能武士一定是私自行动。” “都打起精神，我们的时间不多，明早还没有结果……” 明早没有结果，就会被问责，人间之神从来不缺追随者，你做不好，自然会有更优秀的人。 --------- 琳达睁开眼：“他们已经走了。” 半小时前，安迪带着她搭乘磁浮来到了泰格镇机场，在复杂环境和汹涌人流的掩护下，变装、藏匿、抹去线上痕迹…… 可琳达的超感知仍旧触发了。 那个追着他们的第七班也来到了机场。 “他们不方便在这里动手，跟紧我，我们必须在这里甩掉他们。” 在超感知的帮助下，两人成功甩掉了第七班，然后坐上前往贫民窟的出租车…… “他们为什么能找到我们？” “你知道白天鹅集团有自己的卫星吗？”安迪笑了笑，“恭喜你，琳达，你这一生都会在白天鹅的注视下度过。” 其实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作为灵能武士，琳达的线上数据有灵能教派的防火墙保护，只要整容换脸…… 琳达·讨伐之剑，已经社会性死亡。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安迪说。 其实他知道，嗯，大概吧。 参考宾前后完全不同的反应，应该是……他已经了解到了克莉的情况。 情报缺失。 现在的问题是情报缺失，只能猜，没法判断。 得搞情报。 在了解到最低限度的情况之前，不能回实验室，虽然利维坦应该没有办法从罗塞侦探身上摸出安迪专员，可这毕竟是个风险。 得把线索斩断在罗塞侦探这里。 然后…… 安迪看了一眼身旁的琳达。 她也是个问题。 ………… 贫民窟，距离老鼠窝一公里多的地方。 因为军事管制仍在继续，街上几乎没有人。 安迪和琳达躲在街角的阴影处。 “应该已经安全了，”安迪说，“这里现在正在实行军事管制，白天鹅的人不方便在这里行动，你只要一直保持伪装，不让卫星拍到你的真脸，他们就找不到你，但是我们未来的行动也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琳达明白安迪的意思，虽然还没有看安东尼的脑机数据，可如果，那里面有克莉的线索——就算没有，以后还是得找克莉，对吧？ 你总得在白天鹅的眼皮子地下行动。 “那怎么办？”她问。 “我们还是分头行动，今晚你先回老鼠窝，等我消息，明早，我来找你……” “等等，你要去哪儿？做什么？”琳达警惕起来。 她会重新信任安迪，并不完全是被说动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们在一起。 一旦分开…… “这是我的事，你得相信我——在我回来之前，安东尼的脑机由你保管，这样可以吗？”安迪说。 这…… 他的目的是找到安东尼，他要那些数据，只要数据还在我手里，就不担心他玩什么花招。 “好。” ………… 安迪看着朝着老鼠窝去的琳达，自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绕开三角洲安全部队的哨卡，他找了个能看到老鼠窝的制高点，静静的趴着。 那地方，九成九是龙潭虎穴。 换位思考一下，作为一个海德拉特工，我要找两个人，会怎么找？ 动用包括卫星在内的一切监控手段。 然后呢？ 监视安东尼的人际圈，特别是知道这两个人是顺着安东尼的人际圈找上门来的情况下……我一定会看牢牢盯死所有和安东尼有关的人。 这便是安迪必须要获取的情报：安东尼的整个人际圈有没有被监视。 如果没有，那么代表宾的动作不大，刚才跟着我们的那些人，并不负有很重大的使命，可能是出于别的原因，总之，和线上乱杀的克莉无关。 如果有…… 可在此前提下，我要怎么知道安东尼的人际圈有没有被监视？ 反侦察？ 你也太看不起人间之神的手下了。 很简单，走进去。 眼睁睁的看着琳达进入老鼠窝，灯光亮了一瞬，然后熄灭。 接着差不多过了半小时，安迪看到了一些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高大、坚硬、精密…… 那是高等机械改造人。 确定了，克莉暴露了。 安迪拨通琳达的语音： “快走。” “怎么了？” “白天鹅的人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在外面。” “什么？你不是……你骗我！” 一枚火箭弹拖着尾焰撞上老鼠窝的楼体，轰然巨响之后，语音中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 几分钟后，安迪看到琳达的身影从窗口跃出，她身上有些血…… “你把我当诱饵！？你这个，这个冷血的混蛋！你无耻！” 她大声咒骂着，然后声调有些颤抖，似乎带上了些许哭腔： “你，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不重要，琳达，”安迪冷漠道，“没有时间悲伤了，今晚，我和你，必须死。” 36 弑神者的眼 36弑神者的眼 呵呵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灯火璀璨的泰格镇。 咕！咕咕！—— 肚子好饿。 出去找吃的那些大孩子还没回来，以往，他们总是在天黑之前就回家了。 呵呵有些担心。 这段时间他过得不好。 自安东尼失踪后，老鼠窝都是佩佩姐说了算，她，她是个好人…… 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呵呵知道，她是个好人。 有时恶语相向与拳脚相加是为了保护你，因为像自己这样不合群的家伙…… “他真是个害人精！讨厌鬼！” “自命清高的家伙！” “我们应该把他赶出去！” ………… 呵呵知道，孩子们背后都是怎么说自己，他也理解，因为自己的确是老鼠窝的累赘，安东尼……安东尼说这是对的。 我们不应该以损害他人的方式供养自己，出去讨生活，是不得以的选择，但并不意味着就要永远这样……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会去一个大家都能吃饱饭的地方，会有许多朋友，会互相帮助，会过上，幸福快乐，不用再担惊受怕的日子。 “因为我们就是互相帮助才活下来的，人与人之间，就是应该施以援手。”安东尼，是这么说的。 他也说过，会努力想办法，尽快改善老鼠窝的条件，他……一直是这么说的。 可随着被捡回来的孩子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瘦削。 那些负累压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压垮。 安东尼，已经很努力了。 可他其实根本就做不到，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的善意并不能改变什么。 那是可笑而无谓的努力。 ——直到有一天，安东尼高兴的跟孩子们说，他找到了一个发财的好门路，遇上了一个好心人，你们看，三角洲还是有好心人的。 他很高兴，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哇~哇！——” 身后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得太久，就连他的哭声也越来越无力。 年幼的孩子们把婴儿团团围住，束手无策，不管怎么哄他都不停。 “把他嘴堵住！快把他嘴堵住！他会把人招来的！”有孩子大喊道。 昨晚发生的事情，吓坏了他们，如果引来了人…… 其实不会的，呵呵年纪稍微大一些，他知道三角洲的安全部队管制了这里，现在的贫民窟是安全的，哦，是了，佩佩姐他们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他挤过人群，把婴儿抱在手里，像昨天罗塞先生教的那样…… 还是没用。 他大张着嘴，歇斯底里的叫唤着。 他是饿了。 呵呵心中道，便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嘴里。 有大力吮吸的感觉，吸得他有些疼。 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呵呵摸了摸兜里的钱袋子，那是琳达姐姐早上给他的钱，是不是应该出去…… 正想着，孩子们高兴的欢呼起来： “佩佩姐回来了！” ………… “这是你的。” “还有你的。” “别急别急，大家都有……” 佩佩被孩子们团团围住，面带笑容，轻声细语，一块一块从袋子里拿出能量膏，分给他们…… 轮到呵呵时，她的眼眸一黯，脸上的笑容冷却。 “你的。” 呵呵从她手中接过半块能量膏，只有半块，比别的孩子都少。 安东尼失踪后，从来都是如此，这很公平，他又不出去工作，佩佩愿意分他，已经很不错了。 接过能量膏时，他看到了佩佩眼角的淤青： “佩佩……你的眼睛……” “快滚。”佩佩的喉咙里发出了不耐烦的低吼。 呵呵勾着腰，低着头，两手捏着半块能量膏，从人群中钻了出去，一直钻进最卑微的阴影里。 蜷缩在最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看着被人群簇拥的佩佩。 眼角有些酸涩。 很心疼。 孩子们吃饱喝醉了，又开始有了活力，他们簇拥在佩佩周围，欢笑着交谈着。 “刚才可是好危险！佩佩差点儿就被抓住了！” “你以为佩佩是你么？佩佩从来不会失手！那叫诱饵！如果不是佩佩故意引开那些人，我们怎么偷得到这些能量膏。” “可这真的很危险啊！要是佩佩跑得慢点，就真的……” “闭嘴！闭嘴！闭嘴！！！” 爽朗的笑容之后，是惊恐的内心，人往往会以微笑掩饰心中的颤抖。 那是个不太聪明的孩子，他不该提这件事的。 很危险。 沉默片刻之后，他们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这里要出大事了！” “我们应该也离开，你没看到街上已经少了很多人吗？” “偷都没地方偷了。” “可是去哪儿呢？就我们这些人，如果去了荒土……再说……” 说话的人看向了一旁更小的那些孩子，然后便沉默了。 “佩佩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走？” “就是就是，佩佩你说说嘛。” 大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大多数人都想离开，而在他们身边，那些更小的孩子开心的啃着能量膏，完全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老鼠窝，要散了。 呵呵心里明白，这只是时间问题了，即便今天不散，明天、后天…… 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可是……安东尼还没找到……” 声音细弱蚊蚋，根本没人能听到。 辩论还在继续。 “可是……安东尼还没找到……” 还是没人听到。 “可是！安东尼还没找到啊！”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了出来。 孩子们让他一震，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不明白吗？安东尼早就死了！” “就是就是，哪怕没死，他也不会回来了！” “他抛弃了我们，白痴。” 呵呵感觉有团火在他心中烧，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焦躁难受： “他没有！他不会的！” 啪！—— 有人将一块石头砸在他脸上，砸得他一个踉跄，殷红的血液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傻逼玩意儿，换做是你，你愿意和我们待在一起！？” “我……” 呵呵摸了摸兜里的钱袋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因为……他并没有把这些钱告诉他们。 呵呵是个坏孩子。 “是琳达姐姐！？”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琳达姐姐！？” 有孩子趴在窗边大喊道。 ………… 琳达一进门，便被孩子们围了起来，大家都在问她安东尼的事情。 虽然嘴上说着难听的话，可其实……他们都希望安东尼能回来。 琳达一直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看着那个笑容，呵呵的内心一沉……接着，他看到佩佩朝自己走了过来。 趁着这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的时间，他们可以说说话。 也就是，说个一两句罢了。 “疼么？”佩佩看着呵呵肿起的鼻梁，而后者同样也看着她眼角的淤青，“你呢？” 女孩眼中仅有的善意渐渐消散，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一个明明什么都不会做，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可怜虫可怜自己。 “哼。” 她冷哼一声，把自己手里吃剩的半块能量膏扔给了他。 “你在长身体。”她说。 然后今日份的对话便结束了，从来如此。 “佩佩姐！” 呵呵叫住了她： “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应该和你们一起去……从明天开始，我就跟你们一起。” “为什么？”佩佩问。 “对不起，佩佩姐，”呵呵低着头，“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我，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那一刻，佩佩眼中的善意似乎真的完全消失了，她重重的扬起手，却终究没有打下去。 她失望的转身就走。 ………… 看着那些满怀憧憬与希望的眼神，琳达的心不知为何纠了起来。 她无法说出真相。 也不知该如何说。 然后在她的踌躇不定间，大孩子们渐渐懂了。 “安东尼怎么了？”佩佩问。 “我……” “你倒是说呀！” 琳达没有言语，只是把安东尼的脑机插进后腰，迅速检索，调出他生命最后十分钟的画面，投影在漆黑的老鼠窝里。 绚丽的影像辉映着孩子们懵懂的脸。 琳达明白，这并非最好的方式，但生在这个世界，你总得了解，并接受。 华丽的房间里，雾气氤氲。 洒满花瓣的大圆床，床上赤裸的青春少年。 他面朝前方，浑身上下被一些红色的绸带绑缚着。 “奥，奥古斯都先生，您，您不要那么用……” 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求饶的话，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他整个人都在极度的痛苦之中……直到红色的绸带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画面的失焦处，人间之神的面容隐匿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似乎在闪闪发光的，猩红的眼睛，他耸动腰臀，将绸带越拉越紧…… 少年惊恐的挣扎起来，他似乎明白了，将会发生什么。 “奥古斯都先生，不，不要……嗬，嗬，咳咳，嗬……” 整个头颅青筋暴起，一张嘴大大的长着，舌头探了出来，双目圆瞪，像是要整个从眼眶里挤出来，一开始，从那双眼睛里溢出的是泪水，接着血丝爬上眼睑…… 挣扎来到顶峰，像是正在被活剐的兔子，浑身每一块肌肉都扭曲起来。 无论是上，还是下，都越来越紧…… 这似乎让慈悲的神明很受用，他发出了愉悦而舒爽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放了！！！” 佩佩冲进影像中，啪的挥手打断。 悲哀与愤怒弥漫在老鼠窝里。 “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佩佩嘶吼道。 “我不知道。” 琳达说，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能说，因为这个人名字通向一条十死无生的道路。 无人能与他抗衡。 “不！你知道！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快走。” 这时，琳达听到了安迪的声音，接着火箭弹撞上楼体，轰然巨响之后，整个天花板都砸了下来。 ………… 干涩难闻的水泥粉尘中，呵呵挣扎着爬起，刚才，他在距离画面最远的角落里，如此反而避开了砸下的天花板。 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温热的液体。 也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液。 耳边传来了惨叫声与呼喊声，窗口似乎有一些人影飞了进来，这是三楼，呵呵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飞进来的，只能从湛蓝色的推进尾焰中推测，那是我们绝无可能抗衡的力量。 一片混乱之中，有枪声，有求饶声。 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些人要袭击我们？ 是因为佩佩偷了他们的东西吗？又或者是伤害了他们？ 我们一定做错了什么，一定是因为什么冒犯了他们，才会招来这样的事情。 得，得救人。 呵呵冲进烟尘中，踉踉跄跄的跑着，跌倒，然后又爬起，他摇晃着那些被掩埋在水泥块下的同伴，啊，死了啊…… 一个、两个、三个…… 血液与粉尘混在了一起，就像是红色的泥浆。 呵呵又一次跌倒——他真是很幸运，一开始就没受什么伤，在并不宽阔的空间里跑了一圈，也没遇上坏人。 呵呵又一次爬起来，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是佩佩的眼睛。 佩佩也看到了他，那一瞬间，她的眼底闪过了惊讶、欣喜、以及失望…… “跑啊！你还不快跑啊！！！” 她朝着呵呵大喊，白色的牙齿中溢出了红色的血，她被一块大石板压住了。 呵呵像是条疯狗般挣扎向前：“快出来！你快出来！快出来啊啊啊！” 心中的那根弦崩到了极致，他失去了理智，只是木然而机械的，不要命的挖着佩佩身上的石块，一直挖到指甲崩飞，血肉模糊。 佩佩突然就抓住了他的手，死死的抓住，让他整个人都停了下来。 她坚定，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 “走。” “但是……但是……但是……我……我……我……呜呜呜呜呜，啊呜呜呜！！！” 弦断了。 他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和你们在一起，我应该和你们一起工作，和你们一起，我应该更勇敢一些……” 他有什么错呢？ “不要说对不起，”佩佩仍旧抓着他的手，“你没有做错，呵呵，始终坚持自己才是真正的勇敢，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但是我做不到，我怕肚子饿，我怕没有东西吃，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我藏了一些钱，就在……” 她没有机会说出遗言了，高周波震荡刃的锋芒闪过，话音戛然而止。 头颅飞起，血溅满了孩子的脸。 呵呵感受着松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那只已经无力垂下的手，失了神，两眼空洞的看着无数朝自己喷涌而来的血液，喉咙里发出了像是被鱼刺卡住一般……奇怪的声音。 “咔、咔咔……嗬、嗬嗬……咳、咳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有人拎住了他的后劲，将他拽出了剑刃的第二次斩击。 ——琳达挥动手臂，灵能促使着石块砸向改造人，她夹着呵呵，转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你，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不重要，琳达，”安迪冷漠道，“没有时间悲伤了，今晚，我和你，必须死。” “闭嘴！自私鬼！” “朝东走，我在下一个街口接应你。” 琳达夹着呵呵，朝着东侧的街道冲去，而在她腋下，孩子无神的双眼看着身后倾塌的老鼠窝，以及被埋葬其中的无数同伴。 他的眼底泛起了怒火，但只有那么一瞬。 很快，愤怒平息，双眼自有神再次变为无神。 冷漠。 漠视他人的生命。 也漠视自己的。 间章 繁华下的尸骸 间章繁华下的尸骸 「您已死亡」 「击杀者：克莉奥帕特拉」 安东尼跳转到观战模式，调出自己的死亡回放，连看了三遍，终于确定了那个狙击手的位置。 在超过击杀地点700米外的地方。 在步兵艺术这个游戏里，700米已经无限接近狙击步枪的极限杀伤射程。 他面露苦笑。 这是一场普通的10v10路人局，在这种局里，策略对于胜负的影响要远大于技术，但路人局这种东西嘛，懂的都懂——队友都是猪，对手都是神，如果再恰好遇上个不会指挥的队长，那就是一个爹与十九个儿子的游戏。 很不巧，匹配的队长是个傻逼，十分钟不到，全队的复活资源在他的自信微操下被打得只剩一次，而对手还几乎是满资源（5次复活机会）。 十条命打五十条命，这是不可能翻盘的差距。 原队长在九个儿子的亲切问候下退出了游戏，得，这下变成了9打50。 己方斗志尽丧，自暴自弃，干脆放弃抵抗，开始互相认儿子…… 安东尼不喜欢这样，胜负于他而言无所谓，他是个挺佛系的玩家，上步兵艺术就是为了消遣娱乐换换脑。 他不喜欢当队长，也不喜欢指挥。 但更加不喜欢的，是语音里的污言秽语。 “我说，老铁们……咱还有机会。” “有你妈个比有有有！你特么在育婴罐里撞到头了吧？拿头打人50条命！？” “信我，老铁，那个狙击手就在你16点方向，距离不远，你要再公频嚷嚷，恐怕……” 「您的队友‘祖安人祖安魂’已死亡」 「击杀者：克莉奥帕特拉」 “卧槽！卧槽！这个逼有点东西啊！你怎么知道狙击手在那儿的！？” “大神，我听你的！我不想掉分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安东尼表演了一出刀尖上的战术微操。 但即便是团队游戏，仍旧要看玩家的个人素质，路人局里，小代拿到自己的节奏，就是一场屠杀。 安东尼能看出，对面其实也没什么指挥，都是各打各的……他也只能面露苦笑。 这位大神，你这么牛逼，怎么不去打职业证明自己啊……搁这儿炸鱼算个什么。 刚想退出游戏，他收到了克莉奥帕特拉的好友请求。 ——我得抱紧大神的腿，让他以后带我上分。 ‘大神您好！qaq！’ ‘你就是他们的队长？’ ‘是鸭是鸭！’ ‘你很厉害。’ ‘没大神厉害，您一个人就把我们全鲨了qaq’ ‘是你的队友太菜，要不输赢还真不一定——一起再来一局？’ 安东尼倒是想，但一看时间，已经快天亮了，得去检查老鼠窝那帮孩子的作业，那都是帮小滑头，自己稍不留神就会偷懒。 ‘下次吧，大神，我得上班了。’ ‘好。’ ………… “不行！绝对不可以！给人送回去，佩佩！” “哈？你在说什么？安东尼！送回去她就会感谢我？” 一开始，让孩子们上街讨生活是安东尼的主意，但有些底线是不可触碰的。 不伤人、不强抢，总得剩下一些，无论何时，都给别人留条活路。 可后来他们长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天，佩佩盯上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在贫民窟里，这种人多半是活不下去的，所幸那个女人似乎有几个血亲，一直在供养她。 他们趁着那户人家家里没人，溜了进去，当着那女人的面，把她家洗劫一空。 “你这是在杀人！佩佩！我们说好了的，这是底线！” 佩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反正也活不长，多给我们点机会不好么？再说，鬼知道哪天飞来横祸我们就全嗝屁了，谁他妈在乎这些！？我这是在帮她解脱！安东尼，她是在拖着一大家子人和她一起完蛋，没了她这个累赘，她的家人饿几天肚子，然后会活得更好！” “那如果有一天你也生病了，我们也要抛弃你么！？” “当然！”女孩振振有词，“我不会让你麻烦的！我要是活不下去了，就自己了断！” 安东尼，无法反驳她。 因为从一开始，给别人留条活路就是个笑话，这不过是自我安慰，每一次成功的出街讨生活，都是一次对他人的伤害。 安东尼，很清楚。 但他仍旧希望孩子们能学会安慰——无论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人。 可他们已经和自己最初的想法渐行渐远了。 这不怪他们。 怪我。 我把他们捡回来了，却无法提供更好的环境，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无论谁在这样的生存法则里，都不会比他们更好。 要给他们更好的条件。 自始至终，安东尼都有这样的想法。 可他无计可施。 没有机会，一点都没有。 “安东尼哥哥，你……你不要伤心了，佩佩不是故意的……” 每当分歧变成争吵，争吵变成冷战后，呵呵都会这样安慰他。 或许我还不是很失败吧…… 这里还有人懂得安慰，不，这和我无关……呵呵……只是偶然现象。 看着畏头缩脑，每次都只敢躲着悄悄宽慰自己的小男孩，安东尼感到了悲凉。 他才是真正的失败者，离开了老鼠窝，他根本活不下去。 ——逃避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安东尼不想逃避，可又想不出不去逃避的办法，所以只能做着和逃避一模一样的事情，他美其名曰为‘消遣娱乐’。 夜深人静时，把管子插到后颈，进入宛如天堂般的第二世界，在那里，成为人间之神。 和那位叫做克莉的大神一起大杀四方。 这让他感到快乐。 我和他，都是真的热爱这个游戏，如果换一个世界，我们会是天生一对，是最佳拍档。 “卧槽！克莉！你怎么又打偏了！这不像你啊！” 已经记不清这是两人在一起进行的多少场游戏，在因为克莉的失误而导致团队暴露进而团灭进而游戏结束后，安东尼‘暴跳如雷’。 “抱歉，抱歉……手滑了。” “你最近很奇怪啊，注意力老是不集中，刚才那个位置明明很好，这不是你的正常水平，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也不是啦……” 克莉的确很奇怪，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能一直保持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水平，他就是这个游戏里最强的狙击手，没有之一，绝对没有。 但他的状态一直不稳定，时好时坏，最近一段时间，总是维持在坏的那一面。 每天都打个三五把，然后各自下线休息，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半年。 安东尼原本不喜欢做指挥者，可自从和克莉一起组队后，他渐渐爱上了那种感觉，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一直赢吧？ 这一天，又是照常结束的一天，通常来说男孩子之间没有那么多话，顶多随口聊两句就下线…… 但是今天，不，不是今天，而是这段时间以来，安东尼心中，一直有个大胆的想法。 “克莉，先别下，我有事和你说。” “啊，你等等，我先去倒杯水。” “倒……倒，等等……倒水？——你用的是半潜入设备！？” “是啊，怎么了？”克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意味着他用的真的是半潜入设备，在插上脑机终端后，不完全断开和现实世界的链接……步兵艺术，是个完全潜入的赛博游戏。 这意味着…… “不会吧，你不要开玩笑啊，你真的一直顶着三秒的延迟在和我玩游戏！？” “一直就是这样啊……”克莉说。 ——那个大胆的想法，已经不再大胆了，安东尼无法想象，这是多么可怕的天赋，他会成为步兵艺术游戏史上最强的玩家！ “我们要不组个战队吧，克莉，最后一轮线上积分赛半年后就会开打……” “不了，安东尼。” “为什么？我记得你说过的，成为职业选手是你的梦想。” “没有为什么。”克莉平淡道，“而且我们就两个人，这是个团队游戏。” “没关系，人的问题我可以解决，我可以去拉人，你要相信，我们的组合是最好的，你有这么好的天赋，克莉奥帕特拉的名字一定会载入史册的！我都想好了，你会是我们的队长……” “队长？”克莉似乎笑了笑，“我做不来的，你才应该是队长。” “不，我不是一个适合当队长的人。” 这是安东尼的真心话，他连一个老鼠窝都搞不定，怎么能当队长呢。 “哪里不适合了？你那大局观就跟开了图一样……” “人得有自知之明，克莉，我顶多就算个参谋，队长是定心丸，是要能给团队带来自信和希望的人，你看我们打了这么多场，那些路人虽然听我的，可他们信的是你……” “安东尼，我真的打不了。” 克莉下线了。 在那之后，安东尼和他提起过好几次这事情，最后甚至为此争吵——在最激烈的争吵后，克莉再也没有接受过他的组队邀请。 直到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克莉给他发了条消息。 ‘能借我1000通用点么？’ 安东尼看了看自己的账户，余额：307.3。 他给克莉转了300，没有问为什么。 第二天，克莉又给他发了消息： ‘我们见一面吧。’ ………… 仲夏的三角洲就像个蒸笼，人光是坐着什么都不干，就会汗如雨下。 所以当安东尼见到克莉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裹着一件又脏又破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薄围巾，稀疏的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出了许多汗。 “你，你怎么穿这么多？” “你看不出来吗？身体不好。” 这个个子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点的少年干涩的笑着，他的面色蜡黄，眼眶深陷，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是刚从坟里爬出的僵尸。 这样的克莉与他想象中的克莉相去甚远。 这是个在泰格镇郊的甜品店，安东尼特意问了自己那个在游戏里认识的女朋友，挑中了这里，据说味道极好，且价格便宜。 “尝尝这里的榴莲派。”安东尼把盘子推向他。 克莉漠然的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没胃口。” “尝尝嘛。” 禁不住安东尼的一再推销，克莉终于从漆黑的袖子里伸出了手。 那只手状如鸡爪的手，皮包骨头，你都看不到手背上的静脉。 抓了一小块，塞进嘴里，随便嚼了嚼。 “很甜，很腻。” 这就是他全部的评价了，这场见面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到最后结束，他也只吃了这一口东西。 安东尼打趣说你这么瘦该多吃点，他也只是打着哈欠，有气无力的挥着手。 “没胃口。” 安东尼不知道他主动提见面是为了什么，他没有提起，所以只能寒暄着，尽量找着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做什么的？ 你住哪里？ 他像是滩烂泥般靠在椅子上，说着一些很显然是谎言的答案。 我就叫克莉。 我是富二代。 我住泰格镇的富人区。 安东尼报以礼貌的微笑，笑着笑着就尴尬了。 看着那张稚嫩的脸，他估计也就比佩佩大两三岁，如果不是气色这么糟糕，这该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 “说真的，克莉，”安东尼正色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额……我们是朋友，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能帮上忙……” “就是这个情况。”克莉终于露出了微笑，他揉了揉自己的脸。 ——从坐下开始，他一直在揉自己的脸，揉着揉着，鼻涕就流出来了。 “我真的很有钱，”他说，“绝对没有骗你。” “那你的家人呢？也在三角洲？” “哦，家里人啊，我爸妈死了，据说还有个姐姐很小的时候去了灵能教派。” “额……你的姐姐是灵能武士？” “是啊。”克莉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可嘴张到一半，突然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一个冷战，“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揉得满手鼻涕，从桌上随便抓了一把纸： “上个厕所。” 安东尼看着他佝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一等就等了快半小时。 正常人不会上这么长时间厕所，安东尼看了看桌上那堆被克莉抓得一团糟的纸，站起身来，朝卫生间走去。 他一扇又一扇的轻轻敲着隔门。 “克莉，你在么？” “克莉，你在么？” 在敲到最后一扇时，门后终于传来了慵懒的声音： “没锁。” 安东尼顿了顿，然后轻轻推开门。 只见少年娇小的身体瘫坐在地上，他大张着腿，垂着手，偏着头，一副世间烦恼都与我无关的样子。 那条围在脖子上的薄围巾也落在了地上，失去血色的脖颈上，有许多暗红色的小点。 迷离的双眼看向安东尼，嘴角翘起了一个僵硬的弧度： “安东尼，懂了吗？我已经没有未来了——能再借我300通用点么？” 懂了。 安东尼，全都懂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三角洲人，他当然懂。 可惜了，他有这么好的天赋。 37 温柔的抉择 37温柔的抉择 利维坦掌握着世界上最顶尖的机械义体技术，宾作为利维坦董事，他的打手中想必有数量不少的高等机械改造人。 四脉之下的灵能武士，对上高等改造人，必死无疑。 但这不是1v1的生死对决，而是猫追老鼠的逃生之路。 在第七班开始露头准备袭击老鼠窝时，蹲在制高点的安迪便已确定了他们的人数，并规划好逃跑路线。 一共五人，这个数量与利维坦的常规行动小组一致。 袭击开始，老鼠窝被炸，琳达夹着呵呵从窗口跳出，一名改造人紧随其后，而地面上……地面上一开始就有两人蹲守。 她跑不掉的，不可能跑掉。 落地、起身、前冲，用灵能推开最先迎上来的改造人，然后这稍一迟滞，便陷入了绝境，前后的改造人都已追上…… 无论力量、速度、杀伤力、防御力……丢了天神武装，又被抢了光剑，她的全方位素质没有任何一项胜过改造人，即便1v1也是完全被碾压，更不要说1v3。 机械改造人一身都是致命武器，照理说，她应该被当场击毙。 但却没有，改造人抽出高周波震荡刃砍向她的手脚，期间夹杂着几发低烈度的动能武器，也就是火药枪击…… 很好，这意味他们要抓活的，会束手束脚，琳达可以凭借超感知坚持一小会儿。 这一小会儿，足够安迪启动一条街外的自行火炮。 作为艾伦的安全负责人，安迪有许多海德拉的高级装备，可昨天出门时，他除了两把手枪，什么都没带，因为去见大川翔太想必要经过安检，你身上要是有些太奇怪的东西…… 此时此刻，三角洲安全部队戒严了贫民窟。 刚才在改造人现身的同时，他就通过贫民窟的城市网络入侵了最近的一台自行火炮——这是极限了，网络攻击是这个时代性价比最高的攻击方式，但它完全不靠谱，因为真正的战场上，网络攻击只能捣乱，起不到有价值的作用。 向自行火炮下达指令，然后安迪对琳达道： ‘灵能屏障，全力。’ 话音刚落，一枚炮弹准确击中老鼠窝的方位，整栋楼都在爆裂的火光中粉碎，硝烟弥漫之处，琳达终于突围冲出，而三名改造人紧随其后，双方的速度有极大差距，琳达跑不过他们，况且…… 啪！—— 枪声响动，女孩在超感知的预示下准确避开，但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要回头，不要作任何动作，方向往前跑。’ ‘我不躲的吗！？’ ‘不躲，信我。’ 她没有选择了，这种突围只会有一次，要是再被追上，她一定凉凉。 闷着头咬着牙全力往前跑，在进入向东的街道后，自行火炮再次开火…… 轰轰轰！—— 每一发炮弹都在安迪的操纵下准确落在琳达和改造人之间，当然，如果他能多入侵几台火炮，直接瞄准改造人…… 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以安迪的设备能不能在短时间内黑掉那么多…… 黑客手段是个辅助技能，不是攻击技能，现代的武装人员即便因为网络技术的差距被你得手，只要掌握着装备实体，他们有一万种办法反制你。 「警告：控制系统正在被反劫持……」 「预计6秒之后失去控制权……」 被发现了。 安迪站在街口，已经能清晰看到琳达的身影，他将最后一发炮弹倾泻在琳达身后的楼体上，同一时间…… 「设备已断开」 三角洲安全部队直接拔了失控火炮的网线，这就是安迪不多黑几台的原因，如果失控设备的数量到了一个层级，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他们就会拔网线。 能让他开这么多炮已经算是侥幸了。 坠落的楼体直接就将追击的改造人埋了，琳达终于靠近了安迪，还来不及喘口气，安迪直接踢开了身后的下水道井盖。 两人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卫星锁定，摆脱锁定，这是首要问题。 “下去！” 大喊的同时，安迪侧身一步，挡住身后的下水道井口，拔出粒子枪，对准尘烟滚滚的坠落处，那里的距离，刚好是粒子枪的极限杀伤射程，大约50米。 下一刻，改造人破土而出。 想用几块水泥板砸死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的，在目标现身的一刻，扣下扳机，几乎是同一时间，被他瞄准的改造人作出了闪避动作。 他们躲子弹与灵能武士的躲子弹不一样，灵能武士是提前闪避，而他们，是真的在躲子弹。 所谓‘机械改造人’，意味着他们的金属义体占比一定超过全身肢体的50%。 金属义体的动力与传动方式，让他们更加接近机器，而非人，事实上，正常情况下，普通枪械他们都不用躲，就像刚才琳达与他们的纠缠，失去光剑，除非集中要害，否则她没有任何‘破防’的手段。 可高等机械改造的两个基础特征，就是取消除大脑以外的一切弱点，且行动方式‘程序化’。 躲避，是因为传感器与战斗程序就是这么设置的，像是电子眼一类的传感器捕捉到武器或是攻击反应，如果是已判定的无威胁武器，他们会硬吃攻击。 有威胁，或是无法判定威胁，电脑则会立即判定方向与路径，并直接越过人脑直接发号示令，身体自己动起来，完成躲避。 ——全程不经过大脑，因为人脑的反应时间太慢了。 安迪手里的粒子枪是艾伦做的，天上地下独此一把，利维坦的数据库里肯定没有这玩意儿，他不确定这是否会触发改造人的自动闪避系统，也不在乎。 因为躲不躲都一样。 湛蓝色的光束咻的射出，最当先的改造人的确作出了躲避的动作，可还是没用，50米内，这东西大约等于50米长的光剑。 ——但也并不是完全没用。 粒子束并未射中安迪瞄准的头部，而是击穿了左胸心脏的位置，机械改造人的左胸，当然没有心脏。 他的动作一个迟滞，重重砸在了地上，可能是击中了什么重要部件，被瘫痪了。 “是粒子武器！”他大喊一声。 另外两名改造人的身上伸出了长枪短炮，开足火力，朝安迪射击。 这并他们的非本意。 行动程序化是一把双刃剑。 优点是电脑急速反应，能达到像超感知一样的效果。 缺点是程序一定会有某种模式。 安迪不确定他们是否接到了‘无论任何情况，一定要活捉’的命令，如果不是…… 那么在电脑判定‘五十米内存在粒子武器，自动回避概率0%，威胁度极高’时，他们的身体一定会自动‘歼灭目标’。 后退一步的同时，张开力场。 猛烈的炮火轰向了安迪的上半身，因为下半身已经顺着下水道井往下坠。 坠落的速度肯定要比炮火抵达的速度慢，所以不得不张开力场挡下最初的攻击。 在那万分之一秒暴露在炮火中后，人已经掉了下去，同时炮火摧毁会完全摧毁下水道井的入口。 毕竟只靠他手里这把没有爆破模式的粒子枪，是无法彻底炸掉入口的。 落地，顺手拽起正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琳达，在被倾塌的碎石砸中前拼命向前跑。 “不能休息，快走！” “可是，”琳达看了一眼身后塌了十几米的下水道，“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没有用，他们马上就能获得下水道的地图，这是无人区域，我们会是生物雷达上最闪亮的点！” “那快从别的入口出……”琳达说了一半停住了。 从地面上逃会被卫星锁定，从地下逃……下水道的地形是规律的，改造人只要从三百六十度方向进来，多角雷达探测，一样能找到我们。 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逃走！ “那怎么办？” 安迪停下脚步，看着她的双眼：“其实你是可以走的，不是么？” 琳达愣了愣，咬牙道：“我不能抛下你。” 她是有秘袍的，在目前的环境下，她穿上那东西就谁都探测不到，安迪会成为雷达中唯一的点，她只要把安迪抛下，以灵能武士的能耐，一定能逃出生天。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安迪说，“你把安东尼的脑机给我，我来当诱饵，帮你引开他们，你自己穿着秘袍走。” “你不可能从他们手里逃走！” “我能不能逃和你无关，安东尼的脑机换你逃走，这很公平，当然，如此一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就结束了，我也不帮你找克莉了，咱们以后再无关系。” 琳达犹豫了，的确犹豫了，有那么几秒，然后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已经晕过去的男孩，斩钉截铁道： “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安迪笑了笑。 他指着琳达怀里的呵呵道：“好，那你把秘袍给我，你来当诱饵。” 安迪打开地图，指着图上的一个小点：“附近有三个入口，他们会从三个方向来，你往这边跑。” “那你呢？”琳达问。 “我帮你把他送出去，”安迪指着她怀里的呵呵，“然后去叫援军。” “援军？” “我说了，我来自一个秘密的荒土武装集团，当然，你完全可以放心，因为安东尼的脑机在你手里，只要你不给我，就不用担心我会撇下你不管。” 琳达想了想，咬牙脱下自己的秘袍，递给安迪： “我信你。” “至少坚持半小时，可以吗？” “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 安迪看着琳达远去的背景，兀自笑了笑。 其实原因并非如此。 而对安迪来说，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被人间之神惦记着总归是个麻烦。 得从根源解决问题。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利维坦想要的，无非是个答案，至于答案到底是真是假，他们没有办法分辨。 琳达并不知道，秘袍不止一件。 如果刚才她答应安迪的要求……秘袍只是让脱身变得简单，而不是一定。 脑机到手，安迪穿上秘袍转身就走，琳达带着个累赘，灵能武士的秘袍也就能勉强遮住她和呵呵，移动速度一定会慢许多，她有九成可能被抓。 她只要被抓，利维坦一番严刑拷打……她受不住的，不管是坚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胡说一气……利维坦自己会脑补出答案。 总之，给那些宾一个战果就行了。 可他没有想到…… 安迪看了一眼怀里的呵呵，穿上琳达的秘袍，然后拿出另外一件，包裹在他身上。 抱着男孩，缓缓朝下水道深处走去。 并没有什么方向，只是散步罢了。 其实刚才还有一个选择。 出手强抢安东尼的脑机，一个失去了光剑的灵能武士，就是只病猫。 但人这种东西啊……始终还是社会性动物。 找了个隐蔽的管道井，把呵呵藏在里面。 一个人穿着秘袍，继续散步。 没有援军的。 安迪很清楚，自己是孤身一人。 从让琳达带着安东尼的脑机去做诱饵的一刻，路只有一条了。 刚正面。 她不是诱饵，是个拖时间的工具人。 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是别人的地盘，利维坦不会闹得太过分，她应该能拖到装备抵达的那一刻。 ………… 在顺着安迪预设的方向跑了大约十来分钟后，琳达终于遇上了改造人。 他是从那边的出口进来的，只有一人。 双方照面、交锋，凭借着自小训练的格斗术和灵能，琳达能勉强应付应付，下水道是狭窄空间，改造人不方便使用高烈度的杀伤性武器，这种地形，本应适合琳达。 但没有光剑啊。 再加上本身只是个二脉武士，即便有，胜算也不大…… 所幸她的任务是拖时间。 一路打一路逃，不断被追上，然后使用大消耗的灵能技巧，勉强逼退，重新拉开距离。 头晕、体乏、恶心…… 她知道，自己已经过度亏空，压榨到极限的蓝红能量，会带来非常可怕的恶果。 哪怕最后逃出生天了，至少也要生一场大病。 突然，紧追不舍的改造人慢了许多，琳达摸了摸自己刚才被击中的肩膀……骨骼间有锥心的疼痛，那是一颗卡在里面的子弹。 正想着为什么，侧面的墙壁后突然传来了极其强烈的超感知，那是另一名赶到的改造人。 侧身躲避的同时，抬手凝聚出摇摇欲坠的灵能屏障。 太迟了…… 无论是身体的反应，还是屏障的凝聚——不，那屏障的确是出现了的，可因为过大的消耗，已经不够坚固。 屏障被击破，然后手臂处传来了刺骨的疼痛。 她知道，那只手没了。 被高周波震荡刃切中，从来都是直接粉粹。 同一时刻，身后的超感知也触发了，提前跃起，堪堪避开，然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 本身的速度就不如改造人，再保持一个滞空状态。 前所未有的超感知在脑中鸣响。 她仿佛预示到了下一刻，自己被切断四肢的画面。 就在那时，智能战斗系统中传来了警报。 「警告：天神武装：无编号（nui9.0）已进入您的战斗序列」 漆黑通道的尽头，暗金色的天神武装拖着长长的尾焰急速飞来，侧臂的装置弹起，微型飞弹像是蜂群一般射出。 一连串的爆炸逼退了两名改造人。 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接剑。” 38 不用就会退化 38不用就会退化 安迪，在‘散步’。 眼下的局面很糟糕，但还没有糟到不能接受。 麻烦并不只有利维坦的改造人，还有三角洲安全部队。 这是别人的地盘。 改造人袭击老鼠窝时已经搞出了很大的动静，安全部队很快就会被引过来，他们只要在被发现前搞定一切，带着战果走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里为什么被戒严？ 因为眼下的贫民窟本来就是个不安全的地方，谁知道是种族仇杀还是帮派火并？ 但安迪黑了人的自行火炮，这就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了。 一般人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防卫等级一定会被拉到一个高得吓人的程度，不过无论是安迪还是利维坦改造人，在对手不是公司的前提下，都有应对的办法。 最糟的情况也不过就是举手向安全部队投降，说明身份，公司会和三角洲交涉的，当然，如果安迪这么做，身份就彻底暴露了…… 都是在暗地里做事，现在引起了地头蛇的注意，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想和地头蛇直面相对。 所以得控制变量，尽可能轻手轻脚，不要把事情闹到台面上，虽然现在已经闹得很大了。 所以……不能呼叫援军。 这对安迪来说反而是好事。 他的确是可以呼叫援军的，只要向海德拉报告，后面的事情公司会介入，那才是和这帮改造人对等的力量。 ——可到目前为止，他和艾伦都很有默契的瞒下了大部分细节。 把贫民窟的安全部队拖下水，反而有助于恢复他和改造人之间的力量平衡。 地面上的安全部队想必已经动了起来，找到老鼠窝，判断交战情况，说不定已经发现有人逃进了下水道…… “这里找到了！好像是两个改造人！” “东街的下水道有人进去了！” “等等，先不要追，坚守岗位，信息组会派侦搜机器人下去的。” …… 安迪站在一个光缆竖井下，截取了地面上的短波通讯，因为受设备限制，没有办法听到太多东西，但也足够了。 两个改造人，应该就是进入老鼠窝的那两个了，他们没有追着琳达出来，和留守外面的脱节了，自行火炮那么一打，双方来不及汇合。 刚才被我瘫痪了一个，也就是说，下来的应该只有两人。 这种情况下，宾不大可能再往这边派人。 也就是说，对手是两人。 安迪倒是不担心打不打得过，如果只是两人，他有近乎十成的把握。 问题是代价和时间。 如果付出太高的‘代价’，比如消耗太多炁，或者是暴露了自己，又或是适得其反招来人间之神的特别关注，这种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至于时间……拖得太久，时间，在侦搜机器人赶到前分不出胜负，咱们都得举手投降。 不过现在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安迪抬起头。 漆黑通道的尽头，有一点火光正在靠近。 既然得打就要有装备，他已启动了仓库里的天神武装，让它带着光剑来找自己。 琳达要拖的时间，便是它飞到的时间。 ——小姑娘，希望你值得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光是一身装备……可还不够付这笔账。 你这人，我就收下了，要是不从，就只能把你拆了卖了啊。 ………… “接剑。” 在听到安迪的声音，看到天神武装时，琳达的脑子里闪过了一千万个念头。 ——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 长久以来的训练让她本能一般抓住了飞来的短棍，然后顺势一拧…… 炽白的阳光在下水道里闪现。 那束光带着十万摄氏度的高温扫向两名改造人，后者在电脑作出自动回避之前，就开始后退。 不能触碰光剑，是这个时代战斗人员脑子里的固有概念，这无需电脑提示。 她安全落地，同一时刻，天神武装飞临身边，将大量弹药倾斜而出，紧接着其中的‘人’跳了出来，拔出两把枪，冲向改造人。 ‘你走，把他们两个分开，不要跑太远，坚持住。’ 「检测到设备接入请求」 「设备名称：天神武装：无编号（nui9.0）」 琳达看到了那个人，听清了他的声音，终于完全确定那就是安迪。 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 但是没有时间想太多了。 始终是受过训练的专业战斗人员，她很清楚现在该怎么做。 ‘指令：连接设备’ 「设备已连接，欢迎使用天神武装！琳达·讨伐之剑（灵网编号：2075-t1368）」 ‘指令：外骨骼模式-运动附着’ 下达指令的同时，她提着光剑转身就跑，而那具暗金色的装甲在空中自动拆分成一个个小部件飞向她，附着在她全身上下。 眨眼之间，完成从拆解到运动附着的全过程，没跑出几步，便接着装甲的动力一跃。 推进器点火，风驰电掣般向远处飞去，在空中撒下一连串的血珠。 「检测到重度身体损伤，左臂完全缺失，您正在大量失血」 ‘进行应急处理。’ 「建议您立即停止一切行动……」 琳达直接关闭了天神武装的智能战斗系统，改为手动操作，在连入设备之后，她便发现，这件武装，是无法链接灵网的，这就意味着功能会大打折扣，当然，这不重要…… 装甲的应急医疗部件正在修补左臂的断口，这处伤和肩膀上的枪伤不同，创面太大，不处理光流血就会把她流死，当然，这不重要…… 无论是光剑还是天神武装，都是高度定制的，每个灵能武士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套，虽然在外人看来这都是一摸一做的制式装备，可你用得久了，自然能从触感中知道，它们究竟属于谁，当然，这还是不重要…… 先解决眼下的麻烦，那两个改造人，才是首要目标。 她不确定安迪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能不能打’。 可就目前情况看，二对二己方是劣势，即便有天神武装和光剑，也只是将她从勉强招架耗尽灵能屏障被打死，变成了多拖一会儿罢了。 更不要说她现在状态糟糕，刚才为了从那个改造人手里逃窜，她几乎耗尽了灵能。 安迪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让自己走，不要跑太远，坚持住。 是因为改造人一定要抓住他们两个，她跑了一定会有人追，这会让安迪从1v2变成1v1，减轻他的压力…… 果然，那名从墙后杀出的改造人直接追了上来，安迪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我不能离他太远，这样他解决掉那个之后会来不及救我。 但我……恐怕很难坚持住。 琳达在飞出一个转角后拔出光剑向后砍去，这是个最合适的距离，再远，改造人就会动用远程大威力武器了。 ………… ‘你走，把他们两个分开，不要跑太远，坚持住。’ 安迪跳出天神武装，拔出两把枪，冲向改造人，而几乎是在他拔出枪的同一时间，特别是那把粒子枪时，改造人的手臂变形成一个黑洞洞的炮口。 一枚金属弹头飞出，而后才响起了枪声——在枪声响起前，两人都已提前闪开，接着安迪身后墙壁被强大的动能弹头击碎了。 改造人有自动闪避系统，在电脑判定安迪‘即将完成瞄准’时，他的身体就会移动出预判的射击区域。 而安迪，他没有超感知，但这么近的距离下，肉眼和战斗经验同样也可以完成射击判定，当他的枪口向你移动时，肯定可以躲了。 一发对射之后，两人同时握着枪冲向彼此。 高等机械改造人和灵能使用者之间的战斗，往往会呈现一种怪异，甚至是荒诞的场景。 灵能武士的超感知，约等于‘只会被攻击距离为0’的攻击命中，或是‘远程攻击100%闪避’。 在此前提下，单兵对战时近身肉搏成为最佳选择。 对于全身大火力武器的改造人来说，怼脸开枪，也是肉搏，把枪塞对方嘴里，也就不存在被不被预判的问题了。 拥有足够强火力的机械改造人也不用担心是否能击穿灵能屏障，超音速弹头的0角度射击一定能。 可是反过来，灵能武士的光剑等同于即死攻击。 双方对彼此而言都是护甲0，血量1，攻击10000000……的存在，唯一有用的属性只剩下闪避率，而且还是近战闪避率。 战斗会变成跳舞。 双方手持超级高科技，上演古典冷兵器战斗哼哼哈嘿。 当然，饱和火力覆盖对改造人来说也是个选择，安迪相信利维坦的技术一定有这个能力，但就像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那么对琳达一样。 他们要活捉。 双方各持枪械跳成了一团，不断想要靠近对方却又畏畏缩缩，像是一对互有情愫的男女。 期间夹杂着几发试探的射击，安迪没有光剑，但手里的粒子枪是经过了验证的，一旦被判定为高威胁武器，就会永久录入数据库，自动回避系统会牢牢锁死它的任何可能射击路径。 这对安迪极其不利。 因为他压根儿没有超感知，改造人只要拉开距离，给他来一梭子高斯枪连射，他一定成筛子。 一分钟不到，他已经快跟不上了。 原则上来说，机械改造人的速度与力量远超过灵能武士，即便是八脉武士也不可能在这些方面与他们抗衡，人的神经反射是无法超过电脑的。 四脉武士能与机械改造人过招，是因为他们可以释放足够的灵能，使用真正的灵能攻击。 安迪当然也可以这么做，一上来就砸个50%的炁海存量过去，这家伙一定成铁饼。 那样消耗太大了。 他在熟悉情况，了解这家伙的战斗模式。 程序化是利也是弊。 终于，在两人围成一圈跳了十几个来回之后，安迪的躲避节奏被完全甩下，他的动作一个迟滞，改造人几乎把枪怼到了脸上。 这本是个机会，他刚才直接开枪，安迪一定中弹，然后爆头。 他还是想活捉，所以多花了那么几微秒的时间，把枪口往侧面偏了一些…… 这给了安迪机会。 ‘法术编号011：御风’ 身体以完全违反常理的角度闪了开去，同时手中粒子枪连射。 咻咻咻咻咻咻咻—— 一连7道蓝光，不断飞向改造人，然后这家伙…… 身侧喷出了推进的气流，他同样可以做到反惯性移动。 真好啊，上辈子我也能这样。 安迪右手把已经开始发烫的粒子枪扔向了他，后者稍微有那么一愣。 见鬼了，扔武器是什么战术？ 等等，这是把微型能量武器！？ 程序化是利也是弊，自动闪避看起来很好，但久了你便会明白，人的机能不用就会退化。 照理说，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士兵在看到不明物体时都该立即反应，那就像是刻在身体里的条件反射一样。 安迪和许多利维坦改造人打过交道，他们的确很厉害，但同时也严重依赖战斗数据库和自动闪避系统，他们的战斗本能已经被系统所覆盖。 而当下的ai，还不够智能。 就像刚才猝不及防下一枪得手瘫痪第一个改造人一样，数据库中没有，他们便很难反应，现在数据库中有了微型粒子枪和蓝色粒子束的弹道数据，可爆炸范围呢？ 我猜你没有吧。 人脑的部分本能因为长时间不用已经退化——有人会说这不是可以训练的吗？ 利维坦的数据库里有这个世界上99.99999……%的武器数据，他们从哪里去找没有的东西来训练？ 从刚才开始，安迪一直陪他跳舞，就是为了让他一直使用自动回避系统，产生思维惯性。 咦？你这家伙还不错。 在掷出粒子枪的几微秒后，他还是做出了躲闪动作。 不过没用的。 安迪的袖子里，艾斯利克钢钉飞出，以极其迅捷的速度击中枪身。 湛蓝色的光芒爆发。 「严重警告：检测到高能反应，威胁度极高！！！」 「严重警告：检测到高能反应，威胁度极高！！！」 「严重警告：检测到高……」 这下……艾伦应该要破口大骂了…… 这把枪，才用了两天就没了，我记得他说电池很贵来着？ 39 无双剑舞 39无双剑舞 天神武装是利维坦的技术结晶，受大小的限制，以及灵能武士本身的需要，它没有搭载高杀伤性武器，反而是特化了电磁干扰、网络攻击、行动能力……总之，对灵能武士来说，外骨骼是‘盔甲’、‘辅助设备’，而非‘武器’。 仅以动力而言，它应该不会输给改造人，也就是说，琳达有一种最为稳妥的选择。 不回头，一直飞。 可这样做是在坑安迪，如果真的把他甩掉，他就会回去找安迪，让他面临1对2的窘境。 而且她也做不到。 她有先发优势，从启动到现在的这百米多距离，一直是全速前进，却没有拉开身后那个后发的改造人，这意味着，恐怕动力的比拼自己不占上风。 飞过转角，琳达拔出光剑向后砍去。 没有太多选择了，自己的蓝红能量消耗过大，已经无法凝聚出足够的灵能屏障，如果拖得太久，改造人失去耐心选择大火力覆盖…… 这里空间如此狭小，我不被当场炸死也得重伤失去行动能力。 近身搏斗让其把自己也纳入攻击范围，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下水道转角，视野盲区的一剑，留给改造人的反应时间极其之短。 可他却在剑锋几乎都快触及鼻尖时，强行扭转了身体的惯性。 前胸喷射出大量反推进气流，眨眼之间，整个身体从运动到静止，同时腰部360°回旋，让剑身贴着前侧身体滑下。 兀一接触，琳达便知道，这个人，比刚才那个要强大得多。 不仅仅是动力的问题，从如此的高速变成瞬间静止，会带来巨大的重力负荷，寻常人这么做，恐怕会当场脑溢血，还有他的腰，360°回转，这意味着…… 至少是腰部以下，不存在一根血管，义体化程度非常之高，恐怕得有80%以上，他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安装了人脑的机器人。 没错，这个改造人，是第七班的队长，在整个利维坦的机械改造体系里，他疏于最顶级的那一种……满级玩家。 ——腰部360°回转，不仅可以用人类无法做到的姿势避开光剑，同时也会带来强大的惯性势能。 在上半身回旋的同时，右手弹出高周波震荡刃，回转完毕，琳达的右手也会被完全摧毁。 超感知预示到了那一刻，但她毫无办法，因为距离太近了，‘看’得到，身体却动不起来，动作用老，收不回来。 那一刀一定会砍中。 只能选择换！ 手腕横过光剑，刺向改造人持刀的手，依照兵刃的长度和角度估算，刀刃会先切中她的上臂，接着下臂的光剑也会触摸到他的手。 双方都有近乎无限的攻击力，但总的来说，光剑更强。 琳达这一下会失去仅剩的一条手臂，而光剑与改造人发生物质接触，那种温度应该能一瞬间融掉他的半个身体。 她不亏。 可预想中的交换并未出现，就在刀剑即将相交时，改造人的上半身再次喷射出大量推进气流，琳达听到了齿轮严重摩擦的咔咔声，看到了无数迸溅的火星。 他再一次扭转了强大的惯性势能，这简直，违反了人体力学！ 同时尖锐的超感知在脑中鸣响，琳达提前作出闪避，天神武装带着身体砸向墙壁，在那上面撞出一个窟窿，接着…… 改造人持刀的手离开了他的肩膀，激射而来，手腕在空中扭动，刀刃斩击！ 刀刃切豆腐般崩解了左侧腰腹部的装甲，带出一大片血珠，琳达感觉到了火辣辣的刺痛，她知道，左边的身体恐怕已经掉了一大片皮肉。 他的身体原来像天神武装一样可以模块化，他可以分成多少块，如果太多…… 琳达单膝跪地，隔着墙壁破损的窟窿看着改造人。 而后者的手重新飞回了肩膀，同样也看着她。 这个窟窿，是个要命的障碍物，不大不小，但彼此想要碰到对方都得通过窟窿，那一瞬间会有大量破绽…… 天神武装上的应急医疗装置已经开始处理左侧身体的伤势，琳达能感觉到有许多细小的工作手在触摸左侧的创口，很疼，非常疼，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滴下，为了避免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让自己休克，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灵能维持意识的清明。 天神武装从一开始就没有左臂部件，那上面的音波发生器本是个最适合现在的辅助武器，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我的任务本来就是拖时间，僵持是最好…… 超感知鸣响，改造人抬起了一只手，琳达看到那手上变幻出的装置，瞳孔猛然一缩。 驱动天神武装顺着墙壁往前飞，同一时刻，刺耳的音波击碎了墙体。 这是个双向的排污通道，两条通道间一道墙隔开，两人隔着一道墙往同一个方向移动，所过之处，墙体粉碎…… 不行，他的动力果然要比天神武装强大，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被打中！ 调转推进器的喷射方向，琳达对墙壁斩出一剑，紧接着，墙体被音波粉碎，大量碎石夹杂着音波袭向她，超感知预示到了全身上下的多处致命打击！ 所剩无几的灵能张开力场，强行扭曲了所有致命打击的力量方向，她整个人完好无损的从覆盖面积100%的音波中‘穿’了过去。 光剑笔直突刺！ 然后她似乎看到改造人笑了笑。 作死。 她当然知道是作死！ 他的动力比天神武装强得多，而且还能以违反人体力学的方式移动，这意味着，他的速度已经快过了超感知，即便是后发，也能先至！ 灵能武士和机械改造人之间的战斗是跳舞，可那也得双方舞技悬殊不大！ 他根本就没有闪避。 光剑即将刺中的瞬间，他的手脚离开了身体，以下侧胸线为界，胸口与腹部分开…… 整个身体变成了六块，想必只有上胸和头颅才是弱点吧。 六块部件打着旋飞向琳达，她的脑子里同时响起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六处超感知，不，其实不用超感知，攻击已经开始了…… 无法联网，智能战斗系统无效，她只能人脑判断，而人脑的速度太慢了，她只知道，那只握着高周波震荡刃的左手一定得避开。 提前规避了来自左手的斩击，光剑挥成一团，阻断了来自左臂的进攻路线，同时在前胸部件的方向凝聚起已经几乎没什么用的灵能屏障，果然，前胸上的头颅张开了嘴，一枚动能弹头射出，被屏障稍微扭曲了一些方向，可还是击穿了琳达的小腹。 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 在她规避左臂斩击，强挡前胸射击的同时，整个身体反而主动进入了其他部件的攻击范围。 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右腿膝盖，那应该是改造人的右手。 接着，右大腿根处的超感知变得无比强烈，像是个锤子砸在了她的心头。 恐慌泛起。 某个部件在空中一个喷射加速，重重砸在了右腿根上，同时抓着右膝的右手部件反向一扯。 咔嚓的大腿骨折断声。 剧痛让她的眼前一黑，意识模糊了那么一瞬，然后她便看到，自己的整条右腿已经到了改造人的右手里。 暗金色的装甲轰然坠地，脑子重得像是快要睡过去，身体里再没有一丝力气。 关闭了天神武装的医疗检测系统，所以收不到身体的创伤提示，但她心里知道，这个时候，医疗检测系统应该正在对自己进行死亡倒计时。 大腿上有主干动脉，狂喷的血液会让自己在一分钟内死亡。 部件合一，改造人站在琳达面前。 勉力动了动手指，驱动天神武装向前爬了那么半米，接着左脚腕传来了剧痛，这一次她终于惨叫出声： “啊！” 扭头看着改造人，他踩着自己的左脚腕，抬起了手中的刀。 他要活捉我，如果不是砍下我的头放进活性溶液，便是把我削成人棍。 没有别的选择了。 琳达闭上眼，撤掉所有力场，把手中的光剑掷向他。 灵能武士无法被活捉，因为没有人能阻挡他们释放光剑的电浆爆炸，灵能武士……不是完全不可能被活捉。 只要你的速度够快。 改造人在琳达掷出光剑的同时便提起她的身体，动力全开，如光一般冲出了光剑的爆炸范围。 但是光剑，没有爆炸。 因为它落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 还是赶上了。 远程释放炁，维持住约束电浆的立场，然后启动‘法术编号007：御物’，将其吸回自己手里。 安迪看着远处的改造人，道：“做个交易吧，你把她给我，我饶你一命。” 改造人扬起刀，砍下天神武装的胸甲，将其拆得粉碎，破坏天神武装的控制系统。 接着又是两刀，把琳达的手脚彻底砍去，在女孩的惨叫声中，喷射火焰，烧灼伤口，作简单的止血处理…… 安迪自始至终，默默看着。 手脚而已，换新的就是了，只要脑子还在，别的都不是问题。 他要活捉我们，只要不刺激他，琳达不会有生命危险。 果然，在彻底瓦解女孩的战斗力后，他把她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安迪： “你，不是灵能武士，你，没有超感知。” “我从来没说我是。” 改造人的智能战斗系统是实时联网的，这也就意味着，他很清楚自己的同伴已经死了。 但同伴也给他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智能战斗系统的数据采集、分析，战斗模式的规划、制定，同步完成，同步共享。 像刚才那种信息差偷袭，永远只有一次。 他现在不仅得到了微型粒子枪的全部数据，也分析出了自己没有超感知，所以，面对灵能武士时的最大麻烦，已经不存在，他会使用最简单直接的战斗方式…… 全身战斗部件开启，一轮齐射。 安迪，不可能躲过这么多路径的射击，这凭人的经验已经无法判断。 他看着改造人身后，已经快要咽气，但还努力保持着清醒的琳达，他笑了笑： “看好了，灵能，是这么用的。” 传感器扫描地形，建立完整的下水道模型，分析改造人全身的武器，预判弹道和射角。 这年头的热武器随随便便就可以超音速，凡人不可能比音速更快，所以即便完成战斗分析，知道受打击点，也无法避开。 向前迈出一步，矮下身体，以某种怪异的弧形往前移动。 这是‘星形弧线步’，可以在移动中将受打击面缩到最小。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人体有面积，往一侧移动，便能规避另一侧的部分打击，当然，本身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子弹在射出口，铁定躲不过。 释放灵能，凝聚屏障。 屏障的原理是卸力与扭曲方向。 像灵能武士那样扭曲所有的力，未免也太过原始，太过低级。 主动扭曲力的方向，不完全将其扭曲过自己的身体，这样消耗小许多，而是将其的路径引导向一个点——远程物体会以弧线移动。 只要这条弧线与星形弧线步重合。 抬起光剑，以最快的速度劈出数个倒三角。 多重倒三角连劈。 ——火星四溅。 安迪不知道自己砍中了多少枚子弹，总之一发没漏。 “如果你只用这种武器，我可以陪你玩一整天。”他笑着道。 “这是天神几何术吗？” 改造人收回了身上的枪口，远程攻击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不确定这家伙是不是每一次都能全砍中——就算不能，他还有灵能屏障。 要活捉，至少不能用那种会把通道整个炸塌的火力。 “你觉得是就是吧——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哼。” 改造人一声冷哼，身体再次一分为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的速度飞向安迪。 就是这样，在力量与速度存在较大差距的前提下，跳舞不成立。 他没有天神武装，血肉之躯凭什么拥有和我过招的速度。 安迪看着那六个部件，左手探向剑锋，将等离子电浆一分为二，拔出了另一把光剑。 双剑迎着飞来的部件，舞成一团。 这世间万物，无非点线面。 所谓天神几何术，本质上不是格斗技巧，是数学，数学，本身就是未卜先知的学问。 个人脑机运转到极限，在上下左右皆有尽头的地方，空间的计算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最大概率的攻击方向，最短距离的接触路径，配合人体工学与力学的，最省时省力的刺、撩、劈、砍…… 这种依赖于电脑的战斗方式其实并不完美，就像改造人的自动回避一样，它无法控制战斗中的变量，回避不可能是100%。 灵能武士不是使用灵能战斗的，他们的战斗方式仍旧依赖于现代科技，无论是天神无双还是光剑都是如此。 琳达打起精神，忍着剧痛，看着那团几乎滴水不漏的白色光幕。 原来如此，老师一直说招式得活用，是这个意思…… 灵能是控制变量的最佳方法，如果子弹偏移了电脑的计算轨迹，用灵能把它拉回来就行了。 作为应对者，在相对空间内，以自己为中心，使用光剑防御的移动距离要比攻击者更短，这反而弥补了速度的差距。 这才是真正的‘技巧’。 可问题是……这只能防不能攻啊。 40 不要炉鼎不要炉鼎 40不要炉鼎不要炉鼎 有人向你扔了一个苹果，你是怎么接到的？ 眼睛看到苹果的飞行路径，耳朵听到它与空气摩擦的细微声音，这些感知传回大脑，大脑以你为中心，建立一个立体的三维空间模型，预判落点，经由神经发出信号，肌肉和骨骼发生化学能反应…… 抬手，抓住。 人机合一的赛博时代，人类的身体机能被机械拓展了，不管是灵能武士所谓的技巧，还是机械改造人的模式化反应，本质上都是追求更高的‘人机融合’。 但双方因为种种原因过于偏科，所以都还不够完善。 ——两把光剑在空中舞成了一个圈。 肉眼与全身上下的传感器捕捉环境数据与敌方的动态反应，像接苹果那样建立彼此的三维模型。 人脑太慢了，所以这部分完全由电脑完成。 电脑列出成千上万的选项，它的优点在于，可以一瞬间就筛掉那些过于危险的选择，为什么是筛，而不是直接去选个最大概率呢？ ——左手的光剑一个上撩，强行逼着改造人的高周波震荡刃左臂作出自动回避。 从刚才到现在，安迪的大部分动作，都是按照电脑的最优选择来。 电脑说：‘往那儿刺一剑，有89%的概率戳死他’。 安迪就照做。 接着改造人的电脑告诉他：‘往这儿移动，你有89%的概率被戳死，快跑！’ 改造人就跑了。 如此下去最终会变成运算能力的比拼，谁先算出致命的时间差，又或者是谁先死机，胜负便分了。 但真实的战斗不是这么弱智的事情。 左手光剑上撩，接着安迪左脚绊右脚……他眼看就要摔个狗啃屎。 这一刻改造人的电脑一定告诉他：‘好机会！他把自己绊倒了！’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有人在生死搏斗时自己把自己绊倒，但电脑会信，因为它们没有心理博弈。 当然，信不信无所谓，反正绊倒是真的，正常人在那种惯性势能之下无法作出反应…… 但格斗术中有个概念叫做‘卖破绽’。 两只手臂部件在空中加速冲向安迪，很理智的做法，它们没有梭哈全都冲上来，想必是改造人的人脑判断出了猫腻。 法术编号007：御风，在半空中激活。 安迪的身体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旋了出去，同时挥剑斩向手臂部件，尽管后者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回避，但还是被砍中了。 拳击比赛中一方被虚招晃过，九成九会被重拳击中，因为那一瞬间的信息差已经让你无法及时反应，这种事情放在电脑上也一样。 右臂部件瞬间化为漫天铁水。 技巧的比拼改造人已经输了，再这么玩下去有败无胜。 剩下的五个部件迅速飞回，重新组装在一起。 两手两脚，上胸头颅、腰与腹…… 六个部件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浮游系统，它本身应该不是用于战斗的，只是在应对棘手的灵能使用者时不得不这么做。 数量较多，攻击角度全面，不管怎么看都是优势，而他又重新组装在一起…… 安迪熟悉这种战斗模式。 这是他上辈子的路子。 “你，很了解我们的行动模式。”改造人说。 “不，是超感知告诉我的。” “你，绝对没有超感知！” 改造人的身体一缩，双足踏碎地面，推进器开到了极致，像个炮弹般飞了过来。 很简单的道理，在人体这么小的单位面积下想要装进太多的功能是不现实的，浮游模式会牺牲掉部分动力，你分成几块，‘能量’也得分成几份。 「警告：cpu运转已……」 安迪在脑机警告前便直刺出了光剑——它会警告的原因很简单，人形状态的改造人拥有多种攻击手段，这个时候如果本体的速度超过音速……电脑算不过来了。 左手直刺，身体向着右侧墙壁贴拢，让受打击面减小一般，同时右手光剑劈出一个倒三角…… 他已经无法反应改造人的动作了。 实在太快。 一连串的防御动作并未挡下所有攻击，那把逼近自己的震荡刃被逼了回去，也砍出了一片子弹的火花，但左侧脖颈还是一凉，接着便是疼痛，血流了下来。 子弹擦破了皮。 这种速度，除了灵能武士的笨办法‘灵能屏障’之外已经没有办法防御。 将力场扩张至身周，屏障360度环绕着自己，然后左手的光剑化为球形，掷向改造人。 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本该被砸个正着，即便砸不中，掌心雷的爆炸范围也足够吞噬他。 但还是速度，快到令人发指的速度。 他竟然在掌心雷飞向他的同时就扭转了所有惯性势能，以更快的速度飞离爆炸范围。 耀眼的白光之后，安迪同样退出很远。 他闻到了一股金属的焦糊味。 那是改造人身上部件的摩擦损耗。 施加速度，和控制速度，是两个概念。 力作用于物体的某一方向，力越大，就能施加给物体越快的速度。 在钢管中点燃火药，借助爆炸的动能将金属弹头推出，这叫‘子弹’，在16世纪中叶，人类制造的燧发枪理论上便可将子弹加速到400m/s，超音速。 而真正驾驭音速的战机，则是差不多150年前的产物。 眼前这个改造人……不只是快而已。 驾驭这种速度所需要的技术含量，是个无法想象的高度，他现在的水平已经快赶上自己前世了，要知道，这可是有50年的技术差距……利维坦重工，恐怖如斯！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动力。 让一个超音速的物体瞬间变向，这种动力…… “你最多也就是个三脉武士，”改造人的机械声从远处传来，“这一次，我要拧下你的头！” 是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安迪还剑入鞘，双手握住剑柄。 一上来砸个50%的炁海存量，使出巅峰八脉武士的全力一击，他肯定能秒杀这家伙。 但为了尽可能少消耗，磨蹭到现在。 不能再磨了。 毕竟，一个装载了微型冷裂变炉的机械改造人……他要是见势不对来个中子轰击铀235…… 热能传感器检测到高能反应，紧接着，安迪听到了炸雷一般的破空声。 无法判断他的速度和角度。 但是，这下水道就这么点儿空间。 双手急速拔剑，耀眼的白色光芒自剑鞘涌出，从剑尖处寸寸延长，一米、两米、三米、四米…… 天神术：诛邪大剑 这是只有六脉武士才能使出的顶级光剑术，原理并不复杂，就是释放更多灵能，约束更多电浆，制造更长剑刃。 长度与速度之间存在正比关系。 只要剑刃超过30万公里长，我抖抖手腕，剑尖就可达到光速。 耀眼的白光照亮了一张惊愕的脸： “不可能！如果你是六脉武士，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了，如果你像我一样三个多月才能充满一次电，你也会像我这么苟的。 这一剑，是十五天的功夫。 ………… 安迪在铁水中找了找，很可惜，除了爆表的盖革计数反应，什么都没剩下。 冷裂变炉的最大优点就是稳定，外力很难导致爆炸，如果把这东西带回去，艾伦应该会很高兴。 还剑入鞘，走向琳达。 因为疼痛，女孩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她勉力支撑着意识，不让自己晕过去。 对于可以主动调集蓝红能量的灵能武士来说，她们的确可以将自己的肉体与精神压榨到极致。 从天神武装中摸出一支针剂，女孩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安迪： “你想做什么？这是什么？” “乙醚而已。” “你到底是……” 安迪捂住了她的嘴，针尖扎入脖颈，几秒之后，她不再挣扎。 穿上已经严重破损的天神武装，扛着琳达，以最快速度往回赶。 在即将抵达藏匿呵呵的管道井时，雷达探测到了金属信号，是三角洲安全部队的侦搜机器人，但是……这种移动方式，有些奇怪。 它们像是在追什么东西。 安迪悄悄靠近。 原来如此，身披秘袍的小男孩正在仓皇逃跑。 其实从藏好他到结束战斗，也不过就过去了十几分钟，他是因为过度激动的情绪晕过去的，醒来得太快。 安迪看了看几台机器人。 老实说，不管他更好。 可一来秘袍还在他身上，二来…… 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 算了，既然都做了，就做到底吧。 拔出光剑，驱动天神武装冲了过去，手起剑落，把机器人砍成铁水，惊魂未定的呵呵跌坐在地，因为琳达在战斗时被击碎了面甲，所以借着光剑的白光，他清楚的看到了安迪的脸： “罗，罗塞先生。” 安迪叹了一口气，释放出电流，把他电晕了过去。 ………… 藏匿天神武装的仓库。 安迪打开信息板，重连网络，扫了一眼几个最大的新闻台，贫民窟里的事情，并未闹出太大的动静。 这部分不用太过担心，安迪自始至终都没暴露，就连琳达也不知道‘罗塞’究竟是谁。 宾，或者说利维坦，要的是个答案。 改造人的战斗资料是实时上传的，现在整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的详细视频资料利维坦已经获得，又是天神武装又是光剑又是灵能使用者，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认为罗塞先生也是灵能教派的人，某种没有超感知的灵能使用者。 当然这是隐患，如果利维坦和灵能教派共享这些资料——这种可能太小了，几乎不存在。 真正的麻烦是克莉暴露了，现在是和利维坦之间的‘寻找克莉大竞赛’，时间紧迫。 还有就是…… 这时，安迪感觉到了一些动静。 天神武装是利维坦技术结晶，三角洲安全部队还没有能力追踪它，所以解决掉改造人之后，一路回来倒也风平浪静，不过保险起见，安迪释放了微量的炁在仓库周围，以确保自己给琳达治疗时的安全。 炁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安迪回过头，看着操作台上，少了四分之一个身体的琳达。 还行，没什么大碍，就是缺胳膊少腿罢了，换新的就好。 不过……她的职业生涯，永远结束了。 灵能武士是不能残疾的，必须拥有完整的自然体。 取出一些医疗设备，脱掉她的衣服，处理断肢的伤势，因为完全没有打麻药，在缝合一处血管时，她终于痛叫出声。 是的，她早就醒了，对于以身体为力量之源的灵能武士而言，只要主观意志坚持，各方面的耐药性都会变得很高，麻药对她的效果很差。 “你……” “你要干什么！？” “研究你的身体。” 安迪说着，掰下了她一块碎骨。 “啊！啊啊啊啊！——” “你要不醒过来，也不会挨这一下。” “你，你要把我怎么样？”女孩有气无力道。 “我说了，研究你的身体。” 安迪拿出了锯子：“我要处理骨刺了，你应该清楚，极度的疼痛会击垮人的精神，如果你坚持不接受大脑的自我保护，会发生什么我可不保证。” “我，我不要你管！你这个小偷！强盗！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 安迪笑了笑：“不管让你流血到死？还是随便处理处理，然后四肢神经萎缩，今后只能安装机械义体？” 她面如死灰，失去神采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安迪，然后眉毛一阵扭曲，张嘴，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沙哑的呢喃，仰头，彻底晕了过去。 是个狠人，就算灵能武士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能忍受这种痛苦到现在，很了不起了，但还是没什么用，人不可能扭转自己的生物本能。 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处理好琳达的断肢，把她转移进维生设备，安迪抓过毛巾擦了擦满是血迹的手。 如此大的肉体精神双重亏损，一旦接受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她至少得睡几天才会醒。 看着熟睡中的女孩，脑子里开始琢磨，该怎么处置她？ 老实说，炉鼎是个不错的选择。 修真作为集赛博科技的大成者，人体实验是必经的一步，安迪对此倒没有什么道德负担。 他自己也是实验品。 摇了摇头，兀自一笑。 还是算了吧，大主教索伦没几个月的可活了，他一死，灵能教派内乱，灵能大战得打上几年，如果真的要炉鼎，那时候要多少有多少。 筑基之后，得走一趟灵能教派，到时候她会很有用，不过在那之前还得搞定一些事情。 比如怎么让她乖乖听话。 再比如灵能教派是不会收留一个废人的，就她现在这个情况，回去也是狂热者的玩具。 ——暂时先养着吧。 处理完琳达，安迪转身，走到了呵呵身旁。 看着熟睡的男孩，他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他才是眼下最麻烦的问题，如果他醒来后老老实实待在管道井里其实一点事都没有，有秘袍的保护，侦搜机器人的雷达找不到他，可最后…… 侦搜机器人捕捉到了他披着秘袍的光学影像。 他的存在不仅是我的麻烦，也是他自己的，因为……他根本不适合这个世界。 或许，这最好的办法…… 安迪摸了摸腰间的枪。 41 生死有命，富贵在己 41生死有命，富贵在己 呵呵小朋友： 我是罗塞。 昨夜袭击老鼠窝的人，是利维坦的高级特工，原因是安东尼。 他和利维坦董事扯上了些关系，你们因此受到牵连。 琳达和我来自灵能教派，她为了帮助你，身受重伤。 她的情况很不好，需要尽快得到医疗，但利维坦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没有办法带她离开，只能孤身寻求帮助…… 而在这期间，她需要有人照顾。 …… 安迪停下笔，想了想。 或许应该多提示他几句？ 比如说为什么这间仓库里设置了电磁干扰，无法连接外部网络？ 再比如说三角洲安全部队的侦搜机器人也看到了你的脸，你其实也不安全？ ——还是算了吧。 不够聪明，即便放了他也活不长。 看着纸张上渐渐干涸的墨迹，短短的几行字…… 这个女人是为了救你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现在她需要人照顾，表达出这样的意思完全足够了。 安迪，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他人，因为他相信，人的确可以‘心胜于物，超凡入圣’。 把留言放在男孩身旁，拆下他的脑机，确保整个仓库里没有任何设备可以联网。 在操作台上放上足够的食物和水——其实不用这么多，24小时内，他一定会回来。 光剑、秘袍、枪支、子弹……一大袋子钱。 所有这些能让人独自求生的东西随手往桌上一撒，就像我真的匆忙离开来不及收拾一样。 作为自然界中的生物，利己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人性中有残忍和冷酷的部分。 除了木已成舟的那一刻，没人能真正看清他人的内心。 走到仓库大门，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在门上做了一点小改装。 把高压电线连接在锁芯，在安迪出去后，只要有任何人从里面转动门把手，电路便会闭合。 生死天定，但路，可以自己选。 ………… 当呵呵醒来时，安迪已经走了。 看了一眼身旁的纸条，他马上冲到了维生仓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看着琳达静谧的脸，长舒了一口气。 把纸条放回桌上，接着便看到了桌上的那一堆东西…… 罗塞先生走得很急。 他拿出琳达昨天给他的那一小袋钱，把桌上的银珠子一枚枚收好，工整的放在桌上。 然后又把光剑秘袍、枪支弹药、那些各种各样昂贵稀有的高科技小玩意儿，整理了一遍，小心、谨慎的摆放好。 ——那个大多数人都会想的念头：要不要卷着东西跑路？ 压根儿，就没有在他脑子里出现过。 罗塞先生留下了许多食物和水，应该够我吃一周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太久…… 呵呵把食物分了十天的量，接着又看了一眼维生仓…… 还是分成十五天吧。 做完这些以后，他默默坐在维生仓旁，发着呆。 老鼠窝的同伴，都死了啊。 是视频里的那个人？那个杀死安东尼的人？ 应该是他了。 罗塞先生说，是利维坦董事。 呵呵对这些其实没有太大概念，但他心里明白，无论是利维坦重工，还是灵能教派，都是不得了的存在。 有许多疑惑，也有一些怨恨和愤怒。 然后便是无力。 与不得了的强大存在所对应的，是懦弱无能的自己。 甚至为了救这样的自己，连琳达姐姐也…… 我果然是个祸害啊。 漆黑寂静的仓库里，男孩咧起嘴，嘲讽的笑了笑，他深知自己的弱小，但胸口，总有那么股气，咽不下去。 即便，即便安东尼和你有什么过节，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即便我们也得罪了你，可赶尽杀绝…… 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 他看向门口。 有种想出去的冲动，不，不是逃走。 而是回老鼠窝看看。 有好几次，他都想起身离开，最终又全忍住了。 我得照顾琳达姐姐，这是我的责任。 罗塞先生留下了那么多食物和水，就是让我别出去的意思，再者……他清楚的记得，下水道里，侦搜机器人看到了自己的脸。 出去不安全。 还有那些利维坦的高级特工，他们会放过我吗？ 他们把整个老鼠窝都杀光了，想必是我们非常严重的得罪了那位利维坦的董事，所以他才下令，一定要杀光我们，我一出去，被他们发现，肯定…… ——这些，其实都不是原因。 呵呵并不畏惧死亡，他不怕那位人间之神。 昏暗无光的仓库里，男孩的眼睛像是唯一的光。 那双眼睛看着仓库的大门。 在他内心深处，隐约有一种感觉。 或者说，直觉。 如果走出那扇门，就永远无法为死去的同伴讨回公道了。 对，公道。 死没关系，可在我死之前，总得去问问那位人间之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 劳斯矿业大厦，33层。 安迪走进办公室时，艾伦正一脸凝重的看着他： “安东尼的脑机数据中，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对吧？” “你怎么知道？” 在回来的路上，安迪粗略的看了一遍，虽然还没有深入分析，但基本可以判定，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因为安东尼在提交预选赛的报名表时，给克莉用了假身份。 假身份，就意味着他有意隐瞒。 艾伦说：“就在刚才，羲和娱乐的三角洲办公地点遭到了暴民冲击，赛组委服务器被抢走了，这不是巧合，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 三角洲现在的动乱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已经昭然若揭。 暴民煽动起来之后，会攻击哪些地方谁都说不准，但这么巧，偏偏把赛组委服务器给抢了…… 他们这是在浑水摸鱼。 报名表可以造假，但比赛服务器是要连入游戏数据的，而赛博空间的所有游戏都需实名注册，也就是说，赛组委的服务器里，储存着部分‘克莉奥帕特拉’的账号资料。 现在，安迪几乎可以确定，安东尼的脑机数据里找不到克莉的线索。 因为安东尼的脑机数据，宾九成九留了一份——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现在还不确定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克莉的，但这一夜的时间不短，足够精确分析。 如果从安东尼的脑机数据里能找到克莉，他们就不会攻击赛组委。 “安迪，安迪！” 艾伦把安迪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你必须马上上报总公司特勤部，对羲和娱乐的游戏业务进行入侵……” “再等等，艾伦……” “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不，等等，再等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安迪抬手止住艾伦。 计划一开始就是这么定的，如果从安东尼的脑机里找不到克莉，就得入侵羲和娱乐。 但刚才在路上，他大概扫过一眼安东尼的脑机，其中有不少他和克莉互动的影像资料。 信息量很大，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总之，就那些影像资料看，就算从羲和那里搞来了实名注册资料，也未必能找到克莉……所谓实名，仅仅是你的现实身份，而不是你的现实位置。 克莉奥帕特拉，恐怕在现实里……也是个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家伙。 还有就是……就现在的发展态势看，这都快掀起三大公司的网络攻防战了。 媒体与游戏业务不是羲和的核心业务，海德拉黑‘羲和科技-羲和娱乐-步兵艺术’会拉升克莉的检测权重，但未必会暴露。 但假如，假如利维坦从赛组委服务器里搞到了克莉的实名资料，仍旧无法从现实里找到克莉，那他们肯定也会入侵羲和娱乐。 两大公司同时攻击，这么大的力度，羲和肯定发现，然后……这就真的是三大公司的网络攻防战了。 前世有这回事儿么？ 安迪确定，没有。 前世自己还在白银城特勤部，闹得这么大，他没道理不知道，哪怕是因为权限不够……铁心灭绝者横行天下那么多年，连底裤都被扒出来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让我好好想想，如果，如果没有我…… 这事儿会怎么发展？ 我虽然早在艾伦之前就接触到了克莉这条线，可从没想过插手，是艾伦主动找上了我，让我去查。 如果没有我？ 他会去找谁？ 这个时候，安迪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霍格。 门是关着的，屋子隔音，墙体是单视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 但作为海德拉特工，他真想偷听，有一万种办法。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安迪问。 “谁？” “霍格。” “就在你前面半小时。” “午夜以后？” “对啊。” 安迪想起了一件事——事实上，从下午艾伦告诉他霍格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把整条线串起来。 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了一条新闻。 在硅石产业园暴动发生之后，也就是他和琳达离开后，大川农贸公司被暴徒冲击了。 给霍格发了条消息： ‘去弄两杯咖啡。’ ‘好的，头儿。’ 大约几分钟后，霍格端着两杯咖啡，慢悠悠的走了回来。 咚咚咚—— 他敲门了。 安迪拔出枪，站到门后，示意艾伦不要出声，然后打开门。 在霍格端着咖啡进门之后，把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不要动，不许上传下载任何数据。” 他示意艾伦拿走霍格手里的咖啡，然后让他举起手来。 “你的屁股怎么了？霍格。” “我的屁股？” “你受伤了，霍格，虽然公司的助力器很精妙，但初次使用的人会有些不习惯，你走起路来像只鸭子，恐怕伤得不轻吧？” “头儿……我不知道你……” “霍格助理！请你告诉我，昨晚十点，你在哪里！？” 霍格沉默了片刻，接着安迪听到了他的笑声： “安迪专员，你确定你想知道？” 安迪与艾伦对视一眼，然后叫来外面的守卫： “解除他的武装，关进休息室里，看好他——艾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 独自一人来到监控室，关上门，屏蔽无线数据传输，把脑机接口连入一台手提箱。 这是海德拉的内部紧急联络设备。 科技让时间与空间失去了距离，但也让信息变得不再安全。 无线传输会被拦截，只有有线才是保密的，当然，除非紧急时刻，这些用于公司内部通讯的有线设备不会被启用。 早在一周之前，安迪就提交了获取霍格详细资料的申请。 他倒不是怀疑霍格，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可是公司，情报部门这种地方不是把你祖宗十八代扒个干净，根本不会收你，所以霍格作为‘特勤部员工’的身份，一定没有问题。 一周过去了，直到现在，安迪也没有收到回复，这里面显然有猫腻。 不过没关系，直接问就是了。 接通白银城特勤部主管的信号，安迪单刀直入说明自己的来意，在提到霍格的名字时，主管打断了他的话。 “你等一下。” 几十秒后，安迪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我是安息。” 见鬼了，什么情况得白银城的执行长亲自解释！？ “安迪专员，你说你要报告一些关于霍格助理的事情？”安息问。 “是，是有些事情。” 安迪当下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没有隐瞒，但有主次。 比如帮艾伦找东西的事情，就是不太重要的小事，随口带过。 比如霍格违反命令，而且疑似去跟某人打了一架的事情，就是大事。 “这是个偶然的发现，安息先生，我现在有理由怀疑，霍格和一些三角洲本土势力有勾连，他今晚袭击了宾·斯旺，这会对公司在三角洲的所有工作造成阻碍！” “他不是去袭击宾的。”安息说。 “安息先生，我当然无条件拥护公司的一切决定，可最低限度的情况我得了解……” “没关系，安迪专员，这不关你的事，你做得很好，霍格助理的一切举动，都是出自他的个人立场，与你，与公司，都无关，”安息打断了他的话，“其实你在三角洲，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另一个任务？” “这本来得等到三角洲的动乱结束后再告诉你，不过既然你发现了，那就提前告诉你吧。” 42 狼子野心 42狼子野心 自人类迈入封建时代到今天，社会关系本质上没有变化。 作为集体动物，人多，力量大。 集体中天然存在利益关系，但想要多拿多占的本能，会让集体变得不稳定。 维持集体，需要订立平衡利益关系的契约，形成共同的利益集团。 血缘，是一种天生的契约。 家庭，便是利益集团。 戈登艾普，金苹果家族。 76年前来到三角洲，经营三代，终成‘土皇帝’。 封建时代的皇帝与今天的大资本家并无二致。 在封建时代，皇帝所代表的是以血缘为纽带联结在一起的一整个利益集团。 而今天，大资本家所代表的是以金钱为纽带联结在一起的一整个利益集团。 无论是血缘还是金钱，本质上都是一种‘契约方式’罢了，因为技术的革新，家庭或许会解体，但血缘所象征的契约不会。 ——契约才是重点，至于你身上是不是真的流着我的血，对我个人可能有生命繁衍的意义，但对我的利益集团没有。 三大公司的那些人间之神，仍旧在使用血缘这种契约，因为这东西真的很方便，且牢固。 金苹果家族在扩张的过程中，也与不少三角洲本土豪强定下血缘契约。 就比如哈勃·戈登艾普的父亲，他有许多子嗣。 其中也包括霍格·戈登艾普。 没错，这位小朋友和三角洲农业协会的会在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安迪看着安息执行长发过来的一长串资料，陷入了沉思。 不是个多么复杂的故事。 霍格的父亲，金苹果家族的上一代掌门人是有许多孩子，但那其实关系不大，对于这种半个人间之神一样的存在，血缘无意义，血缘背后的契约才是重点。 他的孩子谁成为‘戈登艾普’这个姓氏的代言人都行，只要不影响整个金苹果利益集团就好了。 当然，继承人也不是随便选的。 只要流着戈登艾普的血，就有资格成为金苹果的继承者，可最终能不能，还得看你身上另一半的血，或者说，另一半契约。 金苹果利益集团下还有许许多多小的利益集团。 哈勃和霍格的各自母亲那一方，恰好是其中最大的两个，而且还恰好大得几乎不相上下…… 这本该是一场哈勃与霍格之间的夺嫡之争，但在可惜他们小时候就已经分出了胜负，这两兄弟没机会亲自上场。 霍格的母亲输了。 带着年幼的霍格去了海德拉。 “你的任务，就是把他带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刚才安息先生是这么说的，的确，全部的任务内容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就说完了，可这背后的意思…… 有可能延展出的支线，简直爆炸了好吧。 霍格的老妈打得一手好牌。 夺嫡这种事打输了本该被赶尽杀绝，可他带着霍格往海德拉一蹲…… 海德拉与金苹果，海德拉与三角洲，哈勃和霍格……就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关系。 霍格会变成一个薛定谔的盒子，打开以后不知道是炸弹还是礼包——无论对谁都是如此。 首先有一个基本事实：三角洲地理位置敏感，两大公司需要保持这里的独立性，不可能真的把手伸进来。 但又都得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利维坦直接下场支持乃猜，安迪本以为海德拉没有动作，可其实不是，海德拉用了一种极其高明的做法。 没有直接支持金苹果，规避了和利维坦直接冲突的可能性，但又手握金苹果家族的‘最强宣称’，这就导致哈勃绝无可能靠近利维坦，他只要敢，马上就得面对一个背后有公司撑腰的竞争者。 可是反过来，对哈勃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霍格的母族在金苹果利益集团中有不小的能量，真彻底清洗，怕是得元气大伤。 只要他保持绝对的中立，霍格一辈子都翻不起浪来，他母族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会老老实实听话。 海德拉用霍格要挟哈勃，哈勃也用霍格要挟海德拉。 这是个双重人质。 这尼玛……才是微操大师。 这尼玛……才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 来到休息室，屏退看守霍格的士兵，安迪坐下： “霍格·戈登艾普，你的事我了解了，说说看吧，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要袭击宾？” “我不是冲着宾去的。” “哦？那是什么？” “昨天晚上，哈勃和乃猜就在楼上，我是去杀乃猜的。” 这就比较疑惑了，尽管安迪能猜出部分原因，可还是很奇怪。 “你的立场不应该是站在乃猜那边么？哈勃是你的敌人，他垮台了，公司一定会扶持你上位，怎么，难不成你还对这个哥哥有感情？” “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霍格说。 “是不想让金苹果家族元气大伤？” 如果哈勃垮台，乃猜所代表的本土势力一定会大肆侵占他们的产业，作为金苹果利益集团的一员，这不符合霍格的利益。 “金苹果家族一定会元气大伤。”霍格说，“我不是我能改变的事情。” 安迪，笑了笑。 果然是海德拉培养的好特工啊……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白了吧。 三角洲本来好好的。 即便两大公司要在这里扩大影响力，也该在私底下进行，特别是海德拉，握有金苹果家族的致命伤，而金苹果家族本来就是三角洲的老大。 为什么要坐视利维坦打掉自己的王牌？ 又或者，利维坦为什么要搞乱这里？又不是真的想开战，总不可能扶持猜测一统三角洲吧？ 保持原样挺好的。 ——割韭菜罢了。 两个胖子是平衡，两个瘦子也是平衡，把胖子割成瘦子，不影响平衡。 “公司会将三角洲这些年积累的财富洗劫一空，哈勃与乃猜谁都不会赢——安迪，我想救的不是金苹果，我想救的是三角洲，从公司的手里救下它。”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我在这里长大，这是个好地方，我对它有感情。” 安迪愣了愣。 “哈哈哈哈哈！——”他哈哈大笑起来，“霍格，你在对付六联帮的时候，有想过藤壶镇也是他们的故乡么？” 有感情这种话，谁都可以说。 道德这种东西，谁都可以有。 但你不能这么双重标准，坏事做尽还说自己是个好人。 安迪突然对霍格不感兴趣了。 因为这本来就不重要。 虽然不清楚三角洲这场乱如麻团的动乱的最终结局，但他知道，谁都没赢。 看着哈哈大笑的安迪，霍格心中大抵明白他为什么而笑，可就像安迪不会理会他的想法一样，他也不会理会安迪的嘲笑。 “我要你帮我。”霍格说。 安迪缓缓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安息先生说了，看住他，保障他的安全，就这么简单。 这张牌不到最后时刻海德拉不会打，所以，也不会给予他任何帮助，无论他有什么想法，要做什么事。 “不如我们换一种交流方式，”霍格说，“你帮我，我也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安迪说。 他知道霍格能帮自己什么。 这个家伙有九成九的可能找到克莉。 因为在三角洲这片土地上，他才是真正的人间之神。 海德拉与利维坦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这是主场优势。 但安迪现在还不能开口，尽管他从一开始就要让霍格出手，动用金苹果家族的力量，可谈判嘛，你总不能一上来就露底。 “看你需要什么，我在金苹果家族里有一些能量，安迪，整个三角洲能为你提供的帮助，可不止一点半点。”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策反一位海德拉特勤专员么？” “你还需要我策反？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注意到，你有一些反常的举动……” 安迪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大人物都死于助理之手，这算是某种魔咒么？ “比如说，我有什么反常举动？” “我不知道，”霍格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只是一种感觉，况且，你在了解完情况后就直接来找我，显然是你有求于我，对吧？还有你和艾伦……你们这两天在忙什么？公司知道吗？——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很清楚，我绝对不能动我，起码在这里不行，不如我给你个机会，我们现在出去，一起去找你和艾伦在找的那件东西，安息先生一定让你时时刻刻看住我，向他报告我的动作，这是你本来就得履行的职责，到了外面，你找个僻静的地方，把我干掉，这不好么？” 可惜了，也很奇怪。 这种人物在前世竟然没有听说过。 “另外，安迪，”霍格笑了笑，又道，“关于六联帮的事情……咱们就不用大哥笑二哥了，你也不干净，你没有资格那样嘲笑我，我们……是一样的。” “还记得在白银城时我跟你说的话么？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想想，如果我们合作，你是安息先生看中的明日之星，我是金苹果家族的合法继承者，我们一起干掉乃猜，再干掉哈勃，未来大有可……”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安迪还没回话，门直接被打开了。 会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 艾伦满面焦急的站在门口： “到底怎么样了！？” 屋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了那么一刹，同时笑道： “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 安东尼的脑机数据中，没有有价值的东西。 克莉即便是在现实中活动，也一直伪装自己，安东尼配合了他的伪装。 监控室里，安迪给霍格看了看那些视频资料，后者沉吟一阵： “这个男孩，是个罂粟成瘾者，”他指着画面中，克莉脖子上的围巾，“已经开始打脖子了，活不久的。” 这部分不用他解释，前世安迪见过许多这样的人，粘上，就没救了。 “你有办法找到他么？” “短时间内，不能。”霍格说，“你知道在三角洲，这种人是个什么情况么？” “都在贫民窟里，对吧。” “对，这里是主产地，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它到底有多麻烦，没有人会主动碰它，但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粘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离了它就过不下去，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破坏，无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有多高的收入，拥有多少财产，最后都会因为无法正常劳动而导致现实生活崩溃，坐吃山空，一贫如洗……从他的情况看，估计至少得有五六年了，你知道三角洲居民是有社会保险账号的吧？” 安迪点头：“你可以动用金苹果家族的力量，查他的社保……” “没有用的，”霍格摇头道，“虽然有他的面部数据，但社保账号五年不缴就会注销，这种人是不可能在购买罂粟的同时继续缴纳社保的，他的一切资料早就注销了，智能城市系统不会保存他的档案，系统层面上，三角洲就不存在这个人，从失踪时间看，公共场合的监控数据也被自动覆盖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说重点。”安迪道。 霍格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是有办法的。 “让我打个电话。”霍格说。 “不，你得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找。” “从他入手。”霍格指着画面中的安东尼道。 “他是贫民窟里出生的，一开始就没有三角洲的合法身份，情况和克莉一样。”安迪说。 “所以你不了解三角洲，”霍格摇了摇头，道，“从这些数据看，克莉曾多次向安东尼借钱，他借钱干什么？” “当然是买他需要的东西，怎么，干你们这行的，难不成还能把自己的货打上标记？” 安迪也考虑过从这方面入手，可随便想一想就知道，整个平民窟里有那么多像克莉这样的人，谁能记住他？ 卖东西给他的人，不可能留意的，因为每天都要卖不知道多少。 “你注意到金额了吗？”霍格说，“金额太多了，频率也太高，而且一次比一次多……”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买得多罢了。” “他抽不完的。”霍格冷笑道，“像这种人，买这么多，除了抽还能干什么？” 原来如此，安迪明白了。 果然，有的事情，地头蛇做起来会很容易。 毒枭找毒贩，真的太简单了。 霍格挥动信息板，像是发送了什么东西出去，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安迪： “找到了。” 44 暗号、暗号，以及暗号 44暗号、暗号，以及暗号 （昨天那章（43）有一些问题，我本想用一种倒叙的方式写，但今天看了看，这么写会水很多，所以重写了大约半章，并调整了这一章与上一章的部分剧情顺序） ------- 这天晚上，霍格在逃离大川农贸公司后，迅速返回劳斯镇。 屁股上中了一枪。 虽然事先就知道，大川翔太和宾有关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宾会在那里。 因为事先知道了硅石产业园暴动的情报，他是趁乱去杀乃猜的，这是个好机会，还有什么比让他死于自己煽动的暴乱更好的办法呢？ 现在刺杀失败，乃猜一定会提高警惕，想要解决三角洲的麻烦，最简单粗暴的那种方法……已经没法再用了。 很头疼，如果只调动金苹果的力量，无法扭转局面。 最好的臂助，自然是海德拉。 但他心里很清楚，海德拉绝对不会施以援手，反而会阻碍自己。 处理好伤势，确保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回到劳斯矿业大厦。 有没有什么可能……借助一下海德拉的力量？不用真的提供帮助，只要有情报支援就行了。 那位安迪专员，似乎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也只能突破他了。 不，还是不行。 他是白银城的新星，即便要拉拢，也得花点时间，这么仓促可不行——这段时间以来，霍格一直在和他打好关系。 火候还不到。 在公司行事，得谨小慎微。 不过他最近似乎和艾伦在谋划什么，一直神秘兮兮的。 回到实验室时已经快要凌晨，不过还好，艾伦没有多问，安迪回来后如果想必会了解一番情况，到时候…… 霍格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他倒不担心这些。 最坏的情况就是自己擅自行动被发现，这没关系，自己只要不是翻下什么杀死公司董事之类的罪行，海德拉一定会包容自己。 翻看着夜间新闻，时刻注意着三角洲的局势。 唉，今晚，恐怕会死很多人。 半小时后，安迪终于回来了，他急匆匆的朝艾伦的办公室走去，霍格起身，朝他打了个招呼： “头儿。” “哦，是霍格啊……”他朝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拿出一张储存卡，“这里面的资料，通过有线网络发给上面。” 资料？也就是昨天他让自己去咖啡馆拿的东西了吧？ 作为下级情报员，霍格当然没有资格看这些东西，但他怎么可能不看呢？ 悄悄的翻了翻，霍格愣住了。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裤兜，这才想起，那个金属圆球已经销毁了。 稍早的时候，他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拿到了一枚金属圆球，球里有一张纸和一张存储卡，纸上写了不短的一些字。 沙狐： 情报已送达，我队无法协助你…… 这个负责捕获情报的三人小队完成了任务，但途中出了点问题，他们可能被盯上了，三人因为震爆弹都失去意识了一段时间，醒来却都身处安全地带。 这不正常，所以他们决定中断联系。 他们的做法是对的，这种情况下的确应该中断联络，甚至连这份情报都不该传递——因为有可能是假的，有可能是有人给他们设了一个套。 不过既已传递，霍格还是看了储存卡里的内容。 也正是因为那里面的东西，他知道了昨天下午，大川农贸公司的具体情况，和硅石产业园的暴动…… 如今，看着眼前这张储存卡里的内容。 一模一样。 完全，一模一样。 连文件顺序都没有差别。 霍格懵了，思考了许久，决定迈出大胆的一步。 他重新处理了自己的伤口，让行动变得更加不便一些，然后穿上老式的助力器，来到了艾伦的办公室门口，静静的等着。 没等几分钟，脑机里传来了安迪的通讯： “去弄两杯咖啡。” --------- “你的钱包，能给我看看么？” “当然可以。” 霍格看着翻看钱包的安迪，噗通噗通跳的内心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在看什么？ 那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作为仅次于人间之神的超级富二代，霍格出门怎么可能带钱呢？ 安迪看了许久，然后抬起头来——他的手，仍旧在钱包上摸索。 两人一直保持着目光的交流。 直到安迪找到了钱包上的缝隙，把手指插进夹层。 内壁上，有一行凹陷的文字： 霍、格、戈、登、艾、普。 “安迪专员，你知道金苹果的故事么？”霍格说。 安迪笑了笑：“洗耳恭听。” 霍格缓缓讲述：“我的爷爷，在东大陆长三角经贸区，也就是现在的白银城附近，经营水果生意，家产丰厚，富甲一方。” “后来企业战争爆发了，长三角遭到重点核打击，戈登艾普家族十死九伤，剩下的，也都大多患上了辐射病。” “我爷爷的父母、妻子全都死在了第一波冲击中，四个儿子，两个辐射病，于六个月后痛苦死亡，一个细胞受损，成了白痴，完好无损的，只剩下我的父亲。” “我爷爷当时在三角洲考察果园，躲过了一劫，在他回去之后，已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的父亲当时也在战乱中失踪了，我爷爷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他。” “在那过程中，他看到了许多人间惨剧，决心要改变这种可恶的现状。” “最后他找到了我的父亲，他被一个战后的救援组织救了，你知道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吗？” 霍格看着安迪的双眼，一直等待了许久，他没有等到答案，却也知道了答案。 如果不知道，那肯定会立即回答‘不知道’。 安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叫做「救世军」——很奇怪是不是？明明是救人的，却非得自称‘军’。” “因为在那个时代，所有的武装集团都是非法的。”安迪说。 “对，都是非法的，”霍格点头道，“但是随着战后秩序的崩塌，渐渐的，没人再管这些了，荒土上，武装集团蜂拥而起，那个时候的武装集团可不像现在。” 当然了，在旧时代早期，武装集团可是妥妥的反派角色。 公司才是正义的，因为它们将这个世界从战乱中拯救了出来。 所以在那时，99%的武装集团都没有好下场。 因为人们已经厌倦了战争。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我的爷爷决心支持救世军的发展，为他们提供经济支援，但却被拒绝了。” “为什么呢？”安迪问。 “当时救世军的首领有两个人，x先生与z先生，他们都认为，荒土上的武装运动不会长久，x先生让我爷爷来三角洲，在这里种罂粟，积累财富，静候时机，这才有了今天的金苹果家族。” “那么z先生呢？”安迪问。 霍格愣了愣，他并不知道z先生的故事，母亲从未提起过。 “你知道z先生？”霍格问。 “不，我不知道。”安迪笑了笑，“所以你给我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只是一个已经不重要的故事——在我爷爷死后，我父亲背叛了x先生，他不再支持救世军了，知道为什么吗？安迪专员。” “因为没有人可以背叛自己的阶级。” “无论金苹果家族来到三角洲的初心是什么，从我爷爷开始，当他播下第一粒罂粟的种子，一次又一次扩大生产，同本地原住民通婚、融资、增发股份、建立起三角洲农业协会开始，一直到我的父亲，再到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说起哈勃，你知道他是个好人么？” 霍格笑着道：“在他执掌金苹果家族后，多次提高三角洲居民的福利，扩大生产，积极与三大公司接触，甚至还愿冒天下之大不会讳搞产业改革，兴建硅石产业园，他在私德上也是个近乎完美的人，乐善好施，仁慈友爱……都不愿意过度打压本土原住民，这才让乃猜发展到今天，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可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与善恶无关，金钱不会在乎你的善恶，所以我想拯救三角洲的办法里，绝对与金钱无关——我要像救世军一样，用爱与暴力。” 安迪无奈的笑了笑，把钱包递给霍格：“你恐怕还没有看清你面对的东西，霍格。” “不，我看得很清楚，我见过那些东西，不论从上到下，还是从好到坏，我全都见过。”霍格抚摸着手里的钱包，缓缓道。 ——而安迪，同样看着那个钱包。 “不，你真的没见过。” “就算是这样，你也总得让我看看吧？”霍格笑了起来，挥了挥手里的钱包，“安迪专员，你有钱包么？” “曾经有过。” “曾经？” “很久以前，被人偷了。” “有多久？” “让我想想，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吧。” 霍格愣了愣，哈哈大笑： “头儿，我记得您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吧？你是在育婴罐里被偷的吗？” 安迪只是看着他，没有回话。 霍格笑着笑着，便停了下来，最后一次认真的看着安迪： “你想再有一个吗？”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安迪还没回话，门直接被打开了。 会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 艾伦满面焦急的站在门口： “到底怎么样了！？” 屋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了那么一刹，同时笑道： “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 安东尼的脑机数据中，没有有价值的东西。 克莉即便是在现实中活动，也一直伪装自己，安东尼配合了他的伪装。 监控室里，安迪给霍格看了看那些视频资料，后者沉吟一阵： “这个男孩，是个罂粟成瘾者，”他指着画面中，克莉脖子上的围巾，“已经开始打脖子了，活不久的。” 这部分不用他解释，前世安迪见过许多这样的人，粘上，就没救了。 “你有办法找到他么？” “短时间内，不能。”霍格说，“你知道在三角洲，这种人是个什么情况么？” “都在贫民窟里，对吧。” “对，这里是主产地，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它到底有多麻烦，没有人会主动碰它，但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粘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离了它就过不下去，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破坏，无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有多高的收入，拥有多少财产，最后都会因为无法正常劳动而导致现实生活崩溃，坐吃山空，一贫如洗……从他的情况看，估计至少得有五六年了，你知道三角洲居民是有社会保险账号的吧？” 安迪点头：“你可以动用金苹果家族的力量，查他的社保……” “没有用的，”霍格摇头道，“虽然有他的面部数据，但社保账号五年不缴就会注销，这种人是不可能在购买罂粟的同时继续缴纳社保的，他的一切资料早就注销了，智能城市系统不会保存他的档案，系统层面上，三角洲就不存在这个人，从失踪时间看，公共场合的监控数据也被自动覆盖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说重点。”安迪道。 霍格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是有办法的。 “让我打个电话。”霍格说。 “不，你得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找。” “从他入手。”霍格指着画面中的安东尼道。 “他是贫民窟里出生的，一开始就没有三角洲的合法身份，情况和克莉一样。”安迪说。 “所以你不了解三角洲，”霍格摇了摇头，道，“从这些数据看，克莉曾多次向安东尼借钱，他借钱干什么？” “当然是买他需要的东西，怎么，干你们这行的，难不成还能把自己的货打上标记？” 安迪也考虑过从这方面入手，可随便想一想就知道，整个平民窟里有那么多像克莉这样的人，谁能记住他？ 卖东西给他的人，不可能留意的，因为每天都要卖不知道多少。 “你注意到金额了吗？”霍格说，“金额太多了，频率也太高，而且一次比一次多……”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买得多罢了。” “他抽不完的。”霍格冷笑道，“像这种人，买这么多，除了抽还能干什么？” 原来如此，安迪明白了。 果然，有的事情，地头蛇做起来会很容易。 毒枭找毒贩，真的太简单了。 霍格挥动信息板，像是发送了什么东西出去，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安迪： “找到了。” 44 真·四十四 44真·四十四 要找到克莉，公司的力量，与金苹果的力量，缺一不可。 克莉在游戏里大杀四方，这是一切的起点。 而这个起点只有公司才能发现，或者说，只有公司才有能力判断这种异常情况背后意味着什么。 而后的搜索中牵扯到了利维坦与天鹅家族，这更是只有公司才能摸得到的东西，不凭借海德拉得到情报网，你都没法靠近宾。 但从宾那里获得真正的线索之后，在现实世界中找人的具体实践。 公司便不如金苹果了。 安迪让艾伦稍安勿躁，不要向上面提出任何申请，然后便和霍格一起，在实验室里静静等着。 人找到了，本该立即动身前往。 但是霍格说，这部分不要动用海德拉的资源，他会让金苹果的人来劳斯镇接两人。 他是地头蛇，听他的。 在等待的间隙，两人稍微聊了聊。 “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找他么？”霍格问。 自始至终，安迪都没有把这部分内容告诉他，老实说，他现在也不想说……但眼下这个情况，不可能再瞒着他，也瞒不住。 当下，他把前应后果大致说了说。 “数据意识体，原来如此。” 霍格点了点头，但没有太大反应，这种东西只有在公司手里才有价值，别人得到，只会是祸事。 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安迪稍微有些不安稳。 “利维坦也在找他，而且情报资源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他们有乃猜的帮助，会不会……” 这种事情每一秒都很珍贵，金苹果是地头蛇，那些利维坦支持的本土原住民也是，他担心慢了万一和利维坦的人直接撞上…… “你觉得克莉会在哪里？”霍格问。 “你刚才说了，他在贫民窟里。” 从第一次看安东尼的脑机数据，了解到克莉是个瘾君子，而且还是个窘迫的瘾君子后，安迪便明白，他九成九在贫民窟里，这种人的生活一定会不断降级，直至降到不能再降的地方，那这就是贫民窟了。 ——也正因为在贫民窟里，找起来才这么麻烦，因为智能城市系统不会录入他的数据。 “如果他的条件优越，仍旧保有三角洲的户籍，我们的确不比乃猜更有优势。”霍格说，“但他在贫民窟里，你知道为什么三角洲的破产者都会聚集在泰格镇外么？” “因为哈勃不驱赶他们，”霍格自问自答道，“金苹果是三角洲的领头羊，是这里的最大权力者，对所有人都负有责任，受金苹果控制的泰格镇，会承担更多的社会义务，为那些破产者提供人道援助。” 人道援助……安迪心中笑了笑。 还真是掩耳盗铃呢。 不过，这也就释然了，也就是说，金苹果担下了三角洲的绝大部分社会责任，把破产者统一聚集到了泰格镇外，是贫民窟的直接管理者。 霍格继续道：“这部分你不用担心，就算乃猜要找，也会慢我们非常多。” 相互的浅薄了解后，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 没什么可说的了。 刚才，霍格问了安迪一个问题。 ‘你想再有一个么？’ 安迪没能回答就被艾伦打断了，而后两人达成了共识。 离开休息室之后，霍格什么都没说，直接问安迪要什么，安迪也什么都没解释，直接说他要克莉。 直至这一刻，霍格才稍微试探性的问了些细节上的问题，安迪也回问了一些同样细节的问题。 这些问题，都不重要。 真正核心的问题只有一个：‘你想再有一个么？’ 这个问题解答之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但这也就是所谓的‘达成共识’。 不问，也不答，心照不宣。 这就跟谈恋爱是一样的，是循序渐进，水到渠成的。 真正完全确定关系之前，你们会彼此赠送礼物、牵牵手亲亲嘴搂搂抱抱，相互试探了解、索取付出，考验对方的坚贞，明白彼此的心意……没有人会一上来就直接脱光媾和。 安迪正在考察霍格，霍格也正在考察安迪。 休息室里的对话，只不过确定了一个‘咱们可以谈谈看’的基本立场。 “那你现在和哈勃，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有合作？”安迪又问。 这时，霍格翻了翻信息板，站起身来： “人到了，我们走吧，有事可以路上谈。” --------- 在霍格动用金苹果的力量后，整件事情的全貌大体上拼凑了出来。 据琳达说，克莉的家境不错，是第一批罂粟农，估计是家道中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可能一家人不剩几个了，也可能只剩下克莉一人。 然后克莉是个瘾君子，他是先染上这东西才家道中落，还是后染上……这不重要，总之，他最后流落平民窟，从社保档案被注销看，应该是至少五年前的事，那时……他也不过十一二岁。 破产+幼年成瘾，人生等于彻底完蛋，这种人最终会在某个漆黑的夜晚寂静死去。 不会有翻身的可能的。 在等待自己肉体与精神慢慢腐烂的同时，需要消磨时间。 赛博游戏是最好的选择。 步兵艺术，天才玩家。 然后安东尼，他的情况自是不用说了，同样也是社会底层的蝼蚁。 同样也是去另一个世界，消磨时间。 两个小家伙进了一局游戏，一拍即合。 天生一对，狼狈为奸，战绩一页mvp，人这种东西嘛，在你看到希望时总是会去摸一摸的。 有人提出要搞战队打职业。 安迪觉得多半是安东尼，这的确像他的风格，而且也的确是一条出路。 功成名就会带来许多经济利益，无论是克莉还是安东尼都会因此而改善自己的处境。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安东尼发现了克莉的情况，当然，也有可能早就发现了。 步兵艺术是反应现实的硬核游戏，其中的一切数据都是对现实的复刻。 一个瘾君子在现实中有可能成为兵王么？ 不可能的。 光枯瘦如柴的肉体，就封死了他的未来。 而在游戏中，肉身可以数据化，克莉可以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但精神呢？ 大脑的破坏会让他的反应变得越来越迟钝，对一个狙击手来说…… 不管他多么有天赋，那份天赋正在死亡。 但这颗新星仍旧还残存着余温。 不管是出于功利的利用也好，还是善意的帮助也罢，总之安东尼拉着克莉践行了这条希望之路。 但这就得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 钱。 搞战队是要钱的，作为玩家你随便玩玩就好，可职业选手需要训练磨合，一个十人队，就算大家都不要薪水白干，可因训练挤掉的工作时间…… 你始终得负担这么多人的生活成本，更不要说，队伍里有一个无底洞。 以贩养吸。 以贩养队。 这是件很低级且危险的事情。 低级之处在于，三角洲就是原产地，这里没有那么大利润，真的就是勉强维生而已。 危险之处在于，这是种是一门生意，在三角洲做这个不犯法，可你得有门路，得有资金，得与许多人竞争…… 所以安东尼始终过得窘迫无比。 直到他遇上了宾·斯旺…… ………… 来接两人的是辆黑色轿车。 开车的是个肤色暗棕的大汉，霍格上了车，稍微介绍了来人。 “这位是我的舅舅。” 轿车飞速驶往泰格镇，霍格看着窗外的霓虹，缓缓道： “我和哈勃之间的关系很特别，你也知道，我的母族在金苹果中能量不小。” 对，就是因为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母族，霍格才有今天这样的价值。 “我只要老老实实待在海德拉，我和哈勃之间就相安无事，他好好履行好三角洲农业协会会长的职责，海德拉就不会支持我，我们之间就没有冲突的可能，总之，他是板上钉钉的金苹果掌门人，他不出事，我威胁不了他。” “上一代的恩怨是上一代的，我们之间的事情与那无关，他还算善待我，我只要不和他对着来，会活得很好，无名，但有权，你能明白么？” 大抵是明白的。 在封建时代，嫡子之间的权力之争惨烈无比，归根究底，无非两个原因。 生存与野心。 你不把别人彻底弄死，在法理上他与你有同样的资格，永远都是威胁，这不是可以讲感情的事情。 但霍格的特殊之处在于，他被海德拉掌握着，他永远不会对哈勃造成威胁，哪怕哈勃猜忌心重，也不可能从海德拉手里杀人质。 至于野心……从霍格母亲带他去海德拉的那天起，家族继承的野心就不存在了。 换句话说，无论是海德拉还是金苹果，都没有任何理由对霍格不好。 霍格能使用金苹果的力量，恰恰是哈勃赋予了他权柄。 “在我回到三角洲后，哈勃联系了我，他希望我能从海德拉这里搞到一些乃猜和利维坦之间的情报，我答应了他。” 霍格看着安迪，缓缓道。 这就是他目前最直接的需要了，安迪能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安迪看了一眼司机，刚才霍格说过，这是他舅舅。 “然后呢？”安迪问，“你先帮哈勃赢下这一场，然后打算怎么办？” 霍格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还不到媾和的时候，他挥了挥信息板，发给安迪一些文件： “咱们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好吧，这是下面的人刚发给我的，安东尼曾在金苹果的一个分销商那里拿货，他们之间还起过一些冲突。” 安迪翻看着资料，原来如此，和他猜想得差不多。 做生意是要有门路的。 对于克莉那种人来说，找卖家很容易，但找批发商就难了，你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和你做，原因有很多：和不同片区经营商的竞业协议，你本人的资金力量、销货渠道…… 安东尼和克莉做不到正二八经的罂粟生意，只能偷着做，捡一些别人吃剩下的边角料，不过即便如此，仍旧要面临片区经营商的打压。 本地搞这个营生的帮派，买家群体都是贫民窟里像克莉那样的人，这是个不小的市场。 他们干这活没几次，就被本地做罂粟生意的帮派盯上了。 这至少是要剁手的。 “看完了，后面呢？为什么这两小家伙没事？” 霍格看着安迪，笑了笑：“从你之前的叙述里，似乎对安东尼颇有好感？” “是。” 安迪点头，这小子的确是可惜了。 霍格摇了摇头，又发了一份文件给安迪。 大致扫了一眼，安迪的心中一沉，然后也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并没有什么善恶可言呐。 安东尼被逮住了。 这种情况，要么受到惩罚，被赶出这片区域。 要么……拿出足够的资本，成为真正的经销商。 可他要拿出什么东西呢？ 代价，是什么？ 安迪翻着信息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图片和视频。 他向本地帮派提供了‘孩子’。 ………… 黑色轿车停在一片被通电铁丝网包围的香蕉园前。 穿过这片香蕉园，便是贫民窟，这地方和老鼠窝刚好是一个对角，在更加深入，更加靠后的位置，所以并没有受到那场暴动的太多影响。 香蕉长势正好，绿中泛黄，微风吹来，有一股甜腻的味道。 霍格的舅舅下车，走向香蕉园的守卫，和他们低声说了几句，接着，守卫手中的枪口压下，栅栏打开，轿车重新发动，从香蕉园中的道路上开了过去。 安东尼和本地的帮派合作了，所以后者肯定有他的详细信息，而这种信息，是不会放到网上的，三大公司纵有通天的本事，搞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决计查不到他们。 就像克莉的居所，就在这片香蕉园背后，按照正常路线，得从泰格镇外的入口进去，穿过整个贫民窟…… 没有这些地头蛇的帮助，谁都不会知道还有条香蕉园的近路。 从这里走，不仅更快，还避开了几乎所有监控。 花了大约是来分钟，轿车从香蕉园的后门驶出，在一片漆黑污浊的建筑中七拐八拐，停在了一栋胶囊公寓前。 “克莉就住在上面的五楼，你自己上去吧，我给你把风。”霍格指着没有一盏灯火的胶囊公寓道。 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如果一开始找霍格，几天前就找到了。 安迪下车，仰头看着眼前的胶囊公寓，看着五楼那扇紧闭的窗户。 不知为何，脑子里又浮现了霍格刚才给他看的那些照片。 有的时候，人究竟是自私的还是无私的，真的没有办法论断。 间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间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是那个小贼！抓住他！别跑！” 怀抱着一串未熟的香蕉，克莉熟练的穿过铁丝网，这是个因为锈蚀而破掉的洞，刚好可以让他这么娇小的人钻过去。 身后传来了枪响，他矮下身子，匍匐前行…… 嗤啦—— 裤子被地上的某个锐物划破了，一同划破的还有他的小腿，血流了出来，有些疼。 但是所幸，那么小的洞不足以让追来的守卫通过——网上是带电的，自己成功逃脱了。 回到家，勉力扯了根香蕉放在妈妈胸前，他瘫软在地，休息了很久，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撕开香蕉皮，放进嘴里……是苦的。 不过并没有关系。 他机械的咀嚼着，每一次吞咽，都能感觉到口腔、喉咙、胃……乃至整个身体的疼痛。 “呐，妈妈……” ——无人应答，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肉腐坏的臭味。 哦，她死了啊。 我掐死的。 从她身上抢来的那56.77通用点，只让克莉好受了一夜，第二天，当他打开家门，看见地上冰凉的母亲时，终于想起了什么。 或者说，其实他一直知道，大脑很清楚。 但当他难受时，他是不在乎，也不愿意去想的…… 只有当他不难受时，人性才会回到他的身上。 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妈妈，没有任何表情。 情感是训练出来的，当你过上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乎情感的日子，它就会从你身上悄悄溜走，直到某一个瞬间，猛然想起——就如这一刻。 他呆着呆着，突然变哇的哭了出来。 苦得很用力，可惜沙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多少声音。 痛哭慢慢变成抽泣，然后又变成呆滞，当他的双目再次变得有神时——那双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不再属于克莉，而是另一个恶鬼。 焦躁、难受、痛苦…… 像是没头苍蝇般，在本来就不剩什么东西的家里翻箱倒柜。 ——如同他曾亲手弑杀的父亲一样。 卖掉一切可以卖掉的东西，包括自己的灵魂，去换取那一小撮能让他暂时离开地狱的东西。 ——这是十几天之前的事情了。 而今，家徒四壁，空空如也，没有东西可卖了。 就凭我？ 就凭我……别说它，我连一顿饭都找不到。 克莉很清楚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用仅剩通用点去换了最后一针，然后又去香蕉园——那个洞，很久以前就在了，当然，今天之后，它就会补上。 在刚搬到这里时，他的身体还没这么差，有点儿力气，能不被发现的从香蕉园里偷东西…… 啊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 打下最后一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又吃了两根苦涩的香蕉，让自己勉强能站起身体。 其实他没有胃口，对，即便恶得前胸贴后背，他还是没有胃口，去偷这一串香蕉，只是因为……他不想做个饿死鬼。 他摇摇晃晃的走上天台。 站在天台边缘…… 感受着微风的吹拂。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成为风的感觉。 然后，就在他准备往前一步，永远成为风时…… 他又难受了。 不是犯瘾的难受，而是一想到自己死后，根本没有人会在乎……我的尸体会腐烂在楼脚下，直至化为白骨。 很酸楚，很委屈，特别是想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人被自己杀死了，而自己竟然没有力气埋葬她…… 有没有人来帮帮我，又或者，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会在乎自己了吗？ 他打开信息板，在漆黑一片的通讯录中翻找——其实不用找。 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名字是亮的。 心中仿佛抓住了一点希望。 “如果我死……” 他删除文字，重新输入： “能借我1000通用点么？” 消息发出去，过了那么两秒，他又嘲讽的笑了笑。 怎么可能呢。 但希望，就是在最不可能的时候降临了。 账户里突然就转入了300通用点。 看着那行数字，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脸颊滑下，然后便彻底失掉了向前一步的勇气。 ——那是一种懊悔的泪水，他不该发这条消息的。 对，他不想死，没有人想死。 但他更不想活，因为他怕。 --------- “安东尼，懂了吗？我已经没有未来了——能再借我300通用点么？” 看着眼前如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的克莉，看着他脖子上那串细密的红点，安东尼当然懂。 没救的。 “你走吧，安东尼，我们以后不用联系了。” 安东尼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克莉脸上露出了笑容，是的，他理解，完全理解，我们志趣相投，他把我当做朋友，他，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愿意帮助朋友。 可朋友并不知道，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他看清……他便会离开，而我，我…… ——安东尼走了。 可就当他走到门口时，心中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不是因为怜悯，对，绝对没有任何怜悯，尽管他心里的确有怜悯。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三角洲人，他很清楚那些红点意味着什么，这已经……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情了，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救他，就算是三大公司也未必能。 可是…… ‘我们见一面吧。’ 昨夜，当安东尼看到这条消息时，心中最大的感觉是即将见到好朋友的高兴，而在那份高兴之外，还有一些些…… 激动与……野心。 不，不能说野心，那只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光明未来的期盼，那些所有的，美好的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整整一晚上，越想，就越激动，然后激动中对见到挚友的那种高兴就越少——不，不是变少了，而是比例少了，别的激动多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策划未来的人生，那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人生，还是老鼠窝所有孩子的…… 所有的梦境都被卫生间里的现实击得粉碎！ 不甘。 我好不甘啊！ 双脚停在卫生间门口，再也迈不出去。 某一个瞬间，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冲回隔间，拽起克莉枯瘦的身体： “起来！克莉！起来！你不要放弃！” ——在安东尼冲回来时，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然后便是更多的懊恼与悲愤，他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安东尼的双眼： “我打头了……我都打头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安东尼！我全身上下已经摸不到静脉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安东尼，你明白吗！？” ——那是双绝望的眼睛，安东尼看着那双眼睛，知道他说得没错，但是……不，不不不不不，我得想个什么办法，都计划好了，全都计划好了，不能就这样倒在起跑线上！ “但这是你的梦想啊，克莉，你说过你想成为世界上最好的职业选手，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即便……即便……我们可以试试，真的，你有那么好的天赋，我们今年就能夺冠！至少，在最后的这些时间里，让你圆个梦，好吗？” ——啊，这原来，是我的梦想么？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借口。 毕竟像我这种人，怎么会有梦想呢？ 安东尼，真是个好心人呢。 克莉阴霾的生命中，仿佛洒进了阳光 不过也对，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不管是梦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得圆点儿东西吧。 --------- 战队的名字叫做白鸽。 安东尼说，白色的鸽子，代表着希望。 队员们都很友爱。 他们又让克莉感受到了那种虚荣感——不过这一次他已经不在乎那感觉了，就像安东尼说的，他只想圆个梦，也必须圆个梦。 生活方面，也渐渐好了起来。 当然，对克莉来说，永远没有所谓的好。 是相对好了起来。 安东尼帮他安葬了母亲，每隔几天，便会来看他一次，给他带些食物，以及……他必须的东西。 “我咨询过了，克莉，如果再这样下去你活不过一年，不能……” “直说吧，安东尼，最理想我能活几年？” “三年，但是得控制量，这会让你很痛苦，但你得坚持下来，要用在该用的时候，明白吗？” 安东尼已经知道了，他并非真正的天才玩家，他能成为克莉奥帕特拉，是有原因的，离开它，克莉的水平就会急速下滑——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他的状态时好时坏。 “还有就是你的保持一定的运动，一定要吃东西，这样身体才会……”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克莉打断了安东尼的话，“量不够我就没有办法进入那种状态，这是必须的事情。” 就是因为一直保持着大量使用，所以克莉才会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安东尼愣了愣，斩钉截铁道：“不，即便你没有办法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也必须控制，只要我们能赢下总冠军，就会有很多钱，那时候说不定，说不定……” 克莉无所谓的笑了笑，安东尼并不了解它。 不可能的，即便以现有的技术，也不可能摆脱它的魔爪。 但他还是很感动，因为他明白，这是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天。 生活似乎真的变得好了起来。 积分赛开打了，他们的战绩一直保持着全胜。 队员们都贴心友爱，克莉一直伪装出一副无忧无虑活泼快乐的样子，因为安东尼说这样对团队好。 某天晚上，他甚至联系到了姐姐。 也不知姐姐会不会来看我，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她，如果她来了…… 我会很高兴！ ——曾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克莉以为，自己会得到救赎。 --------- 改变，开始于输给bb战队的那场比赛。 那天晚上，安东尼来找自己，他的脸色很难看。 其实不单是那天晚上。 从安东尼鼻青脸肿的回来那天起，他就不怎么笑了，克莉问他，他也不回答，不过大体能猜到，是因为偷偷做生意，被本地帮派找上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整个战队要运转，再加上自己这么个无底洞。 那不是一笔小钱。 这办法是安东尼提出的，克莉一开始并不同意，因为他比安东尼更加了解，这是不可能的事，不现实。 可安东尼说他能解决……不能解决又怎么样？ 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最后他还是解决了，克莉曾数次问他，他都不回答。 而这天晚上，这天晚上……在他进门时，克莉明显感觉到，这不是自己认识的安东尼。 “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好的几次机会都会打偏？” “安东尼，我尽力了，当时的情……” “不！你没有！我很了解你！这不是你的全部实力！你完全可以做得比这更好！” 克莉愣住了。 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听从安东尼的话，只使用最低的剂量，是的，安东尼没说错，他的确可以做得比现在更好。 “但是……我们只是输了一场，现在的战绩……” “你知道bb战队是什么战绩么？他们现在一场都没输！如果未来的比赛中，再有一支的积分超过我们，我们就会直接丧失资格！” 安东尼尖叫起来：“我们不能输！一场都不能输！你知道为了走到今天，我付出了什么吗？你知道你用的这台高级终端，你所有的这些需要，都是怎么来的吗？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怎，怎么来的？” 安东尼猛然顿住了，他愣愣的看着克莉，良久不说话。 克莉手足无措，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安东尼会这样？ “那，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要控制剂量？但是，安东尼你知道吗？我现在的日常剂量就很大了，如果再加大，恐怕……恐怕根本就撑不到总决赛。” 这话像是踩了安东尼的尾巴，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疯狂大喊： “你都打头了！你都打头了！！！你就不能稍微牺牲一下，帮帮我吗！？我们所有人，都是！……” 他又顿住了，或许是终于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又或许是看到了克莉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猛的扑倒在克莉面前，热泪奔涌而出： “克莉，行行好，求求你了，行行好，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回头路了，真的没有了。” --------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克莉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拉上了窗帘。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无法忍受任何阳光，哪怕再柔和，晒到他的身上，就像是浇上热油…… 预选赛结束了，99胜1负，和bb战队并列第一出线。 当天晚上，安东尼又来找了他。 两人在屋里坐了很久，很久，很久。 快天亮时，安东尼才开口： “退出吧，克莉。” “哼，”克莉冷笑一声，“我没用了，你就要抛弃我？” “不……是为了你的身体……这两个月来，你用的剂量太大了，随时都会猝死的。” “那是谁让我用这么多的？” “对，对不起，克莉，我当时真的很怕，很怕……你……你现在这个状态，真的不适合再打下去，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绝对不会，我找到了赞助商，对方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我会一直提供你的需求……” “没有我，你们走得下去么？”克莉冷声问。 “正因为我们必须要你，所以我才让你退出，你知道吗？赞助商也要你，但如果我把你交给他，你的情况是如此特殊，你是特别的，没有任何人在使用它之后会出现像你一样的效果……你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起码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可如果把你交给他们，你……” “行行行，你是队长，你说了算，”克莉不想再听下去了，“我退出就是了，你走吧。” 安东尼愣了愣，欲言又止，然后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 “克莉，当初……是你让我做的队长。” 原本，克莉以为，是因为我不好，我做了坏事，所以这个世界这样对我。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安东尼的确做到了他说的事，在那之后的半个月里，他为克莉提供了一切需要的东西。 但那是三天前了，照理说，昨天，安东尼就该来送东西。 克莉等了整整两天，他都没有来。 然后他大概明白了。 所谓的为我好，只有半个月吧。 不麻烦你了。 我自己动手。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克莉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拉上了窗帘。 窗帘的缝隙间，透过了一小丝阳光，像彩虹一般，照进漆黑的角落。 克莉取出了东西。 他把自己所有的物资都换成了营养液，只留了最后一针。 拔掉终端的安全装置，注入足够深潜100天的营养液，还得感谢安东尼，如果没有他送的这台高级终端，我终究还是要选一种痛苦的死法。 躺进终端，打完人生的最后一针。 把手脚拷在终端上。 下辈子，哪怕是做猪做狗，我也做人了。 ——他扬起手，将钥匙扔在了自己永远够不到的阳光下。 -------- ps：上一章《间章天堂中的恶鬼》被屏蔽了，不过诸位不用担心，小鲤鱼会尝试修改几次，如果最后还是放不出来，我就把间章全推到重写，路不止一条，不会影响正文的。 如果想看原版的，请诸位自己想办法。 最后：欠你们免费章节12000字 45 惨烈的终结 45惨烈的终结 天快亮了。 阴暗的楼梯间里，没有一盏灯。 安迪走上五楼，一整热风吹来——此时的三角洲正是初夏时分，即便是夜晚，也异常闷热。 穿过楼道的热风中有一股细微的，血肉腐败的恶臭味。 安迪抽了抽鼻子，心中并未有任何惊讶感。 从第一天在劳斯体育馆里得知克莉失踪时，他心中大约就猜到了这个少年的结局——这年头的失踪，还能是什么呢？ 而后随着调查的深入，关于他的情况掌握越来越多，答案……已经八九不离十。 走到霍格指示的门前，安迪握住门把手。 没锁。 转动门把，推开一条缝隙。 更加强烈的恶臭从流动的空气中涌出，他直接推开整扇门，皱着眉在鼻子前扇了扇，然后另一只手摸向墙壁。 啪嗒—— 按动墙上的开关，却没有灯亮起。 坏了。 收回手，看着指尖的灰尘。 坏了很久了。 但这屋子里，并非没有光亮。 最中间的位置，有淡蓝色的线形流光闪烁，那是台大约两米多长的机器，应该是某种全潜入式的脑机终端。 屋里没有任何生命反应。 是以安迪并未直接走向那台终端，而是打开手掌的照明灯，从一侧的墙壁开始，一边走，一边看，直至环绕整间屋子。 不像是个瘾君子的住处，整洁，却不干净，应该是打扫过，但也仅仅是粗略打扫。 所谓的整洁，是因为这屋里本就没有多少东西。 一张桌子，一张床……没了。 哦，不是，桌上有个旧式的电子相册。 而不干净，是因为屋里有很多灰，这地方空间不大，但这里的主人似乎只在床和中央的脑机终端附近几平米的空间活动。 没人活动的地方，自然落满灰尘，包裹那张桌子，已经桌上的电子相册。 安迪拿起相册，随手翻开。 什么都没有。 是个空壳子。 啊，是了，相册里芯片储存卡一类的电子元件，也是有价值的……粉佬没有人性，他最后会留下这么个空壳，想必是因为这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 但粉佬，没有人性。 没把壳子也拿去卖了，只能是因为……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有了别的经济来源，又或者是来不及卖就死了。 ——安迪更倾向于前一种。 因为墙壁上有些黯沉的斑痕，应该血迹。 粉刷过，但因为墙体本身材质的问题，刷得不彻底。 粉佬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所以……是安东尼吧。 安迪兀自摇了摇头，没有猜的必要。 所有答案都在那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机器里。 回身，走到机器旁，上下打量一番，安迪会心一笑。 已经有一部分答案了。 这的确是台脑机终端，而且是台非常了不起的脑机终端，它是‘瑶光i型’。 无论是克莉还是安东尼，绝无可能从正常渠道得到这东西。 后方的安全装置被拆掉了——这东西是为了确保使用者的安全，毕竟神经链接之后，使用者完全无法感知外界，一旦有什么危险……安全装置会把他弹出来。 所以是自杀。 而且是这年头最为广泛的自杀方式。 维生仓上方，营养液计数为‘83/100’。 也就是说，最有可能的自杀时间是17天前，就在安东尼死后不久。 不过这倒是有趣了。 这种死法，绝无可能死这么快。 ——透明的玻璃罩上，一片血肉模糊，同样也印证了安迪的猜想。 他不是‘这种’死法。 重新装上安全装置，终端在感知到使用者死亡后，自动打开。 屋里的味道更大了。 安迪看着紧紧躺在潜入仓里的那个人，那个浑身溃烂爬满蛆虫的人…… 从气温和人体腐败时间推算，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和‘自杀时间’一致，所幸还不算太久，也就17天左右，还能从面容勉强辨认。 的确是克莉。 探手，穿过干枯凝结的头发，从腐烂的后颈上拽下他的脑机芯片，甩掉粘连的秽物，擦了擦，插进自己的腰间。 答案都在这里面，看一看就知道了。 ………… 大约一个小时后，安迪睁开了眼。 他看着深潜仓里惨绝人寰的景象，叹了一口气。 他远不如她姐姐来得幸福，或者说，他这一生，就从未幸福过。 当他降生之时，父亲就已经是个粉佬，不事工作，坐吃山空……还好他有个母亲——但这或许又是不幸的根源，没这个母亲，他恐怕很小就夭折了。 不来人间走一遭，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 幼年时为了保护母亲失手弑父。 然后又因为无知……或许根本不是无知吧，走上了父亲一样的道路。 粉佬，没有人性的。 癫狂弑母。 从那一刻起，克莉其实已经死了，耗尽所有希望之后，他站上了天台…… 可安东尼又把他拉了回来。 安东尼，对，安东尼。 如果不是事先从霍格那里知道了内情，这个时候……安迪都想象不出自己的表情，就像克莉一样，他到死都没有明白所有的事。 毕竟，那曾是那样一个，完美的朋友啊。 为什么一夜之间，会从好人变成…… 其实没有什么好坏。 ——前世一位长者曾告诉安迪：如果想知道一个世界还有没有希望，看他们的孩子就好了，看他们的孩子是如何失败的？又能失败几次？ 越是有希望的世界，就越能容许他们的孩子从越高的地方摔下来，而不至于伤筋动骨。 越是有希望的世界，就越能容许他们的孩子吸取教训，从谷底奋起，卷土重来，一次又一次。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 因为努力的代价已经大到了必须付出生命去搏一次机会的程度。 安东尼把这事想简单了，他还以为这是他和克莉在深夜打游戏。 可他后来应该是明白了，在拉起那么多人，特别是输给bb战队一场后，他终于明白了。 输一次，所有人都得完蛋。 所以他做的事情并不奇怪，就像那天晚上，白鸽战队的队员去抢琳达一样，他们怎么可以对队友的姐姐下手呢？ ——这不是这些贫穷少年独有的问题，就算是备受羡慕的公司狗也一样。 当初罗塞副主管压上身家性命像是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因为他知道，搞砸一次，不是打回原形，是直接打死。 没有什么好坏可言。 安东尼对克莉足够好了，他甚至把这台‘瑶光i型’都给了克莉。 瑶光i型，是克莉能完成意识体上传的一半答案。 羲和科技出品的次时代概念终端，算算时间，第一批原型机应该就是最近两年制造的。 还没有上市，所以这不是钱能买到的东西。 安东尼认识宾的确切时间，是在积分赛后半段，也就是他让克莉用药的那段时间——可能就是那场输掉的比赛让宾注意到这这只草根战队。 从他的脑机数据里，可以得知一个很明显的答案。 他不是被迫的，他向宾出卖了自己。 宾和他维持了一段时间的亲密关系，赠送了他很多礼物。 羲和的概念机，像是人间之神的手笔。 这台机器的产量不多，正式上市只有一个批次，但在未来的历史中会很有名。 因为它使用了真正的神经网络技术，而且，出了严重的事故，死了很多人，卖出第一批之后马上就被叫停了。 ——它成为了铁心灭绝者的背景板，成功的神经网络技术，与失败的神经网络技术。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同一个技术。 艾伦从克莉这里，得到了还未上市的概念机，然后补完了羲和的错误。 果然啊，历史是个吊诡的东西，不亲身经历，你都不知道背后有什么秘密。 然后，另一半答案…… 安迪看着深潜仓里的一片血肉模糊，那些露出白骨的手脚，以及手脚上的手铐……白骨，不是因腐化而露出的。 挥动信息板，从克莉的脑机里调出数据，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 世间如森罗地狱，人生如行尸走肉。 我会记得这个感觉，下辈子，哪怕是做猪做狗，也不做人了。 ——他扬起手，将钥匙扔在了自己永远够不到的阳光下。 玻璃罩缓缓合拢，枯瘦的少年闭上眼睛，进入了永远快乐的幸福世界。 新洲大饥荒时，那些难民就是这么死的。 深潜模式可以注入几十到数百天的营养液，可不意味着你真的能躺这么久。 就像汽车能加满油，并不意味着能从满油一直烧到无油。 营养液本身不是身体摄取能量，维持健康的替代途径，它只是个辅助手段，完全靠营养液活着，会导致身体机能缓慢衰竭，最终死亡。 而因为大脑神经直连了赛博空间，感知被取代，这个过程躺在里面的人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们都是在赛博空间里快快乐乐的玩着，突然现实中大脑机能停摆，虚拟世界里角色瞬间消失，没有任何痛苦的，突然暴毙的。 而这对克莉来说，他几乎是选择了一种人类最终极，最痛苦的死法。 罂粟制品的成瘾原因，在于多巴胺。 多巴胺是传递神经冲动的化学物质，尤其是关于‘快乐’的神经冲动，或者换一种说法，人要感受到快乐，得经由媒介传递信息给大脑，经过一系列脑部运动，最后感觉到快乐。 媒介，是快乐的起点，也是必经的一环。 什么是媒介？ 你得到一个新玩具、吃到了好吃的食物、认识了自己喜欢的人…… 快乐，总得有个理由。 而罂粟制品，会跳过媒介，直接产生多巴胺，进而直接给你快乐。 跳过理由，直达终点。 除非有一天人类能改变自身的基本构造，或是找到比快乐本身更加快乐的东西，否则它永远会让人欲罢不能——这还只是欲罢不能的原因。 事实上大脑随时随地都在分泌多巴胺，只是量的多少罢了，少时你感觉不到什么，多时你感觉到快乐。 在多次使用罂粟制品后，大脑会形成一种‘不再分泌多巴胺’的惯性。 多巴胺代表快乐，直接给你多巴胺会直接给你快乐。 如果突然停了，会发生什么事？ 快乐的反面是痛苦，感觉不到快乐的人自然是痛苦的。 跳过理由，直达终点。 直接给你最终极的痛苦。 粉佬到后期根本不是为了获得快乐，而是为了缓解痛苦。 ——而这一切都在大脑中发生，是神经运动的一部分，脑机终端能用电信号刺激大脑，模拟神经运动，取代感知，可它没法取代神经系统内部细微的化学反应。 画面中，时间飞速流逝。 在克莉深潜大约六个小时后，他的身体开始抽搐。 脑机终端截断了神经信号，这意味着，他的抽搐并非是由脑神经以正常的方式向身体发射神经信号，进而激发肌肉化学反应…… 换种简单的说法，神经潜入技术让他‘灵肉分离’，可成瘾的痛苦是植入灵魂的。 的确是植入灵魂，今天的科技连神经网络都还没完全搞明白，更不要说神经中的微反应了。 逃进赛博空间——无论逃到哪里也好，都不能让他远离这种痛苦。 而拆掉了安全装置，意味着……他没办法下线，没办法出来了，同时由脑机终端接管的神经系统会让他一直清醒——即便在游戏里睡着，身体也是醒着的，他即便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这一切。 这是最恐怖的牢笼。 痛苦越来越强烈，而人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休克’又无法启动，所以，剩下的，只有一条路了。 抽搐变成了挣扎。 他并没有主观意志上控制身体，是身体自己尖叫了起来。 手脚在拼命抽离手铐，想要以某种方式杀死自己，那种疯狂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他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血溅满了整个深潜仓，他在尖叫中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不停的用额头撞击着玻璃罩，但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挣脱，自始至终，那根粗实的管子一直连在后脑，就连手脚，也未能脱离手铐的桎梏。 安迪这才明白了，原来手铐的作用是这个啊。 他是知道的吧？ 一开始就知道。 得有多么绝望，才会选择以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半个小时后，因为手脚的伤口失血太多，身体无法给大脑继续供氧。 克莉脑死亡。 46 乍现 46乍现 脑死亡，或者说，精神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 但精神依附于肉体。 肉体死亡后，精神同样会消散。 意识体上传的本质，是抛弃凡躯，关于这项技术的应用，安迪颇有了解，可核心的，底层的原理，他还不得要领。 真正懂的，只有艾伦。 不过他大约可以猜测出克莉的情况，应该是在脑死亡之前，他就通过瑶光i型以某种方式把自己的意识上传进了本地服务器。 他超越凡人了。 连接瑶光i型的本地数据库，粗略看了看，嗯……快装满了。 这是智械的典型特征。 意识转化为数据后，会不断增殖——有一种说法，人脑之所以会遗忘，是因为它没有办法处理那么多线程的数据。 所以将一部分数据封存，这就是你必须回忆才能想起来的东西了。 一部分数据同化，这就是游泳、吃饭这一类学会了就无法忘记的东西了。 还有一部分数据，则直接删除，有时未必会删得很彻底，所以被催眠，或是处于梦境中时，你或许能记起婴儿时期的一些画面。 但这种问题并不存在于智械身上，起码没那么严重。 智械只要活着，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数据，记录存储需要强大的硬件支持，或者这么说……人脑几乎所有的缺点，它们都可通过升级硬件来解决。 快装满了，它如果不删除，就得扩充自己的硬盘了。 得赶快把这台机器连同克莉的尸体一起带回去，如果他真的完成了自己的意识体数据化，那么删除会带来很麻烦的后果，这是艾伦最终也没能解决的问题，前世有一种观点…… 铁心灭绝者，是删出来的。 人类的主观意识总是希望自己能更理性，更功利，如果你掌握了删除自己记忆的能力，你会删哪些东西？ 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删除’和‘遗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你所忘记的东西，其实都成为了养分，滋养了你的灵魂，让你不断成长，正因为忘记了许多东西，所以你也接受了许多东西。 直截了当的删除，是在给自己的人性‘恢复出厂设置’，删到最后就不存在意识这个概念了，而是成了……魔怔人。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解决一点小麻烦。 要把这台瑶光i型完整的带回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智械的灵魂是数据，肉体是硬件，数据可以在硬件中流动，且几乎是时刻保持流动的。 现在这台瑶光i型成为了克莉的载体，可他不是只能将这东西当做载体，他可以把自己转移到任何地方。 此时此刻，他的大部分数据在瑶光i型的本地数据库里，少部分在步兵艺术里，如果安迪直接拔网线…… 未保存‘当前任务’，会丢失线上的那部分数据。 但也不能不拔，不拔，羲和那边随时会注意到他。 得让他的灵魂回家，完全回到瑶光i型里。 操纵瑶光i型把他‘保存’回来？ 安迪不太了解克莉现在的具体情况，但他了解数据化意识体，以现有的设备和技术，数据攻防战，他不可能斗得过智械。 得谈。 只有克莉自己才能把自己保存回来。 把自己的数据线插上瑶光i型，进入半潜入模式。 一阵眩晕之后，他‘看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那里是瑶光i型的本地数据库，安迪正处于一个沙盒系统中——他没有直接进入克莉的地盘。 直接进去很危险，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数据化意识体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还记得被安迪操纵脑机过载烧死的那个灵能武士么？ 直接进去，等于不设防，他如果反向渗透，同样可以做到和安迪一样的事情。 先观察。 数据化意识体也是人，也可以交流。 黑暗的世界中，克莉幼小的身体在奔跑腾挪，时不时停下脚步，瞄准、开枪…… 这是线上数据在本地服务器的投射，他现在仍旧在步兵艺术里开挂。 看了那么一会儿，安迪注意到一些事。 他的形象并不完整，全身上下有很多曝光马赛克，时不时清晰的脸上，是一副痛苦的表情。 行为也没有逻辑，很混乱，如果是一个保有完整意识的人，做事会有目标，就像在玩步兵艺术一样，你得区分敌友，击杀指挥官，占领资源点……而不是像他一样，胡打一气。 还有就是，本地数据增殖得过于异常了。 瑶光i型的硬盘可不小，短短十几天就快装满了，这是个什么概念？ ——他中毒了。 不是罂粟的那种毒，而是信息病毒。 数据的本质是逻辑，合理的逻辑产生合理的数据，进而产生合理的意识。 意识的数据化是100%复刻本人的神经运动，当他数据化时，正处于极度难受之中，数据同样复刻了他当时的感觉，产生了错误的逻辑。 或者这么说吧，这家伙转化出的不是‘数据化意识体’，而是‘病毒化意识体’。 这是个发狂的智械。 不过似乎也还有一些意识，这就可以交流。 安迪把手放在了数据线上——因为是半潜入模式，所以他可以在现实与网络上同时行动。 要是谈判破裂，就直接拔线。 然后他转换了自己的形象。 变成了一个女人。 走出自己的沙盒，走进克莉的世界。 啪！—— 在他进入的一瞬间，克莉调转枪口，向他开火。 因为这地方不在步兵艺术的框架下，所以这一切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子弹穿过安迪的身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琳达，你的姐姐啊。” “姐……姐姐？” “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记得……姐姐……” 黑暗的世界中，彩色的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了一张照片上。 牙牙学语的克莉在地上哭，父母在远处笑，而更远处，姐姐躲在柜子后面，怯生生的看着他。 “姐，姐姐……我，我很痛苦！” 他放下了枪，抱着头，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克莉，姐姐可以帮你。” 安迪缓缓走向他，后者抬起头，脸上的马赛克不断变换： “姐姐……可以帮我？” “当然可以。”安迪说。 ——恐怕不能，转换时底层逻辑出了错误，源代码就有问题，真要帮他，除了直接全删除重写……人这种东西，删了怎么重写？ 也许艾伦有办法？ 不，安迪觉得这可能很小。 “我，我没有办法告诉你这种痛苦，姐姐，我，我就是很痛苦！” 这种痛苦和他在现实世界里感受到的那种不一样，但原理恐怕是一致的，他感觉到的，是痛苦本身。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克莉，你得先回来这里，我才能帮你。” “我不能回来！我只有在游戏里，才能稍微缓解一些，姐姐！我没有办法……我已经死了！” 他猛然抬起头，看着安迪。 所以，主体意识是完全保留的，对吧。 他还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怎么进来的！？你不是姐姐！” “不，我是！我真的是！” 安迪安抚他道：“你还记得你给我发的消息么？我来看你比赛了……” 用一种轻柔的语气，缓缓讲述，把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编得柔情似水。 安迪没有欺骗他，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这的确是在帮他。 “我找了你很久，克莉。”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我时时刻刻都很思念你。”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克莉。” 脸上马赛克的变幻速度似乎慢了许多。 “回，回家？” “对，就是回家，快回来吧，克莉。” 少年趴在地上想了想，然后他便回来了。 同一时刻，安迪拔下了网线，退出瑶光i型。 “姐，姐姐？” ………… 拔下网线，一束光照到了安迪的脸上。 那是从窗帘缝隙间透入的阳光，带着些清晨的凉意，有些刺眼。 天，亮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哗！—— 拉开窗帘的一瞬，那股凉意消散了，温暖的感觉包裹他全身，又越过他的身体，涌入漆黑屋子，洒在瑶光i型上，洒在满是血污的玻璃罩上，洒在少年残破的躯体上。 蠕动的蛆虫像是被太阳灼烧一般，蜂拥着，攒动着，挤进黑暗的角落。 他看上去没那么可怕了，朽烂的脸上，似乎还有一抹笑容。 哈，这不过是我的自我催眠吧？为了给自己的卑劣行径找个借口。 他现在一个人在那里面，怎么会笑呢，肯定痛苦万分。 那可是永恒的炼狱呐。 安迪推开窗子。 新鲜的暖风中带着一股香蕉的甜腻，扑面而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干净而圣洁的空气，真舒服，脑子里的阴霾仿佛也被驱散了。 哈，根本不是吧。 碳基生物腐败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硫化氢和氨气，是有毒的，现在空气流通……这根本不是什么心理作用，就是生理作用。 不，也不完全是生理作用。 他眺望远方。 成片香蕉林的尽头，朝阳升起的地方，有许多高压输电架。 挥动信息板，查询附近的电网图。 哈勃将农业实验园区设在了贫民窟的另一头，这里是他发展新式农业的起点，农业的实验与实施是两个概念。 具体实施可以规模化，机械化种植。 而实验则需用到大量人力，这个地方，的确是三角洲人力最充裕的地方，而且很安全，不像罂粟田，因为过高的附加价值，反而会引起周围贫民的觊觎。 电网很强劲，地理位置也很好，足够偏，足够静，有任何动静，地面人员想赶到，要么穿过哈勃的香蕉园，要么穿过整个贫民窟，这都得花不断的时间。 转过身来，安迪看着重获阳光的屋子。 看着四面墙壁上，那些见证了一个少年悲惨命运的血迹。 ——这里，是个筑基的好地方。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中轻道。 “喂！——安迪！” 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转过身，窗外，霍格站在太阳升起的方向： “天亮了，去吃点东西吗？” “好！——” --------- 结果霍格扔来的香蕉。 不大，大约只有食指那么长。 安迪剥开皮，咬了一口，有一股类似面粉的香味在嘴里萦绕。 不甜，甚至水分也不多。 “转基因作物，”霍格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哈勃掌权的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你看那边……” “那边，是准备用于主要贸易的高端水果，口味丰富，营养全面……” “而这里，是特种作物，你吃的这个香蕉叫做面包香蕉，淀粉含量很高，两根就可以饱食，说是水果，其实更像主食，不过现在还只能人工培育，无法进入立体农业系统。” “这几十年来荒土上一直粮食短缺，吃饱饭才是人的第一需求，如果能把这东西规模化，种一栋楼就能提供至少三万人的日常需要，这是个很大的市场……” 安迪掂了掂手里的半截香蕉，笑着道： “所以你这栋楼的经济价值，有一亩罂粟高么？” 霍格的表情僵住了。 “有。”他说。 当然有，三万人的口粮，当然比一亩罂粟高，可一栋楼比一亩田，这本就是不公平的对比，他这是在强词夺理。 ——他们怎么会比公司更聪明呢？ 不可能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人类怎么会吃不饱？ 特种作物，公司不搞，自然有公司的理由。 两人穿行在香蕉田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快到正门时，安迪把香蕉皮随手扔在路边。 “如果我向你提供利维坦和乃猜之间的情报，你知道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吗？” “海德拉有九成可能发现你的违规操作，不管他们查不查得出来，但公司定罪只要有一个推论就够了，情报本身没有意义，可根据情报哈勃就能洞悉利维坦和乃猜的动作，一旦他未卜先知得太多，海德拉肯定会察觉到是特勤部门泄密，你一定会出事。” “那怎么办呢？”安迪问。 “我不会全都告诉哈勃，”霍格说，“即便他能轻松的赢，我也会让他赢得很惨，这样就能保护你——这样，可以么？” “可以。”安迪点头，“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 霍格顿住了，因为安迪还没有说条件，可信息板上，已经发来了情报。 “我想要一些高纯度的单晶硅，至少20个n以上。” “这很容易，三天内我就能给你——然后呢，还有个条件是什么？” “还有就是……” 安迪看着霍格的眼睛： “这是安迪个人，对霍格个人的帮助。” 47 排排坐，看片片 47排排坐，看片片 在回去的路上，安迪一直没什么精神。 靠在后座上，打着哈欠，翻看今天的早间新闻。 昨晚的硅石产业园，闹得有些大。 和贫民窟不同，贫民窟及其周边地区，本就是高风险地区，各式安全设施齐备——即便如此，也搞得必须军事管制。 而硅石产业园地处缅尔镇，那是原住民的聚居地，或者换句话说，地主大本营。 有钱有枪还有恨。 昨晚安迪还在下水道里砍改造人时，产业园的骚乱就延烧至了缅尔镇，就如贫民窟里发生的事情一样，抗议变成冲突，冲突变成骚乱，骚乱中，原住民无差别袭击外来者。 ——距离叛乱，仅有一步之遥了。 但所幸哈勃有了前车之鉴，提前做了准备，拱卫在三角洲外围的安全部队很快就被调进了缅尔镇，成功在局面失去控制之前，压了下来。 似乎情势还没那么糟？ 不。 如果贫民窟的骚乱还有那么丁点儿挽救的余地，缅尔镇这么一闹，就彻底没有了。 机场已经关闭，部分投资者开始逃离，就连此时此刻…… 安迪看着窗外一片萧瑟的大街。 本地人都不出门了，即便偶然能见到两个人影，也无一例外提着大包小包，这是在抢购物资。 就目前的情况看，哈勃岌岌可危。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死局。 三角洲农业协会控制着所有武装力量，哈勃所拥有的‘兵力’是最多的，而且他还是会长，本身就对这里的稳定负有第一责任。 发生骚乱他不管，那自是不用说，昨晚缅尔镇恐怕就得遍地开花，到时候他难辞其咎，必须得下台。 他要是管……虽然通婚三代，可金苹果仍旧是外来者势力的代言人，缅尔镇闹事的是谁？ 是原住民。 过去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你不好我不好大家都不好，别人在看向他的时候，自然会戴上一层有色眼镜。 要调和矛盾，控制缅尔镇的民意，最适合的人是乃猜——可这事儿就是他干的啊。 哈勃出手，是把自己竖成了靶子。 外来者怪他不够铁腕，原住民视他为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这一架，是怎么都绕不过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安迪看向身旁的霍格。 情报给了他，安迪也打算问他怎么用，他只是稍微有点感兴趣，因为如果换自己，又想保住金苹果家族，又想平息骚乱，做不到。 昨天霍格去杀乃猜，这本来也是一个拖一拖的办法，可没成功，这下更糟了。 “种族矛盾一旦激化，就是不可调和的。”霍格说。 “所以？” “种族矛盾的本质是什么？”霍格问。 “具象化的仇恨？” “差不多，”霍格说，“确切一点，是具象化的敌人，这些人其实并不关心谁好谁坏，他们要的审判的参与感。” “问题是审判谁呢？”安迪笑道。 霍格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可这就是种族矛盾——审判本身，便是在制造割裂。 “审判该受到审判的人。” 霍格笑了笑，没有在说话，安迪明白，他是不想透露。 不过倒也没关系，他本身也不想介入。 ——这是死局。 回到实验室，把瑶光i型交给艾伦，安迪本打算再叮嘱他一些事。 比如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门。 比如霍格的背景特殊，有麻烦你可以找他。 还比如，克莉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所以公司那边……你看着办。 但他根本没有机会跟艾伦解释什么，他一得到瑶光i型眼睛就放射出了万丈光芒。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就现在！” 哈，看来这个实验室里最好琢磨的人就是艾伦，因为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很明确。 离开他的工作间，安迪扶着墙喘了口气。 头疼欲裂，手脚乏力。 从精神到肉体，都有一种严重的亏空感。 这种精元损耗太多的症状不该在他身上出现，也就是说，这是纯粹的生理反应…… 「炁海存量：86%」 还好，只用掉了14天的份额，霍格说三天内就能搞来单晶硅，理想状态下，20天以后就能启动筑基。 但是…… 「严重警告：健康状况异常」 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虽然老师推测过，植入丹田后不尽快筑基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也不该这么快。 “你怎么了？安迪，不舒服？”霍格在身后问道。 “没，我快48小时没合眼了，得回去休息休息，这里交给你，行么？” “当然可以，但是……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没关系的，我……” “杉山小姐！杉山小姐在哪里！” 这时，艾伦打开了门，对着走廊里大喊： “让杉山小姐过来！” “我去帮你叫吧。”安迪说。 正好，出去会路过莉莉的工作间，因为艾伦很看中她，把她的工作间就设在了自己办公室旁。 “哦，那你去吧，”艾伦正想关上门，突然又停住了，“安迪，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安迪，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见到莉莉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我没事，我没事。” 安迪连连挥手，迅速传达了艾伦的指示，让她快点儿过去。 ——他是有事的，他感觉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他现在只想让莉莉赶快走，因为知道，自己恐怕爬不回酒店了。 莉莉半信半疑的走了，因为艾伦又在内部通讯上催了她两次。 “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我知道，我知道。” 她走后，安迪径直冲进了艾伦的办公室。 这个工作狂的办公室里有床有吃的，总之，脑子里的眩晕感告诉安迪，自己随时会晕倒，艾伦估计得研究一天，暂时不会回来，先在他这里将就下…… 一脚踢开卫生间的门，抱着马桶。 呕！—— 呕吐物中有明显的鲜红色，见鬼，急性内出血？我不会快死了吧！ 这是他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 接着便仰倒在了卫生间的地板上，然后过了没几分钟…… 触手们从裤腿里伸了出来。 -------- 小滚拍了拍安迪的脸。 小滚拍了拍安迪的手。 小滚拍了拍安迪的小肚子。 没有反应…… 小滚：o(╥﹏╥)o 这时它又看到了变成长条状往安迪鼻孔里钻的大滚。 !!!∑(?Д?ノ)ノ 伸长触手，缠住大滚的屁股，把它生生拉了出来。 小滚：“★△▽○??▼！” 大滚：“○?☆???……” 小滚：“■★△▽○?▼？？？” 大滚：“??★！！！” 大滚挥动全身触手，三下五除二扒下安迪的衣服，指着他全身微微凸起的静脉血管，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然后触手变幻，变成像手术刀一样的形状。 咻的剖开他的腹腔。 血哗的流在了地上——腹腔里，其实是没有很多血液的。 这么大的出血量，意味着他的确在内出血。 大滚指着那些脏器表面有脱落迹象的粘膜，又是叽里呱啦一通口水狂喷。 ——这事情其实不复杂。 滚球兽是白银城生物实验体的内丹变的。 内丹的本质就是转化炁的丹田。 换句话说，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炼炁，而炼炁得需要精元，精元需要肉身。 它们只是肉身中的其中一个‘器官’，没办法自己给自己炼。 得有宿主。 普通的宿主没用，因为经脉不通，除非直接吃了，要不炼不了。 所以像安迪这样虽然没有经脉，但也能从身体中抽取精元的人，当然就是最好的家，长期饭票，才是硬道理。 安迪每天都在监视着丹田炁海，虽然有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减少——少的这部分，就是被偷了。 但那只是这两个小贼偷的一丢丢部分。 丹田内的只少了一点，可丹田外的呢？ 那些在输送的路上被截走的，安迪可没法监测，因为老师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设计丹田外的监测装置。 一个人提供三个人的口粮，他不虚才怪呢。 这两个小贼原本把压榨安迪的力度控制在了一个极限峰值内，现在，因为消耗了大量炁，丹田本身的炼化速率自然提高了……血崩了。 小滚眼泪汪汪的看着安迪。 不要啊，我的饭票，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它叽里呱啦的对着大滚道：“????■★△▽！” 大滚：“△▽??●◆■★？？？★△▽○◇□！！！” 这两兄弟应该是在……甩锅。 嗯，对，甩锅。 互相指责对方吃得太狠。 骂着骂着，那边安迪一阵急喘，眼看就要咽气嗝屁。 小滚惊恐的冲了上去，浑身触手飞舞，想要堵住安迪体内那些细微的，密密麻麻的出血点。 不过这没有用的，这是细胞损伤带来的身体组织自然崩解。 你想堵也堵不住。 大滚：(;￢＿￢) 它啪啪啪几触手把小滚抽开，慢悠悠的蠕动向前。 有些心疼的拽下自己一根触手。 灵能释放，触手在力场中缓缓消融，变成一团色泽奇异的，泛着微光的血球。 它把那血球扔进安迪的腹腔，然后触手变幻，对小滚展示一个触手势： ╭n╮ 小滚看着血球进入安迪腹腔，化为一片雾气融入那些正在崩解的血肉。 压榨这种事情，是很考验技术的。 过了那个阈值，就直接让你压榨没了。 这个时候稍微还一点点回去，让他恢复原样，调理几日，就可以继续压榨，就像生产队的驴，累趴下了就给它喝口水，把命救回来，回头还能接着用。 崩解的组织以很快的速度重组，出血点迅速消失了，小滚也有样学样，揉了个球扔进去。 这下，就不仅仅只是恢复原样了，安迪的脸色瞬间由苍白到红润，整个人都好起来了！ 小滚的眼睛里爆出了星星，蠕动到大滚身边，一边蹭一边用触手拍打着他。 ヾ(o?w?)?(▼⊿▼) 大滚完全是一副不情愿的，高冷的样子。 它把小滚推得远远的，然后又化为一根长条，往安迪的鼻子里钻。 这个动作潜藏着一个极其险恶的用心。 小滚来自77的肉丹，是77孕养的产物，或者说，它就是77本人。 而大滚，是失败实验体的肉丹集合体。 丹与丹，是不一样的。 小滚看到它的动作，又急忙去把它拽了回来。 大滚：ψ(*｀ー′)ψ 小滚：へ(;′Д｀へ) 眼看两人……两丹又要起冲突，这个时候，小滚的那几双眼睛，穿过卫生间的门，看到了艾伦办公桌上的东西。 小滚：(<ゝw?)☆ 它一把拽起大滚，把它拖向那边。 ………… 娇俏可爱英姿飒爽的机娘！ 邪恶丑陋卑鄙无耻的安可！ 宿命的对决将又一次展开！ 这一次，我一定要拯救你！ ——《进击吧！太空战机prprpr！-泳装番外篇》 自从有了独立实验室后，艾伦也就不太掩饰他的爱好了，手办光盘这类东西干脆就随手扔在办公室里，当然，光盘不是看的，是收藏的，毕竟有的资源……诶，诶嘿嘿。 小滚把大滚拖到办公桌前，伸长触手够到了上面的光盘，三下五除二拆掉包装。 然后又绕着办公桌好长一圈，找到了dv机……总之一同鼓捣之后，它搬来两个小凳凳，两球一起看片。 一开始大滚还不太乐意，总是张望着卫生间里的安迪，张望着他的鼻孔。 小滚就会把它所有眼睛的扳回来。 如此几次，当投影中的画面变得越来越刺激之后…… 小滚看着雄姿英发的古神安可大人，激动的挥舞着触手，它开始模仿着安可大人，把自己的触手变成又粗又长又硬又会拐弯喷水的模样。 另一边，大滚的眼睛也转不开了，它看着画面中身段柔软、姿势奇特、表情夸张的机娘，眼睛们瞪得越来越大，嘴巴们也张得越来越大，不由自主的流下了不争气的口水。 它看了看身旁正深陷于学习的热情中不可自拔的小滚。 ??? 不开心，它也想，但是做不到啊。 因为它们代入的角色就不一样。 这时，它突然看到了卫生间地板上光秃秃滑溜溜的安迪。 ——大滚的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48 手拉手，排排躲 48手拉手，排排躲 滚球兽有智慧，但也差不多相当于三四岁的小孩。 两个儿童。 儿童天生就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会模仿他人的行为，特别是那些引起它们注意，让它们感兴趣的事物。 当然，有趣的事物很多，具体模仿什么，成长为什么样的‘成熟的球’，得看你让它接触了什么。 重度宅向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起码不适合它们。 小滚模仿着安可大人的样子变幻自己的形体，这本质上是一种对巨大而又充满力量的事物的崇拜，绝对没有半点儿别的意思——对，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 而大滚…… 球与球是不一样的，即便看到同样的画面，可不同球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大滚看着充满颜艺的画面，看着那一张张崩坏脸…… 下巴们掉在了地上，流出了不争气的口水…… 那，那，那一定很爽吧。 他收回触手，尝试着变了变……先是在自己胸口变出两个球，然后…… 不行，做不到。 滚球兽的形态构造接近安可先生，可却离机娘们非常遥远。 这时，它突然看到了卫生间地板上光秃秃滑溜溜的安迪。 ——大滚的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很接近！ 它蠕动着身体冲进卫生间，然后又顺手往艾伦的办公桌上一卷，卷过一个硅胶制的机娘手办。 这是个可拆卸的手办。 先把能拆的部分都拆了，把触手缩成尺子，在机娘胸前细细比划。 又放大比例，在安迪胸前比划…… 从艾伦的办公桌上卷过更多的手办，全都拆掉，这一次，不再是正常的拆卸，而是极其暴力的拧下身体的一些部分，富含硅胶的部分。 全身触手上下舞动，在灵能的作用下，拆下的硅胶部件被消融、炼化……直至成为某种能与血肉之躯完美结合的硅基物质，嗯，一滩粘液。 大滚把粘液吸进触手，接着往安迪胸口猛然一扎，咕噜咕噜，缓缓注入。 这时，正聚精会神学习的小滚才注意到他的动作。 小滚：!!!∑(?Д?ノ)ノ 它冲了过来，挥舞着触手暴打站在安迪脑门上的大滚！ 大滚也拼命还击！ (?｀?′)/乂╰（‵□′）╯ 小滚想把扎进安迪胸口的触手拽出来，可它似乎不太打得过大滚，怎么拽都拽不动。 终于，粘液全都注射完了，只剩了一小点儿滴在地上。 小滚：“△▽??●◆■★△▽○◇□！？” 大滚：“○?☆?????■★！” 小滚：“■★△▽?△▽○?？” 大滚：“★△——┐(￣ー￣)┌” 好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小滚探出自己的众多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盯住了卫生间墙上的一根钢制扶手。 把扶手拽下来，在安迪身上细细打量。 终于，在看到下半身那根又粗又长的触手状构造时，它眼睛一亮！ 触手挥舞，灵能炼化钢制扶手，将其变为某种能和人体结合的金属物质。 像大滚那样把物质注入安迪的触手，催化它们结合…… 它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改造物，然后瞥了大滚一眼： o(′^｀)o 小滚：“○?▼?？” 大滚：“?●◆！” 大滚轻蔑的看着小滚，触手再次伸向办公桌上的那堆手办。 这两兄弟的意思好像是…… 额……一球改一半？ 完犊子了，这要改完还得了！ 一半古神一半机娘然后自己和自己玩？？？ 这时，两球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咻的钻回安迪的体下——眨眼不到又咻的钻了出来，冲向办公桌，一球卷起艾伦的那堆光盘，哇的塞进嘴里吞下，一球卷起dv播放机，也是哇的塞进嘴里吞下…… 见鬼了……它们没有一个比拳头大，是怎么吃下那么多东西的？ ………… 「炁海存量：99.6%」 「健康状况：异常」 「原因：不明」 安迪看着信息板上的数据，满脸懵逼。 ？？？ 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全身光着，衣服都被撕碎了，好像刚才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不过……感觉真棒。 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中午，自己应该也就晕了不到四个小时。 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额……等等，这是什么？ 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胸口的变化。 伸手摸了摸。 大大大。 软软软。 emmmm…… ！！！！！！！ w！！t！！f！！ 怎么变成这样了！？ 用力捏了捏，很有弹性，还有点微微的……舒服。 但是……微微微！！！不要这样啊！ 不要这么q不要这么q不要这么q！ 他用力的按压胸前脂肪，这一按，似乎按小了一些。 好像明白了什么。 抡起拳头，自我打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随着拳头狂风骤雨般落下，胸前脂肪被打小了，好像是平均分布到了上半身的正面，而且这个过程中没有丝毫痛感，只有……一点点舒服。 打完收工，似乎除了头比原来大一些，也没有特别异常的情况，额，等等…… 这又是什么啊！！！ 他看到了下半身那根真·又粗，真·又长，真真真·硬的人间凶器！ 已经没有肉色了，而是泛着一种金属的色泽。 伸手一摸，的确是金属质感——啊~~~~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有感觉。 他抚摸着小兄弟。 小兄弟你怎么了？虽然我以前说过要换你，可我没想真这么做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莉莉干的吧…… 站起身来——还没完全站起，就是做了个起身的动作。 咣当！—— 小兄弟掉地上了。 安迪吓得魂都掉了，连忙捡起来！ 那玩意儿一握手里，感觉又不一样了，就像是……一个可以拿在手里的器官。 你能感觉到它是属于你的，你能控制它，比如说…… 大！ 小兄弟咻的长大了！ 小！ 小兄弟咻的缩小了！ 弯！ 小兄弟咻的变弯了！ 尖！ 小兄弟咻的变尖了！ 狼牙棒！ 小兄弟……小兄弟好像不能做太复杂的变化。 不行不行，这他妈不是小事，我的查查监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迪把小兄弟接回去，站起身。 ——也正是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艾伦走了进来。 ………… 俩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愣了一会儿。 这是个尴尬的时刻。 对，非常尴尬。 是艾伦先从san值狂掉的状态中醒了过来，老实说一个男人突然看到另一个男人的果体，搞不好会当场沉沦的——我是说san掉光了。 艾伦注意到了安迪脚边那堆被拆得支离破碎的手办，然后又看了看手办旁的……一滩粘液。 再联想一下，站在卫生间里的这位果体先生。 他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对我的老婆们做了什么！？” 接着他马上看向办公桌，一个超级天才的脑子，当然能立即回忆起那上面到底少了些什么东西。 他连滚带爬的冲向办公桌，一通翻箱倒柜……惨叫声响彻实验室： “我的盘呢？我的盘呢！？ “还有dv机，那么大的dv机，刚才还在这里啊！” 安迪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艾伦拔出粒子枪的一刻，他才举起双手，大声道： “艾伦，对不起！” “我，我，我是个变态！” “我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欲望，我，我诚恳的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你的所有损失，我一定会赔偿给你的！我知道，这对你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但，但……但我就是忍不住！” ---------- 宾来了。 艾伦刚拿到瑶光i型，照理说应该在实验室里待一天。 没有理由中午就回办公室。 但是宾来了。 他匆忙联系安迪，语音怎么都拨不通，这才查询行程，发现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场尴尬的会面以安迪的背锅告终。 ——他当时愣了好一会儿。 照理说，应该说自己不知道，这不是我干的，我从来就没有动你的东西，对吧？ 这些日子来，不对劲的地方已经太多了，他要再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出了大问题，就真是傻逼。 眼下的这堆麻烦，很有可能是关于修真的问题。 所以，安迪愣了那么久，其实经过了很长的思想斗争。 要么承认自己是个变态，先糊弄一下，然后问问艾伦找自己干啥，把话题移开。 要么说这不是我干的，查监控。 ——不能查，他心里有这种预感。 在举手道歉时，手指悄悄挥动信息板，查询监控，看着自己晕倒之后的画面。 什么都没有。 就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哗哗撕碎，剖开腹腔，接着内腑愈合，然后艾伦的办公桌上，那张光盘莫名其妙就被拆掉了包装…… 眼前的一幕就像是有个监控拍不到的透明人在行动。 这种奇怪的事情让任何人看见都会怀疑。 “宾？他为什么来这儿？” 安迪走向艾伦，同时手指在悄悄挥动，他下载了原始视频，然后把实验室服务器里的视频重新编辑…… 对对对，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我对艾伦的玩具，啊不，是老婆们抱有变态的欲望，所以悄悄趁他不在，溜进办公室——重新编辑后的视频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要靠近我！”艾伦往后跳了一步，“不要过来！” 好吧，这一认，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估计这辈子恐怕都扭不过来……这其实还算件挺棘手的事，毕竟艾伦对他的那些手办…… “先说宾的事，”安迪板着脸，“他怎么会到我们这儿来？” 转移话题，先转移话题。 “他点名要见霍格。” 艾伦严肃道，私事公事，总得分开，他看了一眼安迪，摆摆手： “算了算你，你也算同道中人……唉，我理解。” 额……这么好说话的吗？ 哦，是我跟不上他的脑回路，现在在他看来，我和他一样变态，所以他也能理解变态的行径…… “是你去接待，还是让霍格？”艾伦问。 “还是我去吧。” ………… 离开办公室，安迪发消息给霍格： ‘自己解决。’ 宾到这里来，有可能是因为霍格和金苹果的关系，也有可能是昨晚霍格去大川农贸公司的那一趟……让宾看上了他。 昨晚霍格的细节安迪没有问，不过从之前咖啡馆的碰面到后来……如果他多次露脸，这可能真不小，毕竟他很符合宾的性癖。 当然还有一种极小的可能……宾注意到了他身上更为有趣的地方。 总之，安迪现在没时间搭理宾，也不适合。 具体理由…… 这些问题相信霍格懂，他知道该怎么应付。 挥动信息板，以极快的速度编辑视频，现在艾伦很有可能在看监控，因为是独立实验室，这里的监控数据不联网，只有艾伦和安迪两人才能完全调取。 在走到监控室门口时，所有画面终于编辑完毕，保存，然后删掉后台记录，接着，安迪在看到艾伦的登入提示。 赶上了。 进入监控室，反锁。 脱掉自己的全部衣服，站在镜子前——同一时刻，两滚就趴在他屁股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细细检查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正面查完查背面——同一时刻，两滚爬到了他的膝盖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总之，无论安迪如何找，它们手拉手，排排躲。 只要它们不想被看见，安迪就没有任何办法看见。 从里到外，全都查完，他甚至放了几个微型无人机360度绕着自己拍，什么都没有。 所以是体内的问题？ 释放微量的炁，探测自己的体内，各组织机能一切正常，甚至比任何时候都好。 查不出来。 我没有办法看医生，腹中丹田能躲过x光，躲过磁共振，可经验丰富的医生能从各种不协调之处发现。 我是个绝对不能去看病的人。 无法理解胸口和胯下的改变是如何发生的，安迪摸了摸前胸的肌肤，好像……它们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成又q又大的样子，见鬼了……我以后总不能用紧身胸罩把这对缠起来吧！？ 用力摁了摁，在柔软的深处，有一种坚韧感。 刚才在用炁查探全身时，他注意到这两个被改变的部位似乎有一些……炼器术的痕迹。 就是老师留下的炼器术，不过这不合理啊，老师从来就没有做过这种实验，我的确有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可我不会啊。 等等……灵能造物。 安迪想起了什么。 他拿出一把匕首，在身体正面找了个没有脏器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戳！ 匕首深陷一寸，然后便再也戳不进去了，有一种强烈的反弹感觉，就像是弓拉到了满弦！ 啪！—— 匕首被大力反弹，脱手而出，砸在了镜子上。 摸摸戳刺的位置…… 没有伤口。 所以，这玩意儿，其实是个……防弹胸罩？ 那下面那位…… 安迪看了看坚挺的小兄弟。 吊剑？ 这尼玛……真是见鬼了！ 49 疯狂世界 49疯狂世界 “老板，第七班……两死一伤，人没抓到。” “光剑致死，我怀疑那个罗塞，也是灵能教派的人。” 安全主管说着，调出了改造人的战斗记录，一目了然。 光剑、天神武装、灵能、天神几何术……在这样的证据下，他不可能不把罗塞往灵能教派那边想。 “哦。” 宾随便应了一声，擦擦手上的水，望了一眼窗外隐约弥漫着硝烟的天空。 现在是2078年5月31日的清晨，此时此刻，安迪和霍格正在吃香蕉。 宾皱了皱眉，有些心烦。 昨晚他睡得还算不错，可这里离硅石产业园太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一大早从窗户向外看去，街道上一副萧瑟的模样。 宾不喜欢这种景象，他喜欢热闹，喜欢每个人脸上都有开心的笑。 为什么不笑呢？ 这就没意思了啊。 看来回去之后，得找个新的度假地。 “那克莉呢？找到了？” “也……没有，”安全主管小声道，“两个小时前，克莉从步兵艺术里消失了，中央情报局的特工正在找，但可能……他已经被人找到转移了……而且现在中情局还有别的任务，人手……” “如果他们需要什么，你就看着配合吧。”宾打了个哈欠。 全程只字未提那两个死掉的改造人该怎么办，尽管他们是自己的守卫——这些，他不用操心，安全主管会处置好的。 “还有就是……我昨晚让大川先生帮忙查了查……那位霍格先生，有了些消息。” “哦？”宾来精神了。 安全主管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在宾身边十年了，很清楚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这一次，他仍旧赌对了。 “大川先生在三角洲一辈子了，他说，十五年前，戈登艾普家有两个备受瞩目的儿子……” 安全主管投影出一幅照片，那正是霍格小时候的模样。 宾探出手，摸了摸照片中那张虚幻而幼稚的脸，眼底有股火苗在明灭。 ………… 就像金苹果能轻松找到克莉，而海德拉找不到一样。 大川翔太能轻松认出霍格，而利维坦认不出。 可是反过来，一旦利维坦掌握了霍格的线索，那么他们继续深挖的能力，比三角洲的土著可强太多了。 现在是明牌。 对利维坦来说，只要知道了霍格的过往，这里面的所有弯弯绕绕自然而通。 说起来，这是件有趣的事。 宾和三角洲的中情局特工，都是利维坦重工的一份子。 现在中情局特工在三角洲搞事情，昨晚霍格袭击大川农贸公司，显然是冲着乃猜去的，也就是说，双方立场相悖。 在此前提下，如果宾是个明理的人，应该打消自己的念头，因为他无论有任何动作，都是在给自己人使绊子。 ——两军对垒，厮杀正酣，这时不知从哪儿蹦出个王爷来，指着对方的将领说‘先别打，让我爽爽！’ 这不叫有病叫什么？ 你把你的人置于何地？ 哦，他们不是人啊，那没事了。 时近中午，宾好好打扮了一番，带着自己的保镖团，朝着劳斯镇去了。 人间之神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 只是有些稍稍不一样。 人间之神看上个自己喜欢的人，咋办？ 对宾来说，就两个办法。 要么砸钱，砸到他晕晕乎乎自己宽衣解带为止。 没人能拒绝砸钱，如果有，那就是砸得还不够。 可宾也不是能无限度的砸的，如果那小伙子说我要全世界，他也给不了，所以便有了第二个办法。 砸的代价太大，就强上。 在这个世界上，人间之神想要来硬的，只有人间之神才能抗拒。 至于什么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我愿意我喜欢我爽就是了。 所以安全主管给宾安排的计划很简单。 找到霍格，走到他面前，一手钱一手枪，跟他说： “脱。” -------- ‘自己解决。’ 霍格收到安迪的消息，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劳斯矿业公司33楼，海德拉的实验室对外的说法是个矿业公司内部的独立部门。 前来拜访的，是白天鹅集团的客人，说是要谈谈矿业生意。 乍一看之下，好像没啥问题，对吧？ 可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谁，我们所代表的是雄踞旧大陆的两大公司，所以我们谈的不是矿业生意，而是某种更大的东西，对吧？ 比如关于眼下三角洲的局势？我们之间准备先通个气，避免到时候没法收场什么的？ 再比如昨晚那台机器？利维坦失了手，想直接找上门来谈谈，分一杯羹？ 又比如别的什么东西，总之，那一定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充满了权谋算计，步步为营的高级智力游戏？ ——不不不，现实是魔幻的。 当得知对方点名要见自己时，霍格就知道，疯狂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这个世界本就是混乱无序的，人类社会主观塑造了一些秩序，就以为这些秩序是真理，是不会变，且有底线的。 不，那太天真了。 因为秩序，就像是猪圈的篱笆，仅仅是为了让猪老老实实吃肥待宰。 ………… “我要包养你，开个价吧。” 宾的开场白是这么说的。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霍格还是吓了一跳。 他把宾迎到了会客室，上了热茶与茶点，屏退左右，总之一副礼节的样子。 他还以为宾至少会寒暄两句，先说说客套话，相互介绍了解个几十分钟，试探性的调调情，不着痕迹的动动手动动脚，待到自己隐晦的拒绝后，这才用一种礼貌而克制的方式，说说‘哎呀，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我可以给你买啊……’之类的话。 “额……宾先生，我，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 “我们昨天见过，而且两次，你还记得么？一次是下午在咖啡厅，擦肩而过，当时我有别的事，就没太注意，另一次是晚上，你带人去刺杀乃猜——哦对了，那是你哥哥的人，你哥哥，哈勃，对吧？” “我放你走了，你也给我留了点痕迹，也算是公平吧。” 他已经，全都调查清楚了，应该……还没有调查到最深处的东西……但已经很可怕了。 这种面对人间之神的无力感，霍格不是第一次感受，但这一次……格外可怕。 “今天来找你，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宾保持着一种平静的笑容，“什么样的价码才能让你撅起屁股？” 直白，露骨，就像人在宰杀牛羊时，不会有任何感觉，也不在意任何感觉。 霍格张嘴，然后又闭上。 这一瞬间，他找不到任何言辞应对。 “当然，我知道你是海德拉特勤，所以你应该了解我的情况，”宾仍旧笑着，“我不会要你命的，那样我也不好向安息执行长交代，我还会在三角洲停留半个月左右，你只要每天都陪我睡觉就行，我会很温柔。” 宾的资料里显示，他是个同性恋+恋尸癖——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所以他看上的人，最终都难免安东尼那样的下场。 霍格飞快转动脑筋，沉默了那么好几分钟，才缓缓道： “宾先生，很感谢您的垂青，这是我的荣幸，但是……您应该也知道，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我恐怕没有办法答应您的要求。” 的确，霍格的情况，是很复杂。 “呵呵呵呵呵~~~” 宾咯咯笑起来，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安全主管，缓缓道： “复杂吗？哦，不对——霍格，你不会以为我是个jin虫上脑，只顾下半身，别的什么都不想的弱智吧？” “这是你的荣幸，也是你的机会，你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的机会，霍格，听好了。” 宾看着霍格的双眼。 “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对海德拉而言，你是个人质，一个符号，只要你活着，别的都无所谓，海德拉会牢牢把握着你，就像是牵着一条狗链，可他们不会把这条狗链放得太长，所以你在海德拉里混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头，你永远无法借到海德拉的力量——而反过来，如果我只是把你拉到我身边，陪我几天，他们会在乎吗？你有什么可以向我出卖的海德拉高级情报？没有吧，你知道的还没我多，我只要不弄死你，不把你带走，海德拉不会在乎我在三角洲对你做什么，对吧？” 很对。 “对你的哥哥哈勃而言，你是个威胁，也是个帮助，因为有你的存在，哈勃和海德拉能保持一种联手却不结盟的关系，你是他鱼竿上的钓饵，他不会让你真被吃了，也不会放你走——同样，如果能用你换得一位利维坦董事的私人友谊，你觉得他愿意么？当然，你会说，利维坦明明就在支持那些原住民，我作为利维坦的董事，怎么能和金苹果家族走得太近呢？——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的个人喜好不会干扰到公司的战略规划，你也没那个资本。” 也很对。 “那么对你自己而言呢？霍格，你看，你现在在和你哥哥合作，想要对抗被利维坦支持的原住民，赢了如何输了如何？你的处境并不会改变，可如果我愿意帮你……” 宾停了下来，他在等待霍格的回答。 几分钟后，霍格开口：“您会怎么帮我？” 宾开心的笑了：“我不需要帮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明天一早，中情局就会中断对原住民的支援，因为说到底，他们是我的家臣，我的愉悦就是公司的终极利益，三角洲的事情，就全都结束了，只要你和我有关系，利维坦永远都不会作出对金苹果不利的事情，这其实简单，再简单不过了……” “你们总以为自己在勾心斗角玩权弄势，然后还彼此攻伐争斗不休，以此感动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明明，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是的，对人间之神而言，这里的一切就是场游戏。 “那如果……我拒绝您呢？”霍格问。 “那就拒绝呗，”宾无所谓的摊手，“我调队空降兵把你绑回去，半个月以后还给海德拉，只要你不死，什么问题都没有。” ………… 当安迪爬上天台时，霍格正站在天台边，眺望远去的车队。 其实他们谈了什么，安迪大概都都到。 ——或许这小子是第一次真正目睹，这个世界最终极的秩序。 安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时的那种感觉，那种荒唐、不可置信、不愿意承认的感觉。 人是分层次的。 在来到三角洲这段时间里，无论是哈勃和乃猜的斗争，这里被煽动的种族矛盾，还是安东尼和克莉的故事，又或者是艾伦在努力成为铁心灭绝者的历程…… 统称‘畜牲层。’ 畜牲们看起来好复杂，像是所谓的‘人间百态’，以为自己在努力做些什么，其实什么都没做。 而宾那个层次。 ‘人间之神的世界’ 很简单，快乐就完事儿了。 缓缓走到霍格身边。 “我觉得……要不……你还是牺牲下吧。” 霍格白了他一眼。 安迪笑笑：“他怎么说？” “到我的怀里来，这是对你的恩赐。”霍格漠然道。 “然后呢，你怎么回答他的？” “说我考虑下。” “考虑？” “我不能直接拒绝他，”霍格说，“他过于强大，让他太过感兴趣，会挖出我们的秘密。” 安迪摇了摇头，笑道：“我问你的是——考虑？” “我不会考虑的，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安迪问。 霍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讲述，大致上把整场对谈的全过程都复述了一遍。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只要我愿意去他怀里，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三角洲不会打了，金苹果将长盛不衰，我的身份和地位会有质的变化，这一生，都会极尽尊荣。” “所以为什么不呢？”安迪问。 “因为我最关心的三个问题，他始终没有提及。” “第一，他可以让利维坦不再支持乃猜，可他能让哈勃彻底赢下么？——不能，因为分裂他的快乐之本。” “第二，他可以确保金苹果长盛不衰，可他能让两大公司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掠夺三角洲的财富么？——不能，因为财富他的快乐源泉。” “第三……” 霍格停下了。 “第三是什么？”安迪问。 “这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霍格说，“还记得我昨天给你看的那些实验田么？” “记得，怎么？” “第三，那能给我那些田么？——不能，因为这是我的快乐，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像他那样，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农业改革，想都别想，昨天那个胶囊公寓里的场景，那个叫做克莉的少年，身上发生的，悲惨的事情……” “会永无止境！” 心塞，发个单章吐吐槽~ 心塞，发个单章吐吐槽~ 这个月19号那天，感觉人生来到了巅峰。 和喜欢的小姐姐打得火热，说实话，在19号那天晚上，我一度以为，我们之间就差最后那句话了。 然后剧情急转直下。 先是一觉醒来19号发的单章《天堂中的恶鬼》被被屏蔽了，这部分我倒没什么怨言，我不认为我写得有什么大问题，但网文作为一种流传广泛的通俗娱乐方式，这章在‘大众化’上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万一有未成年小朋友学呢？喜羊羊都还被指暴力呢。 编辑给我的回答无懈可击，我理解并接受。 ——总之，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在写的时候更加小心点就是了。 接着，我和小姐姐就出了问题。 具体就不说了，小鲤鱼也不需要诸位的安慰什么的，反正……就是一个‘我心都碎了’的意思。 然后24号，47章《排排坐，看片片》，我可能遇到了作者后台的bug，你们看是有4000+字的，它也的确有4000+字，自始至终也没有被系统自动删减，但后台统计字数只有3400+字，这导致我丢了全勤…… 编辑现在正在替我向上面反馈，最终结果还没错，全勤有没有，这到底是我遇上的bug还是别的什么，还不清楚，所以我也就不具体多说了，反正……就是一个‘我头都大了’的意思。 然后我感觉我和小姐姐渐行渐远，我9成9是凉了。 最后是今天。 48章又被屏蔽了，很难改，因为原因是‘低俗’，啊这，这就麻烦了啊，这不是改几个桥段的问题，这是两滚的剧情得全重写才有可能放出来啊…… 49章被删减了部分内容，删到了影响正常阅读的程度，不过还好，应该是部分用词和描写的问题，我紧急修了修……应该、也许、可能……能通过。 现在，我坐在电脑面前，内心处于极度爆炸中。 不是有个什么玄学理论说是，坏事儿会一窝蜂的来么？ 唉…… 刚才想了想，干脆请假两天散散心算了。 然后又一想，还是算了吧…… 47章的最终结果还不知道，这个月只剩三天了，全勤说不定还有可能捞回来…… 而且散心也并没有什么用，我今儿不高兴了就请假，明儿不高兴了是不是就要太监——人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祸兮福所倚，码字才能让我念头通达。 小鲤鱼加油！ 码字去了！ 50 最后的理论筹备 50最后的理论筹备 霍格的情况，当然得向公司报告。 但就如宾所说的那样，海德拉，不在乎。 让他活着，也不给他帮助。 当然，因为安迪的存在，的确可以给他一些情报上的帮助，可这离真正的公司力量还很远。 ‘看好他，不要和宾起冲突，不要插手三角洲的事情。’ ——这就是公司的全部要求了。 然后当天晚上，艾伦第一个回到了金苹果酒店，他搬去了一楼。 “你要再敢进我房间，我就打爆你的头！” 看来中午的事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办公室里的那部分手办和光盘，其实只是沧海一粟，所以才能勉为其难‘原谅’安迪，他真正的藏品都在家里，酒店的员工一直帮他搬到后半夜才搬完。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 安迪挥动信息板，翻阅着实验室监控的后台数据，今天进后台的，不止他一个人——安迪是为了删除监控的篡改记录才进去的。 艾伦也进过后台，就在自己之后，而且不止一次，但很遗憾，安迪没法看出他做了什么。 作为世界上最顶级的ai研究者，艾伦在信息技术上的造诣不弱于自己。 ………… 作为保镖，安迪和霍格只要和艾伦待在一个房子里就行，如果他实在不愿意住隔壁，那么到楼下也是可以的。 这倒是个平静的夜晚，难得，三个人都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回到了房间。 艾伦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数据意识体，今天在工作间里鼓捣了一天，从明天开始，估计就得进入一段长时间的疯狂加班了，等他加班结束后，蝴蝶，将扇动翅膀。 霍格拿到了利维坦和原住民之间的合作情报，不管他打算怎么用，明天，三角洲的局势将发生质的改变，哦对了，明天他还有麻烦——宾向他发起了邀请，请他明天去温泉度假村参加一个派对。 而安迪…… 坐在床上，捏了捏自己的胸膛，他已经确定了，这玩意儿只要不去摸它，两个小时后就会恢复原状，也就是说，他只要睡一觉起来，照照镜子，就会发现…… 除了有些心理上的不适外，这其实不是什么问题，赛博时代比这奇怪的东西多了去了。 这年头已经不能用性征来区别男女，不同的生殖器官，不同的体貌特征，那都是表象，要改变这些轻而易举。 换而言之，变性手术就像旧时代割个阑尾一样，是个小手术。 作为4级公司员工，只要安迪愿意，且有足够的钱，他完全可以135做女人246做男人，周日不男不女。 唯一区别男女的方式，是xy染色体，这东西是几乎无法改变的。 现在，真正的问题不是这东西会让我看起来‘男生女相’，而是……它究竟是啥玩意儿？ 用小刀尝试割下一小块，刀尖却完全捅不进去，过于优秀的弹性，似乎让寻常的锐器无法在其表面施加足够的压力。 因为长在身上，所以安迪一时间也没什么合适的办法测试它的抗压强度，万一用力过猛，给自己胸口打个窟窿…… 还有就是…… 伸手向下半身一拔。 大约三十厘米长，有三指那么粗，可以随心意变细，变长，强度……强度真不敢测试，万一打坏了……我是不能去看医生的。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 缓缓释放丹田中的炁，构筑力场，在力场成形的一刻，能感觉到棍子中有一股很熟悉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炁。 松开手，它漂浮在空中。 挑动手指，它翻了个跟头。 使用法术007：御物，也可以做到这种事，但会麻烦很多，得消耗不少的炁，可现在的感觉是几乎没有多少消耗。 从袖子里摸出那枚艾斯利克合金针，同样挑动手指，同样翻了个跟头。 是被完全炼化的灵能造物。 而且似乎还更加……高级一些。 闭上眼睛，感受棍剑中的炁，然后有一种冥冥中的感觉，很特别的感觉，我可以…… “分。”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得儿的一声。 棍剑变成了两把——不是分裂，而是向复制粘贴一样，一下子就从原本的剑身上跳出了另一把。 炁的力场沟通四大力，因此也就可以操纵物质。 这种‘分身’在老师留下的炼器术中也有记载，真正实现起来很麻烦，而且也未必有多大价值。 因为物质是不变的，你可以把它变成一模一样的两个三个一万个，那它本身的强度也就会变为原本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万分之一，只是外观看起来很唬人而已。 现在变成两把，强度至少降为了二分之一，具体的属性……安迪还是不敢随便测试，可单凭感觉，应该已经很弱了。 这玩意在一把时，强度就感觉比艾斯利克针弱很多，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材料不一样，那是金属，而这……是我的肉啊。 那么回到原本的问题，到底咋回事？ 安迪有两种猜想。 要么在自己晕倒时，出现了另一个修真者，跑过来跟我恶作剧——这绝对不可能！现在能勉强算得上修真者的人就老师一个，她要发现我，第一反应肯定是把我的头剁下来泡进活性溶液带回去慢慢研究。 要么…… 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我的丹田，拥有了自我意识，这是目前为止比较靠谱的推测，因为安迪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这些事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做到。 我没做，那也肯定是和我相关的东西做的。 那只有丹田了。 老师曾说过，肉身丹田在积蓄大量精元后，会有一个弊端，它很有可能会获得自我意识——所以，才必须用机械丹田。 机械丹田即便拥有了大量的元，可因其本身是金属的，它的材质与宿主肉身并不相融，所以它自己是没法吸收精的，它永远都是无根浮萍，必须倚仗宿主才能‘存在’。 可这不是悖论么，它就不可能产生自我意识！ 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但自己的事情，不能因为想不通就从此停下。 挥动信息板，打开三角洲电网全图。 自己在先前大约完成了50%的电网布置，接下来的三到七天里，只要没什么干扰，那么完成整个输电网络都是没问题的——当然，只要向霍格开口，可能一秒就能搞定，因为湄河上的那座水力发电厂是他们家的，直接问他要就是了。 不，这不可能，安迪可以把所有重生的‘先知情报’都当做交易筹码，拿来换东西，唯独关于修真的这些事，要绝对保密。 所以即便开口就能剩下99%的麻烦，最后还是得靠自己，用笨办法。 然后是最终的筑基地点，聚灵阵的设置处。 已经决定了，就设在克莉的家里，那是个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的地方，不过有一个问题。 利维坦估计还在找他，差不多也就这两天，他们应该能找到克莉的住处，所以得等个几天，等他们去了那里几次，确定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价值，又或者是克莉完全消失，放弃寻找之后，再把东西搬进去。 材料已经齐备，组装花不了半天。 然后是时机。 三天内，霍格会给我单晶硅，完成硅灵根的制造需要一天，鉴于这一世的炼炁，是几乎完美的炼炁，植入灵根后的孕养，大概七天就够了。 总共就算十天。 完成筑基的全部准备，最快也需要十天后。 这个时候就得找一个时机，因为那一瞬间大量的电能流失一定会引起注意，最好是一个三角洲本地的电力监管部门防备最松懈，事情最多，活儿最忙的时候…… 安迪并不打算等待时机，他想自己创造一个。 如今的三角洲就像个火药桶，情势一触即发，虽然不知道霍格要怎么处理这里的局势，不过打一场应该是必须的。 我们现在是一种合作状态。 主观意愿上，我乐意帮帮他，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 客观意愿上，要是我筑基时，三角洲的两方势力正打得不可开交，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霍格的事情，我要稍微插上一脚。 ——这也是掩护，布置电网得满三角洲跑，他现在肯定很在意我，以他地头蛇的能力，我的行动要是太奇怪，会让他起疑的。 所以，我不如帮他办点儿小事，顺带干私活儿。 最后一件事…… 安迪挥动信息板，丹田的模型投影在面前。 「炁海存量：99.8%」 铁灰色的丹田中，已经充满了金色的炁，像是一团水球般，波光荡漾，泛着奇瑰的光泽。 这是真正的炁海。 除了身体健康之外，所有的指标都好得近乎完美。 没关系，筑基之后，我就不需要这具凡人的躯体了——它只要再‘活’至少一个月就行。 「精元融合度：100%」 「炁：极优」 炁是有不同品质的，但这种品质不是某种指标上的品质，好的炁，和不好的炁，在应用效果上，是一模一样的。 炁的品质，是与自身匹配度的品质，也可以说是‘精元融合度’。 像安迪上次从莉莉体内抽到的炁，品质就不好，用的时候效果一模一样，但你不能拿它还筑基，因为你会产生‘灵肉分离’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灵能武士不能残疾，修真者炼炁，自然体的比例越高越好。 灵肉是合一的，存在决定了意识。 一个拥有双脚的人，在广义上，会比没有双脚的人快乐，因为他可以奔跑，但同样，在广义上，他会比没有双脚的人痛苦，因为他会在奔跑中摔倒。 喜怒哀乐，就是意识。 同样反过来，意识也会决定存在。 正是因为会奔跑，所以你知道奔跑是什么感觉，知道如何才能跑得更快，正是因为会摔倒，所以你知道摔倒是什么感觉，知道如何才能避免摔倒——这一切！决定了你会如何变强，往哪个方向变强。 世间所有物种，在进化之旅上，会找到各种各样的辅助方式，基因药剂也好，钢铁之躯也罢，可归根究底，它们所有进化的出发点，是自己。 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 自己为什么没有成为那样，缺了什么？ 精元高度融合而来的炁，同时包含了‘我想要什么（意识）’和‘我缺少什么（存在）’，是自主掌控进化的终极源泉。 从别人那里炼化而来的炁，是别人的意识和存在，它不适合你。 而后天导致的自然体残缺——当然，可以换义体，生物的也好机械的也罢，它们都比你原来的强，可它们绝对不与你最初的那个进化冲动所匹配。 所以灵能武士在残疾之后，其修炼速度会暴跌，并不是义体中没有经脉，而是你后天的存在就和你先天的意识不一致。 所以修真者不用100%自然体炼炁，速度不仅会慢许多，筑基时的成功率也会暴减。 那么，筑基到底是什么？ 安迪挥动信息板，在金色的炁海中央，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插槽。 他将在那里插入一枚硅灵根。 所谓灵根，是一个承载精元的新种子。 为什么生物的进化之途如此艰难？ 明明只要有了‘我想要什么’，然后身体快速作出反应，我想喷火就喷火，我想喷水就喷水，我想大就大，想小就小，这不是很完美么？ 因为光有我想要的什么是没用的，生物同时还要受到‘我缺少什么’的存在制约。 人不能喷火的原因很简单，没有这个器官。 为什么没有这个器官？ 因为在过往的时间长河中，为了应对周围的生存环境，意识本身选择了别的进化方向，然后变成了既定的存在，这些存在遗传了下来，变成了‘缺陷’。 人不能喷火的原因很简单，血肉之躯承受不了100摄氏度的高温，会把自己烧坏的，这个时候意识得先扭转存在，然后才能真正践行‘我想要什么’。 可问题是，凡所存在，必有缺陷，当你造就新的存在之后，会诞生新的缺陷。 这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不，还是有办法的。 让所有的存在都消失，只剩下一个‘想要一切’的意识，和一具还没有开始进化的，原初的肉体。 将所有的后天统统扭转，返璞归真，回到先天。 这便是灵根的意义，它会成为‘先天之种’。 灵根得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是容易承载能量，因为肉体是由能量塑造的，所有物质都得需要真实存在的，力的支撑。 第二是容易承载数据，因为精神就是超量数据的集合，所有精神中，都一定包含着数以亿万计的，广博的数据。 ——这种东西叫做‘半导体’。 安迪选择单晶硅，不是因为它是最广泛最普适的半导体材料，事实上，万物皆可半导体。 他选择这个，仅仅是因为，他更喜欢硅本身的性质。 51 星盾计划 51星盾计划 2078年6月1日，下午三点。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 安迪，不，应该说‘罗塞’，站在一间老旧仓库的屋檐下，挥动信息板，确认周围无可疑人员后，关掉内置雷达。 他准备在这儿站一会儿。 什么都不做，就站一会儿。 今天一大早，霍格接到了宾的邀请。 在温泉度假村，有个派对。 不能不去。 但若是去了…… “唉……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我已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说话之时，他脸上是一副玩笑式的轻松表情，但安迪看得出这小子是真的在怕。 “你这是自作孽，”安迪说，“前天中午，如果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走，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但他已经在咖啡馆看到我了……” ——这些都是废话，或者说，两个并不完全信任的合作者之间的场面话。 他们两人都仔细阅读过宾的资料，了解他的择偶标准。 金发碧眼青春阳光鼻梁上有淡淡的雀斑，这些，是必要条件，但也仅是基础要素。 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宾一见到他就不可自拔，也未免太小瞧人间之神的品味。 除了体貌上的特征之外，宾最看中的，是‘特别’。 如果只是咖啡馆擦肩而过，宾或许会稍微留意，但也不会立即产生性趣，而在霍格晚上冲击大川农贸大厦后…… 哇哦，一个刺客，啧啧啧…… 接着宾查到了他的身份。 哇哦~~~一个土皇帝之子，三角洲最为尊贵的刺客，啧啧啧…… 这就像是一种战利品的收集，宾在收集各种符合他审美的可爱男孩子，安东尼会被他看上，除了长得对胃口之外，恐怕‘黑马战队队长’的身份标签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但这也未必是坏事，宾的力量如果用好了……” “我知道，安迪。”霍格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安迪心中笑了笑，好吧，他当然知道，大家都不是傻子，宾完全不在意三角洲的任何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里最强的力量，问题是……要怎么在刀尖上起舞，怎么在不真把自己卖了的前提下，从他那儿拿到好处。 这点安迪倒不担心，再怎么说也是优秀的利维坦特工，pua导论是必修课。 “你觉得你能从他手底下逃掉几次？”安迪又问。 “最多三次，超过三次，我估计就真得卖身了。” “然后呢？”安迪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始终都要卖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就算他能与宾周旋，可人间之神的耐心是有限的，一旦耐心耗尽……霍格，危。 但时候……他其实也不是没有路。 逃回白银城就行了，宾还是要点脸的，不可能真追到海德拉去，不过这样一来……三角洲的事情就全都和他无关了。 “这我自然会解决的，你不用操心。” 霍格看着窗外的细雨，沉默了那么半晌，突然压低了声音——倒也不是真的压低，因为两人聊天这地儿很安全，作为实验室里唯二的海德拉特工，在这里，只有他们监视别人，没有人能监视他们。 他的表情略微有些严肃：“你知道宾为什么每年都会来三角洲么？” 哦？这就是有内情？ “说说看。”安迪道。 霍格又顿了顿：“你知道‘星盾计划’么？” 安迪的心中咯噔一跳，原来如此，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一开始就有些奇怪，这帮人为什么会到三角洲来，要知道，现在他们可得藏得越深越好，虽然有霍格这层关系，虽然如果运作得好，有极小的概率能把这位流亡的王子扶上台，但其实意义不大。 三角洲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这地方永远都不可能脱离两大公司的掌控。 如果是为了星盾计划，那就说得通了。 “不知道。”安迪说。 ………… 三大公司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可悲的囚徒困境？ 因为他们都有摧毁人类文明的力量，或者说，确保摧毁彼此的力量。 核武器是人类和平史上唯二伟大的发明之一，另一项伟大发明，是‘超远程弹道导弹’。 核武器的诞生时间早于超远程弹道导弹，在旧时代，人类联盟还没建立的时候，许多国家都拥有了核武器，但拥有超远程弹道导弹的国家，寥寥无几。 所有人都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只有部分人有超远程投送能力，这个时候，便出现了一副可怕的场景。 不如举个例子吧：abca四个国家，字母的顺序就是它们的地理位置。 它们全都有核武器。 a和a之间距离最远。 a有超远程投送能力，a没有。 a对a宣战了。 这个时候a就必须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它能摧毁a，但打不到，核弹头投不了那么远，而a却可以轻易的摧毁a。 怎么办呢？举手投降么？ 不，人类是种特别喜欢损人不利己的动物。 a国会选择用尽全部力量轰炸和自己最近的c国，和c国同归于尽，而c国则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轰炸离自己最近的b国，与b国同归于尽——b国和谁接壤？ a国。 b国会怎么选择？ b国一定会选择摧毁和自己半点儿关系都没有的a国，因为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 这叫做‘核捆绑’。 一旦有任何一个拥核国家被轰炸，它就会拉着全人类一起死。 这个名词在人类联盟建立，超远程弹道导弹被大多数国家掌握后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核威慑’。 而在赛博时代，核威慑的力量已经到了极致，总之三大公司任何一家被攻击，全世界将会遍地蘑菇云。 但既然有矛，就得有盾。 这种同归于尽式的核攻击能不能有效防御？ 能，但得有两个前提。 一是要有足够的战略纵深。 二便是……星盾计划。 这是新时代早期，利维坦提出的一个构想，或者说空想更准确一些。 导弹的拦截需要时间。 战略纵深可以提供时间。 就比如利维坦从任何一个地方发射核弹头打击海德拉的宝石城，都至少会留下十分钟的反应时间。 可光有时间是不够的，利维坦有一万枚核弹，它全都射了，即便你的拦截率是99.99%，漏了一枚，宝石城也完了。 所以还得要精确，在旧时代，完美拦截的导弹防御系统是不存在的。 而随着技术的发展，现在，的确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但前提是你得往外太空打数以千万计的微型卫星，把整个高层空域填成一张网一样的东西。 如此一来就可以保证在任何战略远程打击都会在极远的距离外，甚至是敌方本土被拦截。 这便是‘星盾计划’。 挺扯淡的，先不谈要花多少钱，剩下的两大公司也不可能看着你发卫星而无动于衷。 而且就算成功了，也只能保证你不会当场死亡，如此巨量的核攻击几乎可以摧毁地球生态圈，人类将真的进入废土时代。 “太异想天开了吧？”安迪说。 “不，星盾计划是个很好的点子，它只是还不够成熟，五十年前，利维坦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差一点就启动了。” “那为什么又放弃了？” “不知道，”霍格说，“但今天的技术已经不同于往日，星盾构想可以变化出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说？” 这个问题，霍格没有回答，反倒是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宾的舅舅，是当年主持星盾计划的人，白天鹅保存着有关星盾计划的所有资料。” 所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吧，刨开霍格的个人立场，他作为拥有钱包的一员，接收到的直接命令，是获得星盾计划的资料。 对人间之神下手，本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准备牺牲一下，从宾那里偷星盾计划的资料？”安迪笑道。 “不，这部分不是我的工作，会有人接手的，我的重点是稳定三角洲的局势，提供他们需要的情报——我需要你的帮助，安迪。” 看来我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呢。 “我说过了，我们的合作仅限于个人。”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只是需要你帮我跑跑腿，送几封信。” --------- 安迪站在屋檐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 早上霍格给了他四个金属球，让他送到不同的地方，所以说，这里其实有四个小组，十二人。 他肯定是被宾特别关照的，抽不出身，除了安迪之外，也没有别人可以做这件事了。 而霍格和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像安迪想象中的那样。 严格说，霍格不是他们的一部分，更像是走得很近的合作者，就像我和他一样，他们帮霍格搞定三角洲，霍格给他们创造获得星盾的机会。 所以这小子还真是左右逢源呢。 挥动信息板，看了看今天的午间新闻，逛逛本地的讨论社群。 自从前晚哈勃控制了硅石产业园的骚乱后，昨天整整一天，三角洲都和和平。 昨晚，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当然，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无关紧要，而安迪随便筛了筛，便发现其中有不少是利维坦中央情报局的特工。 这便是给霍格的情报起了作用了。 地下工作者无论在哪里都是见不得光的，这些人死了就是死了，哈勃干掉她们，当然会有麻烦——留着，麻烦更大。 光靠他金苹果的力量，未必能找到这些人，当然，海德拉也不是全都知道，可过江龙和地头蛇手里的消息一综合，他就能摸出线索。 连夜清理，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利维坦中情局现在恐怕损失不小，这就中断了他们的行动，所以，今天一天，乃至未来的几天都会进入一段和平的时期。 中午的时候，哈勃和乃猜发布了一则联合声明，大意就是三角洲的骚乱已平息，请各位居民和投资者十万个放心…… 这是在睁眼说瞎话。 不要以为谈判、联合声明、友好磋商……就是和平。 一边握手一边磨刀才是常态。 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失败了这一次，利维坦想必也能明白些什么，下次他们再准备好，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也没关系，都和我无关。 今天帮霍格送信的间隙，有搞定了几个电力节点，照此推算，四天，或者五天就能全部完成。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着。 安迪看着远方灰蒙蒙一片的天空，兀自笑了笑。 星盾计划。 现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安迪更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星盾计划。 那东西，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你能在三大公司的眼皮底下放那么多卫星，搭建一个全球反导卫星网，那你还有反导的意义吗？不用了啊。 50年前，利维坦是想用民用卫星为掩护，偷偷做这件事，可结果第一枚火箭还没射，情报就已被羲和线上截获。 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就毫无意义了。 况且，星盾一旦真的组网成功，它就不是盾了，它是矛。 三大公司不会做这种蠢事，而除了公司之外，没有人有能力做这种事，那可是六位数以上的微型卫星。 星盾真正的实用价值，不是全球反导，而是另外的东西。 不过这倒也填补了安迪的一些空白，前世，他并不知道，星盾计划，是从这里开始的。 好了，霍格的事办完了，但愿今天他的小屁股平安无恙。 ——该忙我自己的了。 安迪，或者说‘罗塞’转身走进雨幕中，淌过几条泥泞的小道，穿过纵横交错的狭窄暗巷，来到了另一个仓库门前。 这是他放东西的仓库，琳达和呵呵现在就在里面。 用一根绝缘棍挑起门锁，嗯，没有被开启的痕迹，他会心的笑了笑，是个不错的孩子。 但这笑容马上又冷却了。 安东尼也不错，可他最后做了什么？ 重生的这段时间来，生活太好，以至于让他差点儿遗忘了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一条基本法则： 不以善恶论凡人。 把绝缘棒捅进锁孔，卸掉电路开关，安迪掏出钥匙，打开门。 入目的是和前天几乎一样的场景，就是干净整洁了不少，想必是有人打扫过，琳达没有手脚，肯定不是她。 瘦弱的男孩缩在破沙发上，一手拿着块能量膏，一手捧着个屏幕，嗯……那是本电子书，是安迪在运东西时随手拿来垫桌子的。 听到开门声，男孩抬起了头，开心的笑了： “罗塞先生！” 52 撒谎成性 52撒谎成性 “罗塞先生！” 没有被桌上的财物诱惑、没有被悲伤与恐惧蒙蔽双眼、没有因愤怒而失去理智…… 安迪在留言中，只说了一句‘她需要人照顾’。 仓库的大门就在抬头看得到的地方。 总之，有太多的理由让呵呵走到外面。 而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只要转动门把手，就会被电死。 安迪把未来的路交给了他自己选，也算是个小测试吧。 他通过了。 ——何止是通过，简直是满分答案。 安迪看着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仓库，连同自己故意乱丢在桌上的那些武器金钱……什么都没少，这已经不是‘不贪’了，这是慷慨，真正慷慨的人，即便自己一无所有，也会尽己所能。 他把那个破沙发搬到了维生仓旁边，想必是时刻都注意着琳达的情况。 还有桌边的那些食物…… 分成了很多份，同样整齐码放，整齐得像是有强迫症一般。 一周份的食物，他差不多做了一个月的规划。 他才几岁？ 八岁吧，尽管贫民窟的孩子普遍早熟，不过这是八岁啊。 前天刚目睹自己的所有朋友惨死，眼一睁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封闭空间，身边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和一张纸条…… 过于优秀的心理素质。 安迪心中苦笑，这就麻烦了啊。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如何安置呵呵。 要么让琳达带走，要么自己给他改头换面，安排进海德拉的坎巴拉计划，成为公司储备员工……未来如何，看他自己的造化。 太招人喜欢，未必是好事，特别是招我喜欢。 “你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安迪问。 “我一直听您的话，好好看着琳达姐姐，她这两天的情况很好，我都帮不上什么忙，维生仓里的营养液很充足……我稍微收了收您的东西，不好意思，罗塞先生，我……我只是想帮忙。” 男孩站起身来，小声道。 他有些忐忑。 “你在看什么？”安迪指了指他手里的电子书，因为是随手拿的，他完全没有注意。 “这个吗？”呵呵把封面转向安迪。 《液氢发动机的基本原理》 “你看得懂？” “不是太懂……”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安东尼让我们每个人都学一门技术，我选的工程学，我就是看看上面的图，传动部分还是能看懂一些的。” “哦？你喜欢工程学？” “嗯。”男孩点头。 “以后想做什么？” “火箭工程师。” “造火箭？”安迪笑了笑。 “不，”男孩摇头，“是宇宙飞船。” 安迪的脸色稍微僵了那么一瞬，心底越发喜欢这个小朋友了。 “为什么会想造宇宙飞船呢？” “难道不应该吗？”呵呵疑惑的看着他，“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太空么？” 他看着仓库漆黑的天花板，缓缓道：“我听说，月亮上有很多燃料，火星很适合生态改造，土星环里有取之不尽的资源……还有遥远的地外星系，我们已经发现了许多许多的宜居星球……为什么我们不去地球外面呢？无垠的太空才是我们的家园——贫民窟里那么辛苦，全都是因为三角洲养不活那么多人，我猜别的地方也是一样，如果我能造出宇宙飞船，让我们都去外面……” 他说着，低下了头：“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什么样的事情？” “就是前天晚上的事。” 男孩顿了顿，眼中露出了悲伤之色：“您告诉我，那些利维坦的特工是因为安东尼袭击我们，我知道……安东尼也和佩佩他们一样，有时会做些不好的事……” “你知道安东尼在做什么？”安迪打断了他的话。 “我，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说安东尼也会做不好的事？” “因为他没有制止佩佩他们，从一开始，佩佩去偷东西，就是安东尼让她去的，我，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他骤然又抬起头来，“不好的事就是不好的事！一定是因为他们先做了不好的事，所以才惹恼了利维坦的那位董事，因为我怎么都想不出第二个理由，如果不是十分生气，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全杀了！？” 安迪，并不想在这里驳斥他的幼稚——这不叫幼稚，这叫天真。 天真没什么不好，事实上，这是个褒义词。 能够一始贯终永远保持天真，是一种极为高尚，极为罕见的美德，可惜的是，这年头不存在这种美德的土壤，天真的人一定会死。 有些不太舒服。 但安迪大约知道，他该去哪儿了。 “过来帮忙。” 安迪没有再和他多在这个话题上扯，叫过呵呵，从手提箱里拿出东西，都是给琳达准备的机械义肢，今天顺路从黑市里搞的，不是什么高档货，只是暂时凑合着用。 “这些是给琳达姐姐的？” “嗯。” 安迪默默调试义肢，并无搭理他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男孩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罗塞先生，你，你能告诉我，那位利维坦董事为什么要杀我们吗？刚才我说的对吗？”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啊。 “这有关系么？”安迪平淡道，“怎么？你想替他们报仇？” “如果，如果是因为我们做了不好的事情……” “那你就不打算报仇了？” 男孩沉默了。 安迪笑笑：“其实这一点都不重要，呵呵，不管利维坦的董事大人是因为什么要杀死你们，有理由也好，你都拿他没办法。” “可是我很想知道！” 安迪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男孩的双眼： “那你还问我什么？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呵呵，你很聪明，所以你不需要别人去指点你，你也很理智，所以你也不需要别人安慰你。” 对于这种人而言，你直接告诉他答案是没有用的，过高的道德恰恰是极度唯心的体现，他之所以会问自己，不过是因为年龄尚小，经验不足，因此也就不够坚定，等他再大一些，再多体验一些这个世道——如果那时他还是不改变，才有意义。 就像安东尼一样，这种看起来道德崇高最终却晚节不保的人，安迪前世见得太多了。 一辈子天真才是美德，差一分差一秒也不是。 弄了十来分钟，安迪总算是调试完毕，他把义肢搬到维生仓旁，再次看向男孩： “说实话，呵呵，你现在倒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 男孩眼中露出了迷茫。 “不如我给你两个参考吧，”安迪缓缓道，“要么，等琳达好了以后，你跟她一起回灵能教派，要么……和我一起。” “和您一起？”呵呵有些不解，“您不是和琳达姐姐一起的么？” “对，我们是一起的，但我们平时分工不一样，在她身边更安全，在我身边么……我或许能告诉你，那位董事为什么要杀你们。” “那我和您一起。” “确定么？和琳达姐姐回去，你会更安全。” 他几乎没有犹豫：“我确定！” “好，”安迪笑了笑，“那就想想你的名字吧。” “名字？” “呵呵小朋友，和我在一起，你得从里到外，换一个身份。” “但是……我想不出来啊，我，我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 “没关系，慢慢想。” 安迪一枚脑机，递给他，这是空白的脑机，来之前就和义肢一起准备好的。 “想好了就自己把名字写进去，我稍后会帮你完善资料。” 接着，他又传了几份文件给呵呵： “我这里有几份很不错的课件，是关于火箭制造的，你有兴趣可以看看。” “那琳达姐姐……” “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 课件是从海德拉数据库里下载的，都是最新最好的标准教材。 在确认呵呵通过终端进入深潜之后，安迪敲了敲维生仓的玻璃罩： “别装了。” 她没有任何反应。 这姑娘傻得有些可爱。 在一个灵能使用者面前，你使用灵能压制自己的生命检测数据，这不掩耳盗铃么？ “我找到克莉了。” 这一次，女孩终于睁开了眼睛，三分期待七分愤怒的看着安迪。 “我找到克莉了。” 安迪看着他的双眼，又说了一次，而后者，同样也直勾勾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我找到克莉了。” 安迪说了第三次，这一次，女孩终于开口：“他，他怎么样了？” “求我我就告诉你。” “你！……” 她眼中怒火喷薄，而后又强行压下： “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帮你找到了安东尼，你要帮我找到克莉。” “问题是我找到了啊，”安迪笑着道，“约定里似乎不包括告诉你吧？” “人渣！” “谢谢夸奖。” 安迪笑着，眼睛在女孩残破的身体上游走，这让她眼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变态！” “所以说，你到底想不想知道克莉的情况？” 安迪投影出一张照片，照片中瘦小的少年站在一棵树下，笑得很阳光。 这是克莉，但也不是。 少年的克莉，早已毒入膏肓，断不会这么朝气蓬勃。 这的确是克莉的照片，安迪只是做了些处理，把他变得好看了一些。 当然，这么做的原因没有任何善意。 看到照片，琳达的眼中又泛起了柔和的波纹： “告诉我。” “你还没求我呢。” “你！……你这么做有何意义？” “这是人渣的变态爱好，可以么？”安迪坏笑道。 僵持了那么几分钟，琳达终于屈服了。 “求，求你告诉我。” “好。” 安迪脸上的笑容冷却，人有时变态一些没什么不好，但得分时候，比如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最好严肃些，有多严肃就多严肃。 “克莉已经死了。”他冷声道，“我先跟你说好，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给你看的，可能会引起你的不适，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琳达愣了那么十几秒，她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颤抖。 灵能武士灭情绝性，但在真正面对某些事情时，他们仍旧是人。 “是宾杀了他。” 安迪投影出另一幅照片，照片中是克莉伤痕累累的尸体——只有这部分是真的，除此之外，那些缠在身上的红缎带，床上的血污和花瓣，各色变态刑具……全是假的。 “其实克莉才是第一个受害者，宾第一个看上的是他，然后才是安东尼，他比安东尼早死了半个月。” 接下来就是撒谎时间。 反正死无对证，安迪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贫民窟穷小子的悲惨故事，不管怎么编，都是真的。 “那，那他的尸体呢？” “我当时没有办法带走他的尸体，等回去时已经不见了，你知道，宾一定会处理，这我很抱歉。” 安迪诚恳的向她道歉。 然后女孩呆了那么好一会儿，一股酸意在胸中打转，接着眼泪忍不住溢了出来。 当亲人真正离去时，你才会感觉到他的分量。 “希望你，能节哀……” “滚！你给我滚！！！” 她大声咆哮着：“都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偷走了我的天神武装，才让我被教派流放！你这条海德拉的狗！你不得好死！” 她用自己能想到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安迪。 “还有埃迪师兄，他也失踪了，一定是你杀了他对不对！？如果让教派知道了这些事，你一定会被碎尸万段！” “教派为什么会知道呢？”安迪眼中寒光闪烁，他凑近了一些，低声道，“琳达小姐，灵能教派为什么会知道呢？” 冷冽的目光让琳达心中一寒，她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结局……我，我一定会被他折磨，然后，然后…… “不，你想多了。”安迪又笑了起来，“我对你没有恶意，要不我一开始就不会救你，对吧？还有——” “我不是海德拉的人，我跟海德拉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不骗你，当时在白银城偷你的东西，完全是个巧合，我碰上了你，我听说后来白银城出了不小的事，如果我是海德拉的人，那个时候就不该放过你，你说是吧？” “另外你说的那个什么师兄？埃什么那个？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什么是失踪不失踪……我可不可能杀他，怎么杀啊？我偷完你的东西肯定直接离开白银城，难不成还等着你来找我？”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安迪举起手：“我发誓，对灵能之主发誓，我真的没骗你。” 这傻姑娘看到安迪的举动，似乎有些动摇了，因为安迪说的很有道理啊，如果有恶意，那么一开始就不会救她。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安迪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我想干……” 53 x·y·z-侠隐联盟 53x·y·z-侠隐联盟 “我想干的事情，和你是一样的，琳达小姐，你这一生有什么梦想么？” 刚才安迪撒了谎，很多。 但他没有撒谎的爱好。 谎言有时是说服他人的安慰剂，他和琳达之间有太多纠葛，这让他们连对话都很难做到。 谎言，可以帮助对话，起码让她不再那么极端敌视自己，反正真相这种东西，只要不出现，就是不存在。 ——至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梦想？ 实在是无聊透顶。 作为一个久经训练的灵能武士，她有，且只有一个梦想。 ——这是个无聊的问题。 所以琳达并未搭理他。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她冷声道。 一个不错的突破，起码现在，她愿意和我交流了。 “这不重要，琳达小姐，”安迪笑着道，“说起来，你知道灵能是从何而来的吗？” 女孩的眼波稍稍一荡。 这在教派之中，是一个禁忌问题，尽管全世界都知道灵能从何而来，可正因如此，它才变成了禁忌。 宗教，是一种极端化的权威。 权威需要合法性，或者说，合理性。 在这个人类已经初探到万物规律的时代，合理有另外一个意思，科学。 在科学面前，所有宗教天然就该被扫进垃圾堆，但现实往往会呈现一种魔幻的螺旋发展，越科学，反而越宗教，而且越来越极端。 多神变成了一神，虚神变成了实神，信仰变成了戒律，分歧变成了战争…… 灵能从何而来不容谈论的原因很简单。 全世界都知道它诞生于赫曼·海德拉的偶然实验，而你一旦承认这件事情，就意味着，灵能教派是假的，灵能之主不存在。 知道就是怀疑，怀疑就是背叛。 最早的那批灵能武士都是荒土上的苦哈哈，很容易就被洗脑欺骗。 而现今的灵能教派如此强大，新一代的灵能武士无不经过最优质的教育，他们当然信奉灵能之主，可在他们心中，主，永远不是唯我独尊的。 ——这也是狂热派崛起的必要背景。 过去格物派的那套不行了，把灵能之主奉为虚神，就是在否定自身的存在。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灵能是怎么来的，对么，琳达小姐？”安迪笑着道，“但你知道灵能教派是怎么诞生的吗？世界上第一个灵能武士又是如何掌握了灵能的奥秘？” 这……琳达还真不知道这个。 教派中有一整套的神话历史，任谁看了都知道是神话的那种。 “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安迪缓缓道，“不过这个故事讲起来，那可就长了，它得从两个人讲起，一个是x先生，另一个是z先生。” “这两个人，都是70年前荒土武装集团崛起时的一时豪杰，他们都有自己的组织，都是领袖，很接近，但也有区别。” “x先生创建了一个叫做‘暗香’的神秘线上网络社群，主要从事线上活动。” “他认为，在70年前那个时候，企业战争刚结束，三大公司强势崛起，全人类都在呼唤和平，正面的对抗没人是公司的对手，只能从暗处，潜移默化的改造这个世界，促使公司进行改革。” “z先生的看法则有很大不同，他认为完全不受任何监管的三大公司最终会带来真正的恐怖，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一样。” “所以z先生立足线下，创建了一个叫做‘救世军’的武装集团，和公司进行着正面对决——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z，有终结的意思。” “一开始，他们两人都很不顺利，武装集团在那个时代本就是异端，而线上社群，那可不是711运动的时候，那时全世界的网络基建恢复率很低，线上活动，根本就难以扩大。” “直到新洲大饥荒的到来，在新洲，他们相遇了。” “这两位领袖一拍即合，想要拯救新洲，他们建立了完善的组织架构，收容难民，向他们提供工作与食物，甚至还一度成立了临时政府，但是结局很显然，当时的新洲根本就没有能力自我恢复，羲和科技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他们失败了——可是，为什么失败呢？” 安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看着琳达的眼睛，后者有些疑惑之色。 他不是已经说了吗？ 当时的新洲，根本没有能力自我恢复。 “现实很残酷，琳达小姐，总得死掉一部分人，他们的失败并不是没有拯救新洲的所有人，因为从一开始，新洲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得救的，他们的失败，是让羲和成为了救世主——这便是从新时代开启到现在，所有问题的症结。” “已经形成超级垄断的公司拥有压倒性的力量，无论行善，亦或是为恶，都没有人可以与他们抗衡，异见分子只要一露头，就必死无疑。” “这一次失败终于让他们看清了真实世界的绝望，公司统治世界的未来必将到来，这是不可逆的历史趋势，所以，他们正式结为联盟。” “这便是‘侠隐联盟’——在最漆黑的世界里，做最正确的事。” “既要躲起来，也要做事。” “这两件事本身就很矛盾，对吧？——的确矛盾，所以在他们之间也有了分歧，当然，这是一种求同存异的分歧，很长一段时间以来，x与z作为侠隐联盟的两位领袖，拥有同样的权力和地位，互相帮助交流，共享资源与情报，却也做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x先生更为保守，他认为三大公司如日中天，这不是革命的合适时机，而z先生更为激进，他认为革命者一旦停下，就会永远沉寂，当然，他们都没有错……” “等等，”琳达突然打断了安迪的话，“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和教派有关系？” “别这么急嘛，小姑娘，马上就有关系了。” 安迪笑笑，继续道：“x先生带着一部分人回到了旧大陆，从此躲藏起来，而z先生则留在了新洲，和羲和进行着周旋，但是很快，z先生就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琳达问，她似乎开始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了。 “你觉得面对羲和，最困难，也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琳达想了想，答不出来。 “是绝望，”安迪道，“那种毫无反抗之力，毫无获胜机会的绝望感，有热情与理想固然很好，可如果一直看不到光明，最终难免陷入绝望。” “物质上的匮乏还能够忍受，可要如何武装人们的思想？——z先生向所有追随者画了一张大饼，这便是「新胜于物，超凡入圣」。” “心灵的力量可以战胜物质，只要我们的内心比公司更加坚定，更加强大，我们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所以，琳达小姐，你明白了吗？” “z先生，才是灵能武士真正的缔造者。” “他，他就是灵能之主么？”琳达忍不住问。 “不不不，”安迪连连摆手，“他不是，我刚才说了，他是灵能武士的缔造者，我可没说他是灵能教派的缔造者。” “可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安迪说，“你知道灵能教派的箴言么？” 琳达愣住了。 安迪继续道：“有四句，对不对？前面两句是手段，后两句才是目的，我刚才已经说了两句，后两句，是什么？” 他看着琳达的眼睛，这个小姑娘显然是知道的，但却因为极少提起，反而感觉到陌生。 等了那么几秒，安迪替她回答道： “「剑诛邪秽，天下大同」。” 事实上，灵能教派的箴言，已经否认了神的存在。 “那，那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他？”琳达问道。 “这就得再认识另外两个人了，索伦与谷幽，索伦我相信你知道是谁，而谷幽……其实你也知道。” “谷幽？”琳达想了想，茫然摇头。 安迪笑着道：“谷幽这个名字少有人知，她更常用的名字是‘戴安娜’，也被叫做‘y女士’。” --------- 同一时刻，三角洲的温泉度假村里，也在发生着有趣的对话。 霍格披着浴巾走到温泉池边，一片雾气氤氲的伸出，有个纤细高挑的身影，乍一看之下，还以为是个女人。 那便是宾了。 说什么宴请派对，到头来是把整个度假村包下来，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用脚试了试水温，有些烫。 扯掉浴巾，缓缓顺着池壁滑下，骤然而来的冷热交替让霍格一个激灵。 “过来。” 雾气的对面，传来了宾的声音。 其实俩大老爷们赤身果体共浴一池不是什么事——如果对面不是个基佬的话。 他没动，老实说……啪。 “别担心，小可爱，你这么宝贝，我不会伤害你的，”宾说，“海德拉的人现在还在外面守着呢。” 是安迪带人送他过来的，把艾伦的安全班组分了一半人。 进来之前，安迪拍他的肩膀说： “我们在门口给你撑场子，好好干！” ——真是变态的幽默感呢。 站起身，缓缓淌过池子，走向对面。 雾气渐淡，宾已经躺在了池檐边，他拍了拍自己的背，指着一旁的搓澡工具：“会么？” “不会。” “不会可以学。”宾顿了顿，继续道，“我刚才来的路上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匆匆一眼，也没太注意，都不大记得了。” 这是在诱惑我……霍格心中道。 这个时间点，宾在三角洲匆忙看到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他这是在说：你给我搓搓，我就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情。 拿起搓澡工具，老老实实的搓起来——其实他会，在白银城的时候，他和安迪试过。 嗯~ 宾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缓缓道： “干得不错，但没什么用，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情报，也许海德拉给你的，也许你偷的，但中央情报局要增派人手了，这批人，是海德拉不知道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想问什么？问吧。” 霍格想问的很多。 但他不确定自己支付得起那个代价。 “没关系，你只要问我肯定告诉你。”宾又补了一句。 霍格想了想：“你这样不会惹恼董事会么？——如果你真的全都跟我说了。” 宾嗤笑一声。 “那又怎么样呢？霍格，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选在这个时间点对三角洲下手？” “为什么？” “因为你那位哥哥，想法太多。”他打了个哈欠：“昨晚玩得太晚，真是困了……”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脸，继续道：“人这东西嘛，一旦有钱，想法也多——你知道哈勃在进行农业改革的同时，也在扩充军备么？他都有弹道导弹了。” “所以，这其实不关我们的事，是他自己要玩他不能玩的东西，由我们出手，不过是因为利维坦在三角洲的力量更强一些，我也可以马上就让他们撤，然后你猜你会不会接到扰乱三角洲的命令？——你也是海德拉特勤部的人吧？” 霍格沉默了片刻，道： “你们已经分配好了么？” “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宾说，“反正到时候要么我们，要么海德拉，再重新扶持个‘金苹果家族’就是了。” “如果现在哈勃交出军权呢？”霍格问。 “你觉得可能吗？”宾笑了笑，又道，“况且哪怕他真的这么做了，断臂求生，可我们会放过他，三角洲的人不会啊，当时煽动种族矛盾，可不全是我们做的，如果哈勃自己没有这个想法，苗头一出现他就可以摁下去，现在……” “继续闹下去，他是农业协会会长，要担责，我们帮他宣传一下，他是种族主义者。” “他干掉乃猜，乃猜是原住民，我们帮他宣传一下，他是种族主义者。” “乃猜干掉他，我们帮他宣传一下，他是被打倒的种族主义者。” “调集安全部队强行镇压，我们帮他宣传一下，他还是种族主义者。” 反正，有利维坦在上面压着，那种极端的舆论控制力下，哈勃不管怎么做，都是种族主义者，都会有一半的三角洲人敌视他。 “那如果哈勃和乃猜能真的坐下来谈，重新分割罂粟田份额，暂缓农业改革，削减军备呢？” “哦，”宾应了一声，“那也没关系，我们应该会在谈判直播上杀了乃猜，你猜原住民会把矛头指向谁？” 霍格手一滑。 啪嗒！—— 肥皂掉了。 54 灵能之主 54灵能之主 没错，琳达没有听说过谷幽，也没有听说过y女士。 但她的确听说过戴安娜这个名字。 这是世界上第一个灵能武士，那位被奉为圣徒的传奇武士的妻子。 教派中记载，是她孕育了灵能之主在人间的化身。 “你说的，是‘圣母戴安娜’么？”琳达问。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安迪苦笑摇头，“不过你听到的那个说法，她孕育了灵能之主的化身，的确没错——这故事就长了，我们还是得从头说起。” 安迪缓缓道：“新洲大饥荒时，新洲人苦不堪言，他们看不到任何未来，如果不能成为羲和的一员，那么未来就客观不存在，要么在凄苦中崩溃自杀，要么加入武装集团，确切说，是极端暴力团伙——这与z的救世军有本质上的不同，那些暴力团伙没有任何长远目标，完全以活下去为目的，对所有团伙之外的人烧杀抢虐，说白了，就是强盗。” “大饥荒开始后，羲和逐渐壮大，暴力团伙与武装集团的生存土壤都被极限压缩，侠隐联盟就是在那个时候失败的，除了羲和之外，新洲任何人和组织都没有富余资源，抢无可抢，那是最恐怖的，炼狱一般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恰恰成为了一种东西的土壤。” 安迪看着琳达的双眼，缓缓道：“宗教。” “因为现实不确定，所以精神就要非常确定，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不会在乎什么科学不科学的，在旧时代已经逐渐式微的宗教团体像是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那位索伦大主教，便是当时的一个宗教头目，那时他已经快八十岁了，聚集了一大帮教众，说是宗教，其实就是个荒土上以贩卖器官为生的土匪窝——那些宗教在饥荒平息之后大多都自然消亡，不过新洲现在仍旧是世界上宗教最多的……” 安迪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了琳达惊恐的、茫然的、不可思议的目光。 啊，是了，对一个灵能之主的信徒说这些，的确是颠覆三观。 索伦是神之使者。 灵能教派的历史半真半假，但安迪确定，索伦的发家史这部分，肯定不会被写进去。 他笑了笑，继续道：“索伦在当时并不算强大的宗教势力，甚至连中等都不算，本来，他和他的教派应该在饥荒平息后自然消亡，又或是转型为武装集团，但他命好，先后捡到两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捡？”琳达疑惑道。 “对，就是捡，”安迪说，“第一个，自然就是y女士，她的父母曾是羲和员工，在大饥荒开始时，被末位淘汰，一家三口，只给一个留存名额，他们将这个名额留给了女儿，羲和收下了她，将她培养成了最优秀的信息工程师，列为高级储备人才，赛博空间的前期搭建，就有她的参与——这实在是，太傲慢了。” “傲慢？”琳达皱眉道，它不明白这算什么傲慢。 “在羲和收留y女士时，她年龄已经不小了，有很明晰的记忆，她虽身在羲和，但却非常清楚，是谁杀死了她的父母，这在她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而后在大饥荒中发生的一切，更加刺痛了她的灵魂，渐渐的，她对羲和萌发了一种近乎变态的仇恨。” “而这股恨意，最终促使她投身极端反抗运动，她称自己为‘yuck’，你们口中的圣母，其实是个恐怖分子。” 安迪顿了顿，继续道：“极端反抗运动，自然是要失败的，y女士流落到了荒土上，那时候的荒土可不平静，她被羲和通缉，无处可去……” “等等，”琳达突然打断了安迪的话，“你不是说，她是个很优秀的信息工程师么？又曾参与反抗运动，即便被通缉，也不至于无处可去吧，会有很多人愿意收留她的。” “呵呵呵呵，”安迪笑着摇了摇头，“y女士最大的价值并不是她出身羲和的专业技能，而是……她的脸。” “脸？” “琳达，你见过圣母戴安娜的画像么？” 琳达愣了愣，对啊，整个教派竟然没有一张圣母的画像！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到索伦的房间去看看，在那里，有一张圣母的画像，你看到她的脸，就懂了——像她那样的人，只能在三大公司生存，而且一定会成为某位公司董事的配偶，没有第二种可能。” “好，”琳达点了点头，“你继续。” 安迪继续道：“她被羲和通缉，无处可去，只能一个人流浪，而且还得避开所有人迹，很快，她就耗尽了食物，晕倒在某个小树林里，接着，索伦路过了那里。” “索伦救了她？” “不，”安迪摇头道，“是她救了索伦——她帮索伦建立了一个加密的网上黑市，这便是‘灵网’的雏形，索伦得以转型业务，做地下掮客，如果没有她，就靠贩卖人口那种小伎俩，索伦的教派撑不了多久。” “那一年，她还只有十七岁，而索伦已经八十了，说来有趣，他们之间能合作，恰恰是因为过大的年龄差距。” “y女士帮索伦的教派完成了一次小小的转型，但也只是延续了教派的生机，索伦和他的教派真正完成蜕变，是因为另一个人——z先生，不过z先生在新洲的故事，还得从海德拉分裂说起。” “你知道，灵能最初是在海德拉的实验室里被发现的，照理说，如此革命性的新发现，应该投入全力继续探索，可赫曼追求永生，那个时候他已经太老了，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迫切需要一种能真正投入实用的，延长寿命的方法。” “所以，海德拉分成了两派，生物派与灵能派，赫曼选择了更为稳妥的生物派，几乎把全部资金都注入了生物改造技术的研究——如果你对新时代史有了解，应该知道，那时的海德拉才是真正的巨型企业，赫曼的权柄，是真正的人间之神。” “但一个疯掉的神，会带来极其恶劣的后果，赫曼除了自己的寿命，什么都不关心，这导致了海德拉内部运转不良，他几乎放任所有问题，整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同一时刻，利维坦和羲和正在崛起，对海德拉虎视眈眈。”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灵能派出走，这个引子点燃了海德拉的火药桶，世界上唯一的巨型企业一夜之间就崩溃了，而那些灵能派……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琳达有些茫然，当然是去了新洲，教派的历史上就是这么写的，而且这也的确符合现实，灵能教派，就在新洲。 “他们其实去了利维坦，”安迪笑道，“很简单的道理，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追杀，有能力庇护他们，且继续支持研究的，只有利维坦和羲和，羲和太远，而利维坦，近在咫尺——但他们没有真正抵达利维坦。” “为，为什么？”琳达问。 “因为z骗了他们。”安迪笑了笑，“你知道z的真实身份吗？——他是利维坦家族的第三子，真正的嫡亲血脉，对，他是个家族的叛逆，救世军最初的活动范围就是在旧大陆的利维坦势力范围，z凭借他超然的身份和权力，在自己的家里，扶持起了一个家族的敌人，同样也是因为超然的身份和权力，他截取了灵能派意图投诚的情报，然后……” “他以利维坦的名义，把那些人全都骗到了新洲，救世军从此吃下了灵能派，但也捅了马蜂窝。” “利维坦其实并不是不知道z的所作所为，但就像是孩子的玩闹一样，听之任之了，他们从来就不认为z能搞出什么风浪，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它截走了灵能派，一下子就成了海德拉的头号敌人，利维坦不得不与他断绝关系。” “这下，救世军一次性得罪了三大公司，情况便变得窘迫起来，羲和烦他，海德拉恨他，利维坦想把他绑回家去——而同一时间，x先生在旧大陆扎下根来，侠隐联盟依旧存在，他不断向z输送支援，但还是奈不过三大公司的共同压力，一年不到，初代救世军就彻底崩溃了，z只剩孤家寡人，在一次袭击中，受了重伤，死里逃生，晕倒在某个小树林里，你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了，对么？”安迪笑着道。 “接着，索伦路过了那里。” 琳达都呆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教派的起源，竟然是源自一个耄耋老人饭后散步的‘捡垃圾’！ 等等，如果这样的话…… 安迪看懂了她眼中的震惊，缓缓道：“没错，z，便是传奇武士——话说，你知道为什么早期的灵能研究举步维艰么？” “为，为什么？”琳达茫然道，这短短几十分钟听到的东西，已经颠覆了她的三观。 “很简单，只有调整者才拥有先天经脉，而那个时候，海德拉才刚刚开始推广调整者技术没几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找不出几个灵能敏感者，”安迪缓缓道，“而z，是海德拉送给利维坦的外交礼物，赫曼亲手制作的调整者，一个超级灵能敏感者。” “为了吃下灵能派而葬送整个救世军，是有意义的，在拥有z这个完美实验体后，灵能的研究突飞猛进，很快他们便找到了蓝红能量转换法，z成为了灵能使用者——灵能，这便是他找到的，通往新世界的，半块钥匙。” “那另外一半呢？”琳达忍不住问道。 安迪摇了摇头：“另外一半不重要，起码在那个时候不重要，z最后也没找到它，你现在只要知道，z找到了灵能，这意味着他拥有了足以与公司抗衡，甚至是压倒公司的力量，希望真的出现了，很快，攻守就将逆转……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z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 “他以最大的善意揣测人心。”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琳达，光靠z一个人，是无法与公司抗衡的，”安迪叹气道，“灵能的力量需要推广，但如果大范围传播，势必会泄露给三大公司，在巨大的资源差距下，三大公司将会拥有更强的灵能之力，起码在战胜三大公司之前，它都必须握在一小部分人手里。” “z需要重建一支救世军，一支完全由灵能使用者组成的军队，‘心胜于物，超凡入圣，剑诛邪秽，天下大同’——就像这四句箴言一样，z把这支军队命名为‘武士’，希望他们有坚定的意志，强大的力量，崇高的信仰……以手中光剑，诛奸除恶，匡扶正义与公平。” “凭借z手里的资源和x的支持，这支军队的建立只是时间问题，z是一个激进派，但这一次，他有耐心，愿意等——可有人不愿意。” “是y女士么？”琳达问。 “对，”安迪点头，“y女士是z能拥有灵能的关键角色，其实一开始，灵能的研究并不顺利，z在索伦的教派里待了几年都没能真正掌握，直到海德拉势微，赫曼被迫下台，y女士通过灵能派的人忽悠了赫曼，把他骗到新洲，成为了他的学生，在赫曼的帮助下，z才真正贯通八脉，y女士是个了不起的人，但同时……” “她也是个比z更加激进的激进派。” “为了能让武士更快成形，她给z提出了一个建议……琳达，你知道这支灵能之军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信念，是不畏死亡的必胜思想。” “z的那一套见效太慢了，她撺掇z让索伦用宗教信条的形式去搞他们的思想建设，z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他同意了。” 说到这里，安迪笑了起来。 “你刚才不是问说圣母戴安娜孕育了灵能之主在人间的化身么？” “对，”琳达眼睛一亮，“所以z就是灵能之主？” “不不不，”安迪连连摇头，然后他露出了一种滑稽的表情，“z同意了y的提议，让索伦在原有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军教一体的教派，那一天……” “索伦找到y，说，任何一个教派都需要一位信仰的真神，这位神，究竟是z做，还是你做？” “y想了想，说z肯定是不愿意的，我也不想露面——其实她很聪明，她知道索伦来问她这个问题的意思，神，才是一个宗教的真正领袖。” “z如果不愿意当神，那么这个神，谁都不能当，可问题是，总得有个神啊。” “y笑了笑，对索伦说，这样吧，你先回去，明天我给你一张神的画像。” 安迪说到此处，投影出一幅画面，是个坐在莲台上的，半人半虎的人。 “这就是灵能之主的化身，对么？” 琳达点了点头，教派说灵能之主化为一头巨虎，和圣母戴安娜交合，生下了这个化身。 安迪哈哈大笑起来，投影出另一幅画面，那是个女人的背影，纤细、优美，让人望而生爱。 女人手中拿着画板，画面前方，一只肥硕的橘猫趴在火炉旁呼呼大睡。 “这，才是灵能之主。” 55 继承者们 55继承者们 “y女士是羲和倾尽心力培养的信息工程师，参与过赛博空间的初期开发，掌握着很多羲和的核心技术，是那个时代最好的黑客之一。” “z先生来自利维坦，在收容灵能派之前，他还没有和家族撕破脸，通过自己的权柄从利维坦中攫取了大量资源与技术，正是靠着他的帮助，x先生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旧大陆扎下根来。” “再加上来自海德拉的灵能派，乃至于后来的赫曼……” “——那个时候，新洲还没有灵能教派，只有‘武士’，又或者说‘新救世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新救世军博采三大公司之长，是真正有希望终结僵局的势力。” “但也仅仅只是有希望而已。” 说到这里，安迪顿了顿，叹了口气： “很多时候，人不会知道自己的未来，z是个很睿智的人，他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说动，选择听信y与索伦的劝说，以宗教信条建设新救世军的思想，只是因为当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他需要一种价值观，与公司的达尔文主义相抗衡。” “z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但他相信，自己能控制住，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牢牢掌控住了新救世军——可很多时候，人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他，不知道自己会死，琳达，灵能教派说，传奇武士死于海德拉围攻，力竭而亡，对吗？” 琳达茫然的点了点头，眼神很复杂：“难道，不是这样？” “不，就是这样，”安迪摇了摇头，“但细节很不一样，z不是被海德拉杀死的，他是被连同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杀死的。” “y女士过于急功近利，她在未完全做好保密工作的前提下就大量培养灵能武士，这让海德拉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以，他们才下定了决心，要铲除z。” “而索伦，z让他插手了‘灵能教派’的建设，使他拥有了仅次于z与灵能之主的权威，索伦的权力同野心一起暴涨，但他本人却是个比x更加保守的保守派，保守到他根本不相信z能挑战公司，他恐惧z，更恐惧公司的力量，便向海德拉出卖了z的行踪……” 琳达的脸上有一种骇然之色。 安迪能理解她的感觉，那是信仰崩塌的感觉——灵能武士的信仰，究竟是什么呢？ 除了对主的忠诚之外，还有诛奸除恶的信念。 宗教信条并不是完全坏的东西，当初在建立灵能教派时，索伦向它注入的，是善的信念。 索伦除了恐惧z也恐惧公司之外，他本身其实不算坏人，这么多年来，他大体上还是践行着z的想法，只是没有勇气迈出那最后一步。 而现在，琳达得知，自己信念的源泉，恰恰，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不，这还不算崩塌。 “至于z本人，”安迪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琳达，你知道传奇武士的灵能特质是什么吗？” “是……什么？” 对啊，贯通八脉的超级武士，一定拥有灵能特质，可她从未听说过。 安迪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z拥有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灵能特质：读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琳达猛然一愣，然后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z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极端分子，她心中的仇恨压倒了爱，知道她在悄悄培养灵能武士，知道她在利用自己……” “z也知道，他选中的大主教是个胆小鬼，他在窃取自己的权威，时时刻刻都在算计自己，甚至妄图勾连海德拉，取而代之……” “琳达，拥有超感知与读心的z，是一个可以洞悉所有阴谋与危险，近乎全知的人，他是绝对不会以如此戏剧的方式死掉的。” “那，那，那……”琳达瞪大了双眼，“那你岂不是说……他是自杀的！？” “当然不是。” 安迪笑了笑，继续道：“你知道灵能教派的莲花徽记是谁设计的吗？是y女士，即便内心满溢着仇恨，可在她心底，仍旧相信纯洁的未来，暴力与癫狂，是她的伪装。” “而索伦大主教，在z死后长达六十年的时间里，没有篡改z的教义，甚至没有掩盖传奇武士的存在，你知道灵能教派中的狂热派这几年越来越多了吗？索伦一直在压制他们的发展，他完全可以不必这样的，为什么？因为在他心底，相信z是对的，只是没有勇气去践行z的道路。” “z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他同时看到了人们内心中的光与暗，然后……选择了相信光——这便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另一半钥匙，不过很可惜，他没有握住。” “他以最大的善意揣度人的内心，却没有践行善意的方法。” “他既是死于小人的背刺，也是死于自己的骄傲，好了，我说完了，这就是灵能教派诞生的故事。” 琳达沉默了许久。 “那……那后来呢？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y女士的存在。” “后来嘛……”安迪想了想，“z死后，索伦与y女士争夺教派的掌控权，y女士输了，从此离开教派，浪迹荒土，其实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教派中的第一代灵能武士，都知道‘教官’的存在，是她训练了他们。” 再次沉默。 良久。 琳达又开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安迪眨了眨眼睛：“只是个故事而已，无聊，跟你说说。”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哈哈哈哈哈，”安迪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储存着克莉死亡记录的内存卡，不着痕迹的，无意的，把它放在了维生仓旁，“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琳达小姐，你这一生，有什么梦想吗？” ——灵能武士都是有梦想的，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诚于主，匡扶正义。 而现在，主没有了，正义还有么？ 安迪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因为他知道，现在她回答不出来。 打开维生仓，默默的把机械义肢拿到琳达的手脚边比对——这一次，女孩没有任何抗拒，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在想些什么。 大约十几分钟，安迪比对完毕。 “不好意思，我比较穷，搞不到高级货，只能暂时让你将就一下，东西现在还不能给你装，因为伤口还没长好，不一定能完成匹配，还得委屈你，再躺上几天，等你恢复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琳达打断了安迪的话。 后者摊摊手：“不怎么样啊，治好你，然后放你走。” “放我走？” “对啊，难不成我还养你啊？我很穷的。” “你……”琳达顿了顿，“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花这么大工夫把我救回来，就是为了，放我走？” “你就这么难相信我是个好人吗？”安迪反问道，“老实说，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是被教派流放了对吧？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总得回教派报告……你不可能再修炼了，废人一个，你觉得教派会怎么对你？哦~我听说索伦的身体不是太好，如果他死得太早……” 安迪的眼睛在女孩身上四下打量：“似乎……你能成为不错的‘妈妈’呢。” 她的未来一片黑暗。 克莉死了，归途已经没有了，而去路，更是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 琳达沉默着，在脑子里千万个想法中，有那么几个……让她向往，却又恐惧。 或许，我可以‘死掉’，不回去了。 “不要这么忧伤嘛~笑一笑，你知道你现在的眼神么？真是让人心碎呢……”安迪笑了笑，“不如我可以给你点建议，先好好想一想，你的神，究竟是谁？——ok，数据采样完成。” 安迪拿出了义肢：“三到五天，我就会回来，给你装上手脚，到时候你就可以走了，好了，我就先回去了，再见~亲爱的琳达小姐~” 他挥挥手，走向门口。 “喂！”就在快要握住门把手时，琳达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究竟是谁？你这么了解教派的秘辛，还拥有灵能，偷我天神武装时用的也是管理员账号——你和圣母戴安娜有关吗？又或者，你是z的继承者？z的新救世军有留存下来的残党？”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期冀。 安迪能理解那种期冀。 “不，我和y女士没有关系，也不是z的继承者，z没有留下任何遗产，如果你想找z的继承者，或是得到某种承认，你应该去找x先生，z死了，但侠隐联盟依旧存在，他们也算是z的继承者。” “也算？什么意思？” “琳达小姐，你相信正义的存在吗？” 女孩沉默了半晌。 “我相信！” “那你觉得，正义会被杀死吗？” -------- 安迪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因为那不重要。 打开门，走出仓库。 顺着泥泞的小路朝贫民窟外走去，雨停了，但天还有些阴，唔……这个时候，霍格应该正在享受美妙的温泉浴，也不知他的屁股怎么样，还安全么？ 兀自笑了笑，好吧，其实他不用我操心，我上辈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真是远远不如他。 走到街口，回头望了一眼仓库的方向。 z，的确没有继承者，因为不需要。 今天下午所做的这些事，所说的这些话，理由很简单。 成功筑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那之后，安迪需要去一趟新洲，去灵能教派。 救一个人。 如果这辈子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私心，就是这个了。 他了解灵能教派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但不了解细节，他需要一个内应。 琳达很适合。 人在相处中，是会了解对方的，这段时间的了解让安迪确定，琳达，很适合。 她是个很唯心的人。 就像呵呵小朋友，也像z，他们的内心中有大量主观的东西，这些东西共同构成了他们的道德法则，他们的‘正义’。 而我和老师则不一样，我们没那么感性，我们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善恶，我们否定正义，只相信‘规律’。 克莉的死亡记录，以及灵能教派的那些小故事，会给她一个渴求，一种‘正义的方向’。 那个方向，其实也是我的方向。 感性的人相信正义，理性的人相信规律，虽然我们都对彼此相信的东西嗤之以鼻，可说来有趣，一旦我们的渴求朝着一个方向，无论过程如何，永远殊途同归，永远会，且只会得出同一个答案。 这，即是真理。 正义是杀不死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 规律是不可逆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 所以真正的真理，是不需要继承的，它就像颗温暖的太阳，会吸引着人们前仆后继，去寻找，去追逐。 z的确没有正式的，权威的继承者，因为继承者这个概念本来就很滑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可这并不代表没有人会去追寻他所追寻的东西。 所有人都走在同一条路上，有人走在前面，在疲惫与荆棘中倒下，有人走在后面，在前人踏出的羊肠小道上小心翼翼，还有人一开始，就站在了引领者的终点，以此为起点，继续向前。 如果一定要说继承者，那么这条路上的人都是继承者，都是同一个人。 所以安迪的确准备放琳达走——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告诉她这么多秘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只要她开始想，对，只要她开始想…… 我们会在路上相遇。 当然，也得做一些安全措施，避免她在想出答案之前，就脑子一热把我卖了。 给莉莉拨了个语音，今晚，有些活儿让她干。 “什么事？”麦克风里，她的声音有些疲惫，想来是这两天加班不少。 “你几点下班？”安迪尽可能轻松道。 “十二点吧，这两天很忙。” “有空出去吃点东西么？我等你。”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就是好久没一起了，有点儿想你。” 那边再次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安迪……你没有事，是从来不会找我的。” --------- ps：给可怜的孩子点月票吧o(╥﹏╥)o 上个月的全勤，确定是没有了，好桑心啊，这明明就不是我的问题！ 56 伟大的时代，伟大的人 56伟大的时代，伟大的人 「解析进度：68%……」 艾伦大大的灌了一口咖啡，把两脚翘上桌子，抱着头，找了个尽可能的姿势，舒舒服服的躺在椅子上。 电脑黯淡的荧光映着他的脸，这也是办公室里唯一的光。 深夜，零点半。 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都下班了，尽管有一堆工作还未完成——是艾伦让他们走的。 加班，或者说无限度的加班，从来就不是最高效的工作方式。 得调动人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劳逸结合，特别是科研这种脑力工作，在愉悦中的灵光一闪，往往比抱着一堆资料苦思冥想更有效率。 所以即便有不少人想挣那笔不菲的加班费，一到了时间，艾伦还是会说： “滚回去。” 艾伦不用下班。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让自己时刻放松的方式。 挥动信息板，打开一个小程序，手指敲敲画画，很快，一只小巧的机娘从抽屉里飞了出来。 尾部的推进器喷射着淡淡的蓝光，在宽敞的办公室里飞啊飞啊飞啊…… 直至某一刻，她落在桌上，扬声器里发出了甜美的声音： “以母星克里普顿之名！湮灭吧！安可的邪恶子嗣！” 艾伦笑了，笑得像个两百来斤的孩子。 人的内心是需要寄托的，而有的寄托太过遥远太过艰险，这时，便得找到合适的减压方式，做一个人们口中的肥宅变态，本质上和赌博嗑药玩jj去超市捏方便面都是一样的道理。 艾伦对这只机娘很满意。 杉山小姐是个很有天赋的工程师，她所做的这些改装，实验室里任何人都能做到，但第一个创造者是天才，第二个……就不是创造者了。 艾伦笑着笑着，脸色冷了下来。 他百无聊赖的关闭了信息板，古德莉安酱失去了‘生命’，昏暗的办公室里再次沉寂。 减压只能让你不至于崩溃，却无法真正让你触及自己的内心，因为爱好与愿望，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人不可能靠着乐子活下去。 艾伦看着天花板。 陌生而又熟悉的天花板。 他今年32岁，来自利维坦的森林城，一个出生在育婴罐里的调整者，据说父母是利维坦的员工，本来是准备一起生个孩子的，后来……感情崩了，男人女人不打算在一起了，而艾伦已经五个月大，销毁又销毁不掉，烦死了，就干脆送给公司了。 老实说，艾伦挺感谢那对狗男女。 调整者是非常烧钱的，他们当年在蜜月期时脑子一热，就给艾伦来了个顶配套餐，智商超群体格健硕——现在这二百来斤，完全是因为懒，要是他减减肥，也是个绝世美男子。 目前为止的前半生，挺好的。 从离开育婴罐开始学爬开始，似乎都是同批产品中的顶级货。 哈，绝世天才的前半生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总之完美就是了，21岁那年他便被直选进利维坦工程院，负责武器开发，25岁还完了英才基金的贷款，28岁脱密，成为了自由人，辞职，接点儿外包私活儿，倒也活得滋润。 艾伦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天花板。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保有这样的习惯，一个人，在绝对静谧的世界里，思考人生与世界。 有人说，科学的尽头是哲学。 这话未必对，但最顶级的科学家，一定是睿智的人，他们双眼看到的，一定是一个介于主观与客观之间的，独立的，唯一的世界。 手指挥了挥信息板。 浏览今日的三角洲新闻。 哈勃与乃猜发布了联合声明，呼吁三角洲居民们放下暴力与仇恨，团结一致，友好谈判…… 可是社群论坛里，戾气已经溢出了屏幕。 即便外围安全部队已经开进了城，零星的暴力事件遍地都是，甚至军队本身……也在动摇。 有人说绝世天才都是孤僻、怪异、而又天真质朴的人。 这还真是弱智的臆想呢。 你都懂的东西，他们会不懂？ 他们心中的情感是如此的丰富，却又如此内敛，因为他们所看到的并非只有情绪，还有事物之间的点、线、面。 艾伦曾在利维坦有光明的前途，辞职的原因…… 首先当然是因为他还不够涉密——或者说，他故意不那么涉密。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 追求未来，一定会有明确的目的。 从很早开始，艾伦便明白，利维坦的指向的未来，绝非他的目的地。 一个军政府转型的能源巨头，本身就有根深蒂固的顽固性，虽然眼下的利维坦似乎看起来像是三大公司之首，可它其实是最没有前途的。 所以艾伦选择在离开利维坦后才发表那篇论文：《血肉苦弱，钢铁永恒》。 在对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天花板发了无数个晚上的呆后，艾伦明白了。 科学与哲学是如此的交织纠缠，互为一体。 这既是人性，也是规律。 站在科学家的角度上，时代的辉煌远比他个人的伟大更重要，因为在一个复杂学科的时代，如果没有全方位的基础科学突破，他一个人啥都干不了。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集体的繁荣远比他个人的优越更重要，因为在一个全球一体的世界，别人不好过，你也不会多好。 作为普通人，艾伦可以不管不顾，反正我爽就行了，他也的确有那个能力一辈子都爽。 可这并非他的愿望。 并非他心底……最终极的追求。 他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天花板，目光仿佛洞穿了钢筋水泥，洞穿了无限的时间与空间，看到了璀璨的银河，看到了138亿年前的万物起源。 错，答案是经济。 或者说资源。 生物需要资源来维持自身的成长，所以人类贪财好色没什么不对的，你要不是个贪婪的人，那你才不正常。 而在现有资源的开发接近饱和时，不管有没有超级垄断者，生命都会陷入内耗，所以公司是无所谓的东西，有它无它其实都一样，它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善恶，就是单纯的……低级动物而已。 这个时候，便需要革命。 不是人文意义上的革命，而是自然意义上的。 ——这不是什么主观臆测，这是科学规律，几年前来人类的文明史就是这样，从来就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也不存在什么至高无上的贤者领袖，你所看到的所有伟大奇迹，背后无一例外都存在科技力量的质变。 所以，真正的答案是……真正意义上的，超级技术革命。 成熟的人，一定会以理性看待世界。 艾伦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信息板上的新闻，那些刚刚发生在三角洲某个角落的骚乱，敌视与仇恨、抢劫与杀戮，还有随之而来的安全部队，镇压、戒严…… 他随意的看着，完全不像安迪和霍格那样，逐字逐句细细阅读。 哈，还真是无聊呢。 关掉信息板，有个声音在艾伦心底响起： “我已经不再相信人类了。” “劣等物种！” 外面发生的一切，本质上就是缩小版的月面工程事件，对，那是艾伦还抱有期望，他接受了海德拉的招募，希望能帮它贡献些力量，如果我们能在月球上建起工厂，我也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些…… 然后他亲眼目睹了从天而降的灵能武士，那些，如同神罚一般的光剑。 ——那个结论是错的。 公司不是没有善恶，它们是恶的，因为人性本恶。 当系统性的崩坏发生时，根本不需要系统性的重建，而是……毁灭，与创造。 「解析进度：100%」 「代码已完全展开」 「警告：运行内存不足，无法模拟」 正当艾伦都快睡着时，ai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揉了揉脸，坐直身体。 时间已是凌晨三点。 自从安迪的把瑶光i型带回来后，艾伦便立即组织人手，拆解分析，尤其是硬盘中的‘克莉’。 现在ai解析的，就是克莉的意识体代码，那是一个几乎装满了硬盘的数据包，艾伦在实验室的服务器里建立了一个沙盒系统，将其转移进去，开始解析。 其实昨天就该解析完了，但解析一半服务器的硬盘容量突然告急了。 这个数据包的压缩比大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完全展开恐怕整个服务器都装不下，老实说，这个世界上，像这么大的体积的单一程序，恐怕寥寥无几。 不得以之下，他紧急加装了硬盘，再次解析…… 挥动手指，大体看了看解析后的数据——代码流转之时，竟然有一种卡顿感。 他昨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实验室的电脑是市面上最好的个体硬件，或者换种简单的语言：这个世界上只有某些用于特定用途的超级电脑会比它好。 运行内存不足……艾伦无奈的摇摇头。 就在这时，电脑的投影屏突然黑了。 过了几秒，又再次亮起，一片白光中，字符飞速流转，最终定格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我……很……痛……苦……” 同一时刻，ai提示道： 「警告：检测到大量数据增殖，存储空间不足……」 艾伦愣了愣，立即下令ai关闭沙盒系统。 棘手，很棘手。 他靠在座椅上，把已经凉透的咖啡灌下，长出了一口气。 “ai，瑶光i型的神经网络分析得怎么样了？” 除了数据之外，艾伦也在分析让克莉完成意识上传的设备，特别是其中的神经网络，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排列方式。 「分析引擎已建立」 「预计分析完成时间：562841358524641小时后……」 哈—— 艾伦冷笑一声。 老实说，他从未想过，自己面临的最大难题竟然是……硬件功能不足。 就先不谈克莉的数据包了，单单神经网络，这可是一个比人脑还要复杂的人工神经阵列，羲和在这方面的研究的确领先于时代，即便拿到了成品，逆向推导…… 「是否要将数据上传至‘冥河’，请求算力支援？」 这是超级电脑的活儿，实验室的这些破烂根本就做不了，老实说，恐怕只有三大公司才有能力破解三大公司的东西。 “不，封存数据，设置为唯一权限，除我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访问。” 「艾伦，现有硬件不足以完成分析」 这还用你说？ 我当然知道。 海德拉给艾伦配备的硬件，自然是顶尖的，但还不足以完成这种工作，艾伦不想把这些东西告诉公司，因为从月面工程完蛋那一刻，他已经看穿了迷雾。 在海德拉的庇佑下，他现在什么都不缺，不管是技术、设备、人手…… 只要开口，就能得到。 但有的口，不能开。 不过没关系，路不止一条，现在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设备问题，而设备，是可以用…… 艾伦再次揉了揉脸，他现在真的很困，端起咖啡杯，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也得保持充足的睡眠。 可这一开门，他才猛然发现，霍格，就站在门口。 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的站着，想必是有会儿工夫了，刚才自己太过专注，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哦，是了，他和安迪，必须有一个人待在我身边，所以他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很奇怪。 艾伦当然知道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今天，确切说是昨天，他去赴了宾的约，宾是利维坦董事，他是金苹果家族的…… 哎呀无所谓的啦！ 反正都是低级动物，这帮蠢货的勾心斗角我才不在乎，只要不干扰我的工作就行。 是以，他微微一笑： “怎么？屁股没事吧？” 霍格也报以微笑：“谢谢您的关心，艾伦博士，我很好。” “好就行，”艾伦把咖啡杯递给清理机器人，“那我们回去吧？这都三点了，你其实可以让那几个守卫帮你看着，我知道你最近也很忙……” “艾伦博士，”霍格打断了他的话，“你缺钱吗？” 艾伦顿住了脚步。 设备问题不是问题，有钱就行，这是个以人工智能为主要方向的实验室，这里既有最顶尖的信息工程师，也有最顶尖的机械工程师。 超级电脑，造就是了。 “这可不是你该问的东西，霍格助理。”艾伦说。 “那就是缺了，”霍格继续道，“我最近好好想了想，似乎你和安迪，没有把这里的事情全都告诉公司。” 艾伦顿了顿，他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念头，最后平静道： “我可帮不了你。” 的确，他就是个独立实验室的主管，这里的事情，他可插不进手，就算可以……他也不打算那么做。 “您只要帮我一个小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我保证不会影响您，况且，老实说大忙您也帮不上，对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以此为交换，您知道，三角洲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57 死亡的爱 57死亡的爱 零点十五。 杉山莉映回到宿舍，说是宿舍，是个70平的单身公寓，地段环境设施都很不错，当然，肯定比不上白银城环区就是了。 洗了个澡，冲去一身疲惫。 烘干头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瘦了不少的脸——说来有趣，在白银城装备部时，公司规定必须严格控制体重，她节食抽脂玩命运动减肥，却完全控制不住。 而到了三角洲，实验室宿舍两点一线，每天开开心心吃快快乐乐喝，体重不增反降。 艾伦说，这是因为脑力工作才是最耗体能的，瘦只是一个指标，等哪天你开始秃了，那就是真的变强了。 手指撩过胸口，穿过小腹，直至深邃之处。 摸索，磨蹭。 有点儿感觉。 但也就是，有点儿。 杉山莉映皱了皱眉，洗了洗手，挽起有些凌乱的头发，这才发现，自己的黑眼圈很重。 顺手摸过镜子旁手持美容仪，对准眼角……人的气色无非就是身体代谢反应在体表的呈现，在旧时代，人会用化妆品给自己的脸遮瑕，现在不用那么麻烦了，给皮下组织一点微量的激素刺激…… 哦豁，没电了。 上一次使用是和安迪去逛街的时候，都快半个月了，没电，倒也正常。 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个化妆品盘。 过量的激素刺激对身体不好，所以若想玩儿点情趣的，最好还是用这种较为原始的办法——当然，它本身也可以用于遮瑕。 熟练的涂上一层粉底，修了修眉，在拧开口红时，她顿了顿。 口红，就算了吧。 换上一身舒适但却并没有情调的衣服，她出了门。 最近在听从艾伦的建议，学习一些生命科学，特别是脑科学方面的课程，嗯，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还能考个学位什么的。 白天上班，晚上上课，除了睡觉之外，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这种生活状态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充实。 以前在白银城装备部时，每天晚上回去闲得心里发慌，不管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总需要什么东西把自己填满，身体是如此的饥渴与敏感，而内心却又那么空洞虚无。 所以她才会做那么多的小玩具。 而今……她会想，这些改变是因为谁，是艾伦吗？ 不，不是那个变态肥宅。 而是另一个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一度以为那家伙是条小狼狗，其实错了，他身上没有任何像狼一样的凶狠与侵虐性。 就是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不行了的‘老人家’。 --------- 零点三十五。 在莉莉上车时，安迪特别注意了时间，她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下来了，脖颈间散发着些许细微的热气，想来是刚洗过澡。 穿着一身宽大的休闲服，没有过多的装点，脸头发都扎得很随意。 砰—— 车门关上，安迪顺着关门的微风抽了抽鼻子，哈，不是‘香风’呢。 “我还以为你会穿上次买的那个。”他发动汽车，笑着道。 “哪个？” “就是有很多钉子，很多破洞那个。” “哦，那个啊，”莉莉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就不费劲了。” “什么不喜欢？我明明很喜欢的好吧！” 莉莉笑了笑，扭头看着他： “你，喜欢吗？” 语气中有些庄重的味道，这让安迪脸上的微笑不得不僵硬了下来。 “想吃什么？” “能垫垫肚子就行，”莉莉看着车窗外不复往日繁华的大街，“现在这情况，吃饱就不错了。” “哦，这样啊……”安眨了眨眼，“你觉得盲盒料理怎么样？” ………… “哈！中大奖了！” 打开餐盘的一瞬，安迪欢呼出声，这是只巨大的长脚蟹，三角洲地处内地，本来就不容易吃到海味，再加上企业战争是地球生态圈，特别是海洋生态圈，遭到严重破坏，那些原本就珍贵的海味，一下子变得更珍贵了。 盲盒这个概念在旧时代就有，新时代开启后，绝迹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几年，又再次兴盛起来。 万物皆可盲盒。 而盲盒本身，其实折射着一种‘吃饱了没事儿做就想来点刺激’的心理——大饥荒时的新洲人和如今荒土上朝不保夕的流民是绝对不会干这种混账事的。 这家盲盒料理店，颇为高档，不过话说回来，三角洲供游客使用的设施，就没有几个不高档的，因为你要手里只是有点儿闲钱，可还不够格出去玩。 “哦。” 莉莉应了一声，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低头默默的吃着自己的水果沙拉。 所谓盲盒料理，就是给店家一定数额的餐费，你别管他给你上什么，反正都装在密封餐盒里，是能量膏还是长脚蟹，全看运气。 ——其实哪儿有什么运气？ 除了雇来的托儿，极少有人能以低廉的餐费吃到好东西，更少有人花了大价钱结果上了堆难以下咽的垃圾，生意，都是生意。 这只长脚蟹，是安迪特别打点了后厨才送上来的。 他本来以为这能给莉莉一些，最起码的惊喜。 可她自从坐下来后，就是默默开餐盒，吃东西，一言不发，似乎……已经不需要惊喜了。 有些尴尬的拆下蟹腿，安迪还没剥完，便忍耐不住这种尴尬了。 拿过餐巾擦擦嘴，从身后拿出了手提箱。 “其实我是有点是让你帮忙。” “哦。” 莉莉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擦擦嘴：“拿过来吧。” 把手提箱递给莉莉，这里面，装的是准备给琳达的机械义体。 她打开看了看，接上数据线，手指挥动信息板，大约几分钟后，抬起头来。 “给女人用的？” “是。”安迪点头。 她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合上手提箱： “我不是义体医生，这种东西我不专业。” “嗯……其实我是想让你做点改装。” 安迪从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推向莉莉，后者拿起瓶子，对着灯光晃了晃。 “纳米炸弹，”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弧度，“准备祸害谁？” 还没等安迪开口，她又道：“好吧，估计不是机密就是不愿意说，没事，你想怎么改？” “你知道公司控制高级涉密人员的那种技术么？” “哦。” 莉莉点头。 也就说，知道，对吧？ “把它装进义体，给我个引爆器。” 纳米炸弹可是稀罕货，安迪也是因为负责艾伦的安全，权职较高，才能拿到。 说是炸弹，其实它也就能稍微引起一阵热膨胀，膨胀范围还不到一毫米，公司会将其植入高级涉密人员的血管内，炸弹随着血液流入大脑，只要以特定的频率激活…… 砰—— “两天后给你。” 莉莉把手提箱放到了桌下，继续吃起她从盲盒里开出来的水果沙拉。 这种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疏离感，让安迪感到不适，明明我们之间是如此熟悉，当然，虽然也有一些问题，可不该是这样的。 他又给自己打了打气，笃定心绪，开口问道： “今晚，你，有时间么？” 杉山莉映仍旧低着头吃沙拉，平淡道： “你应该问我，今晚做不做——可以做，但只一次，因为我还得睡觉。” 安迪愣住了。 这种回答，他从未想过，会在杉山莉映的嘴里说出来。 气氛僵了那么片刻，女人吃完东西，抬起头来，看到男人惊愕的目光，笑了笑： “不用这么看着我，其实……” 她擦了擦嘴，坐正身子，表情有些庄重，但笑容却是出奇的爽朗： “我得谢谢你，真的——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出去逛街么？就是在体育馆门口，让我等了好一会儿的那次。” 安迪点头。 “那天我其实不是很开心，因为你一直都在看信息板，虽然嘴上还是在恭维我，但我能感觉出来，你应该……是在做什么事，那我当幌子，对吧？” “额……其实不是……” “不用解释，”杉山莉映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我才需要解释，你还记得在白银城，我刚恢复那段时间，虽然咱们还是在一个屋檐下，可我却从来不让你碰我吗？为什么？” “因为死过一次后，我在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杉山莉映自问自答道，“我们是旧时代的恋人与婚姻么？又或者是新时代的相互给予快乐的朋友？” “都不是，我们之间，并无性别意义上的关系。” “你知道我最初跟你回家是为了什么吗？是为了19岁的特勤部员工，我知道你前途远大，和你搭上关系，对我没有坏处，说不定还能改善我的处境。” “后来，我发现你似乎真的能给我快乐，我真的很开心，整个人都仿佛充实了，我甚至一度以为……” 杉山莉映看着他的眼睛：“安迪，我爱上你了。” “直到我发现，我对你来说，根本只是件工具” “不，莉莉，我……”安迪想要争辩什么，却又再次被打断。 “你还记得我们每次完事儿之后，你会做什么吗？——你会等我睡着，悄悄回自己房间，我从来没有一天早上起来能看见你，我问过你，为什么要走？” “你说，你只有一个人才能睡着。”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在撒谎，可能你就是爽完进入贤者时间看我烦了，后来我渐渐明白了，安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失去了与人同床共枕的能力，但你始终还是人，所以，你需要的是一个有温度的，会说话的，有知觉有灵魂的工具，你需要慰藉，而我，就是你自己慰藉自己的工具。” “不，莉莉……” “但你其实没有把我当工具，对吧？你是想说这个吗？”杉山莉映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你的回答，因为在你的眼中已经没有个体的存在了，我和大街上的任何一个女人，甚至任何一个人，都无差别，你的确没有把我当做工具，否则就不用花那么大工夫救我，但主观的意愿并不能改变客观现实，安迪……” “你是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人性’的。” 杉山莉映顿了顿，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爽朗的笑容： “而我呢？老实说，全身上下除了脑子都换掉后，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敏感了，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需要，可就算能呢？又有什么区别？” “曾经的杉山莉映抓住你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我以为那是一种爱，但它可能根本不是——可说到底，是不是，重要吗？” 她喝了口水，缓缓道：“最近艾伦推荐我补一补生物学方面的课程，我了解到一些有趣的东西，地球生物圈中，只有包括人类在内的极少数动物保持着24小时发情状态，将交配行为作为一种娱乐方式——而所有以性为乐的生物，几乎无一例外，全是高智商群居生物，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一种契约，在瞬息万变的自然环境中，在错综复杂的集体社会中，保持组织性与纪律性的契约，所谓的爱，本身就是大脑多巴胺的分泌，它根本没有那么神圣纯洁，以爱为名才会有家庭的稳定，种群才能得以延续……” “而现在不一样了，安迪，你知道我是从哪儿出生的吗？不是某个女人的子宫，是育婴罐，”杉山莉映看着安迪的双眼，缓缓道：“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无父无母，人类有朝一日，或许会彻底告别发情期，甚至连性别都将不复存在——虽然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但我还是想通了，我们应该对彼此的关系下一个全新的定义。” 类似的话，安迪并不是第一次听见，曾有另一个人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所以，本来有些不安的内心反而平复了下来。 他笑着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亲密无间的合作者。”杉山莉映说，“那些没用的感情交流，大可以跳过，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尽可以来找我，如果你需要慰藉，那也没关系，这也是一种帮助——反之也一样，我有任何需要，也会找你，老实说……安迪，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爱了，所以即便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但相比起爱你，我更爱我自己。” “你只要不伤害我，我会是你最忠诚的朋友，这既是我对你的好感，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你的感谢。” 好吧，既然话已至此，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其实，我今天很累。”安迪说。 “那可真是遗憾，我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杉山莉映笑了笑，提起手提箱，起身，在男人脸边轻轻一吻，“不过没关系，快乐应该是两个人的，下次再约。” ………… 把杉山莉映送回家，安迪站在楼下，眺望她的窗口，以及更高处，公寓的楼顶，楼顶之后，这座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城市。 莫名的，又有点儿想抽烟了。 科技的变革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社会，是建立在外部环境与内部结构上的。 无论未来这个世界如何，是好，是坏…… 新的道德正在建立。 她说得没错，以繁衍为基础的男女之爱，已经快崩解得差不多了。 可是，在旧的契约失效后，新的世界中，又是什么事物，来充当全新的，有效的，人与人之间最最最亲密契约呢？ 黑暗中，男人兀自一笑。 有点怅然若失。 说到底，我也是旧时代的残党呐。 58 剑诛邪秽 58剑诛邪秽 2078年6月5日。 安迪抓了一把面包糠，撒进窗外的鸟巢里，不留神间被小家伙啄了一下手指。 “嘶~你个小混蛋！” 一个多月的投喂，小家伙们褪去胎毛，羽翼渐丰，已不再是那群灰不溜秋的小毛球状，也没那么怕人了，每当安迪从窗口伸出手，它们便叽叽喳喳的围拢过来。 “滚滚滚！没有了没有了！找你们的妈妈去！” 安迪啪的关上窗子。 偶尔的投喂无伤大雅，但野物终究是野物，太过于亲近顶级掠食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再有几天，这些小家伙估摸着就得学飞了，往后安迪不打算继续喂了。 自立更生，才是大自然的生存之道。 擦了擦手，挥动信息板，一边看今日的早间新闻，一边喝粥。 上一次在艾伦的办公室醒来后，身体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也仅仅只是改善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 「健康状况：异常」 「原因：不明」 「建议：上传体征数据，请求医疗支援……」 短短几天，身体再次恶化。 这让安迪喜欢上了喝粥，他知道这不是个好主意，不健康就难受，难受就没胃口，没胃口就喝粥，一直喝粥就一直不健康…… 但是……就是难受，就是想喝粥，我能怎么办嘛！ 这让安迪怀念起了前世的机械胃，哪儿那么多麻烦，把能量膏塞进去就完事了，连排泄都不用自己解决，有机能源转换器处理完有机质后，会将废料压缩为糖豆大小的小方块存在屁股里，子弹不够用的时候…… “本社讯，昨晚发生于劳斯镇的流血事件……”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窗外黯沉的天空，此时明明是清晨，太阳升起的地方，却蒙着一层淡淡的黄纱。 这是因为，昨晚在距离金苹果酒店大约十公里的地方，劳斯镇边界，发生了一场戒严安全部队的内乱。 是的，军队开始骚动了。 这几日来三角洲的情况大体上用几句话就能说清。 哈勃和乃猜的联合声明连两天都没坚持下去。 上面说你们要友爱，不要魔兽争霸，下面打成一锅粥。 种族问题嘛，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即便哈勃掌握着军队，可三角洲的安全部队，本身就是三角洲的人构成的，我的亲朋好友在外面被袭击了，你现在让我戒严站岗保护伤害我的人？ 至于最初挑起矛盾的原因，那场美容中心爆炸案，那个被直播押送的囚犯，早就没人在乎了。 再加上利维坦换了一批人，策动暴乱分子的特工们重新复工了，给本地帮派的经费也到账了。 哈勃这几天损失惨重，倒不是真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即便昨晚劳斯镇戒严部队有些骚乱，死了几个人，但总体仍旧在他的控制之下——问题是，威信的损失。 一周前三角洲的有钱人就开始大规模逃离，机场都封锁了。 而现在，即便是普通中产阶级，也开始走陆路离开三角洲。 是的，没人相信哈勃控制得住了。 在结果明朗之前，那些墙头草不会回来。 老实说，他不至于这么快就如此被动，就安迪上次提供给霍格的那些情报，可以拖很久。 那可不单单是人员资料，还有利维坦中央情报局在三角洲的驻点、渠道、关系网……虽然不够全面，但也够用了。 直接把矛头对准利维坦转移矛盾肯定是不行的，这只会促使利维坦投入更多力量，甚至是亲自下场。 但一直予以打击，可以再拖上更长的时间。 时间，现在对哈勃很重要。 霍格信守了诺言，他没有把安迪给他的东西全都交给哈勃。 再者，就算给了也没用。 不管如何拖，这里，终究得有一个输家。 安迪扫视着信息板上的新闻，弓弦已经拉满了，就差最后激发的一瞬了。 如何激发，是射死敌人，还是被敌人射死，这就得看小朋友们的智慧了，最近霍格似乎和艾伦有些私下的沟通，安迪稍微有些留意，但也没太过分留意。 他只需要知道这个火药桶什么时候炸。 ——安迪看向桌上的一个金属盒子。 那里面有100g真空包装下高纯度单晶硅。 三天前，霍格把这盒子交给了安迪。 挥动信息板，打开丹田监测程序，这几天来，安迪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完成筑基程式。 从在白银城完成炼炁后，他其实就一直在写这东西，其中一部分需要拿到灵根的具体数据才能继续编写，所以一直拖到昨晚，才彻底完成。 今天晚上，他打算植入灵根。 「预计孕养时间：147小时」 六天多一点，也就是说，理想状态下，六天后可进行筑基，所以…… 他得帮霍格把火药桶爆炸的时间拖到六天后，目前就他手上掌握的资料，三五天内，三角洲的问题还不至于彻底激化，不过也没那么容易——这部分今天之后再去考虑。 总之，安迪要确保一件事。 三角洲真正爆发内战的那一刻，他正在筑基。 第二件事，自然是完成聚灵阵的搭建。 挥动信息板，跳转到电网页面。 这几天来，安迪已经搞定了所有的电力节点，得益于霍格的忙碌，安迪可以确定，他并未太过注意自己这几天在干什么事。 当然，事后如果他有心，或许能从大断电中查出点什么，不过没关系，那时候我已经搞定一切了。 「预计聚灵阵完成度：90%」 剩下的10%，是最终的电能汇聚点，安迪将其设置在克莉的公寓里——还没设置，这几天他从未去过那里。 只是小心留意着天鹅集团的动向，他们大约也是在三天前，把那栋楼彻彻底底翻了一遍，这已经是第四次寻找了，三天都没动静，再加上海德拉情报网的一些迹象看，基本是放弃了。 今天下午，把仓库里的东西搬到克莉的公寓，完成聚灵阵的最后组装，晚上，植入灵根。 第三件事…… 老实说，其实拿到单晶硅的那天，安迪就可先行植入灵根。 因为灵根的各项指标是个固定数据，筑基程式是配合它的，先植入再写程序也可以。 但他很不安。 因为那天发生在霍格办公室里的事情。 这几天他时常会把那柄剑拔下来把玩——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因为实在无法控制胸前脂肪的变形，他不得不买了件束身胸衣穿在里面。 任谁都知道，这不正常。 当天没有去刨根问底，是因为那时候事情实在太多了，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而现在，别的事基本都步上正轨，这问题就成了最紧要的问题。 我，到底，咋了？ 那晚送莉莉回家后，安迪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释放力场进入内视，从里到外把自己看了个遍。 什么都没发现。 接着前天，艾伦订购了一大堆东西送到实验室，似乎是想造台电脑还是什么的。 总之他把所有技术人员都召集去开会。 安迪瞅准了那个时机，用实验室里的各种尖端设备，什么核磁共振、超声波、肠镜胃镜肛镜、连纳米探测机器人都用上了。 一无所获。 总之我知道我有大问题，可我就是找不到！ 无奈之下，安迪只能选择先植入灵根。 灵根进入丹田之后，可以算完成了一半的筑基，届时整个‘运炁’的方式会发生本质的改变。 虽然总量不变，但效率会提高很多。 或者用最简单的话说：威力会变大。 到时候再进入内视探测一遍。 如果还是找不到原因…… 安迪准备暂缓筑基。 如果说前世的经历教会了他什么，那便是能一步步走完的路，千万别想着跑，跑得快没用，不跌倒才是硬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也很头疼，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如果暂缓筑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喝完粥，关掉信息板。 安迪提起桌上的手提箱，出了门。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这几天来，那位琳达小姐应该已经想出来答案。 我该信守承诺，给她‘自由’。 也就是三天前，莉莉完成了义体的改装。 装载义体后，其中的纳米炸弹会顺着血管流进她的大脑，在那之后，即便她再次更换义体，脑子里的东西，是取不出来的。 一旦有任何问题，安迪只用给她拨个语音，播放一段特定的音频…… 砰！—— 当然，安迪自认为，自己还没那么屑。 纳米炸弹的活性只有三年，三年之内她都不出问题，会被自然代谢排出体外。 ——不过在这世道活上三年，其实也不容易呢。 --------- “呵呵。” “我在，琳达姐姐！” “你能把那段视频再给我放一遍么？” “额……好的，琳达姐姐！” 画面中，缠绕于克莉脖子上的红绸越来越紧，他的舌头伸长，喉咙里发出了荷荷的喘声，手脚在疯狂乱抓乱蹬，可怎么也够不到那双在黑暗中泛红的眼睛…… 琳达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因为增强现实的操作需要动作指令，而她没有手脚，所以每一次，都只能让呵呵代劳。 “琳达姐姐，你……很伤心么？” “没有。”琳达笑了笑。 的确不伤心。 在最初的几天，她会有强烈的不适感，每每看到痛苦的时刻，心中的火焰便躁动不安，想要拔剑挥砍，却又发现自己……已经废了。 接着眼眶会酸，眼泪会落。 而在一遍一遍又一遍之后，她真的，不伤心了。 “琳达姐姐，你想吃东西吗？” “姐姐不饿，你去吃吧。” “那……你要饿了就叫我。” 这几日来，她的身体渐渐恢复，已不必依靠维生仓的营养液过活，但进食，仍旧需要人喂。 呵呵一个人走到了远处，却没有吃东西。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琳达心中道。 前天她就发现了，每当自己难受时，他会回避，即便这仓库里就这么大空间，可他总是能找到一个离开自己视线的理由。 画面中，克莉的喘息已经变成了尖叫，大脑的应激反应启动，他开始了亡命的挣扎，然后在某一瞬。 咔嚓！—— 他的脖子被生生勒断了。 眼眶又有些泛酸，琳达闭上了眼。 人在一片黑暗之中时，往往会忍不住思考。 从最初的悲痛，到仇恨，再到恐惧，一直到最后的……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克莉身上，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不止是克莉，还有安东尼，还有这半年多来，在荒土上遇到的无数人。 为什么？ 以一个灵能之主的信徒的立场，答案应该是：他们没有皈依主，所以主降下了罪与罚，若想免于苦痛，需沐浴在主的光辉下。 而以一个武士的立场…… 武士的立场…… 武士…… 莫名的，脑子里会浮现出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脸孔。 那是一位武士。 一位传奇的武士。 他手中的光剑如太阳般耀眼，剑光扫过，魍魉邪秽在烈焰中消融。 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他。 ——不，他死了六十年了，我怎么可能见过他呢。 我，并不认识他。 所以我喜欢这样的事情吗？ 不，不喜欢，我当然不喜欢。 可我要怎么办呢？ 我要改变。 帮助这些可怜的人，改变这个可恶的世界！ 但我要怎么做？ 我能为这些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一个朦胧的答案在她的心底酝酿，这个答案，并不是今天才找到的。 事实上，从她踏入教派大门的那天，答案，已经在那里了。 有些迷惘。 这是自己与自己的矛盾，也是教派的戒律与信条之间的矛盾。 渐渐的，她睁开眼。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开始变得清明起来，不要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想一些，更加现实的，对，现实的，马上就要面临的事情。 我成了这个样子，回到教派，会怎么样呢？ 变成一个‘妈妈’？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作为侍奉主的武士，自然要为主贡献自己的一切。 为主孕育祂的权柄，培养祂的信徒，然后…… 等等。 主的权柄是什么？ 祂的信徒，又相信什么？ 如果有一天，孩子们问我，主是什么样的？ 我该如何告诉他们？ ——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原地。 她发现，理想根本就绕不过去，因为现实摆在这儿，它们，其实是同一个东西。 「你的神，究竟是谁？」 事实上，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某一刻，也许是昨天，也许是今天。 问题的答案渐渐浮现了。 那是教派的信条与戒律，是对主的忠诚于坚贞。 也是心底的渴望与憧憬，是对恶棍们的痛恨与唾弃。 无论是信徒还是武士，他们的理想与现实并不矛盾，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东西。 所有的答案只剩下四个字。 ——剑诛邪秽。 49 科马洛夫·奥本海默 49科马洛夫·奥本海默 “罗塞先生！” 打开仓库的大门，安迪听到了男孩惊喜的喊声。 “怎么样？这两天还好吗？” 报以善意的微笑，把手提箱放到桌上。 “琳达姐姐的情况很稳定，已经能吃东西了，我都没有帮上什么……” “我是问，你还好吗？”安迪完全没有靠近维生仓的意思，“上次给你的课件学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吗？” “我很好，谢谢罗塞先生，”呵呵愣了愣道，“那个课件真的好厉害！是收费版本吗？可惜我没法联网，不过……ai教师已经解答了我的大部分疑问！” 人工智能在基础教育领域的应用性是最好的，因为基础教学往往没那么复杂，99%的课程它们要比真人教学更加专业，更加全面。 但是说到底，在学习这件事情上，自身的努力才是决定性因素。 安迪笑着拍了拍呵呵的脑袋，拿出了另一枚芯片： “我回去好好给你找了找从基础物理到航空力学的一整套课件，够你学几年了，联网的部分……” 安迪说着顿住了，因为他收到了局域网讯号。 「科马洛夫·奥本海默，请求将您添加为联系人」 男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安迪笑了笑：“所以这就是你的名字？为什么还有姓呢？这么长。” 如今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无其他特别含义，所以越短越口语越好，像这么长的名字，其实并不适合日常使用。 “您叫我科马就好。” 男孩，哦不，确切说，是‘科马’笑着道：“这几天我看完了那本《旧时代极简科学史》，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上次给科马的那些课件里，的确有一部分旧时代史的内容，企业战争之后，正规的历史课只有三大公司内部才会教。 “是个好名字——过来帮忙，小科马。” ………… 把手提箱里的义体取出，打开维生仓，在琳达的手脚上比对。 四肢部分的义体装载没有那么麻烦，只要有手术方案和多功能手术台就好。 安迪在植入丹田时，几乎进行了全身的二次神经接驳，琳达的工程量可比这要小太多了。 自始至终，女孩只是静静的躺在维生仓里，默默的看着安迪，一言不发，任由其对自己上下其手。 安迪一点点对断肢进行着匹配，在确认无误后，他拆开了仓库里的一个巨大木箱子。 在白银城用的多功能手术台也带到了三角洲，晚上自己在植入灵根时也需要用上它。 接通电源，把琳达抱上手术台，输入方案。 方案是上次在获取琳达的身体数据后，在网上买的——这年头的医生，特别是义体医生，最大的收入来源便是贩卖手术方案。 除了一些极为复杂的义体改造外，大部分义体手术已经进入了全自动化时代。 方案加载，将义体放进装载槽。 八只机械臂活动起来，在空中舞了几圈后，安迪的信息板上弹出了消息： 「方案已适配，设备调试完毕，是否开始手术？」 “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琳达看了他一眼，终于第一次说话：“开始吧。” “全麻？” “不，”琳达看了一眼手术台旁的科马，“保持大脑清醒。” 安迪明白了她的意思。 “科马，去上课吧。” “好的，罗塞先生。”科马点头道。 ………… 「手术模式：阻断痛觉神经，剥夺行动能力」 机械臂上弹出一枚细小的钢针，准确的刺入琳达的颅顶。 神经阻断剂会阻断她的痛觉，让她在失去所有行动能力的同时保持清醒。 大约几分钟的时间，药剂生效，琳达的眼神变得黯淡了下来，接着，渐渐的，她像是困倦一般，眼皮越来越沉，直至完全闭合。 所谓剥夺行动能力，是阻断神经反射，从而使手术者不能主观控制身上的任何一根肌肉。 让她在手术台上时，保持近乎绝对的静止状态。 这也是ai与人类之间最为重要的区别之一。 ai的传感器会比人更加敏感，但在细微工作时，如果被手术者突然发生了一次极小的肌肉抽搐，ai会和真人出现完全不同的‘失误’。 真人会因为反应不及戳中动脉血管。 而ai则完全反应得过来，可在它的观测中，这一次抽搐会导致整个被手术者的坐标系变动，它得从头修正。 所以，ai的手术能力比真人更强，得建立在绝对静止，没有任何外界干扰的前提下。 现在，琳达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它的确处于主观的‘绝对静止’下。 「陀螺仪已校准」 手术台缓缓升起，磁浮的力量让琳达的身体在一个相对空间中，保持着客观的‘绝对静止’。 「坐标系已建立，方案修正中……」 「方案修正完毕，手术成功率99.96%……」 「建议：该手术将涉及四肢神经接驳与主动脉重建，是否将手术模式变更为完全麻醉？」 安迪在植入丹田时便是完全麻醉模式，缺点是做完手术得花一些时间才能醒过来。 优点是客观的误差会降到最低，比如——人的肌肉活动并不完全是由神经控制的，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因为肌肉内部的化学反应，它可能会自己稍微动一下。 完全麻醉是将生命体征降到最低，也就是尽最大可能，让身体别自己动。 ‘开始手术。’ 安迪输入了指令。 四肢改造不是什么大手术，即便琳达动了动，导致ai得从头开始修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指令输入后，八只机械臂在空中停顿了那么几秒，接着，便飞速行动起来。 刀锯针钳、焊枪剪子，每一只手臂都变化为一种足以杀人的利器，在她的身上迅速工作。 割开皮肤，锯掉骨头，将生物神经与机械义肢上的电路装置连接在一起，缝合、焊接，将断口处的动脉血管重造，把多余或缺少的生物组织修补…… 动作精密而高效，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每一下都是‘信心十足’的果决，就像是…… 你见过工厂流水线上的装配作业么？ 就是那样。 十分钟后，对，只有十分钟。 娇嫩而温暖的身体上，长出了冰冷坚硬的手与脚。 安迪看着手术台上，几乎没有多少血迹的场景，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血肉与钢铁。 一种别致的，艺术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美。 水枪冲洗琳达的身体，就像是给一辆行驶已久的汽车镀上了一层漆，让她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 最后，针头再次插入她的颅顶。 「注入反阻断剂，预计180秒后恢复行动能力……」 「义体手术已结束，海德拉生命欢迎您的下次使用。」 掐着表，大约两分钟后，琳达便睁开了双眼，她的面孔一整扭曲，抬手捂着自己的头： “啊！啊啊啊啊！——” 然后又猛然顿住了。 看着自己铁灰色的手掌，翻过来，转了转，伸伸手指，握拳。 咔，咔咔—— “身体的疼痛是在所难免的，头疼是因为神经阻断剂的后遗症，半小时内就会消退，接下来的半个月，断肢处都会隐隐作痛，可能会让你睡不着觉，半年之内，你都会产生幻肢效应，”他顿了顿，把一枚芯片递给琳达，“这是义体抑制程序，可以帮助你尽快熟悉新的手脚，等等，别动。” 在琳达伸手过来时，他又收回了芯片。 “你别碰我，摊开手，慢一些……” 琳达停住手臂的动作，翻转手掌，缓缓摊开——其实不是缓缓，她几乎嗖的一下就弹开了五指。 “别动，”安迪摸了摸她的食指尖，“能感觉到么？” 琳达点头：“能，但是……” “有种陌生感，没有那么灵敏，对吧？” “对。” “试着握拳，慢一些。” 这一次，琳达终于掌握好了力度，手掌自然握拳，又自然摊开。 “机械传感器其实比你自己更加灵敏，只是还掌握不好，”安迪这次终于把芯片放在她的指尖，“加载之后，先设置最低功率，等熟悉了再逐渐加大，记住，机械与血肉是不一样的，义体的力量会很强，但它同样会对你自己的身体造成负担，如果使用不当，会先伤了自己。” 琳达小心的接过芯片，几乎只用了两个指尖把它拈起，轻轻的插进后腰的数据槽。 她挥了挥手指，似乎想唤醒信息板，但没有成功。 “你恐怕还得再练练。”安迪笑着道。 她又挥了几次，终于成功，手指轻轻在空中划动，应该是在设置输出功率。 几分钟后，她有些复杂的看了安迪一眼，接着闭上眼。 又过了几分钟，她睁开眼，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了。 “不用试了，”安迪摇摇头，“你会永远停留在二脉，不可能进步了。” 女孩低着头，咬了咬嘴唇，仓库里沉默了那么几秒，她再次抬起头来：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安迪说，“即便传奇武士也会力竭而亡，琳达，你应该感到高兴，你会有一条不一样的路，你现在还有超感知，也能使用光剑，义体不是你的负累，而是帮助，六十年来，传奇武士只有一个，而你，是新的未来。” 人总是不容易自己放弃的。 这些年来，灵能教派一直恪守着绝不义体改造的信条，无非是一种养蛊的想法，他们总认为，还会有下一个传奇武士，而下一个传奇武士，一定能打破肉体凡胎的桎梏。 “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安迪笑着道。 琳达没有动。 从一开始，她拒绝全麻，理由只有一个，她想谈谈。 “我该去哪里？” “这你自己说了算，反正我养不起你，润滑油很贵的。” 恶劣的玩笑并没有制造幽默，琳达只是默默的看着安迪，看了许久，缓缓开口道： “我要向宾复仇。” “可以，随你，”安迪摊开手，“你要找死别拉我就行。” “我知道这是找死，所以我不会现在复仇。” “不是现在，”安迪笑着道，“是永远，你永远没有机会，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杀死人间之神。” “他不是神。”琳达说，“神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人，人被杀，就会死——罗塞先生，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吧，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琳达看着安迪的双眼：“我有种预感，你能帮助我，你可以杀死那些为恶的人，所以，代价是什么？我需要为你，做什么事？” “不不不，琳达，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事，因为你不重要，你也不必这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与其求助他人，不如想想，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向宾复仇。” “然后呢？”安迪笑着道，“杀死宾，一切就结束了？你就满足了？” “我不知道，”女孩说，“我只知道，我不喜欢他。” “仇恨帮不了你，小姑娘，一个人的仇恨，太小了，几乎微不足道。” 琳达低着头，想了想。 “所以你是想说，我们需要像z那样，聚集很多很多的人，所有人的仇恨，才能与邪恶抗衡？” 安迪，笑了笑，欣慰的笑了笑。 “不，还是不对，琳达小姐，这不解决问题，说到底，你还是恨宾，不管你找到多少和你一样的人，你们还是恨宾，对吗？” “这有什么不对吗？” “其实……”安迪说，“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自认为继承了z的理想与名字的人，他和你一样，仇恨着某些特别的存在，也和z一样，深爱着整个世界。” “他找到了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像你一样的人，许许多多像z一样的人。” “可他最终失败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琳达问。 “因为他不够务实，”安迪竖起一根手指，“恨，是不可能自私的，而爱，也不可能是无私的，把爱给予一个人，而将恨，泼向整个世界，这才是践行理想的道路——不如这样吧，这几天，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或许我们能交个朋友？” 琳达想了想：“好。” ----------- ps：最近关于筑基太慢这回事儿貌似许多小伙伴很不满，这部分是小鲤鱼的疏忽，这里说一下本书的境界划分吧： 炼炁-筑基-结丹-元婴-升华 如果需要可能在元婴后搞个分神，总之境界极限就是六个，我这么说吧，某种意义上，再写十章这书就变成无敌文了……我考虑的压根不是太慢，而是如果太快，满级了没东西写了。 当然，也不否认的确拖得有点久，造成了观感上的不佳，这是我菜，我吸取教训，下次不敢了。 60 硅灵根! 60硅灵根！ 在人类世界中，当财富极度集中后，人将成为金钱的附属品，财富旋涡会源源不断的吸住一切，不论是好是坏。 所以最大的贫民窟总是在最宏伟的高楼大厦下。 贫民们当然知道栖身于守护财宝的恶龙脚下没有多少机会，可如果远离，那就更没有机会了。 泰格镇里寸土寸金，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厕所大小的‘家’，寻常人得奋斗一辈子。 而在远离泰格镇的地方，在比贫民窟还要遥远的香蕉园旁，是成片成片的闲置楼房，不知因什么原因而被建起，也不知因什么原因荒废，总之，已经闲得快报废了也没人住——连流浪汉都没有几个，因为这个地方，距离财富旋涡太远，乞讨都没地儿。 也只有像克莉那样，真正丧失生存意志的人，才会到这里来等死。 安迪盯着信息板上的监控录像，这地方当然是没有监控的，在哈勃设置农业实验园区之前，甚至连电都不通。 只有在这片区域的出入口，以及靠近农业实验园区，也就是香蕉园的那一侧，有零星的监控探头。 信息板右侧，一个特勤部的便捷小程序正在运行。 功能大体上就是人脸识别+大数据分析。 这几日来，安迪每天都会抽个时间分析分析这片区域的‘威胁等级’。 在导入特勤部的情报资料之后，它会筛查并分析探头捕获的人脸图像，判断这片区域中的人员构成…… 比如说，这片区域里有些什么人？是住在这里，还是工作在这里？从事什么工作？这些工作与特定人员之间是否有某种关联？他们有没有可能在策划一些威胁海德拉的事情？如果有，那又是什么图谋？窃密？破坏？还是暗杀？ 简单说这就是个便携版本的‘智能城市系统’，当然，没有那么神就是了，它不可能分析出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如果你包里拎着大量炸药，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它九成九能分析出你包里是什么。 安迪需要确认，利维坦是否已经放弃了寻找克莉——起码是放弃了这个地方。 因为哈勃的打击，利维坦换了一批三角洲的特工，所以他不可能通过这玩意儿分析出这片区域是否有利维坦的特工在活动。 但凡所经历，必留痕迹，如果有人对克莉的居所感兴趣，那么他一定不可能逃过监测，反之也一样，如果这东西分析的最终结果是最近几天没有人对克莉的居所感兴趣，那么就是真的‘没有人’。 这便是现代科技的可怕之处，只要掌握了足够的数据，它们会比你自己更加了解你。 「分析结束」 「威胁度：极低」 「未找到任何利维坦情治人员的踪迹，注意：数据不足，此结果不可信。」 「未有任何人与坐标处房屋产生关联/次级关联」 克莉死透了，这个世界已经遗忘了他。 连续四天，都是这样的结果。 安迪扫了一眼右上角的分析样本，7256人。 也就是说，距离上次分析差不多24小时的时间里，一共有7256人在这片区域活动，唔，人数比上次增加了一些，上次似乎是刚刚七千出头。 这倒是可以理解，随着哈勃将农业实验园区设置在这里，这片区域逐渐通网通电，活跃度与财富指数自然缓慢提升，如果农业改革能顺利推行，这地方，终有一天会成为新的财富旋涡。 不过那一天恐怕不会到来。 启动天神武装的蜂群无人机，缓缓靠近克莉的居所。 此时是下午五点，完成琳达的义体手术后，安迪开着一辆厢式货车，把所有需要转移的东西都塞了进去。 开着车穿过整个贫民窟，抵达这片废置区域的入口。 先做最后一次分析确认，派出去的无人机也是为了这个，总之，先得确定这里的确安全。 然后等到晚上，必须是晚上。 安迪有能力篡改贫民窟的监控数据，让自己在这里‘隐形’，但也仅仅限于自己，整整一辆厢式货车这么大的目标，是无法掩盖的。 一小时后，蜂群无人机布置完毕，它们将监视克莉公寓周围五百米的范围，构成第一道警戒线。 布置完成之后，安迪打开公寓的纵向3d图，咬着手指思索。 那栋楼房目前只有克莉一人居住，总共八层，克莉的房间在四楼——突然闯入的流浪汉其实才是真正的麻烦，这是完全不可控的。 将天神武装设置为警戒模式，这是第二道防线……如果有人闯入，嗯，只能期望那个倒霉鬼不要出现了。 接着目光向下移动，看向楼房的地基。 供给农业实验园区的主电缆恰好从这栋楼的下面通过，这是设置聚灵阵的必要条件，最终所有的电能都将汇聚到这里，这里，是最后一个节点。 「聚灵阵完成度：90%」 操纵着一架无人机悄悄飞进香蕉园，溜进配电室，连接园区网络…… 安迪远程黑掉了园区的电力安全协议，将电网连进聚灵阵。 「聚灵阵完成度：95%」 搞定最后一个节点用了差不多一小时，晚上七点，太阳完全落下，夜幕降临。 安迪发动货车，缓缓朝公寓驶去。 ………… 以克莉的居所为筑基场所，除了有可能受到流浪汉的侵扰之外，还有另一个缺点。 空间狭小，不易搬运。 所幸在白银城时安迪就考虑到了这种可能，那台最大的多功能手术台，是可以拆卸的。 操纵着天神武装把整车的电缆、部件、装置……缓缓从窗口搬进屋里。 搬完东西已是九点，天完全黑了。 安迪把车开进地下室，拔出光剑，顺着建筑图的指引，来到了一堵墙壁前。 剖开墙，向斜下方挖了大约三米多的距离，地基的一侧，埋着一根粗实的黑色电缆。 这便是农业园区的主电缆了。 顺着电缆往前挖了十来米，终于找到了一个接口——城市电路在设计之初，会预留一些接口，以在未来留作他用。 而现在，这个接口可以让安迪把电流导到楼上。 操作天神武装把两条高压电缆通过管道井拉进地下室，接在电缆上，安迪回到房间，把那堆定做的材料和装置拼装起来…… 半小时后，房间里出现了另一台和多功能手术台差不多大的机器。 这东西，其实就是个控电器。 嗯，比较特殊的控电器，能够根据安迪的需要，实时调节高压电流的输入。 将电缆的另一头连接在控电器上，摁下开关…… 「请加载程式」 所谓的聚灵阵，说白了就是个给丹田供电的高压电网，那个在湄河上游的水力发电站，以及这一整套的电缆、变压器，是它的‘肉体’。 而这个程式…… 安迪把数据线连接在控电器上，上传程式。 「程式已加载」 「聚灵阵完成度：100%」 「是否启动聚灵？」 ‘启动聚灵，功率0.0001%’ 安迪发出指令，控电器上的指示灯一阵流转。 啪！—— 幽蓝的电弧在两枚探针间闪现。 完全启动聚灵会瞬间抽掉三角洲电网里三分之一的电，安迪不能那么做，所以这只是个测试，他满意的笑了笑。 成功了。 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 很静谧。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似乎还有那么些许的腐臭味。 睁开眼，弹弹手指，很奢侈的用炁之力场推开了窗子。 风灌了进来。 带着些香蕉的甜馨味。 他起身，缓缓走到窗前，皎洁的月光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鼻子以上，那双疲惫的眼睛仍旧隐没在黑暗中。 黄橙橙的香蕉林之后，遥远的地方，有七色的霓虹，霓虹的更远处，黑暗的世界中，仿佛从来就未曾有过光。 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在乎，这间屋子里曾发生过什么。 但这个世界一定会记住，这间屋子里将要发生什么。 兀自笑了笑。 转身，走到手术台边。 打开那个黑色的手提箱，玻璃容器中，是一块正六面体的亮银色的小方块。 20个n的单晶硅就是这个颜色。 因为纯度过高，它只有在真空中才能制造、处理、储存。 关上窗，坐上手术台，释放炁，在身前制造出一片真空。 说来有趣，在整个修真过程中，几乎所有步骤都是全自动的，依靠外力与机械设备就能搞定，但唯有植入灵根这件事，必须人工操作，是纯粹的手艺活儿。 打碎玻璃瓶，用炁拖着小方块。 闭上眼，完全释放力场。 不凭借任何感官，而是直接通过力场感受它的存在。 1.5cm3的小方块，我需要从左侧开始，在大约一毫米左右的位置…… 手指轻轻滑过方块，指尖的炁凝聚为刃，切下了一毫米的薄薄一片。 翻转晶片，从正面，一丁点，一丁点的移动、切割。 我需要一个长度为一毫米的正菱体。 ——人是没有办法处理那么精密的工作的。 除非练习过无数次，而安迪，的确练习过无数次，当然，不是这辈子。 他一次就成功了，仅靠双手就从晶片上切下了一个误差不超过一微米的正菱体，这已经是人类的极限。 一枚不够，所以他切了七枚。 或许……七枚也不够。 快到十点时，他睁开了眼。 「炁海存量：93%」 过于精密的操作对炁的消耗极大，一枚就要花掉1%的炁，但愿今晚能成功，因为他至少得保留1%的炁。 先试试吧。 抓过手术刀，剖开自己的肚子。 很疼，但他必须保持清醒。 忍着疼痛将剖口扩大一些，将整个丹田露出来。 铁灰色的正方体小盒子，上下分别连着光磁两种人造神经突触，后方固定在镀了钛的脊柱上，两侧各有一个接口，那是预留给电缆输入的。 而正面，正面看似光滑平整，实际上在正中心，有一个极小的洞。 炁拖着菱形晶片缓缓飞进洞里，在其完全进入丹田时，安迪感觉到了一种异物感——丹田，也是一种器官。 再次闭上眼，进入内视。 金色的炁海之中，那枚菱形晶片就像是个曝光的马赛克，一眼就能看清。 ‘走’过去，‘抓’住它，‘塞’进炁海的最中央。 ——实际上就是引导它嵌入了底座。 放大内视的倍率。 把整个晶片都置于眼前，那是一幅纯白的菱形场景，干净得像一张纸。 脑子里回想另一幅画面。 奇经八脉图。 每个人都有经脉，通不通是另一回事，总之肯定有。 而不同的人，经脉的位置也不一样，虽然大体上相似，可具体的相对位置，一定有差异。 修真之前，得先测量自己的经脉，得到一幅完整的，独一无二的经脉图。 然后摊开为平面，等比缩放为灵根的‘平面大小’。 这些事情安迪前世就做过了，他记得很清楚，永远不会忘记的那种清楚。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引导炁，将经脉刻在晶片上。 但也没那么简单，就比如，第一次蚀刻，第一笔就歪了。 睁开眼，取出晶片。 这枚已经报废了。 「炁海存量：89%」 我大约还有八次机会。 植入第二枚晶片，再次尝试，这一次多刻了一些，可仍旧在督脉刻到一半时，出错了。 又报废一枚。 「炁海存量：81%」 错误的原因是因为不熟悉，误差可以有，只要维持在确保晶片上能刻下全身经脉就行了。 当然，如果是全身经脉，巨细无遗，那么这是个人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也不必全都刻完，只要刻完督脉与任脉的主要分支…… 第三次蚀刻终于完成了督脉，可任脉一起手，又错了。 直至第六次。 安迪终于完成了蚀刻。 他睁开眼，喘了一口气，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过于专注让他很疲惫。 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任脉为精之脉，督脉为元之脉，只要此二脉完成…… 闭上眼，再次进入内视。 近看，洁白的纸面上有许多金色的线条，远看，金色的炁海中有一点白色的马赛克，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并无任何改变。 当然没有，因为最后一步还没完成。 「炁海存量：29%」 安迪引导炁海旋转、收缩，像是个旋涡般将晶片围在中央。 某一刻起，炁通过刻痕逐渐流入晶片，就像是被吃掉了一样。 「炁海存量：28%」 「炁海存量：25%」 「炁海存量：17%」 ………… 「炁海存量：0%」 没有了，一滴都不剩了。 安迪有一种巨大的空泛感，因为没有炁了，他被迫退出了内视，此时此刻……他就是个凡人。 可丹田中的改变并没有停止。 那枚晶片像是吃饱了一样——炁为精元所化，精元，即是肉身与意识。 它吃掉炁，也等同于吃掉安迪。 所以，它拥有了安迪所拥有的一切，它会……成为另一个安迪。 一模一样的安迪。 晶片上的刻痕一点点发生移动。 安迪是有误差的，他不管怎么刻，都会有误差，而现在，刻痕正渐渐移动向它该在的位置，与移动一同发生的，还有增殖。 安迪刻下的，只是简易的任脉与督脉。 而它在移动的同时，那些线条像是树一样生长，真正的任脉与督脉出现了。 任督二脉完全成形的一刻，原本停止运作的丹田再次激活，可这一次，并非安迪激活了它，或者说，从这一刻开始…… 它有了两个主人。 晶片不再是晶片，它是一枚……硅灵根！ 红蓝二色的光点出现，融合，成为金色的雾。 「炁海存量：0.001%」 安迪再一次感觉到了炁的存在。 他嘴角一翘，知道成功了。 心中下了一个指令：快修炼！快！！！ 丹田中，像是挤牙膏一样出现的红蓝二色光点顿了顿，接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炁海存量：1%」 「炁海存量：3%」 「炁海存量：5%」 「炁海存量：7%」 ………… 安迪两眼一黑，急忙下令停止！ 伸手在手术台上一撑，想要下来，却一个手滑直接滚到了地上，头疼得像是要炸开，全身的每一条肌肉都在抽搐…… 艹！太快了！身体受不了！ 61 一个身体，两套系统 61一个身体，两套系统 模仿经脉的运行，萃取精元，融为一体，这便是丹田炼炁的原理。 本质上是对大自然的拙劣模仿。 所以存在一些致命的问题。 比如它的炼炁速率，现阶段需要一百天才能炼出一个八脉武士一天的炁——这其实并不是速率的问题，只是目前，或者说，前世老师所开发的技术还没有那么完善。 如果继续优化，总有一天能把它开发到极致，只花几小时、几分钟、甚至一瞬间就能炼出那么多的炁，而到了那个时候，‘速率的问题’会真正出现。 精来自肉身，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巨大的‘能量输出’，安迪不知道丹田炼炁法最终能有多快，但他知道再快也没用。 「炁海存量：7%」 刚才他用一眨眼的工夫炼出了7%的炁，对，这也就是一个八脉武士一天不休息能转换出所有炁的7%。 从速度上看，这已经超越了八脉武士转换速率。 然后呢？ 根本没用，以那个速度，安迪几秒之内就会被活生生抽死——即便是一个真正的八脉武士也不行。 所以前世老师没有完善丹田炼炁法，因为这条路根本就没有未来。 此时此刻，安迪能突破炼炁程式的局限，把炼炁速率推到如此可怕的程度，完全是因为，灵根已经种下了。 过去，安迪通过炼炁程式操作丹田中的力场，模拟经脉运行，炼化出炁。 而灵根成形后，在它身上，有完整的任脉与督脉，还记得精元是如何融合为炁的吗？ 在经脉中运行，自然融合为炁。 换句话说，这一刻的安迪拥有近乎完美的任督二脉，所以炼化精元的速度可以快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但这，并不是灵根的意义，只是附带效果。 刚才安迪蚀刻出了简易的任督二脉，在将丹田中的残留之炁注入后，灵根上的经脉自己完善了自己，这是因为…… 炁，是精元的融合。 炁，既是肉身也是灵魂，既是物质也是能量，既是硬件，也是……数据。 炼炁阶段的修真者是不能打的。 因为整个炼炁阶段，根本就不是为了‘炁’，不是为了‘灵能’，不是为了‘炼化出炁去做什么事情’。 仅仅是为了，采集数据。 炼化的炁，本身就是安迪的精元数据，是关乎于他的存在与意识的一切，在炁海充盈的过程中，这些数据逐渐被采集并存储于丹田之中，当丹田充盈，数据的完整度便到达了100%。 换种简单的说法，整个炼炁阶段，就是将安迪的生命与灵魂：检索、全选、右键复制。 复制后缓存的地方，便是丹田。 植入灵根，蚀刻经脉，注入炁海之炁。 便是……右键，粘贴。 「灵根孕养度：23%」 所谓孕养，就是粘贴的进度，其指标是经脉的完成度，如果灵根上生长出了完整的经脉，就是孕养100%了。 刚才安迪的残炁勉强完成了任脉与督脉的复刻，这是经过严密计算的，一个装满的丹田大概也就能从切割晶片开始，完成任脉与督脉的复刻，也只需要这两脉。 因为完成了这两脉，就能获得‘加速炼炁’的能力。 而所谓的23%，其实毫无意义，因为说来遗憾，孕养不支持‘断点续传’。 0%和99%是一样的。 要想完成100%的孕养，还得把丹田装满，从头再复制粘贴一次。 「炼炁速率：0.6%/h」 「预计充盈时间：131h」 「健康状况：异常」 「原因：不明」 「建议降低炼炁速率，维持细胞活性」 131小时，也就是五天多一些，安迪皱眉想了想，将速率调为0.5%/h，筑基程式所预估的时间是六天，这是计算身体承受能力后的极限。 接下来的六天里，他会过得很辛苦。 而现在…… 灵根植入，虽然还未正式筑基，最核心最重要的效果还没出现。 但一些附带功能已经可以使用了。 揉了揉酸痛的身体，清空大脑，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两点。 盘膝坐在月光下，闭目，再次进入内视。 丹田之中，一片漆黑。 只有最中央的白色小点，以及围绕着白点的，若有若无的金色气雾。 白色小点，便是灵根。 拉近视野，放大倍率。 菱形的画面展示在眼前，纯白的‘纸张’上，有两束金色的纹路，像是树叶的脉络一般。 意识沉浸入脉络中，安迪能感觉到，流淌其中的，细微的炁。 调动那些炁，便会有另一种感觉。 就像是……在遥远的某处，有另外的东西在与之呼应。 其实并不遥远，与之呼应的，是自己的身体。 这种现象在灵能教派，被叫做‘灵能感应’，在制作某些水晶造物时，制作者会与造物发生感应，就像是一对一匹配好的蓝牙，无论多远距离，它们都保持完美的整齐划一。 炼器术也用到了这个原理——对，灵根，也是一种‘炼器造物’。 安迪以自身经脉为蓝本，在灵根上刻画出了另一套经脉，二者之间，是相通的。 所以安迪的炁可以毫无阻碍的注入灵根。 所以灵根里的炁发生了变化，与之对应的安迪的身体，也会发生变化，就比如菱面最中央的任脉。 任脉为精之脉，是产生精的主要渠道——灵能武士在修炼时，最大的桎梏是肉体凡胎所汲取的能量转换不出那么多精。 凡胎的任脉，会有因血肉之躯而生的阈值，它会如本能一般限制精转化的速率，不让那个速度超过肉身的承受极限，也正是因为这个，限制了灵能武士的修炼速度，他们得不断强化肉身，不断冲脉。 而灵根上的任脉，并没有这个限制。 ——灵根，起码是此时此刻的灵根，是无法自己产生精元的，但它可以通过灵能感应的效果，绕过肉身的阈值，强行解开身体的限制，无限度的从身体中榨取精元，以供自己成长。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凡胎提供不了那么快的精转化速率（过快会把自己抽空抽死），此时此刻的安迪已经突破了八脉的人类极限。 而菱面上方的督脉，则是元之脉。 理论上来说，精神能量是无限的，但精神依赖于肉体，所以身体产生一份精的同时，也只会产生一份元。 督脉产生的元会指引精的行动，精神引导肉体，为肉体指引方向。 如果能完全控制督脉，则意味着…… 安迪睁开双眼，但仍旧保持着内视状态，此时他能看到自己的内外变化。 摸过手术台上的小刀，轻轻划开手指，鲜红的血珠溢了出来。 ‘愈合’ 他在心中道。 灵根督脉中的炁迅速流转，肉身督脉迅速做出一模一样的反应…… 安迪的肉身经脉当然全是阻塞的，没有一处畅通，但这并不意味着，精元在体内就不流动。 精元仍旧流动，只是不转化为炁而已。 元能量自任脉中产生，传递到指尖，精能量紧随其后，也一同到了指尖，与之同时到来的，还有神经反射、红细胞、血小板、肌肉组织间各种各样复杂的化学反应…… 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拢，血止住了，却没有愈合。 这就是极限了。 植入灵根等于给安迪的身体安装了另一套操作系统，一套比原来那个要高明无数倍的系统，可系统下达了指令，身体却无法完成。 这是硬件的问题，硬件，还没有进化出一瞬间就愈合伤口的功能。 不，也不是硬件的问题。 确切说，是第二套系统的权限还不够高。 是第一套‘凡胎系统’把硬件的各项指标都锁死了，因为它要不这么干，让你想变长就变长，想变粗就变粗，最后……谁知道你会变成什么鬼东西。 筑基的第一个目的，便是‘夺舍自己’。 闭上眼，释放力场。 目前也就只能到这里了，一切问题还得等到筑基之后再说，不过有一个问题，是此时此刻，必须搞清楚的。 我的身体，到底咋了？ 因为完全掌控了任脉，安迪此刻所构筑的力场会变得灵敏无比，透过力场，他会有极其细微的，360度全景…… ？？？？？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在力场释放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 自己的裆下，那柄炼器术造出来的剑的根部，吊着两个……肉球？ 对，就是肉球，一大一小，即便是小的那个，也有拳头那么大！ 见鬼了！ 这么大俩东西吊我剑上，我竟然不知道！？ 完全没感觉啊！ ——就在这时，那俩肉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迎着安迪的目光，睁开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眼睛！ 万千目光对视！ 嘶！—— 安迪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在愣神一刹之后，他果断探手，闪电般抓向那两个肉球！ 可这一抓，竟然抓空了！ 那俩球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很奇怪的躲了开去，然后长出无数条触手，轻轻一跳，连球带剑跳到了地上。 皎洁的月光下，无数只小眼睛与一对大眼睛对视。 安迪看到稍大一点的那只球往剑尖的方向挪了挪脚——两球自始至终，都紧紧的抱着那柄剑。 直至它完全移动到剑尖，安迪心中的不详之感更加强烈了，因为他看见大球的那堆眼睛，往窗外望了一眼，然后…… 几乎是同一时刻，安迪与俩球同时冲向窗子！ 安迪是想去拦住它们，而后两者，则是…… 蠕动着触手，像是那扇窗户不存在一般，径直从玻璃上跳了出去！ 安迪大惊失色！ “剑！” “我的剑！” “别跑！” “把我的剑还给我！！！” 安迪看着稳稳落地，一前一后抱着剑钻进香蕉林的两球，人都傻了。 没……没了？我的剑还没用过，就这么……跑了！？ 打开窗户，抬腿迈了出去，脑子里却是一阵眩晕。 今晚不管是体力还是心里都耗费过大，而且……追不上了，那俩球显然是拥有极为可观的灵能，钻进香蕉林就没影儿了。 就在安迪正在犹豫时，个人ai传来了提示： 「警告：检测到可疑目标」 「疑似利维坦特工」 安迪皱了皱眉，关闭屋里的所有用电器，靠在窗下，见鬼，这么倒霉的吗？前脚刚被偷……不，是被抢了剑，后脚就遇上…… 不，不是冲我来的。 安迪看着信息板上的画面，是两个蒙着脸的人。 这是布置在外面的蜂群无人机捕获到的画面——同一个角度，还有香蕉园的围栏监控，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也就是说，他们屏蔽了香蕉园的监控。 的确很可疑，从肢体的识别看，应该是机械改造人，这种迹象是利维坦特工的可能性太高了。 两人鬼鬼祟祟的在月色中潜行，在靠近某一片围栏时，纵身一跃，跳进了香蕉园，而后…… 而后便脱离了无人机的最大捕获范围。 农业实验园区是哈勃的，利维坦的人到这里来，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想必和三角洲最近的情况有关，这个事情，有必要跟霍格说说…… 我现在就是等炁海再次充盈，然后制造个合适的筑基机会，霍格那边也该上上心了。 正思索着，监控画面中又出现了另一波人。 三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一前，两后，互相隔着约十来米的距离，去的方向，和之前的那两人一致。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蜂群无人机的监控系统没有标记他们——识别了，却没有标记。 动态捕捉这项技术始终存在一些弊端，比如它无法分辨人类与动物。 所以当下像这种警戒用的监控装置，为了精确会采取多重识别，比如…… 动态捕捉+金属探测+热成像…… 总之，要确定画面中的东西是不是人，非常简单，但反过来，如果你即便牺牲许多东西也铁了心要绕开它，其实也可以利用它的识别机制。 这三个小鬼身上，没有任何智能设备。 原始人。 安迪看着一派祥和的香蕉园，皱了皱眉。 心烦，真的心烦。 老实说今晚这两拨人就够麻烦的了，如果只是他们倒还好，大不了不管了。 可问题是，我的剑也在那里面…… ---------- ps：这一章其实想叫另一个名字(*/w＼*)…… 62 兽心 62兽心 到底跟不跟上去看看？ 这片园区是金苹果的，最糟的情况下，霍格可以提供帮助，也就是说，我可以算是有主场优势，但是…… 「炁海存量：7%」 老实说，就现在这个炁海存量，以及自己糟糕透顶的身体、精神状态，安迪不想趟这趟浑水。 正当他犹豫时，眼睛突然看到了楼下的一条‘光带’。 淡金色的细小微粒，从公寓楼下一直延伸到香蕉园里。 这是…… 我的炁？ 炁在释放之后，如果不在力场中被消耗，的确可以存留很久，同时又只有炁的主人才能观测，也就是说……它可以成为一种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密码’、‘印记’。 我肯定没干这事，所以……是那两个球？ 光带延伸的方向的确是它们进入香蕉园的方向，可既然要跑，为什么还要留下……等等。 安迪心中咯噔一跳，然后一股滑稽感涌了上来。 那俩家伙，不会……不是一条心的吧？ 其中一球要跑，另一球不想，所以就留下了印记？ 那两个球和我的剑是眼下最优先的事宜，在有线索的前提下，的确不用再考虑更多东西。 召回天神武装，装备好背甲，穿上衣服，拿上光剑，安迪从窗口跳了出去。 一路顺着地上的印记向前，在抵达香蕉园围栏时，他停了下来。 那两个球显然是拥有灵能的。 而且它们还可以运用灵能做到一些奇异的事情，就目前来看，好像一切观测设备都对它们无效，所以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还有…… 安迪看着完好无损的围栏。 这上面是有高压电的，而它们，在不损伤围栏的前提下，直接穿了过去，刚才从屋里跑出来时也一样，直接穿过了玻璃。 这意味着，它们拥有的灵能恐怕非常之多，因为这种转换虚实的能力，可不是一般的技巧。 安迪做不到像它们那样，是以便像那两个利维坦特工一样，释放炁，制造力场，托着自己的身体，从五米高的围栏上‘跳’了过去。 香蕉园里，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循着地上的印记，悄无声息的在林叶间穿行。 同时将炁在督脉中运转，意识沉入力场，这让他拥有了极为细微的360度全景视野，刚才就是这么发现那两个球的。 在自己的右前方，大约一百米左右的位置，是尾随利维坦特工的三人。 更远处就超过了安迪的探知范围。 安迪停下脚，摸了摸身侧的一片香蕉叶。 有些枯黄。 水分丧失，这是烧灼的痕迹，应该是那两名利维坦特工——地上没有脚印，所以他们是飞着走的，但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中，难免留下痕迹。 有意思。 那两个球，利维坦特工，稍后的三人。 他们前后进入香蕉园，进入的位置也一样，可方向却是出奇的一致。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右前方的三名尾随着停下了脚步。 安迪看到其中一人拿出了便携式电脑…… 原来如此。 这已是香蕉园的尽头。 香蕉园只是农业实验园区的一部分，在最中央的地方，是研究设施。 整个园区都被严密监控着。 那两球不会被看到，所以可以闷着头往前冲。 而利维坦特工和尾随者，他们在进来之前想必是搞定了香蕉园里的监控设备——这一点在之前也有印证，围栏上的监控看不到他们，是蜂群无人机发现了他们。 而到了这里，再往前。 主要研究设施的区域里，安全等级会更高，搞不定就没法继续向前。 现在自己的全景视野中还没有出现利维坦特工，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搞定了。 三大公司的技术能力当然比三角洲要强太多，他们如此有指向性，想必是提前就有准备，这么快搞定不奇怪。 而这几个尾随者，就算能搞定，恐怕也得在这里耽误一会儿了。 至于安迪。 他不用那么麻烦。 披上秘袍，矮下身。 秘袍会屏蔽几乎所有雷达反应，唯一能发现他的方式只有‘动态捕捉’。 而前方依旧是一些高大作物，只要在行动时藏在作物里，不引起过大的‘林叶晃动’，就不存在问题。 继续循着地上的印记向前，又走了三百米左右——前方约五十米的位置已经没有高大作物覆盖了，而是一片低矮的建筑物，印记一直延伸进了建筑物里。 那里是真正的研究设施，中间有大片空地，想要过去…… 怕是不可能的。 除非你能像那两球一样，完美意义的隐身。 视野中依旧没有利维坦特工的踪迹，但安迪反倒是一点都不急。 从刚才开始，地上的印记和利维坦特工留下的痕迹已经高度重合，两拨人走到了同一条路上，而研究设施外那么一大片空地中又没有他们的踪迹，也就是说……答案就在这附近。 果然，安迪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洞。 在高大作物边缘处的一个大洞，大约一米宽，完全被作物掩盖，有轻微的风声从洞中传来。 安迪探手摸了摸洞里的内壁，是金属。 所以，是通风管道。 他挥动信息板，打开从湄河电站窃取的电网详图。 这片区域的确有大功率的电力节点，原本以为是地面上的那片农业研究设施，不过现在看来…… 恐怕这里有个秘密的地下基地呢。 凝聚力场，将炁释放进洞里，从单一方向探测了一番，很安全。 略一思索，他跳了进去。 ………… 在爬过差不多五百米的距离后——从方向和角度看，这里，应该是地面研究设施的正下方。 安迪确定了一件事。 前面那两人，一定是利维坦特工。 因为安迪一路过来都非常顺利，通风管道里的各种安全设备，都被一些极高明的手段瘫痪了。 直至他找到那两人离开管道的地方。 这是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从通风口向下望去，能看到几张桌子和许多文件。 照理说，到了这里，应该先想办法入侵此设施的内网。 不管是无线连接还是操纵微型无人机去下面找有线接口，总之得先把自己变‘隐身’或是获得一个合理的‘存在’，否则你一下去就得暴露。 安迪直接打开通风口跳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桌上一个闪烁着绿灯的小玩意儿。 那是个无线网络入侵装置，简单说，所有的事情，前面那倆利维坦特工都干完了。 走到装置前，连接数据线，安迪大约扫了一眼。 原来如此，他们关闭了安全系统。 现在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 从背甲上释放两个微型无人机，到门外的走廊看了一圈，没人。 这是凌晨四点，下班时间没什么人倒也正常。 地上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炁之印记，不过可以确定，那俩球就在这个设施里。 所以，现在是先找球？还是找利维坦的人？ 其实没有选择，炁之印记只有在自己的力场中才能看见，换句话说，只有自己用肉眼才能看见，要找球，得在这设施里闲逛。 先找特工吧，找到了顺路看看有没有印记。 找到办公室里的有线终端，连接数据线，安迪花了接近半小时才破解这里的防火墙，唔，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安全等级快赶上公司了。 黑进门锁系统，因为那两人直接关闭了设施里的安全系统，所以不管是动态捕捉还是热成像，任何监控都不会记录他们的画面，可他们得在这设施里移动，总得开门关门。 找到不正常开启的门锁，就知道他们的移动路径。 几分钟不到，安迪便筛选出了他们从这房间出去的路径，最终停在设施对角处的一个大房间里，房间名‘新型肥料开发中心’。 这让安迪皱了皱眉。 黑掉防火墙后，他已经大约看过了这个设施的资料。 就是个，农业研究园区。 有地下设施没什么奇怪的，这不算异常情况。 可占地面积有些过大了，而且从构造图上看，总给安迪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些房间的名字，的确和生物科学有关，但就是……不太像纯粹的农业。 确认路径，离开办公室，迅速前往利维坦特工信号消失的新型肥料开发中心。 因为是深夜，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偶尔碰上留值的员工，也凭借着监控系统提前避开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安迪终于看到了新型肥料开发中心的巨大闸门。 绕过权限认证，通过门锁系统打开了闸门旁的一扇小门，在钻进小门的一刻，安迪味道了一股巨大的恶臭。 皱了皱眉，这个味道…… 通过一旁的悬梯攀上吊装台，在无数巨大机械手运转的轰鸣声中，安迪终于看清了新型肥料开发中心的全貌。 像是废料池一般的巨型凹池，凹池旁的过滤器，玻璃容器，奔流于容器管道中的猩红液体，以及…… 凹池中，已经失去颜色的生物组织、血肉、和白骨。 这不是什么新型肥料开发中心。 而是一个有机废料处理厂。 白银城也有这种地方，那些有机物被处理之后，可通过再加工和调味，成为营养膏。 初一看时，多数人都会有些不适的生理反应，不过也仅仅是生理反应，谁都知道营养膏是怎么做的，心理作用其实更容易被当下的人接受。 当然，天然有机物的确可以用作肥料，所以这地方叫做新型肥料开发中心也没有问题——不，是有问题的。 有机废料处理厂是每座城市都会有的基础设施，如果只是为了肥料，那它完全可以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没有必要花这么大工夫在这种实验设施的地下也搞一个，要知道，完整的有机废料处理系统，是非常占地方的。 这个‘新型肥料开发中心’，有别的作用。 安迪注意到了那些凹池中的废料，很多，而且都很新鲜，通常来说三角洲这么大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多有机废料产生，这可是要死人才能得到的东西。 是因为近来的冲突，对，最近的冲突制造了大量死亡，三角洲一直没有公布过统计结果。 如果是这样，安迪大概明白那两个利维坦特工来这里做什么了。 三角洲的骚乱是因为什么？ 是种族矛盾引发的极端仇恨。 哈勃为什么搞不定？ 因为他天然就代表外来者，与三角洲的原住民天然敌对。 这个时候利维坦想要彻底搞垮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种族主义者的帽子死死的扣在他头上。 这是需要技巧的。 眼下这个新型肥料开发中心，不管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总之，它在农业实验园区里，是非常确定的金苹果家族产业，而且…… 无论在哪里，有机废料处理厂都是严禁无关人等入内的。 因为那种视觉冲击力过于巨大。 人们虽然能接受能量膏，但不一定能接受它的生产过程，就像吃肉的人不一定能接受屠宰一样。 只要搞到这里的画面，再往农业实验园区的内网里放点儿‘证据’，以利维坦的舆论制造能力，会坐实哈勃在这里进行人体实验和种族灭绝。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万恶不赦的疯狂屠杀者。 安迪挥动信息板，查阅了设施的信息流，果然，就在十分钟前，有东西上传进服务器里，想必就是利维坦编造的‘证据’吧，额，等等…… 为什么又删除了？ 安迪皱了皱眉，看向新型肥料开发中心另一头的一道小门。 最后的门锁数据就是那里，那俩人进去了就没出来。 而那个房间…… 安迪看着信息板上的设施构造图，那房间后面是很大一片空间，但却没有任何注明，不过可以确定，那里面没有多余的人，考勤表上写着呢，今天晚上九点下班后，那里面的人都出来了。 从悬梯下来，穿过新型肥料开发中心，打开那道小门。 明亮的巨大空间，三米高的玻璃罐子整齐排列着，罐子里装满了淡绿色的活性溶液，而泡在溶液中的，是…… 这是，合成兽么？ 安迪看着罐子里半人半兽的东西，疑惑中又有点儿不好的感觉。 他注意到，这些‘合成兽’人类部分，肤色较深，面部和骨骼有明显的三角洲原住民特征。 走到最近的罐子前，连接数据线，调阅本地数据。 几分钟后，安迪哑然一笑。 哈！—— 怪不得利维坦特工删除了栽赃证据，因为……根本不用栽赃啊。 哈勃在分析本土原住民的dna序列，开发基因病毒，用他们尸体，制造合成兽。 他的确是一个，标标准准，纯纯粹粹，不掺杂任何低级趣味的……极端种族主义者！ 63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63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大滚抱着安迪的剑尖，一路向前狂奔！ 而小滚则抱着剑根……从一开始，它就是硬生生被拽出来的，以它的个人……啊不对，是个球意愿，它并不想离开安迪的身体。 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安迪突然发现了它，还想要抓住它，它被吓坏了！ 所以才半推半就的被大滚拽了出来。 俩球一路顺着香蕉林向前，径直从正门冲进了研究设施，接着又是一个原地九十度直角向下转弯，从地板上跳到了下一层的地板，接着又是下一层的地板…… 在走过一长段直线距离后，两球穿过新型肥料研发中心的小门，抵达了那个那个装满合成兽玻璃罐的房间。 大滚仍旧拉着小滚继续向前，一直到某个装满了某种白色的蠕动着的有机组织的玻璃池子前停了下来。 大滚伸着触手，指着那个池子：“???■★△▽△▽?！” 小滚大惊失色：“?☆???■★△▽！？” 它伸出全身的触手，把大滚牢牢缠了起来，而大滚开始挣扎挣脱，两滚就这样在池子前扭打作一团。 但无论从体型又或是灵能储量上，似乎是大滚要更胜一筹。 它挣脱而出，抡起安迪的剑，一棍子甩在了小滚脸上！ bia叽！—— 小滚像个棒球般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门上。 (?_?) 它嘭的一下，整个球都胀到天花板那么高！ 大滚看它变大了，也挥舞着触手大大大！ 眼看两球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 咔！—— 门开了。 两个利维坦特工的电子眼聚焦，渐渐长大嘴…… 那么一刹的工夫，两人反应过来，一人举起手臂变化为枪，向着最近的小滚射击，另一个人抬手砸向门边的开关。 并无任何事情发生。 灵能的作用下，无论是子弹还是门，都已不再受任何控制。 万千触手朝着两人一卷……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两球，这一刻却配合无间，小滚把两人卷起扔向大滚——两具身体尚在空中，大滚的触手就准确的插进了他们的大脑。 那是机械改造人身上，必定存在的有机组织。 咕咚咕咚咕咚—— 豆腐脑顺着触手被吸进大滚的身体。 嗝儿~ 它咂了咂并没有进食的嘴。 唔……味道还行叭~ 就是少点儿盐。 ---------- 安迪看着玻璃罐里的本地数据。 如此一来，就非常有趣了。 到现在为止，虽然已经到了三角洲一个多月，可安迪还从未与那位哈勃先生正面接触过。 从一些情报资料显示，这位哈勃会长，就如霍格说的那般……私德近乎完美。 ——所以霍格到底知道吗？ 知道这下面的事情？ 从目前的接触看，虽然这两兄弟的关系很奇特，但总的来说……霍格认同他的兄长。 如果知道，那么霍格的立场就存在极大的问题，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安迪并不觉得他知道。 如果不知道……那真相，恐怕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顺着玻璃罐，安迪继续朝房间的内部走去，在差不多中央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装着白色蠕动生物组织的池子。 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又像是一只肥硕的蛆虫。 有点恶心。 拔出数据线，连接到池子的控制电脑上。 哈，原来如此，这里，是个‘生物改造人实验室’。 在看到罐子里的数据时，安迪第一反应是哈勃想要用基因病毒彻底灭绝这里的本土原住民——不过这猜想有些牵强，因为基因病毒和合成兽是两个领域。 而眼前这个有机组织池，补完了安迪的疑惑。 生物改造人技术是生命科学皇冠上的明珠，从基因测序开始，一直到病毒编辑，再到人兽融合，都是此项技术的前置科技点。 当然，哈勃只用原住民做实验，这绝对是极端种族主义者的行径，没法洗的。 不过为什么呢？ 生命科学是典型的高风险高投入不做到最极致就一点儿收益都没有的领域。 海德拉这么多年来都尚且如此，哈勃还想往这条路上钻，真的是钱太多了？ 为了武器化？ 这也说不通啊，海德拉早就验证过了，现阶段的生物改造和合成兽，没有实战价值。 安迪心中，隐隐有个猜想。 霍格说过金苹果家族的创业史，当年，是x先生建议他们来三角洲，后续的发展，也和侠隐联盟有脱不开的干系。 也就是说，哪怕金苹果家族不是侠隐联盟的一员，也与其有莫大的关系。 这种费力不讨好而又充满野心的事情，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侠隐联盟的手笔。 细细查阅资料。 在某一瞬，安迪看到了一张生物改造的设计图。 纯白色的外角质层，耐热抗冲击，自愈能力极强，可以随时随地收放自如，而且……dna的异化原理非常清晰明了，也就是说，这一路线的改造已经成熟了，不再会发生一般生物改造中的突变效应，可以量产。 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果然啊。 有些无奈和……可怜。 霍格曾说过，金苹果家族已经撕毁了和侠隐联盟的盟约，背弃了最初的理想……他才是真正的金苹果继承者——啊，他没直接这么说，不过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他曾邀请过安迪，同他一路。 但安迪拒绝了。 因为他对侠隐联盟的了解，恐怕非常片面。 正查阅着资料，已经被黑掉的门锁系统突然提示了‘办公室被开启’的消息，就是那个从通风口进来的办公室。 这也就是说，那三个尾随者，确切说，是侠隐联盟的侦查小队进来了。 因为那两个利维坦特工的功劳，再加上自己又重新把整个设施的安全系统洗了一遍，他们可以一路畅通无阻，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 我的时间不多了，得找找看…… 安迪转过身来，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上颅顶！ 见鬼了！ 就在自己身后，有两个超过五米高的球！ 球上千万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啊！那是我的剑！ 安迪看到了被其中一枚球握在触手里的有机组织棒子。 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启动法术编号007：御风，整个人跃起，朝有机组织池后方飞去！ 这可开不得玩笑！ 这俩球显然就是我剑上那两个变的，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我可赌不起，我现在才7%的炁，一碰就碎！ 握着剑的球在安迪跃起的同一时间就探出触手缠向他！ 那速度是如此之快！ 安迪确定，哪怕自己是100%状态，也绝对躲不过去！ 糟了！要凉凉！ 就在那些触手要抓住安迪时…… 大滚被小滚跳起来暴打了！ ψ(*｀ー′)?ψ(??へ??╬)ψ 看着打作一团的两球，安迪陷入了莫大的疑惑。 这什么鬼啊？ 也就是说，你俩的确不是一伙的对吧？ 可还是不对啊，如果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要一起跑？还一起躲在我背后？故意要吓我吗？现在开始打，那为什么刚才我背对你们的时候不打？ 不过安迪大约明白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那个握着自己剑的，长得很像生命科学部里那个滚球兽——他想起来了，那天安息先生让自己去生命科学部时，在拘束装置里，看到了滚球兽，当时有灵能反应，可在自己离开之后，那种反应就消失了。 在那个时候，那小东西可能通过某种方式爬到了我身上。 嗯，对，它不会被任何监测手段看到，所以直接爬到我身上，我也发现不了。 它是个……灵能造物。 从当时在生命科学部里的外形看，是用老师的基因做的，老师曾说过妖化现象，在培育早期实验体时，因为红能量暴走，引起肉身畸变…… 那些实验体渐渐从人形变得‘不确定是什么形态’，精元高度合一，精不确定了，元也会不确定，这也就是说，妖化的灵能造物，无论是肉身还是意识，都是混沌的。 它们只会遵从生物的本能——生存，繁衍。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的身体出了问题，因为它恐怕在吃我的精元——生存就是要进食，而灵能造物的食物，就是精元。 那么…… 旁边这个跳起来暴打滚球兽，结果却根本打不过，现在已经被干得鼻青脸肿的家伙又是谁！？ 没有道理会有两个滚球兽，因为精元一体，妖化造物在融合之后，会产生的‘灵智’也只会有一个。 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也没时间想那些了。 眼下的问题是，这俩家伙堵在门口互殴，我想拿回我的剑，我也想把它俩弄回去研究研究，不过估计可能性不大，因为我看起来……谁都打不过。 它俩一个似乎对我有善意，一个似乎没有。 这就是目前的情况。 我现在是直接溜？ 想办法拿回剑再溜？ 帮那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可爱把大家伙揍趴下再带着两球溜？——如果这么做，那小的愿意跟我走么？ 安迪正思索着。 小滚已经被大滚挥舞着有机组织大棒揍得喷水了！ 不过说来有趣，这俩球虽然打得昏天暗地，却没有损坏屋里的任何东西，它们似乎有个共识……要躲着打？隐藏好自己？ 这是高等智慧的体现。 突然，小滚猛的一缩，变小的许多，它的正面幻化出一张血盆大口，啊啊啊啊的张开，猛的一吸…… 大滚的表面，血肉崩解粉碎，化作血流注入它嘴里。 大滚用触手拉着天花板，后退荡了一段距离，也张开浑身上下的许多嘴。 大滚对小滚发动了口水攻击！ (｀o′)=333333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伴随着口水吐出来的，还有光盘、手办、头盖骨、个人芯片、金属手指…… 小滚似乎没有办法分解无机物。 那些东西砸在它身上，把它砸得嘤嘤怪叫。 安迪看着大滚喷出的那些东西，最后一个疑团也解开了。 那些金属构件，显然是机械改造人身上的，他从刚才开始就奇怪，为什么进来了没看家那俩人。 想必是那俩家伙想必是在上传资料的过程中发现了这里的问题，然后也像安迪那样打开小门…… 被吃干抹净了。 看样子胜负快分了，小可爱打不过大家伙，我得赶快跑路，筑完基再来找它俩——从刚才它们有意隐藏自己的举动看，不必担心会有人发现，嗯……应该说，祈祷没有哪个倒霉鬼发现它俩。 绕过有机组织池，悄悄从屋子的侧面向门口移动，就在安迪都快要碰到门时。 门锁系统传来了新型化肥开发中心被打开的消息。 侠隐联盟的侦查小队到外面那个房间了……这地方只有这一个出入口！ 同一时刻，两个正在互殴的球也停了下来！ ？？？？？ 怎么回事？怎么不打了？ 俩球迅速缩小，几乎一前一后跳进了有机组织池里，而安迪也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他目瞪口呆！ 所以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好奇怪啊！ 意思是，有人就不打了要躲起来？ 不是……我不明白啊！ 那，那我咋整？ 我现在躲也来不及…… 嗖！—— 有机组织池里突然飞出两根触手，把安迪也拉了进去！ 这池子里的有机物，是经过了精心加工，用来制作生物组织的，比如肌肉、筋膜之类的。 而生物组织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又咸又腥，湿漉漉黏糊糊的。 安迪猝不及防，差点儿呛了两口。 他本能的挣扎起来，因为这里面并没有空气，就算要躲，也想让自己吸口气吧。 可两个球一左一右，浑身触手把他绑了个结实。 右边的小滚一触手塞进他嘴里，黏糊糊的感觉中，似乎有些气体注入。 这是氧气。 脚步声自远而近，安迪停止了挣扎，他老老实实趴在池子里，释放力场，灵能的作用下，360度全景视野开始浮现。 那三人仍旧保持着一前两后的队形，迅速在房间里搜索一阵，最终在有机池前碰头。 “队长，找过了，没有利维坦的踪迹，他们可能已经走了。” “数据呢？” “我查过了，他们的确有上传数据的迹象，可到了一半又删了……” 那名队长点点头：“那他们应该是已经发现了这里的事情。” “那我们怎么办？”另一名队员道。 “销毁所有研究资料。” “不用通知哈勃吗？这种事情，提前告诉他比较好吧？” 64 人面 64人面 力场之中，整个房间尽收眼底。 这三人的穿着打扮和那夜在仓库里遇到的三人几乎一致，灰色长袍黑色面巾，帽檐拉得很低，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但力场之中，尽收‘眼’底。 安迪并不是用双眼看的。 老实说，他能看到这三个人的果体。 侠隐联盟如今尚在地下活动阶段，侦查小队没有任何标识，无论是物质层面还是数据层面。 他们自己不说，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们的情况。 但安迪大约知道一些。 关键是，年龄。 从体表的各项特征看，这三个人，应该在四十岁左右。 即便有一个一以贯之的信仰，但不同时代的人，有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心路历程，所以便会萌生不同的解读，形成不同的处事方式。 从七十年前z与x创建侠隐联盟开始，以二十年为一个界限，如今的侠隐联盟中，同时存在四代人。 四十岁，是第三代，正值当打之年。 ——这也是安迪从未考虑过霍格的邀请的原因之一。 很遗憾，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一股有可能改变一切的势力，可在他们之中，最坚定不移的斗士，不是生得太早，就是生得太晚。 “但是队长，如果要销毁资料，x先生那边……” 队长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的操作着有机池前的电脑。 是的，x先生还活着，这个与z同一时代的人，会苟到非常遥远的未来……他现在，不过九十多岁。 一分钟不到，队长已经销毁了数据库里的所有资料，他转过身来： “我们最优先的任务，是确保这里的研究不被人发现，这关系到组织的未来，x先生知道了，也会支持我们的——走吧，利维坦已经掌握了这里的情况，很快就会对外公布，我们得赶快离开……” 离开？ 安迪有些疑惑。 这些人并不知道利维坦的特工已经死了，但就从目前的立场看…… 利维坦要把这里的秘密公之于众，打击哈勃。 而侠隐联盟要保住这里，保住哈勃。 就这么简单，对吧？ ——销毁资料是不够的。 如果真要保住这里的秘密，得把这地方全炸了，把从事相关工作的研究人员都给灭口才行。 只是把资料带走，只能让别人不清楚这里的工作全貌，不清楚这里真正在研究什么。 可剩下的合成兽基因病毒乃至于研究人员，都是哈勃活生生的，罪大恶极的物证人证。 有此疑问的，看来不止安迪。 其中一名队员指着屋子里的玻璃罐问道：“那，那这些东西呢？不用销毁么？” 队长笑了笑：“这些，本就在计划之内，即便利维坦没找到这里，我们也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让‘沙狐’知道。” ………… 他们走了，销毁完资料就走了，别的什么都没动。 等等，有点儿乱。 霍格是侠隐联盟的一员，这是确定的。 而整个金苹果家族都和侠隐联盟有关系——虽然霍格说从他父亲开始，双方就分道扬镳，不过从刚才的这些事情看…… 这里所从事的研究，那张标准的侠隐联盟式的生物改造人图纸，还有这个侦查小队在谈话中提及的哈勃…… 其实今天的金苹果家族，今天的哈勃，仍旧和侠隐联盟有关系，对吧？ 或者更确切一点，哈勃在同侠隐联盟合作做生物改造人研究……不不不，不是合作。 而是交易、利用一类的关系。 否则这个侦查小队就不必偷偷潜入，如果是合作，他们可以直接进来，也不必‘不通知哈勃偷偷销毁资料’。 然后是……沙狐。 在先前帮霍格传递圆球时，安迪已经知道，他的代号就是‘沙狐’。 使用代号的意义是什么？ 是隐藏身份。 对自己人隐藏身份。 可从刚才这个小队的谈话中，他们显然知道沙狐是谁。 这也就是说…… 见鬼了。 要么，这个小队的职级比霍格还高，他们是霍格的上级。 要么，现在的三角洲，有两支侠隐联盟的人。 ——后一种的可能性更高。 因为队长在最后提及了：‘我们也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让‘沙狐’知道’。 金苹果家的两兄弟，并不知道，彼此之间还有另一层关系。 他们，都和侠隐联盟有关系。 立场变得奇怪起来了。 眼下的情况，像极了…… 侠隐联盟找到了哈勃，让他帮忙研究生物改造人，然后现在哈勃麻烦了，他们把研究资料一抽，转手把哈勃卖了，同时…… 他们也在扶持一个备胎。 老实说，就眼下的情报，安迪觉得这只是个猜想，不过他非常笃定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很高，因为这就是x先生的风格。 虽然还有一些细节之处搞不明白，但安迪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了。 因为大滚就快把这一池子有机组织吃光了。 从刚才那三人离开后，大滚就鲤鱼打挺翻到了有机池表面，浑身的触手一边划水仰泳，一边捞起池中的有机物，大快朵颐起来。 而同一时刻，小滚也伸出了触手，疯狂去拽动大滚捞东西吃的那些手。 很显然，它不让大滚吃。 接着俩球又打了起来，虽然没刚才那么激烈了…… 安迪站在池边，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湿漉漉的有机物。 啪！—— 又是一团‘烂肉’砸在了他脸上。 这俩家伙就地取材打起了‘肉仗’。 这一次，安迪没有趁机溜走，因为从刚才的情况看…… 刚才，俩家伙把自己拽进了池子里，又都没有伤害自己，小滚还给自己输氧……大体上说，它们都没有恶意。 起码不是那么明确的恶意。 小滚是打不过大滚的，所以它并没能阻止大滚的进食。 大约那么十几分钟，大滚已经吃掉了池子的一角，动作也变得慢了下来。 圆乎乎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蠕动、扭曲…… 有些许人形浮现，可又马上平复下去。 如此周而复始，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它都没能真正变幻什么。 安迪看着它的样子，心中大约明白了。 那天在生命科学部里，爬到自己身上的，应该是滚球兽的内丹。 或者更加精确一些，是许多妖化实验体的内丹集合。 丹，是储存炁之场所，它并不是肉身。 妖化实验体只剩下生物本能，它仍旧是一种碳基生物，需要通过肉身摄取能量，在脱离肉身后，没有能量摄取渠道，生存与繁衍的生物本能会直至一个目标：获得新的肉身。 所以这一池子的有机物才会对它有那么大吸引力，因为这堆肉，本来就是用作生物改造的高级素材。 但这是一条死路。 它不可能通过这堆肉塑造出新的肉身，即便灵能神妙无穷，也决计做不到。 果然，在长达半小时的努力后，它愤怒的将触手砸向池里的有机物，把碎肉搅得到处都是。 然后它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安迪。 稍微顿了顿，猛的就扑了上来！ 整个身子都化作一条长条，往安迪的鼻孔里钻。 小滚大惊失色！ !!!∑(?Д?ノ)ノ 它也扑了上来，拽着大滚的屁股往外拉。 而安迪，倒也不是那么惊慌…… 虽然的确钻得自己鼻腔生疼，再有那么一会儿，它就该钻进自己脑子里了。 他握住大滚的身体——当然，这动作其实没什么用。 “也许我能帮你找个身体？” ——这句话有用。 大滚停了下来。 “你知道，夺舍我是没用的。”安迪说。 精元，合一。 妖化现象是因为红能量暴走，导致了肉身畸变，而畸变之后的肉身，产生了畸变的蓝能量。 所谓的畸变是什么？ 是混沌。 是时刻都在发生的，无规则改变，无论肉身还是意识都是如此。 后天所创造的任何东西，都是有规则的。 所以大滚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肉身，它自己的混沌意识只能匹配它自己的混沌肉体。 “你已经把自己的身体扔在那里了，你不想回去。”安迪说。 意识混沌意味着它没有善恶，甚至没有理智，但并不意味着它没有智慧。 它有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它清楚，在白银城的生命科学部里，只有被切片研究一条路。 所以才爬到了我身上。 大滚缓缓从安迪的鼻孔里爬了出来。 但仍旧没有完全放开安迪，而是瞪着无数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安迪明白，这是要自己给它个靠谱的回答。 “你并不是只有回去找自己的身体一个办法，”安迪说，“你是被创造出来的，而创造你的那个蓝本，稍作改造，其实也适配你。” 没错，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被它夺舍。 “你只要乖，听话，”安迪拍了拍大滚滑溜溜的小脑袋，“我就带你去找她。” 这一次，大滚终于消停了。 安迪满意的笑了笑。 ——小孩子真好骗。 ---------- 升起车窗，霍格看着街对面那辆黑色的轿车，心中叹了一口气。 那是白天鹅监视自己的人，自从那天宾来过实验室后，这些人就像影子一样，24小时贴着自己。 这几日来他一共有三次和宾独处，尽管每次都妥善的应付了下来，但他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宾的耐心越来越差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几天…… 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心里毛毛的。 ——焦躁的不止是宾，还有自己。 三角洲的情况越来越糟了，昨天晚上，劳斯镇的安全部队竟然发生了骚乱…… “霍格少爷，他出来了。” 司机的提醒声打断了霍格的思索，把目光朝另一侧的车窗看去，在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前，聚拢了很多人。 这是泰格镇儿童医院。 穿着黑色防护服的保镖簇拥着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走了出来。 那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有一个大大的鹰钩鼻，金色的头发梳得锃亮，一手握着镶嵌着宝石的手杖，另一手稳稳的抱着一个肤色暗棕，短鼻深目，脖子上戴着固定器，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小女孩。 男人把小姑娘轻轻放在地上，满脸笑容的迎向人群，大声说着什么。 在昨晚的骚乱里，一帮极端种族主义分子袭击了一处育婴所，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作为泰格镇镇长，哈勃先生今天一早就到医院看望受惊的小朋友们……霍格看着笑对人群的哈勃，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的笑过于刻板，是典型的假笑。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没有人是能时时刻刻都笑出来的，假笑在很多时候不代表虚伪，只是一种善意的伪装。 哈勃的所作所为，他在三角洲的声望……无可挑剔。 就连这间专为儿童服务的医院，也是在哈勃掌权后才设立的。 看到医院门口那些人了么？ 那些人，以及医院里受惊的孩子，包括哈勃抱出来的那个小姑娘在内，都是本土原住民。 这么多年来，哈勃的确友善而一视同仁的对待他们——并不是所有原住民都敌视哈勃，还是有不少人信任他的，否则局面早就控制不住了。 这时，车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钻进车里，把竖起的衣领拉下，露出了长着巨大鹰钩鼻的脸。 哦，原来医院门口那个，是替身啊。 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现在的美容技术，弄几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太简单了。 哈勃探着头朝车窗外张望着，似乎是在确定没有被人注意，随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纸袋子，反手递给霍格，喃喃道： “芒果干，实验田里的新品种，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霍格顿了顿，终于接过纸袋子，几乎是同一时刻，哈勃转过了身来，张开双手，咧嘴一笑： “好久不见，我的弟弟。” 霍格没有和他拥抱，因为他们两天前才见过的，况且，作为有竞争者属性的二人，关系从来就没有这么好。 “说正事吧，情况怎么样？”霍格道。 哈勃的脸色也是一正：“根据你提供的消息，我的确找到了乃猜策动几场暴动的证据，但是，恐怕还是没有用，他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大量顽固分子，证据已经不重要了。” 种族矛盾就是这样的东西，一旦真的激化，相互仇恨的理由就无所谓了，反正，大家都仇恨和你不一样的人。 “这是不得不作出的牺牲。”霍格说。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哈勃面露难色，“这样势必会在三角洲人的心中留下伤痕，缅尔镇的原住民……会死很多，他们都是勤劳的人呐。” ——有那么一瞬，霍格会以为哈勃是装的，因为他脸上的那些表情，真的很做作。 可是……没有人能把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装好，他这些年来，干得不错。 65 软弱 65软弱 “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吧，如果你早愿意出手，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是你坐视乃猜把三角洲搅得天翻地覆，现在……竟然还担心会伤及无辜？哈勃，你是有罪的。” 哈勃的眼神渐渐冷却，没错，霍格说得一点都没错，从开始有端倪的时候，他就该掐掉苗头的，但是…… “我阻止了乃猜，然后呢？解决问题吗？” 哈勃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推动农业改革，但是困难重重，特殊作物的产业链根植三角洲的方方面面，转型势必要动到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利益——也正是因为如此，乃猜才有机会跳上台面……我知道，你对家族的事业一向嗤之以鼻，但是……”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霍格，当年戈登艾普来到三角洲，这里百废待兴，如果不是抓住了这个时间与机会，大规模种植高价值特殊作物，三角洲怎么会有今日的繁荣？——但我们难道不知道这东西除了消遣娱乐之外没有任何价值吗？” 霍格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作为海德拉特勤部优等生的霍格当然明白，其实很简单。 以前没钱，得靠这个。 后来有钱了，可所有人都习惯了躺着挣钱，不想动。 现在因为海德拉新药的冲击，终于有了动的客观条件——在此之前，不管三角洲的掌权者认为这东西有多么荒唐扭曲，他都敌不过所有人的钱包。 “乃猜和他的原住民势力，是农业改革的最大阻力，我想借助这个机会，一劳永逸……”哈勃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才放任他挑动三角洲的矛盾，但我的确……不想伤及无辜，只要解决一小撮人就行……你得帮我，霍格，我们是兄弟，对么？” “帮你？怎么帮？”霍格冷笑一声，“这几乎是个死局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医院传来一声巨响。 碎裂的楼体飞得到处都是，爆炸的尘烟中，滚滚火球冲天而起，与医院一同消失的，还有哈勃的替身，以及那些围在医院门口的人。 ---------- “乖乖站好！” 安迪一声大吼，两球终于收回了扭打在一起的触手，bia叽掉在地上。 半小时前，安迪回到了位于劳斯矿业公司附近的一处员工公寓，因为这俩球的关系，他还不方便直接回金苹果酒店——再说，天快亮了，马上就得上班了。 这个公寓，也算是个安全屋，是暂时停停脚的好去处。 “叫你们站好！贴墙会不会！？” 两球往后滚了滚。 bia叽—— 变成两摊肉饼贴在了墙上。 “我不是说这种贴墙……都下来都下来……” 鼓捣了好一阵，才终于让两球贴着墙站好，安迪拿出尺子…… 大的那个，直径八厘米。 小的那个，直径五厘米。 当然，对于可以随意变换形态的两球来说，个头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从哪儿来，想干什么？特别是，跟着我想干什么？ 大滚的情况目前大体是掌握了，从海德拉实验室里来，想找个肉身，因为没法生成灵能，所以寄生我…… 目前我算是和它谈妥了，短时间内，它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害我的举动。 问题是，小的这个。 跟着我的一部分原因应该也是寄生获取灵能——从它的各项表现看，它也是一枚‘丹’。 可问题是，什么丹？ 从哪儿来，要干什么，安迪一无所知。 唯一的好消息是，它似乎对我抱有好感，没有伤害我的迹象，可这不靠谱啊，不知道动机，哪怕它对我再好，我也不敢信它啊。 “能说说，你是谁么？”安迪看着小滚道。 小滚：“▽?■★▽△☆???■★△▽△！” “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小滚：“嘤！” 好吧，看样子是没法交流。 安迪已经尝试过了用灵能与之沟通，就想和窗外那窝鸟说‘我家里有油锅’一样，把概念传递给它们。 可结果它们完全不给安迪回复。 其实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那就是直接进行意识连接，但安迪好好考虑了考虑，筑基之前，他不敢这么做。 这俩家伙的灵能等级显然都非常高，直接连接，危险过于巨大。 安迪拉开裤子，把剑装回了原位，然后指着两球道： “我可以给你们俩提供灵能，但不许再偷偷的吸！” 两球：小鸡啄米.jpg “还有！最近的几天，你们得忍着！不准爬我身上来！” 两球：(￢?￢)? “总之就是不可以！再等一周，随便你们怎么吸！” 两球：(???) 看来是谈妥了，安迪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他有三个小时可以睡觉。 丹田的炼炁是全自动的，设定个速率就行。 但炼炁这一行为本身，是在让肉体和精神‘加班’，产生更多的劳动成果，所以，休息很重要，只有尽可能的保持肉体和精神的双充沛，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闹钟怎么闹都没闹醒。 起床，拉开窗帘，看着正午的阳光，安迪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刺痛。 从眼睛道脚指头，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疼。 脑子也很昏沉，非常难受。 「炁海存量：13%」 唉……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重新设定后的速率，是在极限压榨身体，以取得最快的速度。 挥动信息板，看来，今日又是无事。 不管是艾伦还是霍格，都没有给他发消息。 艾伦沉迷于研究克莉，已经几天没吱声了。 而霍格……他很忙，甚至比艾伦还忙。 不过，也就只有海德拉的实验室很祥和罢了，信息板的另一侧，是爆炸一般的实时新闻，三角洲越来越不太平了，今早……哈勃差点让人给炸死了。 所以，也是时候去找霍格谈谈了。 哦不，他发消息过来了： ‘矿业大厦天台。’ --------- 劳斯矿业大厦，天台。 霍格看着远处弥漫的硝烟，心情很是低落。 今天早上……今天早上要不是约好了会面，哈勃可能已经死了。 对于这个兄长，他其实没什么感情。 但也不存在恶意。 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如今胜负已分，他们俩人的命运，实际上是绑在一起的。 但从心底，他认同哈勃所做的事情…… “你找我？” 安迪的声音从后方响起，霍格转过身来，稍微愣了愣： “你的脸色……” “没关系，只是有点不舒服，”安迪直接岔开了不必要的话题，“什么事？” “今早在泰格儿童医院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 “要开战了，安迪，仇恨已经积蓄到了顶点，现在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三角洲就会成为两群不同肤色的人之间的战场。” 安迪笑了笑，所以这位小朋友拖了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你准备怎么做？” “我们已经搜集到了大量乃猜策动种族矛盾的证据，我们要公布它们，这会暂时压下仇恨，将其转变为对乃猜的争吵和质疑。”霍格说。 “舆论战你们打不过利维坦的，”安迪道，“而且这也不解决问题。” “打不过，不代表没有优势，利维坦的确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但乃猜做的那些事情，也全是事实，他们想颠倒黑白，需要一些时间，我们会逐步放出证据，在这段时间里，哈勃的声势会渐渐累积，他能取得一部分原住民的支持……” 啊，没错，这就是最典型的舆论攻势，锤人，得慢慢锤，即便对方有更为强大的舆论工具，但在一波又一波的实锤面前，也只能疲于奔命。 ——可实力差距就是实力差距，东西放完了，还锤不死，那就真死不了了。 金苹果的力量，不可能在舆论上锤死乃猜。 “在三角洲的民意到达顶峰时……”霍格看着安迪的眼睛，缓缓道，“我们会干掉乃猜，他会成为种族矛盾的牺牲者，这事情自种族矛盾起，最后也由种族矛盾终，乃猜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候，死于‘孤狼’式的自杀攻击，这个时候，哈勃会出面收拾残局。” 哈！—— 安迪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了？”霍格问。 安迪抱歉的摆摆手：“可这还是死局啊，问题没有解决。”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局。 乃猜有没有做挑动矛盾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原住民的象征。 锤死他，等于锤死所有原住民，从此原住民都带有原罪，是二等公民，以后的冲突暴力会永无止尽。 锤不死，三角洲大战。 像这样锤到自己最优势时——舆论无非就是民意的偏向，在最偏向自己的时候，让满身恶名的对手在众目睽睽下死于咎由自取，直接物理消灭，的确是一种较好的办法。 可矛盾不还在么？ 人心一旦割裂就无法愈合，今后，乃猜会成为一部分原住民心中的英雄，这个泄空的火药桶会再次开始积蓄，而这一次积蓄的速度，会非常快，最终的爆炸，也将大于今天。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安迪，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其实有办法，安迪知道那个办法，只是…… “霍格，哈勃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推行农业改革么？”安迪问。 霍格愣了愣，他不知安迪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这不很明显么？三角洲的经济发展是畸形的，根本不可能长久，每一代掌权者都知道问题所在，但没有办法解决，直到哈勃——确切说，是特种作物不再是受欢迎的高级消费品的这个时候，哈勃才有可能推行改革。” “为了改革就一定要根除乃猜的原住民势力？就一定要配合他煽动矛盾？”安迪问。 “乃猜不可能支持改革！” “那他为什么不支持？或者说……哈勃为什么要推行？” “因为……”霍格顿了顿，“再不转型，三角洲的问题会越来越大！” “可三角洲的问题是什么？”安迪笑着道，“是因为没有转型，收入变少，所以开始衰落了吗？——不，霍格，三角洲的衰落是近几年的事情，可你看到泰格镇外面那个贫民窟了吗？从戈登艾普家族到这里的那天起，那里面就有人，只不过！……只不过，随着三角洲的发展，那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而已，今后随着三角洲的衰落，那里的人会更多，‘三角洲衰落’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什么？霍格。” 霍格想了想，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主要原因是什么？” “这需要我说吗？霍格，你这么聪明，你是知道答案的。” 沉默持续了良久，安迪索性帮他说出了答案： “这是因为，三角洲从未有过一天公平——霍格，这里要改良的不是产业结构，是分配方式。” “不管以何为利都好，三角洲的大部分收获都落进了少部分人口袋里，农业改革之前如此，农业改革之后就会变么？” 霍格瞪大双眼：“你是说，哈勃所做的一切没有意义！？” “有啊，当然有，”安迪摊开双手，“以改革为名打掉像乃猜那样的暴发户，会让这里一下子变得‘公平’起来——改革本身也有意义，这里会有新的产业，新的生机，就像70年前你的爷爷来到这里的那一天一样，但是！” 他指着远方硝烟弥漫的地方：“那座贫民窟，不会就此消失。” 霍格似乎像是被刺痛了什么，宛如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 “这是现阶段最好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哈勃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他一直在试图改变三角洲……” “他在这里修医院和学校，就代表他是好人！？”安迪打断了他的话，无奈的笑了笑，“这只是以戈登艾普为核心的，以70年为周期的，例行收割而已——而你们，霍格，你们金苹果家族，不要忘了，你们夹在利维坦和海德拉之间，你们以为你们会是永远的收割者？” 老实说，安迪有些失望。 ——霍格是懂的，他当然懂，那天在香蕉园里，他眺望远方的朝阳时，安迪就知道，他懂。 有理想，没用。 软弱的人，没有办法背弃自己的阶级。 所以那个答案，不用告诉他，因为他不会接受。 66 舆论与暗杀 66舆论与暗杀 三角洲的事情，与安迪并无关系。 他只是想稍微干涉一些细节，让那场必将到来的全面冲突发生在自己需要的时间。 而刚才说的这些，已经远远超过了干涉细节的程度。 老实说，仅凭霍格刚才的回应——他一直在维护哈勃。 还不足以完全否定他的决心。 因为站在他的角度，他以为哈勃和他是‘一路人’，他并不知道农业实验园区地下的事情。 如果知道了，他是否能跳出这个圈子——这还不得而知。 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安迪就差直接告诉他‘你哥哥和公司是一样的’了。 在这件事情上……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 没有十足的决心，就是完全没有决心。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或许在霍格看来，还有其他的许多顾虑，那些顾虑也都没有错。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 温和就是投降。 犹豫就会败北。 ——气氛有些僵硬，因为安迪的确说得‘太多了’。 “说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安迪转移了话题，试探到此为止了，既然霍格决心要这么做，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掺和的意思。 霍格顿了顿，也没有再继续之前的争论，缓缓道： “我会离开三角洲几天。” “这个时候走？”安迪问。 “因为没有办法了啊……”霍格苦笑道，“宾还盯着我，他已经快没耐心了……” 此言一出，原本因为争论而变得有些僵硬的气氛，陡然变得……蕉灼起来。 古怪。 甚至是滑稽。 如此紧要的关头，作为主要参与者的霍格，竟然要因为自己的屁股…… 但是安迪没有笑意。 “老实说，”他认真道，“宾的建议，反而是当下最好的办法，如果他能让利维坦收手，哈勃会不战自胜。” 如果换一个人，为了自己爽一爽，就要强行扭转公司的运转，甚至让之前的努力都化作东流……安迪会觉得那个人和这个世界都疯了。 但现实往往比故事更加魔幻。 人间之神这么做，真的，不离谱。 “安迪，我不可能考虑他的。”霍格说。 “为什么不呢？”安迪说，“就是弯腰趴下而已，你就当屁股中了一枪，咬咬牙忍忍疼就算了。” 当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时，霍格仍旧拒绝，只会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是真的宁死不弯腰——不过这一刻他的不弯腰，代价，可是整个三角洲啊。 第二种，是其他原因。 安迪不觉得是第一种原因，因为唯有霍格想要保护三角洲这一点，是无法否定的，选择更困难的那种方式，和乃猜正面冲突，几乎赌命诶，命都赌上了，还在乎那些？ “况且，你要怎么走？宾时刻都在看着你，你只要离开三角洲，他就会去抓你。”安迪又问。 “你知道艾伦最近做出了一些特别的粒子武器么？”霍格问。 “知道。” 那还是我帮忙测试的呢。 “这些武器作为三角洲实验室的第一项成果，将会由专人送回白银城，我和艾伦作了个交易，”霍格说，“我赞助他一些额外的经费，他会指派我为押送主管。” 哦，原来如此。 公司这种地方太大了，大大小小的职权纵横交错，难免存在漏洞。 霍格不可能通过特勤部的渠道离开，从最上面的安息先生，到最下面的安迪，都收到了不能给他签字的指令。 但他可以通过三角洲独立实验室的渠道离开，艾伦没有太大的权力，但在支使他做事这件事上，有恰到好处的作用。 一旦他通过海德拉的官方渠道离开……根本不用掩饰，大大方方走出去就是了，那位人间之神，他可以在三角洲实验室绑走霍格，也可以在白银城绑走霍格，唯独，不能在海德拉涉密列车上绑走他，因为身份不一样，在列车上时，霍格是执行海德拉的特勤部特工。 特勤部特工不重要，执行任务才重要。 但是不对……艾伦不傻，他怎么会签这个字…… 哦，是了。 安迪看着霍格那个‘我知道你们对公司隐瞒了些东西’的眼神。 懂了。 是因为意识体数据化，艾伦想必有些资源，不方便通过公司获得，所以……唔，可能就是最近几天在组装的那堆设备。 “在我手上，有三支独立的作战小队，他们只和我单线联络，我在离开三角洲后，需要有人继续指挥他们，配合舆论战。” “怎么配合？”安迪问。 “任何配合，”霍格说，“哈勃和乃猜知根知底，舆论战一旦开启，彼此都会监视对方，只有他们是不为人知的，他们是确保舆论战成功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可以这么理解吗？”安迪问，“这就是个双保险，乃猜挑动争端的证据你已经全给了哈勃，正面战场他自己能解决，只有在出现一些他解决不了，或是预料之外的情况时，这支秘密武力才会被启用？” “对，就是这样，”霍格说，“我需要你代替我指挥他们。” 唔……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舆论战本质上是情报战，情报战的目的是辐射现实。 霍格基于他和那些人之间的联络方式，他没有办法远程掌控这里的情况。 得找一个，既能‘读懂情报’，又信得过的人。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 “可以，但你什么时候回来？”安迪问。 “我稍后就会出发，一周之内回来。” “但你总是要回来的吧？”安迪笑道，“这么摆了宾一道，你一回来，他恐怕就得下手。” “这你不用担心。” ………… 这场天台的会谈在中午一点一刻结束，十五分钟后，霍格登上了返回白银城的列车。 他看到了车窗外，那些负责监视自己，却在自己离开时选择按兵不动的白天鹅打手。 也看到了远方的劳斯矿业大厦。 他有种感觉，此时此刻，安迪，也在那个地方看着自己。 他说得没错，即便哈勃的农业改革成功，也不过是开启下一个轮回。 ——此时此刻，他，与安迪间，存在一种奇怪的关系。 他们都知道对方大约是个什么东西，但又不完全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这种关系下，合作，完全建立在一种空想般的信任上。 但这毕竟也是一种信任，所以，彼此能够合作。 可合作中的一些细节，不能明言。 就像是签下了一份知道对自己有利，但却不知道具体条款的合同。 说得太多不是好事，就像刚才在天台上，安迪的那番言辞，几乎戳破了彼此之间那层膜。 ——安迪，并不了解所有事情。 十五年前，霍格的母亲带他离开三角洲，去寻找侠隐联盟。 在那里，他成为了x先生的学生。 但x先生几乎没有面对面教过他一天，没过多久，他便在x先生的安排下，前往海德拉…… 一直到很久之后，霍格才明白，x先生第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价值。 尽管，没有真正教过他一天。 但x先生每时每刻都在对他进行言传身教，这才是真正高明的教育。 一枚叫做‘天下大同’的种子播撒在他心中，在白银城看到的一切，繁华、破败、奢侈、贫困、灯红酒绿与行尸走肉，都成为了这颗种子的养料。 他曾问过x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现身。’ x先生说：‘还不是时候，你只要等待就好了。’ ‘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在那之前，你只要静静的等待。’ 所谓静静的等待，便是将一切埋藏心底，看到周遭的一切，记住周遭的一切，思考周遭的一切，什么都不做，做一个真真正正，纯纯粹粹的公司人。 公司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怕是干掉自己的同伴。 要仇恨，但不要怜悯。 所以在对付六联帮时……霍格，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因为那是x先生的一个饵，为了让自己在公司里爬得更高，如果没有安迪这个半路杀出的‘天命之子’，这趟三角洲之行，霍格才应该是安全主管。 x先生早就预料到了这里的事情。 三角洲总有一天会出事。 而霍格，也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这本来就是x先生收留他的意义。 只是……来得太早了。 如果能让霍格在白银城继续打磨几年，x先生会将他送到更高的位置，那时，他会有更大的价值。 ——这就是问题所在。 此时此刻的霍格，还没有成为x先生期望中的样子，他所拥有的力量太小了，小到不足以影响海德拉。 所以，x先生告诉他：‘你还得等待，不要去三角洲。’ 他违背了x先生的命令。 因为这毕竟是故乡啊。 放不下。 他是主动接近安迪，主动要求他带着自己一起来。 而当他真的回来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特殊身份注定会让哈勃刻意靠近，而只要他和哈勃一接触，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可问题是，只是一个2级助理的霍格，能给哈勃的帮助实在太少了。 ——他至少也得是个本地的情报主管才行。 但不管怎么说，插足了，就是插足了。 他本以为x先生会很生气，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没关系，我尊重你的意愿。’ x先生是这么说的，但在那之后，还有一句： ‘你有个特殊的任务。’ 这个任务，和宾有关，确切说，是宾所掌握的‘星盾计划’资料有关。 霍格，得帮助侠隐联盟，拿到那份资料。 那三角洲和金苹果家族怎么办呢？ 哦，侠隐联盟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帮助金苹果家族啊。 霍格是他们的一员，所以他们要帮助霍格——这只是个一厢情愿的逻辑，谁规定你是组织的人，组织就要为你做事？ 可是，最终侠隐联盟还是帮了他，要不然那三支小队是怎么来的？这段时间哈勃能稳住局面，除了海德拉的情报帮助之外，还有不少侠隐联盟的背后支持。 可代价是什么呢？ 是星盾计划。 ‘霍格，你帮我拿到星盾计划，我帮你救三角洲。’ x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霍格会选择安迪这个盟友。 因为他最终发现，这个世界上，恐怕根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可以利用的人。 奔驰的列车上，霍格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三角洲，给宾发了条消息。 --------- 安迪站在实验室的窗边，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列车。 ‘但你总是要回来的吧？这么摆了宾一道，你一回来，他恐怕就得下手。’ ‘这你不用担心。’ 借着海德拉的力量躲一躲，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最终到底要怎么办？ 霍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安迪想…… 这恐怕和星盾计划有关。 不管是他的突然离开，又或者是侠隐联盟愿意趟这趟浑水，都是这个原因。 但是很遗憾，安迪知道，星盾计划不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得到的，而是在很多年之后。 到底以什么方式得到，他不清楚。 因为x先生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 哈！—— 这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因为这一切最终都没有意义。 我倒是该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履行好霍格的托付，怎么在让他满意的同时，办好我自己的事。 挥动信息板，细细翻看着霍格刚才传给自己的资料。 这些，是乃猜的罪证，以及他和哈勃想如何操作这些罪证的计划。 很周密，很完美，几乎找不出漏洞。 如果没有利维坦的支持，乃猜恐怕会直接被锤成终极大坏蛋。 翻了翻信息板的另一侧，三角洲的实时新闻正在报道一些超级劲爆的消息，网络社群炸翻了天…… 哈勃已经在逐渐放出这些资料了。 ——利维坦会如何反击？ 所谓舆论战，核心无非两个，信息，和传递信息的工具。 信息双方都有，不管真假都行，总之在一定力量的渲染下，假的也是真的，更别说，哈勃手里的就是真的，再加上他所拥有的，在三角洲本地传递信息的工具，本身就比利维坦更强，所以，他一定会占据优势。 利维坦要在这个阶段破坏哈勃的行动，唯有破坏传递信息的工具。 网络攻击新闻媒体。 物理攻击控制媒体的人。 而哈勃拥有的，可不单纯是媒体，而是大半个三角洲网络，不仅有权限还有设备实体，走网络攻击的路子，怕是没意义。 所以杀人是比较靠谱的办法——这也就是为什么，霍格要留下这三支小队。 安迪好好想了想。 恐怕这三支小队的意义也不大。 他了解侠隐联盟，现阶段的他们，如果真到了暗杀与反暗杀的阶段，不是利维坦的对手。 如果真要说暗杀与反暗杀，安迪有个不错的人选。 那种人，杀人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只剩灰。 67 想学啊?我教你啊~ 67想学啊？我教你啊~ 2078年6月8日 这天一早，安迪用过早饭，来到了实验室，坐在监控室里，揉了揉太阳穴，去洗了把脸，回来，继续揉太阳穴。 就这么坐着揉了很久，他终于睁开眼，叹了口气，挥出唤醒手势，打开信息板。 霍格的离开，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昨天，哈勃用其手上的传媒渠道，公布了泰格镇美容院爆炸案的一些信息。 这件爆炸案，是一切的起点。 所有证据直接指向了乃猜。 这让已经濒临动乱边缘的三角洲一下子静了下来——然后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整个三角洲都哗然了。 这场，针对本土原住民的恶意袭击，竟然是……本土原住民的代言人做的！？ 仇恨，就是这么回事儿。 它要的是宣泄口，而不是方向。 外来者和原住民之间的争端暂时缓和了一些，乃猜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但也仅仅只是压力而已。 不知从哪一刻起，这是栽赃陷害的说法尘嚣甚上，一部分死忠派原住民大骂哈勃卑鄙无耻。 种族仇恨，就是这么回事儿。 他们宁愿相信眼睛和肤色，也不会相信证据。 ——不过本来也就没什么用。 当天下午，哈勃所控制的媒体渠道遭到了许多网络攻击，最终在他强行拔电源的物理手段下，全都解决了。 然后便是…… 晚上，死忠派原住民对‘fakenews’的线下围攻，那是真的围攻。 他们把几家主力媒体的驻地给围了起来。 群情激愤。 如果这个时候，媒体的主要负责人出了什么事故……比如说车祸、高空坠物、下毒、锤杀、喝水噎死之类的。 人是肯定怕死的。 在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大部分人会退缩。 而坚持下来的少部分人，要么是真的勇士，真的角色自己是对的，要贯彻自己的正义，要么……就是被哈勃保护得很好。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发个通稿，完全不必在办公室里，在安全部队的堡垒里也行。 这部分人就是极为重要的了，因为这部分人，是真的会被车祸、高空坠物、下毒、锤杀、喝水噎死。 没了他们，哈勃的宣传渠道就断了——当然，也不完全是人，网络设备的实体其实更重要。 哈勃加强了一些机要部门的戒备，安迪相信他一定尽了全力，但如果利维坦铁了心要搞他，还是没卵用。 比如今天早上，《泰格快讯》的总部就被炸了，一同被炸死的还有两名责任编辑。 挥动信息板，列出哈勃所控制的几家媒体。 其实也没那么多，真能在这个时候起作用的也就那么78910家，今天下午，哈勃还将通过《泰格周刊》放出一部分乃猜和那个爆炸案凶手的语音通讯。 然后不出意外，今晚那儿也会出事。 这说来很简单，如果哪家媒体帮哈勃，哪家媒体爆炸，就没人敢接活儿了。 至少，你得有些线索，逮到几个嫌疑人吧？ ——利维坦的中央情报局，会让哈勃抓到线索？ 他们把人全换了一遍之后，即便是海德拉的情报部门，也没有线索了。 所以，今天的任务很简单。 保住《泰格周刊》。 安迪揉了揉太阳穴，整个脑子都很疼，昏昏沉沉的，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忙着筑基，他可以亲自上场。 而现在，身体都成这样了…… 得找别人。 -------- 早上十点，安迪离开实验室，驱车前往泰格镇。 如果哈勃昨天没有发通稿，他这个时候是不会开车出门的，因为目标太大。 而在通稿之后，至少他还在拼命锤乃猜的时候，三角洲还不至于满街枪火——不过行人已经已经少了很多了。 在临**民窟的外城区时，他停好车，在横七竖八的巷子里穿行。 经过一处低矮的废弃胶囊公寓时，顺手把一枚金属圆球扔进窗户，然后迅速离开…… 霍格留下啦三支作战小队的联系方式，而安迪联系的不是其中任何一支。 ——原本，霍格是应该有四支小队可以用的。 只是中间被某个沙雕横插了一脚，其中一支直接吓得不敢露头了。 这四支小队，本身没有任何作用。 真的没有。 他们的能力，顶多也就能媲美一个利维坦作战小组，而眼下的这些事，是几个打手能左右的？ 别做梦了。 霍格会和自己共享哈勃那边的行动进度，以及侠隐联盟的情报资料，这些才是有用的。 就比如下午《泰格周刊》会发布新通稿的事情，如果霍格不说，安迪能知道？ 这再加上自己所掌握的海德拉情报，以及……这四支小队。 这四支小队，最大，也是唯一的用处，是他们‘隐形’。 利维坦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因此也就没有防备的可能，同样，这也是哈勃无法对抗利维坦的最大原因。 他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都被监控死了。 不管是派人秘密保护，还是直接调一个连的安全部队进驻《泰格周刊》的总部，利维坦都知道。 而只调动这支连霍格都联系不上的小队的原因——这句话，就是原因。 迅速离开外城区，径直走进贫民窟，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换上罗塞先生的脸。 安迪回到了自己的仓库。 进门的第一瞬，便听到了科马惊喜的喊声： “罗塞先生！” 朝着他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哦不，是芯片给他。 “我又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你可以看一看，科马。” 聪明的孩子，他知道罗塞先生要和琳达姐姐独处，乖乖的拿着芯片，戴上脑机终端，进入深潜模式。 然后，安迪看向了仓库一角，真正做复健的琳达。 地上铺了块垫子，她只穿着一件内衣，躺在垫子上，作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姿势。 唔……瑜伽也是灵能武士的必修课。 吃饭、大量的有氧运动、瑜伽，以及睡前的冥想。 这便是灵能武士动静结合的修炼方式。 “你已经不适合练瑜伽了。”安迪说，“没感觉到吗？你找不到那种气息顺畅的感觉了。” 琳达依旧保持着那个把胯部高高顶起的姿势，缓缓道：“这次只是一天你就回来了，有事？” 安迪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从怀里掏出光剑，扔了过去。 “还能用吗？” 琳达差点儿没接住，因为只是一天，她还不足以习惯义体，老实说，这个时候让她干活儿，并不合适。 但她终究还是接住了。 眼神有些复杂的握着光剑，缓缓抚摸剑柄，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用力一拧…… 炽白的光芒照亮了仓库。 “有点吃力，对吧？”安迪问。 “嗯。”琳达点头。 “你的灵能没有变少，力场也依旧稳固，吃力是因为不适应义体——这个呢？” 安迪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块能量膏扔了过去，扔得非常高，以至于它几乎是呈垂角坠向了琳达，她下意识的撩剑上挑，完全没有砍中。 “啧啧啧，技术真烂。”安迪咂咂嘴，“你怎么这么菜呢？” “你！……” 女孩一瞪眼睛，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菜得抠脚。 “你想怎么练？”安迪问，“就习惯义体，然后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这不是你说的么？” 对，安迪是这么说过，要习惯义体。 “但我还说了别的，你忘了么？——义体，会有更多功能。” 安迪走上前去，拉出自己腰间的数据线，在女孩的大腿边比了比： “可以么？” 琳达点头。 安迪插了进去。 然后挥动信息板，一秒钟取得控制权限…… “等等！我没有让你……” “哦，你点头了，我就当你同意了，至于你授不授权，没关系的。” 安迪走回原位，两人间连着一条细细的数据线。 他又摸过一个苹果。 “维持好光剑的力场，让电浆保持凝聚，因为……”他笑了笑，“我会很大力。” 他扔出苹果，就像刚才那样，保持垂直坠下，女孩眨了眨眼，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安迪便操纵着她的手臂一个撩剑上劈。 一模一样的招式，只是方向不同。 手掌握剑，剑尖向上，在单位距离内，从正面要挑中头顶正上方的苹果，需要移动更长的距离。 但如果是从背面用劈砍的姿势，距离就会更短——问题是，人类的手臂，没法反方向转动。 义体可以。 嗤！—— 苹果碳化成灰。 “学到了吗？”安迪问。 女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以后打算怎么练？或者说，你觉得义体能给你带来什么帮助？” “会让我的力量更大……”琳达想了想，“动作更快，反应的速度也会更强，使用光剑，会更出其不意。” “唉……”安迪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笨啊？” “哈？什么？我笨？” 琳达有些生气，从小在教派里，她即便不是学得最快的，也至少是第一梯队。 安迪无奈笑笑，然后脸色一凌： “记住，义体带给你的改变，将是革命性的，比如这样——哦对了，一定要维持好电浆的约束哦~” 轻轻挥动信息板，加载了几个小程式。 是在白银城写炼炁程式时就一同写好的，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安迪还没用过，因为他没有那个‘硬件’。 这是为以后准备的。 「义体光剑术-旋转：已加载」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械声，琳达的手腕360度转动起来，而手中握着剑，所以，那柄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舞成了一团。 就像个电风扇。 女孩瞪大了双眼，她就是再傻，也能明白，这么简单的组合会激发出如何可怕的效果。 以光剑的超级高温，只要转动的速度够快，这简直就是个可以防御住所有物理打击的盾！ 而这还不是最惊人的。 「天神几何术-星形弧线步：已加载」 琳达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的双腿自己动了起来，义体的强大动力让她的身体像是子弹一般在仓库里划出了一个弯月。 就在身体即将移动到月梢时…… 「右腕：已脱离」 握着光剑的手脱离了手臂，或者确切说，是右臂把光剑连同右手一起扔了出去！ 而因为弧线步带来的曲线惯性，那个尚在旋转中的光之电风扇并没有直直的飞出去，而是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弧线，在仓库里飞了一圈——该死！以她的力场范围根本没有办法让电浆在两米之外保持约束！ 会爆炸的！ 但是爆炸并没有发生，就在光剑即将脱离琳达两米的范围时，她才终于发现，自己仍旧在移动中。 光剑在前，她在后。 她在两秒内跟着光剑跑了仓库整整一圈！ 直到跑回原点…… 咔哒！—— 「右腕：已组装」 她惊了！这种杂技在实战中的作用恐怕不大，但是……它的意义是开辟性的！ 即便是八脉武士也无法做到这种事。 因为人的投掷力量要远大于促使身体移动的双脚爆发力，没有任何人能追上自己全力投掷的物体！ 还有……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程式已卸载」 “你是怎么让义体走出星形弧线步的！”她大声道。 所有的天神几何术都不是死的！虽然看上去一模一样，但在实战中复刻——哪怕实战环境发生一点点改变，都会导致它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就像‘绝对水平直刺’一样，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可你的实战对手肯定是移动的，你怎么知道他下一刻在哪里？ 灵能武士是通过超感知和脑机的辅助计算得到了他下一刻的位置，所以才能刺出绝对最短的一剑。 “想学啊？”安迪笑着道，“我教你啊。” 琳达的脸色一沉：“代价是什么？” “代价？哪儿有什么代价？你想学就直说，我心情好就愿意教——你用过天神几何术的教学课件么？其实就是那个。” “不可能！没有超感知是没有办法还原天神几何术的！”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理解义体的力量，极致的计算，本身就是一种预言，你要学会的，是如何让身体配合计算，而不是主观的认为，你才是身体的主人。” 女孩想了想：“好，那你教我。” 安迪会心一笑。 果然啊，灵能教派这帮武痴没办法抗拒这个。 他抓起了桌上的秘袍，扔给女孩： “穿衣服，跟我走。” “去哪儿？” “还有比实战更好的教学方式么？” 68 雷达与电池 68雷达与电池 “所以你是想要帮助哈勃平息骚乱？” “情况我都跟你说了，你觉得可能吗？” 此时是下午四点，安迪与琳达正坐在一间高层会所里，这间会所位于泰格镇中心的一栋综合大厦里，是泰格镇最高的建筑物之一。 透过窗子往外望去，笔直的街道尽头，有一栋大约二十来层的拱形建筑物，那是个媒体中心，最上面的三层，便是《泰格周刊》的总部。 既然要让人干活儿，那肯定得说明任务详情。 所以安迪告诉了琳达关于三角洲的这些是，当然，侠隐联盟和霍格的部分隐去了，不过没关系，这部分和她的任务无关紧要。 琳达看着窗外街道上聚集的人龙。 下午三点，哈勃通过《泰格周刊》公布了新的证据，然后就这么一个小时的时间，抗议者们已经把媒体中心的门堵了。 反应这么快，显然是有组织的。 “怕是没用吧，”琳达说，“况且乃猜真的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攻击媒体？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舆论无非是声音的大小，在种族矛盾这种事情上，本来就没有对错，反正不管怎么做，都会有至少一半的外来者视他为恶魔，不要把人想得太聪明了，琳达，有的人真的会相信媒体，有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信，他们总觉得你被操纵了，你在撒谎，只要站定了立场，无论多么牵强的理由都能说服自己，所以……在这种时候，最简单的物理消灭，就是最有效的办法，这里面不存在任何阴谋诡计。” “所以最终还是没用的，”琳达说，“你都说了至少有一半外来者将乃猜视为恶魔，那反过来也一样，至少有一半的原住民认为他是救世主，不管你如何保护哈勃的喉舌，不管他放出多少证据，有的人就是不会信，最后结果一点都不会变。” “是呀，没有用，所以我没有说我要帮助哈勃。”安迪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给你实战训练么？”安迪笑着道。 琳达白了他一眼，虽然她撒敷敷的，但还不是弱智。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安迪沉吟一阵，“嗯……如果一定要说有没有别的什么理由，琳达……”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教派的行走还有多久会到？” 女孩的眼神一黯：“可能，就是最近了。” ——灵能教派是不会抛下灵能武士，或者说，灵能武士的尸体的。 在外的灵能武士，也需要定期向教派汇报情况。 而那天晚上，安迪直接拔掉了琳达的个人脑机，这就意味着，她会被灵网判定为死亡。 教派会派出行走，来三角洲调查情况。 如果她还活着，会被带回教派，进行严密的审查。 如果她死了，会被回收尸体在内的一切遗产。 如果情况不明——说真的，灵能教派一定会调查清楚情况，绝不会放弃，再者一个灵能武士想要被一般人弄死弄失踪，那可不简单。 “你不能被行走找到，要么现在叛逃，从此亡命天涯，要么自己回去，没有第三种选择，懂吗？” 女孩点了点头，她当然懂。 如果不选择叛逃，那么她只有一条路，自己回去。 因为这会牵扯到一个审查等级的问题，如果让行走找到她，那么……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去？ 留在三角洲干啥？ 你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 这身义体谁给你装的？ ………… 自己回去同样要回答这些问题，可其中的操作空间，那可是两个概念。 “你的时间不多了，我看你挺可怜的，总得在你走之前教你点什么。” 安迪看着她的双眼，缓缓道：“等你回去以后，常联系，好吗？” 女孩犹豫了那么一瞬，点头： “好。” “行了，情况都了解了，现在该给你上装备了。” 安迪从桌下拿出一个手提箱，打开，这里面有三件东西。 高周波震荡剑一把。 足部喷射部件一套。 以及背携式燃料包一个。 琳达的义体是网购的，也就是说，性能顶天也就是民用，如果真要让她干活，铁定比不过利维坦的军用装备。 不过性能可以通过加装附属模块增强，当然，也不能装太多，否则就没有人形的便捷性了。 “天神武装被严重损毁，暂时没有办法还给你。”安迪说。 琳达倒不是太在意，拿起箱子里的高周波震荡剑，掂了掂，有些掀起道： “就这个？” 安迪指着她腰间的光剑： “你不能用光剑，懂么？” 光剑已经还给她了，灵能武士的光剑续航只有24小时，自己拿到手的时候能量本来就不满，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使用，只有不到两小时的电量。 ——但不能使用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今晚的行动，会受到很多人的瞩目，光剑，太具有标识性了。 安迪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我们可以做一些基础训练。” ----------- 2078年6月9日，凌晨一点。 因为近来的骚乱，泰格镇一直保持着夜间戒严状态，不过今晚因为抗议的人流太大，清场花了不短的时间，一直到半小时前，整条街才完全清空。 戒严之后，街上其实没有多少士兵，巡逻任务会由侦查机器人负责。 在街角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三个身披灰色斗篷的年轻人，正注视着街道尽头的一片住宅区。 为首的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枚金属圆球，那是个生物雷达干扰器，能屏蔽侦查机器人的视野，当然，太近可不行。 东方元朔将干扰器递给身后一人，然后从兜里掏出了另一枚，更加小一些的金属圆球。 圆球中有一张纸条。 他抽出纸条，又一次细细阅读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情况其实很简单。 他于几日前切断了和‘沙狐’的联系，进入静默状态。 而今天中午，沙狐找到了他，确切说，是沙狐的纸条找到了他。 沙狐要求他，执行一项接应任务。 对，就是琳达负责干爆那些暗杀破坏的利维坦特工，而他们接应她。 ——当然，双方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琳达并不知道有三个人接应自己，而这三个家伙，也不知道自己要接应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东方元朔想了很久。 协助沙狐的确是他的任务，但他想不通沙狐究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这…… 不合规矩。 但在两名队员的鼓动下，嗯，其实他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哪个年轻人愿意别人在外面好好干活，自己躲在屋里睡大觉？ 最后一遍确认任务内容，他把纸条塞回圆球里，回头道： “好了吗？” 负责信息支援的队员抬起头来，一脸的古怪： “好了，但是……” 那台旧式移动电脑上，显示着附近的地形图。 这是下午的时候，依照纸条的指示，在某个自动贩卖机下载的。 而这一刻，地形图上标记着四个光点。 躲在街角的那三个，是我们。 媒体中心里的那个，是……要接应的人？ 这自然是极好的，但是…… 见鬼了！这是鬼故事么！？ 这电脑，是没联网的啊！ 这时，屏幕的右上角弹出了一封邮件，东方元朔看到了邮件的内容，因为总共就四个字： “执行任务。”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收到网络消息！？”东方元朔问。 “可能……可能是下午下载地图的时候，被入侵了？” “该死！没时间了！”东方元朔咒骂一声，地图上要接应的光点，已经很接近自己的位置了，而就在它的必经之路上，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几个人，“执行任务！” --------- 高周波震荡刃嗡的划过，一台拳头大小的，扑向琳达的微型机器人被劈为两半。 “在超感知出现后，准确的将预定位置标记在三维空间图中。” 琳达遵从安迪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标记超感知所提示的‘危险路径’。 基础训练是十点结束的，结束后她就变装潜入了媒体中心，通过电梯井爬到车库，找到了《泰格周刊》总编辑的车，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 没有炸弹，没有改装，甚至没有网络入侵的痕迹。 如果利维坦要对哈勃的喉舌下手，要么袭击媒体中心的《泰格周刊》总部，要么袭击在那里工作的人。 前者安迪帮不上忙，哈勃想必会保护好那里，安全部队已经戒严了，再加上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他要是这样都还让《泰格周刊》的总部被炸，那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后者，反倒是最有可能的下手方式，安迪也能帮上忙。 ——老实说，事先知道了利维坦要对自己的喉舌下手，最好的应对方式莫过于让所有的工作人员不出门，这几天吃住都在媒体中心，派安全部队进驻……直接把媒体中心变成军事堡垒。 利维坦再强，要想对一个地头蛇的军事堡垒搞暗杀破坏，怎么想都得亲自下场——攻击军事设施，那不叫暗杀破坏，那叫宣战。 但现实世界不是二极管，许多事情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根本不具备可操作性。 你要以什么理由‘软禁’那么多工作人员？ 又要以什么理由让军队进驻媒体？ ………… 退一万步说，上面那些理由都不存在，你成功让媒体中心变成军事堡垒，外面那满街的人怎么看？ 这是舆论战诶。 坐实了这些媒体都由哈勃控制，不是不打自招么？ 整个三角洲都会认为你就是在炮制罪名，诬陷乃猜。 所以哈勃不能明着保护它的喉舌，只能暗中保护——甚至不能告诉《泰格周刊》的员工，你们这几天被死亡的可能性非常高。 所以，琳达潜入媒体中心的全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而这意味着，对利维坦也一样。 检查车辆，确认无误之后，琳达趴在了车下，静静等待。 十二点，《每日周刊》下班。 总编辑来到车库，开车回家。 在经过一大片被安全部队戒严的区域后，车辆驶入居民区，这是个复杂的区域。 哈勃的人自始至终都留意着那辆车，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出动作战机器人，但在这片区域中，信息的捕获与反馈时间稍稍有些长。 在驶过一个弯道后，阴暗的街边，飞出一枚火箭弹。 因为趴在车下，琳达与车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一体，火箭弹炸毁车辆也会炸死她，所以超感知发动了。 在火箭弹射出前，她就从车底钻出，机械手臂撕下车门，掷向火箭弹的位置。 轰然巨响之后，火光中滚出了许多圆形小球。 那是一种暗杀机器人。 ——同一时刻，哈勃的人已经得到反馈，作战无人机开始出动。 但它们是来不及赶上的。 作战机器人在地上弹起，像雨点般飞向车子。 车里的总编辑惊恐的看着身边这个突然冒出的，全身都罩在白色长袍中的……人？ “开你的车。”琳达说。 接着，她拔出了高周波震荡剑，开始了剑术秀。 机械的手臂是如此的灵敏，劈砍挑刺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极限，那些飞向车子的，密密麻麻的机器人，只要有一枚突破剑帷，就意味着一切结束。 但它们无法突破。 而琳达…… 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启动了一个安迪发给她的‘自动招架系统’。 对，就这么简单。 只要传感器的灵敏度够高，那么这种探测范围内的攻击——机械义体，是真的可以让子弹先发，而后手砍中的。 但探测范围外呢？ 又或者，无法探测的情况呢？ 无论是肉眼，还是传感器，都在一定情况下，存在盲区。 车辆急速行驶，球形机器人越来越多，它们跳跃前行，一路尾随，因为数量与复杂的移动轨迹，传感器已经无法捕捉路径，更没法分析受攻击的点。 这便是，超感知的舞台了。 在琳达进入车厢后，传感器已经扫描了整车的构造，建立了一个三维空间图。 在空间的意义上，xyz三轴，代表一切。 “在超感知出现后，准确的将预定位置标记在三维空间图中。” 琳达遵从安迪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标记超感知所提示的‘危险路径’，将超感知的落点定位在xyz的三轴交点上。 整条机械手臂都在咔咔的轴承声中疯狂扭动，钢铁与钢铁摩擦出了焦糊味，手中的剑刃狂乱飞舞，像是雨幕中的一把伞。 ——这便是下午基础训练的内容，安迪只教她做了两件事。 把自己当做一个雷达，以及…… 一个电池。 69 他的名字叫做「朱晟机」 69他的名字叫做「朱晟机」 正当琳达那边打得激烈的时候。 安迪在悠闲的喝茶。 媒体中心与他所处的这栋高等大厦位于一条路的两端，是泰格镇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所以也是戒严等级最高的地方，所以…… 外面的波云诡谲，和这里无关。 整栋楼都是高级娱乐场所，配备了齐备的安保力量，寻常人等根本进不来，即便未来的某一天，三角洲陷入了真正的混乱，无论哈勃与乃猜有多想把对方弄死，至少这个地方，他们谁都不会碰…… 这就像是个租界，外来资本的租界。 在这里，你看不到外面的那种针锋相对。 就在几秒前，在安迪的不远处，有个男人搂着一名外来者女孩，和一名原住民女孩，三人说说笑笑的走进电梯。 只要有钱，这个奇怪的三人关系中，三方都不在乎彼此是谁。 安迪看着窗外，道路尽头明亮灯光中的拱形建筑，以及许许多多围绕着建筑巡逻的机器人和真人。 招招手，唤过侍者，让他给自己加点儿水。 这里是个介于小酒馆与冷餐吧之间的休息区，更深一些的区域，似乎是一些要价不菲的成人场所。 挥动手指，在信息板上迅速发出指令。 下午在去召唤那个侦查小队的时候，安迪通过自动贩卖机往他们的移动电脑里放了点儿东西，也不是多可怕的玩意儿。 就是一个能开启无线网卡的小程序罢了。 不能露脸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远程联络手段，他要如何下达命令？ 信息板上，《每日周刊》总编辑的车已经驶出了媒体中心，而代表侦查小队的三个光点也抵达了预定位置——那是个很远的地方，在几公里外的住宅区。 安迪没有换地方的意思。 媒体中心这边是不用担心的，哈勃就差把安全部队掉过来团团围住了，那辆车才是问题，安迪相信即便在哈勃的严密监视下，利维坦的特工也一定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所以，他也该到那里去，在那车离开媒体中心的时候，他就该跟上。 就像过去一样，悄悄躲在黑暗中注视一切，问题是，你不能躲得太远了吧？ 安迪，没有换地方的意思。 他又看啦一眼街道尽头的媒体中心。 这个位置，这个高度，这个方向，是最适宜的观察地点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帝王般的享受。 ——起初在来到三角洲时，安迪以为这里的事情无非就是一出本地小地主们在两大公司操纵下的滑稽剧。 直到侠隐联盟的出现。 事情陡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霍格与金苹果、星盾计划、地下实验室与生物改造人…… 这些要素全都凑到一起，便有希望召唤出某个古老的、神秘的、介乎于光与暗之间的，可怕存在。 信息板上，琳达就快和三人小队接触了。 安迪有些烦躁。 他已经喝了一肚子茶了，如果在那边开始之前，他还不出现，那么自己恐怕就是想多了，嗯，对，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只是一种预感，那位老先生，此时此刻，该在这里。 毕竟…… 我是如此的了解他。 就在安迪都快丧失希望的时候，电梯的门，突然开了。 门里走出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人，是真的很时髦，头发五颜六色，唇环鼻钉一样不少，眼眶周围有一圈浓重的黯沉，不知是纵欲过度，还是故意化的妆。 他迈着一种挺拔而流畅的步伐走向窗边，走向安迪，然后顿了顿——他看见了安迪。 平淡的看了一眼，就是陌生人随意看陌生人的那种眼光。 扭身，走向相邻的另一张桌子。 是的，最好的观景位被占了，他也只能退求其次了。 侍者快速的迎了上来：“朱先生，您……” 后来的话安迪没听清，因为侍者升起了隔音罩，高端场所嘛，总有一些装模作样的，故作格调的，所谓保护客人隐私的小心思。 透明的罩子阻断了一切声音，安迪只能看见他在低声和侍者交谈，同时…… 他的左手在抚摸右手大拇指。 心中笑了笑。 在这个癫狂的世界，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无数张脸孔，但是，有一些细微的，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小习惯，是无法改变的。 就比如这位朱先生，他已经习惯了在肚子饿的时候摸手上的白玉扳指——哦，今天他没戴呢。 所以，安迪大抵能猜出他说了什么。 他只是在报菜名而已。 信息板上，琳达的位置已经和三人小队非常接近了。 安迪招过侍者，随口点了些宵夜，升起隔音罩。 --------- “弃车。”安迪说。 透过三人小队那边的视野，安迪已经看到了堵在路中间的那些人。 在机器人不起作用的时候，就该半人半机械上场了，就以琳达目前的水平，应付不了这些，所以安迪才会让三人小队前来接应。 琳达劈开最后一枚机器球，感觉到了右肩的剧痛。 义体固然强大，但对身体的负荷也很大，在那种爆裂的运转之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手就要断了——当然，本来就是断的。 左手闪电般探向开车的编辑，一把将他拽进自己怀里，然后纵身一跃，从飞驰的车上跳下。 金属脚掌在地上磨出了火星，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男人，在地上一个翻滚，稳住身形，接着一束光击中了车子，轰然巨响后，火球腾起。 ‘02:13’ “你需要坚持两分钟。”安迪说，“朝侧面跑，等到哈勃的作战无人机到了，就可以把他扔下，记住，不能在有旁观者的情况下使用光剑。” 琳达纵身腾起，启动足部的喷射模块，抱着编辑窜进了一侧的楼体间隙中。 在出发前她看到了汽车爆炸处，某个正在和利维坦改造人拼杀的白色生物，它的动作是如此敏捷有力，似乎还有远程狙击的支援？ 心中有些疑惑，但毕竟是久经训练的灵能武士，菜归菜，战斗素养还是有的。 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而同一时刻，那一边的东方元朔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为了接应琳达，他们不得不在利维坦特工动手前先行发动袭击，这几名特工当然没有那天晚上白天鹅的高级保镖那么强。 但机械改造技术最大的优点就是它从一开始就会为改造者带来质变。 下级改造与高级改造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 所以在骤然暴起打死其中一人后，东方元朔便被剩下的四人锁定了，在这种近距离锁定之下，即便以他的敏捷与恢复力，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骨刀不断劈开子弹，但更多的子弹直接击中了他表皮的角质层，皮下组织的化学反应已经跟不上表层角质的碎裂速度。 如果将机械改造人视为皮厚攻高的肉盾战士，那么生物侧，则是拥有奇特功能的刺客，他本来就不擅长这种正面战。 所幸有另外两名队友的支援，这才勉强招架下来——但这并非什么好事。 因为队友，是没有多少正面战斗力的。 果然，其中一名改造人在被狙击打断手臂后，朝着子弹的方向迅速移动。 “炸弹！” 东方元朔大喊。 队友听到声音，远远掷出了一枚闪烁着红光的圆球。 圆球在空中激活，变成一个圆柱体，接着强大的电磁干扰从圆柱体中爆发。 便携式emp。 面对机械造物，当然是电磁脉冲的杀伤力更强，但作为利维坦的特工，他们怎么可能没有电磁防护？ 特工们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电磁脉冲只能干扰他们之间的无线战斗链接和传感器的捕获能力。 但这已经足够了。 机器人的强大之处并非坚硬与动力，而是他们的超级智能和超级数据采集处理能力。 emp不能真正将他们变弱，但可以让他们不再那么强。 东方元朔在emp爆发的一刻便制造了一把新的骨刀，肾上腺素在他的身体里狂飙，那一瞬间他爆发出了不亚于子弹的动能，刀光像是个碎铁机般将改造人们吞噬在内。 失去了传感器采集能力的机械改造人无法获得外部环境数据，也就无从分析实时战斗数据，也就没有了自动回避系统。 他们只能凭借自身的五感与意识来调动机械身体活动。 但凡人，怎么可能是超人的对手？ 东方元朔的动作已经超过了大脑的反应能力，锋锐的骨刀精确切进他们金属关节的缝隙，割断血肉，扬起大片血雨！ 他像个陀螺般从人群中撞了出去，所过之处，无论是钢铁还是血肉，全都支离破碎。 ………… 三人小队那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当初福斯可是能接连干掉三个四脉武士还在我手底下疯狂逃窜，而这个叫做东方元朔的小朋友，有队友的帮助，没道理会搞不定这里。 现在应该操心的，反而是琳达。 ‘00:58’ 哈勃的无人机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赶到，加上实际的搜索时间，琳达应该还需要坚持一分半左右。 她所移动的方向，是个中层居民区，环境复杂，空间狭窄，再加上没有那么多的监控设备，的确是个不错的脱离地点。 “速度可以稍慢一些，实施采集周围的环境数据，建立三维立体图形。” 琳达听从安迪的嘱咐，降速的同时，将周围的环境数据建立为模型，终于，在她转进一条小巷时，被堵住了。 前方的巷道里，有两双猩红的电子眼。 利维坦的行动模式当然不会这么单一，这里还有后备力量也在正常范畴之中。 “知道该怎么做吧？”安迪问。 琳达没有说话，扔下手中的编辑，一脚将他踢晕过去，然后探手入腰，缓缓地，一步步超前走去…… 随着步伐的移动，个人脑机将巷道的三维图投影在她的视网膜上。 xyz三轴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那两名改造人也在朝琳达移动，终于，在双方接近到某个距离时…… 骤然暴起！ 无数的枪火子弹射向琳达以及她身后的编辑，而琳达…… 她的足部喷射出了爆裂的气流，那是即便八脉武士也未必能拥有的超级速度，五感已经无法反应，她索性闭上眼，超感知在三维图中标记处无数小点，整个系统自如运转，她只需要释放灵能，构建力场，包裹住白色的电浆。 手臂自动拔出了光剑，以人类无法做到的姿势自动砍向铺天盖地的子弹，同时整体在推进下爆发向前。 唰！—— 嗤！—— 再次睁开双眼时，她已经移动到了想到的另一头，身后两摊铁水混杂着骨灰坠向地面。 光剑已回鞘，自始至终，她本人并未看见光剑，也没看到剑刃是如何飞舞的。 “时间差不多了，”安迪说，“找个安全的把他扔下，按照教派的正常行动条例，返回仓库。” ………… 安迪关闭了信息板。 他没有给琳达和三人小队下达多余的指令，这个时候，双方都完成了任务，双方都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但知道并没有用。 琳达对那些帮了自己一把的人感兴趣，而三人小队也想知道自己的接应目标是谁，他们之间一旦接触，就会不可避免的发生交集。 这个世界是规律的。 这个世界是会自主运动的。 有时只需要搭条线，风、马、牛，就会自己连在一起。 ——这个道理，是你教我的。 安迪看向隔壁桌的那位朱先生，大约十五分钟前，侍者给他上了一桌珍馐美味，十分钟前，一位身着华服的漂亮女子坐到了他对面。 两人就像是普通男人和普通女人该有的那种关系一样，微笑、交谈、吃吃喝喝、眉来眼去。 只不过偶尔会有一个瞬间，朱先生将目光投降窗外的媒体中心，又迅速移回来，礼貌的回答女人的言语。 安迪起身，离开自己的座位，经过隔壁桌，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两人，后两者也看了他一眼，就像是正常陌生人之间的擦肩而过一样，淡然一瞥，便收回目光。 目不斜视的走向门口，付了钱，走进电梯。 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一刻，他透过门间的缝隙，再次看了一眼那位朱先生。 面露笑意。 好久不见，朱晟机。 ——或者说……x先生。 70 被误伤的人间之神 70被误伤的人间之神 2078年6月9日。 凌晨一点半。 此时此刻，在泰格镇那边，琳达已经搞定了利维坦的暗杀，把《泰格周刊》的总编辑还给了哈勃，在秘袍的帮助下，依照灵能教派的秘密行动条例，隐匿、脱离…… 总之，哈勃的人发现不了她，天亮之前，她就能安全返回仓库。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她可能、或许、说不定……会和那个三人小队有些交集，直接碰面？远远的观察？ 安迪不知道他们间会发生什么事，也不需要知道。 反正活干完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今晚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他也要回去睡觉，养精蓄锐，后续的动作，还得看明早的各方反应再说…… 而同一时刻，缅尔镇，大川农贸公司。 宾摘下脑机终端，揉了揉眼睛。 这几日来，一直在为bb战队的训练赛忙碌，在亲手打造一匹黑马这件事情上，他可不是开玩笑的。 洗了把脸，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隐隐有火光的夜空，脑子里仍旧在想着刚才游戏里的一些事情。 他对现实中的大多数东西都已丧失兴趣，唯有在虚拟世界里…… 唯有在虚拟世界里，会有些血脉喷张的感觉。 ——老实说，有些累了。 揉了揉眼睛，因为赛博空间的神经链接也会引起生理上的反应，所以在激烈游戏中，眼球会一直保持颤动状态，时间久了，就会疲惫。 与眼球一起被神经反应激活的，还有下半身。 宾看了看昂扬的下半身，嘴角泛笑。 前天中午，霍格给他发了一封邮件。 大体上，就是个礼貌的拒绝的意思，不愧是海德拉的精锐特工，的确很聪明，知道以什么方式能暂时避开自己…… 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呢。 宾拍了拍下肢的昂扬，后者迅速趴下，作为新时代的调整者，他在生理构造上已经和普通人类稍有不同，就比如像是这样的生理反应，他完全可以凭借主观意志控制。 对他来说，生理的快乐已经是无所谓的东西。 他所追求的，是内心的充实。 一点三十五，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进。”宾说。 是安全主管。 吃饱了就该玩，玩累了就该睡，睡醒了就得找点儿乐子。 片面看人间之神的生活似乎就该这样。 可如果没有些独特的品质，他们凭什么是人间之神。 对宾来说，自律是和快乐一样的本能。 没错，他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样，都得工作，只是工作的内容更加轻松一些。 安全主管开始低声汇报今天的情况。 关于公司的，关于他自己的。 从昨天哈勃的舆论攻势开始说起，到中央情报局的反击，再到今天的拉锯战，最后到半个小时前，被挫败的暗杀。 “没用的废物，”宾说，“总之就是失败了，对吧？” “嗯。”安全主管点头。 “他们有再向你借人么？”宾问。 “有，我没借。” 先前是因为事发突然，人手不足，所以宾才借自己的私人保镖给中情局，不过后来似乎没啥用，那个所谓的智慧ai最终也没找到，接着哈勃和乃猜的斗争就激化了，中情局似乎发生了泄密事件，总之被哈勃摆了一道，紧急更换人手…… 反正换人之后，白天鹅就没有再管他们。 不管是智慧ai还是三角洲，都是中情局的事，在他们力不能及时，宾可以友善的伸出援手。 力所能及之后……干不好，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宾挥动信息板，翻看着中情局在此地的内部资料，老实说这种高度机密的东西，本不该由他经手，但中情局在此地的指挥者总是会抄送一份给他。 他大体会扫上一眼，但却从不发表自己的见解。 “为什么我们没有先动手？”宾问。 打架之前都得造势，就像此时此刻的三角洲，哈勃和乃猜都会引导利于己方的舆论，哈勃是地头蛇，他能找到那么多不利于乃猜的证据不奇怪。 奇怪的是，堂堂利维坦中央情报局，此刻却这么被动。 “前天我们收到了一份密报……” 安全主管缓缓讲述，内容是关于农业实验园区的事情。 ——如果没有安迪，正常情况下，利维坦前天晚上就会得到那里的资料，然后…… 然后昨天，哈勃就会陷入极度的被动。 可那俩球把人给吃了，情报没传出来，反倒是让哈勃先发制人，将自己包装成了完美受害者。 “现在，我们侦查到那个实验园区已经进驻了大量武装人员，恐怕没有办法再渗透了。”安全主管说。 “哈啊！——” 宾打了个哈欠，无所谓的摆摆手。 “就由他们去吧。” 他只要了解情况就够了，他不必做什么。 “霍格已经到白银城了吗？”他又问道。 “已经到了，”安全主管说，他知道宾想问什么，“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只要他回到三角洲……” 老实说，对宾而言，越是抗拒，越是礼貌的抗拒，反而会让他越感兴趣。 所以当霍格离开三角洲时，安全主管便抽调了大量宾身边的白天鹅保镖跟着，他的行为已经触怒了宾，决计无路可逃，只要回到三角洲……他就要被…… “很好。” 宾满意的笑了笑，这是今天他唯一感兴趣的消息了。 他站在窗边，俯视着行人稀疏的街道，不自觉的，又昂扬了起来。 也是时候，找个小可爱一起睡觉了。 双眸在街道上扫视着，仿佛天神俯瞰人间，在他不经意时，一辆厢式货车缓缓开进视野。 人间之神，最优秀的调整者，拥有最高等的辅助设备，他能清晰的看清楚视野中每一个人的脸，但他看不到那些人的内心。 他看不到所有的东西。 厢式货车以一个正常的速度靠近大川农贸大厦，然后陡然加速。 如同蛮牛般撞进楼体。 接着便是耀眼的强光，惊雷平地而起！ 神座坍塌。 仅仅只需要一枚汽车炸弹罢了。 而同一时刻，数百公里外的泰格镇。 朱先生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抹了抹自己的嘴，对着桌子对面并不知道名字的妖艳女孩笑了笑： “今天就到这里吧，美丽的姑娘。” 他起身，作势要离开。 女孩愣了愣，猛然抓住他的袖子——她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神秘的富豪在买下自己一周的时间后，每天却只是……吃吃喝喝。 “您，您……您不留下来么？”女孩咬着嘴唇，小声道，“我刚洗了澡……” 朱先生凑到她的耳边，深深一嗅，在雪白的脖颈上轻轻一吻，拍了拍她的肩膀： “晚安，小朋友。” ----------- 第二天一早，安迪忍着剧烈的头疼，在房间里看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新闻，翻遍了所有大型线上社群。 活、见、鬼、了！ 线上社区依旧处于群情激愤中，两群不同的人相互对立，叫嚣着要杀死彼此。 可各大主流媒体，在播放……超市促销和天气预报！？ 就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和平了！ 霍格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安迪获取哈勃的动向，完全是通过他的转达。 更可怕的是，本该在三小时前就发给自己的特勤部例行简报，就是那种情报机构每日的有限度部门内参，到现在也没见到！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此时此刻，自己几乎等于失明了！ 正当安迪心神不宁，焦虑不安时，他接到了来自白银城特勤部的专线语音。 是主管。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安迪，在三角洲的这段时间里，霍格是否有反常举动？”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安迪犹豫了那么一瞬，最终确定，白银城那边绝对不可能知道霍格身上的事情，今天的异常，应该是别的原因。 是以便按照早就编造好的理由——他和霍格早就想到过有可能需要因对特勤部审查的情况。 他有接触哈伯的迹象。 但都在我的监控之中，不存在什么问题。 他被宾盯上了，这可能会是一个麻烦。 ——就这三点。 听完安迪的汇报，主管沉默片刻，缓缓道： “昨天晚上，宾被汽车炸弹袭击了。” 哈？？？？ “那他怎么样？”安迪急忙问。 “他很安全。”主管说。 安迪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猛然间便抓住了什么。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知道么，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 以这种拙劣的方式攻击人间之神，先不说你能不能突破他周围的重重保护，就算突破了，真能伤害他？ 没有人会进行毫无意义的暗杀，因为这除了打草惊蛇什么用都没有。 安迪或许明白，x先生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了。 “我需要你注意一下三角洲的情况，如果能搞清楚昨晚的事情就更好了。” 主管大致说了说现在掌握的情报，简单说是这么回事。 昨晚那枚汽车炸弹几乎摧毁了整个大川农贸大厦，但从事后的评估看，它一开始就没有炸死宾的可能。 人间之神的安全措施，可没那么简单。 问题在于，它怎么可能炸呢？ 以那种拙劣的手段，它理应在很遥远的地方就被发现，根本不该开到宾面前。 原因有两个。 第一，这两天的三角洲就这个鬼样子，本地的安保机制几乎瘫痪了。 第二，昨天晚上，在宾身边，恰巧没有太多保镖。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今天一早，哈勃和乃猜都很安分了，他们想必是吓坏了。 人间之神要是在这里受点什么伤…… ——海德拉不是吃素的，没人是傻子。 “安迪，关于霍格的情况，你得特别注意。”主管说。 安迪明白。 虽然现在情况还不明了，但从动机和已有的迹象推测，霍格具有极大的嫌疑。 因为有一件事情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宾恰巧在这个时间，因为他分散了自己的安保力量。 挂掉语音，安迪坐在窗边捋了捋现有的资料。 某个猜想在他心中浮现。 一侧开启的信息板上，突然弹出了许多提示，安迪扫了一眼，然后皱起眉。 《泰格周刊》又发了一篇通稿，指责乃猜意图暗杀媒体人士，而几乎就是同一时刻，缅尔镇的另一家媒体披露了乃猜策动贫民窟暴动的部分证据…… 和平只持续了一早上不到。 没几分钟，安迪便收到了霍格的邮件。 ‘我想你现在应该需要这个。’ 邮件内容是关于昨晚事件的调查报告。 因为金苹果家族是地头蛇，所以这种紧急事件，他们在第一手资料上会比海德拉更快。 安迪看完邮件，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 这还真是……作茧自缚呢。 昨晚的袭击者中有幸存者，白天鹅的人第一时间就剁下了那家伙的脑袋，泡进活性溶液。 直接看脑子，意味着情报来源绝对真实。 这帮人，就是帮普通的三角洲群众，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他们袭击大川农贸公司的理由很简单。 大川翔太是个外来者，这帮袭击者也是外来者。 可大川翔太为乃猜工作，明明是个外来者，却站到了原住民那边。 这让这帮袭击者很不爽，所以…… 这件事很简单，就是帮极端种族主义者对二鬼子的报复。 因为真相太过简单直白，白天鹅一开始还不信，遂顺着那名袭击者的人脉关系网挖了一圈——哈勃和乃猜也有协助他们调查。 一晚上的工夫，几乎把那家伙所有亲朋好友的头都给剁了下来。 真相100%是真实的。 宾是被误伤。 老实说，这个真相也不是没有道理，种族矛盾这种事情，打到最后就是这样的，没有人会无辜。 但安迪好好的想了想，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昨晚的那位朱先生…… 曾教过他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是规律的。 这个世界是会自主运动的。 有时只需要搭条线，风、马、牛，就会自己连在一起。 现在真相水落石出，谁都没有责任，哈勃和乃猜会继续互殴，三角洲该发生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少…… 所以，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不，是有改变的。 人间之神，很生气。 毕竟不管是谁，因为什么理由，遭受这么一场无妄之灾，肯定会很生气。 更不要说大川农贸大厦整个都塌了，要知道，那是bb战队的驻地，是他们的训练场所，宾整整半年来的心血，他那么多心爱的玩具，现在……全没了。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激怒他的方式。 现在，霍格反倒是安全了。 他本该是宾第一发脾气的对象，因为的确也是因为他，宾身边的安保力量分散了，可他现在那么远，不在这儿…… 嗯，我猜，那个负责宾安全的安全主管，这会儿肯定很惨。 71 一石三鸟 71一石三鸟 “他进去了，走的楼梯。” “哪一边？” “东边。” 琳达拉下兜帽，迅速往东侧的楼梯走去。 这里是缅尔镇的一处短租写字楼，最下面几层，聚集了一些自媒体工作室。 视网膜上，投影着写字楼的三维图景，在东侧的楼梯入口处，有一个红点正在向上移动。 那便是她的目标了。 最近几天，整个三角洲都在风传乃猜副会长和一些荒土武装集团勾连，意图出卖三角洲利益的故事…… 这些故事自然是出自这些uc小编之手，他们最擅长制造新闻了。 乃猜对这些fakenews大为恼火，准备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他只有一个人，身上也没有武器……” 琳达听着耳麦中的情况说明——跟她说话的，是那个三人小队。 初次见面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琳达搞定了安迪的任务，披着秘袍稍微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那个三人小队就追了过来，双方隔着一条街对视。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靠语言。 琳达扫描了他们，发现身上不存在脑机和智能辅助设备，那么……这就是侠隐联盟的人了。 而三人小队，在看到银色的秘袍时，就获得了足够的信息。 接下来的几天里，由安迪牵头，双方一直进行着这种不言不语不接触，但却又默契无比的合作。 直到昨天，安迪直接把大伙拉到了一个语音群里，然后发布任务，退了出去。 事后琳达问了他，你这到底几个意思？ 安迪说：“我头疼，你们自己解决。” ——他的确没骗人，他是真的头疼欲裂。 说回正题。 这名暗杀者的目标是一个线上kol领袖，安迪于昨夜从霍格那里得到了新一轮的风险名单，然后和海德拉的情报一对照，确定了乃猜会对他下手。 至于方式么…… 这种单打独斗的自媒体从业者实际上是最好暗杀的，他们身边没有任何安保措施，弄死之后伪装成事故就好了。 “他只有一个人，身上也没有武器，现在是中午，你最好找个地方等他。” 语音里，东方元朔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个kol领袖的工作室在三楼西侧，暗杀者从东侧楼梯上来，会穿过一个大型会客区，现在是中午，那地方实际上就是食堂，有很多人。 琳达主动过去找他，反而会陷入人多眼杂的境地，不如找个僻静的所在，比如走廊转角之类的地方等着，负责远处支援的三人小队可以把那附近的监控先行屏蔽，她只要动手的时候不被人看到就好。 “不用。”琳达说。 “等等，你们要在会客区碰上了，人太多，我没有办法……” 琳达关闭了语音。 几日来的合作让她清楚的知道，那三个人都是技艺精湛的高手，但他们并不了解，一个人群中的灵能武士，能做到什么样的事情。 戴上墨镜，闭上眼。 脑机建立了会客区的三维图形，每一个人，每一台处于激活状态的摄像头，都被标记得清清楚楚。 超感知的存在可以让她感觉到视线。 这也就意味着，通过设备辅助，她能在xyz立体图中，标记出一切有形的，无形的‘目光’。 避开目光，便是行走在视野的死角，行走在绝对的黑暗中。 他并未看到自己要暗杀的暗杀者长什么样。 只知道那是个**yz三轴标记的红点，在人群之中，她与红点相遇，然后在他周围‘盘旋’。 ——那家伙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以一种奇怪步伐围着自己绕圈的墨镜女人。 她在干什么？ 不是，她是盯上我了吗？ 看她的样子，肆无忌惮的在我身边扭来扭去，就是盯上我了对吧！？ 她知道我是谁？要干什么？ 我要咋整？ 干掉她还是跑路？ 突然，那女人停了下来。 她就站在自己斜后方的位置，稍微弯了弯腰…… 暗杀者转过身来，看着她，茫然的，下意识的张开嘴，浑然不知道这个转身的动作彻底遮住了自己斜前方某人的眼角余光。 这一刻，在这个少说也有上百人的会客区里，除他之外，没有任何‘目光’能看见琳达。 光剑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出鞘返回。 琳达穿过人群。 脚边的微风吹散了坠落的白灰。 ——在斜前方，正在吃饭的某人揉了揉眼睛。 嗯？ 刚才好像有一束亮光？ 然后那个地方……他揉了揉眼睛，有个人凭空消失了？ 啊，可能是加班太多，眼花了。 ---------- “活干完了。” 安迪看着信息板上琳达的消息，给她回复了一个你真棒棒的表情。 然后隔了那么十来分钟。 “你在干啥？”琳达问。 安迪没有搭理她，两眼一直浏览着信息板另一侧的一篇有趣的报道。 那是篇出自独立自媒体的报道，内容是关于某个农业实验园区的猜想，它说，实验园区里的那种球形香蕉，很可能是用人做肥料种出来的…… 下面骂声一片，众多网友纷纷表示傻逼营销号真是脑残。 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能说出用人做肥料这种弱智话。 “？？？” “你在吗？” 屏幕上方又弹出了琳达的消息。 “刚刚在洗澡。”安迪说。 “哦……” “有事？” “你现在方便语音？”琳达问。 安迪往墙上的单向玻璃看了一眼，此刻，他正坐在艾伦的办公室里，玻璃那侧的工作间，杉山莉映小姐正聚精会神制作什么东西。 “方便。” 语音接通之后，琳达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 “明天还有……” “明天没有了，中午那个，是你最后一项任务。”安迪说。 主要的保护，是哈勃在做，安迪其实就是起个查缺补漏的作用，今天是6月12日，这几日来，哈勃锤乃猜锤得越加凶狠，双反在私底下有很多冲突，损失都不小。 琳达所参与的，不过是整件事情中小小的一个角落，除了第一天救下《泰格周刊》总编辑那次行动外，之后的这几天，她其实没起到什么作用。 而现在，哈勃手里的证据快放完了，原住民群体没有倒戈的倾向，但哈勃的声望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峰…… 要结束了，舆论与暗杀已失去了意义，那场必将到来的大规模冲突，就在最近两天。 「炁海存量：82%」 时间节点和安迪预估中差不多，他现在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我们……是放弃了吗？”琳达问。 这几天的动作，让琳达大体上了解了三角洲的情况，任务归任务，主观意志归主观意志，在主观上，她愿意做这些事。 安迪发了一张照片给她。 是今早刚从海德拉特勤部的例行简报中找到的，照片中，两个中年男人背着巨大的白色箱子…… “你该回去了，琳达。” 不作任何掩饰在外活动的灵能武士，是教派行走，他们靠近三角洲，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一定是琳达的踪迹。 “义体格斗系统我会拷贝给你一份，你带回去慢慢学习，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把身上的义体进行升级，在完全熟悉四肢义体后，我建议你尝试神经改造，虽然这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灵能运转，让你在灵能使用者的层面上变弱，但也会提升你和义体的融合度，在实战上，反而会更强。” 事情就这么简单，如果不是因为安迪实在不方便自己出手，几天前他就该放琳达回去。 现在该用的都用完了，她在三角洲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么？”琳达问。 “一定会的。” 语音那头再次沉默了片刻。 “你不叫罗塞对吗？” “这不重要，名字只是个代号，你要愿意，也可以叫我z。”安迪笑道。 “z？”琳达顿了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我大概能感觉到……”琳达说，“你和教派是有关系的，和侠隐联盟也有关系，但是……你并不亲近任何一方……还有这几天接应我的那三个人……他们是侠隐联盟的人，但他们，不认识你，这很奇怪……让人完全搞不明白，你的立场。” “所以？”安迪问。 “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或者，你到底想做什么？” “唔……”安迪沉吟一阵，“是个好问题，不如我这么回答你吧，这几天来，你似乎很愿意帮助哈勃保护他的宣传渠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很支持他，也愿意为他做事？” “他在拯救三角洲，他在做对的事情，”琳达说，“所以我愿意尽我的一份力量。” 安迪笑了笑，将刚刚的小报消息发给了琳达。 “这是什么？”琳达问。 “这是真相，其实……在农业园区的地下，哈勃在帮侠隐联盟从事生物实验，他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仁慈友善，真正的他，是个赤裸裸的极端种族主义者。” “可如此一来就很难理解，对吧？”安迪补充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装成这样一副样子呢？”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公平和正义是每个人心底的呼声，站在正义的立场，才能利用像你这样的人，琳达，有的人和你走在同一条路上，但这并不代表，你们预期的终点是一样的——现在，你知道了哈勃的真面目，你还愿意帮他么？” “我……”女孩开口，却又说不出答案。 “你还是会帮他。”安迪说出了答案，“因为在具体的行动上，是没有正义可言的，这也是侠隐联盟既帮他，又出卖他的理由。” “出卖他？” “哦，你还不知道吧，”安迪说，“这份报道，多半是侠隐联盟放出来的，我估计也就今天之内吧，他们会披露所有的消息，在哈勃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怎么做？”琳达问。 “没有为什么，人的内心太过复杂，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非善即恶的二元论，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我是谁，我想做什么，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我有可能骗你，而你不可能看见我的内心——我是谁，我想做什么，这个答案不该由我告诉你。” “那我要怎么知道？”女孩问。 “自己想。” ---------- 2078年6月12日。 这天下午四点，本已取得舆论优势的哈勃被顷刻逆转，某个线上自媒体披露了大量地下实验室里合成兽和基因病毒的消息。 哈勃一秒之内，就变成了种族灭绝犯。 此时此刻，他恐怕以为这是利维坦的操作——如果那天晚上不在实验室里，安迪也会这么想。 刚才琳达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侠隐联盟要出卖哈勃？ 这个问题安迪在看到小报的时候就在思索，直到最后回复琳达前，他终于想明白了。 x先生承诺，只要霍格帮他取得星盾计划，他就帮霍格拯救三角洲。 而无论是安迪还是霍格，都想不出任何能解决三角洲问题的办法，为什么？ 因为两人都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对公司来说，种族矛盾，就是无解。 ——但其实是有解的，那天在天台上，如果霍格不站在哈勃那边，安迪就会把那个答案告诉他。 可惜他选择了哈勃和金苹果家族，所以，即便他知道了答案，也无法交卷。 x先生更狠。 他直接把霍格摁到了答案上。 对，答案就是卖掉哈勃。 现在，霍格已经在返回三角洲的路上，如果顺利，明天凌晨他就会到，那个时候，炁海存量应该会到90%左右…… 如果霍格动手太快……嗯，这可不是好消息。 哦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宾于今天早上离开了三角洲。 这位人间之神是个狠角色。 受此大辱，他竟然忍了下来，安迪还以为他会怒极攻心大闹一番，没想到只是把自己的安全主管剁了喂狗，在召回监视霍格的保镖之后，他就即刻启程返回利维坦…… 不是巧合，是x先生算好的。 霍格出发前，安迪问过他，这办法只能躲一时，他回来了怎么办？ 霍格没有回答。 但现在，答案很明了了，霍格只需要躲一时，他回来之前，宾就会被‘吓走’。 三角洲乱成这个样子，人间之神是很厉害，但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去惹一身骚，而他今早临时决定离开…… 这就遂了x先生的愿了，原来，星盾计划，是这么开始的。 ——要知道，如果人间之神一直按照计划安排自己的行程，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对他们下手。 72 拥有剑的机娘 72拥有剑的机娘 眼下值得注意的东西颇多。 如果有可能的话，琳达还能在她离开之前，接受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 不过终究还是要等霍格回来才能知道下一步具体该怎么做，此时此刻，这个金苹果家族名义上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变得尤为重要。 无论是对于三角洲，还是对于x先生和侠隐联盟，都是如此。 总之，还得等他回来。 安迪往墙上的单向玻璃看了一眼，此刻，他正坐在艾伦的办公室里，玻璃那侧的工作间，杉山莉映小姐正聚精会神制作什么东西。 从刚才和琳达通话时，他就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这可不是因为‘背着正牌女友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打电话要悄悄的不被发现’之类的原因，绝对不是！ 三天前，安迪又找了莉莉一次，让她帮忙做个东西。 今天，是约定交货的日子。 直到下午六点，莉莉终于抬起头，推着一辆手推车走向办公室，安迪立马关闭了信息板，尽管那上面的实时新闻已经快要爆炸了，农业园区地下的事情一披露，现在外面怕是早已剑拔弩张，利维坦中情局想必能抓住这个机会…… 这些，安迪都不关心。 他始终注视着莉莉的手推车。 莉莉推着车走进办公室，反手关上门，把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摆到桌上： “就是这些了，都是按照你的图纸做的。” 安迪看着桌上的东西，有手、脚、躯干……看起来似乎是机械改造人身上的元件。 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这桌上的元件非常完整，眼耳口鼻、心肝脾胃，连同大脑在内，因有尽有，机械改造人是不可能把脑子也给换了的，所以……桌上这堆，严格来说…… 是个没有组装起来的机器人。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要求，”莉莉指着桌上的东西，“一比一真人打造，却没有控制中枢，也没有能量供给。” 机器人的构造大体是仿人类的，有大脑（控制中枢），有心脏（能量供给）。 而安迪给她的却是一个近乎模型的东西，从原理上说，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动起来。 如果不是这东西实在只是一些基础的模块堆积，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含量，莉莉都在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机器人，在给自己做后备配件。 拿起桌上的一只机械手，连接后腰数据线，在连通电源后，信息板上跳出了手臂的操作界面。 因为是纯一比一真人打造，所以这东西的操作方式和正常机械部件那种‘由电脑控制电路’完全不一样，它模拟了活人的神经系统——真正的机械改造人能那么灵敏的操纵义体，就是因为全身神经系统经过改造，直连大脑，任何指令都不经过二次传达，反应变得更快。 安迪不是机械改造人，他无法从神经系统控制这只手臂。 但可以稍微给手臂的模拟神经稍微一些刺激。 一切动作，本质上都是神经冲动引发的肢体改变。 手指动了动。 安迪满意的笑笑，一把抓过莉莉的脑袋，在她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谢谢，亲爱的。” ---------- 回到金苹果酒店，已经是晚上八点。 安迪把装着机器人的手提箱放在桌边，然后从桌下拖出了另一个箱子。 打开，淡绿色的活性溶液中，浸泡着一些像是果冻一般的，乳白色的胶状物，它们像是海藻一般漂浮在活性溶液中。 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但却并不算臭。 这和那天晚上在农业园区，大滚吃的那些东西一样，是人造有机组织。 在活人身上，除骨骼外，大多数血肉，都是水、脂肪和蛋白质，它们以不同的比例和结构融合在一起，既是身体本身，也是身体的‘能量来源’。 机械改造人的能量来源是装在身上的某个电池。 而生物改造人的能量来源，就是整个身体，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发生微化学反应，产生能量，经由神经的支配，传递到它该去的地方——目前的生物改造技术，本质上没有改变能量产生和传递的基本方式。 换而言之，生物改造，就是细胞层面上的强化。 但‘改造’、‘强化’往往是更麻烦的事情，远不如直接更换来得简单，只要不产生排异反应就行。 这一箱人造有机组织，是安迪早就准备好了的，比农业园区那一池更加高级，原本是为以后做打算，但近来和两个滚的逐渐熟悉，让他觉得，有些东西，恐怕可以提前一些。 关掉灯。 从裤裆里掏出剑。 在地上敲了敲，发出硬邦邦的响声。 “你们两个，过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两滚蠕动着滑溜溜黏糊糊的触手，从墙角的阴暗里钻了出来。 “乖乖站好！” 安迪敲了敲两个箱子前方的位置。 两人……啊不，两球一边一个，乖乖站好，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安迪。 (ΘoΘ) “这个，知道怎么做吗？”安迪拍了拍手里的剑。 小滚：小鸡啄米.jpg “那这个呢？” 安迪摸了摸自己的前胸脂肪，这两球似乎看不懂什么意思，他索性脱下上衣，把那团橡皮泥拉长，duangduang的晃了晃： “这个。” 大滚：小鸡啄米.jpg “很好，”安迪点头，打开两个箱子，“我要把这个和这个加在一起，做成这个和这个的样子，懂不懂？” 两滚：ヽ(゜q。)ノ？ “就是把这堆铁，和这堆肉，按照我的样子做成……” 安迪拍了拍手里的剑：“做成这样。” 小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挥舞着触手，比了个大大大大大大大的动作，然后…… “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是让你做这么大的一把剑，你做那么大有什么用？我能拿来干啥？我是让你用这种方式，做个人出来，我们一起造个人，懂吗？” 造……造人？ 这似乎触及了小滚的知识盲区。 嗯…… 这堆它俩来说，的确难以理解，安迪花了差不多俩小时的时间解释，才大概给它们说明白了。 简单说，安迪需要造一个同时兼顾机械与生物的改造人身体。 关于此二者的优缺点，自是不用说了。 人机融合才是未来，就像今天每个人都有的皮下智能设备，就是典型的人机融合。 无论海德拉还是利维坦，都在进行着此项研究。 但要么就是像灵能武士那样，以血肉为主，机械为辅，要么就是利维坦的高等改造人，除了大脑，全身都换。 因为真正的融合，是非常困难的，连纯粹的更换生物义体都会有排异反应，更不要说比那更复杂的人机融合了。 但恰巧，安迪可以绕开人机融合的一切现实难题。 他现在对这具身体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三条： 首先，足够强韧的血肉，细胞自己产生的能量足以负担嵌在血肉中的机械部件，并与之形成联动。 其次，可以实现机械动力，也就是在任何需要的时候，按下某个按钮，可以足底喷火原地飞走。 最后，去中心化，模块化，易于更换。 这样一具只考虑了人机融合优点，而不顾及任何缺点的身体，想必会损耗严重，坏了缺了，没关系，换就行了。 在终于给两球讲明白后，安迪坐在地上把玩着自己的剑，静静的监视它们的工作。 这样的身体，只能通过灵能，或者说，炼器术制作。 按照正常的进度，应该是筑基之后再去考虑，在那之前，安迪即便想，也没有那个能力。 而这两球……他们是有这个能力的。 ——也不能让他们白嫖那么久吧？ 等等等等……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停手！停手！” 安迪叫住了一侧正使用灵能将有机组织附着到金属躯干上的大滚。 “我跟你说了前胸不要那么大不要那么大！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啊？那么大有用么！？” 大滚嘲讽的看了安迪一眼，然后嗖的把一枚小螺丝甩向安迪，那东西的力量怕是赶上子弹了，撞得安迪一个踉跄…… 但却什么事都没有，螺丝在胸前脂肪上弹了弹，坠向地面。 事实证明，这么大，是有用的。 “总之我跟你说了不用那么大不用那么大！——还有你！” 安迪指着另一侧的小滚。 它正挥舞着触手往下肢上附着有机组织，一只触手上，赫然已经出现了一把剑的雏形，那是真的剑，又尖又长，似乎还带有可以放血的螺纹。 “我已经有一把了！我不需要两把！” 小滚呆呆的看着安迪，然后……滋滋滋滋滋！—— 触手握着的那把螺纹剑开始旋转。 它咔的把剑装上了身体。 总之，当这天晚上十二点，安迪看着房间里已经组装好的这个……这个奇形怪状的，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家伙时。 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我会感觉…… 就是……就是它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人类的身体在进化过程中所受到的干扰太多，今天所看到的人形，并不一定是理论上最完美的人形。 功能完美的东西，看起来往往会很没有美感。 而眼前这个家伙，尖嘴猴腮，细手细脚，蜂腰翘臀……打住，打住。 他再完美也没用，我还得做人呢。 装上电池，从丹田上拉了几根传输精元的神经纤维连接在他身上——值得一提的是，这家伙，头里没脑子，脸上的五官也都是装饰品，根本没用，内置传感器已经代替了感知功能。 启动电池，激活机械的部分。 将精元注入血肉，激活生物的部分。 此时此刻，他大约可以算是拥有生命，因为胸腔之中，心脏已经开始跳动，身体的细胞被唤醒了，正源源不断产生能量。 但他没有灵魂。 安迪尝试着向他的神经网络传递了一些信号，都是一些最简单的神经冲动。 他动了，站起身，转转头，伸长手臂，将手掌放在眼前，作‘观察’状，然后后退一步，站定，看着安迪。 ——他的五官，是装饰品。 “你……你……嚎……” “我……是……安……迪……” 他蠕动嘴唇，嗓子里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还行，”安迪拔下神经纤维，说，“但是外观得改了，必须和我一模一样……”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注意到，脚边的大滚正盯盯的看着身体，嘴巴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 “喂！想什么呢！？”安迪踢了它一脚。 拥有肉体是它的生物本能，而眼前这个，不是肉体，只是躯壳。 大滚在地上滚了一圈，挥舞起触手，叽里呱啦的说起来： “■★△▽????☆???■★！？” “听不懂……朋友，你能整点儿人话么？” “????☆■?■★?☆??！？” “不是，干脆这样，你到底想干啥，表演给我看。” 它的确可以表演。 以它的柔软性，可以变成任何东西。 大滚蜷动身体，变成了一个……嗯……机娘美少女的样子，嗯，不是真的，是微缩版的。 美少女走向门口，指了指门。 然后它又变了回来，伸出触手从嘴里掏出一摞盘，啪的拍在地上： “?■??☆■?■★?☆？” 啊，安迪大约知道它想干啥了，这几天它就这件事情，说了好几次了。 它想出去逛逛，弄点儿盘回来看什么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生物总会有抗拒拘束的本能，几天来都待在屋里，想必是闷死了。 在安迪看到，它倒未必是想弄盘，但出去走走，是肯定的。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在这个状态下的一切动作，都会消耗灵能，而你现在又只能依靠我补充，我不是不让你出去，问题是你出去逛一趟，我得虚三天，你逛三趟，我人就被你吸没了。” 大滚挥舞着触手，又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它越说越急，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身体，索性一跃而起，往他腹部的洞里一钻。 这个举动，终于让安迪明白它想干啥了。 “喂！那个洞是我的！你不能钻！” 他急忙探手往洞里掏去，可手还没摸到它，便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是身体的手。 身体睁开了双眼，看着安迪。 他的体表开始蠕动变化，肌肤之下，金属与血肉错位，而后再行组装。 安迪感觉到了灵能力场的张开，心中明白，这是灵能的作用，大滚在重塑他的外……额，应该说，是她的外表。 这一次，这只机娘，可就不是微缩版的了。 她不仅有正常的大小，还有一柄会旋转的螺纹剑。 73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73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这天晚上，正当安迪和俩球造小人儿的时候，霍格已经回到了三角洲。 走下列车的一刻，他的脸色黑得像快炭。 因为下午披露的那些事情，那些农业试验园区的事情，几日来的舆论攻势功亏一篑，三角洲的舆情发生了天与地的翻转，明天…… 如果明天，哈勃都还无法作出妥善的应对…… 乘上前来接自己的私车，在经过一条暗巷时，趁着夜色昏暗，霍格开门跳车，而同一时刻，另一边的车门被打开，替身坐进了车里。 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三角洲的众矢之的，的确不该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即便有金苹果的力量掩护，此时直接接触侠隐联盟，会有极大的暴露风险。 况且，他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哈勃。 目送着车辆远去，在整条巷子都重新归于黑暗之后，他迈开脚步，穿过浓重的夜色，走过两个街区，在确认无人发现后，身形陡然一闪。 钻进了路边的一家宠物店。 时间来到了凌晨两点。 宠物店中，笼子里的猫猫狗狗正呼呼大睡，柜台后看店的店员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霍格，仿佛完全没看到一般，侧过头去，继续打瞌睡。 推开店员身后的小门，霍格听到了一阵猛禽的叫声： 咕~咕咕~ 是猫头鹰。 向月的窗口，铁架子上站着一只肥硕的猫头鹰，人这东西有钱了总会想要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它也是待售的宠物之一。 朱晟机，也就是x先生，站在架子前，正用筷子夹着一片血淋淋的肉，给它喂食。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霍格对着朱晟机的背影问。 他的首要任务，是获取星盾计划的相关资料，所以，接近宾本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当然，在最初的设计中，这部分不该由他来完成。 但在后来，宾特别注意到他之后，计划的步骤稍微有了些改变。 总之，霍格会尽全力完成他的部分。 而以此为交换，朱晟机会用侠隐联盟的力量，帮他搞定三角洲的问题。 现在，霍格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宾在被选择的时间被选择的地点离开三角洲，去往被选择的目的地，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落进了侠隐联盟的网里。 可三角洲……却彻底爆炸了。 霍格不相信这和侠隐联盟没有关系，因为他掌握着宾和两大公司都没有的信息差。 就像在宾看来，偶然的遇袭是因为这里的种族矛盾已经脱离了控制——自己被疯子撞了一下。 霍格不会这么想。 所以，他也不认为哈勃在这个时候被爆料是偶然。 ——如果利维坦掌握了哈勃的情况，早就该反击了。 所以，答案只剩一个。 “啊，你是说哈勃的事情么？是我让人披露的，”朱晟机转过身来，放下手里的肉食，“坐，霍格。” 他拍拍霍格的肩膀，让他坐下：“我这是在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你看，如果宾一直在这里，我们谁都放不开手脚，对吧……” 不，问题不是这个，宾的离开是因为星盾计划，x先生需要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三角洲，当然，他现在走也不是坏事，这会给予所有人更大的操作空间…… 但真正的问题是…… 朱晟机不需要解释太多，他只要把一些资料发送给霍格。 霍格挥动信息板，翻看着刚刚收到的资料，是地下生物实验室里，那些生物改造人的资料，他这么聪明，当然一看就懂。 “哈勃……也是我们的盟友？” “不，他不是，”朱晟机说，“从你父亲撕毁盟约开始，我们就不是盟友了，但这并不意味我们不可以合作……我们提供技术，金苹果提供场地和资金，这些年来，侠隐联盟和三角洲的合作成果很多。” “我相信你能理解这种事，对吧？”朱晟机看着霍格的眼睛，缓缓道，“直到你哥哥掌权之后，这种合作仍旧在继续，不过他和你父亲不太一样……他……” “他会有一些，更多的私心。” 朱晟机敲着信息板上，关于改造人研究的那部分内容： “搞生物，人体实验是必须的环节，出于人道考虑，通常我们会招募志愿者，或是重金悬赏，而你的哥哥……这位哈勃会长，他暗中捕获原住民进行人体实验的理由，绝不会是为了省事和安全，对吧？他的真实想法，我想你明白……霍格，哈勃的行径注定了，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所以你一直知道？”霍格问，“但你没有干涉他？” “甲方只关心结果，不在意过程，只要乙方能完成委托，我也不介意他私下搞点别的什么小动作——但这仅限于生意。” 朱晟机缓缓道：“对外，哈勃扩充安全部队，建造导弹基地，对内，他研究可以让原住民失去生育能力的基因病毒，你说他想干什么？” “利维坦在这个时候要搞垮他，不是偶然。” “所以即便你不说，我也愿意‘帮他一把’，因为站在我们的角度，”朱晟机拍了拍霍格的肩膀，“我们不能失去三角洲这个地方，对么？” “他输了，我们在三角洲多年的经营功亏一篑，可他要赢了，你的这位兄长很危险，霍格，他远比你想象的危险——所以，该面对真正的问题了。” 朱晟机搬了个凳子，坐在霍格面前，看着他的双眼： “现在你知道了这些，你还愿意站他么？或者说……你站的，到底是什么？” “是兄弟之间的情谊？” “是血脉相连的家族？” “是和你相同肤色的族群？又或者是这片风景秀美的故乡？还是……你所看到的，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他的目光平静，却又充溢着说服人的力量。 霍格有些无法忍受与之对视，渐渐移开眼睛。 “你的时间可不多，我的学生。” 朱晟机就像是刚才逗弄猫头鹰一般，拍拍他的肩膀，把一些资料发了过去： “乖，听话，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在驯服猛禽这件事上，他一向擅长。 --------- 翌日一早，安迪赶往实验室。 昨晚那俩球一直闹到了接近三点，在物质意义上，它们就是两坨肉。 没有真正的生物循环系统。 换句话说，它们甚至都不算‘生物’，之所以有生命和灵魂，完全是因为灵能的作用。 这也就意味着，它们进行任何活动，都会消耗灵能。 而昨晚那具身体，如果寄宿在里面，可以达到类似寄宿安迪的效果。 寄宿安迪时，可以从安迪身上获取灵能，那具身体自然是无法产生精元的——但可以减缓灵能的流逝。 简单说，那具身体可以起到一个类似‘灵能保温器’的作用，同时它们也可以通过操纵那具身体来……来做到活人能做到的一切事情。 那是给安迪自己做的，事先他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 所以在大滚钻进去后…… 小滚也进去了。 那俩球就在身体里争夺控制权，一厢情愿的按照自己的方式修改身体形态。 大滚似乎是想改成一个魔鬼身材的机娘。 而小滚则一股脑的往触手怪的方向…… 昨晚闹到最后，那身体几乎让它俩改成了半人半触手怪的模样，那场面叫一个刺激……安迪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san值快没了。 不过最终，作为身体的真正主人。 安迪还是把这俩不速之客拎了出来。 “我的，懂？” “可以借你们，懂？” “不要搞些奇奇怪怪的改装，懂？” “很忙，别闹，睡觉，懂？” 两滚：(??っ??) 真的很忙。 安迪没骗它们，这一夜他只睡了三个小时，天一亮，就赶往实验室，组织人手加强安全防护。 昨天整整一下午，哈勃都选择不作任何回应。 这也就意味着，他打算来硬的了——不过原计划也是这样，在舆论达到最顶点时，制造乃猜死亡事件。 现在的区别在于，这注定会是一场惨烈的内乱。 虽然这整整几天，包括现在，一切看起来还似乎如常，但那不过是因为哈勃仍旧控制着三角洲安全部队。 可按目前这个剧情发展…… 要哗变了。 一旦军队失控，三角洲沦为火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海德拉那边没有下达撤离命令，这也和安迪前世所知的剧情一致。 如果乱到了需要撤离的地步，他一定会知道。 所以这里的剧情，大体上应该就是全洲爆发暴乱，接着迅速被某种方式控制下来，最终没有出现较大伤亡…… 「炁海存量：93%」 预计今晚，丹田就会再次充盈，那个时候，差不多也是三角洲暴乱的时间。 艾伦有些不满，因为他的研究似乎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突然被中断自然很不爽。 “只是几天而已，”安迪说，“这两天过去就结束了。” 所谓的加强安全防护，其实也就是封锁实验室，设置警戒区，控制人员出入……这是海德拉产业，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碰这里。 一直到中午，安迪终于搞定了一切，恰好，霍格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所以，他应该已经和朱晟机见过面了？ 在说服别人这一点上，安迪还没见过比x先生更优秀的人。 两人走上天台，安迪问道： “你已经快一天一夜没跟我联络了。” “嗯。”霍格应了一声。 “还按照原计划？”安迪问。 ——原计划是这个时候制造乃猜偶然死亡时间，接着哈勃趁着舆情一边倒，出来收场。 霍格并不知道，安迪所掌握的情报比他更多，但这并不妨碍安迪向他发出质疑。 因为即便按照原计划，最关键的那一环，舆情优势，不复存在了。 “对，还是按照原计划，”霍格说，“但有一些区别，乃猜，我去杀，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的杀。” 安迪笑了笑。 唔……这个开头，已经足够猜到结尾了。 “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的杀……你要以什么身份？是哈勃的弟弟？是农业改革的拥护者？还是……白种人？” 诸多的原罪将他牢牢和这些东西绑在了一起，无论他出于多么正义的理由去杀死这场乱局的起始者，都无法终结一切。 因为作为霍格·戈登艾普，他生来就有立场。 霍格看了安迪一眼，缓缓道：“一个渴望吃饱饭的，一无所有的人，一个普通的……三角洲人。” “哈哈哈哈哈哈！——” 安迪哈哈大笑起来：“可这是自欺欺人啊，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人们怎么会相信，哈勃·戈登艾普的弟弟，是一个渴望吃饱饭的，一无所有的人？” “他们会相信的。”霍格叹了一口气。 安迪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大约明白，不知是出于什么理由，他已经接受了那个真正的答案。 他不担心任何细节。 因为若是朱晟机的手笔，他理应成功。 所以三角洲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就留给他们去操心吧，唯一让安迪稍微感点儿兴趣的，是……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的爆料是真的吗？哈勃在搞种族灭绝？你和他谈过吗？” ——安迪并未听清霍格的回答。 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就在劳斯矿业大厦下方，被警戒线封锁的道路尽头，走来了一个身姿婀娜，容貌绝美的女人。 她的步伐有些奇怪，摇摇晃晃，像是婴儿学步。 安迪皱起了眉，因为他已经看清，那女人的脸……那女人的脸，是《进击吧！太空战机prprpr》中的人气角色：‘古德里莉酱’。 该死，我跟它们说了，不要出门不要出门！ ——不过好消息是似乎大滚取得了完全胜利，古德莉安酱身上没有那些让人san值狂掉的触手。 哦，不对，这特么才不是好消息！ 见鬼了！ 见鬼了！！！ 正当安迪心中庆幸，准备找个什么理由抽身，下去把那个真·钢铁机娘弄走的时候。 艾伦押送着一批需要存进地下室的货物走出了大厦。 恰巧，古德莉安酱越过了警戒线，朝着大厦走来，看她的意思应该是要来找我——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艾伦看到她了。 然后…… 安迪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