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太监郎》 【rn书评团】点评 『布局严谨,韵味十足』 作品构思新奇有趣,通过描写男主人公入宫做假太监继而成为太后的宠男为主线,逐渐牵引出一系列权位之争、斗智斗勇的故事。行文上突破俗套,故事跨越性大,大起大落,开阖自如。作者文笔功底深厚,细腻丰润的文笔淋漓尽致的刻画出人物丰富多彩的性格特征,栩栩如生。情节上巧妙设置矛盾,峰回路转、丝丝入扣,故事发展层层推进,各种矛盾的聚集和发生,使故事达到暴发性的高潮,看似无厘,却蕴含深刻寓意,给读者留有思考空间。 第一章 太监入宫 有人作弊 世上事干啥的都有疏忽,唯有一事给皇家办事万万疏忽不得,可就偏偏也有疏忽的。不是办事的人身家性命不值钱,也非是吃官饭的放了私骆驼。银行有数错钱的,医院有抱错娃的,计算机还有失灵的呢,这些干细活的都有差池,难道劁猪骟羊的粗人就不兴有些纰漏走神?错错错!错了又如何? 由于是时代久远记不得是哪朝哪代了,反正是有这么一回事,算是一件荒唐事又是一件希罕事,说出来给诸位取个乐子。 小子潘又安,家住何方不详。五岁上死了娘,八岁上没了爹,实是个苦命的苦艾儿。后跟亲戚邻家鬼混了两年,十岁那年恰逢皇家出了榜示召太监。亲戚邻家也实是有些支持不住,不知是谁出了个馊主意,莫如送到皇家去混碗官饭吃,虽是净了身似男人又非男人,总也是一样行当,不比这样东家一碗西家一餐要强若干倍。众人说声好,立马就着人去撕了皇榜。 小潘只是个十岁大的雏儿,不知净身为何物,只当是个好差使。听说有饭吃,衣服也鲜亮,去处人多又热闹。不用人劝说,自己就高高兴兴跟人上路了。一路上又是骑驴又是坐车,颠颠簸簸好多日子,才到了一个所在。小潘睁眼一瞧:呀!高墙门阔,屋宇宏伟,地方宽敞,人多热闹,真倒是个好地方。分妥住处之后,先是一顿好吃喝,然后又派人给他们逐一洗了澡。洗刷完毕,每人按身材大小高矮胖瘦各换了一套时新衣服。 和小潘同来的小哥哥小弟弟们情况各不相同,有大他一两岁的,也有小他一两岁的,或者是同岁的不等。其它方面有比他家境好的,有比他还命苦的。到了这般地方,也是有的欢天喜地,有的啼哭不止。小潘自然属于欢乐派,他本来是吃千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没要饭都是他命大,到了这么个好地方,有的人还不知足,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第二天早晨,来了个大婶不像大婶,大叔不像大叔的人,大家都叫他杨公公。小潘只知他们村里有公羊母羊,把人叫羊公牛公他则是头一回听说。 杨公公亮着公鸭嗓子给他们十几个小娃儿上课,第一天的课程是端尿盆。小潘干过这项工作,他常给他寄宿的亲戚邻人家干这事,所以他学得最快,为此还受到杨公公不止一次的夸奖哩!上课学习端尿盆,别样没区别,就是表情、姿势不同罢了。杨公公说,一不能皱眉,二不能撇嘴,三更不能捂鼻子。这些也不是难事,只不过不要把尿当成尿,把它当成是一碗香汤什么的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第二天是学扫地,第三天是铺床叠被,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学了整整五十天。小伙伴们学烦了,天天昐着换些新花样。 换新花样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那个叫杨公公的大叔还是大婶站在他们面前,一脸的严肃,他(她)说: “娃娃们,过了今天,你们就是真正的太监了。太监是什么?太监就是没有牛牛不长胡子的男人。太监的任务就是侍候好皇上和他身边所有的人。听见了吗,小王八蛋们?” 小娃娃不知利害关系,不但没回答一声“是”,反而为杨公公的张扬神态引起他们一片幼稚的哄笑。 没料到一向和蔼的杨公公顿时大怒,他(她)厉声喊道:“笑什么笑?洒家我就是一个老太监,我就是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让人割了牛牛,当了五十年的太监。” 大家这才知道杨公公是个没有了**的老男人。 “当太监好啊!”杨公公说,“吃香喝辣都是小事,绫罗绸缎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从今后你们就要过上神仙般的日子了,知道什么是神仙吗,小杂种们?好日子等着你们哪!往后的酸甜苦辣滋味你们自己去咂摸吧!” 杨公公说罢,不知是触到了痛处还是碰到了痒处,竟发出一连串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叽叽嘎嘎怪叫声。 杨公公训完了话,就该着小娃娃们去玩割小鸡鸡的游戏了,自然是千人千相,百人百态。一帮子狗屁不通的小娃儿,一个劲地缠着问杨公公割牛牛痛不痛?杨公公说不痛,只拉破一点皮,一阵功夫就好。就这小家伙们还是不放心,有的是提心吊胆,有的是嬉皮笑脸,有的有所谓,有的无所谓,有的咧着嘴哭,有的张着嘴笑。当他们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则都是一个模样,白布捂着头,黑布罩着脸,身上还盖了床小被子。如不是看见偶尔有肚子一鼓一鼓的,还以为都是些小死人哩。 潘又安进去的时候,杨公公也随之跟了进来。猛抬头看见四五个大汉个个手里拿着刀刀叉叉,凶巴巴地瞅着他。他一怕,转身就想往外跑,被其中一个汉子一把从脖领上一提溜,老鹰捉小鸡一般拎起来就按倒在床上。开始他还舞胳膊蹬腿,扯着嗓子哭叫,过了没屁大的功夫他就人事不醒了。 潘又安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和气的杨公公就坐在他身边。杨公公扳着脸,一脸冷漠地嘱咐他说: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天起,你尿尿不能站着,更不能到有人的地方去撒尿,否则你的小命没了,连我的老命也得搭上。给谁也不能说你有小鸡鸡的事,听见了没?” 小潘虽然不太懂老公公的意思,但看他说得认真,这事又和他的小命攸关,虽是心里有点小紧张,但还是使劲点了点头。 杨公公又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小潘能记的全记下了。老太监刚一出门,潘又安就急不可耐地往身下一摸:真他妈的奇了怪了,他的小鸡鸡居然还在? 第二章 太后寂寞 想要男宠 杨公公奉旨领命去召太监,皇太后着人把杨公公找来,暗嘱道: “老杨啊,这回你去,给哀家搞个带把的回来,哀家也是多年未亲眼目睹过真物事了,弄一个让哀家开开眼。只是年岁不要太大,大了招风,小一点好调教。花钱多少回来由哀家给你报销,事成之后必有重赏,惹出事来哀家要你的狗命,懂了吗?” 杨公公闻听此言,心想皇太后徐娘半老的人了要个带把的小子做啥使他能不知?刹时老杨头三魂几乎没吓去七魄,他明明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勾当啊!可是转念又一想,眼下皇太后的儿子当政,小**家伙也才不过十一二岁,朝庭内外还不是他老娘说了算。杨公公掂量了掂量轻重,最后暗忖:此事如要办得漂亮,以后他不就成了皇太后的掌上明球,心腹干将?不用说好处自然是大大的有啊!“妈的,”他心说,“老子豁上命就他妈的当这一回皮条客!”当即他磕头应允道: “请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妥善办理此事!” “事要机密,只有你知我知,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千万不敢走露风声。明白吗?” 老太监趴地下一连磕了八个响头。 杨公公在十数个候选太监里头一眼就瞅准了那个叫潘又安的小子,这小孩聪明机灵,模样长相也不错,尤其是他那个小鸡鸡他偷看过几回了,一个才十来岁的娃娃就几乎赶上了半大小子,如果再假以时日,好好保养保养,怕不会讨得皇太后的欢心? 净身室里,老太监有意安排小潘排最后一个,执行人员上了麻药,小潘刚刚迷糊过去,杨公公就给手术人员吩咐说: “算了算了,这个不做了。这是我侄的独子,我本不想叫他来。是我侄非要让娃娃到宫里去享福,我思前想后,我们杨家不能断后,这个娃就不去了。”老杨说完,从袖筒里摸出一大块银锭,扔到桌子上,说,“大家也辛苦了一天,拿去卖碗酒喝吧!” 做手术的这几位既不是御医,也不是游医,是皇家为净身专门成立的一个机构,对外叫“扫黄司”,对内叫“君安署”,隶属礼部直接管辖。工作单位虽然离皇宫不远,干的差使又都是尖端机要的项目,但要进入内宫那是断然不可的。这几位听杨公公如此一说,又看到桌上的银子,遂喜眉笑眼安慰说: “杨公公,还是您老有见识,能有口饭吃王八才去当太监哩!”话已出口,又觉着有当着秃子骂和尚的嫌疑,急忙改了口说,“不像您老人家,太监干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一等一的极品太监了。”杨公公不愿和这一伙人多纠缠,不耐烦地说:“算了,别胡球扯了!快签上你们的名字,手续交割清楚就找地方喝酒去吧!” 骟匠的头儿连忙召集凡是参预过该项工程的人纷纷签字画押,其中一人念名单:“候选太监第一名王小五,第二名张旦旦,第三名xxx,第四名李长江,第五名马四海,第六名潘又安,第七名……” 杨公公乘外出公干的机会,从皇宫内宫带出了假潘又安,换回去了真潘又安。 皇太后本名叫佟碧玉,说是三十岁那年守寡,其实按实际年限算起远不止哩!她和先皇爷拜堂成亲一年之后,男人才和她敷皮了草地睡过一回觉。此事也难怪,几百个女人一个男人,哪能一一照顾得过来。别说人了,动物里配种高手该算公鸡吧,配给它三百只老母鸡,看它能支持几天?也真奇了怪了,就是那唯一的一回缠绵,就让佟碧玉怀上了龙种,生了个小天子。老王最终是累死在王事上还是累死在房事上,这事没有人追究,也不敢追究,总之是三十多岁就驾崩了。老王在世时佟碧玉仅是个妃子,儿子当了皇帝她才鞋帮子改作帽檐,母以子贵,从地到天,一举擢升为皇太后。 儿子虽是皇上,但毕竟还是个屁大的娃娃。朝庭上有大臣们帮着儿子做事,后宫里则是她佟碧玉一人说了算。佟碧玉有时想,人生活到这般地步,也算值了。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啥心愿也了了,唯有一件缺憾,就是男女方面的性事。老王在世时她没机会,老王死了她也不敢明火执仗地嫁男人。白日里她看着那些出出进进的假男人,晚上躺在床上就思前想后,最后终于让她琢磨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好计:不如来个以假乱真,就在太监身上做文章。 杨公公直接把潘又安领到皇太后的寝室,佟碧玉一见,顿时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当夜,小太监就钻进皇太后的热被窝。 第三章 潘又安初进女儿国 潘又安生在农家,小小的年纪就曾亲眼目睹过无数次鸡鸭牛羊驴**的故事,当他知道那是一件什么事的时候,他的小动物也开始勃动起来。他也逐渐开始明白他的那一件物事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机会让他的小动物进入到它应该进入的地方。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想到了母鸡,母鸡的屁股在相当一段时间对他的小动物产生了极为神秘的诱惑力。当他还没有来得及亲自做实验的时候,就被人召来做了太监,而且他听说做太监的人必须割掉他的那个小动物。他以为他这辈子算完了,他想他再也没有机会赏识让他的小动物进入到鸡屁股的感受了。然而鬼使神差,他的小动物不但没有被骟掉,反而会派上大用场。 确切地说,皇太后佟碧玉并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当姑娘的时候没有想许多,嫁了个男人还是贵为天子的人中矫龙呢!男人什么都给她了,就是没让她好好做一回女人,一次都没有。大婚的那天晚上,男人(皇上)不知因为什么事,并没有上她的床。她空等了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独守空房的滋味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是体会不到的。绮罗帐下,红烛闪处,空空落落一间大房屋。檀木床上,玉枕锦被,孤孤单单一个俏娘子。正是:“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男人大概是因为忙于王事,国家不比小家。佟碧玉原谅了丈夫,第二天仍旧如此,佟碧玉还是没往心里去。就这样春去秋来等了一年多,佟碧玉的心才死了,她断定那个男人不会来了。有几次,她远远望见过她的男人,风姿绰约,面红齿白,一双明珠,两道秀眉,被一伙宫女后妃们前后簇拥着,熙熙攘攘在她面前走过去。男人走过她的身边,往她脸上看都没看,说陌生人都客气了,人家压根就不认识她。 终于有了认识的一天,这天皇上大概是喝醉了酒,误打误撞,和她面对面相遇。这回皇上身边没女人,只有两个太监搀扶着,他醉眼朦胧地瞅了一眼刚跪起来站立一侧的佟碧玉,似乎有些面熟,问旁边的太监: “这个新来的宫女是谁?” “她就是和陛下拜过花堂的佟妃呀!”太监小声解释道。 皇上想了半天,终也没想出个究竟,末了骂了一句:“妈的,朕的老婆太多,记不得那么多了。摆驾,现在就去她处。” 皇上折腾了半天,终因是酒力战胜了人力。佟妃还不知云雨之事为何事,皇上早已败下阵去,呼呼入睡了。也就这唯一的一次,她竟生了个皇子。 三十几岁的皇上还尚未来得及册立皇储,就突然暴病猝死。她的儿子有幸被众大臣们选中拥立为王,她也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妃荣登太后宝座。 佟碧玉当了太后之后,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她想找个男人!皇妃再嫁,比登天还难,所以她就把希望寄托在太监身上。这一天终于让她遂心如愿,杨公公不亏为宫中得力的干将,为她物色了一个零件齐全的假太监。小是小了点,有苗不愁长,给他三年时间,怕不会长出个像样的东西出来? 然而,佟皇太后如饥似渴,她实实等不到那一天。小太监当天就让宫女们侍候着冲洗干净,送到她的床上。这事瞒谁也瞒不住这几个死丫头,知道是早晚的事,再说宫女们都是事先封了死口的,又跟随她多年,借给她们几个胆子,谅她们也不敢走露风声的。 潘又安开始很有些紧张,宫女们帮他脱衣服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好意思,逐渐知道是好事,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扑腾起来。他刚刚钻进被窝不久,就见日间看到的那位仙姑(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人)随之也被给他洗澡的几个姐姐扒光了衣服睡到他的身旁。小太监啥时见过这种阵式,顿时心跳加快,浑身乱抖,小鸡鸡也垂头丧气地歪在一侧。 仙姑见状,吩咐几个宫女说:“你们下去吧,有事哀家再叫你们,不叫不许进来。”然后她搂着小潘的脖子说,“小安子别怕,以后在被窝筒里就叫我一声姐姐,出去之后在人前叫我母后也就是了。” 潘又安见仙姑说话这么和气,声音又异常动听,遂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自己也是,从小失了爹娘,睡觉也没个准地方,胡乱就是一晚。至于说搂着女人睡觉,则是开天劈地第一回。 第四章 佟碧玉再偿儿女情 潘又安大着胆子问:“姐姐,你不是皇太后吗?皇太后是个多大的官呀?” 佟碧玉腾出一只手,另一只还在潘又安的脖子上搂着,空出来的这只手伸进被筒里轻轻抚摸着小太监的小**,刚一触及,不由暗吃一惊:小小年纪,怎么东西居然有这样?快比上那个死鬼老皇爷了。她强力按捺住蹦蹦乱跳的心,一边轻轻摩挲一边嘻笑说: “要说我的官大,还没你的这个小**大;要说小呢,我可是管天下的人呢!” 小太监吓了一跳:“姐姐,你那么大的官,以后不会杀了我吧?” “怎么会呢?我费尽心机把你搞到这儿来,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哪能舍得杀你呀?”佟后换了话题,又问道:“小弟,我问你,你和人干过那种事吗?” 小太监机灵得跟鬼似的,立即就明白了那事是何事,不禁脸一红,老实回答说:“我没有,可是我见过驴……” 佟碧玉腾地一下,不由得一阵痉挛。她强压住**,把自己的身子紧紧贴住小太监,往小太监的脸上使劲亲了一下,说: “小弟,你也学一回驴,好吗?” 小太监绯红着脸,说:“我不敢,你是大人呀?” “没事的,皇宫里是不分大小。” “还是不行,我怕那几个姐姐进来。”小太监转脸往门口看了看,犹犹豫豫的说。 “她们不想活了!我不说话,她们是不敢进来的。就是进来了也不怕,我是皇太后啊!”佟太后安慰说。她的的手一直抚摸着小太监,她感到小家伙浑身热乎乎的。 “刚才那几个姐姐好坏,洗澡的时候,她们人人都摸了一下我,有个姐姐还……。”小太监不小心告了一条黑状。 皇太后反倒不以为然,她噗哧一笑,说:“这都是小事,可是你要记住了小弟,你如果要是和她们干坏事,我就把你们一个不剩地全杀掉!” “姐姐,我不会的。我以后再也不让他们动我了。”小太监心灵嘴巧,很会来事。 “动就让她们动去吧!摸不坏也揑不破,也真是亏了这些十七大八二十来的年少女子了,呆在这破皇宫里,还不如出家当尼姑,早晚还能见个男人。还有一点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叫她们姐姐。她们是下人,几个女娃的名字依次是春夏秋冬,你叫她们小春、小夏、小秋、小冬就行了。” “她们要是不高兴呢?” “她们不敢,有姐姐我呢!” “姐姐,我记住了。”“另外,你以后什么活都不要干。上午我找人给你教武术,下午和你哥哥一块儿去念书,晚上就过来陪我睡觉。将来,我一定要把你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哥哥是谁呀?”小太监突然听到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是我的儿子,他是当今皇上。” “我叫他哥哥,叫你姐姐,不是乱了吗?” “不乱。以后你要记住,只有在这张床上你才可以叫我姐姐。明天我就通知下面,把你收成我的干儿子,你以后也像你哥哥一样叫我母后。” “母后就是妈妈吗?” “母后就是妈妈。” “妈妈,你真好!” “现在不能叫妈妈,叫姐姐。” “姐姐!” “哎,这就对了,咱们来。” 小太监不知来是什么意思。 “吃姐姐的奶,哎,你这个小祖宗。快,姐姐受不了了,快,啊,妈呀!……” 这样大约进行了半个时辰,佟太后发疯了似地大叫一声,宛如进到仙界天堂一般,她更加紧紧抱着小潘的身子,刹时就昏了过去。好一阵醒来,看小太监还在她身上,不禁扬起脖子亲了亲小太监的嘴唇,笑道: “你这个小精灵,姐姐很高兴。” 潘又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我错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小弟,我累了,你也睡吧,别离我太近!”佟太后说完,竟独自呼呼先睡着了。 小太监一丝睡意也没有,他好像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壮举,激动得半天都缓不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突然成了真正的男子汉了,然而尽管他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最终还是没有东西尿出来。皇宫里不怕费油,向来是不灭灯的。灯光下,他看见美丽的太后姐姐那张粉脸、香腮、洁白如玉的肌肤和……。他不敢揭起被子细看端详,他怕太后姐姐生气。小太监意犹未尽,由于是刚才没有尿出东西的缘故,他的小**仍旧英姿勃发,昂首欲立如初。他真想和姐姐再说几句话,但是姐姐睡着了,他不敢骚扰。猛地,小太监得陇望蜀,他想到刚才帮他洗澡的那几位姐姐,她们虽没有太后姐姐那样漂亮,但是她们年轻,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如果有朝一日,也像今晚这样进,必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小太监想着想着,渐渐有了倦意,不知不觉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五章 一样太监 两个世界 早上醒来,小太监睁眼一看,太后姐姐坐在梳妆台前,那四个叫春夏秋冬的女孩正在帮她梳头画眉搓肩揉背。潘又安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妈妈!” 皇太后转过脸来,小太监吃了一惊:皇后姐姐的脸色冰冷如霜,和夜里那个女人完全换了两个样。虽然她的声音不高,但小太监足以感觉到她的威严。只听她说: “安儿,我昨晚说的话忘了,以后叫母后。今天是第一天,让你多睡了一会,以后下不为例,记住了?”说罢,太后回身对一个宫女吩咐道,“秋儿,你去侍候他洗脸吃饭,然后领他去习武。” “以后我们怎样称呼这位小哥哥呢?”秋儿低头问。 “叫王爷!哀家已经收他为义子了,你们不叫王爷叫什么?” “是,太后娘娘!”秋儿小声嗫嚅道。 “还有,”太后又嘱咐刚要出门的小太监,“那个教你习武的武师姓李,你别称他为师父,至多叫一声老师,叫老李也行,叫师父太俗,去吧!”接着太后又对秋儿说,“秋儿就陪在小王爷的身边,王爷要吃要喝上茅房什么的你小心侍候着。中午直接送小王爷去御膳房吃饭,下午陪皇上一道去念书,等会我就吩咐下去。” 出了门,门口有两乘轿子正等在那里。秋儿小心地搀扶着小太监上了一乘四人抬的大轿,她自己随后登上一乘两人抬的小轿。 小太监偷眼往外一瞧,前边喊道的一个小太监映入他的眼帘,他喊了一声,说: “喂,你不是王小五吗,怎么在这儿?”王小五和潘又安一块儿学习过的,他认识。 王小五回过身来呲牙一笑,笑的样子极是难看,嘴唇嚅动了一下,但没发出声。 “妈的”,小潘没有得到理睬,很是生气,小声骂了一句,“不知当了个多大的差使,架子大的人都不理了!” 早饭吃罢,出了皇宫,轿子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方才到了演武场。潘又安下了被秋儿扶下轿,他两步奔过去,一掌拍在王小五的肩上,嘻嘻骂道: “狗日的王小五,刚混上好差事就不认识我了?我还和你一个床上睡过觉、你的小牛牛我都摸过哩!” 王小五急忙俯身下拜,边磕头边哀告说:“王爷饶了我吧!刚才我们的太监部头儿说,今天抬的是小王爷,要我们小心侍候,你是王爷,我是奴才,我敢和你说话?” 潘又安拉起王小五,安慰说:“咱俩是朋友,不管那么多?以后有啥事,你找我。”“谢谢王爷!”王小五又要趴下磕头。 潘又安变了脸说:“以后再不许给我磕头,要不我可生气了!” 王小五刚跪下一条腿,仰起头来小声说:“是,王爷!” “也别叫我王爷。” “那叫你什么?” “叫我哥哥吧!我反正比你大几个月。” “奴才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就这么叫。”小潘想起一件事,低头压低声音问,“小王我问你,你的牛牛还有吗?” “早没了,尿尿可不方便了。你呢,哥哥?” “我?”潘又安不自主地摸摸下身,突然想到杨公公说的话,这是掉头的事,他把吐到口边的话急忙咽了回去,说,“和你一样。” 潘又安走出好一段,回头一看,王小五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自顾自地啃了起来。他想起刚才他自己桌上的早餐,热汤热菜,冷盘冷饮,林林总总,仅仅就是一个早点就摆满了一大桌子。秋儿还一再地说,要不要她喂? 教武功的李师傅是个老头,满脸的胡子几乎把嘴都遮住了,红脸膛,大眼睛,粗眉毛,鹰勾鼻子,样子很凶。老头一见他们,先给他磕头问安,然后嘻嘻笑说:“听说新来的小太……当了王爷,今日一见,果然风光不同。” 小潘没十分听懂老头说的话,他喊了声大爷,说:“大爷,以后再不兴给我磕头了,我不习惯。” “不磕不行,坏了法度我可要掉脑袋的。这样吧,有人的时候我磕,没人的时候就免了。另外你不可不能叫我大爷,还是叫老李吧!” 潘又安实在搞不清皇宫里的这些规矩,老的叫小的爷,小的反倒直呼老的名字? 老李让潘又安平躺到一副床板上,说是要给他摸摸骨骼。他的一双大手在潘又安的身上整个摸了一下,突然不小心触到潘又安的两胯之间的那个上面。顿时老李的的双手猛地抽开,开始像是揑了只蝎子接着又像是大白天撞了鬼一样,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两眼发直,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潘又安不解,问道:“老李你怎么啦?” “小王爷,你的小牛牛我怎么没摸着?” 小潘毕竟是个娃娃,一哄就信的,他就照杨公公给他教的话说:“老李,你不知道我是太监,太监怎会有牛牛呀?” “噢,我忘了小王爷是太监,冒犯了冒犯了。” 小太监人小脑子并不傻,他总觉着老李似乎是看到了他的什么,但又不说出来。刚才是明明在他的小牛牛上抓了一把,虽说是隔着衣服,有东西还是没东西还能感觉不出来?不过从他装猫变狗的神色上看,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老李是宫外人,他要是一宣传:小太监是个赝品,全世界不就都知道了? 老李心神不定地磨道了半天,接下来就给小太监传授武艺。先练的一个动作是马步,出拳。操练了几回,老李说他还行,将来肯定是作大将的材料。 中午又去御膳房吃饭,刚下了轿子,迎面碰上冬儿。冬儿说: “娘娘刚才交待了,让小王爷直接去碧霞宫她那里用膳。” 小太监马不停蹄回头又要坐轿子,走到门口一看,王小五正蹲在房檐下啃吃剩下的半块饼呢!听说要走,抬轿的太监们二话不说,纷纷起来,八个人连同喝道的王小五抬着三乘轿子直奔碧霞宫而去。 第六章 皇帝哥哥 是个傻瓜 前日小太监进碧霞宫的时候,是由杨公公在头前开路,小潘战战惊惊跟后面。杨公公一个劲地念叨:“小子啊,进了这座殿,造化全由你了!”如今回到他清晨方才离开的宫阙,却是另外一种风光:十数个天仙般的宫女垂手勾头倚立两旁,两个报事的太监站在门口,他刚下轿子就听众人齐声呼叫: “小王爷安好!” 小太监吃了一惊,前后左右一看未见有人啊,方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他并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感觉,甚至有一种受之无愧的滋味。昨夜太后姐姐就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过他,让他从今后要过一种人中极品的生活。既然他已经是皇太后的干儿子了,他就是当然的王爷,理应得到这些下人的高贵礼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潘被众人簇拥着进到宫中,偌大的餐桌前只坐着两个人:母后和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桌子上布满了黑压压的菜肴,小太监未暇细数,再说眼花缭乱地他也数不过来。太后指给小太监说: “安儿快来见过你的皇兄。” 潘又安一个上午增加了许多见识,皇上是多大的官傻瓜也能猜个八九,小官也了大官都要磕头的,何况皇上?他一俯身下去,因为袍服太长他乍穿在身上一时还不是很习惯,由于用力过猛不知被哪儿绊了一下,他一个踉跄,顿时一个马扒扑倒在地,嘴里急忙喊道: “皇上哥哥你好!” 这些礼数本来是进宫前杨公公就给他们都教过的,奈何事到临头,他一慌一急竟乱了章法。 太后娘娘大怒,朝后面的太监宫女们大声喝道:“你们都瞎了眼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小王爷起来?” 小太监被太后安排到小皇上的跟前入座。小皇上拍拍小太监的肩,笑道: “兄弟,听说你被人割了**,改天让朕看看,到底挖成了什么样子?” 一旁的太后斥道:“皇儿不可无礼,今后他就是你的皇弟了,你要善待于他,千万不可胡来!” “朕不要!”小皇帝吼道,“有牛牛的才是弟弟呢!没鸡鸡的算什么弟弟?他是太监,顶多叫个小妹还差不多。等哪天朕要亲自看看,他如果真像朕一样也有小鸡鸡,朕就认他作弟弟。” 小太监忍不住,刚想说一句“我有小鸡鸡”,转眼一瞅太后的脸色,急忙把话收住。太后说: “皇儿啊,这是为娘给你新收的弟弟,你孤家寡人,单枪匹马,有了你这个皇弟,今后对你也是一个好帮手。记住了,别说些没大没小的话。王儿啊,”太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小太监,说,“你皇兄是个直性子,你今后一定要忠诚于他,倘有半点私心,我就杀了你!” 小太监自然知道饭香屁臭,点点头说:“母后你放心,皇兄就是我的亲哥哥,他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说半句孬话的。” 太后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这我就放心了。” 小皇上不依,仍旧执意要看小太监的小牛牛。太后劝道:“皇儿啊,小弟的牛牛是看不得的,看了要变成大乌龟。成了大乌龟,你皇上就当不成了,再也没人喊你万岁爷了。” 小皇上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如果那样,我就不看了。小弟你以后在我面前千万不能脱裤子啊,免得我看了变成大乌龟。” 小太监点头称是。 太后回身喊道:“来啊,侍候皇上和小王爷吃饭。” 学堂里的老师也是个老头,白头白胡须白眉毛,满脸的皱纹像老树皮似的。见了他俩来到,先扑通跪倒在地,半天不敢起来。 小皇上说:“老师,今天的课不上了,你把你的裤子脱了,让朕看看你有没有**?” 老师一惊,颤抖着身子哀求道:“陛下不可。士可杀而不可辱,你就是杀了老朽,这脱裤子的事也是万难从命的!” “不就是看看嘛,”小皇上不依为然的说,“又不要你钱又不割你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朕弟弟的小牛牛母后不让看,难道你的老**朕也看不成?快脱快脱,朕只看一眼!” “臣宁愿去死!”老师伏地不起。 小太监见状,装作很神秘的样子俯在小皇上的耳畔压低声音说:“皇兄,这老人的鸡鸡更是看不得的。” “看了又如何?”小皇上瞪起不大的三角眼。 “看了会变成小乌龟。” “你怎么知道?”小皇上半信不信。 “大家都这么说,不信你问老师?” “老黄牙,有这事吗?” 老师虽然老迈昏聩,但事关他的声誉,所以俩小孩的对话却是明白无误的悉数听清楚了,见问急忙便说: “是是,小王爷说得一点不差,还是长绿毛的乌龟哩!” “小弟你不早说,差点误了朕的大事。好了,今儿有替朕念书的人了,老黄牙,你给他教吧,朕躺在椅子上歇一会儿。作业留两份,让他一并做了得了。母后也是,让朕学什么习呀,朕的学问够多的啦!要不那么多大臣能听朕的?整于问朕这个怎么办那个怎么办……”晚上回到碧霞宫,屁股还未坐稳就听报事的太监进来秉道: “太后娘娘,给小王爷教习武功的老李悬梁自尽了,明天的武功课还上不上?” 太后用鼻子哼了一哼,说:“上,怎么不上?老李死了换老张,离了张屠夫,还吃浑毛猪哩!” 老李的死因,别人不知,小太监岂能不知?不过真可惜了那个人,样子虽是凶点,人还是挺好的。只不过摸了把他的小鸡鸡,就犯得着自杀吗?他很有些纳闷,这件事一直在他心里装了好些日子。 第七章 宫中多怨女 再来说说这碧霞宫的根末屈直。碧霞宫本非为宫,也并不在三宫六院之内,原先它只不过是一个苑。按常规,皇后以下设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共是一十四人分住在东西六宫。皇后居中宫,其次才是东、西宫。也有皇后住东宫的,如清朝两宫后太后,东为正,西为辅,慈禧照理是二把手。嫔以下又设贵人、常在、答应等都是无定数的。所谓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是根据各朝各代自行而定,并无一定的法律条文。皇帝把自己的老婆统称为妃子,哪个敢去和他理论?试想皇上忘了自己的老婆的事,也非是有人在此危言耸听、蛊惑人心,君不闻还有粉黛三千乎?三千粉黛做何使?如碰上些短命的皇爷,怕是天天拜天地、夜夜做新郎都来不及哩!暂且不谈历史,单说这碧霞宫的佟碧玉是何来历? 佟碧玉原本是某边关镇守使的女儿,佟老将军带着妻儿老小一大家子人口常年驻守在冰天雪地的大漠之中。就这样,当时的皇老太后仍不放心,怕他里通外番,有不臣之举。后打听到老佟有个未出阁的女儿,遂生一计,也不问此女模样丑俊,个头高矮,黑白胖瘦等等,胡乱娶来给了个妃子的名号便成了她家的儿媳。那佟碧玉初来乍到时,因是高原气候的影响,五官虽然整齐,面容实是不敢恭维,双颊飞起两朵红云,皮肤又粗又糙。当朝天子拜堂成亲之际,稍稍瞅了一眼他的新妃便恶心地扭过脸去,自此之后便成了肉包子打狗,佟碧玉自此之后便成了夜夜昐郎归的痴情妇。她常年累月地由几个宫女陪着住在那个碧霞苑里,守寡不像守寡,望夫也只能望夫,肚子里积攒了一大堆怨气怒气。幸好老皇爷三十几岁便短命而死,给了她时来运转之机,众大臣经三番五议、反复推敲、认真考察之后最终选定她的儿子坐了庙堂。 碧霞苑是佟妃来时专为她修建的一所寝宫,屋宇不大,位置却好,楼高三层,紧挨着皇家花园,流水潺潺,时常有鸟语花香扑面而来,倒不失为一处静养修神的极品所在。奈何佟家姑娘芳龄才刚交二八,离頣养天年尚有些不短的距离,再加上她自幼在边塞长大,喜好射猎骑马,草原上狂奔。忽一日变了环境,自家的男人夜夜搂着别的女人睡觉,闻其声不见其人,连个聋子耳朵都比不了的,如此她怎能耐得了这般寂寞?但是皇家规矩大,墙高宫深戒备深严,莫非她一个小女子还能换了袍服到大街上去驰骋闲逛不成? 当然,朝庭后宫里也非她一人如此,时不时有别宫的妃子跑到她这里来耍点嘴皮子上的功夫打发时光聊一聊闲天。通常来的有张妃王妃李妃王妃还有一个叫丽妃的娘娘,张妃话少,王妃口拙,唯有那个丽娘娘最是快人快语,口快心直见识又广,常常逗得她捧腹大笑不止,忘却了烦恼事。 有一日,姊妹两人坐在几前闲话。丽娘娘突然问道: “妹妹,皇上宠幸过你几回了?” 佟妃顿时红云遮面,半天言语不得。她虽是过门日久,但如今还是女儿身呢!如若实说,羞于启齿,倘若假说,一时又开不得口。 丽娘娘以为她是怕羞,就说:“怕什么?你我都是过来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不说我说,咱家皇上可是宠幸我有七八次了呢!最难忘的是大婚那日,皇上搞得我好疼好疼,血都流了半酒杯不止哩!” 佟妃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别的什么,她急忙扭过脸去。 丽娘娘不明佟妃的心事,强扳过她的身子,问:“妹妹,我都说了,你呢?” “……有几回了吧!”佟妃嗫嚅道。 “这不就结了嘛,男女之事说穿了还不就那么回事。要我说,下辈子嫁谁也别嫁皇家,有男人跟没男人有啥区别?有时候急了恨不得拔根萝卜插进去哩!”丽娘娘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妹妹,我给你讲个插萝卜的故事吧!” 不等佟妃言语,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丽娘娘话题一转,就自顾自地开始讲起了她的“插萝卜”故事: “说的是有个女孩,年已及笄,尚未婚娶。女孩夜不成寝,日日想那事儿。无奈她去祷告灶爷说:‘我想要一个那物事儿,万望灶爷成全’。过了一日再行祷告时,突见灶爷供台上有一纸包,女孩兴冲冲地打开一看,是个圆圆长长的肉椎儿。女孩喜不自禁,大白天就急忙脱了衣服,拉开被褥,用那肉椎儿一插,顿时舒畅无比,未经几次三番,到了尽兴时,不由高声呐喊起来。姑娘的嫂嫂从门前路过,听着声音不对,寻常时间一个女娃儿哪会发出这般声音?嫂嫂捅开窗户纸往里一瞧,没看到有男人踪迹。过了一会儿,她才看到女孩鬼鬼祟祟从被筒里拿出一物,小心翼翼地用纸包好,放到灶台上。第二天,嫂嫂拿了灶台上的那物,看着甚是诱人,她回到房里自己一试,果然非比寻常。嫂嫂起身穿衣,心里暗斥道:‘死丫头还未出嫁就想此事,传扬出去成何体统?’嫂嫂盛怒之下,就把那肉椎儿细细切成片,放在锅上用小火焙黄,砸成粉末,仍旧放于原处。未几,姑娘出嫁,请来许多宾客吃酒。大师傅遍寻花椒粉不见,忽然看到灶台上的纸包,打开嗅了嗅,感到味道不差,就放入锅里做佐料。客人吃了宴席之后就觉得屁股发痒,纷纷借口往外跑去。姑娘的父亲送客回来,进门一看怎么客人一眨眼都不见了呢?急忙出门去寻,猛抬头看到自家的萝卜地里蹲了一群人,男男女女每人的屁股里均插了个大萝卜。父亲生气,心想肯定是大师傅搞了什么鬼,返身回家推开橱房门一看:大师傅正脱了裤子趴到案板上,屁股里插了个马勺把儿,一只手还再一个劲地真摇晃呢!……” 丽娘说罢,自己先笑了个前仰后合。佟妃捂住嘴,眼眶里却渗满泪花儿。 第八章 皇家最无情 佟碧玉嫁到宫中才仅有一月,不需太多的保养,只是没有了大漠的风沙和强烈的日照,皮肤很快就恢复过来,本来五官就端正,摇身一变似的,出脱成个美轮美奂的绝色玉人儿。然而,此花为谁开,君去不复来。佟碧玉一匹野马被拴在驴圈里,别说在大草原上驰骋了,场院里撒个欢儿都不可以的。她度日如年,常常暗自垂泪,只怨天道不公,把她发落到这般人间活地狱里,人生在世不光是为了穿衣吃饭呀! 皇上几次说要拆了碧霞苑,占去好大一块地方不说,既有碍风景,又挡住视线。更可气的是,里面供着个红脸婆,想想就来气,看着更扎眼。奈何老娘坚决不允,太后说: “皇儿万万不可,这关乎着你的江山社稷呀!一个媳妇倒不打紧,可是他爹握有十万雄兵,倘若你怠慢了他的女儿,边关岂能安定?日间我见佟妃面容已有较大的改观,不似前日来时那样风尘仆仆。不妨你抽点时间也到碧霞苑里稍息片刻,分些雨露给她,以免积怨日久,再生出事端。” “屁!”皇上说,“朕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啥样的女人搞不到手,偏偏到红脸婆的窝里下蛋?母后把皇儿当成种马了不成,随便拉头母驴就肯上的?他爹又能奈朕何,如不行拟一道圣旨下去,搜罗些罪名,拿回来杀了算了!” 太后急忙制止道:“江山开不得玩笑的!儿啊,你不去宠幸佟妃倒也罢了,只是莫要动了他爹的念头。儿没听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这句话吗?万一露出些马迹,走露点风声,边关出了事,你的江山岂能坐得稳?” “知道了!”皇上不耐烦地回了母后一句,扭屁股闪人了。 照理说,世界上最该戒酒的是皇上。皇上不同凡人百姓,百姓即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做那事,最多也仅仅一年种下一棵苗。皇上则不同,天天换新娘,夜夜人不同。机会好了,时时都有种子发牙的可能,试想皇上还能天天喝酒?这位皇爷正是喝醉酒的时候才偶尔见到了那个深藏闺中并且已经非同往日红脸婆的佟王妃,当时他也没搞清佟妃是谁,糊里糊涂的缠绵了一次,巧不巧就生了个傻王爷。 生皇儿前,佟碧玉几次想回家省亲。后宫管事的是皇太后,太后说:“不去也罢,天高地远的,来去多有不便。你想家了,不管家中哪一个人,哀家让人捎个信,他们就来看你,犯不着你去看他们。”生了儿子后,以为太后会恩准了,报上去还是不行。待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是她自己做了太后之后。原因其实很简单,不是怕皇上的女人出去乱搞男女关系,而是怕这些婆娘们回到家里说闲话!尤其像她,边关大将的女儿,更不敢轻易放人。 皇上走了又是一去不回头,佟碧玉有几次都想揑死她肚里的皇家孽子,才好出出胸中这口恶气。之所以未能如愿,她原本想将来有了娃娃可以和她做个伴,她实在是太寂寞了。但是皇子生了之后,她仅仅是个喂奶的机器。儿子由专人侍候,像个托儿所一般,除了喂奶时间,她通常是见不到的。以后断了奶,她更是十天半月也难见一面。佟碧玉活在一个没有希望没有欲望的世界里,更多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默默地两眼望着窗外,花园里宫女和太监们忘情地打情骂俏,只不过是狗咬猪尿泡,屁事不顶的,她心里想。 丽娘娘来了,新闻也就来了,仿佛每天看报纸听广播一般。 “妹子,你听说了吗?”丽娘娘说。 “我听说什么了?”佟妃不解的笑问。 “昨夜两个宫女做那事,被人发现,几个太监从被窝里拉出来,一顿棍子打死了,好可怜!” “两个宫女,两个宫女能做什么事?”佟妃笑了。 “解心慌呗!无非就是一个装男,一个扮女,瞎折腾一阵子,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打死她们也太有点冤了!” “可不是嘛!与其那样还不如和太监搞,太监尽管没东西,总还是个男儿身。” “太监不会有假货吧?” “妹妹你说傻话呀!哪里会能呢?出三关过五关的,岂能混进来个假的?那可是灭九族的勾当。倘若真能有个假的混进来就好了,老姊妹也沾些他的便宜,好好享受他一回。” “姐姐不说这些了,假若被人听去,不定死罪也打入冷宫。”佟妃劝道。 “我才不怕呢!打入冷宫不就换个吃饭的地方吗?有劁猪骟羊的连同把我阉了才好呢,省得在这儿天天想男人。”丽娘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嗔说,“妹妹你不该是得了便宜卖乖吧?上次我问你,皇上宠幸你几回,你吞吞吐吐不说。我十回都没生下个小龙种,你少说也有几十回了吧,要不怎会就生下个胖王爷?” 佟碧玉哭笑不得,她无法解释,也懒得解释。丽娘娘走了之后,她脑子里一直在盘旋着假太监的事。 第九章 太后怀了身孕 五年之后。(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 潘又安长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师小伙。模样倒也无关紧要,关键是他独有的那器物,早已经博得满宫的喝彩和宫女们的垂青。 当初,老皇爷驾崩小皇上登基,佟妃擢升为皇太后之时,宫中已做了必要的清洗。凡是和先皇有染的后、妃、嫔、宫女等等只留下一个丽娘娘,其余尽数移出宫中,先皇的子嗣们除了当朝天子之外自然也各去了西东。这期间尽管又补充了无数的靓丽宫女和绝顶纯正的太监,偌大的皇家后宫里除了有几只公猫三五条小牙狗(公狗)之外,其余则为清一色的雌性或是无性(太监)居民。 小太监长**的事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当然消息尚在一定的可控制范围之内,大多数只是耳闻,目睹者寥寥。如不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皇宫里也许仍旧处在死水微澜之中。 忽一日,太后娘娘眉高眼低、想酸嗜辣。佟妃不是傻瓜,又是过来人,自然清楚病根在哪里。她着人请来了她的蜜友丽娘娘到碧霞宫,丽娘娘进门就要磕头,被佟碧玉一把扶起,笑嗔道: “姐姐,咱俩谁跟谁,你还给哀家来虚的那一套?” “太后妹妹有事吗?”丽娘娘问。 “人家都烦死了,你还在一旁看热闹。” “妹妹何事惊慌?” “哀家怕是有喜了。”佟后红了脸说。 “莫不是老皇爷遗下的种?”丽娘娘故做糊涂状。 “姐姐真会开玩笑,老皇爷驾崩那么些年了,怎会还有种留在哀家身上?这话传出去,岂不笑死人?” “哪我就不明白了,妹妹这喜从何来呀?” 丽娘娘虽没受过克格博和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训练,搞情报却是她的拿手好戏,佟后的这点小秘密,岂能瞒过她的耳目?不过她还是故意卖了关子。 “不瞒姐姐说,就是那个小太监做的好事。” “哎哟,我的天哪!宫中混进来个假太监,瞒得铁桶一般。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也让那个假太监宠幸我一回,妹妹你好快活呀!自己一个人吃独食,有好处就忘了姐姐了?”丽娘娘的那张嘴,向来不饶人的? “姐姐,人家急得毛焦火燎的,找你来商量大事的,你还有闲心开玩笑?”佟后遇到难处,不得不矮下身子。 “要我说,这事好办。”丽娘娘想了想说。 “怎么好办,你快说呀?” “嫁祸于人!” “嫁祸于人!嫁给谁呀?” “这宫中有几个男人?” “当然就一个了,除了哀家的皇儿还能有谁?” “那就嫁祸给他。” “皇儿好像在这方面不得力,除了皇后,立了好几个妃子了,总也没见动静。我从侧面问过后妃们,她们说皇儿和她们只限于亲亲嘴,那些事尚未进行哩!” “我的傻皇侄呀!”丽娘娘笑说,“那就更好办了。” 丽娘娘俯在佟后的耳畔小声嘀咕了几句。 佟后点头称赞说:“如此最好。事成之后,定给姐姐重赏。” “赏我什么?莫非也送我一个假太监?” “只要姐姐你敢要,十个八个都是许的。” “不要不要,我都徐娘半老了,那事早忘八辈子了!” 按照丽娘娘的计谋,皇太后让宫女请来皇帝陛下。佟后说: “皇儿呀,我的四个丫头,你喜欢哪一个?” 小皇上摇摇头说:“朕一个都不喜欢,朕就喜欢太监兄弟。” “儿呀,这事和那事不一样。安儿虽好,他只是你的兄弟,睡不得觉的。” “就许你能和太监兄弟睡觉,朕就不能和太监兄弟亲热亲热?母后好偏心。” “皇儿胡说,母后哪是和他睡觉?我是要你安儿兄弟陪我做伴的,我一人睡在大房子里害怕。”太后纠正说。 “朕也要太监兄弟做伴!”皇上嚷嚷道。 “不行,皇儿不可胡来,两个男人睡一起有什么意思?皇儿听话,今晚就和秋儿睡了,秋儿会讲好多好多的故事,还能喂你豆豆吃。”太后诱导说。 “朕和春儿睡,春儿会讲故事、喂朕豆豆吗?” “春儿也行,春儿也会讲故事,也会喂你豆豆。” “那好,朕睡。” “去睡的时候,多给几个人说。” “明白了,母后。”傻皇帝点点头说。 “皇儿真乖。” 第十章 后宫喜添王孙 太后回到了娘家。只有娘家才是最安全、最温暖、最放松的窠穴。佟碧玉当了皇太后之后,边关换了新人,他们全家如数都搬回到都城。父亲做了兵部尚书,几个哥哥也在朝中身居要职。母亲闻说女儿怀了身孕,先是惊后是喜,毕竟是自家的外孙儿。父亲及哥哥们懂得碧玉的苦楚,装聋作哑只当视而不见。 春儿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来,夏秋冬们妒嫉得眼中出血,巴不得也和小皇上睡一觉,生不生出个龙种暂且不说,好歹也让她们做一回真女人,万一要是像春儿那样,也脱了做使女的苦了。但是远水不解近渴,等皇上来宠幸她们,无疑于缘木求鱼。眼下倒有个现成的,她们偷偷把目标锁定在小王爷身上。 太后回家省亲,空出碧霞宫一大块地方,还好有个宝贝儿小王爷留在宫中。太后虽然不舍,但也断不敢把小潘带回娘家。不过走前她就交待过了,除了吃饭习武念书,其它时间不许这段时间小太监离开宫苑半步,至于和几个丫头,眼不见心不烦,由他去吧!再说了,这段时间小王爷的生活也得有人打理呀!鼓捣来一帮子大小太监,弄不好走露了风声更坏事。 当天晚上,小太监就上了秋儿的床。小太监年刚十五,嫩是嫩了点,血气还是方刚的,又历经了数年的修炼,床上的功夫堪称一绝,几达炉火纯青。秋儿虽是二十几岁的大女孩,情窦亦开也久,奈何尚是处女,怎经得小太监的不倒金钢?未经半个时辰,便已叫苦不迭。小太监刚刚进入状态,她便哭喊道: “小王爷哥哥,饶了我吧,小女子实是不支了!” 小潘岂肯罢休,在秋儿的小樱洞里好不快活,强似那生过皇子的老太婆一百倍。干了足足有一两个时辰,小太监方才收场,太后的床上已是鲜血淋淋。未过几个时辰,小太监还要重新上马,秋儿不允。用衣裙遮了羞处,匆匆逃离,边跑边说: “王爷稍等,我叫两个姐姐来帮忙助阵。” 春儿已被丽娘娘收到她处去静养,冬儿和夏儿替换上场,方才满足了小太监的欲求。第二天,仨丫头破天荒地悉数卧床不起,小太监脸都没人洗,只好独自让人抬着去御膳房用早餐。 吃着早点,小潘甚觉无趣。他扯着嗓子朝门外吼了一声: “王小五!” 王小五刚一进门就匍匐于地。 “小五起来,和我一道用膳。”小潘说。 “王爷,奴、奴才不敢。”王小五的头都没敢往起抬一抬。 “叫你吃你就吃,啰嗦什么?当心我杀了你!”小太监早已学会了用王爷的口吻和下人说话。 王小五爬起来,屁股蜻蜓点水般地放在凳子上,望着满桌子的珍羞美食,尽管他馋得流口水,刚拿起筷子还是急忙又放下。 “吃呀!你这个狗日的,莫非嫌本王爷的嘴巴?老子还没动筷子呢!” “不是王爷,王爷不是……”王小五把一大块肥肉塞进嘴里,嚼也没嚼便一口吞下去,噎得他直翻白眼。 小潘左右瞅了瞅没人,凑近王小五的耳朵说:“兄弟,你常在宫中走动,你看那个丫头长得俊俏水灵些?” “王爷,小的不敢说。” “说吧,没事,这里没外人。你狗日的放心,我不卖你。” 王小五瞅空子又往嘴里塞了几块肉,这才说:“王爷,宫里的丫头都好看,要我说最漂亮的还是皇后娘娘。” “行,你狗日的没**还晓得女娃好看?皇后娘娘你见过?” “见过一两回。张旦旦和马四海服侍她,我去找他俩的时候,无意中碰上了娘娘。” “张旦旦、李四海,这俩狗日的倒艳福不浅!等晚上吃了饭我去找他们玩去。” “王爷可不敢说我说的呀!” “不说。”小太监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块银子塞给了王小五。 王小五又要趴下磕头,小太监踢了他一脚,吩咐说:“走,叫人去!本王该上武功课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春儿“生”下个小王子,太后也悄然回宫了。 第十一章 皇后娘娘疑窦丛生 太后宫中的使唤丫头生了个白胖小王子,喜讯传开,立刻惊动了朝野内外。顿时之间,花炮齐鸣,张灯结彩。皇上陛下开恩,为表示庆贺,全国放假三天。 这件事,却是引起了一个人的怀疑,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当今陛下的正宫娘娘皇后王诗媚。王皇后的父辈祖辈皆在朝为官,最大的做到首辅宰相。当初进宫,大家都清楚小皇爷脑子里有水分,可爹爹偏偏就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混人。荣耀了她们一家,苦了的却是她一人。整天和这个傻瓜厮守在一起,何时才有出头之日。也是,嫁鸡随了鸡,嫁狗跟着狗,嫁给猴子树上走吧!她年长皇上两岁,皇上十六她十八。初进宫时,虽然她对男女之事也不是很明晰,但起码的常识还是懂的。她是正宫娘娘,皇上自然经常宿于她的宫中,然而皇上竟如柳下惠一般,从不和有她过分的亲密。每次来时,倒头便睡,把自己的媳妇视同路人,稍有碰撞就似火烫了一般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脚。王诗媚存了心事,对别人不敢明言,便召娘家嫂嫂进宫,向嫂嫂取经问道。嫂嫂听后,噗哧一笑,说:“皇上原来是个呆头鸟!”嫂嫂向小姑面授机宜,“如此这般,必有斩获。” 王皇后大喜,遂按嫂嫂的办法依计而行。皇上再来时,她脱光了衣服赤条条躺在床上独自“喀嘣喀嘣”吃豆豆。 皇上正要睡时,猛听到皇后娘娘嚼吃得十分有味,满口生香扑鼻而来,忍不住问道: “爱妃吃什么?” “豆豆。” “分给朕一些。” “不行。” “怎么?” “你脱了内裤趴到哀家身上来,哀家口对口喂你。” “吃个豆豆也这么麻烦?” 皇上很是不满,发了句牢骚,有心不吃,但又耐不住香豆的诱惑。命太监过来帮他扒了睡衣内裤,如是光身子俯到娘娘身上,别样感觉丝毫没有,心思全在吃的上头,一个劲张口喊要豆豆吃。 娘娘轻启朱唇,舌尖送豆,往皇上口里授了一枚。 皇上嫌少不过瘾,“喀嘣”嚼了说还要。 娘娘一头送豆,一头把手伸到下身去触摸皇上的那物。待攥到手心里时才吃了一惊:皇上的器物竟如同小儿的一般,而且软软绵绵,丝毫未见有发作的迹象。 不想皇上见娘娘抚摸到他的小鸡鸡,很是恼怒,说:“朕只吃你的豆豆,不让你摸朕的小牛牛。” 如此这般,皇上每次“宠幸”她时,只说吃豆豆,别样事从来未曾有过。王皇后自后常常暗自垂泪,自哀自叹:全后宫数千人口,就只一个男人还是个骡子! 如今“骡子”竟然搞出个小马驹出来,瞒得过别人,岂能瞒得了皇后? 一次吃豆豆时,王诗媚问皇上,说:“陛下,你和春儿那丫头睡觉的时候做何事了?” “她也喂朕吃豆豆呀!”皇上想了想说。 “还有呢?” “还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啊!朕吃着吃着就趴在她身上睡觉觉了。” “陛下的这个,”王皇后掀了掀皇上的那物,问道,“曾经进到那丫头的肚子吗?” “进去干什么?爱妃真是个傻瓜,瞧你问得这话。朕这是尿尿用的东西,春儿的肚子又不是马桶,朕干嘛要进她肚里去?” 王诗媚断定,春儿生的娃娃必定是个孽种,听母后说还要立他为皇储呢!看来江山要改姓了。眼前这个蠢猪还要吃豆豆,吃他妈的奶去吧!皇后骂罢又想:这个胆大包天的逆贼是何人呢?突然她想起一个人,一个太监,就是那个叫潘又安的小王爷。 潘又安几次三番到她宫中来骚扰,她理都懒得去理,心想一个少了零件的男人能派上什么用场?皇上尽管不中用,大小还有个东西,太监被人挖了一个坑,想想都恶心。母后也是,昏了头了,选个太监作王爷,天下的男人死光了! 不该是宫中混进个假太监吧,不是他还有谁呢?王皇后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第十二章 赝品太监得陇望蜀 碧霞宫的宫女报告太后说:“小王爷已经几天不好好吃饭了。” 自从太后省亲回来,也是为了照料小王子起见,潘又安已和太后分居两室。或者也有其它方面的原因,佟碧玉对那事已经不是迫在眉睷了。她回宫后,把几个宫女分别叫到面前,详细询问了小太监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夏秋冬们也都如实做了汇报。皇太后说: “做便做了,哀家也不责备你们,大家都是女人嘛,哀家不也是这样过来的,知道做女人尤其是做宫中女人的不易。以后你们的事情我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一条,肥水不流外人田,小王爷是咱碧霞宫的男人,要防备别宫的野狗窜入,小王爷你们给哀家看好了。” 宫女心内窃喜,口中应“是”。 “有这方面的线索吗?”太后又问。 “好像还没有。”宫女们回答得不是很干脆。 “去吧,有事及时告诉哀家。” 宫女走了以后,佟碧玉暗自揣摩:小潘子已是大人,学了这几年的文韬武略,出落得像个人样子了!不行,小马驹子长大了,要给他带上个笼头,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发展。转念又一想,历来的天子都给自己宠爱的皇妃授个名号,小潘子这几年跟着她,明铺暗盖的,人家还是个孩子,和她一个半老太婆,也着实不易,如不赏他一身富贵,良心上也说不过去。正这样想着,宫女来报说:小王爷似乎添心事了。 佟后亲自去到小太监的房里,都大中午了,小潘犹在卧床不起。太后伸手摸摸额头,关切地说: “儿啊,这屋里就咱娘俩,有啥话你对娘说。” 小太监摇摇头,吭吃了半会,嗫嚅道:“母后,儿不敢说。” “说吧,你要天上的星星,母后也会派人给你摘去。” 小太监深知太后和他的感情,这几年处得极是熟了,关系上非比寻常,说情似姐弟、恩比母子也不为过,所以也不打埋伏,索性就照直说: “母后,我想要个媳妇,要个和皇后娘娘那样好看的媳妇。” “不行,你还小,这事再等两年,母后给你好好说一房。” “还小啊?皇上哥哥才比我大一岁,娶媳妇都快两年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皇太后有些不悦:不由暗暗埋怨自己,是自己把这个小娃娃给宠坏了,到了今天竟敢和当今天子比高矮、比胖瘦长短,这还了得?可是话又说回来,皇上是人,百姓就不是人了。一个皇上几百上千个老婆用不过来,人间打光棍的比比皆是。还有,皇宫里的男人成了稀有动物,进宫的男人还要把做事的器物掏挖干净,人生在世,哪个不是爹生母养的,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她佟碧玉就是个不信邪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寡妇生个儿子难道算是违了天道?她知道凭她的本事想把这个不公的世面翻过个来势比登天,然而随着小太监的日渐长大,她已经感觉出来这娃娃比她的亲生儿子,那个窝囊废皇上不知要强n倍。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眼前皇后一家的势力已经抬头,她如不及早采取防范措施,到时必有大祸临头。儿子靠不住,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假太监。这样想罢,太后换了口气说: “儿啊,你皇兄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如今咱母子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要东窗事发,你我的性命都难保,你还哪里去找媳妇?” “我不信!母后是太后,是皇上的生母,谁敢找您的不是?”小太监有些不以为然。 “你长鸡鸡的事万一传出去,别说你,母后的头都保不住!谁来保你?你知道吗,这是犯了天条的事,欺君之罪灭九族的。这几年你在宫里长了很多见识,也读了不少书了,这点道理还不懂?真让母后寒心。” 小太监这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说:“母后,您要儿咋办?儿如今已练成了满身的武功,谁毛长,儿先杀了他!” “儿啊,先不忙杀人。我的意思是说在别人杀你之前,先把自己手中的刀磨快。懂吗,安儿?” 小太监摇了摇头。 “母后让你皇兄给你任命个官职,你先去朝中做官,做大官!” “母后让我去做官?” 皇太后使劲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边关有事 太监出征 朝堂之上,众臣议事。皇上陛下金口一开,玉言便出,照猫画虎说: “众位爱卿,有朕的小弟潘又安,大家是知道的,小王爷的干活。他一直在母后身边做事,跑前忙后,把母后侍候得舒舒服服,其功不小。现朕奉母命,引荐于大家,想在朝中谋个差使,不知哪位卿家说话,看哪里有闲职,官不论大小,分他个事做做?太后高兴,朕也卸了担子,不然回宫之后老娘们跟前不好交差。” 这本是太后娘娘事前教好的台词,小皇上背诵了几个时辰尚有多处纰漏,倘若是现编现演,还不知会是什么结果呢? 文臣武将,百十人等,均面面相觑,心想一个没把的阉人只在后宫侍候娘儿们也就是了,出来做事岂不让人耻笑我天朝没人了!但是慑于太后神威,皇上又是这样语言,因此大家都不作声,看小皇上自己有何妙招,莫不成还要硬塞到哪个部门不成?如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国库里空虚,哪有闲钱养闲人? 小皇上等了一会,不见有人说话,刚想说:“有事启奏,无事散朝”,昨晚因默记母后授于的台词,耽误了功夫,夜里在皇后娘娘处又多吃了几颗豆豆,荒了睡眠,这阵正发困呢!巴不得早说散朝,好回内宫喝茶歇息。母后如是要问,他就推给这些狗日的大臣,事到临头耍滑头,个个瞪眼不开口,他总不能撬开人家的嘴吧!他虽是也喜欢这个兄弟,但由于俩人都是母后的儿子,有时怕他有一天当了二皇上,他说话就不怎么灵了。因此他也不想让这个小太监出来在朝中做事。奈何母后发话,他不得不听的。众臣不做声,正合了他的心意。皇上的一个“有”字尚未出口,忽听报事的黄门太监急匆匆跑进朝堂亮着鸭声高叫道: “急报,边关八百里加急公文!” “念!”皇上说的这个字,都是固有模式,一般不会出错的。 执事太监接过公文揑着嗓子郎声念道:“边关事急,有敌来犯,恳请陛下速发救兵!” “谁去?”皇上问。 众臣无语。刚才是面面相觑,这次是低下头去,生怕皇上看到自己的面孔点到自己的名字。 “妈的,”皇上骂道,“老子养你们白吃饭呀!” 皇上说罢又觉用词不妥,急忙纠正说:“刚才那句,妈的后面是朕,不是老子。” 朝堂一片嗡动,有人想笑,又怕发出声来,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正当此时,有兵部尚书出班奏曰:“吾皇万岁,臣闻小王爷潘又安文韬武略,不同凡响。适才皇上给他找活干,依老臣愚见,不如就派他前去讨贼,必获全胜。” 佟老将军不是傻瓜,又岂能拿国家大事开得玩笑的?只因前次女儿怀孕归家,他好生气恼,盘算来盘算去,定是宫中出了假太监,而此人必是碧玉的贴身小太监无疑。将来如不慎传出,他佟老将军一世英名扫地,祖宗先人颜面何在?不如乘机借番刀杀内贼,派这个乳臭未干的假太监出战沙场,活着回来是他命大,如若战死,倒也落个干净。如其不然到那时他再携二子挂帅,领兵出阵,灭了番寇。建了此等大功,保得社稷平安,赢得满堂喝彩,无形中也是支持了女儿,皇太后在后宫的地位更加固若金汤了。 小皇上口干舌燥,急着回宫休息,听老国丈发话说派小兄弟领兵出阵,顿时大喜,一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二是母后那边也有了交待。小弟的差使好不好是她老爹的主意,他虽是皇上,也不能驳了姥爷的面子。一箭中了双雕,一只扣逮俩兔子,这样的好事哪里去寻?如此一想,便发话道: “佟爱卿言之有理,就命朕的皇弟、潘又安潘将军领旨出兵讨贼。凯旋之日,朕再论功行赏,封他为更大的将军。” 皇上无能,小太监潘又安可不是草包的角色,这几年跟定师傅老师,文也读了几本,武也习了几路。但毕竟是尚在少年,力气方未长成,知识有待丰富,武功尚需磨练。奈何小太监头次上朝,就拣了个将军做,领兵出征杀伐,是何等的威风!心中又喜又怕,躲在大臣们的屁股后面,正战战惊惊哩,被他的两位“大舅哥”(太后的兄长)拍了一把说: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接旨呀!” 小太监急忙匍匐于地,高声大叫道:“吾皇万岁,臣领旨!”(这也是事先经过训练的礼数)。 朝堂上的文臣武将,对皇上的这一裁决甚是不满,但是又不敢直言劝谏。怕是一开口皇上把担子压到自己肩上,岂不是无事找事。再说了,皇上一言,就是圣命,君命一出,尤如覆水难收的。谁敢斗胆让皇上改圣旨、那不是拿脑袋开玩笑吗? 下朝之后,傻皇上下了车辇,喜气洋洋直奔碧霞宫,见了太后便高声大叫道: “母后母后,事办妥了!” “怎样妥了?” “小弟已被朕任命为边关大将,择日就要出征挂帅的。” “胡说,”太后气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斥责道,“他小小年纪,初出皇宫,封他个文职便了。让他戎马开疆,这不是逼他去送死吗?这是谁出的损招,捉来给母后杀了!”“母后,实不相瞒,此乃是老国丈、朕的外公之计,朕不得不依。”小皇上知道干了错事,先把责任推开,然后规规矩矩站立一侧。 太后佟碧玉心下一惊:父亲为何出此毒招?莫非他对女儿不满,借机公报私仇不成?又一转念,事已至此,圣旨是无法改的,还得仰仗两位兄长扶助,遂传懿旨把两位少将军请到后宫议事。 佟太后说:“哥呀,你们二位都是哀家的连心肉,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劳动你俩了。小太监是我的掌心疙瘩肉,关系我就不明说了。这次出征,你俩必须亲自前往辅助,不管战胜战败,务必让小安子活着回来,倘若是少一条胳膊断一条腿,哀家也不活了,任凭你们父子朝堂上扑腾去吧!” 两位少将军虽是武弁出身,但厉害关系还是懂的。当初不是甥儿坐了帝位,妹妹顺理成章地登上太后宝座,这阵他们父子没准还在塞外听风观雪哩!如今听妹妹发了狠话,方才知道这个小太监在妹妹心中的地位,遂伏在地下磕头说: “万请娘娘一千一万个放心,有我俩在,必有小王爷在。就是我俩不在了,也要保得小王爷在!” 佟太后一块石头落了地,笑道:“如此最好,尔等去吧!” 第十四章 首战告捷 擒女番将 小太监率领十万兵马,浩浩荡荡杀奔边关而去。不数日,几近边疆,忽有探事小卒来报,说边关已经失守,守将耿成忠以身殉国、壮烈牺牲。余众或散或聚,已是溃不成军。 潘又安转身征求佟氏二将有何妙计。二将说: “大帅,我军初败,敌兵亦是疲惫不堪、死伤惨重,不如乘势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小太监摇摇头说:“不可。敌军刚胜,来势正猛。我援军远道而来,多是人困马乏。本帅主意已决,今夜就地安营下寨,我见此处空旷辽阔,山青草绿,正好来日与敌会战。” 两将闻言大惊: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谁顾得了山青草绿?这娃娃定是畏敌如虎,听说守军败了,想要退缩。遂急忙滾鞍下马,伏地不起,说:“主帅万万不可,我军初来,如不急攻,挫敌锐气,倘若是晚间敌寇偷袭,我军猝不及防,必然大败。” 小太监命人扶起二将,轻轻抚慰其项背,笑曰: “两位将军多虑了,小可虽然不才,但从不把小小番虏放在眼里。两位将军只管帐内饮酒,且看小可演一出灭番好戏。” 佟家二将暗暗叫苦不喋,心想兵败事小,万一小太监陨命疆场,太后妹妹那里如何交待? 原来,小太监的一日之师老李头悬梁自尽之后,太后娘娘又给他另觅了一位武林高手孟浪孟伯雄为他教习武功。孟浪非浪得虚名,他武功高强不说,又遇高人传授兵法,一直想报效国家,只是苦无良机。当他得知小太监非阄人之后,并未像老李那样愚蠢地自杀避祸,反而眼前一亮:朝中能混入假太监,必非常人所为,定是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在后。此人也非别人,既是太后宫中的人,又封了王爷称号,十有八九是太后的人无疑了。孟浪决意投效小太监,由此取得太后的青睐,有朝一日也好展示自己的才华。小太监自然清楚师父的本领,挂帅之后便悄悄把师父请来,先化妆成贴身小卒,不离左右,以便时时请教。就地休整这一计就是孟浪事先授意的。 当夜无话,番敌并未如佟家二将所预料的那样来偷袭大营。是日清晨,有军来报:敌军数万前来叫阵。 小太监按照师父的妙计早已安排停当,然后集合兵马出营布阵应敌。 番兵队里亮出一员女将,高声叫骂,指名道姓要潘又安出来搭话。 小太监很是纳闷:“自己没名没份,初次领兵作战,这番女怎知自家姓名?”有道是强男不怕女壮,公狗不让母犬,小太监仗着练了几年功夫,也是想试试自己有几分能耐同, 又加上他本就是好色之徒,眼见是个女的,心中难免有些发痒。不待佟家二将说话,早已摇枪驱马,到了阵前。潘又安抬眼一瞅,眼前这女子,花容月貌,气宇不凡,一双大眼,两道剑眉,鼻直如竹,唇赛樱花,皮肤虽是黝黑,黑有黑的妙处。娇躯似杨柳,身轻赛飞燕,上着防身的甲胄,肩披一件猩红的战袍,胯下一匹白骏马,舞动双剑,声似银铃,真乃天女一般。小太监看罢顿生邪念,不由暗想:如得此女眠上一夜,换个神仙都不给的。 女番将看这小太监时,也是暗自嗟叹不止:果然中原好一表人才,一张椭圆脸,两颊起红云,既不胖又不瘦,更有明目俊眉,唇红齿白,肤白如雪,颏下无须,个头高矮均称,身子矫健如猿。着一身银盔银甲,也是一匹银鬃宝马。潘又安,好名字,古代有个叫潘安的,分明又是一个小潘安临世。可惜这样美男子,却被人去了势,挖断情根,否则掳去番国,结百年好事,度此一生,岂不比做个神仙快活? 小太监枪交怀中,两手合拢,马上打一躬,道:“姐姐在上,小弟这厢有礼了。” 女番将噗哧一笑,揶揄道:“一个阄人,自比什么小弟?罢了罢了,小女还礼就是了。” 小太监脸上一红,言道:“姐姐没见,怎知我是阄人?” 女番将道:“太监不是阄人,难道还会多出一物?” “姐姐没听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吗?” “你这厮倒会油嘴滑舌,男女有别,你我又是两国之人,教我如何能够看得?莫非你是赝品太监不成?” “我若是赝品太监,姐姐肯嫁于我否?” “阴阳人休得无礼,看剑!” 小太监一枪架开,含笑道:“姐姐凭般心急,小弟话尚未说完哩!”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能有什么好话?” “看姐姐貌赛天仙,哪里会干杀人的勾当?不如随小弟投了我中原大国,强似你在大漠吃苦。” 女番将又是一剑剌去,厉声骂道:“中原有什么好?似你这般人物,竟让做成阄人,不男不女的活在世间有何乐趣,不如撒泡尿淹死了,省得让人见了惋惜。” 小太监举枪挡开,讥笑说:“姐姐,莫若咱俩打赌,你让开些,我脱了裤子你看,如若我果真货真价实时,你肯嫁我否?” 女番将大怒,斥道:“呸,不要脸的阄人!休耍贫嘴,快快接招,免得到时我不小心一剑戳你个透心凉,还怪我塞外天气不好,惹你伤风感冒了!”小太监见番女武功高强,双剑尤如灵蛇出洞,一剑快似一剑,招招都是奔要命地方而来。他不敢怠慢,左推右挡,哪里还有嬉笑谈天的功夫? 俩人言语不合,纵马舞枪挥剑,战在一处。 若论武功,女番将技高一筹,若比力量,小太监占了上风。此长彼消,避重就轻,你来我往,反来覆去,八只马蹄儿乱蹬,两双手三支兵器齐飞。草地上上演了一出绝妙的吕布戏貂蝉,大漠中两个美男俊女誓要一战定雌雄、分公母。不消半个时辰,女番将已是体力不支,香汗淋漓,花枝儿抖个不住,气喘吁吁难定。 佟家二将看得目瞪口呆,没料想小太监竟有如此手段。俩人未能阻止住他,本想出阵助战的,现在看来有些多余,凭本事谁在谁上还未必得知呢? 女番将名叫乌尔苏丹,年刚十七,生得美若天仙,草原上人称黑牡丹的便是,她是单于王乌突里希的公主。不是她轻敌,而是听说南朝派个去了势的阴阳人领兵会战,觉着甚是希罕好奇,以为阄人好欺。遂征得父王恩准,打马出阵,指名道姓要会会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太监。谁知一交手方才知道,这个小太监并非是吃素的,都说是骟马雄壮,莫非阄人也厉害? 两人战到五六十合,小太监用枪隔开双剑,伸手搂定乌尔苏丹的杨柳小蛮腰,奋起神力发一声喊,硬生生将黑牡丹抱了过来。俩人脸贴脸,面靠面,头颈交错,紧紧搂抱成一团。乌尔苏丹此时虽是长剑依然在手,但已派不上什么用场,只有双手朝天乱舞的份儿了。 第十五章 小太监扬威大漠 单于王乌突里希见爱女被俘,顿时恼羞成怒,急催胯下乌椎马,挥两把门扇似的大砍刀,鸣哩哇啦一声吼叫,直向南军阵里冲来。小太监刚刚扔下小番女,老狼主跟屁股就杀过来了。小太监还要二次进场,佟家二将不允,打马上前,劝道: “主帅且歇息片刻,待我二人会会此贼。” 小太监初生牛犊不怕虎,毫不相让,笑说:“莫非二将争功乎,既如此,功劳簿上记谁的名字合适?不如我一人吃饱算了。” 仨人争执不休,眼见大单于已经杀到面前。仨人仨马只得并排站立一起,看看番虏王有何举动? 老狼主哈哈笑道:“有你们这么不讲理的吗?三个打一个。我建议你们俩大个退立一旁观战,待我捉住这个小太监拿他去换回我女儿,这样不失公平吧?” 潘又安抬头看这员番将,与众甚是不同:只见他头插雉鸡尾,脖子上挂着俩狐狸尾巴,狼皮坎肩,虎皮大衣,皮鞋、皮裤、皮帽,袜子、裤衩子看不到,没准也是皮的,整个一皮货商的干活。再观面相:扫帚眉、水牛眼、蒜鼻阔口、青面獠牙,两只大耳朵分列两侧,宛如一边爬着一只癞蛤蟆。胡须七长八短,有几根黄的,有几根绿的,有几根黑的,其余是白的。身高按老尺子算有七八尺,按新尺子算超过两米。体重大约估计最少也在三百斤以上(毛重)说话。看看人家,比比自己,小太监很是有些自惭形秽,暗忖这仗无法打,不在一个级别呀! 单于王看小太监半天不吱声,以为是他怕了,呼呼大叫道:“小南蛮,你若怕了就速速退去,还了我家公主。或者你降了算了,回去也没用,你们的江山早就易主了!哈哈,要不咱们明天再战,顶多让你再多活一天,何去何去,你自己琢磨?” “不行,现在就战,我一定奉陪到底!”小太监暗暗吃了一惊:莫非朝中出了变故?转念一想,大狗熊必是使诈。再说即便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不和这个贼头决一高低,反倒张了他的威风,他想用巧劲胜他。就说,“大狗熊,咱不比力气活,比点别的,你看如何?” “快说快说,比什么?”大单于牛眼一瞪。 “比赛马、比投掷、比老鹰捉小鸡……”一连十几个项目在小太监的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一样称心的,比爬树当然最好,或者翻墙,这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惜这儿连个树影儿也没有,更别说屋宇墙头了。 “小乌龟王八羔子,再不回答我可要出手了!”单于王叱喝道。 “比射箭!”小太监被逼出一个弱项。他不知道草原上的人骑马射箭乃是家常便饭,虽然他也学了几天射箭的勾当,但要和人家相比,不是一般的差距哩!奈何话一出口,就无法收回来了,军前无戏言嘛! “好,就和你比试射箭!”乌突里希正中下怀,高兴的哇哇大叫道。 小太监底气不足,他自己出的主意,怎能自打嘴巴?但是两军阵前,气可鼓而不可泄,他只好强打精神,开口问道: “你说怎么比?” “咱们俩每人退后五十步,共是一百步。你射我三箭,我射你三箭。射死活该,射不着算平局。这公平吧?我大你小,我不能以大欺小,先让你射如何?我说开始,数够十个数字,你没射出算作废。”老狼主订出了射击规则。 既然已经被逼上马了,人不走马还跑哩。小太监无奈,只好退后五十步再说。他心里还在盘算:师父那边怎么还没动静?该是时候了!若要天助先要自助,既然大狗熊说了先要他射,射他三箭再说,没准瞎猫逮个死耗子哩。想罢,小太监弯弓搭箭,瞅定乌突里希的面门,“嗖”一声射去,老狼主头一扁,没中。 “一箭了!”单于王在一百步开外喊道。这么远的距离,听起来声音仍像是打雷一般。 小太监摆好了姿势,稳了稳心态,他估计大狗熊的头往哪儿歪,好做个提前量。左右各是五五开,他不知乌突里希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习惯往右偏还是往左偏。半晌拿不定主意,最后他选定惯常人的右。单于王正好是左撇子,这一箭又偏了。 “两箭了!”单于王在远处得意的喊道。 佟家二将开始发急,心想第三箭若是再射不中,论到人家,小太监必是凶多吉少。这二位自幼在边关长大,深知番人的箭术厉害。小太监偏偏不知天高地厚,选别样不好,非要往人家枪口上撞。真是半夜里摸阎王爷的脑袋瓜儿,想死等不到天亮了!他死了不要紧,太后妹子那里如何交待?这两个又气又急,眼睁睁看着小太监放第三箭。 小太监有意拖延时间,他估摸着师父那边该有动静了。因此磨磨蹭蹭,眼看老狼主已数到十,佟家二将丢失了这唯一的最后机会,一个推一个拍,嘴里嚷道: “快射呀,再不射就没机会了!” 也是凑巧,平常的箭都是撒手而出,这支箭因借了佟氏兄弟的力道,小太监刚瞄了个大概,箭杆便脱手而出。老单于左摇右晃,忽听“噗”地一声,那支箭正中他的面门,老狼主“哎呀”应声从马上落下。 正当此时,忽听敌兵后面,左右两旁,刹时之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有无数的烟火腾腾而起。小太监知道师父已经得手,遂将手中弓弦一挥,南军倾巢出击,可惜老狼主尚未来得及从地下爬起就已被乱军踏成肉泥。 番兵队伍,前后左右“四面”受敌,老狼主又中箭倒地,正不知作何应对时,小太监的兵马已经杀到。番兵番将皆成了无头苍蝇,不消几个时辰,几万人马只有千十人突围而出。 佟家二将还要率军追杀穷寇,誓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小太监在后大声制止道: “二位将军罢了,快快传令收兵去乾!” 第十六章 番邦女含羞允情 佟家二将正要带人马歼灭漏网之敌,不想却被小太监拦住,心下甚是不解,遂问道: “大帅为何不一鼓作气把这些王八羔子剿灭了?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倘若日后再让他们聚集起来成了气候,更是后患无穷。” 小太监说:“二位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二位不曾听说过敌国破,谋臣亡这一事吗?好狼都知道不吃小羊,留着养肥了再下手的。如果边关年年无事,朝庭尽享太平,咱们这些做将军的武官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佟氏二将如梦方醒,暗暗赞道:别看这小太监比别的太监多长了样东西,心眼可也是多长了一个。当初如不是太后妹妹高见,成全了这个假阄人,必定成了废人,岂有今日大大捷?这样想罢,二将便说: “大帅英明,既如此,那就安顿好戎边将士,我们速速收兵回京去吧!朝庭里还急等着我们凯旋而归呢!” 小太监满脸含笑道:“急什么?打了败仗急,打了胜仗也急?传令下去,放假三天,杀牛宰羊,犒赏三军,本帅还没有好好欣赏一番这北国美景哩!” 真乃此一时彼一时,一个滥芋充数的小太监竟靠着太后的支撑,边关打了一场胜仗就不知自己是何样人了?然而说归说,佟氏二将既不敢小觑也不敢得罪了这个小太监,怕他回去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他们哥俩就睡不安稳觉了。不过,小太监也确实有些本事,令佟家二将不佩服也不行。 此事还有蹊跷,原来小太监在阵前听了老狼主那句话后,心里当时就犯开了嘀咕:莫若朝庭真出了事,他们这样回去岂不是白白送死?所以他想和师父孟浪好好商量一下再定。还有,那个绝色美妙的小番女尚绑在他的大营之中,不乘此机会好好消遣消遣,急着班师干什么?正是:乘兴携得美人归,哪怕回家遇见鬼! 孟浪施了个疑兵之计,小太监在前头与敌当面交锋周旋,他则带了少数精干人马迂回到番军阵后左右,约定时间一起鸣放鞭炮、敲锣击鼓等。番兵不知是计,眼观四周全是“潘”字大旗,还以为是遭到包围,再加上老狼主中箭,于是自乱阵角,互相践踏,被小太监的队伍杀得七零八落,等逃往大漠深处清点兵马时已不足两千余众。 小太监大摆庆功宴,佟氏兄弟众将官等纷纷称赞小太监英武无双,捉一杀一,而且用兵如神,赛过当年诸葛武侯,一举歼灭不断骚扰边界的强贼,立盖世之神功,取惊天之大捷。尽说从此天下无事可以高枕无忧了,边关蛮夷闻风丧胆,至少十年之内不敢南向。小太监微微一笑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乃五体不全之人,诚蒙太后娘娘抬爱,收为义子,一步登天。又遇高人指点,学成文武二艺,致使才有今日。我小太监非忘恩负义之人,太后娘娘与我情比母子,恩同再造,后必重报,这里就不说了。今天我就把我的授业恩师孟浪孟将军请出,大家一见。敌后放火,鸣炮击鼓,虚设旗号等全是他的主意……” 众人举目一看,帐前立有一人,身高不过五尺,瘦骨嶙峋,面如淡金,眉稀发少,眼特大,鼻扁平,唇翻齿露。其貌虽不扬,却不知此君饱读兵书,武功高强,而且常有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之志。不是小太监的缘故,怕是老孟终生难遂其愿了。 佟氏二将带头呼道:“孟将军既为大帅之师,请上座。” 孟伯雄谦让道:“小可一介白丁,岂敢坐于将军之上?随便坐下讨碗酒喝,已是三生有幸了。” 众人还要谦让,小太监说: “师父,不是你的功劳,哪有今日之胜?你常教诲我,将相本无种,男儿自当强的,放到你身上也正合适。来来来,大家都是自家人,你也别客气了,咱爷俩坐一处就是了。” 孟浪孟伯雄这才坐于小太监下首。 小太监乘着酒兴回到中军大帐之内,刚要入睡,猛想起一事,忙问手下兵丁: “那位番女可是给吃了饭的?” “启秉大帅,给她送去饭食,她拗住不吃。”小兵回答说。 “现在如何?” “正绑在营前一根拴马的柱子上。” “带进来!” “是。”小兵答应一声,回身退去。 不一会儿,乌儿苏丹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进来。 “松绑。”小太监命令道。 “大帅?”小兵犹豫道。 “妈的,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小太监骂了一句,亲自下去把绳索解开,又对小兵说,“出去!” 乌儿苏丹睁开明目,怒嗔道:“要杀便杀,还要怎地?只是可惜了……” “你可惜什么?”小太监笑盈盈的问道。 “可惜我败在一个阄人的手里……”乌儿苏丹余怒未消的叹道。 小太监笑道:“这一点你倒不必婉惜,实话对你说吧,我绝对是个男人无疑。” “你曾经是男人,可惜现在不是了,你是太监,是个没用的太监。你说你不是?皇宫里混进个假太监,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亘古未有的事,哄鬼去吧你!”乌儿苏丹讥笑说。 “妈的,我今天就让你认认老子是真是假。” 小太监说罢,走过去一猫腰将乌儿苏丹拦腰抱起。 乌儿苏丹边挣扎边说:“将军不可用强,奴家还是女儿身哩!” “那正好让你开开眼界!老子爱的就是没有被人垦过的茅草地。”小太监用力把番女扔在军用大床上,不及解衣脱靴,一股欲火腾腾升起,就要行不端之事。 “将军,将军……”乌儿苏丹娇喘不已。 小太监不依,迅速解开番女的腰带,隔着袍服,两手径直往纵深里探去,一只手走上三路登雪山峰顶,一只手走下三路去清泉摸鱼。小太监本是行家里手,经营此道更乃轻车熟路,不一时便触到两个紧要去处。 “将……”乌儿苏丹的身子开始软了下来,美目紧闭,两腮绯红,香汗淋漓,口中吐气如兰,阵阵沁人肺腑,渐渐她即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第十七章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皇后的父亲,丞相王书贵,可谓是三朝元老了。先皇暴卒,英年早逝,生前皇储都尚未来得及册立就撒手乘龙辇奔西了。王书贵几个老臣,诚惶诚恐,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筷子里挑旗杆,矮子里拔将军,猪八戒撒尿,最终淋到傻帽儿头上。 不怕皇上愚钝,就怕皇上英明。当初赵高为何立连马鹿都分不清的胡亥为帝?曹孟德为何不选个大些的娃娃挟挟?还有,还有像诸葛亮拥傻刘禅这个问题太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就不说了。总之,王书贵之心,路人不知,只有他自己明白。随着事情的进展,王丞相渐渐发现,他在朝中为丞相,女儿在后宫做皇后,自然已是位极人臣人若枭龙了。然而到了这个份上也有不尽人意处,女儿嫁了个居然不会房事的傻瓜不说,后宫还有个专权跋扈的皇太后。朝中大臣也不是统统唯他命是从,太后的父亲和两个兄长也都身居要职,他时刻都有不安的感觉。王书贵冥思苦想,佟氏一门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能高枕无忧,他要一人独揽天下。 他终于想出一个找人拔出毒剌和借狗撵鸡的绝妙好计:私通番邦,里勾外连,一举除了心病。王丞相想:若是番兵犯境,必是佟家父子出兵。到那时朝中空虚,他和他的几个心腹门生,借机找茬儿把佟碧玉赶下太后宝座,再让傻皇上发一道圣旨,褫夺了佟家兵权,赵构杀岳飞一般,岂不是一箭双雕乎? 奈何当日朝堂计议发兵征番时,佟振山耍了个大滑头,竟建议皇上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太监做了他的替身。这不是以卵击石、驱羊赶虎吗?愚笨不堪的小皇上自然不会识破老贼的奸计,反而是助纣为虐、帮狗吃食,遂了老贼的愿。 当然也遂了丞相王书贵的愿。小太监带去了不少兵马,又跟去了如狼似虎的佟家二将,朝内空虚,正适合王丞相做手脚。次日早朝,王书贵出班奏曰: “吾皇万岁,臣以为,有兵部尚书佟振山老将军者,年事已高,身体方面也是每况愈下,不如解甲归田。他们江南老家,山青水秀,鸭肥鱼鲜,空气也好,正适宜頣养天年。此事于公于私皆是有益,望我皇恩准。” 傻皇上一听说有人建议他姥爷回家休息,顿时喜上眉稍。他平时最讨厌这个老头了,有事没事总爱扳着个脸,如果他不是母后的亲爹,早打发他回家看孙子去了。既是有人发话,他也毫不迟疑,当即立断说: “恩准。刷一道圣旨,着佟老将军即刻回到故地老家,饷银不可少了,另外再给他多加五百石粮食,养老去吧!饿是饿不着了,撑死了可不能说朕的坏话。”佟振山一听说要让他离职还乡,几乎没气个半死。他明明知道这都是王书贵那个老贼设的奸计,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便明言。出于无奈,老将军叹一口气,只好跪下磕头谢恩。 傻皇上就有这样的好处,必要的时候可以当枪使、当驴骑、当猪卖。 王书贵略施小计,先搬走了一个。下面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太后了。王丞相虽是老臣权臣,但要像当曹丞相当年那样大咧咧出进汉帝宫室暂且还万万到不了那种火候。一他不可能带人去后宫抓人,二他不敢也像罢免佟振山那样让傻皇上刷一道圣旨把他母后打入冷宫。正在他焦急万分走投无路的时候,机会到了。佟碧玉小妮子自投罗网找上门来,后宫里不好好待着,偏要去碧云寺拜佛进香!王书贵和他的几个死党一合计,很快就设计出了一个绝妙方案:亲兵卫队里安插进几个自己的人手。先在寺院门前挖个坑,上面布上暗道机关,算计好皇太后凤辇安放的位置,到时乘乱派人把轿子的踏板一撤,抬进宫的就没有太后了。 碧云寺方丈见朝里派人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地在寺院门口挖坑搞土建工程,甚是有些不解,便问这是为何?施工队的头儿说:“大师,不说您不知道,这是咱家皇上的旨意。过两天太后不是要来宝寺进香吗,看你们这儿坑坑洼洼七高八低的,皇上怕他母后老娘的轿子放不稳实,老太太登辇下轿不安全,就特地发了一道圣旨委派我们在此处为她老人家修一座落轿台的,你明白了吧?在此施工如有打扰还请大法师您多加担待啊。” 大法师打个稽首,点头称赞道:“好一个孝义有德的明君,黎民百姓难得遇上这么一位圣皇呀!天下幸甚,天朝幸甚,我佛幸甚,阿弥托佛。” 这一道工序齐了,下一道工序如何处置,就是谁去给猫儿的脖子上挂铃铛? 说来凑巧也是太后自找,她发了一道懿旨说因久未出宫她的凤辇年久失修,需要拉到宫外找高手匠人做一番全面的检修。再说去碧云寺山高水低,道路不平,最好把车辇改成轿辇。宫内太监里头做木活的不是没有,奈何都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货,大活还是得出宫。王书贵这边得到了这个信息,尤如大冷天钻进热被窝,刚想睡觉就碰到枕头上,真是想啥的来啥。 最后就是如何处理皇太后的遗体。王丞相说: “不管怎样,只要弄死就行,不行就提头来见!” “使不得使不得!”下面的人摇手说,“太后毕竟还是太国母,砍了头颅是要犯欺天之罪的,子孙后代都不得好死。” 王丞相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犹疑不决地说:“哪咋办,挖个坑埋了,取下她满头的金银首饰为证?” 下面人点点说:“如此最好。” 计议已定,大家分头行动。派出去的自然都是些经过认真遴选,百里挑一的干练人手,叮咛了又叮咛,嘱咐了又嘱咐,弄不好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谁敢马虎得?谅也不会有任何疏漏和偏差的。 王世贵诸事已毕,坐在他家丞相府里的太师椅上,前后左右四个丫头捶背揑肩、搓腿揉足。他一手端着盖碗茶,一手捋捋半白的胡须,暗自揣摸下一步的组阁方案。至于登基之事,暂且不可草率,他默念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等番王那儿得了手方才可行。还要分一半江山给人家呢?王丞相有些悔意,当初就不该那样大方,分那蛮驴哪一块合适呢…… 第十八章 花丛中彩蝶在飞舞 小太监欠起身子问道:“姐姐,你盯着我看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乌儿苏丹宛尔一笑说:“我看见蓝蓝的天上白云瓢,你呢?” “我看见了整个世界。”小太监老老实实回答。 “我有那么大吗?” “你比整个世界还要大,如果有人用全世界拿来换你,我绝对不干!” “骗人!今天你伏在我的身上,就说我是你的世界,明天了换一个人,你又说她是你的世界,男人的话总是让人信不过。” “我说我是男人,你说我是太监,如今我把所有的秘密都亮给你了,你还说我是太监吗?” “如果天下的太监都像你一样就好了,会给多少女人带来幸福?这都是你们汉人的发明,好好一个男人,却叫人家把最要紧的东西割除掉,这算什么章法?人又不是动物,他们那些人只顾自己,他们倒是放心了,太监们还会有幸福吗?” “我能管得了那么多吗?”小太监说,“再说,我只能算是侥幸留下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如果我也被人割了最要紧的东西,这儿还会有你和我现在的这种事吗?” 乌儿苏丹的皮袄铺在地下,小太监的皮衣盖在身上,按照草原上最原始的习俗,他们进行着人类生儿肓女最基本的制作程序。两匹马儿在不远处悠闲地啃吃着嫩嫩的青草,寂静的草原上只有风儿轻轻吹动的丝丝声响。 他们的旁边摆满了马奶、牛肉、酥饼等等许多吃食。几只小田鼠鬼鬼祟祟地出没在附近,它们看是来了百年难遇的奇客,就顺便想搞点食物碎屑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换换口味,草原上的食物来源太单调,除了草根还是草根。 蓝天、白云、大地、草原,单纯得只有蓝、白、绿三种颜色,谁能料想到昨天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曾有过一场血腥的战争。最后打扫战场的自然是那些狼群、鹰隼和蚂蚁等等。无数的白骨散落其间,它们大概要在这荒凉的大草原上呆很长一段时间。大自然生肓了那些可怜的生灵,最后又张开宽大的胸怀迎接他们归去。 “你们汉人有许多先进文明的东西,有许多伟大的发明。但是最聪明的人却干下了最愚蠢的事,据我所知,阄人制度也是你们汉人的首创。”乌儿苏丹振持有有词的说,“我们番人虽然愚昧落后,但是在这一点上却是比你们汉人要文明得多。偌大的王府里有许多男女出进,没有一个是阄人。我就不明白你们那些汉人帝王,一大堆老婆数也数不清,却把身旁的男人一个个做成废物,那些可怜的女人全身的部件可都是齐全的啊!她们不是废品,她们怎么办,有谁想过她们的感受?” 小太监虽然也读了几天书,但学的大多是中庸之道、四书五经之类的,至于辩驳人间真理,研究太监之道是否有理,则是闻所未闻的。皇命就是天理,谁敢说皇上的不是?但是听了乌儿苏丹的理论,他也甚觉有理。他虽是假太监,假太监在中国历史上除了只听老师说过有个叫嫪毐的,按理说他就是第二了,不知还有没有第三?他不想去论证这些政策和措施的正确与否,他的思维还远远达不到那种水平,因而就说: “姐姐,你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女孩,你对我的情义山高海深,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 “说那些废话有啥用?如不是昨天我看你生得俊俏,又可怜你让人取了那物,你休想那么容易就占了我的身子?”乌儿苏丹盈盈笑道,“安儿弟弟,跟我回大漠吧,也让父王封你个大将军,强似你当小太监,一辈子连个老婆也娶不上。” “回你们大漠,”小太监突然一怔,脱口而出,“做梦去吧你!昨天你们的队伍被我们打得大败,只剩下几千人落荒而逃。还是我说了话不让追击,否则必是一网打尽。你还让我回你们大漠当驸马、当大将军,回你们大漠找谁去?” “父王呢,父王怎么样了?”乌儿苏丹用力去推小太监的身子。 “单于王和我打赌射箭,被我一箭射中,生死不明。” “原来你和我才是真正的仇敌,杀父之仇还未报呢!我真是瞎了眼,竟和敌人睡一起?”乌儿苏丹挣扎着坐了起来。 “刚才你和我讲了半天大道理,我一字也没有反驳你。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如果不是你们一败涂地,就是我们血本无归。况且战争还是由你们发动起来的,你怪谁去?”小太监躺在“热被窝里”,一手搂着乌儿苏丹的腰肢,据理力争说。 “不怪我们。”乌儿苏丹也有她的道理,说,“肯定是你们内部出了奸细,前后有两封信送到我们王爷府里。第一封信上说要和父王里应外合,事成之后平分江山,第二封说带队的大帅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太监,乳臭未甘、狗屁不懂的,让我们放心做事。要不,我怎能知道你是太监?” 小太监这才明白乌儿苏丹尚未见面就一口一个叫他小太监的缘故,原来是出了家贼内鬼,这人是谁呢?他带出十万精兵,朝中的家底也就这些了。老太太该不会出事吧,得赶快回去和师父商量商量。这样想罢,他急忙起身找衣服,被乌儿苏丹从背后扯住。小太监央求道:“姐姐,我们走吧!朝中出了大事,我怎能好意思独自在这儿快乐?” “如果要出必是出了,你早去晚去还不是一样。问题是你必须事先调查清楚,朝里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人所为?你手里有十万强兵,你怕谁?” 小太监已经开始不仅仅是佩服这个小番女了,他回过身来把乌儿苏丹重新压在身下,诚恳地说: “姐姐,等我有一天成了气候,我一定在我们京城给你用金子铸一处小窝,好让你享尽人间快乐!” “好啊!”乌儿苏丹微微笑道,“到那时我就在我们的小窝里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小太监。” “你胡说!”小太监被揭到短处,愤怒的脸上布满了红云,辩驳道,“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当太监?” “和你闹着玩呢,你生什么气呀?以后我的儿子自然也是你的儿子,如谁要敢动了我们儿子的小鸡鸡,我就杀了他们全家,让他们祖宗八代变成乌龟王八!” 小太监笑了,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开心的笑容。他想,人的感情真是让人捉摸不定,昨天还是分外眼红的仇敌,转瞬间成了心心相印的情侣。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事,笑问道: “姐姐,你昨夜里还说你是女儿身,今早起床时我怎么没见床单上有血呢?” 乌儿苏丹先是一怔,待她明白过来是何意思时顿时羞红了脸。她用双手掩住双颊,笑嗔道: “你这个鬼太监!我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呢,花花肠子居然这么多。你想啊,我们番邦女子哪像你们汉人姑娘,整日里待在深闺之中,描花绣画的。我们则不分男女,皆是马背上为生,风风雨雨的,岂能保得住那样儿完整?” 小太监想想也是,就说:“姐姐,是我错怪你了。” 乌儿苏丹满含深情地说:“你俘虏了我的人,也俘虏了我的心。过去没有,以后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男人进到我的这儿来了。” 说完乌儿苏丹指指自己的胸间。 草地里开满了无数娇艳的小花,花样繁多,风采各异。白的像雪,黑的如漆,黄的金子一样,红的血染一般,还有橙色、紫色、灰色,花团锦簇,花香馥郁,引来许多漂亮的蝴蝶,在美丽的大草原上上下翻飞,翩翩起舞。 小太监的耐性极好,尽管乌儿苏丹健美的**诱人,他还是一再地控制住自己。有几次,生殖系统的阀门几乎要打开了,小太临则巧妙地引开话题,说: “姐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一辈子!” “是吗?你这个坏太监!” “不准你叫我太监!” “就叫就叫就叫,你就是太监就是太监就是太监!” 小太监瞅着乌儿苏丹那一张英气勃发的俏脸,再也隐忍不住,一不小心顿时阀门洞开,洪峰飞泄,仿佛是天摇地动一般,他禁不住整个身子都跟着抽搐起来…… 第十九章 佟碧玉碧云寺进香失踪 小太监升帐议事,派去的探子纷纷回来报告说:朝庭内外上下依旧如故,就是佟振山老将军不知何因下野还乡,后宫情况不明。闲杂人等进不了内宫,只是听街头巷议市井纷纭,后宫好像出了大事,太后娘娘似是被打入冷宫或是被人拐走了…… 看来乌儿苏丹说的话果真无谬,朝中必是出了奸侫无疑。好好一个皇太后怎么就无端走失或被拐走呢?打入冷宫更不可信,老皇已经下世多年,小皇上再混账也断不会把他的亲娘发落到那种地方? 潘又安心急如焚当即立断:任命孟浪将军为边关元帅,拨给他精兵八万,其余众将随他班师回京。 两位佟家将军甚是不解,道:“大帅,番寇扫荡殆尽,边关料无战事,为何留这许多人马。” 潘又安笑道:“二位过后就会晓得了。” 乌儿苏丹已经怀了身孕。小太监左右为难,以他的太监身份带回去一个大肚子婆娘,岂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善解人意的乌儿苏丹笑说:“夫君,你带兵回去吧!这儿请你放心好了,我随身带有父王授于的金钢宝剑一把,番国里向来有认剑不认人的习俗。我一旦回到王府,父王若在我仍是公主,父王如若不在了,我就是女单于。” “你身上的孩子……”小太监嗫嚅道。 “不管生儿生女,我都让他(她)姓潘。番女此身是汉人的老婆,番女此生是潘家的女人,夫君请珍重。” 乌儿苏丹说罢,打马回头。那匹龙驹也许是思乡日久,也许是老马识途,只见它“咴咴”嘶鸣两声,扬起四蹄,风驰电掣一般,转瞬即逝。 潘又安泪眼扑簌,极目所见,视野里一袭随风飘逸的腥红色战袍,渐渐消失在蓝天白云之下…… 小太监出征走后,佟碧玉总是放心不下,寝食难安。虽说是有两位兄长护佑,但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娃娃,领兵打仗岂是儿戏的事?佟太后时年三十八岁,按说尚在壮年。人虽不老,但随着岁月的熬煎,心已老矣!起初她把小太监当作幻想中的丈夫,现如今则把他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有儿子,就是那个小皇上,奈何此子混沌,虽为天子,实则不堪一提。谁知傻人有傻福,兄弟哥哥中间,聪明能干的不计其数,反倒把个傻人扶到正位上。佟太后遵循内宫不干政的原则,从不参与朝中事体。然而她怕小皇上势单力薄,走了些关系把娘家父兄调回朝中担任要职。一是让娘家全家免受边塞风寒,二是有人给她在朝里做主撑腰壮胆,她的心也踏实些。 佟碧玉左思右想不得安宁,遂决定去碧云寺焚香祷告,请菩萨娘娘保佑出征的队伍早日得胜凯旋,小安子以及她的两位兄长平安而归。这样想罢,就让皇儿早朝时给大臣们通个信息,她要去碧云寺上香许愿。皇太后要出门不同于凡人百姓,拎个包包即可动身的。先是朝庭颁旨发兵马卫队,沿途百姓人等只可观望不许喧哗吵闹而且还要退出*尺之外,寺院那边也要给人家一定的准备时间,比如清场处理、卫生扫除、环境美化等等。太后上香期间,不准闲杂人士逗留寺内这是必然的。寺院内部除了做好必要的准备之外,还要对院内众僧逐一审查,凡是对现政权有图谋不轨之人,或是入寺动机不纯者,或是前朝的遗老遗少们,必须一律暂且清理出寺。一切为太后安全计,并严令下去,谁出了事在谁的头上说话,哪方出了问题找那家管员算账,寺院方面如有纰漏差池,将把寺院夷为平地,连同方丈以下统统驱逐出寺。诸多事体办妥之后,足足花费了整整七天时光。 这一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皇太后携宫女太监共是七七四十九人乘凤辇出发。一路之上,沿途聚集了无数的市民百姓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磨肩擦蹱翘首一待无非是想得见太后尊容一面,奈何最终只看到几个宫女和太监抛头露面,太后是何面容是光是麻是俊是丑是胖是瘦等竟无一人得见。 进了寺门,太后被宫女太监们簇拥着由方丈主持亲自迎进大殿之内。太后先拜了菩萨,又在诸位神佛面前一一上了香火。太后对菩萨娘娘许了宏愿说: “若是出征人马平安得归,哀家愿出万两黄金重修庙宇。” 太后许愿,谅无虚言。只是佟碧玉心中默念,方丈僧众等是无法听到的。否则有这么大的进项,别说重修,即便再盖三两个这样的寺庙也是绰绰有余的。 佛事已毕,方丈引领太后去静室品茗香茶并欣赏古董字画等。 太后看罢字画刚刚坐定,就有十数个小和尚走马灯一般,迅即摆满一桌素宴。无非是香茹、荠菜、木耳、柳花、燕窝、蕨菜、薇菜、山芋、大山芹、黄瓜香、蒲公英、叉叶芹、猴儿腿、驴夹板、猪耳朵、鸭爪儿等一共百十道菜肴。 太后折腾了半日,腹中也是有些饥饿,随即让太监宫女们侍候着拣了几口。这些菜蔬宫中并不缺少,只是换了地方,都说别人家的饭香。太后感觉味道不错,顿时凤颜大悦,对站立一旁的方丈说: “大师不妨也坐下和哀家一道用餐。” 老和尚打个稽首说:“小僧何样人物,岂敢和太后同座?娘娘只管自用便了。”佟碧玉忽然想起一事,放下筷箸,道:“请问法师,贵寺因何取名‘碧云寺’?” 老和尚又打一个稽首,娓娓言道:“娘娘有所不知,此处本是一座荒丘野岭,杂草丛生,树木错落,时有狼奔豕突、虎鸣豹啸。先祖师禅僧大法师某次化缘打此路过,此时已是傍晚,大法师猛抬头睹见一轮红日徐徐隐于此山之中,五光十色,甚是壮观。大法师感慨万端,刹时领悟到个中妙处,当即发誓要在此地建一座寺院,取名就叫碧云寺。‘碧’者,霞光也,‘云’者与陨谐音,意即隐去……” 佟碧玉不由暗忖:自己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碧”字,碧云碧陨,莫非也要在此隐去?想罢大惊,着人吩咐下去,立即备辇,速速摆驾回宫。 正在此时,突然间寺外人声喧哗,似有打斗之声传来。太后急派太监出去询问,不一时回来说: “启秉太后,有几个乱民滋事,嚷嚷着说有事要面陈太后,已被兵丁们弹压了。” 太后不敢再做停留,以免夜长梦多。匆匆告别方丈,被众太监和宫女们搀扶着进到凤辇,然后又探出头来命太监清点完人数,随即大队人马,纷纷下山而去。 回到宫中,大监落轿,宫女掀开轿帘帮太后出辇,往内看时,却是一座空轿! 第二十章 王丞相设毒计陷害太后 皇后的父亲,丞相王书贵,可谓是三朝元老了。先皇暴卒,英年早逝,生前皇储都尚未来得及册立就撒手乘龙辇奔西了。王书贵几个老臣,诚惶诚恐,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筷子里挑旗杆,矮子里拔将军,猪八戒撒尿,最终淋到傻帽儿头上。 不怕皇上愚钝,就怕皇上英明。当初赵高为何立连马鹿都分不清的胡亥为帝?曹孟德为何不选个大些的娃娃挟挟?还有,还有像诸葛亮拥傻刘禅这个问题太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就不说了。总之,王书贵之心,路人不知,只有他自己明白。随着事情的进展,王丞相渐渐发现,他在朝中为丞相,女儿在后宫做皇后,自然已是位极人臣人若枭龙了。然而到了这个份上也有不尽人意处,女儿嫁了个居然不会房事的傻瓜不说,后宫还有个专权跋扈的皇太后。朝中大臣也不是统统唯他命是从,太后的父亲和两个兄长也都身居要职,他时刻都有不安的感觉。王书贵冥思苦想,佟氏一门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能高枕无忧,他要一人独揽天下。 他终于想出一个找人拔出毒剌和借狗撵鸡的绝妙好计:私通番邦,里勾外连,一举除了心病。王丞相想:若是番兵犯境,必是佟家父子出兵。到那时朝中空虚,他和他的几个心腹门生,借机找茬儿把佟碧玉赶下太后宝座,再让傻皇上发一道圣旨,褫夺了佟家兵权,赵构杀岳飞一般,岂不是一箭双雕乎? 奈何当日朝堂计议发兵征番时,佟振山耍了个大滑头,竟建议皇上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太监做了他的替身。这不是以卵击石、驱羊赶虎吗?愚笨不堪的小皇上自然不会识破老贼的奸计,反而是助纣为虐、帮狗吃食,遂了老贼的愿。 当然也遂了丞相王书贵的愿。小太监带去了不少兵马,又跟去了如狼似虎的佟家二将,朝内空虚,正适合王丞相做手脚。次日早朝,王书贵出班奏曰: “吾皇万岁,臣以为,有兵部尚书佟振山老将军者,年事已高,身体方面也是每况愈下,不如解甲归田。他们江南老家,山青水秀,鸭肥鱼鲜,空气也好,正适宜頣养天年。此事于公于私皆是有益,望我皇恩准。” 傻皇上一听说有人建议他姥爷回家休息,顿时喜上眉稍。他平时最讨厌这个老头了,有事没事总爱扳着个脸,如果他不是母后的亲爹,早打发他回家看孙子去了。既是有人发话,他也毫不迟疑,当即立断说: “恩准。刷一道圣旨,着佟老将军即刻回到故地老家,饷银不可少了,另外再给他多加五百石粮食,养老去吧!饿是饿不着了,撑死了可不能说朕的坏话。”佟振山一听说要让他离职还乡,几乎没气个半死。他明明知道这都是王书贵那个老贼设的奸计,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便明言。出于无奈,老将军叹一口气,只好跪下磕头谢恩。 傻皇上就有这样的好处,必要的时候可以当枪使、当驴骑、当猪卖。 王书贵略施小计,先搬走了一个。下面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太后了。王丞相虽是老臣权臣,但要像当曹丞相当年那样大咧咧出进汉帝宫室暂且还万万到不了那种火候。一他不可能带人去后宫抓人,二他不敢也像罢免佟振山那样让傻皇上刷一道圣旨把他母后打入冷宫。正在他焦急万分走投无路的时候,机会到了。佟碧玉小妮子自投罗网找上门来,后宫里不好好待着,偏要去碧云寺拜佛进香!王书贵和他的几个死党一合计,很快就设计出了一个绝妙方案:亲兵卫队里安插进几个自己的人手。先在寺院门前挖个坑,上面布上暗道机关,算计好皇太后凤辇安放的位置,到时乘乱派人把轿子的踏板一撤,抬进宫的就没有太后了。 碧云寺方丈见朝里派人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地在寺院门口挖坑搞土建工程,甚是有些不解,便问这是为何?施工队的头儿说:“大师,不说您不知道,这是咱家皇上的旨意。过两天太后不是要来宝寺进香吗,看你们这儿坑坑洼洼七高八低的,皇上怕他母后老娘的轿子放不稳实,老太太登辇下轿不安全,就特地发了一道圣旨委派我们在此处为她老人家修一座落轿台的,你明白了吧?在此施工如有打扰还请大法师您多加担待啊。” 大法师打个稽首,点头称赞道:“好一个孝义有德的明君,黎民百姓难得遇上这么一位圣皇呀!天下幸甚,天朝幸甚,我佛幸甚,阿弥托佛。” 这一道工序齐了,下一道工序如何处置,就是谁去给猫儿的脖子上挂铃铛? 说来凑巧也是太后自找,她发了一道懿旨说因久未出宫她的凤辇年久失修,需要拉到宫外找高手匠人做一番全面的检修。再说去碧云寺山高水低,道路不平,最好把车辇改成轿辇。宫内太监里头做木活的不是没有,奈何都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货,大活还是得出宫。王书贵这边得到了这个信息,尤如大冷天钻进热被窝,刚想睡觉就碰到枕头上,真是想啥的来啥。 最后就是如何处理皇太后的遗体。王丞相说: “不管怎样,只要弄死就行,不行就提头来见!” “使不得使不得!”下面的人摇手说,“太后毕竟还是太国母,砍了头颅是要犯欺天之罪的,子孙后代都不得好死。” 王丞相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犹疑不决地说:“哪咋办,挖个坑埋了,取下她满头的金银首饰为证?” 下面人点点说:“如此最好。” 计议已定,大家分头行动。派出去的自然都是些经过认真遴选,百里挑一的干练人手,叮咛了又叮咛,嘱咐了又嘱咐,弄不好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谁敢马虎得?谅也不会有任何疏漏和偏差的。 王世贵诸事已毕,坐在他家丞相府里的太师椅上,前后左右四个丫头捶背揑肩、搓腿揉足。他一手端着盖碗茶,一手捋捋半白的胡须,暗自揣摸下一步的组阁方案。至于登基之事,暂且不可草率,他默念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等番王那儿得了手方才可行。还要分一半江山给人家呢?王丞相有些悔意,当初就不该那样大方,分那蛮驴哪一块合适呢…… 第二十一章 小太监班师回朝即刻遭擒 小太监带着他的二万人马昼行夜宿,一路狂奔,不日已见京城轮廓。潘又安下马,命手下将士离城二十里,就地安营下寨。佟家二将不解,问: “大帅到了家门口不回家,这是为何?” 小太监笑道:“朝中出了大事,佟老将军和皇太后生死不明,如我们仓促进城,糊里糊涂被人拿下,老将军和皇太后的冤情何人去辩?” 佟氏二将恍然大悟,点头赞道:“大帅英明,末将领教了。” 小太监叮嘱二将约束军马并将自己随身所带的重要物件一并交于二将,道:“二位将军辛苦,现在我要独回皇城,探听虚实。如果无事我即刻出城迎接大军入城,倘若是明日此时尚不得归,必是有事,尔等随即发兵围定四面城门,摇旗呐喊,擂鼓鸣金,声势越大越好,只是不要轻易攻城,以免造成他人口实。指名道姓要我出面方才罢休,否则我就没命了,请二位将军切记要领。” 佟家二将颌首抱拳道:“悉听尊命,决无有失。” 小太监骑高头大马,率数十卫兵甲士,昂扬入城。 朱雀门外,张灯结彩,上书“凯旋门”三个大字。十里长街,人山人海,欢迎的人群见是只有一位俊俏的年轻小将后面跟定三五十个随从,甚是不解,纷纷把头扭向后看,还以为大队人马尚拉后头。瞅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影上来,遂一齐犯开了嘀咕: “不说是打了胜仗吗?怎么就剩下这么几个人手?莫非是……” “别看那个带兵的小将,骑在马上人五人六的,其实是个缺少零件的太监,四体不全的。一个没把的人也这么嚣张?”有人知道底细,在人群里做起了小广播。 “太监能领兵打仗?还是个毛孩子,这不是误国误民误军吗?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出的这馊主意?”人们纷纷开始叫骂起来。 “十万人才回来了五十个,这也叫胜仗,还凯旋而归呢?哄鬼去吧!” 小皇上乘龙辇銮架率文武百官亲自迎出午朝门外,小太监急忙下马匍匐于地,高呼: “吾皇万岁,臣潘又安奉旨平寇,已将番虏拒于千里之外。现奏凯班师回京,特来参见我主。” 小皇上慌忙出辇下地,高兴得手舞足蹈说:“小太监,哥哥想死你了!” 两人手挽着手,小皇上一只手俯在小太监的肩上,俩人勾腰搭背,后面众大臣们见皇上步行,也只好一齐下轿跟在身后,众人回到朝中。小太监俯身又拜,小皇上挥挥手说: “罢了,罢了,哪里来那么多的礼数,皇弟请平身吧。自你走后,母后也丢了,后宫朕都赖得回去了。除了吃饭,再没事干,豆豆吃多了胃疼,早就懒得再吃了。你来了就好,今晚就咱哥俩一块儿睡。来呀,传朕旨意,宏广殿摆庆功宴……” “且慢!”武将中走出新任兵部尚书文世昌,先跪下磕头,然后起身启奏道,“吾皇万岁,陛下,如今战事已平,潘将军回朝理应先交出兵权。” 小皇上说:“准奏。”然后又扭头对小太监说,“皇弟呀,你的兵权呢?先交给我吧!” 小太监出班又说:“兵马距城二十里安营扎寨,兵符帅印尚在佟氏二将军处。” “一派胡言!”说话的是老臣王书贵,王丞相也不下跪磕头,皇上那儿看都不看一眼。大咧咧地直接走到小太监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兵马既已胜利班师,将士急于回家看望父母弟兄妻儿老小,你却擅自让他们安营荒野。几万年轻人汇聚一起,你敢保证他们不闹事?倘若引发兵变,你吃罪得起吗?还有,你分明是蔑视朝纲,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吾皇亲授你的兵符帅印是何样物品?须臾不可离身的,你却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于他人手中,如果二人心怀叵测,揣不臣之心,举兵叛乱,将是什么后果?依你之罪,杀你十次都难逃其咎。你还有脸到皇上这儿讨吃庆功宴?另外,据报有人说你不通过朝庭议决就私定了戎边之人。你想过没有,边关大将,乃是经过朝议,皇上亲定,你一个去了势的小太监,竟敢私自做主,任用一介不入流的武夫当此重任。你这不是拿皇上对你的信任做儿戏,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吗?” 小太监此时不是惧怕,而是不禁不对师父孟浪孟伯雄临行前的嘱托暗暗佩服称道,如果仓促带兵进城,被人家褫夺去兵权,瞬间人头落地,此时的脑袋瓜儿在哪儿说话都无从知晓哩! 王丞相义愤填膺,慷慨激昂,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来劲儿,口诛手伐,唾沫点儿下小雨一般,小指头蛋儿一直在小太监的鼻梁骨上下晃悠。奈何人老体虚,身边女人又多,硬木架不住斧砍,有时耐不住了房事上多加几个班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再说早年间就有过气管炎的毛病,那样身子骨怎能经得了这样折腾,不多时便憋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朝堂又大,空谷回声一般,聒得满朝文武百官耳朵门子发痒。百官倒不打紧,就怕皇上那里生气发了龙威。谁知举头往龙椅上瞧去,小皇上或许是头晚上多吃了几颗豆豆,或是对眼前事不大感兴趣,尚在闭目打座养神哩!王丞相张开大嘴,放声地大咳不止,不是有舌头堵着,差不多要咳出二两肉出来。有几位重臣见状不忍,匆忙过去,此时也顾不了朝纲朝纪,朝风朝仪,又是帮他捶胸,又是帮他捋背。好半会王老头才顺过这口气,挥挥手让几位同事归班入列,他接着又仰面朝着小皇上奏曰: “吾皇万岁,臣以为潘又安犯欺君误国之大过,论罪应乱棍击死。奈何还有一屁股乱账尚未交割清楚,故先收监死牢,待大理寺审讯后再行定罪。” 小皇上方才打了一个盹儿,迷迷糊糊听老丞相啰嗦了大半天,刚一睁开眼就听丞相说要拿下潘又安。他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晃了晃脑壳又问道: “老爱卿言下之意是庆功宴不开了?” “庆功宴是庆功宴,老臣的意思是先把潘又安抓起来打入死囚牢。” “抓他干嘛?大老远回来,今晚还要他陪朕睡觉觉哩!” “睡觉事小,国家安危事大。皇上寝宫有皇后、妃嫔,还有无数的宫女们陪着,搂着个小太监睡觉有啥意思?” “就要和他睡!”小皇上固执的喊道,“母后在时,都是他天天陪着母后睡觉。现在母后不在宫中,轮也该轮到朕了。再说,有人说他没有小鸡鸡,有人说他有小鸡鸡,今晚朕要亲自验明正身,看他到底有没有小鸡鸡?” “不行!”王丞相唬着脸,正色道,“皇上应以国事为重,不能耍小孩子脾气。潘又安乃朝庭要犯,如让其逍遥法外,则是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犯罪和不负责任。皇上,请速下旨,先将罪将潘又安擒拿下狱。” 小皇上看了看王丞相的脸色,犹豫了半会儿,才说:“既然老爱卿执意要抓,那就抓吧!折腾了半天,朕的肚子也饿了,还急等着吃庆功宴呢!”说罢,小皇上又不好意思地朝小太监说,“皇弟呀,这事你也别怪朕,过几天朕还要到死囚牢里去看你哩!” 第二十二章 佟二将发兵围城兵谏事成 佟家二将本事虽然不济,但由于自幼随父在兵营长大,带兵管兵约束部众却甚是有方。小太监去后,二人即刻召集其余众将,发狠说: “大帅先去朝见皇上,临行时留下兵符帅印在此,嘱托我二人暂行元帅职务。大帅是何等人物想必诸位有所不知,他乃太后亲封的义子,和当今皇上以弟兄相称,出山前就是王爷封号。如今有事先行一步,行前命我二人便宜行事,如有不从者以军法从事,尔等有何见教?” 众将看兵符印信齐全,二人又都是皇太后的亲兄,哪个敢有疑义,遂一齐上前参道: “我等愿听二帅吩咐,如有违者,甘愿受戮!” 二将说:“明日午时,如大帅不归,众将随我二人率军围城。今夜早早安歇,传令三军,不许饮酒,不得离营,不得营内行走,传播不良信息,违者立斩。明日入城之后,重赏全体将士,军旅放假三天,每人纹银二十两,布半匹,酒一坛,肉十斤。将校以上,另有好处。” 众将欢呼,得令而去。 佟家二将,老大叫佟世贤,老二叫佟世禄,兄妹仨人,一人大一人三岁。佟碧玉三十八岁,她的长兄四十四,次兄四十一。 佟氏家族,追根溯源本是穷苦农家。父亲佟振山原籍江南,学得一身好武艺。他十八岁那年为了进京考取武状元,家里缺盘缠,无奈他只好带了三天的干粮上路,吃完了干粮就沿途找活干。边走边干,边干边走。有次他给一家财主当短工,任务就是帮东家把刚耕过的一块地再重新犁一遍。他也不问犁过的地为何还要重新再犁,反正有人出钱他就干活。耕到半中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犁铧“喀嚓”一声响亮,他一听声音坏了,必是把东家的犁打坏了,照协议这是要赔的。佟振山拉起犁铧,一瞅犁铧完好无损,这才放下揪起的心。他怕下趟过来还碰到这块石头,就下决心要挖出这块石头。当他扒开泥土时,却发现是一个坛子,坛子用紫泥封着。佟振山小心翼翼地打开泥封一看,顿时惊呆了:坛子里装着满满一坛银子。他一猫腰,抱起这个坛子,牵着牛,扛着犁就回家了。回到东家,他拴好牛,放下犁,抱着坛子就进了东家的上房屋。东家的管家看他抱个坛子进来,就开玩笑说:“振山,抱个破坛子做什么?想喝酒了?”佟振山说:“这是从你家地里挖出来的,理应是你家的财产,就物归原主了。”说罢就把坛子放到地下。东家管家打开随便看了一眼,就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是你挖出来了,为什么给我,你还是拿去自己用。再说这块地我刚买来不久,地主已不知去向,叫我如何处理?”佟振山说:“如你不收我就把它重新埋到原地罢了?”“埋与不埋与我何关?”一个决意物归原主,一个坚辞不收,两人正在争执不下,突然进来一人。来人是东家的安人(老婆),安人说:“错了错了。”两人齐声问道:“什么错了?”安人说:“你们以为地里会长银子呀?那是我家小姐埋的。”“小姐为何要埋银子于地下?”二人问。安人说:“二位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算了一卦,她的终身就在这块里说话。算命的先生让她埋一样心爱的物品在这地里,然后雇人来耕,谁挖出这件物品谁就是她的夫婿,不管是老是小,是俊是丑,她都得无条件接受。如男方不要她或是已经娶妻在家,她就只好终老在家不再嫁人。”管家笑了,说:“让你捡个便宜。”佟振山说:“你怎么知道是便宜,要是火坑呢?”“火坑你也得跳,谁让你不长眼睛,多管闲事。据我所知这块地已翻了八回了,没有一个人翻出来,偏偏叫你翻出来了,不是你自找吗?”几个人正说话,老爷来了,老爷一听来龙去脉,二话不说,指定佟振山说:“小子,就是你了!我听说皇榜上说的比武日期已近,你明日即刻出发。这一坛银子你带上,另外我再送你一匹好马。比试之后,不管中与不中,即来我家迎娶小姐。小姐长相如何是否贤惠你也不要打听,既是命里注定,人岂可胜天的?”佟振山校场比武,连胜七场,高中头名状元郎,官拜边关镇守使。他本来是想,如若不中,就把银子还于人家,或是凑不够数的再干活顶账。如今果然中了,就不好开口说反悔的话了。他暗暗揣摩:小姐必是丑陋无比,或是哪里有残疾,盲聋瘸哑,否则怎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招夫婿?佟振山为人正直厚道,不愿拂了人家一片好心。他心事重重地去那家娶亲完婚,当夜洞房花烛,他揭开新娘的红盖头一瞅:呀,小姐是个天仙! 家风门风代代相传,佟振山的三个儿女皆是信义之人。 第二天午时已过,小太监那边杳无音信。佟世贤、佟世禄心知情况不妙,为了老父和小妹,也为了小太监,反正是豁出去了,犯一次天条就犯一次天条。佟氏二将决定发兵围城,其余众将则是事先约定好了的,不须多加吩咐,五千人马为一队,分四路围定四个城门,摇旗呐喊,高叫“潘元帅出城督军,否则将攻进城去!” 头天王书贵在庆功宴上多喝了几杯酒,夜里趁着酒意又干了些不尴不尬的事,这阵刚从床上起来,正想要掇弄傻皇上发旨把城外的兵马招进城中,兵士一律放假,将官在家候命。忽听家丁来报,城外四周聚集了无数的反兵,扬言要攻破城池。王书贵慌忙爬到城头女儿墙上朝下一望,妈呀,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有多少人马?王书贵文的可以,武的不行,他六神无主,慌作一团,只好派人去请皇上出面弹压。 小皇上正和几个太监宫女捉迷藏呢,听说有兵马围城,他觉着希罕,刚要准备摆驾乘龙辇出去看看热闹,半路上碰到丞相派来的人。小皇上在城楼上看到领头的是他两位舅舅,就大喊道: “国舅,你们快进来呀!昨天摆的庆功宴你们都没赶上,朕心里好不舒服呀!” 佟世贤叫道:“皇上,潘又安是大帅,他不出场,这些兵马无法节制约束,一旦杀进城去,可不得了了!” 小皇上回头看王丞相,王书贵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怕乱兵一旦入城,玉石不分,再冲进他的宰相府,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切都完了。他没有更好的建议启奏,只好点点头说: “皇上快传圣旨,调潘又安潘元帅出城督军!” 第二十三章 佟碧玉蒙难荒郊外 小太监尚在死囚牢里琢磨事哩,突听有人高喊:“圣旨到,请潘元帅潘又安听宣!” 小太监知道事成了。从昨天午间开始,别说庆功宴,直到现在整整一天了他水米都没沾牙哩,饿得前心贴后心,嘴唇起泡开了花,口干舌燥的好难受。虽是受了些苦,也使他悟出一个道理,伴君如伴虎啊,朝堂就像狼窝,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若要自己的脑袋稳如泰山,必须要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因这一出戏,也让他明晰了这一切都是叫王丞相的那个老头在做祟。王丞相表面上虽不是冲他而来,但无形中却让他当了一回替死鬼。今后如果在朝堂里站住脚,能保住自己的脑袋不落地,要么投靠王丞相,要么拉起自己的队伍。投靠王丞相肯定是不行了,人家不会把他一个小毛孩子况且还是个没把的小太监当回事的。只有和姓王的对着干,对着干要有力量,要有靠山。靠山是谁呢,当然只有太后一人,如果不找到太后,他仍将是死路一条,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小命仍在人家的手心里攥着。 因为事急,小太监只好坐在轿子里就餐。抬轿的轿夫被催赶得如飞一般,小太监才吃了个半饱,轿子已到城头。 王书贵今天的态度和昨天相比已判若两人,先对大轿拱拱手,然后笑吟吟地说: “潘帅呀,你看你带的这些军队,净是穷折腾,有啥话不好好说?如果昨天和你一道入城的话,也没今天这些事,你也免了牢狱之苦了。大帅,我可都是为了朝庭着想,你不会怪我吧?” 潘又安冷冷一笑说:“是啊,今天的事是没有了,可我的脑袋却是有事了。” “哪里哪里,怎么会呢?”王丞相尴尬的笑道。 小皇上老远看见小太监,大声喊道:“皇弟,快过来呀,皇兄有话给你说呢!” 小太监气呼呼地走过去,这回他没磕头。 小皇上说:“你快把你的人喊进城啊,他们听你的。吵吵嚷嚷的,朕害怕。” “军队进城可以,但皇上要依我三件事。”小太监说。 “说吧,朕依你就是了,咱哥俩谁跟谁呀?”小皇上正在用人之处,这个道理他懂。 “第一不能褫夺我的兵权。” “行行,不就是个大元帅嘛!”小皇上很大方。 “第二要任命我为兵部尚书。” “也行,朕的姥爷退休之后,这个位儿还空着呢!” “第三不能随便杀我。” “这个容易,朕不说话,谁敢动你一指头?”“那不行,口说无凭,要有实物。” 小皇上摸索了半天,从腰里摸出一把不知干啥用的匕首,说:“这个给你,就叫尚方小刀吧,以后谁说要杀你,你就先戳他两刀子。” 小太监大功告成,知道眼下已是无忧。遂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匕首,趴地下磕了个头,喊了声万岁。爬起来走到城头箭垛子口上,大声朝下喊道: “佟世贤、佟世禄二将听令,传我的话,号令三军整队,凯旋门入城!” “大帅答应我们的每人银二十两、布半匹、酒一坛、肉十斤呢?”有个小兵在城下喊道。 潘又安说:“说话算数,再加一倍。” 城下一片欢呼声。 王世贵在旁,刚才是吓得打战,这会是气得发抖,没料到一场好戏却让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给搅和了。 小太监没有急于入宫,他在皇上那儿告了几天假,说是回家省亲,其实不知是去了哪儿。 那天,佟碧玉出寺院,上了凤辇之后,刚一落座,就听“唿嗵”一声掉进一个深坑里,连惊带吓又跌了个结实,当时就昏晕过去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夜里了吧,她瞥见了天上的星星。隐隐约约,她看到有人再挖坑。她开始纳闷起来:她不是掉进坑里了吗,怎么这些还要挖坑。辩认了半天才搞清楚,如今她不是在坑里而是躺在地上,眼前不是有满天的星斗吗?她开始分析判断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她贵为太后,富有天下,当今皇上都是她的儿子,太后太国母怎会落到这般地步,谁敢动她的心思?思来想去,她终于悟出来了,肯定是朝中出了奸侫之臣,父亲刚被解职,她即遭毒手。儿子皇帝昏钝不堪,她如一去,这个天下可不就改了姓氏了。她扭头往四周一看,四处黑影闪动,依稀有几个执枪荷戟的武士,近处两三个人在拼命地挖掘深坑。她不由暗忖:自己的大限到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是个女人家,循规蹈矩,只在后宫行事,从不干预朝政,是谁这么狠心非要置她于死地呢?沉思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究竟。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儿媳----王诗媚王皇后。后宫因为有她撑着,皇后并无多大的作为。可是儿子太不争气,据宫女们说他连那事都干不了。莫非是皇后心怀不满暗地派人做了手脚?她无能耐,可是她有个做首辅的爹在朝中啊!佟碧玉认定必是王诗媚这个死丫头使坏无疑。然而此时此地,是她又有什么用呢?她一个将死之人,知道了也是白知道。 不消多时,坑已挖好。挖坑的人扔下锨镐之类的家什,走过来搬她的身子。佟碧玉急忙合上双眼,任凭他们提胳膊拽腿,她则是一声不响。 “好像是死了。”一个人说。 “不可能,死人身子怎么还这么软乎?”另一个人驳斥道。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受罪了。” “还不一样,等会土一埋,知道啥?” “一朝皇太后,人中龙凤,就这样结果?” “唉,有什么办法?上命不从,你我还不是得死?” “我俩还不是跟个蚂蚁一般。” “兄弟,太后头上的首饰你收拾利落了,待会丞相可是要验货的!” “没事,你放心,都在在这儿呢!”说话人拍了拍自己身体的某一部位。 几人说着话儿,刚把佟碧玉抬进坑里,正要往里铲土。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啸,长鸣不止,在这空旷无人的荒山野岭之中,尤显瘆人。一人见状急呼: “兄弟们快跑,狼群来了!” “人还没埋哩!” “埋什么埋?狼吃了还不是跟埋了一样?” 第二十四章 小太监寻亲遇山贼 小太监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没有太后的庇护,他很难在宫中混得下去。再说了,太后待他慈母般的深情,他岂能忘怀?太后虽然大他二十来岁,李隆基大了杨玉环三十多岁不还“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哩?随着年龄和时日的变化,太后对他已由“夫君之爱”逐渐被姐弟情、母子义所代替。太后宠他、爱他、关心他,但不是由着他的性子发展,他的功课武艺一天都没耽搁。后宫里三千粉黛中只有他这匹唯一一个可以配种的“马”,然而太后并不容他到处纵情做爱胡作非为、招花惹蝶,这不仅是为了醋意,主要是为了他的身体,他的年龄实则还小。还有,如果不是太后为在战场厮杀的他去数十里之外的碧云寺拜佛诵经,祈祷他的平安,谅必也不会遭小人陷害。小太监暗暗发誓:找不到太后他永不进宫,也决不回朝做官。那个傻皇上哥哥想必也不至于想他想得夜不成眠寝食难安的,再说眼前皇上也不会有生命之虞,边关师父孟浪手下的八万雄兵足可以震慑不可一世的王书贵老贼。再说了,师父不是岳父,几道金牌即可被诓回朝中的。 然而,天地之大,沃野千里,放眼四顾,人海茫茫,哪里去寻一个人?太后在宫中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放入人海如滴水入江一般。况且也不知她是死是活,浑如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蛛丝马迹也都没有。当然,捷路倒是有,找找王书贵,一问便知,可是人家会告诉他吗?别说是灭九族的事,就是小偷偷了人家的东西,打死都不肯说的。前后想想,小太监决定追根溯源,再去碧云寺实地勘察一番。 碧玉寺方丈禅僧大法师上下看了一眼小太监,遂打个稽首,默默念道:“施主请了。” 小太监也双手合十,恭恭敬敬言道:“法师请了。敢问法师,太后娘娘来贵寺进香前后有何徵兆?” “贫僧乃出家之人不问世间之事,请施主不问也罢,阿弥托佛。” “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这也是佛门首倡,大师今日怎能拒我于千里之外,莫非见死不救乎?再说,既是太后进香许愿,日后必要还愿。太后富有四海,法师如能帮她一次,岂能亏待了贵寺?”小太监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就可打发的。 老和尚语塞,稍稍一顿,禅僧才说:“太后娘娘宏福齐天,光临小寺乃是小寺的荣耀。出家人不贪钱财,太后娘娘捐献善资多少,那是太后的功德。施主既是有心之人,老僧无妨就多言两句。出山门之后,东去二百里,有一座山,名曰‘狼牙峪’,施主不妨到那里碰碰运气。” 小太监谢过老法师,正要动身,忽然法师又说:“施主且慢!” “大法师还有何见教?” “老僧观施主一身正气,祥云笼罩,将来必有一番造化。临行前贫僧有八字谶语相赠,你可且记于心。” 小太监深施一礼,道:“恭请法师指点迷津。” “心无止境,激流勇退。” 小太监不解,再要问时,老僧已然返身退去了。 小太监出了寺院,按照老和尚指就的方向,纵马直奔狼牙峪。两百里的路程,小太监的坐骑乃是宝马良驹,风驰电掣,至多也就是一个多时辰,转瞬间的功夫即到。 狼牙峪,顾名思义,的是实至名归,三面临山,一面是沟。山势险要,犬牙交错,似有无数匹巨狼张开倾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望天而啸。山势险恶不说,一条大沟,坡陡路窄,又有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不闻鸟语花香,但见阴风习习,仿佛在密林深处有无数的眼睛再紧盯着过往行人。这是白日,尚且令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倘若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不知做何窘态? 小太监正在犹豫之间,突然间丛林里发一串长啸,狼不似狼,虎不像虎,螭魅魍魉的叫声一般。小太监顿时慌作一团,东张西望,仔细搜索四周,看有何物出现。幸亏他是经过大阵仗的将军,否则吓也吓死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唿哨”过后,随即树丛中闪出一路“人马”,穿着褴褛,几不遮体。为首一人,脸黑似漆,青面獠牙,面目甚是狰狞。座下骑一匹青花骡子,手执狼牙殳,见了小太监,高声大叫道: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卖路财!识相的,留下马匹钱财,扭屁股走人,不知趣的,拿命来!” 小太监稳了稳神,仔细瞅瞅,喊话这人,脸上有几处炭粉脱落的痕迹,牙齿外露,决非人牙可比,这人分明是化了妆的。他想但凡是装神弄鬼之人,必无多少真本事。手下七八个“亲随干将”,也是骨瘦形销,面有菜色,多是营养不良所致。 “要钱还是要命,速速决断?”为首的等不住了,晃了晃手中竹殳喝道。 小太监暗忖:若要动起手来,这几人必不是对手。不怕打不过,就怕他们闪身跑了,隐入山林之中,叫死叫活就是不露面,哪里去寻?这样想罢,他决定采用慢军之计,只动口,不动手。因而就说: “大王,小生乃是经商之人,有万贯家财。在京城开得一家饭庄,生意甚是红火。小生心想自己好了,不能忘了根本,因此上回老家接老娘随我享福,不想半路上遇到歹人将老母劫去。前日歹人中有个头儿被我手下拿住,经我再三良言相劝,并保证不取他的性命时,他才实言相告说,老母被他们藏逸于此山之中,具体位置他想不起来了。如此,我单枪匹马只身进山,遇到列位,也是缘分。如你等知道我母的下落,我愿分半数家产与诸位好汉,让大家随我一同进城享福。我说的句句是实,如若失言,必与此枪无异。” 说罢,小太监横过银枪杆儿,担在膝盖上,两手一用劲儿,“喀嚓”一声折为两段。 山贼们听了小太监这一番话,顿时引起轰动。贼众不见贼头发话,自然不敢擅自表态,只是窃窃私语罢了。从他们的小声嘀咕当中,小太监已经隐隐得知:太后就在他们手中。 第二十五章 皇太后重复辟 山贼头儿问道:“你说的话句句是实?” 小太监答道:“母亲在我手里那是千金难换的宝贝,在你们手里则一分不值,我骗你们做什么?” 头儿说:“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拿来做个抵押,口说无凭的。” 小太监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一样像样的东西。他多年生活在皇宫,花钱的习惯没养成,还以为是天下都实行供给制哩,吃饭穿衣不用拿钱去买。听贼头一说要值钱的东西,才猛想起世间是要花钱的。突然他触到脖子上挂的那块玉,还是乌儿苏丹临分手时送给他留作纪念的,值钱多少搞不清楚,因为是情人送的信物,经常揣在情里,总感到心中热乎乎的。今日事急,顾不了许多了,先拿出来充个数。摘下玉石扔给头儿,问道: “这个行吗?” 头儿接过去仔细瞅瞅,然后摇摇头说:“一块破石头,涂上点颜色,能值几个钱?不行,半麻袋谷米都换不来的。你再找找,看还有啥?”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那块玉塞进怀里了。 不是贼头儿看走眼,而是他根本就不懂行。此玉乃是一块纯正的红珊瑚,个头、纹路、颜色,形状,造形等均属上乘,不说价值连城,一千两银子怕是是买不来的。 小太监急得心里发火,有心打马过去一把擒住那个山贼,好立刻救出太后娘娘。可是转念一想又怕打草惊蛇,人家不和你死打硬拚,扭屁股跑了,钻进茂密的林子里,你去哪里要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小太监想起小皇上赐于的那把“尚方匕首”,这可是事关生死夺命的宝物哩!倘若王书贵那儿再找岔,没准凭这样物事就可以抵挡一阵子。如今为了救人,他也豁出去了。当然了,他不敢说也没必要对贼头说是皇上给的, 头儿翻来覆去看了宝刀几遍,很内行地点点头说:“这个还差不多,多少能值俩钱。刀口也锋利,就是短了点,不然可以做兵器。好了,我看你是个老实人,也不刁难你了。你老娘如不是我们,早让那些土匪埋了。这救命之恩你可不能忘了,咱们人货两清,不过你这匹马可得留下。我们在这山里苦惯了,没命跟你到城里去享福,你带上你的老娘走人,以后别再来烦我们。” 这个贪心的家伙!小太监心里骂道,不过太后有了着落,他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话又说回来,这些物事和皇太后相比,那又是天壤之别了。 小太监下了马,马被山贼牵着。沿着曲里拐弯的蚰蜒山路,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方才见到几孔破败的土窑洞。但见炊烟袅袅,又闻鸡鸣狗吠,分明是有了人家。不是有人带路,常人决难发现这个神秘的所在。“村口”上几位穿着怪异的女人,一见她们的“队伍”凯旋而归,高兴得手舞蹈。一个山民指着一孔窑洞说: “进去吧,你老娘就在里头。” 洞里光线很暗,小太监蹙着眼睛仔细搜索了半天,才看到草堆里卧着一个人。蓬头垢面,衣不遮体,脸黄如纸,形销骨立,这哪里像是贵为太后、富有天下的皇家母?分明就是穷山恶水里的老乞婆。 小太监匍匐倒地,双膝跪行,两行热泪滚滚而流,哽咽着大叫一声,道: “娘啊,儿救你来了!” 佟碧玉恍惚之中听见有人唤她,忙睁眼细瞅,好半天才认出是小太监。顿时百感交集,不禁潸然泪下,双手搂住小太监的头脸,悲声泣道: “儿啊,莫非这是在梦中?” 小太监背定皇太后,如飞下山。临行前他和头儿约定:七日之后,拿一马车粮食来换那块石头和小刀,马匹就不要了。头儿暗暗窃笑:这样的傻瓜也能发财?这样的账都算不过来还做大买卖哩?这两样物事加一起也不值一马车粮食呀!自然是满口应承,还额外发誓说谁若失言就是猪狗! 两百里路程走了足足五天,期间无非是讨饭、借宿,甚至有一两次卷缩在小破庙里熬过凉凉的秋夜。 好不容易捱到京城,到了皇宫大门口。 小太监说:“快让我们进去,这是太后。” 卫兵笑叱道:“太后?有证据吗?” 小太后又一次搜遍全身,最终也未拿出一件说明身份的证据。最后无耐,说:“你不会认人吗?” “认什么认?老乞婆冒充太后按理是死罪,不和你们计较了,滚吧!前面有家小饭馆,没准还有剩饭剩汤啥的。” “我是潘又安、大元帅、小太监,你也不认识?”小太监理屈词穷,搬出一大堆头衔。 “你是太监?这倒新鲜,脱了裤子让我瞧瞧,如果真没有那玩意,我可以托人给你补一个缺。” 佟碧玉说:“安儿,别和他们啰嗦了。走吧,去你舅舅家。” 佟世贤埋怨道:“你走前为啥不在皇上那儿讨个金牌?” 佟世禄说:“说那些没用,当务之计是赶快到山贼们那儿换回宝刀。正好有两天时间,搞一马车粮食,明天一早出发,后天不耽误时间。” 朝堂上,小皇上问小太监,说:“皇弟呀,你出去这么些天,母后有消息吗?” 小太监摇摇头。看到他的表情,他分明看到对面文臣班里王世贵嘴角上挂起了不易察觉的冷笑。 “母后不在了,你还回后宫吗?”小皇上又问。 小太监说:“我暂住佟将军府邸。” 小皇上叫道:“那好,下朝之后,朕和你一道去国舅家里玩。” 小太监说:“去不得。” “为什么?” 小太监说:“佟将军府上不好玩。” “就去就去!有你在就好玩。”小皇上说罢,一回头对执事太监喊道,“传旨,备辇,摆驾佟将军府。” 皇太后见了儿子涕泪双流,泣道:“皇儿啊,母后受苦了!” 小皇上笑道:“朕到处找你,原来母后躲在舅舅家。” 太后说:“皇儿速发圣旨,命宫中备凤辇,接母后秘密进宫。” “还秘密啥呀?太后回宫,理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文武百官,夹道欢迎才对呀,朕是皇上朕怕谁?偷着接老娘回宫,有这个必要吗?” “皇儿听话,等母后进了宫再鸣放鞭炮不迟。” 小皇上不敢执拗,说:“母后,朕这就发旨。” 第二十六章 小太监二进宫 太后传下一道懿旨,后宫大兴土木,专为小太监盖了一座宫殿,取名“潘公公府”。小太监也一举擢升为大太监总管,后宫诸般大事非潘公点头颌首,其余任何人不得独断专行。 府邸竣工那一天,自然别又是一番风景,以皇家为首,朝中大小官员均来朝贺。送钱送物的不计其数,王丞相特意亲自书写了一副字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 “潘公公府”里新从民间遴选了四名绝色美女,取名为“姹、紫、嫣、红”。又经专家培训,补充到潘公公府。太监里边,挑了几个老成的,无非是张旦旦、王小五、马四海、李长江等。这几人和潘又安同时进宫,脾气合得来,年龄又相仿,关系自然不错。不但可能可以帮府里做这做那,而且还可以在小太监闲暇的时候,几个人在一起聊聊天。 太后说:“儿啊,你救了母后,又正了朝纲。不是你,娘如今怕是早已冻饿而殁了,不是你,皇家的江山也怕是早已落入外人之手了。不说功大功小,也不说知恩报恩,从今之后这偌大一个后宫就你说了算了。你皇兄脑子不灵光,那事上又有缺陷,后宫不能没男人,但又万万不可大事张扬,你务必谨慎从事。另外你还要切切记住,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是如饥似渴。别说你一一去宠幸她们,即便是十中取一,你一年之中也得夜夜做新郎。如此下去怎能得了?正是因为如此,古往今来有多少风流天子英年早逝,抛弃了大好河山,死在花下,阴曹地府去做风流鬼了!母后一语,吾儿牢记,心里常存些天下大事,不要贪得无厌,凡事适可而止,千万不能做儿女态。你皇兄缺心眼,你可不敢有失,朝内宫中全仰仗你了。哀家的话,安儿可是记下了?” 小太监匍匐于地,诚惶诚恐说:“母后所言,字字如鼎,句句千钧。安儿定当牢记于心,绝不让母后失望!” 太后笑道:“起来吧,以后咱们母子在一起,取了那些繁文缛节,不要动不动就磕头。” 小太监从地下爬起来,依偎在太后身旁,撒娇说:“母后我知道了。” 太后动了情,用手轻轻摩挲着小太监的头颅,笑嗔道:“你这个臭小子,娘有时也真舍不得你离开我呢!可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做,不能总把青春虚耗到我老婆子身上。” “娘不老,娘才三十八岁。” “是不老。三十八岁的女人在民间怕是还要下地干活呢!可是在这深不可测的后宫里,娘的心已经老了。”太后叹道。 小太监俯在皇太后的膝上睡着了。佟碧玉眼瞅着潘又安憨憨嫩嫩的脸庞,心中猛然涌出千种柔情,万般怜爱。她脱下自己的玉衣,盖在小太监的身上。小太监轻轻的鼾声极有节奏的飘荡在空旷的碧霞宫中。皇太后想起一首古诗谱成的曲子,不禁低声呤道: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这是唐朝诗人刘禹锡写的一首感怀晋武帝派大将王濬自成都出发征讨东吴故事的诗,也叫金陵怀古。最后一句的意思是:虽然天下归一、四海一家了,然而秋日的芦荻中仍然有萧萧的寒风吹过。 潘又安被太后幽幽的歌声惊醒,不由赞道:“娘,你的歌唱得真好!” 佟碧玉轻拭一下眼睛,说:“娘哪里会唱歌?这是娘在胡哼着玩呢!” 小太监说:“娘,我今晚就睡在你宫中吧?” “娘近日身体不爽,你还是回你的府中歇息吧!再说,新府刚建好,哪能就空屋?你还要暖新房哩!有姹、紫、嫣、红四个丫头陪着你,谅你也不会太寂寞的。”太后笑笑说。 “母后,害你的人是谁你知道了吗?” “我不是傻瓜,怎能不知道?” “你不想把他搬走吗?” “目前我们还没有这个力量,以后就靠你了。” “他女儿还在宫中,这可是个大大的隐患。” “我们拿她有什么办法?” “我就有办法!”小太监坚定的说。 “你有什么办法?” “我不告诉你,到时娘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的坏心眼子多,不过一定要小心,打蛇的别再让蛇倒咬一口。”太后嘱咐道。 “不会的。” 小太监从碧霞宫出来,心犹未甘,并没有直接回“潘公公府”的意思,转身对张旦旦、王小五说: “走,带我去东宫。” 张旦旦嗫嚅道:“王爷,东宫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这么晚了,去了怕是不方便。” 小太监笑道:“白天我还不去呢!” 轿子一直抬到东宫门口。 王诗媚一看是小太监,美目含瞋,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斥道:“你一个宦官,不安本份,黑灯瞎火的乱串什么?” 小太监诌媚道:“想皇嫂嫂了,过来聊聊天。”“时候不早了,男女有别,明天吧!”王诗媚有意拒客。 “用皇嫂的话,我一个宦官,分什么男女?”说着,小太监走近一步,伸手就去勾皇后的脖子。 王皇后顿时大惊失色,怒斥道:“你若无礼,我可要喊人了,你不怕丢了性命?” “喊呀?门口都是我的人,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王诗媚这才明白小太监今非昔比,他已经是宫内首屈一指的大太监总管了,手下有的是人,再说就是她宫中的守门太监也都归他调拨的。 “想想你被人挖掉的样子我都噁心,你一个净身之人,还这么喜欢女人,就是送你十个女人睡到你怀里,又能怎么样?”王诗媚挖苦道。 “我不是喜欢所有的女人,我只喜欢像皇嫂这样的女人。”小太监嘻嘻笑着就要搂住皇后亲嘴。 王诗媚厌恶地扭过脸去,央求道:“潘公公,饶了我吧。你是个阄人,折腾这事有什么作用?” “待会就让皇嫂知道我有没有作用?” 小太监说着话儿,撕扯着把王皇后的凤衣一件件脱了下来,直到一丝不挂,赤条条地扒成一条鱼。 王皇后开始还在挣扎,渐渐,她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她明显地感到小太监身下仿佛有一硬物死死顶住她的敏感部位。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她既难受又好奇,这时她才恍然大悟:正如她以前所怀疑的那样,竟不幸被她言中,小太监原来真是个赝品。 第二十七章 王皇后倾心向太监 小太监草草收场,起身穿衣就要离开,被皇后一把扽住胳膊,含羞笑道: “冤家,哪里去?” “闪人了!你刚才不是说和一个小太监睡在一起没有啥意思的吗,我走还不行?”小太监得了便宜又卖乖。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现在又怎样?” “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今晚那儿也别去,就睡到我这儿。” “那不行,我新盖的楼宇,还没暖房哩,怎能空着?” “潘公公,不,潘王爷,不,安儿弟弟,你想折磨死我呀!你看,这是什么?” 王皇后羞涩地掀开锦被,床单上留下一片桃形桃红的血迹。 “这怎么会呢?”小太监故意装糊涂,调侃说,“皇嫂该不是来例假了?” “什么例假?那个傻瓜根本就不该娶老婆!”王皇后气愤的骂道。 “不会吧,皇上哥哥又不是太监,他怎么不会做那事?”小太监脸上露出坏坏的笑靥。 “你不知道,他那是聋子的耳朵,不中用的。”皇后娘娘恨恨的念道。 小太监执意又要走,皇后拦住说: “安儿弟弟,你想气死我呀?我都求你了!” “我怕皇上哥哥万一要是过来,碰上不方便的。”小太监随意找了个借口。 “他不来的。”皇后说,“他已经很久都不来了。御医说他的豆豆吃多了,伤了胃,这一段时间不能再吃豆豆了。” “吃豆豆,吃什么豆豆?”小太监感到新奇。 皇后满面含羞地解释道:“皇上不知做那事,大家想了个办法,哄他光身子俯在我们身上吃豆豆。豆豆倒是吃了不少,事情一样没办成,死猫扶不到树上的。” 小太监大概猜出些端倪,感叹说:“世上事偏就这样怪,好端端的一个人偏要把人家搞残废,自己留下来一个人吃独食,却又啃不动、难消化,难说这不是天意?” 皇后娘娘说着话儿已把脏床单扯下来扔到地下,一个人躺在床上,歪过头来揶揄道: “别冤天怪地的了,快上来和我说话。” 小太监拗不过,只好又脱了衣服重新钻进王诗媚的热被窝里。他原本就没有要走的打算,不过是欲擒故纵,为的是探探王诗媚的口风,好把她紧紧攥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王诗媚一再地央求,全无了平时的傲慢与矜持,小太监目的已经达到,佯装心事重重地轻叹一声说: “今日和姐姐风流快活一夜,明日被砍了头去,也值了。” “朝中你手握兵权,宫中你又是太监总管,即便败露,哪个敢取你的性命?”王诗媚小鸟依人般紧偎在小太监的怀里,小声嘀咕道。 “姐姐有所不知,朝中有个王丞相,鹰瞵颚视,对我久存不满之心,倘若一日犯在他老人家手里,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小太监又卖了个关子,说了半天,这才是他要笼络王诗媚的实情呢。 王诗媚自己尚蒙在鼓里,还以小太监狗屁不通哩!遂安慰道: “弟弟莫怕,王丞相乃是家父。改日我宣他进宫,就说你已是我的人了,他必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如此,小弟谢恩了。”小太监说着就要起身下地磕头。 “别动!”王诗媚搂定小太监的脖颈,柔声说,“谁让你那么多的礼数?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什么条件,姐姐快说。” “不管过去现在将来,你和谁睡觉我都不管、也不打听。但有一条,我想你的时候,你必须过来看我。” “这个不难。”小太监点点头,然后又心犹未甘的补充说,“谁让我是天生吃软饭的命呢?” “你才不呢!”王诗媚正色道,“听爹爹说,你在朝中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爹爹都怕你三分哩!”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我手底下的那点权力。” “你想想,当朝宰相都怕你,你说你还怕谁?” “原先怕太后,从今天开始以后就该怕你了。”小太监规规矩矩的回答。 “算你是老实人哩!爹爹说了,等铲除了皇太后,这个世界就平安了,以后你也用不着再怕她了。” “为什么要铲除了她?”小太监明知故问。 “朝中有爹爹一手遮天,小皇上只不过是个摆设。内宫里没有了皇太后,我就是当然的正宫娘娘,后宫里唯我独尊,你以后也就没必要依仗那个老太婆吃软饭了。” “当太监的人本就是主人家豢养的一条狗嘛,新换了主人还不是狗!主人看得起了多给块骨头,主人讨厌了多挨几脚,归根到底还就这么回事。”小太监唠唠叨叨发牢骚。其实他内心里已基本上掌握了这个恶毒女人的尺寸了。 “看你说的好可怜,我可不能没了你。你不像他们那些太监,你有你的优势。”王皇后搂着小太监亲了一口,回过嘴来又说,“不说那些没用的了,我们再来。” 小太监自然知道皇后娘娘要来什么,可是此时他已断然无了初来时的兴趣。但是王诗媚不依,非要缠着他重开硬弓再放箭。男人又不是女人二十四小时随时开业的。小太监虽是有物奈何情绪不佳,加上刚才已草草放了一枪,这阵一时半刻尚调整不过来。王皇后等着要货,小太监眼下又不能得罪了这位气指颐使的正宫娘娘,否则将前功尽弃,甚至还有性命之忧。他无奈又强打起精神,权当把自己的那事儿当作工具,满足下王皇后的生理需求。身处此地,他既不敢喜新厌旧,更不能得陇望蜀,他扪心自问他最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那位貌似野蛮的番家女子。那个女孩爱憎分明,爱起来就像一团火,恨起来巴不得要你死。她们同样都是十七岁,乌儿苏丹的知识和见地也不一定比王皇后差,但是她的心地单纯善良,这是王皇后所根本就不具备的。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亲爱的乌儿苏丹接到京城他的身边,和他那位草原姑娘过正常人的生活。 有了刚才的教训,小太监尽量放慢做爱的频率,直到皇后娘娘心满意足,他才收场。 王诗媚打个哈欠说:“你可以回了小弟,明天如要见了哀家,千万人多处不可说走了嘴,叫哀家为姐姐呀!” 皇宫里的人都爱做假,这也是整一晚上王诗媚第一次自称哀家,小太监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大约天将破晓。他丝毫没有因为涉猎或者是攫取了美色的快感,有的只是烦躁和无奈的苦笑,甚至都有一种母鸡强奸了公鸡的感觉,遂无情无趣地离开了讨厌的东宫。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王诗媚自己吃了禁果儿,以后断不会在她爹面前说三道四,揭发他是赝品太监,这一点是毫无疑义的,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王书贵如果在他的真假太监问题上做不出文章,其它方面都好对付。 第二十八章 小太监内宫竞风流 潘又安回到自己府邸,刚要去自己床上睡觉,被姹紫嫣红四个丫头扯住,笑嗔道: “王爷,太后有交待,不洗浴是不许上床的。” 小太监无奈,只好又披着浴巾跟这四个宫女走进浴室。水是由太监们提前烧好对好了的,水温不凉不热刚刚合适。小太监自己光着身子洗澡,倒让四个丫头看了个彻头彻尾一清二楚。潘又安怕吃亏,说: “不行不行,我一人脱了衣服,你们倒衣冠楚楚的,便宜净让你们沾了。你们脱光了也进到池子里来,大家谁也不说啥。” 姹儿说:“王爷,反正我们都是你的人了,你说咋就咋。但是浴盆太小,一次允不下我们五个。要不这样,先让紫儿嫣儿下去陪你,过一会我和红儿再换她俩。” 潘又安说:“这样也好,只不过你俩不能闲着的,也要脱了衣服,替我搓背揉肩才是。” 姹儿笑说:“王爷放心,这是自然。” 姹紫嫣红四人尽管是新补进的宫女,但是进宫之前已受过专门的培训。只不过皆是些民家女子,风流之事耳闻倒有,亲身经历尚无。头前,太后对她们几个,耳提面命,一再嘱咐,她们几个今生就是潘小王爷的人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如要违拗,一人砍头还要牵连全家。特别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小王爷名义上是太监,他长那物事的话倘若传扬出去,必是死罪!四个丫头虽说是豆蔻初开,年龄和小太监也相仿,至多大也就大一两岁。但是进入到皇宫禁地,怎不知王法厉害,哪个敢拿性命开玩笑?她们初进宫时就听人说太监皆是些无把儿的阄人,至于说她们的主子小太监为何比所有的太监都多了一物,不叫小潘公公而叫小王爷,这其中更深远的内情就不得而知也无从去打听了。 小太监在皇后那儿折腾了半宿,四个女孩虽然也花枝招展,此时他已全然没有了那种儿女情趣,草草冲洗了一遍之后,就让宫女们侍候着上床安歇了。 姹儿问道:“王爷,今晚让我们哪个陪你侍寝?” 半晌未见回声,再要问时,小太监枕边已响起轻轻的鼾声。 第二天早朝散后,小太监正要回宫,猛回身见王丞相的轿子也跟在身后。他稍一琢磨便悟出其中端倪,定是昨夜事成,王诗媚宣她老爹进宫,要当面交待一些具体的注意事项。不用猜,此事对他只会有利不会有害。 小太监心里高兴,下了轿子信步由缰,独自一人钻进皇家后花园里去蹓达。他在想:老丞相王书贵此人着实可恶,几乎没害得太后丢了条性命,而且还私通番邦,这是多大的罪名,可如今却还在朝中耀武扬威。当然他自己这方面有王皇后前面挡着,王书贵暂时可能不会找他的麻烦。可是老王头的势力太大,满朝文武几乎都是他的人,早早晚晚要出事。他小太监手中尽管也有皇上赐的尚方匕首,奈何腰刀太短,他的能力有限,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如不居安思危,早做打算,日久必成了人家刀俎之下的鱼肉。 果不其然,王丞相的大轿直接抬到东宫门口落轿。 王皇后见爹爹跪倒在地,不耐烦地说: “爹呀,你快起来吧,女儿有要事和你说呢!” “何事这么惊慌?”王丞相摸摸自己的膝盖问道。 “那个小太监潘又安是个赝品。” “好啊,娘娘你立了大功一件。杀了这个逆贼,不怕爹爹的大事不成?” “不能杀他!” “为何?” “他和女儿已经、已经那个啦……”王皇后羞红了脸说。 “哎呀,你好糊涂啊!你怎么和一个假太监睡觉?”王书贵咬牙切齿的说。 “爹爹要我和谁睡,和那个没用的傻皇上?” 王书贵踌躇了半晌才叹口气说:“如今之计也只有一条了。” 王诗媚催促道:“什么计?爹爹你快说呀!” “叫他使你怀上假龙种,事成之后我立马在朝中煽动众大臣撺掇小皇上封此子为太子。我当不了皇上,我的外孙儿当了皇上,也算咱老王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王诗媚笑吟吟地说:“这有何难?不过一个太监,叫他往东他往东,叫他往西他往西,昨夜就说好了他要随时听从我的招唤哩!时间久了还怕怀不上龙种?” 王书贵老谋深算地点点头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小太监正踌躇间,忽有张王马李四位太监来报:府中送来不少大红请柬,让他回去亲自过目,请柬封皮上写的:闲杂人等随便拆阅者必犯杀头之罪。姹紫嫣红不敢做主,特让他们几个来请王爷回去处理哩。小太监匆匆回到府中,打开所有的贴子一瞧,刹时没笑破肚子:鸳鸯宫云妃娘娘请他晚间去宫中聊天;长乐宫蔼妃娘娘请他下午去宫中饮宴;紫烟宫蕙妃娘娘腰腿不适请他去收拾收拾;秋水宫英妃娘娘近日失眠让他侍寝一二日,除此之外还有六院等几家。小太监断定,必定是哪儿走了风声,这些骚女人憋不住火了寻衅找他开心。他半会儿哭笑不得一筹莫展: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十几个女人数十把砍刀他孤身一人单枪匹马何以应付得了?名义上他虽然也是王爷,充其量实不过是个太监头儿,论身份地位人家是主他是仆,主家好意相邀,奴才岂敢做大?当然,退一步讲,如把这些信件统统一骨脑儿着人送到太后处,让太后去处置,也许各路峰火将不息自灭。然而,这种事只可善处不可用强,只可顺水推舟不可挥刀断流的。按常规,凡是得了他“好处”的人,必是偃旗息鼓,不露声色。凡是吃不到葡萄的人必是怨声载道,骂爹骂娘,没准还会传播小道消息,散布流言蜚语,这样岂不坏了他的大事。小太监如此想罢,即刻着人研墨铺纸,他一一做了回复。无非是时间上做了一些调整,幸亏是消息尚封锁在有限的范围之内,至多才十来个人,假如有一天满城风雨,三千佳丽统统找上门来说这说那,他不知到时做何应对? 小太监开始后悔了,悔不该当初没听了乌儿苏丹的话,留在大漠,即便做个上门女婿,也强似在这儿当供人驱使的假太监。 第二十九章 小太监预谋兵变 又是一个五年。 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小皇上的头脑似有了一些进步。除了生理方面的那些问题已久成痼疾、无法救药之外,思想上言语上却是有了不小的起色。 皇后娘娘王诗媚天遂人愿果然生了个小王子,不期然母贵子荣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为皇太子。 大内深宫之中常有婴儿的啼哭之声传来,时不时还见有宫女、太监们带领着小王子、小公主们在皇宫院内的草场上花园里嬉戏疯跑捉谜藏等。 皇太后身为后宫之尊,她的脑子又没进水,断不会不知道这些小家伙都是谁的作品?可是她不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唆使太过分,说纵容也牵强,听之任之或是顺其自然吧!佟碧玉不傻,内宫不是女儿国,这一大堆生理健全的女人们如处在一个没有男人的可怕环境里,会是一种什么恐怖样子?或者统统解散,或是做一些必要的改革,当然她选择了后者。这几年,她在后宫之中做了几次大调整,对一些年龄稍大的宫女,允许她们出宫,或是家人掏些银子领走,或是卖于官员做妾甚至卖到青楼的也不少。佟太后奇怪的是,宫里没多少重活,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还有好吃好喝,这么好的条件,可她们这些贱人宁肯出去做婊子,自愿留在宫中的却一个也没有,说到底还是男人的吸引大呀,佟碧玉心想。儿子虽然高居庙堂之首,尽管他的位置和太监有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却和太监也有共同之处,有时候还不如个净身不净心的太监哩!原来她还以为儿子不近女色是年少不懂,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那种功能。全后宫的妙龄女子都是为儿子准备的,而他一个也受用不了,这个老天爷呀,也太不公平了!最后,佟碧玉不得不把目标和希望转移到小太监潘又安的身上。后宫虽大,但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潘又安的一举一动绝不会逃过她的视线。有时候她把潘又安当工具,有时候她把潘又安当情人,更多的时候则是做儿子。小太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是他,她早就在深山野林里冻饿而死了。小太监是个靠得住的人,她断定日后即便把这座江山交给他,他也不会背弃她。小太监又是个有能耐的人,王世贵六部(吏、户、礼、兵、刑、工)里占去了五部,只有一个兵部在小潘手里,王老贼硬是没拔掉这根独(毒)剌。 皇家的权力分在六部,六部官员报上议折,皇上点个头就成了法律条文。太平年间兵部不值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兵部尚书也成了聋子的耳朵。小太监几次想要从王书贵手里搞点文权过来,奈何一直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王书贵老贼上次进宫之后,对小太监的态度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不时还请他到宰相府中做客,宰相夫人亲自下橱,指挥伙头军,头几天就开始准备,精工细作,道道菜肴均是精品。老王头拿出窑藏几十年的陈年老酒待客,使女、仆人统统躲到别处,同僚官员也不坐陪,就他们仨人同桌共饮。丞相执手、夫人抚背,喜笑言欢,此情此景不啻于父母子婿。只不过大家腹内有话,心知肚明,不说在明处就是。小太监自幼失了父母,没人疼没人爱的,见此状触景生情,不由得眼眶含泪,恨不得趴到地下咕咚磕俩响头,喊一声爹妈。事后小太监冷静下来,觉得有些可笑,丞相夫妇待他,不过是由于女儿的关系。他若投降了王世贵,皇太后那边可真成了傻儿寡母,无人依靠了。不是他有心巴结权贵,凡事都要凭个良心。不是太后,那有他潘又安的今天?大不了和张旦旦、王小五、马四海、李长江等同样结局。王丞相会把那些太监们也请到府上,奉为座上宾吗? 王丞相飞扬跋扈、頣指气使,小皇上在朝中已成了空架子了。小太监实在看不过眼,他决定再来一次兵谏。自从五年前他率军出关,回来后就牢牢占着兵部尚书兼边关大帅的位置,帅印兵符一直没交,按常规这是不可容许的。起初王书贵在朝中也议过几回,后来不知怎么就不吭声了。 回到碧霞宫,小太监挽着太后的手说:“母后,儿有一事向您请教。” 皇太后轻轻拍了小太监一掌,笑嗔道:“臭小子,在娘面前还这么做假,有啥你就直说吗?” “王丞相的事你早就知道了,若是不采取必要的措施,日后必受其害!” 佟碧玉叹口气说:“王世贵包藏祸心,娘久有耳闻。上次进香被劫,还不是出自他手。可是儿啊,你想过没有,王老贼三朝为相,树大根深,朝野上下,均是他的眼线,你我怕不是他的对手哩!” 小太监说:“娘,论斗心眼我可能斗不过他,来横的吓吓他有何不可?” “你怎么来横的?”太后惊问。 “发动兵变!” “儿啊,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开不得玩笑的。” 小太监说:“娘啊,皇兄自不做主,朝中大事都是王老贼一人定夺。我们如不及早下手,一旦老贼阴谋得逞,那时血洗内宫,母后您想过后果没有?” 皇太后沉吟了一阵,说:“你想咋办?” “我传下令去,命三军士兵占领四座城门,围定皇宫,午朝门前鼓噪呐喊,就说请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不行不行,我一妇道,岂能专政?” “古有吕后,前有武后,人家皇帝都敢做,母后你怕什么?” 佟碧玉还在犹豫,说:“儿啊,你让我想想好吗?” “娘啊,再想就头落地了!” “……豁出去了,那就干一回!”皇太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想了想又说,“儿啊,六部里头你准备换谁,眼下有合适的人选拔吗?别到时措手不及。” “六部换四部,只给老贼的人留一个礼部,让他也当一回空架子。这四部人选我也考虑好了,就是张旦旦、王小五、马四海、李长江,您看行吗?” “一窝子太监。你想好了?”太后笑了。 “能力上可能差点,用蠢才也不能用内奸呀!” 太后笑道:“行,好吧,就依你。” 第三十章 皇太后垂帘听政 大清早,王世贵正搂着几个侍女丫头赖在热被窝里嬉笑言欢说古论今呢!翠儿丫头说:“老爷的那个真大。”红儿丫头说:“你没见过大的,让老爷给你讲个大大的故事吧!”老爷说:“快上朝了,晚间来了再讲吧。”翡儿丫头说:“去也五八,不去也四十,您晚去半个时辰,他们能翻天?那个傻皇上还能怎么样你?”艳儿丫头说:“老爷偏心,给她们讲,不给我们讲,就要听那个大大的故事。” 老爷无奈,开口讲道: 有一人那话儿极是雄伟庞大。一天河边去洗澡,刚脱了裤子坐到岸边一不小心那话儿就伸出来了。因是奇长无比,一头竟到了河对岸。此时过来一个新媳妇,到了河边叹道:“早晨回娘家时尚要乘船摆渡,眨眼间竖起一道桥,好神速!”新媳妇想罢,袅袅婷婷从“桥”上走过去了。这时又过来一个老头,有点纳闷,平空里咋会长出这么座怪桥呢?老人家端详了片刻,心想新媳妇能过他也能过。于是老头晃晃悠走到“桥”中央,见有茅草丛林,悠遮住太阳,很是惬意。遂掏出烟袋烟锅,席地而坐,点火抽烟。吸完烟后把烟锅往桥墩上轻轻一磕,这时“大桥”突然忽地举了起来,将老头“扑嗵”扔进河里。老头会水,好不容易从河里爬出,埋怨道:“搞了半天是座吊桥,关城门也不给人事先招呼一声,只可惜了我那祖传的烟袋锅儿……” 这时忽听家丁急急来报说: “老爷,不好了,军队造反了!围定四面城门,午朝门外也聚满了数千士兵,手执刀斧剑戟,大声呼喊口号:太后不出,死不瞑目!云云。” 王丞相急忙让丫环侍候着提上裤子,一感觉不对,怎么没穿内裤?找了半天裤叉子,又把长裤脱了,重新穿了一遍。慌慌乱乱,紧紧张张,好一阵才算整理清楚。 老王这人一辈子就喜欢舞文弄墨,撰写文章。自小就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从不和人打架斗殴、使横撒泼、争勇斗狠的,动辙以拳腿相加、大打出手更是为君子所嗤之以鼻不屑置辩的。他靠自己的真本事考取进士,由七品县令做起,步步高升,直到位极人臣,权倾天下,也算是没有白来人间一回。人就怕不知足,按说王老这一生也算可以了,如若早死几年,没准还落个大大的忠臣结局。事就出到先皇死了之后,遴选皇子的大权落入他手,这回老家伙突然萌发了私心,百里挑一,紫玉龙冠扣到傻子头上。傻子当政,等于是他说了算。朝中上下,惟他独尊,文武百官有事先找他商量请示汇报,小皇上倒成了小傀儡。这时他忽然才悟出一个道理:坐天下竟原来这么容易! 王丞相的野心日益膨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朝野上下就统统换成了他的人手,唯独剩下佟氏一家。正当他外借番兵,推波助滥就要事成之际,没料想半道上杀出个没把儿的小人物。小太监别看人小,可是个鬼精灵。凭他那点本事竟能平定番寇之乱?还在边关置下八万雄兵,而且班师后一直牢牢抓住兵权不放。好在,这个太监原来是个假的,既然他和女儿已经玉成了那事,还生了个小太子。一婿半子嘛,将来外孙儿坐了天下,还不等于是他老王家的一半,所以他才算勉强忍下这口气。 他老王已经不找事了,怎么还敢有人找事?说什么“太后不出,死不瞑目”?太后不像她的傻儿子,是个人精。她一旦临朝称制,岂还有他王世贵说话的地方?如果再查出五年前那事,那还了得? 王丞相边想边嘀咕,说话间轿子已到了午朝门外。兵士们见了他也不打也不骂,只是自顾自地呼喊口号:“请皇太后垂帘听政!”真是反了天了,王丞相心想,一个女人在家不好好做女红,太后太后,后宫享受,出来做什么官呀!男人都死光了吗? 小皇上一看王丞相上朝,老远里急忙就喊道:“亚父相父,你说这事该咋办才好?” 王书贵拿眼往小太监这边瞅了瞅,没好气地说:“你问我干啥?你问你的皇弟呀!” 傻皇上从老丞相这里讨不来主意,只好又把目光转向小太监,说:“皇弟呀,你老半天不吭声,你倒是帮朕出出主意啊!” 小太监往前一站,道了声万岁,奏曰:“老太太临朝称制万万不可!” “什么什么?朕的老娘才四十三岁,你竟把她呼为老太太,有那么老吗?朕妈也是你妈,有你这么不尊重老人的吗?”傻皇上不悦,驳斥道。 “潘尚书既然说是不可,臣也以为不可。”王书贵眼前一亮,以为小太监向着他说话了。 “你俩倒说得好听,哪外面的兵士谁去说?”小皇上眼皮子上的事要紧,不由问道。 “谁的兵谁去说。”王丞相斜眼瞟了瞟小太监。 “皇弟还是你去。”小皇上又转向小太监。 “他们提的条件能答应吗?”小太监不怀好意的注视着小皇上,眼睛的余光却落在王丞相的身上。 “坚决不能答应,母鸡打鸣,公鸡下蛋,这不是翻了天吗?”王书贵气急败坏的说。 “哪咱们就在这儿干耗着,午饭也别吃,晚饭也别吃,睡觉也在朝堂上。”小太监不冷不热的揶揄道。 “你刚才不是说老什么不能临朝吗?”王丞相反问道。 “我是说不能临朝称制,没有说不能垂帘听政?有什么了不起,无非就是多把椅子,又不是没地方坐?”小太监嘟嘟囔囔的说。 “是啊是啊!不就是多把椅子的事吗?这事就这么定了,来呀,传朕的旨意,答应闹事兵士的条件。” 王丞相突然发现小太监原来才是一条白眼狼!事到临头和他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头,或者说他们压根就不是同一条船上的客。如此看来,他们家宴客的那些好酒好菜统统喂狗了!不用猜测,这场兵变肯定又是他搞的鬼,他到底想干什么,傻子都明白,唯独皇上不清楚。如再不据理力争,后果不堪设想,他觉着自己势单力薄,拿眼神四处搜罗他的党羽。 奈何这几位,以文世昌为首,个个都是进士出身,熟读诗书,满腹经纶,让他们口诛笔伐、指桑骂槐、唇枪舌剑乃是行家里手,真要动真格的,不行!外面有数万兵马摇旗呐喊,大兵压城,不提防冲进来几个,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的,给他们那些愣头青讲什么讲?索性还是徐庶进曹营---不开口的好。 王丞相还要说话,小皇上那儿圣旨已经拟定。小太监将皇上的公文捧在手里,问王书贵: “老丞相,这旨是宣还是不宣?” 王书贵手足无措,当然不敢违抗圣命,只得顺水推舟说:“宣呀!皇上的旨意怎么能不宣呢?” 小皇上一辈子就办了这么一件聪明事。 凭心而论,皇太后佟碧玉信守妇道,本不想垂帘听政干预朝政。可是她不出山,有人就谋算她的性命,皇太后也被逼上梁山了。 第三十一章 小太监南辕北辙 宫中虽有无数的美女侍寝陪伴,小太监仍旧心事重,愁眉不展,因为他的脑海里始终是萦绕着一个美丽的面容矫健的身影---那就是可爱的乌儿苏丹。乌儿苏丹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最钟爱的女孩,如果乌儿苏丹生下他的小孩,那个娃娃如今也快要四岁多了。他不知道找得到找不到,也不知道乌儿苏丹嫁人没嫁人。甚或是当了女单于也可能是嫁了个剽悍的番将,生了好几个小番娃。不管怎样,找一找,见一面,说句话,心愿也就了了。因为乌儿苏丹曾留给他一句话:此生是汉家的媳妇,生儿生女都姓潘。 小太监不是傻瓜,他知道虎视眈眈的王书贵老贼时刻不忘攫取他的项上人头,但为了了却这份相思之苦,他最终决定还是冒险启程,单骑独马到北国大漠去寻找那位心爱的女人,去看看那位曾称呼他为夫君的女孩现在境况如何? 晚膳之后,小太监独自跑到碧霞宫,面见太后,说: “母后,时下太平无事,我想到处走走。” “王儿,你想去哪儿呀?” “没有准数,走哪算那吧!” “你要带多少人手?” “就我独自一人。” “你自小人侍候惯了的,一人出去不方便,姹紫嫣红里挑一个,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娘,就我一个,我想自由一下。顺便到民间走走,看看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怕你路上不安全。”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能成什么大事?娘你放心。” “你需要多长时间?” “长短不好说,大约半年到一年吧!” “不行,就准你三个月的假,娘想你了怎么办?朝里朝外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办,本来一日都不准的,见你进宫之后十年了,也没机会出去玩玩,小孩子脾气未改。行了,早去早回,路上多带些银两。” “三个月就三个月。”小太监说。 “明天早朝你当着众大臣的面说清楚,要不你老不上朝,人家还说你失踪了呢!”皇太后笑道。 第二天早朝,小皇上正要说:“有事启奏,无事散朝”呢,忽听小太监出班奏道: “吾皇万岁,我有事奏。” “皇弟请讲。” “臣告假三月。” “干什么?” “臣的姑妈年迈多病,想去探望一番。” “在哪里?” “江南水乡。” “那里好玩吗?朕也想去走走。” “臣弟先去打个前站,凡是有好地方我统统记下来,然后再带皇兄前去游览不迟。” 小皇上还要争辩,突然觉得身上有绳儿拽动,知道是母后发话了,不敢再纠缠,只得说: “你去吧!下回可要带上朕呀!” 小皇上哥俩的这一席对话可是惊动了另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宰王书贵的便是。老王头每日上朝有个特点,总是爱眯眯着双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觉没睡醒,其实是他在琢磨事呢!如非军国大事,他绝不睁开自己的眼睛。这次也没睁开,只是略微张开了两条缝隙,这已经足够了。小太监要下江南!真是半夜三更骂阎王,想死等不到天亮了!他躲在宫里他没法治他,一旦出了宫门,到处是他的耳目。他小太监也不打听打听,除了朝堂上正襟危坐着一个傻皇上,竹帘后还装模作样地潜着个贼老太婆,出了京城往外瞅瞅,如今这锦绣河山可是谁的天下?当初给脸不要脸,心想既然有女儿的这层关系,想把这个假太监笼络在自己的羽翼下,没成想他还不买帐!好,老丞相心想,先要了这小子的小命,让他来个热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次。没了这小子使坏,傻皇上老太婆没了依靠,庙堂改换旗号还不是早天晚天的事情。只可惜他此生无子嗣,唯一个女子还差点没让傻皇上给耽误了前程,几乎断了后。如一日他称了帝号,传子不传女,没准还得传给那个假太监留下的小杂种。但是眼下,如要得势,必先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太监再说。 小太监尚未出发,王丞相算计一定:既是江南水乡,南面那儿就要多加些人手。这小子鬼大,再别来个指东打西,当心上了他的当。 小太监不知前途渺茫,执枪挎箭,收拾利落了。兴冲冲跨上他的大白马,腰里揣了不少银子,皮靴里藏着皇上哥哥赐于他的那把匕首尖刀,大清早从南城门出发,直往江南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三十二章 王丞相八面设伏 小太监纵马驰骋,似漏网的鱼儿如出笼的鸟儿像脱缰的马儿,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城门五十里,才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小太监举目一看,四周静谧,山青水碧。往左手拐弯山坡上是茂密的山林。遂多了个心眼,悄悄打马进山,隐入丛林之中,然后将马拴在树上,一人回过身来,细看路上过往行人的踪迹。 不消片刻,有十数匹马风驰电掣般奔来,到了小太监拐弯处,猛地停住,举手加额,驻足四望。 半天不见动静,为首一人说: “这小子马快,莫非已经跑远了。”说罢,头儿扬了扬手。 随即,十数匹骏马绝尘而去。 小太监惊出一身冷汗,果不其然:老贼在自己的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如按实力对比,这十数个强贼完全不在自己的话下。问题是你杀了这几个,老贼还会增加后续部队,他独力难支,能杀多少人?幸亏当时说的往南,往北有没有埋伏也未可知。如若就此回京城,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开弓没有回头箭,好马能吃回头草?这样回去,不说王老贼耻笑,没准傻皇上哥哥都说他玩都找不到好地方玩呢!小太监思索了半天,觉得暂不能暴露前进方向,索性就和老贼折腾一段时间。小太监主意已定,扳鞍上马,朝南疾进。 刚走出约摸四五里路,迎面和刚才那一伙人相撞。那几个人是没有看到人影而又折返回来的,小太监旁若无人般地从他们中间串过。走出十几步,又回头问: “各位大哥,前面路好走吗?” “好走,好走,嘿嘿!”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头儿般模样的人。 “请问你们去哪儿啊?”小太监又问。 “往南,往南,嘿嘿!”还是那个头儿搭话。 “往南怎么朝北走啊?” “噢噢,是这么回事,”头儿分明是在找词儿,“有位伙计把东西丢了,想回去找找。” “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这么多人回去找?” “没啥要紧的,算了,不找了。”头儿招呼一声,说,“弟兄们,东西不找了,丢了就丢了,咱们继续赶咱们路!碰巧和这位大哥一路,大家做个伴儿,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伙子人唿啦一声又调过马头。 “你们去南方有什么公干?”路上走着,小太监故意找岔儿搭话。 “我们去给皇上买马。”头儿不加思索的回说。 “原来是的家的人,失敬失敬!”小太监朝这一伙人拱了拱手。“好说好说,不就是个吃饭的勾当嘛!大哥你呢?”说话的一般都是头儿。 “我去探亲。南方有个老姑妈,十多年没见了,想去看看。” “大哥听口音你是北方人啊,怎么南方有亲戚?”头儿说。 “姑妈嫁到外国,那是姑妈的事。你们去给皇上买马,怎么往南跑?没听说南方出骏马呀?” 头儿满不在乎地说:“借买马的机会出来蹓蹓,玩好了再说买马的事。” 小太监笑道:“皇上买马的钱成了你们的差旅费了,你们胆子够大的呀?” 头儿红了脸说:“大哥不瞒你说,买马是借口,实是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找一个太监。” “找太监干嘛?” “相爷府里的人传下话来,要把那个太监找到,杀了,不留活口。”头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小太监的脸上瞟,一副瓮中捉鳖的得意样子。 “你往我脸上瞅什么,我又不是太监。”小太监嘻嘻笑道。 “大哥,”头儿说,“实话跟你讲,你一出城门我们就跟上你了,那个太监我们没见过,可是看图形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就跟了过来,我们十个你一个,想跑是跑不了的。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既然是太监,肯定没有那物事。你下马撒一泡尿,如站着尿尿,尿能撒出二尺,你就走人,咱们两家无事。” 小太监笑道:“那有何难,不用下马,我尿给你看。” 小太监说罢,枪交马鞍桥,右腿横过马背,撩开袍衣就开始放水,呲出去足有一丈开外。 十来个壮汉见状顿时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说。头儿不依,还要纠缠,说: “大哥,不是我们不近人情,即是如此不如你一并把裤子脱了,让我们看个清楚,回去也好有个交待,没听说官身不由己吗?” 小太监斥责道:“放你妈的狗臭屁!你让我尿,我尿给你看了,你不想想没有货的男人能呲出那么远吗?你让老子脱裤子,你不回家让你爹脱裤子去!” 头儿脑了,骂道:“呔,看你就像那个狗太监,不知你从哪里鼓弄了个撒尿的家什出来?老爷有交待,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叫你脱裤子是给你留了面子,说,到底是要命还是要脸?” 小太监说:“怎么,不脱裤子就要我的命?你们是不是太不讲理了,小子们过来试试?哪个先上,还是一齐来?”小太监自恃武功高强,家什都没亮。这些人自然知道,如果真是小太监,人家当过兵马大元帅的,武功盖世,曾擒获番女将,射瞎老单于,他们几个哪里是对手?有个老成些的壮汉怕事情闹僵果真打起来他们吃亏,遂打圆场说: “好汉大哥息怒,我们大哥话说差了你别见怪。大家看到了,你并非太监,既然如此脱裤子还有什么必要呢?我看是算了,不要引起误会,咱们赶路要紧。” 头儿是个百户长,仗着有几分本事,不把小太监当回事。手执一把半长不短的大砍刀,走马过来,说: “弟兄们闪开,让我见识一下这个阄人的手段!” 小太监平生最讨厌别人叫他阄人,本不想计较,听他说话嚣张,暗地里就起了坏主意。看看头儿走近,也不搭话,单手挺枪,分心便剌。头儿见小太监出手太快,躲避不及,刚一回身,露出了后身。小太监岂是省油的灯,枪身下翻,直朝头儿的屁股上剌去,回手一扽。只听“哎哟”一声,头儿屁股上的肉被勾出足有半斤多---小太监的枪尖是带倒勾的。头儿砍刀落地,人也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小太监刚才尿尿的姿势都没变,嘻嘻笑道:“还有要来减肥的吗?” 这些人情知不是对手,哪个还敢上前,纷纷下马打躬作揖,说: “好汉爷爷,错都是小的们的错。冒犯您老神威,多有得罪,还望您老不要和小的们一般见识。” 小太监说:“如此说还有点礼貌,好了,老子有事赶路,不和你等计较了,走了!” 说罢,小太监顺过那条腿,打马扬鞭,扬长而去。 这帮人吃了亏,回去不好交待,凑近了又怕小太监发火招事。稍稍包扎了一下,只好把头儿抬回到马背上,远远地跟在小太监的后面。 第三十三章 蒗荡山遇女匪 小太监马快,那一伙人又驮着个伤兵,自然跟不上来。再说他的目的是北不是南,主要是为了迷惑人的,所以也不能走得太快太远。可是就这样走了没多久,突然发现沿路大小各城镇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捉拿钦犯潘又安的告示,他的模样画像、穿戴、马匹以及使用武器等等全在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并且还特别注明一条,本人名虽为太监,有时可能会做出非太监之事。这句话别人无法捉摸,小太监心里当然跟明镜似的:王老贼是为自己的女儿留下一分余地,怕一旦说的太露骨,将来他女儿那里不好收场。潘又安觉得可笑:堂堂朝庭官员,官封兵部尚书,手握兵权、而且怀里还揣着皇上亲发的通关诏书的他,出门才三天就成了钦犯!由此,小太监才感到王书贵的权势之大,什么叫权倾天下、一手遮天? 小太监估计老贼的视线已经在南而不在北,南边必有重兵设伏,所以他决定打马回头,转西向北。不走大路走小路,不进城镇,专拣小村小店住宿过夜。 这一日,他在一家村头小店住了一夜。第二天要走时,店小二拉住他的胳膊,道: “客官慢行。” 小太监一惊,还以为是认出他了,遂说:“何事?” “客官由此往前,十数里有座山,名曰蒗荡山,山里聚集了五七十贼匪,打家劫舍,好生厉害。我见客官单人独马,前去必有危险,不如多住几日,等聚得人多时再结伴成行或是绕路而过。因此上小可多一句嘴,望客官仔细斟酌一二。” 潘又安冷笑一声说:“某乃三军大帅,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你却用几个毛贼吓我,莫非想诳我多住几日,多诈我几日店钱不成?” 小二摇头乍舌道:“真是把他家的,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既为三军大帅,为何独自一人走入我荒辟野林之中?我念你孤独一人,长得又文弱秀气,本好心劝你,你倒干起吹牛皮不上税的勾当咧。也罢,你去只管去,到时吃了大亏别怪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呢!” 潘又安不听,催马前行,十数里的路程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忽然一座高山拦住去路,只见山势嵯峨,犬牙交错,极是凶险。山腰间林木高耸,杂草密布,碧蓝的天宇间偶尔有一两只苍鹰掠过,寂静的山林中鸟儿也难闻得啼鸣一声。 此时小潘方知传说不是虚谬,他不敢怠慢,急催胯下宝马良驹,欲要急速通过此山。正行之间,忽然“呛啷啷”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冲下一路人马。为首两人,一个骑一匹漆黑骡子,一个骑一头瓦灰叫驴。骑骡子的是个黑大个,身高两米有二(现在尺寸)黑头黑脸,络腮胡几乎遮住全脸,眼似铜铃,面如恶鬼。穿一身黑色盔甲,身披黑色战袍,手执两柄黑铁锤,观模样分量,粗略估计,锤重至少也在三百斤上说话。另一位骑瓦灰叫驴的,脸黄肌瘦,灰头土脸,面颊上少许几根黄胡须,似有似无,眼大无神,呲牙咧嘴,凶神恶煞一般。手里提一根打狗棍儿,别看人小无力,倒是长得挺精神,紧身衣靠,打扮甚是利落。见潘又安挺马昂首,形似目中无人一般,顿时大努,亮开宏钟般的尖嗓门,厉声叫道: “来者何人?” “过路的!”潘又安不冷不热的回道。 “哟嗨,大风地里唱流行歌曲,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旁人见了我们弟兄,早已是屁滚尿流,你竟然还能站着说话?” “要怎地?”潘又安不露声色。 “好汉,”小个子黄胡须说,“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咱就实话实说了。如今山头物资紧缺,入不敷出,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看我俩,身为二、三寨主,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如今坐骑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留下你的这匹高头大马,算做买路钱,你走你的人,我们上我们的山,如何?” “放你娘的狗臭屁!”潘又安骂道,“山不是你开,树不是你栽,老子只是路过,为何要把马匹留下来?” “好好,算你狠!不给你点厉害,你还真不知马王爷几蛤眼了。大哥你先上,我给你压后。” 黑脸汉也不搭话,举起三百斤的铁锤。潘又安喝道: “且慢!” “怎么?” “老子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我叫齐国远,我兄弟名叫李如圭。”黑脸将吼道。 潘又安知道这两位必是冒名顶替,无多大本事的。遂讥笑道: “原来二位是隋唐名将啊!少说也有几百岁了吧?” “少啰嗦,拿命来!”黑脸汉抡锤就打。 潘又安知道他的锤重,不敢怠慢,举架相迎,才一合便知端地,原来这小子和他先祖一样,用的是空锤。潘又安开始暗暗使坏,一支枪神出鬼没,专在他的下三路上晃荡。不到十个上下,空锺将黑脸汉汗珠子就下来了。口里哇哇乱叫: “风紧风紧,撒呼撒呼!” 这是潘又安给他留了面子,否则十个齐国远也成了齐花脸了。李如圭知道自身的本事,不敢上前助阵,去了也是白送命,看看哥哥抵挡不住,急催小喽啰吹号报汛。 前头讲过,小太监的枪上带有倒勾,他走得又是下三路,齐国远的裤子可倒了楣了。一出枪就扯下一块,一时三刻,不消半个时辰,黑汉几乎快要成光屁股了。李如圭见不是道,举棍大叫一声: “小的们全上啊!” 顿时群狼围斗猛虎,急红了眼的喽啰兵嗷嗷叫着扑了上来。小太监不慌不忙,指东打西,巧于周旋。银枪如蟒蛇出洞,似蛟龙闹海,轻轻一挥,喽啰兵里就倒下一片。黑脸汉一手提裤子一手执锤,已无恋战之心。李如圭一根烧火棍儿更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只有站在边儿上吆喝的份儿。正当此时,梆子“呛啷啷”一声响亮,山头丛林中飞下一员英武女神,潘又安举目循声望去,只见这位女将好不威风: 剑眉凤目,竹鼻樱口,面如桃花,声赛银铃,个头不高不矮,身材窈窕匀称,头扎英雄巾,身披腥红袍,冷峻难掩秀丽,不怒人自威严,手执双剑寒光熠熠,巾帼女将霹雳出场。本是天降罗刹女,缘何英雌出污泥? 小太监摇摇头,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眼神出了毛病,眼前女将不是乌儿苏丹是谁? 第三十四章 王丞相布天网 王书贵几乎占了半个天下,傻皇上也至多是个名义上的皇上罢了。然而,自从小太监潘又安唆使兵变之后,形势急转直下,佟老太婆堂而皇之地坐在幕后,朝堂上又新换了四个太监尚书,他的势力立刻减少大半,放屁都没多大的风了。佟碧玉不像她的傻儿子,那么好哄好骗。再说五年前碧云进香遭劫之仇未报,老婆子一直把他记恨在心里呢。 说一千道一万,最棘手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小太监。王丞相好悔呀,当时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杀了,如今的改朝换代工作怕是已经到了收尾节段了。都是女人误国,他听了女儿的话,还把逆贼当女婿哩! 也是天遂人愿,小太监身投罗网身自找死,要去江南水乡看他的什么狗屁姑妈。王书贵散朝回来,当即找人谋划,此一天赐良机一旦错失,将终生遗憾。王书贵特授命文世昌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名为“捉监钦差”,调集各州各府总兵提督各路人马提升一级战备状态,务必将小太监置于死地。同时他又伪造了假圣旨文书公文(当然如果在佟碧玉垂帘听政前,这些东西就不用伪造了),全国遍发通辑令,悬重赏捉拿小太监。 王书贵的老家也在江南水乡,身幼务农。父母生了他们弟兄四个,他排行老三。有道是龙生九子,个个不相同。王家四弟兄也是各具特色,老大喜赌,老二诚实,老四奸诈好打架,唯有老三爱读书。 王书贵十八岁那年,父亲给他娶了一门媳妇,他嫌女娃儿貌丑,起初拒不同房。奈何又抗不住生理需求,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天天陪着个豆蔻女人睡觉,难免不生出些事来。他二十岁进京赶考时,丑堂客已经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了。 王三郎春风得意,三堂会试,高中二甲第七名进士,钦封翰林院编修。 先先皇爷是个爱才惜才的君主,见他书法文章俱佳,模样人品又好,有心着意培养,先后让他担任过十八个县的县令,五省的巡抚。王书贵所到之任所,处处留意民情,查勘地理,疏通水道,垦荒植地,除霸安民,惩强助弱,访贫问苦,甚得人心,因而政绩卓著,官声大震。先先皇爷大喜,二十四岁时就封他为翰林院大学士,身兼吏、礼两部尚书。 王书贵又娶了兵部侍郎张君宪的女儿为妻,正当拜堂成亲的那一日,碰巧老父携二哥前来寻他。老父说:家乡连年旱涝成灾,饿殍遍野,家中老小包括他的丑妻女儿在内均悉数故去,他的小儿王敬堂也被人贩子拐走,不知下落。他们父子二人无奈只好前来投他找口饭吃。王书贵命人将父兄秘密安置到馆舍,答应办完婚事即去找他们。 王书贵并未因为家乡遭此横祸而忧伤,反而暗暗窃喜:丑妻已死,后患也除,免得日后担了陈世美的罪名。如若来者不是父兄而是妻子儿女,则不知又得花费多少周折。 王书贵说:“爹呀,你们回吧!儿在外面混个小官也不容易,倘若我收留了你们,还说我营私舞弊,影响官声。不如你们还是回去,到时我会给你们些钱财度日。家中如没有我出来做官,你们找谁去?还不是照样饿死?” 老父和二兄哭哭咧咧地走了。 先先皇爷驾崩之后,先皇爷倚重王书贵的权势和手段,赐封他为六部之首,官拜左丞相。 五岁的王敬堂几经周转被人贩子卖到江淮流堿一户潘性人家。潘老是个善人,家有几分薄产,膝下无子,只有一女。老潘 怕年老无靠花钱买了个小子,谁知好运不济,不久俩老相继病逝。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先嫁人,后来弟弟也娶了房媳妇,生下一子就是潘又安。潘又安八岁那年,父亲生了重病,临死前交待他说: “崽呀,咱家原本不姓潘,而是姓王,我叫王敬堂。你还有个爷爷在朝中做官,倘若有日见到他,就说出爹的名字。他不认你,爹的名字他是知晓的,爹的名字就是他老人家取的,自然不会忘记。” 潘又安入宫之后,打听到姓王的官员无数,他知道哪一位是他的亲爷爷?论相貌看走手,年纪也仿佛,他觉着王书贵倒有点像他死去的父亲,有几次话到嘴边,他都没敢开口直说。他认为王书贵这人品德不好,好好的宰相当着还要谋划人家的江山。他的祖先里不该出这样的人物,所以就没有相认。还有,如果他真是他的爷爷,那么王皇后不是他的小姑妈了,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乱了章法。 王丞相机关算尽,到头来追杀的非为别人,正是他的嫡亲孙儿。退一步说话,如果他就此罢休,听天由命,也许有朝一日坐江山的正是他们王家子嗣,他也不必为无后而忧了,名分有什么要紧?即便是有乱伦之嫌,那也非他之过,那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可是不,老王咽不下这口气,他认为他的本事,他的才能和宏愿,做个宰相太屈才,他要亲自爬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皇位上,那怕是只坐一天。这样,在中国的年鉴大事表上,就有了他王书贵的名号,古人不是就有“不求万古流芳,但愿臭名远扬”一说吗? 王书贵算计一定,他断定小太监这次决难逃脱他的手掌心。小太监已除,佟碧玉成不了气候,傻皇上更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将来的某一天,就是他天下了。未几,有人来报,说是小太监出城之后,即被他派出的兵士跟定。无奈小太监武艺高强,兵士头目甫一交手,即被他勾下半斤肉去。后又迤逦跟踪不久,小太监失了踪迹,去向不明。 王丞相大怒,发下狠话说:“下次见面即放箭,先用乱箭射死那个狗杂种,群狼战恶虎,即便小太监武艺再高,双拳能抵四手,单手想擎天?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总之决不容许小太监活着进京,否则‘捉监钦差’总指挥文世昌以下,统统枭首。以后哪个州县官员办事不力,走了小太监,全家灭门抄斩!” 第三十五章 落草女钟情小太监 齐国元见女将出山,羞愧得无地自容,扔掉双锤提溜着裤子隐入人丛之中。(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喽啰兵们看到主将来了,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欢呼雀跃着重新摆好应战的架式。 “何方来的狂徒,竟敢伤我兄长?”声如金铃,铃铃作响。 小太监本好色之徒,一遇漂亮丫头就精神倍增,经细细观察并非他的乌儿苏丹之后,遂嘻笑说: “娘子,你水水灵灵、秀秀气气的一朵花枝儿,焉何混在山上当土匪?莫如金盆洗手,随我下山,找一好人家嫁了,强似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呸!”姑娘嗔道,“你自己尚且性命难保,还有什么资格为我谋出身?休贫嘴,看剑!” 小太监看姑娘双剑如风劈来,一招两式,便知虚实。此女定是受过高人传授,双剑如银龙搅海,蟒蛇出洞,快如闪电,挟风带雨,骁勇异常。小太监自然也非常人可比,如今年交二十,正是血气方刚,曾受师父孟浪孟伯雄悉心指点,三十六路神枪,七十二种套路,一百单八个变化,出击时像猛虎下山,收枪时必不空手。两员将、两匹马、三样兵器战在一起。一个是红袍红马,一个白袍白马,宛如两只红白两色的蝴蝶在山脚本下的空旷草地上翩翩飞舞。 两人足足战了三百回合,小太监一点也没讨到便宜,不由暗忖: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俏丫头,这一身好功夫,不为国家出力,混在绿林中当山大王,实是埋没了人才! 姑娘那边也想:“一个太监,是个去了势的男人,竟有如此本领?身强力壮,貌比潘安,如其不然,嫁个这样的男人,此生足矣!” 两人激战正酣,姑娘使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轻轻挡开小太监的枪头,娇声道: “将军且慢!” “何事?”小太监收起家什,乘机歇一会儿喘口气。 “你可是太监?” “你怎得知?” “昨日我带几个姐妹化妆进城玩耍,见到官府张贴的公文,画得还有图形,说是圣命通辑在逃的小太监云云。我见将军面容仿佛,因而动问一声。” “姐姐你是?”小太监自幼惯了的,见了女孩通称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公文上说你二十,我小你两岁,按理你是哥哩!将军犯了何事,被官府追拿?” “一言难尽,都是奸相王书贵作祟……” “又是这个王书贵!”女娃儿剑眉倒竖,怒目圆睁。“王书贵你认识?” “岂止认识?将军如若不弃,请到山中一叙如何?” 小太监暗忖:我和他们山寨无怨无仇的,即便是看中了我的马匹,断不会取我性命,去便去一遭,又有何妨?遂言道: “请小姐头前带路。” 蒗荡山名不虚传,所谓蒗荡者,顾名思义,有蒗有荡。进山一看才知,此山分为两山,前山为蒗山后山为荡山,两山合一叫作蒗荡山。前山林木尚可,后山更是丛林密布,多的是桦、槐、榆、松。白日入山,竟如傍晚一般,高大的树木遮住阳光,森林里阴暗不堪。 前山有一大寨,后山有一小寨。前山住的是男兵,后山住的是女眷。说眷属有些言过其实,女子队里都是些十七八九二十多岁尚未出嫁的女娃儿。 刚才和小太监交战的女孩名叫曹花枝,本是西陵府衙门总兵曹明德的千金小姐。老曹也曾在朝中为官,因与王书贵政见不合,屡屡和王书贵争执不休,被王书贵撺弄小皇上贬到西陵为总兵。第二年,王书贵又借故曹总兵督军不严,寻出些事来假传圣旨抄斩曹家满门。曹小姐被父亲手下两个门丁背着翻墙逃入蒗荡山中,才免遭杀戮。两位门丁一个叫秦光元,一个叫林如贵,本事虽不济,忠心却可佳,小心侍候小姐,怕她寂寞,还替她寻访了几个穷人家的女孩上山为伴。后来山中聚敛的人多了,要吃要喝,难免未有打家劫舍的行为。但有一条,曹小姐严令下去,决不可伤人性命。遇到穷人,还周济他些饭食。王书贵听说走失了曹小姐,顿时大怒,为要斩草除根,几次派兵马围剿,奈何山高林深,战事不利,每每无功而返。 上了前山之后,曹小姐吩咐两位兄长说:“潘将军既是太监,不妨就随我们去后山歇息叙谈,你等着人下山打探消息,顺便再进些吃食来。” 青、林二人窃笑说:“不妨事不妨事,小姐只管和这位太监哥哥去便是了,前山有我二人照料,小姐但请放心。” 小姐的“绣楼”建在崇山峻岭之间,凭窗远眺,左边是万丈峡谷,深不可测。后依陡峭的山崖,前为茫茫林海,飒飒风声飘过,似有万马奔腾之状。 两人进了绣楼在软墩上坐定,侍女送上茶点。潘又安再看换了戎装的小姐,自是别有一番风光。只见她: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泻于双肩之上,面如圆月,英眉秀目,唇红齿白,楚楚动人,不是适才阵上见,堪是眼前玉人儿? 小太监是见过世面的,宫中美女如云,个个均是千挑万选的尤物,但与眼前这位小姐相比,不说逊色,温室里的娇嫩花朵怎可比天山雪莲? 曹花枝讲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小太监也大致说了一下自己为十年来的风风雨雨。 曹花枝叹道:“潘将军此次出来以后再进宫怕是很难了?” 小太监轻轻一笑说:“刚出门哪想就回家的事?我还没玩好呢,等三个月期满再琢磨如何进宫不迟。” “王老贼为何要杀你?”花枝问。 “老贼不是要杀我,而是要夺人家的江山,我挡了他的路,他自然不会放过我了。” “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老贼!”曹花枝咬牙切齿的说。 “你杀不了老贼。”小太监淡然一笑说,“老贼深居简出,每行必前呼后拥,戒备深严。俗话说侯门深似海,你如何杀得了他?” “哪咋办?我家仇似海,不报还算曹家的女儿吗?” 小太监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杀王书贵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不过时候未到罢了,如此时杀了王书贵,天下必乱,我的毛还没长齐,控制不了局势,吃亏的还不是老百姓。” “哪我的仇什么时候才得报呢?” “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保证那一天我捉住王书贵,把他交给你,随你千刀万剐。” “哥哥你真能干,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小太监明知故问。 “哥哥若是男人,小妹愿终身相随。”曹花枝红了脸说。 “我是女的?” “哥哥是太监,太监是不能找老婆的。” “太监娶老婆的又不是我一人,妹妹嫌我哪儿不好?” “那儿都好,只是一样……” 小太监精得跟鬼一样,哪样女人没经过,小姐的那点心事能瞒得他过?悄悄掩嘴一笑,也不说破,他断定花枝儿姑娘已是九成九倾心于他了,但此女非比乌儿苏丹,只能宛转缠绵,万万不可用强,否则反坏了大事。 第三十六章 潘又安山寨做新房 两人草草用了些酒饭,转眼就到了掌灯时分,小姐专又安排了另外一处干净的房舍,铺好了被褥,让小太监自去安歇。 潘又安岂能甘心,遂央求说:“小妹,宫中我和皇后娦妃们都不分彼此的,莫如我也和小姐同榻而眠吧?” 曹花枝顿时双颊飞起两朵红云,娇嗔道:“哥哥不可作耍!太监毕竟也曾是男人,我俩怎可同室而居,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小太监不以为然,笑道:“宫中那么大的规矩,都不计较这些,娘娘们洗澡哪回不是由太监侍候?小姐别太认真了,我还有许多话要和妹妹在被窝筒里去说呢!” 曹花枝没去过宫中,自然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既然宫里的皇妃都不避太监,她一个凡间民女又做得什么大?再说这位太监哥哥模样俊俏,言语幽默,知识面广,又善解人意,着实讨人喜欢。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人品,竟让人做成了废人,成了镜子里的烧饼。她听小太监说宫里都不规避,她也不再勉强,说: “既是如此就和哥哥同宿了吧,只是有一点,哥哥不可胡动八动,我是一个人睡惯了的,怕痒痒。” 小太监的阴谋诡计即将大功告成,又一个美人被揽入怀中,他激动得心中嘣嘣直跳,肚子里开起了腰鼓会,没出息地偷偷咽口吐沫,忙不迭地说: “随你随你,我不动就是。” 先是小太监主动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小姐只好也如此照办。小太监脱成光上身,小姐不依,说: “哥哥,山里不比你们城中,夜间风大,小心着凉。” 小太监说:“不妨事,俩人钻一个被窝儿,很暖和的。” 小姐只剩下一件薄如蝉衣的乳罩儿,小太监也不放过,一把扯下,说: “好妹妹,索性这点布头也不要了,哥哥在宫中多少女人的奶头没见过,你还把我跟防贼似的?” 曹花枝立刻满脸通红,有心发作,奈何已入瓮中,由不得她。再说她一个十七大八岁的小女子,情窦初开,男女之事虽未经验,向往还是有的。她想,宫中的太监们为了哄得皇上老婆们高兴,可能也是如此。她一个民间俗女子这辈子能让皇家的太监侍候侍候,享受一次皇妃娘娘的待遇,也算是上了规格和档次了。小姐说: “哥哥,说好了不动的。” “不动,不动。”小太监一只手搂着小姐的脖颈,一只手抚着小姐的乳房。 小姐的**,润滑如玉,两只奶子,尤如一对月宫中的玉免儿,酥软光洁,握在手中不大不小,甚是可人,实实令小监难舍难分。他终于隐忍不住,侧过脸去就要和姑娘亲嘴。 小姐不允,笑嗔道:“哥哥一个太监也这么坏,倘若当初不做了那事,如今定是个色鬼!” “没有当初,只有现在……”小太监含混不清的吱唔道。 “哥哥,熄了灯睡吧,有话明天再说不迟。”不是姑娘有意推脱,实是她怕自己的一脸窘态被小太监窥到,所以才借口要灭灯。 “不要不要,妹妹的一张粉脸,亚赛仙女,天上的嫦娥都自愧弗如的。倘是你灭了灯,我到哪里寻去?”小太监一张如簧巧嘴,哄女人高兴本就是他的强项。 “没羞!”曹花枝轻轻“呸”了一声,“你一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也说些调侃人的话?日后待我嫁了人,你仍回你的宫中当太监,咱俩有何相干?” “待会我让妹妹看一物,妹妹就不会说我是阴阳人了?” “你有一物,你有何物,莫非你偷了人家宫中的宝物?”曹花枝讥笑道。 “我偷东西!还用我偷吗?宫中宝贝无数,嫔妃娘娘们为了巴结我,都把最好的宝物送我,就那我还懒得要呢!我说的宝贝是爹妈给的,人身上长的,天下太监都无,唯我这个太监独有,你猜是什么?”小太监沾沾自喜,如数家珍般言道。 曹花枝听出些端倪,面露惊讶,心中窃喜:莫非这厮做了个假货骗我?皇宫里非同儿戏,岂容假太监出入,难道这位小哥会变魔法?姑娘犹豫不决,一颗芳心突突乱跳,有心把手伸到他那儿去探探虚实,怎奈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哪有这样的胆量?曹花枝正犹豫间,小太监的手已换了位置,如灵蛇一般,突突乱撺,转瞬即到机要部门,小姐惊呼: “哥哥你要怎地?” “我要妹妹做一回真正的女人。” “哥哥你果不是真太监吗?” “真太监还会爱女人吗?” “既如此哥哥更不许胡来。” “要我怎样?” “奴家虽在山中为匪,也是被人逼的,活人的道理还是略通一二。哥哥如真喜欢小女,必要明媒正娶才行。哥哥如要强行非礼,小妹宁死不从!” 小姐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大义凛然,令潘又安不得不肃然起敬,并对自己刚刚的唐突深感惭愧和不安。想了想,潘又安又说: “小姐明明是推托之词,处在这深山野林之中,何处去寻得媒人,你我父母早已下世,又怎能正娶?既是小姐如此小觑于我,不如就此别过,连夜下山去罢了。谁让我命薄如纸、无福享受小姐姐的美容呢?” “谁让你下山了呢?”小姐拉住小太监的胳膊,含羞言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我和两位兄长说过,让他俩吩咐喽啰下去备办。两兄虽曾是下人,但对我有救命之恩,况且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我说话他们句句照办的。此事也不便迁延日久,免得生出闲话,就是明日吧!明日保你洞房花烛,再做一次新郎。” 小太监满心喜悦,恨不得早早日出,快快落下,今夜就是明晚才好。奈何小姐话已说死,他不敢强行,只好借故说走,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其实他才不走呢,即便小姐是老虎!小太监踌躇满志,扯一个谎,把责任推个小姐,说: “今晚咋办,动你也不让人动一下?” “谁说不让动了,就是那事儿不成。”小姐说,“再说我还要识一识你的真假,莫要让你拿个假的诓我,污了我的名声。” “这个不难,”小太监说。“我脱了裤子让小姐看看就是。” 小太监说罢就要脱裤子,小姐急忙制止,嚷道: “不要脱不要脱,羞死人了!你近前些我摸摸即可。” 小太监猛地搂定小姐的脖颈,款款细语,软香温玉,几尽缠绵,口里却说: “今夜还让我到别处去安歇吗?” 小姐娇哼一声,笑叱道:“如今生米煮进锅里,白纱染成黑布,还要做那些假相做甚?” 第三十七章 小太监乐不思蜀 山林里风光好,花草葱郁,林木森森,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秋水轩 又有无数的飞禽走兽在林间穿梭而过,时不时传来虎鸣狼啸之声,令人不寒而栗,更加增添了些许神秘色彩。 蒗山那边,秦光元、林如贵他们猎得野鹿山羊、锦鸡野鸽等,烹饪好了,再斟上好酒专请小太监到他们那里去畅饮。小太监腻歪了宫中的传统佳肴,贪恋山间野味,每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此时小姐曹花枝不放心,又亲自前来搀他上马,还埋怨责怪两位兄长做事不当,把她的夫君灌成这般模样。二人陪笑说: “妹妹说哪里话,客人喝不好,又怨我们待客不周不是。” 曹花枝不悦,嗔道:“什么叫喝好喝不好,难道醉了才说好?” 二人说:“小姐下次再不敢了。” 到了下次,依然如故。 晚间,小太监一会要水喝,一会要回酒,花枝小姐忙个不迭,几乎彻夜难眠,侍候醉人如同病人一般。 清晨醒来,小太监负罪陪情,惭愧道:“潘某让娘子受苦了,下次一定改!” 花枝小姐并不介意,总是宛尔一笑:“男人嘛,只要郎君你高兴。” 闲遐的时候,他们背弓携箭也到更远的山中去打猎,狩得猎物也请前山的哥俩过来小酌共饮。 山中不可坐吃山空,绿林的行业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青光眼、林如贵他们仗着有潘又安、曹花枝两位武林高手坐阵,有恃无恐,专抢那些豪门大户,贪官污吏,打不过了就回山搬兵。小太监不便出面,只好留守山寨。曹花枝领兵掠敌,所向披蘼。 如此这般,看看就是月余。 王丞相派出去的各路人马,抓了不少太监,也杀了不少太监。然而派知情的人去验看,一个也不是。王书贵想出一个新招,不光要潘又安的项上人头,还要那把匕首。两物俱全,才算大功告成,否则按欺上之罪论处。宝刀是乌溜国的国王当作贡品献给皇上的,乌溜国远在一万里外的哈里泰,中原人做不了假,因为缺少材料。再说王丞相也见过那把宝刀,刀尖锋利,寒光闪闪剌人眼目,刀柄刀鞘上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拎在手中,踉踉作响,实为世间珍宝。加了这一条无形中给办事人增加了虚领冒功的难度。浩渺人海中找人难,再加上那把三四寸长的小刀,无疑于大海里捞针。 老贼的手下总指挥文世昌授命捉“监”,奈何踪迹影讯皆无,天下尽奸,唯不见太监,急得他抓耳挠腮,不思饮食,昼夜不安。他手下有员大将,曾为山海关总兵,名曰“狮子头”,此人力能举鼎,武艺高强,有万夫不挡之勇。文世昌见他是个人物,遂招致网于门下,引荐于太宰。王书贵见了大喜,许愿说:如他能一举拿下,将来兵马大元帅就是他的,没准还可混个兵部尚书当当。狮子头喜动开怀,大包大揽说: “恩相请放心,别说是个太监,即便他是太岁,倘若犯在我手里定要把他揑成泥胎!” 王书贵撸撸胡须,喜眉笑眼道:“甚好甚好。” “恩相,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王书贵眉头一皱。 “那把小刀归我。” “好说好说。” 只这一语,王书贵就明白了狮子头肚子里头的城府斤两。心下暗忖:此人一身蛮力,看似体体面面,其实有头无脑,打打杀杀还行,不能干细活,兵部尚书一职是万万不可给他的。由此他想起那个小太监,人家那才是真正难得的人才,论长相、见识、武功,天下不数第一也数第二,可惜了这样的人物,竟死脑筋非要跟上气数殆尽的佟老婆子。不是他不想笼络,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奈何人家不买他的帐,这也是他必死的缘由,自古以来古人曰“顺我者倡,逆我者亡”嘛!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前番受伤被小太监勾下半斤屁股肉的那员将,如今伤势已愈,请求归队,并有要事面陈太师。王书贵命他进来。 来将名叫冯金徽,也曾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从被小太监勾去半块肉,失了威风,闷在家里一个月不敢出门。后来想,上次他们见到的那位少年必是小太监无疑,他若此次丧失了捉拿小太监进而加官晋级的机会,以后定受丞相冷落,没准连命都难保。倘若事泄,灭九族的可能都有。他知道凡是此番参预了追杀小太监的人都是**上挂镰刀,悬而又悬,不成功便成仁的。小太监和丞相不一路,而是太后和皇上的人。自己既然上了丞相的贼船,攀上相府这棵大树,也只有一条黑道走到底了。陈金徽说: “太师相爷,小太监一出城门便被我等盯上,奈何小将不慎让他伤了屁股,所以才抱病在家养伤。这几日我一直在琢磨,小太监在我们眼前消失,此后再无踪迹,必是上了蒗荡山。相爷您忘了那个满门抄斩独跑了小姐的曹明德曹总兵吗?” 王书贵稍一沉吟,言道:“我的仇人,岂能得忘?他的丫头漏网,跑去蒗荡山中为匪。奈何几次战事不利,不除掉此女,总是我的一块心病,你提她作甚?” “相爷,”冯金徽说,“小太监就是在那附近丢失的,想必他进山为匪和女贼曹花枝勾搭连环了也未可知。” “胡说!”丞相叱道,“西陵府在西,他不是去南方探亲吗?再说宫中美女如云,况小太监一个阄人,怎会和反贼丫头勾结一处?” 说是这么说,王书贵心中自然明白底里,小太监是个赝品,又是个好色之徒,寻花问柳的行家,又听说那个曹小姐花儿朵儿一般,干柴遇火岂有不燃之理? “相爷您不想吗?小太监神出鬼没,说是往南,往北的可能也有。没准这回就是往大漠去寻他的师父去哩!听上次征番的兵丁回来说,小太监曾恋上一个叫乌儿苏丹的番女哩!” “尽是些屁事!”王书贵故意脸显不屑之色,又说,“太监爱姑娘,真是笑谈。不过你提供的情况也很重要,不管小太监去没去蒗荡山,咱们都假戏真唱。这回多派些兵马,索性把蒗荡山一举扫平了。” “不要太多兵马,蒗荡山草深林密,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不如选择一些精悍的人手,围定出山之路。山里没有多少粮草,山上又不长庄稼,他们能不出来找死?” 王书贵点点头,心中暗想:这倒是个将才!就说: “冯将军之言有理,就依你计。文世昌做主帅,你和狮子头二人做副将,择日出战,包围蒗荡山!” 潘又安与曹花枝双双对对,如胶似漆,恩爱无比,一时竟忘了此行的目的。这日俩人正在软榻上缠绵,忽听喽啰兵来报: “朝庭派大兵围山,各处小道均已封死!” 第三十八章 贤德女催君启程 山林里风光好,花草葱郁,林木森森,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又有无数的飞禽走兽在林间穿梭而过,时不时传来虎鸣狼啸之声,使人不寒而栗、望而生畏,更加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 蒗山那边,秦光元、林如贵他们猎得野鹿山羊、锦鸡野鸽等,烹饪好了,再斟上好酒专请小太监到他们那里去畅饮。小太监腻歪了宫中的传统佳肴,贪恋山间野味,每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此时小姐曹花枝不放心,又亲自前来搀他上马,还埋怨责怪两位兄长做事不当,把她的夫君灌成这般模样。二人陪笑说: “妹妹哪里话,客人喝不好,又怨我们待客不周不是。” 曹花枝不悦,嗔道:“什么叫喝好喝不好,难道醉了才说好?” 二人说:“小姐下次不敢了。” 到了下次,依然如故。 晚间,小太监一会要水喝,一会要回酒,花枝小姐忙个不迭,几乎彻夜难眠,侍候醉人如病人一般。 清晨醒来,小太监负罪陪情,惭愧道:“潘某让娘子受苦了,下次一定改!” 花枝小姐并不介意,总是宛尔一笑:“男人嘛,只要郎君你高兴。” 闲遐的时候,他们背弓携箭也到更远的山中去打猎,狩得猎物也请前山的哥俩过来小酌共饮。 山中不可坐吃山空,绿林的行业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青光眼、林如贵他们仗着有潘又安、曹花枝两位武林高手坐阵,有恃无恐,专抢豪门大户,贪官污吏,打不过了就回山搬兵。小太监不便出面,只好留守山寨。曹花枝领兵掠敌,所向披蘼。 如此这般,看看就是月余。 王丞相派出去的各路人马,抓了不少太监,也杀了不少太监。然而派知情的人去验看, 一个也不是。王书贵想出一个新招,不光要潘又安的项上人头,还要那把匕首。两物俱全,才算大功告成,否则按欺上之罪论处。宝刀是乌溜国的国王当作贡品献给皇上的,乌溜国远在一万里外的哈里泰,中原人做不了假,因为缺少材料。再说王丞相也见过那把宝刀,刀尖锋利,寒光闪闪剌人眼目,刀柄刀鞘上镶嵌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拎在手中,踉踉作响,实为世间珍宝,无形中给办事人增加了虚领冒功的难度。浩渺人海中找人难,再加上那把三四寸长的小刀,无疑于大海里捞针。 老贼的手下总指挥文世昌授命捉“监”,奈何踪迹影讯皆无,天下尽奸,唯不见太监,急得他抓耳挠腮,不思饮食,昼夜不安。他手下有员大将,曾为山海关总兵,名曰“狮子头”,此人力能举鼎,武艺高强,有万夫不挡之勇。文世昌见他是个人物,遂招致网于门下,引荐于太宰。王书贵见了大喜,许愿说:如他能一举拿下,将来兵马大元帅就是他的,没准还可混个兵部尚书当当。狮子头喜动开怀,大包大揽说: “恩相请放心,别说是个太监,即便他是太岁,倘若犯在我手里定要把他揑成泥胎!” 王书贵撸撸胡须,喜眉笑眼道:“甚好甚好。” “恩相,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王书贵眉头一皱。 “那把小刀归我。” “好说好说。” 只这一语,王书贵就明白了狮子头肚子里头的城府斤两。心下暗忖:此人一身蛮力,看似体体面面,其实有头无脑,打打杀杀还行,不能干细活,兵部尚书一职是万万不可给他的。由此他想起那个小太监,人家那才是真正难得的人才,论长相、见识、武功,天下不数第一也数第二,可惜了这样的人物,竟死脑筋非要跟上气数殆尽的佟老婆子。不是他不想笼络,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奈何人家不买他的帐,这也是他必死的缘由,自古以来古人曰“顺我者倡,逆我者亡”嘛!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前番受伤被小太监勾下半斤屁股肉的那员将,如今伤势已愈,请求归队,并有要事面陈太师。王书贵命他进来。 来将名叫冯金徽,也曾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从被小太监勾去半块肉,失了威风,闷在家里一个月不敢出门。后来想,上次他们见到的那位少年必是小太监无疑,他若此次丧失了捉拿小太监进而加官晋级的机会,以后定受丞相冷落,没准连命都难保。倘若事泄,灭九族的可能都有。他知道凡是此番参预了追杀小太监的人都是**上挂镰刀,悬而又悬,不成功便成仁的。小太监和丞相不一路,而是太后和皇上的人。自己既然上了丞相的贼船,攀上相府这棵大树,也只有一条黑道走到底了。陈金徽说: “太师相爷,小太监一出城门便被我等盯上,奈何小将不慎让他伤了屁股,所以才抱病在家养伤。这几日我一直在琢磨,小太监在我们眼前消失,此后再无踪迹,必是上了蒗荡山。相爷您忘了那个满门抄斩独跑了小姐的曹明德曹总兵吗?” 王书贵稍一沉吟,言道:“我的仇人,岂能得忘?他的丫头漏网,跑去蒗荡山中为匪。奈何几次战事不利,不除掉此女,总是我的一块心病,你提她作甚?” “相爷,”冯金徽说,“小太监就是在那附近丢失的,想必他进山为匪和女贼曹花枝勾搭连环了也未可知。” “胡说!”丞相叱道,“西陵府在西,他不是去南方探亲吗?再说宫中美女如云,况小太监一个阄人,怎会和反贼丫头勾结一处?” 说是这么说,王书贵心中自然明白底里,小太监是个赝品,又是个好色之徒,寻花问柳的行家,又听说那个曹小姐花儿朵儿一般,干柴遇火岂有不燃之理? “相爷您不想吗?小太监神出鬼没,说是往南,往北的可能也有。没准这回就是往大漠去寻他的师父去哩!听上次征番的兵丁回来说,小太监曾恋上一个叫乌儿苏丹的番女哩!” “尽是些屁事!”王书贵故意脸显不屑之色,又说,“太监爱姑娘,真是笑谈。不过你提供的情况也很重要,不管小太监去没去蒗荡山,咱们都假戏真唱。这回多派些兵马,索性把蒗荡山一举扫平了。” “不要太多兵马,蒗荡山草深林密,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不如选择一些精悍的人手,围定出山之路。山里没有多少粮草,山上又不长庄稼,他们能不出来找死?” 王书贵点点头,心中暗想:这倒是个将才!就说: “冯将军之言有理,就依你计。文世昌做主帅,你和狮子头二人做副将,择日出战,包围蒗荡山!” 潘又安与曹花枝双双对对,如胶似漆,恩爱无比,一时忘了此行的目的。这日俩人正在软榻上缠绵,忽听喽啰兵来报: “朝庭派大兵围山,各处小道均已封死!” 第三十九章 出了匪巢又入贼穴 小太监紧勒马缰,白龙驹嘶鸣一声,风弛电掣一般,飞速下山。山下督军的头儿正是狮子头,他刚安顿好事务,吩咐士兵搭支帐篷,埋锅造饭,忽听马声锵锵。狮子头猛抬头看时,小太监马快已到近前,狮子头挺起身来喝道: “你是何人,胆敢踹我大营?” “我乃你太监爷爷是也!” 小太监手起枪落,勾住狮子头的肩胛,拚命一拽,从肩膀到半边脸,连衣服带肉撕下一大块。狮子头杀猪般嚎叫一声,痛疼难忍,捂住脸颊声嘶力竭地喊道: “快快传令下去,休教走了小太监!” 狮子头再回身望去时,小太监已无了踪影。 不是说狮子头的部队战斗力不强,主要是没防备。上头交待的政策也是说围住就行,土匪们要出来也必定是一大群人,哨子响梆子敲,熙熙攘攘的,没想到小太监单人独马,伤了十几个弟兄,还几乎没有结果了他们的副总指挥。 文世昌、冯金刚几人匆忙开了个小会,大致算了算小太监去的方向和路线,决定分兵追击。 几个人里头,文世昌是个书呆子,狮子头是浑人,唯有冯金刚脑子灵活,又懂得些兵法,他想了想说:“文大人,石将军(狮子头),依末将之意,小太监神机妙算,鬼头滑脑的,对付此人只可智取,不可硬拚。” 文世昌道:“冯将军何计之有?” 冯金刚说:“末将倒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说呀!”狮子头捂着半拉脸颊哼哼道。 文世昌也说:“将军请讲。” 冯金刚俯在二人耳际小声嘀咕了几句,二人同声赞道: “好计,好计!” 原来冯金刚早已算定小太监往北决不往南,因此他抛开东南两个方向不管,只在往西往北两个方向的沿途,各家旅舍馆驿等全都安置了密探,发现情况,立即上报,不许私自采取行动。 小太监一口气跑出去百八十里,前面有个村庄,他到一家门口停下,估计追兵被他拉下足有五十里远近,因而四周看了看没啥动静,这才敲开门要了碗水喝,顺便也饮了饮马匹。 走了半天的路程,小太监腹中觉得有些饥饿,本想给这家主人讨碗饭来吃,奈何张了几张嘴也未能说出,说到底总是脸面上抹不开,他上皇家出来的人,怎好意思腆着脸向人家讨饭来吃?只好饿着肚子又继续前行。 时至初秋日,满地不见金黄,树叶都枯萎了,天灾人祸,庄稼稀稀拉拉,路上行人也难见一个。小太监久居深宫又怎能知道百姓的疾苦,昏君无能,奸相横行,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风起云涌,正在酝酿着一场倒旗易帜的革命。贪官污吏只管拚命地搜刮民脂民膏,土豪劣绅巧取豪夺,处在最底层的黎民百姓如临水火,个个叫苦不迭。虽处和平年代,却难享安逸的生活,糠菜半年粮。多亏了国人的忍耐性极好,不到万不得一,不会逼出一个李自成出来。 小太监不敢走大路,沿着乡间小道,顺着西北的方向,一路走来想找家馆舍歇息一晚,最终也未能如愿。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他不敢继续前行,胡乱进了一处村庄,依然是上前敲门,见开门的是位老妇人,他开口就说: “老妈妈,我是位过路的客人,实是找不到宿头,想在你家借宿一夜,请给我搞些吃食,再喂喂我的马匹,明日我多给你些银两就是。” 老妇人见说,急忙挤眉弄眼的,推托说:“不可不可,我家房小屋窄无法容你,你还是另寻一家!” 小太监不悦,正要说话,忽见院中出来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年岁也就在二十出头,面相凶恶,说话却极是和气,说: “娘,人家大老远的来,想在咱家住一宿,这个方便也不给呀?” 说罢,年轻人自去牵马招呼小太监进院。 小太监分明看到老妇人在摇头叹气,一脸的无奈。 半夜的时候,小太监突然惊醒,脑子里一片混乱,想回忆昨日发生的情况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只记得只喝了一碗水,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他用力一挣,方才知道身子被扎满了绳子,捆得五花大绑,休想挪动半分。小太监自叹道: “想我也是一朝重臣,也曾带兵打仗,为国出力,不说叱咤风云,风光倒是风光了几时的,未曾想却阴沟里翻船,命丧这荒辟小村?” 第四十章 太监遇险村姑搭救 小太监试着挣扎了几下,奈何绳索绑得太紧,竟丝毫动弹不得。这阵他饥肠辘辘,口渴难当,昨日这个时候他还躺在曹花枝的温柔乡里,如今则成了待宰的羔羊。人生瞬息万变,小太监想,旦夕祸福不期而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伙人绝对和王世贵无关,他不慎进了贼窝,悔不该当时没看懂老太的眼色,另找一个下处。把老太叫娘的那个家伙,心狠手毒,一碗饭都没让吃上就急急下手,似这样手脚,必不是生手,因而也决不会轻易放他一个活口出去,看来他若想逃出此劫誓比登天。小太监唯有不甘心的是他的两个爱妻,乌儿苏丹翘首以待,花枝小姐魂牵梦绕,他如何舍得下?还有皇太后对他情同母子,恩义重如山,王书贵不除,早晚是害,太后母子必遭其乱。小太监虽是动不了身,他还是自我感觉了一下,贼匪定是搜了他的身,不要说乌儿苏丹送他的红珊瑚,就是曹花枝揣在他袖筒里的小手绢也被他们悉数掠走。猛地,他想起那把刀,皇上哥哥赏给他的尚方匕首! 小太监两只脚互相摩裟了一下,隐隐感到那把刀还在。他心中暗喜,老天爷不要他死,自救的方法有了。他用左脚拚命蹬着去脱右脚上的靴子,平时用手帮忙才能脱得下的,如今两手尚在桎梏之中,只能劳动两只脚了。费了好大的功夫他才脱下那只靴子,然后又一寸一寸地往那只靴子跟前蹭。他终于抓住了那把刀子,小皇上当初送他刀子的时候大概万万没有料到这把刀子与他的江山社稷、身家性命有关?如果不是这把刀子,小太监死于非命,王丞相拿他们母子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小太监用刀子割断了绳子,他四周摸索了一下,隐约感到这是间放牲畜饲料的地方,房间里有麸皮豆类和铡好的碎草。小太监抓了把豆子捂进嘴里嚼,味道不是很好,但他还是强咽了下去,一整天都没有进食了,这种情况从他进宫以后还没发生过。即便过去行军打仗,他是主帅,饿肚子的事论不到他。 小太监好赖吃了点东西,又活动开了身子,他决定主动出击。 老太的儿子名叫鲜世保,父亲生前是个财主,家里很有些田产。奈何儿子不争气,生性好赌,而且奢赌如命,老父活着的时候尚能约束一二,他一伸腿,儿子索性就在家里开赌场了。俗话说,赌博赌博,越赌越薄,先赌钱后赌地,输了房子再买妻。如若小太监再晚上几天借宿,没准这家已换了房东,人品好坏不说,起码没有性命之忧。鲜世保手气不佳,霉运常有,和所有的赌客一样,大家都是殊途同归,最后竟输得不名一文。每回家中敲门不是债主就是借贷,他不敢出面,只好央及老母前去打发。这回是个生人,衣着鲜亮,又牵着高头大马,鲜世保眼前立刻一亮:送钱的主来了!他让小太监在前厅落坐,又去橱间帮母亲烧水,并预先在水壶里放进一包蒙汗药面儿…… 小太监从草房里出来,蹑手蹑脚,来到院中,扭头看见前厅里灯火通明,几个人正在喝酒猜拳。小太监听他们吃喝得正高兴,不禁又引起自己一阵雷鸣般的肠鸣。他摸索着找到橱房,心想不论有啥先对付个半饱,再想其它出路。厨房中在半明不明的炉火映衬下,他看到白天那位老妇人也被反绑着蜷缩在柴草堆里。小太监走过去解开捆在老人身上的绳索,老妈妈惊道: “公子,你是怎么出来的?” 小太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称他为“公子”,听起来格外舒服。他微微一笑,问道: “老妈妈,不知你儿子让我吃了什么东西,我竟然一觉睡到现在?能看出来你和你儿子不是一事,你怎么也被绑在这儿?” 老妇人叹口气,说:“家门不幸,出此逆子。昨日公子不听我的劝阻,执意进来,才有此难。你昏迷之后,也是因我拦挡他们不要加害于你,反遭毒打并用绳索捆绑于此。” 说罢,老妇人挽起袖子,胳膊上伤痕累累,并有鲜血渗出。 “身上还有伤痕,脱了衣服不雅,就不劳公子观看了。”老妇人又说。 “老妈妈,你家中除了儿子,还有什么人?”小太监问。 “老媪还有一女,历来和哥哥不和。”老妇人突然想起什么,说,“公子,我女儿为了救你,骑上你的马找她舅舅去了。按说这阵也该回来了,不如你我出了大门,迎他们回来。你骑上你的马,快快去了,也省却许多麻烦。” “不怕,他们那几个酒囊饭袋,奈何不了我的。”小太监安慰道。 “他们七人,个个老虎一样,都是练过武的,你一人赤手空拳,如何对付得了?”老妇人不信。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有人敲门。鲜世保出去开门,嘴里还骂骂咧咧,唠叨说: “谁又来讨账啊?实话告诉你小子,老子今天有钱了,不怕你半夜鬼敲门。贵人自有天助,有人给我送来一大包金子,够我一辈子开销了。” 大门开处,红灯闪闪,小太监举目一看,老叟旁边,执灯的一位少女,貌若天仙,袅袅婷婷,举手投足间,竟如他的曹花枝一般。 第四十一章 子午村恶徒逞凶 老叟进门之后,指着鲜世保的鼻子就骂:“你这个没上没下、少廉寡耻、丧尽天良的畜牲,你爹没了,我替你爹来教训教训你!说,你把人家一个过路的客人绑起来还想杀了人家,你没王法了,你想翻天啊,这是死罪,你知道不?” 说罢,老叟挥拳就打。鲜世保躲过,顺手拎住老者的衣领,就势一掌打过去,老者站立不稳,仰面跌倒在地。 村姑不依,放下灯笼,扶起舅舅,回身斥道: “哥哥,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没吃没喝了找舅舅,没钱没粮了想舅舅,舅舅说了你几句,你竟敢打舅舅,你还是人吗?” 鲜世保从怀里摸出一块石头,嘻嘻笑道:“妹子,过去咱家穷,我不得不仰仗这个老家伙,所以处处谦让他三分。今儿哥哥我发财了,以后用不着再和别人低三下四。来,这块石头给你,拿去玩去!” “我不要,我嫌脏!”村姑扭过头去。 “脏,脏什么?你没见白天那个小白脸,人长得水灵,穿得又整齐,他的东西怎么会脏呢?”鲜世保大言不惭的说。 “戴在人家身上干净,放到你手里就脏。呸,就不要,送你的心上人去吧!送给哪个婊子去吧,休想给我做人情,姑奶奶不希罕!”小太监没料到村姑一张俏脸,说出话来竟是这样刻薄。 “你个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着你是我亲妹子,今天老子就要了你的小命!莫不是你相中了那个小白脸吧,你怎么总是替他说话?”鲜世保本是村中流氓,言语中更显厚颜无耻。 小太监几次要出去都被老太死死拽住,老太还悄悄对他说:“他们只不过是吵吵嚷嚷几句,没有什么大事,你一旦出去就有性命之虞。” “我怎么替人家说话了?我是替理说话。人家一个过路的,你把人家无故杀了,他家中的父母妻儿老小谁养活?” “你想得还挺周到,他是你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我算看清了,你和那个老混帐老刁婆都是一路子货,吃里扒外的东西!” “和你这种人简直无话可说,母亲成了老混帐老刁婆,我问你,你是从哪儿来的?”村姑越说越气,扬起手对着鲜世保的脸颊就是一耳光。 鲜世保当着他众多朋友的面受了这一掌,失了脸面,顿时恼羞成怒,回身进屋,掣出一把剑。 潘又安认识,此剑为曹花枝所赠,剑名曰昆仑,乃是古代名匠所铸。据曹小姐说,此剑家父所留,剑锋锋利无比,可断金截玉,削铁如泥,临行送他让他带在身上做护身用。小太监今晨才拿到手里,尚未机会使用呢,没想到却作成了鲜世保杀人的凶器。由此,小太监胸中生出一腔怒气,他已存杀人之心,如此恶贼,留在世上上无用,浪费粮食不说,还给善良百姓增添许多心理上的负担。 鲜世保举起宝剑就剁,村姑不避,舅舅不忍,挥手一挡,斥道: “你这丧了人性的东西……” 舅舅话未说完,一条手臂已分作两段。舅舅手捂断臂,仍旧破口大骂不止。被鲜世保上前复一剑,结果了性命,嘴里骂道: “一进门你就啰啰嗦嗦,不就是借你几个钱花花吗?这两年你的气我算受够了,舅舅又不是老子,老子死了,又多出一个管闲事的。再叫你多管闲事,这就是多管闲事者的下场!” 小太监纳闷:鲜世保的几位朋友,人家家中出了人命,他们怎么都不出手相劝呢?都是些什么人哪?他当即决定出面做个了断,谁知自己的双腿被老太死死抱定,老太人已昏晕过去了。 村姑见舅舅被杀,先是一怔,待醒过神来,嚎啕大哭着扑向哥哥,泣声骂道: “我也不想活了,你这个狗畜牲连我一道也杀了吧!” 鲜世保杀红了眼,全忘了骨血亲情,看看妹妹向自己冲来,不由分说,举剑就砍。 “兄弟且慢!” 此时天已大亮,小太监看到堂屋里走出一条壮汉,黑脸膛,虬须胡,黑眉大眼,鼻高口阔。头顶胡乱挽个结,穿青挂皂,腰挎长剑,足蹬软底布鞋,不用看就是个练家。虬须胡一亮相,后面几个亦是鱼贯而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站了小半个院子。小太监数了数共是七位。虬须胡说: “兄弟,这个给我留着。”他指了指村姑。 “瞎了你的狗眼,你让我上山当土匪,做梦去吧!”村姑毫无惧色,厉声骂道。 虬须胡就要发作,鲜世保趋前一步,说: “带我妹子上山,咱事先可没说好这一条。若是如此,还要多加些钱与我。” “放你娘的狗屁!”虬须胡翻脸骂道,“留给你的银子足够你花一阵子的了,还要怎地?如不是我挡得快,你杀了不更可惜了这么一个大美人。你不能用,还不让别人用?真是。” “我哪里是要杀她,我才捨不得哩!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一下罢了。我的妹子,这等成色,你们都见了,附近哪里去找?不知要卖多少钱呢!”鲜世保讲起了价钱。 “好好,我娶了你的妹子,咱们就是亲戚了,再怎么样也不好红了脸。这样吧,我再分给你五两银子,如何?”虬须胡先让了步。 “才五两?不行不行!”鲜世保头摇得货郎鼓一般。“前几日,有人都出到五十两呢!” “算了,不和你扯闲谈了。弟兄们,我们走,那个小丫放到我马背上,你们再去草房提那个小白脸。” “我死也不跟你们去!”村姑说罢一转身,猛力朝墙上撞去。 第四十二章 潘又安力杀七贼 数日后,有邻家村妇串门,找鲜爱莲闲话。街坊嫂子说: “可怜这如花似玉的妹子了,你怎么不事先打听打听,竟误找了个太监为夫。” “你老公才是太监哩!”鲜爱莲瞋目盻之。 “哪里是我?”邻家嫂子辩解道,“哪日不是来了许多官兵,口口声声说是要抓小太监的,又不是我信口胡说。” “自家的丈夫自家清楚,犯不着别人说三道四。”鲜爱莲火气消了一些。 “这么说你夫婿不是太监了?”嫂子不肃心,又问道。 “有你这么问话的吗?有谁说我有富哥是太监,你怎么想?好好一个五尺高的大男人,竟让你们糟贬成太监,太可恶了!” 嫂子说:“妹子,是我嘴臭多事,以后再也不敢了。” 村里人背后里议论,有的说鲜爱莲的女婿是太监,有的说不是,一时众说纷纭,真假难辩。终究是不是,鲜爱莲自己心里一本帐。到了三五个月,鲜爱莲挺起大肚子时,村人方知传说有谬,官家也会说假话:抓张三贼就说张三贼,捉李四奸就说李四奸,何必给人家戴顶莫须有的太监帽?阄人能搞大姑娘的肚子,皇宫里不乱了套了?几辈子没听说过的事。 宰相府内,王丞相的书房里,聚集了“捉监行署”的几个主要头目。冯金刚的屁股在暗处尚且好说,狮子头的头脸不能不见人?一个歪着屁股坐,一个勾着头说话。 王书贵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相信你们几乎动员了举国之力,最后竟连一个小太监也抓不到,真是一群废物!” 文世昌道:“恩相,不是我等不尽力,实是这个小太监太刁钻奸滑,老虎拍苍蝇,猴子揑跳蚤,有力使不上。” 王书贵叹了口气,说:“不是我难为你们,不知你们想过没有?利害关系我给你们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如留下小太监这个祸根,就是遗患无穷,将来以后掉脑袋的不只是我一人,这个道理你们不是不懂,到那时你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冯金刚说:“恩相,我倒有个主意……”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王书贵扳着脸问道。 “暂不打草惊蛇,须要如此如此……” 王书贵点点头说:“那就再信你一回。” 文世昌犹豫不决地站了起来说:“恩相,有一件与本案无关的话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王书贵拉长脸说。 “卑职这回派人到小太监的故居调查,发现了一桩秘密。” “什么秘密?”王书贵翻了翻白眼仁儿。 “小太监他爹不是当地人。” “说这话啥用?我管他是哪里人?”王丞相不屑的说。 “卑职派人跟踪追击,一直追到……” “追到哪里?”王书贵脱而出。 文世昌朝冯金刚和狮子头努努嘴。王书贵吩咐说: “你们俩,先到隔壁房间避一避。” “一直追到恩相的故里。”文世昌接着方才的话茬说。 “上我家去了吗?” “未敢惊动老太爷和二叔公。” “这么说小太监也姓……”老贼到此打住。 “是的。”文世昌肯定的点点头。 “捉监行署”的人走了之后,王书贵陷入了久久难抑的焦虑不安和痛苦愁思之中,搞来搞去,爷爷搞到孙子头去了!这一回只要他不费吹灰之力,江山自然就会落入他“王”家之手。傻皇上无能,小太监乘机在宫中作乱,遍撒情种。这几年,但凡内宫的所有皇子公主,哪一个不是太监所为!而那个太监却恰恰又是自己的亲孙儿,这是谁在开玩笑?将来不管哪个小王子立储为帝,不都是他王书贵的后人?当然,小太监和他姑姑王皇后有染,犯乱伦之罪,错不在人,人无胜天之力。他,王诗媚,小太监,大家都没错,错在老天爷!好一个不公的老天爷呀,王书贵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老天爷,你打个雷劈死我吧!” 回头一想,王书贵觉着不对,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死?自杀的都是傻瓜,等死的是蠢才,找死的才是英雄。”他就要做一回找死的好汉! 满宫跑的小子碎女和他无关,他要独辟蹊径,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干嘛要支望孙子替他打江山? 老太婆垂帘之后,他的权力日渐缩水,傻皇上有他妈撑腰自不比从前。每到关键时刻,老太婆背后的绳儿一拽,傻皇上就知道该说啥了,不像过去。这样下去,长此以往,后果真不堪设想。当然,凭他当前的实力,发动一次宫庭政变,推倒佟氏母子,这点能力还是有的。怕就怕小太监秋后算帐,他手里有兵权,最头痛的就是边关那八万雄兵,到时他会认他这个爷? 这样想罢,王书贵吃饱屙净,主意拿定,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他和小太监早已经水火难容,势不两立,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能有丝毫的优柔寡断。必置小太监于死地,然后再议他的哪一位重孙儿该登龙位?或者是他先来,坐上几年宝座,干不动了再禅让,不知道的还说他高风亮节,虚怀若谷,其实他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也要感谢小太监那个小王八蛋,替他们王家在后宫里播了那么多的杂种。 王书贵立马给“捉监行署”发了一道密令:“不许小太监活着进京,验明正身,就地正法!”附件是:不许搜身,擅自搜身者灭九族。 第四十三章 爱莲小姐眉目传情 起头是些半大小子和几个胆大的壮年人,紧跟着又来了些老头老太,最后是全村男女老少到齐。大家一窝蜂拥进来,七手八脚,石头瓦块,手打脚踢,骂声鼎沸,吵吵嚷嚷,竟把那七个强贼打成柿子饼。待要再打那个鲜世保时,只见他满地打滚,喊爹叫娘。适才撞到墙上,小太监用了内力,他受伤不轻,再要打时必死无疑。村上的保甲出面说情,道: “算了,乡亲们别和这般畜类一样见识了。他伤了人命,亲手杀死他娘舅,犯得也是死罪,莫如送官。” 村民这才住手。 保甲又道:“这位壮士,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创下天大之功。我等不可薄情寡义,让好人寒心。大家即刻准备一下,为壮士披红挂彩,敲锣击鼓,先游村镇,再进县城,使壮士扬名,也让远近百姓瞻仰一下好汉的英姿。” 小太监急忙制止道:“游行就不必了,我因有要事需赶路,如果谁家方便管我一餐便饭就也就是了。” 保甲道:“这是何话?别说一顿两顿,就是十顿八顿,千顿万顿也要管得。壮士救了全村性命,我们岂可让壮士饿着肚子上路?” “我回去杀猪!”有人喊。 “我去宰羊!”有人报上来。 “我家的鸡悉数送来!” “我家还有两只鹅!” “好好,”保甲说,“献猪献羊送鸡的,先把数字记下来,以后实报实销,等会一并送到这儿。现在劳动众位乡邻,把这里的卫生搞一下,几个贼匪的尸首先抬到打麦场,他舅着人通知家属……” 保甲一一安排停当,大家这才散了。 老妇人受了些惊吓,早已醒转过来,这阵正在橱间忙活。 村姑和村上的一帮子媳妇姑娘相帮着也已把厅堂打扫干净。小太监刚刚送走保甲,村姑从屋里走出来,鄢然一笑说: “公子,让你受苦了。” 小太监这才看清庐山真面目,这姑娘生得:柳叶儿眉,杏核儿眼,双颊两只酒窝窝藏,鼻下一两片红唇儿。走路风摆柳,说话莺歌鸣,天下美人尽相似,各有妙处不相同。小太监看得呆了,心猿意马,神走魂迷,猛想起小姐适才说话,又忘了内容,急忙遮掩打岔道: “姐姐芳名怎样称呼?” “羞死人了。我没叫你一声哥哥,你反称我姐姐?奴婢姓鲜,叫爱莲,公子可是……” “小生潘又安。” “潘公子可是读书人?” “念过几本。”“公子精通武艺?” “学过几天。” 俩人在院里说话,竟忘了进屋。老妇人在橱间探出头来一瞅,先自暗吃了一惊:好个郎才女貌,若把自家的女儿许配了这位公子爷,真乃天生一对呀!不知人家允不允?甚或是公子家中有无妻小也未可知?好事多磨,此事还得慢慢来。 “你打得那几个恶贼满地打滚,屁滚尿流的,看得人都眼花缭乱了,还说是才学过几天,有你这么谦虚的人吗?”爱莲姑娘飞了一个媚眼过去。 “小姐,你不想让我进屋坐一会儿吗?还是我们就这样一直站在这儿说话?”小太监故意挑逗说。 爱莲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顿时两颊飞起两朵红云,掩口“噗哧”一笑,往旁边稍一侧身,故意拉长声调说: “壮士,请!” “佳人一笑百媚生”,小太监刚刚才一瞥,就不禁耳热心跳、面色绯红。他见过的美人无数,笑态各异,唯有爱莲小姐的笑容独特,她的笑中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阿谀奉迎之意,而是那种天真烂漫的、略有憨态的、发自内心的笑。登徒子太监潘又安对此岂能无动于衷?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上了台阶之后又很从容地回过身来,装模作样的想浏览一遍这家院落: 这是一院古式建筑,典型的中国西北地区常见的传统住宅。一进大门,左右依次是厕所牲口棚圈东西厢房等,正面坐北朝南为上堂屋,高出地面两尺有余,三间大房为客厅,一门两窗,房沿伸出约六尺左右,中间两根立柱油漆斑驳显示年代久远。地面由青砖铺就,前墙上的门窗皆是硬质古木镶嵌而成。四合大院足有六分地亩大小,地面洁净,一尘不染。看来这是一户殷实的人家,曾经是…… “看什么看呀?”小姐两指指尖轻轻揑住小太监的衣角儿,笑嗔道,“大地方来的人,还希罕我们这陋室旧屋?” 小太监随小姐进了客厅。 老妇人迅即提了壶开水进来,姑娘帮着妈妈把两个三泡台碗子里放入春尖茶、冰糖、桂元、葡萄干、红枣、包核杏、枸杞子等加上水共是八样,名曰“八宝茶”。 小太监起身让坐,老妇人不肯,笑道: “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说,我老太太呆在这里碍事。公子你们坐,饭就好。” 老妇人走到门口,又特意回过身来笑视了小太监一眼。 爱莲小姐双手擎住一只盖碗,恭恭敬敬端了起来,鄢然一笑,还是那种表情,又是方才那种声调,说:“壮士,请用茶!” 小太监心中“咚咚”直跳,猛然间他突发奇想:一定要把这个女孩搞成自己的老婆! 第四十四章 赝品太监再拜花堂 爱莲姑娘几次要去橱房帮灶都被母亲推了出来,母亲是为了给女儿时间,女儿也是怕潘又安一人孤单寂寞,无人叙话,所以也不勉强。不多时,老妇人饭菜备好端上,仨人坐一席,边吃边说话儿。 潘又安狼吞虎咽,风捲残云,秋风扫落叶一般,好没吃相,全无了往日的风雅,还是受了封的王爷哩! 鲜爱莲不停地往小太监碗里夹菜夹饭,尤如生产线上的输送器一般,口里还一个劲地劝说道: “别慌别慌,慢慢吃,当心噎着。” 老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实在憋不住了,才说:“公子,家里都有什么人哪?” 小太监愣怔了一下,有心实说,又觉着时机不到,撒谎的事又张不开口,只好敷衍道: “人口不少。” “家里有媳妇吗?”老妇人一针见血。 “家里没有媳妇。”小太监自己都感到这话回得好而又妙,按说这也是实情,他既没有家,家中自然也没媳妇。 鲜爱莲虽是看着像心不在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精神却是高度集中。听说小太监没媳妇,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抿嘴一笑,脱口说: “公子,快吃饭呀!” 小太监鼓嘟着嘴说:“你慢点催,都快撑死了。” “公子,我这丫头你看得上吗?” 老妇人说话开门见山,生人面前用不着拐弯抹角,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反正以后谁也见不着谁。 老妇人的话正中小太监的下怀,他虽是喜出往外,却也不敢太张扬放肆,故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憨笑道: “就怕小姐看不上我?” “谁说人家看不上你了?”没料到小姐却是个爽快人。 “我有急事出远门,一时半刻回不来,而且马上就要走的。”小太监说的是实话。 “我等,十年八年我都等。”小姐更是斩钉截铁。 “不要十年,少说也得五年,就五年吧!”小太监有他的计划。 “我看要不先这样,”老妇人沉吟了一会,说,“索性你们把事先办了,丫头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们的哥哥肯定是回不来了,我们也不希望他回来。家里没有个男人,你就是我们的想头,我们的依靠。你事情早办完早回来,晚办完晚回来,只是不要忘了这儿有你个家。” 小太监才巴不得呢!他暗暗咽了口吐沫,厚着脸皮说: “我明天一早就得起程呢!” “那今天就办事!”老妇人稍一沉吟,直截了当的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但有一条,老身把话说在前面,公子不可负了我的女儿。女儿你也见了,不是我自夸,品貌皆佳,方圆几十里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因为事急,就草草嫁于你了!” 小太监机灵得跟鬼一般,人家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他还犹豫什么?起身离开饭桌,走过来撩开长袍,“扑通”一声朝老妇人跪倒,念道: “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生一拜。小生如负小姐,当天诛地灭!如五年尚不回来见小姐,必是已死无疑。” 爱莲小姐匆匆扯住小太监的衣袖,拉他起来,老太太爱抚地在小太监头上轻轻拍了几下。 不一时,村官率领着大队村民荷酒携菜抬猪挑羊提鸡抱鹅吵吵闹闹熙熙攘攘进院,老妇人把村官拉到背静处,如此这般一说。村官大喜,对众村民大声言道: “各位各位,这位公子爷原来是投亲来的,正好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现在咱们就开始给两位新人办喜事了!” 客人散尽之后,潘又安和鲜爱莲俩人相扶相携着进了洞房,上床安歇。 小太监眼瞅着如花似玉的新娘,不禁欲火上升,颤声言道:“娘子,小生得遇娘子为妻,此生足矣!” 鲜爱莲款款抚着丈夫矫健的躯体,欣然道:“昨日你一进院时,我便突然眼前一亮,耳热心跳,不由暗想,这可是我未来的夫婿?今日就应验,莫不是天作地合,神人在暗中护佑?” “世上那有神仙?今日我就做一回神仙!”小太监不及多说,腾一下扑了上去。 “郎君且慢,话还没说清哩!”鲜爱莲极力挣扎着。 “都到这般地步了,还有什么话说?”小太监一怔。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来路,家住何方,做的什么生意,这次要去哪里,为何需要那么长时间,等等,说清了方才可以上床的。”小姐说罢,鬼鬼的一笑。 小太监诡秘地笑笑,高深莫测地说:“不说也罢,说多了怕吓着你。” “怕也得说,早说早明白,早说早清楚,糊里糊涂做了你的老婆,到头来丈夫是黑是白、是公是母都搞不清楚,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小姐认真的说。 小太监打岔道:“这个不难!我脱了衣服你即可见我皮肤黑白,至于公母吗,待会你就知道了。” “叫你贫嘴!”小姐从被筒里伸出一只手,揪住小太监的耳朵。 小太监就势一用力,复又骑在小姐身上,双口相接,成一“回”字,纵灵蛇出洞,如鱼得水一般,渐入新窠,他的舌头款款进入到小姐的樱唇里。 (作者注:以下删去三百九十八字 ) 云雨方毕,小太监兴犹未尽,说:“娘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姐尚沉浸在疼痛、兴奋、激动的复杂心情之中,见说便道: “你说呀,我听着哩!” 第四十五章 新婚夜小太监仓慌出走 小太监坏坏的一笑,说:“我可说了?” 鲜爱莲含糊羞一瞥,道:“说呀!” 也是一个新郎新娘新婚之夜的故事。小太监讲起了他的“故事”: 但凡新婚之夜,新郎新娘断不了干那事。那晚有俩贼,墙上打了个洞,想穿墙而入偷东西。这洞巧不巧正好打在新郎新娘的床底下。一小偷刚把头伸进洞里,听新郎问新娘:“进了没?”新娘说:“进了。”“进了多少?”“刚进了个头。” 小偷一听不对,立马抽身而出,对另一贼说:“大哥,不对,他们好像已经发现了,正在瓮中捉鳖哩!”另一贼不信,犹豫道:“不会吧,怎么就发现了呢?我们又没发出多大的响声,我去试试。”说罢,另一贼把头又伸了进去,正巧又赶上新郎问新娘:“又进了?”“又进了。”“进了多深?”“比刚才深了许多。” 这贼一听,出溜一下,退出身子撒腿就跑,边跑边嚷:“兄弟放快,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他们这一家贼得很,专门在磨道里等驴呢!” 俩小偷跑出很远,也没见有人追来。他们回去一商量,觉得情况可疑。为了弄清虚实,看这家的人是否把他俩认出来了?以便有个防备。因而他俩决定再到这家去走一遭。第二天,俩小偷化妆成卖李子的,挑了一担李子,到了这家门口高声吆喝卖李子。 新郎新娘听到大门口喊有李子可卖,图个新鲜,也出来凑热闹。新娘一猫腰,拣了两个最大的李子,站起身来指着李子扭过头去问新郎:“这俩像不像昨晚那俩(卵)?”新郎当着生人的面不好意思,脸一红,说:“像,不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俩贼一听,扔下挑子就跑。 鲜小姐被角遮住脸,花枝儿乱抖,格格笑个不停,末了问道:“有那么倒霉而又蠢的贼吗?” 小太监说:“骂小偷的话,能有什么好字眼?” “公子再讲一个。”爱莲住了笑央求道。 “实是不能再讲了,等我的事情办完之后,天天陪着娘子在家讲故事取乐子。” “公子有多大的事需要五年才能办成?” 小太监俯下身去亲吻了爱妻一下,刚才是两口变成一个“回”,这次是两口幻成一个“口”(加层)字。然后换了脸色,郑重其事地说: “娘子,我非是常人,乃是朝中大臣出来游玩受奸臣迫害,因而亡命狂奔,昨日是路过你村,现在即刻就要动身,若到清晨再走,怕是脑袋已然落地。” 小太监如此这般,把身己的身世经历何来何去以及目前的处境大致讲了一遍。 鲜爱莲小姐惊出一身冷汗。 “你后悔了吗?”小太监问。 小姐摇摇头。 “你怕了吗?” 小姐又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为你的安全耽心,五年当中我时时为君提心吊胆,这日子你让我怎么过?”鲜爱莲一脸愁容。 “我回朝之后即刻派人给你送信来,不用你日日操心的。”小太监安慰道。 “王书贵那个老贼怎么那样坏呀?” “按说他好像还是我的爷爷哩!” “有爷爷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孙子的吗?” “不说了,我的娇娘子,没时间了。” “我还想再来一回,你让我等那么久。”小姐怕羞,用被角盖住眼睛。 “我很想,也特想,但我不能。”小太监含笑说,“马匹我昨夜就没卸鞍,所有我用的东西也都在马搭子里头。一只金镫我换成铁镫了,金镫留给你们置办些田产,应付五年,到时我准定来接人。” 小太监说罢,又给了妻子一个香吻,然后急速穿衣下地。 鲜小姐跟着起来,说:“我去给你准备些食物。曹小姐怎么那样粗心,一把宝剑能顶吃喝?” 小太监摸索了半天,除了不能送的,也没有拿得出的。稍一犹疑,一下腰从靴子里抽出那把御赐的匕首,说: “莲子,这个给你。” “不要不要,哪有女孩子玩刀弄剑的?我又不会武,要给就给那块石头吧!”鲜爱莲摇头说。 小太监犯了难,不是说石头值钱,而它是另一个心爱女人送的,而今转手送人,这样对人不礼貌。 “舍不得了吧?算了,我不要了,只要你心中有我就行!”小姐揶揄道。 “我忘了告诉你,这是那个番家姑娘乌儿苏丹送的。” “我也忘了问你,你打算今生娶几个老婆,我该不是最后一个吧?” “说不准,随缘吧……”小太监嗫嚅道。 爱莲小姐莞尔一笑,娇嗔道:“没羞!” 小太监刚刚跨上马背,忽闻远处人喊马嘶,隐隐见有大批人马踊来。小太监弯下身和爱妻一个亲吻,然后扬起头来双手抱拳道: “娘子,就此别过,以后多保重!” “夫君,你也多保重!”小姐不禁潸然泪下。 小太监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四十六章 泄天机王书贵杀心陡现 数日后,有邻家村妇串门,找鲜爱莲闲话。街坊嫂子说: “可怜这如花似玉的妹子了,你怎么不事先打听打听,竟误找了个太监为夫。” “你老公才是太监哩!”鲜爱莲瞋目盻之。 “哪里是我?”邻家嫂子辩解道,“哪日不是来了许多官兵,口口声声说是要抓小太监的,又不是我信口胡说。” “自家的丈夫自家清楚,犯不着别人说三道四。”鲜爱莲火气消了一些。 “这么说你夫婿不是太监了?”嫂子不肃心,又问道。 “有你这么问话的吗?有谁说我有富哥是太监,你怎么想?好好一个五尺高的大男人,竟让你们糟贬成太监,太可恶了!” 嫂子说:“妹子,是我嘴臭多事,以后再也不敢了。” 村里人背后里议论,有的说鲜爱莲的女婿是太监,有的说不是,一时众说纷纭,真假难辩。终究是不是,鲜爱莲自己心里一本帐。到了三五个月,鲜爱莲挺起大肚子时,村人方知传说有谬,官家也会说假话:抓张三贼就说张三贼,捉李四奸就说李四奸,何必给人家戴顶莫须有的太监帽?阄人能搞大姑娘的肚子,皇宫里不乱了套了?几辈子没听说过的事。 宰相府内,王丞相的书房里,聚集了“捉监行署”的几个主要头目。冯金刚的屁股在暗处尚且好说,狮子头的头脸不能不见人?一个歪着屁股坐,一个勾着头说话。 王书贵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相信你们几乎动员了举国之力,最后竟连一个小太监也抓不到,真是一群废物!” 文世昌道:“恩相,不是我等不尽力,实是这个小太监太刁钻奸滑,老虎拍苍蝇,猴子揑跳蚤,有力使不上。” 王书贵叹了口气,说:“不是我难为你们,不知你们想过没有?利害关系我给你们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如留下小太监这个祸根,就是遗患无穷,将来以后掉脑袋的不只是我一人,这个道理你们不是不懂,到那时你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冯金刚说:“恩相,我倒有个主意……”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王书贵扳着脸问道。 “暂不打草惊蛇,须要如此如此……” 王书贵点点头说:“那就再信你一回。” 文世昌犹豫不决地站了起来说:“恩相,有一件与本案无关的话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王书贵拉长脸说。 “卑职这回派人到小太监的故居调查,发现了一桩秘密。” “什么秘密?”王书贵翻了翻白眼仁儿。 “小太监他爹不是当地人。” “说这话啥用?我管他是哪里人?”王丞相不屑的说。 “卑职派人跟踪追击,一直追到……” “追到哪里?”王书贵脱而出。 文世昌朝冯金刚和狮子头努努嘴。王书贵吩咐说: “你们俩,先到隔壁房间避一避。” “一直追到恩相的故里。”文世昌接着方才的话茬说。 “上我家去了吗?” “未敢惊动老太爷和二叔公。” “这么说小太监也姓……”老贼到此打住。 “是的。”文世昌肯定的点点头。 “捉监行署”的人走了之后,王书贵陷入了久久难抑的焦虑不安和痛苦愁思之中,搞来搞去,爷爷搞到孙子头去了!这一回只要他不费吹灰之力,江山自然就会落入他“王”家之手。傻皇上无能,小太监乘机在宫中作乱,遍撒情种。这几年,但凡内宫的所有皇子公主,哪一个不是太监所为!而那个太监却恰恰又是自己的亲孙儿,这是谁在开玩笑?将来不管哪个小王子立储为帝,不都是他王书贵的后人?当然,小太监和他姑姑王皇后有染,犯乱伦之罪,错不在人,人无胜天之力。他,王诗媚,小太监,大家都没错,错在老天爷!好一个不公的老天爷呀,王书贵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老天爷,你打个雷劈死我吧!” 回头一想,王书贵觉着不对,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死?自杀的都是傻瓜,等死的是蠢才,找死的才是英雄。”他就要做一回找死的好汉! 满宫跑的小子碎女和他无关,他要独辟蹊径,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干嘛要支望孙子替他打江山? 老太婆垂帘之后,他的权力日渐缩水,傻皇上有他妈撑腰自不比从前。每到关键时刻,老太婆背后的绳儿一拽,傻皇上就知道该说啥了,不像过去。这样下去,长此以往,后果真不堪设想。当然,凭他当前的实力,发动一次宫庭政变,推倒佟氏母子,这点能力还是有的。怕就怕小太监秋后算帐,他手里有兵权,最头痛的就是边关那八万雄兵,到时他会认他这个爷? 这样想罢,王书贵吃饱屙净,主意拿定,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他和小太监早已经水火难容,势不两立,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能有丝毫的优柔寡断。必置小太监于死地,然后再议他的哪一位重孙儿该登龙位?或者是他先来,坐上几年宝座,干不动了再禅让,不知道的还说他高风亮节,虚怀若谷,其实他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也要感谢小太监那个小王八蛋,替他们王家在后宫里播了那么多的杂种。 王书贵立马给“捉监行署”发了一道密令:“不许小太监活着进京,验明正身,就地正法!”附件是:不许搜身,擅自搜身者灭九族。 第四十七章 双龙山寨比武招亲 出门这许多天,小太监方知天有多大,地有多宽。00ks十余年来,他久居深宫,江湖上的传闻尽管听了不少,当真要自己去实践,这中间还差了不是一般的距离呢。 小太监风餐露宿,渴饮饥食,走了几天,又到了一个去处。他下马一问,才知此地名曰双龙山。再一问去北国的路途方向,众皆摇头说不知。说他们这个地方都是些化外之人,祖先虽也是中原人氏,地面也一直归属中原大国管辖,奈交通闭塞,穷乡辟壤,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一向不与内地通人烟的。 小太监听罢又惊又喜,惊的是他往西又多走了几百里路程,喜的是这荒辟地方必定避免了王书贵人马的纠缠和纷扰。小太监要借宿,乡民不肯,说是家中无物待客。只给他端了碗水喝,并提桶帮他饮了马便指引他上路。小太监正要张口胡乱要些吃的,乡民说:前去不远,至多五七里路,有个镇子,名曰双龙山寨,正好赶上明日集日,让他去那儿住店,吃住都方便。 小太监打马狂奔,只消少半个时辰就到了双龙镇。 镇子毕竟与荒野小村不同,很是有些气象。小镇依山傍水而建,背靠青山,对面是汩汩流淌的河水,中间一条官道穿镇而过。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日用杂品、刀剑匕首、吃穿用度,应有尽有。 小太监牵马往前,找了一家体面些的馆舍,店家一见他来,慌忙摇手说: “壮士,非是我拒客,实是不敢收留。往日里别说你是单人客商,即便十人八人我这小店也能住得下。只是日前我家寨主发下令来,凡是年龄在十八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后生,一律到他家客店住宿,违令者将受处罚,三月内关门罢业。我见客官一表人材,好似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一般,没准会被山寨小姐看中抢去做了新郎的。” “抢新郎!哪里有人抢新郎?” 店家笑道:“壮士来早不如来巧,按我们当地风俗,山寨小姐及屏之后是要抢新郎的,明日正是小姐抢新郎的日子。客官没见远远近近来了许多公子哥们儿,都想碰碰运气哩!所以来的客人都要去他们家大寨的客栈会齐,以便明日一早小姐选婿。” “有这样事?”小太监诧异道。 “客官中了头名好彩可别忘了分一杯喜酒给我吃呀!”店家挤眉弄眼的笑道。 小太监离开这家旅馆,按店家所指的方向往前走了约半里多路,举目一望,果然半山坡上有家大宅院隐没在密林之中,房高屋大,若隐若现,更有六尺高的围墙,上面匀地布着箭垛豁口,不时还有兵丁在墙上走来走去,墙头上挂满了无数红红绿绿的彩旗,十分耀眼。再往前走,门楼上镶嵌着“双龙山大寨”五个大字,格外醒目。门楼两侧两根旗杆高高耸起,一面一副彩带从空中飘下,左面是“秀外慧中家小姐招亲会友”,右面是“文韬武略奇男儿方可结缘”。小太监看罢微微一笑,暗忖:一个塞外郡马到手了!只是不知那位千金小姐品貌如何? 见是又来了位招亲比武的年轻后生,管事的庄丁不敢怠慢,急忙招呼小太监到大院侧首的馆舍留宿。小太监刚要下马,突然间背后马蹄得得声响,急回头看时,有一支马队轰轰奔来,为首是一位天仙般的少女,后面跟着十数位青一色的巾帼裙钗,人人执弓携箭,马鞍桥上挂着无数的野物,从小太监身旁疾驰而过,匆匆进了大寨正门。 马队过时,路人皆驻足仰首,目不转睛地瞅着那位绝色女郎,口中发出“啧啧”不已的赞美之声。 小太监暗暗称奇:穷山恶水不但出刁民,而且穷山恶水也出佳人啊!他又想,既是比武招亲,何来抢新郎一说,莫非是小店老板的口误,抑或是还有别的节目。小太监腹中饥饿,顾不得多想,急忙进馆舍讨些吃喝。他虽然很饿,但这顿饭却吃得索然无味。美色可餐,他身边有无数的佳人,可惜眼下一个都不在,小太监郁郁寡欢地度过了一个无情无趣的长夜。 翌日,是个晴天,秋高气爽,天清云淡。大寨后院后花园旁边有块场地,占地约十亩大小,四周砌有围墙,中间是主席台,其它三面也布满了座位。场地极为平整,一色的青砖铺地,跑道、箭靶应有尽有。真是麻雀虽小小,五脏俱全,小小一个边疆小镇,竟有如此豪华的演武场! 小太监本不想来,小镇虽然偏辟,但是麇集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各路达官贵人,武生娇客。这中间鱼龙混杂,没准就有认识他的。他一个在逃钦犯,如何出入得了这般场合?一旦暴露了身份,如何收场?奈何是美人在前面招手,他心痒难捺,不由自主地早早起来,收拾停当,直奔演武场。 第四十八章 上官雪儿一见钟情 监考官手里拿了只铁皮制的大喇叭筒儿,站在台前亮起嗓门高声宣布考场纪律和规则: 第一、比箭法,射中一箭得十分,射中三箭得三十分。00ks 第二、比赛马,取前二十名的成绩综合累加。第一名得二十分,第二名得十九分,第二十名得一分。 第三、比武,刀枪剑戟等不许自带,统统没收,每人发一支木棍,上面绑上毛刷,沾上各色油漆。着深色衣服者对方为他沾白色油漆,反之一样。 第四、三样成绩合并,取前十名。 虽然有百十个应试的准新郎,但不消半天时间即考察完毕。小太监恰恰在孙山之前,得了个第九名。不是他箭法不好,也非是他马跑不快武艺不精,实是他有难言的苦衷,不敢太抛头露面。 然后,这十名准新郎集体到大食堂吃免费午餐。伙食是四菜一汤,主食是馒头花卷米饭管饱。条件是不许饮酒,酒醉怕误事,以免影响下午的比赛。四菜是一碗酿皮子、一盘红烧肉、一盆萝卜粉条沌蘑茹,一盘手抓羊肉。汤有几种,自己随便挑。 小太监屠门大嚼,大块朵,竟然把他的那一份吃了个精光,还稍欠点,又多喝了两碗汤。皇宫中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太监总管,混到今天这般模样也算是老天爷又和他开了一次玩笑。不过这几天他实是太辛苦,哪一餐饭都赶不到点子上,真正饿坏了。在宫中他是太监的身份王爷的命,出了宫就成了叫化子打狗,边打边走了。 不说小太监吃相不好,回头再来看看这个双龙大寨。双龙寨据说是因为屡出双龙石而得名,而石头又不是出在山上河里。说来也怪,这里的牲畜每年宰杀几乎都要出块石头,牛身上的石头叫牛黄、马肚子里的石头叫马宝,驴身上也出石头,莫非也叫驴宝?更奇怪的是,所有动物的石头从肚子掏出来时,上面均有两条龙的花纹,双龙石因而远近闻名,镇子也就改成双龙镇。 双龙镇往上有座山叫作怪兽山,半山上有块洼地,位置极佳,地面又宽阔。据传汉朝大将霍去病西征匈奴时曾在此驻扎过部队,大军凯旋之时,霍将军担心匈奴兵再来骚扰,留下五百人马驻守此地。外可以监视匈奴的动向,内可以保护这一带的居民安全,有情况也能及时向朝庭驰援求救。年长日久,匈奴由西转向了北地大漠,这块兵家必争之地就成了一处死水潭。由于双龙镇气候变幻无常,不适宜农作物生长,当地人的主要生活来源主要便是河里淘金、山上采矿、林中打猎。霍去病留下的那支部队也早已是面目皆非,就地消化,军转为民,说当地语言,着当地服装,唯一保留下来的的就是姓氏。 许多年前,唐朝薛丁山征西时,循着古道又到了此处。也是看到此处山势凶险,易守难攻,临行前也委派了一名官员…… 简短截说,眼下管理双龙山事物的不叫镇长,叫寨主,是位汉人,名叫上官豹。他不从朝庭那里领俸禄,也不向州衙部门要钱粮,而且还定期向州衙部门上交一定的税款。条件是州衙不管他们的日常事物,不管他们的人事罢免,一切由他们自己独立处理决定。 上官豹盘据弹丸小镇,夜郎自大,偏安一隅,过着土皇帝般的日子。老寨主样样事遂心,唯有一件不如意,就是他的几个老婆里头统统不争气,没有一个给他生下一个带把的娃儿,清一色的女裙钗。把他家的,哪根筋出毛病了?他常常自哀自叹,怨天尤人。眼瞅着自己一天天老将至,夫人们即便是再生下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上官豹当即立断,决定在女儿身上下功夫,就是抢新郎!抢来的新郎事先讲好的,生了儿子姓上官,生了女儿随父姓。然后女婿里头挑一个能干的,把爵位让给他,女婿还能把江山带走?最终还不是他上官家的天下! 所谓抢,也不是真抢,主要还是选,选好了再抢。大女儿、二女儿都已经抢到了可心的丈夫,三女儿刚长大成人,也已到了“抢”的时候。有道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他早早就发布信息,附近州县俱已通知到,只要武功好,人体面,有没有文化都在其次,家庭背景也不必多计较。 正当他各方面都已准备齐全,即将开选之际,上司署衙送来一纸公文,言明有一在逃钦犯,本人太监出身,会武功,五官整齐,名叫潘又安,顾名思义,确实也有潘安之貌云云(详情见图像)。倘若该犯窜入他的领地,让他协助捉拿归案,奖赏是免除三年赋税。 老上官钱财上尚不是很在意,心想人家来不来还难说呢?正犹豫间,忽有兵丁来报,有一骑白马的少年上山进寨,模样酷似上差递来公文上的那人…… 上官豹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即刻动手还是等选婿之事办完之后再着手拿人。正在这时,三女儿上官雪儿急匆匆赶到,进门就依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 “爹爹,我看明天的会就算了!女儿刚进寨时看见一骑白马的少年,你没见那人,气宇轩扬,像貌奇伟,必是前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女儿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少年,爹爹把他招来就算了,还搞什么花架子?” “你说的可是此人?”上官豹令人拿出上差送来的图像。“正是正是,爹爹真好眼光,你也留意到这个少年,把他的图像都着人画来了?”上官雪儿欢快的说。 “不行不行!”上官豹头摇得跟货郎鼓一般。 “为啥呀?” “他是个太监!” 第四十九章 假太监武场遭遇抢新郎 小姐说:“爹爹,你没开玩笑吧,好好一个大男人,你怎么会把他说成是太监呢?” 上官豹道:“不是爹把他说成太监的,是他压根就是太监,不信你看看这个。00ks”上官豹让管家把那份文书逐字逐句念了一遍给小姐听。 上官雪儿立即从父亲身上爬了起来,鼓嘟着嘴说:“我不信,就不信,让我亲看眼清楚了,我才信呢,否则,打死我我也不信!” 老上官嗔道:“傻丫头,哪有这么说话的?男女授受不亲,你如何看得?” “爹爹你别管,我自有办法。爹爹,我给先你说了,除了那个太监我谁都不要!”小姐一堵气,扭头走了。 小姐匆匆这一走,老上官可就傻了眼了。要知道,自己的这些丫头里面他最喜欢最娇惯的就是这个雪儿了,雪儿跟他的眼中珠、掌上筋、心头肉一般,他绝不能容许在这个丫头的身上出任何问题,尤其是在她的终身大事上。他立刻吩咐下去,一定要加紧看好那个小太监,一是不要让他私自走了,二是想办法搞清楚他是不是真太监,如要能亲眼目睹到那样东西就再好不过了。其它他不管,别说是钦犯,就是他谋剌过皇上都屁事没有,关键是只要不是太监就行,老上官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小太监万一是个假的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派出去的暗探回来报告:“那个少年夜里只上过一次茅房,而且蹲的时间较长,可能是屙大便了。早晨没见他上茅房,他房间里的尿壶是满的,所以暂时无法断定那个人有无那样东西。” 比武场上,老上官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那些争做新郎的娇客们认真的射箭,疯狂的赛马,卖力的比武。心想这些人只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小姐心中早有了人,他们再瞎折腾也没有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但愿那个太监是假太监,要小姐改变主意他想都不敢去想,自己养的狗啥毛病自己能不清楚? 下午的抢新郎大会开始了!还是先前那个监考官在大喇叭里喊: “大家注意了,下面由此次比武招亲的婚主,我们的上官雪小姐出场,为诸位来宾表演几个小节目。候选的十位佳宾分十个方位站好,待会小姐抢到那位就是那位,其余九位也不要灰心,明年还有这样的招亲会,没准你们九位里就是下一位。按约定下场之后这九位客人到馆舍帐房那里领取银两,根据路途远近,一律报销来往旅程费,并给予适当的补偿。” 全场欢声雷动。为了一睹上官小姐的芳容,全场所有的人纷纷起立,大家都在争抢最佳位置。下午的人其实比上午的人来得更多些,上午是预演,下午才是正戏。 监考官说罢,三声炮响,鼓乐齐鸣,演武场正门开启时,一员女将潇洒登场。众人看时,只见这女孩,粉面桃花,英眉俊目,赛貂蝉、如西施、压昭君、盖文姬,甄妃逊色,双乔蒙羞,不是尘土飞起时,还疑天上玉女来。女将头顶两支雉鸡尾,身披腥红袍,手执长枪,肩背箭夹,跨下一匹雪上飞,真乃是浩气千云,气宇轩昂,威风不亚当年穆桂英。 全场屏声息气,小太监更是目瞪口呆。悔不该早间多卖些气力,争个名次,好博得小姐的青睐。现如今环顾左右看时,也有比他高的,也有比他矮的,也有比他胖的,也有比他瘦的,也有比他丑的,也有比他俊的,他凭什么胜出?论武功人家名列前矛,他几乎排在末位,莫非喊一声“我是假太监”,以引起小姐的注意?如若那样,人都丢完了,宁肯不讨老婆,也不能做出那样下作事啊! 不说小太监暗暗叫苦,但见娇小姐打马如飞,绕场三周。突然,碧空中有只鹰隼掠过,小姐不经意间微微一笑,将银枪置于马鞍桥上,手挽长弓飞起一箭,箭中鹰左腿。那鹰负痛,猛往上窜了数尺。还未待鹰隼转身,小姐的第二支箭已发出,这支箭不偏不倚,恰恰又射中鹰的右腿。鹰隼腿挂两支长箭,尤如加长了两只脚,变成长腿鹤鹳一般,模样甚是狼狈。小姐复一箭,苍鹰迎头落地。 全场喝采。 大家正把目光注视到这只鹰隼的身上时,小姐的马匹已到了众候补娇客的队里,小姐心中有数,也不搭话,很从容地打马褡裢里扯出一把绳索,扬手一抛,绳索早已套住了一人。小姐再一用力,那人从马上落下。上官雪小姐回身欢声叫道: “姐妹们,下山了!” 瞬间,不知从哪儿走出十数个妙龄女子,纷纷上前,抬起“猎物”,匆匆离去。 第五十章 上官雪花烛夜欲辨真丈夫 老上官见女儿绑走了小太监,不禁暗暗叫苦不迭。这个丫头性如烈火,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向忍性惯了的,如若发现太监是个赝品还不当场活宰了他?杀个人倒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他又是在逃的钦犯。问题是洞房里杀人亘古未闻的奇事,一旦传扬出去这丫头以后如何再嫁人?如今这事他也无可奈何,洞房里闹新房老丈人总不能横加干涉,也跟着去凑热闹吧? 上官雪先到的新房,檀香木椅子上一坐,喝了一杯茶水之后,使女们才把小太监架回来,还是装到麻袋里抬来的。小姐吩咐两个贴身丫头把大门闩好,没有她的话任何人也不许进来。然后才正襟危坐,屁股都没抬一抬,揭开三泡台盖碗茶轻呷了一口,把茶碗子往桌上重重一墩,厉声道: “麻袋里的人听仔细了,你到底是男是女?” “小子打娘肚子里生下来就是男人。”麻袋里传出来的声音。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怎么了?公狗能变成母狗?” “公狗倒是不能变成母狗,男人却能成为阄人!我问你现在是不是男人?”小姐怒不可遏,气愤的拍了拍桌子。 “有这么问话的吗?”麻袋里传出不满的语气。 “我问你是不是,是不是让人做了、哪个?”雪儿毕竟还是个闺中少女,说到那话儿时难免脸红心跳说话吞吞吐吐。 “哪个呀?”麻袋里的人越在节骨眼上越是故意装葱卖蒜打马虎眼。 “你是傻子呀?”雪儿的脸涨得更红。 “傻倒不怎么傻,你问得不清不楚,叫我如何回答?” “我问你是不是当过太监?”小姐终于找出一个便于启齿的词儿。 麻袋里的人分明是一怔,稍一停顿又说:“当没当过太监不好说,反正我是男人。” “你一口咬定说你是男人,你说你有什么男人的证据?” “这好办!”麻袋里的人嘻嘻笑说,“小姐你放我出来,一看便知的,太简单了!” “你还笑?你死到临头了,还有笑的功夫?”小姐怒斥道。 “我为什么要哭?娶媳妇入洞房,一辈子能有几次这样的好事,高兴都来不及呢,哭什么呀我?”麻袋里的人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口气。 “呸!你还娶老婆?你有资格娶老婆吗?”小姐娇斥道。 “小姐,快放我出来吧,我都快要憋死了!憋死怎么和你拜堂成亲呀?”小太监在麻袋里故弄玄虚的大喊大叫道。上官雪儿还在犹豫,俩丫头努努嘴,小姐说: “放你出来条件其实很简单,你要是男人就和我拜堂成亲,你要不是男人就……” “小姐快放我出来吧!有什么话等我出来再说好不好?”小太监在麻袋里央求道。 小姐使个眼色,俩丫头匆忙过去解开麻袋口儿。因为人是用绳子绑着的,口儿开了,人还是出不来。俩丫头拽着麻袋底儿往起倒,用了好大的劲,怎么也提不起来,一丫头说: “沉得跟个死猪一样,怎么出来呀?” 雪儿小姐横了说话丫头一眼,责备道:“怎么说话呢?” 丫头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忙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再没敢吱声。 上官雪起身走上前去,帮着俩丫头往外放人,一个扽住底帮,两个往外拽,总算把人拉了出来。小太监双手反剪,两条腿也绑得紧紧,真如捆猪一般。小太监呼呼喘着粗气,侧着身子躺在地下,说: “小姐呀,绑也绑够了,抢也抢来了,折腾也把我折腾苦了,连绳子一道也帮我解开吧!我又不跑,你们这儿壁垒森严,我人生地不熟的,想跑我也跑不了啊!再说了,小姐绑我来是拜堂成亲的,又不是要杀我,我干嘛要跑啊?这阵我口渴难耐,嗓子眼冒火,让我起来喝口水吧!早知道娶个媳妇这么难,我压根就不该来的。” 听小太监啰里啰嗦半天,小姐也有些不忍,这才走过去亲解其缚,言道: “冤家,你给我听清楚了!非是我狠心耍你,也无意让你在这儿活受罪,你想想谁家女孩洞房里招个太监进来,岂不让人耻笑一辈子!绳子我给你解开了,丑话还要说在前头,你如真是太监,我定杀你不饶,然后我也进山当尼姑去,这辈子不嫁人了!” 小太监活动开手脚,大咧咧走到桌子前,端起小姐的盖碗茶咕咚喝了一大口,还是刚才在麻袋里的那种语气,嘻嘻笑道: “有那么严重吗?还说我傻,你才傻呢!你不想想,明明你们这儿比武招亲,我如果是太监混到准新郎的队伍里算怎么回事?这不是猪八戒照镜子当面出丑的事吗?” 小姐想想有理,遂忍不住噗哧一笑,说:“你要是真男人,我就和你拜堂成亲,结百年之好。” “这还有假呀?这事儿别人能哄过去,小姐本人岂能哄得 过去?”小太监两手抱着茶碗,边喝水边挤了挤眼睛说。 小姐立刻满脸通红,含羞道:“官人,如果我有错,明天我给你陪礼道歉,磕头下拜都行。” “这就不必了,入乡随乡,草帽戴上,咱也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不是?”小太监嘻皮笑脸的说。 上官雪对两个贴身丫头吩咐说:“你俩帮着官人先去冲个澡换换衣服,然后传下话去,让下面的人准备好了,我立马和官人拜堂成亲!” 老上官听女儿要和小太监拜花堂了,悬着的心落下来一半,还有一半悬在半空:小太监使了什么花招,哄信了小姐?拜堂之前,让一个黄花大闺女脱了裤子去验夫真伪,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是公文上明明写得是钦犯太监呀,难道皇上也会说假话?此时此刻,他也别无良策,只好安顿兵士,层层包围小姐绣楼,一旦有风吹草动,小姐那里喊冤叫屈,立马冲进洞房,把那个太监剁成肉泥,装进麻袋里扔到山上喂狼去,至于圣旨公文、捉拿钦犯之事,他才不管那么多呢!皇家事再大,也大不过他的心肝宝贝,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女儿。 送走客人之后,小太监殷勤地搀扶着小姐,俩人双双对对亲亲蜜蜜二进洞房。 上官雪急于想辨清真伪,她刚趁无人时曾偷着问两个帮洗澡的丫头,俩人摇头说:“姑爷鬼得紧,他就是不脱裤叉子,因而她们什么都没看到。隐隐约约的,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第五十一章 新婚夜官兵捉监 小太监卖关子故弄玄虚,一会儿要喝茶,一会儿要吃夜霄,一会儿又倒背着双手装模作样地仰头抬脸欣赏新房里墙上的字画,还指给小姐说:这个是唐伯虎的真迹,那个是王羲之的手笔。要不就是说家俱的成色,新房的布置,指天画星星地说得天花乱坠。磨磨蹭蹭就是不上床,一点都没有新郎倌的急火劲儿。 小姐心里一沉,脸上不便作色,柔声劝道:“官人,时候不早了,快快上床安歇了吧!” 小太监呲牙一笑,说:“娘子何必这么心急,有肉还怕吃不到嘴里?” “不,我让你现在就上床!”小姐故意撒娇说。 “我知道娘子对我总是不放心,怕我是个赝品。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上来了,娘子可要当心啊!” 小太监说罢,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先脱了大衣,又退去外衣,蹬鞋抹袜。这儿摸摸,那儿瞅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光这套工序就耽误了几乎小半个时辰。 小姐心急如焚,火辣辣的眼光虽然不敢正视,却是一直在用余光偷窥。小太监最后剩了个小裤头儿,半尺蓝布罩着,红烛灯光影影绰绰,新郎倌躲躲闪闪,她什么也没看清。 小太监刚刚钻进被窝,上官雪便急如星火般地把手伸了过去。新郎倌却明知故问: “娘子你找什么?” “我找什么?你说我找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果我误嫁个太监,这辈子就算完了!”小姐笑嗔道。 “你说对了,我真是太监。”潘又安正色说。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上官雪一骨碌从床上翻身爬了起来。 “你慌什么?”小太监坏坏的一笑,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小姐不依,声色俱厉说:“你把话说明白了,嫁一个太监在床上,我怎能不急?” “我太监是太监,但我这个太监和别的太监不同。” “有什么不同?”小姐急问。 “我比别的太监多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不信你往这儿摸摸。”小太监抓住小姐的小手,引往他的胯下。 小姐刚一触及那物就火烫一般急忙挣扎松开,然后又款款地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回到那儿,轻轻地抚摸着那只可爱的小兔儿,她的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花花。她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总算皇天开眼,让她嫁了个设备齐全的男人。 “这下你放心了吧?”小太监做了个鬼脸,嬉笑问。 小姐含着眼泪点点头,笑道:“官人,你真好!原来你不是太监呀?” 小太监不由分说,腾一下跨上小姐的身子,轻车熟路,他的宝贝长枪按部就班地进入了小姐的身体。嘴里却说: “没骗你,其实我就是太监。” 小姐娇吟一声,语无伦次地说:“我才不管你太监不太监呢!只要你有…哎哟…那个就行。” 恰恰正在这时,突然间院内喊声震天,灯笼火把照得窗格子通明发亮,火光一闪一闪的,尤如白昼一般。有人敲门,说话的是上官雪的使女: “小姐,来了大队官兵,说是要捉拿钦犯小太监的。” “妈的,来的真不是时候,再晚一刻也好。”小太监放缓了动作,瓮声骂道。 上官雪把双手使劲撑住丈夫的前胸,笑说:“官人,算了,你让我心不在焉、心惊肉跳的,能干成什么事?不如你稍等片刻,等我打发了他们再来。” 小太监截住说:“他们不是来抓太监的吗,我出去让他们抓走我好了。” “敢!”小姐边穿衣服边说,“谁敢动我夫君一根头发,我就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让我藏在被窝里当缩头乌龟,我不干!好像我怕了谁了?”小太监逞强说。 “官人,你稍迷糊一会,我马上回来。听话,好好给我在床上躺着,不要动,该你出面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出面。”小姐说罢,一溜烟儿匆匆走了。 领兵的头儿又是冯金刚。 老冯秉承丞相的手谕,外夹带些个人的私心杂念,因而在捉监行动中格外卖力。这一次行动关乎着他的锦绣前程和身家性命,如成功必辉煌,如失败便遭殃。不说小太监放不放过他,就王书贵这一关他也过不去。在受到王丞相的提拔重用被委任为捉监行署副总指挥之后,他便怀知遇之恩决定破釜沉舟誓与小太监决一死战、分出个男女。每回,小太监的行踪他几乎是了若指掌,奈何总是晚了半步。通辑文书张贴上的悬赏金额已经攀升到一千两黄金,提供线索者五百两,协助捉监者八百两,捉拿归案或是力斩小太监于马下者一千两。 重金悬赏各有利弊。有见利忘义者甚至把自己的老婆冒充太监送交官府,言称这就是他们要的那个太监,不信可以脱裤子查验,绝对是经过净身的。这期间还有人送来不少二尾子和生殖方面有毛病者甚或个别石女…… 老冯把这些繁杂的事物统统推给书呆子文世昌和傻子狮子头,自己则轻装简从,一直紧紧地跟在小太监的屁股后头,不怕他飞上天去。 落选的九位娇客有八个(其中一位因过度忧伤神经上出了点毛病)联名向府衙密报小太监刚刚窜入双龙山寨,并与寨主的女儿上官雪于当日拜堂成亲。 知府不信,并掴了报信者每人一个共八个耳刮子。说他们因妒成仇,争风吃醋,不正确对待落选的事实,多检查个人方面的原因,反而行打击报复、嫁祸于人、无中生有之能事:太监能拜堂成亲,岂不等同于马生蛋驴打鸣吗? 八位倒霉的报事者,一两赏金没捞着,还差点没定成挟嫌诬告、冒领官银、无事生非等诸多罪名,一个个抱头鼠窜,刚一步出府衙大门,就碰上冯金刚的小分队。 冯金刚虽然知道小太监的太监身份,因为他见识过小太监在马上撒尿的英姿,对此他耿耿于怀,所以他不仅一直怀疑小太监的真实面目,因而他早已断定小太监肯定是赝品无疑。半斤屁股肉的事就不说了,一是羞于启齿,二是战场伤害在所难免,计较不得的。如今他则是秉公办事,捉拿太监义不容辞。他一听小太监要拜堂,往日的蹊跷一并袭来,嘿嘿一笑道:癞蛤蟆成精了,他既然能尿尿,为何不能搞女人?事不宜迟,冯金刚向知府那儿借了一些人马,草草扒了几口饭,便连夜奔袭双龙山。 第五十二章 为救夫小姐拒敌 老上官见女儿急火火从新房里出来,便偷偷瞥了她一眼。姑娘虽然满面怒容,但分明不是对着屋里的新郎倌的,他这才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他家女儿不少,但凭武功、胆识、胸襟,雪儿当首屈一指。因而但凡寨中发生大事小事,均有她来处理决断。府衙来人,听说还有一位朝中的将官带队,指名道姓要到他寨中捉拿太监。小姐是事主,这件事更应该由她说了算,她说送就送,她说保就保。所以老头儿一直磨磨蹭蹭未能往前,主要就是要等女儿出来定砣。 上官雪知道来者不善,必要时可能还要动动干戈,所以也不敢怠慢,迅即由使女丫头们侍候着顶盔挂甲,穿戴整齐了,然后跨上她的雪上雪,手中拿的也是一把红缨长枪,身背箭壶,全副武装,气冲冲就飞了出了大寨门。 冯金刚见是来了位女巾帼,心里不大高兴,自己好歹也是朝庭里有品位的命官,带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喊了半天的门,却出来个小丫头搭话。心中不悦,脸上就带出来了,翻了翻白眼仁儿,冷冰冰问: “你们这个寨子究竟是谁做主?” “我!”小姐声若银铃,落地有声。 “今晚你们寨子哪个姑娘出嫁?”冯金刚恶声恶气。 “我!”上官雪不慌不忙,沉着自若。 “那好,”冯金刚仍是那副口气问话,“不知者不为罪,据可靠消息,有一朝庭重犯,潜入你寨。姑娘实话对你说了吧,你上当了,和你拜堂成亲的那个人不是男人,是个太监。” “我男人是太监?”小姐冷笑一声,“你爹才是太监哩,你们一家都是太监!” “小姐为何骂人?”冯金刚怒道。 “是你骂人还是我骂人?”上官雪不让。 “我怎么骂你了?”冯金刚诘问。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说我男人是太监,我说你老婆是石女,你高兴吗?”上官雪振振有词。 “我老婆不是石女,石女怎么会养娃娃?”冯金刚耐心解释。 “我男人也不是太监,太监怎么能找老婆?”上官雪巧于应对。 话到嘴边,冯金刚也有一定的难处,他不敢据实说小太监是个赝品,尽管他有怀疑,但是怀疑归怀疑,王丞相也没有明确表态太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只是笼统的一说。皇宫里出了个假太监,这是多大的事情?这天大的谜案一旦揭穿内幕,势必惊天动地, 到那时岂不乱了套了,这话又是从他冯金刚嘴里抖搂出来的,皇上怪罪下来,他有几个脑袋能抵挡住?没准连老婆娃娃亲爹关娘哥嫂弟妹亲戚朋友甚至老家村里的父老乡亲都得跟上受连累。 冯金刚忍了忍,放低声音说:“小姐,要不这样,你把你的新郎倌叫出来让我们认认。是呢,我们就带走,不是呢,就继续留下来度你们的蜜月,我们也不打扰了,你看这样如何?” 冯金刚的口气已经明显地和缓多了。 “我男人又不是展品,你把你老婆不会拉到大街上让众人参观去?你妹子成亲的时候也拉出去让大家认一认?”上官小姐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而且嘴跟刀子似的,老冯根本上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小姐,我警告你,钦犯窝藏在家里,这可是灭门之罪呀!”冯金刚恼了,正色道。 “我嫁的是男人不是钦犯,钦犯脸上没写字,我们知道哪个是钦犯?”上官雪火了,厉声说。 “你这个丫头没家教,说话没高没低的,不和你说了,叫你们家大人出来说话。” 上官豹自始至终就猫在人伙伙里,开始他不方便没从女儿那儿讨到实底因而没有出面,这阵就更不能出面了。 雪儿心中有数,丈夫打一开始就口口声声言明自己是太监。但是太监是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可是听也听过呀!莫非官人真是他们要抓的太监?也不对,自己的官人不是太监,绝对不是,这一点她是深信不疑的。虽然戏还没有正式开场,毕竟锣鼓架式亮出来了,自家的男人有货没货自己不清楚?男人也许是钦犯,但决不是太监。即便是钦犯,她也不能把男人交出去,钦犯犯的是皇家罪,和她一个普通民女有什么相干?官家来人想抓走就抓走,门都没有!上官雪道: “大人,我们家老人都已休息了,你请回吧!” “说得轻巧,我今日空手而来,决不空手而归!”冯金刚发狠说。 “你要怎地?” “我要拿你男人回去!” “休想,你先问问我手中这杆枪答应不答应?” “小姐还是算了,我这人向来主张,狗不斗鸡,男不犯女。你还是回去把你男人叫出来,让他和我过两招!” 上官雪大怒,挺枪分心就剌,冯金刚只是招架,并不还手。如此三番五次,冯金刚渐渐有些措手不及。再不拿些真本事出来,恐怕吃亏就在眼前。 此时天已大亮,两家的兵士灭了火把,伸长脖子瞪眼观看两只老虎打架。 前回书讲过,冯金刚也是武选的总兵出身,武艺高强,非寻常人可比。因为犯了事被王书贵手下的官员包庇并收为心腹,这次在捉监行动中终于才派上了用场。老冯有勇有谋,多次受到王丞相的首肯。老王也曾答应,事成之后,还会封他个更大的官儿。并根据他眼前的表现,立即擢升他为捉监行署副总,从一个地方兵马总监到一个政府级的副部长待遇,冯金刚知足了。他不是那种负义的小人,屡受王丞相的知遇之恩,他岂肯不卖命? 三五合之后,冯金刚换了招式,照着小姐的面门挥刀就砍。小姐虽然知道这是虚招,但是即便虚招也要招架相迎,如其不然,虚招变成实招,一刀砍下来也是要命的。两人你来我往,刀枪并举,战在一处。 上官雪虽然武功不凡,终是女流。冯金刚四旬出头,正是人生的第二青春期,而且又久经战阵,小姐如何是他对手?战不多时,雪儿已是体力不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能。 老上官躲在近处,观此景不由暗暗叫苦,全山寨雪儿的武功最好,她尚且不敌,再无二人可以出战。朝庭派来的那员将心狠手辣,刀刀都在致命处下手。再要打下去,女儿性命难保,这叫他如何是好?他正想出面说句好话,恳求将军绕了他女儿的性命。恰在这时,突然间一匹雪白色的战马呼啸而出,老上官抬头看时,马上的那员小将正是那个官兵指名要拿的钦犯太监! 第五十三章 冯金刚陨命 老婆出去拒敌,岂有大男人躺下装死的道理?小姐出门不久,小太监就开始穿衣下床,奈何人生地不熟,找啥啥不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穿件睡衣睡袍就下地出了门。还好,小姐前厅里有的是兵器,不管趁手不趁手,他胡乱摸了一件。大院里有个庄兵正在蹓马,他走过去“噌”一声就跨上了马背。小庄丁一瞅是新姑爷,头天演武场就见过的,遂吐了吐舌头,没敢吭声。 上了马才看清,这匹马正是自己的白龙驹,头天小姐就吩咐过的,派专人好生侍候这匹宝马,否则定要严办。小姐在寨子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老寨主都唯她是从,其余往下哪个敢不听?马夫头儿自然不敢懈怠,委派专人小心地饲草喂料,涮毛理鬃,大清早就出来蹓马饮马,不想正赶上时候。 小太监打马上前,众庄兵大都是认识的,即便不认识也能猜个大不离,纷纷让路。小太监直驱阵前,看看娇妻体力不支,冯金刚大发淫威,一把大刀神出鬼没,不走上三路,专取下三路。突然间,冯金刚卖个破绽,小姐忘了虚实,正要阻挡,没料想冯金刚的门扇大刀却从斜剌里横劈过来。这一刀如果下去,小姐必被分为两段不可。众庄兵发出尖叫,老上官更是面如蜡染、噤若寒蝉、浑身不禁抖个不止。 好个小太监,此时若想阻止奈何距离不够,即便大喊也无济于事。冯金刚立功心切,急于想捉拿小太监好到丞相那里交差,所以才动了杀机。说时迟那时快,冯金刚大刀就要落在小姐脖颈上的一瞬间,小太监的长枪出手,直击冯金刚的大刀,刀枪相撞,呛啷一声,火花四溅,两件兵器齐齐落地。 小姐冷汗淋漓,抬头一看小太监,急呼一声,道:“官人快来帮我!” 小太监不慌不忙,安慰说:“娘子且回,看我收拾这头野猪。” 上官雪见丈夫手中没了兵器,待要把自己的银枪递与他时,小太监笑说: “他手里无刀,我手里无枪,正好半斤八两,免得到时让他说我欺负他。” 冯金刚的刀功厉害,刀法也是堪称一绝。奈何当初拜师求艺时,师父就教了他这一门功夫,嘱咐道:“小子,仅此一项就是万人敌,这把刀足够你建功立业的了。想当年,关云长就是靠他那把刀起家的。”丢了手中刀,老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做何举动。转身一瞅,见眼前之人果是那个在马背上呲尿,并勾去他半斤屁股肉的少年使的坏,顿时大怒,道: “小太监,算你识相。皇上传旨派我来捉你,跟我走吧!” “妈的,”小太监叱道,“想当年老子十五岁挂师领兵,如今还是朝中大臣,管兵部,正二品的官员。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叫我一口一个小太监?” 冯金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小也是个总兵官出身,小太监三言两语自然唬不了他。遂冷言笑道: “你明明是太监还怕人叫?就算你裆里有货你还是太监,大不了是个假太监而已,你的太监帽子这辈子休想摘掉!你有什么冤屈跟我到朝中去辩,我知道你官大我官小,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办事人员,我是奉旨拿人,你为难我作甚?” 冯金刚的这一席语言非常恶毒,句句都戳在小太监的心口窝子上,他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杀机顿现,决意要先灭了这个帮狗吃食的恶贼,以后的路才好走。小太监斥道: “猪头,既是你奉旨办事,何不把皇上的圣旨请出来宣读一番,然后我跟你进京领罪就是!” “这个,这个”冯金刚语塞,稍一停顿他才说,“这事是王丞相亲传的皇上口喻,你有话和王丞相到朝中对质去,有本事你去面圣,与下官无关。” “放你娘的狗屁!”小太监骂道,“你当我是傻瓜?还没等我进京呢,你早把我杀人灭口了,还让我面圣呢,吃剩面都没门!” 冯金刚理屈词穷,不想和小太监打口水仗耽误功夫,往后一挥手,喊道: “弟兄们来呀,把这个小太监给我拿下!” 冯金刚才一回头的功夫,小太监马快人快,急催马上前两步,一伸手便拽住冯金刚的腰带,猛一用力,冯金刚便离马而起,被小太监双手高高举在空中。老冯没料到小太监有此一招,急呼道:“兵士们快来救我!丞相亲自许话于我,杀了太监封万户侯的,大家封妻荫子的时候到了!……”小太监不待冯金刚把话说完,发神威,尽全力,大喝一声,将冯金刚狠狠掷于马下。骂道: “到阎王殿做你的封侯梦去吧!” 冯金刚大头朝下,头先触地,一个倒栽葱下去,头颅没入脖颈,红黄黑白之物撒了一地,双腿双手,浑身上下筛糠般地抖个不止,眼见是活不成了。 第五十四章 太监遇情敌 上官雪不可能扔下丈夫不管撒腿就走,她只是退后了几步,躲在一旁观瞧,她亲眼目睹到小太监奋起神力将冯金刚举起来摔死之后,不由暗喜:大丈夫生当做人杰,自己的男人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时候,小太监的那杆勾魂枪已有人急回去拿来递到小姐手里,趁小太监一回头的功夫,小姐喊一声“官人接住”,小太监已荷枪在手。 官兵队里,见冯金刚已死,树倒猢狲必散,倾刻间阵角自乱。冯金刚带来的几十个人里头虽说是也有几个心腹干将,奈生死之交却一个也无。到了这种节骨眼上,个个俱是想自己的多,想别人的少,人人都脚踩西瓜皮,随时做好了开溜的准备。府衙里来人倒是不少,但没有真心出力干活的,俗话说借的猫不抓老鼠嘛!况且他们和山寨素有人情来往,谁没事干这些出力不讨好的勾当? 小太监抖抖手中勾魂神枪,横眉冷目,往官军队里大喝一声:“还有敢来送死的吗?” 府衙来的带队头目环顾左右问冯金刚的人,商量说:“兄弟,不如撤了吧?” 冯金刚的人巴不得这一声呢,就借机找话说:“撤吧,这人可能不是小太监,要不然怎会和人家姑娘拜花堂呢!” 随即,大队人马前队改后队,后队变前队,一时之间,散个光尽。有人还算够朋友,走过去跳下马来扯起冯金刚的尸体,架到马背上,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合寨一片欢腾,小太监成了众望所归的英雄。众庄兵当中有几个胆大的,鬼鬼祟祟摸了过来,趁小太监不防备,忽地上前,七八个人架起他就往空中抛去。边抛边吆喝,几次三番之后,最后小太监竟露了宝。上回书说过,小太监穿的是睡衣,裤叉子都没来得及穿的,一件长袍随风一扬,春光不是尽泄了?小太监原形毕露。老上官离得最近,他原本不是看热闹而是路过,没料到一抬头竟看见了自家女婿的要命疙瘩棒儿,筋筋串串的,不比谁的小?老上官见状大喜,心里乐得真比拾个金元宝还高兴,这回他一块石头才算彻底落了地。 最尴尬的是小姐,本来那是所有男人都有的东西,也算不得什么奇珍异宝、贵重物品。问题是不管谁家的东西都舍不得让人看的,尢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也是常理,偏偏他男人的东西就被展览了一次。大家都是好心开玩笑,这也是从古以来就有的庆祝胜利的一样方式,小姐发不得火。正好老寨主过来,小姐通红着脸央求道: “爹爹,你劝劝他们去呀,你快制止他们去呀,你看成什么样子了……” 老寨主反倒不以为然,捋捋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说:“不妨事不妨事,让他们闹去吧,年轻人嘛!也让大家都明白明白,我的好女婿可不是什么太监不太监的呀!” 爹爹不予阻止,小姐又不便出面。正当这时,突然有一人黑着脸骑头大青骡子肩扛一支枣阳槊气呼呼地从山下冲了上来,后头还跟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黑脸汉上了山也不和人打招呼,面对嬉笑欢乐的人群,大吼一声,说: “住手,都给老子停了!快唤那个叫太监的狗杂种小子出来和老子大战三百合。他若要胜了我手中这杆槊,就让他留在大寨里继续当他的驸马爷,他要是过不了老子这一关,就叫他狗日的到阎王殿里和阎王的女儿热呼去!” 小姐不悦,斥道:“三哥,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撒什么野呀?” “这事与你无关,”黑脸汉嚷道,“我和那个太监说话。我今天是专门来和他比武的,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一泡尿还能呲到天上去?” 老寨主实在看不下去,变脸说:“老三,你这不是拆台吗?” “我岂止是拆台,我还想扒庙呢!”黑脸汉根本就不把老寨主放在眼里。忿忿的说,“本来说好的两家寨合一家,你们偏不干,现成的不找,非要在外头招个野小子来充当当女婿,两山寨的男人都死光了,你们这是什么道理嘛?” 说话的人叫罗世瑜,外号青骡子,年交二十五六,觊觎上官雪小姐的美貌已非止一日,是附近山寨青龙山的寨主。他曾经提议两家山寨合为一家,雪儿为总寨主,他为副,老上官年岁大了排在第三管管后勤。条件就是上官雪嫁他为妾,抑或是他入赘到双龙山做上门女婿也无妨。这个条件太苛刻,青骡子人品不好,人又奇丑无比,上官父女岂能答应?所以这次招亲事先就没敢通知他,原本就是想找个武艺高强的,必要时可以震慑住这个青骡子。青骡子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大清早就堵到门上来找岔子来了。 小姐见青骡子越说越不像话,遂强压怒火,说:“三哥,今天是我办喜事,你来的正好,进寨喝杯喜酒吧!” “上官妹子,”青骡子嘻嘻笑道,“你就是羊肉变成出笼的包子我也不嫌。听说你招的女婿是个太监,昨夜已入过洞房了。他要真是太监,我就放他一马,他要裤子里藏个东西,就别怪三哥哥我不客气了。昨日你成亲,今天你就奈何守一天的寡,后天咱俩重拜天地,如何?” “呸!”小姐一口痰啐到青骡子脸上,骂道,“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来来来,本姑奶奶和你过三招!”说罢,小姐翻身上马,左手牵住马缰,右手紧握长枪。 小太监他们的游戏早已结束,一看今天这阵式,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有人把他的长枪递到他手里,有人把白龙驹牵过来,还有人小声把青骡子的故事大概给他讲了一遍。小太监听罢心里坏坏的一笑:又一个找死的送上门来了!小太监见青骡子人大话大,看样子也有些本事,他怕老婆吃亏,催马上前一步,说: “娘子,既然他是来教我的,那我就拜拜这位狗师父!” 青骡子一看小太监果然人材出众,怒道:“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在我的地面上撒播?小子,你自己脱了裤子,让大爷我观瞧观瞧,如果真没有那事儿,大爷我好生积德,放你一条生路,哪来的你还滚那儿去!倘若传说有谬,你小子长了个惹祸的根苗,那就怪不得老子不客气了。小的们给我记下今天的日子,明年这时候我们给他过过周年,一个外乡来的孤魂野鬼……” 青骡子话音尚未落地,小太监的神枪已出手,青骡子猝不及防,裤子先被扯下一大块。 “你个外乡鬼!你是人吗,你懂得人话吗,条件没讲好,你怎么就动手了,有你这么混帐的吗?”青骡子单手捂着下身恶声骂道。 小太监笑道:“只听狗吠吠,哪有人和狗说话的事?你死到临头了,还说给我过周年?” “不打了不打了!裤子破了这仗无法打,况且这里还有女人,你等我换条裤子行不行?”青骡子嚷道。 “裤子破了有什么关系?你爷我压根就没穿裤子。”小太监说罢,撩起睡衣的衣摆,笑说,“你狗日的不是要验货吗?看看老子这儿,不比你的神气?” 青骡子恼羞成怒,挥槊就打。 若按武艺说话,这青骡子罗世瑜着实也有些本事,个头又高,力气又足,虽不一定抵得过小太监,但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问题是战场上的事,一怕轻敌大意,二怕心存邪念,还没摸清对方虚实,就以为自己胜卷在握,口出狂言,骂骂咧咧,不知天高地厚,仿佛天是老大,他是老二一般。青骡子犯了杀场之大忌,只怕吃亏就在眼前哩! 第五十五章 潘又安连杀三匹骡子 青骡子挥动枣阳槊,没头没脸地打来。小太监不屑地执枪一挡,槊被架往一旁,尚未等青骡子第二槊过来,小太监“唰唰唰”连出三枪,青骡子就有些眼花缭乱,小太监的枪法不合规矩,有些不讲理尽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章法。青骡子也想以牙还牙来者,也来个以快制快,奈何使槊是个力气活,只可砸、击、撞,不能捣、捅、戳。七八个回合下来,青骡子头顶腿心、前胸后背已是冷汗淋淋,一个劲地后悔当初拜师学艺时用错了家什。而小太监仍旧一枪紧似一枪,前捅后扯,枪头尤如蟒蛇出洞,招招皆在要命之处。青骡子此时方才明白,本来是他要取人之性命的,未料想人家也要取他之性命?他本想高喊一声“爷爷饶命”,没准还能多活几年。可惜多年养成的习惯,都是别人尊他为爷,何时让他当过孙子?嘴硬屁股软,吃亏的自然还是自己。青骡子死打硬拚,小太监游刃有余,又过了数招,青骡子已是强弩之末,被小太监猛一枪剌去,枪尖进入肚腹,回来时带出肠肠肚肚若干。青骡子大惊,扔槊捧腹,一头从骡子上栽下,临死前惨吼一声“俺不服你”,说罢便伸腿咽气一命归西去了。 青骡子手下的“队伍”,尸首都不来抬,发一声喊,欲作鸟兽散,被小太监在后面喝住: “过来,把这个拉走,卫生搞干净了再走!”他指了指青骡子的尸身。 喽罗兵哪个敢不从? 雪儿小姐一纵身跃上小太监的马背,面贴面和他合骑在一匹马上,依在太监怀里撒娇说: “官人,你真行!” 小太监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娘子,这算啥?当年赵子龙长坂坡杀曹兵,七进七出,那才是英雄到了用武之地,可惜我没赶上……” 雪儿莞尔一笑,埋怨道:“官人,咱俩的戏还没唱哩!刚出场就让人给搅散了……” 小太监吻了爱妻一口,笑道:“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待会儿加倍还你就是。” 上官老头儿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声宣布说: “全山寨放假三天,张灯结彩,燃放花烛,敲锣打鼓,为新姑爷庆功贺喜!” 全场欢声雷动。 “老爷快看,山下又来了大队人马!”寨墙头上巡逻的士兵朝下喊道。 小姐撅起小嘴说:“不管他,官人。剩下的垃圾让大姐丈二姐丈他们先支应一会,咱俩回房歇歇去。” 小太监笑道:“娘子,这些乌龟王八都是冲我来的,索性让我也过一回杀人的瘾!” “官人当心啊,来者可能是另两匹骡子!”小姐下了太监的马,回身嘱咐道。 来者正是骡子哥们。 青龙山寨有三位寨主,按顺序排列老三青骡子罗世瑜为大寨主,老大灰骡子罗世富、老二黄骡子罗世贵哥俩为副。也不是老爹偏心眼向小的,论本事武功,老三比两位哥哥强出一筹。三弟兄不重农事,专一靠横征暴敛、敲骨吸髓、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为能事,山民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纷纷叫苦不迭。哥几个仗着自己聚敛来的不义钱财,招兵买马,不断向外扩充实力,附近几处小山寨统统已被他们降伏。双龙山寨之所以还未到手是因为老三看中了上官雪,几次提媒不允,青骡子欲要强攻,老大老二不肯,劝兄弟忍耐几日,找个机会再下手不迟。老上官虽是年事已高,但他头上还罩着个官府封的镇长官衔,出师有名才好,因而事情就耽搁了下来。上官雪公开比武招亲,激怒了老三青骡子罗世瑜,按他的脾气性格,当晚就要来双龙山寨伐兵问罪的,只因青龙山到双龙山中间隔了一条大河,夜渡不便,所以才推迟了一宿。青骡子刚下头一拨渡船,不等哥哥们聚齐便匆匆上山,以为拿下上官父女等同于裤裆里摸卵子,一抓一个准的,谁知碰上高手小太监,枉送了性命。老大老二刚到山下,就与落荒而来的散兵相会。哥俩抱着老三的尸体大哭一场,发誓要为兄弟报仇。 俩骡子通红着眼睛,合力齐心,夹攻小太监。潘又安不慌不忙,左来左挡,右来右击。不出十个回合,俩骡子毙命,丧身于小太监的枪下,齐齐追赶兄弟去了。 老上官大喜,趁势发兵,一举拿下青龙山寨,自此天下太平无事。 小太监再入洞房已非昨日可比。 旧戏新唱,老调重弹。小姐扳着小太监的双肩,娇吟一声,呼道: “冤家,你就算真是太监,我也爱你!” 小太监稍一愣神,噗哧笑说:“傻瓜,我若真成了太监,你还爱我什么?” 小夫妻俩缠绵一夜,表过不提。 第五十六章 上官雪送郎黄河渡口 小太监说明了自己的身世,小姐讶异道: “官人你果然是太监!” “娘子莫非后悔了?”小太监笑问。 “不后悔,”小姐坦然说,“名义上你虽是太监,实际上你不缺这不缺那的,我干嘛要后悔?” “可是说明了话我就该要走了。”小太监新婚燕尔舍不下娇妻,但又不能不走。 “走,你往哪儿去?朝庭里要杀你,你还自去送死?” “杀我的不是朝庭,是丞相王书贵。如果我不回去,王书贵连皇上都要杀了。”小太监解释说。 “大臣能杀皇上,那还不反了天了?”上官雪不信。 小太监又耐着性子讲了一通朝庭中的事。 “官人直接回朝中吗?” “还不能,再说我如这样回去,到不了京城先被王老贼派的人杀了。” “官人要去哪里?” “去大漠,看望我的一个知心朋友,不不,不能叫朋友,她是我尚未拜堂的妻子。” “什么什么?你已是家有妻室的人了?我一辈子最怕做人妾,最终还是成了小妻。”小姐抱怨道。 “这也不是我的过错,”小太监坏坏的一笑,分辩说,“当初比武招亲的时候我就没敢使出全力,都是你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麻袋里装了来,我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雪儿噗哧一笑,说:“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多的什么心啊?当小老婆也是一种行当,能当太监的老婆,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 小太监说了他和乌儿苏丹的经过,为了避免麻烦,他索性把曹花枝和鲜爱莲也一骨恼儿和盘托出、如实交待清楚了。 上官雪叫道:“天哪,加上我你竟讨了四房妻室,我还不一定是最后一个,这么多的老婆你能养活得起吗?” 小太监笑道:“吃饭倒不是问题,关键是你们几个将来以后在一起能否合得来?你们的脾气性格各不相同,乌儿苏丹刚烈、曹花枝爽朗、鲜爱莲温厚,你又……” “先别忙给我下结论了,”上官雪截住小太监的话头,打断说:“说了这么多,你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哪一点?”小太监急听下文。 “我们几个都十分爱你,你也会像我们爱你一样爱我们吗?”小姐问。 “那当然,”小太监语气坚定的说,“你们几个在我心里比我的生命都重要,等将来有一天,我会舍弃我的一切,和你们永远在一起,那怕是给我个皇帝做我也不干!” “我明白了,官人。你去找你的乌儿苏丹吧,但愿你有一天来找我,她们也不反对。”小姐调侃说。 “不会的,怎么会呢?” 短短几天功夫,上官豹的势力大增,除了青龙山,其它一些小寨也都归附在他的麾下。三匹骡子已除,他当可高枕无忧矣!大女婿黄光复、二女婿林开元和两个女儿一道上了青龙山当正副寨主,他已经发下话去,择吉日委任三女婿和三女儿做双龙山大寨主。 小太监辞别岳丈,老上官吃了一惊,问道: “贤婿莫非嫌官职低微?这好歹也是一方净土,夜郎国小,总是一家番王,人生如此一世莫过如此,贤婿还要怎地?” “岳父大人,”小太监解释说,“不是我不肯留下,实乃小婿有难言之隐,不走也由不得我。” 雪儿在旁劝道:“爹爹,让他去吧,他真有要事哩!” 老上官嗔道:“这个丫头,不帮我劝劝你的夫婿留下,反倒做起我的工作来了?” 小姐急道:“爹爹,一两句话说不清,等官人走了我慢慢给你说。” “贤婿何时动身?”老上官转过身去问小太监。 “明日。” “明日不行,半月吧?” “岳父大人,就是明日,我的时间紧迫。” “既是半月不行,那就十日。” “…………” 两人争执不下,小姐从旁折中说: “三天吧,爹爹不能再纠缠了。” 老上官慨然一笑,道:“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爹爹好心好意为你挽留女婿,你反倒说我纠缠?好吧,三日就三日,吩咐下去,盛宴三天,为贤婿践行,把大女婿二女婿统统请来陪客!” 黄河渡口。 雪儿道:“官人,过了黄河咱俩就人分两地,远隔万水千山,为妻不在你身边,望君多保重。” 小太监说:“娘子,咱俩分别只此一回,再相逢时永不和你分离。” 小姐嫣然一笑说:“官人是信人,奴家不信也信。可是这漫漫五个三百六十五天,可让我如何打发得了啊?” 小太监泰然道:“五年之后,你我方才风华正茂,尤如花团锦簇。那时我已功成名就,帮老太太和她的傻儿子把江山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我才急流勇退,和我的夫人们一起归隐林下,安享青年哩!” “官人真乃好男儿,知恩必报,疾恶如仇,好人必有好报的。”小姐禁不住夸赞道。 “娘子请留步,潘又安过河去了!” 上官雪一直在用强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好想把一张笑脸留给离别远行的丈夫,终究未能如愿。眼泪在眼角打转时她急忙转过脸去,等她回过身来后,渡船早已离岸,水流哗哗,波涛汹涌,尤如万马奔腾一般,她只远远地瞥见船头那匹白色的骏马、那个曾经被误为是太监的她的丈夫…… 第五十七章 小太监错回故里 十岁那年小太监离开老家,踏上一条坎坷艰难的太监之路。他家的亲朋好友左右邻舍决不会想到如今还有个男人的标致留在他的身上。天可怜见,地可怜见,小太监竟然又囫囫囵囵地回到他阔别多年的家乡。村庄已经记不很清楚了,但他们家的房舍,他依稀还是有些影响。 他本不准备回家的,说老实话,他对老家的人没有太多的好感。把他送到皇家去当太监,当初决不是出于这些好心人的美德。既然如此,当太监那么好,他们为何不把自己的儿子也送去被人阄割了呢?不管谁家有几个儿子。为什么是他?他有幸保住了男人的特色,也决不是家乡出了高人,算出他这一生必有奇遇,否则这样的好事根本就不可能轮到他。 一次,小太监在这次旅行途中的一个小破庙里,为了避雨他不巧遇到一个中年乞丐,半疯半傻的。小太监看他可怜,随手掏出一块银子扔到他手里,那人咕咚趴到地下叫了他一声“爷”。他有意捉弄那个乞丐说:“朋友,如果我给你一大堆银子,你肯把你那样东西割下来送给我吗?有了这些银子你以后也用不着再到处讨饭了。”乞丐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你就是给我十堆银子,我也不干。人没有了那物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见,一个傻乞丐都知道那样东西的重要,何况常人? 走近村子,他正要找人打听问路呢,突然有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他认出了张三奶、李四婶,还有王家奶奶、白胡子老阿爹,那时他的胡子花白。但是没有人认出他,他从十岁到二十岁,早已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人生蜕变。这期间的变化太大,一般人一般关系是认不出来的。 小太监鬼使神差地去敲自己家的大门,他分明感到背后有许多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一群小孩子跟在他的屁股后头,不远也不近,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开门者是位中年大叔,小太监想不起这个人留在他记忆中的面庞,就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声,说: “大叔,这家的人呢?” 中年大叔开头有些诧异,醒过神来之后,他笑道: “我就是这个家里的人呀!” “我是说,再早,这家里的人?”小太监自己也奇怪,他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汇,只好说,“这家人是不是从前姓潘?” “我们村里姓潘的太多了,不知客人要找哪家?”中年人很客气的说。 大概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紧跟着从院里走出一老一少俩女人。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们俩,老的是他姑妈,年轻的是他表妹。他叫了一声“姑妈”,然后解释说: “我是安子。” 姑妈先是一惊,紧接着便张扬地大呼小叫起来,嚷嚷道: “天哪,你是我们家的小安子呀!你不说,我哪儿能认出你啊?乖乖,都长这么大了,你看出落得这人材,俊俏地跟个女孩子一样。” 姑妈眼圈红红的,做出要哭的样子,还没等他说话,姑妈又指着身后的女孩说:“丫头,这是你安子表哥,他出门早,你可能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表妹口快心直,过来要拉小太监的手,小太监避开,表妹嗔道,“表哥你不认识我了?” 小太监进院,那位中年大叔牵马,一个劲地啧啧称赞道:“到底是朝中来的人物,你看这一身穿戴,还有这马,一辈子谁见过?得卖好些银子哩!还有这镫,哎哟,这该不会是金子打的马镫吧?” 小太监十分清楚地记得表妹的名字叫红绸儿,红绸儿小他一岁,小时候不叫他哥,直接呼他为安,有时候叫错了叫成“嗯”的情况也有。爹死了以后他在姑妈家住的时候最久,照理说姑妈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能靠得住的直系亲人哩,但不知为什么姑妈好像不怎么喜欢他。爹妈活着的时候他还小,很多事记不全,但有一句话他至今记忆犹新。有次他和红绸儿在院中玩耍的时候,姑妈对母亲说:“安子模样长得俊,绸儿也水灵,莫如让他俩结为夫妻,好一对童男玉女哩!”母亲没说话,只是咧嘴笑了笑。父母先后病故之后,姑妈对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姑妈家住临村,他是孤儿,自然到姑妈家去的次数最多。不知怎么,盛饭的时候他总是排在最后一个,而姑妈每次都要很张扬地喊:“哟,怎么到安子时饭就少了?”姑爹是个好人,经常乘姑妈不注意把自己碗里的饭倒一些给他。红绸儿则不,吃完了自己的饭就敲着碗嚷嚷:“娘,安子每回到咱家你都做饭少。”姑妈狠狠地白女儿一眼说:“噢,下回多做点。”下回还是一样。以后他走了,入宫当了太监。让他当太监是谁出的主意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他也记不清楚了,至于姑妈后来怎么又住到他家这自然是后话。但是姑爹好像换了人,那位牵马的大叔好像…… 姑妈他们全家人很客气地把他让进屋子里,他还没坐稳又急忙起身从马褡裢里掏出一块金子,捧了一捧银锭,说: “姑妈,走得急,忘了买礼物,这点钱就留给你们贴补家用吧!” 中年大叔站起来,急着走过去看桌上放的金子银子,被姑妈在屁股上拧了一把。大叔辩白说:“我拿点钱去割几斤肉,再打二斤酒还不成吗?”姑妈没吭声,中年大叔拣了块银子就走了,走到门口还回头朝小太监笑了笑。红绸儿去灶间烧水,姑侄俩在堂屋叙话。 姑妈问:“安子,你这回来,是常住还是就走?” 小太监说:“路过,只住一宿,明天就走。” 看得出姑妈分明是长舒了一口气,又问: “干嘛那么急呢,好不容易来一趟,咋不多住些日子?” “事急。”小太监吱唔道。 “是皇上派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出来的。” “噢。”姑妈再没往下问。 中年大叔买回来不少菜蔬,有熟食还有生肉。姑妈背过身去小声问中年大叔:“找的钱呢?”大叔红了脸说:“待会给你说。” 小太监饿了,他好久没吃过家乡饭了,他特想吃那种面糊糊烙的油饼儿。但是餐桌上没有,他也不好意思张口要。姑妈在他的心目中一直就很威严,现在虽然大了,他还是有点怕姑妈。姑妈一直没有向他介绍那位中年大叔的真实身份,他也没问,猜也猜到了。 吃过饭后安排休息地方,姑妈说:“别滕房子了,安子明天就走,怎么不是一宿,就让他和绸儿住一屋吧!” “这怎么成呢,男……”中年大叔急忙打住,大概他也听说过他的太监身份。 能感觉出来,绸儿表妹对他很是亲切。小太监是经过风雨的人,他能看得出来,绸儿那种亲切是女人对女人的亲切,或者是还留有某种亲情,至于别的,对他则丝毫也没有异性的憧憬好奇和向往,她已经认定他是个中性人了。 钻进红绸儿的被窝之后,小太监不经意地问: “表妹,我只记得你的乳名叫绸儿,你的大名叫啥?” 绸儿幽幽地说:“爹死后我随了母姓,俺叫潘金莲。” 第五十八章 亲姑母暗起杀心 时候还早,小太监要吹灯睡觉,绸儿不肯,说:“表哥,不急着吹灯,咱俩亮着灯说会儿话。” 小太监说:“那也行。” “表哥,你叫什么名字?”潘金莲问。 “我叫潘又安。” “这么说咱俩成一姓了?” “你没听人家说,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吗?”小太监敷衍道。 “我听我娘说,好像咱们本不是一家,我娘说舅舅是姥爷花钱买来的。”乡里女孩毕竟见识浅些,该说的也说不该说的也说。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小太监故意装糊涂,其实他早就清楚了。 “表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答应不答应?”绸儿似乎有难言之隐,说这话的时候她用被角盖住半边脸庞。 “你不说什么事叫我怎么答应啊?”小太监睡在一个女人身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反正你也不是男人了,我说了也不怕你笑话。” “是啊,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男人了,还怕什么?”小太监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表哥,我快要结婚了。”绸儿说。 “那好啊,那是好事呀!明天我给你块银子,你拿去办嫁妆。” “表哥,我不要你的钱,晚间你已经给他们好多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钱来的也不容易,我说的是另一回事。” “什么事你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小太监轻描淡写的说。 “我的那个破了,怕人家认出来,你帮我出个主意。”绸儿说完羞得满面通红,忙用被子遮住脸。 小太监想问是谁搞坏的,但又开不了口,借着话题说:“这事很简单。” “你还说简单,人家都愁死了。”绸儿在被筒里说。 小太监有条不紊地说:“你准备两条相同的白布单,一条上面染上一块血迹,另一条是干净的。头天晚上你把那条干净的当着新郎的面拿出来铺到床上,另一条则放在顺手的地方,行完事后男人一般都会即刻呼呼大睡的,你趁机换了布单。就这么简单,你觉得行吗?” 绸儿认真地听完,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欢天喜地地说:“哥,你真行!你哪里得来的这么好的办法,一个大男人!” 小太监笑道:“你刚才说我不是男人,这阵又叫我大男人?” 绸儿含羞说:“哥,让我看看你那地方行吗,看让那些人割成什么样子了?” “绸儿,不看也罢!”小太监制止道。 “我就看一眼。”绸儿固执的说。 “看了你会后悔的,肯定让你吓个半死。”小太监威协说。 “又不是个老虎,还能吃了我?”绸儿执意要看。 “吃倒不会吃的,咬你一口倒有可能。”小太监故意装得神神秘秘。 绸儿笑道:“咬就咬吧,不知它嘴有多大?” 小太监有点不好意思,说:“好妹妹,别看了,就让你摸一摸吧!” 绸儿不让步,笑嗔道:“摸有什么意思,光皮拉胯的,能摸出什么名堂?不摸,就看!” 小太监犹豫了片刻,磨磨蹭蹭掀开被子。 绸儿看他不情愿的样子,口里说着“一个破太监有什么希罕的,我就不信皇上能看得我就看不得?”一把拽开小太监的内裤,顿时惊呆了,异声叫道: “我的天,哥原来是个假太监!” 那边屋里,姑妈和她后嫁的男人也没睡觉。 小太监的突然出现,给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带来了不同的异乎寻常的感觉。尤其是先让老妇人着实吃了一大惊:这个小太监,他回来干什么来了?告老还乡还年轻了点。回家省亲又不像,莫非是变卖房产来了?也不可能,看样子他不缺钱花,一进门就扔下一大堆金子银子。那他是干什么来了,老太太琢磨了半下午也没理出个头绪。 男人喝了点酒,眼睛有些发困,想早点上炕,刚要脱衣裳,猛想起一件事,说: “我白天出去买肉沽酒,听人吵吵说安子好像是从宫里逃出来的,说谁要报官可以得一大笔赏钱的。” “真有这么回事?”姑妈讶异道。 “都这么说,真假说不准,官府的文书也没人见过,老百姓能知道那么详细?”男人嘟囔道。 “怪不得呢!”姑妈自言自语说。 “要不咱明天一早到县衙门打听打听?”男人问。 “放你娘的狗屁!县府把人带走了,有你我的什么好处?”老婆斥道。 “不是说有赏钱吗?” “官府的话你也信?到时候官家一来把人先抓走了,东西也带走了,我们还不是落个人财两空。”老妇人历来就是个有见识的人。 “那按你的意思呢?”男人一向是听老婆的。 “你估计他带的有多少钱?”姑妈小声问。 “我看不老少。”男人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瞅了瞅,回过身来又说,“我看了,俩马镫子都是金的,没准马鞍子也是银子打的。马褡里看不清楚,我掂了一下,挺沉的。” “好了,那你就按我的意思办!”姑妈胸有成竹的说。 “怎么办?”男人不解。 “你过来。”妇人摆摆手。 男人伸长耳朵,女人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 “不行不行,那不是把绸儿也连累进去了吗?”男人摇头说。 “我是亲妈我都舍得,你有什么放不下?舍不得娃娃套不住狼嘛,亏你还是个男子汉!你和绸儿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说就是了。绸儿早晚还不得嫁人,她能和你过一辈子?有了这大把金子银子,咱们后半生啥没有?你这个没脑筋的!” “行行,我听你的,我听你的还不行吗?”男人小声哀告说。 “你先上床歪一会儿,养足精神,咱们后半夜动手!” 男人点点头,说:“行,我也豁出去了!” 第五十九章 恶男女放火烧屋 小太监和红绸儿还在叙话。如果是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无非是说说女人的事,两个女人睡在一起也不过拉些家长里短。但是一男一女睡一屋,况且又都是鲜花初绽,青春年少的,自然别又一番风光。 红绸儿不见犹可,一见表哥胯下藏的那物,既雄壮又威猛,比她所见的那个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她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心里跟着狂跳不止,刚才还有一丝睡意,这阵则精神抖擞,磕睡虫儿统统溜到爪洼国里去了。她无话找话,问道: “皇宫里太监都像你这样吗?” “都像我这样还不乱了套了!”小太监噗哧一笑。 “那怎么就你有呢?” “这我就说不上了,反正是全宫就我一个,连皇上都是废物。” “皇上也是太监吗?” “皇上怎么可能是太监呢?皇上是怕别的男人搞了他的女人,才把宫中所有使唤的男人都变成太监。” “你不是说皇上也是废物的吗?” “那是老天爷对他们这些人的惩罚,谁让他们把人家好好的男人割了家什,也让他们自己做一回太监尝尝滋味。” “那宫中那些女人怎么办?一个皇上还是个聋子的耳朵。” “不是还有我吗?” “天哪!那么多女人你能搞得过来?听说皇宫里有好些好些女人哩!” “有肉不吃豆腐,傻瓜才会把自己撑死!” “哥,我想和你……”绸儿忽然蒙住脸颊。 “不行,”小太监吃了一惊,他根本上就没有往那里去想,因而推诿说,“我俩干了那事,姑妈知道了还不把我骂死。” “才不呢!那个老畜牲糟蹋了我好多回,我娘都装作没看见。” “你是说你继爹?” “除了他还有谁?” “怎么会这样呢?幸亏没怀上小娃娃。” “怎么没有?都几个了,我娘教我用筷子捣没了。” “连这个姑妈也教你?” “她不明说。见我肚子鼓起来了,就在吃饭的时候装作讲故事一样,说谁家谁家的媳妇怀了孕,不想要,自己用筷子偷偷那个了。” “真是一对老混蛋!” “哥,你帮我逃出这个火坑吧!我知道你不会娶我,只要你带我出去,随便找家男人嫁了就行。” “你不是说你已有了婆家,还让我教你流红的事吗?” “不说这些了。像我这样子,好人家谁要我,那个男人是哑巴,而且还是个丑八怪。” 小太监心里一怔:一个好好的女孩就这样完了!一个人在青少年的时候完全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像他,还不是小小的年纪就被人送去做了太监。全天下的人好像都在骂太监,似乎所有的太监都不是人,但是人们也不想想,哪个人自愿把自己割成太监?自古以来太监当忠臣的不多,究竟原因还是报复心理,你让他断子绝孙,他让你不得好报,江山易主!刚才他对这个表妹还有些腻歪心理,这阵则是充满同情和怜爱,一种爱莫能助的无奈。他能把表妹带走吗,姑妈的脾气,还不杀了他?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这位可怜的表妹,大不了再奉献一次。在宫中好多时候他都是这样做的,人家把他当成了工具,他则把这项工作当成是义务劳动。然而这一次和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是心甘情愿的,他要让表妹尝受一次做完美女人的真实感觉。他说: “表妹,把你给我吧!” “哥,你嫌弃我吗?”女孩天真的问。 “不。”小太监摇摇头。 “你要嫌弃我就算了,我很脏的。”绸儿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小太监。 “不,我不嫌弃,我也想要你了。”小太监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那,那就来吧!” 绸子看样子有些犹豫,但能让人感觉得到,她很愿意接受,换句话说,这是她求之不得的。 小太监重复着一千遍一万遍那种亘古就有的做爱方式(以下删去一百八十一字)。 绸儿满心欢喜地说:“哥,我知足了,这一辈子没白活,死了也值了。” “说什么话,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小太监斥道。 “哥,房子着火了!快穿衣裳,我去开门。” 小太监从表妹身上爬起来,猛抬头看见整个房顶都在燃烧。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火就烧起来了呢?这火烧得太邪乎。小太监顾不得多想,急忙找衣裳,衣裳没找到,胡乱摸了件外衣披在身上。绸儿光身子下地去开门,拉了几下没拉动,她回过头来对着小太监喊了一声“门在外头被锁上了”,接着又发疯般地喊爹叫娘。 外面静悄悄的,一点人声都没有,只有火在更加猛烈的燃烧。 第六十章 小太监死里逃生 小太监顿时一种不详的念头萦绕在心头,他本以为家才是最安全可靠的地方,未料到最后却要惨死在自己的家中。姑妈杀他情有可原,因为毕竟不是亲生骨肉,可是连自己的独生女儿也不顾,未免有些过分,可见最毒妇人心,此话不谬。 小太监焦急地在屋中跑来跑去,求生的愿望此时竟无比的强烈,他在一个劲地警告自己:他不能死!仿佛乌儿苏丹、曹花枝、鲜爱莲、上官雪四个焦急的眼神在期盼着他,如果他死了,她们怎么办?还有朝庭,还有王书贵…… 红绸儿仍在无助地摇门敲门,声嘶力竭地哭叫着“娘快救命啊”。那种临死前绝望的惊呼声,鬼听了都会掉眼泪的。 这是一间老式建筑,四周墙脚一色的青砖,三尺往上才是土坯。那时候小太监他爷爷大概很有钱,所以才把房子建造得如此坚固。老爷爷决没想到若干年之后他的孙儿将会在此间绝命,否则他无论如何也要在后墙留一片不很结实的小门,以备他的后人有逃生之机。然而不说后门,前屋门和窗户也都是用硬杂木镶嵌而成的,门板和窗棂子足有半只拳头厚,通常用人力是无法砸开的。何况烟雾腾腾,烈火炎炎,木制品和可燃物全部都在燃烧,屋顶上还不停地往下掉火棍儿,哪里才是出路?既然门在外面被扣死,说明是有人有意为之,此时若要天救,先要自救了。 突然间小太监想起他小时候他们这间屋曾经招贼,那年有人在墙角上挖了个洞进来偷东西,后来父亲和他把这个小洞和泥垒砖堵死了。因为毕竟是新添上去的,和原物不成一体。事不宜迟,小太监不加思考急忙过去朝那个地方狠命踹了两脚,墙洞果然开了个小缝儿。小太监大喜,又继续踹,直到把所有的砖块踹开。他过来招呼绸儿,绸儿已经昏倒在屋门口。他只好架起绸儿,到了那个洞口,自己先爬出去,然后回身再拉绸儿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梁倒屋塌,绸儿被埋在火屋里。 小太监焦头烂额地冲出火海,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救火的邻居,大家见小太监尤如火人一般,立即往他身上泼水,他披的是一件外衣,裤子裤叉都没穿,下半身的袍子几乎烧没了,自然暴露出那样东西。 姑妈和那个男人也在救火的人群里,见小太监从火屋里钻了出来,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又喊: “乡亲们不要放走这个假太监,是他放的火!” 小太监也不解释,急忙在人群中借条裤子穿,有人脱下自己的裤子,先给小太监凑和着遮遮丑。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当人们从发烫的断垣破瓦砾中拽住红绸儿时,她已经被烧成一堆焦炭。姑妈放声大哭,那个男人也在捶胸顿足的抹眼泪。 小太监这一身装束,即便要走也无法见人。 有人认出了小太监,惊呼道:“这不是小安子吗?昨天我就看着像,没敢认。” 顿时围拢过来一群人,大家亲切地问长问短。这个说到他家去,那个说到他家去。姑妈从旁边挤过来嚷道: “哪里也不准去,我要和他见官!” 小太监不由暗暗叫苦,看来这一劫是在所难免了。不是他怕因放火而吃官司,也不是怕见官,他是朝庭里出来的人,啥样的官没见过?问题是他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 有乡亲给他送来块大饼,他就着咸菜开水艰难地咽了几口。他好想吃家乡的那种面糊糊烙的油饼,但这回始终未能如愿。 县衙门办事效率蛮高的,不到中午的时候就派了人来,把他连人带马一骨脑儿带走了。 小太监饿着肚子在县衙门的大牢里过了一夜。 第六十一章 聪明官断糊涂案 小太监当天到案时,大老爷正在和朋友饮酒。大老爷这人爱好不甚广泛,无非就是喝点酒、玩玩女人什么的。至于赌博了啥的他倒是不怎么涉猎,他嫌那些事既费脑子又熬时间,你输他赢他赢你输搞金钱换位游戏太没意思,本来他对钱财之物就不十分感兴趣,不如喝酒和嫖妓来得更直接更痛快,酒色酒色嘛!这点道理都不懂? 大老爷是个清官,到任以来他没有贪渎过公家一两银子,也没有向地面多收一两税金。老百姓既不拥护他也不反对他,上级部门既不提拔重用他也不弹劾他提他的官贬他的职,他在这个位子上一晃就是几年。 巧取豪夺,横征暴敛,贪赃枉法,刮地三尺,那是傻瓜们干的事,他有的是进财之道。老家那儿是不能再伸手了,那年为了他考取功名,老爹老娘砸锅卖铁几乎是囊空如洗,花一笔巨资硬生生给他谋了个县太爷的官位。不知是花钱不够抑或是他的本事不济,最终竟把他发配这个边远小县。 他到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搞钱还贷(爹妈那儿还欠了一屁股账呢),他所做的就是充分发挥自己的兴趣爱好,在酒色二字上下功夫。自从杜康老先生发明了水酉这个东西之后,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仁人智士拜倒在“酒”字上,还有人为酒咏诗作词,歌功颂德,赞美酒的许多好处。他爹就是靠酒发的财,他家的祖传秘方如今就揣在他身上。大老爷先开酒馆后办酒店,广聘民间美女,小二哥一律换成小二姐。左边是酒楼,右边是青楼,县城里还有许多跟风的,刹时之间,一座集餐饮与娱乐的街市应运而生。家家客店红灯高挂,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旁边便是勾栏院,上书xx花酒店几个大字。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远远近近的客商,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公费旅游的达官贵人,纷至沓来,小县城顿时之间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大老爷不用亲自出面便财运滚滚,既装满了自己的口袋,又振兴了地方经济,何不名垂青史万古留芳?奈何上锋都是些傻帽,老百姓又不卖他的人情,贫也笑,娼也笑。大老爷天天肚子里窝火,只好以酒浇愁。 二天大老爷酒醒,方才想起昨日捉了一个太监进衙。首先他对那些做太监的人就怀有一丝同情之心,将心比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如若割了你的那物,你会怎么想? 大老爷着人带了小太监到后堂,他要私下里会会这个太监,顺便打听点朝庭内宫中的风流韵事。 小太监灰头土脸的到了堂上,大老爷给他让了一个座,并让人取了他的枷锁桎梏,屏退左右之后,大老爷和颜悦色道:“太监兄弟,你受苦了。” 小太监苦笑笑说:“何苦之有?” “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兄弟一番?”县官说。 小太监有些吃惊,这位大老爷也是一方父母官,一点架子没有不说,还对他这个钦犯格外开恩,一口一个兄弟,倒是有些人情味儿,倘若这次能活着出去,此人是要报答的。就说: “大老爷有话请讲。” “你在朝中好好一个公公不干,跑出来做什么?”大老爷问。 小太监有心实话实说,奈何不知此人底细,不便明讲,只好敷衍道: “大老爷有所不知,我不是跑出来的,而是皇上给我准了假,让我微服出巡、体察民情的。我在朝中的职位大小,想必大老爷也略知一二。” “知道知道,你当过边关大帅,现今又主管兵部,这我是清楚的。那我问你一声,皇上既是派你出来,为何又通辑于你?”县官消息还灵通。 “这和皇上无关,有人假传圣旨,陷害我,不信大老爷可到我的马褡里寻找我的通行文书,上面有御玺皇印。” “既如此,那就失敬了,”大老爷说着,起身站起来,对着小太监扑通跪倒,口中喋喋连声道,“钦差大人在上,请受微职一拜!” 这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阶下囚瞬时之间成了座上宾!小太监喜出望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昨晚一夜他都未能成眠,心想这颗头不知还能保得几个时辰,未料想贵人自有天佑,遇上这根救命稻草。他急忙扶起大老爷,说: “县尊不必这么客气,小子是落难之人,如有得助,日后必不敢忘。” 大老爷闻听此话大喜,换了语气说:“这我知道,朝庭之中,党同伐异,你争我夺,互相倾轧,都是司空见惯的常事,反正从今之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顺便问一声钦差大人,依你的权限日后能为我谋个什么官衔?” 小太监不由眉头一皱,心想原来此君是个攀附权贵、利欲熏心的势力小人!奈何此时他也不便较真,先图自己脱身再说,因而开口便道: “小则侍郎,大则尚书。” 老太爷又要跪下磕头,被小太监拦住,县官诚惶诚恐道: “今日得见贵人,实乃我胡某三生有幸,不如你我二人结拜了吧!” 小太监正在用人之际,巴不得有这么个糊涂蛋做个帮手,便欣然说: “最好不过。” 俩人也不叙年齿,县官尊小太监为大哥,他则为弟,二人焚香磕头,算是结了金兰之好。然后才打发人给小太监沐浴更衣,安排酒宴。 大堂上,胡知县断案。带苦主潘氏和男人上堂,未等潘氏叫冤,胡知县先令衙役每人重打一百大板,潘氏夫妇不知就里,还以为老太爷要给他们行赏哩,进门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好几回。 胡知县也不问案便直接宣判:犯妇潘氏及其继夫见财起意,放火烧屋,致死一人。依律当斩,故判男人乱棒打死,潘氏凌迟,太监潘又安另案处理…… 不 第六十二章 小太监入勾栏院 潘氏的男人被打到三十棍时已经气息奄奄,胡知县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喊叫住手。他命衙役们将这个半死的男人押到死囚牢里,并沐浴更衣一番,好生吃喝,先养起来再说。众人不知何故,奈何县官就是现管,人家咋说就咋办,违抗不得的,即便不理解也要先执行。 胡知县回到后堂,双手抱拳,恭恭敬敬作个揖,深施一礼说: “大哥,我给你选了个替死鬼,模样还真有点像,就是年龄稍大了些,不过这也无妨,一个死人头颅,谁能看得那样仔细?” 小太监听老胡啰索了半天,没有明白是咋回事,笑道: “什么替死鬼,又是死人头颅,你莫非杀人杀花眼了?” 胡知县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日间我审案时一见害你的那一对狗男女就肚子里来气,所以不问青红皂白,每人先赏了一百大板。然后判了他俩一个凌迟,一个当庭击毙。衙役正行刑时我突然灵机一动,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小太监端起的茶杯愣在半当中。 胡知县嘿嘿一笑说:“朝里行文不是要你的项上人头吗,我索性就把那个男人的头割下来再做些手脚,冒充了你的人头去,没准还可得些赏钱,眼下就缺一样东西了。” “什么东西?”小太监放下茶杯。 “那把御赐的宝刀,我在你的马褡裢里没寻到这样物事。” 小太监猛才想起,就说:“刀子尚在我的靴子里,当日火起时我只顾了性命,那样事怕是仍落在废墟之中。” “这好办,我派人即刻找了来,连同那个恶男的头颅一并送到京中便了。搪塞一段时日,待他们发现真伪时你已到得朝中。头是假的,刀子可是真的,他们如何辩得那样仔细,此事岂不两全其美?” 小太监此时方才发现,这位亦好亦坏半清楚半明白的胡知县大人原来还是一个人才,奈何用不到正点子上。为官也不能全以品性为重,关键是有无作为?傻瓜倒是诚实,但能搞出什么名堂呢?因而他说: “兄弟,全都依你,只有一件,那个婆娘就别凌迟了,一刀结束了性命,让她也受些罪,人家毕竟和我姑侄了一场。” “大哥,你这人的心地太良善了,不是兄弟说你,办成大事者不能存夫人之心。对待这样的恶人就要施酷刑、动真章,她为了陷害哥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搭进去了,你说对此等恶人还还讲什么良心?这事大哥你就不必过问了,小弟自有安排,明日先游行示众,然后绑在县衙前的柱子上碎刀割死,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小太监突然心生一念:他日回朝,如能事成,就让这个胡知县去管刑部。心里这么想的,嘴里却说: “兄弟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老胡受到称赞,超发得意,笑问道:“大哥日后倘若回到朝中,能给兄弟谋个什么差使?” “让你主管刑部。”小太监脱而出。 “操,那我就是开封府了,到时我也搭一口大锅,好好过一把杀人的瘾。还是知我者大哥也,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职务了!”胡知县高兴的叫道。 “不可滥杀无辜!”小太监嘱咐说。 “哪个有辜哪个无辜?我想把大哥你变成太监的那伙人就该杀!他们自己老婆无数用不过来,却把别人吃肉的家什剜掉,太可恶了!”胡知县忿忿不平道。 小太监急忙制止说:“兄弟不可乱讲,这是犯上作乱,要灭九族的。况且我,我压根就不是太监。” “大哥我知道,头天就有人告诉我,你从火海里钻出来时露了马脚,不过兄弟没敢问你,这是你的隐私嘛!”胡知县狡黠的笑道。 小太监心说:这个鬼家伙!当天他那样事败露之后,知道纸里包不住火,索性也不隐瞒了,没想到这位胡县官早就探听明白了。就说: “兄弟,这边的事已完,我也该出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大哥这是什么话?我巴不得你早日回朝,我也跟着你进京快活几天。奈何既然已经来到兄弟的地段,不好好享受几天,如何放得你走?” “你这么一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享受的?” “大哥有所不知,我这地面虽小,却有无数的快乐场所。大都市的达官贵人,巨头商贾,公子衙内,总之是舍得花钱而又有钱可花的主儿,慕名而来的都无计其数哩!这些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说说,都有什么项目?”小太监勾起了兴趣。 “酒色两字,你选哪一样?” “好小子,你算把有钱人的心思琢磨透了。” “勾栏院里最近新来了位绝色美人,名叫薛涛,至今还是个雏儿,就让大哥在此女身上享乐一番。” 小太监听说有美女侍候,顿时来了精神,急问:“啥时让我过目?” 胡知县笑道:“哥哥还是个急性子,不过咱丑话说到前头,自古以来济贫不济嫖,这钱你得自己付!” “多少银两?” “初夜权五千两。”“我马褡里有的是钱。” “大哥你不要夸口,我看了也没有许多,我派人查了查,一共还剩下不到一两百两。” “钱不够,那怎么办?你给我先垫上,算我借你的?” “我说过了,借赌不借嫖,这钱我不能垫。”胡知县一本正经的说。 “那就算了,总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不是。”小太监叹口气摇摇头说。 “大哥不忙,你的两副马镫里头我看了,一副是纯金打造,另一副则是铁的。为了整齐也是太招眼,不如一并换成铁的,那副金的可变卖一万两银子,就在这上面说话了,不知大哥可舍得否?” 小太监不假思索地说:“这有何妨,不说为个美人花去五千两还剩五千两,即便一万两全部花去,也不足虑。” 胡知县拍拍手说:“看来大哥也是性情中人,既如此,咱就这样定了。” 第六十三章 **也有颜如玉 “你倒是说话呀?”见他半晌不吱声,薛涛姑娘催促道,“我说的对与不对你总该有个答复才是。” 小太监苦笑笑说:“姑娘,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怎么啦,我惹你生气了?” “和美女在一起饮酒聊天,怎能有气可生?” “咱们到底是作露水鸳鸯还是作长久夫妻你总该有句话嘛。我们本身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人家,你有啥不好意思?你总这样给我一个闷葫芦,让我如何想?” 小太监正色道:“姑娘,实话对你说吧,我也不瞒你了,我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宫中太监,信不信由你?” “你是太监?”薛涛端起的酒杯竟落到地下。 “吓着你了吧?”小太监脸上露出坏坏的笑。 “太监怎么会逛窑子?”薛涛不是讥笑,而是不解。 “你没见满街的告示,悬赏抓我?”小太监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我没见,有人见了。”薛涛说,“说是朝中有个太监畏罪潜逃,有知情报官者可获一千两黄金。” “我的头才值那么一点钱啊?有地方说一万两呢,肯定是你们这儿的地方官贪污了!”小太监笑道。 “我才不管那些呢!”薛姑娘扭转话题,问,“你究竟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太监呢?” “是!”小太监点点头肯定的说。 “那你走吧!卷上你的银子,我不要太监!”薛涛站了起来,满脸严肃,刚刚绽露的一丝温柔已经荡然无存。 “你不是说老老小小、瘸聋肓哑甚至是丑八怪你都再所不惜的吗?”小太监叫道。 “人家是男人!” “我也是男人呀!” “你没有男人的……,总之你算不上男人!” “你是怕惹上官司呢还是怕我没有男人的功能?” “皇上抓你是皇上的事,与我们老百姓有何干系?你不是男人我要你这个男人有何用?”薛姑娘声色俱厉,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要是假的呢?”小太监厚着脸皮笑道。 “你是说你是个假男人?”薛姑娘不解。 “我是说我是个假太监。” “那怎么可能呢?”薛涛不信,抿嘴冷笑说,“皇宫里都造假,全国还不乱套了?” 这下坏了,小太监暗暗埋怨自己,刚开了个好头,又让自己扯了回去。刚才趁那火候还不老老实实上床睡觉,开什么太监的玩笑?不过小太监左思右想还是应该把话先说明白的好,要不然姓薛的姑娘翻脸不认人,还说是他骗了她,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 小太监一脸正经地说:“薛涛姑娘,如果我俩只做一夜夫妻,我也犯不着和你说这么多话。朝庭里如今分成两家,皇上一家,丞相一家,我自然分到皇上这一边。皇上的权力只有在朝庭上那一点点了,环顾全国,王丞相假皇上之名,罢免了许多忠于皇家的人,他现在只需要换个朝代名称就是他的天下了。之所以没有这样办,是因为我还有八万雄兵在边关,另外我手里还有两万在京城。杀了我之后,皇上和太后内外无助,必死无疑,江山易帜,改换国号只是早晚的事了。” “你说这些对我有什么用?”薛涛姑娘冷冷的说,“无非是炫耀你是朝中的大官,我不希罕的,对此我不感兴趣。老百姓只求平平安安居家过日子,管他谁坐江山?” “马上就说到你关心的问题了。”小太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面红光的说,“你说的很对,不管老百姓的事,老百姓自然懒得去管。我是说我自己,在我当初选入皇宫的时候,有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为我做了手脚。当然也是她挽救了我,这我必然要报答她的,这就是一还一报,恩是恩仇是仇,恩冤分明。人家对我像母亲一样,我就不能做个像样的儿子吗?好了,不扯那么远了,说到当前的问题,就是我俩的事。” “哎呀,你快说呀,都急死人了!”薛涛叫道。 “我刚说的那个人没让我当成太监,我现在仍是完整的男人,就是这些。”小太监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 “原来你是个假太监呀?”薛涛惊呼道。 “是的。”小太监回答说。 “那马镫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出宫时太后着人给我打制了一对金马镫,前面路上给了一个女子一副,剩下一副胡县令给我换了一万两银子,前头已付了五千两,余下的五千两明日如数拿来,算我给你的聘礼吧!” “你把钱都花完了,路费没有了。”姑娘不肯。 “这个你不要愁,我自会想办法。” “我这儿攒得有一千两私房钱,你拿去路上用。” “我不要,我有钱。” “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呀?” “五年之后。” “天哪,五年?那你要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让我好好陪你几天。” “一天都不能耽误了,明天就走。事情办妥之后,我一准来接你回家。”“就是房子着了火的那个家吗?” “这事你也知道?不是,我的家到底该选在哪儿,我也说不上。” “行,嫁鸡随鸡,你走哪儿,我跟你到那儿。” “真爽啊,我又找了个好老婆!话说完了,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小太监笑问。 “还用问我?你是男人,你看着办。”姑娘羞怯地低下头。 小太监恢复了本来面目,走过去一猫腰把薛涛抱起来,一用劲扔到床上,就像当年脱乌儿苏丹的皮衣那样,三两下就扒光了薛涛的衣裳。 第六十四章 小太监马镫换老婆 小太监这是第一次才以一个真正男人的面目出现和一位女子说话,女人对他丝毫没有什么新奇感,男人所有的东西他自然一样不缺。他欣赏女人的才华和风貌,而女人只看中了他用马镫换来的那一堆银子 。黄金有价,女人有价吗?风流一夜花五千两银子嫖一回*子,按当前市价民间娶一个老婆也用不了十两。 小太监想:他既然已做出了巨大的付出,就应该心安理得的享受,然而不行,在一个最下贱的艺妓面前,他竟然相形见拙,局促不安,仿佛像偷了人家的钱来嫖粉一般。 当初在乌儿苏丹面前,之后对曹花枝和鲜爱莲,还有上官雪,他是多么的英姿飒爽,尽管戴着太监帽子,他也说笑自如,玩美女于股掌之间,今天这是怎么了? 骂人最狠毒的词语莫过于*子、破鞋、千人骑的草驴,万人钻的**之类,而偏偏那些正人君子骂过别人之后,自己也会不吝巨资,一掷千金,嫖*子,穿破鞋,浪迹于青楼妓院,和最下贱的女人寻欢**,其间不乏名流之士,上至皇帝,下到百姓。大家合穿一只破鞋,同入一条窄洞,这算是最能体现不过的官兵平等君民同乐了。小太监当然悟不出其中的深奥道理,步入贱地,非地之贱,乃是人贱。*子的称谓也是人为制造的篾视,并非妓女自创,皆是些儒雅的文人墨客、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权高望重的高官贵族、利欲熏心的商头巨贾所为,一帮子提上裤子就不认帐的家伙! 小太监入了这般场所,尚有一丝羞耻之心,也算是难能可贵。 院里的粗使丫头端来了菜蔬酒肉和点心,小太监不自觉地瞅了眼这些端盘子的女人,立刻就把脸转了过去,她们倒不是缺眉少眼,鼻口也都在合适的地方,是什么原因让她们看起来那么丑陋,除了遗传基因之外,最关键的一点是她们五官搭配不合理,仅凭这一点就决定了她们的命运------挣不了大价钱。人卖一张脸在这儿凸现得最为透彻,即便是凭关系托人情也无济无事。老百姓家可以娶个丑女作妻终生为伴,*客们决不会舍得在丑女身上花半分钱的。 小太监和薛涛对饮了几杯,没料到这位风尘女子竟是非常善饮。数杯酒下肚之后,依然面不改色,谈笑风生,对答如流。小太监后悔来这一趟,不是那一堆银子,而是话不投机,处处让女子占了上风不说,而他自己似乎也有癞皮狗的嫌疑。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甚至都产生了就此止步的感觉。主要是他到了生地方,这时候出门没了住处,深更半夜的去找老胡,还不定被他笑话成什么样子,莫非真太监了不成。 好个聪明伶俐的薛涛,她一眼就看穿了小太监的心事,直接把话挑明说: “公子,如要不顺心,不如把银子退还你,再另选她人吧!” 小太监摇摇头说:“这是什么话?既来之则安之,哪有退银之理?区区五千两银子算什么,对我来说至多不过半个马镫钱。” “半个马镫钱?公子做何生意,抑或是哪位官府衙内,出手竟如此阔绰?”薛姑娘故作惊慌状。 小太监嘿嘿一笑:“生意倒是没有做得,挣钱的本事却有一些。” 他有心亮明自己的身份,想想觉得没有必要,不是怕她报官,主要是想和这样的女人交心有点荒唐可笑。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碰上一个这么难缠的女子,开头就说诗文讲古人,门门都是他的弱项,他几乎没有插嘴的余地。他本来早可以说:“咱俩宽衣解带上床安歇吧!”上床之后如何操作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反正他是出了钱的。可是他张了几张口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不是他羞于启齿,他实在是没有这番勇气。刚才他是后悔来这一趟,这会他决定立马起身走人了,马路上转一夜也比在这儿受这种洋罪好许多。一个*子,不务正业,不知道该干啥就干啥,侍候*客好好睡觉也就是了。她却不,非把自己说成是和李师师、梁红玉等齐名,说那么多有何用,**能有几次,过了今晚还不是照样成了烂罐子?小太监越想越来气,他已经豁出那五千两银子不要了。 薛涛姑娘适时地打破僵局,又是千媚百娇地一笑,戳穿道:“公子,看样子你还是个雏儿,这地方保准你是第一回来。” 小太监顿时脸红过耳,尴尬万分,甚至都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他是什么人?一个当朝大员,宫中娘娘嫔妃争相追逐的稀有宠物,到了这儿却是凤凰下架不如鸡,让一个艺子说三道四? “我、我本不想来,是朋友逼我来的。”小太监囁嚅道。 “只有你才把我当**,你是个好人,公子。”薛涛认真的说。 小太监受到表扬,情绪好了一些,他不知所以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往常来的客人,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他们也是慕名而来,听我吟唱弹琴皆是假的,一进门双眼就在我的身上乱扫,仿佛我没穿衣服一般,甚或是希望我不要穿衣服才好。我唱了什么歌,弹了什么曲,他们一支都没有听进去。趁我不注意时还在我身上偷偷摸一把……” 小太监脸上火辣辣的,他不由暗自好笑:莫非自己真成了正人君子了?薛涛姑娘又说:“我挂出招牌七天了,谁买我的初夜权,五千两银子,不还价,从那之后再没人来。不是我值不了那么多,也不是我故意抬高市价,这是妈妈的主意。” 小太监不由“咦”了一声。 “妈妈是我的亲姨妈,我父母去世的早,她把我自小带进这勾栏院,教我唱歌练琴写字读书,十三岁就开始会客,但有一条就是卖艺不卖身。” 小太监不知怎么,突然对这个俏丽的小丫头又肃然起敬起来。 薛涛继续说:“妈妈说了,谁出得起这五千两银子买了我的女儿身,他若再肯出五千两,我就嫁了他,不管他是年老是年小,丑俊不分,天聋地哑,瞎子瘸子也无所谓,总而言之是要我脱离这个火坑,好人家的女孩谁会靠卖肉赚钱?” 小太监的眼前出现了一缕阳光。 “公子从进门到现在,没有斜视我一眼,没有动我一指头,我见公子是正人君子,也心里暗暗高兴。公子的人品貌相就不说了,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摊了个好男人。如果公子愿意就点个头,如不愿意就摇摇头。咱俩即刻上床,你明早走人,从此井河不犯。如果你后悔了,五千两银子如数奉还。” 小太监这才恍然大悟,他又遇到一位善解人意的奇女子,刚才还差一点就拂袖而去了呢! 薛涛见小太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安慰道:“公子也不要为难,似我这样人家的女孩,没什么出身,地位更无法说。如若公子家中已有妻室,我宁可做小也无妨的。” 小太监想起胡知县给他倒换的马镫钱,凑起来正好是一万两的整数,莫非这个老婆就出在这副马镫上了? 第六十五章 好一夜** “你倒是说话呀?”见他半晌不吱声,薛涛姑娘催促道,“我说的对与不对你总该有个答复才是。(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 小太监苦笑笑说:“姑娘,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怎么啦,我惹你生气了?” “和美女在一起饮酒聊天,怎能有气可生?” “咱们到底是作露水鸳鸯还是作长久夫妻你总该有句话嘛。我们本身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人家,你有啥不好意思?你总这样给我一个闷葫芦,让我如何想?” 小太监正色道:“姑娘,实话对你说吧,我也不瞒你了,我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宫中太监,信不信由你?” “你是太监?”薛涛端起的酒杯竟落到地下。 “吓着你了吧?”小太监脸上露出坏坏的笑。 “太监怎么会逛窑子?”薛涛不是讥笑,而是不解。 “你没见满街的告示,悬赏抓我?”小太监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我没见,有人见了。”薛涛说,“说是朝中有个太监畏罪潜逃,有知情报官者可获一千两黄金。” “我的头才值那么一点钱啊?有地方说一万两呢,肯定是你们这儿的地方官贪污了!”小太监笑道。 “我才不管那些呢!”薛姑娘扭转话题,问,“你究竟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太监呢?” “是!”小太监点点头肯定的说。 “那你走吧!卷上你的银子,我不要太监!”薛涛站了起来,满脸严肃,刚刚绽露的一丝温柔已经荡然无存。 “你不是说老老小小、瘸聋肓哑甚至是丑八怪你都再所不惜的吗?”小太监叫道。 “人家是男人!” “我也是男人呀!” “你没有男人的……,总之你算不上男人!” “你是怕惹上官司呢还是怕我没有男人的功能?” “皇上抓你是皇上的事,与我们老百姓有何干系?你不是男人我要你这个男人有何用?”薛姑娘声色俱厉,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要是假的呢?”小太监厚着脸皮笑道。 “你是说你是个假男人?”薛姑娘不解。 “我是说我是个假太监。” “那怎么可能呢?”薛涛不信,抿嘴冷笑说,“皇宫里都造假,全国还不乱套了?” 这下坏了,小太监暗暗埋怨自己,刚开了个好头,又让自己扯了回去。刚才趁那火候还不老老实实上床睡觉,开什么太监的玩笑?不过小太监左思右想还是应该把话先说明白的好,要不然姓薛的姑娘翻脸不认人,还说是他骗了她,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 小太监一脸正经地说:“薛涛姑娘,如果我俩只做一夜夫妻,我也犯不着和你说这么多话。朝庭里如今分成两家,皇上一家,丞相一家,我自然分到皇上这一边。皇上的权力只有在朝庭上那一点点了,环顾全国,王丞相假皇上之名,罢免了许多忠于皇家的人,他现在只需要换个朝代名称就是他的天下了。之所以没有这样办,是因为我还有八万雄兵在边关,另外我手里还有两万在京城。杀了我之后,皇上和太后内外无助,必死无疑,江山易帜,改换国号只是早晚的事了。” “你说这些对我有什么用?”薛涛姑娘冷冷的说,“无非是炫耀你是朝中的大官,我不希罕的,对此我不感兴趣。老百姓只求平平安安居家过日子,管他谁坐江山?” “马上就说到你关心的问题了。”小太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面红光的说,“你说的很对,不管老百姓的事,老百姓自然懒得去管。我是说我自己,在我当初选入皇宫的时候,有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为我做了手脚。当然也是她挽救了我,这我必然要报答她的,这就是一还一报,恩是恩仇是仇,恩冤分明。人家对我像母亲一样,我就不能做个像样的儿子吗?好了,不扯那么远了,说到当前的问题,就是我俩的事。” “哎呀,你快说呀,都急死人了!”薛涛叫道。 “我刚说的那个人没让我当成太监,我现在仍是完整的男人,就是这些。”小太监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 “原来你是个假太监呀?”薛涛惊呼道。 “是的。”小太监回答说。 “那马镫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出宫时太后着人给我打制了一对金马镫,前面路上给了一个女子一副,剩下一副胡县令给我换了一万两银子,前头已付了五千两,余下的五千两明日如数拿来,算我给你的聘礼吧!” “你把钱都花完了,路费没有了。”姑娘不肯。 “这个你不要愁,我自会想办法。” “我这儿攒得有一千两私房钱,你拿去路上用。” “我不要,我有钱。” “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呀?” “五年之后。” “天哪,五年?那你要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让我好好陪你几天。” “一天都不能耽误了,明天就走。事情办妥之后,我一准来接你回家。” “就是房子着了火的那个家吗?” “这事你也知道?不是,我的家到底该选在哪儿,我也说不上。” “行,嫁鸡随鸡,你走哪儿,我跟你到那儿。” “真爽啊,我又找了个好老婆!话说完了,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小太监笑问。 “还用问我?你是男人,你看着办。”姑娘羞怯地低下头。 小太监恢复了本来面目,走过去一猫腰把薛涛抱起来,一用劲扔到床上,就像当年脱乌儿苏丹的皮衣那样,三两下就扒光了薛涛的衣裳。 第六十六章 鸟儿飞走了 太监狎妓,也算是天下奇闻。 小太监被薛涛折腾了小半个晚上,好不容易才逮住这个密林探宝、开闸放水的机会,岂能再有失?他不但要试试薛涛有没有过性方面的技巧,更要验证一下她是不是真处女。他都给红绸儿教过调包换红骗新郎的把戏了,薛涛即便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也断不会瞒过他的眼睛。 薛涛既不格格笑,也不掩面羞,只是红着脸儿任凭小太监姿意摆布。头前刚进屋时那一副仕女像的尊严早已不在,在嫖客面前炫耀自己的才华此时也毫无用处。这大概就是窑子店里的规矩,客人付了钱就买到了一切行使的权利,他想怎么样就可以无所顾忌。小姐一旦反抗甚至挣扎,坏了客人的兴致,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小太监轻轻一试,薛姑娘瞬间眉宇间一皱,然而立刻就恢复了原样,奇怪的是竟未喊出声来。小太监也不含糊,顺手从薛涛的屁股底下抽出垫布,仔细瞅了瞅,再用鼻子嗅嗅,没有发觉异常,这才欣然道: “娘子,你出污泥而不染,小生实实佩服了。” “郎君,我不怪你,想想在这种场合,娶一个像我这样的媳妇回家,什么人不担惊受怕?”薛涛凄然一笑说。 小太监差一点没有落下泪来,突觉自己实在有些过分,这个红尘女子,天天与狼为伍,时刻提防,稍有不慎即遭玷污,从十三四岁开始便进入红场,是多么的不易。自己对待人家,从进屋那时就没安好心,而且还小瞧人家三分。妓院里的女人,虽然看似有花花的银子流入,有谁曾想到这些女人是拿什么挣的钱?想到这里,小太监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娘子,快快穿衣起来,潘某有话和你认真叙谈。” 薛涛姑娘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小太监要变卦,心里一急,眼中溢出泪来,哽咽道: “郎君,莫非为妻甚事做的不周,让你动怒了?我敢对天发誓,在你之前,确实未有一人动过我一根手指头的。” 小太监哈哈笑道:“娘子误解了我的意思了,在这之前我对娘子心存芥蒂,以为娘子混迹于酒红灯绿之所,必是进了染缸一般,浑身哪有一丝干净的地方?未料娘子却是洁身自爱、一尘不染的,小生却还疑心疑鬼,压根就把娘子没有当作一个好人。错全在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来来,娘子起来,重摆一桌酒宴,我和娘子祭拜天地,从今之后和娘子义结同心,白头偕老,倘若有负娘子,如猪狗一般,不得好死善终!” 听了小太监这一席话,薛涛姑娘刚才还只是哽咽,此时竟泪雨滂沱,浑身抽搐不止。只见她也翻身下地,不顾**,匍匐于地板上,双手搂住小太监的腿脚,泣道: “郎君,我这些年过得好苦啊!今天得见郎君,实奈三生有幸,虽死无憾了。” 小太监急忙轻轻把姑娘从地下抱起,款款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褥,笑嗔道: “娘子这是为何?当心着了凉。你我都是苦艾儿,从小失了爹娘,老天爷不公也公,不是又安排我俩终于遇到一起了吗?” 薛涛抹抹眼泪,破啼为笑说:“郎君说得极是,小女天天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今后心中有了郎君,再也不孤单了。” “可是你还要等我五年的呀!” “五年才有多长呀?郎君放心地去做你的事,我等你就是。” “你快穿衣下床办刚才我给你说的事呀!”小太监催促道。 “我不,我和你先办咱俩的事,办完以后怎样都好成。”薛涛执拗说。 “行,我听你的。”小太监脱了衣服又重新回到床上。 这一番,自然又比前番大不同,正是: 薛涛女张开双臂,小太监乘势紧紧搂住涛姑娘的纤纤细腰,捺不住两手乱动。俯在美如仙子般的娇女身上,小太监好不惬意。他的双手不甘寂寞,甚至都有些不够用的感觉。右手紧紧勾住涛女的脖颈,左手在她光溜溜的**上不停地乱动,先去后背上摩挲,又到前胸蠕动。女孩羞怯,稍作躲闪掩饰,男儿心切,更加迫不及待。当小太监那只刚劲有力的大手触到那一对海绵状的金碗儿之际,涛姑娘尤如雷电击中一般,全身颤栗不止,迅速扬起俏脸,双目微闭,樱唇上翘,似小儿待哺状。小太监狂喜,轻驱灵蛇,缓入香口。涛姑娘情深意切,积怨日久,顾不得遮遮掩掩,两口相接,吮吸不止。小太监虽是老到,经阅女人也多,奈何场面不同,环境迥异。再说美女又不是一个爹生娘养的,即便是同父同母生,也是各有各的妙处,这点小太监岂能不知,否则皇帝老儿也就只娶一个老婆为足了。不消半个时辰,涛姑娘玉体酥软,浑身乏力。小太监见时机已到,翻身起来,将被褥掀开,涛姑娘年方十六七岁,正值豆蔻年华,如花蕾般要开不开,刚绽出一丝红晕,对于男女之事,也是似懂非懂,不知不觉间,胸中猛然升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渴求,腾云驾雾一般,从这块云朵飞向那块云朵,飘飘欲入仙境了。小太监在灯光下细细端详涛姑娘雪白的**,看似柔若无骨,起伏凸凹有致。光洁白嫩的皮肤,滑似凝脂,刚在肌肤上轻轻抚摸数下,小太监就不禁双手颤抖,呼吸急促。更有那腹下丛林间,两片红云,一汪清泉,楚楚诱人。小太监不看犹可,一见更加怦然心动,一时之间再也无法忍耐,猛扑到薛涛身上。涛姑娘忍住疼痛,曲意承欢。足足有两个时辰之后,小太监方才精尽力竭,歪倒在一侧。 知情知义的薛涛见丈夫已进入甜蜜的梦乡,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胸前,拿一只小手帕儿把小太监额头上溢出的汗珠儿擦拭干净。小太监猛地从梦中惊醒,揉揉眼睛说: “不行,我该走了!” “天还没亮呢,等天亮了再走。你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吧!”薛涛姑娘劝道。 “天亮了也许有人把这个院子围得已经水泄不通了。”小太监笑笑说,“你放心娘子,他们永远都抓不住我的。” “我送送你。”薛涛说罢就要起身下地。 “不要了,我一个人出去目标小些,再说我也不欠钱,门口不会拦挡的。”小太监强压住薛涛的身子。 “我舍不得你走。”薛涛撒娇说。 小太监吻了口爱妻,笑说:“说好了,五年。大丈夫没有事业,哪有老婆?明天我让老胡派人把剩下的银子送来。” “噢对,明天我给姨妈交够了赎金,就搬回老家去住了,我的老家是……。我在老家等你,你可记住了,郎君?”薛涛姑娘坚持披衣下床为郎送行。 小太监挥挥手,一阵风似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六十七章 小太监驱狼救牧人 小太监骑马往北,屈指算来,皇太后给他准了三个月的假期,如今已是两月有余,而他的乌儿苏丹至今则音讯皆无。耽误了归期太后虽不至于责备他,然而他是个守信的人,说三月说三月,一天也不好拖延。如到那时还找不到乌儿苏丹怎么办?他在那边也是说了话的,也是说好五年的期限。那年是秋月,时下又中秋,按说正是赴约的时机。奈何他,一路走来,追的追,截的截,艳遇不断,新媳妇倒是找了不老少,老媳妇却是影儿也无。小太监这样想罢,不由挥动马鞭,催马急行。 十月的草原,天蓝云淡,秋高气爽。时有凉风习习,拂面而过,眼前一片湛青碧绿。百灵鸟不在此处鸣唱,觅食的苍鹰也不知去了哪儿?除了偶尔蹿出地面的几只野免,这里几无声息。只有那高挂在空中的红日,目不斜视地观赏着这片土地。 小太监迷了方向,他甚至不辨东西,找人问路又无人可找,只得信马由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老马仿佛识途,似乎是又回到它曾经来过的地方。不用人驱使,它自己便顺着当年那条已不辩轨迹的小路,蹄声得得,马儿欢快地奔驰在渺无人迹的大草原上。 突然,小太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团暮蔼,凭直觉那不是天色的变化和云团的凝聚,那里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过去打仗的时候常常有这样的情形。小太监不假思索,准备过去看个究竟。他不是好奇,也不是为了图热闹,在这荒无人烟的浩瀚草滩上能遇到个同类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总比一个人迷了路,天黑前走不到有人家的地方,喂了野兽要好许多。 小太监马快,他的马这阵因为主人没有着急赶路也使它偷机取巧轻摇碎步养足了精神。因此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小太监就已到了出事地点。小太监抬眼一瞧,立时便惊呆了:一群狼正在袭击一群羊。牧羊人为了保护他的畜群,正在和群狼血战在一起。小太监约摸数了数,狼大概有七八只,牧羊人则是单人独马,还有两只高大的牧羊狗,羊的只数虽然数不胜数,但它们充其量只是任狼撕咬的食品,可移动的植物,算不得数的。面对这血腥场面,大群的羊只为了怕耽搁吃草的功夫,它们看都懒得看一眼,仿佛主人和狼其实都是刽子手,一个现杀一个晚杀,用不着为他们的胜负操那份闲心,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啃几口青草。 小太监迅速地对眼前格局做了一番简单的判断:这群狼的首选目标当然是羊,因为它们已经咬伤了一只,与此同时,牧羊人的箭矢也射向狼群,一只狼中箭倒地,两只狗围着这匹受伤的狼正在狗假人威地狂吠不止。按道理说这两只凶猛的大狗应该协助它们的主人御敌,可是最终它们却选择了去对付这匹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的伤狼。大概它们是想攻击敌人的薄弱环节,取得突破之后再去看看主人那边的战况发展。 狗主人已经是双拳难抵四手(爪),狼群已经舍下它们的伤兵于不顾,留待那两只蠢猪般的笨狗去耀武扬威,而它们自己则集中优势兵力,合力向牧羊人发出致命的攻击。 牧羊人左手执弓,右手拿一把短刀,疯狂地双手胡乱舞蹈着。两只狼正面佯攻,以便吸引牧羊人的视线,两只狼伏在地上大口喘气,大概是想做短暂的休整。一只狼钻进马肚子下面妄图咬住马的那物,寻找了半天没找着,原来是匹骒马。一只狼蹿上马背,正当就要咬住牧羊人的脖颈之时。小太监“嗖”的发出一箭,不偏不倚,正中那只狼的耳朵。 恶狼怪叫一声,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狼群立刻大乱。小太监大吼一声,勾魂枪神出鬼没,一只狼的肠子刹时便被勾了出来。两狗一见,顿时来了精神,舍下那只伤狼,远远帮着小太监往外拉狼肠子。 七只狼留下两副尸首,一个伤员,其余的落荒而逃。 牧羊人从马背上跳下来,当头跪倒在小太监脚下,泣谢道: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小子无以为报,你从羊群里挑一只羊去吧!” 小太监亦下马扶起牧羊人,笑道:“不过举手之劳,何以言谢?我倒是有个问题请教,狼要吃羊,随它吃几只去,你为何舍命相博?” 牧羊人道:“壮士有所不知,真要像你说的那样,七只狼有两只羊足可填饱肚子。但是狼心贪婪,怕是有一百只也不够它们祸害哩!” “它们能吃了那许多?”小太监不解。 “哪里是吃啊?”牧羊人解释说,“它们见了这么容易得到的猎物,就不吃了。” “不吃干嘛?”小太监越发纳闷。 “喝血!它们是见一个放倒吸干了血再去放第二只,只到喝饱为止。大哥你想想,一个狼少说不喝它十来只狼的血吗?” 小太监笑骂道:“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它们每天都来找你的麻烦吗?” “每天都来还得了?今天不知怎么了,这群狼好像受了猎人的攻击,跟疯了一般,大概是好多天没功夫狩猎找到食物了。” “猎人?你们这儿有猎人吗?”小太监问。 “我们这儿的牧民一般不打猎,打猎的多半是单于府上的人。” “单于,这么说这儿是北国了?你们的单于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我们的单于是个女人,叫乌儿苏丹。”牧羊人说。 “乌儿苏丹?”小太监惊呼。 “你认识我们的女单于王?”牧羊人讶异。 “认识一点。”小太监说,“你能帮我找到你们的女单于吗?” 牧羊人摇摇头,说:“王府里我进不去,不过我可以你领到王府门口。到时你可别说是我领你去的,你也别说狼伤了羊的事。” “狼咬死了羊,为什么不敢说?这不是你家的羊吗?” “不是,这全是王府里的羊。” 小太监没有再吱声。 牧羊人又说:“路还远着哩,今夜你在我的放牧点先住一宿,明天我找人替我一天,我带你去单于府。” 小太监和牧羊人把三只死狼搭在马背上,正赶着羊群往回走哩,忽然迎面来了一支队伍,人人荷枪执弓,马鞍桥上还挂了不少猎物。为头一个女的,她一眼就认出了小太监,还未等小太监反映过来,只听那女头儿指着他厉声喝道: “赶快替我拿下那个狗太监!” 第六十八章 番邦女要杀小太监 傻皇上每天最讨厌的就是临朝议事,天不亮文武百官就早早站立两旁。小皇上但愿不要有事,他例行公事地刚要说“有事启奏无事散朝”时,突有黄门太监报告说,午朝门外有两人要求晋见,一个是太平县知县胡三,提有小太监潘又安的人头和御赐的匕首一把,请圣上过目。另一位是边关元帅孟浪派了一名老兵密报边关目前的态势。 皇帝一听说皇弟死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俩人是一块从小玩大的。这回他自己做了主,看都不往他母后那儿看一眼,就直接说“宣那个杀了朕弟的胡知县入朝受死。” 胡知县拎着那颗太监头和匕首一起进了朝堂,皇上的模样还没看清楚就匍匐在地,连呼万岁。 有执事太监递上那把小刀,皇上不看犹可,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正是他赐于太监兄弟的那把宝刀。如今刀在人亡,叫他如何不伤心欲绝? “大胆刁官,你因何杀了朕的太监兄弟?”皇上问。 王书贵开始还暗暗高兴,一听说太监让人杀了而且还带回那把刀子,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可一转眼的功夫,怎么这个傻皇上又问起小太监因何被杀。王丞相怕问出真相,急忙出班启奏道: “我皇万岁,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问这些绳头小事,不如把这狗官先押回大理寺审问,看他是因何杀了当朝大臣潘又安潘将军的?” 傻皇上半晌拿不定主意,背后的绳子更是拽得他心慌意乱。往常都是一条绳子拽一次,母后今天怎么啦,两条一块拽,他不乱了章法还怪。 胡知县抬头往上一瞅,忍不住就偷笑了,皇上莫非身上长虱子,怎么又摇又晃的?他知道一旦送到大理寺,他的小命也就一笔勾销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喊大叫道: “皇上,我是奉旨办案,捉拿小太监的公文贴得到处都是,我这儿撕了一张,不信你看。” 正在这时,傻皇上背后的绳子又发力了。这回小皇上感觉很清楚,是两下,他不再犹豫,高声宣道: “第二个、下一个。” 执事太监直着公鸭嗓子喊:“传边关来的信使入朝。” 边关老兵并不直接去见皇上,而是步履蹒跚地摇晃到王丞相的面前,摸摸王丞相的脸蛋拽拽他的胡须问道: “老哥,今年多大了,你大还是我大?” 王书贵正要发作,忽听小皇上坐在台子上喊道: “那个边关来的老头,有话快说,朕还要回宫着太监们给朕遛狗去哩!最近有人从外国搞了两条洋犬,挺逗的,那条公犬净他妈舔母狗的屁股眼。人他妈吃豆豆就能生小孩,这狗比人费事,还要舔屁股,还要屁股对着屁股,还要……” 边关老兵狠狠拽下一撮王书贵的胡子,小声恶骂道:“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老贼,当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王丞相立即夸张地歇斯底里大叫大嚷道:“鬼附魂了,鬼附魂了!小太监的鬼魂附到这个老兵身上了!” 傻皇上一听有这等奇事,甚觉希罕,朝堂礼仪也不顾了,遂解开绑在胳膊上的两条绳儿,擅自就下了龙椅。 众大臣一见皇上亲自走下龙位,甚是惊慌,纷纷跪倒在地。傻皇上不理,径直走到边关老兵面前问端详。边关老兵却坐在王书贵的背上,嘻嘻笑道: “骑马久了,过一回骑驴的瘾。” 全朝上下,王书贵的人手居多,看着那个边关老头姿意欺凌老恩相,个个均是横眉冷目,奈何有皇上在那儿掌握局势,哪个敢上去多嘴多舌? 傻皇上不解,问那个老兵,说:“有鬼附魂是怎么回事?” 老兵起来,把脸上的胡须扯掉,摘下帽子擦擦眼睛,“扑嗵”跪倒在地,呼道: “吾皇万岁,臣潘又安叩见皇上。” 小皇上大喜,道:“哎呀,朕的皇弟呀,皇兄想死你了。刚才那个王八蛋说是把你杀了,朕就想也杀了他为你出气。王丞相不让,非要搞到大理寺去。” “就让他去大理寺吧!”小太监说。 “怎么,你也同意他去大理寺,原来你和王丞相是穿一条裤子啊!” 小太监不想解释,就说:“让他到大理寺,给他个官做。” “什么官?”小皇上搂着小太监的脖子。 “当个正卿吧!”小太监早就给人家答应好的。 “行行,皇兄哥哥这就办。你俩认识呀,他杀了你,你还推荐他官做?”小皇上有小太监陪着在朝堂上也不寂寞、也不急于散朝了。 小太监知道皇哥哥的那些本事,说得太明白他反而更糊涂。所以就敷衍道: “他本来是要杀我的,可是不小心杀错了。” “这个人倒挺好玩,问问他敢不敢杀朕?他要敢杀朕,朕就让他做皇上。”小皇上拍拍胸脯说。 小皇上刚要着人拟旨,王书贵出班奏曰: “不可。” 小皇上两条胳膊上没拴绳儿,没了主见,只好拿眼睛去瞅小太监。在他的心目中,满朝文武只有小太监是他们家里人,其他都是外人。小太监说: “皇兄,别理他,你说了算。” 小皇上这才没再犹豫,真正做了一回主,刷了道圣旨令胡三去大理寺当了头儿。 当晚,胡三请客,小太监赴宴。胡三说: “大哥,有你做靠山,我以后就官运亨通了。” 小太监说:“也别说,我头上的这个吃饭家什也不是很结实,稍不小心就有瓜熟蒂落的危险。这回你救了我一命,我保你做大官,但要从长远考虑,我保不了你永远,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去走。不过有一条,凡是我给你送来的人,你得多照应点。” 胡三是多聪明的人,一听就说:“大哥,我事事依你。” 小太监和胡三喝了半宿酒,故意磨蹭到很晚才回到后宫他的潘公(公)府里。有门官告曰:“府里有许多贴子请王爷,说是有什么重要事体要和你连夜处置。” 小太监不屑地说:“明天吧!打探一下,看太后那儿休息了没,如没安歇,我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安儿啊,你如今架子大了,出趟远门回来,还得我来看你。” 小太监回头一看,是太后。 第六十九章 乌儿苏丹囹圄探夫 乌突星和乌突盖乃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他们和老单于本都是一个家族。兄弟乌突星见哥哥被杀,顿时眼中流血,肝胆生烟,舞动一对铜铸的大锤催马就要冲了上去。 正当此时,忽有一将马出阵前,众人举目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英武大将军,汉人韩天仁是也。 韩天仁起头并未入场,他只是远远地站在围栏外观察场内战况,战到五合之后他已断定乌突盖远非小太监的对手,正当他要进场解围出手相助之际,一转身马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原来自己的坐骑不知啥时候挣脱缰绳,独自跑到草坪吃草去了。他拢住马匹,整顿好武器再入场时,乌突盖的肠子已被拖了一地。他心想,如果乌突盖战太监不过,怕是番营中再无他的对手了。与其让小太监尽杀其余八将不如他及早出手,先除去这根眼中钉肉中剌,然后再打别的算盘。否则,八将一旦有失,他成了光杆司令,靠谁去争地盘? 韩将军祖籍河间府人氏,幼时便失去父母,他四处流浪,辗转到了北地。后被老狼主发现,见他眉清目秀,身材又强健,遂收为义子,请高人授他文武二艺。小韩在北地时间久了,逐渐发现番人重物轻人。老狼主在军中并无太高的威望,能力也不济,大家拥他为王只是因为他手中有把祖传的金刚宝剑,老老狼主生前曾经说过,得此剑者便得天下,不管他是番人汉人男人女人。 老狼主看他一身本事,模样也体面,有心招赘他为婿。奈何女儿不允,说是韩哥哥看人眼神不对,眼邪的人心术不正。小韩遭辞婚之羞,一怒之下,决定杀了老狼主,得到那把金刚宝剑,篡权谋位。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未料到天赐良机,老狼主被南军小太监射了一箭,最后又被乱马踏伤。韩天仁买通了王府御医,伤口上做了手脚,箭头上抹了毒药。 乌儿苏丹怀孕生子,瞒过了别人岂能瞒得了他韩天仁?他决意先杀小太监,之后再杀乌儿苏丹。杀小太监谈何容易?他身居大国深宫,别说派高手行剌,就是他这样的本事也入不了宫。后来他想,既是乌儿苏丹和那个太监有染,有道是吃惯的嘴,跑惯的腿,乌儿苏丹是天下难觅的美女子,小太监又是个好色之徒,他岂能会沾了便宜不再来? 韩天仁熬星星盼月亮,总算让他磨道里等来了驴。 狩猎队里就有韩天仁,乌儿苏丹喝叫拿下狗太监,他知道那是做样子的,他断定乌儿苏丹决不会杀了小太监。因而他派人撺弄那个放羊的人,让他鼓动小太监逃跑。然后他在羊舍周围密布伏兵,一旦有人出了那间屋子立即放箭,不留活口。放羊人刚从房顶一露头便被他的伏兵射杀,等到去验尸时,才知道是驴当马杀了。他懊悔莫及,大骂他的手下办事唐突,好米煮成夹生饭了。他本来还要派第二拨队伍去行剌小太监的,未料想那个发情的骡子乌儿苏丹和一对小杂种竟陪了那个野男人假太监整整一夜。 校场比武杀太监本是他的妙着,他想要当着乌儿苏丹的面干掉小太监,让这个婆娘亲眼看看她男人是如何惨死在他枪下的。之后他就立即发动兵变,攫取政权。谁料不知高低的乌突盖被女王的欺骗,为了平分天下,他竟第一个跳出来喊叫去杀小太监。真是个傻b,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小太监那么好杀早死了八回了!乌突盖破坏了他的好计,让乌儿苏丹钻了空子,把他排到最后一名。 马挣脱缰绳的事,一辈子能有几回?偏偏这回就让他碰上了,而且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韩天仁打马进场,正是乌突盖落马、乌突星出手之际。韩天仁高叫道: “乌突二将军稍息片刻,看我杀了这个狗贼,为乌突大将军报仇!” 小太监勒住马缰,举目观瞧来将,虽是番人打扮,面相却是汉人的面相,不用猜便知来者何人了。只见这将,面红耳赤,眉黑眼黛,鼻直口圆,方方正正一张国字脸,下颏少有几根胡须,看像貌也算是个美男子。小太监笑问: “来者莫非韩将军乎?” 韩天仁用的也是一杆钢枪,将枪一抖,怒叱道: “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拿了你的人头先去祭拜老王爷,然后再和找我家女王讨要她的半壁河山!” 小太监“呸”了一口,然后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汉人投番也非不可取,然而你谋了人家的女儿还要谋人家的江山,世人似你这般不要脸的,实属罕见。你的狗头长得稳不稳尚且难说,哪有闲功夫还来谋划我的人头?” 韩天仁大怒,骂道:“花言巧语只能博得女人欢心,战场上历来是凭功夫说话而不是靠嘴吃饭,这里不是你卖嘴的地方。有本事咱俩大战三百合,你若是怕了也可,滚下马来,给老子磕仨响头,叫我声爷爷,我便饶你不死,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阎王殿里找你鬼爷爷谈条件去吧!”小太监不屑道。 “我的条件就是让你脱了裤子叫众人瞧瞧,你裤裆里到底有货没货?若是无货时咱念你是个残疾人,理当饶你不死。若是有货,嗨,就别怪你爷爷这杆神枪了!”韩天仁讥笑道。 小太监笑回道:“这个简单,回家看你爷爷去,你爷爷有我就有,你爷爷没有我就没有。” 韩天仁大怒,道:“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小太监,和你多说无益,看枪!” 小太监一枪拦住,嘻嘻笑说:“韩将军且息怒,有肉的包子不在的褶儿好看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阎王爷那儿又不缺你的位子,你慌什么?乌儿苏丹早已是我的老婆,你有本事也抢了去?” 小太监一席话,正敲在韩天仁的心痒处,不禁令他七窍生烟、两眼喷火,几乎没气个半死。他在北国,不算老大也是老二,老王爷在世时都让他三分,女单于更是畏他如虎,没成想让一个乳毛未干的假太监奚落得体无完肤?他一辈子看中的唯一女人就是乌儿苏丹,他发誓得不到女人就得江山。韩天仁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更加怒发冲冠,气同斗牛,挥动他的丈八神枪,觑定小太监的紧要部位,分心便剌。小太监不敢怠慢,两个人战在一处。 (亲爱的朋友,请您在读了此书之后,轻轻一点作个收藏或是推荐一下,或者在书评栏里说上两句就是对俺极大的鼓舞。) 第七十章 小太监首战乌突盖 乌儿苏丹召集众将官开会商议如何处置小太监的问题。有人提议说拉出去杀了算了,一个南国奸细,为他开会,太小题大作了。有人说不可,这几年南北两国边境平安,再无战事,如若无端杀了他们的将帅,恐引发边界争端。两家各叙己见,争论不休。有英武大将军韩天仁出班奏曰: “我主乌儿苏丹陛下英明,杀小太监必须师出有名才是。他虽身为太监,但曾任过边关大帅,现在南朝又身居要职。依末将之意,不如选一班武将校场比武,指名和他厮杀。不说一个阄人,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独马单枪一人,即便他有三头六臂能抵得过我这班虎狼兄弟?” 这一招毒计早被单于王乌儿苏丹猜中,幸亏她和潘郎已有计较,否则恐被他害。因而女王款款言道: “韩将军所言极是,不知哪位将军可与小太监比武会战?如若胜了小太监,孤愿分半个天下于他。” 一听说要裂土分矛,顿时走出十余位大将,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纷纷表示杀一个小太监如同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先锋官乌突盖本是和韩天仁一路的,也早有觊觎王位的念头,韩天仁是汉人不便出面,凡事皆是由他说话。今日一见女王开口就要分封土地,立时大喜,大叫道: “你等非要取了我的功劳,出场杀敌,皆是我打头名,击杀小太监也理应我去会战。倘若我取了小太监的项上人头,不要单于的一寸土地,只求封我一个万户侯便了。” 众将争执不休,乌儿苏丹不是傻瓜,这些人各怀私念,久有谋逆之意,只是不得时机罢了。今日乘遵老单于王的遗嘱,借杀小太监之名,捞取实力,不日就和她乌儿苏丹分庭抗礼了。乌儿苏丹暗忖:如其夫婿潘又安就此替她除了这一班不臣贼子,没准她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只是不知那潘郎功夫如何?但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发也要发了。她郎声宣道: “众将听令,明日起演武场比武,每日只出三员将。咱也不能以主欺客,以多打少,别让南人骂我番家不知礼义搞人海战术。就按乌突将军之意,命他打先锋,韩将军韩天仁殿后,直到取了南蛮子小太监性命方止。” 这一席话乌儿苏丹也是藏了极大的**的,她知道诸将当中,论武功当属韩天仁为最,其余都不一定是潘郎的对手。只是五年不见,不知潘郎有无长足进步,按五年前的水平,潘郎怕是凶多吉少。奈何不如此也无更好的良策,众将不服,她独力难支,也只得把所有的赌注一骨脑儿压在潘郎的身上了。如若潘郎此战取胜,她稳住阵角,索性归附了南朝,省得再这样提心吊胆,每日坐卧不宁的。 以下是按惯例采取抽签抓阄的方式,众将排定出场顺序,先锋官乌突盖自然是排在了第一名。乌儿苏丹心中暗暗祷告,但愿潘君能顺利度过这一关。如能胜了前九个,第十名便是韩天仁。此时韩天仁已无了基础,泥鳅翻不了大浪,她到那时即便是豁出这个单于位子不坐,也不能让韩天仁伤了他的夫婿性命。 由于是比武即将开始,小太监由那间羊舍已迁入正规馆驿,生活待遇自然也有了一些必要的改善。不过自由是受到限制的,门口有番兵把守,既是看护他防止他跑了,又是保卫他不让别人进来。自从乌儿苏丹领着孩子走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他知道妻子现在的难处,说她是番王还不知权在谁人的手里,这次违心杀他就是明证。乌儿苏丹说:她总感到有一股力量在限制着她,她不知道力量来自何处,也不知道是何人在暗中所为?小太监是经历过朝中大风大浪的人,他已经预感到乌儿苏丹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解决宫廷政变的唯一制裁方式就是杀人,****外国,古代现代,历来如此! 番家的演武场设施非常简陋,中间一个土台子,四周是用木桩围起来的围栏,马跳不过去,人却可以轻松的翻越攀爬、钻出钻进。幸亏不是售票进入,否则花钱看戏的人肯定是没有了。场子也不是很正规,与场外不同的是场内草长得格外旺盛一些,究其原因是马匹和羊只通常是不让进场子的。 女单于乌儿苏丹和她的大臣们安坐在土台子上,文臣武将分列两旁,周围的观众有站的有坐的,坐具全是自带,长凳方凳圆凳应有尽有,马扎子居多。当天出场的三员大将分别是乌突盖、乌突星、盖苏武。他们统统披挂整齐,骑的均是高头大马,使的也是沉重家什。乌突盖左右环视一眼,对他的两位部属笑道: “单于丫头真是捂着屁股过河,小心过渡了。一个阄人能有多大本事,也犯得着这样兴师动众?我一人就解决问题了,还需你们出场?” 盖苏武劝道:“哥哥还是不要轻敌的好,听说这个太监善使一杆勾魂枪,神出鬼没的,厉害着哩!” “狗屁!”乌突盖不屑,冷笑道,“再好的儿马一旦骟除了**就成了废物,只有拉车干活的份儿;再好的男人如果被割了,你说他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想当年老王爷就是死于这个南蛮子的箭下。”盖苏武提醒说。 “谬传!根本就是没有的事,老王爷是怎么死的,我比你们清楚。算了,不说这些了,待会我杀了那个假男人,你们可不敢和我抢功啊!” 乌儿苏丹曾经暗地里拜会过边关大帅孟浪孟伯雄,孟将军说到小太监的武功时曾向乌儿苏丹透露:潘又安这几年如果不是把心思全花在女人身上,他的武功应该是天下无敌,潘又安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超过师父了。乌儿苏丹也想验证一下丈夫这五年是不是把精力全花在女人身上了?如果真是那样,这个男人也太没出息。 小太监这边独自一人,看对面乌突盖一班人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就来气,暗想:还不知能活几个时辰呢,一个将死的人有什么值得这么自豪的? 两家立了生死文书,言明是自愿比武,生死勿论。 小太监哪里是自愿比武?这明明就是强奸人意,杀他找个借口就是了,他们玩得是猫戏老鼠的故事。小太监不由暗中冷笑:他誓要反客为主,来一个老鼠逗猫! 三通鼓响,比武开始。 乌突盖也不搭话,手执狼牙棒搂头就砸了过来,小太监装作没看见,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提着他那支杀过无数人的带勾的枪。等乌突盖的大棒刚及头顶时,他轻轻用枪一拨,狼牙棒走空。乌突盖棒未抡起,换个姿式竟横剌里朝小太临拦腰扫来。小太监不慌不忙,使个苏秦背剑,乌突盖的大棒正好砸在枪杆上,“呛啷”一声响亮,迸出一串火花。小太监前一杆枪为救太后时当着山贼的面把枪杆折断了,回去后又按照他的要求重新特制了一支新枪,枪头上加了倒勾,枪杆也是纯钢打造。 两人你来我往,两匹马八只蹄儿尤如走马灯一般。小太监知道后面还有对手,为了省点力气,他不想在这个蛮牛身上耽误更多的功夫。遂发一声喊,枪作棍使,顶头砸去。乌突盖不知是计,双手举棒相迎,小太监的枪在半空中突然变了招术,直朝面门奔去。乌突盖惊慌失措,急扔棒双手去抓枪头时,小太监的枪尖已经进了他的肚子。乌突盖的战马跟他日久,也是匹灵马,见主人受袭,想帮主人脱离险境,急回头便跑。马倒是驮着人走了,只是乌突盖肠子的一头还挂在枪勾上,拖出去足有十数丈开外,乌突盖一头从马上栽下。碰巧有只野狗从人缝里窜了进来,还以为是谁家杀猪宰羊哩,扯住肠子的一头,没命地狂奔而去。 第七十一章 风云小际会,图穷匕首见 乌突星和乌突盖乃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他们和老单于本都是一个家族。兄弟乌突星见哥哥被杀,顿时眼中流血,肝胆生烟,舞动一对铜铸的大锤催马就要冲了上去。 正当此时,忽有一将马出阵前,众人举目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英武大将军,汉人韩天仁是也。 韩天仁起头并未入场,他只是远远地站在围栏外观察场内战况,战到五合之后他已断定乌突盖远非小太监的对手,正当他要进场解围出手相助之际,一转身马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原来自己的坐骑不知啥时候挣脱缰绳,独自跑到草坪吃草去了。他拢住马匹,整顿好武器再入场时,乌突盖的肠子已被拖了一地。他心想,如果乌突盖战太监不过,怕是番营中再无他的对手了。与其让小太监尽杀其余八将不如他及早出手,先除去这根眼中钉肉中剌,然后再打别的算盘。否则,八将一旦有失,他成了光杆司令,靠谁去争地盘? 韩将军祖籍河间府人氏,幼时便失去父母,他四处流浪,辗转到了北地。后被老狼主发现,见他眉清目秀,身材又强健,遂收为义子,请高人授他文武二艺。小韩在北地时间久了,逐渐发现番人重物轻人。老狼主在军中并无太高的威望,能力也不济,大家拥他为王只是因为他手中有把祖传的金刚宝剑,老老狼主生前曾经说过,得此剑者便得天下,不管他是番人汉人男人女人。 老狼主看他一身本事,模样也体面,有心招赘他为婿。奈何女儿不允,说是韩哥哥看人眼神不对,眼邪的人心术不正。小韩遭辞婚之羞,一怒之下,决定杀了老狼主,得到那把金刚宝剑,篡权谋位。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未料到天赐良机,老狼主被南军小太监射了一箭,最后又被乱马踏伤。韩天仁买通了王府御医,伤口上做了手脚,箭头上抹了毒药。 乌儿苏丹怀孕生子,瞒过了别人岂能瞒得了他韩天仁?他决意先杀小太监,之后再杀乌儿苏丹。杀小太监谈何容易?他身居大国深宫,别说派高手行剌,就是他这样的本事也入不了宫。后来他想,既是乌儿苏丹和那个太监有染,有道是吃惯的嘴,跑惯的腿,乌儿苏丹是天下难觅的美女子,小太监又是个好色之徒,他岂能会沾了便宜不再来? 韩天仁熬星星盼月亮,总算让他磨道里等来了驴。 狩猎队里就有韩天仁,乌儿苏丹喝叫拿下狗太监,他知道那是做样子的,他断定乌儿苏丹决不会杀了小太监。因而他派人撺弄那个放羊的人,让他鼓动小太监逃跑。然后他在羊舍周围密布伏兵,一旦有人出了那间屋子立即放箭,不留活口。放羊人刚从房顶一露头便被他的伏兵射杀,等到去验尸时,才知道是驴当马杀了。他懊悔莫及,大骂他的手下办事唐突,好米煮成夹生饭了。他本来还要派第二拨队伍去行剌小太监的,未料想那个发情的骡子乌儿苏丹和一对小杂种竟陪了那个野男人假太监整整一夜。 校场比武杀太监本是他的妙着,他想要当着乌儿苏丹的面干掉小太监,让这个婆娘亲眼看看她男人是如何惨死在他枪下的。之后他就立即发动兵变,攫取政权。谁料不知高低的乌突盖被女王的欺骗,为了平分天下,他竟第一个跳出来喊叫去杀小太监。真是个傻b,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小太监那么好杀早死了八回了!乌突盖破坏了他的好计,让乌儿苏丹钻了空子,把他排到最后一名。 马挣脱缰绳的事,一辈子能有几回?偏偏这回就让他碰上了,而且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韩天仁打马进场,正是乌突盖落马、乌突星出手之际。韩天仁高叫道: “乌突二将军稍息片刻,看我杀了这个狗贼,为乌突大将军报仇!” 小太监勒住马缰,举目观瞧来将,虽是番人打扮,面相却是汉人的面相,不用猜便知来者何人了。只见这将,面红耳赤,眉黑眼黛,鼻直口圆,方方正正一张国字脸,下颏少有几根胡须,看像貌也算是个美男子。小太监笑问: “来者莫非韩将军乎?” 韩天仁用的也是一杆钢枪,将枪一抖,怒叱道: “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拿了你的人头先去祭拜老王爷,然后再和找我家女王讨要她的半壁河山!” 小太监“呸”了一口,然后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汉人投番也非不可取,然而你谋了人家的女儿还要谋人家的江山,世人似你这般不要脸的,实属罕见。你的狗头长得稳不稳尚且难说,哪有闲功夫还来谋划我的人头?” 韩天仁大怒,骂道:“花言巧语只能博得女人欢心,战场上历来是凭功夫说话而不是靠嘴吃饭,这里不是你卖嘴的地方。有本事咱俩大战三百合,你若是怕了也可,滚下马来,给老子磕仨响头,叫我声爷爷,我便饶你不死,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阎王殿里找你鬼爷爷谈条件去吧!”小太监不屑道。 “我的条件就是让你脱了裤子叫众人瞧瞧,你裤裆里到底有货没货?若是无货时咱念你是个残疾人,理当饶你不死。若是有货,嗨,就别怪你爷爷这杆神枪了!”韩天仁讥笑道。 小太监笑回道:“这个简单,回家看你爷爷去,你爷爷有我就有,你爷爷没有我就没有。” 韩天仁大怒,道:“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小太监,和你多说无益,看枪!” 小太监一枪拦住,嘻嘻笑说:“韩将军且息怒,有肉的包子不在的褶儿好看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阎王爷那儿又不缺你的位子,你慌什么?乌儿苏丹早已是我的老婆,你有本事也抢了去?” 小太监一席话,正敲在韩天仁的心痒处,不禁令他七窍生烟、两眼喷火,几乎没气个半死。他在北国,不算老大也是老二,老王爷在世时都让他三分,女单于更是畏他如虎,没成想让一个乳毛未干的假太监奚落得体无完肤?他一辈子看中的唯一女人就是乌儿苏丹,他发誓得不到女人就得江山。韩天仁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更加怒发冲冠,气同斗牛,挥动他的丈八神枪,觑定小太监的紧要部位,分心便剌。小太监不敢怠慢,两个人战在一处。 (亲爱的朋友,请您在读了此书之后,轻轻一点作个收藏或是推荐一下,或者在书评栏里说上两句就是对俺极大的鼓舞。) 第七十二章 老瓶装旧酒,奉子才成婚 按说,韩天仁日日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奔驰,骑马操练,又得高人授传,方练成盖世武功,技压群芳。而且又早有鸿鹄之志埋于胸,徐图大业才是他的本心,称霸北国大漠之意藏于怀,只是早晚罢了,温室中成长的小太监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然而,事情怕就怕在人不可有邪心恶念。韩天仁受老狼主搭救于逃难途中,把一个异族野种,视为亲生儿子一般,又是提携,又是请高人授艺,这是多大的恩德?韩天仁不思报效,先乘机谋害了老狼主的性命,后又为其女儿之事因妒成仇,反心日炽,定要夺剑称王。这样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还嫌晚,恩将仇报、天怒人怨的一个败类,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小太监潘又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十年深宫,十年磨厉,他深知做人的艰辛,更知做太监的苦衷。他并未因自己侥幸没被阄割而沾沾自喜,盐从哪儿咸,糖从哪儿甜他心知肚明。皇太后的恩德他没齿不忘,他绝非是忘恩负义的势力小人。王丞相虎视眈眈,鹰瞵鹗视,他岂能不知?他在宫中,从未敢有半点的懈怠,和宫女嫔妃们**,他只当是一项义务,一门工作,一种奉献,他并未认得太真,一百个女人当一个用好了。只有傻瓜才会死在女人的肚子上,一年的干粮一天吃完了,岂有不撑死的道理?他知道要成就一番事业,必须要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正如师父所言,他的武功经他的刻苦磨炼,已日臻成熟,几近炉火纯青。再加上自己堂堂正正做人,不走歪门邪道,哪会怕了奸佞小人? 十数个回合之后,小太监的额上已渗出缕缕热汗,此时他方知世有高人。韩天仁那一支枪,比他快、比他猛、比他强,倘若再继续这样按招式出手,你来我去,他支持不了多久,定然会坏在姓韩的手下。为自己也为乌儿苏丹更为回朝复命剿灭王书贵一党,他不能死!他还有曹花枝、鲜爱莲、上官雪、薛涛姑娘等,如果他就此毙命,那几个可怜的丫头可就成了望门寡了。 小太监发起神威,忽然想起一招,这不是师父教的,也非是那本书上看来的,而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叫作“回头望月”。这样想罢,小太监打马便走,韩天仁不舍,知道小太监已成强弩之末,谅他至多不过是黔驴之技,程咬金的三斧头,遂放心大胆地打马追去。 主宾席上就座的乌儿苏丹,此时已经无望地闭上眼睛。论武功她不及场上的这二位,论招招式式,她可不是外行,她早已看出潘郎不济,功夫虽然两人有得一比,但潘郎的体力不行。她不知道,小太监晓行夜宿,这两月多来,饮食不周,体力上自然会打些折扣。她想制止,传令罢战,但知道这样一是坏了武场上的规矩,二是两人正在酣战之中,一时如何制止得了?突见潘又安突然回身撤出,她立即预感到情况不妙,韩天仁一枪出去,潘郎后背上岂不着个大窟窿?乌儿苏丹不敢直视,但又不得不看,她以为这是看到她的潘郎最后一眼了。 跑着跑着,小太监突然勒马往旁边一闪,那马儿和小太监亦是有多年的交往,主人的心思它也是心领神会。人马一体,说停就停,猛地杀住,草地上竟蹬出四个深深的草窝儿。韩天仁未料到有这一手,再停马已是不及,竟唿溜溜从小太监侧身而过。小太监岂能放过这天赐良机,他的神枪早已守株待兔多时。小太监让过韩天仁的马头,照准他的脖子狠命剌去。韩天仁下意识地往旁一闪,小太监的枪尖走空。这一枪由于用力过猛,小太监几乎没有跌下马去,然而他是有备而来。待枪尖回收的时候,韩天仁就无回天之力了。小太监的枪头上镶有三根鱼勾,一旦挂住,休想挣脱。小太监猛用力往回一收,韩天仁的肩膀上就被“呲啦”勾下一大块肉来。肩膀连着脖子,喉咙带着气管,韩天仁喘气的家什没了,还能活命?他扑通从马上掉下来,仰面躺倒在地,两只眼睛还不住地直勾勾朝小太监翻白眼,满肚子不服气的样子,意思像是说:“这招不算,有种的再来!”可惜他起不来了。 其余八将,早就是韩天仁预先布置好了的,根本就没按规则办事,说好了看看不行就一齐出动,一鼓而击杀小太监。韩将军开局不错,小太监几无还手之力,没料到形式急转直下,只一瞬间,小太监就将韩将军斩于马下。本想以为韩将军会体体面面杀了小太监,大家风风光光地统统做个开国元老,这下傻了了眼!他们稍一合计,便一窝蜂地拥了上来。 八匹马,八员将,三十二条马腿,八般兵器十六只手,把个小太监团团围拢在垓心。 乌儿苏丹急了眼,忙命人鸣锣收兵罢战,大锣小锣敲坏了几个,校场上仍旧人喊马嘶,理都没人理会。乌儿苏丹想,这下完了,不是那八员将完了,而是她的夫婿小太监,一人再猛,如何斗得那许多人过? 等她再睁眼往校场里看时,“扑嗵”倒下一个,乌儿苏丹心里跟着“扑嗵”一声,又仔细一瞅,不是。“扑嗵”又是一个,乌儿苏丹再看还不是,她的心下稍安,总算少了两个。等数到第八个的时候,她也顾不得女王的身份和体面,腾身而起,直奔校场。小太监已经杀成血人,白袍变成了红袍。乌儿苏丹飞身一跃,跨上小太监的马背,紧紧和她的丈夫依偎在一起,两人合骑在一匹马上,绕场狂奔,欢呼雀跃。 这时候人们才如梦方醒,原来是女王请来了高手能人,帮她平息了一场叛乱。 乌儿苏丹当场宣布:全国放假三天,庆贺这场历史性的大胜利。 小太监回身笑道:“今晚还让我回馆驿去住吗?” 乌儿苏丹笑嗔道:“说什么话呀?今晚是咱俩的好日子,难道你不想入洞房?我这就派人去布置。” 小太监故意取笑说:“原来才是老醋装旧瓶,奉子才成婚呀!” 乌儿苏丹从小太监手里夺过马鞭,威胁道:“奉子,奉谁家之子?不要脸,亏你还说得出口?再耍贫嘴我可要用鞭子抽了。” 小太监夸张地双手抱头,乞求道:“不敢了娘子,再说又被关进羊圈里去了!” 乌儿苏丹格格笑着跳下马,又回转身把她的如意郎君亲自扶下马背。 (亲爱的读友,看罢之后请您务必不要忘记收藏、推荐或者在书评栏里说几句话,即便是骂我两句我也高兴。) ) 第七十三章 一夜偿还五年情 小太监被几位番女拖进浴室去洗澡,他的白袍已经染成红袍,不可再用,一进门便被番女们硬拽下来扔进了垃圾筐里。她们还要帮小太监脱内衣,小太监不允,说你们能否回避一下。不是说小太监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女人,他是觉着到了这么个生地方,被几个素未平生的番家女子扒光了衣服,赤身**地暴露在她们面前像什么样子?仅管他有东西不怕人看,但那也不是展览品,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这几位番女自己倒好,穿着虽不严肃,但是该遮掩的也都遮掩住了,只露出了胳膊和大腿,脚上不过没穿鞋而已。 正在他们几个争执不休,女王进来了。乌儿苏丹一见夫婿面红耳赤的尴尬样子,忍不住“噗哧”掩嘴一笑,斥道: “这算什么?还怕羞,亏你还是大地方来的。”说罢,女王回头吩咐道,“丫头们,先给我脱了,再脱王爷的。” 小太监又当上了“王爷”。 乌儿苏丹被扒成了一条鱼!一条最美最美的美人鱼! 小太监看自己的老婆眼神就自然得多了,他见乌儿苏丹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但身材仍旧那么苗条、舒展、光洁而富有弹性。美女都有共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就像是一本书,封面虽然很相似,内容却是大相径庭的。看着看着,他忍不住自己的下身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这个时候更不能让一帮女人脱了裤子露了馅。还是乌儿苏丹善解人意,适时地对那几个番女说: “算了,你们出去吧,我来侍候王爷洗浴。啥时候叫你们,你们再进来。” 乌儿苏丹小心翼翼地为丈夫宽衣解带,当她扒下内裤的时候,她瞥见了小太监的那样物事,只见它挺拔、玉立,精神昂扬,神态可鞠,活脱脱一杆不倒的钢枪。乌儿苏丹隐忍不住,猛俯下身,玉口含蕉,吮吸不止……(以下删去一百五十六字——作者注)。 “潘君,以后那里也不去了,你当单于王,我就是你的王后。”乌儿苏丹依偎在小太监的怀里呢喃道。“你娶几个王妃我都不管,反正我为正就是。” 小太监不愿破坏了爱妻的兴致,紧紧搂着乌儿苏丹的腰身,随口搭话说: “好吧,就依你。不过,我当了你们的王,底下的老百姓愿意吗,他们要造反怎么办?我可是外族人。” “造反的人都让你杀了,还有谁敢滋事?” “还是把这个王位留给我们的小巴图吧!” “他还小啊!怎能管了这么大一块地方?” “小不会往大里长嘛,还有你扶助他嘛!” “那你呢?” “先不说这些了,我饿了,要吃饭。” 乌儿苏丹这才想起潘郎一天没吃饭了,赶快说:“我让她们把饭送到这儿来。” “这儿?这儿什么地方?”小太监惊讶道。 “浴盆里呀!支一张桌子。”乌儿苏丹嫣然一笑。 “光屁股吃饭?” “不行吗?” “行!”小太监猛地抱住爱妻亲了一口,笑道,“亏你想得出来,不妨咱就换一种情趣,换一种风格,老子也换换花样。” 乌儿苏丹拍了拍巴掌,小太监急忙制止,说: “你等我穿件衣裳呀!” “穿什么?就这样好,他们都在背后议论说我找了个太监,索性让他们看看,我男人差了啥了?” 使女进来,乌儿苏丹用番语给她们一一做了安排。 浴盆很大,足有半间房子大小,水深约两尺五、六,中间放一张大圆桌,四周地方仍旧很宽余。为了舒适,还为两位食客各放置了一张带靠背的小木凳。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酒壶酒具和各样珍羞美馔,一盆热腾腾的手抓羊肉放在正中间。一个丫头管调节水温,一个丫头负责斟酒添菜,其余俩丫头轮流给男女主人揉肩捶背。 小太监**着身子开头觉着很有些狼狈,时间一久也就习以为常了。他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得体面,先撕了块羊腿,大块朵起来。 乌儿苏丹提醒说:“王爷,水中餐且不可吃得太饱,等会还有正餐呢!” 小太监摇摇头说:“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了,你能让我吃个半饱?” 乌儿苏丹劝不住,只好由他,笑道:“看你那吃相,也不像个中原大国来的高官,一点风雅都没有。” “像什么?”小太监放下羊腿,又去端酒杯。 “像个屠夫。” “你说对了,我刚才杀了十匹狼呢!” “潘郎,刚在比武场上,你没吓死我。” “你怕什么?” “我怕他们杀了你。” “他们杀不了我。” “为啥?他们可是人多呀!” “因为你在我的心里。” “我有那么伟大?” “你是我的世界呀!” “好,等会把你的世界还给你。” “早点安歇算了。”小太监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不行,”乌儿苏丹正色说,“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拖着两个娃娃是怎么过来的,再不能干麻袋里卖猫的事了。” “那就快点。” “你我说了都不算。” 外面的鞭炮响了,他们俩才匆匆从水月轩(这是小太监为他的小饭堂临时起的名)里爬起来穿衣打扮、梳头照影。 番家的婚礼,大概是受了汉人的影响,基本上也大同小异。单于女王招亲,自然别又是一番风光。中午布置下去,到晚上办事时一切均已就绪。无非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张灯结彩、粉饰一新。 小太监和乌儿苏丹早已是生米煮成的熟饭,这一次不过是补办手续而已。人们到此时方才知道巴图和乌兰的亲爹是南朝的边关大帅,那个叫小太监的人,怪不得这几年双方无战事,原来是他们头儿们早就串通一气了。 (朋友,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请你加个评论、推荐一下、收藏一下好吗?有评论定回复。) 第七十四章 又是一个离别日 小太监就要俯地磕头,太后拦住说: “你这孩子,说了几回了,咱娘俩就免了那些繁文缛节,不在大众场合,一般情况下是不兴磕头的,你总是不听。” 小太监说:“仨月没见娘了,见了娘磕个头也算是尽尽孝心。” 太后扶起小太监,帮他打打身上的土(其实没有土),埋怨道: “早间在朝堂上就看你又黑又瘦,出门在外不知道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看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娘,”小太监说,“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咱皇家的江山如不及早收拾,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改弦易辙了。” “安儿又听到什么了?”皇太后坐在软墩上,一只手托着小太监的右手,另一只在他手心里轻轻摩挲着。似乎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实是在用心听着哩。 小太监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皇家公文纸,那上面有通辑他的文字和图像,上面注明是钦犯潘又安。 “知道是谁干的吗?”皇太后问道。 “娘明明知道,还要问我。”小太监俯在太后的膝上。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太后又问。 “我要钦差各地,把他的党羽一扫而光。” “刚回来又要出门?又要让娘担心受怕一阵子?” “长疼不如短疼,小不治会酿成大疾。” “行,娘依你。你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 “三五天吧,过三五天,娘给皇兄安顿好,命我到各地巡抚督查,名义上是体察民情,实则是铲除乱党。” “这回要多带些人去,免得发生不测,跟前一个帮手都没有。” “不要,人多了是累赘。我就一把剑、一杆枪、一匹马。不过这回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啥样东西?” “专门给我铸制一枚皇命钦差印。” “这个好办。”皇太后不舍,叹口气说,“我就是为你的安全扰心,你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安儿你都看见了,江山社稷改名换姓不说,我和你皇兄的头颅也早已搬家多时了。我老是想,要这一大片版图有啥用,谁愿意就拿去,谁希罕呀?可是不行,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禅位的帝宙得善终。逼到老虎背上,不骑都不由你,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说完,皇太监竟落下几滴热泪。泪水滴到小太监的头上,脸上,他的心里不由升腾起一股豪气。他从小没了爹娘,太后对他恩重如山,他若不报此恩,与禽兽何异?韩天仁那样的败类世上有几个? 太后说:“安儿,时候不早了,你也早早安歇罢!你走后宫里又出了不少乱事,不是娘没本事处理,而是根本就无从下手,你是宫里唯一的男人,有好些事等你料理哩,娘把这份权力赐于你,你便宜行事吧!” 小太监执意道:“娘,今夜就宿在儿的宫中吧,让儿好好侍候娘一晚。” 太后笑嗔道:“儿啊,自此之后咱俩只保持母子情份,其他一切皆无。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娘不耽误你了。” 小太监一直把太后扶到凤辇里坐下,直到大轿去了碧霞宫好久,他才折返身。 把一个男人变成太监,是一种制度。小太监的觉悟尚未那么高,由于受到时代的局限,他不可能会把这个问题提到人性和人权的高度来认识。他只知道是皇太后保住了他的男人本来就有的特性,否则他将会变成另外一种没有思想、没有志趣、活如行尸走肉的阴阳人。他要报答太后,即便是搭上自己的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潘公府里一大沓子贴子等待他去阅览批复或者回文,姹、紫、嫣、红四个丫头无权也不敢翻阅他的私人信件,这些事必须他自己亲自处理。 信件里无非是表达对他的思念和恋情,他走后的这一段时间,偌大一座皇宫又成了一个最典型的女儿国。那些女人无处发泄对男人的渴求,只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假太监的身上。小太监暗暗揣测,这种状况如果继续延续下去,后宫必乱。有些东西可以用杀头来制止,有些则不行。他不知在哪儿听到一个传说,说是有一个地方按乡规民俗实行凡男女犯通奸之事,一律绑到梯子上坠深渊。族长以为如此这般一定会民风一新,人心向善,男盗女娼之事定然绝迹,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长梯坠河之事年年都有发生…… 小太监不是救世主,更不可能有通天的本领把这些可怜的女人统统带入极乐世界。而他现在却有负罪的感觉,他原先在这些女人身上的一切作为,仿佛都是亵渎,因而他想改邪归正,不再重复那些污秽的工作,他的心里只有乌儿苏丹、曹花枝、鲜爱莲、上官雪和薛涛。他要对得起这些可亲可爱的人,就要从今之后洁身自好。那这些如饥似渴的女人又怎么办?太后让他便宜行事,他莫非还要一一趴到她们的身上?把自己当作工具来供她们使用?这样一想他就恶心。他并未觉得自己沾了多大便宜,反而认为自己玷污了自己。人毕竟不同于四条腿行走的动物,自己把自己当配种的种马,能高尚到哪儿去? 一个念头在他内心里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皇宫不是他的家,等到事情办捋顺之后,他将义无返顾地离开这儿。 小太监辗转反侧,通霄达旦,突然他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招聘一批人、一批男人、一批未婚的男人,在后宫里做事。民间里可以有男女在一起干活,皇宫里为什么就不可以?宫女们有许多银子花不出去,直到老死宫中,那些银子还紧紧地攥在她们的手心里。即便是和她们一起陪葬于地下,阎王爷那儿也是不收银子的。 小太监刚刚把自己放倒在软榻上,突听为他服务的太监进来报告说:皇后娘娘前来拜访。 第七十五章 小太监化妆回朝 傻皇上每天最讨厌的就是临朝议事,天不亮文武百官就早早站立两旁。小皇上但愿不要有事,他例行公事地刚要说“有事启奏无事散朝”时,突有黄门太监报告说,午朝门外有两人要求晋见,一个是太平县知县胡三,提有小太监潘又安的人头和御赐的匕首一把,请圣上过目。另一位是边关元帅孟浪派了一名老兵密报边关目前的态势。 皇帝一听说皇弟死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俩人是一块从小玩大的。这回他自己做了主,看都不往他母后那儿看一眼,就直接说“宣那个杀了朕弟的胡知县入朝受死。” 胡知县拎着那颗太监头和匕首一起进了朝堂,皇上的模样还没看清楚就匍匐在地,连呼万岁。 有执事太监递上那把小刀,皇上不看犹可,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正是他赐于太监兄弟的那把宝刀。如今刀在人亡,叫他如何不伤心欲绝? “大胆刁官,你因何杀了朕的太监兄弟?”皇上问。 王书贵开始还暗暗高兴,一听说太监让人杀了而且还带回那把刀子,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可一转眼的功夫,怎么这个傻皇上又问起小太监因何被杀。王丞相怕问出真相,急忙出班启奏道: “我皇万岁,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问这些绳头小事,不如把这狗官先押回大理寺审问,看他是因何杀了当朝大臣潘又安潘将军的?” 傻皇上半晌拿不定主意,背后的绳子更是拽得他心慌意乱。往常都是一条绳子拽一次,母后今天怎么啦,两条一块拽,他不乱了章法还怪。 胡知县抬头往上一瞅,忍不住就偷笑了,皇上莫非身上长虱子,怎么又摇又晃的?他知道一旦送到大理寺,他的小命也就一笔勾销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喊大叫道: “皇上,我是奉旨办案,捉拿小太监的公文贴得到处都是,我这儿撕了一张,不信你看。” 正在这时,傻皇上背后的绳子又发力了。这回小皇上感觉很清楚,是两下,他不再犹豫,高声宣道: “第二个、下一个。” 执事太监直着公鸭嗓子喊:“传边关来的信使入朝。” 边关老兵并不直接去见皇上,而是步履蹒跚地摇晃到王丞相的面前,摸摸王丞相的脸蛋拽拽他的胡须问道: “老哥,今年多大了,你大还是我大?” 王书贵正要发作,忽听小皇上坐在台子上喊道: “那个边关来的老头,有话快说,朕还要回宫着太监们给朕遛狗去哩!最近有人从外国搞了两条洋犬,挺逗的,那条公犬净他妈舔母狗的屁股眼。人他妈吃豆豆就能生小孩,这狗比人费事,还要舔屁股,还要屁股对着屁股,还要……” 边关老兵狠狠拽下一撮王书贵的胡子,小声恶骂道:“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老贼,当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王丞相立即夸张地歇斯底里大叫大嚷道:“鬼附魂了,鬼附魂了!小太监的鬼魂附到这个老兵身上了!” 傻皇上一听有这等奇事,甚觉希罕,朝堂礼仪也不顾了,遂解开绑在胳膊上的两条绳儿,擅自就下了龙椅。 众大臣一见皇上亲自走下龙位,甚是惊慌,纷纷跪倒在地。傻皇上不理,径直走到边关老兵面前问端详。边关老兵却坐在王书贵的背上,嘻嘻笑道: “骑马久了,过一回骑驴的瘾。” 全朝上下,王书贵的人手居多,看着那个边关老头姿意欺凌老恩相,个个均是横眉冷目,奈何有皇上在那儿掌握局势,哪个敢上去多嘴多舌? 傻皇上不解,问那个老兵,说:“有鬼附魂是怎么回事?” 老兵起来,把脸上的胡须扯掉,摘下帽子擦擦眼睛,“扑嗵”跪倒在地,呼道: “吾皇万岁,臣潘又安叩见皇上。” 小皇上大喜,道:“哎呀,朕的皇弟呀,皇兄想死你了。刚才那个王八蛋说是把你杀了,朕就想也杀了他为你出气。王丞相不让,非要搞到大理寺去。” “就让他去大理寺吧!”小太监说。 “怎么,你也同意他去大理寺,原来你和王丞相是穿一条裤子啊!” 小太监不想解释,就说:“让他到大理寺,给他个官做。” “什么官?”小皇上搂着小太监的脖子。 “当个正卿吧!”小太监早就给人家答应好的。 “行行,皇兄哥哥这就办。你俩认识呀,他杀了你,你还推荐他官做?”小皇上有小太监陪着在朝堂上也不寂寞、也不急于散朝了。 小太监知道皇哥哥的那些本事,说得太明白他反而更糊涂。所以就敷衍道: “他本来是要杀我的,可是不小心杀错了。” “这个人倒挺好玩,问问他敢不敢杀朕?他要敢杀朕,朕就让他做皇上。”小皇上拍拍胸脯说。 小皇上刚要着人拟旨,王书贵出班奏曰: “不可。” 小皇上两条胳膊上没拴绳儿,没了主见,只好拿眼睛去瞅小太监。在他的心目中,满朝文武只有小太监是他们家里人,其他都是外人。小太监说: “皇兄,别理他,你说了算。” 小皇上这才没再犹豫,真正做了一回主,刷了道圣旨令胡三去大理寺当了头儿。 当晚,胡三请客,小太监赴宴。胡三说: “大哥,有你做靠山,我以后就官运亨通了。” 小太监说:“也别说,我头上的这个吃饭家什也不是很结实,稍不小心就有瓜熟蒂落的危险。这回你救了我一命,我保你做大官,但要从长远考虑,我保不了你永远,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去走。不过有一条,凡是我给你送来的人,你得多照应点。” 胡三是多聪明的人,一听就说:“大哥,我事事依你。” 小太监和胡三喝了半宿酒,故意磨蹭到很晚才回到后宫他的潘公(公)府里。有门官告曰:“府里有许多贴子请王爷,说是有什么重要事体要和你连夜处置。” 小太监不屑地说:“明天吧!打探一下,看太后那儿休息了没,如没安歇,我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安儿啊,你如今架子大了,出趟远门回来,还得我来看你。” 小太监回头一看,是太后。 第七十六章 皇宫中又起风云 小太监就要俯地磕头,太后拦住说: “你这孩子,说了几回了,咱娘俩就免了那些繁文缛节,不在大众场合,一般情况下是不兴磕头的,你总是不听。” 小太监说:“仨月没见娘了,见了娘磕个头也算是尽尽孝心。” 太后扶起小太监,帮他打打身上的土(其实没有土),埋怨道: “早间在朝堂上就看你又黑又瘦,出门在外不知道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看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娘,”小太监说,“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咱皇家的江山如不及早收拾,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改弦易辙了。” “安儿又听到什么了?”皇太后坐在软墩上,一只手托着小太监的右手,另一只在他手心里轻轻摩挲着。似乎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实是在用心听着哩。 小太监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皇家公文纸,那上面有通辑他的文字和图像,上面注明是钦犯潘又安。 “知道是谁干的吗?”皇太后问道。 “娘明明知道,还要问我。”小太监俯在太后的膝上。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太后又问。 “我要钦差各地,把他的党羽一扫而光。” “刚回来又要出门?又要让娘担心受怕一阵子?” “长疼不如短疼,小不治会酿成大疾。” “行,娘依你。你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 “三五天吧,过三五天,娘给皇兄安顿好,命我到各地巡抚督查,名义上是体察民情,实则是铲除乱党。” “这回要多带些人去,免得发生不测,跟前一个帮手都没有。” “不要,人多了是累赘。我就一把剑、一杆枪、一匹马。不过这回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啥样东西?” “专门给我铸制一枚皇命钦差印。” “这个好办。”皇太后不舍,叹口气说,“我就是为你的安全扰心,你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安儿你都看见了,江山社稷改名换姓不说,我和你皇兄的头颅也早已搬家多时了。我老是想,要这一大片版图有啥用,谁愿意就拿去,谁希罕呀?可是不行,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禅位的帝宙得善终。逼到老虎背上,不骑都不由你,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说完,皇太监竟落下几滴热泪。泪水滴到小太监的头上,脸上,他的心里不由升腾起一股豪气。他从小没了爹娘,太后对他恩重如山,他若不报此恩,与禽兽何异?韩天仁那样的败类世上有几个? 太后说:“安儿,时候不早了,你也早早安歇罢!你走后宫里又出了不少乱事,不是娘没本事处理,而是根本就无从下手,你是宫里唯一的男人,有好些事等你料理哩,娘把这份权力赐于你,你便宜行事吧!” 小太监执意道:“娘,今夜就宿在儿的宫中吧,让儿好好侍候娘一晚。” 太后笑嗔道:“儿啊,自此之后咱俩只保持母子情份,其他一切皆无。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娘不耽误你了。” 小太监一直把太后扶到凤辇里坐下,直到大轿去了碧霞宫好久,他才折返身。 把一个男人变成太监,是一种制度。小太监的觉悟尚未那么高,由于受到时代的局限,他不可能会把这个问题提到人性和人权的高度来认识。他只知道是皇太后保住了他的男人本来就有的特性,否则他将会变成另外一种没有思想、没有志趣、活如行尸走肉的阴阳人。他要报答太后,即便是搭上自己的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潘公府里一大沓子贴子等待他去阅览批复或者回文,姹、紫、嫣、红四个丫头无权也不敢翻阅他的私人信件,这些事必须他自己亲自处理。 信件里无非是表达对他的思念和恋情,他走后的这一段时间,偌大一座皇宫又成了一个最典型的女儿国。那些女人无处发泄对男人的渴求,只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假太监的身上。小太监暗暗揣测,这种状况如果继续延续下去,后宫必乱。有些东西可以用杀头来制止,有些则不行。他不知在哪儿听到一个传说,说是有一个地方按乡规民俗实行凡男女犯通奸之事,一律绑到梯子上坠深渊。族长以为如此这般一定会民风一新,人心向善,男盗女娼之事定然绝迹,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长梯坠河之事年年都有发生…… 小太监不是救世主,更不可能有通天的本领把这些可怜的女人统统带入极乐世界。而他现在却有负罪的感觉,他原先在这些女人身上的一切作为,仿佛都是亵渎,因而他想改邪归正,不再重复那些污秽的工作,他的心里只有乌儿苏丹、曹花枝、鲜爱莲、上官雪和薛涛。他要对得起这些可亲可爱的人,就要从今之后洁身自好。那这些如饥似渴的女人又怎么办?太后让他便宜行事,他莫非还要一一趴到她们的身上?把自己当作工具来供她们使用?这样一想他就恶心。他并未觉得自己沾了多大便宜,反而认为自己玷污了自己。人毕竟不同于四条腿行走的动物,自己把自己当配种的种马,能高尚到哪儿去? 一个念头在他内心里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皇宫不是他的家,等到事情办捋顺之后,他将义无返顾地离开这儿。 小太监辗转反侧,通霄达旦,突然他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招聘一批人、一批男人、一批未婚的男人,在后宫里做事。民间里可以有男女在一起干活,皇宫里为什么就不可以?宫女们有许多银子花不出去,直到老死宫中,那些银子还紧紧地攥在她们的手心里。即便是和她们一起陪葬于地下,阎王爷那儿也是不收银子的。 小太监刚刚把自己放倒在软榻上,突听为他服务的太监进来报告说:皇后娘娘前来拜访。 第七十七章 王皇后讨了便宜 按惯例今天不早朝,皇家也实行大礼拜。大家都是人,人又不是机器,累病了找谁说去?况且都是日理万机的领袖级或者是举足轻重的股肱级人物,才要劳逸结合,更不能积劳成疾,否则伤了国家元气一时半会难以弥补。小太监好不容易逮住机会睡会儿懒觉,没料想让王诗媚这个臭婆娘给堵到被窝里。小太监极不情愿地摸索着穿衣服,像他这个级别的官员一般是不需自己穿衣打扮的,但他不喜欢劳动别人,所以向来都是自力更生。 王诗媚不等说请自己就进来了,看见小太监正在穿衣服,便嘻嘻笑道: “公公大人,何必这么着急起来,莫非是我打扰了你的美梦不成?算了,索性我陪你再睡一会好了,反正今天也不上朝。” 王皇后说罢,竟和衣上床,和小太监并排躺在一起。 小太监真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他觉得王诗媚这个女人恶心,一方面又觉着她可怜。事情也怪他,当时为了取悦于这个女人,把自己当作礼品送给了她。真真确确地说,他和王诗媚总共没有超过三次那样的关系,一次比一次让他乏味,一次比一次让他感到无趣。可是这个女人却是欲壑难平,总想一门心思一个人独占了他。小太监才不会上她的当呢,如果那样,他不就成了百分百的工具了。小太监昼行夜出,从未有固定的行动模式,王诗媚综然有的是时间,也难以套住他。她虽贵为皇后,也不敢敲锣打鼓地满后宫喊叫着找太监。 今天好,他刚从外地回来,夜里有心事又没休息好,碰上个周末,正想好好睡一觉,这回让这个****人如愿以偿了。说老实话,王诗媚是否他的亲姑姑直到如今小太监也如在雾里。他爹去世时只是笼统地一说,他爷爷在朝中为官,至于官有多大,叫什么名字,或是爹爹没说,或是说了他没记住。这件事只有他和王书贵当面对质,他说出爹爹王敬堂的名字,看王书贵认不认识,只有这条唯一的出路,否则上哪里打听去?怀疑只管怀疑,没根没卯的事谁也说不准。 小太监见王诗媚赖在他的床上不起来,他能不知她的用意?不过这阵他没心情。他的软榻又很大,两个人并没占去多大地方,他往旁边一闪,让出一块地方,王诗媚高兴就让她独自一人躺着去。 见小太监半天不理她,皇后不悦,斥道:“太监头儿,干嘛不理哀家了?” 小太监反唇相讥道:“我这回出去,你爹爹有好多次几乎没要了我的命,叫我如何说你?” 王皇后这才明白小太监对她不热情的原因,肚子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遂安慰道: “潘公公,我和爹爹已交待过数次,说你已是我的人了,他这个人怎么这样死脑筋,一直到如今还咬住死理不放?今日我把他再次召进宫来,好好安顿他一番就是了,保证以后再没事了。” 小太监心里一动,有心再把自己作为工具一次,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的眼前立马出现了乌儿苏丹等人。他的那样事刚刚有点起色,随着他的情绪波坳,即刻飞快地缩了回去。 小太监想了想,说:“皇后娘娘,你还是回吧,这是大白天,没准哪个人撞进来,碰上又是事非。” “敢,”王皇后横眉立眼道,“谁进来我就杀了他,不管他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小太监暗暗叫苦:今天让这个女人给缠住了。她现在还有权势,她爹王书贵大权在握,她本人也掌着后宫的一半,好赖人家还是皇后。他即便能得罪得起,眼下也不是得罪人的时机。这样一想,他决定遂她一次。心里虽是允了,思想上仍旧结着疙瘩,仍旧不阴不阳的样子,冷讽热嘲说: “你那样口气和我说话,叫我如何提起精神?男人不像女人,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的。”小太监把责任一骨脑儿推卸给王诗媚。 “好好,怪我,怪我还不行吗?”王皇后怒得快也喜得快,一时三刻又换了一副妩媚的笑脸。 这时候的王诗媚,俨然又是一个花枝招展的美女子,喜眉笑眼,花枝儿乱抖。在她脸上丝毫也看不到邪恶的痕迹,有的倒是给人一种即便是罂粟毒药也要亲尝一口的感觉,吃了那怕立刻去死!小太监此时已经完全无法按捺住胸中的欲火,他的胯下那物已经毫不保留地舒展开身子,时刻准备听候主人的召唤长驱直入了。小太监说: “以后不要叫我太监头儿好吗?”小太监在皇后面前说话,总觉着底气不足,似乎像矮了半截身子。 “你明明就是,还让我不叫,那我叫你什么?我倒想叫你皇上来者,可惜你没那福份!” 王皇后又恢复了指气使的尊者面目,似是开玩笑又非是开玩笑,脸上虽挂着几许笑容,语气中却充满了居高凌下的威严。 小太监的小弟弟又一次缩了回去。他这阵多么希望傻皇上或是太后娘娘此时露面把解救出苦海,另一种声音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两个人都不会来的。一个已经来过了,另一个最近迷上了一对发了情的外国洋狗。 王皇后见小太监情绪不佳,才又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口气硬了点,她换了副容颜,笑嘻嘻地说:“别逗了,来,办咱俩的正事。” 说完,王诗媚把手伸向小太监的那个去处。小太监刚才只套了件外套,里面的衣服尚穿得不是很利落,被王皇后一把抓了个结实,娘娘的脸色立刻陡变,叫道: “怎么,真太监了不成?” “刚才已经到了临战状态了,又让你给吵回去了。我说了男人不像女人,你不信。”小太监嗫嚅道。 王皇后这才急忙撂下架子,先脱了自己的衣服,撅着光溜溜的屁股俯在小太监的那个地方,又是口吹舌舔,又是双手摩挲,好半天才又鼓捣起来。 小太监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激情,不是这个女人不美,也不是他哪儿出了毛病,他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但是他深深懂得,与其那样还不如不来,剁了jb献神、出力不掏好的事他才不能做呢!不多半会,小太监被王皇后妖娆妩媚的身姿打动,禁不住精神亢奋,热火上升。他腾地翻身起来,将皇后娘娘压在身下(以下删去一百八十三字——作者)。 王皇后没出府门就大呼小叫她的随从:“备辇,打道回宫了!” 小太监沮丧地窝在他的被窝筒里,他懊悔得真想自己掴自己俩耳瓜子,王诗媚得意地起走了,他却像是被人强奸了一般。他也喊叫来人,把刚刚使用过的被褥统统给换了,他受不了皇后遗下的那种腥臊夹杂着各种花卉浸泡的味道。然后,他捂上新换的被子,呼呼大睡了整一上午。 大 第七十八章 王丞相遭遇板砖 其实,胡三只要稍一用力,翻到墙上,然后再顺墙而下。只要过了墙,就是他的天下,天大的事也成了子虚乌有了。但是他毕竟是个文人,爬上这么高的树都是开天劈地头一回,刚想找个台阶顺坡下驴时,未料想巧不巧就碰上文世昌这一伙子人巡夜。 前头说了,文世昌和他的“捉监行署”并非官方组织,只是凭王书贵的口头授意,就租了块地方,挂起了这块牌子。这样一个既非企业又非事业的单位,自己没有收入,上级部门又不拨款,久而久之,经费便成了问题。文世昌找到王丞相,老王也是一筹莫展,他有心撤消,但又不死心。小太监乃是他的心头大患,一日不除,如芒剌在背,岂肯善罢甘休?王丞相思索了半日,终于想出一计,说: “小文,你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白天睡觉,晚上放出去找点营生。” 文世昌不解,问道:“恩相,白天找不出事来,晚上有何营生可做?” 王书贵指点迷津说:“京城偌大一个地面,胡乱搜罗刨刨就有饭吃,活人岂有尿憋死的道理?你们当中有文有武,夜里派出去一支小队人马巡夜,倘若抓到几个不法狂徒,连打带罚,不就有饭吃了?” 文世昌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问多了怕相爷生气,抱着在执行中再加深理解的态度,装作恍然大悟说: “相爷高明,卑职照办就是。” 王书贵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嘱咐道:“不要和城防部队发生冲突,更要避开御林禁军。如一旦遭遇了就说是丞相派来巡夜的,帮着维持社会秩序。有责任往我头上推,谅他们也不敢找我的麻烦。” 文世昌点头称善。 小分队头一天便有斩获,初战告捷捉了两个贩私盐的,这二人还未用刑就喊叫愿交一定数额的罚款以求减罪。文世昌要的就是钱,其它则一律不闻不问。俩人交了一大笔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文世昌不由暗暗伸出大拇指,到底还是生姜老的辣,不得不佩服老丞相的高明之举和老谋深算。 胡三被带到一处深宅大院,门口没有挂牌匾,院子里的墙上倒是有一副招牌,上书“捉监行署”四个大字。他心里明白了,找不到的碰到了,原来这里就是抓拿大哥的中心。因而他暗下决心,出去之后的第一步就是先捣毁这个非法组织。同时他也明白,决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让这伙人知道他是谁,他的小命也就结束了。 “叫什么名字?”文世昌问。 “我叫朱三,大人。”胡三跪在地上,很诚恳的回答。“干什么的?”文世昌又问。 “我是个落第举子,没钱回家,一直流落京城。”胡三是见过世面的,撒谎当然也是一流。 文世昌皱了皱眉,心想怎么这么倒霉,抓了个穷鬼。看样子这个人的身上是榨不出多大油水了,有心想放了,又于心不甘,不能白劳动半天不是。想了想又问: “你这里有什么亲戚朋友没有?” “没有,一个都没有,如有一点办法,我一个读书人说什么也不会偷东西的。” “那你,总得掏点钱吧,也不能就这样白放你出去。”文世昌说得是实话。 “这样吧,你放我出去,三天之内我送十两银子过来。”胡三已经探出了文世昌的尺寸,心想王丞相怎么用了这样一个饭桶办事? “不行,最少二十两。”文世昌讨价还价。 “十五两吧,我也没有许多,攒点银子不容易,也不能都给了你们。”胡三欲擒故纵。 “那好,我现在就派人跟你去取。放你出去那是开玩笑,你是外地人,万一跑了我们上哪儿去找?”文世昌也不是好胡弄的。 胡三稍一沉吟,便想出一个好主意,说:“你们抓我的那墩墙的后面,是个花园。我在花园里埋了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孝敬你们十五两,我自己留下五两做盘缠好回家,大人你看如何?” “那就晚间吧,白天目标大。”文世昌说。 他也想了,为十五两银子不是很合算,好在是路过,反正每晚都得行动,苍蝇也是肉不得白不得。钱一旦到手就把这个倒霉蛋扔到那个院里,再帮着吆喝几声,大理寺那么大的衙门,警惕性就那么差,闲杂人等是可以轻易出入的?听说是新来了个姓胡的人做正卿,让那个糊涂蛋去断这个糊涂案去吧! 胡三在“捉监行署”蹲了一天。文世昌法外开恩,还给他搞了件衣裳穿上。 胡三在几个人的帮助下爬树翻墙动作要利落多了。 等了半会没动静,文大人正要发问,爬在树上的兵士压着嗓门喊道: “大人大人,那个***根本就没有挖银子,一翻过墙就撒丫子就往里跑了!” 文世昌纳闷:见过贼胆大,没见过这么大胆的贼!哪有老鼠往猫窝里蹿的道理? 胡三回到衙门之后,立刻沾沾自喜起来,他本就是小人得志,只不过不同于寻常小人的一点是,此人除了心术不是很坏,也有些本事,另外就是多少还存有一些正义之感。胡三急忙钻进卧室,也不洗漱,就开始蒙头大睡。 大理寺的兵丁听院外人声噪动,高喊捉贼。有值班人员询问出了啥事,大人的安全状况如何,士兵回答说: “大人刚去了一趟茅厕,已经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胡三命人备轿,直奔小酒店。 酒馆店主还以为是来了大买主,匆忙出来相迎。抬头一看轿子里下来的老爷怎么好生面熟,半天又想不起来,也不便打听,只好陪着笑脸,请客人入内就餐。 胡三扳着脸说:“店家,不忙用餐,先把日前的账单结清了再说。” 店主诧异道:“日前有何账?大人来我家小店就坐,乃是蓬荜生辉,实属我等三生有幸,还敢叫大人破费?” “我喝了你店一壶酒,用了两样菜,至多就是十吊钱吧?当时我手头忘记带得钱钞,和你说了半日的好话,你不允,赏了我一口痰,当胸一捶,还扒了我的衣裳,可有此事?” 店主的脸色由红变黄,由黄变绿,再绿变蜡黄苍白。他喏喏连声,竟口不能言,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七十九章 狗眼看人低 胡三心里高兴,吃罢喝罢,抹抹嘴就要抬腿走路。(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店小二走过来,笑嘻嘻说: “客官,你的酒钱?” 胡三摸遍全身,才知道就那一块银子,全撂到窑子店老鸨那儿了。他早算过,狎一回妓按他们太平县的市价,至多不过五两银子,当前行情这可是一头猪的价钱。这是京城,翻一倍两头猪钱足够了吧!因此他没带得许多,到那种地方,钱带多了总是不安全。不巧,为了对付仇人(他认为小太监的仇人也是他的仇人),把那么大一块银子丢到窑子店了,当时事急顾不得多想,更没意思让老婊子找零,这下好了!胡三想了想,说: “兄弟,要不这样,我刚才出门急忘了带钱,麻烦你跟我取一趟如何?” 小二不悦,揶揄道:“一钱银子还不到,几吊钱你让我去取,黑更半夜的,你这不是折腾人吗?” “我给你加倍如何?路也不是很远,就在大理寺院里。” “噢,弄半天你是衙门中人呀,吃官饭的更不能欺侮我们老百姓了!”小二的口气越来越硬,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 “要不我给你打个条,明日一准送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聪明的胡三也无计可施了。 “不行不行,我们又不认识你,谁知你是干啥的?”店小二鼓起嘴说。 店主听说这儿起了纠纷,匆匆从后堂赶了过来。 “什么事?”店主问。 “外地来的乡巴佬,吃饭不给钱。”小二问题回答的很简洁,不过话说得也清楚。 店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一对牛卵子眼,满脸络腮胡。头顶挽起个纂,中间插了一枚五寸多长的铁钉子。敞胸露怀,满脸横肉,样子很是凶恶。店主转过头来瞪着两只牛眼对胡三说: “客官,吃饭拿钱,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商量。没钱就别来,我们这儿不兴吃白食。” 胡三堆起一张尴尬的笑脸,说:“我确实忘了带钱,要不派个兄弟给我去取也行。” “取,几个钱值得跑一趟,没功夫!”店主翻起白眼仁子。 “哪咋办?”胡三总是觉着自己理短,说话也格外小心。 “看看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一件出来,先放这儿,明天拿钱来赎。” 胡三原本有几样东西,因去那种地方怕有闪失,临时取下来搁屋里了。他只好说: “店家,我实没有带得……”“那好,身上的衣服脱一件,或是鞋子脱一只,这不算为难你吧?”店主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奸笑。 “我是读书人,这成何体统?”胡三摇头说。 “呸!”店主一口浓痰啐到胡三脸上,骂道,“像你这种骗吃骗喝的猪狗,也配叫读书人?半夜三更出来闲逛的,除了偷盗就是**,没有一个是好货!你要脸我要钱,放下银子你走人,我犯不着和你争高论低!” 胡三抹了把脸,还要说话,被店主当胸一把拽住,厉声喝道: “你脱还是我脱?” 胡三光棍不吃眼前亏,忙不迭地说:“我脱,我脱。” “脱衣裳还是脱鞋?” “脱了鞋子不好走路,还是脱衣裳吧!” 胡三只好光着脊背回衙门。幸亏这是在夜里,街面上人少,就这他已经颜面丧尽,堂堂一位四品大员竟被人扒光了衣裳赤身**地在京城大街上穿巷过市,读书人的文雅风度从何谈起?胡三边走边想,好在这不是太平县,他初来乍到熟人不多,先混过这一段路再说,回到衙里快把衣服换了,千万不要让下面的人看到。 眼看着就到了大理寺门口,路上虽是遇到几个过往行人,见他这般狼狈,先是驻足发笑,再其次无非指指点点,甚或疑他神经方面出了问题。胡三想大家都是萍水陌人,谁也不认识谁,不值得大惊小怪,所以也并不十分在意。他在不远处踌躇了半会,本可以叫开大门直接进院的,但是又怕门首的衙役们多嘴,最后决定还是逾墙而入。 胡三围着大理寺的院墙转悠了好几个周遭,实在是选不出个合适的地点攀登。后墙角上有一棵老槐树,爬到树上再往下跳,可能要方便许多。胡三无奈之下,只好登树。胡三的文章虽然算不得极品,但也可勉强凑数。至于说到攀爬树木,翻墙越脊的功夫,他连末流都算不上。胡三费尽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爬上那棵大槐树,正要往墙头上跳。忽见过来一路人马,大约十数人,大都拿得兵器在手。有一人打马直到树下,朝后喊道: “文大人,有一人俯在树上,必是欲谋进院偷盗的窃贼。” 被称作文大人的看来是个头儿,他挥挥手,轻呼一声,说:“拿下!带回去说话。” 第八十章 老鼠进猫窝 其实,胡三只要稍一用力,翻到墙上,然后再顺墙而下。只要过了墙,就是他的天下,天大的事也成了子虚乌有了。但是他毕竟是个文人,爬上这么高的树都是开天劈地头一回,刚想找个台阶顺坡下驴时,未料想巧不巧就碰上文世昌这一伙子人巡夜。 前头说了,文世昌和他的“捉监行署”并非官方组织,只是凭王书贵的口头授意,就租了块地方,挂起了这块牌子。这样一个既非企业又非事业的单位,自己没有收入,上级部门又不拨款,久而久之,经费便成了问题。文世昌找到王丞相,老王也是一筹莫展,他有心撤消,但又不死心。小太监乃是他的心头大患,一日不除,如芒剌在背,岂肯善罢甘休?王丞相思索了半日,终于想出一计,说: “小文,你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白天睡觉,晚上放出去找点营生。” 文世昌不解,问道:“恩相,白天找不出事来,晚上有何营生可做?” 王书贵指点迷津说:“京城偌大一个地面,胡乱搜罗刨刨就有饭吃,活人岂有尿憋死的道理?你们当中有文有武,夜里派出去一支小队人马巡夜,倘若抓到几个不法狂徒,连打带罚,不就有饭吃了?” 文世昌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问多了怕相爷生气,抱着在执行中再加深理解的态度,装作恍然大悟说: “相爷高明,卑职照办就是。” 王书贵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嘱咐道:“不要和城防部队发生冲突,更要避开御林禁军。如一旦遭遇了就说是丞相派来巡夜的,帮着维持社会秩序。有责任往我头上推,谅他们也不敢找我的麻烦。” 文世昌点头称善。 小分队头一天便有斩获,初战告捷捉了两个贩私盐的,这二人还未用刑就喊叫愿交一定数额的罚款以求减罪。文世昌要的就是钱,其它则一律不闻不问。俩人交了一大笔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文世昌不由暗暗伸出大拇指,到底还是生姜老的辣,不得不佩服老丞相的高明之举和老谋深算。 胡三被带到一处深宅大院,门口没有挂牌匾,院子里的墙上倒是有一副招牌,上书“捉监行署”四个大字。他心里明白了,找不到的碰到了,原来这里就是抓拿大哥的中心。因而他暗下决心,出去之后的第一步就是先捣毁这个非法组织。同时他也明白,决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让这伙人知道他是谁,他的小命也就结束了。 “叫什么名字?”文世昌问。 “我叫朱三,大人。”胡三跪在地上,很诚恳的回答。“干什么的?”文世昌又问。 “我是个落第举子,没钱回家,一直流落京城。”胡三是见过世面的,撒谎当然也是一流。 文世昌皱了皱眉,心想怎么这么倒霉,抓了个穷鬼。看样子这个人的身上是榨不出多大油水了,有心想放了,又于心不甘,不能白劳动半天不是。想了想又问: “你这里有什么亲戚朋友没有?” “没有,一个都没有,如有一点办法,我一个读书人说什么也不会偷东西的。” “那你,总得掏点钱吧,也不能就这样白放你出去。”文世昌说得是实话。 “这样吧,你放我出去,三天之内我送十两银子过来。”胡三已经探出了文世昌的尺寸,心想王丞相怎么用了这样一个饭桶办事? “不行,最少二十两。”文世昌讨价还价。 “十五两吧,我也没有许多,攒点银子不容易,也不能都给了你们。”胡三欲擒故纵。 “那好,我现在就派人跟你去取。放你出去那是开玩笑,你是外地人,万一跑了我们上哪儿去找?”文世昌也不是好胡弄的。 胡三稍一沉吟,便想出一个好主意,说:“你们抓我的那墩墙的后面,是个花园。我在花园里埋了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孝敬你们十五两,我自己留下五两做盘缠好回家,大人你看如何?” “那就晚间吧,白天目标大。”文世昌说。 他也想了,为十五两银子不是很合算,好在是路过,反正每晚都得行动,苍蝇也是肉不得白不得。钱一旦到手就把这个倒霉蛋扔到那个院里,再帮着吆喝几声,大理寺那么大的衙门,警惕性就那么差,闲杂人等是可以轻易出入的?听说是新来了个姓胡的人做正卿,让那个糊涂蛋去断这个糊涂案去吧! 胡三在“捉监行署”蹲了一天。文世昌法外开恩,还给他搞了件衣裳穿上。 胡三在几个人的帮助下爬树翻墙动作要利落多了。 等了半会没动静,文大人正要发问,爬在树上的兵士压着嗓门喊道: “大人大人,那个***根本就没有挖银子,一翻过墙就撒丫子就往里跑了!” 文世昌纳闷:见过贼胆大,没见过这么大胆的贼!哪有老鼠往猫窝里蹿的道理? 胡三回到衙门之后,立刻沾沾自喜起来,他本就是小人得志,只不过不同于寻常小人的一点是,此人除了心术不是很坏,也有些本事,另外就是多少还存有一些正义之感。胡三急忙钻进卧室,也不洗漱,就开始蒙头大睡。 大理寺的兵丁听院外人声噪动,高喊捉贼。有值班人员询问出了啥事,大人的安全状况如何,士兵回答说: “大人刚去了一趟茅厕,已经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胡三命人备轿,直奔小酒店。 酒馆店主还以为是来了大买主,匆忙出来相迎。抬头一看轿子里下来的老爷怎么好生面熟,半天又想不起来,也不便打听,只好陪着笑脸,请客人入内就餐。 胡三扳着脸说:“店家,不忙用餐,先把日前的账单结清了再说。” 店主诧异道:“日前有何账?大人来我家小店就坐,乃是蓬荜生辉,实属我等三生有幸,还敢叫大人破费?” “我喝了你店一壶酒,用了两样菜,至多就是十吊钱吧?当时我手头忘记带得钱钞,和你说了半日的好话,你不允,赏了我一口痰,当胸一捶,还扒了我的衣裳,可有此事?” 店主的脸色由红变黄,由黄变绿,再绿变蜡黄苍白。他喏喏连声,竟口不能言,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八十一章 后宫一件蹊跷事 此时大街上已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胡三故意放大嗓门训斥道:“并非我有意为难于你,你开一家小饭馆起早睡晚操心操肺养家糊口也非易事。(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可当初我已经给你说了许多好话,一壶酒两样菜也折不了你多少本钱。如果我是骗你吃喝,我仗的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身后又无带的有人。买卖人讲的是和气生财,像你这样的霸道,能发财吗?” 店主一口一个“是”,头磕得地板咚咚响。 “你扒了我的衣服,我几乎丢了一条命你知道不?要不我还不会为这点鸡毛蒜皮子的小事来找你哩!” “是是是。”店家这阵的舌头好歹算是顺过来了。 “是什么?你知道个球哇?老子还有大事要办哩,你要是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知道会耽误多大的事?好了,我也不和你一般见识,我也不动你一根指头,你自赏十个耳光,并保证以后不再做恶事不扒人家的衣裳咱就算两清了。” 店里的小二哥端了把椅子恭恭敬敬放到胡三的屁股底下。 未等胡三把话说完,那位店主立刻在自己的脸上开始扇耳瓜子,一口气扇了二三十个,胡三喊停了几次,他都没有住手。胡三站起来踹了他一脚,说: “算了兄弟,省点力气吧。老子今天是来付账的,顺便教训你两句做人的本份,不和你说了。算算多少钱,给老子结清,免得说我赖你钱。” “小人不敢,就算小人孝敬大人了。”店主佝偻着头说。 “谁要你孝敬?吃饭讨钱,天经地义,这是你说的。那天你若对老子客气点,老子一高兴,赏你几个字挂到墙上,够你小子吃喝一辈子的了。得了,钱你收下,把老子那件衣裳拿来,老子有事走人了。” 胡三的轿子走出好远,店主才从在地上爬起来,他红着脸捡起扔在地上的五吊钱,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随后尴尴尬尬地进了店。 平常老百姓娶老婆是为了生儿育女,居家过日子,皇上家娶亲,决非如此。 傻皇后虽然无能,老婆倒是娶了不少。除了皇后、皇妃,又册封了几个嫔妃、昭仪、婕妤,还有修仪、修容、容华、充华等等,不算美人,仅拜过堂的就不下百十人。傻皇上视拜天地为厌事,每到那天他必哭丧着脸,央求母后尽量缩短和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礼仪。 儿子不喜欢女人也不需要女人,然而为了程序,为了面子和皇宫里的制度,母亲还是把一个又一个美若天仙的世间俏人儿送入到他的洞房。而不争气的儿子在每次拜完天地之后,总要悄悄地溜出去,或是躲到狗窝里,和他心爱的狗们搂抱着睡一晚。新郎倌跑了,宫女们却传出一个满宫皆惊的暴炸性消息:新娘要自杀! 知道内情的人当然会暗自嘲笑皇上的无用,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是皇上不知怎样了那个女人。 皇太后首先想到她的皇姐------让那位一直留在深宫的丽妃出面,帮她解决这道难题。 丽妃去了又回来,摇摇头对佟碧玉说:“皇妹,问题怕是比你我想象得要严重。” 佟碧玉说:“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丽妃说:“那丫头不说话,只是哭。” “那也不能让她死在宫里呀!”太后说。 “不死在宫里还能死在何处?不管怎样也要等她死了以后才能抬出去呀,多少辈子留下的老规矩,活王妃是不能出深宫的。”丽妃回答。 “不行就让小安子去试试。”皇太后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这事和那事不是一回事。”丽妃鬼精灵,岂能悟不透太后的意思。 “小安子办法多,什么样的事能难住他?”佟碧玉相信自己的这张王牌。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丽妃摊摊手,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对那小鬼头也太放纵了,你就不怕他有朝一日也谋划你的江山吗?” “那是日后的事。”佟后苦笑笑说,“我以我心托明月,明月反而照沟渠,那我又能奈其何?姐姐你想,我们傻儿寡母,身单力薄,你说让我仰仗何人?朝中大臣倒是不少,个个皆是王阁老亲手扶持提拔的,我敢用哪个?小安子十岁那年进宫,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儿子一般待承,还不是为日后有个倚靠,他如再怀叵测之心,这世上就难有好人了?” 丽妃啜口香茗,轻叹一声,道:“说得也是,小安子人倒是精明,对你们母子也算是忠心可嘉。不说了,我是外人,说多了你又说我多嘴多舌,离间你们母子关系。” “姐姐说哪里话?”佟后微嗔道,“你我之间,非止一日的关系,谁又不是不知谁的半斤八两,你还和我作假?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不是,因此才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到这个小娃儿身上,倘若他日后造反,我们母子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 丽妃劝道:“既是如此,为何不早作打算?” 佟后笑道:“姐姐聪明一世,也难免糊涂一时。你不想,如不是小安子力挽狂澜,今日在此和你说话的早换成别人了。” 丽妃惊诧,道:“有那么严重?你们母子掌管天下,权倾四海,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佟后摇摇手,说:“姐姐久居深宫,对外面的世事知之甚少。姐姐有所不知,我虽为太后,儿也是九五之尊,但也不是说想杀谁就能杀谁。让你做几天太后,你啥都明白了。” 丽妃站起来说:“我的天,我可不想当什么太后。妹妹,今天的话,就算我没说,你知道我这张破嘴,没遮没拦的,你也别往心里去,走了。” 佟后把丽妃一直送到大门之外,瞅着她的轿子没影儿了,这才转回身。派一个大男人去处理新娘子寻死的事,她不是没顾虑,可是合宫中几千口子人,除了太监全是女人,她又能支望哪一个呢?佟后沉思片刻,最终还是让人把小太监请来。 第八十二章 几易其手的皇妃 小皇上既不爱江山也不爱美女,独宠他那一对爱犬。那只母犬肚子大了好久了,养狗的太监说生产也就在最近这一两日,傻皇上整天丢了魂似的,心思全在狗身上,他要亲眼目睹一下他的爱犬是如何生小狗的。所以那晚拜完花堂之后,他也没有扒在新娘的肚子上要豆豆吃,随便应酬了几句就赶紧瞅个空子,直接钻进了狗窝。他给他的狗盖了好大一间屋子,并请他的小太监兄弟题写了几个字“天犬之堂”,简称“天堂”。通过这段时间和狗的交往,他发现了许多问题,也增强了不少的聪明才智。他曾经设想过,等他的狗队伍发展壮大了,他再从中遴选几条勇猛强凶恶的带在身边,甚至上朝也带上,有些人无法处理的事物,狗就解决了。 他常常突发奇想:为什么让他当皇上,还不如当个养狗太监呢?每天一大早就上朝,又没有多少事干,无非是闲磨牙。如果每天不上朝,那该有多好!古来不愿上朝的帝王也不是他一个,殷纣、周幽、隋炀等等,可惜这些老兄都死了,要不找他们打听打听,讨些逃避上朝的良方。第二个令他烦恼的事儿就是拜堂,拜堂是好事啊?谁愿去谁去,他可是最烦这棕事了。他一个堂堂君王,被人拨弄来拨弄去,好像是傀儡一样,旁边站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过后还要陪她睡觉吃豆豆,真是无聊之极!有那会功夫,还不如和狗玩一会儿。 小太监受托去做新妃娘娘的“思想”工作。 小太监志存高远,他不愿把心思花在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上,整天和一大帮子老娘们混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他已经想好了,等这件事办完,他即刻启程去到各省府州县,王书贵的爪牙不除,国无宁日,他的项上人头也朝不保夕。 新妃娘娘叫春妮,年刚十八,是个妙龄女子,人又长得齐整,别说男人看见动心,就是女人见了也喜欢。有道是红颜薄命,薄命的红颜何止一人。 春妮生在农家,家道尚可。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母女常年生活在一起。因为父亲在外经商,极少回家的。父亲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她们母女也并不放在心上,以为是父亲在外忙生意,里外不能同时兼顾,也是常事。谁料想,最后父亲竟给她领来一位小娘。小娘比她大不过几岁,青丝高绾,模样如花,丁环玉佩,铃铃作响,说话时莺声燕语,甚是悦耳。后来有村人说出内情,父亲的小娘是花巨资从妓女院买回来的,如今还欠人家一大笔银子呢! 果然没过几天,妓女院来人催款。父亲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一狠心让她去顶账了。妓女院的人不傻,一看这个丫头,强似那个数倍,怕她父亲变卦,连夜带人跑了。 后来她听人说母亲悬梁自尽,再后来,小娘受不了苦,也跑了,再后来,父亲疯了! 春妮遂决定以死相博,势不接客! 一天,她的房间进来一位老者,年约六旬,兹眉善目,说话极是和气。老者说:他在朝中为官,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不幸女儿因病故去,他和老伴悲伤欲绝,甚至都不想活了。从朋友处打听到花楼有这样一位烈性女子,遂动了心想赎了她的身子,带她回家收作义女,询问她可否同意。春妮开头不信,心想天下哪有这般好事,见老头说得认真,又一再央求,并落下几滴老泪。春妮心动,坐轿子到了老者家中。 老者家中很是阔气,门庭宏伟,庭院深深,房高屋大,富丽堂皇。家中人口颇多,有男有女,来往穿梭。春妮暗自庆幸,总算遇到个大户人家,以后的吃穿等项是不用发愁的了。春妮的大轿换成小轿一直抬到内院,下轿时有几位妇人搀扶,并口口声声称她为小姐。春妮受宠若惊,平生几时享受到如此待遇,不禁芳心乱跳,脸儿红红地进了自己闺房绣楼。 自此她足不出户,每日三餐,专有老成些的妇人送来,吃的皆是山珍海味,都是她见未所见、闻未所闻的。日间有丫环陪她聊天叙话,晚间睡觉也有女佣侍候,一连数日,天天如此。春妮有心拜见那位老者,亲亲热热叫他一声爹爹,也算是尽一份孝心。大概是爹爹忙于朝中大事,她一直未能晤面。 只到第七日头,有一妇人进来,满面春色,笑嘻嘻言道: “恭喜小姐,大喜小姐!” 春妮诧异,问道:“何喜之有?” “老身方才听到消息,我家丞相欲纳小姐为妾,这不是大喜之事吗?” 春妮心里一惊:纳妾?纳妾不是给人做小老婆吗?爹爹不是找了个小老婆才害得她们全家家破人亡的吗?春妮心中不悦,恨恨地说: “我不做小!” “小有什么不好啊?”老妇人劝道,“丞相宠的爱的还不是小的,以后这院里就是你说了算了。” “谁愿意嫁谁嫁,反正我不干!”春妮说得斩金截铁。 紧接着又来了几位说客,春妮还是那名话,至死不嫁!如果谁来横的,她就血染丞相府。可是至到如今,丞相是谁她还没弄清呢! 这样又过了一些日子,说话的妇人又来了。她神神道道地告诉春妮,丞相改主意了,要把她过继给一位姓文的官员,以后她就是姓文的女儿而非干女儿了。并且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这次不去文家,而是去皇宫,嫁给皇上做妃子。她问妇人,皇上有几个老婆,妇人说,哪谁知道啊?你进宫就知道了。春妮又被交待了一番,说她的名字如今已经改成文春姬,不叫春妮了。而且以后有人问只能一口咬定就叫文春姬,一旦说漏了嘴那可是死罪一条,殃及九族的,别说父母亲戚,连邻居村人全都杀。春妮倒是不怕这些,她的亲人里头只剩下一个负心的父亲,亲戚也没有什么亲戚,邻人她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大婚的当天晚上她迫不及待地问皇上,皇上凑在她身旁一个劲地要豆豆吃,对她的话似乎没有多大反映。她又认真地问了一句,说: “皇上,你结过婚吗,你有几个老婆?” 皇上笑了,说:“你问这个干嘛?朕的老婆从来就没有数过。” “这么说,我不是第一个了?” “第一个?第一百个都不止哩!” 春妮恼羞成怒,下了逐客令,厉声道:“你给我出去,从今后不准进我的房间!” 小皇上一骨碌从床上爬走来,笑嘻嘻地说:“不给豆豆吃就算了,干嘛这样厉害?你以为朕愿意,才不呢!不和你说了,朕和朕的狗狗睡觉觉去了。” 第八十三章 不作赔本的买卖 潘又安在内宫仍旧挂着太监总管的官职,他的太监名份虽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但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谁敢说小太监是赝品无疑于是自找死不可活,没准连九族都要连累上。既是太监因而他到任何地方,向来是不用回避的。 前文说过,小太监已经发誓,除非万不得已,他今后对皇宫里所有的女人不再会动一手指头。他要堂堂正正做个真男人,不再做工具。然而,太后遇了难题总要找他,他是太后的干儿子,又蒙大后厚恩,太后有事,他责无旁贷,理当分忧,这趟混水他不蹚也要蹚了。 王丞相六十来岁的人了,爱好却是出奇地广泛。他好想学学汉朝时的董卓,索性就住到宫里了。然而他还没到那种地步,别说夜宿内宫,就是觊觎一下皇宫的美女他都不够条件。他从女儿那儿得悉皇上是个骡子,对女人毫无兴趣,向来在女人面前都是无动于衷。他也从女儿那儿听说小太监在宫中尤如游龙戏水,恣意妄为。他不止一次地设想如把小太监换成他该有多好,宫中那些艳丽的女子统统网络在他的手下,人生如此足矣! 然而眼下王丞相所能做的仅就是玩玩侍女、偶尔也逛逛窑子店。妓女院门口他挨了那一板砖之后,他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他肯定是得罪了什么狠人,而这个高人必定与他金屋藏娇的那个叫春妮的丫头有关。他本来是想霸王硬上弓的,怕她一个弱女子不肯就范?可是现在他决定放弃,决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一条命,人生在世得遇美女的机会比比皆是,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去吊死? 轻易放弃又舍不得那一大堆银子,寻常人家又出不起那么大的价钱。王书贵深思熟虑了好久,他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好计,把春妮嫁到宫里去。他已经命老婆子们仔细查过,春妮如今完好无损,处女是百分百的处女,凭她的像貌人才皇宫里那一关绝对能过去。关键是要找个托,最后他把目光转移到书呆子文世昌的身上。其实也不让老文出头露面,只是让他担个名就行。他从中撮合,佟丫头(太后)正在想拢络人心,文世昌又是正四品的朝庭命官,她岂有不允之理。 王丞相这一计叫一石三鸟:一是拍他板砖的那个人永远也无法进到皇宫中讨回自己的意中情人,他也报了那一砖之仇;二是春妮不做小也由不了她了,傻皇上百十个老婆会轮到她作大;三是他的那一大堆赎金也有着落了,按市价常规,皇家要出一千两黄金的聘礼哩,这笔钱文世昌决不敢动半个子儿,他王书贵无形中还赚了一大把哩。 王书贵不怕别人,他就怕这回又让狗日的小太监坐守渔利,白拣个便宜。好事不能成双,好贼不能贪赃,顾不了许多了,让馋嘴的麻雀们去吃那些酸葡萄吧! 小太监坐在皇妃娘娘的软榻旁,春妮(现在应该叫文春姬)侧过头去躺在床上,一副旁若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也是她已经几天水米没沾牙了。 小太监说:“文妃娘娘,我奉太后之命前来和你说话,你能给我一点面子吗?” 春妮本来不想搭理,可是进宫之后见的几乎全都是女人的面孔,突然闻到异性声音,她有些好奇,忍不住转过半边脸一瞧,原来是个美如冠玉的俊俏少年。她不禁芳心乱跳,不由问道: “你是什么人?” “我是太监。” “什么叫太监?”春妮又转过脸去说话,她从来未听过太监这个词儿。 “怎么说呢?太监就是让人骟了的牲口,你不是农村人,你当然不知乡下的事。” “我是乡下人,我知道有骟驴骟马的,没听说过还有骟人的。”不想说话的春妮突然来了精神。 “是啊!乡下人骟驴骟马是为了让那些驴马只知拚命的干活,而我们这些男人到宫里来干活必须像驴一样的被人骟了。” “为什么?” “为了他们老婆的安全呀!你想啊,一个皇上娶几百个老婆,他能照应过来吗?还不算无数的宫女。但是有些活女人干不了,男人不放心,怎么办?所以有高人就想出这么好一个办法,把所有进宫干活的男人统统骟了,就是这样。” “你就是这样的阄人吗?”春妮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也开始关注这个少年的命运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又转过来一半。 “当然,不过,我好像……” “你这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不像个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啊!我们不说这个行吗?”小太监急于想言归正传。 “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我和你不说,我不和不男不女的人说话。”春妮也想探听出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也让人做了手术。 “我说了实话你到外面可不敢乱说呀!” “你放心,我不是那样出卖朋友的人。”春妮在被窝筒里摇摇头,才一会儿功夫她竟把小太监当成朋友了。 “我是男人。”小太监说得不自然但口气却是很肯定。 “啊,你是哥哥呀!”春妮把自己的一张脸完全转了过来。 小太监又成了哥哥。 人和人之间尤其是男和女之间无法一概而论,有的人一触成仇,有的人一见锺情,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两个人高高兴兴说了一会儿话,心里的疙瘩全解开了。小太监嘱咐道: “好好活着吧,一朵花还没好好开开呢,就这样折损了,不划算。再说宫里也安全,至少没人打你的坏算盘。” 春妮道:“哥,你呢?” 她问了一句她自己也不知是做何解释的话。 小太监说:“有人的时候可别叫我哥,让人笑话。” 春妮懂事地点点头。 小太监突然发现这是个好姑娘,她不但美丽而且纯洁。她单纯得就像是一溪流水,一片绿叶,或者是一只刚由而蛹化成的蝴蝶,也许她的梦中都是五彩斑斓的世界。小太监发誓,以后如有机会一定把这个姑娘带出这座火坑,尽管他曾说过不希罕这儿的一草一木。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小太监补充说。 “你不是说宫里安全吗?”春妮泛动着美丽的大眼睛。 “窝里再安全,兔子也要到外面去吃草呀!我要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哥哥早去早回呀,我可是天天为你祈祷,天天盼望你回来。” 小太监心里一热,他急忙控制住,借机站起来,说:“妹妹,起来洗洗,吃饭吧!” “哎,哥哥我听你的,我这就去吃。”春妮说完就要起床。 “傻丫头,你是皇妃,用得着自己去吃饭吗?你等着,我让他们收拾好了送过来。”说罢,小太监动身要走。 春妮眼圈一红,小声嗫嚅道:“哥,你可常来呀?” 小太监点点头,走了。 (先道一声歉,文章发错了,错把八十四发到八十章了,好在已纠正过来了。) 第八十四章 专拣赚钱的生意 小太监决定专程到丞相府上去拜访一下,一他不是去联络感情,二他不是去探王书贵的实底,他去干什么?他想去敲诈一下这个贪得无厌的老家伙。 王丞相听家丁报说“门外有内宫总管潘又安潘公公求见”。王书贵先是吃了一惊:他和小太监自从他这次出宫回来之后一直未单独见过面,彼此的嫌隙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按说都是不共戴天了,这小太监今日为何找上门来?见不是不见不是,王丞相揣着一肚子的狐疑把小太监让进书房。 小太监大咧咧地坐下,客套话也不说了,二郎腿一翘,张口就和王书贵借钱。王书贵陪着小心,问道: “潘公公,噢不对,应当叫潘尚书,你我同朝为官,还是称官职的好。你要借钱何用,说个数目我听听,一两百两银子老夫还是有的。” 小太监伸出一个巴掌。 王书贵大惊失色道:“你这不是要老夫的命吗?我上哪儿去搞那么多银子。” 小太监笑嘻嘻地摆摆手说:“丞相你想哪去了?我不要白的,我要黄货。” “黄货,天哪!你要金子?不行不行,你到别处去借吧,打死我也拿不出五百两金子啊!”王书贵摇摇头说。 小太监两手端起盖碗茶,掀杯盖的功夫,眼光从手心里射出来,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口气,不以为然地调侃说: “丞相,没听说见面分一半的吗?” “那是强盗分赃!你把我当土匪了?”王书贵吼道。 “丞相,你声音小点行不行?”小太监故意压低嗓门。 “我又没偷人家的东西,我怕谁?”王书贵仍旧气咻咻的样子。 小太监不动声色,只顾自己闷头喝茶,杯盖在杯沿上刮得喳喳响。王书贵喊人添茶不便,自己提上壶给小太监茶碗里续水。小太监推开茶碗,轻轻拍拍桌子,笑道: “丞相,我是来给你借钱,又不是到你家抢钱,你发什么火啊?” 王书贵自己也觉着有些失态,在一个二十岁的小毛孩子面前歇斯底里发牢骚,也太把他当人看了。略一沉思,王书贵稳了稳神说: “潘公(他故意删去一个字),不是我薄你的面子,老夫实在也是无能为力。再说,你在宫中,吃穿全免费,享受供给制,据我所知你也没什么拖累,要那许多钱做啥使?” 小太监又端起了茶杯,掀开盖儿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 “丞相不瞒你说,我在妓女院挂了个彩麻子,姑娘还是个雏儿,老鸨子开价五千两……” 王书贵犯开了嘀咕:这小子云山雾罩的没一句实话,他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他听到了什么?因而随口就说: “潘公,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宦官,花那么大价钱找个青楼女做何使?” “丞相,这就是你的无知了。你是大学问家我不和你抬杠,你没听古人说女人为‘形色’二字,所谓形所谓色,还不是要用眼睛看的。” “眼睛看了又能如何?见到好食物就要吃,见到好女人就要干呀!食者,你要有牙,欲者,你要有根,这两样东西不齐备,光看还不是白看。”王丞相不假思索的揶揄道。 小太监语塞,不由暗忖:这老家伙不亏为当朝宰相,三言两语就把人套进去了。小太监当然不能交实底,不可能说出自己是假太监,即便是路人皆知的事,但也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想了想他说: “丞相,有一种男人会一种功夫,在女人面前他可是男人,在男人面前她亦是女人。” “你说的那是二尾子。”王书贵不屑的摇摇头说。 小太监不慌不忙地说:“某人一日去尼姑庵里闲游,见一大群貌若天仙的女子在庵里出出进进,他不禁动了色心。” “怎样了?”小太监的话触到王书贵的痒处。 “此君回到家中略作一番修饰,扮成女人样,到那家尼姑庵里请求出家。庵主见这人似男非女的,有些疑心,遂命庵中老尼姑为他验身。老尼姑验罢回说,别样事不知,女身是真切的。” “他混进去了?”王书贵咽了口唾沫。 “这样过了几年,庵中不时有婴儿送出。有人报于县官,县令派人暗访查勘,最后判断必是出了内鬼。这一日,县令亲自出马,带一班队伍,浩浩荡荡直奔尼姑庵。” “查出来了吗?”王书贵有些迫不及待。 “县官把庵中所有的人全集合起来,关进一个大屋子里,让她们统统脱了裤子,逐一查验。验毕,主事的女衙役报说,没有男人。” “还是查不出来呀!”王书贵脸显得意之色。 县官眉头一皱,略一沉思,吩咐那位管事的女禁子说:“取些黄油抹到所有人的下身,然后再牵一只狗逐个去舔。” “这倒不失为一个妙计。”王书贵插言说。 未几,女官来报:“大人,舔出一样东西!” 小太监说罢,两人哈哈大笑。王书贵戏道: “潘公莫非也有那人的功夫?”“丞相莫非也牵条狗来帮我舔舔。”小太监坏坏地注视着王书贵。 “不敢不敢。”王书贵不知不觉进了小太监的套子里。 “钱借还是不借?” “借借。”王丞相迭迭连声。 王书贵此时方才明白,小太监借钱是个由头,他必定是从春妮那个死丫头那儿打探到什么风声。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他绞尽脑汁从皇宫里敲来一千两黄金,文世昌不能让人家白跑腿,给了他二百两,二百两作了嫁妆,如今又让小太监诈去五百两,他只剩下一百两。算来算去,这正好是他当初赎春妮的那个数,真是卖了尻子嫖婊子,不亏不赚,收支平衡,只是白忙活了一场。 联丹给各位看官敬礼了,别忘了收藏推荐呀! 第八十五章 莲塘镇初遇恶徒 小太监、胡三、王小五一行三人均是骑马,直奔南方而去。 路遇一乞者,年约二十来岁,面相倒也不差,只是羸弱异常,显是营养不足所致。小太监和王小五看此人有些面善,却实实想不起来。仨人下马歇息住店,乞者跟来讨钱。王小五心善,看了看小太监的脸色,遂从衣袋里掏出几枚小钱于他。随口问道: “小小年纪,不务点正事,为何做这等勾当?” “惭愧得很,小子是个残疾之人,干不得苦力的,家中又无人照料,只好沿街乞讨度日。” 王小五不禁噗哧笑道:“看你手脚齐全,不瘸不拐,而且耳聪目明,口齿清楚,怎么说是残疾?” 未等乞者回言,旁边有认识的,替他说道:“他是太监。” 一句话勾起仨人的兴趣,小太监抢先发话说:“太监不在宫里,焉何流落街头?” 乞者叹口气道:“提起来话长,不说也罢。” 小太监不依,定要问出个究竟,并答应多给他几钱银子。乞者才说: “十年前我曾被选入宫中做太监,谁知割了我的蛋蛋卵卵之后又不要我了。” “为何?” “不知。只是我记得我在宫中的名字叫潘又安。” 小太监顿时大吃一惊,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巧,当初那个他的替身不幸又让他遇到这儿。小太监想了想,说: “朋友,以后不要再做讨饭的营生了,给你些银子做盘缠,我说一个去处你先在那儿存身,你这一生就由我来养活了。” 乞者扑通跪倒在地,唏嘘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子一拜。你的大恩此生难报,来世变牛变马也要报的。” 小太监急忙双手扶起,连连道:“兄弟快快起来,该报恩的是我,我来世变牛做马才对呢!” 众人不知底里,还以为小太监仗义疏财,扶困救危,有好生之德呢。王小五和胡三自然也是一头雾水,王小五多少还能悟出一点影儿,胡三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 小太监写好一封信,让乞者直接去找上官雪,乞者千恩万谢的去了。 小哥仨昼行夜宿,这日到了一个去处。只见街道两旁皆是店铺,有买有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正行之间,突然有人狂喊“老虎来了!”只这一声,尤如一鸟入林,百鸟无声。关门的关门,走人的走人,大街瞬时之间成了空巷。小太监他们甚是纳闷:大白天岂会有老虎出入,又是在这繁华的闹市之中? 三人正犹豫间,突有一彪人马窜出,十几个年轻壮汉,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中间簇拥着一个公子哥们模样的后生崽,后面还跟着一乘小轿,唿哨而来。小太监他们躲闪不及,马队中有人挥起一鞭,正中王小五的脖颈,顿时便起了一道血痕,并有殷殷鲜血溢出。胡三是个急性子,张口要骂时,被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老胡便不再作声。 “还不快走,找死哇?”马队里有人驻足勒马,恶声恶气的吼道。 按小太监的脾气,这十数个鸟人,不需半个时辰,定叫他们灰飞烟灭。但他有重任在肩,不便轻易杀人。所以忍了忍,笑回道: “打扰了打扰了!” “顶累老胃,是一帮外乡佬!”那群人里头有人用粤语骂道。 小太监转身问胡三:“他骂的啥意思?” 胡三说:“不懂就算了,说明了反惹你生气。” 小太监急了,斥道:“说呀兄弟,不懂才生气哩!” “意思是操你妈!” “我日你们先人!”小太监朝远去的马队高声回骂了一句。 忽然听咣当一声,小太监他们身后的院门开了半边,里头探出一个脑袋,老人招手让他们进去说话。 三人下马进了院中之后,老人急忙回身把院门掩好,小声问道: “你们三位是外乡人吧?” 小太监等点头称是。 “你们差点没惹下大祸,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老人问。 小太监摇摇头。 老人招呼几人到屋里坐下,找了些药物涂抹在王小五的创口上,接着介绍说: “我们这镇名叫莲塘镇,镇里有家唯一的大户就是黄家。黄家世代在朝为官,他们家五个儿子,分别叫作黄皮虎、黄皮豹、黄皮狮、黄皮狼、黄皮豺,个个都是些欺男霸女的恶人。家中豢养了无数食客,集合起来怕有上千人的队伍。刚才打你们的是老四黄皮狼,这阵不知道又看上谁家的女人,找人家的便宜去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这儿就没有王法了?”小太监愤愤说。 “王法,什么王法?天高皇帝远,皇上也是鞭长莫及呀。之前听说倒是来过几任钦差,不是被黄家收买就是被黄家派人暗害了,再无结果的。”老人扼腕长叹说。 小太监这才感到事态严重,不似他原先想的以为当了钦差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他扭头瞅了瞅胡三、王小五二人,二人也是一副哭相,莫衷一是的样子。 小太监告别了老人,在附近找了家馆舍住下。三人开始合计黄家的事,胡三说: “大哥,莫如公事公办,到附近府衙调兵来镇压方是上策。” 王小五也说:“胡哥说的极是,这事要么不管,要么还是走官道,或者索性绕过去算了。” 小太监猛一掌拍到桌子上,怒道:“反了他们了,老子是堂堂钦差,还能怕了此等小人。走,今晚咱们哥仨就到虎穴里闯一闯!” 第八十六章 小太监只身闯狼窝 小太监想了想,又说:“不行,还是我一人去,人去多了你俩又帮不上忙,万一有个闪失,连报讯的人都没有了。” 胡三说:“大哥,你把我胡三看成啥人了?你忘了,我还把王丞相拍了一砖头呢!不行,我得陪着你,要死咱俩死一起。” 王小五不甘落后,也争着要去。 小太监笑道:“你们以为我傻呀?我才不做赔本的买卖呢!我这次去是为了探探虚实,不行我就装扮成投奔他们的食客,抓住他们的把柄,再和他们算账。” 胡三说:“这个办法倒能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大哥你可不敢涉险啊!” 王小五说:“可别让他们认出你来,白天刚见过一面。” 小太监说:“不可能,走马观花地那么一闪,他们咋会记那么清?再说认出来也无妨,我们又没招惹他们,他要问起你们俩,我就说我们是临时走在一起的。” 小太监来到黄府大院,睁眼一瞧,不由暗吃了一大惊:整个院墙高矮差不多跟个小城墙一般,院内建筑鳞次栉比,规模大小,绝不次于上官家的大寨。不过,他老丈人人家可是一方和官府有言在先听命不听宣的割据小郡王,他黄家这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一处欺世盗名的土围子。 突然有十数个兵丁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将小太监从马上扯下,摁到地上,绳捆索绑。小太监急忙分辨说: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我是来投奔的。” 众人这才说:“早不吭声,还以为你是奸细呢!” 登记处的管帐先生对小太监说:“壮士,我看你也像是一条好汉,以后必有出头之日。不过我事先要把这儿的规矩说清楚,免得日后发牢骚说我们欺侮你。” 小太监笑笑说:“说吧,怎样都行,只要管饭。” 管帐先生也笑说:“豪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明说了吧,你初来乍到,头一年这里只管你的吃喝穿戴和住宿。” “不给点零花呀?”小太监调侃道。 “不给,头一年一分都不给,二一年多少给点。”管帐先生不容置疑的说。 “三年呢?”小太监又问。 “那也未必就给你很多,如果你本事不济,就是十年你也熬不出头,总之是我们这儿不养饭桶。”管帐先生很耐心的解释道。 “如想出头呢?”小太监觉着这老头挺逗。 “那就比武。” “和谁比呀?” “一年的武士和一年的武士比,两年和两年的比,以次类推,你要真是个人才,有三年时间就差不多可以出类拔萃了。” 小太监叹口气说:“哎,那多麻烦呀,可惜我空有一身本事,没处使啊!” 管帐先生盯着小太监看了几眼,然后又摇摇头说: “办法倒是有一个,你小伙子人还年轻,我看还是算了,到时候别把自己的命搭上。” “老丈你说呀,有了好处我不会忘记你的。”小太监央求道。 “我倒不希罕你的什么好处,我是怕你能力有限,误了自己的前程。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这方小镇,虽是和平年间,但经过黄公祖孙三代的苦心经营,网络天下英雄无数,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呀!你一外乡之人,讨碗饭吃便了,惹那闲事做甚?”管帐先生摇摇头说。 “我行,真的我行,老丈麻烦你给我想个出头的法子吧!”小太监再一次苦苦央求说。 “你不怕死?”管帐先生正色道。 “不怕不怕,人生在世还不是为了图个痛快,男子汉大丈夫死在战场上,也不能死在炕上呀!”小太监拍拍胸脯说。 “好小子,有志气!老夫就成全你一回,不过咱把话可说在前头,到时你枉送了性命,可别赖我。”管帐先生笑道。 “那会呢?”小太监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玉,谁送的也记不清了,双手递给管帐先生,说,“老人家你收下做个纪念,认识你真是我三生有幸啊!” 老头是个行家,他接过那块玉放在手心里掂掂,又细一瞅,惊道: “这是块和田蓝宝石,少说也有一两,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 小太监忙说:“老丈,我一个流浪汉带在身边也是个累赘,你费心费力替我谋出身,我岂能一点心意不表?” 管帐先生这才笑嘻嘻地说:“好好,权且我替你保管了,日后你需要,再来向我讨。” 小太监说:“怎么可能呢!送人的东西岂有再讨还之理?老丈教我,下一步该如何做?” 管帐先生说:“壮士,我即刻便去和老管家说知,做些安排。明日一大早,你收拾停当了,去后院演武场击鼓设擂,一般都是限期十天。若你能活着过了这十天,老夫举荐有功,也跟着你沾沾光。” 小太监大喜,道:“一言为定!” 管帐先生说:“我这里马上就为你颁发出入令牌,然后再着人领你安顿下处。” 小太监道:“老丈不必了,我在馆驿还有些零碎东西。今晚先歇在那儿,我有了出入令牌,明日一早前来击鼓摆擂就是。” 老丈嘱咐道:“我们这儿人欺生,见你是新来的,恨不得几下就把你整死,没准头天就是恶战。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自己可得当心呀!实在打不过了,瞅空子跑了也行,光棍不吃眼前亏嘛,无非是落个笑柄。” 小太监笑道:“多谢老丈叮咛,我宁肯让人打死也是不会跑的。” 管帐先生摇摇头,笑道:“真是年轻后生的脾性,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第八十七章又是一员俏丽女将 小太监新婚燕尔,正在如鱼得水、如胶似漆,然而皇命在身他时刻延搁不得。黄秋蝉怕他路上不安全,问他要不要多带些人手。小太监笑道: “兵马带得多目标就大,一路劳民不说贪官污吏个个有了准备,躲得躲藏得藏,证据统统销毁了,咱抓谁去?还是我们仨人仨骑最好。你们家的这支部队先不要解散,现在归朝庭指挥了,我令州县给你们按时拨些粮草。你带领他们加紧操练,没准还有用着的时候。” 黄秋蝉点头,知道留他们不住,只好由他去了,并嘱他一路多注意安全。 小太监他们一路往南,不消数日,到了一个地方。找人一问才知此地名叫作大坑,大也不大,是个小镇,约有三五千人口。小太监他们找地方住下,然后再打听这儿的风土人情。南粤两广如此之大,他们不可能一步步走过来,只能是了解个大概。做到心中有数了,到时就好说话。 大坑这个地方,地少人多,山水险恶,只是因为占着交通要道才繁荣,所以靠路吃路的居多。 小太监不知此处盗匪的厉害,他虽然走南闯北,经历风险无数,最终未料到却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吃了一大亏!他们哥仨找了家小店住下,店名叫清风店,老板娘是个风流女子,说好店钱饭钱,洗洗刷刷,吃了点东西就上床安歇了。第二天早晨起来,还未穿戴整齐,就听胡三变脸变色地喊道: “大哥,大事不好了!” “鬼摸了脑壳了,大清早你一惊一乍地乱喊什么?”小太监嗔道。 “大哥,东西丢了!”胡三哭丧着脸说。 哥仨有分工,王小五管钱账,胡三负责保管钦差金印和皇上颁发的圣旨。王小五听说胡三那里丢了东西,急忙检查自己分管的这一部分,幸好银两都在,分文无缺。小太监知道胡三是个精细人,向来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所以才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如今这两样东西没了,他们狗屁不是,说是钦差,空口白牙谁信呀,不是找打吗? 小太监安慰道:“你再找找?” “就这么屁大的地方,我找了好几遍了,没有。” “兄弟,不着急,咱再想些办法。”小太监还倒沉得住气。 “你还说不着急哩,我都快急死了!这样东西一丢,我们算啥呀,这趟不是白来了吗?”胡三哭咧咧的说。 小太监想了想说:“咱丢的是官印和皇上批文,银两却分文未丢,这就怪了。据我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贼人偷错了,一种可能是我们的出现引起了某位权奸的注意,他派高手偷了我们的印授,使我们无功而返。” “都怪我不小心,我们白来一趟不说,回去又让王老贼看我们的笑话。”胡三叹口气摇摇头说。 “也未必。”小太监笑笑说,“如果是前一种情况,是小偷偷错了,他必会给我们送来。” “有这样的好事?”胡三和王小五齐齐叫道。 “很有可能。”小太监继续说,“你们想啊,皇上的圣旨放到平民老百姓手里不如一张擦屁股纸,金印虽然值钱,谁敢出手倒换?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啊!这样要命的东西一般人也不敢藏在家里呀!不信你们等着瞧吧,不出两个时辰,就有好消息传来。”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呢?”俩人又问。 “也不怕!”小太监胸有成竹的说道,“打听一下附近归哪个府衙管辖,再探探他的官声如何?如是赃官贪官,我必定叫他把偷我们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大哥你真英明!”胡三和王小五双双伸出大拇指。 小太监有些洋洋得意,眉飞色舞地说:“这算啥?上回我出宫,王老贼派大批人马追了我仨月,硬连我一根毫毛也没伤着。” 偷东西的人名叫张发存,也是个十八九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家里穷,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他无奈也就只好干起这门无本生意。小太监他们头天进镇子,他就瞄上了。会偷的看眼神,不会偷的看包包。胡三的一只手一直不自然地按在他的那个要紧部位,张发存断定:他身上肯定藏的有宝。 张发存不是大侠,不会武功,只是自学了些轻功,无非是蹿房越脊,撬门扭锁,别样事也不是很精通。高贼算不上高贼,名盗也非名盗,不过一向极少失手,运气倒是不错的。 张发存初出道时,有次他从一家大户人家偷来一袋米,当时带得未有趁手的家什装米,匆忙中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裤腿扎紧,满满装了一裤子。他从财主家后院翻墙过来,正好又到了另一家院子。他正要寻找合适的出口时,忽听有人啼哭。张发存低身一打量,听出声音是从破屋里发出来的。他遂多了个事,肩上扛着那一裤子白米,径直去到那家屋前探个究竟。 屋里是一对母女,俩人正在抱头痛哭,家里很久已经没有粒米下锅了,再这样下去必是饿死无疑。妈妈想把女儿卖到窑子店去,女儿不肯,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母女俩正是为此事啼哭哩。 张发存低头一想,自己家也是一贫如洗,爹妈也正等他偷来的这点米下锅呢。他稍一犹豫,就把肩上的米裤袋放了下来,从中间撕开,分作两半,一半放到门口,另一半扛在自己肩上。临走时还故意朝里喊了一声:“别哭了,送米的来了。”然后开了大门,扬长而去。 家里穷,一条破裤子要穿几年的。张妈妈舍不得那半条裤子,又找了些旧布,重新补了条裤腿在上边。过了不久,张发存走在大街上,突见一个穿着极其简单,长相却十分动人的俏丽女子盯上了他。张发存虽然偷物,一般是不劫色的,那个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破裤子,让他好不难堪,还以为是哪里破了个洞露出不该露出的啥物事了呢? 俏丽女子说:“大哥,你能到我家去一趟吗?” 张发存作贼的心虚,开头不肯,嘴里吱唔着借故说是有事。那女子拽住他的衣袖,苦苦央求道: “大哥,我一个年轻女子,还能吃了你不成?家中就一个老娘,再无旁人,去去不妨,我有一事要求教于你的。” 张发存无奈,跟那女子去了。到了院门,张发存依稀相识,但他去的地方太广,而且大多又都是夜晚行事,记得也不是很真切。到了屋中之后,那女子从箱柜里翻出件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半条裤子,和张发存腿上的裤子一比对,指给老母亲说: “娘啊,救命的恩人找到了!” 娘俩“扑嗵”跪倒在地。 后来,这位俏丽女子就成了张发存的媳妇。 张发存得手之后,兴高彩烈地匆匆回家,以为这一下可能有几天的饱饭可吃了,谁知小两口打开行囊之后,顿时大大吃了一惊。 第八十八章 潘又安南国娶佳偶 八大王爷,各有封号和封地,在他们各自的领地里,自行收税收租。他们不向朝庭交纳税银,朝庭也不管他们的王纲王纪。其实是他们自己在经营着各自的地盘,每一块领地,就是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按说,在这儿当家的老少爷们,吃不愁、穿不愁,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干活的有男人下地,睡觉的有女人上床,该满足了。不,人心都是无止境,狗肚子皆是无底洞,小王要当大王,大王还想当皇上。八王里以福王为首,纠集起附近的七王,号称八大王,他们提出的口号是:排排坐,吃果果,今天是你明天是我,同父异母一家亲,老子的江山轮流坐。 他们打听清楚了,当时他们老爹先皇爷驾崩之后,负责选储的就是那个老奸巨滑的王书贵。尤其是令他们哥几个愤愤不平的是,这个老贼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个傻瓜当皇上?居心叵测,昭然若揭。因而他们要在王书贵篡权之前下手,夺回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权力。弟兄八个早有分工,每家养两万人的部队,合起来就是一十六万,少是少了点,然而对付王书贵之流还是绰绰有余的。 按理说,五年前他们就该下手了,突然听到消息说,朝中出了个叫潘又安的小太监领兵边关出征,一举击破番兵,致使边庭数年相安无事。自此之后,这个小太监潘又安又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几次出兵,都是因为惧怕小太监潘又安率军拒敌,所以迟迟未敢动手。他们也想在他们的弟兄伙里,或者是各自的部属里头寻找一个可以和小太监相媲美的大将做统帅,总是将星未现,不是这长就是那短,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八大王聚集在一起商量了好几次,最后才想出了一个老生长谈的老主意,打擂比武。通过几次擂台赛,武将倒是***几个,功夫也是十分了得。然而脑袋瓜儿不灵泛,四肢倒是挺发达,奈何头脑太简单,冲锋陷阵行,运筹帷幄差,他们要选一个文武双全的。取了武将考文官,八王确实费尽周折,最终也未有什么好结果。 小太监一行进了王城之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既然他们是买卖人,就应该做出一番商人的模样,他们一不进货,二不出货,整天几个人东游西逛,要么就是闲坐聊天,顿顿有酒有肉,山珍海味齐备,大把的花钱,公子哥儿一般,逐渐引起了店主的怀疑。 这位店主姓孙,名叫孙子旺,也是个不安本份的主儿。早年曾在内地做些无本生意,因同伙分赃不均,他执刀误伤了人命,逃往法外之地,开了家小店。也是孙子旺时来运转,不上几年工夫,小店变成了大店,在王城里也算是数得着的几家大店之一。孙子旺的老婆是本地人,是他发迹之后才娶的,人模样倒是不错,就是脾气太大,外号人称“半条街”,意思是指她吵架骂人的声音半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孙子旺发现这些人不是正当生意人之后,开头并不太往心里去。后来他看到其中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更是引起他的怀疑,这人生得细皮嫩肉,长得光光鲜鲜,说男不男,说女不说,说话嗲声嗲气,开口一副娘娘腔。王府里常有些太监到他这家酒店订饭或是就餐,久而就之,他就掌握了太监与常人的区别和不同之处。而眼前这位,分明就是太监无疑,却说成是什么生意人。社会上是不可能有太监出来做生意的,他把这个疑团告诉老婆,老婆不屑地斥道: “骆驼的脖子再长,还能吃上隔山的草?是男是女、太监不太监碍你什么屁事,要你管人家那么多?” 孙子旺一边示意老婆低声,一边压着嗓门说: “娘子有所不知,上回几位王爷来我家饭店就餐,他们的话我无意中搂了几句。他们说,当今最怕的就是朝中一个叫潘又安的太监,若能把这个人除了,就大功告成了一多半。” “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人就是那个姓潘的太监呢?”“半条街”反问道。 “猜也能猜个八成!”孙子旺沾沾自喜的说,“我这几天一直左眼皮跳,左眼跳钱右眼跳岩嘛!保定我时来运转发大财的机会到了,没准还有个一官半职等着我呢!你想嘛,一般的太监都是待在宫中侍候公主王孙,皇后皇妃的,只有掌大权的太监才会出来谋事,你啥时候见到有太监天南海北地四处闲逛?如果真是那个太监,福王爷不偿我们一车金子?到那时我们也不必开饭店了,后半辈子你就跟着我享清福吧!” “半条街”听着也高兴,喜眉笑眼地催促道:“要去你快去,可别耽误了工夫让他们听到风声跑了,我们岂不成了鸡飞蛋打两头空了!” 孙子旺说:“你真是我的好娘子,小事不清楚,大事不糊涂。好,好,我这就去,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我估计他们这阵不会出去,你好茶好水地先稳住他们,我去了啊!” “放你娘的狗屁!我什么时候不清楚了?这个家还不是由我一手操持,支望你,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你能干啥……”“半条街”挑出了字眼,恶声骂男人。 “好好,我错了行不?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事情办妥了,你骂我三天都成。”孙子旺陪着小心说。 “快去吧,快去啊!”“半条街”揑着嗓子吼道。 小太监见了个漂亮女人就犯贱,一辈子改不了的毛病。老板娘子模样又俊身材又好,他的那一双色眼老是不停地跟着人家。说来也怪,这老板娘怎么这阵突然变殷勤或是看上他们的啥了,又是提水,又是续茶,叠被子铺床,忙前忙后的,头上的汗珠子都下来了。小太监不忍,劝道: “大嫂,坐下歇一会儿吧,看把你累的。” “半条街”莞尔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两眼妩媚,粉脸如花朵绽开一般,几乎没把小太监的魂勾走。一个半老的小徐娘,风韵犹存不说,仍旧跟个黄绢幼妇一般,不招蜂惹蝶还怪?老板娘说: “你们是贵客,倘若招待不周,怕你们下次不来了。” “这些活,让小二干得了,还用你亲自动手啊?”小太监笑说。 “他们粗手大脚的,口又笨舌又拙,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干点粗活还行,还能陪客人聊天?”老板娘果是好口才,燕语莺声一般。 “那大嫂就坐下和我们聊会儿天吧,这阵正寂寞着呢!”小太监不失时机的说道。 “半条街”借机找个小杌儿坐下,左右一瞅,问道: “客官,你们谁是掌柜的啊?” “他。”小太监的手指向王小五。 “哎哟,这位大兄弟长得跟个妹子一样,细皮嫩肉的,保养得多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人。”老板娘夸人的一张嘴说的也很好听。 王小五红了脸正要纠正,突听有人在外边喊她。“半条街”出门之后,回身又掩上门,声音传进来说: “外面有风我给你们把门关上。” 张发存由于工作性质不同,早年练就了一对顺风耳,猛地他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变脸变色地叫道: “大人不好,我听到有大批的人马向我们这里奔来!” “你开什么玩笑?”小太监很从容地走到窗口,抬眼往外一瞧,立时傻眼了。 这是一幢二层小楼,一面临街。临街的一面有窗户,其它三面除了一扇门,其余是墙壁。小太监从窗户里看到大街上人喊马嘶,无数的军队团团包围了这家客店。小太监发一声喊: “收拾东西,走!” 黄仁匆忙去拉门,拽了几下没拽开,门在外面锁上了。小太监骂了一声: “这个恶婆娘!”骂完小太监回身吩咐说,“张发存背华世雄,黄仁背王小五,等我把窗户打开,大家一起往下跳。跳下去跟着我一直往东,趁他们关城门之前出城。” “骡子驴马呢?”张发存是个财迷。 “不要了!”小太监说罢抽出金刚宝剑劈窗。 有窗户的这面墙,全是一色的木制品。小太监那把金刚剑,削铁如泥的,更别说这几块破木板子。几下就劈出一个大豁口,小太监头前开路,五个人纵身鱼贯而下。 王府军队的注意力全在门口,没料到窗口里飞下五个人来,遂大呼小叫着,又往这儿围攻。 小太监何样的人物?虽然不在马上,他的勾魂长枪也不在身边,但有宝剑在手,杀几个王府小兵已是绰绰有余了。只见他剑影舞起时,如飞蝗落地,剑锋所指处,人头滚滚,血肉横飞。 看看杀到城门,城门官正喝令小卒关城门。小太监手快刀快,几步上去,挥剑断索,城门复又洞开。 跑出城外半里多路,小太监回头一数:怎么少了一个,王小五没了! 第八十九章 大坑镇丢了圣旨金印 小太监新婚燕尔,正在如鱼得水、如胶似漆,然而皇命在身他时刻延搁不得。黄秋蝉怕他路上不安全,问他要不要多带些人手。小太监笑道: “兵马带得多目标就大,一路劳民不说贪官污吏个个有了准备,躲得躲藏得藏,证据统统销毁了,咱抓谁去?还是我们仨人仨骑最好。你们家的这支部队先不要解散,现在归朝庭指挥了,我令州县给你们按时拨些粮草。你带领他们加紧操练,没准还有用着的时候。” 黄秋蝉点头,知道留他们不住,只好由他去了,并嘱他一路多注意安全。 小太监他们一路往南,不消数日,到了一个地方。找人一问才知此地名叫作大坑,大也不大,是个小镇,约有三五千人口。小太监他们找地方住下,然后再打听这儿的风土人情。南粤两广如此之大,他们不可能一步步走过来,只能是了解个大概。做到心中有数了,到时就好说话。 大坑这个地方,地少人多,山水险恶,只是因为占着交通要道才繁荣,所以靠路吃路的居多。 小太监不知此处盗匪的厉害,他虽然走南闯北,经历风险无数,最终未料到却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吃了一大亏!他们哥仨找了家小店住下,店名叫清风店,老板娘是个风流女子,说好店钱饭钱,洗洗刷刷,吃了点东西就上床安歇了。第二天早晨起来,还未穿戴整齐,就听胡三变脸变色地喊道: “大哥,大事不好了!” “鬼摸了脑壳了,大清早你一惊一乍地乱喊什么?”小太监嗔道。 “大哥,东西丢了!”胡三哭丧着脸说。 哥仨有分工,王小五管钱账,胡三负责保管钦差金印和皇上颁发的圣旨。王小五听说胡三那里丢了东西,急忙检查自己分管的这一部分,幸好银两都在,分文无缺。小太监知道胡三是个精细人,向来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所以才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如今这两样东西没了,他们狗屁不是,说是钦差,空口白牙谁信呀,不是找打吗? 小太监安慰道:“你再找找?” “就这么屁大的地方,我找了好几遍了,没有。” “兄弟,不着急,咱再想些办法。”小太监还倒沉得住气。 “你还说不着急哩,我都快急死了!这样东西一丢,我们算啥呀,这趟不是白来了吗?”胡三哭咧咧的说。 小太监想了想说:“咱丢的是官印和皇上批文,银两却分文未丢,这就怪了。据我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贼人偷错了,一种可能是我们的出现引起了某位权奸的注意,他派高手偷了我们的印授,使我们无功而返。” “都怪我不小心,我们白来一趟不说,回去又让王老贼看我们的笑话。”胡三叹口气摇摇头说。 “也未必。”小太监笑笑说,“如果是前一种情况,是小偷偷错了,他必会给我们送来。” “有这样的好事?”胡三和王小五齐齐叫道。 “很有可能。”小太监继续说,“你们想啊,皇上的圣旨放到平民老百姓手里不如一张擦屁股纸,金印虽然值钱,谁敢出手倒换?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啊!这样要命的东西一般人也不敢藏在家里呀!不信你们等着瞧吧,不出两个时辰,就有好消息传来。”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呢?”俩人又问。 “也不怕!”小太监胸有成竹的说道,“打听一下附近归哪个府衙管辖,再探探他的官声如何?如是赃官贪官,我必定叫他把偷我们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大哥你真英明!”胡三和王小五双双伸出大拇指。 小太监有些洋洋得意,眉飞色舞地说:“这算啥?上回我出宫,王老贼派大批人马追了我仨月,硬连我一根毫毛也没伤着。” 偷东西的人名叫张发存,也是个十八九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家里穷,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他无奈也就只好干起这门无本生意。小太监他们头天进镇子,他就瞄上了。会偷的看眼神,不会偷的看包包。胡三的一只手一直不自然地按在他的那个要紧部位,张发存断定:他身上肯定藏的有宝。 张发存不是大侠,不会武功,只是自学了些轻功,无非是蹿房越脊,撬门扭锁,别样事也不是很精通。高贼算不上高贼,名盗也非名盗,不过一向极少失手,运气倒是不错的。 张发存初出道时,有次他从一家大户人家偷来一袋米,当时带得未有趁手的家什装米,匆忙中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裤腿扎紧,满满装了一裤子。他从财主家后院翻墙过来,正好又到了另一家院子。他正要寻找合适的出口时,忽听有人啼哭。张发存低身一打量,听出声音是从破屋里发出来的。他遂多了个事,肩上扛着那一裤子白米,径直去到那家屋前探个究竟。 屋里是一对母女,俩人正在抱头痛哭,家里很久已经没有粒米下锅了,再这样下去必是饿死无疑。妈妈想把女儿卖到窑子店去,女儿不肯,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母女俩正是为此事啼哭哩。 张发存低头一想,自己家也是一贫如洗,爹妈也正等他偷来的这点米下锅呢。他稍一犹豫,就把肩上的米裤袋放了下来,从中间撕开,分作两半,一半放到门口,另一半扛在自己肩上。临走时还故意朝里喊了一声:“别哭了,送米的来了。”然后开了大门,扬长而去。 家里穷,一条破裤子要穿几年的。张妈妈舍不得那半条裤子,又找了些旧布,重新补了条裤腿在上边。过了不久,张发存走在大街上,突见一个穿着极其简单,长相却十分动人的俏丽女子盯上了他。张发存虽然偷物,一般是不劫色的,那个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破裤子,让他好不难堪,还以为是哪里破了个洞露出不该露出的啥物事了呢? 俏丽女子说:“大哥,你能到我家去一趟吗?” 张发存作贼的心虚,开头不肯,嘴里吱唔着借故说是有事。那女子拽住他的衣袖,苦苦央求道: “大哥,我一个年轻女子,还能吃了你不成?家中就一个老娘,再无旁人,去去不妨,我有一事要求教于你的。” 张发存无奈,跟那女子去了。到了院门,张发存依稀相识,但他去的地方太广,而且大多又都是夜晚行事,记得也不是很真切。到了屋中之后,那女子从箱柜里翻出件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半条裤子,和张发存腿上的裤子一比对,指给老母亲说: “娘啊,救命的恩人找到了!” 娘俩“扑嗵”跪倒在地。 后来,这位俏丽女子就成了张发存的媳妇。 张发存得手之后,兴高彩烈地匆匆回家,以为这一下可能有几天的饱饭可吃了,谁知小两口打开行囊之后,顿时大大吃了一惊。 第九十章 清风店得遇西施美女 清风店老板娘花容月貌,外号人称“胖西施”,人好看嘴巴又巧,是十分逗人喜爱的一个女人。 她的店里一口气来了三位俊美的男人,而且又都是一路的,害得她也是一宿没睡好觉。 小太监三个刚刚穿上衣服,胖西施门缝里瞧见一般,热水也送来了,洗脸的香胰子,刷牙的盐水,干净的热毛巾,统统都递上手里。而且还一口一个大兄弟,叫得那个亲热劲,真好比是宾至如归,进家了。然而也是,刚刚丢了要命的东西,除了小太监和老板娘依旧是打情骂俏,无事人一般,其他那两位兄弟就像霜打的茄子,全无了昔日的精神和风采。尤其是像胡三,见了漂亮女人就流口水的,这次竟也无动于衷。 小太监想,好事不能一人独占,胡三兄弟救过他的命不说,自从跟他以后也是忠心耿耿,如果这个西施妹尚未嫁人,索性就花些钱撺弄她跟了老胡去。王小五本是正宗太监,谅他也不会提出任何异义。兄弟胡三贵为大理寺正卿,全国最高一级的执法部门首脑,这位胖西施如能嫁了他,也是一辈子的福气。主意打定,就和老板娘套起近乎。老板娘见多识广,又瞅着这仨人的模样好看,又惦着他们口袋里银子多少,一边招呼茶水,一边探听他们的来路。 “大兄弟呀,你们是做何生意的?”胖西施问小太监。 “你看我们是做何生意的?”小太监故意调侃。 “生意人不像生意人,读书人也不像读书人,说官家吧又没那么排场,说公子哥儿吧又是一团和气,不好猜。”老板娘扳着手指头念道。 “猜不出就别猜了,说出来吓你一大跳,我们可不是一般的官员呢!”小太监想借机先长长自家的威风。 “羞,官凭印授虎凭威,拿出你们的官印也让小女子开开眼。”胖西施不是不信,她也想结识一下这几位俏哥儿,到底是什么道儿,别碰上赝品。 小太监愣住了,脸儿红了一红,又要张口解释。胡三在旁插嘴道: “大姐,这事不怪我们大哥,都是我不小心把官印弄丢了。”胡三心里想得也是,丢都丢了,还保什么密? “官印丢了,这是多大的事,看你们还笑嘻嘻的?”胖西施把惊诧的目光转向小太监。 小太监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诘说:“哭能哭出来?” 老板娘突然拍手说:“对了,我这兄弟才是大人大才,遇事不慌,能沉住气。兄弟你们都是多大的官呀,比县太爷如何?” “县太爷是我孙子?”小太监不屑的说。 “吹牛吹牛,不信不信!”老板娘头摇得货郎鼓一般,讥笑中又多少含有些羡慕的成分,“我这店里没来过比县太爷更大的官。” 小太监说:“老板娘,我们肚子饿了,快给我们上早餐吧,要不你和我们一桌?” “一桌就一桌。”胖西施快人快语,“姐姐知道你们是北方人,特意准备了些北方面点,有油条、豆浆、炸鸡蛋,怎么样?” “你把我们一口一个兄弟,你多大呀?”小太监喝了口豆浆说。 “我十九岁了,你们呢?”胖西施很优雅的为三人盛饭。 “我们最小的都二十了,让你沾了半天的便宜。”小太监说。 “啥便宜不便宜,如果你们是官家,我还得把你们统称为老爷哩!算了,我看这样,不论大小,官印找到之前,你们都是我的兄弟,这样好吗?”小老板娘大言不惭的说。 小太监本也是伶牙利齿,但在小老板娘面前丝毫也讨不到便宜。他本想把他的二弟胡三介绍给这位美丽的女娘,总是找不到藉口。人不同于动物,公母见了只要在适当的条件下就可以**。人则不行,还要有一段过程,过程则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可缩短、可延长。小太监几次想说:“老板娘,嫁给我兄弟吧,他可是朝中大官呢,你足可以讨皇上封个二品夫人,这辈子吃穿不愁了,强似你在这儿开小店。”但他始终未能开口,他觉着那话太浅薄,太俗气,闹不好会惹人耻笑的。不过有一点好处是,胖西施的出现倒是缓解了他们丢圣旨金印的烦恼,大家一说话,似乎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却了。 “你们都有家口了吗?”这回是胖西施自己找上门来。 “你看呢?”小太监不失时机地把话递过去,他冲着胡三两个挤挤眼,笑说,“至今我这俩兄弟还再打光棍哩!” “你呢?”老板娘却把矛头对准他。 “我不行,我的老婆无数。”小太监堵死了这个门。 “你养活得起呀?” “我的官大呀!” “他呢?”胖西施眼光又转向王小五。 “他也不行,他不适宜找老婆。” 小太监说这话的时候,王小五的脸涨得通红。 “就剩了一个没人要的了。”老板娘瞅着胡三揶揄道。 “我这兄弟,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你可不敢小看了他。老板娘手头有好姑娘,麻烦给物色一个。” “行,这事我记下了。”胖西施快人快语,话题一转,说:“先找你们的东西,东西找着了再说相亲的事。” 胡三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他的心事一直在金印和圣旨上,他的心可没有小太监的心大。 说着话儿,饭吃完了,老板娘令小二把碗筷收拾了去。胖西施又让小二重新沏了一壶茶,四人边喝茶边聊天儿。小太监问: “老板娘,你们这儿出名的盗匪有几个?” 胖西施笑道:“哪有什么名气呀,尽是几个蟊贼。” “总有个名儿吧?”小太监欲擒故纵。 “我知道的无非就是卷毛猴、赛时迁、夜里鬼、张发存等。” “你等等,”小太监从容不迫的说,“老板娘你能把这几个人找来吗?” 正在这时,小二哥匆匆进屋,望小太监他们身上瞅一眼,又急忙移开,慌里慌张地喊道: “掌柜的,大清早门口就跪着个人,哭丧着脸,声言要见钦差大人。” 胖西施忽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慌失措地叫道: “什么什么,我们小店里住得有钦差?你该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吧?” 第九十一章 侠义窃贼贤德妻 张发存那日兴冲冲回到家中,把从胡三身上窃得的包裹递到妻子手上。两口子不知是何样物事,打开之后才吃了一惊。张妻是识得几个字的,展开那个皇上亲批的圣旨,只见上面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命潘又安为钦差大臣,胡三、王小五协助总督江淮、两湖、两广及闽浙赣滇等地。钦差所到之处,各地官员均归其调度、任免、处置等项,不得有误,钦此。 张妻惊道:“夫君,你惹下大祸了!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呀!” 张发存顿时冷汗如雨,嗫嚅道:“捅了塌天的漏子,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 张妻埋怨道:“我早劝你金盆洗手,你执意不肯,叫我如何说你?” 张发存哭咧咧地说:“不是我不肯,是我没别样本事,家中又无半拢耕地可种,做些小生意又无本钱,莫非你我坐等饿死不成?” “本事是学来的,哪个是从娘肚子带来的?”张妻嗔道。 “贤妻说的也是,但眼下的事情最为要紧,至于打艺学工那是以后的事,只是这两样东西该如何处置才好?”张发存六神无主,直着眼睛问妻子。 张妻说:“这是个从皇家那儿来的要紧东西,不同别样物事,倘若官家追究下来,府衙捕快必定会兴师动众,倾全力搜查,你就是逃到天边,也定要拿你归案。” 张发存更加惊魂万状,匍匐在地给老婆磕头说:“贤妻救我,快给我想想办法吧!” 张妻沉思了一会儿,说:“为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贤妻快说呀!让我上天入地我也肯,只是不要害了我全家性命。”张发存央求说。 “你现在就带上赃物去清风店门口,伏地下跪,恳求老爷饶命。老爷若是位贤达的好官,定会饶你不死,老爷若是个糊涂官,一怒之下,也许会砍了你的脑袋。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去吧!这样总比让人查出来,杀了我全家的好。” “我去我去!”张发存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小太监听说有人跪见钦差,知道大事已定,携胡王二位直奔大门口,亲手扶起伏地不起的小蟊贼,和颜悦色地说: “兄弟请起,有话到屋里去说。” 到了屋里,小太监请盗贼坐下说话,张发存不敢。小太监变了脸说: “让你坐你就坐,谦让什么?” 张发存把半个屁股放到椅子沿上。 小太监这才细细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贼,几乎断送了他这次钦差大事。不知他那根筋出了毛病,竟又鬼使神差地原物送了回来。一般市井小民断无这样胆识,其中必有些蹊跷。 “兄弟,你怎么想起把这东西送回来了呢?”小太监瞅了瞅完好无损的金印和圣旨说。 “是我老婆说让我送来的。我老婆说是杀是刮,罪在我一人,请大人不要牵连我家中老小。”张发存这阵胆子已大了许多。 “你老婆倒是个明白人。”小太监夸赞道。 “我老婆还是我偷来的。”张发存听钦差大人表扬他老婆,受到感染,也跟着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 “偷来的,怎么偷来的?”小太监产生了兴趣。 张发存把裤子里装米那事学说了一遍。 小太监猛一掌拍到桌子上,大叫一声道:“有趣有趣,好一个侠盗义女!我不但不治你的罪,反而还要奖赏你。” 说罢,小太监命王小五拿出十两银子交到张发存手上,说: “兄弟,你先把这十两银子拿回去卖些酒菜,待会我们去你们家中做客。” 张发存听罢大喜,爬到地下咕咚磕了仨响头,欢天喜地地去了。出了门才想起,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说: “大老爷稍等,我和我老婆准备好就过来请大人们到我家做客。” 胖西施再进来的时候,和刚才几乎是换了一个人。门本来就是大开着的,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敲敲门,压着嗓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们,我可以进来吗?” 胡三笑道:“姐姐进来吧!” 胖西施变脸变色地摇摇头,吐个舌头说:“大人千万别叫我姐姐,小女子可是担当不起。” 自从东西找到以后胡三也变了个样子,恢复到入朝前的水平,心里想大哥反正是把这个女人已经转让给他了,索性就由他来享用这一餐美色。小太监看胡三和胖西施搭上了话,就对王小五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钱庄拿银票兑换一百两黄金,自己也借机溜了出来,任由胡三和老板娘去打情骂俏。 小太监向来是不喜欢用轿的,但因是到张发存家做客,归来时天黑路途不熟,所以只好顾了三乘大轿。胖西施和胡三约好说她也要去,小太监想想也好,便又着人加了一乘。 小太监他们刚下轿子,就见张氏一门老小已经跪满一地,口呼大老爷英明。 小太监急忙一一扶起,含笑道:“大家免礼罢,我等是来做客的,又不是审案的,尔等不必这样。” 张氏一门见钦差大人年纪轻轻,仪表非凡,惊为天人。而且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不似县衙的老太爷,一出门便前呼后拥,鸣锣开道,何等的威风。 小太监看张妻仪容整齐,虽生在盗寇人家,俨然大户女儿,心生纳闷,一时不便多问。小太监赏了张妻一百两黄金,并言称张发存他要带走,收为官差,完了皇差后可随他一道进京,家眷能行动的皆可同行。张氏一门皆大喜过望,不是天上艳阳高照还以为是白日做梦呢! 回到馆驿时,小太监吩咐胡三道:“兄弟,你若看上那个妇人,大哥可为你从中作伐,成全你们。但你万不可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坏了我等钦差的名份。” 胡三点头说:“大哥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我们兄弟若坏了大哥的名声,必不得好死!” 小太监笑道:“兄弟言重了,男儿本好色,就怕尺度掌握不好。一个皇上讨几百上千个老婆,他还以为这是上苍降给他享用的尤物呢,未料到最终却成了上苍取他性命的工具。” 胡三颔首说:“大哥教训得极是,小弟定会谨记在心。” 发生了这次丢失金印圣旨之事后,小太监决定变暗访为明查。 第九十二章 知府门前戏顽吏 小太监由暗转明,索性公事公办,打起旗号,免得偷偷摸摸,还要提心吊胆,倘若再丢一次金印圣旨,这一趟真就白来了。二天他令人制作了两幅小旗,一面上写“皇命钦差”,另一面上写“巡抚天下”。人手不够,又从黄秋蝉那儿调来几个精悍武士帮忙,组成一支小队伍。黄秋蝉不放心,自己也带了一些人马,远远跟随钦差队伍之后,并放出几个密探,丈夫那儿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向她报告,以便有个接应。 显摆阔气小太监本就是行家里手,朝庭发给他的有官服,大红袍、蟒玉带,头顶乌纱,足蹬进士鞋。小太监被王小五打扮一番,从小店里出来,众人不禁喝一声采:好一个俊俏的大钦差,皇家好眼力,咋选了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美少年? 胖西施得陇又望蜀,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后悔不该允了胡三郎。胡三虽然不差,官位也高,但比起人家这位钦差大人就足显出山高水低了。嫁给这样一个俏郎君,管他有几个老婆,就是当他的十八姨太也认了。奈何是生米已成熟饭,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人无信猪狗不如。再说一个四品大吏,朝中最高刑法官员,知足吧!她咽下一口酸水,悄悄进店中做事去了。 如前所叙,小太监不善坐轿,两乘轿子让于胡、王二人,他独骑在他的那宝马龙驹上。轿子在后,小太监骑马执枪在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开路的干活哩! 队伍刚要出发,突然前面人声鼎沸。小太监令张发存前去打探消息,回来说:有数十人高举状纸跪倒在地,口喊冤枉,请钦差大老爷为他们做主。 小太监平日里最脑火的就是这些婆婆妈妈的官司诉状,稍一犹豫,猛想起后面轿子里还坐着一位大理寺正卿哩!按分工这本都是他老胡的事,遂问道: “他们所告何人?” “华阳府府尹邹希贵。”张发存回答。 张发存授了官差,夜间作业改为白昼行事,也换了一套官差服饰穿在身上。有道是马凭鞍妆,人凭衣妆,顿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小张一溜小跑,跑前忙后,今日尤其是又在家乡街坊父老乡亲们面前,因而格外卖力,人也是十分的精神。 小太监吩咐道:“把状子统统收起来,交到胡大人处。并告诉那些告状的苦主,本钦差一定为他们做主、伸冤昭雪。老子是堂堂皇命钦差,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小府尹不成?” 张发存不一会儿怀里抱着一大摞状纸回来,一骨脑儿塞进胡三的轿子里。胡三是当过县令的,整理查阅卷宗是他的本份。他把所有的这些状子一张张折叠整齐,然后掀开轿帘,细细阅读起来。 大坑镇到华阳府不足五里路程,小太监马轻,张发存腿快,苦了的是那些轿夫,为了跟上队伍,肩上还扛着两位大员,直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还未等到府衙门口,就见有几个管事的兵丁走上前来喝道: “干啥的干啥的?这里是官府要地,容得你等喧哗吵闹?” 小太监就要发作,张发存拦住骂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看这是什么人来了?这位是皇命钦差潘又安潘大人潘大老爷,前来巡查你们的。还不叫你们老爷大开府门亲自出来相迎,不想活了你们?” 张发存听他老婆念过圣旨,知道钦差的官职大小,所以也跟着主人狗仗人势,并不把这几个毛人放在眼里。 “什么什么,你们是钦差?”当兵的直声叫道,“你们该不是阎王爷派来的鬼差吧?装神弄鬼的,样子还挺像,我们大老爷岂能让你们这些小玩意随便就给唬住了?” 张发存还要分辩,府门侧面的小门开了,走出一位官样模样的小吏。军士见了小吏纷纷站立致敬,小吏大咧咧地倒背着双手走了过来,悠哉游哉地晃晃身子摇摇脑袋,脸上一副酸相,浑身的骨头没有四两重。他眯缝着双眼上下打量了半天骑在马上的小太监,然后又掀开轿帘儿瞅了瞅两个坐轿的。末了,小吏侧着脸问小太监: “你们谁是钦差?” “你看我像吗?”小太监嘻嘻笑道。 “嗯,有点。”小吏摇头晃脑的揶揄道,“猪鼻子插葱,装得倒是挺像,有手续吗?” 小太监朝胡三的轿子努努嘴,说:“在那儿放着呢,想看找他去要。” “嘿嘿,”小吏冷笑道,“钦差骑在马上开道,下面的人倒坐在轿子里享受,戏也不会演,露马脚了吧?拿来我看看,你们鼓捣了一个什么样的假圣旨------” 小吏站在原地伸手要东西,张发存瞅瞅小太监的脸色,然后去胡三那儿取了金印和圣旨递到小吏手上。张发存以为小吏看了圣旨之后也会像他和他老婆一样,立刻屁滚尿流,慌作一团。谁知小吏看了反而哈哈大笑,戏问小太监: “你是潘又安?” “我是潘又安。”小太监肚子里的火苗子已经快窜到嗓子眼了,他急忙用强力克制住。 “说实话我没见过潘又安这个人,可是我到京城办事时听说过有这个人,我还听说潘又安是个太监哩。”小吏一本正经的说。“太监不能当钦差吗?”小太监来了兴趣,谁在他的太监问题上做文章,他都会产生兴趣。 “我没这样说,谁当钦差那是皇上决定的事。既然我知道潘又安是太监,那么咱就按太监的章程走。朋友,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小太监摇摇头,瞅了一眼小吏。 小吏训斥道:“你别给我翻白眼,我代表知府老爷办事,是不能存私的。现在我有一计,就是你当着这些人的面把裤子脱了,如果真是太监,你的钦差问题八成是真的了。然后咱再派人把这颗金印放到火炉里炼炼,真金不怕火嘛!如若烧不化,当然就是真金印,你也就是十成十的真钦差了。我叫老爷命令全府上下跪列两旁,夹道欢迎你进府,这个条件不高吧?” 小太监刚才是想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吏,现在他突然改了主意。只见他嘻嘻笑道: “这事简单,你帮我把这杆枪拿一下,我马上脱了裤子让你验验。” 小吏不知是计,伸长脖子往走了两步,伸手去接小太监的勾魂神枪。 小太监乘机顺过长枪,枪尖儿如飞一般到了小吏的前胸,小吏没料到会有此一举,顿时手忙脚乱,说时迟那时快,小太监是何等样的功夫?早已撩起他的长袍。小太监也担心戳死他,枪尖一偏,走肋间而过,倒剌儿勾住小吏的腰带,只听“哧啦”一声,小吏的裤腰带断了。 小吏是个文人,一向是主张“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被小太监这样一捉弄,裤子早掉到腿腕子上,他急忙猫腰去提裤子时,又让小太监勾住裤子的裆部,再一用力,那条枪浑如长了手似的,一条裤子竟被他生生脱了下来。小吏高呼要裤子时,小太监轻轻一甩,小吏的那条裤子端端就挂在了知府大门楼子上。 戏弄人者反被人戏弄,光屁股小吏双手捂着下身,满脸大窘,对着小太监破口大骂道: “太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亵渎斯文,激怒圣人,你家代代出不了文曲星!” 第九十三章 华阳府巧治贪官 小吏乃是知府门下的师爷,名叫华世雄,本是个落第举子,屡试不中,盘缠用尽,流落京城。知府邹希贵某次去京中公干,街头和华世雄相遇,两人在科场上曾经见过几面的,算是熟人了。邹知府看他这副光景,就格外开恩,收留了他。 按理说,凭才学文墨邹希贵远不及华世雄,但人家邹家家底厚,朝庭里外都有人,而且又花了不少钱钞,穷书生华世雄自然不可与之相提并论。邹希贵他爹为了给儿子买功名,凑足了三万两银子,才谋取了个七品县令。小邹上任之后果然不负父母的厚望,只三年就收回了本钱,还略有盈余。老父大喜,又拿出两万,疏通关节,为他谋取了一个知府的美差。 邹父在朝中为官,又是王书贵的死党,所以儿子才敢于在州县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大肆地搜刮民脂民膏。邹希贵在华阳为官三年,所得金银财宝无数,其来源无非是贿赂、侵占、巧取毫夺。华阳百姓提起邹希贵,个个咬牙,人人切齿,恨不生啖其肉,活吮其血。 这阵,邹希贵听大门外骚扰,吵吵嚷嚷,忙派人出去查看动静,派去的人慌慌张张回来说: “不好了知府大老爷,门外来了一伙子人,自称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师爷去阻止他们进府,竟被扒了裤子,大人你快去看看吧!” 邹知府听说来了钦差,立刻断定这必是个赝品无疑。皇上派钦差巡视各地,哪回不是先行文到地方,指命提前做好各项接待工作,当然主要是税目、库银、收支等。钦差一到,验看一下账目,听听民情,训导安抚几句,顺便带点土特产,口袋里装满金票银票,窑子店里宿上几日,然后就转身拍屁股走人了。钦差又不是小偷,一出动必是惊天动地,哪会来得这么突然?岂有偷偷摸摸、神出鬼没之理? 邹希贵冷笑一声,随便换了件衣服,召集了十数个亲随护兵,他倒是想亲眼看看这一伙大胆的强贼,竟敢假扮钦差,大天白日地到府衙行敲诈蒙骗之事。 一般知府出门,都是有讲究的,不走便门偏门,走正门,意即光明正大之门。有门丁见老爷要出门,急忙打开大门。邹知府大摇大摆地刚从正门出来,猛抬头,不巧师爷华世雄的裤子掉下来,正好落到了老爷的头上。邹希贵刚要拽下那条裤子,正想张嘴骂人时,他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小太监! 前回书已讲过,小太监十五岁入朝为官,是为兵部尚书,正二品。知府官衔一般也在四到五品之间,官阶品位虽然有些差距,但并不是说他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知府总督十几二十几个县衙,其中还有护城的地方部队,带兵的首长叫总兵。知府虽是文官,不归兵部管辖,但是总兵及其部队却在兵部隶属之下,他们没有直接关系却有间接关系。因此,知府每回进京述职都要去到六部公干,六部的尚书官阶比知府要大两三个品位,况且又都是天子身边的人。别说有事,就是没事也要找点事去拜见一下这些要害部门的达官贵人。去一次京城见一次,他一共见过小太监至少不下六次,而且还给他送过不少东西。邹知府抬头瞅见小太监,钦差不钦差先不必说,论官职他是要伏地磕头的。邹希贵在俯下身去磕头的同时,心里想的却是他的官运也到头了。 “潘尚书,潘大人,钦差大人,小官不知钦差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邹希贵趴在地上说。 “罢了罢了!”小太监不耐烦的挥挥手。 在小太监的心目中,他也是有备而来,邹希贵作恶多端,决非善类。未出发就有那么多人告状,未进门就遇上这许多恶人阻拦,知府衙门如同鬼门关一般,况且他还是钦命的上差,一般黎民百姓想进此门更是可想而知。 刚才那位滋事的小吏师爷,见知府都屈膝下拜,这才知道今天是犯了天条得罪真佛了。他顿时尤如五雷轰顶,七窍生烟,颤抖着身子撅起屁股匆忙也跪在一旁。门丁、护从人等一听来的是真钦差,哪个敢不跪? 小太监朝轿子里的两位兄弟说:“麻烦你二位带人进去给我搜一搜,有什么好东西尽管往外搬。我和知府大人是老熟人,他乡遇故知嘛,我俩在这儿聊会儿天。” 胡三、王小五带着人去了。 小太监一屁股从马上颠下来,走前两步,摘下知府头顶的破裤子扔给华世雄说: “别丢人了,秀才,起来穿上吧!你的毛病是狗眼看人低,小人得志,自以为是。你看过的书比我多,我也不教训你了,该怎么做人,孔圣人早教过你了。去吧,帮里面的人算算账,提供提供情况,没准我还能给你个大点的官做。” 华世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爬下磕了三个响头,迭迭不休地道: “大人,我听您的,从今后我就是您手下一条忠实的狗,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去吧去吧,还不到咬的时候呢!”小太监挥挥手。 华世雄提上裤子颠儿颠儿地跑了,从现在那个走路的姿势看,他决非文人。 小太监转过身来又吩咐门丁一干人说:“你们都起来吧,该干啥的干啥去,没你们的事了。即便是你们杀了人,也是有人指使的,罪不在你们,帮忙干活去吧!” 这一伙人齐齐喊道:“大人英明,我们听您的!” 这一伙人也走了。 有人搬了把椅子让小太监坐下说话,小太监踢了一脚仍跪在地下的邹希贵说: “看你今天的这个样子就知道你是做贼心虚,我说的对吧?行了,别老跪着了,换个姿式,咱俩说话。” 邹希贵趴在地上不起,口里哀求道:“小官别无所求,只求大人饶我不死!” “这样,也不是我说了算。”小太监翘起二郎腿,顺手接过有人端过有人递上来的一杯盖碗茶,轻啜了一口,说,“一个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嘛!我知道你正好当了三年的知府,你拿走送人转移了的不算,就算你手头的,十万之内是你的,超过十万的数,全是我的,这样合理吧?” “合理合理,所有的银子你全拿走,我一个子儿都不要了。”邹希贵俯在地上说。 “看起来这世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呀!”小太监感叹道,“早知你的命值钱,搜刮这么些银子做啥使?” “我不是怀有侥幸心理吗?早知是拿命换,傻瓜也不干。” “你做的事还不如傻瓜。”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我是鬼迷心窍,我是鬼迷心窍呀!” “这样吧,念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多少也要留些情面不是?”小太监把茶碗递给张发存,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接着说,“从十万上起步,不够十万你继续搜刮,超过十万咱二话不说,你请我吃顿海鲜我立马走人。” “海鲜是要请的,别说一顿,十顿八顿都请得。我是主人嘛,钦差大人又是老朋友,岂有不请之理?”邹希贵好不容易逮住个巴结奉迎的机会,俯在地上喏喏连声道。 “你急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小太监俯在椅子靠背上,低下身去冲着邹知府厉声说,“超过二十万我要你的命!” “大人开恩,大人饶了我这次,以后我定要做个好官,再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三十万两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十万人的军队一年的开销。”小太监掐指头说。 “大人再让让,四十万吧!”邹希贵讨价还价。 “三十五万,不能再低于这个数了。”小太监不容置疑的说。 “家俱古玩等折不折?”邹希贵仰起脸来问。 “不折,就算现银。” 邹知府咬咬牙,说:“我认了!” 第九十四章 杀贪官现场分银 不多大一会儿,大筐小筐,箱装车拉的,从知府家的内宅里鼓捣出大批的金子银子。 最忙碌最积极的当属师爷华世雄,他不但指挥着几个抬箱抬筐的公人有条不紊地出出进进,而且还说出好几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藏金纳银之所。 此时,知府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其中包括那几十个递上状纸的苦主。他们中平生还没有人看到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大堆的金银就在他们面前,这一回才真让他们开了眼,原来世间真有金山银山呀!怪不得人们再穷也不能穷学生、穷教育呢,读书竟能读出这么多的金子银子啊? 小太监面前放了一张桌,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一副盖碗茶、一坛酒、几碟小菜,自然少不了一双筷子。这些都是张发存替他办理的,张发存一偷成名,不但找了一份好差使,还遇了一位恩公。晚上,老婆和他商量事,一再叮咛他:和恩公在一起,记住仁义二字足矣!当然,张发存行窃的嗜好不戒自除,谁吃了稠的还去找着喝稀的?他的那一份薪水足可以养家,偷鸡摸狗的事断不会再有。 邹知府沮丧地坐在地上,他的身子肥大,两条粗腿盘不住,只好一条伸直,另一条蜷缩起来当坐物。他的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拄着脸,低着头,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再盯着那一筐一筐白花花的银子。此时他倒不是嫌钱少,而是怕钱多,万一超过了那个数,他的命就难保了。小太监他虽是见过几面,但这个人的为人他并不是很了解,听父亲说这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很难说话,老丞相王书贵对他尤如曹公善待关云长,最后硬是没有收住他的心。最可气的还有姓华的那个小子,这才几个时辰,他怎么说变就变?一副奴颜婢膝的奴才相。当初他把他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人心不古啊! 王小五最后一个从院内出来对小太监小声说:“大哥,差不多了。还有就是知府内眷的细软私房等项,不便赶尽杀绝,总得让他们有口饭吃,你看是?” 小太监挥挥手,大声说:“行了,就这些!希贵兄,你可要看仔细了,你我有言在先,咱可是称上说话。” 邹希贵是性命尤关,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地下爬起来,睁大两眼亲自站到旁边看称。 华世雄报数,王小五不放心,要去监督,小太监拉了他一把,笑道: “兄弟,辛苦半天了,一边喝茶去吧,不会有错的。” 最后一合计,共是三十五万零一两。邹希贵傻眼了,老天爷真会捉弄人,怎么偏偏就多出一两? 小太监冷笑道:“知府大人,称上没有假吧,要不要复称?” 邹希贵可怜兮兮地说:“钦差大人,才一两,你就宽容宽容吧!” “宽容?”小太监厉声道,“华阳地区是鱼米之乡,可是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大肆盘剥,巧立名目,刮地三尺,鱼肉乡民,以致于民声鼎沸,冤声四起,不杀你不足于平民愤,今日饶你不得。” 邹希贵借验称的工夫刚站直了一会身子,不禁忽然又“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啼泪交加,苦苦哀求道: “大人饶命啊,小官知错了!” 小太监冷冷地说:“你作恶多端,天理难容。饶你一命等于是纵虎行凶,做梦吧你?多说无用,不和你啰嗦了,你等着受死吧!” “大人,才一两啊?”邹希贵讨价还价。 “一两倒是不多,”小太监笑道,“可是你别忘了前面的大数字。三十五万呀,伙计,我来时朝中的库银仅存二十万两,你这儿一个小小的知府手里就藏了三十五万?说老实话,我本不想杀你,我想你肯定不会贪污这么大的数目,谁知你天狗吃太阳,给你个口袋,你连天也装自己家里去了,是我小看你了。” 邹希贵无言可对,只是浑身颤抖不止,连连磕头求饶。 小太监将手一挥,大喊一声:“来人!” 知府中的刀斧手,共是四位,此时都想在钦差大人面前表现表现,以便立些新功也好保住眼前的饭碗,遂一齐上前喊道: “在!” 小太监看也不看,命令道:“好,把这赃官拉去杀了!将头颅割下来挂到旗杆上,枭首示众。” “是!” 邹希贵喊道:“大人且慢,即便我是死罪,也要等秋后问斩,你这样仓促行事,莫非是别有用心?” “球!”小太监斥道,“秋后倒有这一说,但我是钦差,奉皇命差遣,手握生杀大权,特殊问题特殊处理了,你还有何话说?” 邹希贵这才无语。 四个刀斧手不由分说,将老邹拖了起来,提胳膊架腿,老鹰捉小鸡一般。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邹希贵的脑袋已经悬挂在旗杆顶上,比杀头猪简单多了。只是邹希贵的双眼没有合拢,不知是不服还是遗憾,抑或还有别的想法。 知府门前顿时沸腾起来。 小太监一步跃上桌子,朝人群里喊道:“大家静一静,现在开始分赃银。凡是今天到场者,每人十两,递了状子的,每人二十两,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嘛!如今赃官已死,仇也报了,气也消了,领到银子回家过日子去吧!” 府前又是一片欢腾。 小太监当即决定:十万两分发给市民百姓,十万两上缴国库,十万两派人送到边关,府里留五万两机动。 诸事办毕,小太监正要安排入府,华世雄给小太监趴下磕个头,说: “请大人给小人安排个差使。” 小太监故意一笑,逗道:“今日也辛苦你了,多发些路费做奖励,你也回家去吧!” 华世雄不服,嚷道:“大人,你头前可是说过要给我个大些的官儿做的呢!官场无戏言,贵人不可多忘事啊!” 小太监也看到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华世雄虽然浑身的毛病,确也有些本事,不如留下来,没准还是条好狗,就说: “好吧,既如此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事。” 华世雄大喜,磕头如捣蒜道:“谢谢大人栽培,谢谢大人栽培!今后我就是大人的一条狗,大人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小太监笑道:“算啦,起来吧!不咬人的狗也不一定是好狗,不过不可轻易下口就是。” “是,大人,小人以后不会轻易咬人了!”华世雄答应一声,欢天喜地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第九十五章 山里有虎山里行 小太监指挥着随身带来的几个武士加上原知府中的官差,大家一起将金银分拨停当。然后进到府中,睁眼一瞧,吃喝用度,全都安置得整整齐齐,小太监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他拍拍华世雄的肩膀说: “老华呀,按说你也是个人才,可惜没用到正地方。邹希贵贪污了这么些银子,难说就没有你的谋划。” 华世雄不知钦差大人是夸他还是骂他,琢磨了半天才转过弯来,连说几个是是是,然后解释说: “大人,有道是跟上狗吃屎跟上狼吃肉,端谁的碗吃饭就得服谁的管,你说我无依无靠的投在邹希贵门下,我不替他办事能行吗?大人,说良心话,我可是没私拿一两银子,文人不言钱嘛!” 小太监笑道:“算啦,又没找你算账,你慌什么?以后你跟着我,饭你有得吃,衣有你得穿,不过担惊受怕,掉脑袋的事也免不了,你别以为就跟上我就天天吃肉!” “那是那是,”华世雄嗫嚅了半天,才说,“吃什么穿什么暂且不谈,不过有一点可以说是不用发愁。” “不愁什么?”小太监不解。 “不用发愁掉脑袋。” “这你就说错了,别说你,我都随时有掉脑袋的可能。”小太监一本正经的说。 “谁敢杀钦差?还反了他了!”华世雄信誓旦旦的说。 小太监笑道:“亏你还是读书人,这点道理都不懂。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谋我项上人头的人多了,所以我活的太累,我必须时刻小心才是。不是我知难而退,老实说我也早有退隐的思想,只不过时候不到。等我把想杀我的人全部杀光之后,我就归隐山林。和我的老婆们一起,过一种田园般的神仙生活。” “你有老婆?”华世雄脱口而出,说了又有些后悔,改了口气说,“大人,我失口了。” “你没失口,我知道你心里想说的话。”小太监纠正道,末了又补充说,“你可能听说过潘又安是太监,至不过我这个太监是赝品,我现如今还站着撒尿。你早间不是想让我脱了裤子验真假吗,现在我就脱了裤子叫你看分晓。” “不敢不敢!”华世雄连忙手摇手制止。 “免得你老是怀疑我是赝品。”小太监耍笑说。 “不,不,我明白了。”华世雄点点头说。 其实他什么也不明白,读书人心眼多,总爱把心事藏在心里。太监怎么会站着尿尿,莫非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这个问题太复杂,凭他的想像,别说一时半会,就是一辈他也不可能想清楚。他带着一大堆的疑团,满腹狐疑地冲小太监笑笑。小太监是什么人?他那点心事岂能瞒得过他,不过他没必要做进一步的解释,当然华世雄不可能也不敢再做深究。 华世雄靠着自己的心眼灵活,脑子转得快,枪口掉转得及时,赢得了小太监的信任。这并非是小太监不辩菽麦或者是一时疏忽,实在是眼下手头缺人,不管是人才蠢才,能为自己办事的就是才。华世雄能办得了的事,他和胡三、王小五都不行。 说话间来了几个人,胖西施和她的伙头军队伍带着一大堆现成的食品来看他们了。小太监眉头一皱,想出一个主意。他俯在华世雄的耳际如此这般一说,然后又给王小五安排了任务。 当夜,知府大堂里为胡三和胖西施举行婚礼。小太监当场宣布,在新任知府尚未到任之前,胡三权且兼任知府一职。胖西施如愿以偿,终是嫁了个如意郎君。虽然她暗中也曾觊觎过小太监,但人不可太过苛求,得陇即可,不必再望蜀。 小太监人生第一次为他人做嫁衣,也是人生第一次眼看着别人入洞房,他的心里未免酸酸的。转念又一想,做人不可太贪婪,如像邹希贵,搞了那么大一堆银子,终了还不是落了个没结果。况且今日还是自己的拜弟成亲,他理应高兴才是。小太监说服了自己,正要解衣入睡,忽闻屋外有人敲门,报事者是知府当班衙役,他在门外小声说: “钦差大人,府前来了位女将,手下带了五七个女兵。她言说要面见钦差,有要事相告,您见是不见?” 小太监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衣服扣子尚未系牢,开了屋门便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大门而去。 小太监和黄秋蝉躺在床上,一番温存过后,夫人说: “郎君,前去滇桂黔几省,乃是八王封地。有庄丁昨来报说,八王近日接触频繁,似有叛乱苗头,我怕你不知轻重,误入险地,特来告诉一声。” 小太监脑子里轰地一响,方知遇上棘手事了。八王内乱,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拿到真凭实据,所以朝庭才没有发兵。八王里头,除了有皇上的亲哥哥亲兄弟之外,还有他的叔父爷爷辈。这些王子王孙,当初分封土地时,只知往边远之地发落,未料想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互相一串连倒成了气候。 “夫人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小太监问。 黄秋蝉说:“郎君有所不知,我的五个哥哥在世时,和八王就曾沆瀣一气,勾搭连环,常有书信人事往来,没准至今我庄内还有八王的奸细卧底呢。他们听说你剪除了他们的同党,心存不满,发誓要杀了你,所以我很是放心不下。依我之见,郎君不如就此收手,回去后奏明圣上,让朝庭发兵再来剿灭不迟。” 小太监想想说:“此事不妥,八王叛乱,证据不足,朝庭也无可奈何,出师不名嘛!” “你说如何才是好呢?”黄秋蝉问。 “我想去探探虚实。”小太监不假思索的说。 “我才不呢!”黄秋蝉搂着小太监的脖子说,“没来由我不能为了他皇家的江山,搭上我丈夫的一条性命。” 小太监坦然一笑说:“哪有那么严重,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吃了我?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走上一遭。” “你准备带多少人马?”黄秋蝉问。 “人多了目标大,就我,王小五,张发存,加上新收的师爷华世雄四人足矣!”小太监说。 “你执意要去,我也拦挡不了你,我给你再加一个人吧。家丁黄仁多次去过八王封地,路熟人也熟,黄仁为人厚道,又会些武艺,去了也是个帮手。” 小太监有心不允,又怕违了夫人的一片好心,只好说: “行吧!” “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呀!”黄秋蝉嘱咐道。 小太监嘴对嘴亲了夫人一口,笑道:“没事,我的命还值钱着哩!” 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小太监召见华阳总兵,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 华阳总兵刘建勋追根溯源还是王书贵线上的人,但是由于他的官职微小,又是处在边远小城,没什么名气。他从未有缘得见王丞相的尊容,不知他是光头麻脸,抑或是慈眉善目。他的上锋知府邹希贵平日里只知自己捞钱,全不把军队事物放在眼里,刘建勋有力无处使,满肚子积攒了不少冤气。 刘将军出身寒微,早年曾流落街头,靠耍把戏卖艺挣钱糊口度日。前总兵见他人材出众,又有一身好武功,有心提拔于他,就把他召至麾下从小兵做起,一步步升到如今这般地步。 刘建勋平生尚未见过比知府更大的官员,今蒙皇命钦差大人亲自召见,他刹时感到受宠若惊,心存感激。两人坐下一交谈,他又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别看钦差大人年岁不高,长得跟个白面书生一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人家论文议武,谈天说地,纵论天下大事,就像是鹰隼捉兔,信手掂来。和那个草包邹希贵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怪不得皇上慧眼识英才,选中他为钦差哩! 小太监在谈话当中,也发现刘建勋是个人物。有这样一个得力的帮手,他更加坚定了削平众反王的决心。他答应刘建勋,事成之后,奏明皇上,封他为大将军,进京做官。刘建勋闻说,连忙离座磕头,感谢小太监的知遇之恩。 事有轻重缓急,小太监把准备押送到边关的那十万两银子,悉数拨给刘建勋使用,命他做为军费开支,屯兵纳粮,操练人马。给他三个月的时间,组成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兵源可征调附近州府的地方部队,也可就地募集新兵。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小太监和王小五、华世雄、张发存加上黄仁共是五人出发前往滇黔之地。只有小太监一人骑马,其他人均是骑驴骑骡子不等,扮作商人模样。小太监把金印和圣旨留在胡三的府上,由胡三暂且代行钦差职务。他的勾魂长枪则寄放在刘建勋处,他只留下那把金刚宝剑挎在腰间。因是秘密出行,胡三和黄秋蝉等都未能出城相送。 这一日到了一个所在,小太监等举目一望,知是到了番王城池了。 第九十六章 丢了一个真太监 八大王爷,各有封号和封地,在他们各自的领地里,自行收税收租。他们不向朝庭交纳税银,朝庭也不管他们的王纲王纪。其实是他们自己在经营着各自的地盘,每一块领地,就是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按说,在这儿当家的老少爷们,吃不愁、穿不愁,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干活的有男人下地,睡觉的有女人上床,该满足了。不,人心都是无止境,狗肚子皆是无底洞,小王要当大王,大王还想当皇上。八王里以福王为首,纠集起附近的七王,号称八大王,他们提出的口号是:排排坐,吃果果,今天是你明天是我,同父异母一家亲,老子的江山轮流坐。 他们打听清楚了,当时他们老爹先皇爷驾崩之后,负责选储的就是那个老奸巨滑的王书贵。尤其是令他们哥几个愤愤不平的是,这个老贼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个傻瓜当皇上?居心叵测,昭然若揭。因而他们要在王书贵篡权之前下手,夺回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权力。弟兄八个早有分工,每家养两万人的部队,合起来就是一十六万,少是少了点,然而对付王书贵之流还是绰绰有余的。 按理说,五年前他们就该下手了,突然听到消息说,朝中出了个叫潘又安的小太监领兵边关出征,一举击破番兵,致使边庭数年相安无事。自此之后,这个小太监潘又安又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几次出兵,都是因为惧怕小太监潘又安率军拒敌,所以迟迟未敢动手。他们也想在他们的弟兄伙里,或者是各自的部属里头寻找一个可以和小太监相媲美的大将做统帅,总是将星未现,不是这长就是那短,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八大王聚集在一起商量了好几次,最后才想出了一个老生长谈的老主意,打擂比武。通过几次擂台赛,武将倒是***几个,功夫也是十分了得。然而脑袋瓜儿不灵泛,四肢倒是挺发达,奈何头脑太简单,冲锋陷阵行,运筹帷幄差,他们要选一个文武双全的。取了武将考文官,八王确实费尽周折,最终也未有什么好结果。 小太监一行进了王城之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既然他们是买卖人,就应该做出一番商人的模样,他们一不进货,二不出货,整天几个人东游西逛,要么就是闲坐聊天,顿顿有酒有肉,山珍海味齐备,大把的花钱,公子哥儿一般,逐渐引起了店主的怀疑。 这位店主姓孙,名叫孙子旺,也是个不安本份的主儿。早年曾在内地做些无本生意,因同伙分赃不均,他执刀误伤了人命,逃往法外之地,开了家小店。也是孙子旺时来运转,不上几年工夫,小店变成了大店,在王城里也算是数得着的几家大店之一。孙子旺的老婆是本地人,是他发迹之后才娶的,人模样倒是不错,就是脾气太大,外号人称“半条街”,意思是指她吵架骂人的声音半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孙子旺发现这些人不是正当生意人之后,开头并不太往心里去。后来他看到其中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更是引起他的怀疑,这人生得细皮嫩肉,长得光光鲜鲜,说男不男,说女不说,说话嗲声嗲气,开口一副娘娘腔。王府里常有些太监到他这家酒店订饭或是就餐,久而就之,他就掌握了太监与常人的区别和不同之处。而眼前这位,分明就是太监无疑,却说成是什么生意人。社会上是不可能有太监出来做生意的,他把这个疑团告诉老婆,老婆不屑地斥道: “骆驼的脖子再长,还能吃上隔山的草?是男是女、太监不太监碍你什么屁事,要你管人家那么多?” 孙子旺一边示意老婆低声,一边压着嗓门说: “娘子有所不知,上回几位王爷来我家饭店就餐,他们的话我无意中搂了几句。他们说,当今最怕的就是朝中一个叫潘又安的太监,若能把这个人除了,就大功告成了一多半。” “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人就是那个姓潘的太监呢?”“半条街”反问道。 “猜也能猜个八成!”孙子旺沾沾自喜的说,“我这几天一直左眼皮跳,左眼跳钱右眼跳岩嘛!保定我时来运转发大财的机会到了,没准还有个一官半职等着我呢!你想嘛,一般的太监都是待在宫中侍候公主王孙,皇后皇妃的,只有掌大权的太监才会出来谋事,你啥时候见到有太监天南海北地四处闲逛?如果真是那个太监,福王爷不偿我们一车金子?到那时我们也不必开饭店了,后半辈子你就跟着我享清福吧!” “半条街”听着也高兴,喜眉笑眼地催促道:“要去你快去,可别耽误了工夫让他们听到风声跑了,我们岂不成了鸡飞蛋打两头空了!” 孙子旺说:“你真是我的好娘子,小事不清楚,大事不糊涂。好,好,我这就去,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我估计他们这阵不会出去,你好茶好水地先稳住他们,我去了啊!” “放你娘的狗屁!我什么时候不清楚了?这个家还不是由我一手操持,支望你,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你能干啥……”“半条街”挑出了字眼,恶声骂男人。 “好好,我错了行不?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事情办妥了,你骂我三天都成。”孙子旺陪着小心说。 “快去吧,快去啊!”“半条街”揑着嗓子吼道。 小太监见了个漂亮女人就犯贱,一辈子改不了的毛病。老板娘子模样又俊身材又好,他的那一双色眼老是不停地跟着人家。说来也怪,这老板娘怎么这阵突然变殷勤或是看上他们的啥了,又是提水,又是续茶,叠被子铺床,忙前忙后的,头上的汗珠子都下来了。小太监不忍,劝道: “大嫂,坐下歇一会儿吧,看把你累的。” “半条街”莞尔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两眼妩媚,粉脸如花朵绽开一般,几乎没把小太监的魂勾走。一个半老的小徐娘,风韵犹存不说,仍旧跟个黄绢幼妇一般,不招蜂惹蝶还怪?老板娘说: “你们是贵客,倘若招待不周,怕你们下次不来了。” “这些活,让小二干得了,还用你亲自动手啊?”小太监笑说。 “他们粗手大脚的,口又笨舌又拙,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干点粗活还行,还能陪客人聊天?”老板娘果是好口才,燕语莺声一般。 “那大嫂就坐下和我们聊会儿天吧,这阵正寂寞着呢!”小太监不失时机的说道。 “半条街”借机找个小杌儿坐下,左右一瞅,问道: “客官,你们谁是掌柜的啊?” “他。”小太监的手指向王小五。 “哎哟,这位大兄弟长得跟个妹子一样,细皮嫩肉的,保养得多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人。”老板娘夸人的一张嘴说的也很好听。 王小五红了脸正要纠正,突听有人在外边喊她。“半条街”出门之后,回身又掩上门,声音传进来说: “外面有风我给你们把门关上。” 张发存由于工作性质不同,早年练就了一对顺风耳,猛地他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变脸变色地叫道: “大人不好,我听到有大批的人马向我们这里奔来!” “你开什么玩笑?”小太监很从容地走到窗口,抬眼往外一瞧,立时傻眼了。 这是一幢二层小楼,一面临街。临街的一面有窗户,其它三面除了一扇门,其余是墙壁。小太监从窗户里看到大街上人喊马嘶,无数的军队团团包围了这家客店。小太监发一声喊: “收拾东西,走!” 黄仁匆忙去拉门,拽了几下没拽开,门在外面锁上了。小太监骂了一声: “这个恶婆娘!”骂完小太监回身吩咐说,“张发存背华世雄,黄仁背王小五,等我把窗户打开,大家一起往下跳。跳下去跟着我一直往东,趁他们关城门之前出城。” “骡子驴马呢?”张发存是个财迷。 “不要了!”小太监说罢抽出金刚宝剑劈窗。 有窗户的这面墙,全是一色的木制品。小太监那把金刚剑,削铁如泥的,更别说这几块破木板子。几下就劈出一个大豁口,小太监头前开路,五个人纵身鱼贯而下。 王府军队的注意力全在门口,没料到窗口里飞下五个人来,遂大呼小叫着,又往这儿围攻。 小太监何样的人物?虽然不在马上,他的勾魂长枪也不在身边,但有宝剑在手,杀几个王府小兵已是绰绰有余了。只见他剑影舞起时,如飞蝗落地,剑锋所指处,人头滚滚,血肉横飞。 看看杀到城门,城门官正喝令小卒关城门。小太监手快刀快,几步上去,挥剑断索,城门复又洞开。 跑出城外半里多路,小太监回头一数:怎么少了一个,王小五没了! 第九十七章 真太监冒充假太监 福王升殿,命将那个捉到的贼人带上殿来。王小五被五花大绑地带上大殿,他睁眼一瞧:王座上坐着一个胖子,年约三十来岁,人长得福福态态,一副永远带笑的面容。这人生得:淡眉毛,南瓜脸,眼小鼻大口阔,颏下几根似有似无的黄胡须。腿粗胳膊短,人虽坐着,看样子至多不过四五尺,整个一肉墩子。旁边还设有七把椅子,落座的七位有丑有俊,有胖有瘦,高矮不等,这大概就是余下的七位王爷了。 王小五不跪,被几个兵士压趴下。福王摇手示意道: “哎哟,脾气还不小!算啦算啦,不难为他了,让他起来站着和和孤王说话。”福王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蛤蟆叫,在空落落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剌耳。 王小五重又站了起来。 “你是太监吗?”蛤蟆问。 “我是太监!”王小五扬了扬脖子。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什么潘又安了?” 王小五脑子里突然一激灵:他们原来是为了抓大哥呀!行,既然他们把咱认成大哥,咱就冒充一回钦差。心里想着,嘴里就说: “我是潘又安。” 蛤蟆福王大喜,亮开嗓门大声喊道:“来呀,把这小子给孤拉下去验验,看他裆里有货没货?” 武士刚要把人带走,蛤蟆王又扯着嗓子喊道: “来来来,带过来。怕你们小子看不真实,孤王哥几个亲自验了才放心。” 有武士把王小五重新拉到王爷们面前,福王笑道: “老二你先摸摸。” “大哥你来吧,你的眼神好。”老二宁王推辞说。 “把他的裤子扒拉下来。”福王命令武士。 武士解开王小五裤带,裤子往下抹了抹。 蛤蟆福王从座位上下来,手伸进王小五的裤裆里,胡乱地摸了摸,然后哈哈大笑说: “没有没有,狗屁都没有,光屁拉胯的,一根毛都没长,看样子是个真家伙了!” 七王一齐说:“大哥看了千真万确,我们就不看了。” 福王摆摆手说:“不不不,弟兄们都看看,看了放心。” 七王无奈,挨个儿摸了摸。齐说: “大哥,这是太监无疑,就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姓潘的小子哩,别让这小子哄了我们。” “肯定是他!”福王说,“头些日子黄府里来人说不是那太监伤了他们五位少爷的命吗?” “要不叫见过的过来认认看是真是假?”七王里有人建议。 福王一拍脑门子,说:“对,认认也好,花钱买个放心,别到头来再搞成个赝品。” 不一会,黄府里人被找来上殿认人,此人上下一打量,一口咬定说: “对对对,就是这小子杀了我家五位少爷!一张小白脸,两道竹叶眉,细皮嫩肉的,别看文文秀秀的,功夫厉害得很呢,烧成灰我也不会认错的。” 福王爷大喜,这才算一块石头真正落了地,潘又安到手,既无远虑也无近忧,万里江山指日可得。他决定立发勤王之师,先取王老贼的狗命,再逼傻皇上禅位。本是同根生嘛,命给他留下,也让他到这偏远地方当一个小王。福王这样想罢,走上前亲解王小五之缚。拍拍他的肩,脸上带着笑,口里安抚道: “潘公公,这也怪不得孤王啊,我们也不是有意侮辱你的人格。潘又安的大名如雷贯耳,震得我们几位王爷天天脑门子疼。这下好了,你不为他们出力,那一伙子草鸡哪个是我们的对手?这样吧,你要跟我们干,我们保你有权有势,你不跟我们干,我们也不难为你,让你有吃有喝,天天过好日子。女人你当然不需要了,不过帮你洗脚揉背的总得有俩吧?你说呢,潘公公?” 王小五这会还手脚发麻着呢!他稍一活动活动身子,便奶声奶气地笑道: “王爷,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文章。既然承蒙诸王爷如此看得起我潘某,理当效劳才是。只是我刚从皇宫出来,皇上给了我一个钦差的官衔,我也没正事办,听说你们这儿风景好看,带几个随从搞旅游的,不想就让你们抓了。现如今掉转枪头就打回去,这个弯儿太大,你能否给我一点回旋余地,让我考虑考虑再说。” 蛤蟆王爷拍手道:“好一个节义太监郎!好,全依你,就按你的意见办!你现在就去王府里歇息,去了那儿你也安心,我们也放心,那儿娘们再多你也干瞅着。有一点孤王可以保证,决不比你原先的条件差,那儿人多热闹,你也就不想家了。” 王小五被用轿子抬到了王府,找了地方住下。 福王打发走了王小五之后,哥几个坐下来重新商量用兵之事,老二宁王说: “大哥,事不宜迟,依我之见不如即刻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小太监今在我们手里,这真是天赐良机,朝中还有几个会打仗的?佟振山已告老还乡,他的俩儿子皆是草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大哥!” 老三熙王道:“大哥,还是二哥的意见正确,我们几个下去准备准备,立马出兵攻城掠地。要不了仨月时间,父皇的江山如数即到我等手中了。” 老四陵王也说:“我也早想进京,京城的小吃比这儿要丰富多了,还有那星罗棋布的窑子店,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不消多时,哥几位取得了一致意见,最后由福王拍板:明日校场点兵派将,三日后出兵先攻打最近的几处州城。 小太监几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丢了一个王小五不说,还差一点没让人家瓮中捉鳖一次。大家沮丧,小太监却笑道: “要是王小五承认是我就好了,他本身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不怕他们检查,保证能哄信那一帮混张王爷。” “大人,你的意思是……”众人不解。 “我的意思是王小五如若被抓,就说他是太监潘又安。八王得知潘又安被捉,必定放松警惕,我就有机可乘了。”小太监解释说。 众人除了华世雄多少悟出点意思其他人仍是不明究里,但也不便再问,只好打住。小太监又说: “别样事好办,就是我那匹马,可是宝马良驹,跟随我多少年了,和八王开兵打仗,临阵换马可是兵家之大忌,不知哪位可有办法帮我取来?” 黄仁和张发存二人应声道:“大人尽管放心,我俩今晚爬墙入城,明日一早定将那匹宝马送还大人。” 小太监大喜,说:“如此就太好了,辛苦二位跑一趟,日后的功劳薄上是少不了你们的。” 小太监他们几位找了家小店住下,要了些酒饭。华世雄因是寸功未立,有些郁郁寡欢,小太监突然灵机一动,说: “老华,有一件天大的功劳,你敢不敢去?” 华世雄拍拍胸脯说:“大人有话尽管讲,小生能办到的当尽力而为,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小太监俯在华世雄的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华世雄点头言道: “大人静候佳音就是。” 送走了三人,小太监一人独坐在小店的客房里,甚觉烦闷,他是个热闹惯了的,耐不住寂寞,遂想出去走走。此时天色一晚,街头行人寥寥,忽见身边一个人影一闪,瞬间踪影皆无。小太监暗赞一声“好身手”,不由多了个心思,想探个究竟。小太监低身四望,猛见那人影翻上墙头,穿房越脊,如履平地一般。小太监练得是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之功,马上地下,博击格斗,无人能敌。论轻功武术,却是稀松不常。那人在墙上飞,他在地上跑,还要时不时离开墙头屋宇,看看那人的走向。这样过了几家院墙之后,那人刹时不见。小太监暗忖:必是这家主人的仇人到了!他也攀上墙头,躲在暗处,看一场杀人寻仇的大戏。看看谁是谁非,必要时该出手相助时再出手不迟,这样想着才知道自己并无武器带得在身边,回去取又怕误事,叹口气才想起还有那把小皇上赐的短刀匕首在靴筒里藏着,他弯腰抽了出来,执在手中,以防不测。 这家房高屋大,看来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主人大概都已入睡,各个房间均是熄灯灭火,四周悄然无声。 小太监跟踪那人到了后院,只见他蹑手蹑脚,踏地无声,飞身一跃,上了二楼。小太监不敢跟得太近,看看那人轻轻一撬房门,便潜身入内。紧接着忽然传出一声少女的惊呼,刹时又无声息。小太监不敢怠慢,纵身也上到楼上,房间里突然亮起灯火,他俯在窗口捅开窗户纸往里一瞧,只见刚才那人手执一把牛耳尖刀,嘿嘿笑着,威逼一位美貌少女就范。 “原来是个花贼!”小太监暗中怒道。 第九十八章 潘又安出手毙蟊贼 蟊贼大约是早就侦察好了的,所以对本院住宿人员的分布情况看来是十分熟悉。小太监只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这么好的轻功,飞檐走壁形似灵猴一般,却不用在正道上,专干些糟蹋良家女孩的勾当,实实让人不齿。幸亏是遇在小太监手里,否则这家女孩惨遭蹂躏,必是寻死觅活,好端端的一个家庭瞬间遭霜遇雪,荒野地头添新坆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大胆蟊贼点亮灯火的目的是为了更真切的观察少女的娇好面容,不使熏香麻药之类的东西,直接动粗,执刀威胁,更显得此贼作案手段极端残忍露骨。 少女开始还在奋力挣扎,怎经得花*力大,手中又拿了把明晃晃的尖刀,嘴也被*贼捂住,没多久便渐渐失去了抵抗的力气。狗*贼奸笑一声,恶狠狠地小声道: “如你从了我,我便饶你不死。倘若你侍候得大爷我高兴了,没准花轿抬回家做我的新娘也未可知哩?你若胆敢反抗叫喊,我定杀了你全家,临走放一把火将你家烧作白地,尸身也没得去寻。” 少女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此时已没了声气,狗贼奸笑道: “这就对了嘛,你不怕死,难道你的爹娘也不怕死吗?好好地配合老子,老子干完就走,你也缺不了啥,只不过供大爷受用片刻罢了。谁让你花容月貌,惹得大爷我寝食难安、坐卧不宁呢?”夜行贼见少女不反抗了,取下捂口的手说。 少女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不禁簌簌发抖说:“好汉饶了我吧!明日让爹爹多给你些银两就是。” “嘻,谁希罕银子?老子*色不贪财,凭我的身手,哪家钱庄的大门不是朝我洞开的,老子还能缺钱花?” 说着话儿,狗贼的手一点也没有闲着,他先把短刀放在旁边的几上,然后揭开被子撕扯少女的内衣。 小太监虽也*色,但从来不屑于这种禽兽不如的勾当。男女之事,向来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男人对女人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岂有动辙就以武力相逼,甚或取人家性命,这种恶行与猪狗何异?小太监见少女即将受辱,刻不容缓,不由分说,大喝一声: “奸贼住手!” *贼直起身子,朝窗外一望,冷笑道:“还真有不想活命的,竟敢坏大爷的好事?算你运气好,见面分一半。这样吧,你在门外稍等片刻,我事情办完你再来,这个小妞**哩!” “狗贼你出来,我和你门外说话!”小太监敲敲窗户喊道。 “半夜三更摸阎王爷的脑壳,我看你是想死等不到天亮了!大爷从出世到现在,除了我爹还没人敢和我这样说话呢。好吧,等我结果了你的狗命,再来和小妞温存不迟。”说罢,狗贼提上他那把刀子,“咣啷”一声开了门出来。 小太监早已站在院子当中。*贼是个行家,朦胧中看小太监的站立姿势,就知他是身怀绝技之人。夜行贼不敢做大,也摆一个姿式,名曰“饿虎啖羊”之术,手执短刀恶狠狠朝小太监扑去。 如前所说,论轻功小太监不是对手,凭擒拿格斗,狗贼就甘拜下风了。 此时院中已是灯火通明,少女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下人等尚蒙在鼓中,纷纷劝道: “两位好汉,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了!” 少女见狗贼被人引走,这才下地掩上屋门,低声恸哭。 未及十个回合,*贼方知遇到高手了,再这样下去,非死于这人手下不可。光棍不吃眼前亏,好汉能高也能低,遂腆脸乞求道: “大爷,你我前日无仇,近日无冤,何苦要这样以死相博哩吗?” 小太监斥道:“狗贼,你夜入民宅,**良家妇女,这是何罪?路不平众人修,事不平众人管,我岂能放得你过?” “大爷,小子知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敢了。”*贼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 “那好,我找条绳子把你绑了,明日咱官府说话。”小太监正色道。 “官府里去不得的,我糟蹋民女无数,官府里遍寻我不着,我岂能自己送货上门?大爷你若放我这遭,我必有厚报,你要金山银山也可。”*贼苦苦哀求说。 少女的父亲也在旁劝道:“好汉饶了他这回吧!” 小太监不理,仍是步步紧逼,一把短刀舞在手中,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夜行贼浑身冷汗淋漓,见有好人帮他说话,又去对老者说: “老丈你说句好话吧,小子没齿不忘的。” 老者刚要开口,小太监稍一分神,*贼“哧溜”一声蹿出一丈开外,再一纵,跃上墙头。说时迟,那时快,小太监的短刀已经出手,不偏不倚,正中*贼裆下。小太监的刀快,加上力道十足,说话间*贼的那话儿被齐唰唰地连根剁下,又一个正品太监临世了。夜行贼惨叫一声,一头栽向墙外。 有家丁飞奔出院外看究竟,回来说:“人已经死了。屁股底下流了一大摊血,裤裆撕破,有样东西祼露在外面,齐根儿掉了。我们去时,正碰上有条野狗叨去吃了” 小太监拍拍手,笑道:“痛快痛快!” 说罢,小太监就要转身离去,被老者从背后拦腰抱住,叫道: “好汉你不能走,你在我家杀死人命,明日必须见官,说清了再走不迟。” 小太监脱身不得,一言半句又说不清楚,正纠缠不清时,适间那个少女披头散发地从屋里出来,泣声喊道: “不要为难这位恩公,不是他,女儿这阵怕是遭人蹂躏多时了。” 家人这才明白事情的根脉,众人以老者为首,全家齐排排跪在院子当中,老者发话道: “恩公,大恩不言谢,请到屋内叙话。” 小太监洗洗手脸,有家人送上茶水。老者命人连夜置办酒席,款待贵客。少女梳妆整齐,小太监看时,果然是亮丽无比,俨然一位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的大美人,怪不得惹得*贼觊觎小人惦念?小姐重新拜过恩人。小太监扶起,笑道: “区区小事,何必这样认真?小生受之不起啊!姑娘快快起来。” 小姐的父亲坐在椅上和小太监闲话聊天,小姐则和母亲侧立一旁。 老者问:“壮士听口音是外乡人氏,到此何干?” “我是个蒗荡书生,四海为家,闲逛至此。”小太监胡乱应付道。 老者又道:“壮士既为读书之人,又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何不谋个出身,屈了大才不是?” “闲散之人,不喜受人约束,还是自由自在的好。”小太监大口喝了一口香茶说。 “壮士家中尚有何人?” “父母过世已久,小生独身一人。”小太监只是随便敷衍,不想说得太多。 “既如此,我倒有一事相求……”老者猛觉仓促,要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未几,酒宴备办整齐,四人围坐一桌。小太监和小姐坐一侧,老两口对坐相陪。老夫人看看对面二人,又回头瞅瞅老者,两人会意,不禁掩口而笑。 一顿饭吃到天光大亮,小太监让老者派家丁去县衙鸣冤。不一时门外喧哗,小太监等出门去看,官轿里走出一人,这人见了小太监先是大吃了一惊,然后倒头便拜,口中言道: “大哥焉何到此?”说话的正是胡三胡知府。 “兄弟不在知府衙门做事,跑这儿做什么来了。” 胡三说:“哥哥有所不知,自你们走后我放心不下,借故巡视,才到了此地,想是离大哥近些,倘若有事也好做个接应。今日一早,我正想再往前走走时,忽然有人跪地拦轿,说有命案在此。我匆匆赶来,不想得遇大哥,莫非天意不成?”小姐一家,纷纷慌作一团,知府大人都要下拜磕头的,这人是个多大的官啊,还说是闲散之人哩!难道说是皇天有眼,让他们一家得遇贵人了? 小太监说:“昨夜我在街上闲逛,碰到一个夜行贼人,我看此人可疑,遂跟踪过来,原来是个采*贼。他正要对这家小姐欲行不轨之事,被我赶到喝出。花贼不服,与我决斗,被我杀了。其它事项等我们回到馆驿,再慢慢叙说不迟。” 胡三见说,抬头一瞅,果见门口依着一个花枝少女,心下暗想,不如如此如此,替哥哥还个人情。 小太监要走,老者一家苦留不住,胡三说: “丈丈但请留步,我还有事向你求教,不日还要来的。” 老者一家这才罢了。 小太监乘轿,胡三步行,一行人鸣锣开道,浩浩荡荡走了。小太监无意间掀开轿帘往后一瞅:那位少女正翘首相望他这边,两眼含情脉脉,小太监心里一动,不禁伸出手来,朝后摆了一摆。 第九十九章 八大王兵发麒麟关 小太监和胡三刚刚回到小店,就见黄仁和张发存牵着他的大白马回来了,小太监大喜,询问他们是如何将马匹搞回来的。张发存喜滋滋地言道: “大人,我们去时,你那匹马不知咋搞的,没让王爷的人牵走,尚在孙子旺的酒店后院马房里拴着,这就容易多了。可惜的是狗日的孙子旺没在店中,他老婆见我们牵马,前来阻止,被黄兄手起刀落,砍了。” “‘半条街’被你们杀了?” 小太监杀人无数,但他的刀下从来不死女鬼,这个风流女人死在他的部下手中,多少也和他有些干系的,未免心中唏嘘。黄张两位见小太监不悦,急忙问道: “大人,那个女人不该杀?” “该杀该杀!只是让孙子旺那个狗贼又要多活几天。”小太监回过神来,抚摸二人项背说,“你二人头功一件,权且记在帐上。” 小太监又对胡三介绍了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华师爷呢?”胡三半天没见华世雄,问道。 “我打发了他一个勾当,没准也该到了。”小太监看此处人多,没再做进一步的详细说明。 黄、张二人见两位大人有话要说,找个机会出去了。胡三神神密密走到小太监面前,笑道: “大哥,有喜了?” “何喜之有?”小太监一愣。 “我看是那家的女孩相中你了,你没见她看你的眼神。” 小太监说:“兄弟,国事大于私事,这事先放一边,等把反王们平定了,我再请你喝喜酒不迟。” “会打仗吗?”胡三惊问。 “我算计已定,不出三天,反王必有动静。”小太监胸有成竹的说。 “那该怎么办呢?”胡三手足无措的言道。 “不怕,打仗没有你的事,你在后方给咱们准备粮草去吧!我来指挥这场战争,你等着看好戏吧,我定要把这些不知高低的众反王绳绑索捆,一个个捉回京城问罪。” 胡三羡慕地说:“还是大哥你有能耐,文也行武也行,驰骋疆场,运筹帷幄,杀一个蛮贼如同揑死个小鸡。谁能像你这样轰轰烈烈活一辈子,也值了。” 小太监笑笑说:“我这个人喜欢凑热闹,没料到却凑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出来。” 胡三和小太监哥俩熟了,没有不谈的话,因而脱口说:“当初皇太后如果不是刀下留情,哥哥还会到处凑热闹吗?” 小太监点头道:“兄弟说得太对了,天下都是完整的男人打下来的,没听说有太监或是不男不女的人干成大事?” 胡三还要说话,小太监制止道:“兄弟,不说了,军情要紧,即刻我们去会合刘建勋,准备迎接八王爷。” 早间,小太监的轿子刚一启程,小姐忍不住便泪眼扑簌。老者惊问: “女儿这是怎么啦,莫非还为昨夜的事惊慌垂泪?” “那狗贼并未占到我半点便宜,我想那些作甚?”小姐摇摇头说。 “那是为何?”老者不解。 “人家公子为救我,置自身性命于不顾,所为何来?你们到如今连人家的姓名都未问一个,日后如何得报恩人?”小姐抹抹眼泪说。 老者点点头,说:“说得也是,中间我曾经有过念头,只是觉得事情唐突,脑子一闪,最终也未敢启齿。” “什么念头,爹爹你说呀?”小姐催促道。 “那位公子说他如今不是尚单身一个人吗,我想撮合你俩到一处……” “爹爹你……”小姐打断老者的话头。 “女儿莫非不允?”老者故意逗小姐。 “爹爹你……”小姐顿时两颊绯红。 “好便是好事,公子看来也是个正人君子,疾恶如仇的,只是……”老者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小姐忙问。 “人家公子那么大的官儿,不会没有妻室,怕你去了就做小。”老者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做小就做小,只要天天和公子在一起。”小姐主意已决。 “我明天就去找那位知府,让他从中作伐。”老者想了想说。 “多备些礼物,名义上就说是报答救命之恩去的,先探探人家的口风。公子若是无意,咱也不能失了身份。”小姐安排道。 老者点头称善。 小姐姓胡,和胡三是一姓,芳名叫作胡芬仙。老者胡员外,是个远近有名的大财主,虽然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在南粤这一带却是数一数二的,在此表过不提。 八王爷聚会,计议已定,择日发兵讨伐昏君恶相,夺回老皇爷的江山。各家兵马集合起来,数了数共是一十六万。人马少是少了点,不过还可以在以后的战事中,打了胜仗,随时募集新兵,没准还有不少投诚的皇家部队哩!等到傻兄弟皇上发觉之后,再调集军队来时,他们怕已汇成了几十上百万的大军了。为了指挥方便,原则上决定谁家的兵马仍旧归谁家调动,上阵的时候一齐用力,打完仗则分头宿营。粮草用度,吃喝等项也是自家的羊自家赶,自家的娃娃自家管。 王小五已被安置在福王府后宫某处的一个最妥当安全之地,屋内有十数个宫女轮流侍候,屋外有太监们把守大门。除了不能离开房子,他想干什么都行。他能干什么?这一点众王爷们皆是心知肚明,大家都曾摸过他的下身,知道他的能耐。留王小五的目的也是大家商量好的,将来打下天下,也给他委任个一官半职。这人虽是宦官,治国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能荒了人才,量才录用嘛! 大军正要出发之际,突然府前有一人高叫前来投诚,说自己熟读孙子兵法,有经天纬地之才,愿随王爷们一起干一番前无古人的大事业。福王本心不理,奈何兄弟们说话,此人既有熊心豹子胆,又有扶国安民之志,因此上必有凤雏卧龙之道。他说他有日天的本事,也必然有日天的家什。不如招来,一问便知。福王想想也是,即命进殿说话。 进来的人,头戴道冠,身穿道服,足蹬麻鞋,手中还拎了把扇儿。身高不长不短,体形不胖不瘦,一张驴脸,说黄不黄,说白不白,上面还有几颗麻子。鹰勾鼻,阔叶嘴,颏下有几根山羊胡须,两只猫眼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不安本份的主,抑或是怀才不遇的角。来人也不磕头,也不下拜,对上面座上的诸王只是手握扇儿揖了一揖,嘿嘿干笑两声。 “先生有何见教?”福王是个礼贤下士的王爷,况且目前又正当用人之际。 “我愿帮诸位王爷争天下,夺社稷,建立一个新天地。”来人大言不惭的说。 “先生是何称呼啊?”老二宁王插话。 “山人华世雄的便是,久在华阳知府邹希贵手下公干,后来方知此君奈是井底之蛙,并无大志。有朋友介绍说诸位王爷招贤纳士,欲成就一番事业,故而前来投奔,不求封王拜相,只求展示一下我的才华,挣几两银子回家养活老父老母、妻儿老小去乾。” “说得好!”众王赞道,“鸟攀高枝,人凫上水嘛!” “先生都读过些什么兵书?”有人问。 “孙子的,黄石老人的,诸葛亮的八阵图等等,都曾涉猎一二。读的多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那么多。”华世雄想,反正吹牛皮不上税的。 “好样的,你说得那些奇书得一样即可安天下的呀!”有王叫道。 “华先生如有意可到帐下,先委你个副军师干干如何?以后论功行赏,再加封不迟。”福王不失时机的征询道。 “副军师就副军师吧,反正咱是凭本事吃饭,是骡子是马,蹓几圈王爷们就知道了。”华世雄拍拍胸脯说。 众王大喜,再问华世雄攻城掠地有何妙策。华世雄不慌不忙地言道: “先取麒麟关。” “先生为何舍近而求远,不近攻华阳而远伐麒麟关呢??”有王不解,问道。 华世雄摇摇扇子说:“你们想吗?华阳虽近在咫尺,但由于是在诸位王爷的口边,所以时有防备,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如出奇兵,一鼓作气拿下麒麟关。麒麟关是个战略要地,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再说,首战获胜,可壮声威,扬我士气。在麒麟关站稳脚跟之后,下一步再取华阳不迟。” 华世雄明白,如诸反王即刻攻打华阳,小太监虽有准备,但尚立足未稳,众王的部队经多年磨砺,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一口吃下朝庭江山,刘建勋的那点人手岂能应付得了?小太监如有三个月的时间,尽管达不到兵精粮足,起码也有了回旋余地。华世雄干坏事干得淋漓,做好事也做得彻底。 众王均是些花花王爷,哪里能料得出这是华世雄的缓兵之计。还以为他的主意高明哩,纷纷翘起大拇指连赞好计。 计议已决,福王命令下去,绕过华阳府城,大军直捣麒麟关。 第一零零章 小太监挥师凤凰城 福王率领兵马一十六万号称六十一万,直奔麒麟关而去。 麒麟关守城总兵达陵文,也是一员悍将,身高九尺,头大如斗,一身蛮力,有万夫不当之勇。听八王谋反,朝麒麟关开来,达陵文钢牙咬碎,气同斗牛。匆匆召集人马,老弱病残等不足一万众,领饷的却有三万挂零。 知府封建国一边写书向朝庭告急,一边亲率府内一干人等带上酒肉瓜果城头劳军,答应倘若守得城池七天,附近州县必有救兵而来,那时上报王丞相处,定有重赏。 总兵达陵文胸脯拍得“啪啪”响,言说:“大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说七日,就是七月七年也是守得的。谅反王贼兵,皆是一群乌合,不足挂齿。小将当了五年总兵,寸功未立,也是我出头之日到了。” 知府大喜,嘉奖道:“将军不亏为栋梁之才,日后造化非浅。” 说话间福王大军已到,列成阵式,高叫守城将士速速前去送死。若有半个不字,攻城之后,屠城三日。 达陵文大怒,挑选了五千步卒,大开城门,出城会敌。 福王等瞧瞧可怜兮兮的这一队人马,大笑道:“来将,你这几个人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莫若降了算了,我也封你个将军。” 达陵文大怒,手举一杆狼牙棒,催动胯下乌锥马,厉声大叫道: “我人虽少,乃是王师,你人虽众,乃是反贼。自古来邪不压正,难道我怕了你不成?有不怕死的,上来几个,让爷爷过过杀人的瘾!” 福王环顾左右,问道:“谁去给我杀了这厮?我出赏银五千两。” 有通天大将军海俊明应道:“我愿往!” 福王大喜,道:“将军小心,那厮力大,你切勿和他周旋,不行就赶紧回来。” “王爷放心,谅必无事,我去去就来!”海俊明的马快,稍纵即到。 “送死的来了!”达陵文举棒就打。 海俊明不摸底细,刚把大枪举起一挡,就听“咔嚓”一声,枪杆断作两截,人头分作八处,海俊明脑浆四溅。马回来了,人身子还稳坐在马背之上。 福王大骇,正犹豫间,忽有一马冲上前去。福王大喊道: “入地大将军当心!” 福王言未乾,入地大将军朱宗信的马头已被劈落一半,朱宗信从马上跌下,达陵文复一棒,结果了性命。 一时三刻,便有两员大将陨命,福王捋捋自己稀疏的胡须,心生退兵之意。 突然阵中冲出两员大将,一个是腾云大将军盖天保,一个是驾雾大将军盖地保,哥儿俩齐齐杀出,双战达陵文。 未消十个回合,盖天保变成了人肉包,从马上落下,盖地保要给哥哥报仇,拚命厮杀,奈何技不如人,也跟哥哥去了。福王刚要宣布收兵,突然一员女将从阵中冲出,铃声叫道: “福王稍等,待我拿下这厮再收兵不迟。” 达陵文看是个女的,没有放在心上。十合之后,女将力怯,转身就走。达陵文岂肯放过,纵马追去,突然女将抛出一物。达陵文躲闪不及,被当头罩住。原来这是一把绳索,女将把绳索的一头绑在后马鞍桥上,人的力气再大,终究不抵马匹,达陵文被拖下马来。十几个兵士上来,将达陵文摁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福王见状,将手一挥,十几万大军齐出,把达陵文带来的五千士卒,砍瓜切菜一般,不一时便杀个精光。福王挥军入城,知府封建国正热了好酒,单等达陵文来了才温酒斩华雄哩。王爷兵到,将知府斩为两段。 福王得胜入城,就要下令屠城,华世雄拦挡说: “王爷万万不可!首战屠城,以后的仗就不好打了。横竖是死,守城军必誓死力博,无形中增加了我们攻城的难度。” 福王一听有理,忙传令下去,凡无辜杀人者,定斩不饶。并出榜安民,打开府库分银分粮,救济穷人,并派出兵员维持社会秩序,这些都是华世雄的主意。福王收买人心取得效果,一时名声大震。 达陵文被押解上殿,福王下座,亲解其缚,抚慰道: “将军好身手啊,连杀我四员大将。” 达陵文大惧,愣着牛眼看福王,福王安抚道: “将军莫怕,只要你肯归顺于我,前账一概不究。你一个小小总兵算什么,我封你为威武大将军。” 事已至此,达陵文伏地磕头说: “谢福王不斩之恩。” 福王大喜,当即封达陵文为威武大将军,授金盔铁甲一副,**十名(暂缺),缎匹彩带无数,银一万两,金一千两。达陵文受宠若惊,此时方才有了得遇明主的感觉。遂心中感慨,发誓跟定八王,定要夺回江山,管他谁当皇上,反正自己做个开国大元帅就行,也好光宗耀祖一番,封妻荫子,万世留名,也不枉为人一世。 再说那员女将,此女并非别人,乃是南越国国王的女儿阮氏梅。南越国离诸番王较近,因而时有来往。这次八王发兵,特请来南越国人马助战,没想到第一仗就让南越国的公主出尽风头。南越国王临来曾交待女儿,中原地大物博,人才众多,若能遇上个出类拔翠的就嫁了他去。阮公主也想试试运气,奈何番王营中十万之众名将无数包括八位番王在内,没有一个让她动心的,不是武功人品太差,就是高矮胖瘦良莠不齐。阮氏梅由此以为,大中原也不过如此,泱泱大国只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福王爷得了麒麟关,重赏南越公主阮氏梅,又收得达陵文一员大将,如虎添翼,更是踌躇满志,以为得天下不费吹灰之力。每日里继续操练兵马,准备择日北上,攻打华阳府。 这一日,福王与七位反王兄弟和众文臣武将正在大殿里议事,忽有小军来报,说: “王爷,大事不好了,北军乘我攻打麒麟关之际,抄了我们的老巢,攻下凤凰城了!” 福王大惊,急问:“带兵之人是何人?” “副将是华阳总兵刘建勋,主将是一位美貌少年,不知姓谁名谁?” 福王与诸王以及全体文臣武将得到此报,顿时呆若木鸡,束手无策。自己在前方作战,老窝子让人端了,这如何是好? 福王等求计于华世雄,华世雄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道: “如此看来,北军营中必有高人坐阵,我们切不可与之正面冲突,不如将计就计,破罐子破摔得了。” “军师,这是如何说?辛辛苦苦多少年就积攒那么一点家底,老婆娃娃都在凤凰城,让北军连锅端了,我们还有什么?”众王疑惑道。 “现在回去,能救得了吗?”华世雄反诘。 众王想想,这倒也是。 华世雄说:“你们想啊,凤凰城如今在北军手里,我们一旦回去攻城,北军震怒,必将焚城,我们什么也得不到了。没说是舍不得娃娃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逮不住流氓嘛!索性我们就放开手脚,再取他几处州城,老婆丢了再娶,娃娃没了再生,干大事业嘛!” 华世雄的话不能说不对,但就是未免太残忍了点。诸王无计可施,齐把目光转向大哥,福王沉思了片刻,咬咬牙说: “只好如此了,各位王弟,孤王说句不中听的话,王兄我最大才不过三旬,你们年纪轻轻的还怕娶不上老婆?有了江山什么没有?就按军师的意见,继续往南往东,再拿下几处州城,而后攻打三羊,得了三羊之后,先把皇上的招牌打出来,北方的傻子兄弟就成了伪皇帝了。” 华世雄首先拍手称道,事已至此,其他王爷也强打精神,表示赞同。 南方各地告急文书如雪片一般送往京城,小皇上升朝议事,文臣武将个个缄口无语。小皇上急得手足无措,这儿瞅瞅那儿看看,正要开口骂人时,丞相王书贵出班奏曰: “吾皇万岁,依臣之见,不如就派潘又安平定南方诸王叛乱。钦差改作元帅,行军打仗方面他是行家。” 小皇上欢呼雀跃说:“对对对,朕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朕的皇弟在南方办事,正好再麻烦他一回。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再派人,派谁合适?你们这伙子人个个都是些酒囊饭袋窝囊废,哪个比得了朕弟?” 尚书马长江出班奏曰:“陛下,潘又安出任平叛元帅,乃顺理成章之事,只是这兵马、粮草从何处解决?总不能让潘元帅赤手空拳去打仗吧!” 众大臣又一次面面相觑,小皇上纳闷:母后的绳子怎么也不拽了? 王书贵喝道:“马尚书何出此言?前不久潘钦差送回朝庭十万纹银,眼见他是有钱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也不懂,亏你还在朝中做事。南方各地皆有护城部队,这些人集合起来,少说也有百万之众,难道还怕几个反王不成?” 小皇上拍手叫好说:“还是亚父想得周到,就这样办了。马上颁旨,着令朕帝潘又安钦差兼任平叛大元帅,即日起进兵剿灭反王。” 第一零一章 潘元帅奉旨讨贼 小太监乘八大王远攻麒麟关的机会,带领三万人马,一举拿下凤凰城。凤凰城是大城,诸王为安全起见,在出征前把自己的家小也迁到这里。凤凰城乃是八王之首福王的老巢,经十余年的修造翻盖,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今面貌一新。福王的宫中加上诸王的妻妾,有美人无数,自然还有许多不健全的男人。小太监下令:凡是王妃王子郡主等,一个都不要放过,悉数解往京城,听候发落。其余一概不问不究,愿走的回家,不愿走的主要是那些太监,统统也到京城,充实帝王后宫。小太监清楚那里还缺数目不详的太监,别说这几名,再有几十名也能容得下。有了这些货真价实的太监作替补,就不用祸害人家民间小孩子了。小太监和胡三、刘建勋等正在王府大殿里议事,有兵丁来报说: “王爷后宫有个太监也不走也不留,非要面见钦差大人,小的们不敢做主,特来请示大人。” 小太监说:“命他进来。” 那人一进大殿,纳头便拜,口里唏嘘道: “差点见不到哥哥了。” 小太监急忙离座,双手搀起,安抚道: “兄弟吃苦了。” “苦倒没吃什么苦,主要是蒙受了些惊吓,哥哥知道我这点胆子。”王小五回答。 “不是兄弟冒充我,这阵反王们也许还不见动静哩!” “哥哥这事也知道了?”王小五笑问。 “猜都猜个**十,那天王府的兵马围定饭庄,口口声声拿太监,我想可能是那个狗店主认出你了。我也想,你若一口咬定是我,这场戏就又看头了。根据八王草草出兵的动向,果不其然我就料定他们必是把你认成我,以为是再无对手了。” “哥哥真是料事如神啊!”王小五感佩的说。 突然黄仁、张发存有事进殿,后面还带着一个反绑双手的汉子,此人哭丧着脸,小太监一瞧就认出是孙子旺那个狗店主。 “跪下!抬起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这是我们的钦差潘大人,也让你认识认识泰山真面目。”黄张二人喝道,两人的文化就这文化,张发存走过去踢了一脚。 孙子旺磕头如同鸡叨米般,嘴里唸唸叨叨:“大人饶命罢,小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再说小人的老婆也让你们的兄弟给杀了!” 小太监从位子上下来,走近孙子旺,嘿嘿一笑说:“我说孙掌柜呀,你说你这个人,挣了那么大一个家业,吃穿不愁,嫖粉的钱也不缺吧,你说你还要什么?把我们卖了,你想干什么?”“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孙子旺伏地求饶。 “饶命是不可能的,你说你想怎么死吧?这一点倒可以满足你。”小太监倒背着双手,在大殿里踱着方步说。 “我告的是太监,”孙子旺抬起头来指了指王小五,辨白说,“他不是也没死吗?” “他是没死,他死不死和你无关。”小太监低头稍一沉思,他一生最反感有人用太监说事,稍一琢磨就想出个坏点子,因而补充说,“你的眼光没错,我这个兄弟就是太监。这样吧,我也让你当一回太监如何,以后你就不会再告太监了。” “老爷老爷,青天大老爷,我不想当太监,我死也不当太监!”孙子旺趴在地上磕头说。 “你老婆不是死了吗,正好去当太监了,留下个东西也没用。”小太监还是那副口气,脸上笑嘻嘻的,一点没正样。 “大老爷,我不能当太监,我才四十岁。”孙子旺哀求说。 “当太监哪有什么年龄限制?我们这位大人,”小太监指了指王小五,说,“十岁那年就让人做成了太监。” “不行不行,我如果成了太监,这辈子就算完了,我还没有儿子呢!”孙子旺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磕头求饶。 “想不想不由你!没有儿子早干什么去了?”小太监叱道。 小太监说罢将手一挥,立刻过来几个武士,将孙子旺拖猪一般架了出去。 做净身这事一般人不会,骟马骟驴的人不行,还要寻访专门专科的专家才行。孙子旺成了太监,又没有儿子,看来孙子是不可能旺的了。此乃是潘又安一时心血来潮,开了个玩笑。他捉弄了孙子旺,把人家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做了宫刑,以为是快事,没料到却促成了一场祸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后面自有交待。 诸事分拨停当,小太监命刘建勋整顿军马,准备迎接八王的反扑。等了几天不见动静,有探子来报,说是番王的部队非但未来凤凰城,反而向东向南走了,不日即将攻下羊城,还放出话来要坐南称孤道寡、自立为帝呢! “太妙了!”小太监拍手叫道,“这一笔肯定又是老华的杰作。如果八王真要回身急攻凤凰城,我们这一点人马如何抵敌?兵不在多,但起码也得有个像样的数字。拿三万人去对抗十数万人,恐怕当年的诸葛武侯在世也不敢出此险招,莫非再唱一回空城计不成?” 众人不解,遂问小太监,说:“大人,你当时是如何知道华世雄一去便受到重用的呢?” 小太监笑道:“这也不能算是我的什么高明之处,碰碰运气罢了。不过我想,八王初举大事,必定求贤若渴,华世雄读书无数,又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馒头里混卷子也能混得过去,没料想还真让我猜着了。” 众人道:“将军料事如神,非常人可及,我等佩服至致。” 小太监慌忙说:“大家都是兄弟,你们也不必这么客气。这儿除了老刘,我比你们年长几天,也算是你们的哥吧!” 刘建勋一躬到地说:“我也要认将军为兄长,大人的胸襟、志向、人品等,实实让小弟仰慕已久。” 小太监也不客气,高兴地说:“即如此,你就做咱们的老四吧!以后再有兄弟加入,不问年龄,只分先后,按顺序排列下去。” 刘建勋大喜,先拜了大哥小太监,然后又拜二哥胡三、三哥王小五等。 小太监吩咐下去,说:“摆一场佳肴,庆贺刘将军入了我们兄弟伙。” 哥几个正在饮酒,忽听门外有人喊:“潘又安接旨!” 小太监吃了一惊,不知宫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出来一看,见颁旨的竟是太监张旦旦,遂笑道: “原来是张公公啊,先坐下吃饭,喝口水再宣旨不迟呀。” 张旦旦急忙摇手说:“不行不行,咱不能先私而后公,潘大人先跪下接旨吧,等你接了旨,我再给你磕头请安。” 小太监有心不跪,但当着这些人的面,不好做大,只好半跪下一条腿。胡三他们依例匍匐于地,等候圣命。 张旦旦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八王造反,欺天灭世,行不臣之举,实乃罪大恶极,必欲铲除以安民心,不留后患,复我中华之大统为宜。因此特命钦差大臣潘又安兼任平叛大元帅,上马为将,下马为臣,即日起发兵剿灭叛贼,钦此。” “完了?”小太监站起来拍拍手说。 “不完又怎样,莫非咱家敢贪污,少念了几句不成?”张旦旦笑道,随即双手把圣旨递给小太监,又说,“不信你自己看嘛,我一字都未少的。” 小太监把圣旨扔到桌子上,揶揄道:“一个兵没有,一个子儿不给,这仗如何打?皇上不发圣旨还好,发了才气人,这不是明明欺负人吗?” 张旦旦笑道:“哥哥此言差也,不发一兵一卒,不给一分一文,这才说明咱圣上英明,知人善任,知道哥哥决能破敌于鼓掌之间。” 刘建勋插言说:“大哥,趁反王攻打远地之际,咱们人马可以到各州府募集,只是这钱粮上不好说话。” 小太监说:“还差多少银子?” 胡三回答:“至少还有十万两的缺口。” “借!”小太监拍拍脑门子说。 “找谁去借,咱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知道谁家有钱?”胡三问道。 “就找那个胡老头,我看他家有钱。”小太监胸有成竹的说。 “高啊!”胡三拍手说,“还是大哥计高一筹,不过你这可叫自投罗网。” “怎叫自投罗网?”小太监不解。 “你若答应人家一件事,别说十万,二十万也是有的。若不答应,怕是一两也拿不到手。”胡三诡秘的笑说。 小太监恍然大悟,骂道:“二弟,你这个鬼家伙,也来捉弄我?行,为了王事,我就再娶一回老婆。” 众人皆蒙在鼓里,不知他俩搞的什么鬼把戏,刘建勋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大哥是太监,太监也能娶老婆? 张旦旦瞅着满桌珍差美味,故意调侃说:“今天是啥日子,搞得这么排场?快比上皇宫里的御宴了。” 王小五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介绍说:“张公公有所不知,今日是我们收了个新兄弟刘将军,大家结拜庆贺哩!” “潘元帅,能不能算我一个?”张旦旦乞求道。 “你来可就是老五了。”小太监说。 “行,老五就老五,只要大哥肯认我这个兄弟就成!”张旦旦一口咬定。 这就是史上有名的凤凰城结义五兄弟,其中三个太监(一个是赝品),在此表过不提。 第一零二章 太监郎财色双赢 小太监率八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奔麒麟关,直取三羊城。 麒麟关守将名叫苏继先,年约三旬,乃是福王手下一员猛将。前次八王爷发兵攻打麒麟关时,他因前去押运粮草,未赶上那场恶战,因此一直耿耿于怀。福王派他守关,也是看他功夫了得,让他独当一面。 苏继先出道之后,尚未遇见对手,因而狂妄异常,闻听敌军来攻,大发雷霆之火,耻笑官兵无能,竟敢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不给点厉害瞧瞧,还不知马王爷头上有三只眼哩! 两边摆开阵势,苏继先打马上前,看小太监头顶一面“帅”字大旗,左右两边认军旗上各有一个斗大的“潘”字。当初孙子旺告密,酒楼里捉监时苏继先正好带队,那个叫潘又安的太监他是见过的,怎么今日这个不像。看面容似乎也有点意思,那一位柔弱不堪,但眼下这一位却是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不像那个有女人态的。不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先拿下再说,这回再不要让他跑了。苏继先手指小太监骂道: “呔,你这厮好不识相,既是来攻我城,为何不敢出战?莫非是看我势大,吓怕了不成?既如此不如速速下马受降,我把你等一个个绑结实了,送到天乐皇帝处,到时我再说上一两句好话,替你们美言几句,没准皇帝陛下饶了你们也是有可能的。” 小太监斥道:“呸!福王手下怎么用了你这样一个混帐,半句人话都没有。我不派人出战,是想让你再活半个时辰,谁知你不领情反有许多话说。好吧,你稍等,取你项上人头的马上就到。” 小太监言未乾,有一将怒吼一声从队中杀出,小太监看时,正是小将朱林宗。小太监吩咐一声“将军小心”,朱林宗回声道,“元帅无须多虑,杀这等蛮贼就像宰个小鸡一样!” 苏继先用的是刀,朱林宗使的是锤。刀锤相接,迸出耀眼的火花。凭武功,两人不分上下,但是朱林宗年轻气盛,又是受了元帅点拨,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只见他左手分开苏继先的大刀,右手的大锤便“唿”地一声扔了出去。苏继先见状大惊,天下哪见过还有这种不要命的招术?情急之中,慌忙把脑袋往下一缩。小朱这回耍了个心眼,是做了提前量的,估计他要低头躲避,大锤下去,正中头顶,竟把一颗硕大的头颅好端端砸进胸腔里去了。没头将军苏继先,哼都未及哼一声,转瞬间换了一个世界,阎王那边吹牛说大话去了。 小太监剑锋一指,官兵掩杀过去。苏继先的一万人马,除了少数几个逃进城去,其余一概纷纷跪地求饶。潘元帅急忙传下将令:“王师不杀降兵!” 麒麟关成了一座空城,官军轻而易举地进了关,潘元帅命出榜安民,并犒赏三军,功劳薄上给小将朱林宗重重地记上了一笔。 小太监重任在肩,丝毫不敢懈怠。麒麟关留下杨光亚、徐焕章二将守城,并拨给他们五千人马,其他人则马不停蹄,继续向羊城进发。 官军又收复了几个关城之后,这一日到了一个地方,有军中向导报告说: “前面小城名叫揭阳岭,也叫叶城,恰如一叶小舟挡在泗水江上而得名。揭阳岭左面靠山,右面临水,也算是咽喉之地。城池虽小,却是与众不同,向年这里诸侯割据,乱民盗匪四起,因而此城修得异常坚固。护城河宽而且深,城墙又陡又高,一般的云梯够不着。墙头上备有大量的擂木滚石,人还没到墙根底下,石头下来砸也砸死了。守军虽然只有两千,但借助关隘险要,却能以一当十,没有二十万人的队伍,休想攻城。如想绕过去也不可能,此乃去羊城的必经之道。” “前日反王们是如何攻下此城的呢?”小太监问向导。 “前守城将军是达陵文的亲兄弟达陵武,哥哥降了反王,弟弟自然依样学样,照着葫芦画了瓢。”向导说。 “如今守城的是谁?” “如今守城的还是那个达陵武。”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小太监嘴里咕噜了一句,发狠说:“我誓要铲平揭阳岭!” 第二天拂晓,潘元帅下令攻城。任凭叫骂呼喊,揭阳岭守兵闭城不出,军兵无奈攻到城下,城上箭如飞蝗一般飞下,并有无数的滚木擂石下来,前进不得。数次进攻,皆是如此。小太监无计可施,两眉紧锁,一筹莫展,只好下令退兵。 小太监召集众将商议,大家也拿不出好主意。小太监百般无奈,只好采用激将法。在军中选了八百大嗓门的士兵,用铁皮纸片折成喇叭样的圆筒,远离城墙垛口一箭之地,开始齐声叫骂。 达陵武却好耐性,任你喊破嗓子,祖宗八辈都骂到了,他那里仍旧稳坐钓鱼船,理都不理。更有甚者,到了第三日,他索性命人在城头小木楼上摆了一桌酒宴,召了些歌舞女伎。你在城下破口大骂,他那里把酒言欢,笙歌漫舞,并不把小太监的八万人马放在眼里,宛如无事人一般。 城外有条江,名叫泗水江,江不甚宽,但水流湍急,深处可达十数尺,往前又是逆流,渡江作战几无可能。 临城有座山,叫断壁岩,山高坡陡,极难攀援。小太监独坐帐内,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破城之计。他借古喻今,设身处地,计将焉出?古代最著名的军事家如韩信,善用口袋计,把他个气同斗牛、不可一世的楚霸王活活装进埋伏圈里,令他有劲使不上。孙子攻心不攻城,周公谨火烧赤壁,诸葛亮火烧新野……对了,古人征战善用火,咱何不也学古人一回呢!小太监成竹在胸,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召张发存、黄仁等进帐,吩咐他们在军中选拔身手矫健、善于登高爬低的五百勇士,多备绳索,弓箭、火种易燃之物等,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张、黄二将依计而行。 潘元帅又命诸将人等,各率本部人马,二更埋锅造饭,三更准备妥当,收拾利落了,但见城中火起,急速攻城。 第一零三章 福王爷南面称尊 福王的铁骑所到之处,各州城府衙无不望风披靡。不出三月,江南大城羊城已在叛军手中。福王召集诸王大臣等商议军国大事,有臣启奏: “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能一日无帅。南粤各省,我已占据三中有一,眼见大势已去,北军非降即亡,彻底失去了抵御能力。此时再不称王怕军中将士怨声载道,拂了军心。愿我主及早定夺,早登大宝。” 福目心中暗喜,等的就是这一天哩!他侧首问诸位王弟,皆曰:“王兄自酌,我等拥护。” 福王大喜,遂于公元xx年x月x日于羊城登上皇位,是为天乐皇帝,国号兴汉。余下七王仍旧为王,以后酌情轮流递补。拜大学士王富国为左丞相,张邦宪为右丞相,姚琪为兵部尚书,封华世雄为翰林院学士仍兼副军师,封阮氏梅为一品护国夫人官拜风云无敌巾帼将,拜达陵文为镇国大将军行军督指挥使掌先锋印,以下各文武百官皆有封赏。并大赦天下,大开牢狱,开仓放赈,减免赋税半年。 按功劳才华,华世雄都可以封相的,奈何他初来乍到,人地两生,众人又不摸他的底细,所以天乐皇帝和众王爷大臣们经再三斟酌,最后还是留了一手。而且还私下订了一个条文,不许华世雄插手军队事物,只可在旁参谋参谋。华世雄自己当然心知肚明,装作欢天喜地地样子,跑翰林院看书去了。 满朝上下庆贺了好几天,酒也喝了,肉也吃了,锣鼓也敲了,鞭炮也放了。下一步该咋办,再往哪儿打?君臣在朝堂上面面相觑,你看我,我望你,圴不知做何说。 左丞相王富国说:“治国安邦这事咱还能来两下子,至于说平天下嘛,互相算计,暗使阴谋,非君子所为,咱干不了。” 右丞相张邦宪也说:“我和王相得的是同一种病,文人吵架笔杆子上说话。让我写篇文章还行,说到运筹帷幄,咱是外行,不懂不能装懂,误了皇上大事谁也吃罪不起。” 天乐皇帝心里骂道:“这两个废物!”放眼往台下望去,言道:“众位爱卿,哪位还有好计奏上?” 朝堂上刹时噤若寒蝉,鸦雀无声,有几位老臣大约是气管不好,他们的呼呼喘息声如同几架破风箱在闷声地抽拉,显得格外剌耳。 兵部尚书姚琪出班奏曰:“臣保举一人,可胜此任。” 天乐皇帝龙顔大悦,道:“姚爱卿直言无妨,你是说何人可替寡人公忧啊?” “臣保举翰林院学士华世雄。” 天乐皇帝摆摆手,示意姚琪入列。遂叹口气,摇摇头,无奈地自语道:“场子里跑上几圈,骡马立地分明啊!”蛤蟆王天乐皇帝亮开他的蛤蟆嗓子,高声叫道: “宣翰林院学士华世雄入朝!” 华世雄胳肘窝里夹着一本《论语》,慌慌张张进入朝堂,高呼一声“万岁”,然后匍匐于地。 天乐皇帝郎声宣道:“华爱卿平身。” 华世雄从地上爬起来,又满地找他的那本《论语》。刚才下跪时由于用力过猛,书甩出去大约五六尺远,落在一位大臣的脚下。大臣轻轻用脚往外推了推,华世雄拣起书,朝那位大臣笑笑,吹吹土,拍拍书,仍夹到胳肘窝里,瞅瞅两边文武队里没有他的位置,只好站到门口去。 “华爱卿近前。”天乐皇帝亲切的呼道。 华世雄只好又走到他刚才磕头的位置。 天乐皇帝郑重其事地说:“华爱卿,寡人现在就封你为平天侯、开国公,并赐你一根棍子,上打昏君,下打逆臣……” 华世雄复又倒地谢恩,这回他加了一份小心,那本《论语》书正好落在他的头前,头磕在书上,“嘣嘣”响变成“啪啪”响。 满朝文武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捂着嘴,不出声,脸憋得通红。 天乐皇帝又说:“华爱卿平身。” 华世雄站起来又不知往哪个队里钻,只好又往门口退。幸亏天乐皇帝及时发话说: “华爱卿以后就站在右相张邦宪之后吧!” 华世雄站到张邦宪之后。 华世雄职务职称落实之后,天乐皇帝才说: “华爱卿,针对当前局势你有何想法和谋划?” 华世雄侃侃而谈,说:“陛下,前日我军所到之处,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才数月便拿下三十六州城,这都是托陛下你的宏福,事实证明你就是真命天子,大好河山指日可待,兴汉大旗必定在四海竖起。陛下,眼下局势依臣愚见,穷兵赎武不如韬光养晦,锋芒毕露必招致北军大兵压境。羊城历来是战略要地,陛下如若在此摆开一个阵势,与北军主力决一胜负。倘若我败则可隐逸退往滇桂十万大山之中,积聚兵力,与敌周旋,再图霸业。倘若我胜,则一鼓作气,直捣龙庭,成就千秋伟业。” 天乐皇帝拍手道:“奇哉妙哉,华爱卿之言,正合吾意。” 华世雄又说:“当前,我军因连日攻战杀伐,多显疲态,不如就地养兵。对于那些征战有功的将士,多奖赏些他们钱财酒肉,重赏得勇夫嘛!城外驻军,城内亦可驻军,内外守备,固若金汤。营房不够,可征调部分民房,军民混居一地,更显示我军民一家亲嘛!免得到时北军攻入内城,我则成了一座空城。” 天乐皇帝点头称善,道:“此计大妙,华爱卿真奇才也!先生当初若不跟随于我,岂非耽误了你的锦绣前程?” 华世雄深深一揖,言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得遇明君,实奈我三生之幸。” 其实,根据当前战局,明眼人一看便知。反王军队趁北军不辩真相之前,理应速决速战,扩大地盘,积攒大量的人力物力,方能与势力雄厚的敌军形成鼎足之势。奈何倒霉的曹操遇上蒋干,蒋干都不如哩! 天乐皇帝大喜,依计而行,城外驻军轮流入城,同时大犒三军,多发酒肉银两。羊城内外,顿时鼓乐齐鸣,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第一零四章 潘元帅秣马厉兵 小太监兵临城下,天乐皇帝御驾亲征,亲率大军到了阵前。两军会战,距一箭之地互相扎住阵脚。 小太监手指福王斥道:“福王殿下,不是我说你,你身为王爷,皇上为你已经分封了爵位,你有自己的大片领地,好好日子不过,反要欺上做乱。不做王偏做贼,当反王、掠王土、留恶名,你这不是鬼照镜子自照(找)死吗?” 天乐皇帝脸上微微红了一红,也不示弱,亮开他的蛤蟆嗓子,高声叫道:“潘又安,你身为宦官,理应做好份内之事,为皇上端端尿盆啦,为皇后皇妃们擦擦屁股洗洗脚啦什么的,这是你的职责。一个没**的人,整日里抛头露面,觉着自己还像个人物似的,脱了裤子让大家瞧瞧,你是个全奂人吗?一个臭阄人,有什么资格在寡人面前说三道四?” 小太监笑道:“我是太监不假,当初割我**的人,还不是为了怕你们家串种?我听说前朝就是因为混进来一个假太监,才生出你们八个野种!” 会说的说不过胡说的,小太监这一场胡搅蛮缠,皇宫里长大的福王爷就不是对手了。天乐皇帝大怒,马鞭指指小太监,环顾左右问道: “哪位爱将为寡人取了这厮的头颅,寡人封他为万户侯!” “某愿往!”福王队里窜出一员骁将。 天乐皇帝一瞅正是那位被烧的败将达陵武,他哥已经是一等一的功夫了,兄弟还没见过真章,这回正好让他出马蹓蹓,既不能滥芋充数,也不要埋没了人才。如果真有好本事,拿了小太监,封他一个万户侯又怎地?福王爷嘱咐一声: “达将军当心!” 达陵武未及搭话,马已到阵前。达陵武打马怪叫: “狗日的小太监,你心狠手辣,放火烧了我的叶城,今日老子向你索命来了!” 小太监训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的家眷尚在我的手中,你若下马受缚,我便饶了他们,你若再敢信口雌黄,我回去就把他们一个个绑到柱子让狗咬死!” “亏你还是个男人,竟说出这样的话,有本事朝老子这儿来!”达陵武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窝子。 小太监回道:“我本就不是男人,刚才你们的狗皇上不是说我是阄人吗?” 达陵武冷笑道:“只有不男不女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不男不女的事!” “不和你啰嗦了,哪位将军出马,替我斩了这厮?” 小太监言未乾,早有一将冲到阵前。小太监举目一瞧,正是副先锋朱林宗,小太监大喜,吩咐一声“小心”。 朱林宗骑一匹黑马,达陵武骑的是白马。朱林宗双手执双锤,达陵武提一把青龙刀。朱林宗一锤将苏继先把头打入胸腔的事达陵武也曾有耳闻,所以他也多加了一份小心。凡是使锤的人都是力大无穷,不可和他死打硬拚。 一白一黑,两员骁将战在一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十合之后,小太监已把阵前形势了然于胸,那个达陵武不是小朱的对手。福王本是个花花王爷,文武之事一窍不通,看他俩打得红火,精采激烈,难分难解,还不时地带头拍手叫好。 两人战到三十合的时候,朱林宗又使出他的拿手好戏------抛锤击敌法。左手锤搁开达陵武的单刀,右手锤凌空抛出,达陵武躲避不及,这锤正中肚腹。达陵武仰面而倒,跌于马下,口中鲜血如喷泉一般射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朱林宗从容下马拾起他的那柄铜锤(战苏继先时,朱林宗那柄铁锤扔给了苏继先,打扫战场时遍寻不见,元帅又令人给他铸了一柄铜的。如今是一铁一铜,因此人称阴阳锤的便是------作者注),复又上马,大叫三声: “还有谁来送死?” 福王阵中,此时气坏了一个人。此人正是达陵武的亲兄达陵文。达陵文不等天乐皇帝招唤,便手举狼牙棒冲了出来。朱林宗不知达陵文的厉害,手执阴阳锤便迎了上去。 未及十个照面,小朱感到苗头不对,有心要走,达陵文岂能放过他?一棒紧似一棒,兜头照面,棒棒皆在要害之处,朱林宗稍有闪失,倾刻之间就有性命之忧。 牛松山、吕继泰俩人,自打投奔元帅帐下,寸功未立,今日的时机不可错过。两人一使眼色,遂共同出马,双战达陵文。 牛、吕二将喝道:“姓达的你看仔细了,认认你家两位爷爷的神枪!朱将军斩且退下稍歇片刻,这份功劳就让于我们吧!” 达陵文也不搭话,举起狼牙棒迎头打来,牛松山躲避不及,被打在头上,刹时脑浆喷出。吕继泰正要退时,被打中后背,吐血而逃。 小将毛兴旺大怒,手执一杆方天画戟,照着达陵文分心就剌,被达陵文用棒杆轻轻一搁,画戟走空,棒头儿可就来了。这一棒正击在毛兴旺的面上,小毛顿时成了麻子脸。 刘建勋身为先锋官,不甘落后,挥起一把开山钺,打马上前。达陵文和刘建勋都是认识的,两人皆是总兵出身,有过数面之交。他勒住马头,让过刘建勋的当头一斧,笑道: “刘将军别来无恙?”刘建勋不予理会,骂道:“反贼,你我已是仇敌,有恙无恙,与你何干,拿命来!” 达陵文破口大骂:“好你个姓刘的,给脸不要脸,念你我曾经同朝为官,有同僚之谊,想和你叙叙旧,谁知你是脸上长狗毛的,翻脸不认人。来呀,看棒!” 刘建勋举起开山钺迎头去接,奈何达陵文力大棒沉,只一下便震落了刘建勋的斧头把儿。刘建勋见不是头,撇了斧杆儿,撒马而归。达陵文不舍,纵马急追。天乐皇帝怕达陵文一人陷阵,被小太监捉了去,遂将手一挥,号令之下,十六万大军一齐出动,官军抵敌不住,大败而退。 第一零五章 揭阳岭攻坚受阻 小太监率八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奔麒麟关,直取三羊城。 麒麟关守将名叫苏继先,年约三旬,乃是福王手下一员猛将。前次八王爷发兵攻打麒麟关时,他因前去押运粮草,未赶上那场恶战,因此一直耿耿于怀。福王派他守关,也是看他功夫了得,让他独当一面。 苏继先出道之后,尚未遇见对手,因而狂妄异常,闻听敌军来攻,大发雷霆之火,耻笑官兵无能,竟敢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不给点厉害瞧瞧,还不知马王爷头上有三只眼哩! 两边摆开阵势,苏继先打马上前,看小太监头顶一面“帅”字大旗,左右两边认军旗上各有一个斗大的“潘”字。当初孙子旺告密,酒楼里捉监时苏继先正好带队,那个叫潘又安的太监他是见过的,怎么今日这个不像。看面容似乎也有点意思,那一位柔弱不堪,但眼下这一位却是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不像那个有女人态的。不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先拿下再说,这回再不要让他跑了。苏继先手指小太监骂道: “呔,你这厮好不识相,既是来攻我城,为何不敢出战?莫非是看我势大,吓怕了不成?既如此不如速速下马受降,我把你等一个个绑结实了,送到天乐皇帝处,到时我再说上一两句好话,替你们美言几句,没准皇帝陛下饶了你们也是有可能的。” 小太监斥道:“呸!福王手下怎么用了你这样一个混帐,半句人话都没有。我不派人出战,是想让你再活半个时辰,谁知你不领情反有许多话说。好吧,你稍等,取你项上人头的马上就到。” 小太监言未乾,有一将怒吼一声从队中杀出,小太监看时,正是小将朱林宗。小太监吩咐一声“将军小心”,朱林宗回声道,“元帅无须多虑,杀这等蛮贼就像宰个小鸡一样!” 苏继先用的是刀,朱林宗使的是锤。刀锤相接,迸出耀眼的火花。凭武功,两人不分上下,但是朱林宗年轻气盛,又是受了元帅点拨,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只见他左手分开苏继先的大刀,右手的大锤便“唿”地一声扔了出去。苏继先见状大惊,天下哪见过还有这种不要命的招术?情急之中,慌忙把脑袋往下一缩。小朱这回耍了个心眼,是做了提前量的,估计他要低头躲避,大锤下去,正中头顶,竟把一颗硕大的头颅好端端砸进胸腔里去了。没头将军苏继先,哼都未及哼一声,转瞬间换了一个世界,阎王那边吹牛说大话去了。 小太监剑锋一指,官兵掩杀过去。苏继先的一万人马,除了少数几个逃进城去,其余一概纷纷跪地求饶。潘元帅急忙传下将令:“王师不杀降兵!” 麒麟关成了一座空城,官军轻而易举地进了关,潘元帅命出榜安民,并犒赏三军,功劳薄上给小将朱林宗重重地记上了一笔。 小太监重任在肩,丝毫不敢懈怠。麒麟关留下杨光亚、徐焕章二将守城,并拨给他们五千人马,其他人则马不停蹄,继续向羊城进发。 官军又收复了几个关城之后,这一日到了一个地方,有军中向导报告说: “前面小城名叫揭阳岭,也叫叶城,恰如一叶小舟挡在泗水江上而得名。揭阳岭左面靠山,右面临水,也算是咽喉之地。城池虽小,却是与众不同,向年这里诸侯割据,乱民盗匪四起,因而此城修得异常坚固。护城河宽而且深,城墙又陡又高,一般的云梯够不着。墙头上备有大量的擂木滚石,人还没到墙根底下,石头下来砸也砸死了。守军虽然只有两千,但借助关隘险要,却能以一当十,没有二十万人的队伍,休想攻城。如想绕过去也不可能,此乃去羊城的必经之道。” “前日反王们是如何攻下此城的呢?”小太监问向导。 “前守城将军是达陵文的亲兄弟达陵武,哥哥降了反王,弟弟自然依样学样,照着葫芦画了瓢。”向导说。 “如今守城的是谁?” “如今守城的还是那个达陵武。”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小太监嘴里咕噜了一句,发狠说:“我誓要铲平揭阳岭!” 第二天拂晓,潘元帅下令攻城。任凭叫骂呼喊,揭阳岭守兵闭城不出,军兵无奈攻到城下,城上箭如飞蝗一般飞下,并有无数的滚木擂石下来,前进不得。数次进攻,皆是如此。小太监无计可施,两眉紧锁,一筹莫展,只好下令退兵。 小太监召集众将商议,大家也拿不出好主意。小太监百般无奈,只好采用激将法。在军中选了八百大嗓门的士兵,用铁皮纸片折成喇叭样的圆筒,远离城墙垛口一箭之地,开始齐声叫骂。 达陵武却好耐性,任你喊破嗓子,祖宗八辈都骂到了,他那里仍旧稳坐钓鱼船,理都不理。更有甚者,到了第三日,他索性命人在城头小木楼上摆了一桌酒宴,召了些歌舞女伎。你在城下破口大骂,他那里把酒言欢,笙歌漫舞,并不把小太监的八万人马放在眼里,宛如无事人一般。 城外有条江,名叫泗水江,江不甚宽,但水流湍急,深处可达十数尺,往前又是逆流,渡江作战几无可能。 临城有座山,叫断壁岩,山高坡陡,极难攀援。小太监独坐帐内,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破城之计。他借古喻今,设身处地,计将焉出?古代最著名的军事家如韩信,善用口袋计,把他个气同斗牛、不可一世的楚霸王活活装进埋伏圈里,令他有劲使不上。孙子攻心不攻城,周公谨火烧赤壁,诸葛亮火烧新野……对了,古人征战善用火,咱何不也学古人一回呢!小太监成竹在胸,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召张发存、黄仁等进帐,吩咐他们在军中选拔身手矫健、善于登高爬低的五百勇士,多备绳索,弓箭、火种易燃之物等,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张、黄二将依计而行。 潘元帅又命诸将人等,各率本部人马,二更埋锅造饭,三更准备妥当,收拾利落了,但见城中火起,急速攻城。 第一零六章 潘又安火烧叶城 张发存、黄仁两个,带五百骁勇之士,连夜沿左侧首山坡缓处悄悄登上断壁岩。断壁岩虽不甚高,但山势险要,地形也不很熟悉。晚饭后不久爬山,到午夜时分方才登临山顶。从山顶往下俯瞰,但见城中万家灯火,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可见在战争期间,城中居民担惊受怕,睡眠也不似往日。这一处山崖如同刀劈斧凿一般,直上直下,怪不得城中不在此处设防。除了鹰隼,什么鸟儿敢掠过这样的高崖? 白天他们就侦察好了,贴山根就是城墙的后墙,大约三尺来宽,可以走马的。白天元帅不让他们贸然行动,怕一旦暴露了目标,反而会误了大事。夜晚虽然安全,但难度要大了许多。刚才爬山时,一个兄弟掉了下去,眼见是凶多吉少,等天亮再去找找看吧,还不一定找得到找不到呢? 大帅交待清楚了,从山上用绳索吊下的弟兄,立即往城里放火箭,不管是民房营房,公房私房,引着一处是一处,不要往一个方向放箭,多放几个火点,令敌方不便扑救。不要和前来阻止的敌兵纠缠,主要任务是放火。 张发存、黄仁两个,立功心切,都要下去。有士兵伍长说:“将军,你俩都下吧,这里有我呢!保证把弟兄们一个个安全地输送到位。” 两人大喜,拍拍伍长的肩膀说:“一旦放火成功,就是奇功一件,到时我们给元帅说说,让你连升三级。” 伍长自然也十分高兴,催促道:“事不宜迟,二位将军下吧!” 每队十人,下去之后摇绳为号,上面把空绳子拽上去之后继续下人。 张发存是头一拨,下去之后,几人迅速解开绳索,以备第二拨下人。张发存带九个弟兄,绳索正好直接把他们放到城头女儿墙上。敌兵以为此处安全万无一失,几百尺的高崖上岂会有天兵下凡?因而懈怠,并无派兵巡逻的。张发存大喜,立即解下背上的弓箭,将易燃之物绑在箭头上,用火种点燃,十人分十个方向射去。顿时城中火起,此城土房也有,大多乃是竹楼木屋,而且又是年代久远,怎经得这一场人为的纵火。一时间劈啪作响,烟熏火燎,火光冲天,慌乱的人群喊爹叫娘,四散奔逃。巡城的敌兵闻讯而来时,恰恰黄仁的第二拨弟兄刚刚赶到。黄仁说: “张兄,你已立了首功,也该让兄弟露一回脸了,你们阻击敌兵继续放箭,我带几个弟兄去开城门。” 张发存等杀了几个前来巡城的小卒,边放箭边说:“黄兄,大帅并未给我等交待开城门的任务呀!” 黄仁说:“这个你不懂,城门不开,大军如何进来?大军进不了城,我等放箭也是空放。” 此时火势越来越猛,前来阻击的敌兵见少。第三拨弟兄也即将下来增援,张发存说:“哥哥要当心呀!” “不妨事!”黄仁几个掩入火光之中。 小太监引领三军将士,看城中火光四起,急发令攻城,突然城门洞天,潘元帅大喜,三军鱼贯而入。 达陵武尚在梦中,听军士来报说有人放火,城中大火四起,他一边穿衣骂娘,一边朝门外的火光望去,嘴里咬牙切齿地咕噜道: “抓住这个纵火的,一定要把他狗日的碎尸万段!” 达陵武裤子还没穿利落,又有士兵来报说: “将军大事不好,官兵已经进城了!” “不会吧,难道他们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说是这么说,可是达陵武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下令集合队伍从南门撤退。 小太监急令士兵救火,见张发存等仍旧站在城头放火箭,遂大笑制止道: “张将军,刚才放火有功,现在放火可就有罪了,快下来吧!” 张发存这才住手。 官军扑灭大火,天已大亮。小太监命人粗略地统计了一下,大火共烧毁民房两千余间,官房瘳瘳,烧死百姓数目不详,死者大多是老弱,无家可归者哀嚎不止,大多已避往他处。达陵武率少数反王部队丢下老婆娃娃,从南门逃遁,其余或降或散。 小太监站在一大堆废墟上叹道:“自古以来,战争中倒霉的皆是黎民百姓,不说我等,圣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这次用兵火攻,把个叶城几乎烧作一片白地,成为一座空城,罪过呀罪过!” 诸将皆劝道:“大帅举王师伐无道,何罪之有?” 小太监又说:“当年诸葛武侯善用火攻,初次烧新野,倒也情有可原。二烧滕甲军,残绝人环。三烧葫芦峪,天降大雨,救了司马父子。唯有第二次,几乎灭绝了一个种族,当时先生也曾流泪不止。后天帝震怒,折了他十年阳寿,仅五十三岁而终,这事你们可知?” 众将皆叹服,均摇头说不知。 揭阳岭此后再也无人居住,四周城墙,逐年坍塌,因而历史上再也没有了叶城这个名字。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小太监记了张发存、黄仁奇功。命令队伍稍仍作修整,即日进发。错过琛州,逼降韶城,眼看就是三羊城,反王的帝都老巢遥遥在望。 达陵武带着一小队败兵逃到羊城之后,未敢直接去见福王,而是跑到他哥哥处。达陵文安慰道: “兄弟不妨事,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你这次失手主要是中了小太监的奸计,他放火攻城,实属少见,皇上也怪你不得。再说,天乐皇帝正在用人之际,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哪天等哥哥在阵上把那个天杀的小太监捉来,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达陵武见哥哥如此说,心中高兴异常,说好哥俩二天朝堂面见圣上。他在朝外等候,哥哥说好了他再入朝,如半日不见哥哥消息,他就撒丫子先跑了。 小太监势如破竹,连破几处关隘,大军压境,将近都城。福王闻讯,龙顔不展,召集群臣商议,有何破敌良策? 二弟宁王道:“小太监势大,那小子又是阴险诡诈,依我不见不如远遁滇桂,躲进十万大山再与之周旋。” 兵部尚书姚琪奏曰:“二王爷这是何说?小太监只不过夺回去几个小小的城池,我大军尚未与他决战,元气未伤,怎好就此做此逃跑的打算?我天乐皇帝手下兵强将勇,十几万大军岂能怕了一个阄人?” 是留是去,福王一时无主,拿眼去瞅军师,华世雄出班言道: “姚尚书言之有理,依臣愚见,不如来日大开城门,摆开阵式,与小太监决一死战。” 华世雄得到消息,日前小太监得到几员猛将,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又连得数城,来势正盛,以为决战时刻已到。他也想了,福王万一真要躲进十万大山,官军一时半会奈何他不得,恐成顽疾,日久必是后患无穷。 天乐皇帝叹道:“前日捉得一个太监,他说他是潘又安,谁知是个赝品。早知小太监巡视华南,寡人就不该轻举妄动,如今骑在驴上,走又走不得,退又退不得,叫寡人如何定夺?” 有镇国大将军行军督指挥使达陵文突然出班,哽咽流泪,伏地不起。 天乐皇帝惊问:“将军这是为何?” “皇上,我弟达陵武被小太监放火烧城,他穷途末路,不敢面圣,现在我处,小将不敢隐瞒,乞请陛下发落。” 天乐皇帝哈哈大笑道:“一战之败,岂能就算是败将?寡人知道,你弟达将军已是尽力了。你唤他来见寡人,非但不为难于他,反要加官晋级,封他个大些的官职。” 达陵文感激涕泠,磕头如捣蒜说:“皇恩浩荡,达某誓死报答陛下,即便是赴汤蹈火、刀山火海、肝脑涂地也要尽忠皇上。” 天乐皇帝命执事太监扶起。心中暗喜道:“达将军虽是降将,实乃寡人之股肱。来日得了江山,我定封你个王号。” 达陵文又一次伏地磕头触地嘣嘣响,泣道:“不才只要跟随陛下打江山,王不王倒不打紧。陛下,小弟现正在朝堂外。” “快宣他进来呀!” 达陵武入朝,福王着实抚慰了一番。 大家又议论了半晌,意见终未取得一致。奈何福王心中早有了主意,誓与小太监决个胜负。他打断说: “寡人已决,必欲与那个小太监争个高下。但是话说了,怎样打还得各位拿主意。倘若明日小太监兵临城下,是出城与他会战呢,还是坚守不出,放手让他来攻?” 文臣说守,武将说攻,众说纷纭,又是半日争执不下。天乐皇帝事到关头还是咨询华世雄,华世雄说: “陛下有勇将无数,怕他小太监怎地?出城与他交量一番,也好探探他的虚实。” 天乐皇帝应允。 小太监一路杀来,看看离城不远,便在距城十里处扎下大寨。命令三军将士,埋锅造饭,明日一早,驱兵攻城。 第一零七章 达陵文阵前逞威 小太监兵临城下,天乐皇帝御驾亲征,亲率大军到了阵前。两军会战,距一箭之地互相扎住阵脚。 小太监手指福王斥道:“福王殿下,不是我说你,你身为王爷,皇上为你已经分封了爵位,你有自己的大片领地,好好日子不过,反要欺上做乱。不做王偏做贼,当反王、掠王土、留恶名,你这不是鬼照镜子自照(找)死吗?” 天乐皇帝脸上微微红了一红,也不示弱,亮开他的蛤蟆嗓子,高声叫道:“潘又安,你身为宦官,理应做好份内之事,为皇上端端尿盆啦,为皇后皇妃们擦擦屁股洗洗脚啦什么的,这是你的职责。一个没**的人,整日里抛头露面,觉着自己还像个人物似的,脱了裤子让大家瞧瞧,你是个全奂人吗?一个臭阄人,有什么资格在寡人面前说三道四?” 小太监笑道:“我是太监不假,当初割我**的人,还不是为了怕你们家串种?我听说前朝就是因为混进来一个假太监,才生出你们八个野种!” 会说的说不过胡说的,小太监这一场胡搅蛮缠,皇宫里长大的福王爷就不是对手了。天乐皇帝大怒,马鞭指指小太监,环顾左右问道: “哪位爱将为寡人取了这厮的头颅,寡人封他为万户侯!” “某愿往!”福王队里窜出一员骁将。 天乐皇帝一瞅正是那位被烧的败将达陵武,他哥已经是一等一的功夫了,兄弟还没见过真章,这回正好让他出马蹓蹓,既不能滥芋充数,也不要埋没了人才。如果真有好本事,拿了小太监,封他一个万户侯又怎地?福王爷嘱咐一声: “达将军当心!” 达陵武未及搭话,马已到阵前。达陵武打马怪叫: “狗日的小太监,你心狠手辣,放火烧了我的叶城,今日老子向你索命来了!” 小太监训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的家眷尚在我的手中,你若下马受缚,我便饶了他们,你若再敢信口雌黄,我回去就把他们一个个绑到柱子让狗咬死!” “亏你还是个男人,竟说出这样的话,有本事朝老子这儿来!”达陵武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窝子。 小太监回道:“我本就不是男人,刚才你们的狗皇上不是说我是阄人吗?” 达陵武冷笑道:“只有不男不女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不男不女的事!” “不和你啰嗦了,哪位将军出马,替我斩了这厮?” 小太监言未乾,早有一将冲到阵前。小太监举目一瞧,正是副先锋朱林宗,小太监大喜,吩咐一声“小心”。 朱林宗骑一匹黑马,达陵武骑的是白马。朱林宗双手执双锤,达陵武提一把青龙刀。朱林宗一锤将苏继先把头打入胸腔的事达陵武也曾有耳闻,所以他也多加了一份小心。凡是使锤的人都是力大无穷,不可和他死打硬拚。 一白一黑,两员骁将战在一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十合之后,小太监已把阵前形势了然于胸,那个达陵武不是小朱的对手。福王本是个花花王爷,文武之事一窍不通,看他俩打得红火,精采激烈,难分难解,还不时地带头拍手叫好。 两人战到三十合的时候,朱林宗又使出他的拿手好戏------抛锤击敌法。左手锤搁开达陵武的单刀,右手锤凌空抛出,达陵武躲避不及,这锤正中肚腹。达陵武仰面而倒,跌于马下,口中鲜血如喷泉一般射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朱林宗从容下马拾起他的那柄铜锤(战苏继先时,朱林宗那柄铁锤扔给了苏继先,打扫战场时遍寻不见,元帅又令人给他铸了一柄铜的。如今是一铁一铜,因此人称阴阳锤的便是------作者注),复又上马,大叫三声: “还有谁来送死?” 福王阵中,此时气坏了一个人。此人正是达陵武的亲兄达陵文。达陵文不等天乐皇帝招唤,便手举狼牙棒冲了出来。朱林宗不知达陵文的厉害,手执阴阳锤便迎了上去。 未及十个照面,小朱感到苗头不对,有心要走,达陵文岂能放过他?一棒紧似一棒,兜头照面,棒棒皆在要害之处,朱林宗稍有闪失,倾刻之间就有性命之忧。 牛松山、吕继泰俩人,自打投奔元帅帐下,寸功未立,今日的时机不可错过。两人一使眼色,遂共同出马,双战达陵文。 牛、吕二将喝道:“姓达的你看仔细了,认认你家两位爷爷的神枪!朱将军斩且退下稍歇片刻,这份功劳就让于我们吧!” 达陵文也不搭话,举起狼牙棒迎头打来,牛松山躲避不及,被打在头上,刹时脑浆喷出。吕继泰正要退时,被打中后背,吐血而逃。 小将毛兴旺大怒,手执一杆方天画戟,照着达陵文分心就剌,被达陵文用棒杆轻轻一搁,画戟走空,棒头儿可就来了。这一棒正击在毛兴旺的面上,小毛顿时成了麻子脸。 刘建勋身为先锋官,不甘落后,挥起一把开山钺,打马上前。达陵文和刘建勋都是认识的,两人皆是总兵出身,有过数面之交。他勒住马头,让过刘建勋的当头一斧,笑道: “刘将军别来无恙?”刘建勋不予理会,骂道:“反贼,你我已是仇敌,有恙无恙,与你何干,拿命来!” 达陵文破口大骂:“好你个姓刘的,给脸不要脸,念你我曾经同朝为官,有同僚之谊,想和你叙叙旧,谁知你是脸上长狗毛的,翻脸不认人。来呀,看棒!” 刘建勋举起开山钺迎头去接,奈何达陵文力大棒沉,只一下便震落了刘建勋的斧头把儿。刘建勋见不是头,撇了斧杆儿,撒马而归。达陵文不舍,纵马急追。天乐皇帝怕达陵文一人陷阵,被小太监捉了去,遂将手一挥,号令之下,十六万大军一齐出动,官军抵敌不住,大败而退。 第一零八章 小太监神枪无敌 官军败了一阵,小太监命清点人数,还好,仅折了五千人马。小太监是个财迷,好不容易积攒了这点兵力,无端被消耗了半万的大数,他心下不安,一人坐在大帐里喝闷酒。胡三带人去催军粮,王小五操持后勤,刘建勋打了败仗不好意思见人,不知躲哪儿去了?小太监正一人无兴无趣,忽有士兵来报: “大帅,夫人到了!” 黄秋蝉时刻关心着丈夫的平叛大事,同时又怕影响他的精力因而一直不敢靠得太近,她一直跟在队伍之后不远处,今日惊闻丈夫吃了败仗,急忙到军前安抚小太监。黄秋蝉亲自下橱,做了几样小菜,小夫妻俩就在行军大床上摆一张小桌对席而坐。秋蝉给小潘斟满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莞尔一笑说: “夫君,只是一场小败,何必要那么认真?” 小太监端起自己这杯,坐起来欠身喂进妻子嘴里,回笑道:“走遍天涯海角,还是老婆好啊!你这一来,我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没羞,堂堂大元帅,也这么儿女情!”秋蝉笑嗔道。 “称杆离不开称砣,老公离不开老婆。”小太监温情的说,“我算明白了,男人离了女人,简直没法活。在男人伙里,我是大元帅,在老婆眼中,我还是傻小伙,你说不是吗?” “你忘说了一句。”黄秋蝉故意卖关子。 “我忘说了什么?”小太监端起的酒杯愣在半空。 “在皇妃娘娘面前你是小太监!”黄秋蝉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叫你奚落我!”小太监翻身起来,爬到黄秋蝉身边,将她压倒身下,嘴对嘴说道,“你也奚落我!你不知道我是赝品太监吗?” 黄秋蝉一边挣扎一边说:“你要是真太监,鬼才要你呢!” 小太监欲要和妻子温存,黄秋蝉不肯,斥道: “你疯了,现在两军对垒,激战正酣,倘若你伤了元气,如何对敌?等这场仗打完了,你要怎样就怎样。” 小太监那里肯依,将小桌子往旁边一推,说道: “不就一个蛮达子,有什么了不起,看我明日阵前取他性命就是,不耽误咱俩办正事。” 黄秋蝉起初不允,最终还是拗不过,无奈只好相从。夫妻俩宽衣解带,好一场风情韵事(以下删去二百二十字)。 事毕起来,整好衣服,小两口重新把酒言欢。 黄秋蝉嘱咐道:“夫君,那个达蛮子一身好力气,功夫又十分了得,倘若你明日到了阵前,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小太监不屑说:“夫人不怕,我小太监历经百战,杀人无数,一个蠢猪岂能奈我何?” “明日出战,我替夫君擂鼓助威!”黄秋蝉道。 小太监见说,顿时胆气陡增,豪气千云,扬眉道:“好一个梁红玉金山擂鼓!有夫人为我擂鼓,我誓要斩达蛮子于马下,为我死去的将士报仇血恨!” 俩人不敢耽误时间过久,让小兵进来收拾了器皿,早早睡了。 是日,潘元帅点将升帐,除去杨光亚、徐焕章两将守麒麟关,两将阵亡,一将重伤,余将就只剩下刘建勋、朱开洪、朱林宗、肖天雷、贺老五、迟发唐了,其中刘建勋还是带伤入帐。 小太监道:“今日出战,我打头阵,倘若我取胜,尔等听我号令行事。” 众将齐出,阻拦道:“不可,大帅乃是我军之主,怎可轻易出击?” 朱林宗伏地,大声泣道:“师父,都是徒儿学艺不精,不能亲手杀死达陵文那贼,才致使师父跟着受累。师父,你再给徒儿一次机会,今日如不能杀了达陵文那厮,誓必提头来见师父。” 小太监离了座位,轻轻扶起朱林宗,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人本事再大,也难有遮天的能耐。不是有众将扶助,我只手单拳岂能办成大事?林宗起来,你且将息几日,不是说打了和尚满寺羞,徒弟受辱师出来嘛!今日阵前,看为师为你报仇,也替我阵亡二将血恨!” 众将见潘元帅主意已决,不再强阻。 刘建勋说:“大帅,如你打不过达陵文那厮,就及早退出,不要让他伤了你,否则我军将一败涂地,后果不堪设想。” 小太监笑道:“兄弟放心就是。” 潘又安驱兵城下,福王爷出师相迎。天乐皇帝哈哈大笑道: “小太监,昨日一战被我大获全胜,你丢盔弃甲,伤亡无数,想你少说也需三月整顿,不料你很快就缓过气来,算你有种。今日捲土重来,莫非是前来送死不成?” 小太监狂笑三声,言道:“找死的是你非我,你贵为王爷,福有领地,骡马无数,妻妾成群,整日肉山酒海,醉生梦死,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半夜里找阎王爷的不是,你不是寻死又是作甚?” 福王爷亮起蛤蟆嗓子怒吼一声,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一个太监谅必也不会志存高远,说多了没用,不和你啰嗦了。派你手下的虾兵蠏将出来,让寡人的达将军一并赶尽杀绝了,你再下马跪下来和寡人说话,你若要老老实实听寡人的话,没准我也给你个钦差当当。” “呸!谁希罕和反贼混一路?谁跪谁还两说着哩!你那个达陵文在我眼里不如一堆狗屎,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不用派将,就是我了,你问问你的爱将,敢和我见个高低吗?”小太监不以为然的说。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天乐皇帝嘻嘻笑道,“你上场,一个没**的人也能上场博命?” 小太监大怒,喝道:“不怕死的出来!” 福王爷一挥手,达陵文正要喊“得令”,突然一将冲出,此人名叫单天亮,也是福王帐下一员勇将,善使双枪,武艺高强。听说太监亲自出战,他大喜过望,以为光宗耀祖、显姓扬名的机会来了,岂能再让那个姓达的胖子夺了头功?退一步讲,一个正常人,就是一手捂住裤裆单手也能对付了一个少样东西的阄人,何况他还是手舞双枪?但见单天亮打马阵前,大喝一声:“狗太监前来受死!” 言未乾,小太监马快人到,单天亮的“死”字尚未落音,脸面以下就着了一枪。枪尖从嘴里进去,勾出许多零碎东西。单天亮翻身落马,喉咙里大口往外喷血。小太监将枪头插入泥土里,捅了几捅,算是净了枪尖。抬起头来又问: “下一个想见阎王的是哪位?” 两军队里竟然同时发出同一种惊讶的“嗡”声:这个小太监,看似细皮嫩肉的,竟有如此功夫,莫非天神下凡? 黄秋蝉立于战鼓之后,双手抡捶,鼓声尚未响呢,那边战事已然毕了。黄秋蝉虽然明了丈夫的本事,但战场上什么事都会发生,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她再次准备擂鼓为丈夫助威。 达陵文正待要出,又一将冲出,乃是大将莫文成的便是。莫文成看得非常仔细,非是单天亮武艺不精,而是小太监钻了个空子,人家还没摆好架式呢,他就出手伤人,这叫有武功没武德。莫文成用的也是双枪,他和单天亮乃是同师学艺,只是功夫略高于单天亮半筹。 莫文成这回有了思想准备,他不敢贸然出击,离小太监五尺距离时便勒住马头,想让小太监主动来攻,他好觑个破绽,猛出双枪,一举要了小太监的小命。 小太监身经百战,啥样的把戏没见过,岂能让莫文成占了便宜?小太监知道凡是使双枪的人都是眼疾手快,挡了一枪又来一枪,立时三刻让你手忙脚乱,顾东顾不了西。小太监灵机一动,打马就回,莫文成不知是计,以为小太监要回阵另派将换他,他当然不肯给他这个机会,遂打马急追,小太监猛拍马头,老马会意,急刹住马蹄,莫文成没料到有此一举,他的马早已过去,露出自己的后背。小太监一枪剌去,莫文成惨叫一声,倒于马下。 黄秋蝉的鼓声刚刚响了一通。 八王队里,又有两将齐出,双战小太监。小太监不慌不忙,左挡右攻,未出十合,两马落马。 黄秋蝉的鼓声仅响了两通。 余将不依,纷纷大喊出阵,福王不允,知道去了也是白送死。遂下了死令说:“再如有擅自出战者,斩无赦!” 达陵文请战说:“陛下,该是末将出战的时候了。” 天乐皇帝道:“达将军,你也见了,小太监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取胜的。能行则行,不行不如退兵算了,等回城之后再想良策退敌。” 达陵文不听,叫道:“陛下何出此言,你这是扬他人的威风,灭自己人的志气。小太监何惧之有,某十合之内取不了小太监项上人头,就提了我的人头来见陛下!” 福王嘱咐道:“将军息怒,不是寡人小看了将军的本领,只是你乃我左膀右臂,国家之栋梁,你若有失,寡人再依赖何人?小太监神勇无比,连杀我四员大将,寡人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剥其皮,方解寡人心头之恨。将军出战,必须小心为善。” 达陵文听皇上陛下一言,不禁热泪横流,唏嘘道: “陛下待我,恩同再造,达某当以死相报!” 小太监半晌不见福王队里有动静,戏笑说:“怯战了不是,如不然明日再来,再让你那个达胖子多活一日。” 达陵文大怒,挥起狼牙棒,咬碎口中牙,怒吼而出。 第一零九章 八大王龟缩三羊城 小太监连杀四将,达陵文咬碎钢牙,怒吼出战。 “来将可是达陵文达将军否?”小太监勒住马头,很客气的问道。 “正是在下!”达陵文猛地勒住马头,见有话说,不得不耐住性子作答。 “将军之前曾做麒麟关总兵,焉何又替反王做事?”小太监明知故问。 “鸟攀高枝,人凫上水,得遇明君实乃我三生之幸,天乐皇帝对我有知遇之恩,一个小小的麒麟关总兵何时能有出头之日?”达陵文以实相告。 “如果嫌官小大家都去认贼作父了,天下还有忠臣吗?”小太监揶揄道。 “我不管忠臣奸臣,我只知有奶便是娘。”达陵文被小太监套进圈子,说得干脆,索性不要脸了。 “你吃了福王的奶,回过头来杀你亲娘亲爹,你不觉得有些亏心吗?”小太监仍旧是那种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口气,说的话也似真非真。 “我才不呢!只要天乐皇帝一声令下,别说亲娘,杀京城的小皇上我都敢!”达陵文头脑简单,说话也结实。 “像你这种背叛朝庭的败类,认贼为父的蠢猪,活在世上不觉着多余吗?”小太监开骂了,讽刺加上挖苦,他的用意主要是想激怒达陵文。 达陵文中计大怒,抡起狼牙棒就要动手。小太监拦住,笑笑说: “这么着急干嘛?你要是想死,前面有棵树,你到那棵树上碰死算了。” “我凭啥要碰死?傻瓜才自寻死路哩!”达陵文僵着脖子说。 “你走得就是一条死路!”小太监警告说,“从古到今,当叛徒的没一个有下场!你以为你光荣啊?狗都不如的小人!” 达陵文本就是个蛮牛,刚出场时还盛气凌人,这阵则像是咸菜缸里捞出来的腌黄瓜,蔫哩吧叽的一点精神也没有了。他干的事本就不光采,因而脸色一阵白一阵黄的,再由黄变绿,由紫变青,浑身气得发抖,别说打仗,举起狼牙棒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太监见时机一到,把手一扬,黄秋蝉那边响起了震天的鼓声。 小太监喝道:“蛮牛,过来受死吧,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好日子!” 达陵文强打精神,仓促应战,被小太监拨开狼牙棒,枪身未回,枪头掀开达陵文的护心甲,只听“哧啦”一声,枪尖进了他的肚子。小太监看也不看,回马就走,他倒是走了,达陵文的肠子还在他的倒剌上挂着哩!达陵文放马去追,他不是去追小太监,而是去追自己长长的那一节肠子。 小太监打马回到自己阵中,将手一挥,大军一齐压上。 达陵文落于马下,被乱马踏为肉泥。 福王那里开头看小太监和达陵文斗嘴,磨蹭了半天就是不开打,由于离得远,他们说啥也听不很清楚,福王心里着急,怕达陵文上了小太监的当。天乐皇帝正在犹豫不决呢,那边开打了。达将军耷拉脑袋,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根本就不像打仗的样子。果不其然,不几个回合,小太监就把达陵文的肠子勾出来了。 福王大惊,慌令退兵,队伍刚要转身,小太监挥军杀来,大队人马乱了方寸,顿时自相践踏,又被小太监掩杀过来,死伤无数。回到城中一清点,几乎折了一半人马。十六万成了八万,刚好和小太监的人数相当。但是他折了五员大将,达陵文又是魁首台柱子,这一下元气伤得太厉害了。没有了达陵文,今后这仗如何去打? 天乐皇帝召集群臣百官商议退敌良策,大家也没有主意,福王只好一连三天闭城不出,任凭小太监派兵城下叫骂,坚兵不战,命令士兵钻进城垛口里装聋作哑。 小太监一时也无计可施,如要强攻,他的人手不够,攻城部队少说也要多于守城部队一倍才能成事,这一对一是无论如何也攻不到城里去的。 接着又下了几天大雨,道路泥泞。官军在外作战,洗澡冲洗都有诸多不便,浑身燥热不堪,一时军心有些浮动。小太监无奈,召集众将官讨论应对之策,刘建勋说: “如要能和华世雄联系上就好了。” 小太监说:“联系不联系都没用,老华左右不了福王,他不出城应战,华世雄说多了反而会引起福王的猜疑。依这之见,不如撤了。” “撤了,撤了可就前功尽弃了。”刘建勋不解。 “你以为我傻呀!”小太监笑道,“我想福王决不会困守死城,福王让我们打怕了,我断定他会作逃跑的打算。” “他会往哪儿跑?”刘建勋问。 “滇桂十万大山。”小太监胸有成竹。 “如果让他们进了山,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刘建勋说。 “绝不能让他进山,他上那儿去都行,唯独不能进山。”小太监道。 “大帅的意思是?” “我们撤兵之后,在西南面要道口上埋伏下一支两千人的人马,专等他去。另外他一出城我们就抄他的后路。”小太监说出他的设想。 “大帅的这一计真毒呀!这就叫装进口袋里打狗。”刘建勋赞道。 “兵不厌诈嘛!”“我去堵他的头,大帅领兵抄后路。”刘建勋请缨道。 “不行不行,福王的前军必是最强阵容。你忘了他手下还有个惯使绳索拿人的女将呢!这次我专门就等着会会她。” “听说那女将武艺高强,又善用绳索拿人,大帅务必小心才是。” “谅不妨事。” 不到半天的功夫,官军撤得一干二净。 有人报告福王,天乐皇帝召集文武百官定夺。宁王说: “陛下,还是赶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没准小太监去搬兵去了呢!” 福王应允,道:“御弟之言正合寡人之意,还是走了的好,免得在此整日提心吊胆的。派人前去打探打探,如无埋伏,即日拔兵出城。” (请看下一章:小太监勇擒阮氏梅) 第一一零章 潘又安勇擒阮氏梅 福王着人打探好了,小太监兵马已全部退回麒麟关以内,其余各地并无兵马驻防。天乐皇帝大喜,择吉日大开城门,三军鸣炮出发。有副将王安、邱贵带五千兵马断后,女将阮氏梅领精兵一万头前开路。其余大队人马随天乐皇帝居中,华世雄骑高头大马不离皇帝陛下左右,老华刚升成宰相,皇上时刻还要由他出谋划策哩。 阮氏梅这次内地之行一无所获,南越国王老蛮主曾嘱她但凡发现有中原好人物让她自谋一个带回国去,然而遍观王营将士及官军人等,竟无一个入眼的。前次,她老远阵前观望,看到敌军队里有个叫小太监的人物齐整,个头高矮胖瘦恰恰合适,武功更是出类拔萃,那个姓达的胖子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只可惜了是个阄人,不说也罢。看来听人说大中原地广人密,是藏龙卧虎之地,风流倜傥的年少英杰更不乏其人,耳闻不如目睹,看来尽是些谬传罢了。还有就是,八大王均是草包蠢才,人人皆有篡位之心,但无一人有帝王之相,帮这伙人打天下无疑于竹篮打水,水中捞月,阮氏梅真后悔来这一趟。福王爷无能却又妄自尊大,身为一国之主,不会用兵,只是人芸亦云,这样的窝囊废岂能成大事?她想好了,这次带兵回去,把福王送到安全之处,她即刻辞去所有职务,不要一金一银,只带她原来的几个贴身女兵回国。回去之后,不论丑俊胖瘦、皮肤白黑,管他有无武功、文墨如何,胡乱嫁个人家,终老一生罢了,并发誓以后再也不管中原大国之闲事。 队伍正行之际,正要拐过一个山梁子,突然拐角处闪出一彪人马拦住去路,为首大将金盔银甲,座下一匹雪白的战马,腰悬金刚宝剑,手执勾魂亮银枪,相貌堂堂,威风凌凌,不是当年吕温侯,亚赛常山赵子龙。 阮氏梅看得呆了,惊面前之将为天人下凡,好一表人才!南越小国何处去寻?阮氏梅恍恍惚惚,猛醒悟到此君前日力杀天乐皇帝麾下五员大将者,其真实原来身份是个阄人。阮氏梅大怒,挥枪出阵,铃声叫道: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本公主殿下向来不死无名之鬼!” 小太监哈哈一笑,见一俏丽女子,口气却是不小。心知是眼前遇上谁了,为了礼貌起见,先报个名儿也无妨,就说: “某乃皇命钦差,奉旨讨反贼的行军大帅潘又安的便是。敢问足下,小姐姓谁名谁,来自何方?” 阮氏梅一听不对呀!她家南越虽是小国,但也有几个太监的,那些阄人个个扭扭揑揑,说话嗲声奶气,那似眼前这位中气厚重,相貌奇伟,唇上虽无胡须,但也毛茸茸的,尤其是颏下声带骨硕大,不似他们朝中那些假男人。去了势的驴马好干活,去了势的男人也能上战杀伐?阮氏梅不解,言道: “我乃大越国公主阮氏梅的便是,我再问你一句,你究竟是男是女?” 小太监坏坏地一笑,反诘道:“姑娘这话问得差了,有这么问人的吗?自古以来,男女有别,穿着打扮不同,声音粗细分明,是男是女,一目了然,难道这些姑娘就看不出来?” “看是看出来了,就怕你是赝品!”阮氏梅取笑说。 “我要不是赝品呢!”小太监戏笑道。 “如你真是个男人,这场仗就不须打了,不如随我去到我大越国做个驸马爷,你看如何?”阮氏梅红着脸说。 “好便是好,”小太监心中暗喜:看来是一个俏媳妇又到手了,口里却说,“你南越小国不过一弹丸之地,地少人稀,去没地方去,玩没地方玩,况且多是化外蛮夷,言语不通。我一向是散游惯了的,喜爱四处漂流。倘若哪天出门闲逛,打马飞奔,一不小心出了国界,没准还会引起两国纷争,我如何去得了?” “国大国小,也都是人臣之主,虽是弹丸小国也足够你放马驰骋的了。放下这事咱暂且不谈,我只问你是真男人还是假男人?”阮氏梅急道。 “真男人又怎样,假男人又怎样?”小太监故意装葱卖蒜。 “真男人我自会手留情,若是假男人你今天算是死定了!”阮氏梅言之凿凿,不容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就难了。”小太监皱眉道。 “有何难言之处?”阮氏梅惊问。 “我说我是男人你不信,我又能奈何?不如你我到一个荒野无人处,我脱了裤子让你亲眼目睹一番,是男是女你看了自然分明,再不须我多言。”小太监嘻嘻笑道。 阮氏梅大怒,道:“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小太监!本公主好心劝你,你反倒自寻死路。来呀,看枪!” 小太监急架相迎,两人战了数十个回合,小太监暗暗称奇:这女将的功夫果然出众,只是稍欠些力气,不然他潘又安也不一定就是对手。小太监主要是防她拿人的绳索,人一分心,精力就不够,所以耽误工夫长了些。 阮氏梅也暗自称奇,眼前这位白面书生般的小将,枪法神奇,不是名门之后也必受过高人点拨。阮氏梅知道如再这样打下去必是自己吃亏无疑,遂无心恋战,便使个破绽,回马就走。 小太监不允,紧紧追来,只见女将把手一挥,小太监眼前白光一闪,躲避不及,急忙缩回身子。说时迟,那时快,白光落下,小太监连人带枪已被套在一起。 阮氏梅见网住大蠹,心中高兴,依样画葫芦,当初捉达陵文的招术一样,仍旧把绳子的一头拴在后马鞍桥上,打马便走,想把小太监拖下马来。 小太监缩成一团,自己的马匹跟着别人的马匹,进退全不由己。身上又被绳索绑定,纵有天大的力气也再使不出来。绳索勒得太紧,小太监的右手不由往下一伸,手触到靴子,他突然想起皇帝哥哥御赐他的那把宝刀。小太监轻轻抽出匕首,往上一划,绳索开了几股,再一划又开了几股。 阮氏梅只顾打马拖人,未往后顾,没料到小太监早已脱出桎梏。小太监枪交左手,双腿一夹马镫,老马会意,几步赶上。小太监轻抒猿臂,拦腰把阮氏梅搂定,轻轻再一提,阮氏梅便离了马鞍。 福王人马见主将被捉,顿时成了一群无头苍蝇,纷纷乱了章法。小太监将手一挥,两千精兵压上,只杀得王爷兵屁滚尿流,大败溃输。 小太监坐于中军大帐之中,命将阮氏梅押了进来。小太监笑问: “今日被捉,降还是不降?” 阮氏梅双手被缚,头却高高扬着,怒道: “是真男便降,是假男绝不相从!” 小太监大喜,命小兵退下,亲解女将之缚,双手将娇驱抱起,扔于行军大床之上,就要解衣宽带。 氏梅不解,惊问:“将军待要怎地?” 小太监仍旧是那副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口气,笑道: “让你认认公母呀!” 阮氏梅此时不从也不由她,况且她也心仪此人,只得半推半就,忍他狂蜂吮花、饿狼取食。也是自己咎由自取,说人家不男不女,眼见这回是真的来了(以下删去三百二十八字)。 小太监起来,阮氏梅也穿戴整齐,俩人相视一笑,阮氏梅含羞道: “将军好身手,竟把奴家掳来做了老婆?” 小太监也说:“还说呢?我不也差点成了你的囊中物、阶下囚,否则这阵还生死不明呢!” “这都是天意,人不可违的。” “球,我才不信天信地的,我只信我自己。你躺到地上装狗熊,老天爷能帮得了你?” 阮氏梅偷偷瞥了丈夫一眼,笑嗔道:“说话那么粗俗,还是领兵的主帅呢?” 小太监命人进帐,吩咐下去,立马摆一桌酒宴,为夫人洗尘压惊。 不一时酒席备好,俩人推杯换盏,喜笑言欢。 阮氏梅道:“明日我一并把福王那厮给你用绳索绑来,也好送郎君一个见面小礼。” 小太监说:“不劳夫人动手,我想福王气数已尽,不被众将赶尽杀绝,也不会剩下几个人手。明日夫人和我一道出马,看众反王的好戏吧!” “郎君武功盖世,而且料事如神,真天人也!”阮氏梅不禁发自内心的赞道。 “你也给我戴高帽子?”小太监笑说,“说出来不怕夫人笑话,我本是皇宫里的小太监,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保住了我的元身,否则哪有今日?” “郎君果是太监,怎么?”阮氏梅欲言又止。 “太监是赝品,男儿却是真男儿,如夫人头前所说,这大约也是天意吧!不是我这个假太监,皇家改朝换代有年成了,哪里还轮得到众反王动手?” 氏梅还要问端详,小太监打住说:“小孩没娘,提起来话长,我也不摆我的出五关斩六将了,说出来夫人又说我吹牛。咱俩只管饮酒,不提那些陈谷子烂芝蔴也罢。” 第一一一章 福王爷开城献降表 福王爷驱动三军往西进发,一路山清水秀,风和日丽,天乐皇帝神采怡怡,不禁暗自欢喜:小太监聪明绝顶,没料到他天乐皇帝会如此快捷,兵贵神速嘛,用兵打仗的人,这点道理都不懂?亏他小太监还是个三军大元帅哩,狗屁都不如。趁他撤兵的那一当儿,他已经远走高飞,再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小太监别说找他的人影儿,屁影儿也没有了。 正行之间,有小校来报:“皇帝陛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福王爷沉声问道。 “小太监的兵马两头夹击,我们前去的路已被封死了,请陛下速速传旨,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福王爷眼光转向华世雄,嘴里嘟囔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小太监的兵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如何知晓我们要西行进山?丞相可有妙计示寡人?” 华世雄略一沉思,言道:“陛下,往前是决不能的了,只有后退,再回羊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华世雄也怕福王跑了,这场平叛之战成了持久战,何时是个头,不如回去。这次一旦回城,绝无再突围出城的能力,只能伸长脖子挨宰,等潘元帅前来瓮中捉鳖了。兵书上这招叫作“刚出泥沼又进火海”,华世雄用心险恶,蠢福王浑然不知,竟入死胡同去了。 小太监领两千精兵,截击了阮氏梅的一万先头部队,刘建勋带两万兵堵住福王退路,朱林宗毛兴旺等带四万兵分两路杀去,把福王的队伍分成几段,逐一拦杀。一时间福王队里马嘶人叫,鬼哭狼嚎,愁云密布,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福王等狼狈逃窜,跑进三羊城再清点人马时,十去了**,只剩下一万余众了。天乐皇帝坐在金銮殿上,忍不住亮开他的蛤蟆嗓子放声大哭,七王以下,文武百官等亦皆唏嘘不止。福王哭够多时,才哽咽抽泣道: “各位皇弟,各位卿家,寡人自当凤凰城起事,一路破关劈隘,所向无敌,是何等的风光!诸位皇弟,诸位卿家又将寡人扶上正位,正想恢复我父王江山,和众兄弟文臣武将等分享福贵之际,不巧遇上个太监潘又安,让他出尽风头。更不想今日一战,被小太监大大伤了寡人之元气,要想东山再起,怕是痴人说梦了。今日君臣相聚,也怕是最后一面了。” 老二宁王道:“皇兄何出此言,咱弟兄八个合伙做的买卖,要赚一起赚,要赔一起赔,赢得起也输得起,认赌服输嘛,况且责任也不在皇兄一人头上。” 老三熙王说:“谁说大哥的坏话谁是王八蛋,我可从来都是拥护大哥的。” 老四陵王有些遗憾,咂摸着嘴说:“京城的小吃怕是一两天吃不上的了。” “…………” 天乐皇帝叹口气,道:“都是为兄不好,耽误了各位兄弟的大好前程,为今之计也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什么路,大哥你说?我们跟你去,不管是水里火里。”七王几乎同时竖起了耳朵。 “投降!”福王咬了咬牙。 “投降?大哥,你神经没错乱吧?”七王异口同声。 “是的,只有投降才是我们的唯一出路。不投降,那个小太监攻城之后会把我们全杀了的。”福王爷似乎是下了决心,恐怕这辈子就这件事他干得最为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大哥,我们投降了即便小太监不杀我们,皇上和王书贵也会杀我们的呀!”七王不依不饶。 “就这样吧,我已经定了。自古刑不上大夫,法不涉王孙,皇家不会杀我们的,这一点我比你们清楚。” “大哥,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七王哀告。 “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二次,兄弟们,别再争了,听哥哥的这一回吧!黄门官,宣人写降表。”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太监召集众将议事。刘建勋请战说: “大帅,今日攻城我打头阵!” 朱林宗说:“师父还是让我先上! 朱开洪、肖天雷、贺老五、迟发唐以及伤愈的毛兴旺等都一起请缨出战。小太监哈哈一笑,道: “仗打完了,你们还和谁去打?” “福王还在城里啊!今天不攻城了?”众将纳闷说。 小太监讳莫高深地说:“福王一会就出来了,你们等着受降吧!” “大帅,该不是有人来给你送消息了吧,你怎么算那么准?”众将不解。 “是我蒙的,不信你们看吧!我昨天连夜着人打了一百零七个囚笼,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众将不以为然,纷纷出帐去瞅,果然场院里有好些囚笼车,有人好事数了数,共是九排,每排十二个,其中一排少了一个。刘建勋复又进帐来问: “大哥,你怎么算好是一百零八少一个?” 小太监笑道:“这是历来之规,到时你就知道了。” 刘建勋还要问时,有小校来报: “秉大帅,福王大开城门率文武百官出城请降!” 刘建勋顿时大悟:哥哥真神仙呀!两军列队,福王以下,七王及全体文臣武将率三军将士悉数跪倒在地,黄门官宣降表,曰: “罪王福、宁、熙、陵、乾、坤、越、瑜共是八王,久有不臣之心,欺君灭世,欲偷天换日,倒转乾坤,图皇家江山。今与当今天子钦命官军元帅、钦差大人潘(公)又安将军之数度交手,不敌,方知吾等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今我等反王率众出城请降,望潘无帅怀好生之德,造囚车木笼等押送我等进京,再请天子陛下发配处置,恳请恩准,福等一百零八人再拜叩首于尘埃。” 小太监微微一笑,安抚道:“福王,你们起来吧!我准降就是,即日起押送你们进京面圣。” 第一一二章 小太监班师难回朝 福王等抖抖索索站立起来。 小太监问:“福王,你们反王反臣反将共是多少数目。” “回元帅,不多不少,共是一百零八名。”福王双手朝小太监揖了一揖,低声回答。 “你派人瞧瞧,看我给你们打造了多少辆囚车?”小太监笑道。 福王不敢怠慢,急令人去数,回来说: “启奏陛下,共是一百零七个。” 福王白了这人一眼,小声嘀咕道:“还陛下呢,不想要命了?” 福王说罢又恭恭敬敬问小太监,道:“元帅,怎么少了一个?” 小太监诡秘地一笑说:“不少不少,你把我的人拐去了一个,老华,过来吧!” 华世雄听喊,屁股一颠一颠地扭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朝福王他们这些人挤眼睛,到了福王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 “老兄,打扰了,咱归队了,大帅叫我呢!” 福王满肚子气没地方出,小声骂了一句:“算老子瞎了眼,搞了半天才知是个内鬼,你姓华的这辈子如能再当上丞相,我跟你姓!” 小太监轻轻抚摸着华世雄的项背,赞道:“先生立下没世奇功,回朝之后皇上必有重奖。” 华世雄伴个鬼脸,诚恳地说:“如不是钦差大人的栽培,小子哪能有今日?” “还想当丞相吗?” “傻瓜才不呢?” “行,没准以后还有这个机会。”小太监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华世雄又要跪地磕头,小太监拦住说: “算了吧,你当了宰相那一天,别让我给你磕头就行。” 众皆哈哈大笑。 一百零七辆囚车押解福王等一干钦犯,迤逦往京城而去,在此表过不题。 小太监欲要班师凯旋,又遇到一连串无法解决的难题。首先是这支军队如何发配?就地消化对不起这些曾经跟他浴血奋战的好弟兄,带回京师更不可能,御林军全部满员,谁能养活这一大帮子吃饭的口?思前想后小太监决定这支队伍不能散,朝庭内外尚不安定,边关那里有师父孟伯雄的八万雄兵,南方这一带再留下八万,当是万事无忧了。这样一想,他即刻召集众将议事,命刘建勋带五万人马守羊城,毛兴旺领兵一万驻守麒麟关,老将朱开洪带两万兵守凤凰城。这一着棋子一定,保证岭南岭北十年平安无事。 第二道难题是阮氏梅吵吵嚷嚷要跟他回京都,他一个太监如何带老婆回朝?氏梅说如其不然他就随她回南越小国去,父亲没有儿子,每年都在驸马队里比武选贤,武功高的可以当王储,凭他的功夫,何人能奈何得了?他向阮氏梅如实交待了他的问题,氏梅却是很大度,说:带上他的乌儿苏丹、曹花枝、鲜爱莲、上官雪、薛涛、黄秋蝉以及那位尚未过门的媳妇胡芬仙,一骨脑儿让她们去南越国安宾落户,也让家乡的父老们见识见识一下这么多的中原佳丽。天哪,这怎么可能?这些女孩子分布甚广,如一个个汇集起来,少说不得仨月俩月的工夫?再说,泱泱中原大国之女,又岂肯去偏远不毛之地长住为家?况且说了,这些女孩间,哪个是省油的灯,由她阮氏梅说了算? 小太监无奈,只好麻烦胡三兄弟出面,好说歹说,总算劝走了阮氏梅。阮氏梅临走之际,出水芙蓉,带雨梨花,千娇百媚,万般柔情,叮嘱小太监说: “夫君,我知道你有大事在肩,为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拖累你了。五年之后就是我们夫妻相聚之日,过了五年,就是你已变心,媚公河里捞我的尸身去吧!” 他的这些情侣里头,性格迥异脾气各不相同,乌儿苏丹一往情深,曹花枝含情脉脉,鲜爱莲小鸟依人,上官雪敢爱敢恨,薛涛才华横溢,黄秋蝉深明大义,胡芬仙乍一见便难舍难离,再碰上个阮氏梅更是……,爱人是一件头疼的事,被人爱也不尽烦恼。小太监也好想和他的这些美媚们欢聚一堂,长相厮守,再也不要分开一步。然后,诸事未办妥,他一旦放弃了手中这点权力,立即就有人头落地、脑袋搬家的危险,哪里还能有机会去享受天伦之乐男女之欢哩? 第三件难题就是老丈人家的那十万两银子,如今还没着落哩。福王是个穷王,有点钱都折腾搞军队了,翻箱倒柜也没挖出几块银疙瘩,还不如知府邹希贵趁钱呢!如今这八万张嘴吃饭,还有几千头牲口马匹,这些军费开支还不都得他来想法筹集。 小太监万般无奈,和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一商量,这回学聪明了,决定见面不谈公事先谈婚事,然后再见机行事,不行就再搂老胡头一把。反正他有的是钱,放在家里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贡献给朝庭也算是尽忠报国了。 由于是事前通知好了的,胡家准备了一桌珍羞佳肴,轿子一落地就先上酒桌。席间胡三向胡员外问起婚期择吉日的事,老胡满口答应,说什么择吉不如撞吉,今日就是吉日,不如一块办了算了。小太监稍作推辞,道: “岳丈大人,今日是不是仓促了些?” 老头几杯酒入口,顿时红光满面,侃侃而谈道:“贤婿,领兵打仗你比我强,办儿女大事我比你经得多了,这事你要听我的。” 小太监喏喏连声道:“父亲大人,我一切听你的安排就是。” 这一声父亲叫的,老胡头真比大热天喝了一杯冰凉蜂蜜水心里还舒坦,人家是啥他是啥?堂堂一品钦差,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元帅在他面前乖顺得像个小羊羔一般,这种自豪感不是身临其境,旁人是无法理解的。胡员外听女婿说让他便宜行事,心中大喜,这里一边几人继续喝酒,那里一边吩咐下去,张灯结彩,收拾厅堂,准备新人入洞房。小太监是有备而来,双手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来,满面笑容说: “孩儿敬岳丈大人这一杯。” 胡员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此三番,一连三杯,老胡头不解,问道: “贤婿有话请讲。” “小婿实在是羞于启齿。”小太监还地下站着。 “一家人不必这样客气。” “我欠岳丈的那十万两银子……”小太监欲言又止。 “我又没催账,你急什么?有你就给拿来,如果手头不便暂缓两日也无妨。” “不是。” “不是什么?” “我还想和父亲再借十万。” “什么什么,前账未结又添新债,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老胡头话已出口,又觉着有些唐突,女儿女婿一个样,都是自己的连心肉。况且女婿是干正事,为公不为私,因而换了一副语气问道,“要钱干啥使?” “开支军费,八万人马要吃饭。” “你替皇家当元帅,皇家的军队还得靠我垫钱养活,好啦好啦,给你十万,我这就让人去钱庄换银票,你放心了吧?” “谢谢父亲大人对孩儿的支持。”小太监趴一下磕了个头。 “贤婿不必客气,起来咱继续饮酒。”胡员外捋了捋胡须说。 胡三心里直乐:还是哥哥有办法,白娶了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又诈了人家二十万两银子。 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陪着老员外喝了一夜的酒,小太监当夜和芬仙小姐入洞房。 小姐千般柔情、万种恩爱说:“郎君,你那日斗恶徒时,我就认定你这辈子是我的人了!” 小太监财色双收,心里美滋滋的,搂着娇妻亲个嘴,不以为然地说: “我有什么好,贤妻该不会看走眼吧?” “才不会呢!”胡芬仙千媚百娇的回道,“郎君的身上有一股正气,郎君的脸上有一股英气,和郎君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让人爽气。” “那晚黑灯瞎火的你哪能看得那么清楚?” “感觉呗!”胡芬仙撒娇说。 小太监瞅着娇柔无比而又善解人意的美丽新娘,一时忍耐不住,猛地扑了上去(以下删去三百二十五字------作者注)。 问题总算全部解决了,小太监长舒一口气,决定班师回朝。与其说是班师,不如说是回家。小太监出朝时孑身一人,回去时虽有大队人马,但又不便带回,除了押解反王反贼的车辆先行之外,只有少数一些人随他进京。 走了数日,看看离京城不远,忽有俩陌生人走到小太监面前,纳头便拜,小太监急忙扶起,问道: “两位兄弟焉何认识我?” 陌生人道:“大帅,我俩乃是边关孟元帅手下执事,现奉孟元帅之命前来投书。怕你入宫寻你不得相见,因而在此路口等了大帅数日。五年前我俩皆是大帅手下小卒,因而是认识大帅你的。” 小太监不由分说,急忙要过书信,拆开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 (喜欢该书的朋友请加我的qq932935412作者) 第一一三章 乌儿苏丹你在哪儿 大清早王府里人起来一看,怎么看见所有的狗嘴里都有血迹,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还有血丝渗出。头天晚上,他们就听着群狗一顿疯吠,派人出去查看,也未发现异常情况,这事还真奇了怪了?一只狗啃骨头嘣破牙齿或剌破嘴唇的事儿也是有的,问题是全部的狗都犯了同一个毛病。大家疑疑惑惑,可是找不出真实的原因,说食物中毒太勉强,最后只能归结为可能是狗上火喉咙发炎,多喂些清火的水喝情况可能会好些。 这些狗可不是一般的狗,它们全是新单于大王爷还没当单于的时候从他自己的府中精挑细选来的狗种,一只狗顶十匹骏马的价钱,还不定狗主人还不换呢?喂狗的和驯狗的专家们把这件事悄悄隐瞒下来没敢上报给王爷,怕王爷一旦发了火那还了得,这可是死罪一条呀。好在狗们还能吃食,只是精神方面稍有些影响,萎靡不振,叫声也不似原先宏亮,但决无性命之忧,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而且绝不会耽误夜间巡逻的任务。在这方面,所有和狗打交道的人没有一个怀疑到是外面有人进来干的,因为那是不可想象的,什么人能对付得了十五条狗,让它们同时得一样的病?除非是巫师,或者是精于蛊惑术的人给狗施了什么魔法。不过具有这种专长的人似乎只有在古老的传说中耳闻,现实中好像没有人目睹过。 张发存说他的技艺大都是自学成才,此话不假。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被饥饿逼上了盗窃之路,上哪里去拜师求艺?至多不过是现打现学,边打边学,偷盗中学习偷盗。黄仁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违心地投靠了黄家五兄弟,但他对黄氏兄弟的作为却是时有不屑,这也是黄秋蝉看中他并把他推荐给小太监的主要理由。这二人自从依附小太监之后,对于潘大人的为人处世不由常常暗竖大拇指。潘又安仗义大气,不拘小节,疾恶如仇又知恩图报正是古今侠者所推崇的。所以他俩早已暗下决心,此生跟定小太监,哪怕是油锅里进去,冰窟里出来。这次进番,姓潘的那么大的人物,把他俩一个食客一个贼竟收为结义兄弟,这是何等的胸怀,古往今来有几人? 黄张二人收拾利落之后,决定再探番王府。黄仁注意了一个下午也没见张发存再打点鱼勾之类的家什,心中纳闷,几次想说又欲言又止,怕人家说他多管闲事。临出发时才忍不住脱口说: “二哥,你是不是忘了一样东西?” 张发存知道他问的是啥,也不说破,笑嗔道:“这事你别管,到时你就明白了。” 俩人按图索骥,况又来过一回,这回他们根据图纸所指的方位,重新选择了翻墙地点。翻过墙去刚一落地,猛见一群狗扑了过来,黄仁拔出短刀就要杀狗。张发存在旁边小声制止道: “兄弟且慢动手!” 真他妈奇了怪了,这些狗杂种们见了他俩非但不吠吠狂叫,反而温顺得像见了它们的主人一般,个个俯首贴耳,摇尾摆首。张发存轻轻做了一个动作,这些猛犬统统卧倒在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还说是贼怕月亮鼠怕光,阳痿最怕骚婆娘,看来此言有谬。黄仁暗忖,养狗本来是看家护院的,未料到适得其反,末了却和盗贼合穿了一条裤子。 狗不叫,犬不鸣,王府的巡差只当平安无事,自然不会瞎出来乱逛。 眼下恼人的问题是不知那两件物品置于何处?投石问路怎么问?按照分工是张发存盗剑,黄仁盗药。这两样东西也可能放一起,也可能放两处,究竟如何打探到它们的确切位置是他俩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俩人躲到一个亮灯的窗口,拿出那张图纸又细细对照了一遍,再往四周一打量。互相递个眼色,俩人会意,悄悄摸到一座最为华丽的宫帏旁。 里面也亮着灯,不同凡响的是,大屋子里不但灯火通明,而且热闹非凡。捅开窗户纸往里瞧去,里面皆是些光屁股的女人,男人却只有一个。他们玩得游戏是水战,那个年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雄壮胖大的唯一男人坐在一个硕大无比的沐浴盆里,周围十几位窈窕女郎围成一圈,水盆旁边还有几个裸体女子在不停地调节水温。胖男人闭着眼睛数数,这些女人就开始转圈儿,不管数到几,他一旦停下,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头彩,她的优先权是搂住男人亲一口,连中三次者可陪王伴驾。 张、黄二人都正在血气方刚,精血旺盛,有心不看,奈何腿脚不听使换,再说也是为工作需要,只得硬着头皮看完这出戏。番人番语他俩一字不懂,只是根据现场情景判断得来的,最后那个和男人连亲三口的女子,兴高彩烈地和男人相依进了寝室。这一场好戏也就嘎然而止,留给身后女人的是无奈,谁让她们运气不佳呢?其中也不乏叹息、埋怨之声。 张发存拍拍黄仁的后背,又扭头往外一指,黄仁会意,俩人开始分头行动。 黄仁跟到男人和女人去的房间,他又老调重弹,再做一次偷窥活动,看看番王人家是怎样行事的。 那一男一女一进房间,男人立刻像饿虎般地扑到女人身上,女人娇声呤道: “王爷何必这么心急,又不是第一次?” 怪了,这个女人说得是汉话,她大概是汉女。 “想你想得好久了,我的爱妃!你不知道,我是故意数到你面前住口的。”王爷自然也说汉话。 “你闭着眼睛怎能看得见?”女人在身下说。 “我哪能全闭着,留着一条缝呢!” “王爷耍滑!” “不耍滑能骗得美人归?” 两个人在床上摸爬滚打,竟不盖一物(以下删去二百字)。黄仁空肚子看别人大口朵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强忍着不让自己走神,但下腹还是不争气地鼓起一样东西。这时突然院内适时地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之声,黄仁知道这是张发存的杰作,他既能让狗不叫,也能让狗歇斯底里发疯。 “狗叫得这么凶,该不会有贼吧?”女人仔细,小声问王爷。 “谁吃了天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王爷刚忙完那事,喘着粗气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留点神才是,要紧的东西你都放好了?王府里人多,可别让谁乘机给掳了去。”狗叫得声音越来越响,女人不放心的嘱咐道。 “两样东西一直都在我身边放着哩!那丫头好好地关在牢里,她的人被我杀得没剩几个了,有什么担心的?爱妃不必多虑,快睡吧,我也累了。” 接着便传来杀猪般的鼾声。 黄仁把窗窟窿纸捅得再大些,然而他一直没看到王爷放衣服的地方。王爷本人脱得跟条鱼似的,说东西放在身边,身边是什么地方?黄仁无奈,只好等张发存来了再想办法。 张发存躲在暗处,指挥三通狗吠,王府里虽然有值守的人出来查看,但没发现有任何异常,直着嗓子叽哩咕噜骂了几句,随即又掩上门进屋喝酒去了。他们想,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的事也是有的,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 黄仁想过去找张发存,但他怕那些狗不认人,所以就一直俯在墙角等张发存过来找他。张发存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悄悄蹿了过来,俯在黄仁耳边小声问有消息没有。黄仁学说了一遍王爷和女人的对话,张发存毕竟是贼人出身,马上灵机一动,说: “有了!” “有什么了?”黄仁小声嘀咕道。 “他说是在身边,谅必不会撒谎。身边除了床下,还有什么地方可放东西?” 黄仁想想也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好像这个新单于的衣服不在这间屋里?” “管他衣裳作甚?既然衣服不在身边,就说明衣裳里没有要紧的东西,这个你也不懂?”张发存小声埋怨了一句。 “哥哥,干这事咱可不如你。”黄仁翻起了老底子。 张发存也不介意,又问:“你进去取货还是我进去探宝?” “当然是哥哥你了。”黄仁当仁不让。 “那得麻烦你一件事。”张发存坏坏的笑了笑。 “什么事?”黄仁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你去狗窝里弄一块狗屎团子来。” “哥哥你知道我怕狗,再说偷东西要狗屎团子做何使?” “肯定有用,算了,还是我去。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在大哥面前和我争功。” “不争不争,你头功我二功,这样行了吧?” 张发存取了块狗屎团子装进他的“百宝囊”里,然后到了王爷的寝房前,又从百宝囊里拿出一把小勾,对着门口,三挖两扣,屋门不推自开。黄仁蹲屋外观察,张发存潜身而入。过了少半个时辰,张发存出来。黄仁小声问: “到手了吗?” 张发存摇摇头说:“只拿了一样。” “另一样呢?”黄仁急问,“缺一不可呀!” “跟你说不清楚,咱们先回吧!” 黄仁不知张发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转身就走。 (喜欢本书的朋友请qq我:932935412) 第一一四章 闹番城七兄弟结义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太监出去一看牧草羊人已早早去了王府探听消息。(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牧羊人的老婆为他们准备了早点,羊肉汤泡馍。吃完饭大家闲得没事做,出门走走又怕发生意外,有人提议让小太监讲个故事听。小太监笑笑说: “故事我也不会讲故事,反正也是闲着没事我就给你们说段历史典故吧!” 说的是五代十国年间,有俩武生上山学艺。师父给他俩每人交待了一项任务,一个是把瓢扣到盛满水的水缸里,天天两手轮换着去抓那个瓢,什么时候左右手都能抓起来才能算数。另一个是每天一起床就双手去揑飞来飞去的小虫子,左手揑的放左面,右手揑的放右面,两手数字要相当,什么时候一天能揑一千只才行。俩人每天重复这项工作,一晃就是五年。最终是谁也未能如愿,抓瓢的那一位,抓破了瓢无数,但无一个能抓起来。揑飞虫的这一位一天最多揑了八百多只,离一千的数总是有那么一两百的差距。俩人灰心了,找师父去辞行,说:“师父,我们俩压根就不是练武的料,你说的那件小事,我们练了五年都没练好,还学什么正经武术呢?”师父笑道:“去吧,就这已经足够你俩吃喝一辈子的了,出去以后别惹事就成。” 俩人垂头丧气地下了山,到了一家集市上,碰见有人打架,四周有不少人围观。俩人挤进去一瞅,只见两个彪形大汉扭作一团,气同斗牛,谁也不肯相让,正打得不可开交。抓瓢的那位看着就来气,还埋怨这么多人竟无一个拉架的,他走上前去不由用双手各轻轻揑住俩人的脑袋,说一声: “兄弟,算啦别打啦!” 他这一揑不打紧,俩人的头上各开了五个血洞,顿时各有五支彩色喷泉喷涌而出。打架人刹时倒地毙命,看热闹的一哄而散。俩人见惹了祸,也撒腿就跑。 有人报案,官兵追来。他俩腿短,官兵马快,不一会就远远看到了。官兵也不敢太靠近,有人出谋献计说: “此二人武功盖世,不如箭射。” 二十个人同时放箭,箭如蝗虫奔来。头前揑虫儿五年的那位,一看天上有如此多的飞物,恰恰犯了手瘾,遂急忙拿手去揑。官兵那儿五排子箭放馨,这二人犹在直亭亭地站着等捉虫儿。官兵知道是遇上高手名家了,再不走难道还等死不成?发声喊,掉转马头,统统溜之乎!(作者注:此二人一个叫圣手取物萧必让,一个叫十指钢筋铁凌峰,皆是北周世宗柴荣麾下成名的大将,在小子的另一本小书《野人的儿子》里可以见到,表过不提) 众人皆听得呆了,纷纷说:“大帅说的一点不差,铁杵磨成针,功到自然成嘛!” 小太监不悦,纠正道:“你们别一口一个大帅,叫得我心里好不舒服,索性都按弟兄称算了。你们有比我大的,有比我小的,咱们还是按老规矩,先来后到按顺序我就是大哥,就这样往下排,如何?” 众人大喜,皆跪倒在地说:“悉听大哥吩咐!” 小太监说:“这次我受了,以后可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磕头了,太麻烦。” 黄仁、张发存去给店主婆那儿要来香火供品等,以天地为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卖友求荣者当暴卒。 小太监以下,按顺序是大哥潘又安、二哥张发存、三哥黄仁、四弟朱林宗、五弟贺老五、六弟肖天雷、七弟迟发唐,史称番城七兄弟的便是。 众人高兴,唯独小朱不乐,撅着嘴嘟囔道:“师父变成了大哥,以后咋再教我武功?” 小太监解释说:“师父还是师父,武功照教不误,只是称呼上变了一下。” 朱林宗这才转忧为喜。 弟兄们说说笑笑,眼看是中午时间到了,牧羊人回来,向他们大致介绍了王府中的情况,说: “听我兄弟说,单于女王就押在府中,新王几次要杀她奈何是有一把什么金钢宝剑未找到,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王府的围墙也不是很高,按你们诸位的武功翻墙入内当不是问题。问题是王府院内狗太多,番狗很大很凶猛,晚上都是放开的,见生人就往死里扯,这个你们要早做准备。” 张发存接口说:“狗不怕,我专有治狗的办法。” 牧羊人说:“那就太好了,巡夜的士兵晚上大都睡觉,狗有动静他们才起来巡视一遍。既然这位兄弟能治狗,大功就告成一半了。” 小太监让牧羊人画个王府的大概图形,牧羊人匆忙从怀里掏出一物,展开一看才知是羊皮上画的图。牧羊人说: “这是我兄弟给我的,还是有钱好说话呀!别说是堂兄弟,就是亲兄弟没钱也不好办事。我给了我兄弟一百两金子,他就把这张图给了我。还说了,如果想知道王爷今晚和哪个王妃睡觉,他都能告诉我。” 张发存接过图来看了看,高兴地说:“行了,有这张宝图在手,进王府就如同鱼入大海,探囊取物。” 小太监说:“大哥,你兄弟叫什么名字,以后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兄弟叫纳森,我叫斯日古楞,好半天我还忘了说我的名字呢!”牧羊人说。 小太监咧嘴一笑,说:“纳森好记,斯日古楞太咬口,还是叫你四个轱轳大哥吧!” 斯日古楞说:“行行,王爷你怎么称呼我都行,我都高兴。” 小太监制止道:“四个轱轳,你以后可不能叫我王爷,要不我就生气了。” “那我叫你什么?” “你叫我安子吧!”小太监不假思索的说。 “好好,这名字好记。我放羊的时候,天天坐在马鞍子上。” 下午,大家好好睡了一觉,准备夜里好行动。 (喜欢本书的朋友联系我qq932935412) 第一一五章 闯囹圄探落难女王 胡三、王小五带一干人等班师回朝。第二日早朝,小皇上刚要说“有事奏来无事散朝”时,黄门官启奏道: “陛下,有胡大人、王公公扫平反王,现班师回朝,正在午门外候旨,请皇上定夺。” 小皇上有些纳闷:带队的是朕的皇弟潘又安,他不来咋是这俩?他略一沉呤,说: “宣!” “皇上有旨,宣胡大人、王公公等进殿!”黄门太监扯着不男不女的公鸭嗓子吼道。 胡三、王小五等进殿,口喊万岁,匍匐于地。 小皇上接过执事太监递上来的奏折,草草看了几眼,不耐烦地说:“班旨!” 执事太监急忙备好纸笔,听皇上念道: “朕弟潘又安,封他个护国大将军也就到头了,总不能当副皇上吧?朕早就不想干这个破皇上了,皇弟啥时候想干让给他也行。老胡继续去他大理寺做他的正卿,王小五还是尚书,华世雄功劳不小,给个丞相干吧,先委屈一下,排在王亚父之后,先做个副的,等哪天亚父伸腿之后,再升成正的。朱林宗为天雷大将军,刘建勋为地雷大将军,黄仁、张发存二人为殿前都校尉,朱开洪、毛兴旺、贺老五、肖天雷、迟发唐等统统做将军,其余皆连升三级。” 小皇上的这一番论功行赏,逻辑上虽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实事上也算公平合理。华世雄一步登天当了丞相似乎有点不近情理,这里有一点需要透露的是这也正是小太监的意思,他在奏折里已提出自己的建议。在他看来,选小人总比选奸人要稳妥许多。再说,华世雄这人人机灵文墨好会说话当宰相是最合适的人选。谁封啥该干啥除了他自己其余均在奏折里已做了暗示或具体的说明,要不然小皇上也能如此酣畅淋漓地分封清楚? 至于诸反王如何处置有待来日再议,这也是皇太后事先吩咐过的,小皇上遂宣旨退朝。 小太监七人准备就绪,是日当夜潜行入王府。刚要翻墙时,张发存说声且慢,只见他从背囊里取出一个小包,里面是一些细细的绳索,绳头拴了一个鱼勾,鱼勾上都挂了块鲜肉。张发存逐一将鱼勾抛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什么动物出动的声音,再后来便是微乎其微的嘶嘶声。张发存说: “哥哥,可以行动了。” 小太监他们翻过高墙之后,就见十几条大犬齐排排立在墙跟前,脖子上扬狗头高翘,原来绳子的一头还在张发存的手里呢!小太监暗道:这个家伙,不亏是盗贼出身,别人钓鱼他钓狗! 张发存最后一个翻墙入院,狗们见他进来,宛如遇到救星一般,纷纷跟在他的身后,掏尾乞怜,大献殷勤。张发存把手中的绳索绑在一棵树上,狗们没了希望,大家一齐卧地,大张着嘴,各自口中含着一枚鱼勾,一动也不敢再动。 按照地图所示,七兄弟摸到关押乌儿苏丹的那幢小楼前。小楼不是很高,只有两层,小太监他们选好位置。七人中间张发存和黄仁轻功最好,其他人搭好人梯,令二人攀登上去。张发存是撬门扭锁的好手,不几下就把窗户打开了。 “是谁,什么人?”里面有人问话。 张发存不懂番语,反正意思他明白,赶忙小声回答: “你是乌儿苏丹大嫂吗?我们和大哥来救你来了。你别动,我大哥马上就上来。” 小太监最后一个爬上来,乌儿苏丹已经从身影上看出是他了,一下子扑过去,紧紧搂着小太监的身子,小声哽咽道: “夫君,莫非我们是梦中相见?” 小太监笑笑,安慰道:“贤妻,你受苦了,这次我定要杀光那些欺负你的人!” 乌儿苏丹要点灯,小太监不让,怕引起王府兵的注意。乌儿苏丹说: “不怕,他们知道我每夜都是点灯的,只有今晚不知怎么刚灭了灯,你的兄弟就进来了。让我点上灯,再好好看你一眼,即便是最后一眼。” 小太监听如此说,也就不再拦挡。乌儿苏丹点摸索着点亮灯,灯光照亮整个屋子,房间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除了一张床,一把小凳子和一张饭桌,别的几乎再没有它物,这就是曾经名声显赫、叱咤风云的草原女单于?乌儿苏丹看上去明显瘦多了,眼眶深陷,面黄肌瘦,和几月前分别时的那位美丽娇艳的女王简直是判如两人。小太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可名状的怒火: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连自己的妻儿老小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在人前耀武扬威?小太监恨恨地问: “陷害你的人是谁?” “当然是觊觎我王权的人。”乌儿苏丹嫣然一笑说,“看你,满脸杀气的,好像和人拚命的样子。在说,我压根就不想当这个女王,问题是我骑虎难下,要么就是稳坐王位保全性命,要么就是丢了王位也丢了性命。平民百姓哪知做王的苦楚,时时都在刀尖上挣扎,一天安生日子也难过。” 对此,在座的当然不知,不过小太监可是深有同感。此时他揪心的还有俩人,急忙问: “贤妻,咱们的孩子呢?” “不知道,从他们反叛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的巴图和乌兰,也许他们已被害了。”乌儿苏丹说罢长叹一声,眼中止不住泪水盈眶。 “狗日的这些王八蛋!”小太监恨恨的骂道,“倘若他们害了我的儿女,我让他们一个个统统断子绝孙!” 乌儿苏丹擦了擦眼睛说:“夫君,王府里戒备森严,你们还是快走吧!” 小太监说:“我们是救你来的,你不走我们怎能走?” “你们救不了我,堂兄给我服了毒药,至多活七天,今天是第四天了。”乌儿苏丹说。 “什么什么?他给你服了毒药?”小太监惊问。 “是的。” “有解药吗?” “解药在新单于的身上。你们如要救我,先要搞到解药才行。不过这个难度太大,我不许你们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乌儿苏丹说。 “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你若不在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小太监说。 “我在你心目中有那么重要吗?” “我再说一遍,你是我的世界,你是我的一切!”小太监不加思索的说。 “你不是还有别的老婆吗?”乌儿苏丹不由脱口说了一句。 “我的老婆都是女中豪杰,都是我的命根子,一个都不能少的!”小太监认真的说。 “夫君,我没选错人,你是负责任的真男人,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既然你要救我,眼前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盗金钢宝剑,二是偷出解药,三是劫法场。” “为什么还要去劫法场?”小太监不解。 “你想啊,如果我不恢复王位,就算你们把我救出去了,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追杀我到至死的,按我们的制度,这个世界上绝不容许有一个活着的废单于混迹于人间,除非是他(她)的儿子执政。”乌儿苏丹解释说。 “我明白了,”小太监点点头说,“丹儿你放心,我的兄弟个个身怀绝技,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一定会把你救出火坑,帮你恢复王位。” “记住三天之后的午时,就是他们杀我的时间。” “决不会误事。” “拿到金钢宝剑之后,该怎么办你知道了?”乌儿苏丹又问。 “知道,你五年前就说过,番人认物不认人,执此剑的人就是他们的新王。” “好,你们快去吧!趁他们未发觉你们之前,速速离开王府,更不要让他们知道你们落脚的地方。” “好,贤妻我们走了,你保重。” 七人鱼贯从来路下楼,走到院中一看,仍旧只有那十几条狗在那儿老老实实卧着,见他们过去,屁都未能放一声。小太监他们不敢耽搁,迅速过去翻高墙,张发存却匆匆去解拴狗的绳索,黄仁小声埋怨说: “算了,真是财迷,几根小绳也舍不得丢下?” 张发存黑暗中小声嘀咕道:“你不懂。” 弟兄们陆续过墙之后,只见张发存牵着手里的绳头儿狠命地一拽,院里的狗们如像是挨了刀子一般一齐声嗷嗷狂叫起来,王府大院里顿时乱成一片。小太监他们这才明白了张发存的用意:明天他们即便是发现了狗嘴里流血,也万万不会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否则见狗嘴里拴着根长绳子,傻瓜也会知道有人进来过王府大院了。 小太监禁不住拍拍张发存的肩膀说:“兄弟,贼里头你也算是个高贼啊!” 张发存黑夜中回眸一笑,道:“哥哥这活儿没人教,我可是自学成才呀!” 回到牧羊人的小店,天尚未亮。斯日古楞忙起来给他们准备一些酒菜,问他们事情进展如何?小太监说: “四个轱轳大哥,多亏了你那张图,要不然黑灯瞎火的准会闹出乱子不可。” 牧羊人说:“我们番人迷信狗,只要狗不叫,啥事没有,不知你们是如何对付那些恶狗的?” “你问他!”小太监指了指张发存。 张发存笑笑说:“这门技术太深奥,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饭后,小太监立即做了分工:朱林宗、肖天雷马上出发去边关搬兵,从师父孟浪那儿调集五千精兵,三日后午时前必须赶到法场。张发存、黄仁今夜再进王府盗取解药和金钢宝剑。留下他本人和贺老五、迟发唐在斯日古楞店里等候消息。 (喜欢看本书的朋友请qq我:932935412) 第一一六章 两少侠二进番王府 朱林宗纵马头前开路,那两柄阴阳锤,一铜一铁,好生了得!碰上的死,挨上的伤,挂上的不掉层皮就算万幸。他围着法场走了一圈,少说也有百十个人头落地。刚才番王兵见只有五六个人闹事,便跑去镇压,谁知后头还有大股部队,原来人家是早有预谋的呀! 这次事件主要是番王没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以为大不了就是杀一个已被废黜的女王,有什么大惊小怪?人头割下来不就是走个过场吗,政权都到手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谁知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番王自己手里的金刚宝剑也被人换成了装饰华丽的杀猪小刀,这成何体统?法场成了屠宰场,原有的警戒部队根本就不是偷袭部队的对手,王爷的主力部队都在不同的各个地方,现在急令他们立即发兵救驾,到哪里去找,谈何容易? 番王一看大势已去,环顾左右,跑得跑逃得逃,身边竟只剩下那一位汉人王妃,他苦笑问: “你为何不跑?” 王妃垂泪,戚戚哀哀道:“奴家只身一人投奔王爷,活着不能和王爷日日相伴,但愿死后能和王爷埋一冢。” 番王深受感动,欣然道:“世有红颜知己,吾有贞烈王妃,此生足矣!”遂拔出那把曾误以为是金刚剑的匕首,自吻而亡。 (作者注:此王妃并非常人,她的传奇故事在以后的章节里还要专门讲到,在此说明一下) 乌儿苏丹此时已恢复了元气,幸好是昨日提前服了解药,体内毒性除了大半,她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那把真正的金刚宝剑,被一帮兄弟们簇拥着走上正中主席台,女单于大声呼喊道: “反王已殁,其余不问,降者免死!” 追随反王的部将首领,哪一个是不怕死的?一时间法场上就跪倒了一大片。有几个贼臣贼将刚想从后门里溜走,被迟发唐候个正着,借用小太监的那杆神枪,唰唰唰一连几枪,捅了不少窟窿眼儿。剩下的人看不是头,急忙又返身入内,匍匐于地恳求女王饶命。 乌儿苏丹很快收拾好残局,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帅,当日即重登王位,宣布平叛胜利结束。大开牢门,大赦天下,尤其是监狱中关押的旧臣旧将,悉数官复原位。这日临朝议事,忽有门官来报,王府门前有一汉人农妇打扮的女人领小王子和小公主求见。女王大喜,站起来下阶亲自出迎,母子母女抱头大哭。哭够多时,女王方才想起,指给巴图和乌兰说: “潘君安、潘小安快来给父王磕头!” 小太监俩小娃娃自是见过的,但因是生于帝王之家,倒是别人为他俩磕头的事多,他俩何曾给别人磕头?一是母王的命令不得不从,二是眼前这人他俩一见就感到由衷的亲切,遂不是很规范地俯在地下说: “父王你好!” 小太监激动得眼中溢出些许泪花儿,他一生杀人无数,可是他从未无辜杀人。这家狗番王为了篡夺王位,差一点就要了这俩小家伙的命,这可是他的亲骨肉啊!如果事情真是那样发生了,不知他会如何面对?他急忙弯腰一手抱起一个,左亲一口右亲一口,憨憨地笑道: “不叫王爷,叫一声爹爹就成。” 他的泪珠儿落在俩娃娃的小脸颊上,他不想让人看见,但最终还是让人看见了。 “爹爹!” “爹爹!” “是我先叫的!” “是我先叫的!” 两个孩子打起了嘴仗,互不相让,争得不可开交。争强好胜,不屈人下,长大了可能又是潘又安第二、第三。 小太监把所有的兄弟都叫到近前,然后把小娃娃放到地上,说: “君安小安,这是你的六位叔叔,快趴下给你们的叔叔们磕头请安。” 六人不敢,推脱说:“大哥,叫一声叔叔我们已是十分知足了,这娃娃还小,头就免磕了吧!” 俩小娃娃还在犹豫,小太监不容置疑地说: “快磕!” 母王也在后面帮腔:“快磕!” 小王爷、小公主咕咚咕咚一人一口气连磕了六个,共是一十二个。俩小家伙活了五年多,还是头一回磕这么多的头。 六人纷纷摸口袋掏银子想给侄儿侄女送点纪念品,摸了半天啥也没摸出来。小太监解围笑道: “兄弟们免了吧,把他们母子母女从死亡边缘救出来,这是多大的恩德?我要让这两个小家伙一辈子也不能忘记他们的亲叔叔们!” 乌儿苏丹命人将两个娃娃带下送入府中,然后问那个汉人妇女,说: “你是何人,焉何知道小王爷和小公主的下落?” “奴家曾是王妃,侍候过番(反)王数日。番(反)王要杀小王爷和小公主,是我私藏下来的。” 张发存、黄仁见说细细一瞅,果然是那夜陪番王睡觉的女人。遂问道: “既是你有心护佑小王子,也算你积德行善,功高无比。那我来问你,那夜你为何撺弄反王把解药烧了?烧了解药不是我们大嫂就没命了吗?” “没烧没烧!我烧的是包药的袋子和我的一绺头发,不信你们看,药还在我这儿呢!”说罢,汉人妇女从袖筒里摸出一个纸包儿。 张发存过去打开一看,正是他放进去的狗屎团儿,遂往地下一扔,笑道: “你一片苦心可嘉,这药就算了,这是我那晚偷换了的狗屎蛋儿。” “怪不得我闻着臭哄哄的味道不对劲儿呢?”汉人妇女嗫嚅道。 女王说:“你虽然给坏人干过事,但终究你还是个好人,这样吧,赏你一百两黄金,回家孝敬你的父母去吧!” “我不要金,也不要银,只求留在番地,嫁个番人度此一生。”妇人执拗道。 女王再问端详,妇女只是低头不语。乌儿苏丹没了主见,小太监想起一个人,说: “丹儿,在这次行动中,有一人功不可没,莫如把这个女人赏了他吧!” 乌儿苏丹问是何人,小太监讲了一遍牧羊人的故事,女王急令宣斯日古楞进殿。牧羊人神色慌张地进来,也不知先给谁磕头为好,往上看也不敢看,扑腾爬在地上就说: “奴才给王爷王后请安了!” 乌儿苏丹离座,走下台阶亲自扶起,安抚道:“斯日古楞大哥,这次我的夫婿潘将军他们多亏了你的照应,不是你他们也无处安身,而且你冒死掩护他们。你的功劳最大,我赏你一千两黄金吧!” 四个轱轳急忙摇手说:“不要不要,当初如不是潘王爷从狼群里救我,哪里有我的今天,我的命就是他的,他要我怎样就怎样,你要赏就赏潘王爷吧!” “好一个仁义的牧羊人!”小太监不由赞道,“四个轱轳大哥,既然不要封赏,这个女人就送你做个老婆吧!” 小太监指了指一旁站的汉人妇女,斯日古楞稍一犹豫,嗫嚅道: “我倒是没事,就怕你嫂子那儿说不过去……” 乌儿苏丹接过话头说:“嫂子的工作由我去做,你今后就在我跟前做事,先到王府里当总管吧!” 斯日古楞喜出望外,倒头又要下拜,女王笑道: “好了好了,免礼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不拘礼数,大家都不要这么客气了。” 是日,乌儿苏丹大摆宴席,犒赏众英雄。共摆了七七四十九桌,唯独头一桌特别起眼,小太监和乌儿苏丹稳坐上席,往下两边依次是左为张发存、贺老五、肖天雷,右为黄仁、迟发唐、朱林宗,下首是四个轱轳。 乌儿苏丹说:“我长这么大,从未和王位以下的人坐在一起喝过酒,今日受夫君点拨,才知如何待人。早知如此,就不会发生这次王兄反叛的事了。手下要有得力的人,就要用心去交,咱们汉人里有句老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皆点头称赞。 小太监解释说:“可以这样说,不过我们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四海之内皆兄弟’你如果以后把你周围甚至全国的百姓们都看成是你自己的兄弟,就什么事都好办了。” 女王点点说:“夫君言之有理,这些道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原来我也不懂,走出深宫以后,学会了。” 乌儿苏丹还要问话,小太监拦住说:“不说了不说了,今天是吃饭的日子,你嫂子款待我们,不吃白不吃啊!” 众皆哈哈大笑。 大家都把酒杯端起来敬大嫂,乌儿苏丹笑道: “真是岂有此理,不是你大哥,我命都没有了,还是敬你们大哥吧!” 小太监不肯,只好夫妻喝了个交杯酒,俩人对饮而尽。 (喜欢本书的朋友请qq我932935412) 第一一七章 张发存巧施调包计 两人回到斯日古楞的小店时,方才不到二更时分。牧羊人家的狗和他们已是极熟了,见了他们不但不狂吠乱叫,而且表现得非常热情。小太监和贺老五、肖天雷、迟发唐从睡梦中起来和他俩说话,隔壁帐篷住的牧羊人闻讯也来打探消息。 张发存说:“大哥,情况是这样的,我进入王府的卧室床下之后,用反光镜一照,果然发现贴床板有两物,一包是用金丝囊包裹着的药丸子,是不是真品不知道,反正我用狗屎团子换下来了。另一把宝剑看样子不是赝品,我抽了出来一看,不禁迎面一股寒气袭来,不用猜肯定是那把金刚宝剑。我本想顺手把剑盗来,又一想不合适,番王肯定会时时检查他的宝物的。一旦发现这两样东西不在了,恐怕他恼羞成怒之后对乌儿苏丹大嫂下毒手,所以我忍了忍,没有下手。” 小太监赞道:“兄弟,你做的对,但是下一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盗取那把剑呢?” “最好是今晚,以免夜长梦多,他们又转移了地方。”张发存故弄玄虚的说。 “既然如此,刚才为何不一骨脑儿盗了来?”小太监不解的问。 “此一时非彼一时。”张发存喝了口水,接着又说,“高贼盗物,讲究的是偷梁换柱,梁已找到了,但还没有合适的柱。” “兄弟,你的意思是……”小太监让他越说越迷糊了。 “以物易物啊!就是说拿个假的换真的,这你们懂了吧?”张发存笑道。 小太监说:“懂是懂了,可我们到哪儿搞个一模一样的赝品去换真品呢?” “有倒是有个现成的。”张发存更加讳莫如深的说。 “莫非你指的是大哥这把宝剑?”众人把目光齐集中在小太监墙上挂的那把金刚宝剑上。 “非也!”张发存摇摇头说,“大哥的宝剑是战场上杀人用的饮血剑,而那把宝剑虽然也能杀人,但要短许多,我已经用手拃过了,大哥的剑根本不可能**那把剑鞘里。” “你倒是快说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别耽搁了大事!”众人催促道。 “不慌不慌,越是夜深越好行事,四更之前是作案的最佳时机。”张发存胸有成竹的说。 小太监突然悟出真谛,说:“兄弟,你是说我那把短刀,可惜只是短了些。” “正是正是,我正是看上了大哥把那把短刀。刚才我已比过了,宝剑把儿和大哥的短刀把儿简直是如出一辙,不细心看决难辨出真伪,不知大哥舍得否?那可是御赐的宝物呀!”“球!”小太监不以为然的说,“为了救你大嫂,别说一把破刀子,命搭上我都干!” “大哥是真男子啊!”有人不禁小声赞道。 “拿去兄弟!”小太监从枕头底下抽出宝刀递给张发存。 张发存接过去,小心翼翼地装进他的百宝囊里,然后对黄仁使个眼色,俩人迅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又一通狗吠之后,王妃轻轻摇摇旁边的男人,小声说: “王爷,我总觉着今夜有事睡不踏实,这狗叫得人心慌慌的。你快起来看看你的宝物还在不?” 王爷睡眼朦胧地把手伸下床底,摸了摸说:“在在,都在呢!没事,你快睡吧,哪来那么些贼人?” “要不,我说,干脆把解药一把火烧了算了,你还想给乌儿苏丹留条活命?”王妃躺在床上不放心的说。 “行行,你下去把那药拿出来烧了吧,反正留也是白留,我压根就没想让她活命。”王爷摆了摆手说。 王妃光屁股下地,手伸到床下摸索了半天,找出了一个金丝绒小包,打开看了看,嗅了嗅,皱着眉头捂住鼻子说: “王爷你看是不是这包呀?怎么好臭呢?一股狗屎味。” 王爷从被窝里伸出半拉脑袋,歪着眼睛瞅了瞅,肯定地说:“是是,就是,就是的。没错,你扔进火炉里烧了吧!” “怎么味道不对呀?”王妃把布包拿得远远的说,“而且也还湿漉漉的,不很干。” “好药哪有好味?湿可能是放在床底下受潮了吧!别磨蹭了,快烧了睡算了,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王爷不耐烦的说。 王妃又光屁股下床,把那个金丝绒布包扔进火炉里,房间里立刻发出一股非常难闻的臊臭味。王妃娘娘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才又重新钻入被窝,依在王爷身边睡下了。 张发存和黄仁把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心里格登一下,倘若是晚来一步,让那个贼婆娘把真药烧了,乌儿苏丹大嫂的命真是保不住了。 两人躲在暗处商量了一下,既然已经认定是真药无疑,救人要紧,早服一天早安全一天,遂决定立马再去乌儿苏丹那里,把药让她吃了。张发存看看屋里俩人正睡得踏实,悄悄用小刀换了宝剑,飞身又去关押乌儿苏丹的地方,爬上窗户。乌儿苏丹的灯还在亮着,见是昨夜来的两人,急忙问道: “兄弟有何事?” “大嫂你认认这把剑是不是你说的那把?”张发存亮出剑让乌儿苏丹辨认。乌儿苏丹细一瞅,赞扬道:“没错!兄弟,你们真能干呀!有了这把剑在手,我就放心了。” “大嫂,你赶快把这解药服下去。”张发存又从他的百宝囊里拿出那个药丸。 “兄弟,叫我怎么感谢你们呢?”乌儿苏丹情不自禁的说。 “大哥是我们的亲大哥,你就是我们的亲大嫂,大嫂你别客气。”俩人齐声说。 乌儿苏丹服下解药,嘱咐道:“兄弟,快去吧,天快亮了,别让他们发现。” 俩人点点头,转身下楼,再一纵身,王府高墙飞跃而过。 (喜欢本书的朋友请qq我932935412) 第一一八章 七勇士番城劫法场 小太监格外嘉奖了张、黄二人,言明这是私事只能私报,和升官发财没关系,二人也说了些客气话。事情办得漂亮,大家心里高兴,诸事齐备,就等第二天劫法场了。突然小太监又想起一事,明天出场还得需要一个翻译,找四个轱轳商量,并说明这是很危险的事,时刻有生命之忧,没想到牧羊人则痛快地说: “兄弟你这是何说?你在狼群里救了我一条命,这条命就是你的,啥时你想要拿去就是!当时你杀狼时就没想到自己也有危险?” “好吧,”小太监笑道,“大恩不言谢,到时只要我不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哥。” “兄弟,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咱没昧良心干坏事,老天爷为啥要咱的命?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你的兄弟都是好人,能人,人一辈子能交上这样几个朋友,也值了!” “好朋友可遇而不可求。”小太监说,“好朋友一种是拿心换来的,一种是拿命换来的,只有这两种朋友才最可靠。四个轱轳大哥,我说的对吗?” “对对,你说得太对了!我们草原上有句谚语说,和狼交朋友的,肯定不是羊。有啥事你说吧,朋友。” “到时你给我们当一回翻译行吗?”小太监认真的说。 “什么是翻译呀?我怕说不好。”斯日古楞愣了楞说。 “到时候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把我的汉语用番语说出来,就一句,‘我是新单于,宝剑在此’,可以吗?” “我怎么会是新单于呢,那不是杀头的事吗?”牧羊人摇摇头说。 “不是你,是你替我说的。”小太监解释说。 “你是我们的新单于了?”斯日古楞惊道。 “我也不是,我们救出乌儿苏丹之后,就把王位归还她。” “我明白了,行,我跟你们干!”牧羊人咬了咬牙说。 一切就绪,只等来日,小太监心里仍旧有些不放心,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怕朱林宗和肖天雷两人能否带救兵按时赶到?翻转又一想,师父料事如神,他肯定早有准备,朱林宗一到他们即刻就出发,想必不会误事的? 是日,大家起了个绝早,诸事收拾利落,牧羊人家的大嫂还特意给他们带上了足够的饮料和食物。小太监拍拍斯日古楞的肩膀说: “四个轱轳大哥,这回就看你的了。到时嗓门一定要放大,不是喊,是吼,听到的人越多越好,你懂了吗?” “你放心吧兄弟,保证误不了大事!我给你嫂子也交待清楚了,万一我下午还回不来,就让她带上孩子连夜往老家跑,生意也不做了,东西也不要了。”斯日古楞信誓旦旦的说。 小太监禁不住拥抱了一下牧羊人,说:“好大哥,豁出命去咱就赌这一把!” 所谓法场其实就是演武场,小太监对这儿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他就是在这儿连杀十员大将,才保住了乌儿苏丹的王位。未料到内患未除净,最终还是有人作乱。看热闹的人太多,马匹不让进,统统拴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不骑马,小太监的长枪也派不上用场,索性就让迟发唐一人照看马匹兼带管理武器,一旦有情况立刻骑马入场送长枪。 小太监、张发存、黄仁、贺老五他们四人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这个地方离主台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离行刑的地方较近。防备万一要是朱林宗他们按时到不了,他们就单独行动了。这个计划虽然风险极大,但是顾不了许多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先救人要紧,否则即便是夺了王位又有何用? 眼看五时三刻将到,篡夺了王位的新单于带着他的众王妃以及诸大臣们志得意满地高坐在主台上,张发存和黄仁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王爷和他的那位汉人王妃,他们把他俩指给了小太监看。小太监稍一目测,距离大约有十丈开外,如果他从他们站立的地方出发去袭击番王,可能还没到跟前就会遇到无数的箭矢刀剑,这一招肯定是不行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砍了行刑刽子之后,立马亮出那把救命的剑,到时不知四个轱轳大哥的那一嗓子管用不管用哩? 这时小太监听到主台上有人用番话喊:“各位请静一静,王爷有旨,即刻行刑!” 好在旁边有个翻译,牧羊人听到这一声喊,也没把原话翻译过来,急急推了小太监一把,喊道: “快去救人呀兄弟,他们要动手了!” 小太监练就的一身好功夫,只见他闻言“嗖”一声就冲了过去。鉴斩官小旗一挥,刽子手举起大砍头刚往上一举,小太监的金刚剑恰恰赶到,只听“噗哧”一声响,两个刽子手的肚子上各被戳了俩窟窿。刀落下来已没有了人为的力量,只是随着惯性作用,刀尖擦着乌儿苏丹的鼻尖而过,款款落地。 事不宜迟,小太监一手挥斩断捆绑乌儿苏丹的绳索,另一只手从背上抽出那把盗来的宝剑,扬起剑来大喊一声: “金刚宝剑在此,我是单于!” 牧羊人虽也手脚利落,但他哪有小太监那样的功夫,跟得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听小太监喊了,他如照原样喊就成了两人都称自己是单于了。斯日古楞急中生智,指着小太监用番语大吼一声: “持剑人才是真单于!” 全场立刻哗然。 主台上单于王也急忙去腰里抽出自己本身携带的金刚宝剑,***一看,却是一把牛耳尖刀,引起全场一片哄堂大笑。 单于王气急败坏地扯着嗓子大喊:“那些人是盗贼,偷了我的宝剑。他们是汉人。必是奸细无疑,大家不要相信这些汉人,杀了他们我封他为万户侯!” 立时有无数的番兵朝小太监他们这边冲来,前面几个被张发存、黄仁等砍死,奈何越聚越多。正当此时,场次外突然人喊马叫:朱林宗、肖天雷带援兵到了。 (喜欢本书的朋友,请与我qq932935412联系) 第一一九章 俏女王盛宴七英雄 打发走了小太监之后,王诗媚肚子里一直都在犯恶心。小太监虽好,看他那一副德性,俨然是一只吃饱了的鸡,这次出门还不知打了多少野食采了多少野花哩?别人家的东西再好,终归是借来的猫不抓老鼠。她思前想后,这今后的长路漫漫,怎样才能物色一个长相厮守,留在面前陪着说说话的人?男人可以找十个八个老婆,有点名堂地位的更是妻妾成群,他们把女人当什么?做皇上的美人如云,而可怜的女人却终身只能守一而终,这太不合理了吧?既然老妖婆(皇太后)能招一个小赝品太监登堂入室,她为何不可找个成年的大赝品太监来蒙混一时呢? 这样一想,王皇后立刻精神为之一振,令执事太监备凤辇起銮驾,马上回家省亲,看看二老爹娘去。 王书贵老兄最近也是收敛了许多,他原先总是操心什么时候能登上龙位,如今则天天担心项上的这颗头什么时候落地,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小太监出神入化,呼风唤雨,除贪灭霸,平叛扫乱,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刚刚得到消息说前几天他又帮着那个女番王平息了漠国的一场内乱。真他妈大白天见了鬼了,一个太监居然也能干成千秋伟业?自古到今,闻所未闻的怪事奇事。 王书贵正在书房里自哀自叹,忽听门官说: “娘娘銮驾到了!” 王书贵不敢怠慢,和老伴儿大妻小妾合家人等一起跪在院中接凤驾。 皇后娘娘不耐烦地摇摇手说:“罢了罢了,少来这一套繁文缛节。父亲你来,我有话要和你商谈。” 王书贵紧跟着女儿进了书房,王皇后觉着这事和爹爹说不方便,可是话到了嘴边,加上又在气头上,所以也就不管不顾了,端起使女送上来的盖碗茶,轻轻啜了一小口,说: “爹爹,你坐下,我有话说。” 不是王书贵怕女儿,而是礼数使然。丫头们都走了,他把书房首掩上,这才大咧咧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捋捋山羊胡,看也不看女儿一眼,沉下脸说: “你身为后宫之首,一国之母,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自己家里还要我耍什么派头?”王诗媚不屑的回应了一句。 “不是还有下人吗,传出去不让人笑话?”王书贵教育女儿说。 “笑话,我还怕人笑啊?我都成了望门寡了!”王诗媚肆无忌惮的说。 “望门寡,这是从何说起?”丞相不解。 “当初你为了笼络皇家,把我嫁给一个傻子,你倒是随意了,却把我苦了!”皇后埋怨道。 “你身为国母,人中龙凤,享尽荣华富贵,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王丞相开导说。 “穿暖睡足,饱食终日,你以为这就好了?人岂不和猪一样了吗?你不也是已经位极人臣了,为什么还要想三想四?”王皇后据理反驳道。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言之隐,宫中不是还有个小太监吗?小太监不是还和你生了个儿子吗?人嘛,差不多也就行了,爹爹如今也不做非分之想了。”王书贵被女儿说到痒处,叹口气说。 “不是你不想,是你斗不过那个小太监罢了。小太监你都驾驭不住,我能把他怎么样?”王皇后亮出了底牌。 “好好,不和你抬杠了,你说你要什么?”王书贵妥协了一步。 “我想要个男人!”王诗媚索性实话实说。 “天哪,这可是灭九族的事!”王书贵顿时大惊失色。 “狗屁,老妖婆搞了个假太监,都已经十年了,谁动了她一根毫毛?反让那个假太监成了气候。要说灭九族的该是她,她反而垂帘听政,威风八面,这合理吗?”王皇后振振有词的说了一通。 “你也想培植个小太监?”王书贵问女儿。 “不要小的,啥时候才能长大?我要就要个大的。”王皇后大言不惭说。 “前有车后有辙,她佟丫敢干,咱就敢做,谁怕谁呀?”王书贵下了决心说。 王诗媚离座而起,欢快地走到父亲身旁,搂着他的脖子,高兴地说: “我就知道爹爹有办法。” “反王府里有一些成年的和半成年的太监最近要充实到宫中,趁这机会不妨做些手脚也是可以的,问题是这个假货从哪儿去找?”王丞相犯了难说。 “你为官几十年,门生遍野,权倾四海,放出风去,全国海选,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个强似潘又安的太监?”王诗媚帮爹爹出主意说。 “找个假太监蒙事就成了,你和潘又安比什么?”老王头和女儿犯的是一样心病,明知故问说。 “就要超过他,就要比过他,气死他姓潘的!”王诗媚恨恨的说。 “这就难了,”王书贵摇摇头说,“论相貌人才,物色个小太监那样的人物比比皆是,可是要说起心机、武功、胆识,这样凤毛麟角的人就难寻了,怕是全国也找不到第二个。” “我就不信,一个小太监还成了稀有动物了?”王诗媚心犹不甘的说。 王书贵叹道:“小太监新府落成的时候,我违心给他写了一幅字,叫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现在这话看来倒是有些名实相符了。” “我不管,我就要爹爹给我物色一个即便比不上潘又安,也不能比他差多少的人。”王诗媚退了一步说。 “行,你容我想想办法。但也事不宜迟,我立即着去办。反王府里的太监们即日就要入宫,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不好说了。”王书贵搓搓手说。 “爹爹,宫里事多,我走了啊?事情可全托付你了。” 王诗媚终于不虚此行,心里乐呵呵的说了一句,就辞行回宫去了。 (若想知道后文,请qq我932935412) 第一二零章 美太监得意归故里 美丽的乌儿苏丹一双娇媚的眼睛总是在小太监的身上顾盼留连,她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一生把自己的终生托付给一个假太监可靠吗?不错,他有一张俊美的脸庞和一身好武功,他的人品呢?好丈夫可遇而不可求,现在看来她以前的想法稍嫌幼稚甚至有些多余。嫁汉是为了穿衣吃饭那是老百姓的俗论,对于身为一国之君的女王来说,条件则要更加苛刻的多,丈夫必须英武刚烈,多谋善断,人品倒也退其次。然而她的丈夫却是具备了所有男人的美德,更重要的是他对她的无限忠诚和无限的爱。潘君左拥右抱,美女如云,他不缺老婆,可是为了她乌儿苏丹他甚至几乎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也在所不惜,人生得遇这样的丈夫足矣!老天爷都认为没希望的事他却办到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回是天算不如人算,俏女王好惬意啊!他俘虏了她的人,又强占了她的身,最终是她的心。潘郎曾说她是他的整个世界,当时可能有些托辞牵强或者是逢场作戏的感觉,现在说这话的该轮到她了,他就是她的一切。有朝一日,她把江山社稷交待给儿子,她就义无返顾地回到潘郎身边,和他永相厮守,终老白头。 当然现在,年轻人还有年轻人的事做,恋妻惜子、儿女情长也不尽是好丈夫,潘郎又要走了,这一次的分别怕又是漫长的数载。 酒席散尽,沐浴清爽,俩人钻进被窝里。没等乌儿苏丹开口,小太监就说: “丹儿,看你势单力薄的,给你留下两个人吧?” 女王抿嘴一笑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事?” “不用猜,看也看到了。” “我可要挑呢!” “挑你挑不出来,朱林宗上阵杀伐是好手,黄仁、张发存有些左道旁门的功夫,这几个你暂时都用不上。贺老五为人忠厚,肖天雷文武双全,迟发唐有勇有谋,你说要谁?” “仨我都要。” “仨不行,只能给俩。他们都是御封的将军,我回去以后还不知在皇上面前如何唐塞呢!” “那就后俩吧!贺老五这个名字我怎么叫着不顺嘴。” “你也是看人戴帽,潘又安的名字好,你就是看上我的名字了?” “郎君,我不光是看上你的名字,你的啥我都看上了。” “撒谎。” “我没撒谎!” “我要是真太监呢?” “你不是假太监吗?” “看起来真是,一样物事可以决定人一生的命运。”小太监似乎是深有感触的念道。 “你才知道啊?”妻子在怀里撒娇说,“老天爷赐于的东西,哪一样都不能少。你们汉人头脑聪明,有许多好发明,唯有这一样是最不得人心的。” “你怎么说我们汉人,你不是汉人的老婆?”小太监面露不悦之色。 “我说我不是汉人的老婆了吗?嫁给汉人也不能改变我的人种啊!”乌儿苏丹满有道理的说。 小太监情不自禁地把手从乌儿苏丹的脖颈下抽出来,涨红脸问道:“你说你是汉婆还是番婆?” “我是汉婆。”乌儿苏丹不动声色的回答。 “你是汉人还是番人?”小太监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他把自己装进套子了。 “你说呢?”乌儿苏丹嫣然一笑。 “午间你在席上不是说咱们汉人如何如何的吗?”小太监找出了破绽。 “说那话时我是站在汉人的老婆位置上,这有什么不对?不和你说了,两口子抬杠逗乐,你红什么脸呀?才这么点城府,狗肚子盛不住稣油!”乌儿苏丹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小太监翻身起来,俯在娇妻身上,嘴里嚷道:“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你居然还敢骂我!” 乌儿苏丹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脊背,柔情地念道:“你是我的世界,你是我的靠山,你是我的擎天柱,我哪里敢欺负你敢骂你呀,我的夫君?” “好,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擎天柱的厉害!” (以下删去三百二十五字------作者) 第二天就要走了,大哥的一样东西没找到,张发存和黄仁两个一边喝酒喝茶,一边还在嘀咕这事。 “那天打扫战场的时候你仔细看了?”黄仁问张发存。 张发存说:“东西是我经手的,我能不操心?我旮旮旯旯全搜遍了,毛都没见一根。” “番王是用那把刀自尽的吗?”黄仁问。 张发存说:“我亲眼看到的,这还有假?实话给你说吧,打进场之后,我的眼睛一直就瞄在大哥的那把刀上。番王自杀之后,当时人多又乱,我挤不过去。等我到了跟前的时候,番王已被踏成泥母猪,可是我翻遍他的全身,也没找见那把刀。” “该不会是什么人抽空子趁乱拣去了吧?”黄仁纳闷说。 “不像,”张发存肯定的说,“当时乱糟糟的,大家顾命要紧,谁还能想到那把刀值钱?” “二哥,你不是驯狗专家吗,你怎么不在狗身上打打主意?”黄仁提醒说。张发存一拍脑门子,叫道:“嗨,我怎么把这茬事忘了?走,找四个轱轳大哥去!” 斯日古楞如今也住在王府里了,女王给了他一处宅院,他老婆还住在原址,不过生意已经不做了。牧羊人从屋里出来,见是张发存和黄仁,急忙往房子里让,说: “兄弟,快来,进屋喝酒。” 进了屋,张发存笑说:“四个轱轳大哥,酒是不能再喝的了。我有要事求你,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和新嫂子的好梦。” “啥事你说吧,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还有啥话不好说?”斯日古楞道。 “我想借借你老院里你那只狗使使,另外再问一下新嫂子,能否找到一两件番王生前穿过的衣服鞋啦啥的?” 汉人妇女从屋里出来,笑嘻嘻地说:“原来是两位贵客呀!番王的衣物等都让人一把火烧了,这会到哪里再去寻?前日我给你们的那个装药的金丝囊,你扔了我又拣了起来。我是看着那个包包挺好看的,做工又细,因而保留在我处,还没顾上洗,这就是番王的唯一遗物了,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张发存大喜,道:“最好,那就太谢谢嫂嫂了,用后再归还你。” “还不还有啥要紧?你们只管用去好了。”妇人说。 斯日古楞又问:“半夜三更的,要狗干啥使?” 黄仁说:“我和老张去办点私事,我们这就去你老房里牵狗了,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在家呆着和新嫂子重温热被窝吧!” 俩人再没敢惊动牧羊人的扁脸老婆,直接打开门把那只狗拉了出来。大家都是熟面孔,那狗也很听话,还以为是要哪儿去游览哩,高兴地跟上他们就走。 到了演武场番王自吻的现场,张发存掏出金丝囊翻来复去地让狗嗅了嗅,然后放开它。这个小精灵立刻满场子撒欢,跑够多时,它在一个墙角里停下来,并不停地刨土咆哮。张发存两个走过去一看,天哪,大哥御赐的宝刀竟埋在深深的尘土里,终于被四个轱轳家的狗给抛出来了。 两人欢天喜地地回到王府,有心想去给小太监报个喜讯,大哥不比牧羊人,大嫂又是一国之尊,岂能随便骚扰?忍了忍,俩人也进屋睡了。张发存无法入眠,一是心里激动,二也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本领,趁黄仁入睡之机,他悄悄溜出了屋。 小太监有个习惯,白天那把小刀藏在靴子里,夜晚睡觉就放在枕头下。他一觉醒来,和往常一样去枕下摸刀子,一伸手竟摸了个实的,突然他想起刀子不见了,张发存和黄仁白天还为这事怄气哩!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猛一下坐了起来,手里拿着那把御赐的小刀愣神。 乌儿苏丹被惊醒,看小太监拿着把刀子出神,推了他一把,笑道: “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觉,拿把刀子做啥,莫非要行剌本王?” “有鬼了!”小太监自言自语道。 “哪里有鬼?你说梦话吧!”乌儿苏丹揶揄道。 “我这把刀子丢了,张发存和黄仁找了一天,可是如今又好好的放在我的枕头下,你说这不是有鬼了吗?” “不用猜,肯定是你的人干的。”聪明的乌儿苏丹说。 小太监想想也是,不是张发存、黄仁那两个家伙,还能有谁? 这一搅,俩人全无了睡意,互相搂抱着说了一阵子话,眼看就天亮了。突然,小太监又要欲行不轨,乌儿苏丹笑道: “老毛病又犯了?” (以下删去一百五十八字------作者) 早晨,小太监着人把肖天雷和迟发唐请来,言明要留他俩在番国呆一段时间,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好嫂子和小侄儿侄女的安全。两人见是哥哥所遣,也不推辞,高高兴兴留了下来。 诸事办妥,小太监一行五人打马如飞,赶奔故里。 第一二一章 后宫女儿美如花 如今的小太监已是羽翼渐丰,志在必得,踌躇满志。这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只有他想不到的,大有一番舍我其谁的风骨。有近臣向皇太后献言:要谨防养虎为患啊!太后不以为然,嗤之以鼻道: “自家养的狗,自家知道狗的毛病!勿须多言,小安子,我放心。” 进言的人讨了个没趣,摇摇头,讪讪地退下了。 全宫中很久已经没有闻到男人的气息了,死气沉沉的深宫突然来了位山摇地动的大将军,这是何等的振奋人心,尽管这位将军名义上是太监。但是“春江水暖鸭先知,太不太监女人识”。小太监在深宫里度过了十个春夏秋冬,从一个十岁的小毛孩子蜕变成一个叱咤风云、英武盖世的大男人,除了白痴(皇上),没有人不识他庐山真面目的,难道还非要脱了衣服验明正身? 后宫是女人的天下,女人是花儿的别称。没有男人的女人世界是苦海,不见阳光没有雨露的花朵必定枯萎。这一群如饥似渴、盼星星熬月亮的仙女们,冒死下凡的心都有,还怕犯天条? 皇后王诗媚早早就传下懿旨:潘公公回宫,先到中宫安歇,其他人不得觊觎,若有图谋不轨、混水摸鱼者,乱棒打死勿论! 后妃娘娘、昭仪、婕妤、容华等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更不要说到贵人、常在、答应等这些低几等的皇夫人了。其次再往下数,还有无数的宫女,哪个不是依门而立,望穿秋水?后宫如今名义上虽是太后说了算,但太后有太后的事做,她又要协助皇上临朝议事,又要帮看奏折,接见大臣等等,一大堆政事搅得她寝食难安,后宫就只好扔给皇后娘娘来打理了。 小太监此时最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叫文春姬的春妮姑娘。春妮姑娘虽然贵为皇妃,大概皇上从新婚第一夜草草和她见了一面之后,再也不会到她宫中,皇上操心的是狗而不是他的一大堆老婆。这个倔强单纯而美丽的小女子不知这一段时间是怎样过来的?他一入宫就令人把轿子抬到文妃的宫里,他的意思是先和春妮说两句话再去朝见太后。抬轿的太监面有难色,轿夫头儿更是趴到地上半天不起来。小太监不解,喝道: “嗨,我说兄弟,让你去文妃的宫中你听见没有?” “听是听到了,可是……”太监小头目嗫嚅道。 “听到为何不去?” “皇后娘娘早就传下懿旨,说潘公公来了直接到她宫中叙话,违者乱棒打死!” “这个骚婆娘!”小太监感到好笑,不禁心里骂了一句。但是他又深谙宫里的清规戒律,一个太监尤如是一个蚂蚁,得罪了不管是哪位大人物,随便揑死就让人揑死了。他不想为这事为难这些太监们,就说: “好吧,摆轿中宫皇后娘娘处。” 轿头得意地一摆手,八个小太监抬着大轿一溜风地到了目的地。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花枝招展的王诗媚亲自迎了出来,见了小太监,立即满面开花,笑盈盈走近,执住他的手,一边紧往屋里让着,一边大惊失色道: “哎呀,潘公公,啥时候来的也不打声招呼?听说你的部队凯旋有几天了,你怎么今日才到?我天天掐着指头过日子,算算你也该到了。” 小太监挣开,就要俯地给皇后娘娘磕头请安,被王诗媚轻轻推了一把,笑嗔道: “这是在我的内宫,又没有闲杂人等,你客的什么气呀,那些讨厌的礼数不要也罢!” 小太监刚刚在王皇后的软镦上坐定,娘娘即刻吩咐下去,说: “令御膳房速速备一桌酒宴送来宫中,哀家要为潘公公摆酒洗圣!” 进了中宫半天,小太监尚未有插嘴说话的机会,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品茗着香茶,一边用眼光去打量妖艳妩媚的的王诗媚。只见这女人乌发如云,发簪高挽,眉似远山含黛,琼鼻高挺娇翘,朱唇温湿圆润。还有那一双俏目,眼波流转,顾盼生姿。身着一件素雅的粉色长裙,把一个美丽女人的身材,凸露得淋漓尽致,胸满腰细臀圆,两只玉手在外,纤纤十指如笋。下身两条迷人的长腿,藏逸在裙筒里,若隐若现,难免使人浮想联翩。 “这个风**人,把所有的功夫都用到梳妆打扮上了!”小太监不由暗忖,不知是赞美还是奚落,他悄悄地想,“幸亏宫里没有男人,否则迷也让她迷倒一大片!” “只不过是一张美丽的画皮罢了!”小太监紧接着又恨恨地心里骂道,“棉花嘴刀子心,肚子里揣着蛇蝎心肠。这辈子谁摊上这样的女人,算是八辈子的冤孽。” 说话间一大桌子丰盛的宴席摆好了,食客只有他们两位。侍女和太监们走马灯般地为他们夹菜,斟酒,沏茶倒水。 小太监也着实饿了,他正想把几件小事办完就要进御橱就餐的,没想到在这儿赶上饭局。和人有仇和饭无冤,他索性放开肚腹,来者不拒,又吃又喝,好一场屠门大嚼。 看着他那一副吃相,王皇后不禁哑然笑道: “公公在外,饥餐露宿,为了皇家的事,真是辛苦你了。” 小太监也不说话,接过宫女递来的一杯酒,抬头扬脖,一饮而尽。 “不急不急,你慢慢吃慢慢喝不行吗?又没人跟你抢。”皇后娘娘笑嗔了一句,接着又安排说,“吃完饭我陪你一块儿洗洗澡,今晚你就在我宫里安歇了吧!你知道我这人胆小,夜里独守空床心里空虚得很,常常做恶梦。你虽是太监,毕竟还算半个男人,陪陪我,就这一个晚上。” 小太监瞅瞅左右侍奉的太监和宫女,笑了笑,没吱声。 王皇后又说:“知道你在宫里宫外都是大忙人,官身不由己嘛,事无巨细都找你。我也不难为你,就今天一个晚上,过了明天,你愿意干啥干啥去。” 小太监傻傻地笑了笑,仍旧没做声。他又端起一杯酒…… 王诗媚只顾说话,小太监只管喝酒。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感到茬儿不对,用手去推小太监,他竟伏在桌上睡着了。皇后命太监和宫女把他抬到床榻上去,没料到小太监猛张开嘴“呕”了一声,满口的污物天女散花一般喷了王皇后一头一脸。 王诗媚大怒,叱道:“原轿送回!” (如果你想看下文,请qq我932935412) 第一二二章 皇后思春乱求医 打发走了小太监之后,王诗媚肚子里一直都在犯恶心。小太监虽好,看他那一副德性,俨然是一只吃饱了的鸡,这次出门还不知打了多少野食采了多少野花哩?别人家的东西再好,终归是借来的猫不抓老鼠。她思前想后,这今后的长路漫漫,怎样才能物色一个长相厮守,留在面前陪着说说话的人?男人可以找十个八个老婆,有点名堂地位的更是妻妾成群,他们把女人当什么?做皇上的美人如云,而可怜的女人却终身只能守一而终,这太不合理了吧?既然老妖婆(皇太后)能招一个小赝品太监登堂入室,她为何不可找个成年的大赝品太监来蒙混一时呢? 这样一想,王皇后立刻精神为之一振,令执事太监备凤辇起銮驾,马上回家省亲,看看二老爹娘去。 王书贵老兄最近也是收敛了许多,他原先总是操心什么时候能登上龙位,如今则天天担心项上的这颗头什么时候落地,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小太监出神入化,呼风唤雨,除贪灭霸,平叛扫乱,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刚刚得到消息说前几天他又帮着那个女番王平息了漠国的一场内乱。真他妈大白天见了鬼了,一个太监居然也能干成千秋伟业?自古到今,闻所未闻的怪事奇事。 王书贵正在书房里自哀自叹,忽听门官说: “娘娘銮驾到了!” 王书贵不敢怠慢,和老伴儿大妻小妾合家人等一起跪在院中接凤驾。 皇后娘娘不耐烦地摇摇手说:“罢了罢了,少来这一套繁文缛节。父亲你来,我有话要和你商谈。” 王书贵紧跟着女儿进了书房,王皇后觉着这事和爹爹说不方便,可是话到了嘴边,加上又在气头上,所以也就不管不顾了,端起使女送上来的盖碗茶,轻轻啜了一小口,说: “爹爹,你坐下,我有话说。” 不是王书贵怕女儿,而是礼数使然。丫头们都走了,他把书房首掩上,这才大咧咧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捋捋山羊胡,看也不看女儿一眼,沉下脸说: “你身为后宫之首,一国之母,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自己家里还要我耍什么派头?”王诗媚不屑的回应了一句。 “不是还有下人吗,传出去不让人笑话?”王书贵教育女儿说。 “笑话,我还怕人笑啊?我都成了望门寡了!”王诗媚肆无忌惮的说。 “望门寡,这是从何说起?”丞相不解。 “当初你为了笼络皇家,把我嫁给一个傻子,你倒是随意了,却把我苦了!”皇后埋怨道。 “你身为国母,人中龙凤,享尽荣华富贵,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王丞相开导说。 “穿暖睡足,饱食终日,你以为这就好了?人岂不和猪一样了吗?你不也是已经位极人臣了,为什么还要想三想四?”王皇后据理反驳道。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言之隐,宫中不是还有个小太监吗?小太监不是还和你生了个儿子吗?人嘛,差不多也就行了,爹爹如今也不做非分之想了。”王书贵被女儿说到痒处,叹口气说。 “不是你不想,是你斗不过那个小太监罢了。小太监你都驾驭不住,我能把他怎么样?”王皇后亮出了底牌。 “好好,不和你抬杠了,你说你要什么?”王书贵妥协了一步。 “我想要个男人!”王诗媚索性实话实说。 “天哪,这可是灭九族的事!”王书贵顿时大惊失色。 “狗屁,老妖婆搞了个假太监,都已经十年了,谁动了她一根毫毛?反让那个假太监成了气候。要说灭九族的该是她,她反而垂帘听政,威风八面,这合理吗?”王皇后振振有词的说了一通。 “你也想培植个小太监?”王书贵问女儿。 “不要小的,啥时候才能长大?我要就要个大的。”王皇后大言不惭说。 “前有车后有辙,她佟丫敢干,咱就敢做,谁怕谁呀?”王书贵下了决心说。 王诗媚离座而起,欢快地走到父亲身旁,搂着他的脖子,高兴地说: “我就知道爹爹有办法。” “反王府里有一些成年的和半成年的太监最近要充实到宫中,趁这机会不妨做些手脚也是可以的,问题是这个假货从哪儿去找?”王丞相犯了难说。 “你为官几十年,门生遍野,权倾四海,放出风去,全国海选,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个强似潘又安的太监?”王诗媚帮爹爹出主意说。 “找个假太监蒙事就成了,你和潘又安比什么?”老王头和女儿犯的是一样心病,明知故问说。 “就要超过他,就要比过他,气死他姓潘的!”王诗媚恨恨的说。 “这就难了,”王书贵摇摇头说,“论相貌人才,物色个小太监那样的人物比比皆是,可是要说起心机、武功、胆识,这样凤毛麟角的人就难寻了,怕是全国也找不到第二个。” “我就不信,一个小太监还成了稀有动物了?”王诗媚心犹不甘的说。 王书贵叹道:“小太监新府落成的时候,我违心给他写了一幅字,叫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现在这话看来倒是有些名实相符了。” “我不管,我就要爹爹给我物色一个即便比不上潘又安,也不能比他差多少的人。”王诗媚退了一步说。 “行,你容我想想办法。但也事不宜迟,我立即着去办。反王府里的太监们即日就要入宫,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不好说了。”王书贵搓搓手说。 “爹爹,宫里事多,我走了啊?事情可全托付你了。” 王诗媚终于不虚此行,心里乐呵呵的说了一句,就辞行回宫去了。 (若想知道后文,请qq我932935412) 第一二三章 驴换马依样前事画葫芦 王书贵好久未去青楼散心了,只那一会他挨了一板砖就收敛了许多。不是他怕挨打,嫖客们如果都怕挨打,**院早关门歇业了。老实说,是他没心情。一个小太监搅得他心神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哪还能顾得上跑到窑子店里去来消磨时间哩? 女儿说了那事之后,他一时摸不着头绪,海选不是办法,此事又不便大事张扬,私访也不知从何处着手?万般无奈,极尽烦恼之际,他才又想起这个好地方。 一切还是照章办事,轿子离开半条街,怕的是人多嘴杂,做这样的事不大光彩,应尽量缩小范围,知道的人少总比知道的人多要好。不过这回他多了个心眼,为防不测,他专门带了个会武术、人机灵、而且也决不会在太太们面前出卖他的小厮在身边。 说小厮有些勉强,人生得牛高马大,说俊不俊,说丑不丑,年纪也轻,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学了一身好本事,万人敌不敢说,十数个人是近他不得的。小厮名叫邵万强,跟他也有些年头了,他答应他,再过一两年就给他说一房媳妇,小两口都安排在相府里做事。邵万强感激涕零,发誓说要终生报答相爷的大恩大德。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还是原来那家青楼,老鸨子迎出来,喜眉笑眼说: “客官好久没来了,上回那个丫让你赎身之后,店里生意冷清了好些日子。知道你是有钱的主,我给你挑个十成的美人你看如何?” “有雏儿吗?我喜欢小的。”王丞相红了脸说。 “牙口不好吃点嫩草也是对的,客官你稍等我给你查查?”老鸨子装模作样的翻翻本子说,“哎呀不凑巧,刚刚有一个黄花大闺女让一个外乡客给包了,言明是五千两银子。现成的是没有了,要不你再等两天,马上就要进新人了。” “算了,没有我就走人了。”王书贵摇摇头说。 老鸨急忙走过来拉住王丞相的衣袖,说:“客官,你是我店里的常客贵客,怎好意思让你就这么走呢?要不我叫红儿姑娘陪你喝杯茶吧,不收费的。” 王书贵只是不愿吃别人的剩饭,这么早回去又没啥事,见老鸨子也是真心挽留,便借机坐了下来。 喝茶的时间,他向红儿打听情况,红儿说: “那个外乡人是落第举子,文才极好,作文赋诗样样能行。而且那人武功高强,上回店里有人闹事,几十个人被他打得喊爹叫娘,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个举子人才如何?”王丞相突然对这个外乡人产生了兴趣。 “人才更是出众,俊俏儒雅,风流倜傥,楼里的姑娘都喜欢他,倒找钱都想和他过夜呢!”小红如数家珍,洋洋得意的说。 “看样子倒是个人物呢!”王丞相心里一动。 “可不是吗?”红儿姑娘心往神驰的说,“绣花妹妹也是个烈性女子呢,起初是誓死不接客的,见过这位举子之后,也低头不语了。” “他叫什么名字?”王丞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王大为,不过在我们这儿大家都叫他王秀才。” “好名字,有大作为!”王书贵不禁赞道。 “四行八作,哪一行不藏龙卧虎,娇客里头就不兴出个人物?” 红儿在这个场面混得久了,虽已是徐娘半老,接客次数渐少,但见多识广,谈话间也极有分寸。 “你能不能把那个叫王秀才的公子引荐我见一面?”王书贵心里一动,有心想结识一下这个不凡的娇客。 “这有何难?”红儿说,“只是今日人家刚交新欢,不好打扰的,换一日吧!” 王书贵回身让邵万强拿出十两银子递到红儿手上,说: “姑娘,这是给你的茶钱。” 红儿接过银子,站起来说:“行,我给你探探风去。” 过了不多一会儿,红儿领进一个人来,王书贵抬头一见,突然吃了一大惊:“这不是哪个?”俨然一个小太监潘又安!见过人像人的,没见过这么形似神也似的。他差点没有喊出声来。音容相貌,高矮胖瘦,举手投足,甚至连走路的姿势也像。他虽然极其反感潘又安,但不反感貌似潘又安的人,没准还会派上大用场哩。他脑子里顿时一转:一个念头油然而生,真是缺什么来什么,踏破铁鞋找不到,时来运转送上门。老丞相站起身来,轻施一礼,笑道: “老夫得见公子真奈三生有幸,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咱们借一步说话。” 王秀才还了一礼,说:“老丈言重了,小生乃是名落孙山之人,无颜回家见江东父老,只得混迹于青楼红裙之中,甚是惭愧,有负老丈厚爱了。” “我想送你一个大富贵,不知公子可允否?”王书贵投石问路、查颜观色道。 “富贵乃人人之所求,小生岂有不允之理?”王秀才彬彬有礼的说。 王书贵说:“此非说话之地,公子若有意,请明日到敝舍商谈。” 王秀才却爽快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日罢。既是老丈看得起小生,小生愿随老丈即刻前往贵府。”王丞相大喜,道:“如此最好,只是你今晚吉日良辰,耽误了你的好梦,让老夫实实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王秀才道:“此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待我换件衣服,就随老丈去了。” 穿过半条街道,王秀才见是一乘八人抬的大轿,随从人等见老者现身,俱匍匐于地,口称“相爷”,王秀才心里一惊,此时方才知道遇上大贵人了。 王秀才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到了门口一瞧,“相府”两字映入眼帘,门高屋大,门庭宏伟,他踌躇半天不敢上前。王书贵笑嘻嘻地在轿子里亲切地招呼道: “公子,进门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束。” 王秀才赶忙倒地磕头,唏嘘道:“小生不知是宰相大人,多有冒犯,望大人恕小人死罪。” 王书贵下轿亲自扶起,抚慰其项背道:“你我一见如故,宛如老友一般,老夫看公子是个非凡的人才,有心结交于你,以后不要这许多礼仪。” 王秀才更加感激涕零,伏地不起道:“大人之义,恩同再造,倘若大人日后有用得着小生之处,虽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 到了书房,王秀才又要伏地磕头,王丞相正色道: “你且起来,一旁坐下,我有话说。” 王秀才这才把半个屁股倚在一把小椅上,聚精会神竖起耳朵聆听宰相教诲。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咱还是说正事要紧。”王丞相一开始便切入正题,说,“宫中不日将要输送一批太监,我思谋了一下,想借此机会让你以太监身份入宫,这就是我送你的富贵,你看行吗?” 王秀才稍一犹豫,面有难色道:“太监,要净身的吗?” “无须净身,我说了,是以太监身份。” 王秀才欢喜道:“行,悉听恩相吩咐。” “明日我把进宫太监的名册拿来,从中选一个和你面容相仿的,通过检验之后,先把这人安排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然后再找个机会把这人以有事为名从宫中调出,你穿上他的衣服,拿上他的号牌,抬出来的是他,抬进去的是你,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那么我的名字是不是也得要改?”王秀才心里扑腾,脸红耳热,小声问。 “那人的名字自然就是你的的名字。” “小生明白。” “你也不要惊慌,皇后娘娘是老夫的女儿,你进宫之后就在她的身边做事。你如何做,做什么,她会吩咐于你的。” 王秀才的眼前立刻闪现出一位美轮美奂的仙子图,皇后是什么人?皇后必定是雍容华贵、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别说在皇后面前做事,就是每天能得见那位仙女娘娘一眼,此生亦足矣!老丞相说话,他无法插嘴,只是频频点头不止。 王丞相又说:“别忘了入宫之后只是享乐,要利用你的优势,多笼络人心。至于其它细节问题,不须我多言,皇后娘娘自会教你。” 王秀才心驰神往,踌躇满志,不由在心里暗道:天上虽不掉馅饼,却掉下一个大**!好运来了,拦都拦不住,原来人生是如此的美好。他对老丞相的回答,仍旧是连连称是。 王书贵说:“好了,这几日你暂且住在府中,那儿也不要去,静候佳音。” “我还有些银两在婊子处,明日我去取来。”花钱要花在明处,不能白扔了,王秀才不得不说。 “算啦算啦,几个小钱不值得,办大事要紧。” (若想看下面的章节请qq我932935412) 第一二四章 内宫乱夜夜笙歌几时休 不到几天的工夫,内宫里就传遍了王皇后宫里分了一个面相酷似潘王爷的太监,这位太监哥人才又好,能歌善舞,赋诗作词样样精通,皇后娘娘视若掌上明珠,时时守在左右,片刻都分离不得的。 太监哥名叫赵小高,年仅二十一岁,是反王府里过来的人,人长得水灵不说,还挺会来事,博得中宫上下人人喜欢。 皇后王诗媚乍一见,也以为他就是那个潘又安呢,一瞥就相中了,满心欢喜父亲大人给她物色了这么一个尤物。当夜就宿在她的宫里,赵小高虽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奈何只是下里巴人的鬼混,听说皇后娘娘要和他合盖一床被,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面无人色。天上人间,啥时候听说过有这种事,一个落第举子竟混入宫中和当今皇上的老婆同榻而眠?一个要强行弯弓射月,一个是受惊的叫驴拉不出硬屎,几次三番的折腾,方才渐渐入港。 事毕,王诗媚安抚说:“小高,你别怕,后宫里由我说了算呢。你侍候得哀家我高兴,哀家也学别人的样,封你个王爷当当如何” 赵小高不解,问道:“学别人样?学谁的样,我能当王爷吗,娘娘?” 王诗媚言道:“后宫太后思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小太监滥芋充数混入宫中,她私自做主,把这个阄人封为王爷。自此之后,小太监就呼风唤雨,横行宫里,势力可大了。” 赵小高躺在皇后怀里,侧耳细听,突然问道: “这个太监还活在宫中吗?”这也是他所最关心的问题。 王诗媚说:“不但活着而且还活得人模狗样,朝中当大官,指挥千军万马,宫中做总管,夜夜做新郎,皇宫倒成了他的内宫后院了。” “那皇上呢?皇上不知道吗?”赵小高想起刚才的事,这阵还有点心惊肉跳呢。 “别提皇上,皇上是白痴!”王皇后恨恨的说。 “厉害呀厉害!”赵小高不由赞道。 “小高你说谁厉害?”皇后诘问。 “我说那个太监呀!”说了一阵子话,赵小高的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 “那个假太监有什么厉害的,你就不能超越他?”皇后娘娘的脸色陡然起了变化。 赵小高一激灵,马上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翻身爬起来说: “娘娘,是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算了,不和你说了,我有一个人睡觉的习惯,你还是到楼下你的屋里去睡吧!但有一条,不许胡思乱想,老老实实在那儿躺着,倘若你要图谋不轨当心我杀了你!” 赵小高一连说了八个是字,爬起来穿上衣服,一溜烟儿跑了。 皇后的寝宫是宫中所有建筑当中最为豪华壮丽的,楼阁共分三层,最上一层皇后独居,皇上早年时不时也来讨豆豆吃,后来自从有了他的狗,这儿已经基本上不来光顾了。第二层住的左为太监右为宫女,太监和宫女虽然没有什么男女之分,但是有碍于体面,还是把他们分开的好。最底层是客厅,客厅面积很大,赶得上一个小型戏园子说成是小礼堂也不过分。老皇在世的时候,经常在这里举行歌舞宴会,傻皇上不好这一套,因而渐渐失去了它原有的功能。客厅周围有些小房间,里面住的是比较低一级的太监和宫女,他们的任务是打扫房间侍弄花园皇后出行为皇后抬轿等等。整个宫帏中的常期住户大约为八十几人,大家各安本分,走路轻说话轻,没事不敢出门,所以整个大厅静寂无声,宛如一座死宫。 皇后娘娘贵为国母,享万千荣华受千万富贵,出人头地,位极人臣,各路封疆大吏每回入朝,都备有皇后娘娘的一份厚礼。番国小国使臣前来朝贺,也专门有献给皇后娘娘的奉仪。按老百姓的说法,皇后其实就是皇上的正室夫人,其她均为妾,只不过称呼不同罢了。中宫是皇上的内室,里面储藏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和玉器古玩,然而皇上不爱他的家,这一切都成了皇后娘娘独自享用的财产。然而,皇后娘娘还是整日郁郁寡欢,她的生活里似乎缺少一样东西,尤如吃着有盐无醋的饭菜,穿着上单下绵的衣服,既无情也无趣,茶不思,饭不想,夜夜守空床。 也是,偌大的皇宫中,只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她曾经想极力收卖小太监,经过一次次的失败,她逐渐明白了潘又安不是她的人,潘小太监有他自己追求的目标。好不容易父亲为她谋划了一个玩物,玩过之后她又像如弃烂履一般扔到一旁。她认为那都是她的玩具,玩具玩了就该扔,啥时候需要了,再拾起来,就是这样。 皇后娘娘大概是累了,打发走了赵小高之后,她倒头便睡,刚刚就要进入梦乡,突然一缕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鼓,开始觉得尤如小儿在啼哭,后来又听着又像是有妇人轻吟,再后来竟抑扬顿挫,曲高音低,声声入耳。王诗媚听着声音是从她的中宫发出来的,她怀着好奇心穿上衣服,循声找去,一直摸到二层下面一个房间,推开门一看,竟是刚和她分手的赵小高。 赵小高急忙趴在地上,磕头不迭说:“娘娘,小子一时兴起,舞弄雕虫小技,如若惊了娘娘的好梦,实属该死!”“你吹得是什么曲子呀,这么好听?”皇后娘娘非但没生气,反而满脸带笑。 “是一首老曲子,叫作‘十面埋伏’,让娘娘见笑了。”赵小高伏在地上抬起头来仰望着皇后说。 王诗媚说:“快起来吧,哀家又没怪你什么。你把那首曲子再吹一遍,哀家就坐在你这儿听。” 赵小高爬起来,润润嘴唇,又按原样吹了一遍。 “吹得真好!好久没听过这么动听的曲子了,说说你还会些什么?”皇后娘娘拍手说。 “除了吹簘,我还会吹笛、拉琴、击鼓、鸣锣什么的。同时我还可以把宫中的宫女、太监们组织起来,教他们跳舞唱歌。”赵小高侃侃而谈,眉飞色舞。 “太好了!你明日就着手办这事,你说你会唱歌,你现在就给我唱一支吧,我想听。” 赵小高张嘴就唱:“夜滥滥,水潺潺,灯下思君未成眠。他日若得功名就,君还有妾在心间?……” 赵小高的音质很好,嗓音宏亮,唱得跌荡起伏,如泣如诉,悲悲切切,沁人心脾。皇后娘娘受了感染,不由动情说: “还是上楼去安歇吧!” (若想看新章节,请朋友qq我:932935412) 第一二五章 狗皇上恋狗成癖 凡间所有人皆有个人偏爱,难道就不允许一国之君也有自己的嗜好?傻皇上视狗如命,爱狗如爱子,夜夜宿于狗窝。说是狗窝,那可是老百姓的称谓,皇家的狗窝不同凡响,叫狗宫也不过分。 小皇上专门在内宫后院里劈出一块地方,花了十万两银子修筑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宫殿,门首昂然竖起三个大字“天犬殿”。皇上是天子,天子养的狗顺理成章自然就是天犬了。天犬殿占地约六亩左右(不算院子),楼分分上中下三层,中间是狗住的地方,小皇上住高层,其次才是养狗人员的住处。养狗的官员为清一色的内宫太监,宫女则一个都不要。女人胆小,听见狗吠狗叫,个个大惊失色,一副丢魂落魄的样子很是不雅,所以皇下发下旨意,不许女子进天犬殿,违者棒毙。 也是在楼层最上头,为小皇上设置了一座华丽的行宫,里面的陈设一律参照宫里的布局。除了上朝议事,一般情况下,小皇上基本就是以狗窝(天犬殿)为家了。 天犬殿现在已经发展到一定的规模,狗群不断发展壮大,现有狗只大约一千多条,狗种来自全国各地,只有少数良种狗属进口品种。 好狗的皇上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小太监手下有一员干将姓张名发存的深谙狗道,训狗治狗很有一套。没和小太监商量他就下了一道圣旨,特任张发存为天犬殿首辅。奈何张发存是全人而非太监,一般人进宫做事要完成净身工作。张发存不是一般的人物,曾为皇事立过大功,又被皇封为殿前都尉骁骑校,若要把此人也阄了,别说别人,就是小太监这一关就过不去。小皇上苦思无计,只好央求他的皇弟想法让张发存入宫。小太监想了想,说: “皇兄,此事好办,若想让张将军入宫,我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皇弟呀,你别咬文嚼字的了,有什么高招你就直接说吧!”小皇上抓耳挠腮道。 小太监说:“按常规有三种人进宫可不行阄割之礼,一是和尚道人,二是御医,三就是皇上本人的至亲之人。” “你说了白说,这三样张将军一样也沾不上。”小皇上翻了翻白眼说。 “你和老张拜个把兄弟,胡乱封他一个王位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内宫了吗?”小太监提醒说。 “这个主意妙!”小皇上拍手道,“皇弟你顺便也想个名号吧,封他个什么王呢?” “狗王、犬王、兽王……”小太监脑子里连转了几个圈子都觉不妥,最后突然脑子一转说,“就封他个九门提督吧!” “养狗的人和九门提督有什么关系?”傻皇上不解。 “你想啊,狗的作用是什么?老百姓家里养的狗主要差使还不都是看门的,九个门都归他管了,这不是提督还是什么?再说狗和九谐音,就这么凑和着叫吧!” 小皇上听着有理,就说:“行行,明日早朝,朕就发圣旨了,朕就封张将军为九门提督,拜把子的事麻烦皇弟给操办一下,你知道这方面朕是处行。” 就这样,张发存因为狗事糊里糊涂地当上了九(狗)门提督。 晚上,小皇上摆好了酒菜,让张发存讲狗的故事。 张发存微微一笑,讲了一个狗的传奇故事: “这个故事大约在三百年多前吧,传说东南方巴布拉山下有一个小王国,有国民不上两三万,国土也就是几个部落聚集而成。这位国王天生好狗,不理朝政,整天就和狗混到一起,吃喝拉拉撒全在狗窝里进行……” “张将军,你说的该不是朕吧,怎么这个国王和朕也是一个德性?”小皇上忍不住插言道。 张发存摇摇头,又说: “后来,这位国王把所有的狗大约有一千多只吧,全集中在一个好大好大的地窑里,不给它们吃,不给它们喝,让它们自生自灭,互相嘶咬……” “地窑里又找不到吃的,狗不全饿死了吗?”小皇上又一次插言道。 张发存说:“地窑里自然没有吃的,狗就从狗身上打主意,狗的数量日渐减少……” “狗吃狗啊?太可怕了!”小皇上惊呼道。 张发存继续说:“过了两个多月以后,地窑里只剩下六条狗。” “别的狗呢?”小皇上问。 “让狗吃了。”张发存解释说。 “那后来呢?这六条狗怎么办了?”小皇上急等下文。 “国王看了看这六条狗,两母四公,个个膘肥体壮,凶猛异常,心中一喜,说:就是它们了,保住这几条就够了。”张发存接着又说,“从此后,国王每天开始亲自喂狗,这样喂了一阵子以后,狗和他已经很熟悉了,国王才把他所有的狗都搬出了地窑。这些狗只认国王一人,视人为敌,见人就咬。俗话说狗恶主人喜,国王对他这六条狗看得比王子还亲,狗就是他的命根子。” “这位老兄很对朕的脾气,三百多年,可能他也不在了,否则朕也和他结拜成兄弟,认他个哥也行。”小皇上情不自禁的感叹说。 “后有敌国来犯,国王的军队吃了败仗,没有守住城池。敌军进入宫中,国王就放开了他的六条神犬。”张发存说。 “狗也能上阵杀敌呀?”小皇上惊讶道。 “神犬如猛虎般地扑向敌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咬死了不少,咬伤的更多。敌人闻风丧胆,纷纷大败而归。国王的疆土保住了,国王又重新登上了王位。” “张将军,那六条狗的后代留下来了吗,现在还有那种狗吗?”小皇上迫不及待的问道。 “留下来了。”张发存肯定的说。 “叫什么狗种?” “藏獒!” (书名已改,看新章节请百度《疯狂小太监》) 第一二六章 伪太监宫中作乱 老贼王书贵想了想觉得茬口不对,小太监潘又安武功盖世、威风八面,那个如今叫赵小高的如何是他的对手?再说,不如……如此一想,遂成一本,启前奏曰: “陛下,既是比武,这也合情合理。但有一条,不能和朝中这些成名的将帅相比。这些人已经有官职在身,不须再用比武博取功名了。” 小皇上被这一说,没了主意,发问道:“相父,既然如此,你以为那个赵小高应和谁比呀?莫非找几个过马路的比对?人家要是不愿意呢?” 小皇上傻人说了几句精采话,博得满堂发笑。 王书贵脸红耳赤,急中生智,咬咬牙道:“摆擂比武!” “摆擂比武”,王书贵比谁都清楚,那也不是一样好差使,天下英雄好汉不计其数。愣不丁从哪儿冒出个高手,三棒子把他精心鳞选的乘龙快婿给打死了,他找谁说话去? 小皇上急于想看热闹,也不管摆擂是什么节目,只要有戏可看就行,遂高声宣道: “众位爱卿听旨,三日后演武场九门提督赵小高设擂,以十日为限,如无人战胜赵小高者,他便如期赴任,朝庭命官不可参预,也不准拉偏架,大家到时只可去看个热闹,朕和太后、皇后、妃嫔娘娘们也去观瞧观瞧,钦此!” 皇上圣旨一下,如同铁板上钉了钉子,任何人也违逆不得的,否则按抗旨不尊论处,脑袋上就出了问题。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家人,也到刑场上走一遭,试试刽子手的大刀片儿快不快? 王丞相本想把日期再修改一下,认为十日太久,凑和个三五日也就可以了,以免夜长梦多。谁知小皇上这次就这么嘴快,还没等他开口,人家那儿就已经下了圣旨,无奈何他也只好和大家一道跪地接旨。 三日之后的清晨,卯时刚过不久,皇家演武场已是人山人海,正中主座上摆了三乘銮驾,小皇上居中,左为太后,右为皇后,其余是皇妃嫔妃答应常在昭仪婕妤容华等等,每人身后都有太监、宫女侍候端茶倒水、零嘴小吃点心一应俱全。再两旁才是文武大臣,皇亲国戚等。小太监潘又安不愿挤在这伙人里,自己在台下找了个座位,离比武之地就近,以便看得更清楚仔细些。 监考官李四海宣读了比赛章程,无非是刀枪不认人、打死不偿命之类,还有就是擂台以十日为限,不管是谁反正最后得胜者直接升为九门提督,享受朝庭俸禄、正四品职称,掌管御林兵马。 赵小高收拾装束紧趁利落了,打马奔驰,绕场三周,扬眉颌道抱拳拱手向台上及四周看客致意问好。只见他:身披银盔银甲,发纂高挽,头顶束一颗红缨,也骑一匹高头大红马,手执方天画戟,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丝毫不逊当年吕奉先。 犹未然,忽有一将冲出。此人乃是京城一带有名的霸王,绰号坐地炮,官名尤三虎,仗着家中财帛丰厚,结交了许多黑白道上的狐朋狗友,混迹于江湖之中,歹事也做,好事也为。说他侠义有些高抬,说他阴毒稍嫌过火,算个不伦不类的人物吧!尤三虎仗着一身武功,正愁找不到买主哩,见皇榜发出,武场可争九门提督,顿时大喜,急招他的盟兄把弟商议,言明定要拿下这个九门提督,光宗耀祖先不说,可别埋没了他这一身好功夫。 坐地炮尤三虎身高八尺有五,黑脸黑面黑胡须,倾盆大口,双目如矩,吼声似雷,俨然一个黑煞神。他着一身黑甲胄,座下一匹黑战马,使的是三尖两刃刀,年约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华。他也打探清楚了,设擂的是个内宫阄臣,想当九门提督找借口和人比武,以掩人耳目的,所以并不把此人放在心上。 两人见面,也不搭话,虽是无仇无冤,乃是功名要紧,一个恨不得吃了一个。 尤三虎刀耍得娴熟,赵小高戟舞得精致,一来一往,两人战了约五七十个回合。赵小高卖个破绽,尤三虎不知是计,举刀就砍,被赵小高骗过,轻轻一磕,刀头让开,方天画戟迎面剌来。坐地炮不由往旁一闪,半张黑脸上就着了一戟,顿时鲜血四溅。赵小高戟头回撤时,尤三虎的脖子已经无法保持完好了,赵小高再拚命往后一拽,坐地炮人头落地,骨碌碌满场子乱滚。 太后皇后嫔妃娘娘们嚇得怪声尖叫,小皇后则是见过真章,经历过狗咬狗的激烈场面的,因而处惊不乱,跟着大叫一声“好”,随即就要发布擂台胜家,不防被太后从后面扯了一把,方才记起尚有九日之期,好戏还在后头哩!遂不再言声。 性命虽是攸关,但功名更是值钱。一战即可成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学好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嘛!先不说报国安民,封妻荫子也暂且不谈,现成的黄金白银摆在那儿,哪个热血男儿不眼红? 一连三天,赵小高耀武扬威,连挑十数位攻擂者于马下。 小太监离得切近,赵小高的一招三式他觑得十分清楚,凭心而论,这人功夫不错,只可惜用不到正点子上。校场比武,尽可以点到为止,比出输赢罢了。但这个赵小高心狠手毒,招招皆是致命之处,更多时候,他靠的不是真功夫,大都是险招阴招,使人防不胜防。朝中将士能完胜此人的也不一定有多少胜算。刘建勋还能对付几下,朱林宗至多打个平手,其他人恐怕都是白送死。看样子惹要战胜并一举杀死这个混入内宫的恶徒者,只有他潘某人亲自劳动一番了。奈何王书贵老贼早有预见,不许在朝官员参与,这一条路肯定是堵死了。再说临场修改擂台比武规程必定授人以柄,让人耻笑。然而此祸不除,将来必是大害,但是谁来担此重任呢?小太监在他所认识的强手中间搜寻了几遍,最终也未能找到一个满意的人选。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赵小高依然耀武扬威,无人能抵。 (书名已改,若要看后面章节请百度《疯狂小太监》) 第一二七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皇宫其实就是一座密封的大杂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无所不为。三个女人都一台戏哩,数千女人汇笼在一起,会是一种什么局面? 小太监岂肯放过那个叫赵小高的狗男女?但从人情世故这一方面讲,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犯不着和人过不去,因而他又觉着大可不必,因此在相当一段时间,他并未去找那个几乎和他一样身份的赝品太监的麻烦。不找是不找,内宫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没准就会碰上。 他们终于在内宫后花园里晤面了。 小太监本不想和他搭话,佯装无事人的样子独自一人倒背着双手悠然自得地蹓达着。迎面相撞,赵小高被几个中宫的几个拥趸簇拥着也是出来观花的,他不需要搜寻目标,现在他已是全宫中的知名人士,不论他出现在哪里,都会有无数的眼球跟定他,回头率百分百还不止哩! 有宫女悄悄告诉赵小高,对面这人就是闻名遐迩的潘公公潘大人。赵小高的第一个反映就是伏地磕头,他知道潘又安的名声,以他目前的地步,别说和姓潘的分庭抗礼,就是正眼瞧都不敢瞧一眼。 “不知是潘公公潘王爷在此,请大人恕奴才死罪!”赵小高趴在地上说。 “你就是赵小高?起来吧,咱们都是同宫为太监,不必拘礼。”小太监淡淡的说。 “奴才不敢。”赵小高执拗道。 “让你起来你就起来,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说道?起来说话!”小太监踢了他一脚。 赵小高哆哆嗦嗦站了起来,腿上有土他也没敢去打。 “你们回避一下,”小太监对那几位宫女说,“我有事和赵公公商谈。” 宫女喏喏连声地告退了,小太监说: “赵小安,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物,反王府里那几十个太监都是我一一经手,过了目的,我知道那个赵小高压根就不是你。”小太监说的是假话,他哪有工夫去验那些太监的身份啊?他说的是诈言。 赵小高信以为真,急忙战惊惊地又俯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说:“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起来我和你说话。”小太监心里有数。 赵小高从地下爬起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作个揖说: “请大人指教。” “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你自己可要掌握分寸。”小太监正色道,“如若不然,我把反王府里那三十个太监统统打发到中宫做事,看他们见了你怎么说?”“是是,大人英明!”赵小高语无论次的说。 “你今后的活动范围就是中宫,你若敢越雷池半步,当心我活扒了你的皮,听明白了吗?赵小高!”小太监厉声道。 “明白了大人,奴才就在中宫,以后那儿也不去了。”赵小高规规矩矩的回答。 “你去吧!”小太监不屑的摆摆手。 赵小高一溜烟儿跑了。 皇后娘娘正在午休,被赵小高吵醒,看他一副丧魂失魄、大汗淋淋的样子,不禁哂笑道: “哪儿去了小高,看你这一身汗?” “娘娘,我刚才见了潘又安了,还被他侮辱了一番。”赵小高惊魂未定的说。 “他是宫里的三阎王,我都让他三分,你惹他干什么?”皇后摇摇头说。 “我没惹他,我哪儿敢啊?娘娘,你还是杀了我吧!”赵小高故弄玄虚的说。 “此话从何说起?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杀你?”王诗媚惊愕道。 “你不杀我,那个小太监早晚也要杀我,死在他手里还不如让你杀了的好。”赵小高嘟囔道。 “他说什么了?”王皇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怕惹你生气,我就不重复了。”赵小高用眼角偷觑了一下气同斗牛的皇后。 “我不生气,你说吧!”王皇后故作平静的说。 “他说我不如一条狗,他说我是皇后娘娘的面首,他说他有一天要当众脱了我的裤子验真假,他还说……” “够了,别说了!还反了他了还?打狗都看主人面的,他是个什么东西呀?充其量不过就是个太监头儿罢了!”王皇后大怒道。 “娘娘,他好像知道我是赝品了,与其这样提心吊胆的活着,还不如让你及早杀了我好。”赵小高添油加醋的说。 “你没长嘴呀,你不会回他几句吗?”皇后娘娘忿忿的说。 “人家是啥我是啥?我能和他在一个水平线上说话吗?” “说的也是。”王皇后想了想,又说,“我这就回家,丞相那儿说说,明天也让皇上封你个王爷。” “谢娘娘!”赵小高适时地再次匍匐于地。 “快起来吧,啥时候了,你还给我来这一套?快吩咐备凤辇,立刻出发找我爹爹去说话。”王皇后摆摆手说。 第二天早朝,小皇上刚一坐稳屁股,王丞相便出班奏曰: “吾皇万岁!臣闻后宫王皇后娘娘,前日已与新来的太监赵小高结为异姓姐弟,按旧制应封赵小太监为王。” 小皇上因为听信了张发存的妙计,他的狗窝里正在发生恶斗,每天都有几十条大狗陨命。张发存亲自带人去购藏獒,至今尚未回来,他想草草办完公事,好下朝回去看狗斗,听王书贵一说,想也不想就说: “准奏。” 有尚书张旦旦出班阻止说:“皇上,此事不妥!既是皇后娘娘收了义弟,至多算个干国舅,和王爷风马牛不相及,不易封王。” “那就封个国舅吧!”小皇上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再说他还有急事,这阵不知道他的哪条爱犬阵亡了,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宜耽搁得太久。 “国舅就国舅。”王书贵本想滥芋充数,蒙混过关的,不想被张尚书横插了一杠子,他恶狠狠地白了张旦旦一眼,改弦易辙道,“既是国舅了,总得有个官衔吧,望我皇陛下封他个一官半职。” 小太监在一旁暗暗发笑:看这父女俩唱的好一出双簧戏?他昨天刚把赵小高奚落了一顿,未料到他当即就找了王书媚,看来这个人倒是有些头脑,也想借助王家的势力来与他小太监分庭抗礼?他不屑地心中一笑,发誓暗道:“早晚要废了这个不知高低的家伙!” 小皇上想也不想,就说:“行行,就封他个九门提督吧,行四品,年俸两百担粮。相父你看如何?朕有事,就不陪你们了,散朝!” 其实傻皇上也不是很清楚九门提督是个什么样的官,前日听小太监一说,这个词如今还在脑子里存着,信口就说了出来。 (书名已改,若要看新章节请百度《疯狂小太监》) 第一二八章 假太监想入非非 小皇上的狗窝里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活命之争:这些断绝了食物来源的犬科动物,立即把攻击的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同类伙伴。一千多只狗如今只剩下三百多只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数目还会急剧减少。正是因为是狗的数量锐减,因而对食物的需求也相应地缓慢了许多,从起初每天消灭七八十只,到目前已经下降到一二十只。 按设计,这些狗被统统集中在一个大铁笼子里而不是关进地窖里,这样的好处是便于观察。一般人决不敢观看这样的血腥场面,小皇上则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次看狗们自相残杀,犹如看戏一般。小皇上虽然爱狗如命,但是为了培养出更好更优秀的狗种,他不得不采用世界上最惨忍的优胜劣汰的方法。他的狗每天在逐日减少,他非但不难过,反而高兴,凤凰还要涅槃哩,好狗能不过炼狱这一关,谁说他傻,这个道理他懂! 赵小高如愿以偿地升官当上了九门提督,九门提督是什么官,就是禁军首领啊!等他有了这一支军队在手,就可以和那个不可一世的姓潘的太监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了。甚至,没准就连皇上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赵小高当然就是王大为,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出身名门,爷爷曾在前朝做过高官,后来功成身退,解甲归田,隐居故里。父亲虽然也有些本事,但沾染了许多坏毛病,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到他临死的时候,家里已是一贫如洗了。王大为决心光宗耀祖,自强而立。他从小就喜爱读书,并承袭了一套祖传的绝世神功,历来是学武的不习文,读书的不练功,他能学成文武全才,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附近村里有家财主,见他勤奋好学,模样又长得俊俏,以为他是可塑之才,将来必是棵参天大树,成一番气候,遂把自家的女儿许配于他,答应他进京应试,取得功名之后衣锦还朝就让他们双双送进洞房。然而,皇榜下来,偏偏就他名落孙山。于是他写信给岳丈说他仍在京中温习,等三年之后再午考,不取功名,誓不还乡。丈人还以为他是有志之人,经常给他汇些钱钞,让他安心就读,下次不论是考取考不取都要回乡成婚。丈人在信里说,人品贵重,功名次之,没功名的人就不过日子了。 王大为也着实安心读了几天书,枪棒刀剑也没有闲置下来。就是一次王大为在寂寞之中,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进了那家妓女院,这时他才发现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去处。他忘了丈人的嘱托,每日过着花天酒地的神仙日子,除了押宝赌钱就是疯狂狎妓。丈人给的那点生活费经不起他的折腾,一年的开销不几天就山穷水尽了。 正当他手头拮据,曩中羞涩的时候,他结识了青楼一枝花凌巧喻。凌巧喻十年为娼,积攒了一笔数目不菲的珠宝,虽然不一定抵得过杜十娘,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凌巧喻经不住王大为的花言巧语,以为此人正是她要寻找的白刀王子、得意郎君,便无偿地委心于他。又自己为自己赎了身,和王大为另卖了一院房产度日,并将自己十年积聚的财富也都合盘交付丈夫来保管。王大为开始时也确实沉缅于凌巧喻的美色,对她尽心尽意,曲意承欢,但没过多久便原形毕露,重新开始了他纸醉金迷的浪荡生涯。有了凌巧喻的这笔宝贵财富,他更加肆无忌惮,忘乎所以,整日混迹于酒肆、赌场、青楼。 凌巧喻后悔莫及,气病交加,致使其旧疾复发,临死前大呼“王郎王郎本是豺狼,小女死后也要找你算帐”,吐血不止而殁。 王大为看妻子死了,装模作样地把她青楼院的姐妹们找来,而他自己则哭得死去活来,三天不思饮食,几次还要寻短见,都是被人死死劝住方才罢休。 王大为手头这一笔钱财真是取之于妓女,最终还是用之于妓女了,王书贵见他的时候,他仅仅只剩下了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明天的饭钱还没着落哩!吉人自有天相,只有沉到谷底才能反弹上天,他王大为以为出人头地的机会到了!不几天便又由王大为摇身一变成了赵小高。 赵小高虽然名字不雅,但毕竟也和一代名监有些牵连。太监鼻祖赵高老前辈经秦代三世,最后位列三公,坐上相国的宝座。更何况,他还留有男人的标致,时刻准备上战场哩。赵高如果知道他的后世有个太监赵小高身上仍有男人的器物,准保会嫉妒得眼中冒血七窍生烟。 赵小高下一步的打算就是名符其实,既然当提督了,就应该要手下有人、有兵、有权。 如今赵小高是皇封大员、官职在身的人,出入禁宫自然非比往日。他径直去了一趟丞相家,跪求老太师,把自己的要求和打算向恩相诉说了一遍。王丞相觉得有理,答应第二天上朝时秉明皇上,以便让他实至名归,不再虚位以待。 小皇上闻听王丞相上奏要让那个新来的小太监赵小高走马上任接管九门提督。正要答应说“准奏”时,突然左手的绳儿乱摇,他知道这是预先讲好了的,左手摇是不准,右手摇的才是准呢!小皇上正拿不定主意时,突有尚书王小五出班启奏道: “陛下,九门提督乃是武职,赵小高不知功夫如何就要走马上任,恐诸将不服,不如来日校场比武,让他和各位将军比试比试,如若真有本领,再去九门任职不迟。” 王小五想,大哥潘又安手下兵强将勇,别说一个赵小高,就是十个赵小高也利用这次机会杀了。真是想找死的不得活,自己寻上门来送死。 小皇上这几天看狗打架,已无先头那么兴致高昂,正想换个节目哩。这次母后那儿又没有摇绳子,看样子是允了的,于是就高声宣道: “准奏!择日令新任九门提督赵小高在皇家演兵场与众将比武,以试高低。 第一二九章 演武场赵小高摆擂称霸 老贼王书贵想了想觉得茬口不对,小太监潘又安武功盖世、威风八面,那个如今叫赵小高的如何是他的对手?再说,不如……如此一想,遂成一本,启前奏曰: “陛下,既是比武,这也合情合理。但有一条,不能和朝中这些成名的将帅相比。这些人已经有官职在身,不须再用比武博取功名了。” 小皇上被这一说,没了主意,发问道:“相父,既然如此,你以为那个赵小高应和谁比呀?莫非找几个过马路的比对?人家要是不愿意呢?” 小皇上傻人说了几句精采话,博得满堂发笑。 王书贵脸红耳赤,急中生智,咬咬牙道:“摆擂比武!” “摆擂比武”,王书贵比谁都清楚,那也不是一样好差使,天下英雄好汉不计其数。愣不丁从哪儿冒出个高手,三棒子把他精心鳞选的乘龙快婿给打死了,他找谁说话去? 小皇上急于想看热闹,也不管摆擂是什么节目,只要有戏可看就行,遂高声宣道: “众位爱卿听旨,三日后演武场九门提督赵小高设擂,以十日为限,如无人战胜赵小高者,他便如期赴任,朝庭命官不可参预,也不准拉偏架,大家到时只可去看个热闹,朕和太后、皇后、妃嫔娘娘们也去观瞧观瞧,钦此!” 皇上圣旨一下,如同铁板上钉了钉子,任何人也违逆不得的,否则按抗旨不尊论处,脑袋上就出了问题。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家人,也到刑场上走一遭,试试刽子手的大刀片儿快不快? 王丞相本想把日期再修改一下,认为十日太久,凑和个三五日也就可以了,以免夜长梦多。谁知小皇上这次就这么嘴快,还没等他开口,人家那儿就已经下了圣旨,无奈何他也只好和大家一道跪地接旨。 三日之后的清晨,卯时刚过不久,皇家演武场已是人山人海,正中主座上摆了三乘銮驾,小皇上居中,左为太后,右为皇后,其余是皇妃嫔妃答应常在昭仪婕妤容华等等,每人身后都有太监、宫女侍候端茶倒水、零嘴小吃点心一应俱全。再两旁才是文武大臣,皇亲国戚等。小太监潘又安不愿挤在这伙人里,自己在台下找了个座位,离比武之地就近,以便看得更清楚仔细些。 监考官李四海宣读了比赛章程,无非是刀枪不认人、打死不偿命之类,还有就是擂台以十日为限,不管是谁反正最后得胜者直接升为九门提督,享受朝庭俸禄、正四品职称,掌管御林兵马。 赵小高收拾装束紧趁利落了,打马奔驰,绕场三周,扬眉颌道抱拳拱手向台上及四周看客致意问好。只见他:身披银盔银甲,发纂高挽,头顶束一颗红缨,也骑一匹高头大红马,手执方天画戟,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丝毫不逊当年吕奉先。 犹未然,忽有一将冲出。此人乃是京城一带有名的霸王,绰号坐地炮,官名尤三虎,仗着家中财帛丰厚,结交了许多黑白道上的狐朋狗友,混迹于江湖之中,歹事也做,好事也为。说他侠义有些高抬,说他阴毒稍嫌过火,算个不伦不类的人物吧!尤三虎仗着一身武功,正愁找不到买主哩,见皇榜发出,武场可争九门提督,顿时大喜,急招他的盟兄把弟商议,言明定要拿下这个九门提督,光宗耀祖先不说,可别埋没了他这一身好功夫。 坐地炮尤三虎身高八尺有五,黑脸黑面黑胡须,倾盆大口,双目如矩,吼声似雷,俨然一个黑煞神。他着一身黑甲胄,座下一匹黑战马,使的是三尖两刃刀,年约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华。他也打探清楚了,设擂的是个内宫阄臣,想当九门提督找借口和人比武,以掩人耳目的,所以并不把此人放在心上。 两人见面,也不搭话,虽是无仇无冤,乃是功名要紧,一个恨不得吃了一个。 尤三虎刀耍得娴熟,赵小高戟舞得精致,一来一往,两人战了约五七十个回合。赵小高卖个破绽,尤三虎不知是计,举刀就砍,被赵小高骗过,轻轻一磕,刀头让开,方天画戟迎面剌来。坐地炮不由往旁一闪,半张黑脸上就着了一戟,顿时鲜血四溅。赵小高戟头回撤时,尤三虎的脖子已经无法保持完好了,赵小高再拚命往后一拽,坐地炮人头落地,骨碌碌满场子乱滚。 太后皇后嫔妃娘娘们嚇得怪声尖叫,小皇后则是见过真章,经历过狗咬狗的激烈场面的,因而处惊不乱,跟着大叫一声“好”,随即就要发布擂台胜家,不防被太后从后面扯了一把,方才记起尚有九日之期,好戏还在后头哩!遂不再言声。 性命虽是攸关,但功名更是值钱。一战即可成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学好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嘛!先不说报国安民,封妻荫子也暂且不谈,现成的黄金白银摆在那儿,哪个热血男儿不眼红? 一连三天,赵小高耀武扬威,连挑十数位攻擂者于马下。 小太监离得切近,赵小高的一招三式他觑得十分清楚,凭心而论,这人功夫不错,只可惜用不到正点子上。校场比武,尽可以点到为止,比出输赢罢了。但这个赵小高心狠手毒,招招皆是致命之处,更多时候,他靠的不是真功夫,大都是险招阴招,使人防不胜防。朝中将士能完胜此人的也不一定有多少胜算。刘建勋还能对付几下,朱林宗至多打个平手,其他人恐怕都是白送死。看样子惹要战胜并一举杀死这个混入内宫的恶徒者,只有他潘某人亲自劳动一番了。奈何王书贵老贼早有预见,不许在朝官员参与,这一条路肯定是堵死了。再说临场修改擂台比武规程必定授人以柄,让人耻笑。然而此祸不除,将来必是大害,但是谁来担此重任呢?小太监在他所认识的强手中间搜寻了几遍,最终也未能找到一个满意的人选。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赵小高依然耀武扬威,无人能抵。 (书名已改,若要看后面章节请百度《疯狂小太监》) 第一三零章 蒗荡山小太监故地重游 赵小高开头有些纳闷:难道还有第二个叫赵小高的?眼见是不说实话过不了关的,后宫是什么地方,外来闲杂人等是能随便进来走动的,也有可能是这些人把他当剌客了。赵不高不多加思考,便急忙解释说: “我就是在皇后娘娘处做事的赵小高,这几日正在摆擂争夺九门提督,你们没听说?” 巡夜的头儿又问:“进宫之前你在哪儿做事?” “反王府啊!”赵小高的真实身份就是王反府的太监,王大为用了人家的名字,当然就不能不用人家的档案。 “你真是那个赵小高啊,抬起头来你瞧瞧这些人是谁?”头儿笑道。 赵小高四周一瞅,一个也不认识,他莫可名状地摇摇头。 “我们几个都是从反王府里过来的,怎么不认识你呢?”巡夜的太监们说。 赵小高心想:这下坏了,他本来就是个赝品,没料到这回是遇到真神了!怪不得皇后娘娘千叮万咛一再说不让他晚间出宫门呢,良苦用心原来是怕邂逅到他的这些哥们呀!他头一次夜里出门,就和这帮家伙不期而遇,真是怕鬼的偏见鬼,有嘴的反而没话说。凭他的能耐完全可以奋力拚博,把这伙人全杀了,奈何是早没防备,手头没带家什,现在被人家绳捆索绑,哪里能挣扎得开?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人家发配,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困兽犹斗,他沉默了半晌才吱唔道: “我真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太监,不信你们马上带我去宫中对质。赵小高可能是同名同姓,至于在反王府里那一段历史则是我临时胡编的。这样吧,你们放了我,等我明天保住九门提督的宝座之后,肯定有你们的好处。” “开玩笑!”还是那位头儿说,“内宫里能像你说得那么简单?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混入宫中必须押起来严加看管,另外这事须请示内宫总管潘王爷才能定夺,我小小巡夜的太监头儿做不了这个主。” 赵小高一听糟了,他不是怕见潘又安,他知道眼下潘又安是不会杀他的,问题是明天比武还剩最后一日,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这如何是好?赵小高苦思无计,和这帮肢体不全的愣人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刚才他是怕见潘又安,这会则是巴不得潘又安即刻现身,即便羞辱他一番,只要过了明日(或许已是今日)一关,他顺利地当上九门提督,其它事都好说。想到这里,赵小高立马精神一振,厉声道: “我可没有功夫给你们开玩笑,坏了我的大事,皇后娘娘那里怪罪下来,你们有几个脑袋?” “你说的也对,”头儿说,“脑袋多少先不说,关键是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一旦坏了宫中规矩,砸了饭碗,你说我们这些阄人还能到哪里吃饭去?没有了吃饭的地方,还要这颗脑袋有何用呢?”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小高何等身份的人,皇后娘娘的红人,而且即刻就要走马上任到九门提督的朝中大员,竟落到这般地步,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可是他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家不信他又拿不出有效的身份证件,这可是犯了难了。这屋里是人不是人的悉数都坐着,唯独他站着,而且身上还绑着绳索,想移动一下都费事,皇后娘娘的热被窝再不济,也比这儿强百倍。刚才还说地狱离天堂近,原来天堂离地狱也不远啊!他不是怕关怕押,他是怕耽误时间,错了明天这一关,又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这样的机遇?他想说几句好话,奈何又矮不下身子,自己堂堂一个压在皇后身上的人,怎么能给一群另件不全和太监们磕头作揖说好话呢? “我有急事,今晚这事就到此结束,如果你们再闹下去,皇后娘娘知道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赵小高说,他的语气里已不像方才那样嚣张了。 “这样吧,”太监头儿笑嘻嘻的说,“有一个最简便的法儿,不知你认可不认可?” “什么法儿?”赵小高急问。 “把你的裤子扒了,让我们看看,如果真是太监,不管是哪个宫里的,反正肯定是后宫的人。我们也不为难你,你立马走人,就当啥事没有,你看怎么样?” 赵小高立刻涨红了脸,声色俱厉地说:“我说了,你们可不敢开玩笑,这对你们来说可是生命攸关的事,皇后知道了,肯定会定你们死罪的!” 头儿仍旧是那副口吻,道:“有什么怕的?大家都是一路货,谁也不是没见太监是啥样,我们这也是为了维护全后宫的安全呢,皇后知道了又怎样?兄弟们,把他的裤子扒下来,出了事我负责!” 过来几个太监,三两下就撸下了赵小高的裤子。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刚才他们还不过是开个玩笑,看来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如果这个人真是皇后宫中的人,这其中必藏着天大的机密,泄露了皇后的私事,他们的阳寿基本上算是到头了。所有的太监们均面面相觑,半天不知说什么好,赵小高的裤子也还在敞着,那样东西极其扎眼地摆在那儿,大家都不敢正眼观望,仿佛那是个吃人的妖魔一般。他们个个也曾经有过那事,但自从入宫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样东西了,如今活灵活现地摆在面前,他们既感到惊奇,又感到可怕,在他们眼中看来,全世界的男人都是不应该长那样东西的,只有皇上或者皇上的儿子才配有那样东西。 头儿令人把赵小高的裤子提起来,又把他绑在一根柱子上。在头儿的示意下,大家走出房间,来到屋外商量对策。 有人出主意说:“主管,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厮杀了,浑身脱得精光,容也毁了,扔在后花园一处显眼的地方,保证没人敢来认领,这样这个案子也就成了无头案了。” 大家都说这是个好主意,头儿点点头,咬咬牙说:“也只好如此了,死无对质嘛!” 第一三一章 曹花枝下山攻擂 每当这个时候,小太监的坏劲就出来了,就连自己的老婆也要捉弄一番,这就是他惯有的秉性。事情急的本来是他,这时反而调过来了,他一看花枝女着急发闷的样子,心中不由暗笑:古书上说的好啊,真是劝将不如激将。他不慌不忙,刚要张口偏偏故意把头又扭了过去。 曹花枝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噘起嘴撒娇说:“你要什么我都依你了,一句话呑呑吐吐,再这样就不理你了。擂我也不打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小太监怕把事情弄僵,急忙回身把媳妇扳倒在床上躺好了,这才一本正经地说: “意见我还没有考虑成熟,正酝酿哩,你又说我磨磨蹭蹭不开口。” “你说嘛!意见好坏咱俩商量嘛,又不是皇上说话,一张口就是圣旨。”曹花枝揶揄道。 小太监郑重其事地说:“我想让你这次出山,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你敢吗?” 曹花枝问道:“我上山为匪都敢当,杀人越货的事也敢干,这世界上还有我怕的什么?你先说我干得了干不了吧?” 小太监点点头说:“你肯定能干得了,你一定干得了,而且是有史以来你是第一个做这事的女子。” 曹花枝疑疑惑惑地说:“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到底是让我去做什么呀?你别看我是土匪头儿,让我去做贼我可不干!” “哪里让你去做贼,我是想让你去做官,做一个大官!” “羞,满天下都是你们男人的世界,哪有女人抛头露面出去做官的道理?” “正是这样,我才让你冒充男人去做官。” “你冒充太监,我再冒充男人,以后咱俩可是赝品夫妻了?”曹花枝玩笑道。 “赝品就赝品,不一定正品都是好的。” “你说我假扮男人,像吗?怕是连你都糊弄不过去。”曹花枝故意挑逗说。 “你当然不用糊弄我,我要你去糊弄天下人。男人女人又不在脸上说话,有什么像不像的,谁没事敢脱了你的裤子认真假?古代两个大美女,一文一武,武的叫花木兰,文的叫冯素珍,一个身经百战做了将军,一个考取状元当了驸马,不是她们自己说破,哪个认出来了,你难道就不如她们?” 曹花枝被小太监说的心活了,也有点心痒难耐、跃跃欲试的感觉,但又不知小太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追问道: “你说了半天还没到正题,你究竟让我做什么呀?” “我让你去讨一个九门提督的差使干干。”小太监不以为然的说。 “天哪!让我去做禁军统帅?那可是皇上身边的卫队头儿,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曹花枝惊愕的说。 “大老远的跑来,我和你开什么玩笑?起初,我没想到,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就是想让你女装男扮去夺下那个九门提督,这样你报仇雪恨的事就为时不远了。”小太监满有把握的说。 “行,我干!你说说怎么干吧?”曹花枝咬咬牙说。 “不要费什么工夫,只要你打败了那个叫赵小高的假太监,这个九门提督就顺理成章地就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了。” “有那么简单,这皇上不成了傻子了?” “皇上傻子不傻子不说,起码不能算作聪明人,如果皇上是个机灵鬼,我也犯不着替他操这许多闲心了。”小太监接着又补充说,“不过皇上终究还是个好人,就是智力方面差些罢了。” “我的这支队伍咋办?总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吧?”曹花枝想起了当上九首提督以后的事。 “仍旧归你管辖呀,不过可就是皇家的军队了,以后按月拨给他们一些粮草,让他们每日训练,老弱病残发给足够的盘缠打发回家就是了,以后也不用骚扰过路客商和附近百姓了,当土匪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小太监轻描淡写的说。 “什么话在你嘴里出来都显得微不足道,天下就没有难住你的事吗,夫君?”曹花枝钦佩丈夫的所作所为,更钦佩他那聪明健全的头脑。 “没有,至少到目前我还没有遇见过。”小太监大言不惭的回答。 “叫你这样一说,仿佛一个九门提督已经到手了,我要是打不过那个假太监呢?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说了半天等于白说。”曹花枝心有顾忌的说。 “傻瓜才会拿自己的老婆去当试验品呢?我的八个老婆,怎么没选上别人,就偏偏看中了你?我自信你是最有把握的。” “又添人加口了?我问你有完没完,天下的好女孩都让你霸占了,别人还娶不娶老婆?”曹花枝抓住小辫子不放。 “没办法,这是缘分。”小太监厚颜无耻的嘻嘻笑道,“当初老太后如把我的那事一刀割了去,哪有如今这一大堆麻烦事?” 曹花枝在小太监的脸上轻轻拧了一把,微嗔道:“不和你说了,老没正样。假如我到那天被那个姓赵的太监给杀了,你也就少了一个麻烦。” “才不呢,谁敢杀了我的老婆,我就挖他家的祖坆!”小太监恨恨的说。俩人说说笑笑,不觉已到天明。曹花枝命使女进来,为他们打水洗脸,准备早餐。吃了饭之后,俩人又开始琢磨化装的事。小太监虽然是太监出身,宫中这些事他从来就没掺过手,没办法最后还是找了寨子里几位老成些的妇女,大家相帮着把大寨主着意地打扮了一番。再说,曹花枝下山打粮,这种事本来就干过不少,就连衣物盔甲都是现成的。 曹花枝从更衣室里出来,俨然变了一个人,活脱脱一个美男子。小太监快步走上前去,夸张地拍拍曹花枝的肩膀,惊讶地说: “兄弟老婆,你这一身装束,别说别人,连我都蒙过去了。” 眼见是擂期近将届满,时太为间紧迫,小太监不敢拖延,当日便和曹花枝、朱林宗、黄仁等辞别了林如贵、并交待了诸般事项给齐国元,然后即如飞一般下山而去。 第一三二章 赵小高乐极生悲午夜被捉 王三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幼父母双亡,小时候叫三,大了还是三,一辈子连个正经名儿都有。没人管没人顾的,亲戚族人把他卖进相府为奴,一晃就是十好几年。王三为人本分老实,整天只知埋头干活,别样闲事从来找不到他。府里人数不多不少,怕也有几百口子吧,王三既无好名声也无坏名声,仿佛是有他也五八,没他也四十。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王三已是三十岁的人了,娶媳妇的年龄早过了,没人痛没人爱的一个下苦人,又没多大本事,谁能想起为他说一门媳妇?王三自己的难处自己知,牙打落了咽肚里,头碰破了帽子盖,他不找别人的麻烦,别人无事自然也不会寻他的开心。 宰相府后花园的边角上有棵大槐树,七月槐花正茂盛的时候,王三每天干完活后都会到树下稍坐片刻。他无心欣赏花园中姹紫嫣红的美景,也不敢偷窥前来赏花摘花的府中女子,只是独自一人静静地在那儿坐一小会儿。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老家院里也有这么一棵槐树,那时爹娘都在,夏天的傍晚,大家围坐在大槐树下吃饭,那个情景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饭食虽然不好,粗茶淡饭,有时还会吃糠咽菜,但他觉着很惬意、很幸福,那才是他金色的童年。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有时还会忍不住暗自垂泪。 这天,王三干了一天的活计,吃完饭已经很晚了。别人都已上床就寝,而他还牵挂着那棵树,还想回味一下幼时的甜蜜。天虽然已经完全黑了,但王三路很熟,他没有费多大功夫就到了那棵树下,正要找地方蹲一会儿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见树上吊着一个人! 王三的胆子本来就小,一个死人足可以把他吓个半死。可是这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反而清醒了:如要回去喊人,来往这么远,倘若他还活着呢?救人一命不是说胜造七级浮屠吗?七级浮屠到底是啥样物事至今他也没搞明白,反正是好事没错。 事不宜迟,他立马站起来抱起那人的身子往上托,再一用力就够着上吊的绳儿了。绳子是够着了,但是一只手无法解开绳扣,他就用指甲撕,好不容易撕开了几股,再猛一扽,绳断了。 把人款款地放在地下之后,王三才发现是个女的。他有心扔下不管,又怕引出事非,有心要管又不知如何插手?正当王三犹豫不决之际,大概是悬挂的时间不长的缘故吧,那女娃儿竟然醒了,只见她嘤咛一声,竟突然地坐了起来。 王三挓煞着双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呆头呆脑地站立在一旁。 “这是什么地方?”女孩儿说话了。“相府后花园啊!”见问,王三不能不答。 女孩触到了地下的绳子,又问:“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我叫王三,一向在府里干活,我看你吊在树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王三仍旧垂手而立,规规矩矩的站着。 “王三哥,”女孩说,“你不该救我。” 王三这一辈子是第一次有人喊他为哥,他顿时心里乐滋滋的,救人的感觉真好! “活着吧,活着总比死了好。”王三劝人也不会劝。 “我是死了比活着好。”女孩忧怨的说,“王三哥你不该救我啊!” “为什么?”王三半辈子也没和一个陌生女人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 “我让老贼玷污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女孩说话倒也直爽。 “老贼,哪个老贼?”王三不知老贼是谁。 “这个院里还有几个老贼?”女孩以为王三知道。 王三细数了一遍府中的长者,最后才想到王书贵,但他不敢肯定,惊讶道: “你是说相……” “除了他,还有谁?”女孩咬牙切齿道。 “算了,咱斗不过人家,不和他计较,咱活咱的人,妹子。”王三自己都奇怪起来,竟把女孩喊了声妹子。 “王三哥,我知道你,你在府里是个好人。”女孩说。 王三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好人,而且还是出在一个妙龄女子之口,他心里顿时热乎乎的,随口问道: “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翠花。”女孩回答说。 “府里好像还有个叫翠花的,我偶尔见过几回,你的声音好生,肯定不是那个翠花。” “我是新来的,进府还不到仨月。听姐妹们说,老贼不是好人,我时时防着他,最终还是没逃过他的毒手。”翠花恨恨的说。 “咱们还不是跟东家买来的牲口一样,打骂宰杀由人家说了算。我在府里久了,看的多了,所以也就习以为常了。”王三感到自己的兴致特好,说话口齿也伶俐多了。 “王三哥,你常到这儿来吗?”翠花不经意的问。 “是的,我几乎每天都到这儿坐一小会儿。”王三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明天还来这儿吗?”翠花又问。 “来的。”王三不知翠花是什么意思。 “明晚我在这儿等你,有话和你说。”翠花认真的说。王三宛如天上掉下个金元宝,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男女之间有什么话说,无非就是那个。他慌忙回答说: “行行。” 翠花说:“王三哥,谢谢你救了我。我要走了,时候久了,老贼一旦发现我不在屋内,必然命人来找。如若让他发现什么,打死我倒也罢了,可是我怕连累到你。” “你能行吗?要不让我送送你。”王三弯腰去扶翠花。 翠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不碍事,王三哥,你再坐一会,我先走了。” 王三目睹翠花姑娘的身影掩没在夜色中,他的心里痒痒的,他巴不得天赶快亮起来,日头再赶快落下去。 一来二去,大槐树下倒成了他俩幽会的胜地。大树的后面,绿草掩隐中,有块青石板,他俩常在那儿悄悄说话。 突然有一天,翠花惊慌失措地说:“哥哥,我有了。” 第一三三章 假太监露了奥妙 赵小高开头有些纳闷:难道还有第二个叫赵小高的?眼见是不说实话过不了关的,后宫是什么地方,外来闲杂人等是能随便进来走动的,也有可能是这些人把他当剌客了。赵不高不多加思考,便急忙解释说: “我就是在皇后娘娘处做事的赵小高,这几日正在摆擂争夺九门提督,你们没听说?” 巡夜的头儿又问:“进宫之前你在哪儿做事?” “反王府啊!”赵小高的真实身份就是王反府的太监,王大为用了人家的名字,当然就不能不用人家的档案。 “你真是那个赵小高啊,抬起头来你瞧瞧这些人是谁?”头儿笑道。 赵小高四周一瞅,一个也不认识,他莫可名状地摇摇头。 “我们几个都是从反王府里过来的,怎么不认识你呢?”巡夜的太监们说。 赵小高心想:这下坏了,他本来就是个赝品,没料到这回是遇到真神了!怪不得皇后娘娘千叮万咛一再说不让他晚间出宫门呢,良苦用心原来是怕邂逅到他的这些哥们呀!他头一次夜里出门,就和这帮家伙不期而遇,真是怕鬼的偏见鬼,有嘴的反而没话说。凭他的能耐完全可以奋力拚博,把这伙人全杀了,奈何是早没防备,手头没带家什,现在被人家绳捆索绑,哪里能挣扎得开?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人家发配,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困兽犹斗,他沉默了半晌才吱唔道: “我真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太监,不信你们马上带我去宫中对质。赵小高可能是同名同姓,至于在反王府里那一段历史则是我临时胡编的。这样吧,你们放了我,等我明天保住九门提督的宝座之后,肯定有你们的好处。” “开玩笑!”还是那位头儿说,“内宫里能像你说得那么简单?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混入宫中必须押起来严加看管,另外这事须请示内宫总管潘王爷才能定夺,我小小巡夜的太监头儿做不了这个主。” 赵小高一听糟了,他不是怕见潘又安,他知道眼下潘又安是不会杀他的,问题是明天比武还剩最后一日,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这如何是好?赵小高苦思无计,和这帮肢体不全的愣人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刚才他是怕见潘又安,这会则是巴不得潘又安即刻现身,即便羞辱他一番,只要过了明日(或许已是今日)一关,他顺利地当上九门提督,其它事都好说。想到这里,赵小高立马精神一振,厉声道: “我可没有功夫给你们开玩笑,坏了我的大事,皇后娘娘那里怪罪下来,你们有几个脑袋?” “你说的也对,”头儿说,“脑袋多少先不说,关键是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一旦坏了宫中规矩,砸了饭碗,你说我们这些阄人还能到哪里吃饭去?没有了吃饭的地方,还要这颗脑袋有何用呢?”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小高何等身份的人,皇后娘娘的红人,而且即刻就要走马上任到九门提督的朝中大员,竟落到这般地步,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可是他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家不信他又拿不出有效的身份证件,这可是犯了难了。这屋里是人不是人的悉数都坐着,唯独他站着,而且身上还绑着绳索,想移动一下都费事,皇后娘娘的热被窝再不济,也比这儿强百倍。刚才还说地狱离天堂近,原来天堂离地狱也不远啊!他不是怕关怕押,他是怕耽误时间,错了明天这一关,又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这样的机遇?他想说几句好话,奈何又矮不下身子,自己堂堂一个压在皇后身上的人,怎么能给一群另件不全和太监们磕头作揖说好话呢? “我有急事,今晚这事就到此结束,如果你们再闹下去,皇后娘娘知道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赵小高说,他的语气里已不像方才那样嚣张了。 “这样吧,”太监头儿笑嘻嘻的说,“有一个最简便的法儿,不知你认可不认可?” “什么法儿?”赵小高急问。 “把你的裤子扒了,让我们看看,如果真是太监,不管是哪个宫里的,反正肯定是后宫的人。我们也不为难你,你立马走人,就当啥事没有,你看怎么样?” 赵小高立刻涨红了脸,声色俱厉地说:“我说了,你们可不敢开玩笑,这对你们来说可是生命攸关的事,皇后知道了,肯定会定你们死罪的!” 头儿仍旧是那副口吻,道:“有什么怕的?大家都是一路货,谁也不是没见太监是啥样,我们这也是为了维护全后宫的安全呢,皇后知道了又怎样?兄弟们,把他的裤子扒下来,出了事我负责!” 过来几个太监,三两下就撸下了赵小高的裤子。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刚才他们还不过是开个玩笑,看来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如果这个人真是皇后宫中的人,这其中必藏着天大的机密,泄露了皇后的私事,他们的阳寿基本上算是到头了。所有的太监们均面面相觑,半天不知说什么好,赵小高的裤子也还在敞着,那样东西极其扎眼地摆在那儿,大家都不敢正眼观望,仿佛那是个吃人的妖魔一般。他们个个也曾经有过那事,但自从入宫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样东西了,如今活灵活现地摆在面前,他们既感到惊奇,又感到可怕,在他们眼中看来,全世界的男人都是不应该长那样东西的,只有皇上或者皇上的儿子才配有那样东西。 头儿令人把赵小高的裤子提起来,又把他绑在一根柱子上。在头儿的示意下,大家走出房间,来到屋外商量对策。 有人出主意说:“主管,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厮杀了,浑身脱得精光,容也毁了,扔在后花园一处显眼的地方,保证没人敢来认领,这样这个案子也就成了无头案了。” 大家都说这是个好主意,头儿点点头,咬咬牙说:“也只好如此了,死无对质嘛!” 第一三四章 潘又安欲擒故纵 几个人商量妥了,回到屋里之后,太监头儿对赵小高说: “兄弟,按说咱哥们前日无冤今日也无仇,我们不该害你性命。可是事赶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死,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疙瘩,没办法,你就忍耐一下吧!我们也不会让死得你太难受痛苦,只不过是一刀了结的事。” 赵小高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眼圈儿一红,忍不住眼泪花儿簌簌往下淌,失魂落魄地大声哭叫道: “各位大哥,饶过我这一次吧,我赵小高绝不会把今晚的事张扬出去,你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今后有我的富贵,决不会少了各位,大家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头儿叹口气说:“不是我们和你过不去,我们的难处你应该谅解,宫中混进一个带把儿的人进来,不是平常的人能办到的。因此现在我们也相信你决不是一般的来头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秘密已经泄露了,只有杀了你才有可能使我们弟兄们幸存下来。兄弟,你就多担待吧,反正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头儿说罢,不容赵小高再分辨,示意执刀的太监快动手。赵小高知道自己性命休矣,索性大吼一声,把眼一闭,单等着这一刀落下。 事有凑巧,小太监带着曹花枝他们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到第十天的头上才进京城。他把曹花枝交给朱林宗和黄仁去安排个地方稍稍休息休息,自己宫里的事不放心,一是怕有啥变故,他走了这几天别让王书贵老贼钻了什么空子。二是按规定每回出发他都是排在后宫这一方阵的,别让人引起怀疑,说他这么大的人物怎么单人独马进了演武场?小太监天将破晓才进宫,这时宫中仍是万赖俱寂,鸦雀无声,突然他从一所房间里传出有人声嘶力竭的哭叫声?小太监好奇心强,就想过来看个究竟,谁在这儿冒出这样的怪声? 小太监命人放下轿子,自己下了轿子径直去敲那扇门,里面顿时传来不耐烦的叱骂声: “什么人,不想活了?天亮还早呢,喊什么喊?” 小太监耐着性子说:“我是潘又安,你们在里头闹什么?快把门开开让我进去看看!” 这一伙人顿时傻了眼,朝中就不说了,潘大将军英武盖世少年得志,潘又安的名字在后宫不次于太后皇后,表面上大家惧怕太后皇后,实际上最怕的还是这个潘又安潘公公。内宫里一千多名太监全归他管,他想让谁走谁就得走,他想让谁留谁就留,他杀一个人易如踩死一只蚂蚁,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合宫里哪个不怕他潘又安?几个人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先把赵小高藏起来,大家正忙乎,惊动了闭眼等死的赵小高。赵小高刚才似乎在梦里听到有人喊叫开门,起初他还以为是阴曹地府鬼叫门呢!半晌醒过神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就放开喉咙大喊大叫: “快救命啊,这里有人要杀人了!” 小太监一脚把门踹开,刹时满屋子跪倒一地,柱子上绑着一个。柱子上绑的那个人见他进来如遇救星,看也没看准他是谁就高声叫道: “爷爷救命,他们要杀我!” 小太监对地下趴着的人喝道:“起来起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有人搬过一把椅子,招呼小太监坐下,那位管事的头儿仍旧跪在地上回话,他哭丧着脸,不得不实说: “王爷,小的们巡夜的时候抓了个奸细,正不知做如何处理时,逢巧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奸细?”小太监斜眼瞅了瞅柱子上绑的那个人,一进门他就认出那是谁了。 “他的裤裆里藏着……” “藏着什么?”小太监打断头儿的话,问道。 “藏着一条鞭!”头儿终于把这句话吐了出来。 “不会吧!后宫里怎么会有那样好东西?”小太监站了起来,走到赵小高跟前,伸手拉开他的裤裆,吹毛求疵地瞅了瞅,说,“我怎么就没看见,你们看走眼了吧?” 当太监的大凡都是玲珑剔透,查颜观色,幸亏没有尾巴,否则那玩意也会派上用场的。头儿的监龄少说也在十年以上,虽然是在王府,级别上是差了一个档次,道理是一个道理。他能不懂潘又安的意思?没准他们是同党亦未可知呢!他听出了小太监的弦外之音,所以急忙就顺杆爬说: “可能是没看仔细,屋里灯光太暗。” “这就对了!”小太监教给他们验看的方法,说,“灯光下容易看花眼,必须要摸一摸才行,你们谁摸过了?” “没没,我们谁也没摸过。”十数个太监头摇得跟拨郎鼓一般。 小太监点点头说:“我说的没错吧!你们都起来说话吧,有座的找个座坐下,咱们都是同行兄弟,以后用不着这么客气。当然了,”小太监换了话题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你们每晚巡夜,工作也很辛苦,疏忽一次半次的情况也有。弟兄们是从反王府里过来的吧?不是有三十几人吗,其他的呢?” 太监们纷纷站了起来,但是没人敢坐,还是头儿代表大家回答说:“是是,王爷你记性真好,按说这都是你的恩德呢!不是你我们也到不了皇宫。”头儿稍一顿,又解释说,“我们这些弟兄全是从反王府过来的,十人为一拨,其他人在别处,配合原先的老太监队伍负责宫内夜间保卫治安。” “他叫什么名字?”小太监扭头指了指柱子绑的人。 “他说他叫赵小高。”头儿回答。 “噢,对了,听说王皇后的宫里有个叫赵小高的太监。”小太监轻描淡写的说。 “他也说他是皇后宫里的人,因为我们不认识,所以才发生了这场误会。”头儿以为小太监是贵人多忘事,所以他也故意装起了糊涂,绝口不提赵小高曾是反王府里人那档子事。 “既然没事了,就把他解下来吧。”小太监命令道。 头儿亲自动手,几个弟兄相帮着迅速松开了赵小高的桎梏。 第一三五章 曹花枝武场戏宦将 小太监所以不杀赵小高,无外乎有两个原因:一是没了赵小高,他这一趟蒗荡山岂不是白跑了,赵小高不出场比武,曹花枝的九门提督从何说起?第二点是赵小高这个人暂时还有点用处,不能就这样让他悄悄死了,太便宜他了。 赵小高被解开绳索,尤如阎王殿前转了一遭,好歹又拣了条小命回来。但是这个人不落好,小太监救了他,他不以为然,还总觉着是自己命大,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和他潘又安又有球相干呢?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是人面子还顾,赵小高挣扎着往前走了几步,装模作样地一头扑倒在地,顺势将整个身子都放展了,头和地面几乎没有了距离,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嘴里喋喋不休地嚷道: “潘公公,潘大人,潘王爷,你救了奴才这一命,胜造了七级浮屠,小子这一辈子如若忘了你老人家的恩德,就不是人操的。” 小太监笑笑说:“别说那些过年的话了,本来这儿压根就没你的事,是这些兄弟搞错了,起来回宫去吧!” 赵小高趴到地下纹丝不动,嘴里还在不清不楚地嚷嚷着什么。 小太监以为他可能是捆得时间久了,手脚不得劲,遂吩咐道: “过来几个兄弟,把赵公公抬到我的轿子里,打发轿子直接抬到中宫门口,啥也别说,放下赵公公你们就回来。” 几个人咋咋呼呼地去了。 小太监把那个头儿叫到旁边说:“告诉弟兄们,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谁要是传扬出去,我就拿他项上的头颅说话。” 头儿急忙点头说:“王爷你放心,弟兄们都是受过守口如瓶教育的人,今晚就当啥也没有发生一样。” 不一会儿轿子返回,小太监乘轿而去。 巳时已到,赵小高比平时稍稍晚到了片刻,他一身披挂,依旧是:身披银盔银甲,发纂高挽,头顶插一颗红缨,还骑那匹高头赤兔马,手执方天画戟,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只是脸上稍带几分倦容,眉宇间藏着些许不悦之色。手脚也不似先前那般利落,虽也是跨马绕场三圈,马背上做了几个通常的动作,总给人的感觉上缺少了日前的洒脱与敏捷。 众人一声采喝过,赵小高例行公事一般,郎声叫道: “皇上陛下、太后、皇后,各位大人将军,看官朋友们见笑了!小子在此献丑,今日恰恰满得十日之期,如无人前来比武,小子就此谢过一声,九门提督就入在下我的囊中了。” 监考官李四海随之也高声喊道:“过了巳时,如再无人应战,则判定赵小高将军天下无敌,按皇上旨意,即刻就任九门提督一职。” 言未毕,校场门口冲入一将,只见他(她)面白如雪,俊目俏眼,唇红齿白,英姿飒爽,豪气千云,也是银盔银甲,亦骑一匹枣红烈马。女将兜住马,双手一抱拳,马上施一礼,道: “将军请了!” 赵小高被眼前这位俊美的骁将惊呆了,不由心下暗想:见过好看的,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只可惜是个有把儿的,若是巾帼,捉回去受用一夜,这辈子死也值了。自己活在世上虽然不是很长,说话也该有二十一个年头了,况且还在皇家后宫里鬼混了这么些日子,怎么就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模样呢?你看那长相,眉是眉眼是眼的,粉白粉白的两颊,一张诱人的小嘴看着看着就想让人上去咬一口,真遗憾怎么就脱生成个男的,只能让哪家小女子去享受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也看大爷我今天高兴不高兴了,昨夜一肚子气没处出,正好找个撒气筒哩!小子背时,刚出道就想夺大爷即将到手的九门提督,做梦去吧你!活到今天就算你阳寿不短了,今天大爷就打发你回老家,阎王殿里做你的风流鬼去吧!赵小高的奇思妙想,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那位骁将倒是知趣,还向他施礼问好哩!赵小高面子上抹不过,勉强回了一礼,道: “请了。” “请问将军焉何闷闷不乐?”骁将那把壶不开提那把,娇声问道。 “听我相劝,你还是回去吧!我今天心情不好,倘若出手不慎,到时别误伤了你的性命。”赵小高还未能从昨晚的尴尬圈子中跳出来,一脸疲惫的说。 骁将噗哧一笑道:“将相本无种,男儿自当强,我既然来了必要讨一个说法回去,岂能这样糊里糊涂地无功而返?” “你就那么保险?”赵小高嗔道。 “保险不保险自不敢说,死在战场上总比死在炕上光彩些吧!”曹花枝轻言细语的说。 “那好,我就成全你一回!”说罢,赵小高举起他的方天画戟。 “将军且慢!”曹花枝用枪架开。 “还要怎么?”赵小高一戟走空,勒住马缰叫道。 “尚未请教将军的尊姓大名。”曹花枝笑说。 “一个将死的人打听到我的名字还有什么用处?”赵小高讥笑说。 “也未必!如果阎王爷问起是谁把你送到这儿来的,我也好报个将军的名姓啊!”曹花枝嫣然一笑说。 “好,那我就告诉我,大爷我的名字叫赵小高。”赵小高愤愤的说。 “赵小高?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前朝有个指鹿为马的赵高大太监,今日又出了个赵小高。该不是你冒用了别人家的名字吧?”曹花枝故作摇头纳闷道。 “你怎么这么多的费话,多管闲事对你有什么好?刚才我还想着给你留条活路的,现在看来你是死定了!”赵小高大怒,如此一搅,才把昨天的不快全部抛在脑后了。 曹花枝说:“那好,既然你说你是赵小高,我就按赵小高来对待了,到时候你别后悔死了以后找不着你们家的老坟?” “咸吃萝卜淡操心!”赵小高已被这个男长女相的年轻人奚落得无名火三丈高,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她),因而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享乐,死了喂狗我都不在乎,还管他往哪个坟里埋呢?小子,拿命来吧!” 曹花枝心中暗笑:原来这人的城府不过如此。前些年父亲在世时她就听父亲讲过,大凡武功高强者,都是不愠不火,不怒不恼,深藏而不露,眼观此人,虽然长得和她的潘郎相似,气气派派的,可比起潘郎的造诣和涵养,那就差之千里了。潘郎为人处事,大义凛然,不拘小节,这个赵小高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狗屁都不是,还以为他就是什么狗门提督了!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曹花枝拉开架式,银枪一挥,蟒蛇出洞一般,直朝赵小高的面门剌去。 第一三六章 伪太监伏地现原形 赵小高见这员俏将出枪迅速,快似闪电,他急用戟去挡时,枪尖却又走了肩胛之处。如此三来五去,疲于应付,他倒是处在下风头了。赵小高暗暗一想,如此这样下去必是自己吃亏无疑,他的身体这段时间耗损的厉害,昨晚又几乎整夜未眠,因此不能打持久战,必须速战速决才是。这样想罢,赵小高奋起神威,方天画戟在手,纵起跨下赤免马,大喝一声,拚力杀将过去,真是好一场恶斗! 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两匹红马尤如两团火熖,白盔白甲恰似两朵冰雪云花儿,烨烨闪光。马嘴里喷出气雾涟涟,人口中不断喘息声声。两般兵器相撞,时有火花飞溅,龙虎斗在酣处,常有雷鸣相伴。口说无凭,有诗为证:两匹骏马皆赤免,一雄一雌决胜负,拚死相争为哪般,皆为九门夺提督。 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四方看台上比比皆是屏声息气,看得人人目瞪口呆,胆大的双眼圆睁,胆小的背过面去。更有小儿受到惊吓,欲要啼哭时,被大人迅忙捂住口唇。正中主座上的皇家贵戚,王公大人等,事不关己者,有的在谈笑风生,有的在指指点点。 小皇上看到妙处,禁不住喝一声采,不时还不免手舞足蹈一番。 王丞相则是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个九门提督的事儿虽小,牵动着他这颗蠢蠢欲动的壮心,关系到谁家握有兵权?他这几年,吃就吃在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亏上。靠耍嘴皮子、玩笔杆子根本得不了天下。若要赢,先抓军权后管兵,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几乎用了毕生的时间方才捂出来。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娃娃,小太监自从十五岁领兵打仗那一天开始,直到如今就没有一天舍弃过他手中的那点兵权,高明啊,仅此一举,老朽便自叹弗如了!他苦心孤诣,好不容易搜罗到一位文蹈武略皆上乘的门生佳客,英雄不问出处,好汉不讲来路,汉高祖手下大将樊哙是个杀狗的屠夫,韩信是吃骗饭的,而他刘邦自己充其量也就不过是个市井无赖嘛!谁说窑子店里无英雄?韩世忠如何得了梁红玉,卖油郎独占了花魁娘子不说,王景隆还不是靠玉堂春起的家?他以为他得到了一个即便超不过小太监,但起码也可以和小太监比美,平起平坐,不相上下的乘龙快婿。眼下倒好,九天都已经过去了,王书贵自哀自叹,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看样子不是善茬儿,煮熟的鸭子莫非要飞了? 曹花枝和赵小高已经鏖战了一百多个回合。 小太监躲在近处,两个人的一来一往,一招一式他看得格外分明。曹花枝虽然力气上吃些亏,但她的枪法缜密,风雨不透,赵小高丝毫占不了多大的便宜。反观那个赵小高,酒色掏空了身子,一身好功夫用不到好地方,昨晚上又让巡夜的太监们嚇了个半死,况且人都是凡夫俗子,血肉之躯,哪有那么许多精力? 俩人激斗正酣,突然赵小高打马跳出圈子,大叫一声: “壮士且慢!” “何事?”曹花枝脸一沉,问道。 “请壮士高抬贵手,容我小解一次,回头与你再战。今早出门时仓促,又多喝了碗稀饭,因而尿急。”赵小高方天画戟扛在肩上,拱拱手说。 曹花枝终归女儿家,对于此事不便说话,既然人家说要撒尿了,习惯性地不由把头偏向一边。旁边场子就近有人听到了,出主意发喊道: “南看台墙边没人,照那儿呲了算了,不就一泡尿的事嘛!” “他是太监,没有排水管道,怎么呲?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净出些馊主意。”了解内情人的纠正说。 赵小高并非真的撒尿,他用的是缓兵之计。两人斗来斗去,对面那员小将,别看年岁不大,人又长得白白嫩嫩,可是手脚功夫却是异常出彩。那一杆花枪,神出鬼没,游龙戏水一般。有几次不是他躲得快,差点没让他(她)捅到要害之处。他稍一合计,便找到小解的的借口,想偷袭对方,这也算不得不仁不义,兵书上不是就有兵不厌诈一说吗?这一招果然管用,他刚说到撒尿,小将便扭过脸去。赵小高大喜,暗纵战马,紧握画戟,运足力气,突然间朝小白脸猛冲过去。 马快人到,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观众虽然识破了赵小高的诡计,但是都在远处,即便打一声招呼也无济于事。小太监虽在咫尺,总不能出手阻止?狗日的赵小高这一招太毒太狠,小太监脑子里轰然一声,惨剧即将发生,他的一个老婆没了,手足无措之际,他急忙闭上双眼。 曹花枝从观众席上人们的眼神和嘘声中发现了事情的端倪,刻不容缓,好个曹门女将,她不假细想,只把身子一扭,右手的花枪便奋力往后甩了过去。 严格地说,方天画戟并不是一种时髦实用的兵器,使用起来笨重不说,而且戟头分上下两层,平衡很难掌握,稍不注意便会走偏。然而古代出名的战将不乏善用画戟者,如吕布、薛仁贵、李靖、郭子仪以及梁山好汉吕方郭盛等。 赵小高出身名将之后,他爷爷便是靠一支画戟帮先先皇打下了江山,稳固了天下的。奈何儿子不争气,孙子也是半路出家,老王家红遍天下的方天戟法频于失传。幸好赵小高(王大为)在大厦将倾的时候,发愤图强,苦修了一段时日,勉强算是把这支画戟又恢复了起来。 简短截说,曹花枝一扭身子,赵小高的画戟便恰恰从曹花枝的腹部擦身而过,再往回收时,巧不巧戟头的上一层勾住了曹花枝的金丝腰带,如若再一用力,曹花枝必从马上跌落下来不可。然而与此同时,曹花枝随意甩出去的枪尖正中赵小高的咽喉要地。赵小高此时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把曹花枝从马上扯下来摔个半死,自己也被曹花枝的枪头剌中喉咙,生死存亡全凭运气了。二是撒手丢戟,双手抓住枪头保命要紧,他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后者。 偷鸡的反而蚀了把米,战场上瞬息万变,胜利的天平立刻倒向曹花枝这一边。也幸亏是赵小高丢了画戟,双手拨开曹花枝的神枪,否则挨这一下子,必定是凶多吉少。曹花枝见赵小高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子,很从容的从自己金丝腰带上摘下赵小高的方天画戟,坦然一笑,说: “本将军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拿去!” 说罢,曹花枝把那支戟扔还给了赵小高。 赵小高接过画戟,道一声惭愧,两人接着又战。 此一时非彼一时也,赵小高从盛气凌人到黔驴技穷,再到勉强应战,他已知自己大势已去矣,若求再战亦是徒劳,枉送了自家性命,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何处去享?九门提督改日再议吧!这样想罢,识时务者这俊杰,光棍不吃眼前亏嘛!这种人何事做不出来?只见他一骨碌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伏地求饶,磕头如捣蒜说: “壮士,你比我技高一筹,兄弟认输,今日的九门提督兄弟就让于哥哥你了!” 一个堂堂大丈夫,据说还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宠儿,还是后宫歌舞队的教头,人丢到这个份上,颜面丧尽,也算是到了尽头了。 曹花枝没料到赵小高会来这一手,再要动手杀他就显得不仁不义了,早知是这种结局,方才何不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免得以后再费周折。 此时四周看台欢声雷动,有叫好的有骂娘的还有说要杀了那个赖皮狗太监的,有说这有说那的,叫声喊声乱成一片。 赵小高的马背上没了负重物,那马这阵大概也感到一身的轻松,满场子撒个欢,然后停在主人的头前撒了一大泡尿,湿地上顿时冒起腾腾热气。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说话?监考官李四海高声宣布:擂台赛到此结束,擂主赵小高被打败,胜者为白盔少年,姓名不详。少年快快报上名来,听皇上发布圣旨。曹花枝打马上前,趋前几步,朝台上拱手抱拳道:“小生无名小卒曹安民是也!” 众人这才知道打擂的壮士叫曹安民。 小皇上正看得高兴呢,一场大戏竟悄然谢幕了,他甚是有些遗憾,左右瞅了瞅,一边是娘一边是媳妇,按规矩是该听娘的。皇太后说: “皇儿,事先有约,速速宣旨,就地任命这个叫曹安民的为九门提督!” 小皇上这才明白过来,该是他说话的时间了。他站起来,吭吃了半天,方才念出下面六个字: “朕命曹为提督!” 第一三七章 恶太监不甘心又生事端 赵小高灰头土脸地回到后宫,迎接他的是皇后娘娘的冷冰冰的一张脸和不予理睬的傲慢相。赵小高正要开口解释,娘娘示意他闭嘴,斥道: “算我瞎了眼,怎么把你这么一个废物招进宫里?你除了裤裆里夹了一件其他太监所没有的东西外,你说还有啥可以值得骄傲的?” 赵小高红着脸说:“娘娘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什么?我看都看到了,你看你在武场上的那个癞皮狗样子,你不脸红我都替你脸红,你不找个地方碰死去,你还回来干什么?” “娘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小高分辩说。 “我怎么不知道?”王诗媚尖声叫道,“其一是你被人家打败了,跪在地上喊爹叫娘:其二是人家夺走了你的九门提督,你到手的官儿又没了。还有其三吗?你这个没良心的贼人,你知道爹爹为你谋这样差使容易吗?腆着一张老脸,到处求人下话。你倒好,烂瓦砾碴儿擦屁股,做成了一次性的买卖。” “我有我的难言之隐啊,娘娘!”赵小高极想说明事情的原诿,但是皇后不让他开口,因而脖子都涨红了。 “你有难言之隐?”王诗媚惊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小高迅即脱去了自己的外衣上衣,胳膊上和脊背间顿时露出道道血红的勒痕。 “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就是午间那个小白脸?” 王皇后虽说是頣指气使,气头上说些不中听的话,但毕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心上人在外受了委曲,她岂能熟识无睹? “不是他,他算什么东西?他连我的一根毫毛都未伤到!”事到如今,赵小高尚且忘不了夸海口。 “不是他还有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动我宫里的人?”王皇后轻轻抚摸着赵小高的伤痕,心痛的说。 “这还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赵小高边说边想。 “昨天夜里你不是在我的凤床上睡觉吗?梦里也会有人伤你?”王诗媚诧异的问道。 赵小高娓娓言道:“昨晚你睡着了,我可是半天无法入眠,心想最后一天了,可别有啥闪失,辜负了老丞相对我天高地厚亲生父母般的一番深恩。我思谋着有一趟祖传的拳路个别地方还有点生熟,还有待发展,因而就想到花园里练练武功,再琢磨琢磨几个要紧的关节。谁知还没到皇家花园呢,就见从碧霞宫里冲出十数个蒙面大汉将我团团围住。我主要是没防备,否则别说他们十个,就是三五十、七八十个也不是我的对手啊!这些人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便把我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没认出他们是谁吗?”王皇后急问。 “黑灯瞎火的我上哪儿去认?再说他们又都是黑布蒙面。”赵小高终于把这个故事编出来了。 “他们打你了吗?”王诗媚关切的问。 “打倒是没打,可是他们把我悬到梁上吊了足足一夜。”赵小高说谎本来就是他的强项。 王诗媚接着又问:“你没给他们说你是我中宫的人吗?” 赵小高回答说:“说了,我能不说吗?一开头我就说我是中宫的太监。” “说了怎么还不放你?”皇后娘娘问。 “这一伙人好嚣张,张口闭口就是娘娘如何等情,还扬言说要脱我的裤子呢?” “他们没为难你吧?我是说他们没发现什么吧?”王皇后心里扑腾了一下,毕竟是有短处在身上,因而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表达的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那倒没有。”赵小高隐瞒了一个事实。 “那就好,”王诗媚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实实也为自己的名声担心。想想又问,“他们里头你就没有一个认出来的吗?” 赵小高哭丧着脸说:“他们统统蒙着脸,我哪能认出来,不过有一个声音我是最熟悉不过了。” “谁?” “潘又安!” “我一猜就知道这事与他有关!”王皇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娘娘,你做甚?” “欺负到哀家头来了,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哩!” “娘娘你想,我受了一夜的折磨,还能打好白天这一仗吗?我人输了,但我心不服,如再给我一次机会,那小白脸压根就不是我的对手!”赵小高加油添醋的说。 “委屈你了,高儿。这事不能就这样拉倒,你在宫中等我,我即刻去找父亲,看他老人家有什么高招,能挽回最好,挽不回也不能便宜了那个潘又安,反正这事不能就这样了结。” 王皇后是个急性子,说完立刻气咻咻地乘凤辇走了,赵小高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差一点鸡飞蛋打,战场失意,情场还算如意,这也就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倘若今日被赶出宫门,如何才能再进来? 转而他又暗忖:今日午间那个小白脸是哪儿来的,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那个小白脸长得实在是太水灵了,只可惜他是个男的?他怎么会是男的呢?不对!他绝不是男的,我和他面对面战了半日,他声若银铃,面如傅粉,吐气如兰,香汗颗颗。虽然武艺高强,但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轻腰细臂,婀娜多姿,哪里像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分明就是赝品。然而话说回来了,即便他真是个女的,谁敢去脱了他的裤子验看?这事须告知恩相,让他思想上有个准备,别让人蒙了?这样想罢,他也不敢怠慢,命人备轿,直驱丞相府邸。 王丞相刚送走女儿,门官说赵太监赵公公有要事相告。 两人坐定,侍女送上茶水,王书贵安抚道: “小高啊,今日之事难为你了,老夫万没料到小太监会先我们一步暗使毒箭背后伤人,让你仓慌上阵,不输才怪哩!这事怨不得你,老夫为你做主了。你也别丧气,以后升官的机会多的是。” 赵小高恭恭敬敬答道:“多谢恩相萌我心头之恨。” “当然了,刚才我和皇后娘娘也说知了,此事不能就此拉倒,待我瞅个机会奏明皇上,定要治小太监一个暗箭伤人之罪。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手头没有证据,你又没逮住他们其中一人,这事难办就在这儿。” “恩相,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他们中有一人露出过一点蛛丝马迹,他好像说他们都是反王府里来的太监。”赵小高小心翼翼的说。 “你说这些话等于没说,”王丞相斥道,“后宫里有三十多个反王府里发过来的太监,难道把他们统统抓起来问个究竟不成?再说了,我虽为首辅顾命大臣,但后宫对我来说也是鞭长莫及。后宫是禁宫,我进不去。所以我才你把安置到那儿,以便必要时有个呼应,谁知你羽毛尚未长全就挨了他们的一闷棍,下一步至于怎么走,你容我想想办法。” 赵小高老调重弹,又想起他的绝妙好计,说:“恩相,坏事源头皆出于那个老刁婆子,待我那天夜里悄悄摸进碧霞宫,一刀把她宰了,不就万事皆休了吗。” “使不得使不得!”王丞相手摇得跟风车一般,制止道,“这事万万使不得!那个佟丫头诡计多端,小太监又十分狡诈,他们必有防备,还不等你到她楼前哩,就先把你抓起来了,这一条万万使不得。皇后娘娘也给我提过此事,我已嘱咐她并告知你,千万不要出此险招,反误了我们的大事。” 赵小高听老王如此一说,方知利害关系,也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暗忖:昨夜不是也到了碧霞宫不远处被捉的吗?看样子到底是狐狸老的滑,倘若糊里糊涂撞进去,啥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哩!稍倾,赵小高这才想起他此行的目的,言道: “恩相,我有一事秉报。” “何事?”王丞相捋了捋他的山羊胡须。 “午间和我比武的那人不是男人。” “你如何知晓的?” “我能感觉出来。” “你说的净是些屁话!”王丞相训斥道,“他是男是女你如何知道,你又没有脱了人家裤子验证?这些话传出去又是授人以柄,说你打不过人反过来就诬告人家是女流。” “恩相,他实是个女的,我可用我项上人头作保!”赵小高信誓旦旦的说。 “此话当真?”王书贵的心思也有些活络,说,“如他真是个女的,犯欺君之大罪,要下天牢的。” “恩相,我啥时候在你面前说过假话?那少年定是女子无疑,我一生接触过多少女人,最终还男女都认不出来了?”贼不打三年自招,赵小高情急之下把自己的老底子也抖搂出来了。 “如此我倒有一计。”王书贵沉吟了一会儿说。 “恩相可告诉我一二吗?”赵小高谦恭的伸长耳朵。 王书贵说:“我这就安排,在这个新九门提督的仆从当中安插我一两个耳目,不出三天,公母立辨。” “好啊,恩相真是妙计啊妙计!”赵小高翘起大拇指说。 第一三八章 美提督奉圣命夸官游街 王丞相绞尽脑汁要在新提督府里安插一个内线,到底是派男好还是派女好?如果新任九门提督果然是个女的,那么男人就根本到不了她身边。如果他是男人,给他派个年轻美貌的女仆从道理上又说不过去。思量来思量去,也没琢磨出个正点子。最终他想到皇上,什么事一旦经过皇上,不合理也成合理的了。让皇上赏这个新提督十名**,既可以做下人,又可以当老婆,怎么使用全在当事人自己处理了。后宫里又是女儿主事,**怎样鳞选,诗媚必有算计。 第二天早朝,王书贵有本启奏,言道: “陛下,恭贺皇上又得一良将,九门提督曹安民曹将军武功盖世,打得擂主后宫太监赵小高屁滚尿流,满地乱爬,实属奇事。臣又闻新任九门提督乃是外乡人氏,乍来京师多有不便,生活自理也有一定的困难,莫如我皇发天地之宏恩,开人臣之福地,赏赐他十名美女,以便照应提督大人的饮食起居。曹将军也必将感恩载德,铭记肺腑,忠心报效皇家。” 小皇上一听,心中就乐了,宫中那么多的女子,正愁没地方发落呢?索性给这位提督爱卿赏赐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他没事也天天晚上俯在这些女子身上讨要豆豆吃去。小皇上自己这样想着,奇怪的是母后那儿没拽绳儿,也没说允也没说不允,干脆自己就做一回主吧!十个丫头算不了什么大事,体恤大臣也是母后常教导的,于是就宣旨道: “后宫速选十名美女送九门提督府上,钦此!” 小太监站在三班之中,不由一阵低头沉思,想不出老贼这回耍得是什么鬼花招?按说,花枝本就是女儿身,身旁添十个女子也无碍大事。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本应是常理,可是经过王书贵的口,总让人提心吊胆,心存疑虑。小太监正犹豫哩,小皇上的圣旨已经下来了,他潘又安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断难违了圣意,此事也就只好如此这般了。 王书贵心中暗喜,佟丫头这次没有从中作梗,大概是她根本就没有猜透他的良苦用心,也可能压根就没想到那个在校场上耀武扬威的小白脸是个赝品,如果一旦发现这个冒牌的九门提督是个巾帼,就有好戏看了!国朝大法,历来不许女流之辈入朝为官,她佟碧玉贵为皇太后,还不是羞羞答答地躲在幕后搞暗箱操作吗? 当日曹花枝跨马出了校场,早有胡三、王小五、张旦旦、张发存、华世雄、黄仁、朱林宗、毛兴旺、贺老五等一帮兄弟在场边接住,大家齐声赞道: “嫂嫂好威武啊!” 曹花枝猛见到这一大群男人围住叫嫂嫂,顿时面红过耳,含羞笑道: “我现在是男人,你们没见我一身武生打扮?不可称我嫂嫂,倘若被人听了去,又给潘郎舔麻烦。” 众人说:“这个请嫂嫂不须吩咐,我们和大哥都是过命的兄弟,这里说话旁人是听不到的。” 曹花枝这才打消了顾虑。 几人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大家一起到了曹花枝住宿的那家旅店,要了间僻静的客房,有人扔给店小二一大锭银子说: “不要啰嗦,好酒好肉只管上来。” 不多时,小太监也匆匆赶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齐声夸奖曹花枝的武功高强。 小太监说:“本来这是一场恶战,没想到会草草收场,主要让人给搅和了。” 众人不解,齐道:“哥哥怎会如此说?” 小太监把昨晚赵小高被太监们扣留并且几乎没杀了事说了一遍。 众人道:“这是哥哥你多管闲事,就把那狗日的杀了才好。” “杀一个赵小高事小,王诗媚追究起来,不知要冤杀多少太监?” 大家想想也是,又说:“可惜今日嫂嫂也未能杀了那厮。” 曹花枝道:“我本想杀了此贼的,可是后来看他那个死皮癞脸的样子,竟无法下手了。” 小太监说:“赵小高这种恶人,口里说的好听,心中肯定不服,早晚还会寻出些事来,花枝必要早做防备才是。” 曹花枝说:“他在背后下手,我上哪里去防?” 小太监说:“算了,不去想那些了。总而言之,贤妻夺得一个提督回来,该要庆贺庆贺才对。” 不一会,酒菜上齐,众弟兄陪着曹花枝开怀畅饮。胡三提议,新嫂嫂初来乍到,大家要轮流请客接风。 朱林宗说:“好快活,明天我先请师娘。” 曹花枝听了诧异,道:“嫂嫂就嫂嫂,怎么又成师娘了?” 小太监把这段往事又叙说了一遍。 胡三说:“不行不行,你最小,还轮不到你说话,这地方除了大哥就是我,明天该我先请。” 朱林宗好说话,说:“你请就你请,不过就是掏俩钱的事。这里除了大哥,你的官职最大,你说了算。” 曹花枝道:“兄弟们都在朝中做什么官呀,说出来也让嫂嫂听听。” 小太监笑道:“在座的可都是朝庭大员呢!胡三兄弟主管大理寺,旦旦和小五兄弟都是尚书,老华是御史,其余兄弟皆是将军。” 曹花枝道:“满朝文武,这里来了小一半,花枝我算开眼了。” 众人都说:“吃水不忘掘井人,不是大哥,我们何曾有今天?统统做梦去吧!” 大家说说笑笑,好不快活,这一席酒只吃到天晚方散。众人先告辞了,以便留点时间让他们夫妻俩说说悄悄话儿。曹花枝柔情绵绵地瞅了小太监一眼,埋怨说: “郎君,你就这样走了,撇下我一人住在这陌生的屋子里?” 小太监苦笑笑说:“有什么办法,官身不由己,端上人家的饭碗,就得听人家指点呀!” “贫嘴,还给我耍官腔?”曹花枝笑嗔道。 “不是我耍官腔,我屁股后头那一大堆事,不管能成?”小太监皱了皱眉头说。 “郎君,今晚陪我住一宿,明天再说明天,行吗?”曹花枝哀求道。 曹花枝小鸟依人的样子,全无了午间演武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将风度。小太监心里一动,不忍心拂了爱妻的留恋之情,他发了发狠,说: “行,天塌下来也不管了,今晚就住下。” 曹花枝立刻转忧为喜,欢天喜地地说:“郎君,我给你打水洗脚。” 小太监道:“叫小二把水送来就行,干嘛要劳你动手?” 曹花枝执拗地说:“不嘛,我今晚就是要亲自侍候你,也尽尽我为妻的责任。” 小太监心里一热,动情地说:“枝儿,我以后永远都不欺负你。” “傻瓜,”曹花枝往小太监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指头,笑颜说,“你真是个傻瓜,别发呆了,快洗了咱俩上床睡觉。” 是日,皇上发下圣旨,差太监尚书张旦旦带人送来大红锦绣河山袍服一套,四品官帽一项,金丝玉带一条,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绫罗绸缎二十匹,**十名,择吉日迁往提督府。并命新任提督自即日起,骑高头骏马,由朝中派员带路,全京城夸官游街三日。 京城的百姓扶老携幼,摩肩接踵,汇聚在道路两旁,观看新任九门提督官。看到的说“新提督长得真好看呀”,没见的人说“新提督是天帝派来的星君,看了给人添福气的,怎么也要看一眼才是”。满城热闹非凡,尤如过大年一般。 游行队伍正行之间,忽有开路的小卒来报:前面正是丞相府邸,府邸门前竖有“相府重地,文官下轿,武将下马,黎民百姓磕头打拱而过”的招牌,问提督大人如何处置? 当日开路的朝庭官员正是猛将朱林宗,未等曹提督开口,小朱便大声喝道: “管他什么球相府不相府,锣鼓敲起来,喇叭吹起来,径直过去,还要绕他三圈才是!” 曹花枝一听这就是那个老贼王书贵的府邸,气也不打一处来,有心要折折那老贼的威风,朝下吩咐说: “就按朱将军之意,敲敲打打,动静放大点,府门前绕三圈再赶路。” 朱林宗听着高兴,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提督大人英明!” 宰相府当值的门官王福,听门外熙熙攘攘,命人打开大门往外一瞧,府门场地上竟有人胆大,当街跳起了锅庄舞。王福大摇大摆地出来,手指曹花枝恶声骂道: “狗官,你是个什么东西?丞相府前不下马,还要在这儿转圈儿?这是皇上亲发的圣命,难道你敢违旨,不想要命了?” 曹花枝不屑说:“本提督奉圣命夸官游街,没有说要在哪儿下马。你狗仗人势,乱吠吠什么?” 王福啥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跳起来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四品芝蔴小官,也敢在丞相府前逞威,来呀,把他给我从马背上拽下来!” 王福这一嗓子,突然“唿啦啦”从门房里蹿出来十几个壮汉,不由分说就扑向曹花枝。曹花枝尚未动手,只见朱林宗抢先一步,大吼一声,不由分说便挥拳扫腿,打得那几个门丁东倒西歪,满地找牙。 突然有人喊:“哎呀不得了了,王三被打死了!” 第一三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道是会打的打一顿,不会打的打一棍。朱林宗堂堂阵前大将,身经百战虽无,三五十战也是有了,怎么这样不经心,一拳就把人家给打死了?打人无好手,骂人无好口,打狗看不看主人面也不去说他,关键是丞相府上的人即便是先动手,但也不致于出手就把人家打死,这个小朱将军也太莽撞了! 死者姓名王三,年约三十有三,身高体壮,在丞相府上供事也有十来个年头了。一般来说卖身为奴者都不姓本姓,王三的真名实姓无从查对,故按王三算了。 如果按常规来说,一个是奉旨游街夸官,无处可以不去的,一个是皇封的圣地,文武百官都要下马下轿步行而过的,两家就算发生了一点小磨擦,拉拉扯扯,拽破了衣裳伤及了皮肉,或者是至多打成熊猫眼,皇上那儿也断不了这无头官司,大不了各打五十大板了事。人死了就要另当别论,人命关天嘛,自古以来这是常理。 王丞相刚下了朝,躺在太师椅上由侍女们搓肩揉背着呢,听下人进来秉报说,新任九门提督的人把府里的门丁王三打死了。他一听说出了人命,不由肝火上升,一个小小提督,竟然如此嚣张,二五不对就把他的门倌打死了,这还了得?王丞相被人簇拥着到了门前场地上,举目一瞧,那个小提督尚骑在马上纹丝不动,一个横眉冷眼的小将双手抱在胸前,王三的死尸就横在路边。王丞相见了这等场面虽然怒火填膺,但毕竟有个撑船的宰相肚子,他微微沉呤了一会儿,捋捋几根稀疏的山羊胡须,两眼瞅着曹花枝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就是那个新到任的提督曹什么民吗?” “正是下官!”曹花枝骑在马上仍旧动也未动,不亢不卑,冷冷的回了一句。 曹花枝一睹此人之面,顿时怒火上升,她想起故去的父母家人,皆死于其人之手,她恨不得立即下马,三拳两脚,当即就要了这恶贼的狗命,但此时非彼时,她忍住没有发作。 “既然你到了门口,不下马就不下吧,为何又仗势欺人,打死我的门倌?”王书贵不愠不火的说。 朱林宗接过话头说:“这事是我一手造成的,有事你找我。这个人我一指头都没动,是他自己摔倒跌死的。” “噢,原来是朱将军啊!失敬失敬。既然你说是你,那老夫不妨问一句,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摔倒跌死了呢?你的本事我佩服,可是这里不是你杀敌的好战场啊!我的人做的千不对万不对,你骂两句、打两下,我都不在乎,可你不该把打死啊!” 朱林宗的口舌不是很利落,讲大道理不是他的强项,几句话就让老贼问住了,他脸憋得通红,还是那句老话: “反正我没打他,是他自己跌死的,不信你验尸?” “尸自然是要验的。”王书贵仍旧不紧不慢的说,“不管你们如何强词夺理,死尸就明明在那儿摆着,你们想赖是赖不掉的。” “要抓你就抓我,此事与提督大人无关。”朱林宗大包大揽的说。 王书贵说:“我抓你?老夫虽为首辅,但不尊朝纲的事从未做过。你俩皆是朝庭命官,我无权私自拘捕你们,这事咱们明日早朝时奏明皇上,任由圣上发落,这不是老夫不讲道理吧?” 曹花枝道:“先验尸,再入朝面圣。” 王书贵说:“好好,就依你,先验先验。来人,去请提刑官大人速速派人前来杀人现场查验。” 不消半个时辰,提刑官坐了轿子满头大汗的来了。提刑官一下轿子,先伏在地下给丞相磕头请安,王书贵说: “提刑大人,咱们今天是公事公办,我的门倌被提督大人的人打死了,尸首就在这儿摆着,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你要秉公而断,不许殉私啊!” 提刑官扒光了死者的衣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期期艾艾地说: “大、大人,这个、这个……” “有话你直说,不要呑呑吐吐!”王书贵斥道。 “丞相大人,这人没有外伤,有无内伤尚须刨尸查看,不知大人你的意思是?”提刑官终于道出了心中的疑团。 “怎么查验是你们的事,这也来问我?不过,”王书贵沉吟了一下,又说,“既然人已经死了,再开肠破肚的这样合适吗?” “我听候大人的吩咐。”提刑官原来不结巴。 “你是唱主角的,听我什么吩咐?这样吧,”王书贵想了想说,“你找人把这具死尸拉走,动刀子动剪子那是你们的事,检验结果必须在明日早朝之前送到,这事还要经圣上说话。” 第二日早朝,王丞相未等小皇上开口说“有事启奏,无事散朝”时,便急急出班奏曰: “我皇万岁,有新任九门提督曹安民,篾视朝纲,狂妄自大,昨日借夸官游街之际,路过相府,有意踢倒皇封的招牌,拒不下马步行。有门倌前去阻拦,意被他唆使人打死,请圣上裁决。” 傻皇是个难题,有心想说“把那个新提督拉出去斩了”,又觉着不十分忍心,刚赏了他十个丫头,他豆豆可能还没吃几个呢就死了,也太冤得探很。不说话吧,这老头又是个难缠的主,连母后都让他三分,他更是畏他如畏虎。小皇上正犹豫不决呢,又有尚书张旦旦启奏道: “陛知,曹提督昨日奉旨夸官游街到丞相府前时,因马跑得太快,无法收住缰绳,所以未能下马,这是事实。至于打死人一事更是蹊跷,经验尸官查验,死者浑身上下并无丝毫伤痕。故臣以为,这人必是得急病猝死也未可知。” “那依张爱卿你的意思呢?”小皇上和张旦旦都是自小一块长大的玩伴,因而感情上总是向着他一些。 “依臣之意,应该由提刑官大人说了算数。”张旦旦说。 “好,朕准你奏,速宣提刑官进殿问话。” 提刑官小,按级别不在三班之列,因此不宣是不能入朝的。提刑官按礼仪朝小皇上磕了八个响头之后,才发话说: “陛下,臣审不了这宗案子。” 第一四零章 道是疑心生暗鬼 小皇上一瞅提刑官抖抖索索的样子,忍不住感到好笑,心想一个破案子的还要嫌官大官小,莫非他是跑朝堂里要官来了,遂问道: “爱卿,朕让你连升三级如何?” “陛下,你就是给下官加四级,封三品,下官也破不了这个案子。不过微臣保举一人,可破此案。” “你指的是谁呀?”小皇上问道。 “大理寺正卿胡儒贵胡大人。”提刑官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姓。 “唔,那好,你下去吧!老跪在那儿朕看着眼花。”皇上说。 提刑官见说,知道是没他的事了,招呼也没打一声就一溜烟儿撒丫子跑了。 小皇上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心里一直在操心他那几条狗。狗棚里的狗只目前加上张发存从南蕃买来的一共是不到十五只,这已经是精品中的精品了。奇怪的这些狗有公有母,可就是母狗不发情,公狗不扒胯,如此这样下去,他的狗队伍啥时候才能发展壮大起来?堂堂天子家,泱泱一国君,才养了区区一十五条狗,传出去岂不是笑话?那天,突然有一只母狗不思饮食,坐卧不安,心事重重的样子。小皇上以为有门,放出一只最大最凶猛的藏獒和它配对。谁知它俩一见就水火难容,咬得死去活来不可开交,最后母狗竟把公狗给咬死了,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小皇上的心思全在狗上,每日上朝只不过是应付差事点个卯,胡乱说几句就散朝,谁料今天的事情这么多,再要把那个胡三宣来,不知还要唠叨多久,小皇上烦了,说: “宣朕旨意,此事着大理寺办理,散朝!” 胡三接到圣旨,立马从提刑官那儿调来王三的尸身,令仵作人等一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王三系中毒死亡。 胡三不敢私自做主,等到是日早朝,他向小皇上汇报说: “陛下,丞相府里王三,经检验,确系中毒而死。提刑官不敢处理此案,原因是怕得罪了丞相大人。” 小皇上还没有反映过来,王书贵这儿可了纳了闷了:“一泡屎屙到别人家,臭味却钻进自己鼻子里。早知道王三是这个死法,还不如悄悄拉出去埋了,兴师动众了这么几天,却是这等的结局?” 小皇上傻是傻,这样的道理还多少明白一些,既是中毒而非打死,就与新提督曹安民没啥干系了,遂宣旨道: “提督官没事了,继续夸官游街,耽误的这一天功夫,顺延一天。丞相府里的命案,着由大理寺立马去查。谁害死了朕相父府里的人,相父答应,朕也不答应!其余的,给朕散朝,该干啥的干啥去。” 小皇上这几句说的真乃是精妙绝论,王丞相不由暗暗叫苦,胡三那个王八蛋是小太监一个堆里的人,他带人去丞相府办案,能办出啥好案?王丞相随即想起一个典故: 一个眼神不好的人去茅房里大便,正巧他忘了带擦屁股纸。眼前一大堆别人刚解完的大便,他以为是谁遗留的废纸,便伸手就去抓。抓到手里感觉不对劲,放到鼻子上一嗅,才知道是什么东西。熏得他急忙顺手一摔,不小心把手摔到墙壁上。劲用得猛自然手就摔得疼,他呲牙咧嘴地迅即赶快把手指头伸到嘴里去吹…… 这都是些无妄之灾,防不胜防的。王书贵想,天上落馅饼的事倒是不常有,背后挨板砖的事却屡见不鲜。 胡三带着他的一班人堂而皇之地进了宰相府,大理寺办案,历来是足不出户,大堂上一审一问,该结的都结了。因为是丞相府里出了命案,胡正卿自然是不敢托大,亲自跑现场了。 按官职说,当然宰相和大理寺正卿不能相提并论,不过人家如今是皇命的钦差,到府中办案子的,因此王书贵不得不礼贤下士,亲自把他接入书房,俩人坐下来喝茶叙话。 胡三问了些王三的志趣癖好,来府多久,做何公干,平时都和那些人来往等等。王书贵一一做了回答,说: “一个干活的粗人,能有什么嗜好?无非就是三饱一倒,偶尔偷饮几杯老酒,别样倒没听说有啥毛病。” “女人呢,这个王三平常接触女人吗?”胡正卿一针见血的问道。 “这个这个,这个倒没有怎么听说,”王书贵摇摇头说,“府中不比宫中,男女混杂,不瞒你胡大人说,稍有不慎难免会生出些事来。但是我家拙荆在这方面抓得十分关紧,两只眼睛整天盯着这些少男少女们,因而府上倒是干净,从未发生过男女之间的闲杂等事。” “丞相大人治家有方,下官不得不佩服啊!”胡三不阴不阳的赞了一句。 “哪里哪里,胡大人过奖了。老夫向来也是主张夜不出门的,除非是朝中同僚相邀,偶尔也外出去小酌几杯,仅此而已。”王书贵捋捋他那几根山羊胡,嘿嘿笑道。 “丞相额上的疤痕是……”胡三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丞相额上是他的作品他岂有不知之理? “这……”王书贵稍一沉吟,立刻冷静下来,干笑笑说,“说起来惭愧,不怕胡大人你笑话,有次在同僚家里喝醉了酒,出门时不小心碰到门框上了。” “男人们都有饮酒的嗜好,像丞相你的酒性算是最好的了。有次我路过百花羞勾栏院,见一老者年龄大约和丞相相仿,吃了酒从勾栏院里出来,当头挨了躲在暗处一夜行人的一砖头,这都是喝酒误事。”胡三佯装无事人一般,说这事的时候,一脸正经,脸上的颜色都未变一变。 王书贵肚子里立刻敲起了小鼓,这胡三是不是说的就是他,幸亏当晚路黑,如要被他认出,这人就丢大了。他刚语无论次地回了一句说:“那是那是”,突然府中传来一片哭叫声,紧接着有人来秉报: “相爷,不好了,翠花姑娘悬梁自尽了。” 第一四一章 自古侯门深似海 王三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幼父母双亡,小时候叫三,大了还是三,一辈子连个正经名儿都有。没人管没人顾的,亲戚族人把他卖进相府为奴,一晃就是十好几年。王三为人本分老实,整天只知埋头干活,别样闲事从来找不到他。府里人数不多不少,怕也有几百口子吧,王三既无好名声也无坏名声,仿佛是有他也五八,没他也四十。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王三已是三十岁的人了,娶媳妇的年龄早过了,没人痛没人爱的一个下苦人,又没多大本事,谁能想起为他说一门媳妇?王三自己的难处自己知,牙打落了咽肚里,头碰破了帽子盖,他不找别人的麻烦,别人无事自然也不会寻他的开心。 宰相府后花园的边角上有棵大槐树,七月槐花正茂盛的时候,王三每天干完活后都会到树下稍坐片刻。他无心欣赏花园中姹紫嫣红的美景,也不敢偷窥前来赏花摘花的府中女子,只是独自一人静静地在那儿坐一小会儿。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老家院里也有这么一棵槐树,那时爹娘都在,夏天的傍晚,大家围坐在大槐树下吃饭,那个情景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饭食虽然不好,粗茶淡饭,有时还会吃糠咽菜,但他觉着很惬意、很幸福,那才是他金色的童年。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有时还会忍不住暗自垂泪。 这天,王三干了一天的活计,吃完饭已经很晚了。别人都已上床就寝,而他还牵挂着那棵树,还想回味一下幼时的甜蜜。天虽然已经完全黑了,但王三路很熟,他没有费多大功夫就到了那棵树下,正要找地方蹲一会儿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见树上吊着一个人! 王三的胆子本来就小,一个死人足可以把他吓个半死。可是这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反而清醒了:如要回去喊人,来往这么远,倘若他还活着呢?救人一命不是说胜造七级浮屠吗?七级浮屠到底是啥样物事至今他也没搞明白,反正是好事没错。 事不宜迟,他立马站起来抱起那人的身子往上托,再一用力就够着上吊的绳儿了。绳子是够着了,但是一只手无法解开绳扣,他就用指甲撕,好不容易撕开了几股,再猛一扽,绳断了。 把人款款地放在地下之后,王三才发现是个女的。他有心扔下不管,又怕引出事非,有心要管又不知如何插手?正当王三犹豫不决之际,大概是悬挂的时间不长的缘故吧,那女娃儿竟然醒了,只见她嘤咛一声,竟突然地坐了起来。 王三挓煞着双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呆头呆脑地站立在一旁。 “这是什么地方?”女孩儿说话了。“相府后花园啊!”见问,王三不能不答。 女孩触到了地下的绳子,又问:“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我叫王三,一向在府里干活,我看你吊在树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王三仍旧垂手而立,规规矩矩的站着。 “王三哥,”女孩说,“你不该救我。” 王三这一辈子是第一次有人喊他为哥,他顿时心里乐滋滋的,救人的感觉真好! “活着吧,活着总比死了好。”王三劝人也不会劝。 “我是死了比活着好。”女孩忧怨的说,“王三哥你不该救我啊!” “为什么?”王三半辈子也没和一个陌生女人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 “我让老贼玷污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女孩说话倒也直爽。 “老贼,哪个老贼?”王三不知老贼是谁。 “这个院里还有几个老贼?”女孩以为王三知道。 王三细数了一遍府中的长者,最后才想到王书贵,但他不敢肯定,惊讶道: “你是说相……” “除了他,还有谁?”女孩咬牙切齿道。 “算了,咱斗不过人家,不和他计较,咱活咱的人,妹子。”王三自己都奇怪起来,竟把女孩喊了声妹子。 “王三哥,我知道你,你在府里是个好人。”女孩说。 王三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好人,而且还是出在一个妙龄女子之口,他心里顿时热乎乎的,随口问道: “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翠花。”女孩回答说。 “府里好像还有个叫翠花的,我偶尔见过几回,你的声音好生,肯定不是那个翠花。” “我是新来的,进府还不到仨月。听姐妹们说,老贼不是好人,我时时防着他,最终还是没逃过他的毒手。”翠花恨恨的说。 “咱们还不是跟东家买来的牲口一样,打骂宰杀由人家说了算。我在府里久了,看的多了,所以也就习以为常了。”王三感到自己的兴致特好,说话口齿也伶俐多了。 “王三哥,你常到这儿来吗?”翠花不经意的问。 “是的,我几乎每天都到这儿坐一小会儿。”王三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明天还来这儿吗?”翠花又问。 “来的。”王三不知翠花是什么意思。 “明晚我在这儿等你,有话和你说。”翠花认真的说。王三宛如天上掉下个金元宝,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男女之间有什么话说,无非就是那个。他慌忙回答说: “行行。” 翠花说:“王三哥,谢谢你救了我。我要走了,时候久了,老贼一旦发现我不在屋内,必然命人来找。如若让他发现什么,打死我倒也罢了,可是我怕连累到你。” “你能行吗?要不让我送送你。”王三弯腰去扶翠花。 翠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不碍事,王三哥,你再坐一会,我先走了。” 王三目睹翠花姑娘的身影掩没在夜色中,他的心里痒痒的,他巴不得天赶快亮起来,日头再赶快落下去。 一来二去,大槐树下倒成了他俩幽会的胜地。大树的后面,绿草掩隐中,有块青石板,他俩常在那儿悄悄说话。 突然有一天,翠花惊慌失措地说:“哥哥,我有了。” 第一四二章 宰相肚里能行船 胡三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陛下,还是圣上您英明,您来断此案吧!” 小皇上听了高兴,也不客气,摇头晃脑说道:“朕断就朕断,朕断不了这样的小案,还能在这儿给你们当皇上?当事人听宣,朕可要传旨了。” 王书贵、曹花枝、胡三等一干人等统统匍匐于地,听皇上发话。 皇上宣道:“王丞相府上女子死于非命,生前曾与丞相吃过豆豆,肚子里又怀着丞相的种,按理应按一品夫人对待,先前死了的王三陪葬,正好也让他俩到阴曹地府里做个伴儿。即日起停止早朝三天,文武百官等随朕一起到相父家里出殡发丧。这种事丞相不便出面,皇弟潘又安是个能人,就令他全权负责处理丧事,取名就叫圣命治丧钦差,胡爱卿和尚书张旦旦、王小五协助操办,当然就是副钦差了。曹安民与此事无关,继续做你的九门提督,胡三有功,官阶升至二品。钦此!” 满朝哗然,文武大臣暗自嗟叹:大概这是小皇上登上龙座之后亲自办理的第一桩大案要案,也是他第一次办的如此漂亮、干练的大要案。 既是皇命治丧,当然要大操大办。主丧官小太监出手阔绰,大把大把的钱钞黄米子撒街一般,好酒好肉好宴席整整摆了三日三夜。锣鼓锁呐,和尚道人,统统请来做道场。诵经念佛,超度亡人,丞相府上着实热闹了好几天。两俱柏木棺椁,底厚帮重,四周全是半尺厚的木板,人无法抬,均是套上八匹骡马拉上山的。坟场是王丞相提前为自己预先好的地点,不须再劳师动众地挖坟坑了。先给夫人翠花挪块地方,待丞相百年之后再行合葬不迟。当然,这些全是主丧官小太监和副主丧官胡三等的主意,他们又是奉旨办事,王丞相自然无话可说。 墓区在京城以东距京城大约四十华里的地方,早在十年前王书贵以防万一,临时措手不及,遍防京师一带有名的阴阳风水先生,花巨资买下这块风水宝地。当年那位姓郭的八卦高手就曾经预言:此处风水凶险,上可通天,下可入地,有青龙白虎之卦象,亦有冲天血光之灾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信可不信,但也不可不信,劝施主王书贵好自为之。这个去处怕未必是吉祥之地,到时候是否他能用上都说不一定呢!当时王书贵仗着自己是顾命大臣,小皇上混沌不堪,朝野上下他一手遮天,谁敢扯下他几根胡须?净往好的方面谋划了,所以把不利的这一面并未放在心上。今天吃了这一闷亏,方信当年那位郭半仙果非常人,十年前就能预知今日之事。 园林依山而建,座南朝北,风光极佳,占地二百余亩,四周砖墙围栏,园内遍布松柏杨柳,四季花卉。一条大路,皆为青砖铺就。道路两侧,竖有不少石人石马,或怒或喜,或奔驰静立,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顺路走去,到缓坡近前,筑有一百零八个台阶,拾阶而上,高台上面平整如水,这里便是正墓区。王丞相自己百年之后的休养场所,自打他入相之后就已经开始着手修建,至今十个年头过去,墓室尚未收尾竣工。修墓工匠亦是王老丞相从他江南老家请来的专家,他怕本地人靠不住,暗地里使坏,挖坑掘墓,盗财取宝,到时骚扰他以后的冥界安宁。他王书贵官再大,只是相国,不比皇上,一旦驾崩,连同墓工一块儿埋了,谁知道那些暗道机关? 翠花依皇上圣命,按夫人规格,小太监等自然不敢违旨,便她的棺木置于正墓之右。丞相的正室夫人尚在,左边的位置是人家的,不能强占。此处地方不容许先来后到,除非皇上有旨,其余则一律按旧制执行。 墓碑高约丈余,宽三尺,做工精良,规模恢弘,乃是汉白玉大理石雕刻而成,上书“钦命一品诰命夫人x氏翠花之墓,另有殉葬书僮一名王三。天龙朝首辅宰相王书贵叩立,某年某月某日”。写得不伦不类,倒也像模像样。王书贵陪百官磕头行礼,祭拜完毕,大家骑马坐轿,迤逦下山。 王书贵日日叫苦连天,自然是一不能抗旨,二无法阻止,任由小太监和胡三他们胡乱折腾去。 丧事办毕,王书贵令管帐先生报上数目,共约花去了大约十万多两银子,几乎是他家产的一多半。王书贵又疼钱又丢人,心下懊悔,当初若是把翠花许了那个傻王三,哪有这今天许多啰唆事?都是时运不济,碰上胡三那个王八蛋,撺掇傻子小皇上,让他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王三早死晚死半个时辰都好,谁能想到他正赶上九门提督夸官游街? 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一口气不出非把人憋死不可。他一个当朝相国大人,竟被几个毛头小子捉弄了一回,想想都令人好笑。古人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直接把那个小太监掀翻在地固然最好,但这个难度太大。小太监如今已成正果,把他搞下马已非易事了。目前能做到的就是搞他的人,搞死一个算一个。 有消息说,小太监经常窜入提督府,和那个新任提督叫曹安民的打得一团火热。有时天晚了,两人就一张床上歇了。这倒是个希罕事,难道小太监走火入魔,喜男色不好女色?女儿在宫中也打探到小太监已经很久不和宫中的女人们多有来往了。 上次小皇上为曹安民赏赐那十位**的时候,女儿就悄悄安插了两个心腹宫女进去。奈何这两位工作效率太差,迟迟未有确切信息送出。眼下曹安民是男是女先不必说,关键是要查明他和小太监是什么关系?如果曹安民果真和小太监有一层关系,势必又是一个心头之患。 王丞相机关算尽,总也想不出对付小太监的良策。突然他想起刘皇叔三顾茅卢的故事,顿时茅塞顿开,他何不也请来一位世外高人,专门帮他惩治小太监? 事不宜迟,想好就办,王书贵放出人去,四处打听,明查暗防,不管路途远近,凡是高人雅士,出家的和尚也罢,得道的高僧更好,甚或是市井小民,泼皮无赖,有才无德都行,只要有计帮他除却太监乱宫之患,他宁愿同此人焚香磕头,结为八拜之交。 第一四三章 倒楣鬼撞上胡日鬼 王书贵头几天就听有人报告说到翠花有可能怀孕一事,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还没有拿到证据,不知这是谁干的好事。他倒是希望这是他的种,但是算算时间不对,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也仅仅就那一回。这个丫头不配合,哭鼻子抹眼泪的,搞得他好没兴致。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要上这丫头的床。到底是谁干的呢?王三说要娶翠花,猛地他才醒悟过来,这么老实的人都会干这事,合府里还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他想好了,还是按老办法,把这两个狗男女装进麻袋里,拉出去扔到河里算完事。还没等他实施这项工程里,那个王三倒也知趣,抢先死在府门口。他未加考虑,就想一箭双雕,把死尸推给新提督的人,就说是他们的人打死的。本以为天衣无缝,可以混水摸鱼,谁知让那个小提刑发现了端倪,认定人是中毒而死的。他不说啥话也就罢了,又把审案权交给胡三,这个胡三岂是好惹的? 胡三验毕现场,笑嘻嘻地重新回到王丞相的书房,王书贵有心想问他案子查得怎么样了,知道这个人不说实话,因此闭住嘴不吭声。胡三说: “丞相大人,小官告辞,明天朝堂上说话。” 王书贵这才慌了神了,不知在他皇上面前要说些啥,遂立马站起来,双手挽住胡三的袖子,说什么也要留他吃顿饭,想在酒席中间再探探他的口风。 胡三是个极其精明而又放荡不羁的人,有些地方性格和小太监相仿,但是大局观差些,某些时候还有点小人的风格。比如说王书贵背后拍砖的事小太监就不可能干得出来,而胡三则行,干了之后还而以为沾了多大便宜高兴得几夜都睡不着觉。胡三在县衙门当县令的时候就有人按他的名字谐音给他起了个浑号叫“胡日鬼”,他听到之后索性把自己的本名胡儒贵改成胡三,让他们再窜音去。胡日鬼见王丞相执意要留,心想不吃白不吃,故意问道: “有酒吗?” “看你胡大人真会开玩笑,在我府上吃饭能少了你的酒?我这里藏有五十年陈酿呢。”王书贵献媚道。 “好好,恭敬不如从命,今天就讨扰丞相大人了。”胡三装作馋涎欲滴的样子。 席间,王书贵说:“胡大人,听说你中进士时的名字叫胡儒贵,咱俩同朝为官,按理我应称胡大人为儒贵兄。” 胡三暗忖:看来这个老贼早就注意到他了,连他的老底子都翻腾的这么细。然而此时非彼时,他不怕这些,如今老贼的短处在他手里揑着,屙屎的岂能让吃屎的唬住?胡三听老贼这样称他,也不谦虚,随口答道: “按辈份论,我应呼丞相为爷哩,怎么丞相还称我为兄?” 王书贵几杯老酒下肚,脸上微微挂红,摇摇手说:“不论辈份,只叙友情。儒贵兄年才二十来岁,就有此作为,令书贵我汗颜呀!” “书贵兄客气了,”胡三也是顺杆爬,嘻笑说,“想你当年叱咤风云,呼风唤雨,威名远扬,权倾四海。如今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就首辅,傲视群臣。小子乃区区一个大理寺主持,岂能和堂堂当朝相国相提并论?” “不说那些,不说那些,好汉不提当年勇,”王书贵制止道,“不以成败论英雄嘛。若以才华、功勋、业绩,儒贵兄以为谁是咱朝栋梁之人?” “非书贵兄莫如!”胡三翘起大拇指,在王书贵眼前晃了晃。 “老夫再举一人,儒贵兄以为如何?”王书贵捋捋他那几根山羊胡须微微笑道。 “书贵兄所指何人?”胡三故意装糊涂。 “潘又安潘大人!” “他不行!”胡三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能成何大事?不过运气好些罢了。若论真才实学,他为书贵兄你拾履都唯恐不及哩!” “儒贵兄焉何如此说话?你和潘大人不是相濡以沫,情同手足的吗?”王书贵假装吃惊道。 “逢场作戏,有奶便是娘而已,小太监的很多行为,儒贵我实实不屑一顾。”胡三数杯酒下肚,面红过耳,口吐真言。 “这个人的某些做法,是过激了些。”王书贵有心想试探胡三的深浅,接着说又说,“但他也不至于像你老兄说的那样一钱不值吧?” “潘又安是个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个假太监,还有脸在那儿招摇过市呢,换了别人,早撒泡尿淹死了。”胡三又端起了酒杯。 “莫要高声,莫要高声!”王书贵没料到三杯小酒会换来这么要紧的知心话语,由于是不摸实底,遂摇手劝道。 “难道相府也有小太监的耳目眼线?抑或是丞相大人也怕他?我看是大可不必吧!”胡三乜斜着眼睛惊问道。 “那倒不是。”王书贵摇头说,“潘又安大人乃是皇上太后身边的重臣,骂他恐犯诽谤大臣之罪,所以我劝儒贵兄还是禁声为好。” “球,我以为是啥呢?”胡三又去端酒杯时,发现酒杯是空的,他把酒杯墩在桌子上,道,“没酒了?不喝了!” 王书贵拍拍手,朝外喝道:“快来人,给胡大人上酒!”“明、明日早朝,我奏、他潘又安一本……”胡三嗫嚅道。 “儒贵兄你奏他什么?”王书贵不知胡三是真醉假醉。 “走了,讨扰了,王、王兄。”胡三趔趔趄趄的站了起来。 “好说好说,咱哥俩谁跟谁呀?以后有空常来府中做客。”王书贵看胡三走路的样子,断定他是醉的不轻。 胡三坐在轿子上,得意地从怀中摸出四个酒盅儿,给了四个轿夫每人一枚说: “拿去,这可都是纯银打造的。” 随身又拿出一样东西给了轿夫头儿说:“这双象牙筷子就赏给你了。” 第一四四章 王丞相当朝挨闷棍 胡三走了半天之后,王书贵尚未完全醒过神来,听胡大人的口气,他对小太监似乎也是很有一些不满情绪的。小太监这个人頣指气使,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傲气得很哩!肯定会得罪不少的人,莫非,酒后吐真言,胡三说的有可能是实情?如若这样,抓住一个胡三拉到怀里,小太监就少了半个翅膀,定让他也威风扫地一回。事情成败与否,看胡三明日早朝说些哈,这回他若提出对本相有益的奏折,这个人情断不能忘,到时候瞅个机会,再让小皇上下道圣旨,封胡三个相当一级的官职,也压他小太监人头一次。听说胡三好色,就让皇上遴选十个女子赐于他,真到了那一步,胡三不对他感激涕零?他不曾经是小太监的人吗?用胡三自己的话说,有奶便是娘,最终胡三投靠到谁的旗下还两说着呢!还有,听说整一白天,胡三带来的女衙役找了他府中好几个丫环女佣谈话,不知都说了些什么?嗨,女人嘛,还能说什么?无非是闲着没事,陈谷子烂芝蔴的,有什么正事?王书贵思想来思想去,也没想出个究竟。毁誉参半,利弊各占五十,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人心隔肚皮嘛!别到时苍蝇落到狗屁上,空欢喜一场,答案只能等次日早朝面圣之后才得以揭晓哩。 果如其言,朝堂上小皇上刚说罢“有事奏来无事散朝”时,大理寺正卿胡三便出班言道: “臣大理寺正卿胡三有事启奏陛下,愿我皇万岁万万岁!” “罢了罢了,”小皇上不耐烦的摇摇手说,“别来那些虚假的东西了,小鬼说笑话,哄得阎王高兴。世上人别说万岁,活百岁的有几个?胡爱卿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小皇上在朝堂上主事年代久了,有时候也会表演出若干个精彩的段子。刚才这几句话说得就有声有色,不雅不俗,恰到好处,不由博得满堂喝采。然而这是朝堂,谁敢大声喧哗,叫好也只是在肚子里默许罢了。 胡三从地下爬起来,(自然是不敢打土的)并不看手里拿的奏折,闭眼念道: “臣奉圣旨,到相府办案,深得丞相大人重视,相国日理万机,在百忙之中,还一直陪伴在臣之身边,有问必答,十分配合。臣这次能圆满完成陛下交予的大任,实有丞相大人的多半功劳。” 听到这儿,王书贵不由大喜,暗忖:有门儿,没准这个胡三从今日开始就死心塌地投奔于他了,果真那样,小太监那儿吃一哑巴亏,有苦哪里诉去?佟丫头权再重也帮不了他什么大忙。 小皇上金口玉言道:“胡爱卿简短截说,朕忙完了人事还有狗事,朕的天犬馆里有喜事,老母狗快下小狗了!” 胡三这才又说:“王丞相功不可没,不可一笔带过,望陛下恕罪。” 小皇上发火说:“让你不啰嗦你偏要啰嗦!丞相的功劳已经不小了,你多找些他的不是,免得他在朕面前老是球长毛短。” 王书贵忍不住远远地白了小皇上一眼,心说:“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如今翅膀硬了,相父不叫也就罢了,竟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诬蔑老臣球长毛短,真是岂有此理!” 胡三接着又说:“臣以为,糖打哪儿甜,盐打哪儿咸,必需要从头说起……” “老胡啊,没给你说朕还有狗事的吗?”小皇上不耐烦的打断说。 “这个小皇上,当初怎么就遴选了他?看他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真让人看不过眼,狗事再大能大过人事?让人家把话说完嘛!”王书贵帮不上腔,只有心里暗暗着急的份儿。 “王丞相家两天之中发生了两宗血案……” “不是死了一个人吗,怎么成了两宗血案?……”朝堂上顿时嗡声四起,众人议论纷纷,都在小声嘀咕。 小皇上不解,问道:“胡爱卿,昨天明明是一个,你一去怎么又多出一个,莫不是你连数也不会数了?” “陛下,”胡三答道,“果是两个,臣昨日去时又发生了一个。” “好好,你继续说吧!”小皇上道,“朕对杀人的事还是有些兴趣的。” “陛下,你慢慢听我讲,前天那个王三不是丞相毒死的。”胡三说。 王书贵心里一怔:有门。 “哪是谁毒死的?”小皇上欠身问。 “他自己。”胡三说。 “真是个傻瓜!”小皇上斥道,“活着吃肉不好偏要去死,活该!” 王书贵肚里念道:也罢。 “昨天死的这个是上吊自杀,也和丞相无关。”胡三说。 “和谁有关?”小皇上兴趣陡长。 王丞贵暗暗赞道:好人哪! “和谁都无关。”胡三说。 “你怎么老是护着丞相?”小皇上不悦。 胡三可以升官了!王书贵琢磨着给他个什么差使好? “不是我护着丞相,是因为丞相也不希望这个女人死。”胡三说。 “为什么?”小皇上此时已被胡三套住,他几乎把自己的狗事都忘了。 王书贵犯开了嘀咕: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因为她肚子里有个娃娃。”胡三说。 “你是说?”小皇上明白了一点。 “是的,我派去的女衙役昨天都打听清楚了,王丞相和死了的这个女人睡过觉。这个女人不同意,王丞相当时还找人帮忙来着,所以府中知道这事的人不少。”胡三不慌不忙的说。 “噢,丞相也在这女人肚子上吃过豆豆啊?好玩好玩!”小皇上拍手道。 王丞相几乎没跳起来,心里骂道:妈的,昨晚那一餐饭算是白请了。那可是五十年的陈酿啊,早知道还不如喂狗了呢! 小皇上未等胡三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胡爱卿,这个案子你最后怎么断了?” “臣以为,”胡三说,“人死不能复生,丞相也不宜太过分伤心。” “对对,胡爱卿说得对,相父节哀吧!”小皇上朝勾着头的王书贵那儿瞅了瞅,安慰道。 “这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我伤鸟心啊?”王丞相肚子里骂道。 王书贵几乎是五内俱火,七窍生烟。然而此时他不能插嘴,小皇上虽傻,大臣们并不缺心眼,况且后头还有个老母狐狸佟碧玉。谁不认识这个胡三啊?他心道,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真是他妈的坏透了! 小皇上转过身来又问胡三,道:“依爱卿之意,此案如何了结好呢?” 第一四五章 傻皇上错断鸳鸯案 “什么人用过,兄弟你快说呀,别卖关子了好不好?”王书贵手心里出汗了。 “武则天!”古董商人说出了三个字。 “什么什么?你该不是胡诌吧?一代女皇能用这样的破尿壶?”王书贵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我家里也有一把这样的壶,有人出五万两银子我都没舍得出手。我想它们俩应该是姊妹壶,不信你看这儿。”古董商把壶底翻了过来,并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甲刮去多年的锈蚀。 王书贵眼神尚可,只是稍有点花,他低头一瞅:天哪,果真被他的朋友言中,壶底依稀可见四个大字:大周御窑,中间一个圆圈,里面有个大大的“zhao”字,上头一个空,下面一个明,不是武则天的名讳是谁? 朋友走了之后,王丞相家这把尿壶自然就成了传世之宝,洗刷擦拭干净之后,悄悄放于密室之中,轻易不肯拿出来让人过目的。如果平常老百姓家有把价值五万两银子的尿壶,自然是发大财了,但出在宰相之家又当别论。王书贵不缺钱花,不可能打这把祖传尿壶的算盘,如今这阵到了节骨眼上,他才想家中还有件镇宅之宝。 王书贵令管家亲自带着邵万强等十个壮汉,去当铺里当尿壶。不多时管家派人回来稍话,店掌柜只出五千两,多一个子儿都不收。 王书贵咬咬牙,说:“妈妈的,猪肉当豆腐卖了。五千就五千吧,不是急等着用钱嘛!告诉店掌柜,不许变卖,三月之后拿钱去赎。” 凑够了五千还差五千,堂堂相国多少年来才是第一次捉襟见肘、囊空如洗,莫非还真要砸锅卖铁不成?王丞相开始骂娘,骂贪心不足、狮子大开口的郭半仙,骂为富不仁、乘人之危的典当铺掌柜,骂那个满肚子坏心眼的胡三,最终才骂到小太监头上。小太监将死之人,就放他一马,嘴里积些阴德不骂也罢。 钱不给足怕郭半仙不经心做事,把小太监搞个半死不活的,二天醒来东山再起,麻烦还不是在他头上。王丞相和别人借钱张不开口,最后才想起女儿。 王诗媚也有她的难处,宫中财宝无数,可那都是有账可查的,谁能想拿就拿走,皇家的东西是好拿的?王皇后万般无奈,最后把娘家陪嫁的一条钻石链子交给父亲,才算把这一关搪塞过去。 王书贵一家几乎是倾家荡产,郭半仙又使出平生所学之法力,小太监焉有不死之理? 郭道人这次用的这种蛊惑之术在玄学中也叫“勾魂摄魄大法”,不是俗常那些道人和尚、巫婆神汉等常常采用的装神弄鬼的雕虫小技。蛊惑术通常又分三类,一为只取其魂不取其命,叫作“断魂法”;二为摄其魄使其六神无主,称作“疯颠法”;第三种是直接取其性命,就是“勾魂摄魄大法”,郭道人这次就是采用的第三种,也是最狠最绝的一种。他是想一举而置小太监于死地,使其永不得翻身投胎,转世**。 按理说,郭疯子这一招也忒狠毒了些,小太监和他素来无怨无仇,俩人井水不犯河水,他何必要对人家下此黑手?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郭道人虽有仙人之称,却无仙人之体,一张口就要吃饭,一起床还要穿衣,手下有一大帮子人,还有一片规模宏大的洞府道观,哪样事不花钱?他一辈子能有几次碰上当朝宰相请他出山的差使?这次如能功成事就,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下半辈子不出山也都差不多了。郭道成装傻又不是真傻,这点道理还搞不通? 再者,宫中乃是净地,混入一个不净之人,成何体统?小太监横行宫帷,遍行恶事,使皇室血统混杂,天子之气靡乱。如此下去,朝将不朝,国将不国,坏了法度,岂是小事? 郭道成如果把朝中败坏风化的恶人除了,即便是用的蛊惑邪术,也是为了整顿皇纲朝纪,为皇家尽一份力,不求有功罢了,何罪之有? 诸事准备齐全,静室里早已布置一新。墙壁正中间张贴着太上老君之神像,下首是各位列神列祖之神位,再其次才是各样时新果品供品,三牲之首等等。屋墙四周统统用黑布遮蔽,门缝窗棂皆是密不透风,唯一出气的风口便是那个临时安放的烟囱。 小太监的伪身是一个草扎的稻草人,纸衣纸裤,头上也有发辫儿,头顶别着一枚绣花针。脖子上挂着一个令牌,上写“潘又安”的名字及其生辰八字。胸口插三把利刃,刀上写得有字,即:勾魂刀、夺魄剑、断命刃。 郭道人每日作法三次,作法时端坐于蒲团之上,焚香祷告一番,便两目紧闭,凝神静气,气贯丹田,面红耳赤,手足乱舞,冷汗淋淋,手提三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对方尚不知端地,自己先灵魂出壳了。 第一日天刚一亮,王丞相急忙打发人到后宫门口刺探消息。赵小高那边接住,两下都是约好了的,互相打个手势,对上暗号,赵小高塞一个纸团给对方。仆人扭身便走,神都不知,鬼岂能觉?王丞相中午下朝回到家中,有从人把纸团送上,老王看罢大喜,自语道: “真乃天助我也,郭大仙名不虚传,小太监死期到了!” 小太监一夜未能成眠,先是焦躁不安,继而口渴难耐,再往后便是和衣而起,满房子乱钻乱窜。姹、紫、嫣、红等不敢怠慢,急急派人捎话给太后。太后匆匆赶来,小太监神智已不是很清楚了。太后大惊失色,不知安儿得了啥病,眼中流泪,口里念道: “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今后可要依赖谁呀?这一大摊子事要哪个去料理?” 太后边哭边令人速速去请太医,十数个医官轮流把脉,纷纷摇头不敢下药。太后骂道: “养你们这些饭桶,莫非只是聋子的耳朵,当样子看的?王儿若是有些好歹,定取了你们这些人的狗命不可!” 御医们皆匍匐于地,磕头如捣蒜说:“太后息怒,非是我等不尽心为王爷看病,乃是此病来得蹊跷,脉相杂乱不堪,王爷像是得了癔症,又像是得了疯症。依我等之见,太后不如早想办法,迷信病就当迷信病来治吧!” “你等胡言乱语,怕是推卸责任,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疯了不成?” 话是这么说,太后还是暗地里着人,速速去附近庙堂里寻找一位得道的高僧前来瞧瞧,问问安儿得的到底是何症侯? 尚未捱到当天傍晚,小太监潘又安便口鼻喷火,大口吐血而死。 第一四六章 王丞相请出疯道人 放出去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均是摇头摆手地说找不到这样的世外高人。王书贵把办事的人统统臭骂一顿之后,也照样是束手无策。冷静下来设身处地地想想也是,大凡高人,不是隐居在深山古刹之中就是藏逸在莽莽人海里面,这些人皆是神龙见首而不得见尾,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张旗鼓地到哪里去找? 王丞相为此事着急发愁,因而日日不思美味佳肴,夜夜不得安安枕就寝,对女人也不再感兴趣。勾栏院里不说,就是那一帮俏丽的小丫头们也让他完全失去了欲望。在这般情况下,王丞相仍旧只好回到他的正室夫人老太太身旁。老夫人见他整天一副哀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关切,遂问道: “老爷有何心事,说出来不妨让老妻听听。” 王丞相不屑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说给你听等于是对牛弹琴,不如不说。” 老夫人道:“放屁大小总有点风,吐口唾沫也是水,妇道人家咋了?没准还会替你出个高招呢!看你那副愁眉不展、要死不活的样子,难道别人心里就不烦吗?” 王书贵回身瞅瞅和他生活了多半世的老妻,心有不忍。夫人生于官宦之家,当年人家也算是个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哩!嫁了他之后,温厚贤德,事事随他,百依百顺,从未和他红过一回脸。夫妻本是百年交,同享福贵共患难。这样想罢之后,他才把自己心中的难心事儿和盘倒了出来。 未料夫人听了之后却哈哈大笑不止。 王丞相不解,问夫人为何发笑? 夫人道:“老爷,你也是位极人臣,身为百官之首,总揽朝中大事,也算是人中枭龙了,焉何因这点小事而一筹莫展?” 王书贵顿时喜笑颜开,道:“莫非夫人成竹于胸?” “我一妇道人家,有甚见解?”夫人反倒摆起了架子。 王书贵屈尊敬贤,忙施一礼道:“夫人,你我本是一体,何必要拿我一手?不知我这里已是毛焦火燎大火上房了的吗?” 夫人不慌不忙道:“夫君,当年为咱看风水的那位郭半仙,我看他就是位得道的高手。” 王书贵恍然大悟,拍手顿足道:“都怪我一时糊涂,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只是不知此人尚在世否?” “怎么能不在世了?那时他不过五旬上下,十年之后也就是六十的人,不会不在世的。”夫人坦然道。 “这个人云游四方,整日疯疯傻傻的,不知哪儿去寻?”王丞相作难道。“找他家呀?”夫人提醒道。 “这种人哪能有家?出家人无家嘛!”王书贵叹道。 “文世昌和他不是朋友吗?”夫人说。 “也只是个一般的朋友,不过可以找老文试。”王丞相想碰碰运气。 下人请来文世昌,王书贵说了想找郭半仙的话,文世昌摇摇头说: “恩相,此人我怕是也有五六年没见了,不知所终。” “他有家没家?”王书贵不甘心的问。 “他哪里会有家呀!不过听说他和冯金刚熟,好像有点狗屁亲戚关系。”文世昌道。 “你是那把壶不开提那把,老冯已是死了的人了,你提他还有什么用?”王书贵嗔道。 文世昌说解释说:“老冯死了,可他家里有人啊!” 王书贵不禁叹道:“老冯死了之后,他家里人提出要一万两银子的抚恤金,我没答应。他死在小太监的手下,又不是亡于王事,不算为国捐躯,朝庭自然不会出钱,莫非还要我替他掏腰包不成?” 文世昌低头沉思了一下之后,说:“恩相,如此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之计。” 王书贵责备道:“说呀,在我面前还要摆样子。” “令相府里的人去到冯金刚家,就说是杀害老冯的人打听清楚了,就是后宫太监潘又安。现在要为老冯报仇,势必请出高人郭半仙,问问他们知不知晓郭半仙的下落?顺便给他家带去一千两银子,以解他家无米之炊。” “一千两银子,你让我哪里去找?你知道一个翠花案把我闹的,小太监挟嫌报复,后妈打儿子暗中使劲,几乎没让倾家荡产,现在哪里还有那么多银子?一百两吧!” “一百两拿不出手,怎么说人家也是位总兵将军,虽然死得不明不白,你我清楚那也是没于公事,至少五百两。”文世昌强辩道。 “这样吧,老文,”王书贵想了想,说,“按说老冯之死也与你指挥不当有关,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出二百两,你再凑上一百两,打发了老冯的家人,如何?” 文世昌叫苦道:“不瞒恩相您,我实是没有那么多,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的,我的四品官职已是十年没升迁了,皇粮老是那么几担,人口却是不断增加,您说我哪里有钱?” “算啦算啦,”王书贵摆摆手说,“我还是二百两,你拿五十两,凑个二百五的数,这该成了吧?” 文世昌叹口气说:“二百五不吉利,我出四十八两吧!就这样回去张口,还不知道你弟媳妇怎样数落我呢?不断我三天伙食还怪!” 王书贵不耐烦地说:“去吧去吧,等我以后有了银子,再替你补上,算我借你的行吧?” 因为是事情紧迫,王书贵和文世昌急忙着人提着银子去说话。冯金刚家人听说是为老冯报仇的,也没计较钱多钱少,二百四十八就二百四十八,有一两总比没一两的好,遂收下银子,而后就如实道出了郭半仙的下落:崆峒山出家为道。 郭半仙和冯金刚是表亲,当初冯金刚出头去杀小太监的时候,老冯曾经找过郭半仙,郭半仙掐指一算说: “表弟,此事不妥,那个小太监罡气正旺,东西南北有四驾财神护佑,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冯金刚立功心切,不以为然道:“哥哥,有丞相大人做我的后台,一个阄人又能奈我何?” “阄人虽是阄人,恐怕是个赝品。表弟听为兄一句话,自家生命要紧,还是辞了这份差使吧!” 冯金刚嗤笑表哥郭半仙胡言乱语,不听自去,后果然丢了性命。 崆峒山远在甘肃平凉,来往路程至少也在五千里上说话。 郭半仙在山中修道,偶尔也到四处走走,这一日正在洞中打坐,忽听小童前来报说: “山下来了三位施主,为首的叫邵万强,说是当朝太宰王丞相派来的使者,要和师父您说话,见还是不见?不见我就打发他们走了。” 郭半仙低头沉吟片刻,知道这都是前生劫数,这回不出山也由不了他,因而便说: “童儿,请他们三人进洞,为师要和他们说话。” 郭半仙原名叫郭道成,自幼去崆峒山白云观出家学道,师父看他仪表不凡,道行极深,是个不可多得的道学好苗,因而对他格外器重,授于他五术玄学大法,以及老子的《道德真经》等。师父临升天弥留之际,曾一再暗嘱于他,有一王姓之朝中重臣,切莫与他为敌,否则将后患无穷,坏了自己一世英名。 这位王姓之人,郭道成一直未能悟出是哪个。说是王相,姓虽暗合,但似乎又不尽相同。师父又没有说出具体名字,朝中姓王的大臣少说也有十数位,到底哪个是呢?既是重臣,必定是举足轻重的股肱之臣,当今在朝中数得着的除了王丞相,其次就算潘又安了。然而潘又安姓潘又不姓王,肯定与此无关。由此看来,道行再深的高人,也只能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潘又安的出身来历,一个得道高人竟不能测出。 郭半仙也叫疯道人,其实他即不疯也不傻,装疯卖傻是他的一种手段。到了关键时刻,有些话不便明说或是压根就不想说或是说不出来时,便装疯或是装傻,忽悠东家过关。大凡世外高人,都有这样手法。郭半仙平时也不装傻,只是到作法之际才会装傻。此时更显得他道法高深,嘘得世人皆以为他是真成神了。 不日即到相府,王书贵大开府门,亲自出门相迎。接到书房落座,有童儿送上香茗。王书贵细细观睹这位半仙之体,已是年阶六旬之人,但仍是面清气爽,唇红齿白,发如墨染,双目炯炯。一身道袍道服,头戴道冠,步履矫健,身板挺直。因为也算是故交了,稍一客套,便直言相告,道出了自己的心腹之事,说: “……郭大法师,您想想,一个假太监祸乱内宫,我做为众臣之首者岂能有一日安宁?” 郭道成听罢暗忖,不出所料,果如其预测。王丞相所算计的那人正是他在崆峒山白云观中就算中之事。遂闭目静思、掐指数了几数,然后言道: “丞相不必担忧,待我用蛊惑之术击他,不出三日,定然要了那个假太监的性命。” 第一四七章 郭半仙暗中施蛊惑之术 王丞相急问:“大仙,何为蛊惑之术,竟然这么厉害?” 郭道成笑曰:“不怕丞相笑话,我道历来主张光明正大,所谓蛊惑者,乃是邪术也!小太监以男身潜入宫中,本也算邪恶之人,所以以邪术降他,虽然有些龌龊,名声上也不大好听,但也是他咎由自取。这也是本道出道以来头一回施此小术,即便是有违道祖之教诲,触犯了道教道规,折了本道阳寿,乃也是为江山永固,黎民安康,以恶治恶,以邪祛邪,有事我一人顶着,丞相不必多虑。” 王书贵大喜,站起来双手合十,一躬到地说: “大仙啊,既然您有如此好手段,索性把那个佟丫头也一块儿除了吧!” “佟丫头是谁?”郭道成问道。 “就是皇太后啊!”王书贵叫道,“以我朝一贯旧制,妇人不可入朝当政,她偏要坐在皇上的屁股后头指手画脚,祸乱朝政,有违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您说这样妇人是不是邪恶之人,该不该除去?” 郭道成听罢不敢怠慢,遂端坐椅上,闭目安神,右手大拇指从食指搓到小拇指,然后又从小拇指搓到食指,如此三番五次,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睁开眼来,神情冷峻,摇摇头说: “不可,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王丞相纳闷,问道,“她和小太监本是同一条道上的恶人,小太监可除,为何佟老婆子不可除。” 郭道成高深莫测地笑道:“丞相只知不其一,不知其二,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请施主不要为难贫道了。” 王书贵不敢强勉,咽下一口吐沫又说:“大仙说的也是,先除了这个妖孽小太监,朝中之事尚有老夫掌管,定要使皇家江山社稷固若金汤,黎民百姓永享太平安康。” 郭道成念道:“丞相贵为相国,日理万机,还时时想到黎民百姓,实实令贫道汗颜。” 王书贵转了话题,道:“大仙所需一应事物,我即刻着人去办。” 郭道成稍微一想,说:“也不要什么太大的排场,兴师动众的没必要。只要给贫道安置一间静室即可,香火烧纸等物自然是少不了的。还要三牲之首,一只白公鸡,七七四十九斤馒头,六六三十六斤熟牛肉,八八六十四枚鲜桃,黄米若干,香油少许,稻草人胡乱扎一个,笔墨纸砚等,就是这些。另外,在贫道作法期间,断不可有人在门前逗留喧哗,尤其是妇人更不可,丞相切记。” 王书贵点头应允,说:“大仙放心,您只管行事,别说人,狗都不敢哼一声的。”“施主,还有一事相告,”郭道成又吩咐说,“宫中这几日发生之事要随时向我通报,不知丞相后宫可有人否?” “这个更是请大仙无忧,老夫的女儿为当今皇后,啥事她办不了?老夫这就令人去宫中和皇后娘娘打声招呼,让她早做准备。” 郭道成说:“如此最好。” “老夫还有一事请教大仙。”王书贵欲言又止。 “丞相但说无妨。”郭大仙没猜出老王的心事。 “请问大仙,这场法事下来,大约花费多少银钱?”王书贵算了人账算钱账,他目前手头拮据,不得不把丑话说到前面。 “至少十万两!”郭道成一口咬定。 “怎要这许多银子?”王书贵心里扑腾一下,差点没喊出声来,十万两几乎要他的老命了,有些家产看样子得变卖。 “潘又安非比常人,十万两银子买下他一条性命算是最便宜的了。”郭大仙笑笑说,“施主若是不便,贫道这就立马走人,丞相再另请高明。” “不不不,”王书贵阻止说,“放在平时区区十万两也不是个大数,只是最近……算了,不说那些了。大法师您只管行事,钱不够我再去设法,即便是砸锅卖铁我也豁出去了!江山社稷要紧,钱财是啥?狗屁不是!” “出家人不言钱,”郭道人说,“本来说这些话有些多余,既然丞相说到钱的事上了,我也啰嗦两句。出家人不言钱,但是出家人要吃饭,整日整月整年隐蔽在深山老林里闭门修炼,哪个好心人会顿顿送汤送饭的上得山来?时间久了,我们也不得不下山一趟,揽些生意,多少挣几两银子。山里生活虽然清贫,我们也不是顿顿有酒有肉。山门要不要修缮,洞府要不要粉刷,一应家俱物什,哪样能少得了银子?还要开匠人的工钱,还要举行道友活动,拜祭祖先,设坛作法,呼风唤雨,如此等等,丞相你帮我算算,一年下来没有几十万两银子的周转,山门早就该倒闭了。” “也是也是。”王书贵喏喏道。 郭道成接着又说:“十万两银子在丞相你身上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对于我们山门来说,却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贫道我打个比方说吧,丞相你是我们山门的大施主,也是大买主,我们也喜欢和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打交道啊!” “道长说得句句在理!”王书贵点头说。 王书贵正在用人之际,不得不仰人鼻息。他也想了,小太监一旦一命归西,佟老婆子就没猴耍了。到那时功成名就,再让小皇上来个登台禅位,他名正言顺地坐上皇帝宝座,万里江山都是他的了,十万两银子算个鸟啊? 郭大仙斜眼睨视了王书贵一眼,侃侃而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除了实话再无别言。本来我们也是以行善积德为本,伤人害命的事更是断然不可的。因是丞相你说了话,加上又是为民除害,为江山社稷着想,贫道才勉强应承下来,否则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是决难从命的。我的话说完了,趁我现在尚未作法,各路神人还没请到,丞相若要后悔也不迟,贫道起身走人就是,分文不取。” 王书贵慌忙作个辑,连连摇手道:“大仙乃是得道成仙之人,怎和我等凡夫俗子一般见识?适才讲了,十万两就十万两,事成之后立即货款两清,必定足额奉上。” 是夜,王书贵着人辍了把椅子面对那间静室坐在院子中央,远远看去,只见那屋临时安置的烟囱里冒出缕缕浓烟,时不时还有隐隐雷动、劈啪作响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王丞相心里暗忖:这回是请到真神了! 一日三餐,皆有郭道人自己带来的小童取送,旁人是不敢走近那间小屋的。王丞相本要合府上下沐浴更衣斋戒三日,郭半仙说: “这个就不必了,我们道家向来主张洁身不记口,饮食方面不是很讲究,有好酒好肉只管拿来,以便贫道养足精神好做事。” 丞相见说,吩咐下去,杀猪宰羊,并放翻了一头从集市上买来的老驴。后院大伙房里昼夜都是蒸气缭绕,大锅小锅里料精肉香,炖得汤沸水滚,香味四溢。 王丞相又格外开恩,全府放假三日,条件是:严守大门,许进不许出,顿顿肉饭加菜,活动只限房中院内。但不许高声喧哗,走路高抬脚,轻迈步,若有违者,乱棒打死。 眼下还有一事,就是银两尚不够数,七凑八凑,夫人丫环们的金银首饰全都收集了来,最后还差一万多两。王丞相又是个好要脸面的人,不便和郭大仙讨价还价。最后万般无奈之下,王丞相突然想起他家还有一样宝物。说出口来不好听,不过东西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此物不是别物,乃是一把尿壶。 王丞相为官多年,交友甚广,有一位古董商人就是他的门前常客。这一日他和古董商人正在客堂上饮茶,有一童儿躲躲闪闪地双手抱一陶瓷罐儿从他俩面前走过。古董商人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叫道: “小娃娃过来!” 童儿不敢把尿壶置于客人面前,双手背过去揑着罐沿儿,朝古董商人鞠一躬,道: “爷爷何事吩咐?”“娃娃,把你手里的罐儿让我瞧上一瞧。”商人说。 童儿起初不肯,怕污秽之物污了客人的眼睛,嗫嚅道: “不是什么稀罕物品,爷爷还是不看了吧!” 老爷在旁斥道:“既是客人要看,让他看看无妨。” 童儿这才把那把尿壶双手递给古董商人。商人接过去细细一瞅,立即大惊失色道: “哎呀,这是一件国宝!” 王书贵在一旁笑道:“屠夫喜的是膘肥,学生怕的是书厚,你们干这行的把个破尿罐子也当成宝了!” “哥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尿罐子分几种,一是看它的作工,二是看它是什么人曾经用过的物事,三上看它的年代久远。” 王书贵不以为然的说:“照你这么说,我家这把尿壶还有些来头哩?这还是你嫂子出嫁那年,她娘家那边陪送过来的,到我府上可是也有些年头了。” “大有来头哩!”商人两手紧紧攥着壶沿儿说。 “什么来头?”王书贵看古董商的脸色,知道不是蒙人的。 “不瞒哥哥你说,我要说出这把壶的来头,恐怕得嚇你个半死。”古董商人夸张的说。 第一四八章 小太监中惑毒不治身亡 “什么人用过,兄弟你快说呀,别卖关子了好不好?”王书贵手心里出汗了。 “武则天!”古董商人说出了三个字。 “什么什么?你该不是胡诌吧?一代女皇能用这样的破尿壶?”王书贵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我家里也有一把这样的壶,有人出五万两银子我都没舍得出手。我想它们俩应该是姊妹壶,不信你看这儿。”古董商把壶底翻了过来,并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甲刮去多年的锈蚀。 王书贵眼神尚可,只是稍有点花,他低头一瞅:天哪,果真被他的朋友言中,壶底依稀可见四个大字:大周御窑,中间一个圆圈,里面有个大大的“zhao”字,上头一个空,下面一个明,不是武则天的名讳是谁? 朋友走了之后,王丞相家这把尿壶自然就成了传世之宝,洗刷擦拭干净之后,悄悄放于密室之中,轻易不肯拿出来让人过目的。如果平常老百姓家有把价值五万两银子的尿壶,自然是发大财了,但出在宰相之家又当别论。王书贵不缺钱花,不可能打这把祖传尿壶的算盘,如今这阵到了节骨眼上,他才想家中还有件镇宅之宝。 王书贵令管家亲自带着邵万强等十个壮汉,去当铺里当尿壶。不多时管家派人回来稍话,店掌柜只出五千两,多一个子儿都不收。 王书贵咬咬牙,说:“妈妈的,猪肉当豆腐卖了。五千就五千吧,不是急等着用钱嘛!告诉店掌柜,不许变卖,三月之后拿钱去赎。” 凑够了五千还差五千,堂堂相国多少年来才是第一次捉襟见肘、囊空如洗,莫非还真要砸锅卖铁不成?王丞相开始骂娘,骂贪心不足、狮子大开口的郭半仙,骂为富不仁、乘人之危的典当铺掌柜,骂那个满肚子坏心眼的胡三,最终才骂到小太监头上。小太监将死之人,就放他一马,嘴里积些阴德不骂也罢。 钱不给足怕郭半仙不经心做事,把小太监搞个半死不活的,二天醒来东山再起,麻烦还不是在他头上。王丞相和别人借钱张不开口,最后才想起女儿。 王诗媚也有她的难处,宫中财宝无数,可那都是有账可查的,谁能想拿就拿走,皇家的东西是好拿的?王皇后万般无奈,最后把娘家陪嫁的一条钻石链子交给父亲,才算把这一关搪塞过去。 王书贵一家几乎是倾家荡产,郭半仙又使出平生所学之法力,小太监焉有不死之理? 郭道人这次用的这种蛊惑之术在玄学中也叫“勾魂摄魄大法”,不是俗常那些道人和尚、巫婆神汉等常常采用的装神弄鬼的雕虫小技。蛊惑术通常又分三类,一为只取其魂不取其命,叫作“断魂法”;二为摄其魄使其六神无主,称作“疯颠法”;第三种是直接取其性命,就是“勾魂摄魄大法”,郭道人这次就是采用的第三种,也是最狠最绝的一种。他是想一举而置小太监于死地,使其永不得翻身投胎,转世**。 按理说,郭疯子这一招也忒狠毒了些,小太监和他素来无怨无仇,俩人井水不犯河水,他何必要对人家下此黑手?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郭道人虽有仙人之称,却无仙人之体,一张口就要吃饭,一起床还要穿衣,手下有一大帮子人,还有一片规模宏大的洞府道观,哪样事不花钱?他一辈子能有几次碰上当朝宰相请他出山的差使?这次如能功成事就,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下半辈子不出山也都差不多了。郭道成装傻又不是真傻,这点道理还搞不通? 再者,宫中乃是净地,混入一个不净之人,成何体统?小太监横行宫帷,遍行恶事,使皇室血统混杂,天子之气靡乱。如此下去,朝将不朝,国将不国,坏了法度,岂是小事? 郭道成如果把朝中败坏风化的恶人除了,即便是用的蛊惑邪术,也是为了整顿皇纲朝纪,为皇家尽一份力,不求有功罢了,何罪之有? 诸事准备齐全,静室里早已布置一新。墙壁正中间张贴着太上老君之神像,下首是各位列神列祖之神位,再其次才是各样时新果品供品,三牲之首等等。屋墙四周统统用黑布遮蔽,门缝窗棂皆是密不透风,唯一出气的风口便是那个临时安放的烟囱。 小太监的伪身是一个草扎的稻草人,纸衣纸裤,头上也有发辫儿,头顶别着一枚绣花针。脖子上挂着一个令牌,上写“潘又安”的名字及其生辰八字。胸口插三把利刃,刀上写得有字,即:勾魂刀、夺魄剑、断命刃。 郭道人每日作法三次,作法时端坐于蒲团之上,焚香祷告一番,便两目紧闭,凝神静气,气贯丹田,面红耳赤,手足乱舞,冷汗淋淋,手提三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对方尚不知端地,自己先灵魂出壳了。 第一日天刚一亮,王丞相急忙打发人到后宫门口刺探消息。赵小高那边接住,两下都是约好了的,互相打个手势,对上暗号,赵小高塞一个纸团给对方。仆人扭身便走,神都不知,鬼岂能觉?王丞相中午下朝回到家中,有从人把纸团送上,老王看罢大喜,自语道: “真乃天助我也,郭大仙名不虚传,小太监死期到了!” 小太监一夜未能成眠,先是焦躁不安,继而口渴难耐,再往后便是和衣而起,满房子乱钻乱窜。姹、紫、嫣、红等不敢怠慢,急急派人捎话给太后。太后匆匆赶来,小太监神智已不是很清楚了。太后大惊失色,不知安儿得了啥病,眼中流泪,口里念道: “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今后可要依赖谁呀?这一大摊子事要哪个去料理?” 太后边哭边令人速速去请太医,十数个医官轮流把脉,纷纷摇头不敢下药。太后骂道: “养你们这些饭桶,莫非只是聋子的耳朵,当样子看的?王儿若是有些好歹,定取了你们这些人的狗命不可!” 御医们皆匍匐于地,磕头如捣蒜说:“太后息怒,非是我等不尽心为王爷看病,乃是此病来得蹊跷,脉相杂乱不堪,王爷像是得了癔症,又像是得了疯症。依我等之见,太后不如早想办法,迷信病就当迷信病来治吧!” “你等胡言乱语,怕是推卸责任,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疯了不成?” 话是这么说,太后还是暗地里着人,速速去附近庙堂里寻找一位得道的高僧前来瞧瞧,问问安儿得的到底是何症侯? 尚未捱到当天傍晚,小太监潘又安便口鼻喷火,大口吐血而死。 第一四九章 碧云寺大和尚指点迷津 潘又安已死,佟太后失去臂膀股肱,哀痛交加,哭得死去活来。想想小安子这十年来在朝中起的重大作用,哪样能离得开他?每在危难时候,都是他挺身而出,不避剑矢,不畏艰险,为了江山社稷,冒死拚命,毫无怨言。他一旦撒手西去,王丞相一伙必然卷土重来,她和她的皇儿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小安子和她更是恩同母子,情似姐弟,恭顺孝敬,从无二心。小安子这一走,皇家社稷不说,她自己这一生也就失去活着的意义了。 太后情切,悲伤过度,几次哭得昏厥过去,旁边人见状,无不跟着垂泪。张旦旦、王小五两小和小太监感情最深,又是结义的兄弟,深知小太监大哥无人替代的地位,他这一去,如砥柱倒塌,大厦必倾,他们这一伙不相干的人必将是他人案上鱼肉刀下之鬼了。然而他俩人在太后面前不敢高声,只得强忍悲痛,牙掉肚里咽,泪水心中流。 大家看太后哭得可怜,众人劝解不住。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来报:“碧云寺住持禅僧大法师到。” 太后止住悲声,将方丈迎进府内,疑问道: “法师,派去的人午间刚走,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禅僧法师打个稽首,道:“昨晚老僧惊魂不定,彻夜难眠,遂闭目养神,方久才悟出乃是朝中出了大事,有人动用邪术暗箭伤害股肱之臣。太后曾捐出五万两金子重修庙宇,如今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僧岂能坐视不管?故早早动身前来打探,不想和宫中派去的人碰在路上。” 太后感动,欲要躬身行礼,被大师拦住,道: “这是何说?太后乃是金枝玉叶,圣母皇太后,万不可如此,折了老僧的法力。” 佟碧玉听说有这样说法,方才不敢勉强。 禅僧大法师走到小太监的卧榻前,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又掀开被褥,只见小太监面色不变,仍旧是唇红齿白,姿态安详,犹如熟睡一般。法师点点头,打个稽首道: “阿弥托佛,这就是了。” 太后不敢打扰,又不知法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拿询问的眼神往禅僧的脸上望去。老和尚低头不言,佟太后令其余人等离去,榻前只留张旦旦、王小五和她三人,大师遂解开迷团,道: “太后哇,一是这个娃娃命大,二是邪不压正,有此两点,潘施主当不致死。” 皇太后听罢大喜,欣然道:“大师如能救活安儿一命,碧玉愿出十万两黄金……” 禅僧大法师摇手道:“不可不可,太后万不可有此念头。老僧此来,一是为报答太后对小寺的眷顾之情,二是为朝庭祛邪扶正献一份微薄之力。如此让小人得意,残害忠良,天下没有公道二字了可言。太后不要言钱,老僧是分文不取的。而且潘施主能不能度过此关,全凭他的造化,非我等人力可及。” “下一步该如何去办?”佟碧玉问道。 “大张旗鼓地办丧事,声势造得越大越好。”老和尚道。 “听说安儿果真死了,那么加害安儿的小人得此消息不是更得意了吗?”佟碧玉疑惑不解。 “不妨事,”老和尚解释说,“恶人这次用的是蛊惑之术,专取人的魂魄,当他得知潘施主已死之后,必定收法撤坛。作恶事的总是心虚,能脱身赶快脱身,他们一般是不会在作法现场呆好久的。他们一离开,就给潘施主无形中减轻了极大的压力,他的魂魄归位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了一些。” “是谁干的这等恶事啊?”佟太后见说安儿有救,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她想打听事主是谁,日后好找他算帐。 “这个就不说了吧,”老法师摇摇头,高深莫测的说,“自古僧道不同途,咱不好说人家的闲话。再说,冤家易解不易结,让他自己反省自悟去吧!他这次做了恶事,虽然会拿到大把银子,恐怕好景不久,会遭报应的。” “既然是办丧事,那么安儿的身子往哪儿搁?总不会也装殓入棺吧?”皇太后问道。 “当然要入殓,”大和尚不容置疑的说,“不过有一条,潘施主的衣服不能换,尤其是他脖子上挂的那块玉石万不可移动,这次潘施主拣回一条命和那块玉石不无关系。” 别人不得而知,皇太后当然清楚小太监脖子上有块玉石,叫什么红珊瑚,五年前他从边关出征回来时就有了。太后一直也没当回事,问他他也不说,嘿嘿一笑搪塞过去。都说玉是避邪的,莫非真是这块玉救了他? “圣僧请问,安儿的那几个兄弟都在宫外,可不可以通知他们进宫发丧?”佟碧玉问大和尚。 禅僧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让他们悉数进宫吧!一来可壮声势,二来可保宫中安全。不过不要告诉他们实情,以免走漏风声。” 大法师安排自己带来的弟子连带锣鼓家什等,一应俱全,令他们留下大张旗鼓的做佛事,自己则告辞走了。临行前,他又叮咛佟太后七日之后开棺验尸,如那时再无反响,抑或是人果真死了,如是则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济于事。说罢大和尚让人撬开小太监的嘴巴,里面塞了一颗红枣,便头也不回地匆匆去了。 众弟兄闻听噩耗,哥哥让人用蛊术害死了,顿时纷纷赶来,一个个哭得昏天黑地,曹花枝见了小太监的遗体,更是当场哭昏了过去。太后感叹他们兄弟之谊,心中不忍,也是怕出意外,令人速速救醒曹提督,扶入暗室,悄悄告诉她实情,曹花枝这才心下稍安。 胡三主事,给大家逐一做了安排,弟兄们轮流守灵。来了吊丧的官员人等,一律只许远远观望凭吊,不许近前或是打开灵柩。唯有朱林宗不听派遣,犟着脖子一个人悄悄跑出宫去。他去了好久,才有人发现报告胡三说: “朱将军不知去向?” 胡三正在忙碌,不假思索,随便敷衍道:“林宗和师父情重,不忍睹此惨境,由他去吧!” 第一五零章 小太监破玄机死而复生 朱林宗一气之下离开后宫直奔自己官邸,集合手下几个得力小兵说: “我师父被人用邪术害死,怀揣这样蛇蝎心肠的除了王丞相老贼必无二人,你等用心在他相府门前把守好了,若有可疑之人或是穿着打扮奇异的和尚道人之类的人出得门时,悄悄在后面给我跟定了,然后速速报于我知,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朱林宗虽然脾气不好,但人极仗义,而且又体恤下属,既不仗势欺人又不耍官架子,不分尊卑大家还时常聚在一起饮酒玩耍,因此深得仆从们敬重。小兵闻说,齐齐连声道: “将军放心,就是一个麻雀从老贼门里飞出我们也不会放过,定要跟踪出击找到它们的鸟巢,此事尽管交给我们好了。” 朱林宗安排人去了,他不敢回内宫去为哥哥守灵,怕那个贼人阴谋得逞之后出了相府大门逃之夭夭。他想的是,如若捉住那个贼人,再拿他到哥哥坟前,剐了他活祭,替哥哥报仇血恨。因为他的目标太大,他在那儿打过架,相府门人大都认识他,所以才派人盯哨,自己则在家中等候消息。一旦有了风吹草动,他即刻跨马去追,谅他也长不了三头六臂,怕他登天入地不成? 相府里打听消息的人得了赵小高的纸条,立马回府交到王丞相的手上。王丞相阅罢大喜,知道大事已妥。皇后娘娘送来的信上说潘公府外人来人往,府内人声鼎沸,老太婆哭天嚎地,张旦旦、王小五两个也一旁小声啼哭,宫女仆从等都在暗自垂泣。如此看来,小太监无疑已经踏上黄泉之道。 王丞相忍不住去敲暗室的门,郭半仙闻声在屋里骂道: “何处来的孽蓄,竟敢踏入我神圣之地?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我正和南海仙翁在聊天吗?倘若神人震怒,你的小命休也,还不退下!” 王丞相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好没兴致。有心想通报一声“小太监已经死了”的信息,又怕坏了人家神仙规矩,遂喏喏连声道: “是是,小老儿这就离开。” 因为出了大事,当日的早朝已经停了。皇后那边不时有好消息接蹱而来,小太监已经被装进棺椁之中,灵堂灵位都已置办停当,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披麻戴孝的也有不少,内宫里热闹非凡,正在准备大办丧事。 王书贵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他兴奋地通红着脸倒背双手这儿走走,那儿看看,刚才在郭法师那儿受到的那一点冷遇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魔有魔规,道有道法,人神不能共一路,是他不小心冒犯了人家的神坛,这都是外行闹的笑话,怪不得哪个。 到了傍晚时分,郭道人才打开暗室,令童儿们把用过的供品,作法用过的道具等等,统统拿到院里一把火烧了,这才出来约见宰相。 王书贵如今再见郭半仙,眼神不由抬高几分:此人法力无边,可置人于死命,非常人也! 郭道成从暗室里出来,俨然换了一个人,面色苍白,牙齿焦黄,头发篷乱,衣衫不整,再加上乍一出来怕见光,走起路甚至都有些摇摇晃晃、趔趔趄趄的。 “大仙,真是辛苦您了!”王书贵迎上前去,满脸带笑说。 郭半仙不以为然地说:“吃了人家的饭,就得给人家干。算他小太监命大,让他多活了半个时辰。” “郭大仙法力无边,小老儿佩服得五体投地。”真神面前,王丞相不敢托大。 “银子准备好了?”郭道成最关心的还是这事。 “好了好了,十万两一厘不差!”王丞相谄媚的说。 “那好,你替我打点打点,银子装包,再给我雇几头骡子老驴啥的,我连夜出发回山去了。” 王书贵吩咐下去之后,又回来挽留说: “大仙何必这么心急,多住几日无妨,等小太监入土以后再走也不迟。” “你是怕小太监不死?”郭半仙眼球往上翻了翻。 “不不不,”王书贵慌忙解释说,“小太监如今已让大仙勾了魂去,魂魄都没有了的人,岂有再生之理?” “实话给你说吧,”郭半仙抖抖自己的裢褡,神神道道的说,“小太监的魂魄在我布袋里头一个小葫芦里装着哩!如我七日不解开布袋,不掀开葫芦盖儿,他的尸首必定会化成一摊血水。念他和我无仇无隙,五六日之后我便把葫芦盖儿拔下,为他留个全尸,也算本道我发一回善心,积一次大德了。” “大法师万万不可,对小太监这样的人,不必发这样的善心。”王丞相阻止道,“让他化成血水才好哩!” “杀人不过头落地,丞相何必要这样赶尽杀绝?我们出家人一向主张慈悲为怀,这种念头是存不得的。”郭道成说。 “不是我赶尽杀绝,也不是我不慈悲为怀,对恶人要恶治,除恶务尽,决不能心慈手软的。”王丞相忿忿道。 “你的心情我理解,”郭半仙解释道,“自古道俗两重天,我也不和你抬杠。你拿多少钱我给你办多少事,如果小太监有一日若是活了,十万两银子我如数退还于你,你也不必担心鸡飞蛋打了。” “我哪里是担心我的银子啊?”王书贵心犹余悸的说,“我是怕打蛇不死反招毒口,小太监若是我活了,我怕是活不长了。” 郭道人信誓旦旦说:“这个请你务必放心,刚才说了,他的魂魄就装在我的葫芦里,还怕他上天不成?” “你把那个葫芦一把火烧了不就万事大吉了!”王书贵指点说。 “使不得使不得!”郭道成连摇头带摆手,苍白的脸上充满血丝儿,气急败坏的说,“魂魄不是肉体,如何烧得?” “大师不要见笑,我是俗人,不懂这些。”王书贵尴尬的笑笑说。 “不说了,我赶路要紧。你快给我弄些吃的,最后再选几个会武功的送我一程,我付给他们工钱。” 王丞相不由暗想:大法师原来也怕路遇强贼呀!还以为他法力无边,能登天入地呢,最后却仍是凡人肉体。看来修行这玩意,说起来高深莫测,其实揭穿了也不过如此。他现在可惜的不是别的,而是他那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有人侍候着郭大仙和他的几个童儿吃饭,王书贵把邵万强召进密室说话,告诉他半路上找个地方如此如此…… 皇宫里为小太监大张旗鼓地操办丧事,眼看到了第七天头上,佟太后按老僧临走前的嘱托,命人打开棺盖,掀起小太监头上蒙着的黑布。未几,只见小太监动了动身子,慢慢睁开双眼,轻呼一声,口中念道: “大梦谁先觉,春风我自知。” 第一五一章 朱林宗活捉郭半仙 郭半仙傍晚离开丞相府,他没敢走远,也怕夜里走道不安全,还没有走出京城便在一家客店住了下来。离道成想得也很周全,他知道丞相府已成了是非险恶之地,小太监虽然已被他置于死地,但他手下肯定有人。他用的这种蛊惑之术,骗得了别人,骗不过碧云寺的禅僧法师,禅僧法师和皇宫中的关系他也听说过一二。小太监得了邪病必定请太医来治,御医治不了,不会不去劳动那个叫禅僧的老和尚。老和尚一旦出山,自然又会把小太监得的是什么病透露给皇太后等人,小太监的人自然也会想到丞相这儿。因此,郭半仙半个时辰都不敢耽误,事情一办利落,他就立马走人,等小太监的人醒悟过来时他早已出城而去了。 第二天天尚未明,郭道成便催促手下童儿和邵万强等早早动身出发。十万两银子按老称十六两为一斤算,折合下来也有六千多斤,不是小数目。王丞相为他雇了五匹骡子五匹马十二头驴,其中一头是叫驴,每一头牲口背上的负荷都在两三百斤上说话。他自己带了四个童儿,加上邵万强的保镖队伍,共是一十五人。郭道成骑在那头叫驴上,邵万强手里拎着一把板斧护卫,自然要骑马,其余则是步行走路。 出了京城之后,郭道成就再也不敢走夜路了。每日昼行夜宿,由于是负荷太重,这支队伍再快能快到哪里去?郭道成暗想:按照这个走法,到崆峒山少说也得两三个月。与其这样糟蹋时间还不如豁出千十两银子,再雇些马匹车辆,大叫驴留下,小毛驴速度太慢就淘汰了。当时王丞相说过给他换成银票带上方便,他认死理,怕银票有假,就一口咬定要现钱,这下好,堆集如山的银子反成了他的累赘。 大家紧赶慢赶,到了第六日傍晚才来到一个集镇,赶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驻足观瞧这支奇怪的马帮,说他们是官人吧,打扮得却又花哩胡哨,说他们是生意人吧,又不知是做何买卖。这一大队人马自然要住大店,馆驿最好,多花点解银子保安全嘛!小店不行,别说住人了,马匹骡子都无法安置。 吃过晚饭之后,郭道人令童儿请出店掌柜到小房里叙话。道人问: “店家,往西直走,这一路可安全?” 店掌柜也不是个爽快人,生意人大凡都是认钱不认人的。头前进店时这一伙人尤其是这个戴道帽的老头就跟他攀价钱,说他们住一宿只付十两银子,再要多了就换店了。店主人眼瞅瞅这十五个大人加上几十匹骡马驴头,折算下来一夜的花费用度至少也在七八两以上。他有心不允,可人家那立马要走的架势,逼得他不得不应承下来,一夜赚一二两也是一二两,房子闲着还不是闲着,遂咬咬牙,做成了这笔买卖。生意是成了,但他对这伙人的吝啬、强狠还一直在耿耿于怀,如今找来要问话,一分问路费又不付,还是白搭话。店家使了个坏心眼,说: “客官只管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如今太平盛世,这里离京师又甚远,哪里就有强贼?东南北三个方向不好说,唯有往西则是一马平川,好走得很哩!不过说是说,小偷小摸的还是要防着些呢。” “多谢施主指教,”郭道人说,“这是我们师徒几人花了好几年募捐来的善银,打算回山去修缮庙宇的,房子破得无法住人了。不瞒施主你说,少说有好几千两呢!为防不测,我们还请了家信誉很好的镖师护送。那位使斧的邵姓镖师,武功盖世,有万夫不挡之勇哩!一般的蟊贼我们也不放在眼里。” “这就好,这就好,客官你休息,我还有点小事。”店主人欲要起身告退。 郭半仙从袖筒里摸出一钱银子,说:“身上没有带得多少,这一钱银子施主拿去喝杯茶吧!” 店家不屑,有心不要,转念一想不要白不要,苍蝇也是肉,一钱银子还能买俩烧饼哩!遂接过来揑在手心里,也不言谢,一转身走了。 郭道成听店家说前头甚险要去处,也就放下心来。再说,听王相说了,他的家丁邵万强武功高强,不是等闲人物,即便有成百上千贼匪强徒拦路抢劫,恐怕也不是邵将军的对手。这样想罢,老道疑虑顿消,也不打坐,纳头便睡,直到天明方醒。 马队正行之间,突见前方有座山峰,地势极其险恶,郭道人和丞相府派来的保镖人等皆是外乡旅客,不知此山为何山。再说大家赶路要紧,也无心思观赏名山美景,管它叫啥名字,只管过去便了。 简短截说,此山正是蒗荡山。林如贵、齐光元俩人自从小姐曹花枝跟太监妹夫去了京城之后,他哥俩就成了没尾巴的驴。一般情况下,他们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吃几碗干饭,所以也轻易不下山劫掠,无非是打探好了,有了十成把握之后才敢动手。头天晚上就有喽啰兵上山来报,有一支马队夜宿山下的镇里,模样打扮好似是出家人的样子,牵骡子骑马,驴驮车拉的,带有大批银两,周围还跟着十数个貌似保镖的大汉。 林、齐二人一合计,到底是劫还是不劫?照理说,出家人挣点钱也不容易,东家化缘一文,西家施舍半分,东拉西凑的能有多少,劫来也属不义之财。按齐光元的意思就算了,放他们立马走人,僧道之人还是躲远些的好,没料到林如贵说: “哥哥,莫如这样,明天我们下山走一遭,若是只有三五百两小银,我们就网开一面,放他们走了。若是果有千两万两的大银,就要问问他的来路,缘何有这许多银子?莫非是诈骗来的也未可知。他有钱修庙,我们弟兄们在这儿饿肚子,横竖都是一样,他是捐来的,咋不捐咱兄弟一些。” 齐光元是浑人,凡是都听林如贵的指教,见他这样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太监妹夫临走时曾说把他们这支队伍划为官军一部,每月按时有皇粮送来,说是这么说,到如今一两皇粮也没见,谁弟兄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就说: “兄弟,依你之言,明日咱就下山一回。” 郭道人观看了半个时辰,没见有何动静,遂催促下面人说: “打马赶车,脚底下放利落,速速走过此山。” 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呛啷”一声梆子响,山上蹿出一路人马。为首两位头领,一黑一黄,黑的亚赛锅底,黄的酷似**。黑脸汉手执双锤,黄脸汉仍旧是那根打狗棍儿。黑大个骑的是一匹漆黑骡子,黄瘦子则乘一头瓦灰色的叫驴。按老规矩,大老黑往后一闪,瘦黄脸出面搭话: “老道,有话和你商量。”小个子黄脸汉叫道,“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咱就实话实说了。如今山头物资紧缺,入不敷出,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看我俩,身为一、二寨主,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如今坐骑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们,留下你们驮子的一半,不管里面装的是石头瓦块,抑或是废铜烂铁,算做买路钱,你走你们的人,我们上我们的山,如何?” 郭道成猛见从山上下来这么一伙子人,先就吃了一大惊,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看对方人多,又不摸邵万强的虚实。遂单掌举于胸前,叫了一声:“无量天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 “大王实不相瞒,其实驮子里装的并非银钱,只是一些不明一文的道家传世宝典,一些书籍而已,此物对你们俗家来说不值分文,可是我们道家却视为镇观之宝,若要丢失一件,必是庙破人亡,道观也不复存在。既是大王要钱,贫道这里化得有几两散碎银子,着人打造成块,共是一百两,请大王拿去给弟兄们买碗酒喝。” 齐光元在后面听得早就不耐烦了,亮开大嗓门吼道: “yy个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哪有功夫和你这个破老道聊闲天?只说一句,要命还是要钱?” 郭道成还要说话,邵万强抡起板斧冲了过来,朝着齐光元厉声喊道:“大胆山贼,拿命来,老子和你大战三百合!” 齐光元是胆大功夫差,嘴硬屁股软,两柄铁锤看样子似有四五百斤其实不足二三十斤。 不出十个来回,齐光元力怯,渐渐不支,急得他大呼小叫: “风紧风紧,哥哥快撤!” 邵万强一把开山钺轮起来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看看齐光元要走,岂能放得他过。大斧耍开来,上劈头顶下砍身,又打骡子又伤人。齐光元冷汗淋淋,呼呼喘气如牛,知道今天是遇上硬手了,急忙又脱身不得,只是一个劲地哇哇怪叫。 正在这时,突然一小队人马如飞赶到,为首一人也是手使双锺,齐光元一见大喜,叫声“兄弟快来救我”,打骡子扭头便走。邵万强也曾打过照面,大家都是熟人,朝来将怒道: “朱将军不要多管闲事,莫非你与山贼是一家?” 朱林宗怒火填胸,也不搭话,左手锤起,邵万强本能地一挡,开山钺飞出八丈远。小朱右手锤又到,连人带马砸了下去,马还伸了伸腿,人连翻白眼的功夫都没有了。 朱林宗嫌不过瘾,抡锤又朝老道打来。郭半仙吓得屁滚尿流,扑嗵从叫驴上栽了下来,磕头如捣蒜说: “好汉爷爷饶命饶命,十万两银子全都归你,贫道一个子儿都不留!” 第一五二章 大理寺暗会疯道人 朱林宗本想一锤结果了这位恶道人的性命,可是又一转念:哥哥那里还不知情况如何,且让他多活几个时辰,待弄明白了再杀他不迟。邵万强手下剩余的几个保镖,见来了这么凶狠的一位杀人魔王,哪个还敢还手,纷纷掉头就跑。朱林宗岂能放过,扔出左手铁锤,砸倒两个,又扔出右手铜锤,放翻两个。马踏过去,伸开双手,一手揑死一个,剩下三个跪地求饶。小朱心想,留个活口吧,就放过了他们。四个童儿压根就没想还手,老道磕头跪地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就趴在师父的身后,因而都也相安无事。 齐光元高兴地大叫:“兄弟不是你来,今天哥哥这条命怕是坏在这小子的手里了。” 朱林宗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两位哥哥把这些驮子和这几个鸟人统统拉到山上,这个老道我就带走了。” 有小喽啰打开驮子,发现里面全是银子,毛算下来也有十来万两。 林如贵说:“兄弟,见面分一半,我们如何好意思要这许多?再说,你好歹也到山上住个一日半日,咱哥们畅饮一番。兄弟们打得有不少野物,也好犒劳兄弟你一回。” 朱林宗马上拱拱手说:“一句两句说不清,兄弟我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两位哥哥多保重,咱弟兄们后会有期!” 手下从人正要拿绳索捆绑郭半仙,朱林宗忽然想起什么,说: “别让这个狗道人半路上使坏,搜搜他身上看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从人里外上下翻班务会遍,只摸出一个小葫芦,说: “将军,只此一物。” 朱林宗看也不看,说:“砸了!妖道身上能什么好东西?” 只因这一砸,破了玄机,小太监潘又安魂魄附体,六神归位。这事前文已有说明,在此表过不提。 郭半仙此时顾命要紧,十万两银子都丢了,哪里还能管上小太监的死活?他哭咧咧地张着大嘴,听天由命地任人捆绑。朱林宗想想不对,朝林、齐二人问道: “有劳两位哥哥,能否找条狗来杀了?” “兄弟杀狗何用?”林如贵不解。 “兄弟想吃狗肉不难,我让小的们挑选几条好狗杀了,改日送到兄弟府上。”齐光元说。 朱林宗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这狗老道还有什么鬼把戏,弄些狗血淋到他头上,他的法术就不灵了。” 齐光元笑道:“兄弟不早说,这事容易,待我撒泡尿于他头上,他就是神仙也上不了天了。”说罢,齐光元走近老道,脱下裤子掏出东西冲老道当头便呲。郭半仙乃是当代得道的高人,受此**,也是他咎由自取。为人不可贪占便宜,不可有非分之心,到头来害人不成,反自取其辱。他是高人,这些道理岂能不懂,关键是说人容易,事情到了自家头上,就另当别论了。 齐光元头天晚上饮酒,清晨口渴,多喝了不少的茶水,加上又憋了这半天,所以他的这泡尿也就格外凶猛激烈。老道折腾了半天,又累又乏又紧张,俩鼻孔出气自然不够用,岂能不张嘴?因而不免有少量尿液入口。齐光元呲了老道一头一脸一身的尿,好半天才提起裤子,对朱林宗说: “兄弟走吧,别忘了给我们的妹妹妹夫代个好!” 郭半仙四马倒攒蹄,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有现成的小车,胡乱扔进车里,几个人扬鞭而去。 快到京城的时候,朱林宗心想:老道往哪里处置,唯有胡三那儿最安全。大理寺是朝庭执法的地方,什么人物没关押过,还怕这个狗老道跑了? 胡三闻报,亲自出门相迎。未等胡三开口,朱林宗急忙开口先说: “二哥,你先着人把这个妖道关押起来,有话咱们进府再说。” 胡三听说是妖道,自然忘不了狗血喷头之类的土法子。 郭半仙被关进天牢,细数起来,他已经整一天水米没沾牙了,尿水狗血倒是喝了不少。他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当被为何没有跟师父学学穿墙之术,也好免了今日之牢狱之灾。蛊惑之术有何用,害不了别人反连累了自己。为今之计,没有什么好办法,无非就是再来一次装疯卖傻。他多么相往那深山之中的安逸和清静啊!山中虽清苦,但无世人的骚扰,透着一股甜甜的温馨的悠然。有时他耐不住寂寞,偶尔也下山一趟,但从未惹过大麻烦,多少还能得些银子回去。唯独这一遭,他不知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落得个人财两空、受尽侮辱、丢人现眼的下场。他知道,既是他谋算人家的性命,这回肯定不止于受些牢狱之灾,他的大限也该到了。死倒无遗憾,问题是这么死了太不值,名声扫地,死于非命。十万两银子没有要了小太监的命,倒把他自己送往西天路。 胡三是个小人,但决不是坏人,更不是恶人。小人有小人的处事方略,坏人一旦落入小人之手,他的厄运就算到了。胡三已经打听到大哥小太监这次遇难的大体经过,碧云寺老方丈道出了其中根卯。朱林宗如今又把这个老妖道捉来,他有的是对付恶道的章法,他知道该怎么办。 小太监听说大理寺关了个陷害他的妖道,怀着好奇心想来看看这是一位什么神仙。他人正年轻,血气也方刚,虽然受了几天的折磨,病来得快也去得快,稍一将息便恢复如初。有人搬了把椅子让小太监坐下,他就坐在郭半仙的对面。 郭半仙像一条狗一样倦缩在草堆里,篷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对惊恐、迷乱、无助和可怜的眼神,他不知眼前这人是谁。他穿的是官服,人长得道貌岸然,说斯文也斯文,说轩昂也轩昂。观其像貌看他的气质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没准就是审判他的法官,可又不太像是干这种差使的小人物…… “道长,辛苦你了。”小太监说,他的态度很和蔼,尽管草堆里这人曾要过他的命。 “施主,您是……” “我是潘又安。”小太监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啊呀,早知您是这样的人物,贫道决不会加害于您。”郭半仙叫道。 “道长害我又是为何呢?”小太监不露声色的笑问道,“那么在你心中我原来是个什么人物?” “那时贫道听了一面之词,说您是混入宫中的假太监,骄奢宣淫,祸乱宫女,把个天子行宫变作您荒淫无度的极乐场所,所以我要杀您,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尽管手法不是很光明。”郭道人说。 “现在你又怎么看我呢?”小太监问道。 “如今见君一面方知君乃浩气凛然,正义在胸,仪表堂堂,志向高远,决不是猥顼小人,现在看来是贫道的罪过了。”郭半仙由衷的说。 小太监道:“如此说来道长倒是一位真人。早听说世间有位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前后五百年之事的郭半仙,莫非就是足下?” “徒有虚名耳!”郭半仙叹道,“几乎误杀国之栋梁,陷忠良于无妄之灾,算什么半仙之体?只求将军将我斩首于午门之外,头颅挂于旗杆之上,号令天下,以儆效尤就是了。” “莫非道长用的是缓兵之计,有意讨好于我?”小太监试探性的问道。 “非也,贫道虽是徒有其名,但观相识人,却是百发百中,从未失手的。”郭道人言之凿凿道。 小太监道:“既如此我也给你实话实说,忠臣奸臣自有后人评定。我小太监虽是假身,在宫中和宫女们等也曾做过些不臣之举,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说明,我从未谋算过皇家江山,倒是你相帮的人天天在想着篡位登基。我虽然没干过什么大事,但边关征伐,平定叛乱,惩罚贪官,如此等等,道长你说,我这人是忘恩负义之人吗?”“施主不要说了,贫道已知错了。”郭半仙羞愧满面道。 “世间传扬说你是疯道人,我看你并不疯啊!”小太监戏言道。 “大都是装疯。”郭道人实言相告。 小太监哈哈一笑起身欲走,郭半仙挣扎起来拦住说: “将军,我有一事相问。” “说吧!” “将军果真姓潘吗?”郭半仙问。 “既是道长相问,我也就不隐瞒自己的身世了,实话相送,我本不姓潘。” “这就对了。” “道长对什么了?”小太监不明不白。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施主就不必多问了。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一定的劫数的,将军福星高照,命不该绝,贫道自不量力,逆天而行,也是活该如此。” 小太监听不懂这些莫测高深的道言梵语,想要再问,知道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加上他自己向来就不信神鬼天相,凡事以公道为准,所以就告辞道: “道长,我先走一步,这里条件太差,待会我令人给你换个好些的环境。” “莫非将军不杀我?”郭半仙此时最关心的就是这事。 第一五三章 郭法师越狱出逃 文世昌、赵小高率三万人马不日即到蒗山脚下,大军也是三面围定,一面是悬崖峭壁,不须设防。一万人马为一队,文都指挥使自带一队守山左,都指挥副使赵小高坐镇中央要道,另一队由嘉峪关总兵马上青带人把守。三军只带足了十天的粮草,言明十日之内若攻不下此山,自筹军饷,自行寻找出路。若是无功而返,为首的还要罢官免职,罚款罚粮,然后交大理寺问罪。 文世昌是个文官,带兵打仗尤如杖面杆吹火一窍不通。赵小高虽然有些武艺,然而行伍的事却是不敢恭维。马上青尽管算是军事专家,但他不掌实权。这样几个人带着三万人的队伍,不耽误事还怪了。队伍花了三天的时间埋锅支帐,整理军务。他们倒是想打一场持久战,然而王丞相却没有给他们这么充足的时间。到了第四天的头上,才把队伍集合起来,准备攻山。前面讲过,上山只有一条小道,一次只能允一人一马通过,山上就算只有十人把守,擂木炮石滚下来,多少人也攻不上去。这样折腾了一天,一无所获。山上的匪影都未见到一个,自己倒损失了十几个弟兄。 林如贵、齐光元两人,头几天得到了小太监捎来的书信。书中叮咛他们只能防守,不可下山,每天有三十个人分成三拨轮流守住三个隘口,官军必定攻不上去。只要能守住十天,必定有兵来救。那时再从山上冲下来,两头夹击,官兵必退。林、齐两位莽将刚掠了十万两银子,白拣的东西自然大手大脚,高高兴兴从山下采购了不少吃喝等物,山顶上又有个天然喷泉,水源充足,这样别说十天,就是一个月也能坚持。 小太监先派人去莲塘镇去请黄秋蝉,然后自己亲自动身去双龙镇走一遭。不是他特意给上官雪面子,非要他亲自去请,他的八个老婆他一视同仁,决不会也不可能厚此薄彼。同时两个人去两处,他又没有分身术,只能弃一取一了。双龙镇路近,莲塘镇路远,他手头一大堆烂事抽身不得,只好舍远而求近了。他知道凭上官雪和黄秋蝉两人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功夫都不足于对付得了赵小高,如果俩人联手,即便没有十足的胜算,起码也不会吃多大的亏。 去请黄秋蝉小姐的一路,自然少不了黄仁。黄仁领几个人带了小太监的书信去请黄秋蝉。小太监这一头因为朱林宗正在受审,没奈何便带上张发存和另一个弟兄,三个便匆匆出发了。 仨人骑的都是快马,不日便到了双龙镇,这日凑巧又是逢集,却不见往日街上人头攒动,叫买叫卖的热闹景象。家家店铺关张,户户小商歇业,一副百业萧条、八行凋敝的样子。小太监离开此镇不久,才刚数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小太监有些纳闷,悄悄下马,走到一户人家,轻轻敲门小声问道: “店家,我们是过路行人,想打听一下去双龙寨怎么走?” 大门打开一条缝儿,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在门里头摇手制止道: “客官,双龙寨去不得,那里正在打仗,已经半月有余了。” 小太监低声说道:“老丈能否借一步说话,让我们进到院里问个清楚,不能去便不去了。” 老者听他们都是外乡人口音,知道不会有大碍,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让他们仨人进去说话。小太监命张发存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接过来放到桌上说: “老丈,我们远道而来,又渴又饿,请您老人家行个方便,为我们烧些茶喝,弄点饭吃。如果那里开仗,我们就不去了,今日已晚,劳驾您开个房间,我们胡乱住上一宿,明日便原道折返便了。” 老者说:“住一宿倒也不难,吃喝又都有些现成的菜蔬,马草马料也尽齐全,只是怎能用得了这许多银子,有一二两便足够了。” 小太监说:“老丈不必推辞,如今不比往常,您老人家也担着风险,十两银子又不是大数,您权且收下。” 老者这才收了银子,令人去打水烧饭。小二哥送来茶水,几人落座闲谈,老者开口问道: “客官,听口音你们好像中原人氏,到此何干?” 小太监道:“有个朋友在双龙山寨做事,我们是寻访朋友来的。” “事不凑巧,寨里出了战事,你们还是不要招事的好,住一宿便快快离去吧!以后待战事息了,再来寻访朋友不迟。” “老丈说的也是。”小太监又问,“老丈,山寨一向平安,焉何打起来了呢?” 老者道:“客官有所不知,自前日老寨主的三女儿招了一位郡马之后,那位郡马好生了得,连杀青龙寨三匹骡子,平定四方。老寨主自带三女儿驻守大寨,大女儿大女婿,二女儿二女婿把守青龙寨,这一带方圆数百里遂成一家管辖,百姓称道,官府又不甚过问,大家相安无事。半月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队人马,约有一千之众,为头的首领说是为三匹骡子报仇来的,若要山寨答应他们三个条件方才收兵。” “哪三个条件?”小太监不禁问道。 老者言道:“客官见笑,老夫也是街谈港议,道听途说,记得不是很准。大约第一个条件是交出那位三郡马,第二个条件是让出山寨之主,第三个条件就是把三小姐许配他们首领为妻,三条任选其中一条应允了即刻退兵。” “把那个三女婿交出去不就完事了吗?”小太监明知故问。 “这客官你就不知详情了。”老者笑道,“三女婿武艺虽是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惜他和老寨主的三女儿婚配不久之后就已然离去。若三女婿在时,哪个敢来说个不字?” “后来呢?”小太监无话找话。 老者说:“后来两家话不投机就打了起来,三小姐虽然武功出众,毕竟是女儿力薄,被那壮汉打败退回山寨,自此便闭门不出。任凭壮汉他们叫骂,如此已相持已是半月有余。” “这样相持下去,山寨还能坚持多久,他们粮草接济得上吗?”小太监心中已经有数。 老者道:“山寨粮草无数,主要是水源不通。客官不知,寨子修在半山坡上,无法掘井,只有去山下汲水,如此下去,他们坚持不了几天的,渴也把人渴死了。” 不一时饭菜上来,大家无话。 第一五四章 假道士张网捕鱼 前回书已经说过胡三的为人,这里就不多累赘了。胡三那样的精明,视小太监为他一奶同胞的亲兄一般,他岂能疏忽大意放走郭半仙等他缓过神来再突然回身咬人一口? 郭半仙睡眠倒是不缺,唯一想做的就是来一顿屠门大嚼,然而如今半夜三更的到哪里去找吃食?别说他身无分文,就是有钱也没有人半夜里起来为他煮肉炖汤。举目四望,京城之大到无边无际,房舍鳞鳞密布,竟无他栖身之处?而且他也不敢在此久留,大理寺那里一旦发现了他越狱而逃,必定会派重兵追捕。因此他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京城,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躲上几天,等风平浪静了才好返回他的崆峒老家。起先他曾考虑过去王丞相家避避风头,转念一想不合适。他拿走了王书贵的十万两银子,小太监却皮毛未损地活在人间,他还有脸去丞相府里做贵宾?王丞相岂不活扒了他的皮? 所谓杀人者偿命,借贷者还钱,朝朝代代,历来如此。他谋杀了人家小太监,人虽未死不是他的刀子不快,而是其中另有缘故。他的人找上门来把他人赃俱获,要杀要剐任凭发落他无话可说。谁叫他们自己用人不当,两个醉汉误事让他钻了空子,逃之夭夭,这也是苍天护佑他的命大福大造化大,遇难呈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都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也犯不着落哪个的人情。 郭半仙毕竟是饿了几天的人,走路的姿式难看不说,而且挪不动步子,走走停停,一摇三晃地好不容易出了城,抬头一看,不觉天已大亮。再回头瞅瞅,竟不见一兵一卒追来,他顿感释然。他的老窝在西,上次罹难被捉也是在西北方向。这次他多了个心眼,也不往南也不往北,更不往西,偏偏往东走。兵书云:兵不厌诈,指东而打西,就让那个叫胡三的大理寺正卿带人带马往西方穷追不舍去吧! 路边有一汪小溪,郭半仙趴下去痛饮了个够。然后脱下那身狱卒的衣服,仍旧恢复了自己原来那身道袍道服的打扮,只可惜丢了帽子,否则他仍旧是一位道貌岩然的出家道士。郭半仙喝了个肚儿圆,心情也较方才有了很大的好转。他在小溪边徜徉了半个时辰,洗脸净足,捋了捋乱发,重新修饰一番,最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条小溪。 下面首要解决的问题是腹中饥饿,因为山路荒僻,别说人家就是路上行人也不见一个。又走了几步,他发现前头有一片松林,松林尽头若隐若现一间小土屋,小屋顶上还冒着缕缕青烟。郭半仙庆喜终于找到了有人的地方,既然有人就必定有食物,好歹让人家施舍半碗剩饭一个馍什么的,吃了东西才好赶路。他已经决定了,暂不西行,先四处游荡个一年半载的再说下一步打算。游方道人四海为家,他凭借自己那么好的法力,打个卦抽个签什么的是他的拿手好戏,那里混不上一碗饭吃? 到了近前才发现松林中是一处墓林,墓碑耸立,坟丘密布。树稍上有两只乌鸦在忙着筑巢,蓝天上有几只苍鹰在来去盘旋。山野寂静,碑林森森,他不觉手心里冒出了一把汗。 他大着胆子去敲门,门开处从小屋里走出三个道士打扮的出家人,郭半仙此处遇见道友,心中格外高兴。遂单手托起,五指并拢,念了一声:“五量天尊”。 对面三人穿戴打扮虽然貌似道者,但举手投足却是不敢恭维。其中一个大约是为首的小道长吧,年才二十来岁,长得不胖不瘦,面相不丑不俊。五官看着还行,面相里怎么带着一股放荡不羁的傲气和酸相?两个道童说道童太勉强,说道徒没人敢收,人长得五大三粗不说,穿着也不是很得体,不用看就是两个不伦不类的角色。那位为首的道士胡乱打个稽首,口里说道: “老道请了。” 这是什么话?郭半仙一生与道士为伍,见过同行无数,没见过这么接人待物的出家人。但是眼下有个人总是伴,他也计较不了许多,回了一礼,说: “敢问道兄,你们焉何来到此处?” 道士头儿说:“前天做了一个梦,老天爷让我在此会一个朋友。所以昨天下午我就早早来到此处,在看坟人的小破屋里宿了一夜,老道你说,我这人是个信人吧?” 真是一派胡言乱语!哪里有做个梦就那么当真的?真是痴人说梦。郭半仙心里虽是这么想,嘴里却说: “道兄既是按图索骥来此会友,实在是个知情知义的虔诚出家人。如今贫道走错了方向,误入山中,有幸与道兄相会,也算是三生有幸。动问道兄一声,身边带得是否有吃食,胡乱施舍我一些,贫道实实饿坏了。” “有有,既是来会友,岂有不带食品的道理?”道士往后招呼一声,瞬时之间小屋前摆了一桌上等佳宴。 郭半仙饥肠辘辘,见了这般丰盛的佳肴,顿时把持不住,先拣几块肥肉塞进嘴里。 两个壮汉轮流把盏,郭半仙来者不拒,狼吞虎咽,风捲残云一般,眼看一桌子菜肴让他吃去一多半,酒也喝了不少。 对面那位道士笑道:“老道慢用,不必心急,酒肉管够。” 郭半仙尴尬地回之一笑,面露愧色说:“见笑见笑。” “大仙乃是世外高人,识天机,熟地理,能知前后百年事,怎不知你对面坐的是何人?”对面道士说。 “你是何人?”郭半仙把一根啃光的骨头扔到地下。 “小道虽然道行不深,但我已算出你是何人?”那人仍旧面带笑容,神态可鞠。 “我是何人?”郭半仙又抓起了第n块骨头。 道士说:“你乃堂堂有名的郭半仙郭道成是也,我说得对吗?” 郭半仙立马惊觉起来,急问:“你如何得知?” 道士说:“我能掐会算呀!” 郭半仙不屑,道:“道友真会玩笑,我郭半仙虽是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敢问道兄高姓,在哪座庙观主事?” “我是道人不住观,偏偏就在寺里?”道士说。 “寺里,道人住寺里,这倒是新鲜事,你供职的是个什么寺院?”郭半仙如坠云雾之中,终究摸不情眼前是个什么人物? “大理寺!”道士嘴角挂出一丝冷蔑。 “大理寺是官家办案的地方,如何能有和尚道人,莫非道兄……”郭半仙瞅见了对面道士的眼神。 “我是胡三,听说过吧?”胡三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胡、胡大人,你要杀便杀,为何这样捉弄于贫道?”郭半仙反而沉着了气,他想站起来可是站不起来。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的刀下从不死出家之鬼。”胡三说。 “你、你想怎样处置我?”郭半仙心犹不甘的问。 “不用我处置,你自己已经把自己处置了。”胡三笑道。 “莫非你在酒菜里下了毒?”郭半仙问。 胡三哈哈一笑说:“你吃我也吃了,你喝我也喝了,难道让我陪你殉葬不成?” 郭半仙仍是不解,问:“那是为何?” 胡三说:“以前我还以为你是个得道的高人,现在看来你狗屁不是。我大哥潘又安为人正义,效忠皇室,多少次疆场厮杀,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就算他是假太监,干了皇上的几个老婆,哪又算什么多大的鸟事!皇上本想阄别人,没想到却把自己变成废人,这都是天意,老天爷的安排啊!我大哥是什么人物,你却用不敢见人的蛊惑之术把他害死?你想,潘又安一旦被你害了,老贼王书贵必定欺君作乱,南面称尊,祸国殃民。你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像你这样出家人的败类,留在世上有何益?即便如此,我没有动你一根指头,没有骂你一句半句,我大哥好心好意地见你一面之后,你并没有幡然诲悟的意思,也没交待和王书贵老贼如何勾结作案,诈他十万两银子的事,然后想一走了之。就这,我还想给你留条活路。我就打了一个赌,故意创造一个让你逃跑的机会,如你安分守己,好好呆在狱里,我断然不会杀你。” “大人再给贫道一次机会吧,我定会认罪改过,从新做人的。”郭半仙的身子已经无法移动,说话也开始喘起粗气。 “晚了!天做恶,犹可恕,人做恶,不可活。这是你咎由自取,谁也救不了你了。都说是出家人不贪财,可你这却是贪得无厌的家伙。十万两银子就取人家的性命,饿了这么多天的人竟敢一顿吃下这么多?我的话说完了,你是死是活皆由天定,如果你躲过今天这一劫,就算你命大!” 胡三说完,一脚把桌子踢翻,带着他的俩“道童”,扬长而去。 郭半仙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他的肚里装进去了太多的酒肉,他忘了他是个几乎快要饿死的人。开始他还能挣扎着坐起来,没多久便横卧在地,猛地一阵巨烈的痛疼,他不由地昏晕不醒。 树上的那两只乌鸦,不时失机地落在他的身上,高空中盘旋的老鹰似乎也发现了小屋旁边躺着一具死尸。周围散乱着不少吃食,躺在地上的人是吃饱了,它们可是还饿着肚子呢! 第一五五章 王丞相剿匪蒗荡山 郭道人临死前还一直在不停地默默念道:“我一生都是算计人来者,到了儿也被人算计了一回。” 命由天定,此话有谬,不如说事在人为的好。郭道人如若碰在小太监的手里,让他认个错,奚落他几句,或许就放他一马走人了。如当初朱林宗说话,大不了也就是一锤子的买卖,死也死个痛快。偏偏老郭头不走运,怎么就犯到胡三手上?胡三一肚子的心眼,好心眼不少,坏心眼也不少。也不杀也不打,饿了人家好些天,好不容易逃出了囹圄圈儿,刚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最后又灌了人家一肚子酒肉,让郭半仙这么名声显赫的成名人物,落了个自己撑死自己的下场。这个胡三,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书接前回,胡三不是神仙,郭半仙摸摸揣揣钻进他的小屋里,那是纯属巧合,并不是他能掐会算,他有那本事就不是胡三也改叫胡半仙了。为防保险起见,他四面都埋伏的有兵,事先说好了的,只要他郭半仙出了城,谁逮住就杀,也别问他张三李四。而且最好是捏死、捂死,打死也行,不让他放血为原则。如此说来,郭半仙倒是摊了个最好的结局,最终还闹了个肚儿圆。 王书贵自打那日打发走了郭半仙他们去了之后,便踌躇满志起来,以为功德圆满。小太监那边寿终正寝,他还有何所惧哉?以为即将大功告成,小皇上只不过是聋子的耳朵,佟丫头也不堪一击。谁知未出几日,事有突变,小太监居然又活了?这真是煮熟的鸭子又让它飞了,炒焦的麦粒儿竟然还能生芽长叶?真把他家的,天下少有的怪事偏偏就让他碰上了!王书贵此时想的不是如何再去追究小太监的身体状况,他这阵突然想起他那十万两银子。决不能鸡飞蛋打,决不能便宜了那个臭老道?什么狗屁半仙,充其量是个二百五、半吊子、三脚猫,江湖骗子还差不多。王丞相骂归骂,埋怨归埋怨,关键是怎么样赶快把钱要回来。王书贵不敢怠慢,迅速组织人马,急忙派人去追,务必要索回那十万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当时虽未签定合同,口头协议是有的:事成则付款,事不成则分文不取,如今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臭老道好意思私吞这笔巨款? 正好,派出的人还未出发,三位当保镖、护银子的府兵却是回来了。 王丞相问明清况顿时大怒,那个叫朱林宗的原来和山贼土匪是一伙!这回把柄已让他抓到手,明日早朝面君,看他小太监还有何话说? 第二日早朝,王丞相出班奏曰: “吾皇万岁万万岁,臣闻京城西去约三百里处,有个蒗荡山,山上劫匪肆虐,横霸一方。过往客商谈山色变,不敢擅行,远近皆受其害,百姓叫苦连天。望我皇早发天兵,剿灭山匪,以示皇恩浩荡,黎民百姓则举手加额,弹冠相庆。” 小皇上一听有匪事,自然把眼光就转向小太监这一边,国为他是主持军事的。小太监当然明白皇兄的意思,但又不便说话,只好低头不语。尚未等小皇上开口,王丞相怕小太监多嘴,急忙又言道: “据臣接到密报,有骁骑校朱林宗将军与山匪有染,数日前曾在山前帮山匪劫掠过路客商,请皇上一并处置。” “不会吧……”小皇上头摇得拨郎鼓一般,发话说,“朱将军乃朝中重臣,吧能缺那几个小钱,又怎会与山匪为伍?想必是你的情报有误,看错了也未可知。不如这样,为了弄个清楚明白,把朱将军朱林宗着大理寺调查一番,派兵的事你再斟酌去办吧!” 小皇上的脑子一会清楚,一会不清楚,这阵大概是明白了一点。等母后拽绳儿,母后那儿又没动静,他有事急着快快散朝,因而就索性自顾自宣旨下去道: “朱林宗即日起停职反省,交由大理寺查办。剿灭山匪一事,相父自行定夺。” 圣命一出,王丞相大权到手,急召文世昌到府中商议。文世昌道: “恩相,若要剿灭山匪不难,卑职保举一人,定然马到成功。” “你说是谁?”王丞相不知文世昌想起了哪个人。 “赵小高。”文世昌肯定的说。 王书贵点点头,说:“为今之计,除了小高再无第二个大将可以出阵了。只是这个人目前无官无职,让人家出兵打仗,总要给人家一个由头呀?” 文世昌说:“这事简单,只要恩相你明日早朝在皇上面前说一句,想要委派赵小高为大将军,圣上既然已命恩相全权操持剿匪大计,此事定然应允。” 皇上传旨,命文世昌为剿匪都指挥使,授四品官衔,赵小高为都指挥副使,授五品官衔,拨精兵三万,择吉日出兵,剿灭蒗荡山强贼。 消息一出,难坏了两个人,一是小太监,一是曹花枝。小太监心想林如贵齐光元两个草包岂能是赵小高的对手?曹花枝想的是林、齐俩人对她有救命之恩,而且两人和她亲如兄妹,一旦山寨被攻破,玉石俱焚,倘有小兵被俘下山,道出真情,她也脱不了干系。曹花枝约出小太监,问他有何破兵之计。小太监早胸有成竹说: “贤妻不必惊慌,这次必借机会取了那个假太监的小命,否则以后还有麻烦。”曹花枝说:“你倒是想好了没有,两位哥哥功夫平常,山上百十号人如何能抵得住三万官军?” 小太监安慰道:“你放心就是,不出十天官军自退。” 曹花枝不满说:“潘郎你光说得好听,十天以后两位哥哥的头颅都不知到什么地方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小太监笑道:“两位兄长对我不薄,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我这就派人骑快马通知他俩,死守山寨,坚不出兵,即便有三万人马,那么细长的一条小道也决不会轻易攻得上去。” 曹花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不知这次你想请哪路神兵助战,莫非又是夫君的哪个老婆吧?” 小太监哈哈一笑,道:“知我者,还是我的老婆也,我正在想这回该动用哪一位?不过要请就请两位,到时贤妻可不敢吃醋呀!” 曹花枝也掩口笑道:“不管你有多少老婆,别到时休了俺就行。” “我发誓!”小太监叫道,“每个老婆都是我的命。” 曹花枝嗔道:“好了,我的大相公,别发誓了,就赶快实施你的计划吧!” 第一五六章 小太监搬兵上官雪 文世昌、赵小高率三万人马不日即到蒗山脚下,大军也是三面围定,一面是悬崖峭壁,不须设防。一万人马为一队,文都指挥使自带一队守山左,都指挥副使赵小高坐镇中央要道,另一队由嘉峪关总兵马上青带人把守。三军只带足了十天的粮草,言明十日之内若攻不下此山,自筹军饷,自行寻找出路。若是无功而返,为首的还要罢官免职,罚款罚粮,然后交大理寺问罪。 文世昌是个文官,带兵打仗尤如杖面杆吹火一窍不通。赵小高虽然有些武艺,然而行伍的事却是不敢恭维。马上青尽管算是军事专家,但他不掌实权。这样几个人带着三万人的队伍,不耽误事还怪了。队伍花了三天的时间埋锅支帐,整理军务。他们倒是想打一场持久战,然而王丞相却没有给他们这么充足的时间。到了第四天的头上,才把队伍集合起来,准备攻山。前面讲过,上山只有一条小道,一次只能允一人一马通过,山上就算只有十人把守,擂木炮石滚下来,多少人也攻不上去。这样折腾了一天,一无所获。山上的匪影都未见到一个,自己倒损失了十几个弟兄。 林如贵、齐光元两人,头几天得到了小太监捎来的书信。书中叮咛他们只能防守,不可下山,每天有三十个人分成三拨轮流守住三个隘口,官军必定攻不上去。只要能守住十天,必定有兵来救。那时再从山上冲下来,两头夹击,官兵必退。林、齐两位莽将刚掠了十万两银子,白拣的东西自然大手大脚,高高兴兴从山下采购了不少吃喝等物,山顶上又有个天然喷泉,水源充足,这样别说十天,就是一个月也能坚持。 小太监先派人去莲塘镇去请黄秋蝉,然后自己亲自动身去双龙镇走一遭。不是他特意给上官雪面子,非要他亲自去请,他的八个老婆他一视同仁,决不会也不可能厚此薄彼。同时两个人去两处,他又没有分身术,只能弃一取一了。双龙镇路近,莲塘镇路远,他手头一大堆烂事抽身不得,只好舍远而求近了。他知道凭上官雪和黄秋蝉两人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功夫都不足于对付得了赵小高,如果俩人联手,即便没有十足的胜算,起码也不会吃多大的亏。 去请黄秋蝉小姐的一路,自然少不了黄仁。黄仁领几个人带了小太监的书信去请黄秋蝉。小太监这一头因为朱林宗正在受审,没奈何便带上张发存和另一个弟兄,三个便匆匆出发了。 仨人骑的都是快马,不日便到了双龙镇,这日凑巧又是逢集,却不见往日街上人头攒动,叫买叫卖的热闹景象。家家店铺关张,户户小商歇业,一副百业萧条、八行凋敝的样子。小太监离开此镇不久,才刚数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小太监有些纳闷,悄悄下马,走到一户人家,轻轻敲门小声问道: “店家,我们是过路行人,想打听一下去双龙寨怎么走?” 大门打开一条缝儿,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在门里头摇手制止道: “客官,双龙寨去不得,那里正在打仗,已经半月有余了。” 小太监低声说道:“老丈能否借一步说话,让我们进到院里问个清楚,不能去便不去了。” 老者听他们都是外乡人口音,知道不会有大碍,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让他们仨人进去说话。小太监命张发存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接过来放到桌上说: “老丈,我们远道而来,又渴又饿,请您老人家行个方便,为我们烧些茶喝,弄点饭吃。如果那里开仗,我们就不去了,今日已晚,劳驾您开个房间,我们胡乱住上一宿,明日便原道折返便了。” 老者说:“住一宿倒也不难,吃喝又都有些现成的菜蔬,马草马料也尽齐全,只是怎能用得了这许多银子,有一二两便足够了。” 小太监说:“老丈不必推辞,如今不比往常,您老人家也担着风险,十两银子又不是大数,您权且收下。” 老者这才收了银子,令人去打水烧饭。小二哥送来茶水,几人落座闲谈,老者开口问道: “客官,听口音你们好像中原人氏,到此何干?” 小太监道:“有个朋友在双龙山寨做事,我们是寻访朋友来的。” “事不凑巧,寨里出了战事,你们还是不要招事的好,住一宿便快快离去吧!以后待战事息了,再来寻访朋友不迟。” “老丈说的也是。”小太监又问,“老丈,山寨一向平安,焉何打起来了呢?” 老者道:“客官有所不知,自前日老寨主的三女儿招了一位郡马之后,那位郡马好生了得,连杀青龙寨三匹骡子,平定四方。老寨主自带三女儿驻守大寨,大女儿大女婿,二女儿二女婿把守青龙寨,这一带方圆数百里遂成一家管辖,百姓称道,官府又不甚过问,大家相安无事。半月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队人马,约有一千之众,为头的首领说是为三匹骡子报仇来的,若要山寨答应他们三个条件方才收兵。” “哪三个条件?”小太监不禁问道。 老者言道:“客官见笑,老夫也是街谈港议,道听途说,记得不是很准。大约第一个条件是交出那位三郡马,第二个条件是让出山寨之主,第三个条件就是把三小姐许配他们首领为妻,三条任选其中一条应允了即刻退兵。” “把那个三女婿交出去不就完事了吗?”小太监明知故问。 “这客官你就不知详情了。”老者笑道,“三女婿武艺虽是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惜他和老寨主的三女儿婚配不久之后就已然离去。若三女婿在时,哪个敢来说个不字?” “后来呢?”小太监无话找话。 老者说:“后来两家话不投机就打了起来,三小姐虽然武功出众,毕竟是女儿力薄,被那壮汉打败退回山寨,自此便闭门不出。任凭壮汉他们叫骂,如此已相持已是半月有余。” “这样相持下去,山寨还能坚持多久,他们粮草接济得上吗?”小太监心中已经有数。 老者道:“山寨粮草无数,主要是水源不通。客官不知,寨子修在半山坡上,无法掘井,只有去山下汲水,如此下去,他们坚持不了几天的,渴也把人渴死了。” 不一时饭菜上来,大家无话。 第一五七章 盖氏兄弟山寨逞凶 时间紧迫,小太监不敢多做停留,第二天一大早便告别丈人携妻雪儿及张发存、小梁等急急赶往京城。城门口有胡三派来的人接住,领他们直接去了一个生地方。大门口并无并无某某府邸字样,不过院墙却十分高大雄伟,门口还有兵丁守卫。见到来人门房嘻嘻笑着把他们迎了进去,进了二道门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座相当幽静而且又十分宽畅的院落。左右厢房大约有十数间,上堂屋正房三间,一侧是卧室,一侧是书房。两侧长廊还有数间偏房。院中一色的青砖铺地,窗明门阔,甚是高雅。 胡三闻讯急忙从上房里奔了出来,后面还有曹花枝和两裙钗。胡三边走边口里嚷嚷道: “大哥你这么快就把雪儿嫂嫂请来了,你看这两位是谁?” 小太监惊呆了:胡三身后,除了曹花枝、黄秋蝉,还有阮氏梅!黄秋蝉是他派人请来的,阮氏梅的到来则出于他的意料。早知阮氏梅能来,雪儿就不必请了。阮氏梅那样的本事,别说一个赵小高,就是两个三个又能如何?不是他当初没想到阮氏梅,主要是因为路途太远,南越国相去一万多里,十天时间一个来回根本就不可能。 黄秋蝉、阮氏梅皆是习武出身,性格和上官雪相似,并无闺房婌女的矜持,见到小太监,急急亲热地走上前去,一个挽住左臂,一个搂住右肩,齐声道一声:“郎君,想死奴家了!” 曹花枝和丈夫分别不久,不必太过亲热,微笑着站在旁边。 小太监拍拍两位娇妻的后背,笑嗔道:“这大天白日的成什么样子?蝉儿、梅子,快来见过你们的雪儿姐姐,雪儿也见见你的花枝姐姐。” 黄秋蝉和阮氏梅这才转身又去见雪儿,雪儿又去见花枝,四位女子不拘什么礼节,也不道万福,更不鞠躬施礼,叫声“姐姐”之后便嘻嘻笑着搂抱在一起。 其他人自不必说,张发存、黄仁两个从二道门里压根就没进来。胡三转过身去,倒背着双手,仰首望天,不知天空中哪一块云彩引起了他的兴趣? 小太监被他的妻子们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那种亲情、柔情,无以言表。小太监心里一阵激动,差一点没落下几滴泪花儿出来。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虽有凌云志,仍不或缺儿女情。以后的生活中有这样几位有情有义、知冷知暖、貌若天仙的奇女子相伴,此生足矣! 进到房间,大家喝茶叙话,胡三才解开其中的谜团,他说: “大哥,我事先没有惩得你的同意,就擅自替你买下了这幢民房,价钱也不是很贵。主要是我想几位嫂嫂来了之后,住在馆驿里不大方便。” 小太监点头道:“兄弟想得很周到。” 说罢,小太监转身又问阮氏梅是如何得到消息而且这么快就赶来的? 阮氏梅尚未开口,黄秋蝉接过去言道: “夫君有所不知,你派人去我处时,正好梅子妹妹来我家做客,闻听丈夫遇到为难之事,我俩一商量便一同前来了。” 阮氏梅玩笑道:“夫君的名单上没我,莫非我是自做多情?不然我明日自回便了。” 小太监急忙解释道:“贤妻且勿多心,不请你是因为路途遥远。你这一来我当然就更放心了,必定是稳操胜卷。你们不知道,梅子的那把绳索好生厉害,当初几乎没有把我也捆了去呢!” 阮氏梅含情脉脉地瞅了丈夫一眼,道:“最后我还不是让你给捉来了?” 曹花枝起立言道:“都是为了我的事,劳动几位妹妹远道而来,姐姐先道一声辛苦。” 三女齐道:“姊姊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不多时,留在京城的朋友悉数到齐,大家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互相见了面,主要是拜见了几位嫂嫂。有道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就连临时羁押在大理寺受审查的朱林宗也到了。 胖西施如今虽是做了皇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因是来了南方的贵宾佳客,此处只有她是烹饪粤菜的高手,所以被胡三拽了来在橱房帮忙指点操持,妯娌们也都互相见了一面。胖西施年龄不一定最小,按辈份却把四位夫人都要叫嫂嫂的。大家热热闹闹,好不开心。小太监因操心蒗荡山的事,不敢延搁得太久,不多时便命人撤了酒席,早早把弟兄们打发了回去。 眼看就到了第十天的头上,丞相给的期限也就到了,山上的人就是采取老虎不出洞的老办法,文世昌和赵小高、马上青总兵等甘着急也无可奈何。这天,几人一合计,决定最后出击一下,如山上仍无动静,只好就放火攻山了。人上不去,还怕火上不去?到时候漫天火起,他们就是想下山也下不来了。计议已定,三路人马同摇旗呐喊,并同声高喊: “山上的匪徒你们听着,速速下山受死,如若不然,一把火点了山林,那时把你等烧成熟肉,别再后悔!” 有巡山的小喽啰把这个信息报告给山上,林如贵、齐光元两个听说官兵要放火烧山,顿时没了主意。心想一旦火起,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烧成肉干肉饼就差放佐料了。齐光元道: “哥哥,如此不如下山豁出命去拚一拚,或许能活着跑出去几个,别让人家一窝给烧光了。” 林如贵道:“太监妹夫捎来话说,让我们坚持十天,屈指算来,恰恰今天就是十天的日子,莫非太监妹夫把我们闪了?” 齐光元说:“远水难解近渴,太监妹夫虽是那样说,也许是给我们壮胆子说宽心话的的。如今顾不了那许多了,别等一会火起,那时就来不及了。” 两人无计可施,只好扎缚停当,拉出黑骡子灰叫驴,召集山中人马共是百十人众,呦呦喝喝地杀奔山下而去。 赵小高见山匪下山,心中高兴,以为建奇功的机会到了,驱赤兔马,挺方天画戟,迎上前去大叫一声道: “反贼,尔等速速拿绳子自缚其身,然后伸长脖子,等爷爷一戟一个结果了你们的小命。” 齐光元怒气冲冲,并不搭话,举起大铁锤,朝赵小高迎面打去。赵小高轻轻拨开,只一合便把齐光元的铁锤之一打落在地。双锤将成了单锤将,齐光元反正已是不要命的了,回首叫道: “哥哥快快带领弟兄们冲杀出去呀,待我抵住这厮。” 赵小高那里给齐光元抵住的机会,又一枪击出,齐光元的铁锤竟被戳了一个窟窿。赵小高的枪头也带有倒勾的,他往后一扯,齐光元没有赵小高的力大,那柄锤不撒手也不由他。赵小高甩掉铁锤,枪尖儿直奔齐光元的咽喉而去。空锤将成了空手将,齐光元大叫一声“我命休也!” 正在这时,忽然一箭射来,不偏不倚,正中赵小高的戟头。只听“呛啷”一声,方天戟顺势歪倒一旁。赵小高大惊,回头看时,有两员女将从他的身后杀来,赵小高不敢恋战,只好弃了齐光元,举枪迎战二女将。 二女将飞马而至,赵小高稍稍一瞅便傻了眼,这是何方来的女子,怎么这等的娇嫩艳丽、夺人眼球?一女身材玲珑,端庄秀丽,头扎黄丝巾,身披黄战袍,骑一匹黄膘马,肩背弯弓短箭,手执红缨长枪。另一女将粉面如雪,眉黑眼黛,唇红齿白,紧身雁羚锁子软甲,身后是一件腥腥红的战袍,胯下红鬃马,手中使的也是长枪。他在皇宫里涉猎过无数的才女佳人,竟无一人能与此二女相提比美。赵小高勒住马头,把手一拱,嘿嘿一笑道: “两位女娇娃从何处而来?” “过路的。”骑红马的女孩冷冷的言道。 “既是过路的,那就请便吧!没看见官军正在剿灭这股山匪?不是看你们是年轻女子,一并拿了去按通匪论处。”赵小高训斥道。 “如今兵匪一家,谁知哪个是官军,哪个是山匪,脸上没写字,我们如何得知?我们只是看你们这么多人打人家几个,有点气不顺。”骑黄马的女孩嘻嘻笑道。 “真是没王法了,两个过路的闲人竟然敢管起官军剿匪的闲事来了?识相的赶快走开,否则惹得爷爷火起,让你俩也做了我的枪下之鬼!” “将军你说你是官军首领,我怎么看你倒像个太监头儿啊?不过老实说适才看了几眼,你的武功倒是不凡,不如教我们两手吧?”骑红马的女子跟着也开起了玩笑。 赵小高被这俩女子戏弄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大的不舒坦,心里想想莫不是找茬的来了,即便如此两个女流又能奈何于他?不如把这两个尤物也捉了回去,藏个地方,慢慢受用。想罢,遂大叫一声道: “赶快闪开,没功夫和你们拉家常,老子要动手了!” 俩女子摇摇手中枪说:“来呀来呀,不怕死的就来呀!” 赵小高不再搭话,奋起神威,舞起当年那支吕温侯的神戟,催马杀了过来。俩女子也不含糊,各执兵器,仨人战在了一处。如此约摸斗了五七十个回合,赵小高暗忖:“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秀秀气气的俩女子,武功竟然如此出众?”战到一百回合的时候,赵小高脸上已经渗出汗水,而两女将也已是香汗津津,两下杀得不可开交,胜负难分。正当此时,突然又有一女将从斜剌里杀入,刚到近前便叫一声道: “两位姐姐稍歇片刻,待我拿了这厮!” 第一五八章 无敌太监遭遇蟊贼 前文讲过,上官雪的武功按理说也在一二流之间,但终归是女孩儿家,力气上总是吃了些亏。加上盖氏兄弟这几年躲在山中苦苦修炼,功夫已日臻成熟,炉火纯青。一个还勉强对付一阵,仨老虎齐上,她自然远非对手。这次舍命出战也是迫不得已,抱着一个拚命的态度,宁可战死也不能让这几个恶贼小觑了她。 盖氏兄弟见上官雪单人独骑杀出寨子,正中下怀,顿时大喜,怕就怕她老虎不出窝哩!盖地力、盖人力一齐要上,盖天力道: “还是让老三先上吧,不过可不敢较真,手下注点意,伤了你嫂子,我可饶不了你。” 老三答应一声,拍马冲上去接住。上官雪也不搭话,挺枪分心就剌。盖人力举刀相迎,两人战了约有五七回合。盖地力用刀拨开上官雪的枪,笑道: “嫂嫂,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要这么认真?” 上官雪斥道:“狗贼休得胡言乱语,谁是你嫂嫂,谁和你是一家人?” 盖人力怒道:“给脸不要脸,反而出口伤人?你一个下边人(西方黄河上游为上,东方黄河下游为下,故称东方人为下边人——作者注)用过的破货,我家大哥不嫌弃就是你的福分,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 上官雪粉脸变色,花枝乱抖,舞起手中钢枪,骂道:“恶贼,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招惹你们了?” 盖人力一边招架一头嘻笑说:“招惹倒是没招惹,谁让你脸蛋长那么好看,让我家哥哥想死想活、寝食难安呢?上官雪儿,算啦,咱别打啦!打到明天你也不是对手,不是我家哥哥说话,想必这阵你早已不在人世了,前日不是我弟兄手下容情,量你有几个脑袋?如你识相些,就请下马受降,我给你赔礼认错,叫你一声娘都行。否则我稍有不慎,伤了你哪儿,或是一刀将你打下马,绳绑索捆了回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上官雪不理,左一枪右一枪,枪枪都在盖人力的致命之处。盖老三不敢大意,俩人枪来刀往,一口气战了约七八十个回合。 老二盖地力见火候差不多了,打马上前,道: “老三你先在旁边喘口气儿,待我跟嫂嫂也学上几招。” 盖人力退下,上官雪接住又和老二厮杀了五六十个回合。此时上官雪已是筋疲力尽,浑身汗水浸透战袍,两臂酸麻,实在无法坚持了。盖天力见状,换下老二,马上拱拱手说: “雪儿妹妹请了。” 上官雪口喘粗气道:“谁是你的妹妹?要杀要打随你便!” 盖天力马上笑道:“看你已累成那样子还嘴犟?别打了,跟我回家去吧!” “呸!”上官雪喘过这口气,骂道,“盖天力,你明明知道我是有夫之妇,你还在这儿一味地纠缠,你还算是个人吗?” “好好好,”盖天力不怒不火,据理反驳道,“当初你比武招亲,是我排了第一名,你不抢我,为何抢了第九名呢?” 上官雪抹抹眼角的汗水,不屑道:“人家那是让你一招,否则你们仨兄弟绑到一起也不是潘郎的对手。” 盖天力大声叫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蹓蹓,大英雄是打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 上官雪道:“行,我这就捎信给潘郎,叫他来和你比试比试,如他真打不过你,我立马跟你走,这样行吧?” “狗屁!”盖天力冷笑一声道,“雪儿你这话哄三岁的小孩子去吧!你说得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我今晚就想和你拜堂成亲哩!如有一天你的潘郎果真来了,我不妨和他再比试比试,如若打不过他时再把你交由他便了。” 上官雪怒从心头起,破釜沉舟骂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你把我上官雪当成什么人了?来来来,本姑娘和你大战三百合,宁肯死在你的斧下,也决不会从了你!” 盖天力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好吧,我看你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等我把你拿下,看你有何话说?” 上官雪挺枪就剌,盖天力拿斧架起,俩人话不投机,又战了起来。约摸过了二三十个回合,上官雪力怯,心想再战也是没用,遂打马奔出圈子,枪交左手,右手从腰间抽一柄宝剑,仰天大叫一声: “潘郎,你我来生相会了!” 突然间,小太监应声而至,见状急呼道:“贤妻莫慌,我来也!” 小太监的白龙神驹乃是久经战阵的宝马,腰细腿长马又机灵。刚到山下路口时,小太监吩咐张发存和那位小将两个,说: “兄弟,你俩在此守住山口,莫让一个活的走了出去。” 两人应声道:“哥哥放心!” 从山底到半坡,也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转瞬即到,远远看去,上官雪正要拔剑自吻,小太监大喊一声,马已到了圈子里头。 上官雪扔了宝剑,望着小太监喜极而泣道:“潘郎,莫非这是梦中?” 小太监笑道:“雪儿,青天白日,哪里会是梦中?你暂且一旁歇息,待我灭了这几个狗贼,再和你说话。” 老寨主上官豹心惊胆战地倚立在寨墙上,就见女儿战不过恶贼,打马奔走出了圈子,就拔出宝剑横剑自吻时,急得老上官几乎没从墙垛子上掉下来。正在这时,突然老远看到一匹白色的龙驹直奔山寨而来,切近时方才看清是三姑爷到了。口里一边喋喋连声道“快开寨门快开寨门,救星到了,救星到了”,一边踉踉跄跄下墙而去。 盖天力和小太监曾经同场比武,本是认识的。想当初他就和小太监过了几招,也不过是稀松二五眼,今见他自己寻上门来,心中大喜,对两个兄弟说: “此人本事平常,二位兄弟莫要惊慌,哪个先上?” 老三不知水深水浅,眼前这小伙看面相只不过一个小白脸,顶多就是马高枪长,谅也没多少真章,又听哥哥说此人本事平常,放下顾虑遂大喊一声道: “大哥,待我去灭了他,给你除这口恶气!” 第一五九章 上官雪枪下出新鬼 盖老三虽然在小山旮旯里算得上个人物,但充其旦也不过是门背后的光棍,和叱咤风云的小太监比起来就相形见拙得多不是寸长尺短的问题。未出三合,盖人力就有点措手不及,慌乱之中想撤,奈何小太监不给他溜走的机会。又勉强硬着头皮支了几招,已经是大汗淋漓,心惊胆战了,手忙脚乱的他唬得哇哇大叫。老二想帮忙,知道上去也是白送死,正犹豫不决呢,盖天力终归是大哥,不忍心眼看着老三兄弟丧命,把手朝老二盖地力一招,大叫一声,道: “哥仨索性全上了!” 好一场三盖战太监!潘又安面不改色,气不长出,一人独挡三面,方觉游刃有余。他那一杆勾魂长枪,神出鬼没,枪枪皆是夺命的杀着。这也是一还一报,三恶徒刚才戏雪儿时的神采全无,如今只剩下如何保命、全身而退的份了。 老寨主上官豹知道女婿的厉害,早早带人出了寨子,大约也是千十号人的队伍,列队而立,摇旗呐喊,齐声擂鼓为三姑爷助威鼓劲。 上官雪见三恶徒齐上,有心上去为丈夫帮忙助阵,但细一瞅那战斗场面,顿时就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只好挺枪立马于一旁,密切观察双方决斗局势。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仨人合力打一人,首先在人数上盖家兄弟就占了很大的便宜。奈何是功夫这玩意,也不定人多就是力量大。小太监久经战阵,武功精熟,对于争斗杀伐早已是行家里手。他的那一杆神枪忽左忽右,指东打西,尤如游龙戏水一般。盖家兄弟虽然力道十足,奈何用不到正地方,很多时候都是瞎忙乎。 不大会儿,老三盖人力显然是支持不住了,怪叫一声“哥哥们先抵住,让我歇息片刻”,说罢就要开溜。小太监岂能让他有这样的好事,长枪出手,倒勾正好勾住盖人力的脖颈,猛往后一扯,盔甲撕裂,老三光着上身跌于马下。上官雪见状,上前一枪将盖人力结果了性命。盖地力悄一疏忽走神,也被小太监从马上掀了下来,上官雪原样复制,把盖老二一骨脑儿送往去西天的大道,哥俩做伴去了。 三兄弟都远非小太监的对手,如今去了两个,盖天力自知大势已去。他想说句软话,又拉不下脸面,只得打肿脸充胖子,强架硬挡,时辰不大,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小太监的坏心眼上来,并不下死手,招招式式,故弄玄虚,把个盖天力逗得如像是老母猪挂在树稍上,只有嗷嗷叫的功夫。不大一会儿,精疲力尽的盖天力像死狗一样自己从马上落下,也被上官雪一枪结果了性命。 盖氏兄弟带来的一千人马,此时纷纷后退,撒丫子就想跑。路口堵着张发存、小将两只老虎,过去一个杀一个,过去两个杀一双。无奈只得转过身来,一齐扑倒于地,高喊“愿降”。 老寨主上官豹存好生之德,高叫一声“三姑爷算了,不必和这些小兵们计较了,他们也是奉命从事,怨不得他们的。”小太监这才吩咐张二将住手。 上官雪故伎重演,一纵身从自己的马背上跳到小太监的马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叫道: “潘郎,你如何得知我有这场灾难的?” 小太监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回寨以后等我细细说于娘子听吧!” 俩人下马,早有寨兵把马牵走,上官雪儿亲热地挽着丈夫的手臂,同回大寨。小太监指着张发存二将说: “雪儿,这是我的两位兄弟,张将军和梁将军。” 张、梁二人急忙拱手微笑道:“嫂嫂,小弟这里有礼了。” 上官雪还了一礼,温情地说:“多亏了两位叔叔帮忙,先谢过了。你俩让人领着去沐浴更衣,待会咱们酒宴上见。到这里就是到家了,我和你们哥哥有话要说,叔叔请自便。” 小太监和上官雪双双进了浴室,此地乃属高原地带,午间尚烈日炎炎,午后便是冷风习习。屋外冰天寒地,屋内却是温暖如春。一只硕大无比的浴盆里盛满热水,雪儿柔情地为小太监宽衣解带,然后又亲自为他揉肩搓背,从头顶到脚下,甚至是耳朵背后,脚指头缝儿也不放过,细细地为丈夫擦拭干净。小太监回首望望自己妩媚妻子的皎洁裸体,整个就像一尊玉雕的风流女神,忍不住一时兴起,那事儿先就顶起半尺多长,上官雪弯腰下去拨拉了一把,笑道: “猫儿猫儿且莫慌,待会给你喝面汤。” 小太监脸微微一红,犟道:“谁霜喝面汤?要面汤做甚,要吃就吃晕性的,我还要吃条金鱼儿呢!” “行行,洗完澡就让你吃金鱼儿。”上官雪边干着活儿边用两指又夹了一把丈夫的那杆··,喜滋滋的说。 “不不,它现在就想吃,它饿了。”小太监故意耍起小孩子脾气。 “听话,待会上了床,让你吃个够,别撑死你这个馋猫就行。”上官雪笑嗔道。 “不嘛,我想现在先热热身。”小太监双手捧着妻子的那一张俏脸,馋涎欲滴,急切的说。 “那就先稍试一小会儿,可不敢那个了。好戏留在夜晚吧,雪儿等情郎半载有余了呢!”上官雪坐在浴盆沿儿上,先摆了一个优美的姿式。 小太监轻车熟路,长驱直入,嘴里头还厚颜无耻地嘻嘻笑道:“娘子只管放心,保你满意就是。” 雪儿稍一蹙眉,嗔道:“哥呀,你不会轻点儿吗?干嘛这样鸡毛猴急的,也不管别人能否经得住?” “我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啊!”小太监边工作边说。 “没羞,这回出山去又搞了几个女人?”上官雪双手抚着小太监的后背问道。 “本公公向来不采野花,这个娘子是知道的,不过,” “不过什么?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子,有啥事瞒我吗?”上官雪推了小太监一把,急促的问。 “不敢不敢,娘子先别急,现在办正事要紧,其余事等会一并交待就是。” (以下删去210字) 两人刚刚穿好衣服,屋外有人敲门,雪儿说声进来吧。小太监猛瞧那人有些面善,那人见了小太监,倒头便拜,口中言道: “恩公一向可好,想煞小子了。” 小太监一时想不起此人是谁,扭头去瞅妻子,雪儿噗哧一笑,道: “郎君好记性,这就是你捎信来的那个曾经叫过潘又安的人。” 小太监方才恍然大悟,道:“你也叫他潘又安?” 小姐说:“我给他改了名字,如今叫上官富。” “好好,这个名儿改得好!当初都是他替我净了身,要不然我咋会有今天?他说我是他的恩公,其实还不如说是他是我的恩公哩!” 小太监说罢,双手扶起上官富,道:“兄弟,即日起我和你结拜为兄弟,此生有我潘又安的富贵,决不敢一日忘了兄弟你。” 上官富大喜,又要俯地磕头,被小太监拦住,笑嗔道: “兄弟,如若老是这般客气,哥哥我可生气了,雪儿姐姐待你好吗?” 上官富道:“小姐待我恩同亲姐弟一般,知道我身体羸弱,从不让我干粗活累活,还时常和我一起拉家常聊天叙话。” 小太监道:“这就对了,我的雪儿本来就是个好人。” 上官富这才猛然想起,急说:“老爷让我来请小姐和姑爷去用膳呢!厅堂里宴席已经摆好多时了。” 小太监指正道:“以后不许叫小姐姑爷,刚才我已说了,咱们是兄弟,你就叫我为哥,叫雪儿为嫂嫂,听见了吗?” 上官富答应一声道:“知道了,大哥,嫂嫂。” 到了大厅,老上官站在门口迎接,亲执小太监的手,眼中含泪道: “贤婿,今日如不是你来,山寨必遭大难了。” 小太监笑说:“岳丈不必客气,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到了晚上钻进热被窝里,俩人这才重打锣鼓另开张,另有一番激烈酣战,在此表过不提。事后,小太监方把他是如何讨了几个新媳妇的事如实做了交待,当然也把此次来的真实目的如实告诉了上官雪儿。 上官雪温情地依在丈夫怀里,恳切地说:“郎啊,你做的事都是惊天动地的大好事,我赞扬你。不过嘛,妻子貌似多了点,可是也对,这些才貌双全的女子不统统网络在我潘郎的手下,留给别人我还替你可惜了呢!” 第一六零章 阮氏梅生擒赵小高 时间紧迫,小太监不敢多做停留,第二天一大早便告别丈人携妻雪儿及张发存、小梁等急急赶往京城。城门口有胡三派来的人接住,领他们直接去了一个生地方。大门口并无并无某某府邸字样,不过院墙却十分高大雄伟,门口还有兵丁守卫。见到来人门房嘻嘻笑着把他们迎了进去,进了二道门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座相当幽静而且又十分宽畅的院落。左右厢房大约有十数间,上堂屋正房三间,一侧是卧室,一侧是书房。两侧长廊还有数间偏房。院中一色的青砖铺地,窗明门阔,甚是高雅。 胡三闻讯急忙从上房里奔了出来,后面还有曹花枝和两裙钗。胡三边走边口里嚷嚷道: “大哥你这么快就把雪儿嫂嫂请来了,你看这两位是谁?” 小太监惊呆了:胡三身后,除了曹花枝、黄秋蝉,还有阮氏梅!黄秋蝉是他派人请来的,阮氏梅的到来则出于他的意料。早知阮氏梅能来,雪儿就不必请了。阮氏梅那样的本事,别说一个赵小高,就是两个三个又能如何?不是他当初没想到阮氏梅,主要是因为路途太远,南越国相去一万多里,十天时间一个来回根本就不可能。 黄秋蝉、阮氏梅皆是习武出身,性格和上官雪相似,并无闺房婌女的矜持,见到小太监,急急亲热地走上前去,一个挽住左臂,一个搂住右肩,齐声道一声:“郎君,想死奴家了!” 曹花枝和丈夫分别不久,不必太过亲热,微笑着站在旁边。 小太监拍拍两位娇妻的后背,笑嗔道:“这大天白日的成什么样子?蝉儿、梅子,快来见过你们的雪儿姐姐,雪儿也见见你的花枝姐姐。” 黄秋蝉和阮氏梅这才转身又去见雪儿,雪儿又去见花枝,四位女子不拘什么礼节,也不道万福,更不鞠躬施礼,叫声“姐姐”之后便嘻嘻笑着搂抱在一起。 其他人自不必说,张发存、黄仁两个从二道门里压根就没进来。胡三转过身去,倒背着双手,仰首望天,不知天空中哪一块云彩引起了他的兴趣? 小太监被他的妻子们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那种亲情、柔情,无以言表。小太监心里一阵激动,差一点没落下几滴泪花儿出来。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虽有凌云志,仍不或缺儿女情。以后的生活中有这样几位有情有义、知冷知暖、貌若天仙的奇女子相伴,此生足矣! 进到房间,大家喝茶叙话,胡三才解开其中的谜团,他说: “大哥,我事先没有惩得你的同意,就擅自替你买下了这幢民房,价钱也不是很贵。主要是我想几位嫂嫂来了之后,住在馆驿里不大方便。” 小太监点头道:“兄弟想得很周到。” 说罢,小太监转身又问阮氏梅是如何得到消息而且这么快就赶来的? 阮氏梅尚未开口,黄秋蝉接过去言道: “夫君有所不知,你派人去我处时,正好梅子妹妹来我家做客,闻听丈夫遇到为难之事,我俩一商量便一同前来了。” 阮氏梅玩笑道:“夫君的名单上没我,莫非我是自做多情?不然我明日自回便了。” 小太监急忙解释道:“贤妻且勿多心,不请你是因为路途遥远。你这一来我当然就更放心了,必定是稳操胜卷。你们不知道,梅子的那把绳索好生厉害,当初几乎没有把我也捆了去呢!” 阮氏梅含情脉脉地瞅了丈夫一眼,道:“最后我还不是让你给捉来了?” 曹花枝起立言道:“都是为了我的事,劳动几位妹妹远道而来,姐姐先道一声辛苦。” 三女齐道:“姊姊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不多时,留在京城的朋友悉数到齐,大家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互相见了面,主要是拜见了几位嫂嫂。有道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就连临时羁押在大理寺受审查的朱林宗也到了。 胖西施如今虽是做了皇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因是来了南方的贵宾佳客,此处只有她是烹饪粤菜的高手,所以被胡三拽了来在橱房帮忙指点操持,妯娌们也都互相见了一面。胖西施年龄不一定最小,按辈份却把四位夫人都要叫嫂嫂的。大家热热闹闹,好不开心。小太监因操心蒗荡山的事,不敢延搁得太久,不多时便命人撤了酒席,早早把弟兄们打发了回去。 眼看就到了第十天的头上,丞相给的期限也就到了,山上的人就是采取老虎不出洞的老办法,文世昌和赵小高、马上青总兵等甘着急也无可奈何。这天,几人一合计,决定最后出击一下,如山上仍无动静,只好就放火攻山了。人上不去,还怕火上不去?到时候漫天火起,他们就是想下山也下不来了。计议已定,三路人马同摇旗呐喊,并同声高喊: “山上的匪徒你们听着,速速下山受死,如若不然,一把火点了山林,那时把你等烧成熟肉,别再后悔!” 有巡山的小喽啰把这个信息报告给山上,林如贵、齐光元两个听说官兵要放火烧山,顿时没了主意。心想一旦火起,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烧成肉干肉饼就差放佐料了。齐光元道: “哥哥,如此不如下山豁出命去拚一拚,或许能活着跑出去几个,别让人家一窝给烧光了。” 林如贵道:“太监妹夫捎来话说,让我们坚持十天,屈指算来,恰恰今天就是十天的日子,莫非太监妹夫把我们闪了?” 齐光元说:“远水难解近渴,太监妹夫虽是那样说,也许是给我们壮胆子说宽心话的的。如今顾不了那许多了,别等一会火起,那时就来不及了。” 两人无计可施,只好扎缚停当,拉出黑骡子灰叫驴,召集山中人马共是百十人众,呦呦喝喝地杀奔山下而去。 赵小高见山匪下山,心中高兴,以为建奇功的机会到了,驱赤兔马,挺方天画戟,迎上前去大叫一声道: “反贼,尔等速速拿绳子自缚其身,然后伸长脖子,等爷爷一戟一个结果了你们的小命。” 齐光元怒气冲冲,并不搭话,举起大铁锤,朝赵小高迎面打去。赵小高轻轻拨开,只一合便把齐光元的铁锤之一打落在地。双锤将成了单锤将,齐光元反正已是不要命的了,回首叫道: “哥哥快快带领弟兄们冲杀出去呀,待我抵住这厮。” 赵小高那里给齐光元抵住的机会,又一枪击出,齐光元的铁锤竟被戳了一个窟窿。赵小高的枪头也带有倒勾的,他往后一扯,齐光元没有赵小高的力大,那柄锤不撒手也不由他。赵小高甩掉铁锤,枪尖儿直奔齐光元的咽喉而去。空锤将成了空手将,齐光元大叫一声“我命休也!” 正在这时,忽然一箭射来,不偏不倚,正中赵小高的戟头。只听“呛啷”一声,方天戟顺势歪倒一旁。赵小高大惊,回头看时,有两员女将从他的身后杀来,赵小高不敢恋战,只好弃了齐光元,举枪迎战二女将。 二女将飞马而至,赵小高稍稍一瞅便傻了眼,这是何方来的女子,怎么这等的娇嫩艳丽、夺人眼球?一女身材玲珑,端庄秀丽,头扎黄丝巾,身披黄战袍,骑一匹黄膘马,肩背弯弓短箭,手执红缨长枪。另一女将粉面如雪,眉黑眼黛,唇红齿白,紧身雁羚锁子软甲,身后是一件腥腥红的战袍,胯下红鬃马,手中使的也是长枪。他在皇宫里涉猎过无数的才女佳人,竟无一人能与此二女相提比美。赵小高勒住马头,把手一拱,嘿嘿一笑道: “两位女娇娃从何处而来?” “过路的。”骑红马的女孩冷冷的言道。 “既是过路的,那就请便吧!没看见官军正在剿灭这股山匪?不是看你们是年轻女子,一并拿了去按通匪论处。”赵小高训斥道。 “如今兵匪一家,谁知哪个是官军,哪个是山匪,脸上没写字,我们如何得知?我们只是看你们这么多人打人家几个,有点气不顺。”骑黄马的女孩嘻嘻笑道。 “真是没王法了,两个过路的闲人竟然敢管起官军剿匪的闲事来了?识相的赶快走开,否则惹得爷爷火起,让你俩也做了我的枪下之鬼!” “将军你说你是官军首领,我怎么看你倒像个太监头儿啊?不过老实说适才看了几眼,你的武功倒是不凡,不如教我们两手吧?”骑红马的女子跟着也开起了玩笑。 赵小高被这俩女子戏弄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大的不舒坦,心里想想莫不是找茬的来了,即便如此两个女流又能奈何于他?不如把这两个尤物也捉了回去,藏个地方,慢慢受用。想罢,遂大叫一声道: “赶快闪开,没功夫和你们拉家常,老子要动手了!” 俩女子摇摇手中枪说:“来呀来呀,不怕死的就来呀!” 赵小高不再搭话,奋起神威,舞起当年那支吕温侯的神戟,催马杀了过来。俩女子也不含糊,各执兵器,仨人战在了一处。如此约摸斗了五七十个回合,赵小高暗忖:“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秀秀气气的俩女子,武功竟然如此出众?”战到一百回合的时候,赵小高脸上已经渗出汗水,而两女将也已是香汗津津,两下杀得不可开交,胜负难分。正当此时,突然又有一女将从斜剌里杀入,刚到近前便叫一声道: “两位姐姐稍歇片刻,待我拿了这厮!” 第一六一章 假太监做成真太监 “这个地方叫野狼滩,因气候变幻无常,而且常有猛兽出没,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家。”牧人解释说。 “那你们怎么到了这儿?”小太监问。 “客人有所不知,”牧民道,“匈奴人叛乱,侵扰百姓,有人拉起了一支队伍,为首的人叫雷旭彬,也是一位汉人。雷大帅招兵买马,驻地就在前头不远一个叫黑虎崖的地方。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小太监见牧民欲言又止,急忙问道。 牧民说:“可惜你等没有武功,否则也去试试,碰得好还能讨个大小官儿坐坐。” 张发存正要插话,被小太监用眼色制止,道:“有武功就可以做官吗?” “雷大帅办事公道,官职大小全凭功夫上说话。除了丹增、孟繁印等少数几个头领,其余全是靠比武比出来的。头前我们丹增大头领捎信来叫我们几个弟兄去碰碰运气,没准先锋官就是我们的了。”牧民大言不惭的说。 “行,我看你们几位大哥能行!保证能行!”小太监伸出大拇指赞道。 “我们仨人可是我们部落最强壮的汉子哩!”牧民受到夸奖,很是有些洋洋得意,眉飞色舞的说,“我叫德格尔才让,那位个儿高的兄弟叫周瓜卡,胖子叫麦周,要不你们几位也和我们一道去看看热闹?” 小太监故意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还不是白挨打?” “不怕不怕,有我们几个弟兄照应着,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德格尔大包大揽的说。 “那、那我们就去试试?丢了人几位大哥可别笑话?”小太监犹犹豫豫的说。 “大草滩上唱山歌,裕固族姑娘就是我,过路的客人请你歇歇脚,到我家帐篷坐一坐……” 刚走出大约十多里路的光景,忽听到有人在前面远处的某个地方唱起了山歌,歌词虽然简单,但很明了,歌声却是非常优美,悠扬顿挫,豪放又婉约。小太监在宫中听过宫女们咏唱的小调,大多是哀怨悲伤,多愁善感的,听了都叫人忍不住流眼泪,心里苦苦的。可是听这女孩唱歌,宛如大热天喝一杯冰凉水,格外舒畅格外爽,恨不得也想跟着吼两嗓子。 德格尔几个藏民朋友大概也是被歌声吸引,暗暗加马一鞭,迅速赶了上去。小太监他们的马可不是凡品,较之牧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而几步便冲到头里。在他前面不远处,就见有四五个下人般的女仆簇拥着一个盛妆女孩,两边还有两个骑马挎刀的壮汉。快要到了近前的时候,中间那个女孩朝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突然回眸一瞅,只这一眼,小太监立刻就被惊呆了,那一瞬间,他的魂魄仿佛也被勾去了一般。 这是一位另类女孩,她的年龄看上去至多十七八岁,她的梳妆打扮完全是另外一种异域风情,一样的眉黑眼黛,一样的竹鼻樱唇,可是放在她的脸上却又是十分的不同凡响。她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嫣然就像天边的彩霞,天真无邪的眼神里透露出少女独有的纯扑和羞怯。她的外套是一件边塞少女惯常穿的绣满金丝边的黑色小袄,里面是一袭粉红色的长裙。袖口上缝制着一道大约有三四寸宽的雪白的羊羔皮毛边,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黄色的狐狸尾巴,更显得雍容华贵。足登黑色长筒皮靴,身形异常矫健。令人费解的是,别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唯独她却骑一头雄壮的瓦灰色大叫驴。更为可惜的是,不知刚才唱歌的是不是这位绝色女郎? 插科打诨、打情骂俏本是小太监的强项,他原本就是女人堆里长大的多情种。然而此时,他甚至有些发窘,脸上就像挨了谁的一记耳光,火辣辣的极不自在。 “丫头,给我们唱支歌吧!噢呀,你的歌声就像春天的百灵鸟呀。”还是德格尔来得坦然些,他打马凑过去和女孩套近乎。 通常,在少数民族聚集区,大家都是用汉语来交流的。这一点小太监是清楚的,因为他到过不少这样的地方。 “闪开,想找死吗?”两个壮汉狠狠瞪了德格尔一眼,怒声叱道。 “朋友,何必这么小家子气?”德格尔笑嘻嘻的说,“我们不过就是想听听百灵鸟的鸣叫声,这犯你家大忌了?” “滚,快滚!你再啰嗦一句,我立马送你上西天!”壮汉仍旧是怒不可遏的样子。 “我还要投军去博个一官半职呢!你送我上了西天,我老婆娃娃你养?”德格尔倒是有点放荡不羁。 “你们要去哪里投军?”盛妆女孩说话了。 “投大帅雷旭彬的民兵啊!我们部落首领丹增是他的朋友。”德格尔终于找到和女孩说话的机会,他急忙转过脸去如实回答。 “啊啊,太好了!我哥哥也在那儿,我们也是找我哥哥去的,这么说正好咱们一路,那个汉人哥哥也是去投军的吗?”姑娘把眼光转向小太监这儿。 小太监心里一热,他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欲言又止,他不可能是去投军的,他怎么可能放下他的十万大军不顾而去投奔一支刚刚乌合起来的小队伍呢?但他分明感到姑娘对他的关切,因而他不想冷了女孩的心,索性就不说了。 还是德格尔替他解围说:“他们不行,他们不会武功,是跟我们一道去看热闹的。” 女孩仿佛有些怅然若失,低声叹道:“原来他们不会武功呀!” “也不是全不会,听他们自己说,好像多少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罢了。你哥哥叫什么?刚才唱歌的是你吗?”德格尔不失时机地和女孩搭话。 “我哥哥叫孟繁印。”女孩说完,又拿目光睃了小太监一眼。 “那你呢?”德格尔终于问到正题上。 “我叫银杏顿珠。”姑娘回答。 “好名字!你是裕固人吗?孟繁印是你亲哥哥吗?”德格尔大献殷勤。 小太监心里一阵激动:这个德格尔,算是个识时务的家伙!他想知道的事,他都替他解决了。 银杏顿珠格格笑道:“我是裕固人,唱歌是我们裕固人的嗜好,会说话的娃娃一般都会唱歌,另外告诉你,我哥哥起的是汉人名字。你还想问什么,一并提出来。” 姑娘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瞄向小太监这边。她虽是用余光看人,小太监凭感觉就能感觉得到。 “这位汉家哥哥,既然你不是去比武,那你去黑虎崖做什么?”银杏顿珠嫣然一笑,脸上露出俩浅浅的酒窝。 经德格尔这么一折腾,小太监已经释然多了。见问便答: “我想去碰碰运气。” “运气总是向着那些有准备的人,如今正在打仗,大家都需要会打仗的人。你没武功,去了能抵什么用?”银杏顿珠侃侃而谈,姑娘不仅长得美,并且造诣很深。 “他们如不要我,我就卷铺盖走人得了。” “你是生意人吗?”银杏姑娘又一次侧过身来问道。 “是的。”小太监本来不想在漂亮的姑娘面前撒谎,可是事不由他,他不可能道出实情。 “那俩汉人是你的仆从吗?” “是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一个生意人能想到投军报国,也算是位儒商了。”银杏顿珠不像是随意赞扬,她的语气极为诚恳。 “小姐谬赞了,小子只不过也是一时兴起,并非是有志报国的仁德商人。”小太监无话找话,全是敷衍之词。 德格尔几次想插话,奈何没有机会,他气恼的别过脸去。 说着话儿,特别是有美女作陪,大家并不觉着寂寞,不一时便到了黑虎崖兵营。此时天色将晚,德格尔有丹增派人接去安歇,银杏顿珠是副帅的嫡亲妹子,自然更不会稍有差池。唯有小太监兄弟三人成了没娘的孤儿,更何况从早上开始胡乱吃了点东西,至今尚无食物果腹,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正不知作何处?突然从大帐里出来一人喊道: “哪位是中原来的商人潘又安潘先生?” 第一六二章 王皇后摒弃无用人 王书贵百思不得其解,三万人的大军竟然无法剿灭百十人的小山毛匪,最后还让人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回。文世昌的无能他是清楚的,他一向十分器重并准备委以重任的赵小高怎么也成了饭桶?他和潘又安同为太监,而且又都是赝品,为何他就比不过潘又安呢?好在赵小高凭借高超的武艺从山上逃回,多少挽回一些面子,他当天便把赵小高送回内宫,因为他知道娘娘还再心急炎燎地等着他呢! 还有,山寨有一个女将他也是清楚的,她是死了的曹总兵的丫头,怎么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又冒出俩女子而且个个武艺超群就不得而知了。真是养虎为患啊,几次围剿山头不利,终究让他们成了气候了。突然他想到前不久小太监曾经潜入蒗荡山中,他也曾派军队攻山,后来被他踹营而去,莫非这中间…… 小太监如今羽翼已丰,朝野上下,到处都有他的死党,想撼动他非一般人力可行。唯有借助外力,外力、外力?五年前就是因为边关有事,本想让他去送死,未料却让他因祸得福,捞到个大大的实惠。这次必要想个万全之策,何处才是小太监的葬身之地?猛地他想起,前日西部边陲送来八百里加急公文,言说有北匈奴勾结其附庸小国共是一十八家,攻城掠地,攫取嘉关,连破肃州、甘州、凉州等城池,不日即到金城关。不如借此机会,令小太监出马征西,再举荐赵小高做个将军,专门负责后勤,押解粮草,必要的时候,断了小太监的伙食,把他和他的死党徒们统统饿死在广袤的沙漠之中,看他的球有多长,还能有日天的本事不成? 王皇后见赵小高毫发无损地跑了回来,顿时大喜,欲要上前拥抱,口里急道: “高儿啊,想死我了!快去洗洗,我让人给你整桌酒宴。你能平安回来就好,至于战场胜负,我才不管那么许多呢!” 赵小高不敢一下子说明原委,犹疑了半天方才说道: “娘娘,给我换个事做吧,从今后我不能在娘娘身边侍奉娘了。” “咋了,你又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为啥要换事做?”娘娘不解道。 “我那样东西没了。”赵小高低下头去瞅着那个地方言说。 “什么什么!你是说你让人给阄了?”娘娘惊呼。 “倒是没有全阄干净,还有、还有……”赵小高唯唯喏喏。 “天哪!这么说还留了一点?”娘娘心急火燎的走过去一把扽开他的腰带,急火的说,“把你的裤子脱了让我看看。” 赵小高的裤带一松裤子迅即掉裸到脚腕上,娘娘撩起袍子一瞅,顿时大吃了一惊:车轱轳还在,那门昂然而立的大炮齐根儿不见了。空余两发炮弹,缺了发射机关,有还不如没有的好,叫人白眼馋。 皇后娘娘如丧考妣般地放声大哭起来,赵小高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站立在一旁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娘娘哭够多时,这才擦了擦眼泪骂道: “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牲,怎么把人糟蹋成这种样子,天理何在?士可杀而不可辱,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刀杀了的好!” 赵小高低着头小声咕噜了两句,娘娘没听清,发急问道: “你说什么?” “那一伙强盗说了。”赵小高嗫嚅道。 “说什么?”娘娘紧追不舍。 “他们说他们这是替天行道。”赵小高仍旧耷拉着脑袋。 “这也叫替天行道?哄鬼去吧!”娘娘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 “他们还说这叫清君侧呢!” “狗屁,这碍了他们什么事了?一帮山贼还管皇家的事,骆驼的脖子再长还能吃上隔山草?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说太监就要像个太监的样子,他们说他们这是替皇上办了件了大好事呢!” “好啦好啦,我不想听你多啰嗦了,该干啥干啥去吧!”王皇后不耐烦的挥挥手。 “娘娘,那我回我房间去了?”赵小高可怜兮兮的征询道。 “你的房间,我的中宫里还有你什么房间?我一想起你那样子就恶心,你还是离我远点的好。”王皇后斥道。 “娘娘以后不想看我排的节目了?”赵小高想起他还有一手绝活。 “谁希罕?说你是个男人吧你少了样家什,说你是太监吧你还夹两个蛋,似你这样不伦不类的,我说了你离我还是远些的好,我害怕!以后我看戏就请戏班子,不用麻烦你了。”王皇后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娘娘,你让我去找谁去呀?”赵小高这才深切的感到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去找潘又安呀!他不是宫中的太监头儿吗?” “他不杀了我?”赵小高暗暗叫苦不迭。 “那是你们太监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你走吧!”说完,皇后娘娘转身上床去了。 赵小高知道娘娘的脾气,多说无益,只好回到自己房中,夹了几件要紧的东西,出了中宫去找潘又安。 小太监自然不能不收,人到了难处,不管他过去干了什么,这一张翻过去就算翻过去了。赵小高被林、齐二人动了手术的事他在第一时间就听说了,他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同情。他和赵小高同样都是赝品,都曾有过同样的遭遇,然而结果却大相径庭。他想了想,就安排他去花园里浇花,这个工作清闲,也好让他静下心来好好考反省一下他这段时间的做为。 赵小高听说小太监让他去种花,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以为潘又安这是公报私仇,他自己尽管温香艳玉,左拥右揽,却把他打发到一个远离女人的地方。他明明知道:虽然他生理上不需要女人了,但是他心理上还需要女人,他和别的太监不同,他还多了一样物事,就是那两蛋卵。 第一六三章 匈奴王作乱德哈林 自公元前秦始皇发兵三十万,派蒙恬北攻匈奴始,前后约六百多年,两家一直战乱不休。汉武帝鼎盛时期,三次出战大败匈奴,将其赶往边塞地区。匈奴又分为左右单于,左右贤王。乌儿苏丹一支为左单于,流落在河西一带的为右单于。右单于王乃是大单于冒顿之后裔,多年修炼,几经周折,渐成气候。 现任单于名为布雷达。布雷达年交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之际,幼年便受祖父及父亲的教诲,知道他们的的祖先是夏朝人的后代,全都是中华人种,他们的根就在中原之地,只有光复了中原,把那大片广袤的农田变为牧场才算遂了祖先之志。 布雷达接任右单于之后,雄心勃勃,先后征服了附近几家部落,最后才把目标对准汉人把守的城池上。甫一交手,方才知道这些汉家守城的大将只不过是纸糊的关公泥捏的张飞,一帮子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平日里气指颐使,飞扬跋扈,打起仗来却比兔子跑得快。布雷达不费吹之力,连下三城,顿时名声大震。如再拿下金城关,顺势往东进发,不出半月,汉家都城指日可待。 布雷达欲要乘胜追击,有从军参赞薛守义告曰: “大王不可,此三州乃不毛之地,汉军并无着意防备,再往前去必定受到激烈反抗。目前我军虽胜毕竟人数上占了劣势,不如就地休整,扩军备战,等羽毛丰满之后再取内地不迟。” 薛守义是汉人,祖籍中原开封人氏,原是个落第举子,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怀才不遇,无处可投,后流落到夷地。他先给老单于当过管家,后受单于王抬举,封他了个小官。再后来,他娶了房番女当媳妇,生了几个胡儿胡女,方才得到番王的信任和器重。 布雷达自小拜薛守义为师,读汉文,学语话,四书五经虽然学得不十分精通,大意是了解的。薛守义画了张地图挂在墙上,经常指给布雷达看,哪儿是古都,哪儿是西湖,长江、黄河如何等情。布雷达问:“中国有几个草原大?”薛守义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么说吧,它们一个像大象,一个像老鼠,甚至还没有一个老鼠大。”布雷达暗下决心,长大以后要征服这头大象。布雷达很听老薛的话,老薛也确实有些本事。就这样布雷达封王之后,薛守义就成了他的狗头军师。 遵照薛守义的建议,单于王布雷达以凉州城为据点,招兵卖马,广聚钱粮,准备刻日发兵金城关。 凉州总兵马上青率少数人马逃到金城之后,金城关守将刘占科闻听贼势浩大,不敢私自做主,立即发八百里急报,奏请圣上急速选将派兵扫灭番寇。 王书贵虽不管军事,但他身为首辅,凡是面圣之事一般先经他手。这回王丞相多了个心眼,他并未急于让信使见皇上,而是安排他们住在馆驿。他本想借此机会让皇上直接任命赵小高为统军大帅去边关的,奈何赵小高刚刚吃了败仗,不好在皇上面前张口,最终还是不得不把帅位让给那个小太监潘又安。但这回不能便宜了他,让赵小高当个押粮官,必要的时候给小太监过一手。计议停当,王书贵上朝将边关急电向小皇上奏道: “吾皇万岁、万万岁!臣接边关急报,左单于布雷达统一了周边部落,拥兵二十万,来势凶猛,已经攻下我肃州、甘州、凉州等重要城镇,不日即到金城关。” 小皇上听说有兵来犯,立刻就傻了眼,喘了口粗气问道: “依相父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王书贵言道:“陛下不必惊慌,所谓兵来将,水来土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有兵部尚书、潘又安潘大将军在,何虑区区胡虏?” 小皇上点点头说:“没料到相父和朕想到一块儿了,朕也是这个意思。执事太监快快传朕旨意,即令皇弟潘又安明日校场点兵,速速剿灭番贼。” 小太监突然闻听边关有失,接着老贼又举荐他为征讨大帅,略一沉思,上前秉道: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小皇上笑道:“皇弟呀,你跟我谁和谁,还这么客气干嘛?但说无妨。” 小太监说:“这次出征,关乎江山社稷大事,必须有大批众将随从。” 小皇上摇摇手说:“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把朕当傻瓜了,谁说让你单打独斗去了?” 小太监说:“陛下,除了众将之外,臣还要保举一人。” “你要谁去,尽管说,朕恩准就是。”小皇上回道。 “九门提督曹安民。” “这么简单的事还值得一说,你带他去就是了。” “不光是带走,曹将军还有冤屈需要澄清。” “他有什么冤屈?好好的一个九门大提督当着,顿顿有酒有肉,朕又赏他十位娇娘,上次在相父门前杀了人都没追究他的责任,他要是是冤枉了这世界上冤枉的人就多了……”小皇上喋喋不休的说。 小太监明白,和这个傻子一句半句说不明白,如不说清又怕夜长梦多,老贼背后使坏。于是发急道: “皇兄,只要您恕他无罪我就敢说。” “这还不容易,”小皇上张口就说,“从即日起,即便是九门提督曹安民有欺君之过也恕他无罪!” 小太监知道皇上金口一开谅无顾虑,于是就说: “曹安民曹将军本是蒗荡山的土匪头儿,她不是男人,而是个女儿,她的原名叫曹花枝。” 小太监此言一出满堂尽是低低的惊讶之声,犹如平静的塘湖里落下一块石头,泛起阵阵涟漪。 “啊!?”小皇上叫道,“这还了得?” 王书贵恍然大悟,怪不得呢!遂急忙出班奏曰: “曹花枝犯欺君之大罪,理应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请皇上颁旨,即刻捉拿犯将曹花枝一干人等。” 第一六四章 小太监点兵演武场 八千番兵见主帅没命地撒马狂奔,后面还紧紧跟了个骁勇女将,队伍顿时大乱,纷纷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叫这俩人过去。快到城门时,呼律赞大喊“快放吊桥!”他实没料到后面还跟了一个。放吊桥的城门官稍一犹豫便喝令小兵开城,马前马后两员将随即双双入城。呼律赞进了关口,以手加额,暗自庆幸自己总算捡了条命回来,刚要下马喘口气,猛回头见曹花枝快马已到,此时回手不及,仓慌之下,滚鞍翻身落马,被曹花枝的坐骑从身上踏过。一只马蹄正好踢在黑脸上,瞬即脑浆横流,黄白红黑的液体撒了一地。 打柴沟匈奴兵共有一万人马,呼律赞午间带走八千精兵,城中只有老弱病残等不足两千之众。这些人见一美貌女将,如影随形,紧追大帅进关,尚未交手,竟把大帅骇落马下,马踏而死,顿时大都成了无头的苍蝇东奔西蹿,作了鸟兽散。有几个胆大的倒霉鬼,硬充好汉,被曹花枝一枪一个,扎了个透心凉。 打柴沟本是汉人聚集地,番兵来时把汉人杀得杀,赶得赶,剩下的则划为第四等最下一层,意即最贱的贱民,算是劣等中的民族了。因而汉人在这儿向来都是最受人欺凌的,每每都听人说,“你们汉人如何如何,皆是些狗揭门帘子,嘴上的功夫大。”因而在番人面前自觉低了一等,平常大气都不敢喘的。今日见一女将,骑高头大马,挺五尺神枪,赶得番兵大帅都好像龟孙子一般,小番小卒更不在话下,杀人如同砍瓜切菜,唬得番兵喊爹叫娘,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呢。都说汉人怕死,原来番人也怕死啊!汉人百姓顿时喜动开怀,纷纷开门而出,大呼小叫着“杀鞑子了,快去杀鞑子了!”手执锄镐、刀镰棍棒等齐齐涌向大街。 曹花枝突然有了这么多的民众支持,很快聚集起一支队伍,满街追赶逃命的鞑子兵。 番兵中间有一些汉族和其它族别的兵士,此时见大势已去,纷纷反戈,脱去号衣,扔掉武器,大喊大叫道: “我们是被迫的!” 曹花枝号令下去:“投降者免死!” 有降兵匍匐于地,高叫:“愿随将军!” 曹花枝好言抚慰之,命他们迅速集合起来,和百姓一道临时组成一支队伍,清剿番寇余孽,捉拿散兵游勇,准备迎接大军入城。美女将单骑独马闯番城,不带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倾刻间就拿下打柴沟关城。(注: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神奇女将,专门在黑水河上游黑水关城外修建了一座金花女神庙,说的就是曹花枝,庙内经年香火不断,至今尚存。)众居民百姓们围定女将,箪食壶浆,斟酒献肉,统统跪倒一地,感思戴德,口里念道: “将军救我天朝百姓于水火之中,非是神人而不可为,请受我等一杯水酒,以表寸心。” 曹花枝下马,逐一扶起,微微笑道:“乡亲们起来吧,自汉朝以来,我汉家百姓便迁徙塞外,和其它民族和睦相处,戍边垦荒,饱经风沙,天寒地冻,知道你们受苦了。今,右贤王大单于举兵造反,屡次作乱,祸害边民,犯我天朝。朝庭命我大帅潘又安潘将军亲率大军剿灭番寇,西凉诸地不日即将光复,大家定会有安定太平日子过的。” 大家簇拥着曹花枝到了城门,站在城墙垛口上往下一看:嘿,下面激战正酣呢!先前的守城官不敢开城门,怕的是官军随后杀入。曹花枝他们攻下城门之后,女将急令立刻竖起官军大旗,奈何她手中没有带得旗号,现做又来不及,只好把原来的番旗上改了字号,由“番”改成“汉”字,另一面改成一个大大的“潘”字。 城下汉军和番兵见城头上改了旗号,心知内情定然有变。汉军士气顿时大振,番兵则左顾右盼,人心惶惶。 曹花枝正要命人擂鼓,为城外官军助阵。突然间城内街道上尘土飞扬,随即一小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飞来,为首也是一员女将,只见她银妆素裹,银盔银甲,手执梨花长枪,骑的也是白马。曹花枝举目一望:不禁暗暗称奇:这女将粉面桃花,鼻直唇小,柳眉杏目,乌发如墨,身轻如燕,四肢敏捷,观容貌体态不似番人,穿着也是汉人的装束,其威严神武,亚赛天女下凡一般。曹花枝正猜不透其女是何来头,那女将却立马站在女儿墙下,冲曹花枝高声叫道: “呔,大胆汉将,你独自一人,单枪匹马,陷我关城,是欺我西凉无人吗?你且下来,咱俩大战三百回合,也让你知道知道咱本姑娘的厉害!” 曹花枝言道:“你是何人,焉何与我为敌?你不见关城已被攻下,大军即刻就要进城,你想做蚍蜉撼树之功吗?” 女将怒道:“我才不管那些哩!如你有胆量,和我决一死战,如你战得我过,今生为你当牛做马皆可,否则别说大军进城,就是苍蝇也休想进来一只。” 曹花枝稍一沉思,心想:找茬的来了,这不应付过去还是个麻烦。遂说: “好,就依你。不过我动问一句,这胜败之后如何说?” 那女将冷冷一笑,面带秋霜雪雨,更似有阵阵寒风飘过,凛凛言道: “少废话,前已说过,不须赘言,你有话和我手中这杆钢枪去说!” “那你总得报个名儿吧!不然,倘若有个闪失,坏了你的性命,岂不成了无名鬼!”曹花枝不亢不卑,再说她是什么人物,怎能被这个毛丫头唬住? “胜了我,便有姓,打不过,就无名!请南蛮女将出招。” 曹花枝无奈上马,舞动银枪,微微一笑道:“如此说,便无理了!” “女将请便!” 两人战在一处。 来者非是别人,乃城中富户尹老太公的女儿尹天雪,小姐生得貌若天仙,百媚千娇。五岁习武,六岁学文,拜名师,求高士,加上本人天姿聪颖,悟性极好,因而成就了她满腹经论,一身绝世神功。如今刚刚年交十八九,正是心高气傲,不知山高水深的时节。头前,番兵侵扰,攻取打柴沟时,小姐就要挺身而出,勇战番寇。被尹太公和家将死死拦住,说大厦将倾,她一妇道人家,闺中少女,纵有些本事也是独力难支,不如暂且先忍下这口气,待日后官军收复失地时再出马为国尽忠不迟。 南朝女将单枪匹马攻城掠地,觑数千匪兵就像蝼蚁草芥,进番城如入无人之境,杀贼首,驱番虏,聚民众,招降卒,好不威风八面。小姐站在高高的绣楼上,对此洞察秋毫,一览无余。起初,她本想待女将支持不住的时候,出手相助,奈何人家武高艺强,若有天助一般,很快马到成功,根本就没有她出手的机会。小姐盛怒之下,命家丁抬枪备马,她决定要和这位女将比试武功,见个高下。 两个英雌意见不合,话不投机,立定要在马上见功夫。说话间两支枪你来我去,招招皆在致命处。四只手上下翻飞,稍不慎便成万古恨。人斗人,马会马,两匹马“咴咴”打起喷鼻,八只马蹄儿辗转腾挪,如像是走马灯一般,交相辉映。 打柴沟的降兵百姓这下才是开了眼,原先还都听人说“吃素的汉人永远斗不过吃肉的番人”。现在看,两位汉家巾帼竟然都如此神勇,由此可见传言不实了。有道是,胜在智、巧、勇、技,不能只凭一身蛮力。 俩人战到一百个回合的时候,尹天雪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此女不是浪得虚名,不露些真章,怕是战她不过。 俩人战到二百回合的时候,曹花枝不禁暗忖:此女枪法精奇,稍不留意,怕是会吃亏的,因而暗暗加了数倍的小心。 战到三百个回合的时候,只见那员女将挥手扔枪,滚鞍下马,双膝一并,跪倒在地,恳声言道: “仙女神将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曹花枝也跟着随即下马,双手扶起,疑惑不解道: “女将请起,方才你并未失手,我也没在你身上沾到半点便宜,你焉何如此?” 女将跪地不起,执拗道:“将军若不弃,小女愿和将军八拜为交,今生今世侍奉左右,牵马坠蹬,端茶倒水,寸步不离。” 曹花枝闻听大喜,道:“小妹起来,我认你这个妹妹就是了。” 女将不肯,道:“姐姐,人生非是儿戏,你说认了就认了,这岂是当耍的?空口无凭,今日当着众街邻的面,咱俩就在这儿,撮土为香,对天盟誓,你看如何?” 曹花枝此时也没了话说,观此女性格刚烈,武艺高强,必不是一般的人间凡女。况且,目下正在用人之际,倘若收留了带得回营,必是给夫君又添了一条臂膀。想罢,花枝女不再犹豫,俩人叙了年齿,曹花枝刚刚大了三天,于是曹花枝在上为姐,尹天雪在下为妹,当街拜了天地街坊,然后姊妹对拜,结为生死姐妹。 两姊妹携手登城,往下看去,此时番军已经稳住阵角,副帅牙格鲁截住上官雪等三员女将,刀来枪往,正杀得不可开交。 第一六五章 探敌情潘元帅误入险地 诸位看官休怪,奈何小子口笨舌拙,一支秃笔,加之码字技术欠佳,十根指头还有两根夹着烟,半残不废的,无法把事情一一讲说明白,无奈只好回过头来再说先前发生的事由。 曹花枝纵马挺枪与番兵大帅激战正酣之机,此时急坏了一个人,此人正是朱林宗小将。朱将军见番兵首领根本不是嫂嫂的对手,似此下去,还没轮到他上阵呢,番寇悉数荡平,大军凯旋入城,头功都让嫂嫂们抢了去了,关他朱林宗的狗屁毛事?将来大哥师父回来问他:“林宗啊,我蒙难之际,你做何事体来着?”他也只有红着脸、低着头、干瞪眼的份儿。 番兵见主帅自顾自逃奔入城而去,队伍顿时大乱。此时有副帅叫作牙格鲁的,急忙挺身而出,并杀了几个欲要夺路逃跑的小校,枭首号令军前。牙格鲁大喊大叫道: “番军将士听令,主帅进城,乃是诱兵之计。大家想啊,一个汉家女子有多大本事,城中尚有两千守军,即便老弱,也有两手两脚,女将单骑轻入,能有什么结果,大家可想而知,这阵没准已让大帅搂着进了热被窝呢!” 听副帅如此一说,番军这才稳住阵脚。 上官雪等三员女将瞅见花枝姐姐单枪匹马进了番城,也不等胡三下令,急纵马杀到阵前,也要跟着曹花枝冲入城去,好歹做个帮手。牙格鲁看是又有女将杀来,而且个个娇艳异常,心想头一个让主帅得了,这仨就归他了。想罢大喝一声,高举门扇大刀迎面接住。 牙格鲁是番帮出了名的勇将,力大刀沉,三女将各执兵器抵住,三打一,恰恰战个平手。 朱林宗此时再也无法强忍,朝胡三说了一声:“三哥我也去了!”不等胡三说话,他的马快,眼看早到了番军阵前。 有番军小头领黄须汉见朱林宗来得凶猛,副帅那儿还正忙乎着哩,他只好急忙挥刀迎敌。昨天他已见识过了,貌似他们的大帅武功也是稀松平常的,在他面前只能躲躲闪闪,全无还手的力量。今天这个小矮子,手使两柄大锤,一黄一黑,看样子挺沉,谁知是真是假,纸糊的不敢说,木头削的也未可知。成名的大将都是一刀一枪、拚死拚活博出来的,哪个是吓出来的? 朱林宗正在气头上,见了黄须汉也不搭话,抡起右手的铜锤,狠命地砸了下去。 这一锤下去少说也有上千斤的力道,黄须汉虽是悍勇,奈何人行家什不行,他那刀把儿可是木制品。只听“咔嚓”一声响亮,刀把儿断为两截。黄须汉傻眼了,此时不跑还待怎地,莫非伸长脖子用头去顶?黄须汉就手扔掉没杆儿的刀头,掉转马头没命地跑了。 朱林宗不舍,催马急追。一个在前没命地狂奔,一个在后死缠住不放。 黄须汉真名叫作莫怀仁,追根溯源,他老祖宗曾经是西汉汉武帝时的将军莫文成。霍去病攻占西凉之后,派莫文成带兵留守重镇高台。迁延日久,多少辈子传下来,儿孙们东奔西走,各自谋生。这个莫怀仁由汉朝抗番戎边将军的后代最后却做成了匈奴兵的得力帮凶,倒是历史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还真应了三十年河东那句老话。 按理说莫怀仁也不是草包饭桶,他除了有些武艺之外,还专门会些潜藏之术。南朝大军进兵西域之后,他老早就隐蔽在南军必到之地。小太监化装深入敌后,他摸得一清二楚,只是对小太监的官职尚有些模糊,当时还没十分搞清小太监的真实身份。小太监是南军大帅一是他们猜,二是他们蒙出来的,反正当时估计也是个不小的人物。今天两军阵前小太监没有谋面,这么大的阵式竟然主帅没亮相,岂不是怪事,他们这才突然意识到昨日那人必是南军主帅无疑。 说话间,两人不一时便跑出几十里路去,又到了昨日小太监他们下河的地段,莫怀仁善识水性,后面的追将瞅也不瞅,连人带马,径直下了河去。 朱林宗虽是生于南方,水里泥里惯熟的。奈何到了生地方他不敢轻举妄动,黑水河浪高风大,流急飞湍,不似他家乡的湖水河水平稳。他打住马在河边转了几个圈儿,望着逐渐远去的莫怀仁,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让你狗日的再多活几天!”然后照原路返回了。 再说三位女将恶战牙格鲁,那员番将越战越勇,三女将逐渐有些力不从心,阮氏梅几次欲要从腰间取绳索,奈何牙格鲁并不给她腾出手来的机会。 城头观战的曹花枝一见城下战况,心中已料出八九:如此再这样鏖斗下去也是无益。三个妹妹虽是武艺不凡,看那番兵副帅却也不像个溢芋充数的货色。同时她也想,如若头前她遇上的是这一位,必定胜负难料,如今三姐妹苦战强敌不下,她有心出城助阵,又怕刚收复了新城,无人压阵。正在此时,站立一旁的尹天雪已是按捺不住,持枪上马,叫道: “姐姐稍待,我去去就来!” 曹花枝说声“妹妹小心”,急令开城,放下吊桥。 尹天雪高叫一声:“三位姐姐让一让,看我取了这厮的狗头!” 牙格鲁大惊,道:“你是何人,为何从城中出来?” “多问无用,拿命说话!”尹天雪口到手到,分心便刺。牙格鲁下意识地用刀去挡,不料这一招乃是虚招,女将枪身一拧,枪尖直冲面门而去。牙格鲁促不及防,大刀又沉,再要回手时已是不及,只好把脖子一偏,枪中左边脸颊。牙格鲁负痛,杀猪也似地怪叫一声,不由单手去捂面。恰恰尹天雪第二枪又到,这一枪直奔咽喉。牙格鲁疑她又是虚招,不予理采,却抬手提刀,想砍女将的马头,试图以攻对攻,乱中求胜。尹天雪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牙格鲁的刀头尚在半空,女将的枪尖早已刺入他的喉中。姑娘稍一用力,牙格鲁翻身落马,白眼仁儿翻了几翻,伸腿咽气去了。 上官雪、黄秋蝉、阮氏梅三位,齐喝一声采。胡三虽不识军务,傻瓜也知道此时该走哪步棋。手中令旗一挥,十万大军掩杀过去。可怜番军八千健儿兵,主帅不知所终,副帅做了枪下之鬼,就一个足智多谋的小校莫怀仁也不知跑哪儿避清闲去了?三军无主帅,番兵统统成了无头苍蝇,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战斗。 官军奏凯入城。上官雪等三员女将,亲执尹天雪的纤纤玉指,笑吟吟言道: “姑娘好身手!功夫好模样又俊,嫁了别人太可惜,不如也做我们的妹妹吧!” 第一六六章 为救夫四女将冲锋陷阵 小太监几个上岸之后,已是狼狈不堪。浑身衣服透湿不说,裤筒和鞋袜里灌满了河水泥浆,走起路来摇摇晃,“扑哧扑哧”、“劈哩哗啦”作响,活像三只笨拙的大狗熊。小太监那把须臾不肯离身的金钢宝剑,如今还牢牢的攥在手里,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儿。 黑水河水流湍急,冰冷刺骨,张发存和黄仁两个,为了搀扶小太监安全渡河,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同时由于不小心呛了几口浑浊的河水,这阵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上岸便索索发抖着四脚拉叉地躺在河边草地上大口喘气。 小太监是北方人,走得地方又多,毕竟见识要广一些,见状便道: “不行不行,快快起来!你们这样躺着,一会就起不来了。快去弄点柴,咱们把火升起来,先烘干了衣服再说。” 主帅说话,俩人不敢怠慢,急翻身爬了起来,四处去寻柴火。过了约多半个时辰,两人步履蹒跚地一人抱着一大抱干草回来。小太监急忙找火种点火,这才想起身上没有带得那物。张发存笑笑说: “大哥我来!” 张发存不慌不忙,解开湿衣,小心翼翼掏出他的百宝囊,百宝囊乃是一块油布缝制的小包,同时外面一层又是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里面的物件一样也没损坏。小太监见状笑道: “发存,这做贼的总是有些贼本事。” 张发存尴尬地回之一笑,道:“大哥你笑我?这事咱好久可是没干过了,自打跟你之后,就金盆洗手了。” “你没说实话吧?”小太监故意逗他。 “我没说实话?”张发存惊奇的睁大眼睛。 “当初在大漠的时候,你偷了人家番王什么?不但偷剑还偷药,狗都差点偷来了,你的本事还小啊?”小太监满脸的正经。 “哦!”张发存恍然大悟,道,“大哥,你冤枉我了吧,我那时是为了谁才做贼的呀?哥呀,人可不能没良心哪!” “在我面前敢这么说话呀,惹了我当心把你整到宫里去。”小太监故意绷起脸。 “好事呀,大哥也把我整到宫里去吧!那么好的地方谁不想去?好吃好喝不说,还有许多美女陪着。”黄仁憋不住了插嘴说。 “你们以为皇宫都是那么好进的?”小太监揶揄道。 “朝里有人好做官,有大哥在,还怕进不了皇宫?”张发存问道。 “要进可以,必须有一样。”小太监正色道。 “哪一样?”俩人几乎异口同声。“割了那事儿!” “不去不去,割了那事儿当太监,哪谁干呀?”当着秃子骂和尚,俩人自知失口,急忙纠正道,“大哥,我们可没说你,再说你也不算太监。” 小太监大度地说:“说我就说我,其实我本来就是太监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我给你们讲一个我亲眼所见的故事……” 说话间,脱下来衣服的基本快要烤干,守着熊熊草火,身上也觉着暖和多了。但是半湿半干的茅草不经烧,小太监让俩人轮流去拾干牛粪,俩人不解,问“牛粪也能烧火?”小太监点点头说,“你们没来过草原,不知牧民把牛粪当主要的烧火燃料。不但烧水做饭,还可取暖哩!”两人感到奇怪,黄仁先去了,临走时还说: “大哥,那个故事等我来了再讲啊!” 小太监娓娓言道:“我十岁那年,在我家乡偶然看到有俩驴做戏,母驴好像非常急迫,但是公驴不行,上去下来,它们几乎搞了多半天。等我从山上干完活儿拔了猪草回来的时候,它们还在那儿穷忙乎哩!” “大哥,这你说得就不对了,不是说驴挺厉害的吗,怎么会整那么久?”张发存问道。 “等我大了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小太监说。 “怎么回事?”俩人问。 “那头公驴是骟驴,不过没骟干净,多少还能起点作用,虽然有功能和要求,但是射不出东西来,你们说结果会怎么样?” 俩人明白了,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张发存先开口,说: “这世道太不公道了,把人搞成驴。” 说罢,张发存有些后悔,抬眼瞅瞅他们的大哥。小太监若有所思,眼睛看着别处,他们的马儿们正在碧绿的草地上悠闲地啃吃着青草,主人饥肠辘辘,它们却在那儿忘情地大块朵頣,这也叫有一利必有一弊吧! “到哪儿去搞点吃的,再说今夜在哪儿过?如果是在这儿熬一宿,不让狼吃了,也会冻个半死的。”小太监对他的哼哈二将说。 “狼,这儿有狼?”俩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狼,不知狼是啥长相,听倒听了不少。 “行了,不和你们南方佬说这些了,一句两句说不清。简单说吧,狼和狗差不多大小,不过比狗凶残勇猛多了。”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草原上显得更加寂静。突然,远处露出几个黑点,张发存和黄仁因为职业上的关系,很快就看出端倪,说: “大哥,来了几个人。” 小太监立马就惊觉起来,他本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概是由于败在那个黄须汉的手下,因而折了胆量,见个人影都紧张。 “能看清吗,是什么人?”小太监问。 “好像是过路的牧民,不过手里都拿着家什。” “几个?” “三个。” 小太监说:“他妈的,真是想见人又怕见人!不过不用怕,相信三个人我们还是能对付得了。” 说归说,除了小太监那把剑,三人可是都成赤手空拳了。打狗还得有根烧火棍,何况是在这荒效野外,又是双方交兵之际。 仨人做好了准备,以防万一。 “阿佬刚叫吉?”(藏语:朋友要去哪儿?)那几个牧民打扮的人老远就和他们打招呼。 “却带毛,莫西格叫吉。”(藏语:你好,不知道去那儿)小太监用半生不熟的藏语回答。 “噢呀呀,带毛带毛!”牧民很客气的回答。知道他们不会说藏语,牧民改说汉话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夜里很不安全呀!” “这叫什么地方?附近有人家吗?”小太监问。 第一六七章 曹花枝单骑闯番营 八千番兵见主帅没命地撒马狂奔,后面还紧紧跟了个骁勇女将,队伍顿时大乱,纷纷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叫这俩人过去。快到城门时,呼律赞大喊“快放吊桥!”他实没料到后面还跟了一个。放吊桥的城门官稍一犹豫便喝令小兵开城,马前马后两员将随即双双入城。呼律赞进了关口,以手加额,暗自庆幸自己总算捡了条命回来,刚要下马喘口气,猛回头见曹花枝快马已到,此时回手不及,仓慌之下,滚鞍翻身落马,被曹花枝的坐骑从身上踏过。一只马蹄正好踢在黑脸上,瞬即脑浆横流,黄白红黑的液体撒了一地。 打柴沟匈奴兵共有一万人马,呼律赞午间带走八千精兵,城中只有老弱病残等不足两千之众。这些人见一美貌女将,如影随形,紧追大帅进关,尚未交手,竟把大帅骇落马下,马踏而死,顿时大都成了无头的苍蝇东奔西蹿,作了鸟兽散。有几个胆大的倒霉鬼,硬充好汉,被曹花枝一枪一个,扎了个透心凉。 打柴沟本是汉人聚集地,番兵来时把汉人杀得杀,赶得赶,剩下的则划为第四等最下一层,意即最贱的贱民,算是劣等中的民族了。因而汉人在这儿向来都是最受人欺凌的,每每都听人说,“你们汉人如何如何,皆是些狗揭门帘子,嘴上的功夫大。”因而在番人面前自觉低了一等,平常大气都不敢喘的。今日见一女将,骑高头大马,挺五尺神枪,赶得番兵大帅都好像龟孙子一般,小番小卒更不在话下,杀人如同砍瓜切菜,唬得番兵喊爹叫娘,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呢。都说汉人怕死,原来番人也怕死啊!汉人百姓顿时喜动开怀,纷纷开门而出,大呼小叫着“杀鞑子了,快去杀鞑子了!”手执锄镐、刀镰棍棒等齐齐涌向大街。 曹花枝突然有了这么多的民众支持,很快聚集起一支队伍,满街追赶逃命的鞑子兵。 番兵中间有一些汉族和其它族别的兵士,此时见大势已去,纷纷反戈,脱去号衣,扔掉武器,大喊大叫道: “我们是被迫的!” 曹花枝号令下去:“投降者免死!” 有降兵匍匐于地,高叫:“愿随将军!” 曹花枝好言抚慰之,命他们迅速集合起来,和百姓一道临时组成一支队伍,清剿番寇余孽,捉拿散兵游勇,准备迎接大军入城。美女将单骑独马闯番城,不带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倾刻间就拿下打柴沟关城。(注: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神奇女将,专门在黑水河上游黑水关城外修建了一座金花女神庙,说的就是曹花枝,庙内经年香火不断,至今尚存。)众居民百姓们围定女将,箪食壶浆,斟酒献肉,统统跪倒一地,感思戴德,口里念道: “将军救我天朝百姓于水火之中,非是神人而不可为,请受我等一杯水酒,以表寸心。” 曹花枝下马,逐一扶起,微微笑道:“乡亲们起来吧,自汉朝以来,我汉家百姓便迁徙塞外,和其它民族和睦相处,戍边垦荒,饱经风沙,天寒地冻,知道你们受苦了。今,右贤王大单于举兵造反,屡次作乱,祸害边民,犯我天朝。朝庭命我大帅潘又安潘将军亲率大军剿灭番寇,西凉诸地不日即将光复,大家定会有安定太平日子过的。” 大家簇拥着曹花枝到了城门,站在城墙垛口上往下一看:嘿,下面激战正酣呢!先前的守城官不敢开城门,怕的是官军随后杀入。曹花枝他们攻下城门之后,女将急令立刻竖起官军大旗,奈何她手中没有带得旗号,现做又来不及,只好把原来的番旗上改了字号,由“番”改成“汉”字,另一面改成一个大大的“潘”字。 城下汉军和番兵见城头上改了旗号,心知内情定然有变。汉军士气顿时大振,番兵则左顾右盼,人心惶惶。 曹花枝正要命人擂鼓,为城外官军助阵。突然间城内街道上尘土飞扬,随即一小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飞来,为首也是一员女将,只见她银妆素裹,银盔银甲,手执梨花长枪,骑的也是白马。曹花枝举目一望:不禁暗暗称奇:这女将粉面桃花,鼻直唇小,柳眉杏目,乌发如墨,身轻如燕,四肢敏捷,观容貌体态不似番人,穿着也是汉人的装束,其威严神武,亚赛天女下凡一般。曹花枝正猜不透其女是何来头,那女将却立马站在女儿墙下,冲曹花枝高声叫道: “呔,大胆汉将,你独自一人,单枪匹马,陷我关城,是欺我西凉无人吗?你且下来,咱俩大战三百回合,也让你知道知道咱本姑娘的厉害!” 曹花枝言道:“你是何人,焉何与我为敌?你不见关城已被攻下,大军即刻就要进城,你想做蚍蜉撼树之功吗?” 女将怒道:“我才不管那些哩!如你有胆量,和我决一死战,如你战得我过,今生为你当牛做马皆可,否则别说大军进城,就是苍蝇也休想进来一只。” 曹花枝稍一沉思,心想:找茬的来了,这不应付过去还是个麻烦。遂说: “好,就依你。不过我动问一句,这胜败之后如何说?” 那女将冷冷一笑,面带秋霜雪雨,更似有阵阵寒风飘过,凛凛言道: “少废话,前已说过,不须赘言,你有话和我手中这杆钢枪去说!” “那你总得报个名儿吧!不然,倘若有个闪失,坏了你的性命,岂不成了无名鬼!”曹花枝不亢不卑,再说她是什么人物,怎能被这个毛丫头唬住? “胜了我,便有姓,打不过,就无名!请南蛮女将出招。” 曹花枝无奈上马,舞动银枪,微微一笑道:“如此说,便无理了!” “女将请便!” 两人战在一处。 来者非是别人,乃城中富户尹老太公的女儿尹天雪,小姐生得貌若天仙,百媚千娇。五岁习武,六岁学文,拜名师,求高士,加上本人天姿聪颖,悟性极好,因而成就了她满腹经论,一身绝世神功。如今刚刚年交十八九,正是心高气傲,不知山高水深的时节。头前,番兵侵扰,攻取打柴沟时,小姐就要挺身而出,勇战番寇。被尹太公和家将死死拦住,说大厦将倾,她一妇道人家,闺中少女,纵有些本事也是独力难支,不如暂且先忍下这口气,待日后官军收复失地时再出马为国尽忠不迟。 南朝女将单枪匹马攻城掠地,觑数千匪兵就像蝼蚁草芥,进番城如入无人之境,杀贼首,驱番虏,聚民众,招降卒,好不威风八面。小姐站在高高的绣楼上,对此洞察秋毫,一览无余。起初,她本想待女将支持不住的时候,出手相助,奈何人家武高艺强,若有天助一般,很快马到成功,根本就没有她出手的机会。小姐盛怒之下,命家丁抬枪备马,她决定要和这位女将比试武功,见个高下。 两个英雌意见不合,话不投机,立定要在马上见功夫。说话间两支枪你来我去,招招皆在致命处。四只手上下翻飞,稍不慎便成万古恨。人斗人,马会马,两匹马“咴咴”打起喷鼻,八只马蹄儿辗转腾挪,如像是走马灯一般,交相辉映。 打柴沟的降兵百姓这下才是开了眼,原先还都听人说“吃素的汉人永远斗不过吃肉的番人”。现在看,两位汉家巾帼竟然都如此神勇,由此可见传言不实了。有道是,胜在智、巧、勇、技,不能只凭一身蛮力。 俩人战到一百个回合的时候,尹天雪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此女不是浪得虚名,不露些真章,怕是战她不过。 俩人战到二百回合的时候,曹花枝不禁暗忖:此女枪法精奇,稍不留意,怕是会吃亏的,因而暗暗加了数倍的小心。 战到三百个回合的时候,只见那员女将挥手扔枪,滚鞍下马,双膝一并,跪倒在地,恳声言道: “仙女神将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曹花枝也跟着随即下马,双手扶起,疑惑不解道: “女将请起,方才你并未失手,我也没在你身上沾到半点便宜,你焉何如此?” 女将跪地不起,执拗道:“将军若不弃,小女愿和将军八拜为交,今生今世侍奉左右,牵马坠蹬,端茶倒水,寸步不离。” 曹花枝闻听大喜,道:“小妹起来,我认你这个妹妹就是了。” 女将不肯,道:“姐姐,人生非是儿戏,你说认了就认了,这岂是当耍的?空口无凭,今日当着众街邻的面,咱俩就在这儿,撮土为香,对天盟誓,你看如何?” 曹花枝此时也没了话说,观此女性格刚烈,武艺高强,必不是一般的人间凡女。况且,目下正在用人之际,倘若收留了带得回营,必是给夫君又添了一条臂膀。想罢,花枝女不再犹豫,俩人叙了年齿,曹花枝刚刚大了三天,于是曹花枝在上为姐,尹天雪在下为妹,当街拜了天地街坊,然后姊妹对拜,结为生死姐妹。 两姊妹携手登城,往下看去,此时番军已经稳住阵角,副帅牙格鲁截住上官雪等三员女将,刀来枪往,正杀得不可开交。 第一六八章 朱林宗锤震黄须汉 小太监刚要答应,张发存抢先道:“我们潘先生在这儿呢!” 一个瘦小的小兵招手说道:“客人过来过来,我们孟副帅特意嘱托我们说潘先生是位有仁有义的生意人,为了抵抗匈奴,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因此他着令我等专门摆了一桌酒席招待你们,快跟我走吧!” 小太监犹如哑巴拾了个金元宝,高兴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如今最要紧的是肚子问题,走哪步说哪步,别说酒席,就是来俩窝头,一盘咸菜都是上等好吃喝了。 陪客就是那位小兵本人,他大概是已经用过餐了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所以筷子也没动一动,这更便宜了小太监这三位。也不管什么吃相不吃相,谦让不谦让,索性就是风捲残云、风吹落叶,嘴啃牙咬,狼拉狗扯,不一时便把一大桌子菜肴吃得盘干碗净。不知道的谁把他们当是南朝天子驾下派来的兵马大帅和他的两员副将,这和街头混吃混喝的混混儿又有什么两样?喝饱喝足,小太监等抹抹嘴说: “军哥,有热水吗?让我们先凑和着洗洗就睡,身上实在是太赃了。” “洗澡?”小兵鄙夷地咧了咧嘴,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想洗澡到黑水河里扑腾去吧!” 小太监知道无望,便退一步说话,道:“睡呢?” “没有。”小兵说,“赶明儿遇上有阵亡的士兵,你们自己去整一套铺盖过来。” 无奈何小太监几个窝在大伙房里的柴草堆里牛粪火炉旁蜷缩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再也没有好运气光顾他们,眼瞅着别人喝奶茶、吃烤饼、撕手抓羊肉、大口小口喝羊汤。这也难怪,人家都是有组织的集体行动,他们还未注册,饷银没批下来,算哪一部分呀? 早饭过后,就见外面草坪上开始有人聚集成一个大圆圈儿。小太监和张发存三个商量着本想跑了去球,奈何目标太大。再说他们甚至连方向都搞不明白,不知往哪儿跑。所以就延搁下来,准备看看情况再说。小太监小孩子心性,天生就爱凑热闹,三个在人群里找了个地方站住,想看看下面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又过了一小会儿,突然人喊马嘶的,小太监翘首一望,知道是重要人物到了。他们昨天见到的那个姑娘叫银杏顿珠的也在这伙人里头,她仍旧骑着她那匹十分雄壮的灰叫驴,不同的是眼睛东张西望,好像是在人群里寻找什么东西? 大帅雷旭彬首先发话,他说: “弟兄们,匈奴王作乱,犯我大好河山,残杀无辜,屠炭生灵,扰民误国,为祸河西。我等兄弟被逼无奈,忍无可忍,遂揭竿而起,替天行道。据报,我天朝大军已经兵发打柴沟,为配合官军作战,我们即日就要出发,渡过黑水河,深入匈奴老巢。大战在即,行前我们要做一番准备工作,必须选一名武艺高强、骁勇善战的将军充作前队。经这几天的务色、筛选、朋友介绍等等,帐前已汇聚了不少各路英才,今天开始比武选贤。不管出身贵贱,不管长相丑俊,不管他是哪一个民族,年龄大小、婚姻与否、是男是女,只要他打败所的对手,就是我大军第一条好汉!王侯本无种,男儿自当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不过本大帅话说在前头,比武就是比武,点到为止,不可伤了性命。好了,现在比武开始,哪一位先上?” 大帅雷旭彬话音刚落,就有一人打马上前,来到圈子中间。只见这人骑一匹绛黄色的战马,手执一杆虎头杵。翻穿着皮袄,坦胸露怀,头大身长,面紫肤黑,发乱如麻,声似巨雷,更显得威风凛凛,气宇不凡。小太监举目一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和他们同路、并邀他们来看热闹的那个德格尔才让。 小太监暗暗奇怪,昨日并未见他有什么武器带在身边,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件不伦不类的木榔头?虎头杵者,说白了就是一把放大了的捣蒜锤儿,杵头上大约是天然的树根制成,貌似一只呲牙咧嘴的虎头,因而成名。历史上用杵的人不多,用虎头杵的更是少之又少。因为它毕竟是一件木制品,除非猛砸狠击,否则不易将敌手置于死地。 德格尔绕场三周,然后拢住马缰,大咧咧往场子中间一站,翻了翻白眼仁儿,撇了撇嘴,胳肘窝夹住他的大号捣蒜锤儿,两手抱拳,往四周逐个揖了一揖,开口道: “噢呀,各位见笑了!小子德格尔才让,受朋友之托,前来取先锋之职。大家退后一步,这个官儿铁定是我的了,谁争也争不去,争了也没用,不如作个人情,让于我算球了。” 武场上的德格尔和昨天在路上遇见的那位,完全变了一个样。看来在功名利禄面前,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尤其是那些见利忘义、嫉贤妒能的男人更是如此。不过,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小人而已,算不上恶人。 要说这位德格尔也确是有些本事,上来几个争先锋的都被他用虎头杵打落马下。看看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副帅丹增代主帅行令,道: “上午就是这样了,中午吃了饭,大家稍休息一会儿,下午接着比。如果到了晚上再无人能胜德格尔,这先锋大印可就归他了!” 大家听罢一哄而散,各自用餐去了。小太监仨人,仍旧没人管没人问的。他们即便脸皮再厚,也不可能伸手去要饭吧?张发存和黄仁两个哭丧着脸,向小太监求计,小太监反而眯缝着眼睛笑道: “一半顿饭不吃也饿不死人,再等等吧!” 突然小太监想起他们的马匹不知情况怎样了?人可以坚持,马可不能受罪,如果也像他们一样饿上几天就无法上路了。他们三人纷纷到各处找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小太监埋怨张发存、黄仁两人说: “你们俩也是徒有虚名,右单于王那里一把剑、一包药都能找到,三匹大活马居然把你们难成这样子,还少侠呢?狗屁不是!” 张发存苦笑笑道:“大哥有所不知,这找和偷根本就不是一会事儿,况且又是在大白天,人声噪杂,到处是人,到处是马,你说我们该如何下手?” 小太监想想也是,大凡侠客行事都是晚间,这也是常识中的事,就说: “算了算了,不找了。关键是德格尔那个王八蛋不够朋友,他一到这个地方就把咱兄弟全忘了,晚上想法找他算帐。” 张发存摇摇头说:“大哥你是不在江湖走动,不知世态炎凉啊!” 小太监不解,问道:“发存,此话怎讲?” 张发存胸有成竹地道:“德格尔下午如打了败仗,没准我们还可得见一面,如要是他真夺了先锋,我们永远也不会找到他的,这种人我在江湖上见过的多了。重色轻友,见利忘义,你没见昨天他在那个会唱歌的姑娘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多恶心。对朋友如何,你想想他不见我们这事你就明白了。他再忙,打发个人给我们送点吃的工夫该有吧?依我看呀,人说了,若要天助,先要自助,再要不想办法,我们可能就走不出这个大草滩,耽搁久了,让人抓了奸细的可能都有。” “你说我们该咋办才好?” “下午去武场争先锋!”张发存言之凿凿的道,“论你大哥的本事,视德格尔之辈还不是如同儿戏草介一般?只有我们强壮了,别人才看得起我们,否则就是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是说我去争先锋?”小太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仍然有些不开窍,摆手言道,“我一天朝大元帅,去争民军小先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大哥呀,似你这样明镜般的人怎么也愚腐起来了呢?我们不是去争名钓誉,也不是邀功请赏,我们这样做就为了是要引起他们这一伙人的重视,在他们的帮助下,赶快回到我们的军中。三军不可一日无主,大哥,你是三军主帅呀,我们出来这么几天,家里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呢?” 小太监恍然大悟道:“发存兄弟,幸亏你提醒了我,几乎没坏了我的大事。好,就依你的意见办,下午我就去争一回那个小先锋!” 第一六九章 三军大帅落荒野狼滩 一切都是仍旧照章办事,德格尔在马上拱一拱手,俨然一副先锋官舍他其谁的架式。高声大叫道: “各位英雄好汉,承蒙诸位兄弟对我的抬爱,把这个先锋位儿让于我,小子受之有愧了。早间被我打下五位,下午又有两位壮士不慎下马,依我看再比也是浪费功夫,不如现在就收场,我请这七位兄弟喝酒去。都是哥哥不好,手头又重了些,让兄弟们脸上无光。晚上,我置酒陪罪,倘若这几位兄弟愿意留下,就归入我的帐下,哥哥今后亏待不了你们。大家以为如何,今天是否到此咱就歇场了?” 德格言未乾,忽有一人一溜小跑着冲入场地中间,大叫一声道: “我来和你比!” 德格尔睁眼一瞅,差点没乐得岔了气。他骑在马上,稳了稳神,微微一笑,好言劝道: “噢呀兄弟,桌子上打麻将是钱赌博,战场上刀对刀那是命赌博。看你年岁不大,如活腻歪了想别的法去呀,为啥让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和你又没仇。算了,不和你计较了,你回去吧,今晚喝酒场子上你也算一个。” “不行,不行,说比就要比,我就和你赌一回命也无妨。”小太监执意不走。 “噢呀,你和我比,比什么?你赤手空拳,连匹马也没有,我一杵把你砸死了你还说我沾你的便宜。”德格尔还是那副傲气十足的口吻。 “我的马匹不知跑哪儿去了找不到,至于说武器嘛,那位朋友随便借给我一支烧火棍就成。”小太监往场地四周看了看说。 “把我的驴骑去,我的驴会打仗,是我专门训练出来的。”发话的正是昨日那位美娇娘,叫银杏顿珠的裕固族少女。 “枪呢,谁有枪?借我使使。”小太监拉过银杏顿珠的灰叫驴腾身而起。 “把我的枪也拿去用吧!”还是热心的银杏顿珠说话。 小太监放在手里掂了掂,说:“只是稍轻了点,不过枪是杆好枪,金刚铁枪,枪尖锋利,可惜没有倒勾,否则和我那把也不相上下。好了,白吃萝卜不嫌辣,就是它了!” 德格尔看小太监独自一人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喊了一声,说:“你比不比了,如果是害怕了就说一声。” “比呀,怎么不比,要不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小太监嘻嘻笑着,又说,“老德子,出招吧!” 德格尔又高又大,而且又是骑在马上,小太监则相形见拙,骑的还是头毛驴。尽管它是头非凡的毛驴,但毕竟它大不过高头大马。德格尔恼恨小太监节外生枝,半路里跳出来和他作对,恨不得一杵就结果了他的性命。小太监则视德格尔是个对朋友极不负责任的人,也想出出他的丑,最要紧的当然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来我往,杵进枪退,两人战在了一处。打着打着,德格尔才发现小太监机灵得不是一般。他的杵抡下来的时候,小太监并不是用枪杆去接,而总是巧妙地躲开。如此一来,小太监倒是节省了不少力气,而德格尔却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这样到了二三十个回合之后,德格尔不知小太监用的是牵牛拉碾之计,自己已经到了黔驴持穷的地步。所谓牵牛拉碾者,就是比如一个小姑娘,牵着一头大犍牛在麦场上碾麦子。小姑娘站在麦场中间只须轻轻扬鞭转动一下,而老牛却要拉着沉重的石轳轳满场飞奔,时间一久会是什么结果? 按实力对比,小太监战德格尔,至多也就是三五个照面。他本不想捉弄这头蛮牛,无奈此人太不够义气。他明明知道他们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却偏偏就是让他们自谋出路。昨天他已经是饿了一天,好歹是那个裕固族姑娘说了话,饕餮了一顿。今天又是饥肠辘辘,前心贴到后心上。小太监肚里来气,就想把这个家伙惩治一番。 德格尔却不这样想,他以为小太监没有多少真本事,只不过身形灵巧,善于躲避、玩弄心计,他才不上当呢!他想一捣蒜锤儿就把小太监打死,奈何总不能如意。不光是人,就连那头灰叫驴也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真他妈的见了鬼了! 小太监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唰唰唰”一连三枪,德格尔头顶上帽子没了,脖子上拉了一道血印子,最丧气的竟是屁股上也挨了一枪。 德格尔不是傻瓜,在草原上大小也称得上是一只鹰。小太监这样一出手,他才知道上了当!原来是遇上高手了,莫怪是真人不露相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光棍不吃眼前亏,只有傻瓜才“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呢!这样一想,遂低声喊道: “兄弟且慢,我有话说!” “有话请讲!”小太监的枪头慢了一慢。 “你把先锋让给我,我给你烧香拜佛,我给你养老送终,我把那个裕固族丫头说给你……”德格尔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净说些没用的话,我两天没吃饭了你知道不?” “好好,这都是我的错,对你们关心不够,回去我亲手宰羊给你们做手抓。” “哄鬼去吧!我要是饶了你,别说吃羊肉,水都喝不上一碗。” “成呢,成呢,这回成呢!”德格尔语句都说不完整了。 小太监大喝一声,“下去吧!”随即银枪飞舞,德格尔疲于应付,只一合便把即将就任的先锋官打落马下。 顿时,满场喝采,大家一齐向小监踊去,那个不可一世的德格尔当然地成了昨日黄花。银杏顿珠姑娘当先跑入场子,笑着叫着,不知是为她的驴叫好,还是为骑在驴身上的人叫好。 突然,那头灰叫驴不知哪根筋不合适了,扬起脖子嚎叫数声,然后便发了疯似地冲出人群。人们见这畜牲来得凶猛,不由不为它让开一条路。小太监如今还在驴背上,说是骑虎难下,骑驴也难下。 转眼间跑出去二里多路,小太监正无可奈何,迎面却仓皇来了一人一骑。小太监抬眼一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把他们赶下河的黄须汉。 第一七零章 银杏顿珠倾慕汉家男 “这个地方叫野狼滩,因气候变幻无常,而且常有猛兽出没,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家。”牧人解释说。 “那你们怎么到了这儿?”小太监问。 “客人有所不知,”牧民道,“匈奴人叛乱,侵扰百姓,有人拉起了一支队伍,为首的人叫雷旭彬,也是一位汉人。雷大帅招兵买马,驻地就在前头不远一个叫黑虎崖的地方。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小太监见牧民欲言又止,急忙问道。 牧民说:“可惜你等没有武功,否则也去试试,碰得好还能讨个大小官儿坐坐。” 张发存正要插话,被小太监用眼色制止,道:“有武功就可以做官吗?” “雷大帅办事公道,官职大小全凭功夫上说话。除了丹增、孟繁印等少数几个头领,其余全是靠比武比出来的。头前我们丹增大头领捎信来叫我们几个弟兄去碰碰运气,没准先锋官就是我们的了。”牧民大言不惭的说。 “行,我看你们几位大哥能行!保证能行!”小太监伸出大拇指赞道。 “我们仨人可是我们部落最强壮的汉子哩!”牧民受到夸奖,很是有些洋洋得意,眉飞色舞的说,“我叫德格尔才让,那位个儿高的兄弟叫周瓜卡,胖子叫麦周,要不你们几位也和我们一道去看看热闹?” 小太监故意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还不是白挨打?” “不怕不怕,有我们几个弟兄照应着,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德格尔大包大揽的说。 “那、那我们就去试试?丢了人几位大哥可别笑话?”小太监犹犹豫豫的说。 “大草滩上唱山歌,裕固族姑娘就是我,过路的客人请你歇歇脚,到我家帐篷坐一坐……” 刚走出大约十多里路的光景,忽听到有人在前面远处的某个地方唱起了山歌,歌词虽然简单,但很明了,歌声却是非常优美,悠扬顿挫,豪放又婉约。小太监在宫中听过宫女们咏唱的小调,大多是哀怨悲伤,多愁善感的,听了都叫人忍不住流眼泪,心里苦苦的。可是听这女孩唱歌,宛如大热天喝一杯冰凉水,格外舒畅格外爽,恨不得也想跟着吼两嗓子。 德格尔几个藏民朋友大概也是被歌声吸引,暗暗加马一鞭,迅速赶了上去。小太监他们的马可不是凡品,较之牧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而几步便冲到头里。在他前面不远处,就见有四五个下人般的女仆簇拥着一个盛妆女孩,两边还有两个骑马挎刀的壮汉。快要到了近前的时候,中间那个女孩朝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突然回眸一瞅,只这一眼,小太监立刻就被惊呆了,那一瞬间,他的魂魄仿佛也被勾去了一般。 这是一位另类女孩,她的年龄看上去至多十七八岁,她的梳妆打扮完全是另外一种异域风情,一样的眉黑眼黛,一样的竹鼻樱唇,可是放在她的脸上却又是十分的不同凡响。她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嫣然就像天边的彩霞,天真无邪的眼神里透露出少女独有的纯扑和羞怯。她的外套是一件边塞少女惯常穿的绣满金丝边的黑色小袄,里面是一袭粉红色的长裙。袖口上缝制着一道大约有三四寸宽的雪白的羊羔皮毛边,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黄色的狐狸尾巴,更显得雍容华贵。足登黑色长筒皮靴,身形异常矫健。令人费解的是,别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唯独她却骑一头雄壮的瓦灰色大叫驴。更为可惜的是,不知刚才唱歌的是不是这位绝色女郎? 插科打诨、打情骂俏本是小太监的强项,他原本就是女人堆里长大的多情种。然而此时,他甚至有些发窘,脸上就像挨了谁的一记耳光,火辣辣的极不自在。 “丫头,给我们唱支歌吧!噢呀,你的歌声就像春天的百灵鸟呀。”还是德格尔来得坦然些,他打马凑过去和女孩套近乎。 通常,在少数民族聚集区,大家都是用汉语来交流的。这一点小太监是清楚的,因为他到过不少这样的地方。 “闪开,想找死吗?”两个壮汉狠狠瞪了德格尔一眼,怒声叱道。 “朋友,何必这么小家子气?”德格尔笑嘻嘻的说,“我们不过就是想听听百灵鸟的鸣叫声,这犯你家大忌了?” “滚,快滚!你再啰嗦一句,我立马送你上西天!”壮汉仍旧是怒不可遏的样子。 “我还要投军去博个一官半职呢!你送我上了西天,我老婆娃娃你养?”德格尔倒是有点放荡不羁。 “你们要去哪里投军?”盛妆女孩说话了。 “投大帅雷旭彬的民兵啊!我们部落首领丹增是他的朋友。”德格尔终于找到和女孩说话的机会,他急忙转过脸去如实回答。 “啊啊,太好了!我哥哥也在那儿,我们也是找我哥哥去的,这么说正好咱们一路,那个汉人哥哥也是去投军的吗?”姑娘把眼光转向小太监这儿。 小太监心里一热,他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欲言又止,他不可能是去投军的,他怎么可能放下他的十万大军不顾而去投奔一支刚刚乌合起来的小队伍呢?但他分明感到姑娘对他的关切,因而他不想冷了女孩的心,索性就不说了。 还是德格尔替他解围说:“他们不行,他们不会武功,是跟我们一道去看热闹的。” 女孩仿佛有些怅然若失,低声叹道:“原来他们不会武功呀!” “也不是全不会,听他们自己说,好像多少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罢了。你哥哥叫什么?刚才唱歌的是你吗?”德格尔不失时机地和女孩搭话。 “我哥哥叫孟繁印。”女孩说完,又拿目光睃了小太监一眼。 “那你呢?”德格尔终于问到正题上。 “我叫银杏顿珠。”姑娘回答。 “好名字!你是裕固人吗?孟繁印是你亲哥哥吗?”德格尔大献殷勤。 小太监心里一阵激动:这个德格尔,算是个识时务的家伙!他想知道的事,他都替他解决了。 银杏顿珠格格笑道:“我是裕固人,唱歌是我们裕固人的嗜好,会说话的娃娃一般都会唱歌,另外告诉你,我哥哥起的是汉人名字。你还想问什么,一并提出来。” 姑娘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瞄向小太监这边。她虽是用余光看人,小太监凭感觉就能感觉得到。 “这位汉家哥哥,既然你不是去比武,那你去黑虎崖做什么?”银杏顿珠嫣然一笑,脸上露出俩浅浅的酒窝。 经德格尔这么一折腾,小太监已经释然多了。见问便答: “我想去碰碰运气。” “运气总是向着那些有准备的人,如今正在打仗,大家都需要会打仗的人。你没武功,去了能抵什么用?”银杏顿珠侃侃而谈,姑娘不仅长得美,并且造诣很深。 “他们如不要我,我就卷铺盖走人得了。” “你是生意人吗?”银杏姑娘又一次侧过身来问道。 “是的。”小太监本来不想在漂亮的姑娘面前撒谎,可是事不由他,他不可能道出实情。 “那俩汉人是你的仆从吗?” “是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一个生意人能想到投军报国,也算是位儒商了。”银杏顿珠不像是随意赞扬,她的语气极为诚恳。 “小姐谬赞了,小子只不过也是一时兴起,并非是有志报国的仁德商人。”小太监无话找话,全是敷衍之词。 德格尔几次想插话,奈何没有机会,他气恼的别过脸去。 说着话儿,特别是有美女作陪,大家并不觉着寂寞,不一时便到了黑虎崖兵营。此时天色将晚,德格尔有丹增派人接去安歇,银杏顿珠是副帅的嫡亲妹子,自然更不会稍有差池。唯有小太监兄弟三人成了没娘的孤儿,更何况从早上开始胡乱吃了点东西,至今尚无食物果腹,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正不知作何处?突然从大帐里出来一人喊道: “哪位是中原来的商人潘又安潘先生?” 第一七一章 小太监草原争先锋 小太监被引领到临时元帅大帐,分次序按官位坐定。中间位是大帅雷旭彬,左上首为丹增,右上道为孟繁印。小太监是新来的,官微权轻,自然排在孟繁印之后。德格尔才让、麦周、周瓜卡等依例站立一旁。银杏顿珠在哥哥的劝阻下已回到自己临时住处。张发存、黄仁虽贵为天子御前六品骁骑校,但此一时彼一时,外来的钱币不好使,连进帐的资格都没有,在帐外候着。 小太监当前唯此为大的问题就是解决肚子问题,但是人家主人不发言他也不便开口要饭吃,再说现在也不到就餐时间,他也只好再强忍一时。还有就是裕固族姑娘突如其来的这一段姻缘,更让他如坠五里雾里,不知其中缘由何在? 大帅雷旭彬简单地和大家寒喧几句之后,接着又向孟繁印问起他妹妹的事。老孟讲了下面一段故事: 在一次放牧不巧正好到了野狼滩的时候,牧民白卡尔巴吉在草丛里发现了一个人。那人看不清模样,头脸被草遮住,大概是又冷又饿,或者惊慌害怕,索索发抖着蜷缩成一团。开头的时候,老白还以为他是死人,走近一看有动静,就弯腰把他扶起来。一翻身才看清这人是个女人,老白当时犯了一会儿难,这人到底救不救?不救,她必死无疑,救了,带一个年轻女人回帐房又会惹来闲话。他犹豫了半天,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最后他决定把这个女人先设法带回去再说。女人是个大肚子,不能动不能走的,老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回家。妻子一看是这阵式,问都没问就赶快把女人扶上炕,洗手洗脸,灌汤灌水,折腾了半宿。女人活了三天,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之后便撒手人寰。她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从她的衣装打扮上看她应该是位汉人女人。老白两口子一直想悄悄搞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但始终都未能如愿。 小姐妹俩在老白夫妇的精心呵护下逐渐长大,姐姐叫金杏顿珠,妹妹叫银杏顿珠。后来,老白想把女儿中的一个说个儿子当媳妇,老伴坚决不同意,说:“三姊妹自小一块儿长大,谁也不知道他们不是一母所生,这哥哥若是娶了妹妹,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老白一听有理,就息了这份心思。 老俩口决心给女儿找个汉人家做媳妇,认为这样才能对得起女孩的亲生父母。金杏和银杏是草原上的一对百灵鸟,哪个不倾心?消息一传出,果然有人慕名而来。 小伙子叫莫怀仁,住在甘州城里。父亲在官府衙门做事,爷爷辈里就是大商巨贾,听说他爹的官职还是拿钱买来的。因而莫家在当地很些有名气,家里广有财产不说,而且还养了不少食客。 寻常百姓家女孩嫁人,图得就是居家过日子,有钱没钱在其次,关键一是缘份,二是人品。 老白两口子第一次见女婿就没相中,这人怎么长得那个样?都说汉人家出人才,也有长成丑八怪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丑,尤其是那几根黄胡须,格外刺眼。两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倘若是嫁个这样的女婿,果真是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老白摇头不允,好言拒绝了这门亲事。 莫家岂是好惹的?莫怀仁早就听说裕固族大草滩上有两只千娇百媚的百灵鸟,他正想设法搞到手呢!也是这老家伙自找,竟放出风来要给姑娘找汉人婆家,这可是狗不咬人人咬狗了。原先他不敢擅自行动,也是怕引起民族纠纷。他们既然要提出嫁汉人,这就怪不得别人了。他莫怀仁又不是冒牌货,正经地道的大汉子孙,至于黄胡须也不知是祖上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汉人的成分却是如假包换的。如要两厢情愿,做个顺水人情岂不两全其美?谁知老家伙挑三拣四,嫌他模样儿不雅,黄胡须有什么不好?有人想上色还得花钱找太招(理发帅)染发哩!他也不打听打听全甘州城里还有他莫少爷干不成的事?给面子不要,一个臭放羊的! 莫怀仁带着打手在一个月黑夜里抢走了姐姐金杏顿珠,姐姐誓死不从,没几天就被折磨死了。莫家令人送回了姐姐的尸身,妹妹在姐姐的灵前哭得死去活来。姐妹俩从小到大从未分过手,而且感情极好,向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姐姐被抢走之后,妹妹就没有一天吃过顿好饭,睡过一天安稳觉,才三天就送回来一具死尸。办完姐姐的后事,银杏妹妹对天盟誓:凡杀了莫怀仁者,不管是何民族、年龄大小、丑陋俊雅,聋拐瘸哑、已婚未婚,只要本人愿意,都可以做她的丈夫,不做丈夫做仆人也行,甘愿终生侍奉到底。 故事讲完,在场的人沉默良久,都被这段惊奇的故事所感染。小太监尤甚,他是当事人,自然和别人想法不同,他想:目前正在两军交战之际,他一军中大帅岂能违背军纪私自招亲,不如先把此事允了,日后再做计较。没想雷旭彬先开口问道: “此事倒是好事,妹妹没说婚事何时办呢?” “就是即日。”孟繁印说,“妹妹当时发誓时就是这么说的。” “兄弟,你的意见呢?”雷大帅转身问小太监。 小太监苦笑笑,说:“眼前兵荒马乱,两军对垒,鸡犬不宁,不如拖一拖,改个日子也罢。” “兄弟的意思是看不上舍妹了?”孟繁印诧异道。“不,兄弟不是这个意思。银杏姑娘宛如雪山上的莲花,草原上的格桑花,我潘某求之不得,岂有不允之理?”小太监解释道。 雷帅说:“闹了半天,还没请教兄弟的高姓大名,是何籍贯,做何工作,焉何来此?” 小太监顿时语塞,幸亏是孟繁印打开僵局,言道: “听妹妹说,兄弟姓潘、叫潘又安,是个生意人。” “妹妹和潘兄弟认识?”大帅又问道。 “昨日他们是同路来的。”孟繁印回答。 “好,哪有这样的巧合?此事岂是人所能为,必是天地做合,我等有福气,就沾光吃杯妹妹和妹夫的喜酒了!”雷旭彬哈哈大笑,说罢又道,“兄弟们,吩咐下去,张灯结彩,准备锣鼓,杀牛宰羊,大摆酒宴,号令全军将士贺喜,为这一对新人大办喜事。” 小太监闻听,暗暗叫苦不碟。 第一七二章 武场上戏弄无义人 一切都是仍旧照章办事,德格尔在马上拱一拱手,俨然一副先锋官舍他其谁的架式。高声大叫道: “各位英雄好汉,承蒙诸位兄弟对我的抬爱,把这个先锋位儿让于我,小子受之有愧了。早间被我打下五位,下午又有两位壮士不慎下马,依我看再比也是浪费功夫,不如现在就收场,我请这七位兄弟喝酒去。都是哥哥不好,手头又重了些,让兄弟们脸上无光。晚上,我置酒陪罪,倘若这几位兄弟愿意留下,就归入我的帐下,哥哥今后亏待不了你们。大家以为如何,今天是否到此咱就歇场了?” 德格言未乾,忽有一人一溜小跑着冲入场地中间,大叫一声道: “我来和你比!” 德格尔睁眼一瞅,差点没乐得岔了气。他骑在马上,稳了稳神,微微一笑,好言劝道: “噢呀兄弟,桌子上打麻将是钱赌博,战场上刀对刀那是命赌博。看你年岁不大,如活腻歪了想别的法去呀,为啥让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和你又没仇。算了,不和你计较了,你回去吧,今晚喝酒场子上你也算一个。” “不行,不行,说比就要比,我就和你赌一回命也无妨。”小太监执意不走。 “噢呀,你和我比,比什么?你赤手空拳,连匹马也没有,我一杵把你砸死了你还说我沾你的便宜。”德格尔还是那副傲气十足的口吻。 “我的马匹不知跑哪儿去了找不到,至于说武器嘛,那位朋友随便借给我一支烧火棍就成。”小太监往场地四周看了看说。 “把我的驴骑去,我的驴会打仗,是我专门训练出来的。”发话的正是昨日那位美娇娘,叫银杏顿珠的裕固族少女。 “枪呢,谁有枪?借我使使。”小太监拉过银杏顿珠的灰叫驴腾身而起。 “把我的枪也拿去用吧!”还是热心的银杏顿珠说话。 小太监放在手里掂了掂,说:“只是稍轻了点,不过枪是杆好枪,金刚铁枪,枪尖锋利,可惜没有倒勾,否则和我那把也不相上下。好了,白吃萝卜不嫌辣,就是它了!” 德格尔看小太监独自一人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喊了一声,说:“你比不比了,如果是害怕了就说一声。” “比呀,怎么不比,要不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小太监嘻嘻笑着,又说,“老德子,出招吧!” 德格尔又高又大,而且又是骑在马上,小太监则相形见拙,骑的还是头毛驴。尽管它是头非凡的毛驴,但毕竟它大不过高头大马。德格尔恼恨小太监节外生枝,半路里跳出来和他作对,恨不得一杵就结果了他的性命。小太监则视德格尔是个对朋友极不负责任的人,也想出出他的丑,最要紧的当然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来我往,杵进枪退,两人战在了一处。打着打着,德格尔才发现小太监机灵得不是一般。他的杵抡下来的时候,小太监并不是用枪杆去接,而总是巧妙地躲开。如此一来,小太监倒是节省了不少力气,而德格尔却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这样到了二三十个回合之后,德格尔不知小太监用的是牵牛拉碾之计,自己已经到了黔驴持穷的地步。所谓牵牛拉碾者,就是比如一个小姑娘,牵着一头大犍牛在麦场上碾麦子。小姑娘站在麦场中间只须轻轻扬鞭转动一下,而老牛却要拉着沉重的石轳轳满场飞奔,时间一久会是什么结果? 按实力对比,小太监战德格尔,至多也就是三五个照面。他本不想捉弄这头蛮牛,无奈此人太不够义气。他明明知道他们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却偏偏就是让他们自谋出路。昨天他已经是饿了一天,好歹是那个裕固族姑娘说了话,饕餮了一顿。今天又是饥肠辘辘,前心贴到后心上。小太监肚里来气,就想把这个家伙惩治一番。 德格尔却不这样想,他以为小太监没有多少真本事,只不过身形灵巧,善于躲避、玩弄心计,他才不上当呢!他想一捣蒜锤儿就把小太监打死,奈何总不能如意。不光是人,就连那头灰叫驴也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真他妈的见了鬼了! 小太监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唰唰唰”一连三枪,德格尔头顶上帽子没了,脖子上拉了一道血印子,最丧气的竟是屁股上也挨了一枪。 德格尔不是傻瓜,在草原上大小也称得上是一只鹰。小太监这样一出手,他才知道上了当!原来是遇上高手了,莫怪是真人不露相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光棍不吃眼前亏,只有傻瓜才“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呢!这样一想,遂低声喊道: “兄弟且慢,我有话说!” “有话请讲!”小太监的枪头慢了一慢。 “你把先锋让给我,我给你烧香拜佛,我给你养老送终,我把那个裕固族丫头说给你……”德格尔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净说些没用的话,我两天没吃饭了你知道不?” “好好,这都是我的错,对你们关心不够,回去我亲手宰羊给你们做手抓。” “哄鬼去吧!我要是饶了你,别说吃羊肉,水都喝不上一碗。” “成呢,成呢,这回成呢!”德格尔语句都说不完整了。 小太监大喝一声,“下去吧!”随即银枪飞舞,德格尔疲于应付,只一合便把即将就任的先锋官打落马下。 顿时,满场喝采,大家一齐向小监踊去,那个不可一世的德格尔当然地成了昨日黄花。银杏顿珠姑娘当先跑入场子,笑着叫着,不知是为她的驴叫好,还是为骑在驴身上的人叫好。 突然,那头灰叫驴不知哪根筋不合适了,扬起脖子嚎叫数声,然后便发了疯似地冲出人群。人们见这畜牲来得凶猛,不由不为它让开一条路。小太监如今还在驴背上,说是骑虎难下,骑驴也难下。 转眼间跑出去二里多路,小太监正无可奈何,迎面却仓皇来了一人一骑。小太监抬眼一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把他们赶下河的黄须汉。 第一七三章 爱字刚启一点红 黄须汉莫怀仁过河之后,借午间烈日草草晒干了自己的战袍内衣等等,不敢怠慢,他听说过野狼滩非等闲之地,狼群不说,还有狗熊、豹子等。(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如若让他碰上一个或是几只,岂是儿戏?他自己还没有食物果腹呢,倒做成了它人的下酒菜。 莫怀仁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因是出外作战,身上带得既无银两,又无盘缠,只有一把长刀挂在腰间,算是他唯一的财产了。他也清楚野狼滩浩渺无迹,方圆几十上百里,如要迷了方向,更是在劫难逃。无奈何,他选准了一个方向,往西走算是安全之地。正行之间,忽闻有驴鸣之声,莫怀仁心中暗喜:既是有驴,必有人家,可能是游牧民迁到了此处来放牧也未可知。草原人性情敦厚,天生的好客,去那里胡乱讨些吃喝,再凑和着住上一夜半宿,天亮好赶路。莫怀仁正乐滋滋地打着如意算盘,猛抬头见一人一驴正朝他这面急急奔来。到了近前才发现,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那个南军大帅本人。按说他不应惧怕,那人又是单枪匹马,况昨日已是交过手的,只是可惜手头没有趁手的家什,不然杀了这个南蛮首领,提上他的人头去单于王那儿请赏,怎么也得封个督军。 小太监见是昨日那员番将,不由心中大喜: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啊!这贼头昨日把他赶入河中,几乎没让他断送了性命。今日也来到此地,莫非是寻踪追来的?小太监下意识地抬头往远处看去,并不见有一兵一卒尾随其后,他这才放下心来,喝了一声,道: “呔,大胆狂徒,昨日未曾带得有长兵器,让你沾了些便宜,今日又来怎地,莫非是送送死吗?来来来,老子与你战上几何,也让你知道知道我的身手如何?” 莫怀仁到了这般地步,不战也得战,他只好硬着头皮举长刀去迎敌。 突然小太监挥枪拨开长刀,叫道:“停!” 莫怀仁一怔:“怎地?” 小太监笑眯眯地说:“我长你短,岂不是让你吃了大亏?咱办事向来主持公道,昨日战你不过,非是功夫不到,而是兵器不行。现如今我也换了长剑,你用你的长刀,这样咱俩谁也说不了谁了,算是公平合理吧?” 说罢,小太监把银杏顿珠借他的银枪呛啷丢落一旁。 莫怀仁心想:这世上啥样人都有啊!都说中原人聪明,我看狗屁不如。都是孔孟书读多了,成了书呆子了,当年宋襄公还不就是这一类货色!弃长留短,竟有这样的傻瓜?机不可失,不由分说,劈哩啪啦,莫怀仁不管青红皀白,举刀就砍。 小太监冷笑一声,金钢宝剑划出一道弧线,在莫怀仁的头上绕了三圈,“啪”地一声响亮,莫怀仁面上着了一下,刹时左半边脸颊肿了起来。 莫怀仁气急,采用乱棒打死老师父之技,挥刀乱舞。 小太监不慌,他之所以不敢用剑去挡莫怀仁的刀,是因为他吃不准那把刀的钢火成色,他怕一旦用剑砍断了他的刀,再落下个仗物欺人的把柄。小太监剑起,仍旧是在莫怀仁的头顶上缭绕。莫怀仁吃了一亏不上二当,侧过左脸,避这一剑。莫成想这一剑却重重落在右面颊,仍是“啪”一声响亮,两只脸蛋都肿了起来,比方才要平衡了许多。 莫怀仁气急败坏,猛一刀朝小太监的喉部砍去。小太监不挡不成,刚一出手,只听“咔嚓”一声,莫怀仁的长刀断成两段,大刀成了匕首。 小太监不想和他啰嗦,上下翻飞,剑花缭乱,莫怀仁手忙脚乱,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不顾,一头扑向小太监,撕抓住他的袍衣,两人同时倒于马(驴)下。 此时,千年难寻的奇观出现了。见主人悉数落马(驴),那两只牲口没了羁绊,忙中偷闲,竟贩卖起自己的勾当。原来,莫怀仁这匹马是骒马,正在发情期,灰叫驴当时从比武场上没命地飞奔而来,怕就是为了前来会情人(驴)?畜牲们的事相当奥妙,人是无法可解的。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见那头灰叫驴正扒在莫怀仁马屁股上行好事,忍不住朝身下那人嘻嘻笑道: “伙计,快起来看,咱俩在这儿斗,它俩却干好事哩!问题是我驴日了你马,日后万一下了骡子,算谁的?” 莫怀仁此时两颊已经肿成猪脸,眼睛都挤成缝儿,顿时脑羞成怒,犹作困兽之斗。稍稍一停,便手执那把断刀,狠命地朝小太监刺去。小太监长剑在手,冷冷骂道: “不知好歹的东西,本帅本不想取你性命,奈何你自己找死,关我何事?”遂轻轻一挥,莫怀仁的尸首两分。 雷旭彬大队人马陆续赶来,银杏顿珠由于是步行,因而走在最后。也幸好是她的灰叫驴刚刚干完好事,否则姑娘的颜面何存? 大帅雷旭彬紧紧抱住小太监的双肩,朗朗笑道:“兄弟,你是好样的!夺了先锋,还杀了一员番将!” 小太监暗自庆幸:今日的晚餐看样子是似乎有了着落了。 副帅孟繁印望着莫怀仁的头颅,惊呼道:“妹妹快来看,你看这是谁的人头?” 银杏顿珠看罢,顿时热泪盈眶,转身走到小太监面前,双膝跪倒,哽咽道: “恩人在上,受小女一拜。自今日始,鞍前马后,生活起居,我就是你的人了。” 小太监刹时搞了个大红脸,急忙用手去扶裕固女,满腹狐疑地问道: “姑娘,这是何故?” 兄长孟繁印在旁言道:“壮士且休多言,有话回营之后细细再说。” 雷旭彬吩咐道:“快去另选一匹良马,送先锋一起回营。” 德格尔才让也换了另外一副嘴脸,殷勤的像个小二哥,又是帮小太监整鞍,又是扶小太监上马,口里喏喏连声道: “兄弟,噢,不不不,应该叫官称先锋了。先锋大人,今后我就是你的马前小卒了,有事你尽管吩咐就是。” 小太监一头雾水,正不知裕固族姑娘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叫德格尔一搅和,没好气地说: “吩咐个屁,从早到现在老子还空着肚子哩!” 德格尔说:“噢呀,这事好办,回去我就和丹增副帅说,让他给你备一桌上等的酒席。” 大家簇拥着小太监走在回营的路上,银杏让人把自己的叫驴拴到小太监的马尾巴上,自己则和小太监合骑一匹马。众人想想也是,银杏那头叫驴由于是刚干了那事,这阵正没精打采哩,哪有精力再驮一个人回去?姑娘双手搂住小太监的后腰,温存地依偎在他的肩背上。小太监的心头扑腾扑腾直跳,暗道:莫非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张发存和黄仁两个跟在队伍后面,活像两个掉队的散兵。张发存嘴噘得老高,瞅瞅骑马走在前面的小太监,埋怨道: “还说别人重色轻友哩,大哥自己有马骑,还搂着个漂亮娘们,可苦了咱兄弟了。” “球!”黄仁劝道,“哥咱不管哪些,今晚的伙食怕是有保障了,咱先混个肚儿圆再说。” 第一七四章 潘元帅临阵招亲 小太监被引领到临时元帅大帐,分次序按官位坐定。中间位是大帅雷旭彬,左上首为丹增,右上道为孟繁印。小太监是新来的,官微权轻,自然排在孟繁印之后。德格尔才让、麦周、周瓜卡等依例站立一旁。银杏顿珠在哥哥的劝阻下已回到自己临时住处。张发存、黄仁虽贵为天子御前六品骁骑校,但此一时彼一时,外来的钱币不好使,连进帐的资格都没有,在帐外候着。 小太监当前唯此为大的问题就是解决肚子问题,但是人家主人不发言他也不便开口要饭吃,再说现在也不到就餐时间,他也只好再强忍一时。还有就是裕固族姑娘突如其来的这一段姻缘,更让他如坠五里雾里,不知其中缘由何在? 大帅雷旭彬简单地和大家寒喧几句之后,接着又向孟繁印问起他妹妹的事。老孟讲了下面一段故事: 在一次放牧不巧正好到了野狼滩的时候,牧民白卡尔巴吉在草丛里发现了一个人。那人看不清模样,头脸被草遮住,大概是又冷又饿,或者惊慌害怕,索索发抖着蜷缩成一团。开头的时候,老白还以为他是死人,走近一看有动静,就弯腰把他扶起来。一翻身才看清这人是个女人,老白当时犯了一会儿难,这人到底救不救?不救,她必死无疑,救了,带一个年轻女人回帐房又会惹来闲话。他犹豫了半天,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最后他决定把这个女人先设法带回去再说。女人是个大肚子,不能动不能走的,老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回家。妻子一看是这阵式,问都没问就赶快把女人扶上炕,洗手洗脸,灌汤灌水,折腾了半宿。女人活了三天,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之后便撒手人寰。她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从她的衣装打扮上看她应该是位汉人女人。老白两口子一直想悄悄搞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但始终都未能如愿。 小姐妹俩在老白夫妇的精心呵护下逐渐长大,姐姐叫金杏顿珠,妹妹叫银杏顿珠。后来,老白想把女儿中的一个说个儿子当媳妇,老伴坚决不同意,说:“三姊妹自小一块儿长大,谁也不知道他们不是一母所生,这哥哥若是娶了妹妹,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老白一听有理,就息了这份心思。 老俩口决心给女儿找个汉人家做媳妇,认为这样才能对得起女孩的亲生父母。金杏和银杏是草原上的一对百灵鸟,哪个不倾心?消息一传出,果然有人慕名而来。 小伙子叫莫怀仁,住在甘州城里。父亲在官府衙门做事,爷爷辈里就是大商巨贾,听说他爹的官职还是拿钱买来的。因而莫家在当地很些有名气,家里广有财产不说,而且还养了不少食客。 寻常百姓家女孩嫁人,图得就是居家过日子,有钱没钱在其次,关键一是缘份,二是人品。 老白两口子第一次见女婿就没相中,这人怎么长得那个样?都说汉人家出人才,也有长成丑八怪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丑,尤其是那几根黄胡须,格外刺眼。两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倘若是嫁个这样的女婿,果真是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老白摇头不允,好言拒绝了这门亲事。 莫家岂是好惹的?莫怀仁早就听说裕固族大草滩上有两只千娇百媚的百灵鸟,他正想设法搞到手呢!也是这老家伙自找,竟放出风来要给姑娘找汉人婆家,这可是狗不咬人人咬狗了。原先他不敢擅自行动,也是怕引起民族纠纷。他们既然要提出嫁汉人,这就怪不得别人了。他莫怀仁又不是冒牌货,正经地道的大汉子孙,至于黄胡须也不知是祖上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汉人的成分却是如假包换的。如要两厢情愿,做个顺水人情岂不两全其美?谁知老家伙挑三拣四,嫌他模样儿不雅,黄胡须有什么不好?有人想上色还得花钱找太招(理发帅)染发哩!他也不打听打听全甘州城里还有他莫少爷干不成的事?给面子不要,一个臭放羊的! 莫怀仁带着打手在一个月黑夜里抢走了姐姐金杏顿珠,姐姐誓死不从,没几天就被折磨死了。莫家令人送回了姐姐的尸身,妹妹在姐姐的灵前哭得死去活来。姐妹俩从小到大从未分过手,而且感情极好,向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姐姐被抢走之后,妹妹就没有一天吃过顿好饭,睡过一天安稳觉,才三天就送回来一具死尸。办完姐姐的后事,银杏妹妹对天盟誓:凡杀了莫怀仁者,不管是何民族、年龄大小、丑陋俊雅,聋拐瘸哑、已婚未婚,只要本人愿意,都可以做她的丈夫,不做丈夫做仆人也行,甘愿终生侍奉到底。 故事讲完,在场的人沉默良久,都被这段惊奇的故事所感染。小太监尤甚,他是当事人,自然和别人想法不同,他想:目前正在两军交战之际,他一军中大帅岂能违背军纪私自招亲,不如先把此事允了,日后再做计较。没想雷旭彬先开口问道: “此事倒是好事,妹妹没说婚事何时办呢?” “就是即日。”孟繁印说,“妹妹当时发誓时就是这么说的。” “兄弟,你的意见呢?”雷大帅转身问小太监。 小太监苦笑笑,说:“眼前兵荒马乱,两军对垒,鸡犬不宁,不如拖一拖,改个日子也罢。” “兄弟的意思是看不上舍妹了?”孟繁印诧异道。“不,兄弟不是这个意思。银杏姑娘宛如雪山上的莲花,草原上的格桑花,我潘某求之不得,岂有不允之理?”小太监解释道。 雷帅说:“闹了半天,还没请教兄弟的高姓大名,是何籍贯,做何工作,焉何来此?” 小太监顿时语塞,幸亏是孟繁印打开僵局,言道: “听妹妹说,兄弟姓潘、叫潘又安,是个生意人。” “妹妹和潘兄弟认识?”大帅又问道。 “昨日他们是同路来的。”孟繁印回答。 “好,哪有这样的巧合?此事岂是人所能为,必是天地做合,我等有福气,就沾光吃杯妹妹和妹夫的喜酒了!”雷旭彬哈哈大笑,说罢又道,“兄弟们,吩咐下去,张灯结彩,准备锣鼓,杀牛宰羊,大摆酒宴,号令全军将士贺喜,为这一对新人大办喜事。” 小太监闻听,暗暗叫苦不碟。 第一七五章 洞房花烛夜今昔是何时 小太监闻听雷大帅命令下去即刻大张旗鼓为他和银杏姑娘办喜事,不禁暗暗叫苦。如今非比寻常,他携带张发存、黄仁二将本是为了剌探敌方军情,末了倒找一个老婆带回去,这成何体统?然而,人在人家屋檐下,生死全得由人定,这下可如何是好?小太监觑个机会,在大帐外找到张、黄二人,捱到无人处,急急言道: “两位兄弟,目前大敌当前,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我却在这儿洞房花烛,新婚燕尔,日后倘若传了出去,说我贪恋女色,为帅不正,岂不乱了军心?两位兄弟快帮我出个主意才好。” 张发存笑道:“大哥红运当头,福星高照,凡事理当顺其自然,何苦烦恼?” “张发存,你狗日的少给我贫嘴,当心回去我砍了你的脑袋!我都急成这样子了,你还取笑我?”小太监假意嗔道。 黄仁在旁边插话道:“哥呀,老张说得对,根据咱现在的处境,我看这个新郎倌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张发存也说:“你若不做新郎,人家马上就撵我们走,别说今晚没饭吃,今天的住处都没有。或为座上宾,或被赶出门,两条路你挑选吧!” 小太监道:“如此说来,这个新郎是做定了?” 张、黄二人说:“其实你已经有主意了,还拿我们开心。” “行了,不和你们扯闲淡了,吃饭了吗?”小太监无话找话说,他这一阵就想吃饭的事。 “你都没吃上饭,哪里还有我们的碗筷?”张发存揶揄道。 其实,在和张发存两人说话之前,小太监早已经是成竹在胸,心中有数。如今就是自救,还管他什么临阵招亲之说?他虽然身为三军大帅,在面临危境之际,先自保自身,再言其它,这点道理都不懂?况且银杏顿珠也是个有情有义、一见面就让他怀揣兔儿蹦蹦跳,唯恐不得到手中,千里难挑一的好女孩,他焉何不肯?他已经有八个美娇娘了,这是第九个,八九不离十,多一个又何妨?小太监不是重色轻友的人,他自己肌肠辘辘,当然更知道张发存两人这会肚子里也不会轻松到哪儿去?但是眼下他这点能力还没有,不是自己也前心贴后心,饿得肚子咕咕叫吗? “噢呀呀,新郎倌怎么跑这儿来了?到处找你呢!”说话的是德格尔,他带着几个弟兄,不由分说架起小太监就走。 小太监说:“德格,赶快给我那两个兄弟搞点吃的,他们饿坏了!” 德格尔往后瞅了瞅,说:“周瓜,你去弄些肉,再搞一坛子酒,送过去。”小太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新娘一个人坐在一张硕大的行军床上,由于是在这种特殊的场合,她头上既没有盖红纱也没有换新妆,穿着还是昨天见面时的穿着。见小太监进来,银杏立马站起,欢快地走过来搂住新郎倌的脖子,亲热地念道: “恩人,昨天一见你,我就猜想你会成为我的丈夫的。” “你猜的倒好,如果是别人杀了那个莫怀仁呢?”小太监笑嘻嘻的诘问新娘。 “哪,哪,哪怎么会呢……”银杏顿珠连说了三个哪,最终也没有说出哪什么。 小太监瞅着新婚妻子的窘态,不忍心让这个单纯的姑娘为难,解围道: “最终还是我杀了,对吗?” “婚由天定,缘由线牵,这话一点都不假。”银杏红着脸说,“谁的就是谁的,风吹不散,雨打不散,大难当头不分离,刀架脖子上都不变的!” “如果真是个聋哑瘸拐、又老又丑的人杀了莫怀仁,你会嫁他吗?”小太监想试试姑娘的城府有多深。 “老天爷怎会这么狠心呢?再说了,你聋哑吗,你老丑吗?” 银杏不直接回答,而是巧妙的周旋过去。反把老天爷做幌子,变守为攻,小太监的老婆个个精明,能说会道,伶牙俐齿,看他以后咋应对? “老爷,时候不早了,咱们也上床歇了吧!”新娘不是心急,而是心疼,丈夫累了,又是比武又是杀人,这一天折腾的。 “你一会叫我恩人,一会叫我老爷,总有个正规称呼才好。”小太监纠正道。 “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叫潘又安,是个生意人,别的一概不知,你说我总不能叫你潘掌柜吧?”银杏姑娘含笑说。 小太监想想也是,略一沉思,就说:“这个简单,叫恩人太俗,叫老爷太雅,我比你大,你以后还是叫我哥哥吧!” 银杏儿莞尔一笑,说:“才不呢!世上哪有哥哥娶妹妹做媳妇的?” 小太监望着银杏儿红扑扑的脸蛋儿,在灯光的辉映下更加妩媚可爱,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咬两口解解馋。正在这时,不争气的肚子发出了闷雷般的肠鸣声。 “什么响?”银杏问。 “这儿。”小太监拍拍自己的肚子。 “吃坏了?”新娘诧异。 “吃坏?吃坏了算我命大呢!今天一天没吃饭,它能不响?”小太监拧了拧眉,苦笑道。 “这些混蛋!”那么娇美的人也会用这么粗俗的语言,银杏说,“我还以为德格和你们是一路的,谁知是这样?” “一路是一路,邂逅相遇,也怪不了别人。”小太监轻描淡写的说。 “怪不得你和他比武,原来是这么回事?对这种无义人,就该用这种手段。”银杏冰雪聪明,恍然大悟道。 小太监还要说话,银杏制止道:“你等等,我让人给你送饭来。” 说罢,银杏打了个口哨,随即进来俩使女,问姑娘有何吩咐? “快去大伙房端一盆手抓肉,大大的一盆。” 小太监吃了一盆子肉,感觉好了许多。他暗想:都说是秀色可餐,看来此话有误,古人说的不假,温饱之后才能思淫欲啊!银杏看他吃饭的样子很可笑,说: “刚才酒席宴上你怎么不吃两口?” “那些人就知道给我灌酒,谁会能想到我的肚子?再说大家你推我搡的,我能有工夫吃肉?”小太监抹抹嘴说。 “我怎么越看你越不像是生意人?”银杏不知从哪儿看出毛病。 “你看我像什么人?”小太监故意逗趣。 “面相看你是个读书人,眼神中又透着杀气,身手又不同凡人。”银杏儿娓娓言道,“一个生意人,怎可一刀就把人杀了?而且那人和你又没怨没仇。” “这个小精灵!”小太监对自己的新婚妻子不禁油然起敬,暗暗赞道。她的思维缜密,而且合情合理。他虽然有过许多新婚经历,但每次皆有不同之处。唯独这次,情况更是特别,他被人“绑”进新房,新娘子又是位如花似玉的可人儿。新婚夜该做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可是羞于启齿,他不知怎样才能脱了新娘的裤子?人家文绉绉的来,他不敢凶巴巴的去。眼见时辰已不早,捱过今夕,明日不知是何日?带兵打仗的人,常置生死之度外,何曾藏儿女之私于心中?他已决定,今日是最后一夜,再不能拖了,明天一早他就必须设法回到自己的军中。可是眼前这颗仙桃尚没吃进嘴里,他心里痒痒的,很有些悻悻然。人毕竟有别于动物,不像白天时那头叫驴和番兵小头目的骒马,一见成交,过后素不相识,大家都是为了各自己的需要,谁也不领谁的情,谁也不欠谁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虽然事情还没办成,该走的过程还得走,该说的话必须还得先要说清楚。小太监有心想把话说清楚,这阵又觉得时机尚不成熟。在新婚妻子面前亮明自己的身份似乎有点仗势欺人的嫌疑。三军大帅对一位异族少女来说有什么了不起,不顶吃不顶穿。女人爱男人不是看他是多大官,而是看这个人有多大能耐,靠得住靠不住。再大的官嫁个陈世美也是枉然。 刚才银杏急于让丈夫上床安歇,是一种千古就有的规矩。这阵说了半会子话,她忽然感到她的郎君藏了极大的秘密,不问清楚于心不忍,于是她说: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我可是个大官呢!娘子,我说出来你可别怕呀?”小太监故意虚张声势。 “你蒙谁呀?你说你是那个大官的儿子我信,大不了是个衙内吧!就像那个莫怀仁一样。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了,你就是强盗,我也不怕你什么?”银杏不信,她当然万想不到面前这位白白嫩嫩的公子哥会是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你如今还不是我的人呢!”小太监故意打岔。 “怎样才算是你的人?”银杏不解,睁大明亮的眼睛。 “上床,睡觉……” “郎君,你好坏!” 小太监借着这股劲儿,猛地扑了上去。 第一七六章 良霄苦恨短上马又拒敌 银杏顿珠使双手狠命地把小太监推开,嘴里嚷道: “不行不行!” 小太监一惊,道:“为何?” 银杏儿道:“你好几天都没洗没涮,身上又脏又臭,怎么能行?再说你把话还没说清楚,我不能糊哩糊涂地就跟你上床。” “我要说我是江洋大盗呢,你就不跟我了?”小太监受了冷遇,心里很不是滋味。 “俗话说,嫁给官家当娘子,嫁给屠家翻肠子。你要是江洋大盗,我就跟你去做贼,当小盗!”银杏别看是个草原妹,说话一点不含糊。 “你是想验明正身哪!”小太监忍不住尴尬地一笑。 “我不能不明不白地当你老婆,在上床之前我要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银杏儿执拗的说。 “不是我不说,是怕我说了你不信。”小太监认真的说。 “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信,我跟你终身过日子,又不是小娃娃玩过家家。你能骗了我今日,还能骗得了我永远?”裕固家姑娘睁大了眼睛说。 “既然如此,我就说了。”小太监无奈的笑了笑。 “说吧,我听着哩!”银杏又恢复到一副天真女孩的神态。 小太监把自己的身世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而后笑道: “这你就明白了吧?我已经有了八个老婆,如今你是我的第九位夫人。” 银杏儿长出一口气,轻呼道:“天哪,莫不是做梦吧?老天爷是怎么把我安排的?我的郎君原来是一只大老虎!” “后悔了?”小太监问。 “没有,我做事从来不后悔!”银杏儿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今生今世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怕不怕?”小太监又问。 “怕什么?”银杏儿小鸟般地飘到小太监身旁,含羞带赧地低声道,“郎君,快去洗吧!洗了咱上床睡觉。” 银杏儿又拍了拍手,命两使女去打热水。 这儿是临时驻地,银杏虽是副帅的嫡亲妹子,但不可能样样物事准备齐全,洗澡盆是一只大木盆。小太监不可能全身淹入水中,银杏儿又时时守在身边,他还有件小裤叉儿不敢退下下来。被新娘子顺手一把扯下,说: “洗澡就洗澡,还穿戴这么整齐,怕谁呀?还说是娶了那么多老婆的人呢?” 小太监大窘,满脸绯红,急出两手去捂。却被银杏儿把那事儿拽在手心里,轻轻扽住直到把小太监拉到大木盆里坐下,然后笑嗔道:“干嘛躲躲闪闪的,谁又不是没见过?” “你见过?在哪儿见的?”小太监立刻就血压升高,无名火陡起,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问道。 “人是没见过人的,倒是见过驴的。我那头公驴好坏,给我惹了不少麻烦。有一次它为了去会一头母驴,甚至不惜把我从驴背上摔下来。”银杏儿瞅也没瞅小太监,坦然作答。 小太监这才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他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女人,却又怕自己的女人也被别人风光一次。自己在外面打野食,又耽心野猫偷吃了自家窝里的小鸟。这些男人哪,皆是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货,人心不足蛇吞象嘛。 军中没有报晓鸡,可是太阳却不等鸡叫,东方泛出了鱼肚白。沉寂的草原上似有万马奔腾状,远方隐隐传来闷雷声。小太监叫道: “娘子,再要磨蹭可就没有时间了。” 银杏姑娘当然知道他说的没时间是为啥,却不说破,俏皮地笑笑,拐弯抹角笑言道: “既有青山在,还怕没柴烧,有多少羊还怕赶不到圈里头?过了今日,还有明天,既然我是你的人了,自今天开始,我天天守着你,夜夜陪着你,你还耽心什么?” 小太监耐下心来解释说:“你是我的人不假,可我是国家的人也没错,那边还有十万健儿在等着我回营,他们的大帅却在这里和人洞房花烛,喜结良缘,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有几回?” “我才不管他有几回哩!人是人,我是我,谁管得了那么多?”小银杏儿又使起了性子。 小太监自知又说岔了嘴,他好一阵沮丧,怎么才能把话题拐回到那个地方?他张了几张嘴,终于鼓起勇气说: “娘子,快脱了衣服咱俩上床歇一会儿吧,天都快亮了。” 银杏姑娘“噗哧”笑了一声,嗔道:“馋嘴猫!要歇你就歇,干啥让我脱衣服?” “是是,我是馋嘴猫!你不脱衣服我怎能、怎能……”小太监低三下四的结巴了半天,也没把要紧的字眼吐出来。 红烛闪闪,尤如贪吃的猫儿在偷看主人杀鱼,满帐篷里弥漫着茉莉花粉的香气。小太监光身子躺在床上,斜眼瞅着银杏儿一件件地往下扒衣服,红红的脸,长长的发,挺挺的胸,圆圆的肩,细细的腰身,洁白的玉体,最后只剩下一件小裤头儿。小太监翻身起来,双手扳住新娘子的香肩,摇摇说: “可人儿,你真是个可人儿!人家说秀色可餐,果真是秀色可餐呢!” “没羞!”银杏儿胡乱双手抓一件小衣护在胸前,红着脸颊低头反驳道,“不是那一大盆子手抓羊肉,你这阵恐怕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还秀色可餐哩?” 小太监不由分说,又一纵身跃了起来,伸右手搂住姑娘的脖颈,左手往下就扯那件碍事的小裤头儿。他的那支茅草丛中矗立已久的··早就等得好不耐烦,驾轻就熟,稍作试探便径直而入。 只听得银杏顿珠“哎哟”一声,新娘子皱眉嗔道: “官人好不怜香惜玉?我又不是别人的老婆,你那么狠做什么?” 小太监喘着粗气嘟嚷道:“娘子别说话,稍待就好。” 不大一会儿,银杏儿仿佛也进入了角色,迎合着丈夫的动作,伸出双手在小太监的俊脸上摩挲不止。 “嘣嘣嘣!”木门上为防风防寒,上面包着羊皮,所以才发出这样的声音。 “官人,有人敲门!”银杏儿提醒说。 “别管他,马上就好!”小太监此时已经心驰神往、无及其它。 “不行不行,门没关,不应声他们会撞进来的!”说罢,银杏儿一扭屁股,从小太监身下抽出身来。 “他敢,我不杀……” 然而,小太监正要在开闸放水之际,一个“杀”字尚未说完,猛然间堤坝溃决,洪水泛滥,媳妇儿却闪身走了。可惜了他的大部分琼浆付诸在床单之上,只有些许先头部队捷足先登,强行入城。小太监沮丧地仰面躺下,嘴里恶声恶气地骂道: “妈的,日后查一查,找出这个敲门的小王八羔子,五十鞭子都算是轻的了!” “什么事?”银杏披上衣服站在门后轻声问。 “大帅有令,传先锋官火速进大帐议事!”传令兵在门外叫道。 “知道了,马上就到!”银杏代夫回言。 “什么狗屁大帅?在我那里连个小校都不如!还把老子撵得跟贼似的,草!”小太监余怒未消,怨天怨地独自在被窝筒里发牢骚。 新媳妇银杏笑慰丈夫道:“好了好了,我的潘大将军,别摆你的臭架子了!现在是在人家勺子底下盛饭吃,大帅就是天,可是骂不得的呀!” “其实再有片刻就好……”小太监还为刚才那事耿耿于怀。 “快去快去,晚上再来!” 雷旭彬见小太监匆匆进帐,示意让他按次序坐下,先敷衍了事地恭贺他两句,便切入正题,说: “潘将军,刚才接到消息,德格尔和周瓜卡、麦周三人连夜不辞而别,去向不明,请问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肯定是投敌去了,请大帅速作准备才是。”小太监想也不想,便根据自己的判断得出结论。 “先锋官纯粹是胡说八道,弟兄们都不是一天两天的关系,我们中间哪有这样的败类?”副帅丹增不服,狠狠的瞪了小太监一眼道。 “既是回家为何不辞而别,不是投敌为啥要连夜动身?”小太监据理反驳。 丹增无词,吱唔道:“这个、这个,也许是……” 雷大帅挥挥手道:“好了,别再争吵了。我看先锋官之言有道理,不如我们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正议论间,忽有探事小校来报:“报告大帅,有番兵来袭,离我不足十里!” “多少人马?” “大约一万。” 雷大帅忽地站起,大声喊道:“传我将令,速速集合队伍,准备迎敌!” 第一七七章 太监郎威震胡虏胆 丹增起立,双手抱拳,恭敬而又诚恳地言道: “大帅,敌军一万,我军尚不足一千,以一当十,怕是凶多吉少,不如退避三舍,找个安全地方,再聚集人马,寻机与敌交锋不迟。” 小太监摇手制止道:“万万不可,如我兵退,敌必追来。那时再仓促应战,将无斗志,兵无战心,势必大败。” 孟繁印也附庸道:“潘将军言之有理,气可鼓而不可泄,兵在精而不在多,趁敌刚刚远道而来,立足尚未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胜败还在两可之间哩!” 丹增白了孟繁印一眼,站起来道:“什么潘将军、先锋官,依我看狗屁不是、不值一提。老三你怎么净替外人说话?刚球来了一天半,一个买卖人,能有多大作为,认认称算算账还行。只不过会两下拳脚,真要上了场子,仅凭一头灰叫驴,就能唬住如狼似虎的匈奴兵?大帅万不可因小失大,让下面人哄了,前功尽弃,误了我军机,那时后悔迟了。” 小太监道:“是骡子是马,待会战场上说话,现在不是争论你高我低的时候。大帅已经发令,还是赶紧集合队伍的好!” 雷旭彬将手一挥,道:“不须赘言,准备出战!” 小太监站起来道:“大帅,请你派人找回我的马匹,另外能否给我找一把趁手的武器,还有我的两个仆役,身手也非同一般,请大帅量才取用。” 孟繁印说:“大帅,马就不用找了,一大早就有人报说潘将军那匹马昨晚尚在,今晨就不见了,怕是也让德格尔他们牵走了。” 丹增怒道:“老三,你是狗眼看人低!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就是势力,有了亲戚,就忘了兄弟,这么说还是你们郎舅妹夫一家亲呀!德格尔这人我清楚,他决不是那种鼠窃狗盗、见利忘义的小人。” “乡里人买棺材,躺下了试,小人大人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辩别。”孟繁印肚子里也有火。 雷旭彬气恼地挥挥手,斥道:“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没有,像你们这个样子,别说打仗抗匈奴了,自己都把自己打败了。” “大帅,我对你有意见!”丹增矛头转向雷旭彬。 “有意见就说。”雷旭彬皱了皱眉说。 “一个做小卖买的小贩,你却把他视为掌上明珠,到时候不误大事还怪?”丹增还在为德格尔的事鸣不平。 雷旭彬怒道:“老二,你啰嗦什么,这点事我还做不了主?你再提此事,我砍了你的头!到时别怪大哥我不讲义气。” 丹增这才犟着脖子气呼呼地走了。 小太监摇摇头、苦笑笑,没吱声。 雷旭彬又对小太监解释道:“潘将军,你别往心里去。老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臭脾气,认死理,不过人还是挺忠心厚道的。” 小太监说:“大帅,大敌当前,闲话就不说了,麻烦你给我找件兵器。” 孟繁印突然拍拍脑门子,恍然大悟道:“大寨后面有座三义庙,那位张飞张三爷手里攥着把长矛,约有八九尺长短,纯铁打造的,很结实。几个弟兄试着玩耍,觉着挺合手,就是重了点,不知潘将军中意不?” 小太监一听有门,高叫一声道:“着啊!快叫弟兄们拿来让我试试?”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兵吵吵嚷嚷抬着一件兵器进帐,小太监接过一瞅,锈迹斑斑,很不入眼,掂在手里分量倒是挺合适。 雷大帅要小兵抬下去磨磨,小太监不允,说:“干这事我有人。”遂吩咐人把张、黄二人找来。二人把这件兵器仔细研究了几遍,点头说:“可用!”并立即拿到院中,水洗打磨,不消半个时辰,九尺长矛铮光明亮,矛尖儿锋利如刀,正好矛头后下侧也有个倒勾儿,大约当初设计的意思是做挂勾用的。小太监大喜,执在手中一试,不轻不重,刚刚合手。雷旭彬又让人牵来一匹马,小太监观此马虽远较他的白龙驹差了许多,但是身高马大,骠肥体壮,权当是替身吧! 小太监手执铁矛,纵身上马,正要出发,银杏顿珠匆匆骑驴赶来,走到近前才悄悄递给他一物。小太监打开布包一看,见是大饼夹肉,还热乎着呢!小太监顺手撕了一块塞入口中,朝爱妻这边会意地一笑。心说,还是老婆好啊! 银杏嘱咐道:“潘郎小心,大意不得!” 小太监咽下口中食物,轻轻一笑道:“谅必无事,几个小番小将能奈我何?” 银杏已知小太监底细,自然更清楚他的本领如何,遂坦然道: “潘郎且去,到时我在场上为潘郎观敌助阵。” 在场的人纷纷眼热心跳,忍不住私下里暗道: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哪! 匈奴兵到,两军在野狼滩以西、黑虎崖以东的大草坪上摆开阵式。胡虏兵首领名叫叶律西里奇,身高八尺,高大威猛,眼似牛卵,鼻若鹰喙,颏下无髯,上唇两撇松尾胡须。跨马执棍首先出场发话道: “姓雷的你给老子听好了,尔等世居河西,本在我右贤王大单于治下,不好好做个顺民百姓,焉何吃里扒外要造反哪?” 雷大帅高声言道:“自打匈奴叛乱,烧杀劫掠,我家父母兄弟皆死于你们番兵手中,我和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少费话,胡儿拿命来!” 叶律西里奇嘿嘿笑道:“说得好听,我有一万雄兵,你手下仅有不足一千乌合之众,想与我作对,尤如以卵击石。听我一劝,不如降了算球,保你高官得做,良马有骑,你看如何?” “呸!你这狗强盗,想要我雷旭彬投降,势比登天。来来来,今日老子与你先大战三百合,以较高低!” 丹增、孟繁印拦挡不住,雷大帅已打马冲了出去。 叶律西里奇冷冷一笑,道:“送死的来了。” 叶律西后面闪出一将,接住厮杀。 雷旭彬要亲自出战,其实并非意气用事。他是怕手下这几人本事不强,抵挡不住,慢了军心,头一阵便出师不利,折了锐气,所以才亲自出马。 这句番将名叫赫须里,在右贤王殿前也是有名的将才。两人战了将近一百来合,雷旭彬力怯,打马便走。丹增、孟繁印怕大哥有失,急忙出马,两人抵住番将,双战赫须里。番将越战越勇,两人不支,未及五十个照面,丹增肩上着了一刀,孟繁印臂上中了一刃。两人落荒而去,赫须里紧追不舍。小太监见状,大叫一声,出马上前道: “番贼不得无理!” 叶律西见是一个小白脸,谅无多大本事,欲要亲出,旁边闪出仨人,正是德格尔才让、周瓜卡、麦周等。 小太监一看,德格尔坐下,正是他那匹白马良驹,遂不屑道: “德格,你无义罢了,没想也是无德之人。反复无常,卖身投靠,认贼作父,临去时还偷了我的马匹。似你这种小人,还有脸活在世上?” 德格尔被小太监奚落得无情无趣,一脸的尴尬相,遂恼羞成怒道: “好事都被你沾去,我们赖在那儿还有什么用?小白脸,不妨你也听我一劝,你们汉人说得好,鸟攀高枝,人凫上水。雷家娃一伙乃是乌合之众,死猫架不到树上,不如跟我一道,投奔右贤王大单于帐下,你的武功高,没准还可以封个督军什么的,到时把你的银杏姑娘一并带来,该有多好?” “无耻小人,少费话,吃我一矛!”小太监正想试试他新得的九尺长矛锋利如何,索性就拿这个叛徒开开刀、小试锋芒了。 德格尔见小太监出手快捷,急忙大喊大叫道:“这厮厉害,弟兄们一齐上啊!” 小太监不慌不忙,从容应对。战未数合,瞅个空儿,一矛击出,麦周丧命,两矛下去,周瓜卡落马。德格尔见不是头,急忙要走,小太监怎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先一矛杆拨开德格尔的棍子,回手矛尖戳去,德格尔躲避不及,脸上撕了一块肉下来。德格负痛,大叫如杀猪般也似。小太监正待结果他的性命,落荒的两位又逃了回来。丹增见状,急急喊道: “番将厉害,潘将军快快救我命,这叛贼就交于我了!” 小太监放下德格尔,让过孟繁印,挺马拦住赫须里。赫须里大喊大叫道: “你是何人,胆敢拦住我的去路?想活命的快快让开!” “我是你太监爷爷!” 小太监话落矛起,只一合,便将赫须里刺于马下。 第一七八章 银杏儿不敌尹天雪 叶律西里奇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下暗忖:这个小南蛮既不顶盔,又不贯甲,骑一匹寻常土种马,手执不伦不类的长蛇矛,竟然一时三刻便把昨夜来投的三员将杀得七零八落,两死一伤。而且,勇将赫须里也被他如斗小儿一般挑于马下,乱民雷旭彬手下竟藏了这样一只猛虎,天长日久,让他长出羽翼时还了得? 小太监复一矛结果了赫须里的性命,雷大帅这边喝一声采,三军高兴,银杏儿更是眉飞色舞。 恰在这时,德格尔已被丹增打于马下,德格尔苦苦哀求饶命。丹增冷笑一声,道: “为了你我已经仁至义尽,饶你不得!” 丹增说罢,手起刀落,血光飞起处,德格的头颅滚落一旁。 小太监眼快,瞅见自己的坐骑“哒哒”跑来,他急忙飞身下马,又纵身上马。白龙驹复见故主,高兴得“咴咴”嘶鸣两声,人马归队。 雷大帅勒马走近小太监,轻轻抚其项背,大加赞扬道: “将军神威堪比当年赵子龙,赵子龙又使用了张翼德的丈八蛇矛,历史真会开玩笑!” 小太监凑近雷旭彬悄悄言道:“大帅,敌军锐气已尽,待会等我杀了那个匈奴主将,你便可挥军压上,必获全胜。” 雷旭彬点头道:“就依将军,将军可要仔细呀!” 那边番将顿时也失了主意,赫须里是偶然失手还是压根不是对手?那个小南蛮抢了匹马骑上还有点战将的样子,刚才纯粹就是跑江湖的架式!他怎会轻易拣这么大大的便宜?德格尔说的不对呀! 番将正犹豫间,小太监这边喊话了: “呔,大胆番将,要战要退,趁早定夺,别在那儿蹲着茅坑不屙屎,闲占地方!” “这是什么话?”叶律西里奇有些恼火,暗自怒想,“主帅哈里本接到降将德格尔密报,令他火速带兵歼灭黑虎崖这股顽匪。为保险起见,一万人打一千人该是绰绰有余了。如今才损失了一个赫须里就打退堂鼓,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如此想罢,回顾手下兵将一眼,刚要转身大吼一声: “哪个不怕死的敢来……” “来”字尚未住音,小太监的马快,距离又短,早已飞也似地杀到,手起矛落,可怜叶律西里奇乃俄裔血统,又是成名之将,跟随右贤王大单于初出祁连,寸功未立,便丧身于一个民军小头目之手。 雷大帅手中令旗一挥,义军如猛虎般冲杀过去。番军无头,斗志全无,顿时乱了阵角,又不知有多少人马杀来,纷纷掉头逃窜。 初战告捷,杀番兵三千余众,降卒五百,缴获马匹、帐蓬、辎重等无数。雷帅大喜,传令下去,烹牛宰羊,置美酒佳肴,犒劳三军将士,小校每人赏银五两,士兵每人一两。潘又安功劳最大,官封大将军,正式授命先锋官。 丹增双手捧一条马鞭,走到小太监面前,跪倒在地说: “兄弟,都是哥哥眼浊,玉石不分,冤枉你了,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小太监连忙扶起,道:“自家兄弟,小事一桩不必介意。哥哥快起来快起来!” 银杏儿依偎在丈夫身边,仿佛没见过似的,侧过身来细瞅一眼,由衷地赞道 “潘郎真神人呀!” 小太监不屑地笑说:“我视匈奴狗贼如鼠辈耳!屡次犯我边境,杀我边民,劫掠财物,此次不尽除,誓不收兵!” 全营中只有银杏顿珠一人知道小太监是什么人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其余人皆以为小太监误打冒撞打了一次胜仗,有些飘飘然罢了。 雷旭彬亲执小太监手,步入大帐,丹增、孟繁印紧随其后。雷帅问小太监下一步如何打算,小太监道: “大帅,依我看此地不可久留,匈奴兵这次败退,必派大批人马来袭,我们应早做准备。” 雷旭彬想了想说:“我身后左右都有匈兵驻扎,过了河就是官军营地,如今只有投官军一条路了。” 小太监毫不犹豫地说:“投官军就投官军,大家都是抗匈奴的,这有何妨?” “咱这点军队人家未必看得上眼?再说去了一个人也不认认识,把我们当奸细了咋办?”雷帅仍不放心的说。 “没事,我那边有熟人,一说便知。”小太监说。 “你有熟人在军中?是做什么事的,职务小了怕不中用?”雷旭彬相信小太监不会说假话,但又不是十分有把握。 “别问那么多了,到时去了就知道了,保险不会误事的。”小太监很自信的说。 丹增、孟繁印也在旁边帮腔说:“兄弟是个信义人,既是这样说了,必有他的胜算,大哥不必耽心。” 雷旭彬想了想说:“好,就这么办,明日一早大军就过河。行前我有一事和弟兄们相商,我们四人今后便是患难兄弟了,不如今日就结拜了,日后也互相有个照应,不知潘将军肯否?” “快事一桩,有何不允?”小太监慨然道。 雷旭彬大喜,令人摆设香案供品,四人叙了年齿,小太监最小,做了四弟。说话间大帐宴席早已摆好,每人桌前一盘肉、一壶酒。小太监立了大大的战功,张发存等二人也跟着沾光,破格地被请入帐中,也为他俩各自设了一个坐位。银杏儿唱歌助兴,歌词大意是: “……我是远方飞来的小鸟请你相信我,你那纯洁无暇的心,就像洁白的雪莲花。啊,桑吉卓玛呀,青稞美酒献给你……” 按当地风俗,唱一支歌要喝一碗酒,而且主要是献给尊贵客人的,小太监刚入伙,自然算在客人例,张、黄二人不够档次,小太监当然就首当其冲了,加上三位哥哥不断劝酒,银杏儿不好阻拦,致使喝得酩酊大醉,几人用担架抬回住处。 清晨,集合队伍的号角响起,小太监从梦里惊醒,笑眼瞧瞧银杏儿,顺手抚摸了一把妻子的玉体,婉惜地说: “一件大事耽误了!” “什么大事?”银杏儿搂着丈夫的脖颈急问道。 “前晚的事没干好,昨晚的事又没干成,今晚还不知何处歇马……” “没羞,还不都是你!谁让你昨晚喝得跟个死猪一般,摇都摇不醒。”银杏儿明白了小太监的意思,笑嗔道。 “算了,反正早晚也跑不了你!”小太监在妻子的香颊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三只渡船,数十羊皮筏子,一千五百军兵,加上马匹、辎重等,整整延搁了多半天时间。过河之后,雷帅令小太监带张、黄二将率五百兵头前开路,他和丹、孟统领中军,银杏顿珠拨兵一百保护家眷等拖在后队。 正行之间,突有小兵急急来报:“潘将军大事不好了,不知何处杀来一女将,好生厉害,截住后队,银杏小姐抵敌不住,大帅命你速去救援!” 第一七九章 好花满枝堪须摘 尹天雪和小太监激战正酣,忽听人喊:“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家人!”姑娘一听这话就立刻就断定此人除非是大名鼎鼎的潘帅潘又安,再也别无他人了。一是他的武功绝伦,决非泛泛之辈可比,二是他的人品出众,与潘安相比再无出其右者。小姐脸面通红,急忙躲在一边,曹花枝拿眼神瞥她的那一瞬间,她一脸窘态,一时不知作如何解释,匆忙点点头便试图搪塞遮掩过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人的事就不该反悔。再说一辈子能嫁个像潘大帅这样的人也不枉来世一场。人品武功都臻于一流,至于品德和思维方面的问题,姑娘不放心,她还要亲自验证一番哩。 原先的番将府邸,如今做成了潘元帅的临时住地,昨日还在黑虎崖当先锋的小太监摇身一变,又成了新郎倌儿。早间还在河滩上捉对儿厮杀、不分出雌雄决不罢休的一对俏儿女,今晚双双进了新房。历史总会捉弄人,有时是恶意的,有时是善意的。善意和恶意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全逢个人运气罢了。 小太监瞅瞅自己新娶的娘子,往日都是他征战杀伐,或争或抢,都是自己寻得的。如今这个女人却是媳妇们撺弄而成,因而他觉得十分的不自在,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一个人坐在桌前,没情没趣地喝闷酒。 还是尹天雪打破僵局,抿嘴一笑,小声道:“姐夫,我俩闲暇无事,你且慢慢喝酒,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吗?” 小太监听着心里不高兴:这女子如今还称我为姐夫,明显的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且看她一步棋如何走?遂说: “悉听尊便!” 尹天雪娓娓言道: 从前有个农夫在田里耕作,突见一秀才骑驴从远处而来。秀才见了农夫,很客气地下驴言道: “大哥大哥,你整日耕种,可知一日能耕多少犁、牛走多少步吗?” 农夫吭吃了半天,对答不上来,最后红着脸说:“不瞒秀才兄,我实实不知。” “真笨,我说你和那头猪有什么区别?自己干的活儿都说不清楚,还不如我骑的这头蠢驴哩!” 农夫莫名其妙地受了一肚子气,噘着嘴回到家中,妻子把饭端上来他都不想吃。妻子看他神色有异,追问了半天,他才以实相告。妻子不屑地一笑说: “讨了便宜的人不会就此罢休,那人明天必定还来,你可如此这般回答于他。” 第二天快到午时,那位秀才果然又来,又用原话问农夫。农夫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地反问道: “秀才秀才,你一天骑驴来去,可知这一天你的老驴了走多少步吗?” 秀才大惊,知道农夫必有高人指点,经再三套问,农夫厚道,如实说出是老婆所教。秀才嘿嘿一笑说: “大哥你今日回家,告诉你家嫂嫂,说我明日前去会她,只用半张嘴尽够了。” 农夫见说,慌慌张张回家把秀才要来拜访的话说于妻子,妻子心中有数,笑而不言。 是日,秀才果如其言,登门莅监。秀才为了说明自己只用半张嘴就可能打败农夫老婆,先用一块狗皮膏药糊住半边嘴,兴冲冲而来。一条腿在门坎之前,一条腿在门坎之后,隔门便喊: “大嫂大嫂,你说我是进屋还是出屋?” 农夫老婆拿一把葱又拿一把蒜放在案板上,说:“秀才秀才,你说我是切葱还是切蒜?” 秀才忽然大惊失色道:“大嫂大嫂不好了,牛粪屙锅里了!” 农夫老婆笑道:“没事没事,你没见牛屁股上贴着膏药吗” 秀才自讨了个没趣,通红着脸,悻悻然,走了。 小太监是什么样人,岂能不知新夫人的用意?他不假思索,也编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俩秀才是好朋友,一姓张,一姓朱。某日,张秀才去看望朱秀才,碰巧朱秀才不在家。张秀才问: “请问朱秀才在家吗?” “相公不在家,回来我说知于他。请问先生您贵姓?”回话的是朱妻。 “贱姓张。” “噢,您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呀?” “在下弓长张。” “张先生用膳了吗?” “已用,不客气。” “那好,先生请坐下吃茶。” 张秀才回家夸朱秀才的老婆如何精明能干,而且说话乖巧,模样又端正,十分让人敬佩。 张妻醋意大发,斥道:“没羞,在自己妻子面前夸别人老婆如何好?二日有人来,我说得比她还要妥贴哩!” 张秀才不言。 数日之后,朱秀才前来回访张秀才,也凑巧张秀才不在。 张妻道:“我家书呆子不在,请问先生你姓鬼?” “我不姓鬼我姓朱?”朱秀才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是公猪母猪?” “公猪。”朱秀才耐着性子据实作答。 “骟过了?” “尚未。”朱秀才已经忍无可忍,不过还是如实说了。 “正好,俺也没骟,不如咱俩一锅骟了算了。你稍等,我这就去烧水。”不待客人答应,张妻为了表示对客人的热情,执刀去切肉。奈何刀钝,随即又磨刀霍霍。 朱秀才大惊,拔腿就跑。 张妻提刀追出门外,大喊大叫道:“老公猪,你不骟了?” 朱秀才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去问问我家老婆,她说骟我就骟,她说不骟我就不骟,我不敢私自做主。” 张妻丧气地将刀扔在砧板上,轻蔑地嘟囔道: “原来是个窝囊废,这点事都不敢做主,怪不得家里头有个会说话的巧娘子?” 尹天雪不甘示弱,接着又说: 小矮子见儿女们在炕上打闹,威胁道:“等你们妈妈来了抱我上炕,有你们好看!” 小太监随之也道: 有母女干活,女儿在厨房喊道: “妈妈,水多了。” “加面!” “面多了?” “加水!” “……” “案板上放不下了?” “死丫头,不是我缝被子把自己缝在里头,我出来后决饶不了你!” 尹天雪还要说,被小太监拦住道: “娘子再不说了,时候委实不早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呢,不如及早安歇了吧?” 尹天雪面有愠色,两颊绯红,道:“称娘子为时尚早,还有一个故事,姐夫若说得了我时,便与官人上床睡觉不迟。” 不知尹天雪说出何等样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八零章 又到花好月圆时 路上,小太监把这段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张发存、黄仁等做了一些适当的补充。 胡三说:“大哥,你每次遇难总有美女相助,总有奇遇,而且总有一段美妙的故事,你说这是为什么?” 大家也问:“为什么?” 小太监嘿嘿一笑,说:“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怕死,我死了我的老婆没人养活。” 胡三摇摇头说:“大哥没说实话,你的解释太牵强、太一般,放谁都会这么想。” 小太监说:“老胡兄弟,你要我怎么解释?每次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家,但最终我还是活着回来了。我的主导原则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害我一丈,我还人九尺,我的想法是凡事不要做得太绝,适可而止就行。” 胡三道:“大哥,你有时是杀人不眨眼的,很凶狠,我看着都心惊胆战。” 小太监咬牙切齿道:“该杀的一定要杀!留得那些恶人在世上,总是祸害无穷。” “坏人你杀得完吗?”胡三又问。 “杀不完。”小太监摇摇头苦笑说,“不过杀一个算一个,只要碰到我手上,他的阳寿就算是到了。” 曹花枝、上官雪等打马凑了过来,插言道:“你们男人们在一起,总爱讲些讳莫高深的问题。胡三兄弟你发现没,我们潘郎可是从不杀女人的。” 小太监屈指一算,果然他这一生没有杀过女人。遂笑笑说: “杀女人干什么?女人身单力薄,向来都是弱者,为什么把刀架在女人的脖子上?”小太监不加思索的说。 曹花枝斥道:“潘郎没羞,你刚和尹天雪妹妹恶斗三百回合,怎么也未能杀了她?” 小太监理屈,想了想他说:“我斗她不下是因为我不知她是敌是友,不能妄杀无辜不是?” 上官雪也嗔他一句说:“倘若她要是杀了你呢?” “她不会杀我!”小太监实实找不出更好的词出来。 “为什么?”四女将齐声问。 “因为她是我老婆!”小太监厚着脸皮笑道。 “潘郎得了便宜卖乖,找个日子我们姐妹们联手,把你绑起来,好好痛打你一顿,让你再贫嘴?” “我投降还不行?”小太监夸张地举起他的双手。 聪明的胡三不禁暗想:太监哥哥混到这一步,人生莫过于此了。细想想他虽然尽管有些运气的成分,关键还是事在人为,一身正气,磊磊胸怀。赵小高的运气也好呀,为什么落到那样下场?还不是贪婪、自私、短见、恶毒,倒楣都是自找的! 跟在后面的雷旭彬也暗自念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以潘将军这样的人为楷模,身居高位,不妄自尊大,不歧视下民,上可做国之栋梁,呼风便是雨。下可与士民百姓为伍,称兄道弟。此生得遇此等样的高人,足矣! 说说笑笑,早见城门洞开。小太监率诸将浩浩进城,攻此城时虽然他寸功未立,乃也是他的部下及众妻室所为。小太监以手加额,欣慰自语道: “我潘又安何德何能,老天爷竟赐于我这么多的富贵荣华?众将情同兄弟手足,妻子美而又贤。如此这般,夫何所求,给个皇上当当又如何?可怜人心不足,王书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为当朝太宰,富可敌国,却又生出许多事来,妄想篡权夺位,改朝换代,六十多岁快七十的的人了,不安享天年,这又是何苦呢?” 小太监刚进入为他安排的临时官邸便急招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前来商议:目前正大敌当前,迎娶尹小姐之事是否得当? 华世雄道:“未尝不可。” 王小五点头附议道:“我看行。” 胡三稍作思索,知道小太监病根在哪里,才说:“临阵招亲自古以来为兵家之大忌,怕的是军心摇动,士气不稳,这是古训,兵书上并未有的。然而大哥想过没有,你如若娶了尹天雪为妻,无形中又多了一条臂膀。尹天雪姑娘武艺高强,而且貌若仙女,大哥若不娶,军中多男儿,必有人觊觎之,这样下去才叫扰乱军心了呢。大哥纳天雪女为妻,众将称作嫂嫂,小兵视为夫人,哪个敢存非分之想?” 华、王二人皆拍手叫好道:“还是二哥能说会道,到底是大理寺正卿啊!” 小太监又笑道:“如你等所知,我头上如今还戴着一顶太监帽子呢?太监公开娶妻合适吗?” 王小五不屑道:“大哥多虑,这有何不可?自古以来成名的太监为了装璜门面或是照应生活,三妻四妾、七房八室友的少啊?大哥你记得不,就是招我们进宫的那位杨公公下野之后自己回故地还娶了三房姨太太哩!” 杨公公娶妻的事小太监比谁都清楚,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小太监成事之后,给了杨公公大把银子,高高兴兴打发他回家养老,放在别人,杨公公有十个脑袋都搬家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小太监遂打消了顾虑,决定公开娶妻一次,即便此事传到宫中也不必大惊小怪:小太监潘公公潘元帅娶了个老婆,不知做啥使?小太监明白:知道他是赝品太监的宫里宫外没有几人?所以说太监大帅娶个老婆没准还传为笑谈呢!小太监当即决定,全军上下放假三天,在管粮草的赵小高那儿预支一部分银两,多备酒肉,从民间请来锣鼓班子,放鞭放花,大吹大擂,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小太监决意要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地操办婚事,迎娶美丽的尹小姐体体面面进洞房。 丈夫号令一下,曹花枝几个开始忙碌起来,她们精心装扮新娘子。夫人们哪个不清楚,潘郎娶妻向来都是偷偷摸摸,口袋里卖猫的的时候多。娶上官雪时那是在山寨里,娶胡芬仙、黄秋蝉都是仓仓促促,其它更不必说。这回不一样,太监怎么了,太监不是人?众夫人暗下决心要为她们的潘郎办一个别开生面的豪华婚礼,也让做太监的人风光一回。 这一日,恰逢八月十五中秋节,又是一个花好月圆时。 第一八一章 小太监娶新妇难忘旧情 打柴沟乃是一小镇,人口不足万余。因是西出东进第一关,所以实属兵家必争之地。官军得手之后,本应秣马厉兵,乘胜前进,因是大帅这儿出了点故障,才延搁下来。另外还有,匈奴方面得知打柴沟已失,必定反扑。否则路口被堵死,他休想觊觎内地半步,只有坐等官军来攻。小太监想到这一点,才决定借大婚之事,大赏三军,休息放假,为的就是敌军来时好以逸待劳。队伍连日进发,有些士兵水土不服,上吐下泄,非战斗减员日渐增多。如不及时修整,仓促出兵,盲目上阵,必定事倍功半。 曹花枝当初独骑闯城遇到尹天雪时,打心眼里就开始喜爱这个性格刚烈、疾恶如仇,敢爱敢恨,见义勇为、待人诚实、纯洁无暇而又美貌无双的小妹妹了。当夜两姐妹共居一室,躺在床上,花枝问道: “小妹,咱俩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也是缘分。自即日起时刻不再分离,这我当然高兴。但有一事,倘若有一日我夫君来时,怎处?” “夫君,姐姐有夫君了?”尹天雪惊问。 “是啊!女大当嫁,男大当娶,我怎没有夫君?”曹花枝苦笑道。 “姐夫如今在哪里?”天雪问。 “不知道。”花枝心里一酸,落下几滴泪水,幸好是在夜间,无人看到。 “姐夫哪里去了,姐姐怎么会不知呢?”天雪纳闷。 “前日你姐夫带人去探敌情,一去便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曹花枝深爱自己的丈夫,说这话时她的眼圈儿又红了。 “才几天姐姐就急成这个样子?如此说姐夫也在军中公干?”尹天雪口咬被角说道。 “午间我曾问过被俘的番兵,他们说你姐夫让那个黄须汉撵到黑水河去了?你姐夫他不会水,你说我能不着急吗?”曹花枝开始小声的嘤嘤啜啜。 “黑水河浪高水急,向来不曾有人下河游水的。”天雪这话无疑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是啊!我也正担心这事呢!”曹花枝说完,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 尹天雪觉着不对,惊问道:“姐姐你哭了?” “没有,我没哭。”曹花枝不好意思的道。 “如此可见姐姐和姐夫感情不一般。不过,姐姐也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姐夫不会有事的。姐姐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姐夫在军中做什么事?” “你姐夫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三军大帅哩!” “啊呀,姐姐好命大,真是郎才女貌呀!不知姐夫人品如何,模样丑俊,该不是个半老头吧?” “半老头倒不会,他才只有二十岁。” “好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帅,模样长得也不差吧?” “长得好坏暂且不说,我今日和你有一事相商。你说自此之后你和我形影不离,相伴终生。既如此,我俩不如共事一夫,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姐姐说是让我嫁人,这么大的事岂是儿戏,能是随便说着玩的?”尹天雪羞涩的用被子蒙住头。 “傻丫头,我没有给你开玩笑,我是在和你谈正事。你说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曹花枝正色道。 “那也没有妻子给男人说媳妇的呀?”尹天雪掀开被角,露出半个脸。 “怎么没有?好男人就应该广有妻妾才对,哪有那么多陈规陋习?”曹花枝坦然道。 “这样姐夫不是有两个老婆了吗?”尹天雪似乎稍稍动了心。 “岂止两个,潘郎怕是有十几个老婆了吧!” “天哪!让我当左拥右抱、美女如云男人的老婆,我不干!” “这算啥?皇上的老婆无数,还有人争着当皇妃呢!日间你见了那几位姐姐,她们都是你姐夫的妻子,哪个差?” “那几位姐姐可都是百里挑一呢!不过姐夫可不是皇上,他如果真是皇上,我还不一定要嫁呢!” “这话就对了,不过你姐夫比皇上可是要强十倍百倍!如果不是你姐夫,皇上这阵不知脑袋还在不在呢?” “姐姐这样一说,姐夫听着倒像是个传奇人物?” 曹花枝把小太监的简历大约说了一遍。 尹天雪长吁一口气,道:“姐夫原来是个假太监呀!” “说,你到底嫁还是不嫁,听你一句话。” “你不能让我想一想吗,这么大的事?”尹天雪沉思说。 “行,如果你要我们姐妹今后再不分开,这是唯一的路,否则我们各走西东。”曹花枝见雪儿思想有松动,反而加重了语气。 “姐姐,我有个条件。” “说吧!” “我如果看上姐夫了,我就点个头,否则我就摇头。如果我摇了头,十头牛都拉不动的,你说这样行吗?” “行,一言为定!” 白日里在战场上,曹花枝一见尹天雪就拿眼光询问她,尹天雪使劲点了两下头。曹花枝大喜,立刻劝丈夫即日迎娶尹天雪。 小太监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顿时间就忘了和银杏顿珠约好的事。他也想,银杏如今已是笼中的鸟,早天晚天尚不打紧,尹天雪可是梦寐以求的玉人儿。不是小太监,男人哪个不如此?召集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开会商议只不过是走走过场。在拜天地入洞房之前,小太监不忘旧情,特意又逐个看望了他的所有夫人。 上官雪道:“潘郎吃了仙果,就不要我们这些酸杏儿了。” 小太监红着脸,尴尬地笑道:“哪儿能啊!我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一个都不能丢的!” 阮氏梅说:“三天过后,大家轮流,潘郎是我们大家的,大家都需要潘郎。” “好好,依你,全依你。”小太监含羞道。 黄秋蝉说:“你们看潘郎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由他去吧,别为难他了。” 小太监感恩戴德道:“谢谢蝉儿了!潘又安不敢一日忘记我的爱妻们,爱妻的恩德我铭记在心了。” 上官雪笑道:“去吧郎君,我们和你开玩笑呢!这么点度量都没有,谁还敢做你潘又安的妻子?” 小太监这边的工作做好了,又去安顿银杏儿,杏儿含羞笑道: “潘郎,你是办大事的人,妻不怨你,那天没办完的事你记住就行。” 小太监如释重复,急忙答应道:“一定一定,这么大的事,我敢忘吗?” 小太监诸事办妥,春风得意,这才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准备要十进洞房了。 第一八二章 天雪女新婚夜三难新郎 尹天雪和小太监激战正酣,忽听人喊:“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家人!”姑娘一听这话就立刻就断定此人除非是大名鼎鼎的潘帅潘又安,再也别无他人了。一是他的武功绝伦,决非泛泛之辈可比,二是他的人品出众,与潘安相比再无出其右者。小姐脸面通红,急忙躲在一边,曹花枝拿眼神瞥她的那一瞬间,她一脸窘态,一时不知作如何解释,匆忙点点头便试图搪塞遮掩过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人的事就不该反悔。再说一辈子能嫁个像潘大帅这样的人也不枉来世一场。人品武功都臻于一流,至于品德和思维方面的问题,姑娘不放心,她还要亲自验证一番哩。 原先的番将府邸,如今做成了潘元帅的临时住地,昨日还在黑虎崖当先锋的小太监摇身一变,又成了新郎倌儿。早间还在河滩上捉对儿厮杀、不分出雌雄决不罢休的一对俏儿女,今晚双双进了新房。历史总会捉弄人,有时是恶意的,有时是善意的。善意和恶意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全逢个人运气罢了。 小太监瞅瞅自己新娶的娘子,往日都是他征战杀伐,或争或抢,都是自己寻得的。如今这个女人却是媳妇们撺弄而成,因而他觉得十分的不自在,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一个人坐在桌前,没情没趣地喝闷酒。 还是尹天雪打破僵局,抿嘴一笑,小声道:“姐夫,我俩闲暇无事,你且慢慢喝酒,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吗?” 小太监听着心里不高兴:这女子如今还称我为姐夫,明显的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且看她一步棋如何走?遂说: “悉听尊便!” 尹天雪娓娓言道: 从前有个农夫在田里耕作,突见一秀才骑驴从远处而来。秀才见了农夫,很客气地下驴言道: “大哥大哥,你整日耕种,可知一日能耕多少犁、牛走多少步吗?” 农夫吭吃了半天,对答不上来,最后红着脸说:“不瞒秀才兄,我实实不知。” “真笨,我说你和那头猪有什么区别?自己干的活儿都说不清楚,还不如我骑的这头蠢驴哩!” 农夫莫名其妙地受了一肚子气,噘着嘴回到家中,妻子把饭端上来他都不想吃。妻子看他神色有异,追问了半天,他才以实相告。妻子不屑地一笑说: “讨了便宜的人不会就此罢休,那人明天必定还来,你可如此这般回答于他。” 第二天快到午时,那位秀才果然又来,又用原话问农夫。农夫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地反问道: “秀才秀才,你一天骑驴来去,可知这一天你的老驴了走多少步吗?” 秀才大惊,知道农夫必有高人指点,经再三套问,农夫厚道,如实说出是老婆所教。秀才嘿嘿一笑说: “大哥你今日回家,告诉你家嫂嫂,说我明日前去会她,只用半张嘴尽够了。” 农夫见说,慌慌张张回家把秀才要来拜访的话说于妻子,妻子心中有数,笑而不言。 是日,秀才果如其言,登门莅监。秀才为了说明自己只用半张嘴就可能打败农夫老婆,先用一块狗皮膏药糊住半边嘴,兴冲冲而来。一条腿在门坎之前,一条腿在门坎之后,隔门便喊: “大嫂大嫂,你说我是进屋还是出屋?” 农夫老婆拿一把葱又拿一把蒜放在案板上,说:“秀才秀才,你说我是切葱还是切蒜?” 秀才忽然大惊失色道:“大嫂大嫂不好了,牛粪屙锅里了!” 农夫老婆笑道:“没事没事,你没见牛屁股上贴着膏药吗” 秀才自讨了个没趣,通红着脸,悻悻然,走了。 小太监是什么样人,岂能不知新夫人的用意?他不假思索,也编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俩秀才是好朋友,一姓张,一姓朱。某日,张秀才去看望朱秀才,碰巧朱秀才不在家。张秀才问: “请问朱秀才在家吗?” “相公不在家,回来我说知于他。请问先生您贵姓?”回话的是朱妻。 “贱姓张。” “噢,您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呀?” “在下弓长张。” “张先生用膳了吗?” “已用,不客气。” “那好,先生请坐下吃茶。” 张秀才回家夸朱秀才的老婆如何精明能干,而且说话乖巧,模样又端正,十分让人敬佩。 张妻醋意大发,斥道:“没羞,在自己妻子面前夸别人老婆如何好?二日有人来,我说得比她还要妥贴哩!” 张秀才不言。 数日之后,朱秀才前来回访张秀才,也凑巧张秀才不在。 张妻道:“我家书呆子不在,请问先生你姓鬼?” “我不姓鬼我姓朱?”朱秀才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是公猪母猪?” “公猪。”朱秀才耐着性子据实作答。 “骟过了?” “尚未。”朱秀才已经忍无可忍,不过还是如实说了。 “正好,俺也没骟,不如咱俩一锅骟了算了。你稍等,我这就去烧水。”不待客人答应,张妻为了表示对客人的热情,执刀去切肉。奈何刀钝,随即又磨刀霍霍。 朱秀才大惊,拔腿就跑。 张妻提刀追出门外,大喊大叫道:“老公猪,你不骟了?” 朱秀才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去问问我家老婆,她说骟我就骟,她说不骟我就不骟,我不敢私自做主。” 张妻丧气地将刀扔在砧板上,轻蔑地嘟囔道: “原来是个窝囊废,这点事都不敢做主,怪不得家里头有个会说话的巧娘子?” 尹天雪不甘示弱,接着又说: 小矮子见儿女们在炕上打闹,威胁道:“等你们妈妈来了抱我上炕,有你们好看!” 小太监随之也道: 有母女干活,女儿在厨房喊道: “妈妈,水多了。” “加面!” “面多了?” “加水!” “……” “案板上放不下了?” “死丫头,不是我缝被子把自己缝在里头,我出来后决饶不了你!” 尹天雪还要说,被小太监拦住道: “娘子再不说了,时候委实不早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呢,不如及早安歇了吧?” 尹天雪面有愠色,两颊绯红,道:“称娘子为时尚早,还有一个故事,姐夫若说得了我时,便与官人上床睡觉不迟。” 不知尹天雪说出何等样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八三章 潘又安··难开··璧 尹天雪不听劝阻,执拗道:“我本想拖些时间,好歹胡弄这一夜过去,看来是秋日恨长、良宵苦短,我无法再推了,只好以实相告。最后请哥哥若再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事事依你。” 小太监此时有些忍耐不住,听说雪儿说仅有一事,心想容易,急忙问道: “何事你说。” “既然你我已结为夫妇,有一件事须瞒你不得。若是行,我们仍做夫妻,若是不行从今之后各走西东,形同路人。”尹天雪红着脸儿、低头说。 “什么事情有那么严重吗?”小太监不知尹天雪罐子里装的什么药、又要出啥鬼点子,别让她再蒙混过去,立时惊觉起来。 “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严重呢!”尹天雪一脸的严肃说。 “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何事?”小太监催促道。 “原先我以为哥哥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撞汉,模样生得好至多是绣花帎头。十全十美的人世上没有,没料到哥哥同时也才思敏捷,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算十全十美,起码也有九全九美吧。”尹天雪环顾左右而言他,话题一下子扯了很远。 “你绕那么大的弯子干啥,有话你就直说嘛!”小太监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我绕弯子,这个事太严重,我怕说出来你接受不了。”尹天雪一改方才羞涩的神态,睁大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小太监。 小太监哈哈一笑道:“爱妻也是太小看我了,什么样的事我没经过,岂能让你一个小女子三言两语就把我唬住?” “我是石女。”尹天雪索性和盘拖出。 “石女,什么叫石女?”小太监虽然接触的女人多了,但这个新名词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让我怎么和你说呀?”尹天雪又一次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解释道,“我虽为女儿身,但有时候却比别的女人差了一样东西。” “这么说你是不应该嫁人的?”小太监似乎明白了一点点。 “不,我可以嫁人!”尹天雪肯定的说,“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害你?让你背上一个坏名声。” 小太监又糊涂了,问道:“既然你没女人的东西,怎么可以结婚嫁人?误了别人也误了你自己。” “不,帅父说了,我的情况和别的石女不尽相同。她仔细检查了我的身体,得出的结论说我是女人中的极品,只是不能和其它女人一样和丈夫时时在一起生活。我的身子每月开合一次,错过这一次,只好等下月了。”尹天雪此时怕羞也没用,新婚之夜她必须把这些问题向丈夫如实交待清楚。 “你师父是女的?”小太监又关心起另外一件事。 “你说的净是些废话,男师父能动我的身子?岂不是乱章法了?”尹天雪埋怨道。 “你师父还说了些什么?什么叫开合?”小太监这时候也顾不得计较新娘子的态度如何,他首先想急于弄清楚的就是这个媳妇还属不属于他? “师父说我情况特殊,每月月满则关,月亏则开。合永远处在恒定状态,开也只在一瞬之间,每月一次,一次至多一刻,那时候才可以和丈夫在一起。这下你懂了吧,我的傻姐夫?” 小太监一头雾水,没想到找个老婆还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便信口道: “我懂什么了?每月只开一次,时间又那么短促,谁能掌握得住那个火候,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吗?” “师父嘱我在新婚之夜告诉自己的丈夫,每月初的第一个晚上,子时之前的那一刻,千金难买的也就是那么一刻。今夜是十五,这就是说的机会不好,起码还要再等整整十五天才行。” “这多麻烦呀,守着老婆不能用!”小太监丧气的嚷道。 “麻烦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我走就是了。而且你还有那么多的老婆,少我一个算什么?”尹天雪故意揶揄道。 “傻瓜才嫌自己的老婆多呢!今后你就是一张画,我贴在墙上,你是一个饼,我挂在脖子上,谁要想觊觎,当心他的小命!”小太监发狠说。 尹天雪忍不住“噗哧”一笑,嗔道:“男人都这么自私。” “不止是人,所有的雄性都这样,比如说鸡狗,大家都为一个老婆打得不可开交呢!” 尹天雪突然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心里坦然了许多,仿佛她和小太监的关系也由此贴近了,遂笑道: “郎君,为妻话说完了,咱们睡吧!” 小太监在烛光下眼瞅着尹天雪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脱下来,最后仅剩下两枚乳罩和一丝小裤头儿,活脱脱就像一条大美人鱼!他眼睛酸酸的,心头痒痒的,口水也几乎流下来,那物事也跟着直挺挺地妄想探出脑袋看个究竟,小太监不由垂涎欲滴道: “娘子,咱们可以同榻而眠吗?” 尹天雪嫣然一笑,斥道:“我说你是傻瓜,你果然是傻瓜。我是你老婆,身子都悉数归你所有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还有什么不可以?” 小太监如同死刑犯遇到了大赦令,兴奋得忘乎所以,两把扯下自己的衣裤,顺手也扽下尹天雪的那点遮羞布。光屁股腾身而起,拚全力压在新娘子雪白的玉体上。 “郎君不可!”尹天雪变了脸,双手用力去推,口里直叫道,“使不得呀,这是使不得的,天意非人力而可为,郎君这样做只能是徒费气力!” 小太监早已是箭在弦上,哪里听得进人劝?执拗地大言不惭道: “我有二十年修炼的金刚钻,还怕凿不开这十八年养成的玉器活儿?” 尹天雪不忍拂了丈夫的兴致,只得投其所好、顺其自然。先款款平躺下身子,后悄悄把两腿亦分开,一切尽数由了他去。到头来碰了钉子,怕他还不知难而退? 小太监小小年纪便经历女人无数,路从哪里走,山由何处攀,上天摘仙果,下海捞金鱼,向来都是驾轻就熟、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的。然而这一次,小太监才真正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才知道世上果有石女一说。任由他枪硬、力大、路途谙熟,奈何是天衣无缝,纹丝不得开。小太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不见有丝毫进展,但他仍不肯罢休,还想再臆想天开、偷机取巧一次。尹天雪于心不忍,从枕下摸出一块花手绢,轻轻擦去小太监额上的汗水,心疼地劝解道: “郎君,老婆又不是借来的,这又是何苦呢?” 第一八四章 番邦女施暗计擒获双雪 世间事谁能够说得清楚?科学和迷信距离之间到底有多远?说不清就权当是按缘分之说吧!小太监和尹天雪夫妻同床,然而难成夫妻之实,也只能用缘分未到来解释了! 小太监苦劳无果,自惭形秽,羞愧得无地自容,仿佛他又回到真太监一般。听雪儿说到“老婆又不是借来的”,心里豁然一亮,方才顿觉释然。尹天雪虽是初婚,毕竟是女孩儿家,怎能不懂得男人心思?他想想也是,没有十五还有初一呢!留下一个想头存于心中,老是有种企盼,没准也是坏事变好事哩!就像和裕固族姑娘银杏顿珠一样,老让人牵挂着那半盘没有下完的残棋,今夜就去见可爱的银杏儿吧!小太监琢磨着他的如意算盘,渐渐有了睡意,不知不觉间竟然在尹天雪的香怀里睡着了。 天尚未明,忽闻鼓角齐鸣,小太监匆匆爬了起来,尹天雪也跟着要穿衣服,小太监回眸一笑,道: “军中有我,谅不碍事的,雪儿不妨再睡一会。” 尹天雪不听,执意也要穿衣而起,口里言道:“夫唱妻随,夫君为国事操劳,为妻岂有一餐早饭都不为你准备的道理?郎君,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小太监已经穿好了衣服。 “夫君已有一个雪儿,日后不要再呼我为雪儿,以免和雪儿姐姐混淆。” “那叫什么好呢?” “我有一个乳名叫冰儿,夫君觉着顺口,就叫我冰儿吧!” 小太监点点头说:“冰雪离得最近,叫冰儿也挺好。” 说话间洗漱已毕,尹天雪亲自下厨,煮了一杯牛奶,煎了俩鸡蛋,烤饼是现成的,还有些当地小菜诸如牛肉羊杂之类等。 小太监心里有事,急于要走,胡乱吃了几口之后便放下筷子。尹天雪莞尔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物,道: “夫如把这个带在身边,日后有个念想。” 小太监接在手中一看是个香包,忍不住想笑,突觉不便又打住,顺手往袖筒里一塞,说: “冰儿,我去了。” 小太监刚出府邸大门,就见他的几位夫人除了银杏统统执剑荷刀,站立门口两侧。小太监惊问: “这是为何?” 曹花枝笑道:“今晨报说有番兵围城,我等怕军情惊了夫君的美梦,因此姐妹们都来为夫君护卫挡驾。” 小太监道:“误了大事可是杀头之罪哩。” 几位夫人齐说:“几个小番,不过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我等皆视其为草芥,丈夫不必小题大做。” 小太监知道几位夫人的本事,不想挫了自家锐气,因此不再做声。小太监在前,几位夫人紧随其后,尹天雪也随后赶来。匆忙赶往帅府,胡三等一些文官武将均在帐中等候命令。 元帅升帐,小太监问胡三:“兄弟,番兵有多少人马前来攻城?” “据探马报告,这次匈奴王派了十万大军来袭,言称誓死拿下打豺沟,打通东进之门户。”胡三据实汇报。 小太监又询问诸将有何破兵之计,华世雄言道: “打豺沟虽小,乃城池坚固。如若坚守,别说十日八日,就是一年半载都可保无虑。然而,正是因为打豺沟是小城,户籍人少,存粮不多,加上我有十万大军在城中,人吃马饮,最多维持七日。” 小太监眉头稍稍一蹙,道:“传令三军,立即开城拒敌!” 敌兵阵中为首番将,名叫夏维奇维奇,乃是一个红脸汉子,狼眼鹰鼻,口阔耳大,满头金发,颏下长满如草丛般的黄胡须。因是头大身子短,远看就像一头胖综熊俯卧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南蛮子听好了,”夏维奇高声大吼道,“我右贤王大单于存好生之德,你等如若投降者,可免死。队伍就地解散,发给路费回家,家中父母妻儿还在牵挂你们哩!长这么大也不容易,何必要为昏聩无能的傻皇上效力?否则让你们一个个有来无回,杀你们个鸡犬不留,只好叫你们魂归故里了!再说呢,你们汉人向来不善打仗,骑驴的打不过骑马的,吃草的牛羊再肥壮也不是豺狼虎豹的对手。本帅说的可都是好话,除了实话向来不开口的,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小太监大笑三声,马鞭一指,斥道:“你等番贼,豺狼成性,屡屡造反,烧杀劫掠,扰我边民。打一次你们就老实几天,不打了你们老毛病又犯了!这次老子来了就不走了,定让你们胡虏们个个断子绝孙,永绝我边关后患。” 番将笑道:“小子你笑什么?依我看是你朝皇上眼中无水,竟派了像你这样的一个又瘦又小的小白脸挂帅?由此足见你朝无人,尽来些送死的勾当,识文解字我怕不是你的对手,捉对儿厮杀我一手拿刀一手抓鸡鸡就足可以叫你小子翻身落马跪地叫爷爷!” 小太监不甘下风,冷笑一声道:“番贼可放马过来,三合之内我即可叫你扒了裤子,看你裆下有无那物?到时看看究竟谁是爷爷?” “有物无物,刀剑之下见分晓,卖嘴皮子有球用?”番将谅必是觊觎天朝已久,汉语汉话甚至谑语戏言都说得维妙维俏。 “好狗头,我中华大国乃文明之地,岂容你杂毛种在此逞勇斗狠?小子过来,老子也让你见识一回,扒了你的裤子验明正身,看你的球有多长?” 番将大怒,手中兵器亮了一亮,刚要出马。未料身后一女将闪出,大叫一声道: “杀鸡焉用牛刀,大帅且看我拿了这个小白脸南蛮子回营说话!” 女番将名叫雪里红,金发碧眼,身高体健,白色战袍,坐骑是一匹枣红马,善使一把掘地铲。出身贵族世家,祖上曾有人潜入南朝,窃得中华武术精髓。到雪里红这一辈时,已是无人能敌。(雪里红的详情,后文还有交待,此时恶斗正酣,不便细述,望各位看官老爷耐着性子且听小子先说说这番场景。) 刘建勋见是个女流之辈叫阵,并不放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不待大帅说话,便挺马闪出,高声叫道: “番女报上名来,免得我日后功劳薄上把你写成无名氏。” 雪里红也不搭话,舞起掘地铲,兜头打来。刘建勋不敢怠慢,举架相还。双方刀来铲往,不上十个回合,番女怒吼一声,手起铲落,将刘建勋劈于马下。 小太监见状,刹时天昏地暗,几乎从马上跌下,口里呼道: “建勋跟我,身经百战,功成名就,不想今日却丧身于一个不知名的女番之手,痛煞我也!谁与我拿下那番女祭我兄弟我给他记大功一件?” 言未乾,尹天雪纵马杀出,女番将挥铲接住。 好一场厮杀!枪走如飞花,铲过似鱼游,一个要为夫君帐下大将报仇,一个想助番王单于争夺汉家江山。一个似燕掠长空,一个如鹿驰原野,一个女中杰,一个巾帼男。两强相遇勇者胜,两勇相逢智者强。 论功夫尹天雪稍占上风,凭气力番家女不露虚色。双方场上战士,多是须眉男儿,也被这场廒斗紧紧吸住,两眼不敢走神,嘴张大半日合不拢来,暗地里自愧当初学艺不精,这辈子怕也无这样的机会出出风头。都说是战场是男人的天下,未曾见也有这般骁勇的巾帼男?尹天雪武切缜密,银枪舞开去尤如天女散花也似,雪里红矫健勇猛,铁铲挥开来恰如劈风砍浪一般。乍一看天上神女落凡间,细一瞅原是山中雌虎争天下。不说众将称奇,就是大帅潘又安也自点头不止。他是行家,以他的眼光分析,这一仗即便是打到明日,怕也依然。 不说小太监唏嘘,且说两女将战了约三百回合,难分高下。上官雪性急,摇枪出马叫道: “雪儿妹妹且下场稍歇片刻,让我擒了这番婆为刘将军报仇雪恨!” 尹天雪不舍,俩人合战雪里红。上官雪也非等闲之辈,快枪一出,番女刹时抵敌不住,忙回马便走。两雪儿贪功,岂能放过于她,急驰马从后追来。跑出不到七八十步,只见番女雪里红将手一挥,两边闪出十余名女番兵,让过雪里红,然后钩索齐出,两雪儿躲避不及,双双落于马下。 第一八五章 胖猪头欲纳俩女将为妾 小太监见两雪儿中计被俘,顿时眼前一黑,气往上涌,心如刀搅火燎一般。猛一把扬起他的九尺蛇矛,大喝一声,就要催马出战。众将接受了上次丢帅的经验教训,怕主帅有失,纷纷上前,死命地拦住不放。小太监半日不得脱身,心下一想也是道理,大将军撇下三军不管,为救自家妻儿,逞匹夫之勇和敌军相博,实是有些偏激、私心也太重了些,岂不让将士们耻笑?且忍下这口气再说。 众姐妹里曹花枝与尹天雪关系最好,结为生死姐妹不说,也是她先出的主意俩姐妹同嫁一夫。昨日刚入洞房,今日又入牢房,此时再不出手相助,更待何时? 头前雪里红一见小太监出场说话,顿时惊讶地半天合不拢嘴,心想战争本都是些粗人莽汉干的事,未料却有如此绝色的男人在场面上指挥作战?听口气还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头儿呢!若把此人拿了回去,晓以利害,没准就是一对好夫妻呀。回首再看自己营中,这班七长八短的弟兄,高矮胖瘦不等,眉粗眼大,胡须遮面,不是喝酒逞凶,便是粗话脏话连篇,动辙拳脚相加,有哪一个能入了她的眼中?都说中原人杰地灵风水好,看人家对方这员小将,个头不高不矮,脸面不胖不瘦,画在墙上看不够,依在怀里亲不足,和这样的男人眠上一夜,生出个白胖小子,也不枉来此世间一场呀。雪里红想罢,和手下几个亲兵女眷小声嘀咕了几句便大喝一声跃马挺铲直取小白脸。未料小白脸退下却换了一个黄脸汉子,雪里红不由气涌丹田,火冒三丈高,舞起飞铲,不消十个来回便将来将刘建勋打于马下,复一铲结果了性命。 雪里红以为,打了孩子娘出来,杀了他一员亲兵爱将,小白脸必会出来和她交手。可是小白脸并未如愿上场,却从对方阵中飞出一只雌鸟。这小蛮腰模样儿煞是好看,看似风摆杨柳,面如娇艳花朵,而且手段高强,武功又好。只是力气上她沾了些便宜,功夫上那女娇娘又长出一些,俩人遂才战成平手。正当她要诈败退下之际,突然从敌阵中又冲出一位美裙钗,而且武功长相一点都不比第一个出场的差多少。雪里红心想:如果这些女人全是方才那位小白脸哥哥的情人,她可就是只能自叹时运不济、望洋兴叹,既生瑜何生亮了。雪里红图穷匕首见,只好将计就计,不是假装,其实也真是抵敌不住,急忙打马就走。两雪儿报仇心切,驱马紧追,不幸误中绊马索,被雪里红手下人等绳捆索绑,拿了回去。 曹花枝冲到阵前,高声叫骂番女出战。雪里红举目一瞧:怎么又是个花仙子?雪里红心里惦念那位小哥哥,本不想和这些巾帼女们多纠缠。杀了一员,捉了两位,倘若是再把这一位也抓了或是杀了,大概是那个他就该亲自出场了吧?雪里红硬着头皮举铲迎战曹花枝,俩人甫一交手,雪里红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雌虎而决非母猫?曹花枝娇躯一扭,花枪便舞动起来,一枪紧似一枪,一枪快似一枪,那枪尖儿如蛇袭鼠,似鹰击兔。雪里红头前和尹天雪打了半日,气力早已经耗费殆尽,哪里还是女将对手?战未数合,曹花枝卖个破绽,举枪拨开雪里红的钢铲,正要伸手拿人。突然间从斜刺里冲出一将,朗声叫道“姐姐落个人情,这份功劳就让于妹妹我了!”说罢天女散花一般,大网落下时,雪里红已被死死罩定,成了瓮中物。曹花枝大喜,赞道: “妹妹真是好身手呀!” 阮氏梅开怀一笑,道:“不是姐姐打得这番女手足无措,我如何得手?” 两女擒一女,得胜归队。 番军那边猛然间冲出一人,大喊大叫道: “南蛮女休得无理,若想活命留下雪里红郡主!” 曹花枝示意阮氏梅先把俘虏拖下去,然后自己挺枪直取来将。厉声言道: “呔,你这番将好没道理!我们的人你们可以捉,你们的人就不容我们捉得?口口声声要人性命,难道你就那么有取胜的把握?这里本就是博命的勾当,不怕死的拿头来试!” 番将被曹花枝奚落得一脸尴尬相,偷眼一瞧又是个妙龄女子,心下稍安。如若将这个女子逮了回去,一个顶一个,主将一高兴没准将其封为了他的夫人,今夜睡觉不寂寞了。番将想罢,也不搭话,举起大刀,兜头便砍。 曹花枝见番将来得勇猛,不敢硬接,轻轻一磕,刀锋偏离一边。不等番将第二刀劈来,花枝女的枪尖直冲番将的咽喉而去。 番将措手不及,急撒手扔了大刀,双手去抓枪头。奈何曹花枝这一枪是用足了十成功力的,番将如何手捉得住?枪尖直入喉咙,刺破主动脉,鲜血迸流,溅出去足有三丈多高。番将仰面从马上跌下,临死前还圆睁双目,大概是后悔刚才话说大了,丢了命的原来竟是自己,但愿阴曹多女鬼,此去地府不寂寞。 曹花枝把枪头上血迹在番将的衣物上擦拭一番,刚转过身,又有一番将驰来。勇女将并不搭话,只消三个回合,仍旧是照本宣科,依样画葫芦,打发这员将也去了另一个世界。曹花枝耀武扬威,连斩三番将于马下,加上刚才俘了的那个,不多不少,还赚了一个。曹花枝还要扩大战果,不想番兵队里忽然铜锣声起,鸣金收兵了。曹女将只好打马回归本队,小太监这边虽然挽回了面子,但因为折了两位夫人,大家不欢而退。 番兵主将夏维奇是个好色之徒,本来是捉了俩雪儿之后他就想收兵回营,先押送这两个美娇娘到他的大帐受用。却又见南军阵中又杀出一位花朵儿般的可人儿,夏维奇得陇思蜀,以为雪里红也会把这个俏娘子一并拿回营中。谁知鸡没捉住反折了米,雪里红被人家拿去不说,接连又有三员大将命丧枪下。夏维奇不敢再存幻想,急传令收军,一口吃不成胖子,得了便宜就是福,万不可因小而再失大。 俩雪儿虽然手脚被绑,但仍是骂不绝口。小兵怕吵,索性找块破布塞进两人嘴里,让她们想咒谁咒谁暗地里咕噜去吧?两女被押进到偏帐之后,不多时有个老成些的女番兵进来,先是好言好语劝解了一番,然后才说: “两位仙姑,咱是奉大帅之命前来为二位道喜哩,也是俺大帅就是头前阵上说话的那位夏维奇的便是,他说了,只要两位仙姑顺从,今夜和他成就了好事,你们都是将军夫人,强似在南军队里抛头露面,打打杀杀。夏将军人才上差是差了些,武功却是了得,在我番国里人称无敌将,尚未见过对手哩!男儿娶妻爱妖娆,女儿嫁汉图心好。我家夏将军虽然已有八位夫人,可是个个都被他视为掌上明珠,比对他娘还孝顺哩。穿的是皮衣皮裤,吃的是牛肉羊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哩!你俩若是允了,我即刻着人解开你们的羁绊,带你们去洗刷干净,喝了牛奶马奶,吃些手抓清炖和烤饼等物,然后今夜就为你们一齐圆房,你俩看是如何?” 俩人一听不禁有些纳闷:这番人队里怎么有这许多中国通,说汉语字正腔圆,字字句句都不打麻虎眼的?其实她二人不知,这番婆的前夫是个商人,头些年去中原大地贩毒走私,每每带上他的媳妇,因此这番婆子学了一些汉话,在此表过不题。 番婆见二人均是绳捆索绑,嘴里又塞得有物,无法回答,因而只是从眼光上猜测看她们允是不允。 上官雪生性刚直,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不是口里塞得有布条儿,早骂爹骂娘了。她转眼一瞅尹天雪,尹雪儿一个劲地朝她挤眼睛,她不知雪儿是何用意,但知道这个小妹妹的鬼点子多,索性就不再开口说话,一切全由尹雪儿张罗安排去。 尹天雪早已算计一定,心想即入狼窝,如不想些法儿必定会坏了身子,那样如何日后去面见夫君?倒不如死了的好。稍一犹豫,她有了主意,先给上官雪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冲着老番婆大点其头。 番婆子见两女子似乎有了应允之意,心中大喜,一边着人安排二位将军夫人的洗漱饮食等项,一边自去胖猪头夏维奇那儿报喜讯儿去了。 第一八六章 小太监夜入土牢探洋妞 最倒楣的莫过于老毛子大帅夏维奇维奇了,他撵走卫兵之后,便兴冲冲地直奔牙帐而去。有人灭了灯,他还以为是老番婆想事周到办事牢靠哩!也是,两个光屁股的南兵女将羞人答答、不好意思见新郎,道理上也能说得过去。因而不及多想便急匆匆扒了衣服冲向大床,这张床每日陪着他,他自然不会搞错方位。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安排好了,两个娇娘轮流分享。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放一枪都是一枪,放两枪都是两枪。赶到天亮的时候,床上作业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两位美娇娘每人中三枪应该算是保守数字了。 他早就听人说过,南朝女人的那样物事又紧又窄,奶头不大但腰肢很细,双臀溜圆且极富有弹性,鼻梁不高不过接吻方便,口小唇薄最适合北国人的硕大舌头。不想还罢,每当心念至此,夏维奇的胯下钢鞭便不由得在黑暗之处多次探头探脑、跃跃欲试。南人中的男人面黄似纸、骨瘦如柴、腿细胳膊短,向来素有病夫之称。更有两卵不如鸟蛋,小鸡鸡如像猴子的大小,又细又短,多不够尺寸的。每行房事不是早泄就是阳萎,因而常有闺中怨女挺胸走,男儿扶墙佝着头的说法。那两个南朝女子若得和他眠上一宿,也算她们前世的修行、今世的造化,也让她们真正尝尝做女人的味道,猫儿一旦吃了腥,怕是以后撵都撵不走呢! “哈拉哨哈拉哨!”夏维奇嘟嘟嚷嚷,口中念念有词,摸黑瞅准床位,猛一下蹿了上去,他摸着一个光身子,也不搭话,狠劲扳了过来便摆好姿势对准目标不由分说就发起进攻。模样不消细察,白天都是见过实底的。这次先黑灯暗战,待日后混得熟了再明火执杖不迟。夏维奇将军又矮又胖,但上帝在这方面亏了他,在另一方面又为他做了必要的补偿。他的那条长鞭非常人所及,其长短粗细,软硬韧性,皆是一流,如果当初设吉尼斯纪录则非他莫属。而且他的傘状龟头造形奇特,宛如一颗发育良好的综色黑蘑菇,更像是一根缩小了的抽水皮拔子。这不知是要归功于造物主对他的偏爱甚或是他从他老先人那儿本来就应该继承下来的遗传基因,无需落谁家的人情。通常每夜上阵,他的八个老婆里头必须不能少于两个在场,否则定会搞出些事来,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可是这回真他妈的奇了怪了,大概是想得多了抑或是准备工作太细太充分,或者是南朝女子的器具太小、吸引力太大,他本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的。正当他忍耐不住、抽出钢鞭对第二个女子轮番轰炸的时候,竟然伏尔加河突然溃堤,白色琼浆玉液喷涌而出,再要进入另一目标已是不及,白白地射了一床一被。夏维奇丧气地闷哼一声,一脚踹出,一个女子应声落地。他本想喊人进帐掌灯,但由于场面不雅,自己摸索着点亮油灯时,才发现他刚才垂涎三尺并且发狠操作的美丽女子竟是他又丑又笨的俩老妈子。 夏维奇醒来之后,天已过午。军医为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和细致的手术,并欣慰地告诉他:此物还能用。南人终归是南人,他们是按南人的尺寸割了他的器物,留下的那一部分虽然已大不如前,但足可以完成必要的工作,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夏维奇咬碎钢牙,发誓报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必要故伎重演,有一日捉住南朝那个小白脸,也要减少他的尺寸。不,他可不会那么善心,他要把他的那物连根切除,连同两个蛋卵一并悉数掏干挖净,把他做成太监,如此才解心头之恨。 夏维奇缺了要紧部件,不便继续前进。当即下令撤军,先退往后方修整。 再说小太监一怒之下,转身要走,被雪里红从后拽住道: “哥哥,你不能容我把话说完吗?” 这一声“哥哥”叫得小太监心里痒酥酥的,男人的本性雄性本色,从来没见有驱逐母狗的公狗,拒绝骒马的儿马。雪里红虽然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但国人有国人的长项,洋人有洋人的妙处。她高挑颀长的身形,洁白如雪的面庞,勾魂摄魄的蓝眼,还有那一头海浪般的金发,无处不使人不浮想联翩。虽然她杀了自己的结义兄弟刘建勋,俘虏了自己的俩爱妻,但战场上的事本就是你死我活,怪不得哪个。只是在这一瞬间,小太监的立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180度的大转弯。 “你要我做什么?”小太监停下脚步说。 “我要你爱我。”雪里红直言不讳。 “你认为这可能吗?”小太监不知是问谁,问雪里红还是问他自己。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两家是敌对双方冤家对头。” “不会化干戈为玉帛吗?” “说得轻巧,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这边你是大帅当然是你说了算,那边我虽然当不了全部的家,不过我可以做工作,你敢放我走吗?” “为什么不敢?我这就放你走。” “你是个敢做敢为的真男子,你真值得我骄傲,我爱你没错。” “咱们先不谈这个。” “原来你是个敢恨不敢爱的伪君子。” “咦——”小太监不屑地嗤之以鼻。 “你咦什么,你说话呀?”“来人!”小太监本想叫来人把这女子带出去洗个澡,然后吃了饭就送她回去。转念一想,土牢里没有女看守,他只好对来人说,“去请曹将军她们过来一下。” 不多时,曹花枝带着黄秋蝉、阮氏梅到了。银杏儿初来,尚不是很熟,所以没有一同前来。 曹花枝何等聪明,两下里一对照,丈夫的心思和洋妞的表情已道明了一切。她莞尔一笑,说: “潘郎,你且下去歇息吧,这儿的一切由我和姐妹们呢,定会让你满意就是。” 小太监踌躇满志地离开土牢,他一阵儿徬徨犹豫,一阵儿兴奋激动:这个洋婆娘到底该不该娶、能不能娶? 第一八七章 双雪儿斗心机移花接木 夏维奇听老番婆说是两女已允和他当夜成婚配,立时喜上眉稍,乐开心怀。当即命令众番兵杀牛宰羊,整备酒席,大操大办娶小妾。 这边俩新娘子均已梳妆完备,果然是头插雉鸡翅,脖围狐狸尾,内穿羊羔皮小坎肩,外罩老羊绸面皮大衣。上身是紫貂夹袄,下身是鹿皮裤,足蹬长马靴,一色的番家富贵娘子打扮。不过只是可惜了,俩新人的手和脚都被绑着。番婆说了,将军有话,一旦圆了房,立刻就松绑。并一人给选一匹宝马良驹,草原之么大,任凭她们去哪里驰骋。 上官雪性儿直,脑子不会拐弯,她不知尹天雪耍的什么鬼把戏。反正她是想好了,一旦不幸失身,遭到玷污,就宁死不屈,决不偷生苟活于世,让潘郎戴顶绿帽子。不是尹天雪一个劲地在她旁边撺弄解劝,别说吃饭咽菜,就是一口水她都喝不下去。也真怪呀,天雪儿这个鬼丫头,她倒是能想得开?虽说和潘郎仅有一夜情,一夜夫妻都百日恩哩!这么快说变就变了?不会吧,潘郎待她不薄,又是明媒正娶,好女人是不会事二夫的。奈何人各有志,不能强免,随她去吧!尹天雪本就生在边塞之地,不似中原大国,贞洁事上不是看得很认真,她也许另有想法吧! 番兵大帅夏维奇衣帽一新,在众将的簇拥下,活像是一只混在人群中的大猩猩。他骑在马上还好看些,因为有马撑着,下了马纯粹就成了安装了胳膊腿的圆木桶了。夏维奇自己还把自己当成个人物,罗圈着腿,挺胸兜肚见人就面带笑容、打拱作揖打招呼,仿佛大家都和他一样双喜临门、要进洞房似的。 一切的繁文缛节、旧式俗套全免了,两新娘虽然美丽不怕见人,但由于是为防万一,绳捆索绑,手脚禁锢,如若抛头露面,参拜天地等露了真相实是不雅,索性就新事新办、直接送入洞房算了。尽管有许多人都想亲眼目睹新人一面,夏维奇说了,待生米煮成熟饭,明日便将俩美人安置于帅帐之前,摆个座位,令全军将士观瞻一番,统统过个眼瘾,不怪他夏维奇小气、金帐藏娇了。 晚饭之后,上官、尹天两雪儿被几个强悍的番婆番女笑脸照应着先送入新房,强行安排就寝。不管俩人愿意不愿意,先扒去了衣服,一件小裤头都不留,赤条条塞进被窝筒里,专等夏维奇来享受这顿丰盛的夜宵。 夏维奇维奇之所以这样嚣张,原来他这一支队伍并非右贤王大单于的直系部队,而是他右贤王从邻邦借来的。邻邦老毛子女王叶里金娜殿下和右贤王签了一纸合同,一旦打败南朝之后,将南朝小皇帝赶到长江以南,他们两家再坐下来划分疆土。山海关以北整个辽东半岛统统归老毛子,其余则全部让于右贤王大单于。统兵大帅夏维奇素有野心,女王对此人既用又疑,临行前把自己的侄女雪里红安排到军中,一是做个帮手,二是做个监军。谁知雪里红郡主觊觎南朝小太监的美色,妄图一战而胜将其俘获,带回沙国做个郡马。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她虽然设计捉了南朝两员女将,未料到自己也成了人家刀俎下的鱼肉。夏维奇并不在乎雪里红小姐的生命安危,在他看来死了反而会更好,少了一个暗探、一块心病、一颗眼中钉。走马换将的事他想都未曾想过,别说两个换一个,就是一换一他都不肯。雪里红虽是沙国大美女,他也曾垂涎日久,不过因为人家是皇亲贵族,岂能看上他这个武夫丑鬼?夏维奇早就盘算好了,这次一旦事成,他就再也不回沙国去了,盘据辽东称王,另立一个旗号,就是一片国土。左拥右抱,美女如云,前呼后拥,妻妾成群,人生有此美事足矣!所以他早就有所准备,妻儿老小均已带到军中,已无后顾之忧了。至于老父老母,六七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天的蹦达?女王要杀就杀了吧!免得还要他牵肠挂肚,赡养天年,料理后事什么的,多烦人! 夏维奇心中高兴,在众将的劝酒声中,他多喝了几杯。酒席宴上,喝的是清一色的伏特加。这可是从老家带来的名酒,由于路途遥远,存货不多。夏维奇本就是个色鬼加酒鬼,只是由于惦念着帐中裸睡的美人儿,最终他还是借机逃席,中途溜了出来。夏维奇步履蹒跚,在亲兵的护卫下,跌跌撞撞回到他的新房。到了大帐门口时,夏维奇神志尚清,怕年轻人好奇听了他和俩新人悄悄私房话,遂叮嘱卫士道: “妈的,都给我滚远点!没有我的命令,随便靠近帐篷,当心老子统统砍了你们的狗头!” 上官雪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床上盖上被子之后,她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心如刀割,万念俱毁,心想这下好了,两手两腿都被绑得紧紧的,想寻死都办不到。还不如当初不听尹天雪那个鬼丫头的话,那时找机会自杀的可能还是有的,现在动都动不了,莫成想坐等那个番将老贼来玷辱她不成?这样一想,她一筹莫展,不觉眼泪花儿扑簌簌往下淌,止不住小声嘤嘤啜泣。 “姐姐,你哭了?”声音是从同一张床上的另一个被筒里传来的。 “死丫头,都是听了你的话,才落到这步田地。如今是要死不成要活无门,等会老贼来了我们如何对付?”上官雪止住悲声埋怨道。 “姐姐不要慌,死了再说死了的话,不是还没死吗?你往我跟前凑一凑,看看能不能咱俩互相帮着把绳子解开?”尹天雪小声说。 “这能行吗?”上官雪犹豫道。 “行不行也得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嘛!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尹天雪说着话已经开始挪动身子。 “咱们两个光身子,多不好意思呀!”上官雪还是拿不定主意。 “姐姐,当断则断,免受其患!你我都是女人,况且大家一个丈夫,谁笑话谁呀?你再使点劲,我都快够着你了。”尹天雪又往前蹭了一段。 上官雪受到鼓励,跟着一用劲,两个光屁股女人顺势滚进一个被窝筒里。俩人背对着身子,对好位置开始摸绳头儿。 番人大概是打猎、捆牛、拴羊等多年养成的习惯,绳子全是蛇扣结,俗话说是猪蹄扣儿。所用绳子又是一色的皮绳,俩人背靠背使不上劲,费了好长一段功夫,先是尹天雪得手。上官雪此时也顾不得羞赧,转过身来,稍一活动手脚,立马就解开了尹天雪的绳扣儿。 两雪儿借着牛油灯光互相瞅了一眼对方的裸体,立时就绯红了脸颊。上官雪顺手扯过一条帎巾捂住下身,询问道: “妹妹,下一步该咋办?” “寻死呀!找找这屋里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什?”尹天雪也寻了块布头遮住要紧部位。 “死丫头,拿我开心呀?我才不死呢!我死了潘郎后半生就苦了。” “潘郎除了咱俩不是还有八位夫人吗?”尹天雪戏笑说。 “都啥时候了,妹妹还有心情逗乐?别开玩笑了,你说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开的办法我还没想好,眼前的问题是怎样让老贼度过一个销魂的夜晚?”尹天雪挤眉弄眼的说。 “你想得还周到,你还顾得了那些?”上官雪嘟嚷道。 “怎么不呢?人家费心费力地折腾了半天,咱不能扫了人家的兴啊!”说罢,尹天雪俯在上官雪的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上官雪大喜,两人重新又钻进被筒里,然后放大声音一齐高喊道: “来人哪!有人吗?” 随着声音进来两番婆,一个是曾经给她俩做媒的,一个是给她们梳妆打扮的,两人的年龄大约都在四五十岁上下。 “夫人有事吗?”说媒的先问。 “我要喝水!”尹天雪从被角伸出半拉脑袋。 “我也喝水!”上官雪掀起被子喊道。 “好好,有水有水,我这就给你们倒茶去。”梳头的番婆说。 尹天雪一个眼色,两人腾身而起。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对付两个使女番婆,真正是犹如老鹰拿小鸡一般。两番婆还没搞清是怎么一回事儿,已经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她们的口中各塞着一块曾经被用来遮羞的破布头。 第一八八章 两少侠进番营偷梁换柱 乌鞘岭海拔苦不甚高,从山脚到山顶至多也就十数华里,而且山势也不险峻,气候恶劣却是出了名的。有一首诗单道乌鞘岭的好处,诗曰:山下细雨山上雪,山上山下两季节。岭下客人摇扇时,岭上方下六月雪。 小太监率十万大军马不停蹄,浩浩荡荡直奔西凉而去。前军早已越岭而去,中军才到山顶,后军尚在山下数十里开外。有士兵来报: “大帅,岭上有一庙观,香火甚旺。前路先锋官曹花枝将军留下话说,令我等登上山顶时报于大帅,是否前往观中求取一卦?” 小太监向来不信世间有神之说,神在心中,自己信自己,自己就是神。奈何是夫人所遣,不得不从,小太监骑在马上回视众弟兄一眼,胡三等会意,皆点头应允称善,大家遂一同前往观中。 庙前下马,有小兵牵过马匹,小太监率胡三、王小五、华世雄、朱林宗、张发存、黄仁、雷旭彬等十数人进观中拜谒求签。大门口有老道长韩继祖率众弟子迎于门前。 小太监右手贴于胸前,打一躬,行礼道: “道长请了,我等行军路过,本不想打扰道门净地,奈是有事有求于道长,因此才大着胆儿进观中一拜,还望神道大师不吝赐教。” 老道打个揖首,呼声“无量天尊”,开口言道: “天兵打小刹经过,将军又亲临指点,使我陋观龙凤呈祥,蓬荜生辉,乃百年难遇之幸事。我等世居穷山恶水,孤陋寡闻,均是井下之蛙,岂敢言教?如将军不嫌弃,请到静室一叙。” 大家依次坐定,小太监端过茶杯轻呷一口香茗,恭敬地问道: “动问大师,这湘子庙是何来历?必有个典故才是。” 老道又打一揖首,道:“无量天尊,施主见笑了。湘子乃是八仙之一,此庙号为我高高祖韩湘子老先生所创,贫道俗家名号为韩继祖。” 小太监言道:“久仰久仰,如此说来道长根基深厚,想必是位得道真人了。” 老道摇手道:“惭愧惭愧,施主雄才大略,正义凛然,扶主保国,开疆劈土,拯救黎民于水火,力挽狂澜于即倒,才是世间少有的奇才呀。贫道得识英雄,也算三生有幸了。” 世人都爱听恭维话,小太监自然也不例外。他端起茶杯,咕咚喝下一大口,抹抹嘴,飘然道: “道长足不出户,对世间事却了若指掌,洞察秋毫,不由不令小子我五体投地,钦佩至致。再问大师,世间常有根基一说,道长算算,小子我有什么根基吗?”老道细细在小太监的脸上打量一番,然后又令他走近,这儿揑揑,那儿摸摸,沉吟片刻,环顾左右,有些为难道: “将军可屏退你的部众。” 小太监哈哈一笑说:“大师,这儿都是我的兄弟,没有一个外人,直说无妨。” “不知施主想知道什么?” “请大师讲讲我的前身吧!”小太监本就没有当作一回事,只不过忙里偷闲,取个乐子。 “施主的前身乃是一破落户子弟,专事游手好闲,结交一帮子狐群狗党,饮酒滋事,欺压良善,调戏妇女。后来家境败落,又沦落成为盗墓之徒。”老道闭目打坐,只管娓娓道来,仿佛屋中无人一般。 “后来呢?”小太监脸上挂不住,说的虽是前事,毕竟与他有关。 “盗墓只管盗墓罢了,人既已死,财物埋于地下也是无用,取来换碗饭吃也就是了。奈何此人心术不正,挖开坟丘,若是男尸,一并将人那物割去,弃之一旁。若是女尸,不问老幼,皆行淫诲之事。”老道仍旧是那副神态,说的真事一般。 “哎呀呀,我这前身着实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如犯在我的手里,定要让他碎尸万段,喂了狗去!”小太监满脸绯红,又想让老道打住不说,又迫切想知道下文,不禁又问,“再后来呢?” “天帝震怒,罚此徒来生做了太监。” 小太监不由往自己裆下一摸,仿佛有人要从他那里抢去一般,又急问道: “太监做成了吗?” “没有。”大师微微一笑。 “这是为何?”小太监此时方信,人生果有前因后果一说。 “小太监因是改姓为潘,天帝也搞错了。” “错了不能纠正吗?” “只因小太监此生转化个正人君子,知恩图报,隐恶扬善,天帝宽恕他了。”老道说罢,哈哈一笑,补充道,“贫道胡言乱语,说着玩的,将军不必当真。” “如此不是善恶无报、天帝也做了不明之事了吗?”小太监忿忿道。 “不,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帝岂会做不明之事?后来此事报应到另外一人头上,碰巧此人也姓王。施主难道不认为这是善恶有报吗?”不待小太监回答,老道说完便单手五指并拢,低吟一声“无量寿佛”,结束了自己的谈话。 别人不知,小太监当然明白了。胡三也只知其中一二,不过天机奥妙无穷,二人都不作声罢了。 突然,外面有小道童儿来报说:“道祖,下雪了,好大好大一场雪!” 小太监顿时目瞪口呆,山高坡陡,平时都异常难行,再遇上这么一场大雪,大军如何过得山去?小太监向老道请教过山之法,老法师言道: “此乃天意,天力无边,人不可为。将军有此一劫,躲是躲不过去的。贫道即便透露一二,也是枉然。将军且休烦恼,三日之后,是福是祸,怕是该有定论了。” 小太监等匆匆出了庙门,走到空旷的场地上,举目望去,满天白絮飘飘,四外皆是茫茫一片。按理说如今尚是秋日,不该有此大雪的。正如老道所言,天力无边,人不可为,着急烦恼有什么用?小太监传令三军就地宿营,搭建帐篷,埋锅造饭。并到四处多寻干柴、牛粪等,引火取暖,以防冻伤。 未几,军士回来报说,“牛粪藏于雪中无法寻找,山顶少有几棵树木,别说干柴就是湿柴也无从寻找。” 小太监一筹莫展,他深知这样的气候,大雪封山,雪后到了晚间必定更是奇寒无比,将士未带得有棉衣厚被等御寒之物,冻也冻死了,这下如何是好? 曹花枝为先锋,上官雪、尹天雪、黄秋蝉、阮氏梅四将为副先锋,率五千精兵头前开路,这日刚刚翻过乌鞘岭到了山脚下。看看天色不早,正要命令军士宿营扎寨,埋锅造饭。猛回头一望,山下还是夕阳高照,山顶却是茫茫一片。急召随军向导来问是何气象,向导高叫一声不好!急对五女将言道: “此为八月雪,数年必有一次,落雪时间可长可短,短者三五日不等,长时也有半月不停的。” “雪停后可下山吗?”曹花枝问。 “万不可为!”向导头摇得拨郎鼓一般,接着又说,“如是不幸被困山顶,只有待来年春暖花开时方可下山。如非下山不可,则需三五人结伴,棉被裹头,或爬或滚,也有死里逃生的。”向导说。 曹花枝五人顿时面面相觑,个个愁容满面,心里头翻江倒海,如万箭穿心:丈夫困在山顶,手下还有八、九万人马。别说来年,就是一两日也无法坚持。焦头烂额的五个女子挤在一个帐蓬里,水米不思,坐卧难宁,不时地出出进进,望了天上望山上,直到斜阳西去,大地漆黑如墨之后,才钻进帐里长吁短叹,不知何时捱到天明? 赵小高带五千人马押运粮草拖在后面,忽听有士兵带当地百姓前来报告说,山顶飞雪,潘元帅率中军共是八万人等被困峰顶,想必是凶多吉少。请示他如何选派些精悍士兵设法送些粮食上去才好? 当地百姓均摇头说无路可行,并按实际情况向赵小高如实汇报一番。 赵小高得知此一消息顿时喜出望外,以手加额,暗自庆幸道:潘又安的末日到了! “除了潘元帅,还有无未来得及上山去的?”赵小高问随行军士。 “有裕族姑娘银杏顿珠带两千卫兵保护家眷在后,尚未进山。” 赵小高听罢又是一喜:久闻这个百灵鸟儿歌喉嘹亮,模样又俊,身材苗条,能歌善舞,今晚该轮到老子享受一番了! 第一八九章 洋女独爱太监郎 最倒楣的莫过于老毛子大帅夏维奇维奇了,他撵走卫兵之后,便兴冲冲地直奔牙帐而去。有人灭了灯,他还以为是老番婆想事周到办事牢靠哩!也是,两个光屁股的南兵女将羞人答答、不好意思见新郎,道理上也能说得过去。因而不及多想便急匆匆扒了衣服冲向大床,这张床每日陪着他,他自然不会搞错方位。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安排好了,两个娇娘轮流分享。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放一枪都是一枪,放两枪都是两枪。赶到天亮的时候,床上作业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两位美娇娘每人中三枪应该算是保守数字了。 他早就听人说过,南朝女人的那样物事又紧又窄,奶头不大但腰肢很细,双臀溜圆且极富有弹性,鼻梁不高不过接吻方便,口小唇薄最适合北国人的硕大舌头。不想还罢,每当心念至此,夏维奇的胯下钢鞭便不由得在黑暗之处多次探头探脑、跃跃欲试。南人中的男人面黄似纸、骨瘦如柴、腿细胳膊短,向来素有病夫之称。更有两卵不如鸟蛋,小鸡鸡如像猴子的大小,又细又短,多不够尺寸的。每行房事不是早泄就是阳萎,因而常有闺中怨女挺胸走,男儿扶墙佝着头的说法。那两个南朝女子若得和他眠上一宿,也算她们前世的修行、今世的造化,也让她们真正尝尝做女人的味道,猫儿一旦吃了腥,怕是以后撵都撵不走呢! “哈拉哨哈拉哨!”夏维奇嘟嘟嚷嚷,口中念念有词,摸黑瞅准床位,猛一下蹿了上去,他摸着一个光身子,也不搭话,狠劲扳了过来便摆好姿势对准目标不由分说就发起进攻。模样不消细察,白天都是见过实底的。这次先黑灯暗战,待日后混得熟了再明火执杖不迟。夏维奇将军又矮又胖,但上帝在这方面亏了他,在另一方面又为他做了必要的补偿。他的那条长鞭非常人所及,其长短粗细,软硬韧性,皆是一流,如果当初设吉尼斯纪录则非他莫属。而且他的傘状龟头造形奇特,宛如一颗发育良好的综色黑蘑菇,更像是一根缩小了的抽水皮拔子。这不知是要归功于造物主对他的偏爱甚或是他从他老先人那儿本来就应该继承下来的遗传基因,无需落谁家的人情。通常每夜上阵,他的八个老婆里头必须不能少于两个在场,否则定会搞出些事来,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可是这回真他妈的奇了怪了,大概是想得多了抑或是准备工作太细太充分,或者是南朝女子的器具太小、吸引力太大,他本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的。正当他忍耐不住、抽出钢鞭对第二个女子轮番轰炸的时候,竟然伏尔加河突然溃堤,白色琼浆玉液喷涌而出,再要进入另一目标已是不及,白白地射了一床一被。夏维奇丧气地闷哼一声,一脚踹出,一个女子应声落地。他本想喊人进帐掌灯,但由于场面不雅,自己摸索着点亮油灯时,才发现他刚才垂涎三尺并且发狠操作的美丽女子竟是他又丑又笨的俩老妈子。 夏维奇醒来之后,天已过午。军医为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和细致的手术,并欣慰地告诉他:此物还能用。南人终归是南人,他们是按南人的尺寸割了他的器物,留下的那一部分虽然已大不如前,但足可以完成必要的工作,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夏维奇咬碎钢牙,发誓报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必要故伎重演,有一日捉住南朝那个小白脸,也要减少他的尺寸。不,他可不会那么善心,他要把他的那物连根切除,连同两个蛋卵一并悉数掏干挖净,把他做成太监,如此才解心头之恨。 夏维奇缺了要紧部件,不便继续前进。当即下令撤军,先退往后方修整。 再说小太监一怒之下,转身要走,被雪里红从后拽住道: “哥哥,你不能容我把话说完吗?” 这一声“哥哥”叫得小太监心里痒酥酥的,男人的本性雄性本色,从来没见有驱逐母狗的公狗,拒绝骒马的儿马。雪里红虽然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但国人有国人的长项,洋人有洋人的妙处。她高挑颀长的身形,洁白如雪的面庞,勾魂摄魄的蓝眼,还有那一头海浪般的金发,无处不使人不浮想联翩。虽然她杀了自己的结义兄弟刘建勋,俘虏了自己的俩爱妻,但战场上的事本就是你死我活,怪不得哪个。只是在这一瞬间,小太监的立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180度的大转弯。 “你要我做什么?”小太监停下脚步说。 “我要你爱我。”雪里红直言不讳。 “你认为这可能吗?”小太监不知是问谁,问雪里红还是问他自己。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两家是敌对双方冤家对头。” “不会化干戈为玉帛吗?” “说得轻巧,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这边你是大帅当然是你说了算,那边我虽然当不了全部的家,不过我可以做工作,你敢放我走吗?” “为什么不敢?我这就放你走。” “你是个敢做敢为的真男子,你真值得我骄傲,我爱你没错。” “咱们先不谈这个。” “原来你是个敢恨不敢爱的伪君子。” “咦——”小太监不屑地嗤之以鼻。 “你咦什么,你说话呀?”“来人!”小太监本想叫来人把这女子带出去洗个澡,然后吃了饭就送她回去。转念一想,土牢里没有女看守,他只好对来人说,“去请曹将军她们过来一下。” 不多时,曹花枝带着黄秋蝉、阮氏梅到了。银杏儿初来,尚不是很熟,所以没有一同前来。 曹花枝何等聪明,两下里一对照,丈夫的心思和洋妞的表情已道明了一切。她莞尔一笑,说: “潘郎,你且下去歇息吧,这儿的一切由我和姐妹们呢,定会让你满意就是。” 小太监踌躇满志地离开土牢,他一阵儿徬徨犹豫,一阵儿兴奋激动:这个洋婆娘到底该不该娶、能不能娶? 第一九零章 不是夫妻也同床 “雪姑娘,”曹花枝说,“你要我们做什么?战场上我们是敌人,放下刀枪我们就应该是朋友了。” “不,请你不要叫我雪姑娘好吗?我的中文名字叫雪里红,我在我们老家的名字是叶卡捷琳娜,你可以称我雪里红也可以叫我叶卡莫娃。你说得很对,我们现在是朋友了。请恕我多言,你们都是刚才那位潘将军的妻子吗?” 曹花枝点点头道:“是的。” “那么我可以做你们的妹妹、进一步说我也可以成为你们这个队伍中的一员吗?”叶卡莫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显得既天真又朴实,和日间阵前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黄发魔女简直是判若两人。 曹花枝笑笑说:“这个不是由我说了算,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姐妹,但是其它的事我做不了主。” “你能做什么呢?”叶卡莫娃反问道。 曹花枝忽然想,这个女孩子真是纯洁得可爱又可笑,某些地方她和她们的尹天雪儿妹妹有相似之处,有些地方她近乎直率得傻得不近人情。这样想着,曹花枝笑道: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你洗澡,陪你吃饭,然后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你……” “送我进洞房吗?”叶卡莫娃抢先道。 “不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曹花枝摇头说。 “干嘛那么复杂?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老话叫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吗?”未料这个小丫头倒是个中国通。 “你有情,人家也要有意呀,两厢情愿才行。”黄秋蝉插了一句。她和阮氏梅都是南方人,北方话说不好,听番人说话更加吃力。 “谁说他无情了?你没见哥哥刚才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一口吞到肚里去呢。” 叶卡莫娃是个直性子,口没遮拦,说话从不带拐弯的,这一点倒真有点像尹天雪。曹花枝想,不过尹雪儿比她要含蓄一些。谁家要是娶了这么个媳妇,可就热闹大发了。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洋女娃提出的问题她和黄秋蝉、阮氏梅等实在是无法回答,因而她说: “小叶子姑娘,”曹花枝临时想了这么一个称呼,先前说的叶卡什么捷琳娜太麻烦也不好记,然后又说,“要不这样,我们先领你去吃饭、洗澡,然后你和我们潘元帅亲自交涉,他说怎样就怎样,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商量,这不失公道吧?” “好哇,好吧!”雪里红欢天喜地的说,她高兴的是因为她还能见到那个可爱的男人,还可以和他再讨价还价一次。 俘虏倒成了主人,大家还要看她的眼色行事,真是本末倒置了。早知道这么麻烦,这个女人就不捉回来了,曹花枝想。 一切就绪之后,三女将把那个洋丫头推入小太监的临时官邸。本处住宅昨晚还是新房呢,今夜却是新娘易人,小太监瞅瞅打扮一新的雪里红,眉头一皱,苦笑笑说: “坐吧!” “将军,我让你不高兴了吗?如果是因为我惹你生气,我愿意向你道歉。”好一个善于查言观色的洋女子。 “啊,大可不必,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小太监摆摆手说。 “这所房子好像是新房?”雪里红发现了什么。 “是的,确实的说是昨晚曾是。”小太监顺口回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哥哥是新郎,那么新娘呢?”洋女郎也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和习惯。 “新娘不是让你给捉走了吗?”小太监的眉头不经意间蹙了一下。 “天哪,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误!”雪里红尖叫道,回头又问,“不过我还是冒昧地问一句,我捉了两个女子,不知哪一位是你的新娘?” “两人都是我的老婆。”小太监回答说。 “这么说一个是新娘,一个是老娘了?”叶卡莫娃虽然精通汉语,语法上尽管也不错,但语意上却相去甚远。 小太监要哭的人都被惹笑了,不由纠正道:“应该说一个是新媳妇,一个是老媳妇。” 说完他自己也有些好笑,还笑话人家,他自己的用词也不妥。中国人的文化太高深,语言太丰富,话一出口,才发现这个“老媳妇”的说法不合适,也不合情理,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随她怎么理解去吧! 幸好那个叫叶卡捷琳娜的洋女孩没有挑字眼,她坐在大床上,昨夜那儿还是尹天雪的位儿,眨动着明媚的蓝眼睛。小太监这才发现,原来尽管人种各有不同,但是天下一个道理,汉人有汉人的审美原则,番人有番人的选美条件。黑头发有黑头发的妩媚,蓝眼睛有蓝眼睛的妖娆。小太监在大漠曾见过一个白发女孩,甚至她的眉毛、睫毛、浑身所有看到的毛发都是白色的(当然不包括隐私部分),在国人眼里可以说是白发苍苍了。但她虽然白发,却并不苍苍,她的实际年龄还不到十八岁,而且还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孩。凭心而论,眼前这个雪里红,或是叶卡捷琳娜,或是叫叶卡莫娃的姑娘,长得实在是非常美艳动人。严格地说,小太监说他是登徒子未免有些言过其实,然而若以为他是柳下惠更是差强人意。他是一个假太监、一个生理机能十分健全的年轻雄性,坐在他面前的则是一位花蓉月貌的洋仙女。中国的老天爷和外国的上帝把这一对男女安排在一起,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捉弄人? “哥哥,我们俩就这样坐一夜吗?”善解人意的雪里红开口问道。 “可是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呀!”小太监一脸正经的说。 “昨夜这张床上不是睡了两个人吗?”叶卡莫娃挑逗性的问道。 “是的,”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手足,国情不同,人种各异,他对这个放荡不羁的女人有些吃惊,他甚至怀疑她是情场老手,尽管把她划为间谍未免过分而且牵强。不过有一点,她决非处女,这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小太监补充道,“昨晚这张床上睡的是一对夫妻,不是一头公牛和一头母牛。” 雪里红“噗哧”笑了,说:“哥哥真会开玩笑!你把我当啥人了?婊子、卖淫女、还是肉贩子?” 小太监立刻脸涨得通红,他阅读过的女人无数,唯独这一位,着实让他哭笑不得。有时她说的话,近似神经不正常,有时又娓娓道来,侃侃而谈,轻言细语,十分入耳。小太监苦笑笑,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哥哥把我当坏人了?”雪里红见小太监半天不表态,莞尔一笑,恢复了少女的常态,说,“我们睡吧,明天各有任务,我还要帮哥哥做大事呢!” “大事,什么大事?”小太监来了精神。 “明天我回大营讨回两位嫂嫂,然后劝说夏维奇退兵,远离是非之地。”雪里红大言不惭的说。 “这恐怕不是你能办到的事吧?”小太监取笑道。 “为什么不能?我是郡主,我姑妈是女王,他夏维奇敢不听我的,我告我姑妈罢他的官,撤他的职!”雪里红忿忿道。 “小妹,你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去试试。”小太监想,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再说张发存他俩也不知能不能把事情办妥。 “你承认我是你的妹妹了?”雪里红欣喜道。 “你年龄比我小,当然就是我的妹妹。” “我十八岁。”雪里红急忙自报家门。 “正好,我比你大两岁。” “我不,我不做你的妹妹!”雪里红突然又变卦了。 “哪你要做我你的什么?”小太监不解,讶异道。 “你先说,倘若事情办成,哥哥你赏我什么?”雪里红仰起头,天真的问道。 “你说你要什么?金银财宝,珍珠玛瑙,首饰玉翠,绫罗绸缎,任你挑,随你选。” “我不要金,也不要银。” “哪你要什么?莫非你要我封你一块土地,我可没这个权力。” “才不呢!我要一个人。”雪里红羞愧的垂下头。 “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一个像哥哥一样的男人!” “这个鬼丫头!”小太监不知不觉被装入壳中,他低声骂了一句,又问,“你不想回你们番国去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好女儿随夫流浪。今后你走到哪儿,我就跟你到那儿。”雪里红斩钉截铁的说。 小太监为这个洋女孩的一片诚心所感动,遂情不自禁地说:“行,我答应你。不过今晚不行,我们国人的习俗,要明媒正娶的。” “你想得好,我才不呢!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的人啊?不信你日后就会明白,我可是百分百的处女哩!”雪里红又恢复了俏皮的神态。 “哪咋办,你还要坚持和我在一张床上睡觉吗?” “不睡一床又睡哪里,你这屋里不是只有一张床吗?莫非叫另一个人坐到天亮?傻瓜才会这样呢!” “那好,咱俩打个颠倒,你睡一头,我睡一头。”小太监妥协了说。 “我不,我就和你睡一头,而且我们俩人都要脱了衣服睡。我向来都是裸睡的,不然睡不好。”雪里红执拗的说。 小太监笑说:“那才睡不好呢!狗窝里能存住隔夜食?” “如果是狗吃饱了,食也就存下了。”这丫头,中国谚语她也懂? “我这只狗可是已经饿了几天了。” 小太监和银杏、和雪儿的事都不顺,因而确切的说他真是一只饥饿的狗,不过这事似乎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今晚本来是想找杏儿再叙前缘的,让这个洋丫头半路里出来搅黄了。 “我不信,你有那么多的老婆还能饿肚子?”雪里红找到把柄了。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和你解释。我转过身去,你先脱了衣服上床钻到被窝里盖住头我再脱衣服上床,这样好吗?” “我不,我要和你盖一床被子!”叶卡莫娃又犯了犟脾气。 “天哪,我可不是柳下惠!”小太监叫道,说完有点后悔,他想雪里红决不会知道谁是柳下惠? “没事,只要你不是登徒子就行。”雪里红笑道。 见鬼了!这丫头真真是让人不可捉摸,登徒子她都知道? 两个光屁股青年男女钻进一个被筒,不多会儿那位外国洋妞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而且伴随着轻微的鼾声,她甚至不止一次地说起了梦呓。小太监却是被害苦了,他几乎是彻夜未眠。两只手不停地在雪里红光洁的玉体上摩挲着,他不知那是一种享受还是一种折磨。有肉吃不到嘴里,还不如没有,他想。 第一九一章 小太监兵困乌鞘岭 随着铁门的打开,一股蓝白相间的烟雾由洞内缓缓飘出,宛如一条刚刚睡醒的巨蟒,又似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头顶有角,身上长鳞,摇头摆尾,蜿蜒缠绕,扶摇而上。 众人不知是何兆头,个个目瞪口呆。小将朱林宗因是用力过猛,此时也已跌坐在地,脸色蜡黄,口唇青紫,那柄大铜锤弃置一旁。小太监急命人扶起,担架抬到大帐歇息。然后就要着人擎灯笼火把等照明之物入洞立马去看个究竟,此时老道在一旁阻止道: “将军且慢,此洞年久未见天日,必定存瘴气污气,可稍待片刻再入不迟。” 小太监听老道言之有理,挑选了一百二十名精细士兵,准备进洞。又令人多备火把、火石、火绳等,及随身刀剑利刃,以备不时之需。 不消多久,派出去的士兵一个不少的如数归来,均说: “此洞浩大无比,长无尽头,道路开阔,宛如街市一般。石洞应是人为开凿,洞内广设石凳、石床、石桌等,各色大小房间整齐划一,住房、灶房、马厩、茅厕各有其位。长廊横贯南北,分距离大约有十个广场。洞中虽不见有通气口,但呼吸畅通,空气干爽清新,丝毫未有窒息感。如不是抬头不见星月,和在露天旷野并无多大区别。” 小太监仰天长啸一声,哈哈大笑道:“小子从来不信天命,焉何苍天时时眷顾于我?待我出了此山,灭了番寇,定要秉明天子,花重金重修此洞,谢先祖并偿后世。” 不料老道听了小太监此言,急将他拉到僻静处,悄悄言道:“将军万不可为,此洞虽非天助你等,但也是个秘密的天然去处,必有一些来历。古人隐藏此洞必有古人的用意,如将军日后公开此洞,怕有小人觊觎,倘是落入歹人之手,以此洞为据点巢穴,为非作歹,祸国殃民,动大军劳民伤财,发小兵难与之敌。更有,若是匈奴窃得了此洞,更是后患无穷,如此岂非将军之过也!” 小太监恍然大悟,道:“听大师一言,令小子茅塞顿开,请大师放心,我自有安排。” 小太监传下令去,三军依次按顺序入洞。入洞前不许点灯、不许手执火把,牵马坠缰,执手拉衣,鱼贯而入。进洞以后,掌灯照明各随其便。 几乎用了三四个时辰,十万大军方才得已全部入了洞去。原先还怕洞小人多,现在看来担心都是多余,再有十万也容下了。洞中既温暖又干爽,空气也不浑浊。造饭的大伙房里眼见烟气缭绕,随即便烟随风去,一点也不熏人呛人。有了这么一个好去处,三军将士无不欢喜雀跃,先前的悲伤绝望气氛顿时为之一扫。 小太监和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沿深洞四周简单地巡视了一遍,这才切实感觉到此山洞的宏伟,工程之巨大。按布局规划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处藏兵洞,至于是谁人所修,又始于何朝何代,则无从查考。小太监转身询问三人可知晓此洞的来历。三人均摇头,胡三道: “曾闻秦王西征,灭西凉于乌鞘岭下。依我看这似乎应是西凉国王所修的山洞,而且是个半拉子烂尾工程。” “有何依据?”小太监问。 “若是工程修成了,应该是进可以攻,退可以走。当时据史书所载,西凉国全军覆没,国主也未能幸免,由此可见,这个山洞是个未收尾、未交付使用的洞穴。” 小太监突然又大叫一声,道:“兄弟真高啊,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明白什么了?”不至是是胡三,王小五、华世雄,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惊问道。 “你们听着,我接着胡三兄弟的分析继续往下说,西凉国当时修隧道的目的,不光是为了藏兵,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进攻和退守。狡兔都有三窟哩,西凉王绝不会蠢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坐以待毙吧?他若要进,则必须前山开通,他若要退,当然是在后山掘道。至于如何没有竣工的事咱先不去深究,西凉王未竟的事业没准咱倒是可以一试。根据山洞的长度,我估计工程不会太大,山体本身就这么大,山洞还能长到哪里去?等死不如博命,兄弟们,碰碰运气吧!” “临时帅帐”里传来一片欢呼声。华世雄此时方知:都说太监大哥每每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都说是他运气极佳,但是什么样的好运气也不是靠等来的呀!没有过人的智慧勇气和超强的胆量,老天爷是决会不垂情懒汉和笨蛋的!跟着这样的人在外面做事,往日是口服心也服,今天算是心悦诚服了! 小太监说:“今晚就令士兵三班轮流往两边挖土打钻,哪边先通就往那边前进。” 众人答应一声得令,大家分头行动去了。 山洞里温暖如春,大军随身带得有足够三天的食粮,尽管暂且没有找到泉水,洞外有的是雪,雪水饮用也是不差的。三军用命、将士齐心,挖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的清晨,两边纷纷前来帅帐报捷:挖通了! 小太监当然清楚:前洞口通他们来的方向,后洞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了,这是一条地下通道。小太监即刻传令,三军将士就地待命,两处各派出多名马步探子,探明军情急速来报。先锋官曹花枝率领四员女将,整日围定乌鞘岭巡逻打探,看是否山上有人下来,一连两日,毫无一点消息。到了第三日的时候,突然有探马来报: “启秉曹将军,前有老毛子大帅夏维奇带五万人马不知从何处杀来,请将军速速作好应战准备。” 曹花枝大惊,召集其余四位姐妹商议道:“潘郎不见消息,这老毛子又乘虚而来,我五千壮士如何是他五万人的对手?” 尹天雪叫道:“姐姐不用担心,待我出阵会会这个胖猪头,叫他猪脸上吃我一枪,方解前日之恨。” 上官雪也说:“妹妹咱俩一路,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再吃他拿一回去!” 黄秋蝉说:“番人说话不做数,雪里红诓骗我们去做说客,到头来却是着了她的暗算。” 阮氏梅道:“不怕,无非是让我再绑她一回,这回捉了就杀,省得潘郎发善心,放虎归山去!” 曹花枝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只好硬着头皮带五千人马列阵迎敌。 第一九二章 赵小高**银杏儿 前文书讲过,赵小高在蒗荡山被齐光元、林如贵指派仇有才对其作了阄割手术。奈何粗人办事不细致,总有不到之处,只做了个表皮工作,赵小高的弹药库及其它设备均完好无损,只不过是少了发射机器而已。赵小高每念及至此,必大骂蒗荡山的贼人不止,并发誓此生不报此仇,非爹生父母养,嫖客操的,婊子养的,王八日的,驴下的。赵小高对蒗荡山怀有如此深仇大恨,摸摸胸口问问心,将心比心,就事论事,大家彼此,就是骂娘一百遍也不为过。可怜的赵小高守着宫中一大堆美人儿,馋涎欲滴、口水横流,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人家女孩儿不顺从,而偏偏就是缺了关键性的那一样东西!赵小高大量库存的弹药发射不出去,只能是等着瓜熟蒂自落、水到渠自成。赵小高人还正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好时候,隐忍岂能不发?他的好事一般大都是在梦里,在无意识中,早晨醒来望着满床单流淌下来的斑斑点点,他懊恼沮丧地几乎要跳河自杀的心都有!紧接着再大骂蒗荡山贼人一通。 赵小高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一个偏方儿叫狗尾续貂,狗尾和貂都好办,关键是找不到续的人?因而他放出话去,有谁能为他续上“貂”,他宁愿出一万两银子。如银两不足,他认干爹干娘都行,终生当亲老子侍候,打骂呵斥顺其自便,养老送终是本份。条件倒是很优惠,不过应聘者始终没有露面,赵小高还得忍耐不知多少日子。 活人还能叫尿憋死?赵小高通过实践出真知,他自己悟出一个法儿,就是意淫,或者说是猥亵。这并非赵小高凭空想象出来的,起因是无意中他见到两只鸡的配对。公鸡和他一样,并无器物,但是每次都能很潇洒自如地行事,白色的液体准确无误地注入母鸡的屁股,毫厘不差。赵小高受到启发,顿时欣喜若狂,他决定亲自做一次实验。当然,这种不雅的工作在王皇后那儿是万万不敢启齿的,就是一般的妃子也不可能,他选择了一位在宫中地位最低下、曾经对他有过眉目传情、模样大抵说得过去的宫女。他说明原委,宫女摇头笑道: “哥哥,你如今已经没有了那样东西,搞得人心里痒酥酥的,又不解决实际问题,有啥意思?我不干!” “我给你钱,要多少都行。”赵小高千金求欢,不惜血本。 “你给我一马车银子也没用,我花不出去。”宫女实话实说。 “你说你最想要什么,如是我没有的但我可以给你弄去!” “你办不到!”宫女有点小觑他。 “我能办到!这宫里能有我办不到的事?”赵小高拍拍胸脯说。 “我想要个男人陪我睡觉,你能办到吗?”宫女亮出底牌。 “我就是男人呀,我就是要陪你睡觉的啊?”赵小高大惑不解。 “你算什么男人?你要真是男人,我宁可出钱给你,可惜你不是了。”不是宫女消息灵通,赵小高在蒗荡山遇到的不测全后宫不出三天就传遍了。 “我行,我就是男人,我和别的太监不同,我还有、我有……我天天都想女人,每天夜里睡觉都不踏实,不信你试……”赵小高语无伦次的解释,他越想说明白,越是说不明白。 “行,把你的那样东西掏出来让我开开眼,那怕是有一寸长也行。”宫女讥笑道。 赵小高尴尬地笑笑,哀求说:“姑奶奶,你救我一回吧,就一次,我想女人都想疯了呀!” 宫女无奈,一多半是看他可怜,勉强同意和他上床。赵小高如像哑巴拾了个金元宝,高兴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按着白天想好的程序,极力在宫女的身体上做文章,又是咬、又是啃,又是不遗余力地在那个地方摩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是未能如愿,东西出不来。宫女被他挑逗得发了疯一般,见他不得力,反转过来骑到他的身上做事。然而到最后,大家还是不欢而散。宫女临出门的时候,恶狠狠地睋了他一眼,说: “赵小高,你以后就是叫我一百声奶奶,我也不会再陪你睡觉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赵小高在万般无奈之下,他想起了逛窑子。妓女们开始并不以为然,管他有货没货,反正是交钱就行。后来才发现,这人很难对付的。碰上机会好,他很快进入佳境,有物流出来,尽管没到地方,毕竟算是一次成功的交易。可惜这样的好事并不多,赵小高每每搞的人家彻夜无法成眠,究其原因自然是他的目的达不到。时间一久,婊子们也开始烦他、怕他了。听说他去,大家争相说不方便,来例假了,即便他出双份钱也没人干。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聪明的赵小高很快总结出一套做爱方案:凡是成功的时候一般有三种必然因素:一要女儿美,有较强的吸引力。宁吃仙桃一口,不啃烂杏子半筐嘛!二是要时间延搁得久一些,不能太频繁,以便货源充足。三要多思多想,注重细节,就像是小娃娃温习功课一样,每到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开始细想某次成功做爱的全过程。久而久之,形成规律,有这三条,百发百中,屡试不爽,万无一失。 赵小高在老丞相的极力推荐抬举之下,受皇命恩准,令他随大军出征,做了押粮官。临行前,老丞相带他入暗室,悄悄嘱咐他,瞅个机会,如此如此…… 天赐良机,不须费他一丝一毫之力,老天爷已经帮他设计打点好了。小太监被困乌鞘岭,只有来年之后方可下山。来年,要什么来年,姓潘的还有来年吗?即便是潘又安有神人相佐,囫囵身子下山,他的十万人马呢?他光着屁股怎好有脸去见皇上?不用人杀,他自己都把自己解决了。潘又安死了他就是老大,王书贵没有几天的蹦达,皇上又缺心眼,这个朝庭谁说了算?后宫的女人全归他,潘又安的老婆全归他。他先一把火烧了蒗荡山的贼人,然后再让皇上封他个一字并肩王,皇上临朝时也为他在大殿里设个座儿。散朝之后他直接回内宫,四脚拉叉地躺在龙床上,脱了裤子让王诗媚那个贱人领一帮宫女们伸长舌头去细细的添舐…… 晚饭之后,他着人去请银杏顿珠,并告诉他们如此这般去说。一想到那个裕固族姑娘,赵小高精神立刻为之一振,下身也跟着热乎乎的。他已经初步设计好了,先让银杏顿珠光身子为他跳舞,然后再为他唱歌敬酒。上床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费那么大的折腾,看是和谁吗,银杏儿有多大的吸引力?不等他对准方位,立刻就有琼浆玉液喷出来,老公鸡们不都是这样吗? 第一九三章 探妖洞朱林宗单锤开山门 老毛子大帅夏维奇因遇刺客袭击,少了样要紧东西,遂连夜撤军,登乌鞘岭,渡金强河,退至“金盆养鱼”的安远盆地。主帅养伤、士兵操练、洞观时局变化,时刻准备待机而动,以报割物之仇,雪夺爱之恨。 这日,有士兵来报:郡主叶卡捷琳娜单人独马从南军那里返回。老夏急忙召见,问寒问暖。叶卡莫娃是女王殿下的亲侄女,依他目前的势力,暂且还得罪不得。雪里红道: “大帅,南朝与我素无瓜葛,既无仇也无冤,这次放我归来说降不敢,不如也做个顺水人情,放了他那两员被俘女将,退回西伯利亚,隔岸观火。匈奴胜我则分战果,匈奴败我则抢地盘,大帅以为如何?” 夏维奇点头道:“郡主之言正合我意,郡主被擒我寝食难安,这几日正想设法搭救,不料你平安回来就好。当时为怕他们伤害郡主,南军两女将我已放回,同时我已下令撤出战场,大军暂且退至安远草原,罢兵养马,下一步如何行动,尚须等候女王钦命定夺。” 雪里红大喜,道:“如此最好。” 其实雪里红说的也是实话,凭她一句话就让夏维奇撤兵或是投降,未免幼稚,也不现实。再说姑妈也没有赋予她这么大的权力,在她想来,暂时退出战局是最好的方式,趁夏维奇养兵罢战的这段时间,她带人速回北地,向姑妈告知详情。姑妈是通情达理的人,历来主张婚姻自主,决不会反对她这段婚事。一旦她和潘郎结缘,成了南朝的媳妇,两家还会再打仗吗? 计议已定,雪里红带着她的亲兵女佣等,渡黑水河,翻越腾格里大漠,径直往北地去了。 忽一日,夏维奇正在营中想事,有军中探子来报:南朝大军主力在翻越乌鞘岭时遇罕见大雪,十万人马悉数被困在山上。按当地习俗,若要下山需等来年春暖花开之时。据探,后山只有五位女将携五千兵在山下扎营下寨,五女均是貌比仙子、武功高强之人,其中有两女曾是前日被俘后又逃脱了的。前山仅有押粮官率少数人马以及南军的家属人等,他们若想年内过山已是可望而不可及。 夏维奇闻听大喜,他的伤口愈合之后,枪头虽是短了一截,但尚可勉强凑数,只是效果已大不如前。感谢上帝的格外垂青,将五朵鲜花送上门来供他享受,他正想寻找一个中原美女来验枪试炮呢!未料到天遂其愿,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不正应了中国人的古语“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格言吗?夏维奇连夜发兵,直奔乌鞘岭山后,他要一口吃掉这五千南兵并俘获五位美娇娘。小太监被困山峰之颠,山顶并无太大的空地容他屯兵,大军只得随地安营。遇有崎岖处,别说立帐就是埋锅造饭都是困难。小太监望天长叹,这回他想的不是他的十位夫人后果如何,而是天子使命怎样完成,十万军兵各有父母妻小在家依门而立,翘首相望,若一旦冻饿而殁,他不成了千古罪人?番军右贤王大单于不费一兵一卒就断送了他十万天兵,莫非这是天意?如此一来,王书贵小人得志,篡权夺位,傻皇上不明就里,太后娘必被白绢缢死,天下纷争,盗贼四起,百姓受罪,生灵涂炭,天下没有公理了! 小太监召集众将商议对策,胡三稍一沉思,道: “大哥,如此一来,前军花枝嫂嫂那儿孤军深入,已犯了兵家之大忌,生死且由命,如今鞭长莫及,想是顾不得了。后军赵小高素有不轨之意,不得不防。请速派精细之人而且能飞檐走壁者下山,示意银杏嫂嫂不可轻出,安顿好家眷人等。” 小太监不由暗叹:胡三此人,虽有不少毛病,但对待朋友却是义字当先,而且忠诚可佳,此生这个朋友没交错。 如若下山,凡是有此等样事,非张发存、黄仁莫属,小太监急令他二人收拾好行囊,择路而去。 小太监转身又问华世雄、王小五等可有出山妙计?众人均知当前形势,一夜下来,十万大军必定十去八九,剩下的也无了战力。天意如此,人岂可胜?大家均是面面相觑,唉声叹气。正当小太监等一筹莫展之际,帐外有士兵报说: “湘子观观主韩老道长派道童前来,说有事面见大帅。” 小太监急命请入,童儿施礼言道: “我家观主请大帅前去观中,有要事相告。” 小太监心想道长相请必与大军窘境有关,忙辞了众将只身一人直奔湘子观。老道因是事急,也不客套,直奔话题,道: “将军,逢此大雪,贫道偶然想起早年间小观后院有个山洞,洞口不大,只可容一人进出。洞口每到夜深人静,常有冷热气体喷薄而出,而且还伴有人喊马嘶之声。有人说此洞藏有妖孽或是精灵古怪,大家惧怕,我便令杂工役匠等把洞口封死了。适才我想,如若派人将山洞打开,抑或能容些士兵进入,躲避一时总比冻死了的要好。因此才着童儿请将军前来商议,妥与不妥,请将军自行酌情定夺。” 小太监大喜道:“深谢老道长指点,倘若我军有救,日后必当奏明圣上,拨重金修葺山门,以报道长搭救之恩。” 老道摇手道:“将军何出此言,莫说你是为王事国事,就是你独自一人遇难,贫道也该出手相助。闲言休提,还是正事要紧,将军还请速速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是?” 小太监站起来说:“道长,事不宜迟,我即着人打开山洞,看是大小如何,能容多少人进洞御寒?” 老道点头称善。 不多时,洞口打开。正如老道所言,洞宽四尺,高不足三尺,人行需得弯腰方可。再往深里挖时,越来越高大宽阔,正中突然有一大铁门显露出来,因是年深日久,铁门锈迹斑斑,门扣上还置了一把硕大的铜锁。小太监令士兵撬门,任凭石砸斧敲,铁门竟纹丝不动。恰好小将朱林宗也在现场,他是急性人,遂走上前说: “大帅,且让人走开,待我来试试。” 小太监道:“大家让一让,离远些,看朱将军开门。” 朱林宗扔了铁锤,双手高举那柄铜锤,屏声静气,拚尽丹田之力,高喊一声:“开!” 随着惊天动地一声响亮,两扇铁门豁然洞开。 第一九四章 破暗道小太监打通乌鞘岭 随着铁门的打开,一股蓝白相间的烟雾由洞内缓缓飘出,宛如一条刚刚睡醒的巨蟒,又似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头顶有角,身上长鳞,摇头摆尾,蜿蜒缠绕,扶摇而上。 众人不知是何兆头,个个目瞪口呆。小将朱林宗因是用力过猛,此时也已跌坐在地,脸色蜡黄,口唇青紫,那柄大铜锤弃置一旁。小太监急命人扶起,担架抬到大帐歇息。然后就要着人擎灯笼火把等照明之物入洞立马去看个究竟,此时老道在一旁阻止道: “将军且慢,此洞年久未见天日,必定存瘴气污气,可稍待片刻再入不迟。” 小太监听老道言之有理,挑选了一百二十名精细士兵,准备进洞。又令人多备火把、火石、火绳等,及随身刀剑利刃,以备不时之需。 不消多久,派出去的士兵一个不少的如数归来,均说: “此洞浩大无比,长无尽头,道路开阔,宛如街市一般。石洞应是人为开凿,洞内广设石凳、石床、石桌等,各色大小房间整齐划一,住房、灶房、马厩、茅厕各有其位。长廊横贯南北,分距离大约有十个广场。洞中虽不见有通气口,但呼吸畅通,空气干爽清新,丝毫未有窒息感。如不是抬头不见星月,和在露天旷野并无多大区别。” 小太监仰天长啸一声,哈哈大笑道:“小子从来不信天命,焉何苍天时时眷顾于我?待我出了此山,灭了番寇,定要秉明天子,花重金重修此洞,谢先祖并偿后世。” 不料老道听了小太监此言,急将他拉到僻静处,悄悄言道:“将军万不可为,此洞虽非天助你等,但也是个秘密的天然去处,必有一些来历。古人隐藏此洞必有古人的用意,如将军日后公开此洞,怕有小人觊觎,倘是落入歹人之手,以此洞为据点巢穴,为非作歹,祸国殃民,动大军劳民伤财,发小兵难与之敌。更有,若是匈奴窃得了此洞,更是后患无穷,如此岂非将军之过也!” 小太监恍然大悟,道:“听大师一言,令小子茅塞顿开,请大师放心,我自有安排。” 小太监传下令去,三军依次按顺序入洞。入洞前不许点灯、不许手执火把,牵马坠缰,执手拉衣,鱼贯而入。进洞以后,掌灯照明各随其便。 几乎用了三四个时辰,十万大军方才得已全部入了洞去。原先还怕洞小人多,现在看来担心都是多余,再有十万也容下了。洞中既温暖又干爽,空气也不浑浊。造饭的大伙房里眼见烟气缭绕,随即便烟随风去,一点也不熏人呛人。有了这么一个好去处,三军将士无不欢喜雀跃,先前的悲伤绝望气氛顿时为之一扫。 小太监和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沿深洞四周简单地巡视了一遍,这才切实感觉到此山洞的宏伟,工程之巨大。按布局规划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处藏兵洞,至于是谁人所修,又始于何朝何代,则无从查考。小太监转身询问三人可知晓此洞的来历。三人均摇头,胡三道: “曾闻秦王西征,灭西凉于乌鞘岭下。依我看这似乎应是西凉国王所修的山洞,而且是个半拉子烂尾工程。” “有何依据?”小太监问。 “若是工程修成了,应该是进可以攻,退可以走。当时据史书所载,西凉国全军覆没,国主也未能幸免,由此可见,这个山洞是个未收尾、未交付使用的洞穴。” 小太监突然又大叫一声,道:“兄弟真高啊,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明白什么了?”不至是是胡三,王小五、华世雄,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惊问道。 “你们听着,我接着胡三兄弟的分析继续往下说,西凉国当时修隧道的目的,不光是为了藏兵,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进攻和退守。狡兔都有三窟哩,西凉王绝不会蠢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坐以待毙吧?他若要进,则必须前山开通,他若要退,当然是在后山掘道。至于如何没有竣工的事咱先不去深究,西凉王未竟的事业没准咱倒是可以一试。根据山洞的长度,我估计工程不会太大,山体本身就这么大,山洞还能长到哪里去?等死不如博命,兄弟们,碰碰运气吧!” “临时帅帐”里传来一片欢呼声。华世雄此时方知:都说太监大哥每每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都说是他运气极佳,但是什么样的好运气也不是靠等来的呀!没有过人的智慧勇气和超强的胆量,老天爷是决会不垂情懒汉和笨蛋的!跟着这样的人在外面做事,往日是口服心也服,今天算是心悦诚服了! 小太监说:“今晚就令士兵三班轮流往两边挖土打钻,哪边先通就往那边前进。” 众人答应一声得令,大家分头行动去了。 山洞里温暖如春,大军随身带得有足够三天的食粮,尽管暂且没有找到泉水,洞外有的是雪,雪水饮用也是不差的。三军用命、将士齐心,挖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的清晨,两边纷纷前来帅帐报捷:挖通了! 小太监当然清楚:前洞口通他们来的方向,后洞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了,这是一条地下通道。小太监即刻传令,三军将士就地待命,两处各派出多名马步探子,探明军情急速来报。先锋官曹花枝率领四员女将,整日围定乌鞘岭巡逻打探,看是否山上有人下来,一连两日,毫无一点消息。到了第三日的时候,突然有探马来报: “启秉曹将军,前有老毛子大帅夏维奇带五万人马不知从何处杀来,请将军速速作好应战准备。” 曹花枝大惊,召集其余四位姐妹商议道:“潘郎不见消息,这老毛子又乘虚而来,我五千壮士如何是他五万人的对手?” 尹天雪叫道:“姐姐不用担心,待我出阵会会这个胖猪头,叫他猪脸上吃我一枪,方解前日之恨。” 上官雪也说:“妹妹咱俩一路,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再吃他拿一回去!” 黄秋蝉说:“番人说话不做数,雪里红诓骗我们去做说客,到头来却是着了她的暗算。” 阮氏梅道:“不怕,无非是让我再绑她一回,这回捉了就杀,省得潘郎发善心,放虎归山去!” 曹花枝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只好硬着头皮带五千人马列阵迎敌。 第一九五章 **徒乘机谋弱女 银杏顿珠生性憨厚思想单纯,既无害人心,也无防人意。(荷花文学网 http://.hehua.org)听说押粮官赵小高有请,还以为是什么公事,或者是丈夫前线有消息报来也未可知。于是她马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急匆匆赶到了赵小高的行帐。赵小高大老远色眼瞅瞅银杏儿娇美的身形和妩媚的脸庞,不禁偷偷咽口唾沫。站起身来急忙迎到大帐门口,满脸堆笑,巴结奉迎道: “银杏姑娘亲来我大帐,顿时篷壁生辉,让我倍感荣幸,真乃三生有幸,让我仿佛见了天上仙女一般,心里头突突跳个不止哩。” “将军,非是我要来,是你相请我才来。还有,我已是有夫之妇之人,请将军以后勿要称我为姑娘。另外,这是军中要地,将军又是钦命官员,说话请自重,莫要轻佻才是。”银杏顿珠见这人说话口气不像正人君子,心下吃惊,不禁立即正色纠正道。 赵小高虽是能言善辩之人,奈何见了女人就犯贱尤其是见了漂亮女人更不能自持。被银杏儿抢白了几句,稍稍一怔,一下子回不过味当时又想不出更好的词儿,只好随口搭话说: “哪我叫你什么好呢?我也跟那些人叫你嫂嫂好吗?” “我叫银杏顿珠。”银杏儿不亢不卑的说。 “不行不行,你是大帅夫人,我总不能直呼其名吧?”赵小高摇摇手说。 “算了,将军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不就是个名儿嘛?将军请我来有什么事,请直言。”银杏儿单刀直入说,她极少男女独处一室,自家男人不在场,因而她不想在这儿和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男人多纠缠。 “我请夫人来是有一件天大的祸事。”赵小高想吓一吓这个小女子。 “什么祸事?”银杏儿心中无鬼,自然不会惊慌失措。 “刚刚接到战报,说潘元帅带兵刚到乌鞘岭峰顶,突然天降大雪,大军受阻,怕是回不来了!”赵小高的嘴角闪出一丝冷笑。 “是吗?山上下雪了?将军说话当真?”银杏儿惊道,她是河西本地人,岂不知乌鞘岭的风云变幻? “是啊是啊,雪下得还不小呢!据下面反映说是百年不遇的大雪哩。”赵小高本就是市井小儿,满肚子邪恶之心,哪有什么城府?大军遇难,他反而幸灾乐祸,面上不由就带了出来。 “那么将军赶快设法去搭救啊!”银杏顿珠毕竟还是没沉住气,她站起身来,两眼焦急的瞅着赵小高,仿佛只有此人才能救她的丈夫。 “请你来不就是正为此事吗?再说了,老天要人命,尤如鬼吹灯,你我凡人俗胎又能奈何?”赵小高此时逐渐开始原形毕露。 “潘郎是三军主帅,主帅遇难你这当押粮官的总不能坐视不管吧?”银杏儿此时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 “大军主力受阻,山上天寒地冻,不出明日军内减员必定十去七八,能挺过三天就算命大的了。潘元帅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是天意。他即便能活着下山,也到来年之后了,况且剩了他单人独马,他还好意思苟活人世?夫人说话要讲道理,我怎么不管了,我又怎么管呢?老天爷的事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为今之计,只有我俩一心,拧成一股绳,率领所剩人马,急速回京城向皇上秉报。否则,番军乘势袭来,我们这点人手,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赵小高分析形势,晓以利害。 “不行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要连夜上山,搭救潘郎,就是死,我也要和潘郎死在一起。”银杏儿执拗的喊道。 “想造反呀你?实话对你说了,潘又安遇难,这军中就属我的官大,该我说了算了。你要识趣些,老老实实听我的安排,保你今后不缺荣华富贵,否则我就告你一个通匈奴的罪名,连你一块儿杀了,你信吗?”赵小高终于露了原形,危言耸听道。 “我不信,我没有通匈奴,我有什么罪?我是汉人的妻子,我要上山搭救潘郎!”银杏儿已经顾不得斯文,此时的她已是失去理智了。 “你没罪?”赵小高歪着脖子问道,“你没罪还我有罪了?潘又安临阵招亲算不算有罪?你是番女和我们汉人不一心,这算不算第二条。眼下主帅遭难,军中不可一时无主,我作为管后勤的钦命官员,理当义无反顾、挺身而出,你却在这儿胡搅蛮缠,扰乱军心,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你?来人哪,先把这个番女给我关起来!” 曹花枝带五千健儿和众姐妹,出场迎敌,以图和老毛子决一死战。没料到夏维奇老谋深算,他并不按老路子走,兵对兵、将对将的,这次是直接包抄,用得是“驱虎赶羊”之术。五万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十个对一个,妄图一举全歼曹花枝的这五千人马。 南兵虽勇,五女个个亦如雌虎一般,奈何双拳难抵四手,猛虎斗不过群狼。不消半个时辰,五千人马已折去大半。曹花枝眼见大势已去,万人丛中遍寻老毛子夏维奇不见,她是想射人先马、擒贼先擒王的。一旦解决了匪首,重围便不攻自破。谁知老毛子躲在最后队压阵,指挥他的马队冲锋陷阵,他自己压根就没有露面,曹花枝到哪里寻去?紧要关头,曹花枝将四位姐妹召集到面前,嘱咐道: “各位妹妹,潘郎困在山中,我等又被贼兵围定,今日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如其不然,咱姐妹死也不能叫番兵掳去受辱,到时大家准备好利剑搁到脖子上,看我的信号,我说一声‘切’,姐妹们统统下手自吻,来世再与潘郎续约吧!” 尹天雪叫道:“姐姐,我们皆听你的安排,你说怎样就怎样,怕死的不是巾帼男!你一声令下,我们自吻了便是!” 上官雪长剑执在手中,望山长叹一声道:“潘郎你在哪里呀,如今为妻先你而去了!” 阮氏梅绳索虽然厉害,一次也只能捆住一人,三根绳子捆了三个,拖死两个,逃跑了一个。她嫌不过瘾,高喊道: “花枝姐姐先莫急,待我取回绳子,再拿下两个番贼给潘郎减轻些负担,然后咱们再行动不迟。” 黄秋蝉为小太监付出的最大,牺牲了全家,至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她和丈夫都还年轻,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实在是有些于心不甘。但回头又一细想,不按花枝姐姐的意见办,倘若是被番兵大帅胖猪头捉了去,必然会受辱,俩雪儿前回不是样子?与其那样还不如死了的好。这样想罢,她早早备好了长剑在手,单等花枝姐姐一声令下。 南兵人少,老毛子的大军又如同蚂蚁一样四处涌来,眼见大势已去,再战也是徒劳,曹花枝怕误了自吻的时机,顺手扔了长枪,抽出宝剑在手,环顾四女高声喊道: “姐妹们,准备好了吗?” 第一九六章 小太监枪挑胖猪头 曹花枝正要高喊一声“切”,声音尚未出来,忽见北军阵形大乱。再往远处去瞧,尘土扬起处,一飙人马从天而降,帅旗高举,认军旗上大大一个红“潘”字。番兵不防,不知南军来了多少人马,刹时自乱阵脚,纷纷败退下去,丢盔卸甲,夺路狂奔,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哩。曹花枝急弯腰伸腿,一个蹬里藏身,从地下勾起她的长枪,执在手中高喊道: “姐妹们,快看哪!潘郎亲自带人来救我们了,大家振作精神呀,快快随我一道杀出重围,迎接潘郎去啊!” 五女死里逃生,个个奋勇,抖擞精神,尤如出笼的猛兽一般,各执刀枪剑戟,齐齐杀向敌军阵中。 小太监出山之后,立郎派探子四处打听军情,有士兵急报说:番军夏维奇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四面围定先锋曹花枝将军的五千人马。曹将军因是人少,番兵用的又是恶虎驱羊之术,形势万分危急。小太监急选两万人马,先行出发,朱林宗率大队随后,疾驰救援曹花枝。 十数里路程,转瞬即到,小太监马快,冲在最前。番军主帅夏维奇正在琢磨如何消受五位美女的丰采时,突听人喊马嘶,猛回身一瞧,小太监已到近前。夏维奇不敢怠慢,匆忙举刀相迎,心中犹豫,口里喊道: “来者何人?” “你爷爷潘又安是也!猪头快快过来受死!”小太监一枪拨开,厉声喝道。 “你不是被困乌岭山颠吗,怎么出来了?”夏维奇不信。 “啊啊,说得好也问得好!妈的,老子遇上天灾人祸,你狗日的倒跑这里来谋算我的老婆,你也算是人吗?”小太监斥道。 “不好说,不好说。”夏维奇脸上微微一红,立即恢复了原样,反驳道,“你们中国人不是说兵不厌诈吗?难道你死了你老婆就不嫁人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了,既然你出山了,你老婆就还给你,改日再和你计较。” 夏维奇不是胆怯怕战,而是他压根就没有思想准备。再加上他做的事既不地道也不光采,因而他想拖延时间,激怒小太监然后再见机行事。 “你这个狗杂种,我的五千人几乎被你杀光了,如今你想走就可以走吗?”小太监骂道。 “哪又怎样?你再杀了我的五千人偿命,这该公平了吧?”夏维奇耍起了无赖。 “我要把你们统统赶出我们的国土,否则我一个不剩地把你们全部杀光!”小太监忍耐不住,又一次举枪冲了过来。 夏维奇用刀拨开,讥讽道:“姓潘的,你身为堂堂三军大帅,为了几个娘们的事也逞匹夫之勇,我看你这个人压根也是干不了什么大事的!” “什么大事小事,你把我老婆扒光了衣服捆到你的床上,这也是小事吗?”小太监揭了夏维奇的短。 夏维奇恼羞成怒,想激怒别人的倒让自己怒发冲冠、火冒三丈。他喊道: “姓潘的,我承认我做事不磊落,难道你做事就光明了?我把你老婆抓来睡觉,你敢说你没上雪里红的床?有本事你发个毒誓让三军将士听听?伙计,男人都这样,我们俩一个乌鸦一头猪,谁也别嫌谁的皮肤黑了!只不过你抓了一个我抓了俩,貌似数量上你吃了些亏,可人家雪里红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哩!你的那两个可已经是残花败絮了,咱俩还是扯平吧,兄弟!” 小太监未料到夏维奇有这一手,他确实是和雪里红睡觉了,但他没有做那事,但这又无法解释、说也说不清楚。不管怎么说他和雪里红睡觉是事实,所以他既不能发誓也不敢发誓,犹豫了好一会,想起一件事,笑说: “没扯平,听说你还有一样东西丢了呢!兄弟,还是你跟我走吧,我给你介绍个事做,到我朝中后宫里当太监去吧!尽管你的手术可能不是很地道,装装门面哄个人还是能凑和的。” 夏维奇大怒,这正是他的奇耻大辱,男人被割了鸡鸡,这种事能有几回?不过他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刚才他是老鹰拿小鸡,以为稳操胜卷的。小太监的大队人马到了之后双方旗鼓相当,由于需要时间重新排兵布阵,所以他才耐着性子和小太监磨牙。他大致一瞅,小太监的人数至多也就是两万来人,他身后还有五万之众呢!小太监虽然涉险下山,这几日天寒地冻,必定损兵折将,战力大受影响,恐怕这也是他的全部班底了。今日如不趁机将其消灭,日后又成大患。如此一想,夏维奇怒吼一声,道: “潘又安你不要欺人太甚,早就听说你是个赝品太监,如今你把老子也搞成太监。好好好,咱俩就来个太监对太监,不要任何人帮忙,你敢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吗?” 前文书说过,夏维奇在番国可是有名的战将,身强力壮不说,而且武功奇特,素有无敌将之称,唯一不足就是个儿矮了些。他磨茹了半天,一是想激怒潘又安,二是需重新整顿人马。今见时机成熟,他决意和潘又安单打独斗,借机杀了南朝大帅,事倍功半,其余一切全都迎刃而解了。 曹花枝带剩余人马冲出包围,抬眼瞧见丈夫与夏维奇已经摆好决斗架式,高喊一声道: “潘郎,今日休教走了这个胖猪头!”夏维奇冷笑一声,头往后一歪,朝女将揶揄道:“谁死谁活还在两可之间哩,你们几个漏网的鸟儿先不要高兴得太早。” 小太监见五女均无恙,心下稍安,示意曹花枝她们速回后队歇息观战,然后大叫一声,挺枪直取胖猪头。 第一九七章 俩阄人各有所得 夏维奇之所以要和小太监单挑,就是欺负他身单力薄、个头矮小(相对而言),俊俊朗朗一张小白脸,绣花枕头一包草,驴粪蛋儿外面光而已。杀了潘又安,他的五位夫人不说,其余将士均土崩瓦解,他独占辽东的图谋也将初具端倪。可是两人甫一交手之际,方才五个回合他就预感到情况不妙,这个假太监远非想像的那么草包。他出手极快,一杆长枪神出鬼没,搅得他晕头转向。到十个回合的时候,他头上的汗珠子就雨水一般地落下来了。胖猪头后悔得直想自己扇自己耳光子,他十分清楚,再这样死缠烂打下去,他的性命不保,他才活了二十来岁,好日子还没过够、好女人还没享受完全呢!尽管他的工具已不是十分完整,但足可以对付,他的功能尚健全着呢!夏维奇为了活命,脸面也不顾了,拨开小太监的枪,颤声叫道: “潘将军且慢,我有活要说。” 小太监鬼精鬼灵的,他脑子清楚得很哩!之所以要和胖猪头消磨时间,他也是想朱林宗的大队人马尚在后面,山洞洞口有限,每次只能容许一人一马通过,五六万大军全部聚齐,很需要一段时间哩,因此他才没有和胖猪头立马见真章决雌雄。凭他的功夫,十合之内定让胖猪头送命,此时如挥军杀去,二万人攻击五万人,尚没有十足的胜算,自己的伤亡必定也很大,他才不做那种亏本的买卖呢!所以他并没有很快下死手,边打边往后瞅,看看后队到了没有。听胖猪头这样一喊,他立刻顺坡下驴,停下手中武器,故意惊谔道: “何事?” “潘将军我想起一件事。”其实他狗屁也没想起,只是为了脱延时间,他想逃命而已。 “什么事?”小太监故意装傻。 “你我在这儿拚死拚活,总要有个约定才好。”夏维奇终于想出一个点子。 “约定什么?”小太监打马往前靠了靠,他怕胖猪头瞅空子跑了。 夏维奇喘了口粗气说:“潘将军,我想咱俩还是不打了的好。无冤无仇的,有什么意思?你给我留条活路,从今以后我也不和你们为敌,退回漠北去算了。” 小太监笑道:“像你们这种人,也好意思说这种话?趁我不备,大军压境,我的五千人马倾刻之间就被你吃光,你想见好就收啊?” “不打了,不打了!”夏维奇左右瞅瞅,想溜之乎也。 小太监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喝道:“要走可以,留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胖猪头一怔。 “就是你裤裆里的东西!” “不是让你手下人给割去了吗?” “割了鸡鸡还有蛋,留下你的卵子再走人!” “姓潘的你别欺人太甚!” 阿列可谢•;;夏维奇维奇此时已经是气同斗牛,这回他是完全被激怒了,士可杀而不可辱,而且小太监说得正是他的痛处,他一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气呢。 “好样的,有种再来陪老子练两招如何?”小太监看到队伍后面隐隐扬起尘土,他知道朱林宗的人来了。 夏维奇只得硬着头皮上阵。小太监这回下了狠招,只一枪就挑下了夏维奇的头盔。 胖猪头颜面丧尽,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嚇得他手忙脚乱,双手乱舞。小太监第二枪又到,夏维奇顾上难顾下,小太监的枪头从他的裤裆里进去,果然掏出一物出来。胖猪头杀猪也似地大喊大叫: “潘爷爷饶命,以后再也不敢觊觎你中原半寸土地了!” 小太监有意放他一命,顺过枪头,“啪”一声拍中他的后背,大叫一声道: “猪头你去吧,下回再见到你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夏维奇爬在马背上,掉头就走,边跑边喊: “快撤快撤!” 小太监挥军杀去,因是主帅下了命令,北军未做任何抵抗,胖猪头丢下大批尸体、辎重,只带了三两千人马逃得性命。 曹花枝质问丈夫:“潘郎为何不杀了那厮?” 小太监笑笑说:“杀死不如嚇死,攻心强似攻城,我敢断定胖猪头今生今世再也不敢南望我中原大地半步了!” 曹花枝想想似乎也有道理,叹口气道:“只是便宜了那厮。” 再说张发存、黄仁施展轻功,连夜下山。一路狂奔,直接到了银杏儿的驻地,有小兵报告说: “押粮官赵小高赵将军说有急事相请,传银杏将军去了,时辰不久,大概有一顿饭功夫。” 张、黄二人暗叫不好,车转身又急奔赵小高的大帐而去。为防万一,他俩不便公开露面,乘黑悄悄摸到赵的住处。帐外有人站岗,帐内灯火通明。 两人稍一合计,略施拳脚便把俩哨兵放倒在地,捆住手脚,口里塞了些麻布纸头等,置于隐蔽处。 银杏儿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柱子是用来支撑帐蓬的,地下埋得不是很深,因而柱子也不是很稳固。银杏儿一用劲柱子就乱晃悠。她身上的衣衫不整,发形也乱了,俊俏的脸上满是怒容。 “赵小高,你狗日的别猖狂,等我丈夫回来,有你的好看!”银杏开口骂道。 “我知道,我知道。”赵小高坐在软墩上,前有一只小几,几上放满茶水、酒杯及各种菜肴。赵小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说,“问题是他回不来了呢!姓潘的他活着是头老虎,他死了狗屁都不如。” “你胡说,我丈夫神通广大,天下事没有难住他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回来!”银杏儿不为所动。 “这下好了,他回来我就活不成了,我绑了他的老婆,他回来岂能饶了我?”赵小高故做愁容道。 “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不说。”银杏儿在想脱身之计。 “你的话我怎能信得过?”赵小高又端起了茶杯。 “你说要怎样?”银杏儿问。 “我想和你亲近一下,你可能听人说了我让人割了那样东西,和你亲近一下不妨事的,就是和你睡一觉,你男人来了也不会计较的。”赵小高讨价还价。 “你想也别想,我是有夫之妇,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你不说也罢,还是请你杀了我吧,潘郎来了会给我报仇的。”银杏儿昂起了脖子。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像我这样的人,和皇上的老婆睡觉都没事,你介意什么?咱俩睡一晚上,明天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鬼都不知道,啥事都没有。否则我就杀了你,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赵小高软硬兼施。 “赵小高你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我这辈子就认潘郎一个男人!”银杏儿摇摇头,哼了一声道。 “你说你这个人死心眼你还不信,你可知道潘又安有多少老婆?他对你也这么忠心不二吗?”赵小高反唇相讥。 “男人找的老婆多,说明男人的本事大,你有本事也去找啊?你不是和皇帝的老婆也睡过觉吗,你的本事也不小哩!”银杏儿还以颜色。 “你这个臭婆娘,给脸不要脸,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 说罢,恼羞成怒的赵小高飞快地凑了上去,一只手脱下自己的裤子,一只手去解银杏儿的腰带。 张发存见状就要冲进去,黄仁在后拉住他,小声嘀咕道:“你一旦撞进去,银杏儿嫂嫂就活不成了。” “为什么?” “她还有脸见人吗?” “那咋办?总不能看着恶人欺负嫂嫂吧?” “先看看再说,那是个阄人,他不会怎么样。” 张发存只好耐住性子,赵小高被蒗荡山的哥儿们割了器物的事他也早有耳闻。一个假男人还能怎么样,不知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黄仁小声说:“哥哥,咱也不能看热闹,日后对不住大哥。依我看,实在不行咱俩就如此如此。” 张发存笑道:“你小子还真有办法!行,快做准备吧!” 赵小高早已忍无可忍,逼这个倔犟女人就范无疑于与虎谋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他吭吃吭吃地喘着粗气,脱了自己的裤子又解开银杏儿的腰带,野蛮地把银杏儿的长裤往下一扯,银杏儿那洁白的玉腿之间立刻闪出一朵四周包围着(以下删去十字)草丛的红玫瑰,任凭银杏儿又哭又骂,赵小高自顾自地像狗一样俯下身子伸长舌头朝那朵玫瑰花儿又是(以下删去十五字),吧达了半天嘴,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子,把自己的裤子扒拉到腿弯,刚把位置对准,还没开始(以下删去四字)就听“噗通”一声,帐蓬塌了。 第一九八章 华世雄独进番城 小太监和雪里红一行十数人匆匆赶回大寨,天尚未明。出番城时因有匈奴王特意授于雪里红的金牌令箭,半夜三更的,尽管守城兵有疑问,但验看金牌令箭不假,王爷府上的事谁敢多嘴多舌,所以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就出了城门。 五女将闻听潘郎回来,顿时喜动开怀,个个拉住雪里红的手,亲热地问长问短,往日的芥蒂一扫而光,搭救大帅平安归来这是多大的功劳?曹花枝突然想起一事,把四姐妹拉到旁边悄悄一商量,然后回头对雪里红说: “妹妹,今夜你就和潘郎圆房吧!” 雪里红虽然大方,性格又奔放,但毕竟还是处女,尽管她朝思暮想有一日和潘郎喜结良缘,当这一天真的就要到来的时候她反而有些倨促不安,心中的小兔儿嘣嘣嘣地跳个不止。曹花枝姐姐盯着她问了半天,她方才羞羞答答、扭扭揑揑地点点头。 小太监当即升帐,三军将士见大帅平安归来,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震。 布雷达龟缩在稻草堆里一夜未能成眠,晚间看管他的人送来的酒饭他看都没有看一眼。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转瞬间堂堂匈奴大单于成了阶下囚。幸好南军将士对他还算客气,没有绳捆索绑,还有上好的酒饭供他享用。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咽,不是嫌饭菜不好,他是忍不下这口气。批评人家违犯约定,动手拿人道理上也说不通,自家的妹子不也是绑了他们的大帅回去吗?不过有一点肯定的是,南军决不会杀了他,因为他们的主帅也在他的囹圄之中。如若事情进展顺利,大概天亮之后两军阵前就可以走马换帅了。 天刚刚发亮,有小兵打开帐蓬门,随即走进一个人来,布雷达不禁抬头一瞅,顿时他一下子就呆住了,进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阵上和他拚死博杀的南军主帅小太监的便是。在人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布雷达稍一犹豫,急忙爬起来,惊谔道: “你是?……” 小太监知道他的意思,环顾左右而言他,笑笑说:“怎么,不认识了?” “认识认识,你不是南军大帅潘又安潘将军吗?”匈奴王嗫嚅道。 “是啊是啊,你的记性不差,在下正是潘又安。我想呢,昨天干了多半天,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小太监故意取笑道。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回来的,昨天不是我俩同时被俘的吗?”布雷达道出了原委。 “我会缩地法,”小太监笑说,“我就地挖了个洞就跑回来了。” “将军不想说就算了。”匈奴王摇摇头苦笑笑说。 “说不说都不打紧,”小太监解释说,“问题是我回来了,你没回去,这走马换帅的事看样子是要泡汤了。” “是,是……”单于王有些语无伦次。 “来呀!”随着小太监的喊声进来俩士兵,小太监随即吩咐道,“去,带大单于去洗洗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请他到中军大帐,我在那儿等他。” 布雷达走前两步,不放心又回转头来问道:“将军打算怎么处置我?” 小太监摆摆手笑道:“好说好说,你先去洗澡换衣,怎么处理等会你就知道了。” 王小五、华世雄等在中军大帐里劝小太监不要放了布雷达,除非他签字划押,写投降书、并保证永不再反才行。小太监摇摇头说: “不可不可,诸位兄弟何必这么小家子气呢?当年诸葛武侯七擒孟获,才得到长治久安,我们咋就不敢放了这个布雷达呢?” 王小五说:“大哥呀,当年诸葛亮和孟获的力量不成正比,如今我们刚和番王旗鼓相当,甚至还略处下风,放了匈奴小王,不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吗?再说我们不可能七擒番王,第二次再抓到他都没一定的把握。” 华世雄也说:“五哥说得不无道理,放布雷达还请大哥慎之又慎。” 胡三沉默不语,小太监朝他笑笑问道: “兄弟为何不作声?” 胡三其实考虑半会了,见问不得不开口,遂分析道: “我倒是同意大哥的意见,如不放走匈奴王,则番城可能会发生三种情况。一是番军弃城远遁,待我大军退走之后他又卷土重来:二是发生内乱,诸王争权,在他们发生内讧的这段时间里是决不可能和我们正面接触的:第三种可能是他们困兽犹斗,举全国之力和我们决一死战,以图夺回他们的单于王。我们远道而来,后勤难继,粮草不济,益速战求胜,拖的时间越久对我越不利。当然,布雷达桀骜不驯、刁蛮成性,即便放了他,他也不会感恩图报,与我和解。不过有一条好处是,放了他之后,在气势上他就输了一半,说明我们并不怕他。要我说,放就放了吧,平匈奴不能单靠侥幸,必须要一仗一仗的打,一口一口的吃,直到把他的老巢端掉为止。布雷达有勇无谋,逞匹夫之勇,七擒不敢说,捉他两三次倒是可能的。” 胡三一席话,包括小太监在内令所有在场的人统统吃了一大惊,齐齐暗赞:好个胡儒贵!这人可真是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胡三一介文弱书生,靠花重金才谋得了个小小的县令,如今纸上谈兵,运踌帏幄,纵论大局,说得有条有理,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暗中钦佩。而且他还扬言要再次捉拿番王,这不仅仅是胆量的问题,而是只有深谋远略、知己又知彼的军事家才敢下此断言的。莫非是张良重生、韩信临世、孔明再生了? 小太监知道胡三已经成竹在胸,不便细问,点点头道: “好,就按胡三兄弟之计,先放了这个布雷达,然后再做计较。此事还得麻烦老华子再跑一趟番城,通知他们一声,两军阵前当场放了他们的单于王。” 布雷达听说小太监要放他,急忙离座而起,双手抱拳,深深一躬到地,毕恭毕敬道: “将军不杀之恩,小王当永世难忘。布雷达这次回去,即刻着人送来降书降表,抄报土地人口户籍等,遣散士兵,削减军队,决意归顺南朝,番汉永不再战。” 小太监知道他没说心里话,也不说破,故意装作十分欣慰道: “如此最好,兵者乃是凶器,故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汉番本一国,大家应和睦相处。大王如息兵罢战,则天下之幸事,我将代全国的黎民百姓感谢你的英明决断。班师回朝之后我定要奏明天子,封大王永世为王,统辖漠地。前我已派人去了番城,通知他们阵前领人。大王这几日在营中好生静养,如有不便之处还望海涵。” 布雷达刚刚步出大帐,忽又回头言道:“我有一事恳请将军,不知允否?” “请讲。”小太监微微一怔。 “小王为表诚意,愿与将军八拜结交,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小太监大喜道:“能与大王结为异姓兄弟,此乃又安求之不得,如此我就高攀了。” 说罢,小太监即刻命人摆设香案供品,俩人对天盟誓,布雷达恳恳言道: “小弟布雷达自今日始,愿与大哥潘又安患难与共、同心同德、同享富贵,如有违言,背叛兄长者,当遭雷劈而死!” 小太监道:“兄弟言重了,友谊自在心中,兄弟不必发此重誓。” 布雷达道:“我有小妹呼伦贝,貌美如花,也是她一心要寻找一位品貌相当的汉家男儿为婿。大哥如有意,到时小弟派人送来与大哥完婚,以结秦晋之好。” 小太监不禁问道:“可是前日阵中捉我的那员女将?” “正是。” “好倒是好,只是……” “莫非大哥不中意,还是另有缘故?”布雷达惊问,他怕小太监果是真太监,不过前日在阵上,他就断定他非真太监,阄人不可能有那样的功夫。 “非也,我是说我已有十位夫人了。”小太监如实相告。 布雷达一块石头落了地,欣然道:“那算什么?离一百的数还远哩,我都九十九个老婆了。” 俩人欢喜,小太监令人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又把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请来陪坐,只吃到午夜方散。 第一九九章 小太监战场遭俘 是日,秋高气爽,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微微有些许清风拂动,令人不觉有一丝寒意。南归的大雁排着整齐的队形从高空掠过,两支针锋相对的军队正在虎视眈眈,剑拔弩张,这里随时将会暴发一场骇人的屠杀。 匈奴王布雷达高坐在一匹尤如黑缎子般的乌黑马上,年轻人头颅高高地扬着,眯细着两只鹰隼般的大眼睛瞅瞅对面的部队,仿佛是狼豺在看一群头长顶尖角的牛羊驴马。 在他的心目中,只有驰骋在草原上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他就不信,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顿顿糠菜汤半碗,一年难见荤腥味,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人也能上场打仗?他从他的父辈那里接过了驾驭草原的权杖,也从父辈那里继承了“赶走汉人,扩大牧场”的祖训。他的父兄曾不止一次地告诉他:这片土地不管有多大,都是匈奴人的天下,土地上除了匈奴人之外只容许有四条腿吃肉吃草的动物奔跑,其他凡是站立行走的要么充作匈奴人的奴隶,要么叫他们去死。 尤其是汉人,他的父兄说,汉人就像秋天的蝗虫一样,成群结队、铺天盖地而来,时时刻刻都在不停地蚕食着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原。有一天,当大地上没有了草场的时候,匈奴人的末日也就到了。道理很简单,匈奴人改变不了汉人,汉人也改变不了匈奴人,就像狼永远不会吃草、牛羊不会啃骨头。只有以死相博,决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对汉人寄于任何希望。 布雷达自继位的那一天开始,就牢记祖训,步步实施对汉人的种族灭绝计划。他命令他的部下,凡是俘虏来的汉家女子都做成自己的老婆,上不封顶,多多益善。杀一个汉人男人则奖赏一只羊,杀十个就奖一匹马。布雷达登基三年,此方略已经初见成效,他手下的将军少说也有十数个汉人做老婆,士兵也有不少捉到汉人女子为妻室的。在他活动的范围内,已经很少听到有汉家的鸡鸣犬吠,荒芜的土地上开始长出新草芽,聪明的汉人也开始戴毡帽、着胡服,照样学样,不事农耕,也去山上放羊牧牛了。南朝派来的封疆大吏、边关镇守使大多也都是龟缩在城墙之内,轻易不敢出大营半步的。 公元某某某年,左贤王布雷达纠集十数个属国,又从外番借兵十万,合计兵马三十万,对外宣称为五十万,兵出河西,大举向南朝进攻。数日之内便攻城拔寨,斩关夺隘,不日即将拿下金城关。正当布雷达兴高彩烈,扬言三月过黄河,四月进京城、五月跨长江之际,突然接到密报说南朝选兵派将,钦命兵部尚书潘又安潘公公挂帅,率十万精兵,出兵河西,不日即将到打豺沟。 布雷达不以为然,笑道:“十万人的大军,竟然派个太监当头,可见南朝无人了。”说罢又问,“哪位愿去打豺沟拒敌?” 有军中大将呼律赞应声而出,道:“大单于,小将愿往。” 布雷达知道呼律赞胸无点墨,而且又好色成性,家中已有十几个老婆夫人了,还经常在外寻花惹草。每当攻下城池第一件事就是去妓院里嫖婊子,这样的人也能重用?可是目前用人之际,生活小节也不能太计较,文武双全、既有勇又有谋的人才一时半会哪里去找?遂任命呼律赞为打豺沟主将,另又选牙格鲁为副将,以为是上了双保险。谁料两人皆是草包,竟被南朝几员女将杀得杀、剁得剁,失了打豺沟第一关。 随后,接二连三,南兵越过乌鞘岭,击溃夏维奇,抢关斩将,一路杀到他的大本营。布雷达此时方才深知,这个南朝小太监万不可小觑。接了战书之后第二日,他如期出城与南军摆开阵式,欲决一死战。 两军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人不喊马不叫,秋风猎猎,气象肃杀。 小太监这边望去,那个匈奴小单于王,端地倒是一表好人才,浓眉大眼,鼻直口阔,颏下无髯,唇红齿白,一副英俊面孔。头上戴顶雉尾帽,两耳垂下蓝狐尾,外披腥红袍,内穿锁子甲,手执金光镏金枪,坐下一匹乌龙驹,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不失为一代小枭雄。 “对面潘元帅出来说话!”单于王布雷达高声喊道。 “有话请讲!”小太监打马跨前数十步,场子中间站定。 “潘元帅,识文断字我不是你的对手,吹牛撒谎我可能也在你之下,论武功嘛,嘿嘿,就不好讲了。”布雷达也往前靠了靠,说罢咧嘴一笑,一副轻蔑、不屑的样子。 “惭愧,”小太监回道,“恰恰相反,我这人不会说话爱打架,除了踩死个蚂蚁、杀只鸡,偶而也捉条狗吃吃狗肉。” 布雷达受了愚弄,面子上挂不住,可又不便发作,毕竟是他自找的。打过打不过,只有打了再说,谁见有事先定输赢的? “小太监,”布雷达叫道,“你我单打独斗,不要一个帮手,谁输了谁把谁叫声爹,你敢吗?” “真是金玉其外,破絮其内”,小太监暗忖,单于王几句话就露了馅,看着光光鲜鲜的一个人,好水装进尿壶里,盖上盖儿嗅不到,只有倒出来才闻得见臊气。小太监应声道: “好哇,谁不叫谁是王八蛋!” 王府殿上布雷达和华世雄打赌的事小太监也听说了,因而就事论事,也还他一个王八蛋。 布雷达哈哈大笑一声,道:“一言为定,小子出招吧!” 随之,两人你来我往,一枪一还,人斗人,马斗马。有诗为证:白马迫黑马,鏖战天山下,所斗为何来,各为王天下。布雷达骑黑马披红袍,两条狐狸尾巴唿煽唿煸的,远看就像一条串了种的花黑狗。小太监白盔白甲骑白马,酷似一条从天而降的白玉龙。 两人战罢三百多个回合难分胜负,小太监几次想勾住布雷达的狐狸尾巴,让他当众出个丑,奈何每次都被他巧妙地闪过。布雷达想扯下小太监的裤子,验验他胯下到底是有物无物,总是力不从心。小太监枪法缜密,休想沾到他半点便宜。 布雷达不由暗忖:可惜了这个人物,如若和这样的人拜把子结为兄弟,天下何愁不得?可是现在两军阵前,杀得眼都红了,恨不得一个要了一个的命,哪里还能想那种美事? 小太监也突发奇想:若是一枪结果了这狗头性命,挥军掩杀过去,即是成功的一半。奈何这番王虽然脑子不是很灵光,但是武艺却高强。他俩至多也是个半斤对八两(老称),谁也难以胜谁,喊爹的事自然免谈。 俩人打得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两军队里几乎是同时飞出两员女将,大喊一声,各施身手,只在一眨眼的功夫,绳起索落,一人拖了一个,各回本阵而去。 第二零零章 雪里红暗中搭救 小太监突然觉着黑咕隆冬不尽人意,他想点亮灯好好欣赏一下自己新娶的外国洋妻子,奈何干这种事不便叫下人侍候,他只好光身子下床自己摸黑去寻找灯具。灯是点着了,他的所有隐私也一骨脑儿地暴露无遗。小太监的那事儿本来就··出奇,站起身走在屋地下更显得耀武扬威,气宇轩昂,雪里红怕羞,被角掩面笑道: “潘郎,你想干什么呀?” “干什么?我想和你干在明处,咱俩如今是光明正大的夫妻了,又不是口袋里卖猫,干嘛还要藏藏掖掖、偷偷摸摸的?”小太监伴了个鬼脸,坏坏的说。 “白天没看过,难道你怕搞错了,或者你怕我不是处女是吗?”雪里红此时已没有了少女的羞怯和拘谨,她本来就是个十分豪放而又不拘小节的女子。 “至于你是不是处女,那倒也无关紧要,我主要是想给你变个戏法看看。”小太监解释说,其实他对自己的这位妻子是不是处女并不抱多大希望,洋人嘛!谁会计较那些?说话时他并未上床,仍旧直楞楞地站在地板上。 “变戏法,变什么戏法?”雪里红不解,然后又催促说,“潘郎,快上来吧,当心感冒。” “才不会呢,身上热得都要流汗,哪里会感冒?我的戏法名字叫新婚夜三步曲,你不想试试?” “试试就试试,难道还怕了你不成?”雪里红听人说过,中原人大都是吃粮食维生的,那事儿发育不好。其实她一个闺中女子,也并不知道确切有多大尺寸才是标准,只不过是听说罢了。 “第一步就叫作南天门揽月吹萧。”小太监直直地站定身子,那事儿也昂首挺立着。 “怎么吹法?”雪里红睁大蓝蓝的眼睛问。 “你下来,我上去。” “郎君,我没穿衣服。”雪里红叫道。 “那才好呢!穿上衣服这出戏就唱不成了。”小太监不以为然的笑说。 雪里红还要犹豫,被小太监一把从被筒里拽了出来拉到地下站定。立刻,一条光洁白皙的玉体展现在小太监面前:圆圆的肩,细细的腰,丰润的胸,硕大的臀,高挑颀长的身材,两条笔挺的玉腿,面容再不说了,都是白日里看见过的。直把个小太监看得心驰神往、目瞪口呆。他强咽下一口唾沫,纵身上了床,一回身跪在床沿上伸手把雪里红拉近些,道: “给你。” 雪里红的红唇几乎和他的那事儿打个照面,还未等小太监发话呢,雪里红早已满怀新奇,(以下删去五十八字)半会儿,小太监心痒难耐,他怕收拾不住提前溃堤,急忙搬开雪里红的头,说: “娘子不要性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还有什么?”雪里红咂咂嘴说。 “这事只有动作,无法言传说清楚的,不信你等我做给你看。”说罢小太监一跃下地,把雪里红反转身子按倒在床沿上,高高竖起她的两条玉腿,然后··挺直而入,(以下删去)起来。 雪里红花容失色,娇声喊道:“郎君,你搞得我好痛!你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小太监淫笑道:“哪里会错?这一步叫隔江犹唱后庭花,是我们中原人最好听的一首曲子。” 雪里红阻止道:“不行不行,郎君我受不了,这一曲就不唱了罢,还是听听你最后一曲怎么唱吧!” 小太监见说,只好又把雪里红重新款款抱上床,说:“最后一步叫作蛟龙探海,夜叉取精。” 雪里红叫道:“哥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快进来吧,我实在也是等不及了。” 小太监刚刚把蛟龙驱入海里,就听见外面有士兵吹起了起床的号角。 雪里红央求道:“郎君,适可而止吧,你的厉害我已经领教过了,等到晚上我们接着再来好吗?你是三军主帅,姐姐们可能都在门口候着,大军在营外等你去看操练呢,我俩这样子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小太监闷哼一声道:“妈的,不行,过了这个村怕是就没这个店了,今日事今日了,我们的事一定要办完才行。”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小太监不管不顾地大吼一声,无数个小太监如箭一般随(以下删二十字),小太监和雪里红几乎同时瘫倒在软床上。稍倾,俩人不约而同地爬起来向床单上注目一瞅:上面烙下了数朵殷红的桃花。小太监受了感动,捧起雪里红的俏脸深情地吻了几口,然后信誓旦旦地说: “娘子,以后若要是我潘又安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让我不得好死!” 雪里红急忙制止道:“做妻子的为丈夫守住这唯一的关口是义不容辞的应尽责任,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古今历来如此,中外一个道理,郎君不必小题大做。” 小太监暗暗称奇:这个老婆没找错,一个外番,离中原十万八千里,不但精通中文汉语,而且风土人情也这么熟悉,如不是他的老婆而且又经历了生死相救,他还真把她当奸细看了。 交接仪式非常顺利,南兵这边把匈奴王送了过去,番军那边如数也把小太监的白龙马和长枪还了过来。布雷达临行前执着小太监的手,眼圈儿红红的,几乎没落下泪来,发自肺腑地说: “大哥呀,你的恩德小弟没齿不忘,你在营中静候佳音,我过去稍一安顿就把妹妹送过来让你俩完婚。” 布雷达也算是个信义人,他一到王府,啥话不说立刻单独把天山雪请到侧室,悄悄问道: “贝儿,你嫁人吧?” “嫁什么人?” “嫁汉人呀,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吗?” “嫁哪个汉人?” “我这回在汉营里结拜了位大哥,你嫁他好了。” “我不嫁!” “为什么?你不说要嫁个汉人吗,怎么又中途变卦了?” “我非一人不嫁!” “哪一个人?” “就是那天我在阵上捉到的那个人。” “咳,说了半天我俩说的是一个人,这么说你同意了?” 布雷达没想到事情进展会这么顺利,一路上他还想呢,妹妹的脾气拗,她一旦不同意的事谁也别想撬开她的嘴,反之也是一个话。这下好了,他和潘又安大哥约好的事如愿得逞,他也有个交待了。匈奴王见妹妹含羞默默地点点头,便迫不及待地说: “那好,你快去准备准备这就送你过去和潘将军成婚。” “那么急干嘛呀,你得让人有个喘口气的时间呀哥哥?”天山雪含笑嗔道。 布雷达也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早一天完结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也就早一天把心放进肚子里去。你没见王府殿前的那一帮臊男人,个个如狼似虎一般,觊觎妹妹的姿色非止一天两日,如不是哥哥在前面挡着,他们不把你生吞活剥了?” 天山雪杏眼圆睁道:“敢,还反了他们了!” “不敢不敢,他们怕你好吧?趁天色还早,贝儿你快下去准备吧,太晚了不好看。”布雷达妥协说,他还从来没在妹妹面前这样低三下四过。 天山雪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欢快地说:“哥,我去了?” 匈奴王这件事办妥,重又回到大殿之上,和众文武大臣讨论他这次被俘后在南军大营所遇之事。 诸将中有支持的有反对的,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匈奴王挥挥手道:“此事大家不要再议了,孤王其实早已了然于胸,看破不要说破,以后是什么结果你们慢慢就会知道了。” 听单于王如此一说,众王亲贵戚、文臣武将这才不再开口。 布雷达环顾左右,不见一人,遂信口问道: “有漠北沙国特使叶卡捷琳娜焉何不来府中议事?” “大王着实不知?”有人小声询问。 “我知道什么?”布雷达纳闷。 “叶卡莫娃当天夜里便杀了狱卒十数人,劫了南兵大帅赚开城门匆匆而去了。” 匈奴王听有此说不由大叫一声,口中鲜血如箭一般喷涌而出,刹时昏倒于龙椅之上。 众文武百官急忙上前施救,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脊背、又是揉肚子顺气,甚至还有人做了及时的人工呼吸。蒙古郎中赶到时,匈奴王已经苏醒过来。 布雷达抬头看看天色,急令人遍寻城中有懂文墨的汉人,不巧真找到一个位中州来番投亲不遇、流落此地教书度日的落第举子。老学究根据单于王的授意,迅即修书一封,信中这样写道: 南军大帅潘又安潘将军台鉴: 有漠北沙国特使叶氏卡捷琳娜郡主小姐,乃是小弟未婚之妃,她曾允我战争结束之日便是我俩的婚期。如今两军罢兵息战,主帅结拜,并结秦晋之好,叶氏当信守诺言。叶氏救将军之事救也救了,事过即了,本王决不追究。望我兄接信之后,速将此女归还于弟,同时为表诚意,弟亦将小妹呼伦贝即时送去与兄和亲。 (又即:最迟不能超过今夜) 弟:左贤王大单于布雷达殿下再拜呈上某年某月某日 第二零一章 潘元帅义释匈奴王 天山雪回到淡月庵之后,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向师父一说,师父埋怨她道: “孩子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潘元帅重任在肩,披肝沥胆,事无巨细必要他来操劳,你做妻子的不牵挂丈夫的安危,反要负气出走。你这一来,他必定会亲自到岚山来寻你,如今世道不平,对面山上又聚着一伙恶贼。万一他走错了方向,误入匪巢,横遭劫难,你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你若真爱一个人,除了为自己想,也要为他想想啊!你是一个好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任性、这样不近人情了呢?” 天山雪听罢师父一言,顿感事情严重,不由身上惊出冷汗,心头鹿撞。匆匆和师父交待了两句,便急急下山而去。刚到山下镇上,猛见有人牵着一匹高头骏马高喊叫卖,穿街而来。天山雪瞅着这匹马越看越眼熟:这不正是潘郎的匹白龙驹吗?那日在阵上他擒了潘郎之后,不放心后来还专程几回去照看这匹马哩,所以看着眼熟。再说这穷山恶水之地,哪有如此宝马良驹?天山雪不敢怠慢,纵身下马挡住买马人的去路,问道: “这马是从哪里来的?” “你要买就问个价钱,不买就拉倒,你管我的马是从哪里来的?我偷来的抢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卖马人不耐烦的回道。 “我不但要问马的来历还要取你项上人头哩!”说罢,天山雪左手一把夺过马缰绳,右手拽住卖马人的衣领。 卖马人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天山雪朝身后喊了一声,道:“把这厮给我拿下!” 过来几个丫环使女,不由分说就把卖马人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大街上不便说话,天山雪就近找了家饭铺,随手扔给店掌柜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吩咐道: “稍稍关一下门,你的店铺借我一用。” 店铺掌柜见天山雪来势凶猛,十数个从人个个手里都操着家伙,他不敢分辩,低头垂手喏喏道: “女客官请便,不妨事的,银两我就不要了,店铺你尽管用就是。” 天山雪挥挥手道:“银子你拿去,把门关好,倘若闲杂人等放进一个,我立刻砍了你吃饭的家什!” 店主喏喏连声地退下去了,天山雪令人把那个卖马的人押进来。卖马人心知这不是一般的人物,未料卖马也卖出事来。如果不带钱回去,伽头领肯定也饶不了他,横竖是死,所以干脆就装哑巴,问死都不说一句。不管天山雪如何盘问,卖马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火烫的架式,天山雪想想丈夫不知此时生死如何,无心和这厮在此纠缠,不由火起,抽出宝剑,高高一扬,喝道: “要你没用,不如一剑劈了!” 卖马人顿时大惊失色,一头栽倒于地,嚷嚷道: “小姐饶命,我说就是。” 卖马人这才把如何来如何去的过程如实学说了一遍。卖马人下山的时候,小太监和伽海生还正谈得高兴,而且称兄道弟,又是老乡又是故旧,至于以后发生的事卖马人并不知情。天山雪得知丈夫生命暂无大碍,心下稍安。转念一想,潘郎作为三军大帅,落入匪巢不能脱身总也不是个事儿,她决定立即动身上山探听究竟。 小太监三人四马倒攒蹄被捆绑已定,装入麻袋正要被四头领发配到沟里喂狼喂狗时,正好酒肉上桌,因而担搁了下来。小头目受命把哥仨胡乱扔在一间小土窑里,单等夜深人静时再抛下山沟,管他狼拉狗扯,鹰啄隼叼,全是他们的造化了。 好在有一点,三人的嘴巴不知是疏乎抑或是无意并没有被堵塞住,要不然憋也把人憋个半死。听听四下里没了动静,张发存先说话,道: “大哥,你和黄仁都在吗?” 小太监费力地说:“在是在,就是动不了。” 黄仁也说:“他妈的,顶他老胃,把人快捂死了。” 张发存鬼心眼子最多,他想了想说:“大哥,你身上有件宝物,咱哥几个的性命全在它身上说话了,不知山贼们搜走了没有哇?” “马骗走了,宝剑也拿走了,还有啥宝物?”小太监回答说。 “皇上御赐的那把宝刀呢?”张发存露了实底。 小太监蹬蹬腿说:“好像还在靴子里。” 张发存大喜道:“那我们就有救了。” “有球救哇,动都动不了。”小太监说。 张发存说:“大哥,咱俩根据声音往一块滚动一下,估摸快到你靴子跟前,我就有办法了。” 小太监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有点办法总是好事,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他就按张发存说的拚死力开始滚动。人的四肢全部束缚起来,想挪动一寸都要费尽吃奶的力气。几次三番,他和张发存终于凑到了一起。张发存隔着麻袋开始摸那把刀子,又是一番周折,他还真把那把救命的匕首给抠出来了。刀子虽然在手,中间隔着两层麻袋,稍稍弯曲一下都不可能,张发存硬是用手指头抠了个缝儿拽出那把小刀。有了这件宝物,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张发存倒背着手,迅速割断小太监身上捆绑的绳子,小太监从麻袋里钻出来,又帮他俩解除了桎梏。仨人坐在破窑洞里喘息了片刻,然后以张发存为首,悄悄溜出了那间破窑洞。张发存往四周看了看,说: “大哥,你夜间行动不方便,跟着我们反而是个累赘,不如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出去见机行事。” 小太监说:“这黑灯瞎火的往哪儿藏呢?” 张发存说:“不妨事,这儿离那个破窑洞尚有一段距离,你就原地爬下别动,等会我们给你弄把刀来。” 小太监知道他俩的本事,就痛快地说:“行,我就爬这儿不动,等你俩回来。” 未几,张发存和黄仁一人手里提一把长刀回来,对小太监说:“大哥,那几个贼匪喝得正欢呢!估计他们一时半刻还不会行动,乘这段时间咱们赶快想想对付他们的办法。” 仨人正在暗处嘀咕,忽然间火把通明,照得林间如同白昼一般,山寨里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第二零二章 布雷达嫁妹天山雪 胡三对待布雷达用的还是老办法,他可没有小太监那样善心好客,战俘就是战俘,朋友就是朋友,泾渭是要分明的。不像潘大帅,敌友不分,又是酒肉招待,又是称兄道弟,就差没给他找个女人陪着他睡觉了。匈奴王被饿了三天,理都没人理。 第四天头上,胡三去了(他怕匈奴王真饿出个三长两短的也真不好交待)。布雷达一见来人,急忙翻身爬了起来,细一瞅是胡三,先前是见过面的,顾不得多计较,满脸堆笑说: “兄弟,你们怎么把我给忘了,这几天也没人来看我一眼,我大哥呢?我快饿死了。” “啊,大帅有大帅的事。老布,你怎么着,是回呢还是想在这儿再呆几天?”胡三坐在狱卒搬来的一把椅子上,面无表情的问道。 “当然,如没啥要紧事,我能回还是回吧,在这儿净给你们添麻烦。”布雷达咽口吐沫说。 “麻烦是有一点,那天捉你的人看清了吗?”胡三仍旧是那副嘴脸。 “看、看,噢,没看清。”布雷达吞吞吐吐的说。 “没看清我给你说清,拿你的人正是你要找的那个卡捷莫娃,汉名叫雪里红的洋女子。” “是她?” “你不信?” “我信我信,其实那天我隐隐约约看着也像是她。” “这下你明白了吧?那个女子不爱你。她爱你为啥还要擒你?” “她爱谁?” “她爱你大哥。” “你说的是潘大帅?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大哥也不能夺人之所爱呀?” “若说论先后,那你就吃亏了。当初打豺沟的时候,卡捷莫娃就和我们大帅睡过觉了。” 匈奴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恍然大悟道:“兄弟你这话当真?原来是这么会事啊,这我才算明白了,怪不得那个洋婊子对我不冷不热的,原来是她早有心上人了?”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也说明白了,你可以回了。”胡三从小凳上站起来说。 “谢谢胡将军活命之恩。”布雷达也跟着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说。 “快走吧,都是我念咱们曾有一面之交、同桌而饮的份上,才偷偷放了你,大帅知道了又是麻烦。”胡三说假话就像真事一样。 “你们大帅呢?” “他说他要饿死你!” “这个重色轻友、不念旧交的家伙,有朝一日我再抓住他,也如法炮制一回!”布雷达恨恨的说。 “快走吧,从后门出去,你的马匹和兵器都在后门口,如有不周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布雷达撂下一句“胡将军大恩不报誓不为人”的话之后,扬马一鞭,撒丫子就跑了。南朝人重物轻人,把人饿了三天,看样子马可一点都没受罪。 匈奴王归营之后,先是饱餐一顿,脸都没怎么好好洗一把,然后就倒头便睡。天擦黑的时候,布雷达爬起来命令队伍集合,包括诸王及将军谋士在内大家都不知番王是何用意。布雷达说: “今夜就去劫营,打他个措手不及,活捉那个狗日的小太监就在今夜!” “单于王刚回来,身体亏损太大,不如改日。”有人劝阻道。 “你懂个鸟啊!老子在他那里受了三天大罪,他万万想不到我今天就会去劫营,这就叫出其不意、兵不厌诈,你懂吗?” 是夜丑时,人衔枚,马摘铃,鬼不知,人不觉,悄悄进到小太监营盘附近。布雷达令大军从正面攻入,他则只带少数人马悄悄从后门进去,由于是来过两次,路途他极为熟悉,看看快到了小太监的大帐,只见影影绰绰,似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头身影在那儿亲热。布雷达大喜,认定帐蓬里必是小太监和那个叫卡捷莫娃的两个狗男女无疑,这回抓他个现行,此仇不报还待何时啊?布雷达纵马上前,未及三步,只听“扑通”一声,布雷达连人带马陷入坑内。 帐内两人闻声出来,正是小太监和他的洋媳妇,小太监指着黑麻咕咚的陷阱,手舞足蹈地喊道: “快来人哪,我听着声音不对,坑里可能是掉进一头大野猪!” 前阵队里匈奴兵用刀捅“死”几个哨兵,一看却是稻草人。番兵此时方知中计,急掉头欲要往回撤时,忽然火把闪闪,明亮如昼,南兵从四面八方杀来。匈奴兵大乱,首尾难顾,被小太监的人马截住,只杀到天亮方才有少数人马夺路逃回。番兵这次劫营,不仅折了万余人马,最后竟连单于王也都不知所终。 小太监问胡三,道:“兄弟焉何知道番兵今夜来劫营?” 胡三微微一笑,道:“布雷达已成了输红眼的蛮牛,赌徒的心理就是急于扳回老本,今夜如不劫营,番王就会夜不成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三弟料敌如神,若孙、吴在世也不一定有如此胆识?” “哥哥过奖了,孙、吴是啥人,咱区区小辈怎能跟人家比?”胡三谦逊道。 “不差不差,诸葛亮在世也不过如此呢!” 胡三别了小太监又假仁假义地去牢里探监,一见面番王就朝他要水喝。胡三道: “不慌不慌,王爷还是回府上去慢慢喝吧!” “你还敢放我?”布雷达心知这回是必死无疑。 “上次因为私自放你,几乎没有让大帅割了我的头,幸好我随机应变,巧于周旋,他才放过了我。”胡三撒谎说。 “你怎么说?”布雷达心存感激,面露愧疚。 “我说你大单于是个好人,讲义气,又仗义,这回放了他,他知恩必报,肯定再不反了。谁知你……”胡三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都是我不好,连累胡将军受委曲。”布雷达惭愧的说,说罢又道,“将军如不弃,我俩就结拜了吧?” “要那些形式做什么?就像你和我们大帅又是磕头又是盟誓,最后还不是屁事不顶,为个女人翻了脸。我这人说话办事爱讲个实效,实话对你说吧,我也不是白帮忙,我也有求于大王你呢?”胡三用眼角偷偷扫了一下布雷达。 “有话你就说,咱哥俩还这么客气,有这个必要吗?”布雷达十分豪爽的说。 “我想在你府里谋个差事,不知你府上有无空位子?”胡三仰着脸小心翼翼的问。 “那算啥?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你说,你想当个什么官吧?有无空缺都是无所谓的,大不了我把那个人从位上撤下来,让你来上。怎么样,哥哥够朋友吧?”布雷达拍拍胸脯说。 “我想当个副单于,不知行不行?”胡三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说。 “这、这个……”匈奴王面现难色,吱唔道,“不是我薄将军你的面子,我们王府祖上早有规定,历来是非番不可封王的,况且你还是个汉人……” “王爷实在有困难就算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上吃不上是另一回事,想想终归是可以的吧?”胡三一脸的奴才相。 “这样吧,我委任你为丞相吧?不行,不行,丞相的官职太大了些,你初来乍到,怕难服众。我还是先让你当个平章吧,如何胡将军?这个官已经不小了。”布雷达嘟嚷了半天,才许了个平章。 “平章是个多大的官?”胡三下作的问。 “相当于你们南朝的尚书吧!我忘了问兄弟,你在那边究竟是啥官衔?”单于王问胡三。 “管大理寺的头儿。”胡三不屑的回道。 “大理寺小理寺,不就是寺庙吗,弄了半天你才是个住持和尚头啊,没意思没意思真没意思,秃驴的活有啥意思?还要吃斋念经,还不敢会女人,不如到我手下混个平章,有吃有喝有女人,顿顿手抓肉是管够的。人嘛,活一辈子还不就这么会事?”布雷达压根就不知道大理寺是做何使的。 “谢谢王爷对我的厚爱,这事就这么先定下来。咱先丑话说前头,官职再不能比平章更小了,否则太吃亏,我就不干了!”胡三叮咛道。 “兄弟是个痛快人,当然哥哥我也不含糊,事情就这么定了,以后你看我的就是,大家都是出门人,没说出门靠朋友的嘛!”布雷达眼眶中含着泪花花,真挚的说。 原路出门,胡三仍把匈奴王送到后门口。 匈奴王回城之后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出阵叫骂。小太监没出场,而是由胡三代替他说话。布雷达说: “兄弟,你有恩于我,咱俩不打,你叫个有本事的出来和我会会。”布雷达枪放在马鞍桥上,手里握着马鞭给胡三施了个礼说。 胡三有些为难,道:“王爷,营中除了我家大帅能会几下子,剩下的就都是些女将了。” “女将也行,不过好男向来不欺女,我让她们一步,两个战我一个吧!不过事先讲好,可不准用绳子的。”布雷达大度的说。 胡三往后一招手,曹花枝、尹天雪应声而出。王爷一看傻了眼,天哪,这不是天上仙女下凡了吗?若要逮一个回去眠上一夜,强似他那九十九个臊母狗。 才一出手,单于王便知情况不妙,俩女将不仅貌美如仙,而且武功也是出奇的精巧。一个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两个更是让他丑态百出。双方战到五十回合的时候,布雷达已是汗如雨下,嗷嗷怪叫不止。番兵队里有人要出场帮忙,俩女将互相使个眼色,大喝一声,拨开布雷达的长枪,一人抓一条臂膀,硬硬把匈奴王从马上拽了过来。 南军阵上又是金鼓齐鸣,大队人马掩杀过去,番兵仓促退兵,遗下无数尸首、兵器和马匹等。 如此三番五回,看看番王已是六次被擒了,左贤王脑子进水,番兵营里总还有几个神智清醒的,有谋士劝道: “王爷,汉人这一招叫作磨道里赶驴法。” 布雷达不解,牛眼一瞪问道:“什么叫磨道里赶驴法?” “你想啊!”谋士道,“驴拉着沉重的石碾,眼睛还蒙着,旁边站着个看热闹的人,轻轻一挥鞭子驴就拚命地往前跑,你说最后是人累死还是驴累死?” 匈奴王想想也是这个理,这才明白是上了胡三的当了。布雷达问谋士,管大理寺的是个多大的官,谋士也不是很清楚,又去问头前写文书的那个落第举子,举子说:管大理寺的叫大理寺正卿,全国最大的法官,丞相下来就是他了!布雷达此时方知他着了胡三的圈套了。他又仔细一想,反而不恨小太监而恨胡三了,他决定再诈败一次,反正汉人那边不杀他,顶多再饿几天肚子,如果是胡三再来游说,他就奋神威,掐死这个臭文人,出出胸中这口恶气,再让他叽叽咕咕,说三道四去? 第二零三章 匈奴王冲天一怒为红颜 (上一章节名(仨伙夫莫名其妙为国损驱)在此说明一下,忘了写上再改又无法。) 说着话儿天就亮了,小太监他们虽然受冻但是因为有张发存顺手拿来的那块肥肉,好歹也填了填肚子。张、黄二人是大侠,惯于夜间行走,张发存又乘黑潜入山匪的仓库里偷出小太监的那杆长枪,他本想把宝剑也一并窃来的,怕耽误时间就放弃了。天尚未亮几人便到了离山脚下不远的一个石阶上,他们老远就见山下一块空旷草地上支着一副帐蓬,里面灯火通明,帐蓬外拴着几匹高头大马,不知是何人在此宿营。从台阶往下是一片悬崖峭壁,足有七八丈高,壁如刀切,光滑溜直,中间一棵小树都没有,凭张、黄二人的本事,下此崖如履平地。奈何潘大帅凡体肉身只能是望崖兴叹,倘若一不留神滑了下去,必是粉身碎骨。走正路下山也不行,因为山中只有一条下山的小道,寨门用副铁门封死,上面有七斤重的铁锁锁定。张发存的百宝囊上山时就被山匪们搜去了,否则开一把像这样的大锁亦是易如反掌。强行砸开又怕惊动匪徒,仨人无奈,只好暂且蹲在岩石后面坐等天明。 天山雪见匪徒匆匆下山,不知何故刚和她们打个照面又急急离去。公主性急,呐喊叫骂了一阵子,山上只是不理不踩。强行攻山自然不能,天山雪只好吩咐下人支起简易蓬帐,拣些牛粪生火取暖,顺便胡乱打个盹儿,以待天亮再和山匪们做计较。 早上起来,伽海生问小喽罗,道:“山下那个番女撤了没有?” 小喽罗回道:“前半夜呐喊了一阵,后半夜就消停了。刚才去看,她们竟支起了帐蓬,准备和我们打持久战哩!” “奶奶个熊!”伽海生骂道,“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今天咱就开一回戒,捉了这个娘们上山。等到布雷达知道时我已是他的嫡亲妹夫了,还能奈我何?” 伽海生不等用早餐便匆匆带人下山,大铁门“咣当”一声,匪徒们一踊而出,纷纷冲了出去。 快到山下,老四说:“大哥,杀鸡焉用牛刀,这个娘们就交给我吧!” 伽海生道:“老四,咱可是丑话说在头里,昨天那把宝剑已经赏你了,今天你得让哥一回。不论是谁捉回去,反正这个娘们都得归我,弟兄们不能和我争抢。” 老四道:“哪里话,大哥的老婆就是我的嫂嫂了,小弟岂敢打嫂嫂的主意?” 伽海生不放心,又嘱咐道:“兄弟下手轻些,千万别伤了你嫂嫂的筋骨,今晚还要行事哩!” 老四的真名叫张三顺,原是汉人,流落番邦,靠打把式卖艺维生的。匈奴王大单于见他有些本事就把他收在帐下做了一名偏将。这个张三顺可不是一般的寻常人物,不但武艺好,而且极其阴险毒辣。进番营之前他曾经好过一个姑娘,姑娘见他一身武功,又长得一表人才,遂以身相许。姑娘的爹娘嫌他是汉人,又无固定的职业,四海为家,没有根底,怕女儿嫁了他这样一个人不牢靠,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张三顺大怒,执刀杀了女孩全家,女孩责其太狠毒,他索性把女孩也结果了性命。张三顺到了番营之后,一眼就瞅准了美丽无双的匈奴公主呼伦贝,然而由于中间差距太大,他只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已。后来听到消息说呼伦贝热衷汉文化,一心想找个品貌俱佳的汉人为婿。张三顺立刻喜动心怀,花钱买通了呼伦贝的丫环,试探着打听了几次,公主对他毫无情趣。南军大帅被捉入番城之后,那个他买通的丫环私下里告诉他,这个俘虏才是公主心仪中的白马王子。张三顺怒火冲天,连夜骑马到岚山,投靠了伽海生。张三顺头天晚上见呼伦贝进山就打开了小算盘,这次一定要设法拿住这个番女子,逼她允婚,如不行就先斩后奏霸王硬上弓。谁知他刚要说出阵去会呼伦贝,大寨主伽海生便说是那是他想要的人。真真是岂有此理了?张三顺暗自揣测,待会呼伦贝一旦被捉拿上山,他就乘机杀了伽海生,夺了寨主之位。然后和公主结百年之好,霸住岚山,闯一番大事业。 张三顺挥刀出马,执刀抱拳,马上打个稽首,道: “公主殿下在上,小子张三顺这厢有礼了。” 天山雪“呸”了一声,忿忿道:“张三顺你这个狗贼,王府中将军不做,焉何上山当了强盗?” 张三顺含笑言道:“公主错怪了,小子不是不想当将军,乃是心仪小姐已久,不想小姐却移情别人,小子愤恨,所以才暂避山中,以待时机。未料公主今日跟踪而来,莫非是我俩的缘分到了不成?” “呸,你这狗贼!”天山雪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已是有夫之女,岂能和你有什么关联?死了你这份心吧!” “有夫之女?”张丰顺惊道,“你和那个南朝太监成亲了?” “住口!我夫乃是堂堂男儿,怎是太监?”天山雪骂道。 “可惜呀可惜!”张三顺故意叹道。 “你可惜什么?”天山雪不解。 “我可惜你的男人和他的俩随从昨夜已被装入麻袋抛下山沟,你去得快些或许还能拣几块骨头哩。”张三顺嘻嘻笑道。 “狗贼!”天山雪大叫一声,猛一阵头昏脑涨,眼冒金星,身子一软,趔趄了几趔趄,几乎没有跌下马去。 张三顺见状大喜,匆忙舞起大刀,冲了过去。 小太监三人躲在山崖上,对下面景象看得一清二楚。张发存指给他说: “大哥,你看到帐蓬后侧拴的那匹马了吗?” 小太监抬眼一瞧,说:“那不是我的白龙驹吗?” 张发存说:“我们几个出了寨门之后,乘山匪的注意力全在山下的当儿,悄悄从旁边绕一个圈子过去,然后接近帐蓬,你骑到那匹马上,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吩咐了吧?” 小太监大喜,依计而行。 天山雪猛醒,急挺枪接住。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两人一交手,张三顺方知,天下也有公鸡斗不过母鸡的。呼伦贝一杆神枪,乃是受过名人真传的,他哪里是人家对手? 天山老祖本是世外高人,不想管天下事,又放不下天下事。呼伦贝当初进山拜她为师时,老祖不想收留这个番女为徒,怕她日后为人所用,坏了汉家江山。但经悄悄打了一卦之后,卦象上说此女来历非凡,将来不但为汉人之媳,而且还将助南朝裂疆扩土。天山老祖知是天意不可违,遂尽心尽意调教这个徒儿,把她的一身本事悉数给了这个番邦女子。 张三顺心知媳妇重要,但生命更重要,没了性命要媳妇何用?他瞅个空子,虚晃一刀,撒马便溜之乎也。 老二老三见老四不抵,急催马上前接住厮杀。 老二老三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也是关内人,哥叫朱进财,弟叫朱进堆,两人均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也是因为盗窃杀人,在家藏逸不住,逃窜到了番地。初进疆时,哥俩瞅见一人携带珠宝无数,便起了杀心,想找个无人之地杀了那财主,夺了他的财宝。他俩跟踪这个个大财主,刚到岚山脚下恰巧碰上伽海生的人前来抢劫。哥俩仗着自己的功夫好和山贼发生冲突,由于寡不敌众被掳到山上,之后被伽海生慧眼识中坐上了二三把交椅。 朱进财、朱进堆战天山雪不过,败下阵来。伽海生哈哈大笑数声,举起砍山钺,跃马出战。天山雪迎战伽海生,面无惧色,挺枪分心便刺。 两人打了五七个照面,小姐渐渐体力不支。虽是她的枪快如闪电,奈何伽海生久入江湖,斧法精奇,加上他力大无穷。呼伦贝为了替夫报仇心切,刚刚勇战三贼已然耗去许多气力,此时只剩下招架的份儿了。天山雪暗想,再战已是无益,不如拔剑自吻,以免被掳到山中受辱,想罢一枪抵住,右手抽剑,执在手中,大叫一声道: “潘郎等我,来世再会!” 说时迟那时快,小太监马快枪快,轻轻一磕,天山雪手中宝剑飞出三尺开外。原来小太监怕被山匪发觉,绕得圈子太大,因而耽搁了些时间,待他跨到自己的白龙驹上,天山雪恰恰抽出宝剑欲要自寻短见。小太监回头大喊一声,道: “雪儿莫怕,看我拿下此贼!” 伽海生惊问:“你是人是鬼?” 小太监怒道:“靠你娘,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说我是人是鬼?” 此日非昨日,小太监有了宝马相助,人仗马势,马助人胆。顿时抖擞精神,挥长枪直取伽海生。三合之后,伽海生就觉着情况有异:昨日这个手下败将,咋过了一天就长进这许多?伽海生抵敌不住,边打边喊道: “三位兄弟,这里不是讲理的地方,快来一齐上啊!杀了这个小白脸,抢了那个娘们,我们大家轮流睡她!” 第二零四章 小太监舍命舍财不舍妻 匈奴王这封信写得语气上看倒是十分客气而又恳切,但又无疑于是最后通碟。何去何从,是打还是不打,全在一句话之间。小太监第一时间把信交到胡三手上,他知道在他的诸多兄弟里面,胡三是个最有见地的人,这事得先听听他的意见。 前文书讲过,胡三是个好坏兼半的人,撇开他对小太监的忠义不说,他捉弄人是无孔而不入的,自然也包括他的大哥在内。胡三看罢,微微一笑说: “哥,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嘛,这又何必?” “说的好听,你把你的胖西施为哈不让给人家?”小太监揶揄了他一句。 “没人要啊,有人要你看我让不让?”胡三伸长脖子瞪着眼,一本正经的样子,鬼听了都信。 “兄弟,别开玩笑了,说认真的,你说咋办?”小太监无奈的说。 “谁不认真了,人家要你老婆,你偏要我说话,你这不是拿我开涮吗?将来洋嫂嫂知道了这件事,她还不吃了我!”胡三还是刚才那副神态,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 小太监想想也对,放谁都一样,这事胡三还真不好表态。稍一沉吟,小太监又说: “兄弟,凭心而论,雪里红我是决不会推出去的,我的老婆比我的命还值钱,我哪能随便让人?可问题是布雷达那儿怎么交待?” “那就只有打了!”胡三叹口气道。 “可是为一个女人,打这场仗,没准就是几十万人的性命在里头啊!”小太监也是左右为难。 “还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家谁不这样想啊?关键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们两个当事人不说话,这事谁敢多嘴?”胡三摊开两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可是,可是,我怎么能忍心把我的老婆让人呢?别说我有十一个老婆,就是一百个,我也不会让出一个送人啊!”小太监不敢大声,怕叫诸将听见,俯在耳上和胡三悄悄说话。 众将为了避嫌疑,都把脸转了过去。 胡三开导说:“这一点人家布雷达倒比你大气,人家都主动把妹子送来和你完婚了呢!” “妹子不比老婆,我要是有妹子我也送给他,反正早晚都是嫁人的。”小太监不服胡三这个观点。 胡三笑笑,这才漏了实底说:“大哥,不瞒你说,我给你说句真心话吧,那个布雷达压根就没和你说实话,他和你结拜都是假的,他把妹子嫁你也是为他的阴谋服务,他玩得这一套叫作懈兵计。” “懈兵计,什么叫懈兵计?”小太监兵书虽然也读过几本,不过不懂啥叫“懈兵计”,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新名词儿。 “这不简单呀,就是麻疲你的精神,松懈你的斗志,有一天你以为功德圆满班兵回朝之际,他就在你的屁股后面狠狠捅一下,你说这一招狠不狠?”胡三不慌不忙的讲道。 “高啊!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小太监不由赞佩道。 “我是从布雷达的眼神里看出来的,凡是撒谎的人眼睛看人总是游移不定。布雷达虽是撒谎的老手,但不是撒谎的高手,他那点雕虫小技骗得了别人岂能骗得了我?”胡三侃侃有词自我卖弄道。 “这回他非要雪里红怎么办?不是让他抓住口实了,还说我抢夺了他的老婆?”小太监还是为这事发愁。 “简单。”胡三说。 “怎么简单?” “一个字。” “哪一个字?” “懒!” 小太监恍然大悟,顿时猛醒道:“高啊,兄弟你都快赶上当年的诸葛亮了。” “诸葛亮有诸葛亮的造化,碰上那个年代,我也是诸葛亮,甚至比他还要强呢,大哥以为我是吹牛吗?”胡三大言不惭的笑道。 “不不,我从来都没说过兄弟吹牛的话。”小太监已经深深叹服了这个胡县令。 “诸葛亮七擒孟获,我要七捉布雷达,还要把他的家底全部折腾光,让他永无翻身之力,最后还要他把他的亲妹子乖乖的送来和大哥成亲。”胡三成竹在胸说。 小太监大喜,道:“全以兄弟之计,快写吧!” “写什么?”胡三又装起了糊涂。 “给番王写回信呀!” “我还真把这事忘了,拿纸笔来。” “我亲自为兄弟研墨。”小太监令人取来砚台纸笔。 胡三一挥而就,书上写道: “兄弟不想嫁妹也就算了,焉何又编出一个洋女的故事诓我?军中从无见过这么一个女人,你叫我从哪里去寻?你若要真想娶我汉家女子,这倒不难,为兄回朝之后定为你鳞选一位绝色的公主。” 布雷达看罢书信大怒,咆哮如雷道:“来日阵上见面,我定要活捉了这个不讲信义的小太监!” 正如胡三所料,布雷达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小太监放他一次就改邪归正,莽人撒谎往往会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小太监也正是在这方面被迷惑了。他以为作为一方霸主,和一个下书人打赌自比王八的人,肚子里能有多大的城府?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胡三对此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断言布雷达不可能轻易就范,更不可能因为小太监活命一次就遣散军队,放弃王号,除非他是真傻瓜!不过令胡三十分佩服的是,这个番王假相做得竟如此逼真,为了实施自己的阴谋诡计,他把自己的亲妹妹都奉献出来了。然而布雷达到底是布雷达,最后还是因为一个女人,让他大发雷霆,冲天一怒现了原形。如不是雪里红,官军必然要吃大亏的!出征之前,胡三就悄悄和曹花枝一起,做了秘密布置,须如此如此,再激怒一下这个狂傲的匈奴王,让他利令智昏、七窍生烟、五内冒火,这出好戏就更有看头了。 是日两军阵前,双方列队。布雷达纵马走前两步,吹毛求疵地拱拱手,高声喊道:“潘元帅请了!” 小太监也打马上前,回了个礼,言道:“大单于请了!” “大哥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让战火继续漫延,划算吗?”匈奴王冷冷的说。 “没有的事你却无中生有,我到哪里给你造一个外番女人去?”小太监反唇相讥。 “我问你,是谁救你从我狱中逃匿的?” “自然有人!” “谁?” “不能说!” “为何?” “有献猪献羊的,没有献人的。人家救了我,我反而卖了人家,惹天下耻笑,骂我是无义之人,这样的事我不干。”小太监撒谎才是专家。 “好一个伶牙利齿、能说善辩的潘又安!你不说不等于就没有,你不说更说明你心虚。实话告诉你,卡捷莫娃你昨日给我送来我还承你的情,今日白送我都不要了!”布雷达咆哮道。 “这是为何?”小太监故意装糊涂。 “呔,潘又安乃是色中恶鬼,天下闻名,身为太监却娶十个老婆。卡捷莫娃又是绝色美女,你岂能放得她过?”匈奴王叫道。 “说得好!”小太监冷冷一笑道,“你纳九十九个妃子是天经地义,我讨十个老婆就成了色中恶鬼?如你所说,那个卡捷莫娃在我营中方一夜就被我干了,那么我问你,此女在你府中数日,你干了她几回?” 番王语塞,稍倾才说:“不是我的问题,是她,她搪塞我,她推脱说战争结束才嫁我的。” “现在战争结束了吗?” “这、这个……” “人家搪塞你,说明是看不上你,你以为你当了番王就天下美女全归你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美女是天下人的美女,你想一人独吞,你是妄想,门都没有!”小太监义正词严,步步紧逼。 布雷达后悔不该和小太监斗嘴,他虽然不是哑巴,奈何说汉语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说番话小太监又听球不懂。正犹豫间,突见南军阵中冲出一员女将,相貌特征酷似洋女卡捷莫娃。番王正要开口,不料那员女将马快手疾,到了近前迅速扬起一把绳索,不由分说,罩定布雷达兜头撒下。 南军那边见女将得手,顿时金鼓齐鸣,十万天兵高声呐喊,如潮水般杀来。番军因是丢了主帅,无心恋战,匆忙撤退,回到城中一点,这一战竟折了近两万人马。 第二零五章 胡儒贵六擒匈奴王 大清早,曹花枝带几个姐妹前来贺喜,一进门见房门虚掩着,小太监还在呼呼大睡呢。 几个女子惊诧地冲了进去,一把拉起睡梦中的小太监,喊道: “我们的新郎倌大人,你的新娘子呢?” 小太监被吵醒,抬眼一瞅,他的老婆以曹花枝为首,以下是上官雪、黄秋蝉、阮氏梅、尹天雪、银杏顿珠、卡捷莫娃共是七人如数登场,他吃了一惊,笑问道: “你们大清早就悉数跑到本帅大帐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曹花枝急问道:“夫君,你还在梦中呀,你的新娘子哪里去了?” 小太监迷迷糊糊这才想起昨夜成亲一事,他仔细地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究竟,便吱唔道: “不知我和她说了几句什么,她竟一赌气,走了!” 几位夫人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新婚夜气跑了新娘子,你竟不知她去了哪儿?” 曹花枝想了想说:“夫君昨夜多喝了几杯酒,他和天山雪又不是很熟,两个人说岔了嘴,新娘子不高兴,或许是到她的丫环那儿去睡了,大家分头去找找吧!” 找了半天未见人影,有人回来说:“天山雪半夜里就和她的丫环使女骑马出营去了。” 小太监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老婆丢了倒也在其次,人可以慢慢找,关键是匈奴王大单于那里怎么交待?一旦激怒了脾气暴烈的布雷达,必将前功尽弃,这可如何是好?小太监吩咐人下去请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前来议事。胡三想了想说: “大哥不要着急,新嫂嫂好面子,必是你吃醉了酒,拿脸色给人家看了,所以她才挂不住,走了。据我推测,新嫂嫂决不会进番城,大约是到她的某个最亲近的人家去了。我这就去布雷达那儿探探口风,看新嫂嫂附近有些什么关系?” 不一会胡三回来,说:“我已问明,离此不远,往西去五七十里地,有座大山,名叫岚山,天山雪的师父就在此山中修炼。天山雪和她师父关系最近,而且除了哥哥再无其它亲人,必去岚山无疑。这回还是解铃仍需系铃人,大哥只好亲自再去麻烦一回了。” 小太监带张发存、黄仁二将上路。这次他是多了个心眼,虽是化妆成了读书人模样,张、黄二将也扮作书童,但是因接受了上次的教训,长枪用棉布包裹好,绑在马鞍子上,以防不测。 仨人骑马一路狂奔,五七十里路,也就在眨眼之间。看看快到了一片大山脚下,小太监令张发存找人问路,张发存摇手道: “大哥,你别开我的玩笑了,我一开口人家就笑我,还以为我是外国人呢!我的北方话说不好,这个忙我帮不上,还是你亲自去问吧!” 小太监无奈,只好自己到附近人家去打听。推开一家柴扉,正要开口问话时,不料却突然窜出一只大黄狗,小太监历来惧狗,见狗来势凶猛,他急忙拔剑相迎。人狗互不相让,只一个照面,小太监挥剑砍去,狗头跌落一旁。见大哥一举手便宰了一条狗,以为好笑,张、黄二人站在远处忍不住捧腹不止。 闻到犬吠,房主人正要出门斥狗时,却见爱犬已经被杀。主人立刻大怒,朝小太监开口骂道: “你这书生好不识相,狗尚未伤到你,你却把狗杀了。” 小太监说了一大堆的好话,并答应赔钱。 狗主人想了想说:“我这狗是名犬,要一百两银子的,你赔得起吗?” 小太监不悦,都说山乡民风淳朴,一条普通看门狗竟要人家一百两银子,这不明摆着是敲诈吗?终归也是自己有错,又是站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陪着小心说: “老伯,一条土狗焉何要这许多银子?我是个穷书生,身边没有带得许多,给你十两吧!” 老者怒道:“十两只能买条狗腿,况且我又不是卖狗的,你杀了我的狗,我只要你赔狗,你把狗头给我原样安上,咱啥话不说了。” 小太监浑身摸摸,道:“老伯,我真的没带那么多。” 老者往远处瞅瞅,说:“那匹马是你骑来的吧?” 小太监回头一看,老者指的正是他的宝马良驹,遂苦笑道:“老伯,你真会开玩笑,我那匹马价值千两黄金,你竟拿一条狗来换?” 狗主人冷冷地说:“又不是我找你的,是你先杀了我的狗。如若不然,咱俩去官府说话。” 张、黄二人见大帅这里遇到了麻烦,过来解劝,说: “老伯,我俩的马你挑一匹去吧!” 狗主人摇摇头,不屑地说:“你俩的马匹,两匹都顶不上我的半条狗钱。” 小太监遇到这样的人也是实出无奈,为了赶路他只好把自己的白龙驹抵押到狗主人这儿,说好三日之内拿银来换。 狗主人高高兴兴地牵走了小太监的白龙驹,并指给他们去岚山的路径。小太监只好骑了张发存的马,张、黄二人合骑一匹。他们越往岚山方向走越感到不大对头,天山雪的师父既然在名山修炼,这山怎么如此险恶?林木森森,怪石嶙峋,抬头难见天日,低头山高坡陡,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处。正行之间,突一声梆子响,山上冲下一飙人马,为首一人大喊道: “呔,大胆狂徒,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界就胡走乱行?识相的留下卖路钱,不识相的放下脑袋走人!” 这是何话?小太监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岂能把这般人物放在眼里?他冷笑一声,令张发存从马鞍子解下他的长枪,执在手里,喝道: “买路钱不曾带得,想取爷爷脑袋就和我杆长枪说话。” 山贼头儿也不搭话,挥动砍山钺,兜头就砍。小太监举架相迎,未及三合,小太监便暗暗开始叫苦。座下张发存的这马非是战马,只是一般驮人的马匹。只知低头走路,未曾受过训炼,如何能配合主人作战?山贼的斧头又重,小太监无法迎敌,正待要退时,马屁股上着了一斧,马儿一个趔趄,将小太监颠下马。小喽罗们仗着人多势众,呐一声喊,一拥而上,将仨人绳捆索绑,拿上山去。 第二零六章 天山雪投奔太监郎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瞬息万变,或者距千里之外,或是在咫尺之间。天山雪一见小太监之后,她立刻就觉得她的心上人到了,她这辈子要嫁的就是此人。她本来是想把这个人捉回之后再想别的办法,或是劝降或是招赘,总而言之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她甚至非此人不嫁的念头都产生了。然而,使她万没料到的是,那个漠国洋妞卡捷莫娃竟节外生枝、横刀夺爱,把她的已经到手猎物劫走了。为此姑娘好生气恼,她发誓一定要杀了那个卡捷莫娃方解心头之恨。也是天遂人愿,哥哥方从南朝大营回来就立刻宣布要把她嫁给那个她的白马王子。天山雪怀里揣着个小兔儿,匆匆回到她的闺房,轻施傅粉,薄擦胭脂,描眉画黛,涂唇染碧,梳妆打扮,穿红着绿,着实好一番忙乎。然而,等了星星盼月亮,哥哥一别就成了肉包子打狗,再无消息。好不容易捱到早晨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哥哥又做了南军的俘虏。 一切皆源于那个扫帚星卡捷莫娃,是她抢走了自己的心上人,又是她逼哥哥走上了不归路。然而哥哥很快就回来了,他除了脸庞有些消瘦其它并无太大的损失。可是就从那回之后,哥哥再也没有过问过她的婚事,好像压根就没这事发生一样。他自己则是,和南军反复地做起了迷藏,捉了放,放了捉。天山雪开始逐渐认识到,她在哥哥心目中的位置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重要,哥哥的心在别人身上。哥哥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把千人万人的性命视同儿戏,而且即便是自己多次当俘虏也再所不惜。天山雪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事自己办,指望别人无疑于苍蝇落到屁上。 缘分缘分,有缘的无分,有分的无缘。她的意中人不是别人而是敌军的主帅,她亲哥哥的死对头,如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不知该选哪一个? 此时的布雷达果真像胡三预计的那样,已经成了一个输红了眼、折尽了本的赌徒。其实他只要稍微退一步想,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卡捷莫娃已是名花有主,同时人家也不爱他,他再做一百倍的努力也是枉然。可是他不,越是做不到的事他越是觉得有必要拚死一博。 聪明的胡三正是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点,把匈奴王这头莽牛逼成疯牛。 匈奴王赖以活命存身和开疆劈土的军队已经越来越少,一点一点被南军蚕食了。附属国以及借来的人马,走得走,溜得溜,也已所剩无几。更可怕的是,朝野上下正在酝酿着一场阴谋、动乱和纷争,布雷达的江山欲坠、地位开始动摇,王位不稳,岌岌可危了。 天山雪眼观此等局面,她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女子,她不想大权旁落,父兄辛辛苦苦争来的江山落入别人之手。然而她既没有力量力挽狂澜于即倒、匡扶社稷大厦于将倾,又没有办法去说服哥哥,让他在纷乱的局面中清醒头脑,悬崖之前紧急勒马收缰。万般无奈之下,她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之计:借助外力,清除内患! 小太监见布雷达大势已去,欲要统领三军一鼓作气拿下德哈林,烧毁匈奴王的老巢,使其万劫不复,永无出头之日。胡三在旁,微微一笑,款款言道: “哥哥不必性急,来日必有好事,或者还有一段惊世奇缘也未可知呢!” 小太监不解,忿忿道:“大敌当前,匈奴兵一日不除,我一日尤如芒刺在背,如鲠在喉。布雷达与我素昧平生,当时结拜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互相尔虞我诈,以观时机而已。他有妹许配于我之说也不过是搪塞之词,我从未放在心上,兄弟何苦还有心思在这里开玩笑而取笑我呀?” 胡三道:“兵书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又说,穷寇莫追,追必有变。匈奴者,世代以草牧为生,游牧于大漠以北茫茫戈壁之间,若要将其斩草除根,一是力不遂,二是天不容。我中原大国,历来主张各民族和睦相处,汉番均是一家。大帅如今率天兵到此,显示皇威,灭其反心,收复失地,扩大疆土,这样已经足够了。何必还要赶尽杀绝,亡其种族?昔日大帅与右贤王大单于之女乌儿苏丹喜结良缘,至今边关无事,不仅造福于各族百姓,而且使朝庭免于战争,岂非一举多得之善事?” 小太监听罢恍然大悟,道:“不是兄弟提醒,我差点成了千古罪人。诸葛亮往日不杀孟获,大概也是如此。” “说抄袭也罢,复制也好,历史总在不断地重复,这是常理。”胡三笑说。 小太监越发佩服胡三,他当年结交胡三只不过是因为义气相投、他又寄人篱下,四顾无亲之际,今日想来虽是缘分也是天意。小人物往往能干成大事,不仅是能力也是机遇。平原君的食客毛遂就是一例,平原君没有发现毛遂是人才不是他们俩人的过错,而是没有机会。如果不是这场战争,胡三也只是胡三,充其量老死在大理寺的官位上足矣!胡三有雄心而无野心,恶犬虽然凶猛但决不会伤及主人,这样的人委以重任足可以高枕无忧。有朝一日,如让胡三做丞相,华世雄副之,则天下相安无事矣! “我看布雷达此人,”胡三又说,“头脑简单,好高骛远,集合起三十万人的队伍就以为天下无敌,扬言他的人只要在黄河岸边扔下马鞭就可以阻断黄河水流,对付这样夜郎自大的人太容易了,我倒是喜欢和比他更有些本事的人较量一番,和这样的对手过招不过瘾。” 小太监打断说:“兄弟开始吹牛了,如有一日我主持改了税法吹牛也上税,怕是你老胡纳税也把你纳穷了。” “哥呀,不信咱俩打个赌,保证不出三天番军那边就有人押着布雷达送上门来,到时你看我是不是吹牛?”胡三信誓旦旦说。 “你估计是谁?”小太监不禁开口问。 “天机不可泄露。”胡三故装神密的诡笑道。 “说嘛,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小太监经不住胡三的诱惑。 “可能和你的老婆有关?” “我的老婆都在军中,你说得是哪一个?” “不是这些嫂嫂,大哥可能又要为我们添新嫂嫂了。” “算了老胡,你别出我的洋相了,我已经讨了十个老婆,我可是已经满足了,娶多少才是头?” “大哥,娶老婆多少完全不以你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有的人一辈子娶无数的老婆,有的人一辈子则讨不上老婆,因而怨天怨地,骂爹骂娘。其实谁也怪不着,这中间除了缘分和机遇之外,还有一个奥秘为世人所不知……” 小太监不由讶异道:“你说的神神道道,有那么严重吗?依我看你当个算命先生倒很合适。” 俩人正在争论不休,忽有小军来报:番兵那里来了一员女将,带了一小队人马,押着匈奴王,说是来投诚的。 “女将?真是一员女将?你没问她叫什么名字?” “没有,不是没问,是没敢问,请大帅自问。”小军啰哩啰嗦,半天也没说清楚。 女将正是天山雪。呼伦贝目睹哥哥把个单于王府整得已经不成样子,军队被南军零敲碎打的几乎歼灭殆尽,其他几家王爷也在蠢蠢欲动,已经有了取而代之的苗头。姑娘无奈专程去请教师父,师父问明情况,分析了一下形势,说: “投中原军去吧!这是唯一的出路。汉番本就是一国,你哥哥目空一切,边境作乱,也是他咎由自取。惹下这塌天大祸,只有乞求南军大帅放过他这一回。我也听说了南军大帅潘又安是个很重义气而又度量很大的贤德将军,真君子,他必定会奏明当今圣上,皇封你哥哥为边塞之主,这样单于王就名正言顺、谁也不敢犯上作乱了。如此一来,草原还是你们的草原,天下还是你家的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天山雪又向师父说了自己的心事,师父掐指一算说:“婚姻大事,乃是劫数又有许多奥妙在里头,此中玄机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呀!” 小太监闻听大喜,吩咐下去摆一桌上等酒宴款待女将。胡三在旁边多了一句说: “再加一双筷子吧!” 小太监明白,亲自下阶替番王松绑,恳恳言道:“兄弟来就来了,还做成这个样子作甚?既无罪,又何必负荆?” 第二零七章 新婚夜夫妻反目 布雷达自觉惭愧,脸上一红,跪倒在地,哽咽道: “大帅屡屡对我宽大为怀,我却一直执迷不悟,再三与天兵作对,实是我之罪也!如今我已是穷途末路,四面楚歌,小妹即便不绑我来,我也是准备自缚其身前来请罪的。” 小太监躬身扶起,哈哈笑道:“牙齿还有咬破舌头的时候,自家兄弟打了也打了,骂了也骂了,事情过后还是好兄弟嘛。”说罢又补充一句说,“以后咱俩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叫大帅我听着有些别扭。” “谨听大哥之言。”布雷达恭敬言道。 不时酒席备好,小太监、胡三、王小五、华世雄、朱林宗、张发存、黄仁、毛兴旺等陪布雷达在前厅说话饮酒,曹花枝、上官雪、黄秋蝉、阮氏梅、银杏顿珠、尹天雪、卡捷莫娃等伴天山雪在后堂入席吃饭。 席间,三碗酒下肚,布雷达亲自斟满一碗酒,双手捧住,站起来说: “大哥,小弟前日曾说要嫁妹与兄,不管当时出于什么目的,事情确确实实是真有的。今日兄弟已经一无所有,只有这一个嫡亲妹子,烦请胡三老弟做个月老,就把妹妹送于哥哥做个小妾吧!大哥若是允了此事,就请喝了这碗酒。” 小太监心中不悦,但事关大局,他又不好薄了番王的面子。也站起身,端过酒碗一饮而尽,抹抹嘴,莫棱两可地说: “我的老婆在我手上个个均是我的掌上明珠,向来是不分先后的,大家一视同仁,岂有妻妾之分?” 胡三伸手拉拉小太监的衣角,使个眼色,大包大揽地对番王说: “大单于但请放心,此事包在我胡三身上,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 小太监岔开话题说:“明日我着人进城到王府宣布帅令,潘又安暂代皇上任命,封布雷达为左贤王大单于,统漠北四郡十八州四十六县,待本帅归朝之后奏明圣上再加封不迟。” 布雷达感激涕零,离席而起,双膝并拢,躬身下拜道: “大哥恩德,如天高地厚。小弟一时昏聩,有眼不识明珠,屡犯天威。自此之后,小弟如若再不识好歹,当天诛地灭,上次赌咒是戏言,这次发誓是真情。老天在上,各位兄弟哥哥在上,可做个明鉴。布雷达嫁妹并非攀高附低,实是我对潘大哥的一片诚意。” 小太监还要说话,被胡三在身后拽了一把,这才闭口不言。胡三说: “既是布雷达大单于有此好意,小弟我一定着力促成就是,今夜便是吉日良晨,我马上就令人下去安排。”后堂里,曹花枝等姐妹陪着天山雪饮酒说话,雪里红先离座而起陪罪道: “贝儿公主,都是我的不好,私自带人闯进牢狱,杀了狱吏狱卒多人,劫走潘郎,还请公主原谅才是。” 天山雪立刻羞愧满面说:“卡捷莫娃郡主说哪里话?早知你喜欢潘元帅,我还不定敢下手擒拿他呢!” 曹花枝怕这两人说过了头,引得大家不高兴,立即打圆场说: “那时是各为其主,如今都是一家人了,这话就可以表过不提。另外我提醒一下,在这儿大家都以姐妹相称,不分彼此,以后就不要叫公主、郡主、小姐了,听着生分。” 众姐妹齐声叫好。曹花枝又说: “前日听说,番王要把天山雪儿妹妹许与潘郎,不知雪儿妹妹意下如何?” 呼伦贝怕羞,低头不语。 尹天雪嘴快,道:“现在我们这儿有三个雪儿了,为了区分,上官雪姐姐为大雪儿,我为二雪儿,只好屈尊天山雪儿妹妹为三雪儿了?” 天山雪嘴巧,立即笑吟吟起身答道:“两位雪儿姐姐在上,请容三雪儿妹妹一拜。” 卡捷莫娃面露不悦之色,辩驳道:“姐姐只认你们是雪儿,难道我就不是雪儿儿了?” 大家一想也对,雪里红不也是雪儿吗?这才说:“错了错了,应是四雪儿,怎么就忘了雪里红妹妹?” 曹花枝性急,把话岔开催问道:“三雪儿妹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天山雪稍一沉吟,嗫嚅道:“如、如不是为了潘、潘将军,潘元帅,我还不来呢!” 曹花枝大喜,道:“这么说妹妹是应允的了,好啊,姐妹们,大家快吃快喝,饭后即刻收拾新房,为夫君和雪儿妹妹办喜事啊!” 众姐妹又一片叫好之声。 众人散尽之后,洞房里就只剩下一对新人。 小太监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女人单独在一室,其他他的诸多妻子,大都是事先见过面的,唯有这位,即便是前次挥绳捉他,他也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午间见是见了,也只是公事公办,他没有敢多往女孩的面容上多留意。还有一层意思,他以为这是布雷达演得苦肉计,根本没有料到是天山雪大义灭亲。因此小太监也是第一次感到这么拘束不堪,在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孩面前,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天山雪也在盘算着,自己的郎君在她心目中应该是毅然决然、风风火火的一个大将军,怎么今儿在女人面前竟变得局促扭揑,心神不安,哪里像是个娶了十个老婆的男人?倒像是个吃饱了的鸡!姑娘不悦,都说新婚夜男人占主动,哪里有女人先去求欢的?可是眼前这男人,和她好像远隔千山万水,即便是就在眼前也是镜子里的烧饼,墙上画的马,既不能吃也不能骑,想到这里,天山雪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太监非常敏感,天山雪的叹息他分明听到了。她决非不爱女人,何况是一位亭亭玉立、姿色优美的番族女娇娘。但是,人非禽兽,公母只要在发情期就可以交交。他想找个由头说话,可是却始终无法开口,他甚至自己都奇怪,他自幼生活在皇宫,是一个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人,什么样的女人不经过、没见过,可是却在这个女人面前卡了壳。其实在简单不过,只要他说一句:“娘子,睡吧,时候不早了”即可,剩下的事不用再做过多的解释,只要按步就班、付之行动就足可以了,男女之事嘛,历来都如此的。 “潘将军,为了你我把自己的亲哥哥都捉了来,怎么反换来你这样一副冷面孔?如果你不喜欢,我走就是。”天山雪终于耐不住,开口说话了。因是心里有气,语言自然就生硬。 “什么什么,你哥哥是你捉来的?不是他和你预先……”小太监吃了一惊。 “哥哥桀骜不驯,执意要和官军做对,如今一败涂地,府中乱成一锅粥,有人甚至扬言要政变,无奈我才出此下策。”天山雪解释道。 “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小太监心里有话,不禁脱口而出。 “我是怎样的人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吗?”天山雪脸涨得通红,辩驳道。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捉拿你的亲哥哥呀?”小太监刚才多喝了几杯酒,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好好,我错了,我走行不行?”天山雪从头上一把撤下红盖头,怒冲冲离床而起。 小太监一把没拦住,天山雪已出了洞房门。小太监又不便大声喊人,只好任由她走了。 天山雪从隔壁帐房里叫起自己带来的丫环使女,马厩里牵出马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小太监突然感到酒力发作,头晕脑涨,昏昏欲睡,一头扑倒在硕大的婚床上。 第二零八章 登岚山杀狗惹祸 赵小高猥亵了小太监的老婆银杏顿珠,尽管没有造成事实,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另外,听人说到乌鞘岭的险峻,他本以为小太监这下必定完蛋了,谁知这小子竟有天助,会死里逃生,把面临绝境的十万军队带出死亡之谷。万般无奈之下,赵小高想起他在宫中结识的倭人朋友武宫中仁,并且按照武宫说的地址找到山东威海。 天哪,武宫的这处所在竟是别有一番洞府!武宫的驻地并非一般的农家小院,而是一座兵营。庄院占地约有一百多亩,进了院子东西两面长廊,全是一色的中式建筑。进门却又成了不伦不类的倭式装璜,门要推拉,进屋就脱鞋,弯腿跪坐在地板上很别扭很不方便,尤其是对那些胖人来说。 后院是一大块空场地,除了四周有不少的树木,并没有看台之类的设施。武宫家养了不少食客,有倭人、有汉人还有高丽人等等。不过汉人居多,这些人吃饱了通常都在后院里比拳打把式。有教头、裁判、还有旁观的习练者。食客里面参照平原君、孟尝君的待客方式,一般分成四等。所有的人都有饭吃,第四等吃大锅饭,饭菜当然要简单些,但吃饱是没问题的。初来者先找个拳手捉对儿厮杀,每每要比出输赢,胜者可赏钱、改善伙食等。太差的滥芋充数者比如像南郭先生之徒,则当场逐出,不过此类情况极少发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天生我才必有用,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没准中间还藏着一个毛遂呢!有更高一级的可享受贵宾待遇,再高的就不好说了,据说晚上有脊背上背兜的女人洗浴、擦身、按摩、陪睡等。发展到食有鱼、出有车、禄可养家者时算是头号顶尖食客了。不过这类人风毛麟角,为数不多,那些智谋深邃、武功精绝的高人雅士一般不屑于当食客。需要说明一点的是,国人自古以来叫这些人为食客,人家叫法先进,统统尊称其为武士,管饭是另一码事。 武宫中仁是个中国通,很小的时候便随父到了中原之地,习学汉文,锤炼拳脚。回到倭国之后,受到天皇器重,委以遣唐(并非唐朝)使重任。在这期间,赵小高有幸结识了这位倭国使臣。 有野史记载称:倭人意为小矮人,身短粗壮,多为圆桶形,行走趔趄,喜狂喊乱叫,不谙礼数,善饮酒装醉,好色贪婪,性格暴戾,弑杀成性。偷学我国术、国文、国宝,并不领我之情,常为国人所不屑…… 武宫一见小高,大喜,执手入内,把酒言欢。道: “赵兄啊赵兄,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你是一只大鳌,一般的浅水池里是养不活你的,来了好,来了好啊!”赵小高说,他本姓王,既然不做太监了,是否可恢复王姓。武宫摇头制止道: “不可,万万不可!王大为已经死了,赵小高如日中天。恕我直言,武功尚可,不过你的本事能力也在其次,你比不过那个叫潘又安的太监吧?关键是你的名字好,好就好在是你在朝中当过知名太监的。” 赵小高道:“武兄你要什么?要钱、要土地还是要美女,这些东西我国都有。” 武宫笑笑说:“不瞒你老兄说,这些东西我们都要,天皇派我来的意思诏书上说得很清楚,概括起来就是六个字:一学二偷三抢,总之是见啥拿啥,啥好拿啥。” 赵小高谄媚道:“行,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怕担汉奸的恶名吗?”武宫提示道。 “球!”赵小高怒道,“妈的,有奶便是娘,我跟你们干了,干啥也比窝在那个破皇宫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强!” “赵兄,你那玩意儿长出一些没有?”武宫想起赵小高曾和他说过的难言之隐。 “没有,还是老样子。”赵小高略嫌羞赧的说,“妈的,那几个山匪阄了老子,没准和姓潘的也是一伙的。此仇不报非君子,有朝一日,我必亲自宰了潘又安不可!” “潘又安西线战事如何?”武宫问道。 “胜负难料。”赵小高遗憾的说,“小太监这次困在乌鞘岭,当地老乡说他半年不可能下山,他居然活着把队伍带出来了,而且只用了三天时间,真他妈见鬼了,你说这人的运气咋就那么好呢?” 武宫笑笑说:“潘将军勇武有余,多谋善断,不拘小节,大局观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几百上千年才出一个的,可惜没出在我们倭国。” 赵小高急眼道:“武兄你别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给我一支军队,我照样能成事!” 武宫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弄不好我俩皆会败于此人之手。不过如若除了此人,南朝唾手可得,我们正在研究制定一个治服潘又安的良策。” 赵小高灵机一动,献计道:“武兄,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小太监西线作战,朝中空虚,不如你回到倭国奏明天皇,派一支军队过来,拿下中原,不就得了天下了吗?” “谈何容易?”武宫莫测高深的言道,“赵兄你这是一厢情愿啊。你不想呀,中原多大,倭国才多大?老鼠再厉害,能一口吞掉大象?再说了,潘又安不除,拿下中原也无用,他一旦回兵救驾,我们往哪儿跑?” “那按天皇他老人家的意思呢?”赵小高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要说老人家,天皇陛下方才十几岁。”武宫纠正道,又说,“赵兄是自己人,重要军情我也不瞒你了,我们的行动方针是蚕食中国。先从边上啃,到最后的时候就给它来个恶虎掏心,一击而毙命!那时候中原大地就挂上我们大倭国的旗号了。” 赵小高若有所思地道:“这一招太英明了!” 武宫中仁笑道:“跳蚤和人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可是跳蚤不但可以咛人咬人吸食人血,还可以传播疾病,致人于死地。而人若想杀死跳蚤却又无从下手,干着急使不上劲,说白了就是这个道理,赵兄你懂了吧?” “那个潘又安你们又是如何想办法除掉他呢?”赵小高念念不忘他的仇人宿敌。 “有办法!”武宫成竹在胸道,“我们准备先在江浙沿海一带采取行动,地方衙门奈何不了我们,必将上报朝庭。朝中除了潘又安能征惯战,还能派出谁来?那些我们出击的地点往往都是些临海的小山丘,地势险峻,道路崎岖,不适合大部队行动。潘又安一旦钻进我们的陷阱,就成了落井的水牛了。” “潘又安的武功高着哩,千儿百八十个人都难以近身呢!”赵小高提醒说。 “等潘又安成了瓮中之鳖之后,即便他有三头六臂也是枉然,赵兄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我一定为你捉个活的小太监任凭你发落。”武宫得意的笑道。 赵小高拍手道:“此计最妙!真是倭国有高人呀!” “好了,赵兄远道而来,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咱哥俩接着聊。”武宫一扭身,朝外喊道,“来人!” 随着人声音进来一位倭国美人,俯首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去,挑几个姿色出众的女子来好好侍候侍候赵将军,若是有谁怠慢了客人,当心我剥了你们的皮,我就统统地统统地一个不剩地杀了你们!” 赵小高这还是随军出征以来第一次公开地放纵地和众多美女在一起嬉戏,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看起来虽是不雅观,但他还是大咧咧地让人把自己的衣着全部扒光。如今他是大倭国密使武宫中仁的座上宾,他还惧怕谁?倭国女人即便是看到他短少了一样东西,又能怎样?哪个敢小看他,多说几句?他先是让几个女人在他的那个敏感部位反复舔舐,等到他高潮即将到来之际,他才选了一位皮肤最光洁、体形最好、姿态最妖娆的倭女平躺在榻榻米上,然后他对准了,拚命地摩擦起来,不多几下便尤如山洪暴发,一泻如注…… 只可惜了的是,女人的那事和母鸡毕竟功能构造不同,赵小高叹口气,(以下删去二十字)只好把仇恨又一次深深地记在心里。 第二零九章 潘又安遇恶匪命悬一线 岚山分为南北两山,南岚山为阴山,北岚山为阳山。两山遥遥相对,中间相距约七八里路。中间有个小镇,逢五是集。北岚山风景秀丽,五道山泉从五个不同的方向涌出,流水潺潺,阳光明媚,草木萋萋,鸟语花香。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台阶全由一色的青石铺就,直通山顶。半山上藏了个寺院,取名北山寺。再往上去,过了山头,才是一座庵堂,得名淡月庵,庵中老尼便是天山老祖,她就是天山雪的师父了。 与北山不同,南岚山山势则十分险峻,峭壁千仞,坡陡路窄,树高林森。常有虎豹狼豺出没,因而少有行人,就是樵夫和采药人也极少光顾。早年间,山头本有处庙观,住着一老一少俩道人,后来不知从哪儿啸聚了一伙贼人,佔住山头,俩道人是死是活也无了影踪。贼人头儿名叫伽海生,因在内地杀了人,为逃避官府追捕,来到边地做起了歹事。这个伽海生非同常人,除有一身好功夫之外,还会些阴阳八卦之术,劫掠之余,偶而也干干捉神弄鬼的勾当。 由于是地处番地,伽海生的事闹大了,惊动了部落首领。部落首领带人来清剿了几次,也无结果。派大部队无法展开行动,小股部队又无济于事,最后番邦部落头儿和伽海生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条件是他们只要不骚扰匈奴人和他们当地的附属边民,便任由他们想怎样就怎样,言下之意当然就是汉人杀汉人了。可是自从匈奴王布雷达叛乱之后,汉人公开活动的几乎没有了,这就给伽海生一伙的生活来源带来了极大的问题。但是在如此非常的时期,伽海生更不敢冒犯了大单于,他宁肯选择饿肚子也不敢去打匈奴人的主意,在人家的地盘上,他毕竟是少数。倘若是此事传到大单于的耳朵里,一把火把南岚山放火烧了,岂能还有他的存身之地?然而,人要吃饭,马要吃草,山上又不出庄稼,伽海生正在万般无奈之际,他放出去的眼线前来报信说:生意到了。 小太监敲门问路的那家,正是伽海生的一个窝点。老头叫包庆林,是他的老当家。老包昧了小太监的宝马良驹之后,立刻抄近道上山报告。说这仨汉人来头不凡,一匹好马是骗来了,还有一把金刚宝剑,眼瞅着就是好货。身上带了多少钱物不详,反正不像是平常人家。一旦逮到山上,开出绑票,要多少钱都有可能。 伽海生大喜,看看时间觉得他们快到了,这才下山迎敌。也是伽海生的命大,倘若是小太监的白龙马骑在身下,别说一个伽海生,就是十个、一百个伽海生也活不到明天早上。奈何人强不如马强,张、黄二将都是侠客出身,飞檐走壁是高手,马上的功夫连平常人都不如,因此两人骑的都是劣马。给匹好马也没用,因为他们那个地方从小别说骑马,见都没见过几匹,耕地的水牛倒是不少。 闲话休说,小太监斗不过伽海生,被众喽罗一把绳索给捆了,拿上山去。喽罗兵推推搡搡把小太监送进原先那个道观里的正殿上,牛不喝水强压头,喝令小太监跪下说话,小太监不跪,梗着脖子犟道: “要钱给钱,要命给命,为啥还要跪?你们又不是大老爷,几个破山贼有啥了不起,还摆这么大的谱吓唬人,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吗!” 伽海生乐了,他正在抚弄小太监的那把金刚宝剑,见说便笑道: “咦,小白脸骑好马,挎好剑,还有一副好口才,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咋不去考状元,做大官,跑这蛮荒野地里做啥来了?这狗不屙屎的地方就那么好挣钱?” 小太监睋了伽海生一眼,辩驳道:“你以为考上状元才是真本事,老百姓里头就没能人?” 伽海生讶异道:“哟,没看出来你那张小嘴还楞会说道哩!你老家哪里人?” “东京汴梁府的。”小太监胡诌了一个地址。 “吔_____,碰上一个近老乡咧!你是汴梁府那个啥地方?”伽海生眯缝着眼睛倒和他套起了近乎。 “大理寺。”小太监想起了胡三的官衔,他以为大理寺和开封府是连在一起的。 “咦,日他niang,还越说越近了呢!这样吧,老乡,俺也不杀你了,也不朝你家要钱了。我看你的武功也是稀松二五眼,半吊子货,不知你文墨如何,要是能行,你就给咱在这儿干个文秘,写写画画的,记个账啦啥的,也不让你干重活,饭管你吃饱,肉尽你吃足,酒自然少不了你的,外带派俩小伙计侍候你,老乡你觉着这条件咋样?” “行,咱条件不高,只要给口饭吃就中。”小太监灵机一动,顺杆往上爬了。 “咦,到这儿你还说那外气话?既然在这么远的地方还能遇到恁近的老乡,那都是咱哥俩的缘分。我不但让你吃饭,还让你吃肉喝酒哩!你是二等伙食,除了我,下来就是你了,哥哥够意思吧?不过眼下有点小困难,大灶上好几天揭不开锅了,哥哥看你这把剑不错,拿出去当了吧?” 说罢,伽海亲自下台阶,解了绑小太监的绳索。 “剑可不能当,那可是我的传家宝哩!”小太监搓搓手,活动活动筋骨,故作惊讶道。 伽海生说:“哪咋办?刚才弟兄们翻了翻,你身上又没带多少钱,活人不能叫尿憋死,干脆把马牵出去卖了算球!” “马,什么马?”小太监不解,心想张、黄二人的马值不了几个钱。 “就是你骑的那匹宝马呀!”伽海生哈哈笑道。 小太监这才明白他们和路边那户人家是一伙的,他知道和这些人没啥道理好讲,自己时刻都有掉脑袋的危险,马和剑都不要了,先逃出这条命去再说。这样想罢便说: “大哥,咋都中,你看着办吧!” “好好,痛快痛快。这样吧,简单点,我去叫人整点酒,咱们哥几位好好喝一场,他乡遇故人嘛!我这就打发人去处理那匹马。”伽海生说完立刻命人下去准备。 小太监自己刚逃出活命,马上又担心他两个兄弟,说:“大哥,跟我来的那俩人呢?” 伽海生摆摆手说:“这你放心,他俩就在下面对付几口饭吃算了。” 不一会酒席摆好,四五个好汉聚齐。伽海生一一介绍罢了,又指给他的兄弟说: “今天遇见个近老乡,我就把他收成咱的兄弟了,年龄不拘大小,就先排在老五的位儿上吧!” 那个叫老四的好汉乍一和小太监的眼光对上,他突然就像触了电似地大叫了一声道: “大哥,他是官军大帅!” 只这一声喊,差点没把在座的人吓昏过去,弄了半天,把人家一个官军大帅给捉来了,这还了得?这不是反了吗?真犯天条了!伽海生立刻变了脸叫道: “来人哪,快把这个官军奸细给我抓起来!” 小太监并未作任何反抗,他知道众寡悬殊,张、黄二将又不在身边,他手头又没武器,赤手空拳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如狼似虎的四个山贼。只是可惜了,饿了一天的肚子,刚才一块肉都尚未来得及吃进嘴里去呢。 几个弟兄说:“大哥,你准备怎样处理这个官军头儿?” 伽海生恨恨地说:“娘bi,早知道是这货,还费那么多的唾沫点儿?” “大哥,这可是个大害呀!如若是走漏了风声,咱弟兄可就没命了啊!”众人齐声叫道。 伽海生说:“这事简单,我早想好了,装麻袋里,到了半夜三更给扔到深沟里去算球了。” 老四说:“大哥,别等半夜三更了,夜长了梦多,不如我这就去把他们几个处理了算了。” 伽海生想想也有道理,正要点头应允,也是小太监的命大,这时打发的人把酒菜摆好了。弟兄几个好久没开牙祭了,好不容易拿抢来的物事换了顿酒饭,伽海生乘兴说: “算啦老四,咱哥几个先吃饭要紧,好些日子没见油腥气了,这时候怎么能让你去支差呢?传令下去,把这几个家伙绑好捆结实了,再找俩小卒看严实了,怕他们飞到天上去?” 第二一零章 天山雪为救夫夜闯岚山 天山雪回到淡月庵之后,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向师父一说,师父埋怨她道: “孩子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潘元帅重任在肩,披肝沥胆,事无巨细必要他来操劳,你做妻子的不牵挂丈夫的安危,反要负气出走。你这一来,他必定会亲自到岚山来寻你,如今世道不平,对面山上又聚着一伙恶贼。万一他走错了方向,误入匪巢,横遭劫难,你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你若真爱一个人,除了为自己想,也要为他想想啊!你是一个好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任性、这样不近人情了呢?” 天山雪听罢师父一言,顿感事情严重,不由身上惊出冷汗,心头鹿撞。匆匆和师父交待了两句,便急急下山而去。刚到山下镇上,猛见有人牵着一匹高头骏马高喊叫卖,穿街而来。天山雪瞅着这匹马越看越眼熟:这不正是潘郎的匹白龙驹吗?那日在阵上他擒了潘郎之后,不放心后来还专程几回去照看这匹马哩,所以看着眼熟。再说这穷山恶水之地,哪有如此宝马良驹?天山雪不敢怠慢,纵身下马挡住买马人的去路,问道: “这马是从哪里来的?” “你要买就问个价钱,不买就拉倒,你管我的马是从哪里来的?我偷来的抢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卖马人不耐烦的回道。 “我不但要问马的来历还要取你项上人头哩!”说罢,天山雪左手一把夺过马缰绳,右手拽住卖马人的衣领。 卖马人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天山雪朝身后喊了一声,道:“把这厮给我拿下!” 过来几个丫环使女,不由分说就把卖马人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大街上不便说话,天山雪就近找了家饭铺,随手扔给店掌柜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吩咐道: “稍稍关一下门,你的店铺借我一用。” 店铺掌柜见天山雪来势凶猛,十数个从人个个手里都操着家伙,他不敢分辩,低头垂手喏喏道: “女客官请便,不妨事的,银两我就不要了,店铺你尽管用就是。” 天山雪挥挥手道:“银子你拿去,把门关好,倘若闲杂人等放进一个,我立刻砍了你吃饭的家什!” 店主喏喏连声地退下去了,天山雪令人把那个卖马的人押进来。卖马人心知这不是一般的人物,未料卖马也卖出事来。如果不带钱回去,伽头领肯定也饶不了他,横竖是死,所以干脆就装哑巴,问死都不说一句。不管天山雪如何盘问,卖马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火烫的架式,天山雪想想丈夫不知此时生死如何,无心和这厮在此纠缠,不由火起,抽出宝剑,高高一扬,喝道: “要你没用,不如一剑劈了!” 卖马人顿时大惊失色,一头栽倒于地,嚷嚷道: “小姐饶命,我说就是。” 卖马人这才把如何来如何去的过程如实学说了一遍。卖马人下山的时候,小太监和伽海生还正谈得高兴,而且称兄道弟,又是老乡又是故旧,至于以后发生的事卖马人并不知情。天山雪得知丈夫生命暂无大碍,心下稍安。转念一想,潘郎作为三军大帅,落入匪巢不能脱身总也不是个事儿,她决定立即动身上山探听究竟。 小太监三人四马倒攒蹄被捆绑已定,装入麻袋正要被四头领发配到沟里喂狼喂狗时,正好酒肉上桌,因而担搁了下来。小头目受命把哥仨胡乱扔在一间小土窑里,单等夜深人静时再抛下山沟,管他狼拉狗扯,鹰啄隼叼,全是他们的造化了。 好在有一点,三人的嘴巴不知是疏乎抑或是无意并没有被堵塞住,要不然憋也把人憋个半死。听听四下里没了动静,张发存先说话,道: “大哥,你和黄仁都在吗?” 小太监费力地说:“在是在,就是动不了。” 黄仁也说:“他妈的,顶他老胃,把人快捂死了。” 张发存鬼心眼子最多,他想了想说:“大哥,你身上有件宝物,咱哥几个的性命全在它身上说话了,不知山贼们搜走了没有哇?” “马骗走了,宝剑也拿走了,还有啥宝物?”小太监回答说。 “皇上御赐的那把宝刀呢?”张发存露了实底。 小太监蹬蹬腿说:“好像还在靴子里。” 张发存大喜道:“那我们就有救了。” “有球救哇,动都动不了。”小太监说。 张发存说:“大哥,咱俩根据声音往一块滚动一下,估摸快到你靴子跟前,我就有办法了。” 小太监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有点办法总是好事,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他就按张发存说的拚死力开始滚动。人的四肢全部束缚起来,想挪动一寸都要费尽吃奶的力气。几次三番,他和张发存终于凑到了一起。张发存隔着麻袋开始摸那把刀子,又是一番周折,他还真把那把救命的匕首给抠出来了。刀子虽然在手,中间隔着两层麻袋,稍稍弯曲一下都不可能,张发存硬是用手指头抠了个缝儿拽出那把小刀。有了这件宝物,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张发存倒背着手,迅速割断小太监身上捆绑的绳子,小太监从麻袋里钻出来,又帮他俩解除了桎梏。仨人坐在破窑洞里喘息了片刻,然后以张发存为首,悄悄溜出了那间破窑洞。张发存往四周看了看,说: “大哥,你夜间行动不方便,跟着我们反而是个累赘,不如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出去见机行事。” 小太监说:“这黑灯瞎火的往哪儿藏呢?” 张发存说:“不妨事,这儿离那个破窑洞尚有一段距离,你就原地爬下别动,等会我们给你弄把刀来。” 小太监知道他俩的本事,就痛快地说:“行,我就爬这儿不动,等你俩回来。” 未几,张发存和黄仁一人手里提一把长刀回来,对小太监说:“大哥,那几个贼匪喝得正欢呢!估计他们一时半刻还不会行动,乘这段时间咱们赶快想想对付他们的办法。” 仨人正在暗处嘀咕,忽然间火把通明,照得林间如同白昼一般,山寨里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第二一一章 张发存稍稍观察了一下形势,说:“大哥,不对。那伙山贼喧嚣的方向不在那个破窑洞。乘他们还未发现我们的时候,必须赶赴快想个办法,好堵住那个漏洞。” “堵住漏洞,堵什么漏洞?”小太监不解。 “你想啊,”张发存解释说,“贼匪如发现麻袋里没了人必定满山寻找。我们在这地方不懂地形,又不知山头有多大,万一再被他们逮住,决无生还的可能。依我看不如抓三个垫背的……” 小太监马上明白了张发存的意思,点点头笑道:“你这个主意也够损的。” 张发存不以为然地说:“凡是上山为匪者能有几个好人?如今事急只好借他们的生命为咱们官军大帅挡挡驾了,也算他们以死为国家效力了。” 小太监说:“事不宜迟,那就赶快行动吧!” “大哥,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张发存在黑暗中坏坏的一笑。 “什么事你快说?”此时的小太监已无了昔日大帅的威风,倒活像个小跟班。 “你还得跟我们当一次驮夫。”张发存交待任务。 “我又不是驴,当什么驮夫?”小太监仍旧在五里雾中。 张发存说:“你不是驴也得干一回驴事,等会我们抓住俘虏,我俩人手不够,你得帮我们驮一个。” 小太监嘿嘿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行,我帮你们驮一个。” 匪巢的灯笼火把亮了一阵便纷纷朝山下去了,瞬间山头又恢复了先前的黑暗和平静。张发存说: “大哥,你夜间走路不便,我先背你一段吧!” 小太监扒在张发存的背上笑道:“你刚才还说要我当驴来者,没想到你先当了驴。” 张发存感叹一声,说:“人的一生,酸、甜、苦、辣,哪一种滋味不尝尝,如不是大哥你,如今我还在大坑镇上作贼哩!” 小太监也叹道:“你跟着我,也没少受罪。” 张发存说:“受罪是受罪,跟大哥干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就是死了也值了。” “别说死,我们弟兄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好日子还在后头,还要等皇上封赏呢!”小太监嘻嘻笑着纠正道。 “我图什么?”张发存说,“朝庭的事我算看透了,大哥你是多大的官,还不也要受王书贵狗贼的限制。” “限制是限制,”小太监笑道,“他能限制住我吗?” “那是哥哥你,”黄仁插嘴说,“要是换了一个人,八条命也没了。” 小太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办正理要紧。” 说着话,仨人便到了贼匪窝里,找到一处亮灯的房间,往里一瞅是伙房,不多不少,三个大师傅切菜、剁肉、和面生火正忙乎着呢!张发存一个手势,三老虎猛地冲了进去,大师傅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打昏了。张发存心细,先在肉汤锅里捞了一大块肉包了包揣进怀里,又在厨房拐角里找了根绳子别在腰里,这才一人背了一个大师傅到了那座破窑洞。 把三个大师傅捆绑停当,为防万一他们醒了吵闹,每人口里塞了一块破布,然后就装入麻袋。小太监总是有些不忍,不知这三位有无命案,是好人坏人,这样活活替他们扔下山崖,万一家里还有妻子儿女,老父老母,实在不是上策。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张发存笑道: “大哥,你身为大将,杀人无数,怎么今天反存夫人之心了呢?” 小太监说:“我所杀的人都是有原因的,从不无故杀人。” 张发存反驳道:“如你所说,贼匪把我们扔进山沟里就合适了?我方才已经说了,他们这也叫为国效力。再说呢,这仨人也非我们所杀,只不过替我们去死罢了,凶手是山匪。大哥若是有心,事后调查一番。如是这三人果真被扔下山摔死了,而且他们生前又是好人没有血案,那就上报朝庭,给他们家里发放抚恤金,官府养活他们的父母妻儿,也算烈士哩,你看如何?” 小太监道:“也只有如此了。” 山贼伽海生把小太监他们仨人收拾妥当之后,哥几个继续坐下喝酒。伽海生端起一碗酒对老四说: “四弟多亏了你,如不是你及时认出,我们险些上了当。兄弟你没认错人吧?” 老四一仰脖,罐下大寨主敬的那碗酒,抹抹嘴说:“我咋会认错呢?呼伦贝公主捉了这个官兵头儿之后就是我带人把他押进大牢的。后来这个姓潘的跑了,呼伦贝追查责任到了我的头上,我一看形势不妙才投奔大哥你来了,你说我能认错人吗?” 伽海生听他说的有理,赞道:“行,老四你是好样的,那个官军大帅的马已着人卖去了,他那把宝剑就赏给你吧!” 老四离席而起,双手抱拳,恭敬道:“谢大哥!” 老二、老三说:“大哥,我有一事不明?” “说呀,咱弟兄还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伽海生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那个姓潘的不立马杀了,为何还要等到夜深人静哩?”老二、老三问。“这你们就不懂了,他三个不是一般的人物,万一走漏了风声,传出去说是我们杀了官军大帅,你们说这个罪名该有多大?我们这几个鸟人敢和朝庭作对吗?” “如果把他们放了呢?”老二老三又问。 “放也不能放。”伽海生说,“既然把他们抓了,就不能再放。” 老二老三说:“如果借这机会我们投奔了官军如何?没准还能落个救驾有功,捞个大小官儿当当呢!当年宋公明不是带梁山好汉都招安了吗?” “算啦算啦,别叫化子娶媳妇净想好事了!”伽海生不屑地摇摇头说,“招安我们凭什么?那个姓潘的是我们救的吗?从一开始我们就给人家使了圈套,招安不是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砍头吗?” 老二老三这才无了话说。伽海生接着又说: “等官军一退走,汉人就开始活动了,到时我们仍有大批的生意好做,不怕弟兄们饿肚子。” “那三个大师傅怎么办?当初我们从福贵楼借来,说好半年的期限,眼看就快到了。”老二老三一听老大说起肚子马上就想起仨做饭的。 “咦——还他娘个bi,贼借东西有还的吗?先拖着,不行把福贵楼老板也杀了,叫他来要人。”伽海生胸有成竹的说。 突然间有小喽罗前来报告说:“大王,山下有一女子叫骂,说是要要个什么人,不然就连夜打上山来。” 伽海生一声吆喝,道:“走,看看去,一个娘们也这么大的胆子,老子正愁缺个压寨夫人呢!” 大寨主一声令下,顿时火把齐明,山寨人手紧张除了三个做饭的,全寨几乎是倾巢而出,一溜烟下山而去。 到了山坡下一块平坦地方,伽海生走近一看是个番人打扮的女人叫阵,便不敢上前,问身后的老四道: “兄弟,认识这个娘们吗?” “她正是我家公主小姐,呼伦贝的便是。”老四说。 “兄弟没看走眼吧?”伽海生吓了一大跳,“她是公主,你家公主为啥会到这儿来呢?” “大哥,她是公主没错,我倾慕她日久,朝思暮想的,怎么会搞错呢?” 天山雪老远看着匪兵下山,未待近前便高声大喊:“想活命的就放了潘元帅下山,否则让你山寨一个不留!” 伽海生不想也不敢与番人为敌,听对方高叫还她“潘元帅”,不用猜就知道这事和日前捉的那个小白脸有关。他不敢答话,稍一愣便回头喊了一声“撤”,刚下山的匪徒立即转身悉数上山而去。 四个贼头儿重新坐在大殿里饮酒合计,老二老三主张等等再说,老四仍旧坚持马上动手。伽海生犹豫了一会,刚才他还支持老四,下山后让那个女人一搅,又觉着事关重大。听几个兄弟吵嚷不止,他不由分说,叫道: “快快,马上动手!放虎归山,虎必伤人,把那三个人统统给我扔到沟里去!” 第二一二章 四恶徒自不量力命丧黄泉 接到报案,前来抓捕齐光元的人正是文世昌和他的捉监行署的那伙人。文世昌虽是文人,可他手下也不全是饭桶、能打仗的人也不在少数。齐光元虽然骁勇,但因是酒后,再凶猛的好汉喝了一夜的酒也难有作为。不消几番挣扎,这一伙人悉数被捉拿归案。 因是牵扯到十万两银子的大案要案,文世昌不敢擅自做主,即刻将齐光元一案送交丞相府定罪。 王书贵闻听大喜,立即着人布置公堂,他要亲自审问齐光元这个大蠹,逼其交待出十万两银子的下落。齐光元尚在酒酣之中,三问两问他那里已经打起呼噜。王丞相大怒,令人大刑侍候。齐光元不经打,但又舍不得那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心生一计,遂一推六二五,说把银子全部上缴给潘公公潘大将军了。王书贵信以为真,以为捞到救命稻草,连夜写奏折准备启奏小皇上,让小皇上出圣旨令小太监交出那笔巨款。刚把折子写好,又一想此事不妥:小皇上傻,他老娘可不傻,老太太若是追问起这笔银子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到了小太监之手,那时必定又是一场大麻烦。他那儿正犹豫呢,门官来报,说是潘公公潘大人带着兵丁大喊大叫的前来要人,如不允就冲进来了。 此话从何说起,小太监如何这么快便得到消息?也是凑巧,恰恰林如贵那日着凉发烧没有到场,有逃回来的小兵报告给他,他知道找别人没用,直接去曹花枝那儿搬兵求将,曹花枝正好在潘公府说话。小太监闻听此事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干的,因为事关重大,他怕齐光元顶不住坏了事,这才匆匆亲自跑到丞相府上来要人。 王丞相满朝中最怕、最无奈而又最不敢得罪的人就是这个小太监潘又安了。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老丞相出于无奈,只好亲自出门,降阶相迎,恭恭敬敬地把小太监请入大厅说话。 小太监嘻皮笑脸,大咧咧地坐到王相大厅的太师椅正位上,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然后抹抹对丞相说了一大堆好话,又是管教不严治军无方啦、又是官僚主义不体察下情啦、又是漠视王法纵容下属扰乱公共秩序啦等等等等,给自己罗列了一大堆不痛不痒的罪名。 王丞相知道这回又成了一笔糊涂帐,他的十万两雪花银又成了水漂,不禁暗骂不知哪个狗东西走露了风声,让这个瘟神找上门来。小太监他惹不起,既不能不给面子又不敢不给面子,只好顺水推舟把那几个山贼给放了。小太监为表示对部下的惩戒又给丞找下个台阶,定了齐光元一个口无遮拦吹牛皮说大话胡言乱语之罪,降了他三级,由偏将骁骑校撸下来成了千夫长(大约相当于团级),另外还罚了他十两银子给神仙阁掌柜作为桌椅板凳的损失费。神仙阁老板战战惊惊地接过银子,知道这回是惹大祸了。不得已又特意摆了一桌上等酒席,打发人通过关系找到潘公府邸,指名宴请小太监、林如贵、齐光元等,自然这些名人是不肯到场赏光的。小太监不想让这个老板占了便宜,指派一百多名能吃能喝的大肚子士兵小卒去应付差使,店老板战惊惊摆了十桌,才把这伙食客老爷安顿下来。临走时这些人又吃又拿,还借酒发疯砸坏了不少桌椅板凳。店老板吃了个哑吧亏,过后一算帐,足足坏了他八十两银子,怪谁呢?都是他自己口风不严,还想拿赏银哩,末了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这也是个教训,以后记住了,买卖人只管赚钱做生意,别管人家的官事。 齐光元闻听雪里红那儿出了大事,他是个愣头青,向来对小太监又是忠心耿耿,不避水火的,一听说这事就急了眼,谁也不请示便直接闯入卡捷莫娃的寝房,掀开被子一瞧,狗屁都没一个。齐光元回头掴了看门警戒的小兵俩耳瓜子,这才急忙一边派人顺大路去追,一边去向小太监秉明实情。 小太监听说便脑子一热,心火上升:他的老婆丢了岂能不急?立即亲自带人分头去找,哪里还有丝毫音讯? 进镇的路口上碰到几个拦路的,两家话语不合,动起手来,那边的人自然不是对手,被小太监的人手起刀落一连砍倒了几个。张发存急忙大喊: “别杀光了,留个活口!” 好歹留了个喘气的,带回兵营。小太监欲要亲自审问,张发存道: “大哥,此事交予我吧!” 那个庄丁看这伙人下手太狠,知道是遇上难缠的了。原先还听老怪说见人就杀呢,最终倒人家杀了个痛快。遇上这样的歹人,知道被捉也是难逃一死,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球样,索性打死不开口。 张发存会来事,悄悄把那个庄丁带到僻静处,说:“兄弟,咱知道你的难处,不如这样,你只要说出是谁干的,马上就放你走,另外给你十两银子,速速逃命去吧!” 庄丁巴不得有条活路,一听有这等好事,扑通跪地下磕头说: “爷爷若是饶我性命我就说,但是不能诓我。” 张发存道:“诓你什么,你说了实情还是大功一件哩,干嘛还要杀你?” 庄丁信以为真,张口刚说了一个“杜”字,只听突然“嗖”地一声,一支短箭从帐外窗口射了进来,正中庄丁咽喉,庄丁登时毙命。 张发存闪身去追,那人连发几支短箭过来,都被张发存避过。张发存和黄仁两个,知道他的射术甚精,不敢离得太近,远远跟在后面。那人边跑边回头观看追赶的人,不提防前头路口上有一人骑马候个正着,见他过来,觑个较近,猛一锤扔了过去正中那人的背上。那人负痛,奔跑不成,就地扑倒。被张、黄二人赶上,老鹰提小鸡一般,拎了起来。过来几个小兵,嘁哩八嚓,捆了个四马倒攢蹄。 东洋老怪窃得美人归,兴冲冲掳到自己住的屋里,急不可奈,解下下面的绳索,一手解自己的腰带,一手扒雪里红的裤子欲行好事。正在这当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怪有心不理,但噪音太大,杂乱的敲门声太影响情绪,使他不能专心干事。老怪只好提溜着裤子去开门。进来的是杜老员外,老头儿抬头一瞅,眼前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被反绑着上身,头发散乱,衣裳不整,裤子已经扯开了一小半,雪白的肚腹、肚脐眼儿都裸露在外面。老儿含羞,急忙扭过脸去说: “师父,刚跑回来的庄丁说,去帮你拦人的庄丁大部被杀,还被他们捉了一个回去。小儿怕走了风声,随后也跟去了,为图个清静,莫如你先去把小儿找回来或者等他回来再行事也不为晚。不然……” “你这个老混蛋,你儿子自己长腿他不会自己回来?坏了我的好事,当心我一刀宰了你!”东洋老怪提着裤子骂道。 “师父,我是怕他们那边人多,把我儿子也一并捉了去。人家如提出换人,咱把一个不完整的女人还给人家,不是……” “八格!”老怪大怒,挥起一刀,将老儿剁作两段。 “杀得好!”一个女子的声音。 老怪一惊,循声回望,原来是雪里红口中的布料头儿掉了出来。老怪问道: “娘子认识此人?” “岂止认识,他还是我杀父仇人的老子呢!” “噢,有此等事?” “他不是有个儿子吗?” “是啊!” “面黄如纸、长得瘦瘦小小的。” 雪里红知道,男方人一般个头矮小,而胖子也不多见,至于皮肤,见的都是这样,因而索性她就豁出来了,蒙对了就对,蒙错了算自己倒楣。 “着啊着啊,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他怎么会杀了你的父亲呢?”老怪急问。 “相公,你解开绳子让我喘口气行不,我又不跑。” “好好。”这一声“相公”把老怪叫得心里痒酥酥的,那个舒服劲儿用言语是无法表达清楚的。“好”字说罢,老怪自觉倒不不好意思起来,捆绑不成夫妻嘛,人家对他又很客气,他一个武功盖世的大老爷们还怕小女子使诡计,因而急匆匆去替雪里红解了绳子。 第二一三章 淡月痷患难夫妻再拜天地 秋风飒飒,天气渐凉,大雁南去,壮士还乡。小太监率兵出征匈奴,自初秋始至今已三月余。有匈奴左贤王大单于布雷达愿随天兵一道进京入朝面圣呈上降书,并言明永不再反。元帅点兵,来时十万,归时仍旧十万,除去战殁病殁逃匿失踪等项,后又适当地作了一些兵员补充,因而数目相符,这也符合一贯常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 本次征讨:共击毙敌兵一十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二人(包括漠北沙国借兵),伤七千九百六十一人,俘二万零千一百五十人(后除罪大恶极者外其余因军需费用不足一概陆续释放)。缴获金一万八千二百斤,银一百一十万两,珍味玛瑙、古玩奇巧、车仗马匹辎重等无数,除所得粮草、帐蓬等随地发放赈济当地百姓之外其余一并上缴国库。 十万大军由小将朱林宗头前开道,潘师自统中军,押粮官毛兴旺随在军中,银杏顿珠保护家眷,后军由曹花枝率队。天兵所到之处,旗帜鲜明,军纪严整,秋毫无犯,沿途各族居民无不欢声雷动,夹道迎送。 快到京城,大军离城十里下寨,小太监率诸将人等入朝晋见皇上。小皇上龙颜大悦,亲自下阶执小太监双手,兴高采烈道: “皇弟呀,哥哥可想煞你了。如你再不来,朕可要到金城关去寻你去哩!听说那里的面条好吃,还有许多瓜果。” 说罢,小皇上又拍拍张发存的肩膀说:“张将军,咱家的獒狗你走后又下了一窝。他妈的,这一窝超出预料,你猜下了几只?” “几只?”张发存随口搭话。 “十八只,他妈的,咱这下可发了大财了!”小皇上洋洋得意的说,“最后那一只没活成,其余的都活蹦乱跳的,等会下了朝咱俩一道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张发存道:“皇上洪福齐天。” 小皇上摆手道:“什么洪福齐天,应该叫狗福齐天。” 太后躲在幕后无法说话,小皇上下了台阶绳儿嫌短又够不着。小太监及时上前奏道: “皇兄,我们都急着退朝之后去看你的狗哩,你快把眼前的事办完吧!” 小皇上这才想起母后说过不可轻易走下龙床绣墩的,急忙返回到位子上,大声宣道: “皇弟潘又安大胜还京,明日休息一天,后天早朝封赏。” 这是按惯例说的话,当然不会有错。群臣散去,王丞相竟然没有开口。 第三日早朝,文武大臣会齐,小皇上摆摆手令执事太监宣布诏书: 臣潘又安居功至伟,功高齐天,一举灭敌,收复失地,扩展疆土。拟官升三级,正一品,封号护国公,赐尚方宝剑一把,上打误国昏君,下杀乱臣贼子,仍领衔兵部尚书一职,统三军,另赐锦袍玉带一副,金五万两,银五十万两,绸缎三十万匹,饷银年三万担。 臣胡儒贵,运帱帏幄,多谋善断,七擒番王,建盖世奇功。拟官升三级,正二品,封号英国公,领衔大理寺正卿,着理天下刑事,饷银年两万担。 臣王小五,忠于王事,事必躬亲,勤勉至正,辅佐大帅,既有功劳又有苦劳,拟官升三级,副二品,加封烈国公,领衔吏部尚书,饷银年一万担。 华世雄升三级,正三品,掌副相,协助丞相做事,饷银年一万担。 朱林宗官封冲天大将军,饷银五千担;张发存官封金星大将军,饷银五千担;黄仁官封银星大将军,饷银五千担。 以下毛兴旺等各有封赏。 有押粮官赵小高,居官不做,逃离职守,几乎坏我军大事。另有传言,有赵小高当时胁裹去的人士反正归来报告,赵小高有投敌叛国之嫌,举他投奔倭寇,里勾外连,充当内奸,在我沿海一带时有出没,骚扰当地居民,为害不浅。据此,王丞相举人不慎,用人不当,理应同罪。但念其为三朝元老,一朝首铺,为公为国曾立有不朽的贡献,所以予以轻罚,降级处理,保留丞相职位,俸禄不变,由正一品降为副一品。 追封刘建勋为烈阳公,谥号神武大将军,建祠堂,派专人护卫,终年香火不可间断,其家属人等均由朝庭拨款重金给予抚恤。子承父业,其子长成后可袭父之职。 有诸多女将,尽显天朝神威,扬巾帼雌风,建丰功伟绩。群英荟萃,众芳争艳,为有史以来所罕见。赤胆耿耿,英姿飒爽,令五尺男儿也汗颜。不是女娲能补天,哪有古今天下人?为驳历朝历代重男轻女之偏见,为煞歧视妇女之歪风,钦命下令重赏诸女子英雌。 曹花枝为华阳大将军,一品夫人,饷万担。领九门提督,率军紫禁城。同时为曹氏一门平反昭雪,谥赐曹老将军为忠烈公,重新按国葬入土。秦国元、林如贵入朝为官。蒗荡山喽兵充军,编入官军队伍,每人升一级,最小为百夫长。 上官雪为朝阳大将军,一品夫人,绸缎一千匹。 黄秋蝉为凤阳大将军,一品夫人,绸缎五百匹。 阮氏梅为贵阳大将军,一品夫人,绸缎五百匹。 尹天雪为云阳大将军,一品夫人,绸缎五百匹。 银杏顿珠为河阳将军,二品夫人,赏适量金银财宝、绫罗绸缎。 雪里红为红阳将军,二品夫人,奖赏同前。 天山雪为紫阳将军,二品夫人,奖赏同前。 即日起,离京城五十里选址劈地,建造八女痷。为八位女将塑金身像,归班列位,受人供奉。同意知情人士提议,宣旨速去边地急请天山老祖凌国秀老前辈前来主持八女痷一切事务。 为表彰潘公(公)又安将军的没世之功,京城选一繁华之处,皇家出资买一块方圆十亩的宅地,建造护国公府。 自此之后,为方便潘公饮食起居,宫内宫外兼顾。或宫内值班一日,宫外居住一日,或三日一换,两日一更,如何方便,由潘公自定。 潘公娶妻八女,朝野应予支持。况太监娶妻并非潘公独创,自古就有,也非罕事,合朝文武不必大惊小怪。如有街头巷议,不可任其胡说,各级官员可做必要的解释工作,允许民间小民乱议朝政,有如败坏朝纲朝纪,对于那些扰乱视听、蛊惑人心者必须予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数月无话,忽一日有沿海官员派人送来加急信札,言称倭寇泛滥成灾,残害渔民百姓。或三五成群,或几十成百上千,甚至万人的队伍也集合过。这伙人有时伴做乞丐流民,走街窜巷,或偷或抢,有时又化作不法商人,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请朝庭速派得力大臣,前来戡乱,否则如酿成大祸,后果难料。 小皇上接到密报,正不知做何处理,突有一人出班奏曰,道: “陛下,臣保举一人,可除此害。上次微臣荐人当,甘愿受罚,这次若犯同样错误,我愿削职为民,告老还乡,而且不要皇家一分钱的子儿。” 小皇上正琢磨他的狗事,想怎样脱身去看狗娃儿,闻听此言大喜道: “就依爱卿之计,明日传旨,现在散朝。” 第二一四章 尼姑痷潘又安又认名师 天山老尼祖籍中原,少时出家遁入空门,后拜崑仑山老祖毕世研为师,攻武习文,精通各种拳法枪法,尤其对射箭一项独树一格,号称九箭神。同时老祖喜好历来古典名家大作,熟读孙子、吴子等兵书,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女中贤达。 老尼的俗家名字叫凌国秀,幼年丧父,随母改嫁。继父是一个色中恶鬼,她八岁那年惨遭继父玷污,母亲无奈将她送到一家尼姑痷避难。 凌国秀发誓报仇,有朝一日定要杀了那个人面兽心的老贼。随着年深日久,她心头的仇恨也随着时日逐渐磨平了,痕迹不再,或许是善恶有天断,时光抿恩仇吧。后来母亲故去不久,她的继父得了迷症走失,很久人们才在山间阴沟里发现他的尸骨,狼拉狗扯人形已无法辨认,只有几件破衣烂褂方认得出确是本人无疑。他一生无儿无女,又无正当职业,喜好的却是吃喝嫖赌,身后空无一物,死了的当天就来了一群人,拉走了他的全部家当(无非是锅碗盆瓢,还有一间破屋和一床被褥)充作所欠赌资酒债顶了账。 再往后,又过了些年,凌国秀已出落成一个才貌双全的小尼姑。那年皇榜会试,有一风流倜傥的应试举子来痷中游玩,无意中邂逅凌国秀。两人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不久便坠入爱河。举子信誓旦旦,发誓非国秀不娶,这次会试中与不中,都要为国秀花钱还俗。发榜那日,举子匆匆去看榜,凌国秀顿觉惴惴不安起来,似有一种不祥的兆头。也是自那日起,举子再也未来痷中。国秀心焦,着人去打听,原来举子高中头名状元,已被皇上做主娶了一位当朝大臣的女儿。国秀想想也是,并非举子负心,他既被皇家选中,就是皇家的人了。即便是状元郎又如何,在皇上眼里还不是连个蚂蚁都不如,他不允也由不得他,她原谅了那个负心人。 凌国秀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只当是什么事也未有发生过。可是不久之后,她觉着大事不好,腹内常有异常,她知道自己的劫难到了,一个尼姑怀了身孕该是何罪?师父念她年幼无知,悄悄给她吃了些打胎药并把她藏到痷外农家养身,同时找了一位相貌年龄和她相仿的新尼姑暂且顶替她的名字位子。过了些日子,当她重新回到痷中的时候才知道顶替她的那位师妹已经被人所杀,师父说: “孩子,不是师父不留你,而是痷中留不住你,杀你师妹的那个人并不是为了杀她。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明白了吧?去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凌国秀迤逦来到番地,自家创办了一座尼姑痷。那位负心的举子后来如何她从未打听过,她相信师父说的那句话:善恶有天断,时光抿恩仇。 天山雪携小太监前来拜见师父,老祖一见,顿时吃了一大惊:这个小白脸面庞、长相甚至举止怎么与当年那个举子竟是凭地相似?莫非这中间…… 小太监跪下磕头,恭敬道:“师祖在上,请受小子一拜!” “将军快快请起,折煞贫尼了。你身为朝中重臣,贫尼如何经受得起你这一拜?”老祖欲要亲自躬身去扶,被天山雪拉住动不了身,只得作罢,任由他磕了三个响头。老祖纠正道,“将军既为徒儿的丈夫,也跟着徒儿呼我为师父吧!” “师父在上,容小子再拜”小太监乖巧得紧,既是认了师父,必然还要磕头。 老尼不觉间开始喜欢这个小白脸了,别看他年纪轻轻,至多也就二十上下,虽身居要位,却不居高自傲。既然人家已认了自己为师父,总得教他点什么,想罢就说: “徒儿起来,贫尼收下你这个弟子就是。你都会些什么,在院中耍两圈,让为师瞧瞧,看为师能否为你再锦上添一两支小花儿?” 小太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急忙抖擞精神,骑上他的宝马龙驹,勾连长枪在手,舞得如飞轮一般。练罢,小太监然后滚鞍下马,长拳短出,踢腿打把式,反正是真人面前不怕出丑,把他平生所学的各样招式都在老祖眼下亮了一亮。天山老祖看罢微微一笑,道: “徒儿这些本事也堪称天下无双了,只有一样稍嫌可惜。” “敬听师父教诲。”小太监双手抱拳,恭立一旁。 “你的箭术不精,这是你的缺憾,箭为将军的第三只手,此术万不可偏废。”老祖一言说中要害。 “师父所言极是,徒儿的箭术一直是短项。”小太监垂手应道。 “孩子过来,我教你一种射法,其名曰:九连环。待我传你口诀,然后你看我射。” 老尼对着小太监的耳朵,说了一遍口诀,然后站起身来。有小尼姑捧来箭矢,老祖手捻九箭在手,闭目稍停,弯弓搭箭,只听“嗖嗖嗖”连发九箭,宛如流星赶月一般,箭无虚发,各中一靶。 众人齐声叫好。老祖把箭矢交到小太监手里,嘱他按要领去射。小太监发了七箭,中了三箭。 老祖道:“要领是有了,只是日后还要苦练。没听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嘛!这些道理我就不讲了,徒儿是干大事业的人,究竟如何去做,不消为师吩咐。” 小太监恭敬颌首道:“师父教导,徒儿谨记在心。”老祖突然想起一事,抿嘴一笑道:“看我这人,到底是老了,记性这么差,差点把一件大事忘了。快快吩咐下去,张灯结彩,鼓乐就免了,今晚还要为新人办喜事哩!” 第二一五章 天山雪脉脉含情对情郎 经过这一番挫折之后,小太监和天山雪的感情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那时候,同样一个新婚夜,新房里坐着两个陌生人。小太监尽管爱美色,但是他似乎觉着这个女人没情份,太狠毒,竟然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捉来了。雪儿虽然倾心潘郎,但也只是看到了他的华丽外表,小太监是怎样一个人她心里无数。她并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日间灭那四个山贼时眼睛中所崩发出来的腾腾杀气就是明证。但是,就是因为为了保全自己几乎丧失了仨无故大师傅的命,却又让他犹豫再三,如此看来他的内心深处,既有恶的一面,又有正义和善良的一面,正应了汉语中的一句成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穷人嫁汉为吃饭,公主嫁汉为江山,她天山雪嫁汉又是为什么呢?不知道,有很多事是无法能通过言语就可以表达清楚的,她只是觉得和潘又安难分难舍,她是真心深爱这个风流倜傥的小汉人,并不因为他是天朝大帅的缘故,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吧! 照理说,尼姑痷里是绝对不可以办婚礼的,自古以来痷里都是沿袭着“宁可停丧,不可成双”的古训。但由于是在战争时期,又处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天山老祖破格地为她的一对爱徒举行了一次别具一格的婚礼。因为这场婚礼代表着两个民族青年的结合,预示着那场令人诅咒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而且在今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也不会再有争斗,何乐而不为呢?神人对此怕也是只会振奋而决不会震怒的吧。 痷堂里是出家女子诵经修行的场所,向来主张典雅、肃穆、洁静,大红大绿不可有,笙歌锣鼓不可能,所谓张灯结彩也只不过是多点几支蜡烛、把新房收拾干净些罢了。 师父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婚宴,小太监和天山雪儿都是场面上的人物,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但这一桌却是别有风味。桌上除了有他们吃过、见过,还有一些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山珍。呼伦贝知道,师父把她的家底子抖搂出来了!粗心的姑娘就没有进一步再问一声,这是为什么呢?仅仅是一般的师徒之情吗? 凌国秀自从见了小太监,几十年前的往事瞬间袭上心头,她已经发誓不再过问世间事了,也不想打听当年那个风流举子的结果如何?善恶由天断,时光抿恩仇,她始终坚持和遵循这一法则,可是老天爷偏偏不让她安闲下来,横空冒出一个潘小帅,这个小潘子又怎么和他那样相像呢?可是他为什么又是姓潘而不是…… 席间,大师不经意地问道:“安儿,你是一直都姓潘吗?” 天山雪不由笑道:“师父你醉了,他不姓潘还能姓什么?” 老祖摇摇手道:“雪儿别插嘴,听安儿说。” 小太监稍一蹙眉,欣然道:“师父,我真的不姓潘。” “你姓什么?”大师近乎有些失态。 “我本姓王。”小太监如实回答。 “这么说你?”老祖放下筷子。 “家父很小的时候便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生下我自然就随母姓了。”小太监微微一笑。 “你们老家呢?”大师换了副口气,道,“我问的是你们祖上?” 小太监憨厚地笑笑,说:“不瞒师父说,我实是记不得了,父亲过世时我才七岁,他老人家没有说那么详细。” 老祖知道,这又是一笔糊涂账。她已经发誓不管人间事了,可是,从打见了这个少年之后,她就有些情绪反常,那个负心举子的面容一直在她的脑际盘旋,挥之不去。老祖毕竟是得道的高人,她决不会为了一念之差而动了凡心,再去管那些人间闲事。未料小太监却说: “师父,我的身世其实很复杂,好像当朝太宰王书贵就是我的亲爷爷。但是老贼却久怀不臣之心,一直在觊觎人家的锦绣江山。而且他和我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处处和我暗中做对,不是我手中的这些军队,大概我现在连骨头都没有了。” “善哉善哉!”老祖呼了一声佛号,淡然道,“安儿,为师早年潜身佛门,向来不问世事,这些你就不必讲了,一切随缘吧!时候不早,你俩也该歇息了。” 老祖走了,怀着一肚子心事,不过她还是坚信那句老话:善恶由天断,时光抿恩仇。 师父走了,新房里只留下了小两口。 女孩儿心细,看出些端地,天山雪纳闷地说: “潘郎,师父好像有心事。” “跳出三界外,不在红尘中,出家人能有什么心事?”小太监不以为然道。 “出家人怎么没有心事?”天山雪动了感情,突然走到小太监的身旁,两手抚在他的肓上,悄悄问道,“潘郎,你有心事吗?” “没有,狗窝里藏不住隔夜食,我从来就没有心事。”小太监坦然道。 “你骗人!”天山雪儿故意噘起小嘴。 “我怎么骗人了?”小太监不想把刚刚缓和的关系再搞僵。 “老实说你的老婆连我加上共有十三个了,你说你对她们哪个最放在心上?”雪儿有点得理不让人的样子质问道。 小太监怔了一怔,笑道:“一个母亲生了十个儿子,你说她对哪个放在心上,把哪个又不放在心上呢?我的老婆都是我自己找的,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能不爱她们吗?” “哪我呢?”天山雪急问。 “原来不是,现在是了。”小太监不加思索的回答。 “怎么现在才是了呢?”雪儿不放心。 “你冒着生命危险夜闯岚山,匪穴里救我。我是石头,难道就不为之所动?”小太监睁大眼睛反问。 天山雪又一次猛地扑了上去,搂住潘又安的脖子。小太监紧紧抱住自己的矫妻,轻轻摩挲着她优美匀称的玉体,双目相对,两口相接,小太监的嘴大,姑娘的嘴小,大口对小口,因而拼出一个“回”字。 一个是情场新兵,一个是色中老手,一个是含苞待放,一个是暴雨催花,一个是求欢日久,一个是守株待免。两只蝴蝶翩翩飞,各为情事聚一处。起初的交流只不过为了热身,现在才归入正题,一对新人在床上摸爬滚打,所有的言语都嫌多余,所有的话语都表达不了此时的爱恋,甚至哼哼一声都害怕破坏了这神圣而又庄严的婚宴。 良久,还是雪儿道:“郎君,脱了衣服睡吧!” 小太监心知火候到了,他坏坏地一笑,故意躺着不动,说: “我累了,你帮我脱。” 天山雪乃是番王的女儿,什么时候干过侍候人的勾当?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她心爱的人,既为人妇,就不可托大,别说是脱衣服这样的小事,以后丈夫就是她的一切,即便是让她端屎端尿那样的事她也是理所应当,也要干的。雪儿坐起来,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退下丈夫的外衣内衣,然后又脱了自己的衣服,刚要钻进被窝。小太监突然露出豺狼的本色,腾地掀开被子跨了上去,随手熟练地一把扯开雪儿的内裤。 雪儿大惊失色,道:“潘郎,你轻点。” 小太监不慌不忙,含糊其辞说:“就好就好。” 雪儿又说:“都说你们汉人不行,汉人中也有你这么狠的?” 小太监反唇相讥道:“汉人不行,为啥人口那么多?” 雪儿仰起粉脸亲了小太监一口,说:“我才不管别人呢,我只要丈夫你。” 小太监不依不饶,辩驳道:“我就不是汉人了?” 雪儿急忙说:“我又没说啥,你多什么心?” 小太监纠正道:“你已经是我的老婆了,以后就不要说你们汉人你们汉人的,我听着别扭。” 雪儿笑说:“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以后不说就是了。再说就说我们汉人行了吧?” 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还要怎么样?小太监嘿嘿一笑,说: “你没见我正在办事吗?” 说着话儿,好像是忘了一般,不知不觉,雪儿倒觉着起初那阵剧烈的疼感反倒消失了。明眸一笑,嗔道: “没羞,看你刚才那猴急猴急的样子,好像八辈子没吃饱的鸡一样,亏你还有那么多的老婆哩?” 小太监故意没话找话,打岔问道: “下一步你怎么打算,是留在番地,还是和我一道进京?” 天山雪绷着脸说:“嫁鸡随鸡飞,嫁狗跟狗跑,你说我是走是留?再说我连一天也离不开你呢!” “行,三天之后跟我一块开拔,回家我给你盖幢小楼!”小太监许愿道。 “才不呢!”天山雪噘着红唇道,“你让我一人住一幢楼,想急死我呀!我要和姐妹们一起住。” 小太监眼瞅着雪儿那一张明媚的俏脸,忍不住紧紧搂抱着他可爱的娇妻。 第二一六章 潘元帅班师皇上大封赏 东洋老怪是他给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别称,他的真实名姓叫佐藤八作,祖籍神谷川,自幼父母双亡,后来跟着他的叔父流落到京都作了僧人。寺内高僧法济和尚看他性格孤僻而且手脚也灵便,又是个苦孩子出身,遂收他做了徒弟。八岁的佐藤八作起五更睡半夜跟师父习武八年,练成了一套绝世金刚拳。师父高兴,望着这个苦命的娃娃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以为他后继有人了,谁知这个佐藤八作顽劣成性,恶习难改,心胸狭而又歹毒,况且十分好色,贪婪女性。十五岁那年开始就常与寺外女子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有时甚至跑到野外山沟里奸宿不归。然而凡是和他有过奸情的女子,不日后便气绝身亡,最长的也活不过十天半月。有家属寻根问讯跑到寺院来找他的不是,起初他自然是百般抵赖从不认账的,但是找得人多了,师父也觉着此事蹊跷,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就无故把人给搞死了呢?经多方查找原因,也无结果。有一日师父站在寺院后二楼亭台上,远远见佐藤八作在寺院菜地里冲他自己这边小便,师父不经意地一瞅,不禁惊道:天哪,这是人的东西吗?他的那事儿竟有一尺来长,又粗又大,跟个小驴的一般! 师父见了此状,也明了一切,知道此人将来必是惹祸的根苗,寺院乃是清静之所,容不得心存叵测之人。遂说: “你去吧,走得越远越好。倘若日后惹出事来,万不可道出我的名姓和法号,也不要说出寺院的寺名,否则不论你远在天边为师我也要赶去替佛祖为你净了身。” 佐藤八作咕咚趴地下为师父磕了一个响头,说: “谨遵师命,孩儿自去了!” 佐藤自此之后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仗着他那一身高超的绝世武功,倒也不曾吃亏挨饿。这一日他浪迹到了海边,猛见一条大船要启锚出海。也是好奇心驱使,他不禁问船主要去哪里,能不能让他也搭船去走一遭,四处看看玩玩、浏览一下海外风光?船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 “会武功吗?” “笑话,我就指望这身功夫吃饭哩!”佐藤不客气的回道。 船主大喜,眼下正缺人手,半路上拾个会武术的,好歹总是个帮手,岂有不允之理?讲好了条件,只管吃管住,不发工钱,佐滕应允,遂即刻登船出海。 大船一直走了五天天夜,方才到了一个小岛附近抛了锚。大船换成小船,船主说让大家上岸去休息三天,然后再出发。小岛虽小,但是一应俱全,数间小屋横七竖八的搭建在小山坡下的竹林里,屋内锅碗盆瓢,米面蔬菜,床铺被褥等一样不少。 小岛上过了三天,这一伙人仍旧乘小船划了小半天才上了岸。下船前船主就有交待,不会说话的就不要张口,免得惹出麻烦。佐藤不知船长是何用意,心想除了哑巴,哪人不会说话?到了岸上方才知道,当地居民说话,咕噜哇啦,一个字都听不懂。船主又为大家交待了一番,各自上岸做自己的生意,能拿动的不论是啥统统搬来。如遇不测逃跑为要,不准和对方冲突,让人打死了自己认命芸芸。并且说准了天黑之前必须原地集合,过时不候的。船主说罢,大伙一哄散了。 佐藤是个雏儿,做这种无本的生意还是第一回。他不知道他的那些哥们如何做生意,他问了人家人家也不告诉他。 一连三天,天天如此。佐藤跟着这些人早出晚归,人家都是大包小包满载而归,而他则是一无所获。无奈他厚着脸皮问同行,有人泄露了天机,告诉他说: “干我们这一行的啊,说白了就是一帮高级叫化子。先是讨要,不给不走,如正好赶上这一家没人,那才好呢,进去就偷。” “我们说话他们也不懂啊?”佐藤纳闷道。 “装哑巴呀!” 后来佐藤才知道,这一伙人个个是高手。绺窃便盗、坑蒙拐骗、抽签算卦、入室抢劫、骗奸妇女等等各有高招。从远海小岛上胡乱拣一块石头,在这儿就能换一袋米。 怪不得他们天天换地方呢?佐藤想。 十年之后,佐藤买下了这条大船当了船主。又过了十年,天皇知道了他的威名,亲自召见他,封他一个将军称号,命令他潜入那片肥沃美丽富饶的国土,待机而动。 天皇说:支那是块大大的肥肉,倭国是一窝蚂蚁,蚂蚁若想一次把这块肥肉搬回家去,那是万万办不到的,必须持之以恒,发扬蚂蚁搬泰山的精神。因而你那到了那儿以后,就是我们安在那儿的一个据点,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一年两年、十年八年、甚至一生…… 做强盗也能一举成名,受到皇家的青睐,当上将军,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这也是佐藤八作所始料未及的,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此时的佐藤已经是一个地道的支那通,不但谙熟汉语北方话,还会说粤语客家话闽南话江浙话等等。 东洋老怪以授艺为名在海州城外小镇潘家圩子潜伏了下来。杜老倌好客,杜小倌求师若渴,这一下正中老怪的下怀。教授武艺只是担个虚名,他不可能把倭国武功精髓和盘轻易示人,不过不拿出点真本事当然也唬不住人。幸好杜家的人没见过高手匠人,对武功之类也不过是略知一二皮毛而已,老怪只用了三成之术就把杜小倌打扮成当地第一大武林奇才。 凭心而论,杜子父子对他老怪也不薄,奈何是老怪重任在肩,皇恩浩荡,令他扎根于某一处,收买人心,网罗爪牙,有朝一日配合大部队攻城掠地,夺了支那人的江山。因此不可能老死在潘家圩子,这里不管住得再久也不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地,他要为皇家效命、在大倭国闯一番事业哩! 老怪在潘家圩子事事顺心,唯有一件不如意,就是没有遇上可心的女人。不是模样和身材的问题,主要是那样事不成,尺寸太小。做事时仅管呲牙咧嘴倒也不妨,忍受一时也就罢了,可是时不时把人家的命丢了,这就成了大麻烦。老怪并不在乎支那人的性命,死多了才好呢!谁让他们人口那么兴旺?问题是这种死法不可合适,日久必会引起怀疑,遭到驱逐,他的兴倭大业不是付之东流了吗?大事小事都是事,他虽然人到中年,身体还挺壮实,男女方面的事是万万不可荒废的,想做又怕做,怕做还想做,但总不能回回体外排泄吧? 徒弟和亲家(他和杜老倌互相这么称呼)都在为他这事操心,奈何此事只有暗中进行,又不能敲锣打鼓去打听,东西藏在人家的裤裆里,哪个轻易能看到? 快下午的时候,听说有一伙子娶亲过路的,找不到厕所,新娘子摸到院子里被徒弟的一个小妾看到,此女身长胸挺腰细屁股大,更有那一张白脸,金发碧眼,活脱脱一副洋人的模样,中原人哪有那样的? 杜水生怕误了师父的好事,不敢怠慢,立即向东洋老怪做了汇报。老怪稍一沉吟,道: “徒儿,新娘当然最好,怕还是个处女哩!不过事不宜迟,过了今夜生米就让人家煮成熟饭了,那时候师父一点新鲜味都没了,多可惜!” 杜水生道:“师父放心,徒儿为孝敬您老人家,一定把此事办妥。据下面人讲,看样子那些人是从外地来的,好像是路过这儿的。刚刚有庄丁回说,他们已经支起帐蓬准备过夜了。” 老怪道:“不管那些,他要是肯松手,那怕是多给他们些银两都成。他们要是不允,就抢他娘的,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杜水生急道:“师父,此事不妥,我们国人有个臭毛病,家里再穷都不能卖新媳妇。拿钱卖行不通,如是抢,可他们人也不少,不知打不打得过?” “八格牙鲁!”老怪不禁骂了一句,缓了缓,叹口气又道,“算了,这事你别管了,今晚师父独自一人走一遭。你给我在他们住的附近安排一乘小轿,等我得手之后把人抬回来就行。另外再多安排几个人以防他们追来,告诉你的庄丁,截住一个杀一个,不许留一个活口。” 第二一七章 赵小高投倭寇为虎作伥 赵小高猥亵了小太监的老婆银杏顿珠,尽管没有造成事实,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另外,听人说到乌鞘岭的险峻,他本以为小太监这下必定完蛋了,谁知这小子竟有天助,会死里逃生,把面临绝境的十万军队带出死亡之谷。万般无奈之下,赵小高想起他在宫中结识的倭人朋友武宫中仁,并且按照武宫说的地址找到山东威海。 天哪,武宫的这处所在竟是别有一番洞府!武宫的驻地并非一般的农家小院,而是一座兵营。庄院占地约有一百多亩,进了院子东西两面长廊,全是一色的中式建筑。进门却又成了不伦不类的倭式装璜,门要推拉,进屋就脱鞋,弯腿跪坐在地板上很别扭很不方便,尤其是对那些胖人来说。 后院是一大块空场地,除了四周有不少的树木,并没有看台之类的设施。武宫家养了不少食客,有倭人、有汉人还有高丽人等等。不过汉人居多,这些人吃饱了通常都在后院里比拳打把式。有教头、裁判、还有旁观的习练者。食客里面参照平原君、孟尝君的待客方式,一般分成四等。所有的人都有饭吃,第四等吃大锅饭,饭菜当然要简单些,但吃饱是没问题的。初来者先找个拳手捉对儿厮杀,每每要比出输赢,胜者可赏钱、改善伙食等。太差的滥芋充数者比如像南郭先生之徒,则当场逐出,不过此类情况极少发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天生我才必有用,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没准中间还藏着一个毛遂呢!有更高一级的可享受贵宾待遇,再高的就不好说了,据说晚上有脊背上背兜的女人洗浴、擦身、按摩、陪睡等。发展到食有鱼、出有车、禄可养家者时算是头号顶尖食客了。不过这类人风毛麟角,为数不多,那些智谋深邃、武功精绝的高人雅士一般不屑于当食客。需要说明一点的是,国人自古以来叫这些人为食客,人家叫法先进,统统尊称其为武士,管饭是另一码事。 武宫中仁是个中国通,很小的时候便随父到了中原之地,习学汉文,锤炼拳脚。回到倭国之后,受到天皇器重,委以遣唐(并非唐朝)使重任。在这期间,赵小高有幸结识了这位倭国使臣。 有野史记载称:倭人意为小矮人,身短粗壮,多为圆桶形,行走趔趄,喜狂喊乱叫,不谙礼数,善饮酒装醉,好色贪婪,性格暴戾,弑杀成性。偷学我国术、国文、国宝,并不领我之情,常为国人所不屑…… 武宫一见小高,大喜,执手入内,把酒言欢。道: “赵兄啊赵兄,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你是一只大鳌,一般的浅水池里是养不活你的,来了好,来了好啊!”赵小高说,他本姓王,既然不做太监了,是否可恢复王姓。武宫摇头制止道: “不可,万万不可!王大为已经死了,赵小高如日中天。恕我直言,武功尚可,不过你的本事能力也在其次,你比不过那个叫潘又安的太监吧?关键是你的名字好,好就好在是你在朝中当过知名太监的。” 赵小高道:“武兄你要什么?要钱、要土地还是要美女,这些东西我国都有。” 武宫笑笑说:“不瞒你老兄说,这些东西我们都要,天皇派我来的意思诏书上说得很清楚,概括起来就是六个字:一学二偷三抢,总之是见啥拿啥,啥好拿啥。” 赵小高谄媚道:“行,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怕担汉奸的恶名吗?”武宫提示道。 “球!”赵小高怒道,“妈的,有奶便是娘,我跟你们干了,干啥也比窝在那个破皇宫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强!” “赵兄,你那玩意儿长出一些没有?”武宫想起赵小高曾和他说过的难言之隐。 “没有,还是老样子。”赵小高略嫌羞赧的说,“妈的,那几个山匪阄了老子,没准和姓潘的也是一伙的。此仇不报非君子,有朝一日,我必亲自宰了潘又安不可!” “潘又安西线战事如何?”武宫问道。 “胜负难料。”赵小高遗憾的说,“小太监这次困在乌鞘岭,当地老乡说他半年不可能下山,他居然活着把队伍带出来了,而且只用了三天时间,真他妈见鬼了,你说这人的运气咋就那么好呢?” 武宫笑笑说:“潘将军勇武有余,多谋善断,不拘小节,大局观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几百上千年才出一个的,可惜没出在我们倭国。” 赵小高急眼道:“武兄你别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给我一支军队,我照样能成事!” 武宫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弄不好我俩皆会败于此人之手。不过如若除了此人,南朝唾手可得,我们正在研究制定一个治服潘又安的良策。” 赵小高灵机一动,献计道:“武兄,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小太监西线作战,朝中空虚,不如你回到倭国奏明天皇,派一支军队过来,拿下中原,不就得了天下了吗?” “谈何容易?”武宫莫测高深的言道,“赵兄你这是一厢情愿啊。你不想呀,中原多大,倭国才多大?老鼠再厉害,能一口吞掉大象?再说了,潘又安不除,拿下中原也无用,他一旦回兵救驾,我们往哪儿跑?” “那按天皇他老人家的意思呢?”赵小高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要说老人家,天皇陛下方才十几岁。”武宫纠正道,又说,“赵兄是自己人,重要军情我也不瞒你了,我们的行动方针是蚕食中国。先从边上啃,到最后的时候就给它来个恶虎掏心,一击而毙命!那时候中原大地就挂上我们大倭国的旗号了。” 赵小高若有所思地道:“这一招太英明了!” 武宫中仁笑道:“跳蚤和人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可是跳蚤不但可以咛人咬人吸食人血,还可以传播疾病,致人于死地。而人若想杀死跳蚤却又无从下手,干着急使不上劲,说白了就是这个道理,赵兄你懂了吧?” “那个潘又安你们又是如何想办法除掉他呢?”赵小高念念不忘他的仇人宿敌。 “有办法!”武宫成竹在胸道,“我们准备先在江浙沿海一带采取行动,地方衙门奈何不了我们,必将上报朝庭。朝中除了潘又安能征惯战,还能派出谁来?那些我们出击的地点往往都是些临海的小山丘,地势险峻,道路崎岖,不适合大部队行动。潘又安一旦钻进我们的陷阱,就成了落井的水牛了。” “潘又安的武功高着哩,千儿百八十个人都难以近身呢!”赵小高提醒说。 “等潘又安成了瓮中之鳖之后,即便他有三头六臂也是枉然,赵兄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我一定为你捉个活的小太监任凭你发落。”武宫得意的笑道。 赵小高拍手道:“此计最妙!真是倭国有高人呀!” “好了,赵兄远道而来,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咱哥俩接着聊。”武宫一扭身,朝外喊道,“来人!” 随着人声音进来一位倭国美人,俯首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去,挑几个姿色出众的女子来好好侍候侍候赵将军,若是有谁怠慢了客人,当心我剥了你们的皮,我就统统地统统地一个不剩地杀了你们!” 赵小高这还是随军出征以来第一次公开地放纵地和众多美女在一起嬉戏,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看起来虽是不雅观,但他还是大咧咧地让人把自己的衣着全部扒光。如今他是大倭国密使武宫中仁的座上宾,他还惧怕谁?倭国女人即便是看到他短少了一样东西,又能怎样?哪个敢小看他,多说几句?他先是让几个女人在他的那个敏感部位反复舔舐,等到他高潮即将到来之际,他才选了一位皮肤最光洁、体形最好、姿态最妖娆的倭女平躺在榻榻米上,然后他对准了,拚命地摩擦起来,不多几下便尤如山洪暴发,一泻如注…… 只可惜了的是,女人的那事和母鸡毕竟功能构造不同,赵小高叹口气,(以下删去二十字)只好把仇恨又一次深深地记在心里。 第二一八章 潘又安奉圣命驱兵伐倭 是日早朝,未等执事太监宣读圣旨,小皇上先是开口赞道: “相父王爱卿真是好度量啊,素闻你和朕的皇弟潘爱卿一向不和,而如今你老荐贤不避仇,还要举他出兵,这足以证明相父处处以国家社稷为重,是我朝难得的栋梁之才啊。” 王书贵肚子里藏着鬼胎,见皇上表扬,不由朝前一步,厚着老脸道: “谢陛下抬举,为国效忠乃是老臣的本份,何劳圣上挂齿?再说,满朝文武和潘公公相比,无出其右者,舍潘将军其谁乎?” 小皇上点点头道:“将相和,王稳坐,如此最好。” 小皇上说出了他出道就位以来最得体最令人赞佩的一句话,令众大臣不禁不肃然起敬。然后小皇上又示意执事太监说,“公公,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狗事未了,你就快快宣旨吧,别在那儿拖拖拉拉了,照老章程办!” 执事太监见说,急忙亮着公鸭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东亚小儿一帮倭寇贼党,夜郎自大,人心不足蛇吞象,跨洋越海,远道而来,屡屡在我沿海边界滋事,骚扰居民,劫掠财物,杀人放火,奸杀妇女,多行图谋不轨之事。今特命护国公、正一品大臣、兼兵部尚书、钦差大臣潘又安潘将军辛劳一番,再行领兵挂帅,剿灭倭贼。即日起,派兵选将、出兵时辰日期等一切事务均由潘将军一人独断专行,任何人不得胆大妄为干涉阻拦,否则杀头取命、并诛灭九族。钦此!” 小太监磕头谢恩,站起来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下朝去了。文武当中有心细消息灵通的,知道小太监这是给谁拿架子。将相貌离神离已久,小太监无非是想气气老相国。但是潘帅毕竟年岁上吃些亏,王丞相乃是三朝元老,久居官场,皮厚脸糙,心黑歹毒,貌似量大心宽的,又挺着个能撑船的宰相肚子,岂能让他老人家气出好歹,明明不是潘大人算计错了,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既然是皇命的差事,小太监不敢马虎,下朝之后他便一直在思来算去,去的人多了不行,人少了也不行,怎样都是难。斗倭寇不同于平反王、打匈奴,也不同于一般的进山剿匪。这些人一条小船打天下,得便宜了就走,偷了东西就跑。随便那个小岛上一躲,随便蜗居到那个地方,茫茫大海一望无际,你上哪儿去找?说他们人少,沿海岸线上一长溜,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说他们人多,分散行动,各自为政,不逢大事不集合,永远都找不到他们的主力部队。无奈何,小太监最后决定,先小打小闹着,只有叫化子打狗,边打边走了。 人事安排上,朱林宗、毛兴旺、张发存、黄仁等四将同行,胡三必带,华世雄也去,唯有王小五可免,一个太监身子东征西讨也不是办法,也该让人家半残疾人休息一段时日了。女将方面,曹花枝、上官雪、黄秋蝉、阮氏梅均已有了身孕,不便前行。雪里红长得太显眼,黄头发蓝眼睛目标太大,可带可不带。能带的就只剩下尹天雪、银杏儿、天山雪几人了。 卡捷莫娃一听丈夫出兵不带她,顿时红了眼说:“潘郎,我不管,反正是你去哪儿我就跟那儿,你走了我一人呆在家里有啥意思?” 小太监笑道:“打仗又不是去游山逛水,你争抢什么?” 雪里红也笑道:“我才二品,要争个一品哩!” 小太监知道妻子说的是玩笑话,自从回朝之后,雪里红这个女子做人做事很是大器,也很大度,从不为一些鸡毛蒜皮子的小事和姐妹们红脸,她在姐妹们中间威望极高,因而她的人缘也是很好好。小太监想了想,说: “红儿,你去可以,但有一条,轻易不要露面,到万不得已非要你出面的时候,还要包头蒙面,你答应吗?” 雪里红欢快地回答说:“只要和我的潘郎天天在一起,这算什么,我答应就是。” 最后,小太监锁定两千人马,不事张扬,而且还是分头出发,乘一个月黑天,人不知鬼不觉先头小队人马悄没声地出了京城。 出城之后,大军分五路一直往南进发,非止一日,这一天到了海州地界。四五百人的队伍还是很抢眼,小太监他们这一路人数最少,大约不到一百人,一路上他们都是伴作迎送新娘的。朱林宗、毛兴旺骑马在头前开道,尹天雪、天山雪两人女装男伴,做成两个俊俏后生模样,骑马跟在队伍中间,银杏儿做伴娘和新娘子(卡捷莫娃)同乘一轿,小太监充做新郎倌儿坐轿在前。张发存、黄仁为保护潘帅的安全,化作扶轿客。 胡三和华世雄扮成管帐先生各乘一小轿,跟在队伍最后,其它军兵人等,皆做些吹鼓手、看客、亲朋好友等。 海州城外有个小镇叫作潘家圩子,小太监他们不便入城,离镇子五里,支起帐蓬,然后吩咐人进城去以买菜、买肉、打酒等操办伙食为名好打探打探城中消息。 镇子里有家大户,老员外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叫作杜水生。花团锦蔟的偌大一个家业,生就了这么一个少爷公子,娇生惯养是免不了的。儿子起初还懂些本份,自从来了一位叫东洋老怪的拳师之后,杜水生拜了东洋老怪为师,学成一套据说是专打天下好汉的铁钢拳,手下又养了百八十个彪悍的打手,情况就起了变化。老杜员外奈何不了儿子了,起初他还以为儿子是个败家子呢,未料到子承父业、自他把大权交给儿子之后,家业非但没有破败,反而蒸蒸日上,一日好似一日。 小杜有个发财绝窍,就是广娶有钱人家的女子为妻,条件是女方家里必须出一笔不菲的嫁妆,价码有他自定,钱少了还不干呢!新娘子过门之后,三天之内可以不干活,不劳动,第四天就要“自谋生计”、各显神通了。与其说是娶老婆,还不如说是找苦力呢!那些富家小姐此后便统统成了他的廉价佣人。小杜还常自诩:娶了老婆三天亲,过了三天打断筋。杀人是犯法,打人也不对,但是各朝各代没有听说过打死老婆也抵命的。附近的大户人家知道他这一招阴险,不敢把女儿嫁他,小杜的触角逐渐开始向远处发展。 其实杜家屋里拿实权的非是小杜,而是他的师父东洋老怪。 东洋老怪不但装束怪,说话怪,脾气性格也古怪,尤其是他的饮食习惯更是与人不同。老怪吃饭一般不要动烟火,向来只是食生肉,喝生水,食堂大师傅只管把鸡宰了、鱼杀了、猪羊牛肉切成块,洗涮干净了,端给他便一切万事大吉。老怪对着这些生猛海鲜大块朵颐,狼吞虎咽,佐料都不用,至多撒把盐。老怪的饭量极大,每顿消耗一只鸡(鸭)、半只鹅、四斤鲜鱼、猪牛羊肉各三五斤,烧酒一坛(约八斤),凉井水一桶。 通常,吃饱喝足了,老怪都要到庄后小山上溜一圈,然后就回到居室关起门来睡大觉。醒来再吃,吃了晚饭就要女人。他要女人的条件很简单,只有一条,必须是生产过的。据说老怪的阳货大得出奇,虽然较驴的逊色,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棒槌行事,一般女人谁能忍受?被他干死的都不在少数哩。 小杜听说了师父的这一弊端,总是拣些半老婆娘过夜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所以他一直想给师父物色一个外番处女,因为是路途遥远,江南又少有这样的女人,即便是城里偶而见到一半个黄发碧眼、身材高大、像貌奇伟的洋女人,由于是不摸底细,不知来头(多是外埠巨商的眷属),又是在人家大城市里,所以才未敢轻易出手。 也是事有凑巧,小太监的前头部队,本是扮作迎送新娘的,因而不管到哪里都会招来看热闹的人群。路过潘家圩子时,扮新娘的雪里红急于小解,遍寻茅房不见,有人把她领到杜家大门口,说了许多好话,看门人看是新娘子,料想无大防碍,犹豫了半天才容她进去方便。 伴成男妆的尹天雪和天山雪不便进入女厕,银杏儿凑巧又没跟在身旁,卡捷莫娃无伴搀扶不能蒙着盖头进茅房,只在她稍一掀开红绸儿的那一瞬间,碰巧便被一个女佣人瞅了去。 第二一九章 东洋老怪图谋抢新娘 东洋老怪是他给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别称,他的真实名姓叫佐藤八作,祖籍神谷川,自幼父母双亡,后来跟着他的叔父流落到京都作了僧人。寺内高僧法济和尚看他性格孤僻而且手脚也灵便,又是个苦孩子出身,遂收他做了徒弟。八岁的佐藤八作起五更睡半夜跟师父习武八年,练成了一套绝世金刚拳。师父高兴,望着这个苦命的娃娃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以为他后继有人了,谁知这个佐藤八作顽劣成性,恶习难改,心胸狭而又歹毒,况且十分好色,贪婪女性。十五岁那年开始就常与寺外女子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有时甚至跑到野外山沟里奸宿不归。然而凡是和他有过奸情的女子,不日后便气绝身亡,最长的也活不过十天半月。有家属寻根问讯跑到寺院来找他的不是,起初他自然是百般抵赖从不认账的,但是找得人多了,师父也觉着此事蹊跷,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就无故把人给搞死了呢?经多方查找原因,也无结果。有一日师父站在寺院后二楼亭台上,远远见佐藤八作在寺院菜地里冲他自己这边小便,师父不经意地一瞅,不禁惊道:天哪,这是人的东西吗?他的那事儿竟有一尺来长,又粗又大,跟个小驴的一般! 师父见了此状,也明了一切,知道此人将来必是惹祸的根苗,寺院乃是清静之所,容不得心存叵测之人。遂说: “你去吧,走得越远越好。倘若日后惹出事来,万不可道出我的名姓和法号,也不要说出寺院的寺名,否则不论你远在天边为师我也要赶去替佛祖为你净了身。” 佐藤八作咕咚趴地下为师父磕了一个响头,说: “谨遵师命,孩儿自去了!” 佐藤自此之后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仗着他那一身高超的绝世武功,倒也不曾吃亏挨饿。这一日他浪迹到了海边,猛见一条大船要启锚出海。也是好奇心驱使,他不禁问船主要去哪里,能不能让他也搭船去走一遭,四处看看玩玩、浏览一下海外风光?船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 “会武功吗?” “笑话,我就指望这身功夫吃饭哩!”佐藤不客气的回道。 船主大喜,眼下正缺人手,半路上拾个会武术的,好歹总是个帮手,岂有不允之理?讲好了条件,只管吃管住,不发工钱,佐滕应允,遂即刻登船出海。 大船一直走了五天天夜,方才到了一个小岛附近抛了锚。大船换成小船,船主说让大家上岸去休息三天,然后再出发。小岛虽小,但是一应俱全,数间小屋横七竖八的搭建在小山坡下的竹林里,屋内锅碗盆瓢,米面蔬菜,床铺被褥等一样不少。 小岛上过了三天,这一伙人仍旧乘小船划了小半天才上了岸。下船前船主就有交待,不会说话的就不要张口,免得惹出麻烦。佐藤不知船长是何用意,心想除了哑巴,哪人不会说话?到了岸上方才知道,当地居民说话,咕噜哇啦,一个字都听不懂。船主又为大家交待了一番,各自上岸做自己的生意,能拿动的不论是啥统统搬来。如遇不测逃跑为要,不准和对方冲突,让人打死了自己认命芸芸。并且说准了天黑之前必须原地集合,过时不候的。船主说罢,大伙一哄散了。 佐藤是个雏儿,做这种无本的生意还是第一回。他不知道他的那些哥们如何做生意,他问了人家人家也不告诉他。 一连三天,天天如此。佐藤跟着这些人早出晚归,人家都是大包小包满载而归,而他则是一无所获。无奈他厚着脸皮问同行,有人泄露了天机,告诉他说: “干我们这一行的啊,说白了就是一帮高级叫化子。先是讨要,不给不走,如正好赶上这一家没人,那才好呢,进去就偷。” “我们说话他们也不懂啊?”佐藤纳闷道。 “装哑巴呀!” 后来佐藤才知道,这一伙人个个是高手。绺窃便盗、坑蒙拐骗、抽签算卦、入室抢劫、骗奸妇女等等各有高招。从远海小岛上胡乱拣一块石头,在这儿就能换一袋米。 怪不得他们天天换地方呢?佐藤想。 十年之后,佐藤买下了这条大船当了船主。又过了十年,天皇知道了他的威名,亲自召见他,封他一个将军称号,命令他潜入那片肥沃美丽富饶的国土,待机而动。 天皇说:支那是块大大的肥肉,倭国是一窝蚂蚁,蚂蚁若想一次把这块肥肉搬回家去,那是万万办不到的,必须持之以恒,发扬蚂蚁搬泰山的精神。因而你那到了那儿以后,就是我们安在那儿的一个据点,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一年两年、十年八年、甚至一生…… 做强盗也能一举成名,受到皇家的青睐,当上将军,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这也是佐藤八作所始料未及的,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此时的佐藤已经是一个地道的支那通,不但谙熟汉语北方话,还会说粤语客家话闽南话江浙话等等。 东洋老怪以授艺为名在海州城外小镇潘家圩子潜伏了下来。杜老倌好客,杜小倌求师若渴,这一下正中老怪的下怀。教授武艺只是担个虚名,他不可能把倭国武功精髓和盘轻易示人,不过不拿出点真本事当然也唬不住人。幸好杜家的人没见过高手匠人,对武功之类也不过是略知一二皮毛而已,老怪只用了三成之术就把杜小倌打扮成当地第一大武林奇才。 凭心而论,杜子父子对他老怪也不薄,奈何是老怪重任在肩,皇恩浩荡,令他扎根于某一处,收买人心,网罗爪牙,有朝一日配合大部队攻城掠地,夺了支那人的江山。因此不可能老死在潘家圩子,这里不管住得再久也不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地,他要为皇家效命、在大倭国闯一番事业哩! 老怪在潘家圩子事事顺心,唯有一件不如意,就是没有遇上可心的女人。不是模样和身材的问题,主要是那样事不成,尺寸太小。做事时仅管呲牙咧嘴倒也不妨,忍受一时也就罢了,可是时不时把人家的命丢了,这就成了大麻烦。老怪并不在乎支那人的性命,死多了才好呢!谁让他们人口那么兴旺?问题是这种死法不可合适,日久必会引起怀疑,遭到驱逐,他的兴倭大业不是付之东流了吗?大事小事都是事,他虽然人到中年,身体还挺壮实,男女方面的事是万万不可荒废的,想做又怕做,怕做还想做,但总不能回回体外排泄吧? 徒弟和亲家(他和杜老倌互相这么称呼)都在为他这事操心,奈何此事只有暗中进行,又不能敲锣打鼓去打听,东西藏在人家的裤裆里,哪个轻易能看到? 快下午的时候,听说有一伙子娶亲过路的,找不到厕所,新娘子摸到院子里被徒弟的一个小妾看到,此女身长胸挺腰细屁股大,更有那一张白脸,金发碧眼,活脱脱一副洋人的模样,中原人哪有那样的? 杜水生怕误了师父的好事,不敢怠慢,立即向东洋老怪做了汇报。老怪稍一沉吟,道: “徒儿,新娘当然最好,怕还是个处女哩!不过事不宜迟,过了今夜生米就让人家煮成熟饭了,那时候师父一点新鲜味都没了,多可惜!” 杜水生道:“师父放心,徒儿为孝敬您老人家,一定把此事办妥。据下面人讲,看样子那些人是从外地来的,好像是路过这儿的。刚刚有庄丁回说,他们已经支起帐蓬准备过夜了。” 老怪道:“不管那些,他要是肯松手,那怕是多给他们些银两都成。他们要是不允,就抢他娘的,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杜水生急道:“师父,此事不妥,我们国人有个臭毛病,家里再穷都不能卖新媳妇。拿钱卖行不通,如是抢,可他们人也不少,不知打不打得过?” “八格牙鲁!”老怪不禁骂了一句,缓了缓,叹口气又道,“算了,这事你别管了,今晚师父独自一人走一遭。你给我在他们住的附近安排一乘小轿,等我得手之后把人抬回来就行。另外再多安排几个人以防他们追来,告诉你的庄丁,截住一个杀一个,不许留一个活口。” 第二二零章 卡捷莫娃大意遭毒手 小太监和胡三、华世雄等一边在大帐商谈军机大事,一边喝茶饮酒,银杏怕丈夫醉酒误事不放心因而带了几个丫环使女在帐外巡视了哨。“新娘子”雪里红自称不舒服早早歇了,天山雪和尹天雪俩姐妹坐在另一座帐中聊天说闲话儿。 老怪等不得夜深行事,早早整束一番,来到那支迎亲队伍宿营的地方。他怕他的意中人被那个迫不及待的新郎倌提前摘了瓜去,他就只好落个吃剩饭的份了,便宜了那小子,那太令人扫兴了!所以他天一擦黑就动身,躲在营外,好伺机下手。 营地依山傍水而立,山坡上有一片小竹林,一汪清泉从山中溢出,四周幽静怡然,地面铺满青草野花,倒不失为一个野营踏青的好去处。 老怪躲在小竹林里,凭借他多年的涉猎经验,鹰觑鹘望,营地中的所有情景尽收眼底。他根据情形很快做出判断,可是不知怎么越看越不对头,怎么这里不像民居倒像是座兵营?想想不禁又哑然失笑,觉得自己是提着卵子过河,小心过度(渡)了。军队自有军队的章法,干嘛要伪装成一支迎送亲的队伍?再说了,大户人家谁不养几个庄丁装装门面、吓唬吓唬老百姓? 他揣测了半天方位布局,幸好新郎倌正忙于和几个人吃酒,并没有急于要去和他的新娘子干那事的意思,这样也好,否则他小子的头就该挪挪地方了?佐藤八作躲在暗处恶狠狠的想,此时他已经把那位金发碧眼颀长身材的女人视为自己的老婆了。 虽然不设鹿砦栅栏,但毕竟是一支军队驻在这里。明哨没有,暗岗不能没有。小太监也是大意了些,心想他这支队伍神不知鬼不觉,悄悄而来,又是在本国的国土上,地方衙役断不会跟踪,更不至于有倭人的探子相随,因而也就不慎留有许多疏乎的地方。尤其是四位夫人那儿,他想她们都是武艺超群的女中巾帼,还能怕什么个把歹人?这就让东洋老怪在这儿钻了个大空子。 东洋老怪天擦黑时捱到营寨外的竹林里,把里面的情况大致摸了个差不多。加上他的轻功又好,踏平地尤如蜻蜓点水,行走间亚赛飞燕掠空。待到天色黑透之后,他运起神功,睁开夜眼,只一瞬间便摄入雪里红住的那座帐蓬。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在那座帐门上贴了一个大红的“喜”字,反惹来的祸。东洋老怪四下一看并无动静,然后轻轻颠入房中。 卡捷莫娃坐了几天轿子,感到极不习惯,她是马上长大的矫女,休息时常依在沙发上,几时坐过这么窄小的屋子?里面空气不好,她又不能抛头露面,一旦非要下轿时还要盖头蒙面,所以吃了晚饭不久她便借口不舒服早早歇下了。躺在行军大床上,雪里红仍旧不能安然入睡,她虽然名义上是新娘子,可是和潘郎成婚已有些日子了,因而也不知潘郎今夜来不来她处歇息。因此帐门只是虚掩着,万一潘郎要来就可直接上床,免得她还要起来为他开门。 忽见门口黑影悠地一闪,雪里红在半睡半醒中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小声叫了一声:“潘郎!” 这一声招呼无疑为老怪指明了方位,老怪循声“噌”一声跃了过去,未等雪里红叫出第二声,她的嘴已经被用钳子般的大手捂住,紧接着有一物塞入她的口中。 雪里红也非常人,一身本事在身,闪转腾挪,巧于应对,怎样也可以对付一阵子,岂能轻易就范?奈何一是她毫无防备,二是因是她脱了衣服等丈夫,身上只有一套小衣小裤。这身打扮虽是在暗中,面对一个陌生大男人,难免也有不便之处,她未免就吃大亏了。 东洋老怪未等雪里红做出第二个反映,他已用随身携来的绳索将她扎缚停当。然后,老怪掀开被子拽出床单,把新娘子包裹起来,抽身便走。由于是早就探明了的路径,不消几个闪身,老怪已经隐入山坡下的竹林里。 放哨的小兵隐隐约约见一黑影映入雪里红夫人的帐房,但又没看真切,还以为是眼花了呢!不一时又似乎见有人驮着一物出来,但是速度太快,不容他稍有仔细观察的余地。小兵也想,如若那是个贼进去了,雪里红夫人咋不喊叫?雪里红夫人出外小解焉何舍近求远,身上裹着被单,还要往那么远的小竹林里跑?小兵不敢怠慢,出了事是掉脑袋的事,他急急向百夫长汇报。百夫长不敢随意进夫人的房间验看,又去请示千夫长。这个千夫长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齐光元。 曹小姐平反昭雪之后,蒗荡山的山匪大多是曹家的旧差,因而一并恢复了名誉,编入官军队伍,最小的都是百夫长。齐光元的官衔起初比这要大一些,算是个偏将,至少在小校以上。奈何他一时高兴,手头有的是钱钞,遂带了几个弟兄去神仙阁喝酒,从日落西山一直喝到红日初升。老板和他们要钱,齐光元牛眼一睁,道: “要钱,要什么钱?妈的,老子如今是官军,你知道不?狗眼看人低,莫成想你把老子当成是吃骗饭的土匪了?老子把银子拿出来,不吓死你个王八蛋!” “土匪脸上没写字,如何看得出?你别拿钱唬人,谁又不是没见过钱,多少钱能把人吓死?”店掌柜揶揄道,再说他见过的高官贵客多了,也没把这伙子穿的七长八短的人放在眼里。齐光元火了,站起来一拍桌子,骂道:“娘姥姥的,多少钱能把你吓死?给你这个鸟人说不清,老子白吞了王丞相十万两雪花银,你晓得不?你小子这辈子见过你听说过这么多银两吗?哄鬼去吧你!” 店老板方才知道遇上山匪了,好言好语、好酒好肉把这一伙人安顿好之后,悄悄报了官。 第二二一章 雪里红为自救蒙混老怪 难就难在小太监这次出兵是秘密行动,事前并未通知各州府衙门,事后也不能让这支神秘的部队走露半点风声。这里打得热火朝天,官军地方部队不可能坐视不管,最后小太监的“迎亲队伍”终将要被暴露在世人面前。 小太监召集胡三、华世雄俩人前来商议。胡三心生一计,道: “须如此如此。”他俯在小太监的脖子上耳语了一番。 小太监问道:“哪个出战合适?” 胡三低头沉吟片刻,开口言道:“按理说大哥你最合适,就怕这位带兵的头儿认识你,怕引出麻烦。朱林宗出手太狠,要死的容易要活口难。此处武功最高的就数尹天雪嫂嫂了,不过她也是个狠角儿,生擒活捉的本事不行。不如先让天雪儿嫂嫂和那位官军头儿抵挡几个回合,然后再派天山雪儿嫂嫂撒绳子拿人。” 小太监道:“如此最好,那就快布置行动吧!” 官军这边带队的乃是海州刺史王友符,年约三旬左右,狮子头豹子眼,身高体壮,相貌堂堂。王将军祖籍甘肃临洮,本为羌人,其父投军投在先皇爷时金城关太守左振宇之麾下,左太守见他是个人物,武功貌相一样不差,遂上报朝庭封了他一个金城巡城史。老王忠心耿耿,屡立战功,从西北辗转江南,最后病死在海州任上。有子王友符承袭父位,坐享其成,靠父辈的庇荫,一举登上皇封的五品武职官位。奈何这个王友符武功尚可,品行太差,虽为刺史高位,却不思忠心报国,整日和一些权贵、豪门、商贾、妓馆的人混在一起,声色犬马,歌舞升平,杜水生便是他的磕头兄弟之一。杜水生乘乱逃出之后,立即去刺史官邸求救,王友符听说这伙人厉害,这才派了两千人马的大队伍前来弹压。 小太监这边虽然人少,但是占据了有利地形,大门尽管被朱林宗砸了个窟窿,墙壁却是异常坚固。墙高一丈有余,墙头尤如小城墙一般,来回还有兵丁巡游,王有符想攻,急切间无从下手。正犹豫间,突然大门响处有一员骁将冲出,白马长枪,一身亮银盔甲,面似桃花,乌发如云,也不搭话,挺枪直取王友符,不用问来将正是尹天雪。 王友符本不把这员女将放在眼里,但也不能拿自家的性命开玩笑,急忙催马上前,挥刀接住。 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战未数合,王友符只觉两眼发花,双臂僵硬,头晕脑涨,手心里冒汗,只有招架的功,哪里有还手的力?老王不由得暗自惴忖:心想这还真是小破庙里出大神,水池子里中冒出个大王八,别说海州城就是满朝文武当中有这等武功者能有几人?想归想,战归战,王友符心里明白,不是这女将手下允情,他十个王友符也归天见他老爹去了! 不说王友符狼狈,尹天雪一杆神枪早已把对方紧紧罩住,老王若想逃跑誓比登天。不是主帅早有交待,王友符的名前名后也就该换了称呼了。或者是死鬼王友符,抑或是王友符为国殉难,等等。 随来的官军虽众,奈何不敢出手相助,生怕伤了主将性命,这个责任谁负? 不等尹天雪退下,忽然大门洞开,又有一将夺门而出。尹天雪见状轻轻往旁边一闪,后来的女将一张天网撒下,把个王友符如像包棕子一般裹在网中。然后将绳子的一头缚于后马鞍桥上,也不管王友符受得了受不了,跌轻跌重,打马回头便走。 可怜身高马大的一位海州大刺史,大小也算是个有名姓的封疆大吏,瞬时之间从马上一头落下,当场摔了个鼻青脸肿,被女将尤如拖死狗一般拖进杜家大门里去了。 林如贵、齐光元两个,带人把王友符从绳套里拽了出来,又拿细绳绑定,吵吵嚷嚷地送押到大厅里。 小太监急忙下阶相迎,并亲去其缚,啧啧言道:“你们这些人哪,怎么办事这样不牢靠,我让你们去把将军请来好好商谈一下,却是如此拿来,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呀!如不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我定让你们一个个有好看!” 王友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听人家好言好语,他发作不是,不发作不是,嘿嘿干笑两声,不尴不尬道: “先生,这不管他们的事,小将实实不知先生此来有何公干,也是来想打听打听。这块地面由我说了算,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先生言语一声。” 小太监道:“好说好说,这就是不打不成交了。将军请坐,请上座。” 王友符不摸这些人的底细,不敢枉自尊大,况且刚刚又被活捉了一回,陪着笑脸说: “先生不必客气。” 有人过来拿了把湿毛巾,递给王友符胡乱擦了两把。 酒水菜肴都是现成的,小太监带得有大师傅,不一会便整了一桌上等酒席。胡三、华世雄作陪,小太监端起一杯酒,站起来双手举起,笑道: “将军受惊,都是我的下人办事不周,我先干为敬。” 王友符不敢怠慢,跟着也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抹嘴,说: “如先生所言,不打不成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本州城地面不干净,常有些毛贼滋事,先生倘是有用着兄弟的地方就说话,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小太监道:“那是自然,县官不如现管嘛!既是到了将军的地面上,断不了麻烦你的。” 王友符是个聪明人,他断定这伙人大有来头,杜家门里是轻易进得来的?教头老怪不说,就是杜小倌儿也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老怪不知去向,小杜让他们生擒活捉,自己一员皇封的五品大将也做了俘虏。看破不要说破,先放下架子和这些人慢慢勾通,日后再探他们的实底不迟。于是王友符笑问: “不知先生是做何生意的?” “惭愧得紧!”小太监端起一杯酒,旁若无人的自饮了,说,“做啥生意,净做些别人不会做、不敢做的生意,无非是强卖强买,明抢暗拿,偶而杀几个人玩玩的事也是有的。你看我这一不小心,生意还真让我做大了,如今手头上不瞒你大将军说,至少也有这个数字呢。” 小太监说话间竖起一根手指头。 王友符不知他那根指头具体比喻的是啥数目,心想反正少不了,一万不可能,一百万大了点,大约有十万两银子的底数吧!王友符左思右想不合适,眼前这人如果不是大有来头,能混到这般地步?早让官府给灭了。心里藏了好大的疑团,憋又憋不住,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生莫非朝中有人?” 小太监稍稍一怔,左右瞅瞅,故装神秘道:“既是将军动问,我也就不瞒你了,王书贵王老丞相是我嫡亲娘舅。” “我说哩!”王友符恍然大悟道,猛想起一件事,又说,“哎呀先生,如此说来我和你还真有些缘分哩!” “缘分,有何缘分?”小太监端起酒杯怔了怔。 “尊舅王丞相和我一姓,家中伯母自然也是王姓了,碰巧小弟也是姓王,你说这不是缘分吗?”王友符极力讨好说。 小太监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于理不差,我高攀了将军,日后还得托王将军多照顾小弟哩。” 王友符摆摆手道:“你我是表亲,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按说你家伯母我该称姑母哩,以后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小太监随口搭话道:“也是也是。” “适才间那两员女将好生厉害,不知她们是表哥你的什么人?”王友符几杯酒下肚,忘了自己的身份,把一个比他至少小十岁的毛头小子称起了表哥。 “那是贱内。”小太监说罢又补充道,“是我的两个老婆,让将军见笑了。” “哎呀哥哥好福气呀,竟娶了这样美貌的俩嫂嫂。能否请出来让兄弟再认真瞧瞧?” 小太监道:“这有何难?来人,叫两位夫人进来给王将军敬酒。” 小太监话音未落,尹天雪和天山雪双双飘然而至。换了装的俩雪儿比方才在阵上自是更有许多不同,一个是乌发高挽,一个是黑丝垂肩,一个恰如珤池玉女,一个酷似月中娥仙。两位娇娘,袅袅婷婷,轻摇碎步,眼含春色,面带微笑,红唇中露出玉齿,微微弯下身子,轻轻道一声万福。此时哪里还有一丝半分临场擒敌、上阵厮杀的巾帼英姿?分明就是闺中处子,待嫁的绣女啊!王友符看得呆了,魂儿都让勾去了,见俩女对他施礼,顿时就乱了方寸,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然后又一躬到地,毕恭毕敬道: “感谢两位表嫂!”说出来有些后悔,他也不知道要谢什么?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乱吵乱嚷。小太监喝问因何事喧哗,有士兵进来报告说: “主人,那个姓杜的带头闹事,说是如不放回他们的主将,就要打进来了。” “妈的,老子在这儿和我大哥喝会儿酒,也不让能够人清闲?”见了嫂嫂,称呼又换成大哥了,王友符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然后回头又笑说,“大哥稍等,我去去就来。” 第二二二章 东洋怪自取辱做成阄人 东洋老怪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和杜氏父子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老杜挡了他的路,杀他也就成必然了。再说,杜家这些名义上的庄丁,实际上的打手,哪个不是老怪教出来的弟子,哪个不唯老怪是从?那个杜小倌活着回来如听话,就让他多活两天,如和他爹一样唠哩唠叨,自然也和他爹同样下场。老怪早就想,杀了杜氏父子,小杜的那些妻妾人等都成了他的性伴侣了。干死的怪她命短,干不死的算她福大。如今有了这位个头颀长、金发碧眼的大美女,那些被小杜用过的二手货都成了不入流的破烂了,用不用的还在其次呢! “能给我说说你和他们家是如何结下冤仇的吗?”老怪一边解绳子一头问,他的口气已和缓了许多。 “我爹是个波斯商人,”说着话,雪里红扭过头盯着老怪问道,“波斯商人你听说过吗?” “哦,听说过,听说过。”东洋老怪语无伦次的回答道,“他们都是些很有钱的人呢。” “是啊,我爹很有钱啊!”雪里红自圆其说,波斯商人长什么模样她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生怕露出马脚,她也只有顺杆爬说,“我爹可有钱呢!就是因为我爹不同意这个老头他儿子和我的婚事,他居然派人把我爹给杀了。” “这足可以引发一场外交战争!”老怪老于事故的说。 “谁说不是呢?”雪里红故意岔开话题说,“相公,你给我倒杯水行吗?渴死我了。” “好好,我去我去,我这就倒去。”老怪口里说是说还是不敢挪步子,他怕雪里红瞅空子真跑了。 “你去吧,说过了我不会跑的。你替我报了杀父之仇,我还没有报答你呢,怎会跑?”雪里红巧言花语搪塞道。 老怪半信半疑,但又不能太小气,瞻前顾后,太显得不丈夫了。其实他只要把好门口,谅她一个女孩子也跑不出他的手心。于是他撇下雪里红独自去到门口,把老杜的尸体一脚踢到墙角去,朝门外大喊来人送开水。 雪里红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细细地品,仿佛是几辈子没喝过茶似的。 老怪心焦,下身那样物事一直是剑拔弩张,嗷嗷待哺,幸亏是弯身盘腿而坐着,如是站立,必定会支起一把小傘。他坐在对面,两眼一眨不眨地瞅着雪里红那一张俏脸,不禁馋涎欲滴,好几次强咽下几口唾沫,巴不得立即宽衣解带,做成那事。刚才不认识,他可以霸王硬上弓,现在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熟悉了一点,他反而觉得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再动粗了。 “相公啊,既然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这样让我进洞房吗?”雪里红放下茶杯,莞尔一笑生百媚的说。 “当然当然。”老怪尴尬地笑笑,他近乎有些语无伦次。不过他很快就感到了自己的窘态,他那挺拔直立的钢枪此时也不由很识时务地缩了回去,前方无战事,看样子它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了。老怪急忙接住雪里红的话题问道,“娘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这里我说了算。” 老怪住的这是一幢别具东洋风格的小屋,房间呈方形,除了正面是门其余三面临窗。房子在后院,离前院正屋还有一段距离,小屋介于土洋结合,既雅致又宽畅,几乎不分内外间,进门一个小隔间,然后就是榻榻米,屋地板上支张小茶几,人们往往都是席地而坐(跪式)。杜老儿的尸首就在榻榻米前面的小隔间里,所谓眼不见为净,虽然明知道房子里有个死人但是不在视线之内,所以也不觉得十分瘆人。 此时雪里红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她知道潘郎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她的下落,当然也不可能找到这个鬼地方来。她非常清楚若要天助先要自助,为保全自身一定要想办法迷住老怪,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老贼起了疑心,一切便前功尽弃。 “我需要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郎君,我肚子饿了。”雪里红装作不假思索的说,她故意把相公换成郎君,她断定这小小的改动定会让老贼受宠若惊。 果不其然,老怪看金发女子对他百依百顺、情意缠绵,他自己原本生成的兽性顿时收敛了许多,他有心想说先办事然后再说吃饭的事,但他羞于启齿,在一个漂亮女人面前他必须把自己伪装得斯文一些。想是这么想,暗地里又心痒难耐,忍不住用商量的口吻说: “娘、娘子,咱俩是不是先那个一下,我实在有些……” 没料到雪里红“噗哧”一笑道:“有多少羊还怕赶不到圈里?留得青山还怕没柴烧啊,日子长着哩!再说你至少也得洗一洗呀,看你这身衣服,脏兮兮的,怎么上床?” 老怪不禁低头一瞅,自己身上还是出门时的那套夜行衣哩!他脸色微微一红,心想俏女娃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是长期过日子,也不能图一时男女快活,把关系搞那么紧张又何必,想罢就说: “娘子,全依你,我这就喊人去准备一桌酒席。” 不一时酒席备齐,老怪怕新人多心,未敢叫上生鱼生肉。老怪一边殷勤劝酒夹菜一边说: “娘子,我喝白酒你喝红酒好吗?” 雪里红道:“这么好的日子,干嘛要喝红酒,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老怪大喜:这个媳妇好,又是老婆又是酒友,没料到抢来个善饮者,以后喝酒不寂寞了!遂说: “好好,我陪娘子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是酒桌子上的常规语言,傻瓜才喝醉呢! 雪里红双手端起满一大杯酒,欠起身子,盈盈笑道: “郎君,今日起我的愿也遂了,咱俩成了一家人,这都是天遂良缘,我陪你满饮此杯。” 老怪平时就嗜酒如命,喝酒如喝凉水一般,岂在乎这一杯两杯。未想到老怪才端起两杯,雪里红那里已喝下三杯,老怪不甘下风,急忙端杯补齐。俩人推杯换盏,不到一个时辰,菜未下去多少,一个大酒坛子却见了底儿。老怪开始的时候还留着一份清醒,喝着喝着就忘了今日是何人,对面之人是何人?他本来是想再不济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喝不过一个小女子的,何况他还是酒中仙呢?所以逐渐就丧失了警惕性。老怪有舒心的女人陪着喝酒,心里高兴,不知不觉眼前变得恍恍惚惚的。可是那个女人还再一边自饮一边和他碰杯,老怪知道酒中不会有事,是他派人拿来的自家的酒,女子哪有机会作手脚?而且公平喝酒一人一杯,女人并没有比他少喝一杯,因而他并不放在心上,来者不拒,开怀畅饮,还一碟连声地高叫痛快,到底看看谁先醉? 第二坛子酒快要见底儿的时候,老怪已经原地卧倒,半尺长的鼾液挂在嘴角,人早就不醒人事了。 卡捷莫娃断定老贼不是装出来的,立即起身在屋角里拽出那一束曾经绑缚她的细皮绳儿,将老贼结结实实捆了个四马倒攒蹄。老怪负痛,猛地惊醒,叫道: “娘子,这是为何?” 雪里红笑道:“狗贼,睁眼瞧瞧,谁是你的娘子?你色胆包天,强抢民女,按理该是死罪一条!” 老怪酒意去了大半,哀求道:“姑娘饶我一命,你去便去了,我以后不再纠缠你就是。” 雪里红道:“似你这等恶人,恶贯满盈,饶你不得。” “你要怎地?”老怪圆睁怪眼问道。 女子说:“头前来时,你不问青红皂白,扯了我的裤子就要强行非理,同时将你的那物也亮了出来。你不知道,中外是一理,那样物是不可轻易示人的,既然让我见了,就不能让别人再看到。” “你、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肯定是……”老怪穷途末路,张嘴欲要喊人。 雪里红眼急手快,还未等他发出第一句吼声,早就把手中一只破袜子塞进老怪的口中。然后从墙角拣起老怪方才杀人的那把尖刀,手起刀落,“噌”一下,隔着裤子便将老怪的那物事齐根儿割了下来。雪里红不慌不忙,抱起酒坛子,把剩下的酒悉数倒在老怪的裤裆里,既止了痛又消了炎。 第二二三章 官兵见官兵 有理说不清 雪里红武功出众,但不善轻功,翻墙越脊不是她的拿手好戏。如今这阵天将破晓,若要从正门出去,必有庄丁阻拦。当然她不怕杀人,但是她怕惹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出了屋门就是后院,碰巧后院有扇小门,门上还安了把久未开过的锈锁。雪里红没有张发存那样的本事,她在门口逗留了片刻,正无计可施时,忽见有人探头探脑地从前院过来,往老怪那房间张望,好像有什么事要请示老怪,可是没得到允许又不敢轻易擅入。雪里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噌”一步跃了过去,用老怪的宝刀刀背猛地架住那人的脖子,轻吼一声道: “想死想活?” “好……”那人一个“汉”字没说出来,忽然觉得是个女人的声音,急忙改口道,“奶奶饶命!” “饶命容易,你帮我打开这扇门。”雪里红命令道。 这人此时已经听出来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因而胆量也壮了许多,再说前半夜大院里商量去郊外劫新娘的事他也听到几句,老怪师父掳了个女人回来也有人告诉过他,至于这个女人是哪一个他就说不清了。反正是既然是女人就没必要胆惊受怕,他又不是不会武功,没准还可以多少占些便宜呢!这样想罢,他灵机一动说: “大姑,”他临时想了这么个称呼,说,“这门的钥匙不知是哪个拿了,半夜三更不好找人。不如大姑随我去前门,管门的老头已经睡了,我去帮你把门叫开。你大摇大摆地走了,哪个知晓?” 雪里红听他说得似有道理,就低声警告道:“不准耍滑,当心我要了你的小命!” “不敢不敢,我长几颗脑袋呀?”庄丁喏喏道。 “走,头前开路!”雪里红艺高人胆大,宝刀都未从鞘中拔出,拎在手里,跟定那个庄丁。 前院里鸦雀无声,无灯无亮漆黑一团。突然那个庄丁忽地往旁边一闪不见了人影,然后又听他大喊大叫道: “快来捉贼呀,还是个女贼!” 雪里红人地两生,又是黑灯瞎火,她不知往哪里躲避。正这时,灯火突然通明,几十个庄丁高举火把灯笼,手里拿着家什高声呐喊着朝雪里红这边涌来。借助光线,雪里红此时才看清楚,她白天的时候似乎来过这家院子,因为此时她正站的地方就是她曾上过的茅房。雪里红孤身一人不便硬冲,只好一闪身进了茅房。两家相持了片刻,方才给她领路的那个庄丁喊道: “弟兄们不用怕,那是个雌儿。” 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听说是女的,顿时来了精神,挥刀舞枪就往茅房里冲,被雪里红“嚓嚓”剁了脑袋。 外面的人见雪里红不是个一般的女人,再也不敢轻举枉动了。又过了多半个时辰,天已见亮。雪里红从门缝里望外一瞅:七八十个庄丁把小茅房围得水泄不通,她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决难冲出这家院子,正一筹莫展之际,又有庄丁从后院里跑了出来叫道: “休教走了这个婆娘,她杀了杜员外,还把师父也阄了!” 这一喊,顿时整个大院里乱了营,有的哭有的叫,吵闹声连成一片。 开头雪里红还以为天亮了之后她跑出去的机会多些,现在看来这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几十名庄丁把住茅房小门,她虽然就在茅房里,但是想方便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幸亏门口窄小,否则如果有十几个人同时冲进来,她不知如何应对? 杜水生被生擒之后,他也想采取死活不开口的方式应付。末了张发存说: “先吊起来架到梁上,天亮时押到镇上游街,不信全镇子就没认识他的?”张发存向来对付死狗的办法还是有一套的。 这一招果然起作用,杜水生开口便说道:“别问了,我全说。” 小太监即刻命人点兵遣将立即去镇上救人,左右一看怎么就少了朱林宗,因为事急,顾不上找朱林宗了。原来是小朱一听杜水生说了镇上杜家的名字,他立刻就想起了昨日白天嫂嫂去上茅房的那家院子,他未及多想,提上双锤,跨上他的青鬃马就先行去了。 好在路途不远,朱林宗的马又快,不消片刻即到大门口。朱林宗老远就闻听到院内吵吵嚷嚷,他也不敲门也不喊话,抡起大锤狠命砸去,“咣当”一声门倒了。里面几个庄丁冲了出来,见是一个小个子,没好气地吼道: “妈的,你狗眼瞎了?有你这么叫门的吗,不想活了?” 朱林宗也不搭话,抡锤就砸,这些庄丁哪里是这位活瘟神的对手?如同滚汤泼蚁穴,黄鼬进鼠窝。雪里红听外面喊爹叫娘,知道是救星到了,遂从里面杀出。小太监的人马赶来时,这面的战斗已接近扫尾阶段。朱林宗的锤重,雪里红的刀快,全院子七八十个强状家丁,几乎没有会喘气的了。 小太监想想也对,对付这号子恶霸强盗,有什么道理好讲,杀了也就杀了。小太监一面命人打扫战场,一面着人清理仓储。雪里红道: “潘郎,后院还有个老妖怪呢!” 众人匆忙跑到后院,打开屋门冲进去一瞅,哪里还有人影? 未了,华世雄跑来,悄悄俯在小太监的耳际,报了一串数字。小太监不信,诧异道: “有那么多?” “至多不少!”老华子斩钉截铁的说。 “妈的,这些王八蛋哪里搞来这许多银两?当年宋钦宗赵桓若有这个数上贡给金兵,也不至于被掳到金国去和他老子一道坐井观天去了。” 小太监复又心想,这个位置不错,院大墙高,屋宇宏伟,离海边又近,不如把这处宅第占了,省得到处找地方。正踌躇间,又有小兵来报: “大帅不好,那个叫杜水生的乘乱跑了,并有官军围住院子,命令我们立即投降,否则杀进来一个不留。” 小太监怒道:“地面不干净,出了这么一伙恶贼。我们替地方官打扫了卫生,他们反来倒找我们的麻烦真他妈的不知好歹!”自言罢小太监又问,“来了多少人马?” “大约有两千多人。” 第二二四章 宦将逢边将 有话好商量 小太监一听,一个异国女子,跑到别人家的国土上,不知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还竟然厚颜无耻、这么嚣张至极?小太监扭过头去看胡三,胡三笑道: “哥哥,此事你还问我?知妻莫若夫,不论哪一位嫂嫂出去,都足可以置那个东洋魔女于死地、都不会丢你的脸,你还犹豫什么?” 小太监道:“我不是犹豫,我是想这个女人莫非长有三头六臂,抑或是青面獠牙,跑到人家门上指桑骂槐,如此说来我倒是想亲自出去会会这个恶女。” 胡三摆摆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自古来狗不与鸡斗,男不与女争。你身为三军主帅,什么样的阵式没见过,什么样的高手没会过?干嘛没事找事,和一个小洋女人较什么劲呀你?” “哪你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也想再捉一个回来扫扫她的威风?”小太监问道。 “此事和那事不同,捉了也没用,捉也捉不得啊!”胡三摇手道。 “为什么?”小太监不解。 “哥哥这你就不知道了,但凡倭人,都是些极其刁蛮桀骜不驯、性情乖戾而又非常顽固的货色,一旦被捉,不是寻死便是觅活,决不肯轻易就范的。有一点这些人大都好面子,觉得只有他们的民族才是杰出的上等民族,其字民族都是赝品,不屑一顾的。因此对于这些家伙只有在广天大众之下把他们打翻在地,挫挫他们的锐气,羞辱他们一番,那时他们颜面丧尽,即便不归顺,也无脸在咱们这块地面混下去了。”胡三侃侃而谈道。 “你的意思我还是不懂。”小太监实话实说。 “撺掇那个东洋女摆设擂台,那时人山人海,公平对打。观者甚众,四位嫂嫂轮番上阵,不怕打不过那位颐指气使的东洋女?打得她满地找牙都是轻的。”胡三道。 小太监点点头说:“摆擂台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乘这机会也看看那个王友符狗日的虚实,看看这个吃官饭放私骆驼的家伙,他到底替谁说话做事?” 华世雄一旁笑道:“两位哥哥,王友符不会公开当汉奸,他拿着皇封吃着皇粮,眼下肯定不敢公开帮倭人,充其量他也只是暗地里使些劲罢了。” 胡三笑而不言。 小太监道:“两位既然都这么说,那就先试试看吧!不过让那的嫂嫂里头哪个先出战的好呀?” “人家指名道骂黄毛母猴,此时除了雪里嫂嫂,还有哪个?”胡三点破迷津。 雪里红临出场前胡三又做了一番交待,只许如此如此,雪里冰雪聪明,一点就通。笑说:“胡三贤弟不要顾虑,我按你计行事便了,否则我决不会让这个飞扬跋扈的女人活着回去。” 胡三知道卡捷莫娃没说大话,凭她的本事对付那个东洋女即便战她不下,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随口嘱咐一句道: “嫂嫂且莫托大,点到为止,不和她发生直接冲突。这也是一种激将法,诓她擂摆台你的任务便完成了一大半。” 雪里红会意,道:“兄弟稍等,我去去就来。” 东洋女龟美子骂得正起劲,不提防大门开处冲出一人。不看马匹和装饰,只看长相和发式龟美子就知道此人是谁人了。刚才还诬称人家是黄毛母猴,现在当面一看看,眉是眉,目是目,脸色雪白,皮肤细腻,就是那一头黄发,黄中透亮,金光四射,灿烂辉煌,宛如一束金色的阳光倾泻在那绝色美丽脸庞的头顶和两颊,龟美子看也看得呆了!自古来人种不同,各有其长其短,就是非洲黑人也有不少奇女子哩!古人说话不可以貌取人,龟美子看来是尚未参透中国的古训,只不过学了个皮毛而已。 “你叫我黄毛母猴,那我该叫你什么,黑毛母猪如何还是杂毛母猿猴?”雪里红冷冷的笑道。 这都是龟美子自取其辱,人种不同不能把人家按畜牲分类,猴啊猴的多难听。红黄黑发只是形式不同,干嘛叫人家黄毛母猴?老天爷把人生成那样,哪样好哪样不好?你说人家不好人家还说你不好呢!龟美子半天无言可对,雪里红又道: “你我无冤无仇,凭什么打架,总要有个由头吧?是我欠了你什么,还是你我要争个什么,实话告诉你,我从来不无缘无故地和人打架,你想打我我还和你不打呢,不值得,打你还嫌脏了我的手呢!” 找事儿的反而没了言词,和人打架也得有个说头,直接搬出东洋老怪她不敢,她要说东洋老怪是她男人,更是张不开口。犹豫了半天,刚才还气熖嚣张的东洋女立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竟然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希奇的人群。上次是军兵勘乱,谁没事头大了敢公开往这里凑热闹?这回是两女人吵架骂街,情况自当两样。照理讲,人们应该更同情那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女人,不管怎么说大家是一个人种,感情上更接近一些。再说人们原先就对这个门户没好感,杜家人骄横霸气、恶贯满盈是出了名的,现在虽是换了新房东,也没见他们为百姓做过多少好事。再说,今儿个门里头又出来个黄头发的女人,不但是觉着稀奇,更感到纳闷,谁知这院里又是一伙子什么人?不过,头前来的那女人似乎也没占住理,一来就扯着嗓子喊街:“黄毛母猴有种你出来,老娘今日和你拚命了!”这像什么话?向人向不过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至多不过十七八岁,张口就喷粪,让人着实也恶心。 龟美子吭哧了半天,但虎死不倒虎,恶狗不愿夹尾巴。只见她骑在一匹黄不黄、灰不灰的高头大洋马上,两手抱胸,头扬得高高的,摆出一副泼妇架式说: “打架就打架,还讲什原由?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看不惯,就是想和你打架,把你打死才高兴呢!有胆量你就放个屁,没胆量你就夹着尾巴滚到你的猴窝里去,永远也不要出来!” 按照雪里红的脾气,她又不是吃干饭的,岂能忍下这口气?可是临行前潘郎一再交待,不可义气用事,一定把设计把这个女人引到擂台上,当着千人万人的面,刹她的威风,把她的老窝子端出来。 “好吧!我应了,你说怎么打法?”雪里红沉稳的问道。 “那就出手吧!”说罢,龟美子亮出自己的长刀。 “不行,不能这样打!”雪里红摆摆手,不屑的说。 “为什么?”龟美子收住长刀。 “把你杀了,连个收巳的都没有。”雪里红笑道。 “我不要人收尸,宁肯扔大街上喂狗哩!”龟美子怒道。 “我还怕脏了我家门口哩!”雪里红说罢回身就欲走。 “好好,我答应你。我去和刺史王将军说说,租了大军演武场,咱们摆个擂台上见,你可别到时闪了我呀,到时候人毛都没有了!”龟美子怕雪里红不允,叮咛道。 “这个办法好,”雪里红心中暗喜,这个东洋娘们果然中计,顺着潘郎他们设计的圈套来了。遂答应一声道,“一言为定,等你消息!” “你说摆擂台就摆擂台,难道老娘还怕了你不成?” 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竟会说这么低级的话,可见此人的城府并不高深。 雪里红因受了胡三胡大人的嘱托,因而并不恋战,折转马头,挥一挥鞭,催马径直进院去了。 龟美子和雪里红斗嘴的时候,这当儿其实东洋老怪就化妆成乞丐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他原来是想如果自己的相好战不过那个黄发女子,他就出面相助,一举灭了她。未料到人家压根就不和她对打,而且还提出要摆擂台搞正式比赛。他倒不是怕打擂台,这也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这也是在支那人面前宣示自己武功的最好机会,到时候不但要打死他们几个,而且还要吓死他们几个。 东洋老怪心知肚明,海城刺史虽是着支那人的奉禄,暗地里早就是倭人的内奸了,这就是中原人的劣根性,哪边风大往哪倒,当汉奸是他们的唯一选择。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吃了他倭人许多好处,不怕他不就范?让他怎样就怎样,他还敢怎样? 第二二五章 断肠人恰碰多情女 王友符刚一出大门,杜水生先就急不可和耐地赶了过来,一把抓住老王的两手说: “哥,你可出来了,怕你有啥危险哩!” “我有危险,我有啥球危险?再怎么说我也是海州大刺史,谁能把我怎么样?”王友符往后瞅瞅,大咧咧地不屑道。 “哪我的房子、还有我的家眷、我的那些老婆呢?”杜水生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这事。 “算啦,房子你就别想要回了,这些人你斗不过,家眷我说说看能不能给你要回来。这家头儿太牛逼,别说你,我都惹不起。”王友符摇摇头说。 “什么人啊,跑咱老窝里逞凶来了?”杜水生不信。 王友符示意他小声,然后俯在他耳朵上说:“说出来吓死你,人家是王丞相的外甥,知道了吧?” “如果是赝品呢?”杜水生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宁可信其是吧!”王友符不由回头又瞅了一眼,才又埋怨道,“还不是你自找的?谁家的新娘子不好抢,却偏偏打上了王丞相外甥媳妇的主意,认倒楣吧你!” 杜水生不服,还想进院去评理去,王友符道: “去吧去吧,我不拦你,不想活的你去好了!你师父多大能耐,现如今连个屁影儿都没有了,你去了还不是白送死?” “我爹呢?”杜水生总是有些不死心,偌大一份家业转瞬成了别人的了。 “听说是让你老怪师父给杀了。”王友符回答。 “我师父凭啥杀我爹?”杜水生瞪起不大的眼睛。 “你问我干嘛?你问人家去呀!”王友符不耐烦的说。 杜水生往前挪动了两步,毕竟性命更重要,人家后台硬是一方面,不过他们自己做的事也太下做,拿不到桌面子上。杜水生叹口气,嘴里咕噜了两句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词语,然后扭头走了。 王友符朝他的部队喊道:“你们先回吧,我这儿见个朋友,等会儿我就自回了。” 不是小太监成心要讹杜家的这一份庄园,也不是他听老华子报了从这家地窖里起出了一百万两银子他就见财起意了,而是他对这幢建筑的构造产生了兴趣,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小院,干嘛要修成堡垒式?防贼防匪也不致于大动干戈防大军攻城拔寨吧?尤其最要紧的还是他们的地下工程,足可以容留两万人住宿。他觉得这里头问题很大,耗费大量资金、建造巨大的工程建筑,房主人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这样的建筑还能物归原主吗?听雪里红讲,把她掳来而最终又被她阄了的那个贼匪老怪,看样子肯定就是个潜藏下来的倭寇。他的住室修缮以及他的穿着打扮、语言尾音等,百分百证明他就是一个地道的东洋鬼子。 小太监断定东洋怪在没有搞清他们的真实身份之前,务必还会设法夺回他的老窝。遂当即决定,全面整修杜家庄园,把所有的出口入口通通改了。等后面的一千八百人的队伍全部在这儿会齐,然后再隐蔽起来,准备以杜家庄园为基地,和狗日的倭寇在这儿打一场硬仗。 那个叫杜水生的仍旧三天两头来骚扰,他的老婆们已悉数被他领走了,他说他可以不要庄园,但要给他补偿一笔损失。小太监让他报个数,他报不上来。小太监把他轰走了,小杜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一百万两银子,富可抵国呀!他不敢说,尤其是银子的来源。这中间很大一部分是东洋老怪带人夜间行窃得来的,恐怕杜水生本人也不确切知道他的地窖里到底藏了多少钱。最后小太监给了杜水生三千两银子,打发他滚蛋再说。 倒是王友符三天两头来借钱,小太监不想开罪这个地方恶势力的总代表。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吃了朝庭的俸禄,却给倭人当孙子,专干些欺压老百姓的勾当。先把他稳住,以后有找他算账的机会。王友符每次借钱最怕的就是小太监要他签字画押,虽然他不惦记啥时候还帐,但是有这么多的借据放到别人手里总是块心病。他并不是特别惧怕小太监,他怕小太监的舅舅王丞相知道这件事。 那一日东洋老怪佐藤八作被卡捷莫娃作了宫刑之后,立时疼痛交加,当场便昏厥过去。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已快到了凌晨了,前院正在厮杀,他也顾不得去救哪个帮哪个,当前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找人把他那一段要命的家什设法接续上。他在海城有一位同乡叫作富田龟的,是个外科医生,自己在海城开了一家诊所,看病是借口,主要目的还是为刺探支那军情信息。为了避嫌疑,他们轻易不多走动,如今大难当头他不找自己的乡亲富田龟还能找哪个? 老怪把自己的身子滚动到门口,那儿有一块裸露的铁片儿,快如利刃,他稍一用力,“噌噌噌”几下便割断了绳索,然后从榻榻米上拣起自己的掉落在地那载截心肝宝贝,摸出钥匙开了后院小门,忍着剧烈的疼痛,直奔富田龟的住处。 老怪的手术基本算是成功,只可惜当时雪里红下手太狠,阄割阳事的同时把他一个卵子也捎带着割了下来。阳事是接上去了,奈何卵子却无法保留。因而他的功能大打折扣,不似原先那样虎虎生威。他四十多岁的人,如今还没有儿子呢,富田龟苦笑笑说:“儿子就别想了吧!”根据富田龟的口气,这辈子应该是绝后了。 佐藤的伤养好之后,他偷偷溜进过杜家大院几次,每次都是由于防备太严,院里的兵士训练有素,他无懈可击,也无从下手。因而他断定这决非是一家正经的生意买卖人,至于是做什么生意的,他一时不好说。但凭他个人的力量,死灰复燃、东山再起的希望渺茫,他绝对对付不了这一伙强人,独力难支,因此他决定回国搬兵。 正当他要启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事情就出在富田龟的女儿富田龟美子身上。 第二二二六章 龟美子单挑雪里红 世界上的事说来也怪,一个十八岁的美丽女孩龟美子偏偏会爱上四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光棍佐藤八作,不能不说是怪事。然而怪中还有怪呢!起初,东洋老怪拎着他那半截猪肠子来找富田龟时,恰巧小姐在场,一般来说作为医者是不回避患者的病灶病器的。龟美子一眼瞅见那样物体,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有些爱不释手。她并没有怀疑过这是不是人的器具,因为她所见过的实物有限,没有足够的实践接触这些东西。开始她只是对佐藤的那物出于好奇,渐渐由此及彼,爱屋及乌,她就默默在暗中开始钟情大倭国那位武艺高强、驰骋支那天下的壮汉了。 姑娘的爱只是埋在心里,她怕一旦表露出来不但会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而且也不知道佐藤先生会持什么样的态度?当佐藤提出要走、要回国时,龟美子已经不说不行了,他乘父亲不在的时候,把他请到自己的小屋里,义无返顾地悄悄告诉佐藤说,这一生她舍他不嫁。 老光棍开头还以为他的耳朵出了毛病抑或是龟美子没有把话说清楚,当姑娘又把原话重说了一遍之后,佐藤的一颗心开始沸腾了,不是一般的开锅,而是大江大海的汹涌。佐藤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当天晚上就和女孩钻进一个被窝。 天哪,老富田的手艺竟是如此高超!佐藤八作的器物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当初富田君在为他做手术的时候如果知道他的这一物将来会进入他女儿的身体时,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感触?而且龟美子一个大闺女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侵入,尽管有些疼痛,但那一切都是在正常的容许范围之内的事。看来是人不可貌相的,货大货小不在个头、人种上说话,小倭国也有大女人啊。由此,新的佐藤又复活了,此时他不知该是感谢那个黄毛女子还是应该仇视那个波斯女郎? 龟美子说她要找那个女孩报仇,是她伤害了她的恋人。虽然她父亲凭借高超的手艺治愈了佐藤的伤痕,狗尾续貂总不如原物来的好,所以她要报仇,她发誓说她要亲手杀了那个波斯女人。 佐藤决定暂不回国了,既然要报仇,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龟美子的武功是超群的,包括她的父亲富田龟都有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夫。凡是前来到支那的倭人,几乎人人都身怀绝技,所学无非就是相扑、空手道、金刚、泰极、八卦、九宫、少林、北斗神拳等等,听名听姓,按图索骥,追根溯源,包括语言、文字、碗筷等等哪样不是从中国“借”去的?反过来又对人家保密,生怕人家超过自己,正是做贼的怕贼偷。佐藤八作如不是心怀鬼胎,怕大倭国的国粹外流,把自己的武功尽数教与杜水生和他的家丁,也许就不会输这么惨,或许多少还能挣扎一会儿。 俗话道,小庄院也有大场地,海州城天高皇帝远,杜水生父子私通倭贼,专干些伤天害理之事,岂能不发大财? 该地名原先叫潘家圩子,村人多数姓潘。杜氏的先祖本是潘家的长工出身,后来不知怎么发了大财,逐渐占了潘家的庄地。当地留有一个故事,广为流传,故事这样讲道: 杜氏长工在一次耕地时,突然觉得犁头“咔嚓”一响,他顿觉情况不妙,心想损坏了老东家的工具照理是要赔偿的,他一年辛辛苦苦才挣那几两银子,何时才能还清这笔账?杜长工小心翼翼地拉出犁头一看,犁竟是完好无损,他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把嘣嘣乱跳的心放回到原处。他正要准备继续耕作,猛一想那个作怪的声音不对,如真是块石头,下回还得肇祸,索性耽误点时间一并把它刨出来算了。等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挖开看时,才吃了大大的一惊,原来地下埋了一坛金子! 杜长工决定辞工不干了,有这些金子作本钱,何苦还为别人做事?他卸了家什,挎上犁把牵着牛便草草收工了。 潘地主听说他不干了,起初还有些留恋,这人干活确实是把好手,身强体壮的又利落,看样子也算是个老实人。有心想留,但人各有志不能强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好随他去了。 杜长工随即兴冲冲地跑到那块地里,挖开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金子,分明就是一坛子黄水汤!万念俱焚的杜长工不素心,索性端起坛子把里面的水咕咚咕咚一气喝光。起投无路的他然后又回到地主家,要求继续做事。潘地主不知其中奥妙,还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了呢,便高高兴兴地把他又留了下来。 到了夜里,杜长工猛觉肚腹不适,急寻茅厕时已是不及,随即满院子就地乱屙。清早听到有人扫院,杜长工心想坏事了,他昨夜的大便尚非未及时处理呢!他急忙爬起身来从窗口往外一瞧,呀!满地都是金子,掌柜的拣不及,正用扫帚往簸箕里扫呢!潘地主不知是太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或者是嫌儿女妻妾太多,或者是想独吞这些金子,或者是他祖先的遗传基因,他竟没有声张告诉任何人,而是私下里找了个地方把金子又埋起来了。 杜长工从此之后惦记在心,他瞄准了东家的这一大堆金子,时时打金子的主意。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算再高也算不过天,潘财主年纪轻轻的突然一夜突发急症,不治而亡,临死前一句话都未得及给后人交待。杜长工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心安理得地起出了那笔金子(这回没有变成水)。 三十年之后,杜家成了东家,潘家成了佣人。又过了三十年,杜家成了大户,潘家圩子成了空名。 谁能料到,最后最后,还是一个姓潘的叫潘又安的假太监,不费吹灰之力、不花一钱一文便白白拿下了杜家大院,莫非这也是天意? 这一日小太监几个正在花园亭间饮茶喝酒,聊天说话,突有门倌前来报告说: “门前有一打扮褴褛的年轻女子,一到门口便大骂不止,说是要找一个波斯女人、一个叫黄毛母猴的出去应战!” 第二二七章 借擂台东洋魔女报私仇 小太监也处在两难之地,倭贼的面儿还没见一个,如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目标,势必造成被动。现今他们不知倭贼在哪儿,但倭贼也绝对猜不透他们是些什么人?而且眼下也不可能把他们当真正的军兵对待,至多就像透露给王友符的那样,他们是一伙做大单生意的商贾,不过和朝中重臣有些亲戚关系罢了。 每到关键时刻,还得仰仗三爷,胡三笑笑说:“哥呀,这仗还得打,猫在窝里不出洞让人笑话呢。” “如让这伙贼人认出来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小太监犹豫道。 “咱脸上又没写字,他如何就认出来了?”华世雄也跟着说宽心话。 “潘又安的名字如今是家喻户晓,哪个不知?”小太监认真的说。 “皇上的名声比你大吧,哪个见过?”胡三辩驳道。 小太监挥拳就要打胡三,口里骂道:“你小子找揍啊,皇上怎能和我比,他老兄一辈子都不出宫,寻常老百姓哪个能见到?咱可是东奔西走,四海为家,没准当街就能碰上一个熟人。” “有那种可能!”胡三叫道,“不过我知道大哥最怕的是谁?” “谁?”华世雄不信,摇摇头问道,“这世上有大哥怕的人?” “赵小高。”胡三说。 “大哥怕赵小高?哄鬼去吧你,胡大人!”华世雄不屑的笑笑说。 “怕有几种怕法,世上人人哪个不怕小偷?哪是力量的对比吗?我说你怕不怕?我再问你,你身上有只跳蚤,不时地叮你一口,你脱了衣服找它又找不着,你拿它有什么办法?”胡三一本正经的说。 老华子被问住了,脸色微微一红,尴尬道:“不说了,不说了,说不过你!圣人非所与熙也,寡人反取病焉!(和圣人是开不得玩笑的,分明是我自讨无趣了!见《晏子使楚》——作者注)” 胡三自嘲道:“老华子把我比圣人,岂不羞煞了我。一个小县令还是花钱买来的呢!” 小太监认真地道:“三弟你也别说,你的故事整理整理,没准就是一本千古流传的好书。想想你的作为,七擒匈奴王、撑死郭半仙、捉弄王丞相等等,哪一件不是脍炙人口的佳作呀?” “惭愧惭愧,大哥也跟着起哄?”胡三摇手道。 “圣人也是人,胡三兄弟如生在那个年代,不一定比官仲、乐毅,苏秦、张仪他们哪个差些?”小太监感叹道。 “加上孔明、韩信、张良、刘伯温等也不过如此呀!”华世雄在一旁添油加醋。“岔题了岔题了,说正经的,你们别拿我开涮好不好?刚才说哪儿了?”胡三故意卖弄关子道。 “赵小高。”华世雄提醒说。 “对对,就说赵小高。我说大哥怕赵小高,不是怕他的本事有多大,而是怕他那只眼睛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我说的是吧,哥?” “正是。”小太监点点头承认道。 “没娘的娃娃天照应,咱们这里正好有三位女将赵小高不认识,我这回仍叫他摸不着咱们的底细哩!”胡三斩钉截铁的说。 “兄弟的意思是?”小太监似有所悟。 “这次打擂,场面这么大,几乎轰动了半个江南,狗日的赵小高必来探听虚实,到那时正好有三位新嫂嫂他没见过面,所以让他得不到我们的真实情况,仍然不知道我们这伙子人是干什么的。”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说:“不知三雪儿能否胜任?” 胡三道:“大哥,你是抱着金香玉,到处借钱花呀!三位新嫂嫂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人又聪明机灵,区区几个小倭子,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到时你跟我去看好戏吧!” 再说海城刺史王友符心里也不是很踏实,犹豫再三,最后决定还是亲自到杜家宅园探消息,一见便道:“大哥,明天擂台赛,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个面子,到时你给咱坐到台子上压压阵总该行吧?” 小太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发急说:“不行不行,我一个生意人,哪干过这么大的事?几个内人有点小本事罢了,那是她们自己的事,就让那们豁腾去吧,我才不管呢!我这人只管做生意挣钱,别的事向来不爱操心的。况且一见打架场面我就害怕,别让我去那种地方。” “那这两位呢?”王友符指指胡三和华世雄。 “他两个,算算账还行,舞拳弄棒的事最好别叫他们沾边,吓出毛病还得我花钱替他们治。”小太监道。 王友符忍不住暗中讥笑,心想这么几个饭桶全是吃软饭的,明日叫倭人收拾了他们的女人,看他们这地方还呆住呆不住?想罢又说: “哥哥,你们人不去可以,但有一条,银子还是要多少赞助一些的,事情是你们惹起来的嘛!刺史府上哪有那么多的闲钱?” “行,你说个数。”小太监道。 “一万两,不多吧?”王友符抬了抬屁股。 “太多,五千,就五千,多一个子儿我都不掏。”小太监咬牙道。 “行,五千就五千吧!谁让咱们是表亲哩?不过这回是公事,借据就免写了。”王友符想当婊子又怕坏了名声。 “不写就不写了,算是我捐的好吧?”小太监大方的说。 是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海州城难得的胜景,有倭人摆擂专和国人挑战,而且听说还是一伙女中魁手,千载难逢,全海城人不得不先睹为快啊。因为发了布告,据说还有附近州县的高官贵戚、纨绔子弟、富商巨贾、闲散百姓等看热闹的也来了不少。 本来是邀请了双方主人都要到场的,奈何东洋老怪坚不出场,小太监这边也是推辞不前,王友符王将军一人坐在台上也没多大意思,索性也不出面了,任凭几个娘们自己去打去。按规定是要设裁判的,可是两家都没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无形中又少了麻烦。反正是两家出银子,一边敲了五千,正好是一万两,场面上能花几个,大头儿还不是装进他王将军的口袋里了。 龟美子当先出马,她骑了一匹灰不灰、黄不黄的大洋马,手执一把古里古怪的大砍刀。龟美子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因为自打出世还没遇见过高手哩,别说对付娘们儿,就是老爷们有几个在她身上沾过便宜?龟美子一般的礼节都不要了,出场就喊: “哎哎,我说对面那个长黄头发的娘们儿,你敢不敢出来呀?如不出来可就算我取胜了!”由于是吃了上次的亏,她这次把黄毛母猴这一说给免了。 第二二八章 狗刺史见利忘义设毒计 不是东洋老怪小看了小太监他们,直到如今,确实他还没搞清小太监他们这一伙人的真实身份。开始他把他们当作是路过的迎亲队伍,后来又以为他们是一伙为富不仁、豢养了几个得力打手并有些根基和后台的巨商(甚至和强盗山大王都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与此同时,海州刺史王友符也在暗中不止一次地打听小太监的来龙去脉,还曾经派人到了王丞相的老家,因为王书贵老家已经没人了这事也就无从打听。他总是认为小太监行踪可疑,而且断定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伙商人,那么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老怪一直在想,那个小白脸细皮嫩肉的,看样子倒不会什么武功,即便有武功也没多大力气,其他除了几个娘们好像有两下子之外,别人也没见有多大本事啊!真他妈怪了,这一伙子支那人,装神弄鬼的搞什么把戏胡弄老子? 带着一肚子的迷团老怪去找王友符,王刺史是又想见这个人又怕见这个人,怕见他是因为借了这个人的许多钱怕他来索债,想见他的原因是只有老怪是他的主心骨,事事仰仗他出出主意。老怪和他算不上什么太铁的朋友,当初他们在一起切磋过武功,但他们不在一个档次上,老怪最少可以让他三个先。一是让他先出刀,二是让他先放箭,三是让他先在肚子上砍三刀,就这他仍不是对手。败给小太监手下几个女子之后他曾经想请老怪出手相助,灭了小白脸一伙分他的钱财。可是小太监的真实身份没搞清之前他又不敢轻易下手,正在犹豫不决呢,老怪找他来了。老怪见面就说: “王将军,我想借你的地盘摆个擂台,和人打一架!” “大师,谁惹你了?”王友符慌忙起身让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好好的庄园让人夺了去,你说这口气我就忍了?”东洋老怪没好气的说。 “我不也为你们这事操心哩吗,以后找个机会帮你夺回来就是了。”王友符陪着小心说。 “有个屁机会,再等我就气死了!我想好了,摆擂台和他们战一场,誓死也要拚个鱼死网破!”老怪怒道。 “你单枪匹马,干得过人家?据我所知,这一伙人可是大有来头哩!”王友符劝道。 “将军,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有要紧事和你密谈。” 王友符想了想说:“有有,你我弟兄也不是外人,我有间密室,本是避倭……” 一个“倭”字没说完,王友符接着往下说,“本是避土匪的。” 一个堂堂海防城的刺史,肩负着保国安民的大任,他倒好,早给自己挖好了防护洞,谁保谁呀?老怪暗暗发笑,心想支那的将领如果都是这样的,离亡国还远吗?两人钻进密室,老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我单枪匹马?我背后有大倭国天皇的支持,我怕谁?我们的小股部队一直在附近有活动,因为没有收到天皇的旨意,我只不过没和他们联系罢了。占我地盘的小白脸那一伙,他们算老几?在我眼里他们狗屁不是!”老怪振振有的词言道。 “大师说得也是,摆擂的事你和他们约定好了吗?”王友符问。 “是徒儿和他们说好的。”老怪敷衍了事的说。 “徒儿,你哪个徒儿?”他的徒儿太多,王友符不知他指的是哪一个。 “龟美子,你不认识?”老怪试探着问。 “富田的女儿我咋不认识?”王友符笑道,“这丫头长得倒挺水灵,不过她的功夫我可说不准。” “对付一般的支那女人足够了。”老怪肯定的说。 “如果打不过呢?”王友符深知那几个女人的厉害。 “打一个和尚满寺羞,到那时候就不是一般的个人问题了。我们倭国全体出动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一个支那小白脸。”老怪耿耿言道。 王友符说:“你们倭国厉害,大有能人这我清楚,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吗?一时半会哪里找人去?” 东洋老怪不屑地笑道:“我也是刚接到天皇陛下的诏书,倭国已委任了大帅,一个叫武宫中仁的率领一支部队已经到了海州城附近。武宫手下有一员勇将名叫山本,身高过丈,腰大十数围,体重如牛,善相扑,会打架,有万夫不挡之勇。王将军,你想有这样的人物在我军中,还怕你们支那那几个鸟人?” 王友符手心里攥着一把汗,心想原来是倭人早有行动了,幸亏他和老怪有这一层关系,否则倭人打进来,玉石不分,哪有他的好果子吃?稍一犹豫,不放心又问: “你们倭人,打打退退,又没有个正经地方。倘若官军这边发现了我和你们的关系,到时候追查下来,我往哪儿躲?” 老怪拍拍王友符的肩说:“嗨,你老弟别这么瞻前顾后的,到时候我到天皇那儿说一声,少说也封你个护国大将军,不比在这狗不屙屎的地方当个小小的刺史强八倍。” 王友符低头一沉思,道:“官凭印信民凭章,大师你这么没凭没据的一说,叫我如何信你?” 老怪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兄弟,要不这样,灭了小白脸这一伙,我和你亲自秘密去趟倭国,见我天皇一面,让天皇亲口封你个大大的官儿,然后在京都给你盖一院房,费用由我出,这你信了吧?” 王友符突然心想:过眼的金子不如到手的铜,因而说:“大师,小白脸说他有十万两银子,如果灭了他,这些银子你打算怎么分?” “见面分一半,我分你五万两,怎么样,够哥们吧?”佐藤不假思索的说。 “行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王友符咬咬牙,狠狠心说,“我没有什么帮你一臂之力,手下还有五千人马,就统统归你调动了!” 老怪忽地从椅上弹起,动了感情说:“兄弟你这么相信哥哥,算你这个兄弟没白交。这样吧,我再私自做一回主,得了小白脸的财产,不对半分了,你五五我四五如何?” 第二二九章 好戏未开场 先听锣鼓响 东洋老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亲眼目睹了他亲爱的龟美子口吐鲜血的惨状,顿时尤如五雷轰顶,七窍生烟。此时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约定不约定,紧催胯下一匹乌溜青骡子,直奔场子正中。 正在此时有探子小校见老怪突然出场,急忙撒丫子就跑,回宅院秉报小太监道: “大、大……先生不好了,洋女斗不过众夫人,吐血而退。东洋老怪大怒,亲自出场了!” 小太监虽是久经战阵,奈何面对此意外情况也有些沉不住气,亲不亲,心连心,毕竟是他的老婆,再大公无私也没有置自己老婆生死于不顾的。闻说随即腾身而起,刚要呼叫准备家伙时,胡三在旁笑道: “大哥,你这是为何?” “兄弟你没听说老怪露面了吗,倘若你的几位嫂嫂有失,叫我如何是好?”小太监语无伦次、慌慌张张的说。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这样没风度,如果擂台上换了别人大哥也会这样乱了方寸吗?”胡三发问,口气仍旧是那种若无其事的口气。 小太监见说只好一屁股坐下,赌气道:“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好办!任从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我就不信天能塌下来?”胡三言道。 “那可是你的几位嫂子啊,你怎么这样说话?如果换了胖西施,你也能这样沉得住气吗?”小太监都不知自己再说什么。 “换了我妈都是这个态度。”胡三不像是开玩笑。 “你就这么有把握?”小太监还是有些犹豫。 “三位嫂嫂皆是能征惯战之人,而且武功超群,决非凡夫俗女,即便打不过老怪也不至于轻易就把命送了,你慌什么?”胡三安慰道。 “她们三个女人,手下没带一兵一卒,倘若王友符那个狗贼在后面使坏,如何是好?” “这是在咱中原的地面上,周遭的老百姓都是咱国人,谁多谁少?王友符想当汉奸也只能是裤裆里使坏,决不敢在光天化日下亮明身份的。” “依你的意思?”小太监心下稍安。 “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暂决不露面,否则吓跑了大鱼,哪里去找?你刚才没听有小兵前来报说赵小高躲在人丛中偷窥的事吗?他不是来看热闹的,他就是要辨明我们这伙人的真相的。” 听胡三这样一说,小太监心里坦然了许多。但几位夫人处在危险境地,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的老婆再多他也没嫌多,总不能眼看着一个个死于东洋老怪之手吧? 胡三说:“哥哥,现在我们立即做好准备,赵小高一旦离开现场,你马上就去会东洋老贼。” 小太监点点头说:“行,就这样,咱们立刻着手准备。” 演武场上,雪里红见老怪来势凶猛,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嘴角挂出一丝冷笑,狠狠道: “老贼,上次饶你不死,今日又来,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佐藤怒道:“黄毛丫头,你也有今天哪!别仗着你们人多势众,就以多欺少。今日老夫就结果了你的性命,一报欺我爱徒之恨,二血前日被你阄割之耻!” 雪里红手举钢枪,不屑言道:“报仇,做梦去吧!你杀了多少人,你害死多少中国人,他们的仇谁来找你报?” “嘿嘿,”老怪冷笑一声,道:“支那这么多人,死几个算什么?我巴不得他们死光才好呢,这些劣等民族!我倒是想问,你一个波斯人,放着阔太太的日子不过,凭啥要嫁给一个穷酸支那人?” 雪里红左右一瞅,压低声音道:“萝卜芹菜,各有所爱,你管得着吗?再说老贼,你竖起你的狗耳听清楚了,我男人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不吓你个半死,我跟你姓!” “他是干什么的?”这正是东洋老怪迫切想知道的。 “想知道吗?”雪里红嘻嘻笑道。 “想,说吧,我等着呢!”老怪傻乎乎的瞪大眼睛。 “好吧,不过你得先问问我手中这支家什,它答应了我才能告诉你。”雪里红扬了扬手中那把钢枪。 老怪受了愚弄,咬碎钢牙,气急败坏地道:“好哇,你这个小黄毛丫头,你敢取笑老夫我?想找死呀你!” 说罢,老怪举起他那把三尖两刃刀,没命地砍来。雪里红知道此时光耍嘴皮子不动手是不行的了,遂一扬手,那枝枪就横了过来。 正如胡三所料,赵小高一直猫在人堆里。武场上几个女人一个他都不认识,对面那人是个倭女这看来是无可非议,其他仨女,就说不上什么来路了,如是小太监的什么妻妾,他自然不会不认识,这才分开几天呀!小太监再有本事也不会一夜间就鼓捣出这么多新媳妇出来?看样子这不是小太监一伙的人了,要不然怎么场子上没有一个熟面孔呢!就是老怪出场的那一瞬间,也没见小太监和他的什么男兵男将、哥们弟兄露面,既然如此他有正事要紧,赶快向武宫报告实情,如要老怪也战不过这伙人,他们大批人马正好赶到,将演武场上的人不分男女,只要是支那人统统一锅端了,一出场就发个吉市,岂不是大功一件?这样想罢,赵小高便悄悄从人丛里溜出来,带上他的几个从人,骑上他的战马菊花葱飞马便走。 书接前回,原来这个赵小高正是受命于武宫中仁,暗暗前来打探消息的。武宫早已接到佐滕的密报,说海城出现了一伙强人。他暗自揣测:海城这一伙神密的队伍若是小太监的人,万不可打草惊蛇。他素知小太监的威名,凭他的本事和实力,决不是姓潘的对手,因而不便强攻硬取,必须巧于周旋、玩老鼠逗猫的游戏,否则他必大败亏输,最终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除了小太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必有胜算,驱兵进击,即便不是全歼,也不会留下几个出气的。 世上事就是这样,成名的战将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中国通老狐狸武宫深谙南朝国事,如不是朝中出了潘又安这个硬手,他成事久矣!除了姓潘的,细数中原汉人,能和他称作对手的,真是乏善可陈。不说王书贵、文世昌,还有大大小小的地方总兵、刺史之类,皆贪官污吏,爱财如命,这样的朝政能成什么气候?还有,聪明的中原人除了发明了蹴鞠、围棋之外,还发明了一项更为高级的玩物:麻将。麻将不仅是一种玩具,更是一项赌具,合朝上下,高官大贾、平民百姓,皆是好赌成性。不管白天黑夜,刮风下雨,举国上下到处麻将声声。有道是玩物丧志,此风一开,南朝离亡国就不远了。小太监有日天的本事,他能改变中原人嗜赌的民风?玩蹴鞠壮身体,下围棋显高雅,搓麻呢?中国人老吹牛说他们有四大发明,怎不把麻将也列入其中,该是五大发明了吧? 闲话休题, 这边早有跟踪赵小高的兵士,及时地把这一消息报告大帅。小太监此时亦收拾利落,听说赵小高刚刚离开,他按照胡三的意见,即刻传下令去,两千军队悉数出动,化妆成民夫百姓人等,兵器也做了适当的伪装,迅速出发埋伏在武场周围,待机而动。 雪里红虽勇,毕竟和老怪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三女中武功最高者算是尹天雪,其次是雪里红,天山雪排在第三。尹天雪见雪里红战老怪不下,纵马上前道: “姐姐稍歇,看我来对付这恶贼!” 老怪一瞅这员女将,较前更是不同,心中纳闷:有钱人和没钱人真是不同,看人家纳的这几个妾,个个如仙女一般,我要有这样几个玉人儿陪着,也不干公家的活了,不如回贺须日比谷老家颐养天年,强似在这儿当奸细。想是想,做是做,他手中的家什一点都不敢马虎,三尖两刃刀舞得风雨不透,尹天雪休想找到他的半点破绽。两人战了五七十个回合,尹天雪体力不支,天山雪又出场接着厮杀。老怪本是好色之徒,见了天山雪自然又是一番感慨:三员女将人才出众,武功上佳,倘若得一人此生足矣!况三人齐出,看得他眼花缭乱,心猿意马,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却是一个也拿不到手。还是成名的高手呢!几个女人都对付不了,真他妈的遗憾事、窝囊事都让他一人碰到了! 三女轮番上阵斗老怪,恰恰战成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正当此时,突然一马嘶鸣,人丛外冲进一员白袍小将,银盔银甲,手执长枪,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俨然当年赵子龙重生、小罗成再世。三女将见了来人,顿时喜动开怀,纷纷往两旁让开。那员将冲进场子,也不搭话,挺枪直取东洋怪。 第二三零章 擂台铁霸王 竟是巾帼将 小太监也处在两难之地,倭贼的面儿还没见一个,如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目标,势必造成被动。现今他们不知倭贼在哪儿,但倭贼也绝对猜不透他们是些什么人?而且眼下也不可能把他们当真正的军兵对待,至多就像透露给王友符的那样,他们是一伙做大单生意的商贾,不过和朝中重臣有些亲戚关系罢了。 每到关键时刻,还得仰仗三爷,胡三笑笑说:“哥呀,这仗还得打,猫在窝里不出洞让人笑话呢。” “如让这伙贼人认出来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小太监犹豫道。 “咱脸上又没写字,他如何就认出来了?”华世雄也跟着说宽心话。 “潘又安的名字如今是家喻户晓,哪个不知?”小太监认真的说。 “皇上的名声比你大吧,哪个见过?”胡三辩驳道。 小太监挥拳就要打胡三,口里骂道:“你小子找揍啊,皇上怎能和我比,他老兄一辈子都不出宫,寻常老百姓哪个能见到?咱可是东奔西走,四海为家,没准当街就能碰上一个熟人。” “有那种可能!”胡三叫道,“不过我知道大哥最怕的是谁?” “谁?”华世雄不信,摇摇头问道,“这世上有大哥怕的人?” “赵小高。”胡三说。 “大哥怕赵小高?哄鬼去吧你,胡大人!”华世雄不屑的笑笑说。 “怕有几种怕法,世上人人哪个不怕小偷?哪是力量的对比吗?我说你怕不怕?我再问你,你身上有只跳蚤,不时地叮你一口,你脱了衣服找它又找不着,你拿它有什么办法?”胡三一本正经的说。 老华子被问住了,脸色微微一红,尴尬道:“不说了,不说了,说不过你!圣人非所与熙也,寡人反取病焉!(和圣人是开不得玩笑的,分明是我自讨无趣了!见《晏子使楚》——作者注)” 胡三自嘲道:“老华子把我比圣人,岂不羞煞了我。一个小县令还是花钱买来的呢!” 小太监认真地道:“三弟你也别说,你的故事整理整理,没准就是一本千古流传的好书。想想你的作为,七擒匈奴王、撑死郭半仙、捉弄王丞相等等,哪一件不是脍炙人口的佳作呀?” “惭愧惭愧,大哥也跟着起哄?”胡三摇手道。 “圣人也是人,胡三兄弟如生在那个年代,不一定比官仲、乐毅,苏秦、张仪他们哪个差些?”小太监感叹道。 “加上孔明、韩信、张良、刘伯温等也不过如此呀!”华世雄在一旁添油加醋。“岔题了岔题了,说正经的,你们别拿我开涮好不好?刚才说哪儿了?”胡三故意卖弄关子道。 “赵小高。”华世雄提醒说。 “对对,就说赵小高。我说大哥怕赵小高,不是怕他的本事有多大,而是怕他那只眼睛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我说的是吧,哥?” “正是。”小太监点点头承认道。 “没娘的娃娃天照应,咱们这里正好有三位女将赵小高不认识,我这回仍叫他摸不着咱们的底细哩!”胡三斩钉截铁的说。 “兄弟的意思是?”小太监似有所悟。 “这次打擂,场面这么大,几乎轰动了半个江南,狗日的赵小高必来探听虚实,到那时正好有三位新嫂嫂他没见过面,所以让他得不到我们的真实情况,仍然不知道我们这伙子人是干什么的。”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说:“不知三雪儿能否胜任?” 胡三道:“大哥,你是抱着金香玉,到处借钱花呀!三位新嫂嫂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人又聪明机灵,区区几个小倭子,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到时你跟我去看好戏吧!” 再说海城刺史王友符心里也不是很踏实,犹豫再三,最后决定还是亲自到杜家宅园探消息,一见便道:“大哥,明天擂台赛,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个面子,到时你给咱坐到台子上压压阵总该行吧?” 小太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发急说:“不行不行,我一个生意人,哪干过这么大的事?几个内人有点小本事罢了,那是她们自己的事,就让那们豁腾去吧,我才不管呢!我这人只管做生意挣钱,别的事向来不爱操心的。况且一见打架场面我就害怕,别让我去那种地方。” “那这两位呢?”王友符指指胡三和华世雄。 “他两个,算算账还行,舞拳弄棒的事最好别叫他们沾边,吓出毛病还得我花钱替他们治。”小太监道。 王友符忍不住暗中讥笑,心想这么几个饭桶全是吃软饭的,明日叫倭人收拾了他们的女人,看他们这地方还呆住呆不住?想罢又说: “哥哥,你们人不去可以,但有一条,银子还是要多少赞助一些的,事情是你们惹起来的嘛!刺史府上哪有那么多的闲钱?” “行,你说个数。”小太监道。 “一万两,不多吧?”王友符抬了抬屁股。 “太多,五千,就五千,多一个子儿我都不掏。”小太监咬牙道。 “行,五千就五千吧!谁让咱们是表亲哩?不过这回是公事,借据就免写了。”王友符想当婊子又怕坏了名声。 “不写就不写了,算是我捐的好吧?”小太监大方的说。 是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海州城难得的胜景,有倭人摆擂专和国人挑战,而且听说还是一伙女中魁手,千载难逢,全海城人不得不先睹为快啊。因为发了布告,据说还有附近州县的高官贵戚、纨绔子弟、富商巨贾、闲散百姓等看热闹的也来了不少。 本来是邀请了双方主人都要到场的,奈何东洋老怪坚不出场,小太监这边也是推辞不前,王友符王将军一人坐在台上也没多大意思,索性也不出面了,任凭几个娘们自己去打去。按规定是要设裁判的,可是两家都没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无形中又少了麻烦。反正是两家出银子,一边敲了五千,正好是一万两,场面上能花几个,大头儿还不是装进他王将军的口袋里了。 龟美子当先出马,她骑了一匹灰不灰、黄不黄的大洋马,手执一把古里古怪的大砍刀。龟美子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因为自打出世还没遇见过高手哩,别说对付娘们儿,就是老爷们有几个在她身上沾过便宜?龟美子一般的礼节都不要了,出场就喊: “哎哎,我说对面那个长黄头发的娘们儿,你敢不敢出来呀?如不出来可就算我取胜了!”由于是吃了上次的亏,她这次把黄毛母猴这一说给免了。 第二三一章 龟美子刹羽而逃 认识赵小高的人的多,赵小高则认识的人太少。当初他在西凉路上当押粮官的时候,许多士兵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i没把儿的赵将军。赵小高刚在看热闹的人丛中一露面,立刻就有人认出他来,兵卒把这个情况急忙报告给了潘元帅。小太监和胡三等会心的一笑,胡三说: “哥,鱼儿终于上勾了!好了,躲过今天一天,明天你就可以出战了。” 小太监道:“你的根据是?” 胡三说:“赵小高决不是来看热闹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判明咱们这伙人的来路,他一旦认准打擂的人不是我们这支队伍,那么即便是别的官军也无关紧要了,因为这与你大哥没关系。不管是哪一路的倭寇,他们虽未和大哥你交过手,但你的威名足可以吓破他们的狗胆。既然不是你,他们就不足为虑了。好了,准备明天,噢,至迟后天,赵小高必然带领大批倭寇队伍进袭海州城,具体说就是要抄灭我们这一伙来历不明的商队或者是迎亲队伍。” 小太监哈哈笑道:“兄弟,你就那么有把握?说你是赛韩信、比诸葛、强官仲、超乐毅你还不承认,看你这回露出马脚了吧?” 胡三也微微一笑道:“大哥笑话了,我也只是蒙的,还不一定准呢?咱哪里敢和那些伟大的军事家相比呀?” 书接前回,未等龟美子话音落地,斜刺里冲出一员女将,众人看时,只见这个女子:桃花马、梨花枪(此处须做个交待,雪里红原先的武器是铲而非枪,随了小太监之后,她见大家都用枪,她也改用长枪了,表过不题)、面白如雪,头发金黄。女人丑俊,不在发色上说话,黑眼睛有黑眼睛的好看,蓝眼睛有蓝眼睛的妙处。花园里花团锦簇,百花争艳,你能说出哪种颜色最好?这位异族女子,身长腰细,美艳无比,举手投足间,身手极其矫健,疾速打马走到场子中间,怀中抱了长枪,双手合十,拱手朝四周揖了一揖,娇声言道: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大家请了!” 场子里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赞叹不止,议论纷纷:这个女子,除了打扮,长相分明是化外人氏,怎地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语言? 金发女说罢,立时又转过头去,用同样的动作对先前出场的女子施礼问好,说:“女将请了!小女如有不敬之处,还望海涵!” 人群中发出啧啧称赞声,不仅是夸奖她的美艳和熟练的汉语,更是赞赏她的人品。言多必有失,礼多人不怪嘛!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头前那个女子,模样也不差,一进场就凶巴巴的,说她像个夜叉精,夜叉都不如哩!有话说话,干嘛劈头盖脸就骂人?长黄头发怎么了,长黄头发就不是人了?这个野蛮丫头,长人相不说人话,不知她是否是吃粮食长大的? 龟美子本就一肚子气,哪里有好颜色给人看?也不还礼,也不点头,开口就叫道: “黄发女,你说怎么打?你是想要全尸,还是想要碎尸?两者由你挑选,算是我给你天大的面子了!” 这话说得就更邪乎了,一张嘴就要人的命,这是比武还是拚命?人群里又发出了一阵嗡嗡嗡的嘘声。 “这都不打紧,人死了还管全尸碎尸?我也不要你给我面子,既然你叫我黄发女,我就算是黄发女吧!你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姓呢?报上你的大名,也让俺长个见识。免得到时俺败在你手下,还不知你是哪位高人呢?”雪里红也不生气,反而嘻嘻笑道。 “好一个油嘴滑舌的中国通!一个将死的人还问那么多有鸟用?好吧,就算满足你的耳朵这一回,免得你见了阎王爷爷不知如何回答?告诉你吧,我叫龟美子!”东洋女仍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龟美子?”雪里红尖声叫道,“美子就美子,挺好听的名字干嘛要加个龟,龟不是王八吗?” 场子不大,加上雪里红的嗓音清爽,就近的人听得很清楚,远些的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的话立刻引来一片轰笑声。敬人者人敬之,辱人者自辱之。这也是龟美子自找,谁叫她侮蔑人家是黄发女来者?此时有明白的方才知道长得像国人的女子却是个倭女,国人历来恨倭贼,因此不由眼中对那女子冒出一团怒火。 “你一个外国人哪来这么多的话说?”龟美子怒道。 “现在不是了,嫁给官家当娘子,嫁给屠家翻肠子,既是我嫁到这里就是这里人了。你呢,你是中国人吗?” 人群喝一声采:原来这个黄头发的女子是汉人的媳妇呀!这就知道该偏谁向谁了。 “少费话,看刀!”龟美子理屈词穷气急败坏,脸颊微微一红,举刀便砍。 雪里红不慌不忙,轻轻挥枪将刀拨开,道:“美子小姐,何必这么性急呢?头破了也不在一刀两刀上说话,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龟美子停下刀,不耐烦的回道。 雪里红执枪的姿式不像是比武,倒像是玩杂耍的,话中有话地说: “我有两个妹妹,功夫上比我稍差一点,想和你过过招,无非就是讨教一下你的武功。我怕我把你打输了她们就没机会出场了,所以让她们先出来会你,你能否指点她们一下?” 龟美子不知是计,见说便吼道:“好好好,今天我巴不得把你们一窝子全杀了才解气哩,不怕死的都请出来吧!” 雪里红退下,天山雪上来。天山雪还未开口说话,龟美子便喝道: “小丫头不须多言,快快过来受死!” 天山雪是个急性子,懒得和她费口舌,挺枪接住,俩人战在一起。前文书讲过,天山雪呼伦贝乃是天山老祖的关门弟子,五岁时便上岚山跟老祖学艺,武功堪称炉火纯青,登封造极。上次没战过山贼伽海生一是体力上吃了亏,二是牵挂丈夫一宿没合眼,让山贼沾了便宜。这回气定神清,又是有备而来,面对气熖嚣张、不可一世的东洋女,岂能再放得她过? 两人战了七八十个回合之后,龟美子的气势便下去了一多半。心想:天哪,幸亏这还是个瓤的,口口声声说是来讨教,狠的还不知是什么样呢? 天山雪事前就得到小太监的吩咐,先不要出手伤了龟美子的性命,遂虚晃一枪,道: “讨扰了,战你不过,俺还有位姐姐请你授艺哩!” 天山雪下去,尹天雪又催马上前。尹天雪也不是个慢性子,刚才看着她俩在那里有板有眼地厮杀,早已是按奈不住,哪里还有搭话的心思,喊一声“我来了!”便冲了上去。 龟美子强打精神,举刀便砍。尹天雪的那支神枪,如巨龙摆尾,似银蛇摇头一般,哪里还有东洋女的回手余地?上三枪、下三枪,左三枪、右三枪,接连杀出三八二十四枪。龟美子嚇得肝胆俱裂、汗如雨下,三魂去了七魄,六神走了八窍。此时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想是这么想,心里仍纳闷:“这伙子人从哪里来的?莫非是天上的仙女子下凡了?” 未等龟美子还手,尹天雪单手举枪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形,拍拍马,自去了。 人群中大喝一声采,目瞪口呆的多,张嘴结舌的有,纷纷议论道:这是从何处来的奇女子?谁言咱中华无人,一个女子尚且如此,那些须眉男儿呢! 雪里红驷马出场,二次上阵,老远就冲龟美子道: “龟美子,认输了吧?我也不乘人之危,也不为难于你,只要你向在座的父老乡亲鞠一个躬道一声歉,从此之后你夹起尾巴做人,最好是退出俺中原大地,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永不相扰……” 龟美子大怒叫道:“黄毛母猴,我和你誓不两立,不共戴天,拿命……”言未乾,龟美子正要举起刀来,突然一束鲜血从龟美子的口中如箭一般喷涌而出。龟美子的身子筛糠一般骤然抽动不止,幸亏那匹老黄马乃是久经训练的坐骑,适时地驮着伏在马鞍子上的龟美子大踏步地退了回去。 第二三二章 东洋怪赤膊上阵 东洋老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亲眼目睹了他亲爱的龟美子口吐鲜血的惨状,顿时尤如五雷轰顶,七窍生烟。此时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约定不约定,紧催胯下一匹乌溜青骡子,直奔场子正中。 正在此时有探子小校见老怪突然出场,急忙撒丫子就跑,回宅院秉报小太监道: “大、大……先生不好了,洋女斗不过众夫人,吐血而退。东洋老怪大怒,亲自出场了!” 小太监虽是久经战阵,奈何面对此意外情况也有些沉不住气,亲不亲,心连心,毕竟是他的老婆,再大公无私也没有置自己老婆生死于不顾的。闻说随即腾身而起,刚要呼叫准备家伙时,胡三在旁笑道: “大哥,你这是为何?” “兄弟你没听说老怪露面了吗,倘若你的几位嫂嫂有失,叫我如何是好?”小太监语无伦次、慌慌张张的说。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这样没风度,如果擂台上换了别人大哥也会这样乱了方寸吗?”胡三发问,口气仍旧是那种若无其事的口气。 小太监见说只好一屁股坐下,赌气道:“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好办!任从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我就不信天能塌下来?”胡三言道。 “那可是你的几位嫂子啊,你怎么这样说话?如果换了胖西施,你也能这样沉得住气吗?”小太监都不知自己再说什么。 “换了我妈都是这个态度。”胡三不像是开玩笑。 “你就这么有把握?”小太监还是有些犹豫。 “三位嫂嫂皆是能征惯战之人,而且武功超群,决非凡夫俗女,即便打不过老怪也不至于轻易就把命送了,你慌什么?”胡三安慰道。 “她们三个女人,手下没带一兵一卒,倘若王友符那个狗贼在后面使坏,如何是好?” “这是在咱中原的地面上,周遭的老百姓都是咱国人,谁多谁少?王友符想当汉奸也只能是裤裆里使坏,决不敢在光天化日下亮明身份的。” “依你的意思?”小太监心下稍安。 “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暂决不露面,否则吓跑了大鱼,哪里去找?你刚才没听有小兵前来报说赵小高躲在人丛中偷窥的事吗?他不是来看热闹的,他就是要辨明我们这伙人的真相的。” 听胡三这样一说,小太监心里坦然了许多。但几位夫人处在危险境地,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的老婆再多他也没嫌多,总不能眼看着一个个死于东洋老怪之手吧? 胡三说:“哥哥,现在我们立即做好准备,赵小高一旦离开现场,你马上就去会东洋老贼。” 小太监点点头说:“行,就这样,咱们立刻着手准备。” 演武场上,雪里红见老怪来势凶猛,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嘴角挂出一丝冷笑,狠狠道: “老贼,上次饶你不死,今日又来,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佐藤怒道:“黄毛丫头,你也有今天哪!别仗着你们人多势众,就以多欺少。今日老夫就结果了你的性命,一报欺我爱徒之恨,二血前日被你阄割之耻!” 雪里红手举钢枪,不屑言道:“报仇,做梦去吧!你杀了多少人,你害死多少中国人,他们的仇谁来找你报?” “嘿嘿,”老怪冷笑一声,道:“支那这么多人,死几个算什么?我巴不得他们死光才好呢,这些劣等民族!我倒是想问,你一个波斯人,放着阔太太的日子不过,凭啥要嫁给一个穷酸支那人?” 雪里红左右一瞅,压低声音道:“萝卜芹菜,各有所爱,你管得着吗?再说老贼,你竖起你的狗耳听清楚了,我男人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不吓你个半死,我跟你姓!” “他是干什么的?”这正是东洋老怪迫切想知道的。 “想知道吗?”雪里红嘻嘻笑道。 “想,说吧,我等着呢!”老怪傻乎乎的瞪大眼睛。 “好吧,不过你得先问问我手中这支家什,它答应了我才能告诉你。”雪里红扬了扬手中那把钢枪。 老怪受了愚弄,咬碎钢牙,气急败坏地道:“好哇,你这个小黄毛丫头,你敢取笑老夫我?想找死呀你!” 说罢,老怪举起他那把三尖两刃刀,没命地砍来。雪里红知道此时光耍嘴皮子不动手是不行的了,遂一扬手,那枝枪就横了过来。 正如胡三所料,赵小高一直猫在人堆里。武场上几个女人一个他都不认识,对面那人是个倭女这看来是无可非议,其他仨女,就说不上什么来路了,如是小太监的什么妻妾,他自然不会不认识,这才分开几天呀!小太监再有本事也不会一夜间就鼓捣出这么多新媳妇出来?看样子这不是小太监一伙的人了,要不然怎么场子上没有一个熟面孔呢!就是老怪出场的那一瞬间,也没见小太监和他的什么男兵男将、哥们弟兄露面,既然如此他有正事要紧,赶快向武宫报告实情,如要老怪也战不过这伙人,他们大批人马正好赶到,将演武场上的人不分男女,只要是支那人统统一锅端了,一出场就发个吉市,岂不是大功一件?这样想罢,赵小高便悄悄从人丛里溜出来,带上他的几个从人,骑上他的战马菊花葱飞马便走。 书接前回,原来这个赵小高正是受命于武宫中仁,暗暗前来打探消息的。武宫早已接到佐滕的密报,说海城出现了一伙强人。他暗自揣测:海城这一伙神密的队伍若是小太监的人,万不可打草惊蛇。他素知小太监的威名,凭他的本事和实力,决不是姓潘的对手,因而不便强攻硬取,必须巧于周旋、玩老鼠逗猫的游戏,否则他必大败亏输,最终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除了小太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必有胜算,驱兵进击,即便不是全歼,也不会留下几个出气的。 世上事就是这样,成名的战将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中国通老狐狸武宫深谙南朝国事,如不是朝中出了潘又安这个硬手,他成事久矣!除了姓潘的,细数中原汉人,能和他称作对手的,真是乏善可陈。不说王书贵、文世昌,还有大大小小的地方总兵、刺史之类,皆贪官污吏,爱财如命,这样的朝政能成什么气候?还有,聪明的中原人除了发明了蹴鞠、围棋之外,还发明了一项更为高级的玩物:麻将。麻将不仅是一种玩具,更是一项赌具,合朝上下,高官大贾、平民百姓,皆是好赌成性。不管白天黑夜,刮风下雨,举国上下到处麻将声声。有道是玩物丧志,此风一开,南朝离亡国就不远了。小太监有日天的本事,他能改变中原人嗜赌的民风?玩蹴鞠壮身体,下围棋显高雅,搓麻呢?中国人老吹牛说他们有四大发明,怎不把麻将也列入其中,该是五大发明了吧? 闲话休题, 这边早有跟踪赵小高的兵士,及时地把这一消息报告大帅。小太监此时亦收拾利落,听说赵小高刚刚离开,他按照胡三的意见,即刻传下令去,两千军队悉数出动,化妆成民夫百姓人等,兵器也做了适当的伪装,迅速出发埋伏在武场周围,待机而动。 雪里红虽勇,毕竟和老怪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三女中武功最高者算是尹天雪,其次是雪里红,天山雪排在第三。尹天雪见雪里红战老怪不下,纵马上前道: “姐姐稍歇,看我来对付这恶贼!” 老怪一瞅这员女将,较前更是不同,心中纳闷:有钱人和没钱人真是不同,看人家纳的这几个妾,个个如仙女一般,我要有这样几个玉人儿陪着,也不干公家的活了,不如回贺须日比谷老家颐养天年,强似在这儿当奸细。想是想,做是做,他手中的家什一点都不敢马虎,三尖两刃刀舞得风雨不透,尹天雪休想找到他的半点破绽。两人战了五七十个回合,尹天雪体力不支,天山雪又出场接着厮杀。老怪本是好色之徒,见了天山雪自然又是一番感慨:三员女将人才出众,武功上佳,倘若得一人此生足矣!况三人齐出,看得他眼花缭乱,心猿意马,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却是一个也拿不到手。还是成名的高手呢!几个女人都对付不了,真他妈的遗憾事、窝囊事都让他一人碰到了! 三女轮番上阵斗老怪,恰恰战成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正当此时,突然一马嘶鸣,人丛外冲进一员白袍小将,银盔银甲,手执长枪,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俨然当年赵子龙重生、小罗成再世。三女将见了来人,顿时喜动开怀,纷纷往两旁让开。那员将冲进场子,也不搭话,挺枪直取东洋怪。 第二三三章 一念之差校场误走东洋怪 小太监马快人快,东洋老怪看是来了个硬手,急忙抽身迎战,三尖刀尚未举起,小太监的枪尖已经朝他的面孔上剌来。此时东洋怪如若用刀架挡已是不及,遂一手执刀,一手去抓小太监的枪尖。孰不知枪尖上带有倒勾,他这只手正好握在倒勾之上,刚觉不大对劲再要松手就要松手时,小太监猛往后一扯,只听“咔嚓”一声,老怪抓枪的那只手已被勾断,五指折了三指。东洋怪剩下一只手如何应战?可是碍于脸面他又不肯在他一直认为是劣等民族的汉人面前说句软话,他眼睛一红,怪叫一声道: “你是何人?老子和你拚了!” “我是你爹!”小太监不想这么快就伤他性命,坏坏的一笑道,“小子快快下马,趴地下叫我一声爹,我饶你不死!” 老怪乃是成名的高手,如何肯在一个看起来像个乳臭未甘的毛头小子的小白脸面前丢人显眼,叫爹自然是不可能。索性就豁出一个死,忍着剧烈的疼痛,单臂挥刀恶战小太监。 其实小太监此时不须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打发老怪上西天,一是他很久没杀人了,想借此过过杀人的瘾,二是他恨透了这些东洋鬼子,这些人来中原一个都没安好心,欺压男人,奸杀妇女,拐带小孩,抢强暴戾,无恶不作,他们干过哪一件好事?三是他想借杀这个东洋老怪的机会震慑一下其余的倭贼,也让他们知道一下中央大国的人岂都是好惹的?同时也振奋一下国人抗倭的士气和民心,让国人知道,倭贼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再说这个老怪窜到中原,仗着自己的那点狗屁武功,以收徒为名,网罗党羽,横行八道,全不把我华人放在眼里,如今也到了他寿终正寝的地步了。别的不说,他这次出征,化妆成迎亲队伍,他竟敢抢人家的新媳妇回去受用。如果这事放在一个普通百姓身上,一个好端端的姻缘还不就白白葬送在这个老怪的手里了。此害不除,还待何时?但是,他又不想让老怪痛痛快快的去死,所以头前才有了捉弄他的想法。 老怪当然不明小太监的心理活动,迟迟不动手杀死他还以为是他的功夫不过如此哩,开头那一枪只不过是出于侥幸打了他一个冷不防。凭老怪的本事,单臂就单臂,独手就独手,难道还怕了那个小白脸?老怪单臂挥刀,虽然是受了重伤,但却毫无惧色,而且一刀快似一刀,大刀抡起来尤如风车一般,杀得小太监只有抵挡之力哪里还有还手之功。 其实小太监十成功力连二成也没用到,只不过是让老怪再多活半个时辰。他甚至有些后悔,早知老怪的这些本事,当初不如先不下死手,多玩他一会,也让他死个明白,败在高手之下,死了也不遗憾。 老怪单臂挥刀招术全部使完,竟丝毫没有伤到小太监的半根毫毛,此时他才渐渐明白小太监和他玩得是虚的那一套,人家根本就没有和他动真格的。面前这人模样虽然看着不甚凶恶,但是一肚子坏水,杀人还用最毒的杀法,用的就是自我折磨致死法。这种杀法他在东洋老家常有耳闻,支那人会这种方法的他则是闻所未闻。此时,东洋怪的自信全无,他开始设想自己的死亡惨状:血肉模糊、尸骨无存。龟美子受了重伤无法替他收尸,富田龟远在外地公干,一时半会回不来,他的头目武宫离得又远,他们那些混迹于海城的倭兄倭弟到时还不知敢不敢出面为他掘个坑埋了他?这样一想,老怪感到莫名的恐惧袭上心来,一个念头突然不停地在呼唤他说:八作,你不能死,你还有重任在肩,你年轻的妻子还需要你关照,而且你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异国他乡,辜负了天皇陛下对你的器重和信任。如此一想,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他再也顾不得体面和人格,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喊道: “将军稍停,我有话说。” 小太监决没有想到这个倭贼会拉下脸来乞求于他,末了到底还是小狐狸没有斗过老狐狸,否则他早早就断送了老贼的性命,哪里还会有以后的麻烦?一步错则步步错,小太监聪明一世,最终也有失算的时候。小太监停下手中钢枪,他以为东洋怪已成了瓮中鳖,笼中鸟,谅他再耍花招也逃不脱他的手掌心,谁知他这一停,就招致了万古恨。小太监冷冷地说: “讲吧!” 老怪见说,索性把他那把大刀头朝下杵在地上,当拐棍一样拄着,完全做出一种不抵抗的样子,厚着脸皮说: “将军,我们当初讲的这次交手是一种什么性质?” “打擂呀!”小太监不加思索的回答。 “那好,既然是打擂,胜负已分,我已经受伤被你打败,将军苦苦逼我还有什么意思?我俩无冤无仇,莫非将军非要取我性命才罢休吗?”老怪表面装得可怜兮兮但语气却是十分生硬。 小太监语塞,照实说他对老怪也不是十分了解,老怪虽然抢了他的媳妇,但那也是摆不到桌面上的事。刚才那阵杀了老怪也就杀了,如今听他这么一唠叨,再杀就显得理亏了。他想不出更好的词,只好搪塞道: “我不杀你可以,但你要依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老怪知道小太监中计,他又有了活路,惊喜问道。 “你滚下骡子,趴地下叫我一声爹,我便饶你不死!”小太监以为这个条件老怪是断然不会答应的,然后再找借口杀他。 “别说我叫你爹,我叫你一声爷爷都可以,不过我这样做了,不但不会使我少了什么,反而会使将军丧失了颜面。”老怪眼珠子一转,驳辩道。 “你败于我手下,怎么反是我丧失了颜面?”小太监不解道。 “你想啊!”老怪暗中发笑,脸上却是一副苦丧相道,“你们中华泱泱大国,文明久远,敬老爱幼,儒家之风盛行不衰,不用我说将军肯定也是有知识的人,这个道理不会比我这个外人懂得的少吧?我这把年龄算你的长辈不敢说,给你当个大哥该不会亏了你吧,如今你让我叫你爹,即便我贪生怕死叫你爹了,你敢答应吗?如你答应我就叫,莫说叫一声,一百声也叫得!” 老怪这一说,却把小太监给唬住了。 第二三四章 冤家路窄太监枪挑赵小高 凭心而论,说句公道话小太监让人家叫爹这事本身也占不住理,古来就有士可杀而不可辱之说嘛!他一枪把东洋老怪戳死了,谁也说不上什么,而且还会为他喝采呢!可是他要在人格上侮辱人家则又是无形中处了下风,为国人所不齿的。这也是小太监聪明反被聪明误,耍心眼子捉弄人反着了人家老怪的套儿。 “将军,你说我叫还是不叫?叫爹还是叫爷?”老怪在旁又催了一句。细瞅瞅,他的眼角间隐隐约约挂着一丝得意的阴笑。 正在此时,突有一队人马冲进场子,一边高声大骂,一边驱赶围观的人众,有几人跑来对小太监和老怪这边喝道: “散了散了!再不散就按聚众闹事处理了!” “妈的,我们可是交了钱的,怎么说散就散了呢?”小太监撇下东洋怪,扭过头来斥责刺史府派来的兵丁。 “你有话对王友符王将军说去,欺负我们这些下面人算什么本事?”小兵不服气,朝小太监翻了翻白眼。 小太监想想也是,主意是狗日的王友符出的,看来此人着实有些问题,待日后再找他算账。小太监刚一回头,猛见老怪骑着他那匹骡子没命地朝场外狂奔而去,边跑还边回头喊: “小白脸,下次见面就没有你的便宜好沾了!” 小太监沮丧地摇摇头,这回稍一疏乎,话没说到地方上让人钻了空子,算是便宜了这个东洋怪,下次决不会再上他的当。三雪儿过来安慰丈夫说: “谅他老怪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潘郎不须焦虑。” “捉虎容易纵虎难,都怪我,都怪我。”小太监还在为刚才那事懊悔不已。 “怪就怪那个狗刺史,早不来晚不来,刚要结果那个老贼的狗命,他们就派人来了,我们是合法打擂,他凭什么要清场?”雪里红想起老怪就有气,仍旧是耿耿于怀。 “一个小刺史,屁大一点地方官,算不了什么,这个账早晚都要和他算的,红儿不要往心里去。”小太监反过来又劝解雪里红。 “潘郎你看!”尹天雪突然指着远处飙来一路人马。 小太监微微一笑,道:“天雪,莫慌莫慌,鱼儿上钩了。” 说话间,那一队人马直奔武场,冲小太监这边压了过来,为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的押粮官。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太监神枪一举,大喝一声,指着赵小高的鼻子骂道: “狗贼,世间三百六十行干啥不好,你偏要选了做汉奸?” 赵小高猛抬头一看是小太监,三魂顿时先就走了七魄。论武功本事他虽是差些,但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世上一物降一物,有道是贼怕巡捕猪怕屠夫,狗怕挨砖头高血压怕跌跟头。真是想啥的没啥,怕啥的来啥,端端就让赵小高碰上自己的冤家死对头。本来当时武宫决定让山本打头阵去校场对付这一伙不明真相人的,奈何赵小高惦记着场子里比武的几位漂亮娘们,没准瞅机会捞一个带回去消遣一番,反正是按常规谁逮住算谁的,谁知却让他撞上这位丧门星!赵小高深知,他的罪孽深重,这回小太监是绝轻饶不了他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赵小高把浑身所有能动员的机能悉数动员起来,手中的方天戟抱在怀里,两手一拱头一低先作了个揖,然后鼻子一把泪一把,大放悲声,哽咽道: “潘公,不,潘将军、潘元帅、潘大人、潘大哥,我可找到你了,我冤枉啊!” “你冤枉?”小太监上了一当不会再上二当,不屑地一笑,道,“你投降倭寇出卖祖宗也冤枉?” “潘哥,”赵小高好不容易选了个最贴切的字眼称呼小太监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呀!当初你兵困乌鞘岭,我手下部队弹压不住,有人欲谋造反,胁裹我投奔东赢,我当时也是无路可走啊!” “放你娘的屁,谁信你的鬼话?现在有路可走了,你跟我走吧?”小太监本不想和他啰嗦,但话不说清就出手显得自己不大气,索性就和他费一会口舌,免得他跑阎王那儿再说三道四告他的阴状。 “好好,我跟你走。”说罢赵小高举起他的方天画戟兜头就打。 小太监时时防备他狗急跳墙哩,他也知道赵小高的武功不是末流,因此未敢稍有疏乎大意。赵小高的兵器甩过来的时候他的枪头正好迎上,戟头和枪尖交织在一起。所谓方天戟者,进可以戳,退可以扯,而小太监的枪尖上也设了个倒勾儿,所以两下里勾在一起了。 这下赵小高可就沾大便宜了,若论武功,赵小高不是对手,若论力气,两个人不分彼此。赵小高虽然不走正道,但毕竟是名将之后,从小就是习过武的,况人在当年,身子骨尚结实。两人同时拚命往后拽,却是恰巧恰巧扯了个平手。 赵小高后面带的几十个倭寇小卒,开头听不懂他俩叨咕些啥,不好上前帮忙,现如今打起来了还能袖手旁观?几十个鬼子“哟西”一声,齐头盖脑地朝小太监扑了过去。 三女将就站在丈夫身后观看场上动静,忽见一群人恶狠狠地冲向潘郎,顿时眼睛就红了。这几位雌虎,身经数战,武艺超群,又是护夫心切,岂是一般小倭贼敢惹得起的? 尹天雪枪起枪落,三个倭鬼毙命。雪里红枪进枪出,刹那间便捅了四个窟窿。天山雪银枪舞起时,只见红光闪烁,血肉横飞。不消盏茶功夫,赵小高带来的“队伍”悉数倒在武场地下,甚至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那些魂儿魄儿走捷径直接回东洋老家去了。赵小高胆战心惊,心知气数已尽,大限将到,临死前还想找个垫背的。突然松开双手,以为借惯性小太监必定会滚落马下,他自己则悄悄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倭制宝剑。 也是天意,赵小高的宝剑刚刚抽出,小太监正好要换手所以没有仰面跌下马去,只是一个趔趄,很快便又坐稳了身子。但是手里多了一件纠缠在一起的兵器无法用力,他只好胡乱挥舞着抵挡赵小高的剑锋。 赵小高宝剑虽利但是无法近身,正一筹莫展时,忽听对面一女将喊叫潘郎换枪。 尹天雪的一个“接”字尚未出口,小太监手中的枪、戟同时抛向赵小高,乘赵小高侧身一躲的功夫,小太监手里又多了一杆长枪。 小太监执枪在手,怒目圆睁,觑定叛逆赵小高的前胸,分心便刺。欲知赵小高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三五章 风云会海城初遇鬼子兵 赵小高失了方天画戟,刚才还以为挥宝剑就可以杀了太监临死寻个垫背的呢,这下见小太监接了一女将的长枪在手欲要对他下狠招,朝他胸口窝儿这边刺来。赵小高狗急跳墙,心生一计,急忙扔了手中宝剑颤声叫道: “潘将军,你这样可是不公啊!你以为你杀个手无寸铁的人算你英雄呀?我看你是狗屁不如!” 小太监并未存好生之德,只不过是把赵小高当猴耍一遭罢了,遂把长枪停在半当中,怒道: “赵小高,你命在倾刻,还有何话要说?” “将军,将军!”赵小高哥也不叫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道,“我只求和将军公平战一场,假如我艺不如人,死也瞑目了。” 小太监略一沉思,道:“好,就依你,满足你临死前的这个不大不小的条件,你说怎么来吧?” 赵小高灵机一动,道:“刚才是兵器缠住了,没有和将军好好切磋一下武功,不瞒你说,我还有三招两式没使出来呢!说句不是恭维的话,小子一向羡慕将军的功夫,可惜一直没有交手的机会,今日总算碰上了。咱俩一个帮手也不要,单打独斗、死打硬拚干一场,就是我赵小高死在将军手里,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腹之事。” 小太监冷笑一声,道:“行,你下马把你的画戟捡起来,我豁出来就奉陪你玩一会儿!” “不行不行。”赵小高摇头言道。 “为何不行?”小太监纳闷。 “我如下马拾戟,你愣不防在背后捅我一枪,哪里还有我还手的机会?岂不做了冤死鬼了?”赵小高故弄玄虚的说。 “混帐!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裤裆里摸鸡鸡一般,哪还需要在你背后放黑枪,你把我潘某人当成是什么人了?”小太监怒道。 “潘将军,我还是不太放心,你就让你的人替我拾起来吧。”赵小高哀求道。 正好旁边有一着便装的小卒走过,小太监命他把赵小高的画戟捡起来递给他。小兵解开缠在一起的红穗儿,双手使好大劲才把那杆方天画戟递到赵小高的手里。赵小高执戟在手,立即现了原形,发疯似地大喝一声道: “姓潘的狗太监,拿命来呀,今日老子和你决一死战哩!” 赵小高是想,他的武器已到手,可小太监的长枪还在地下呢!俗话说,临阵换枪,心里发慌。小太监借枪上阵,肯定不是很顺手,再说又是一把女人用过的枪,重量也达不到,所以他才敢大胆叫板。 其实赵小高有所不知,尹天雪是员勇将,钢枪的长短粗细份量都和小太监的那把不差分毫,只是没有倒勾罢了。 再说了,赵小高帮狗吃食,里通外国,心气儿就怯了一半,即便强打精神也是窃墓贼挖坑打洞唱小调——自己给自己壮胆儿罢了。放在平常间,大家心平气和较量一番,倒不失为一场精采的比赛。现如今别说小太监出场,就是他背后的娘们随便拉一个出来,也足以要了他的小命,当初为争九门提督的事儿和那个叫曹花枝的女山贼恶斗了一番,最后啥结果? 未等小太监搭话,赵小高愣不防一戟刺来。小太监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不经意间便轻轻拨开赵小高的那杆画戟。不怕不识货,就怕货双货,将门之后的赵小高此时才深感到小太监的枪术已经精湛到天下无人能敌的地步,早知如此当初拜在此人手下该有多好?免了今日之难不说,日后还鹏程万里呢!眼下倒好,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脱,老天爷不公啊! 俩人你来我往,战在一起。周围没有观众捧场,赵小高的啦啦队已经被人提前解决了,只有三个娘们虎视眈眈的瞅着他俩,偏谁向谁不言而喻。赵小高又惊又怕,浑身上下汗如雨下,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别说在小太监的身上找点便宜,就是他的一根毛他都伤不到。旁边拉偏架的几个娘们还再不时提醒: “潘郎,大事要紧,别和他玩了!” 小太监抖擞精神,长鸣一声,一枪便将赵小高挑于马下,紧跟着枪头朝下,瞅定赵小高的咽喉,猛一枪刺去,赵小高双目紧闭,不发一言。 小太监急忙停住,喝道:“狗贼,还有什么花招尽数使出来!” 赵小高吓傻了一般,只是不开口。 三位夫催促道:“夫君,速速杀了他,你没见后面有大批倭兵到了!” 小太监的枪尖抵在赵小高的喉头上,斥道:“狗贼,死也让你死个明白。你我虽然同为混入后宫的冒牌太监,我有太后撑腰,你有丞相壮胆,后台皆算是硬的。奈何你心术不正,只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和老贼一道谋取皇家江山,试图改天换日。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你们算是有德的人吗?你这狗贼,当奴当狗倒也罢了,未曾想后又去认贼作父,做起了汉奸生意,祸害我边民百姓。你的死期已到,毋须多言,你死在汉奸路上,杀你是为民除害,也是你咎由自取!” 说罢,小太监狠狠一用力,枪尖刺入咽喉,一股紫红色的血浆喷涌而出。赵小高至死未发一言,也算是死得壮烈,二是他知道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了。当汉奸的有何面目见故乡故土故人,人家死了往西,他偏往东,一丝游魂去东洋投鬼子那儿去了,听说那儿有个什么神社专门供奉他这种人。 突然间杀声震天,一支约两三千人的队伍队铺天盖地而来,为首一人肩上扛支硕大号的东洋刀,坐下一匹瘸腿马,一拐一拐地冲了过来。见了小太监,又往地下的死尸一瞅,惊问道: “你是何人,焉何杀了赵将军和我的许多人马?” 小太监“呸”了一口,斥道:“什么狗屁将军?充其量一个汉奸,你们的走狗罢了。你若想给他收尸,尽管拉走好了,他毕竟为你们效劳了一场。” 武宫大怒,举大刀兜头便砍。小太监压根就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挥舞长枪迎了上去,轻轻一把拨开大刀,他想落实一下来人啥身份,遂轻蔑地问道: “倭贼,还没留下名姓呢,爷爷可是不杀无名之辈的啊!” “呔,你这支那小瘦猴,告诉你我乃东洋大使武宫中仁的便是,你是何人,敢如此大胆蔑视我?”武宫摇了摇头、皱了皱眉说,他也是来华后第一次见有人这样看不起他,胸腔中很是来气。 小太监还以颜色,骂道:“我说你这倭贼胖猪头,你既为大使不为中倭修好而奔波,却在这里挥刀弄枪,涂炭生灵,杀人放火,是何居心?” “一味地胡搅蛮缠,你是什么人,管得了这许多?老子多杀几个人,是帮你们减人口省粮食的,你懂吗?谁让你们生养这么多?地方都让你们占满了!”武宫以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胡言乱语道。 “操你妈,你爹老了干不动了,你不先杀了你爹省粮食,反跑到中国来杀人?我们家里的事要你来管,谁请你们来的?”小太监据理反驳。 武宫大怒道:“我看你小小年纪,想给你一条活路,未料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强要入,也罢,我这就打发你下趟地狱去吧,那里地方宽畅得很哩!” 说罢,武宫也不待小太监发话,挥刀劈头就砍。武宫的刀沉,小太监的枪快,开始的时候武宫还有进攻的机会,不多时便渐渐处了下风,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了。武宫大惊,不想中国民间有这般一等一的功夫,急忙停下手来,摆手道: “好汉且休动手!” 小太监收枪回来,正色道:“何事?” 武宫施缓兵之计,找借口道:“刚才你问了我名,我已如实作答。可是你还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呢?这也是礼上不合、道上不通呀!” 小太监哈哈笑道:“和你们这帮畜牲,讲什么仁义道德?好吧,我答应你,你若胜了我这杆枪便有名,你若胜不了我这杆枪便无名。来吧老猪,咱接着干。” 武宫深感到小太监的手段,不敢再和他动武,遂往后一招手,大声喊道: “孩儿们一起上啊,拿下这个小白脸,死了的也行,回去赏钱可是大大的有啊!” 瞬时之间,几十上百人的队伍将小太监和三员女将围在垓心,喊声杀声叫骂声乱成一团。倭人皆是些亡命之徒,听说主将有重赏,搞得好花姑娘的也是大大的有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时不努力,还待何时? 怎奈是,驱羊围虎,再多也无用。小太监和他的三位夫人面无惧色,嘿嘿冷笑数声,抖擞精神分四个方向,各把住一条门户,四条神枪尤如四条发怒的龙蛇,张牙舞爪,无情地吞食着蝼蚁般蜂拥而至的倭兵,方才杀了个痛快! 突然,有倭兵用倭语报告武宫:“大帅的不好,我们中了埋伏。我们的队伍,统统地被包围了的干活!” 第二三六章 抗倭寇总有吃里扒外人 说话间,小太监带来的两千人马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鬼子兵猝不及防,被杀得晕头转向,一时之间鬼哭狼嚎,喊爹叫娘。小太监和他的三位夫人犹如四只老虎从里往外杀,朱林宗率领的大队人马从外往里攻。朝庭军队虽然在人数上不如倭兵,奈何都是些精挑细选的精兵猛将,以一当十,十个胜百,况且还是两个打三个。倭兵侵入中华国土之后从未打过硬仗,所遇地方部队,不是望风而逃就是闭门不出,哪有今天这种阵式?个个都是死打硬拚,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的不要命的。将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一向崇尚武士道精神的倭兵倭将纷纷像无头苍蝇似地哇哇乱叫着毫无目标地四处狂奔。他们本来可以有组织地发起突围,然而人生地不熟,又不知埋伏了多少人马,所以才乱成一锅粥。 小太监突然发现在朱林宗的旁边,有一名骑黑马的大汉,年约十七八九,块头长相极是雄壮。只见他头上包块黑毛巾,手使两柄大斧子,络腮胡子,面如锅底,鼻孔上翻,钢刷子眉,鸡卵大的眼,一脸凶相,嗷嗷吼叫着,在朱林宗的指点下,冲入倭兵队里,见人就砍,不一会就被他砍翻了十数个。小太监纳闷:他的兵不敢说,将官有几个不认识的,啥时候冒出这么一位好汉?酷似猛张飞、亚赛黑李逹、比程咬金不差,强过尉迟恭。小太监越看越喜欢,但又不敢多看,怕误了手中的活儿,不小心被哪个倭贼砍一刀。 也就是顿饭的时间,倭兵队伍十去五六。小太监暗自庆幸,兵强将勇,以少胜多出奇制胜,胡三兄弟用兵真如神哪! 眼见大功告成,猛见远处来了一大队人马,大约有四五千之众。小太监抬头一看,打头的巧不巧正是那位刺史王友符。 “别打了别打了!”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王友符指着小太监冷冷的道,“给你说话呢,没听见吗?” 小太监不由一肚子气,无名火三丈高,他有心一枪把这个狗杂种给捅了,但毕竟不是时候。他忍了忍,反问道: “王将军,扫倭贼有错吗?” “什么倭贼不倭贼的,我批准让你们打擂,竟打出倭贼来了?我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王友符瞅瞅小太监,忿忿道。 小太监悻悻道:“倭寇犯境,沿海骚扰,杀人越货,强奸妇女,罪恶滔滔,人人皆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为生意人,杀几个倭贼也有错吗,王大人?” “你懂个屁啊!你们买卖人只知道坐在家里数票子,还哪里管得了国家兴亡之事?”王友符横眉冷眼道,“倭国虽小,但民风强悍,多有骁勇善战之人。而且国力雄厚,兵强马壮,他们科学发达,能造大船,倘若你因小失大,得罪了这些爷,惹得他们火起,倭国天皇爷派大军前来讨伐,到时候你拍拍屁股闪人了,这一大堆烂摊子谁来收拾,朝庭怪罪下来,是你应对还是我应对?” “哦!”小太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国家养了这么一些货色,饭桶倒也罢了,竟还吃里扒外?小太监道,“谁的屁股谁擦,这一摊子是我惹的当然由我来收拾。” “嘿,风大处说话不怕闪了舌头,不是看在王老丞相的面上早把你和你的同伙抓起来了。”王友符马鞭一指道,“你走吧,命令你的人赶快滚蛋,倘若再杀一个友邦士兵,我就让人动手杀你的人了。” 小太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有心亮明自己的身份,一是不到时候,二是对这个人投敌叛国的深浅程度还不得而知,还需要时间了解,小不忍则乱大谋嘛,因此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说: “好吧,我让你一步。孩儿们,咱撤了!” 小太监的队伍头脚刚走,武宫急忙凑过来道: “感谢王将军秉公处理,这实在是一场误会,我们都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却遭遇了一场杀戮。将军你看,我们死的这些人穿着打扮哪个不是平民老百姓?” 王友符道:“武宫先生,不是我说你,你们看热闹来这么多人干嘛?明摆着是闹事吗!” 武宫道:“只要是王将军在海城驻扎一天,我的人就不会在海城闹事。还有一事不明,刚才这位自称是买卖人的,他手下怎么有之么多人马,按上朝大法,私蓄军队可是要灭九族的,王将军务必要细查。” 王友符又说:“查不查是我们自家的事,这你就不必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是是,这我懂。”武宫很客气的说,末了他又提出一个问题,说,“我们还想把这个擂台赛继续下去。” “我没听错吧?”王友符有些鄙夷地道,“你们都让人打成这样子了,不是我听了佐藤八作的报告来得及时你们早全军复没了,还敢再比武?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这次比试的方法不一样,原先是马战,这次是步战,我们那儿叫相扑,你们这儿叫摔跤。”武宫解释说。 “这倒是个办法,我知道你相扑厉害。不过人家如果知道你们换了打法,怯战不答应怎么办呢?再说,你们就有必胜的把握吗?”王友符一是怕小太监不干,二是怕倭人打不过,那几个娘们都那么厉害,他是领教过的,还有那个小白脸听说更有一手。 “还由他们了?要赌就赌个彻底,他们不能见好就收啊!我手下有一员大将,名山本,全倭国相扑第一,你们支那人更是不可能有他的对手。”武宫信誓旦旦的说。 “那就好!”王友符四下里一瞅,神神密密道,“擂台费可是一分钱也不能少,因为场面大你们双方都要多交些。” “这你放心,你说个数目,回头我就让人给你府上把银子送过来。” 武宫此时不操心他损失的人马,他一门心思要把小太监给除了。他知道,倭国缺钱不缺人,只要把大批银子送回去,再损失一两千人也无所谓。中国通武宫更清楚,他遇上劲敌了,如果小太监这支神密的队伍不消灭,他更不可能把大批银子搞到手。 小太监气呼呼地回到他的公寓(杜家园),胡三、华世雄接住说: “哥哥,祝贺你干掉了一两千倭兵倭将,怎么打了胜仗不高兴,干嘛还噘着嘴呀?” 小太监把阵上的情况以及王友符说的话给他俩学说了一遍,胡三笑道: “大哥,你没有暴露身份这就最好,否则武宫带残兵败将撒丫子跑到倭国去,我们哪里去找?” 小太监道:“我倒是不气倭人,我气的是咱朝中出的汉奸。刚杀了一个赵小高,又冒出一个王友符,难道咱朝里人都是这么没骨气的吗?” “这有什么奇怪呀,大哥?”华世雄摇头晃脑的说,“赵构手下有文武两大人物,一个铁定卖国,一个精忠保国,泾渭分明、忠奸立辨。再说,当内奸也不是咱国人的专利,外国不是还有个叫胡大的人吗,把他师父都卖了。” 小太监和胡三、华世雄正要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时,刺史府派人送来战书,说是倭人要约他们继续打擂。小太监想也不想就说: “你告诉你们王将军,这一笔买卖我们做定了,只要是倭人我们就奉陪到底!” 来人道:“还有一事说于你们知道,这回倭人要和你们比试的不是马上功夫,而是相扑,相扑究竟是啥我也说不清楚,你们各位应该有个思想准备才是。” “行了行了,只要是打架我们就应战。”小太监打发走了送信人。 小太监回过头看胡三和华世雄正在面面相觑,小太监笑问: “怎么啦?跟个呆头鸡似的。” “你知道什么叫相扑吗?”俩人问。 “听说过一些,跟摔跤差不多。”小太监不以为然的说。 “相扑者多是些大力士,而且还是解开上衣,畅胸露怀的,样子很难看。到时谁出场和他们比,总不能让嫂嫂们去出丑吧?” “当然有人啊,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小太监满有把握的说罢,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喊人进屋道,“快去请朱将军把日间和他一快打仗的那位黑将军请来!” 第二三七章 倭贼扫荡黑家庄 朱林宗领进来一个人,小太监吓了一大跳:这人看起来足有一丈开外,个儿高不说,而且粗壮无比,尤其是那一脸的胡子更是扎眼。小太监亲自下阶相迎,执其手道 “壮士辛苦了!” “将军说哪里话?我叫黑风达,只不过杀了几个倭贼,谈何辛苦?刚听朱将军说了,方知哥哥非是常人。”黑风达说罢,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小太监急忙双手扶起,道:“自家兄弟,何必如此?” 黑风达泣道:“我全家被倭寇所害,多次求告官府无望,反被逐出衙门,将军今日专为扫倭来此,黑风达岂有不拜之理?” 小太监不由有些感慨:此人看着是个粗汉,肚子里却装着许多细活,倒不失为一个人才?想起前时他在阵上的威武形象,不由发问: “壮士可曾习过武功?” “只会打架,不会武功!书倒是读过一两本,还是自己在家跟父亲学的,多少认识几个字。每年乡试,考官嫌我家穷貌丑,将我拒之门外,至今还是个没有名份的秀才哩!我每日上山砍柴,两把斧子倒是使得精熟。”黑风达实言相告。 小太监越发觉得这黑汉可爱,又问:“壮士青春几何?” “虚度十九了。” 小太监道:“小我一岁,不如咱俩结为兄弟,以后我教你武功如何?” “多谢师父大哥!”黑风达说着又要磕头下拜。 小太监拦住,正色道:“以后不必如此,五湖四海皆兄弟,你我相遇都是缘分,别动不动就磕头。你和林宗都一样,只准叫大哥,不准叫师父,叫师父生份。” “知道了!”黑风达拱手站立一旁。 小太监令人备了三牲猪首等物,焚香设祭,众弟兄一齐磕头,按次序排列小太监仍为大哥,以下是胡三、华世雄、朱林宗、黑风达。此为海城六兄弟,表过不提。 黑风达由一砍柴樵夫一步登天和当朝兵马大帅拜了兄弟,此时尚蒙在鼓中哩!也是好人有好报,黑风达为人忠厚善良,而且又极是行侠仗义,为人诚信,几次在乱军之中救了小太监的性命,倒是谁占了谁的光还两说着哩!可见为人不可做大,大人物用着小人物的地方也是有的。英雄不问来路,好汉不讲出处,这也是小太监历来做人的根本。不是他在尘埃之中拜了出身低微的胡三、华世雄等做兄弟,哪有这以后的辉煌事业?随后小太监命人请出四位夫人,黑风达逐一拜见了各位嫂嫂。 席间,小太监又让黑风达讲述了倭贼是如何祸害他一家的。 离此不远,出城往南不到一百里路有个黑家庄,庄上住有百十户居民,也算是个大庄子。乡里人务农、打渔、行樵不等,大家相安无事,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黑风达一家祖居此地,家穷如洗,上有二老双亲,还有三位姐姐。三姐之中,虽是一母所生,但是各不相同,大姐黑风璧丑陋懒惰,二姐黑风石性倔暴戾,唯有三姐黑风玉知书达礼美而且贤。 老父黑世勋本来颇有些文墨,还教过几年私塾,后因多病体弱居家不出。家里农活家事全仗老妻和几个儿女操持,穷是穷些,得过且过,尚不至于断了烟火。 三姐妹皆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奈何大姊二姊名声不好,无人问津。三姐倒是有许多人打听,老黑不允,按长幼分序,哪里有先嫁小后嫁大的道理? 这一日,来了几个赶路的脚夫,七长八短,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共是四位。四位之中只有一人开口说话,余者并非哑巴,好像是远路来的客人,不善本地语言,所以索性就默不做声。 四个脚夫,开头还人模狗样,装得斯斯文文,不一时便露了马脚,他们中的一个贼眼瞧见了正在橱间做饭的三姐,暗中便打起了鬼心眼。一夜无话,第二日除了爹爹和留屋里做事的三姐之外,其余家人统统去了地里干活,这四人也自早早出门去了,临走了还装模作样地强留下几钱银子。谁知他们没走多远便半路返回,摸进灶间将三姐压倒柴禾堆上就要和三姐强行不轨之事。 老爹听到吵闹声,从侧屋过来,被他们中的一人一拳打倒在地。老父气极,开口便骂这些畜牲,四人火起,将老人砍翻在地。随后,四个歹徒不顾姐姐的拚死反抗,硬硬把她遭踏了。走时这伙人为了掩盖罪责,竟放了一把火。 村里人救灭了火,从火海里拉出垂死的父亲,父亲临死前拉住黑风达的手嘱咐道:四人非我汉人,乃是倭贼,猪狗不如的畜牲,孩儿你可别忘了报仇啊…… 黑风达提上砍柴的斧子去找那四个恶棍算账,他找了七天七夜,终于在码头上见到了那四个人影,他们正要登上一轮即将启锚的大船。发了疯的黑风达勇猛地冲了上去,最后他只能把一把斧头扔到船头上。船开走了,那是一艘开往倭国的船只。 跑了和尚还有庙,黑风达四处寻找倭人报仇,他发誓要杀一百名倭贼为死去的父亲和姐姐血恨。然而,单枪匹马的他,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倭人的大门他都进不去。他曾经多次去官府告状,不是被乱棒打出就是被关进黑房子里反省。走投无路的他,好不容易打听到官府演武场正有一场汉倭擂台赛,他就摸进去了,想找个机会杀几个倭人再说。可是这样的机会他一直没有得到,原来是几个女将比武,他一个大男人插不上手。等那个东洋女累吐血之后,他跟在后头急追。人快没有马快,一直追到她的家门口,那女人被扶进院里去了。他一顿乱敲乱打,里面人不理睬。回头一看门口拴了一匹黑马,他无奈骑到马上又返回校场正好碰到朱林宗。朱林宗看他人高马大,是个猛汉,便邀他一起杀鬼子。黑风达大喜,当即和小朱一起埋伏起来。 小太监问:“风达兄弟,你会打架?” “会是会,不过打得是蛮架,套数上不是很懂。”黑风达回答。 “倭贼明日约我们和他们打架,你敢不敢上场?”小太监问。 黑风达拍拍胸脯说:“有什么敢不敢的,我打不过他,让他把我打死我也认了。” 小太监笑道:“让你去打架不是让你去送死,你上场打头阵主要是要你去探探他的路数,你打不过还有我呢!” “你?哥哥你也会打架?”黑风达摇摇头。 “试试看吧!”小太监自知黑风达有点小觑他。 第二三八章 太监打擂斗山本 饭后,小太监乘着酒兴,环顾四周说: “兄弟们,今夜月色皎洁,不如我们一起到后院演练一番,顺便我也给风达兄弟指点一下拳路。” 众人没有不允的道理,不花钱白看戏,傻瓜才不送这个空头人情呢,遂齐声叫好。 前文书讲过,后院场子很大,当初老怪撺弄杜家人在修这个庄院时可能早有预谋,想把这儿搞成个小小的演兵场。机关算尽,最后却事与愿违,鸠占了鹊巢,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士兵听说大帅要在这儿连夜习武授徒哩,顿时喜笑颜开,奔走相告。 华世雄见场面颇大,怕武术泄露,悄悄暗嘱道: “大哥,随便舞弄两下罢了,别使出真章,万一你的绝技被人偷偷学去,咱岂不吃了大亏。” 小太监笑道:“老华子,都说你神机妙算,这回可是偏差了十万八千里呢。等这次我和倭人比武过招之后,我就找人把如何对付倭贼的武术编成书、画成图象分发给所有的士兵,人手一份,让他们好好学去,这也叫以倭之道治倭之身嘛!” 华世雄低头沉思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大哥英明,小弟一时愚钝,总按老章程想事,差点犯了大错。” “你没错,我师父当年教我时也曾不止一次嘱咐我,此功万不可轻易外传的,否则丢了看家的本事你的对手以后就越来越多了。如今情况不同,此时非彼时,现在必须倾全力对付倭贼,举国一致对外。对内则要同心同德,我这点家底自然也就要无偿地奉献出来了。” 华世雄说:“哥哥说的有理,不知哥哥的功叫什么名?” “立地太岁童子功!”小太监不假思索,便肯定的报了个名儿。 “童子功?”华世雄不由张大了嘴巴。 小太监急忙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华世雄伸长脖子侧过头来很感兴趣的等小太监的下文。 “算了,不给你说了。”小太监欲言又止。 “为什么?”华世雄有些沮丧。 “你没娶媳妇,还是个童男子哩,别把你教坏了。”小太监欲言又止。 “嗨,哥哥把我当傻瓜了,我虽然没结婚,啥事不知道啊?”华世雄不服气的嚷道。 “你知道也没用,那叫纸上谈兵。”小太监揶揄道。 胡三看着这俩人抬得热闹,也凑过来说:“你俩吵什么呀,脸红脖子粗的?” 华世雄很冤屈地说:“哥哥说他练得是童子功,有媳妇的人怎能练童子功?我不信他又不告诉我,还说我没娶媳妇不能乱打听,胡三哥你给咱评评理。” 没等胡三开口,小太监解释说:“我说我练得是童子功,老华子不信,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一个没娶媳妇的小伙子,咱无法对他说清楚,又不敢说清楚,咱不能害人是不是?可他又非问不可,三弟你说我这不是两难吗?” 胡三此时再看小太监,哪里像是三军大帅?而且还经历过无数次的大战恶战,现在看来简直天真得就跟个普通小顽童没有什么区别,不由暗自叹道: “老天爷即便是给了人同样的机会,看你怎样把握了?太监哥哥不光是运气好哇!”胡三也不说破,故意打岔道: “你们俩一个叫我三哥,一个叫我三弟,我在这儿排行可是老二哩!刚磕的头你们就忘了?” 小太监道:“叫顺嘴了,一时半会不好改。” 华世雄不依,嚷嚷道:“人家说东你说西,老胡你真拐得好!人家说城门楼子,你偏说老和尚头长了个猴子。你叫大哥说,他的秘诀到底是个啥?” 小太监拗不过,俯在胡三的耳朵上小声嘀咕道: “我的法子是隐忍不发,要不然怎能对付了你这么多的嫂子,你说老华子他一个光棍汉能懂这些活儿吗?” 胡三听罢哈哈大笑,华世雄果真仍旧是一头雾水,埋怨道: “不和你们说了,啥叫隐忍不发?你们不说,我问别人去。” 哥几个说说笑笑到了后院。 小太监脱了长袍,一身短打扮,收拾紧称利落了,一猫腰,用了个跨马蹲裆步,站在场地中央,叫道: “大老黑(小太监临时给黑风达起的外号),把你的两把斧头拿出来,你放心使劲照着我的头砍!” 黑风达为难地左右瞅瞅说:“大哥,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还好心收了我当兄弟,我咋好意思砍你?” “让你砍你就砍,坏了我一根发丝儿,都是你的本事,不会找你麻烦的。”小太监正色道。 “哥,那我就砍了。” “砍吧!动作放快点。” 黑风达照着小太监连砍三斧,人影儿都没砍到,自己还差点没有闪了腰。小太监示意黑风达再砍,黑风达又砍了几斧,仍然找不着人,反倒自己累得呼呼端粗气。小太监换了个姿势,说: “算了,别费劲了,留些力气。现在我不动,你要是搬得我动一下,也算你赢。” 黑风达扔下斧头搓搓手,笑嘻嘻地说:“大哥你太小看我了,武功上我不行,力气咱可有的是,搬不动你我就……” 小太监打断说:“先别急着赌咒发誓,干完活了再说话。” 黑风达也不含糊,往那儿一站,他的个头足比小太监高出半截身子,身子又粗壮魁梧,一个分两个不好说,分一个半是绰绰有余的。黑风达弯下腰,双手往怀里一搂,就抱住了小太监的细腰,说了句“大哥你站稳了啊?”然后一声“嘿------起!”小太监纹丝未动,黑风达自己倒落了个仰巴叉。黑风达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土红着脸说: “师父,我算彻底服你了。算你瘦瘦小小、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却有这么大的气力?” “早就说好的,叫哥不叫师父。”小太监安慰道,“大老黑,这不是我的力气大,而是我多年练成的功夫,” 小太监又把刚才的动作分解开给黑风达讲了一遍,然后指给所有围观的士兵说: “大家记好了,照我说的样子回去好好练,这就是咱们大家吃饭的家当,谁练的好我提拔他当千夫长、百夫长。” 眼看擂期已到,王友符这边动了些老本,这回他才认真地布置了一个像样的擂台。 办擂台能赚钱,这样的买卖谁不干?他是地方官,封疆大吏,本有一笔不菲的饷银,俸禄两千担。吃是够吃了,维持基本生活是没什么问题,别说他一家人,就是养活个百八十人都没问题。关键是还有别的开销,等到告老还乡之年,他要筹备一大笔银子。在甘肃临洮老家盖房子,修院落,厅台楼阁,花园亭榭,没有几百万两银子哪儿能行?当官不捞一笔钱,天下谁人肯做官?他早就主意拿定,不像他老爹那样,当清官。当清官有什么用,官声再好顶屁用!他要创一笔家业,子子孙孙享用不尽。当皇上的打了天下是为了传给儿子孙子,他这一级官吏不为儿孙谋点基业,死了都没有人记得你。所以,王友符一直以来都在钱上打主意,和倭人打交道也是为了赚钱。老怪说日后让他去倭国任职,他才不去呢!他生于斯长于斯,那儿也不去。 挣钱不能干指头蘸盐,该花的钱还得花。王刺史命人搭了个大戏台,台子上面均铺了七八寸厚的木板。说好的是手打脚踢,一根钉子都不许带的。场地上因为不再搞骑射之类的勾当,空出来的地方正好留作观众席位。入场者一律收费,每人交一钱银子,这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同时,按照甲方的要求重新在台子两侧书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倭国本是英雄汉,下联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上联是:山本求败。嚣张是嚣张了些,但是单从字面上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擂主向来爱吹牛,国人有时也犯这个毛病,这就不必多计较了。 根据双方约定的条件,倭国人是挑战的守擂者,理应算甲方,为主。本朝人是应战的攻擂者,自然算乙方了,为副。王友符王刺史代表的官家是主办方,也算是中间人吧!中间人办事要公道,不能偏谁向谁,杜家宅院这一伙不明底细,也不能对他们寄于太大的希望,他说他是王丞相的外甥,明天再来个人说他还是王爷呢!尤其咱是国人,对友邦更要大度一些。 甲方只出一人,名山本一郎。 乙方可出三人,依次是朱林宗、黑风达、田水禾(小太监自己现编的名字)。唯有一条底线就是:输赢必见高低,打死打伤咎由自取,而且药费、丧葬费啦啥的都要自理。最后一条比较客气,就是输了的一家自输了的那一日起,三日为限,卷铺盖走人,离开海城就行,至于去哪儿就不计较了。 第二三九章 倭国力士连伤二将 倭人所以允许国人多出三名,其用意昭然,无非是想乙方出来的人越多,被打死的人也就越多,这样他们以后就少了更多的对手。山本不会骑马,不善马战,所以他们才想出这么一个方式来和小太监他们见个高低。再说,按历来之规,擂台上伤人死人都属正常现象,谁也怪罪不得的。因此按武宫的想法是,打死一个少一个,这样的便宜谁不想沾? 山本出场了!那是一个人吗?说小山大了些,说是像一头牛也不过份,说是像一头大马熊更恰如其分。他身高足有一丈一两尺开外,双目如炬,头大如斗,吼声如雷,气壮如牛。 今天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尽管票价高了些,但因为是看国人斗倭人,好久没有这么爽气一回,所以咬咬牙,掏了五钱银子就入场了。王友符发国难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正躲在不知哪儿称银子呢!台子下的人一见倭人的气势,先就凉了半截身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想,皆说倭人矮小粗短,观此人如同个瘟神一般。国人中又多是面黄肌瘦者,尽管懂些武术,奈何人家非人非妖,哪有人会打得过这蛮牛?花钱看自己人挨打不是滋味,真后悔来这一趟。 朱林宗打头阵,紧随胖山本之后应声而出。若按力气,小朱的力气也很大,主要是他的双臂,抡铁锤的主儿,哪有力气小的?但是他近不了山本的身子,山本往那儿一站,半截铁塔一般,一不小心倘若是被他抓住,摔也能把人摔个半死。打了三几个回合,小朱一不留神被山本熊掌撕住后背肩胛上一块肉,小朱负痛急忙挣扎不得,欲扭头用牙咬山本。山本情急之下,一脚将小朱踢下台子。人是下去了,可是肩胛上的一块肉还留在山本手里,山本手重,抓得又狠,这块肉没有半斤也有二两,朱林宗痛得几乎没有昏晕过去,看样子至少也得将息三五个月。 黑风达身高和山本相差无几,力气上也不吃太大的亏,可是他没学过武功,还是临来时才和小太监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两人你来我去,斗了几个回合。黑风达凭着对倭贼的仇恨,恨不得一口吃了这个大胖子。奈何是心强力不强,有劲使不上,打不过人家下不上手也是枉然。不是黑风达躲得快,山本有好几次足可以将他置于死地。不多一会儿,山本瞅到黑风达的破绽,一只手伸进黑风达的裤腰里,再一猫腰就把黑大个举起来了。 台下人一片惊呼:心知是乞求倭人允情无疑于是与虎谋皮,中倭不两立,向来就是水火难溶的,这个大老黑吃亏在眼前,断然是没命的了。 大胖子猎物在手,高兴得嗷嗷大叫,他要选一个合适的硬物将黑风达摔死在上面。 正巧台下不远处有一个大石碾子,本来是比武举重用的。当时要清理,因为太重,所以就放那儿没动。此时石碾子上尚有人坐在上边,一看大胖子要借用石碾子摔人,统统撒丫子一溜烟儿躲开了。 山本大喜,高举老黑,觑定石碾,发一声喊,猛用力狠命地朝石上扔去。 大家不忍见这惨状,纷纷闭上眼睛,好半天没见有大声响,等睁开眼睛看时,那黑大汉已被人套在绳索里,虽不是安然无恙,但总算没有气绝身亡。有眼快的一眼便认出执绳索的美貌女子正是前日打擂时,用巧计累死倭女的其中两位。众人纳闷:向来都是倭人齐心整国人,今日怎么反过来了? 说归是说,大汉仍是受了重伤。绳索只不过起了一部分缓冲力量,倭人用力太大太猛,大老黑还是在石碾上重重跌了一下,肋巴骨至少断了三四根。书中暗表,这是小太监提前布置好的,他的四位夫人化妆成看热闹的闲人手执绳索、布单做接应。另外擂台伤人也主要是摔死的居多,所以小太监早就料到了。 中国没人了?台下一片叹气声。偌大一个国家,竟无一个人能和这个小倭国的大胖子正经打几拳,真是丧气! 正在这个时候,小太监一个鹞鹰展翅,飘然而飞到了台上。众人一声惊呼:看这人武功还行,就是个头小了许多,不知能否抵住倭人的熊掌? 小太监双手抱拳,先谢过四周看客,又对老胖子山本揖了揖,道: “各位乡亲请了,小子来献丑,万一打不过山本一郎,大家别见笑,等我日后学好武艺再来会他。”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道:“再来,再来有球的用啊?” 山本连胜两场,气宇正轩昂,遗憾的是没打死一个,让他们溜了。这回定要想法抓死抓牢一个,就地举起来摔个半死,然后再一脚踩在地下,即便不死也要他落下终身残废。 讲到功夫,此处不得不再重提一下小太监的师父孟浪孟伯雄,老孟的武术在江湖中已经没有对手了,他的擒拿术、鹞子功、定海神针法,十八般兵品器样样精通,尤其是当世盛行的罗家枪杨家枪更是举国不二。他的神功不论是马上地下,皆有独到的功夫。不是小太监相中了师父,而是老孟早已经把这个徒弟当儿子看了,他凭借细心观察和暗中探访,深知这个徒弟将来定会有一番惊世的际遇,是他所无法追求也无缘得到的,所以他才把平身所学言传身教毫不保留地授于这个爱徒。孟伯雄虽然最后老死边关,终无所用,但一直手握重兵,率五万大军,戎边也镇内,也算是封疆大吏、皇封一品大员了。为国尽忠,师徒俩互为依重,遥相呼应,在不毛之地终老一身亦无遗憾了。 话说回来,武者相对,讲究的是拳脚功夫和察颜观色,口角语言倒是不怎么计较的。还有就是因为这个山本一郎不会说汉语,所以他就索性不开口,以免别人把他当傻瓜看了。 小太监往台子上一站,也是用的跨马蹲裆步,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山本见状大喜,他要的就是这种不怕打的架式。前面两个不是像猴一样的乱蹿乱跳就是躲躲闪闪,他正空有一身力量没处使呢,上来这么一个傻瓜,竟想和他比试力气,岂不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自找死吗? 小太监如何斗山本,咱们下回再说。 第二四零章 阴损太监两蛋取一 胖山本以为小太监站起场子中间和他比力气活儿是自取灭亡,心里高兴,脸上却毫无表情,他也是怕小太监改了主意,真要是玩起蹦蹦跳跳的游戏,他岂不是又要费好大的力气、吃老鼻子的亏?山本双手合十给小太监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嘴里头叽哩咕噜地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一猫腰就抓住了小太监的双肩,小太监这才明白刚才朱林宗为啥被撕下一块肉去。大凡胖子一般手上的肉也厚实,轻易不会抓伤人的,但是这个狗日的山本却戴着手扎,手心里藏着几枚钢刺。小太监知道,让他扎几下尚不妨事,如要撕扯起来,损失就大了。 小太监仍旧站着不动,胖山本以为得计,松开手一弯身就抱住小太监的腰,接着“哟西”大叫一声,试图把小太监举起来。然而他哼哧了半天小太监竟纹丝不动,胖山本这才感到事情蹊跷,这个支那小个子,充其量一百多斤,力举千钧的他怎么会抱不起一个一百多斤重的人呢?真他妈的出鬼了! 小太监的这一招叫作定海神针术,也叫灵猴吸地法。单凭他的力气和胖山本决胜负,无疑于以卵击石。因此他才把跟师父学的压箱底的东西搬出来了。正好王友符着人铺的是七寸厚的木板,如要是地坪或是别的什么,既不把滑着力也不行。新木板又接地气,小太监穿得是薄底软鞋,提丹田之气往下运足一使劲,顿时人地就连成了一体,胖山本鸡鸡长还有日天的本事,他能把地球举起来?当年的李元霸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想要擎天举地,未料最后却是自己把自己打死了(终究还是死于天地之手)。 台子下和四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俊朗小伙子才是力士中的力士,他往那儿一站竟然生了根似的任凭倭人大汉像老牛摇树一般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大家顿时来了兴趣,睁大眼睛屏声息气、有滋有味地观看这场大蛮牛和牵牛鼻子斗牛士的精采比对。 然而,小太监的这一手绝活儿也不能延搁得时间太久,否则一旦走了气,让胖子山本识破真相真要折腾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尽管山本已成了黔驴之技,强弩之末,但是怪人都有一股怪脾气,往往认死理,越是办不到的越要办,即便是鱼死网破也要顽固到底。他把吃奶的劲使出来,推、拉、拽、扛、顶,各种招术统统用尽,小太监开始有点支持不住了,因为他的功法是有时间限制的。突然他灵机一动,伸手就挠山本的痒痒,山本没料到比武中还有这一手,他本身就怕这个,不禁哈哈一笑双手一松就搞了个屁股墩。 大胖子虽然坐在地上,但是并没有伤到皮肉,一翻身又想爬起来接着和小太监对打。 小太监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空城计只能唱一会,小太监的吸地法在这个时间段也只能用一次,一旦让胖子爬起来,定是一大麻烦事。不让他爬起来,似乎也有很大的困难,在他爬起来之前让他吃苦头再说吧!想罢,小太监纵身一个箭步飞身到了山本的背后,山本刚才是坐着,一般胖大的人坐着是起不来的,鲤鱼打挺对于他来说势比登天。他刚把姿式摆好,正要双手扶地弯身爬起之际,小太监从脑后拽住了他的小簪儿。 胖子山本负痛,双手捂头,嗷嗷怪叫。小太监太贪心,一次拽得太多,反而事倍功半。急中生智之下,他换了个手法一次只扽一小股,胖子的簪儿散乱开来,头发被一绺一绺地拽下,顿时成了黑红相间的花花头。 台下有人大叫:“把这个臭倭贼拽成秃子才好呀!” “打他!” “整死他!” 大主管武宫急得团团乱转,又是抗议,又是漫骂,几经交涉,才有临时裁判上场制止道: “甲方提议,这不合规矩,请换一种方式!” 裁判是国人,王友符卖国,裁判不一定就跟着当汉奸。问题是这位临时裁判也觉着这种方式不雅,即便把胖子的头发全部拽光,人家也不服,况且擂台自古就没这种打法,小太监耍滑头乘机沾点便宜罢了,所以他公事公办出面让他们俩换一种方式再来。 两人重新站好。胖子山本头上脸上全是血,好在头发不担负太重要的攻击任务,疼是疼点,但还不至于影响他的战斗力。受了此辱的山本,更加犹如像一只气急败坏的猛兽,他一边抖擞精神一边寻找最佳攻击位置和时机,这次他决不会让这个小个子支那人再有钻空子的机会。 台下和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刚刚喘过一口气,这回又把心提到嗓子眼上。 小太监尚未恢复元气,因而不能故伎重演。他开始和山本玩起了捉迷藏的老戏法,为了不让山本抓住,他自己也无法靠近山本,两人你来我往,又盘旋了一小会儿。 突然间,小太监一个鹞子登顶,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拳法书上这一招叫作“大鹏展翅”。还未等胖子山本回过味来,小太监已经高高站在他的双肩上,然后抬右脚轻轻用脚后跟一踢,山本的脸上挨了一脚尖。借助山本的肢体,小太监翻身倒地,两脚悬在半空就势勾住山本的脖子。 山本啥时候见过这种不讲理的擂台格斗?相扑是两人相扑,老鹰捉小鸡的不算。然而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这时候不可能给小太监讲相扑知识和格斗要领。他一边呜哩哇啦张口骂人,一边笨拙地转动着身子,以求把小太监晃悠下来。 小太监打颠倒和胖山本背靠背,身子猛往上一弯,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裤腰,另一只手扯下了他的腰带。 看客之中有少数女宾,见此状不由“哎呀”一声,急忙扭过脸去。想看不想看是一回事,敢看不敢看是另一回事,不敢看又想看,想看又不敢看。光天大众之下,一个大老爷们的那样东西被袒露出来,实是不雅。尽管中外不同,但男女有别,这样东西是不好做展览用的。 小太监并未解开山本的腰带,而是把一只手从屁股后面伸了进去。 不知小太监在山本的裤裆里使了什么手脚,只听山本瞬间杀猪也似地怪叫一声,脸色骤变,冷汗如雨,两手不由捂住下身,一头栽倒在地。 第二四一章 潘又安暗使坏心戏汉奸 老胡头没敢去旅馆,他怕错过了地方,遂站在方才遇到丞相的路边儿上,瞪着双眼翘首以待,好不容易盼到丞相下朝回来。 王书贵的大轿过来,他刚要伏地磕头张嘴喊冤,有人报告了轿主。丞相掀开轿帘,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跟在轿子后面,有话府里去说。 抬轿的皆是些青壮男子,又是八人抬一个瘦老头,荷载不重,因而脚下生风,十六条腿轮流交替如走马灯相似。老胡则年事已高,又是远道而来,这几日着急上火,饭都没按时吃上几口,如何跟得上?奈何此事关系他的女儿性命,不拚命也不由他。一路小跑到了丞相府邸之际,老人家已是大汗淋漓,浑身如水洗一般。 进了书房,丞相令人看座,有侍女在老胡面前摆了一杯香茗。老胡虽是家有万贯,然而毕竟是土财主进京,虽然喉咙里冒火,那杯茶他看都没敢看上一眼。 “老头,你和那个姓潘的是什么关系?”王书贵正襟威坐,冷冷的言道。 老胡头纳闷了:女婿女歹也是朝中叫得响的官儿,主管兵马的大帅又是皇封的钦差,怎么到了这老官儿的嘴里就成了姓潘的了?莫非此潘又安非彼潘又安。老胡怕出错,急忙解释说: “丞相老太师,小民的女婿叫潘又安,奉皇差遣曾去华阳公干,后又奉旨挂帅领兵八万平定反王的便是。” “那他怎么又成了你的女婿?你不知道他是太监?”王书贵翻了翻白眼说。 “什么什么,老恩相你说我女婿是太监?”老胡虽说祖居偏野孤陋寡闻,但太监是何等人物倒是有所知的。 王书贵装糊涂,故意讥笑道:“太监就太监,这还有假?潘又安在宫中做事,四周围除了皇上都是让人落口水的妙龄美貌女子,皇家能容他一个大男人裤裆里夹个大棒捶?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不清楚,你女儿也没告诉你?” “冇啊!”老胡头用粤语回了一声,他顿时发懵了,女儿再不济也不能找个太监哪!八辈子祖宗都丢完了。对面坐的是丞相,丞相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栋梁,他怎么会撒谎? “算了,”王丞相道,“不和你啰嗦了,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还是哪儿来回那儿去吧!” “不行不行!”胡老儿执拗的喊道,“我女儿失踪了,我一定要找到潘又安,尽管他是太监,但他总和我女儿有夫妻的名份吧?” “你女儿丢了算你倒楣!”王丞相吼罢又小声揶揄道,“堂堂一个大财主家的千金小姐,嫁谁不好偏要嫁个太监?缺钱花了?” “丞相老大人,麻烦你把那个姓潘的给我找来好不好?我要亲自问问他,这事他管不管?”胡员外哀求道。 “你见他也没用。”王丞相沉吟片刻又劝道,“算你命大遇上我了,我好说话把你带到府上问明原委,好歹奉劝你两句。如是碰上那个姓潘的,他不杀你灭口还怪了?民不和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依我看你还是回吧!”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没个说理的地方,还真反了他了?不行,我一定找到那个混帐,我要和他当面评评理!”胡老儿气急败坏道。 王丞相不由皱了皱眉,心下暗忖:这个犟牛肯定还要在上朝的道上喊冤,碰上别人不打紧,万一要是碰上小太监的几个臭婆娘,没准又是一场麻烦,不如这样。想罢,王丞相朝外喊道: “来人,把这位老人家先送到大理寺文大人那儿,好生照料,不可有失。” 胡三随小太监出征,大理寺不可一日无头,文世昌在王丞相的推荐下进了大理寺。 胡员外虽为乡民,但对大理寺却是再清楚不过,遂发急呼道: “丞相大人,小老儿不曾有过,为何要押我去大理寺说话?” 王书贵纠正道:“不是押送,是护送。你想啊,倘若潘又安知道你在京城找他的麻烦,他岂能放得你过?大理寺是说理的地方,文大人又是难得的清官,你有话可对他说。” 胡老儿想想有理,便高高兴兴地随人去了大理寺。 恰巧文世昌正在署衙里办案,刚结了一宗公案,正想回后院休息,忽见有丞相府上的差人送来一个南蛮老头,心里老大的不悦,便问: “来者何人?有何冤情?” 差人道:“报告大人,这是个寻亲的老头,他说他是潘又安潘公公的老丈人。丞相说他冒认官亲,让送你这儿问话。丞相交待了,说不可让他走了,以免乱了朝纲,坏了潘公公的名声。” “什么什么?潘又安的老丈人!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一个太监何来的老丈人?丞相说的不错,分明是缺钱花了,前来诓骗钱财的。”文大人自言自语了一阵子,也不问话也不断案,擅自说道: “来人哪,把这个老家伙打入死囚牢,三天不管他饭食,看他还有何话要说?” 文世昌别看其它没本事,对这号事却是极有见地。 胡老二不服,高声喊道:“大人哪,冤枉啊!我又没犯什么罪过,焉何将我入狱,而且还是死囚牢,没有王法了你们?顶累老胃(粤语:骂人的话),原来你们都是和潘又安是一伙的,你们这是官官相卫,公报私仇,我死了到阴间也放不过你们这伙贼人!” 文世昌不由暗自冷笑,忖道:“他妈的,我们和潘又安一伙?老东西死了都找不到苦主,冤死鬼找那个假太监潘又安算帐去吧!” 刹时过来几个人,不由分说,上枷的上枷,戴锁的戴锁,一时三刻便把老胡头全副武装起来。胡老员外长叹一口气,道: “罢了,我还以为是找了位乘龙快婿哩,没成想却是这样的结局。我死不打紧,可怜我的宝贝女儿啊,最终却落入倭贼之手。” 文世昌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速速将这老儿带走,传我话下去,谁若给这老儿一口水喝,我查出来定要取他性命。我就不信,治不了潘又安,还治不了姓潘的老丈人了!” 老胡头究竟是死是活,暂且按下不表。 第二四二章 贪刺史不幸遭遇鬼判官 小太监嘿嘿笑道:“是啊是啊,王将军,大水是冲了龙王庙。不过不是冲了龙王,而是冲出了个大王八。” 王友符此时顾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了脸面。一面磕头一面无耻地附和道: “潘大帅真会开玩笑,不过也正让您说对了。我姓王,加上所有的堂兄弟正好排行第八,其实您叫我王八也刚合适。” 小太监鼻子里哼了一声,蔑视道:“你不是王老八,你是老王八!” 王友符到了这般地步当然不敢用强,先把眼前的关口过去再说,怎么使个障眼法,糊弄小太监饶了他这回,等他一回到自己的刺史府,立马召人准备准备,拣要紧的东西带上,速速逃命要紧。他可不是一般的汉奸,他明是南朝将军,暗中早已做了倭人内应。狡兔有三窟,虽然他不愿做异域之鬼,也悄悄做了两手准备,听说老怪已令人在倭国为他盖了将军府,倭国天皇还给他封了个大大的官儿呢!他原先以为中原人斗不过倭国人,所以才死心塌地地当了汉奸,没料到出了个小太监这样英雄的人物。如今保命要紧,别说让他当王八,当驴马当猪狗都可以。这样想罢,王友符厚颜道: “是是,大帅你骂得好!我就是乌龟王八蛋,原先我在对倭人的政策上是有些偏激,和他们斗争不够坚决,现在我一切听大帅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哈哈,”小太监笑道,“瞎了你的狗眼,白费口舌没用,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吗?” 王友符一听小太监欲要结果他的性命,宛如五雷轰顶,困兽犹斗,性命攸关,不由他不立刻换了副嘴脸,气急败坏地叫道: “潘又安,你不要以为你有通天有本事就可以一手遮天,我是当今皇上敕封的边关将军,要打要罚必须要履行一定的程序,没有皇上的圣旨我决不能听你随意处置!” 王友符又一次打错了算盘,小太监何许人?软硬不吃,诬赖中又藏许多奸诈,偏偏又是王友符这一类恶人,犯在他手里会有好结果吗?小太监轻蔑地骂道: “狗贼,说几句软话也许老子还能让你多活两天,偏偏你还嘴硬。你去打听打听,老子的职务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而且咱这一辈子怕过谁?你死到临头还拿皇上的旗号吓唬我,不是我,他小皇上的位子这阵不知换了谁?老子这就先结果了你的小命再去向开皇上复命不迟!” 说罢,小太监横过自己的长枪。王友符知道是咎由自取,索性做一回好汉,伸长脖子等死去球。 “大哥且慢,权且寄下这颗狗头,待小弟拿回去再审审这厮。” 说话的正是胡三胡大人,大理寺正卿,这事按理也正该归他负责。王友符还拿感激的眼光打量了一遍胡三,心想以为是救星到了,其实胡三啥人物他不知道,吃亏的还在后头呢!可能他压根就没听说过郭半仙郭老道是怎么死的哩? 小太监笑笑说:“好吧,这事就交给兄弟你了!” 胡三的临时审讯室其实再简单不过,除了一把椅子别样啥都没有。胡大人客气,让王友符坐在椅子上,而他自己则就地蹲下。王友符不敢做大,坐了一会又起来,谦恭地说: “大人,还是您坐,我是武将,站习惯了。” 胡三摆摆手说:“你先将就坐一会儿吧,等会来人搬走了椅子,你想坐都没地方了。” 王友符想不明白偌大一座杜府庄园怎么一把椅子也成了紧缺物资,不明白是不明白,可是他不敢问明白。只好把半拉屁股靠在椅角上,不时地拿眼角偷觑胡三,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文诌诌的胡大人比那个贼奸溜滑的小太监要好对付得多,只要挺过这一关,倭人那里绝对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再说,就是朝里他也有人,大不了供出王丞相,小太监既然是丞相的外甥,还能拿他怎么样? “王将军,咱明人不讲暗语,大家吃的就是这碗饭,你有啥说啥,怎样?”胡三开门见山说。 王友符抬起头来一愣,好像他没听明白胡三的话。 胡三说:“我的意思是说实话从宽,说假话从严,立功受奖,胁从不问,你明白了吧?” 王友符点点头说:“大人,我冤枉。我除了爱沾点小便宜,别的事啥也没犯,我可是大大的忠臣呢!潘大帅说我是汉奸,这一点我实实想不通。” “没事没事,”胡三安慰道,“有啥就说啥,没有也不要胡编乱造,你们做边关当武将的也不容易。又要抵御倭寇,防范盗匪,又要安抚百姓维持秩安,还要应付朝庭,非要八面玲珑才是。” 王友符脑子里犯开嘀咕了:这个称作胡大人的人不但是说话和气而且思维也简单,意思表达不清楚,东一句西一句,看样子好应付。就说: “大人说得极是,我们这些边关为官的人哪个不是为了皇家呕心沥血,兢兢业业,起早睡晚不说,还要训练部队,还要检查防务,生怕有些许疏漏……” 胡三打断说:“王将军咱不说那些,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不善于拐弯抹角,实话对你说了,我们大帅主要还是冲着你的钱来的。世上人哪个不爱钱财,你头前仗势讹了他许多银两,他肚子里正有气哩!” 王友符心头一喜,道:“这事好办,我如数归还就是。” “有那么简单?”胡三蹲在地下歪着脖子问道。 “加上利息,我付双份这该行了吧?”王友符咬咬牙说。 “不好说,”胡三仍旧是那副见钱眼开的财迷口气,道,“我这儿好说,主要是我们大帅那儿不好说,万一他不高兴一刀咔嚓了你,到时候你说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王友符此时想不了许多,虽然他也爱钱,但钱和命相比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回头看胡三,他又不具体说数儿,王友符竖起一个指头,试探地问道: “大人,我出这个数怎样?” “多少?”胡三故意装糊涂。 “一万两!” “你蒙谁呀?光你从这儿借出去的就超过三万了。算啦,摊上你这舍命不舍财的主,不和你说了。”说罢,胡三从地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就准备扭头走人了。 “大、大、大人!”王友符猛一把抱住胡三的大腿,哀告道,“大人您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嘛!” “商量什么?拿不出十万两银子,你休想离开这儿半步!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我们大帅的枪尖儿上拖了回来,还不是图俩钱花花?我知道你有钱,要不我才不管呢!”胡三不容置疑的说。 “行,十万就十万,但我有个条件。” 王友符咬了咬牙说。他爱财,没料到又遇上更贪财的主。不破费一点,看样子过不了这一关,而且他老家修庄园的事也可能要泡汤,现在不顾那些了,命没有了盖了别墅有球用?老王想了想,便动了心机,讨价还价说。 “什么条件?” “我拿出十万两银子,你们可不能再杀我,而且要立马放我走。”老奸巨滑的王友符当然不放心,没准是个套呢! “不会不会,要你的命干嘛?你的命比十万两银子差远了。我敢保证,到时放你走就是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得说在前头。” “大人您说什么条件都行。” “你可不能再当汉奸了。” “大人真会开玩笑,我是朝庭命官,当的什么汉奸呀?” “那好,你什么时候凑够十万的数,我什么时候就让你立马走人。”胡三不耐烦的转过身去。 “大人,我还有话要说。”王友符仍不放心。 “说吧!”胡三又转回半拉脑袋。 “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也不能催得太急。”王友符犹豫了一下说。 “不急不急,我也不是等钱花,我急什么呀?”胡三含笑说。 “那好,你找人送来纸笔,我这就给家里写信,让他们筹划好银子直接送来。胡大人,我这回可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了。您和潘大帅称兄道弟,可见你们关系不一般,到时您一定在潘大帅面前替我说两句,让他放了我,我可是把您当神供了啊。” 胡三笑嘻嘻地说:“我可担当不起呢!咱俩主要是谈钱的事,其它都好办。你把钱打过来了,我也好跟我们大帅说话呀。” 胡三的心眼,十个王友符也不是对手。老胡深知贪财的人爱钱,从他手里敲出十万两银子,比要他的命还金贵。大哥一枪结果了他八一建军节是很容易,可是这狗官这些年敲诈的民脂民膏去哪儿索要?还真是便宜了他呢!因此他才从小太监的枪下讨下王友符一命,为的就是慢慢消遣他,把他吃下去的挖出来再说。 第二四三章 三雪儿海城遇牛二 天山雪、尹天雪、雪里红,人年轻武功三个又好,打完了仗在家闲不住,又从未来过沿海之地,看着心热,嚷嚷着央求丈夫带她们到海城有好去处逛逛,有好的东西顺便买上几样带回京中,小太监推脱说: “你们仨化妆一下先去,如有新鲜事告诉我,那天我一定跟你们去就是了。” 仨人无奈,知道夫君的脾气,叹口气做个鬼脸,只好准备自去了。 天山雪和尹天雪不须做大的整容,雪里红头发太扎眼,只好裹了条头巾,眉毛则用墨笔染成黑色。仨人打扮成村姑模样,提篮里装些银子,也不带随从,摇摇摆摆地进城走入繁华市区。 村姑是村姑,这么鲜艳的仙姑同时出现,海城偏远之地,哪里有人见到过?她们一出现便勾来不少的看客。起初不过是回头看上一眼,渐渐希罕的人多了,大家都跟着看热闹,过眼瘾,瞬间便聚拢了不小人,很快凑起一支小“队伍”。 城中有位破落户子弟姓牛,叫牛保国,因是行二,大家顺口,或是水浒看得多了,也赐他一个“牛二”封号。此牛二较彼牛二,名相同,德性也一般无二,怕是青出于蓝还要胜于蓝哩!然而,泼皮只限于泼皮,混吃混喝占点小便宜罢了,大的作为没有,捏死个蚂蚱能有几滴血? 哪里有热闹好看,那里便少不了牛二们的光景。牛二的家住在城中,这日他正在屋里睡大觉,猛听街市上熙熙攘攘,扒开窗户纸往外一瞧:嘻,三仙姑的芳容正好收入眼底。仙姑虽是生得好看,穿着打扮却像是乡下人模样,牛二稍一揣摩,觉得机不可失,瞅空子先调戏一番,没准还能得些便宜,最起码也不会有大的损失,今日就拿这仨俏娘子开市了。 牛二的衣着简单,三两把套上件破汗衫,找一条旧麻绳系住腰带,趿拉上草鞋便破门而出。 牛二分开看热门的人群,一边狂奔着一边大喊大叫: “三位娘子请留步!” 天山雪等回眸一看,见是个极丑的男人,脸上五花六道,不知是几天都不曾洗过脸的,鼻涕露出头儿,歪歪着嘴,上身披一件破汗衫,一条肩膀子还裸露在外。走路的姿式东摇西晃,看样子就不是正路货。三女有心不搭理,但又想不能让他小觑了人,遂站定身子,摆个姿势,冷言道: “壮士待要怎地?”说话的是尹天雪,她的北方方言说得较为地道。 “娘子来自何方,是哪座仙山洞府,怎么眼生得很?”牛二嘻皮笑脸道。 “哪山哪洞碍你什么事,我们姐妹进城买点东西难道还要经过你的恩准不成?”仍旧是尹天雪搭话。 “那倒不必!”牛二嘻嘻笑道,“既是三位仙姑到我小城做客,牛某人本想尽尽地主之谊,奈何囊中羞涩,这叫我如何是好?” “那就少放屁,姑奶奶没空,不陪了!” “这么美丽的妞,说话怎么这么粗鲁?不怕失了身份?”牛二寻衅道,“大爷如不是看你们是外乡人少不更事,早就把你等送官府问事了!” “噢,这倒新鲜。”天山雪忍不住院插嘴问道,“我们进城看看就要送官府,莫非这官府是你家开的?” “官府非是我家开的,不过刺史王友符王将军和我们可是磕了头的兄弟,这回你们可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了吧?”牛二大言不惭的拍拍胸脯子说。 “那个姓王的不是前日因为通倭被抓起来了吗?”雪里红说,前面说过,她的汉语也说得不错。 “哟嗨,你们消息倒是挺灵通啊!”牛二被揭穿并不慌张,改口道,“咱老百姓不管官家的事,看你们也不像是本地人,既是远来的客人嘛,本大爷也不为难你们了,找个地方你们仨陪大爷我喝杯茶如何?” 天山雪性烈,心中暗测,这狗男女今天是怕活到头了。 尹天雪心存好生之德,不想在街市上妄开杀戒,强忍下这口恶气,劝道: “好汉,咱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既无冤也无仇,不如大路一边咱们各走一半?” “不走又怎样?你们三个娘们能把老子的球咬掉!”牛二杠着脖子道。 天山雪正要上前,被尹天雪从旁拉了一把,尹雪儿从篮里拿出一块十两重的银子,扔给牛二,说: “壮士,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贵宝地的规矩,你拿去买碗酒喝吧!” 牛二接过银子,掂量掂量,细看一遍成色,欢喜道: “有这么大一块银子还怕啥?走,妹子们,今日哥哥我请客,福春江大酒楼,你们说你们想吃什么?不够的由哥哥我给垫上。” “我们还有事,你自去吧!”仨女中的一位说。 “嘿,你们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啦?你们也不打听打听牛大爷的名号,小小的十两银子就把大爷收买了?你们中间选一个,陪牛大爷到我小屋里风光一会儿,然后就放你们走。”牛二拉下脸说。 “啪!”一声响亮,牛二顿觉天旋地转,他都没看清这个耳光是三位仙女中哪一个的佳作。 周围已经聚拢了数百个看热闹的人,几个有些血气的汉子本想出手相助奈何不是牛二的对手,看三仙姑中有人动手打了牛二,大家一齐高声喝彩叫好。 牛二一手捂脸,一边高叫:“打得好!有种的不要走。” 说罢牛二分开人群,到一家肉铺子里抢了把剁肉刀,拎在手里,重又冲进圈子中间。还未等牛二的刀举起来,尹天雪抬脚轻轻一磕,菜刀飞起三丈开外,落地之时又被雪里踢了一脚,那把刀不偏不倚,“噌”一声直往牛二头顶飞去,刀头落地时,牛二的头巾裹着一绺头发飘在半空。 旁观之人又喝一声彩,人们这才知道牛二遇上高人了。 牛二此时如果识时务,跪地磕头,说句好话,或许还能留条性命。然而此人向来称王称霸惯了的,仗着自己有几份功夫,以为牛高马大的他对付仨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刚才只不过是大意失手罢了。牛二从地下拣起那把杀猪的钢刀,执刀在手,红了眼睛,恶狠狠地扑来。三女此时再不还手就被人小看了。她们互相递个眼色,迅即往旁边一闪,牛二力猛扑空,踉跄几步,回身再斗。天山雪轻呼一声,道: “两位姐姐且退后一步,待我杀了这厮说话!” 第二四四章 胡儒贵重施炼鹰术 胡三回头一看小太监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暗想:大哥是何等风光的人物,风里雨里、泥里火里,啥样的磨难没经过?啥样的阵式没见过?可如今为了夫人的事竟如此焦头烂额,可见古人没说错,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小太监十好几个老婆,胡三怎能一一得知,不过胡芬仙其人胡三却是再也清楚不过了。当初这这段婚缘,他胡三都曾经是名正言顺的保媒证婚人哩!王友符不自觉地露了一句胡女说的几句话,小太监当即就断定是胡芬仙,按说此话也着实有些来头,朝中做大帅的有几人?偏偏她又是胡女?胡三走近劝道: “大哥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哩。” 小太监摇摇手道:“兄弟你也别劝我,这事我已断定十成十就是你芬仙嫂子。” 胡三点点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如果真是芬仙嫂子,有两种可能,一是已被送往倭国,一是仍在岛上。我们自当鼎力去救,至于成功与否只有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小太监道:“兄弟说得对,这事我能想得通,现在我们也就只能是尽力而为吧!不过,为今之计,荷叶岛在汪洋大海之中,我们旱鸭子过河,两眼一抹黑,如何才能到了那里?” 胡三道:“我也想了,如果强行划船上岛,几乎是不可能,倭贼不同于先前的老百姓,他们肯定有防范。此洞既是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我们从洞里过去,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我们就是一千一万人也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 “那依兄弟之计是?”小太监心乱如麻,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胡三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另外寻一条路。” “你没听王友符说四周皆是悬崖峭壁,上岛再无第二条路了吗?” “说是这样说,大哥你忘了了当初火烧叶城的故事吗?” 小太监恍然大悟道:“差点坏了大事,有张发存、黄仁两个飞檐走壁的能工巧匠,还怕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胡三摇摇头说:“大哥先别着急,二人的本事我自然了若指掌,关键是峭壁不是城墙,他们的龙虎爪无处下爪还不是白搭?” “哪咋办?”小太监发急道。 胡三不慌不忙言道:“我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若问进山路,先找打柴人。” 小太监催道:“兄弟你快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你知道我性子急。” 胡三讥笑道:“哥哥真没出息,一个嫂嫂就把你急成那样子,何况还有许多呢!” 小太监信誓旦旦道:“我的老婆个个都是我的命,好比十指连心,她们每个人和我相遇都有一段美妙无比的故事,如果少了其中一个就是断了一根手指,增加我一生的痛苦,此生就索然无味、活着没有多大意思了。再说一个堂堂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呢?” 胡三受了感染,赞道:“哥哥喜新不厌旧,果真信人也,我等实实不如啊!” “兄弟别在这儿咬文嚼字了,快想办法吧!” 胡三道:“我想,荷叶岛距离大陆这么近,必定和海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岛上的居民难道就没和海城有亲戚朋友关系?” 小太监道:“兄弟所言不谬,问题是我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找谁去打听情况去?” “眼下就有一位顺风耳。”胡三微微一笑道。 “哪一个?”小太监以为胡三成竹在胸。 “泼皮牛二。” “嗨,你说的是他!”小太监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一个街头混混儿,他知道个球呀?” 胡三正色道:“大哥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人物,谁家有钱谁家缺粮,谁家嫁了姑娘,谁家来了亲戚,那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荷叶岛上的蛛丝马迹,决逃不过此等人的耳目。” “兄弟说咋办?”小太监来了精神。 “连夜审牛二!” “好,连夜审牛二!来人哪,布置下去,本帅要连夜审牛二牛保国!”小太监传下令去。 牛二一辈子就喜欢人多,哪里热闹那里有他,哪里出了希罕事那里少不了他。人多处当然热闹好趁水和泥、顺手牵羊什么的,可是他老哥啥时也没见过今天这种场面呀!让人关进铁笼子里,当猴一样引来不少参观者。牛二胡乱扒了几口晚饭,还没喝汤呢被几个小兵拴猪一般脖子上套了根铁链子从笼子里牵了出来,人家骑马他步行,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抬头一瞅:啊哟妈呀!杜家庄门前操刀手排成两排,一排大约有十数个人,好像专门就是冲着他来的,灯光下只见他们个个面目狰狞人人貌相凶恶,鬼头刀掌在手中,刀光耀眼,寒气袭人。 大殿里灯火通明,台上坐满文臣武将,还有几位裙钗美娇娘,容貌可人,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偷觑一眼便妙不可言。可能都是名花有主了吧。他牛二也只有啧啧称羡的份儿,多看一眼都是福,更不敢有别样奢求。台子下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左面是一口平底小油锅,炉下火势腾腾,锅中沸油滚滚。右面横置着一把狗头小铡刀,看样子刀口倒是很锋利。牛二看过戏,这方面他是内行,他大概一估算,连同那口油锅算起,两样东西尺码都不对。审案的大老爷真是个财迷,贪污了皇上给的银子买酒喝了不说,甚至在有关朝庭声誉和国家尊严的刑具上都做起了文章。倘若是真用起刑来,半锅油只会把犯人烙成油饼子,狗头小铡头至多把犯人铡成废人,那么小的家什一刀毙命门都没有。吓唬谁呀,这点小玩意,开封府包相爷的铡刀、殷纣王的油锅谁又不是没见过?牛二不禁把脖子挺了挺。 “台下站的是何人?”正位上的年轻人朝下喊道。 牛二抬头一瞅,喊话的是个小白脸,年龄和他也差球不到哪里去,可他不能和人家比,人家是将相龙种,他是什么东西?顶多老鼠之类的。但有一样,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他一辈子怕过谁?杀死不能吓死,死战场上别死在炕上,丢了海城人的脸,传出去坏了他牛二哥一世的英名。这样想着,他便大咧咧地回道: “小民牛二大号牛保国的便是。” 第二四五章 两个恶徒入樊笼 “哎呀,牛兄大名如雷贯耳,原来是你呀!”小太监说罢,翻身离座而起,大踏步走将过来。 牛二这一惊非同小可,犹如刚出雪地猛又进了澡塘子,瞬间冷热两重天。如果不是耳热心跳他还真以为是在做梦哩,牛二由满心惊慌变为满腹狐疑,小声问道: “你是谁?” “我是他们的头啊?怎么,兄弟你看不像?”小太监玩世不恭的笑问。 牛二敢说不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堂堂兵马大元帅竟和他这个街头小泼皮兄弟相称,莫非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好运到我家了?刚才他还想打肿脸充胖子冒当一回英雄,这会儿则是重新伏倒在地,带着哭声颤抖着声儿叫道: “大哥饶恕小弟一回,下回再也不敢了!” 牛二也只好顺杆爬了,他说不敢也只是这么一说,至于具体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敢什么?”小太监一边解捆在牛二身上的绳索,一边大度的说,“既然你我兄弟一回,我老婆就是你嫂嫂,小叔子和嫂子,开水和面包饺子,有什么不好说的?来呀,雪儿们,快过来见见你们这位小叔子。” 尹天雪几个虽然不情愿,但又拗不过丈夫的面子,再说她们也知道这是丈夫一向办事的作风,他不论做何事就是与众不同,不知他这回罐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先依了他再说,几位走近,道一声万福,笑道: “叔叔辛苦了!” 牛二又一次惊呆了眼睛,如果说刚才是吃惊,这下却是如雷轰顶,不由心下纳闷:怪不得天下有如此好看的娘们,搞了半天原来是骚扰了人家大帅的老婆啊!真他妈出怪事了,他不杀我,反过来却和我套关系做朋友,看来牛二的牌子算是打出去了,真是人横了鬼都怕,没见朝中的要员都让咱牛二三分哩!牛二又要跪地磕头,被小太监一把拉住,道: “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客气。”说罢又吩咐一声下去,“上酒上菜,我要和牛兄弟两个好好喝一场!” 言未乾,突然上来四五个大汉,添火的添火,执铡的执铡。牛五不禁又是一身冷汗,心头一凉,暗忖人心真是难测,原来是先甜后苦,这不狗头铡也掀起来了,小油锅也烧开了,他的小命倾刻间也该结束了。 接着又过来几个厨师,狗头铡切肉,油锅里炸丸子,一时三刻便凑起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牛二乐了:刚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好意待客,咱还说人家的坏话,是人吗? 趁小太监和牛二在这里饮酒的当儿,咱抽空儿赶紧说说胡芬仙的事儿。 小太监和胡芬仙成亲之后便带领人马回朝中去了,胡员外此时志得意满、踌躇满志,攫有百万身家,又得乘龙快婿,此生足矣!自此之后他关门闭户,不经商、不开业,就守着这份家业安心度日了。人心都是无底洞,多少是个够?胡老儿口袋里的铜板尽可以供他四五代人的吃喝了,还要怎样?胡太公严令家人:不许对人宣扬是皇亲国戚,活人低姿态。不许趾高气扬,蔑视街邻,平等善待大家。不许恃强凌弱,多做善事,扶助穷人。胡老儿本人,时常做些善举义举,架桥铺路,资助孝子贤孙,办了数家义学,免费为穷人子弟就读。逢灾年,也广开粥棚济助逃荒灾民什么的,还偶去山中寺院进香,捐款修缮庙堂等等。 这一日清晨,老胡头夜晚和老伴乘酒兴做了些不尴不尬的事儿,这阵尚未恢复过来,正想借机睡会懒觉呢,突听门丁报告:门口有具死尸。 老胡一听便如惊雷轰顶,人命关天这还了得,是什么人死在他家门口?别没事再摊些事,招来些不必要的官司,老胡匆忙穿衣出门去看。 大门外已聚集了不少看客,除了他的家人另有不少街坊。有人吵吵着最好去报官,有人喊着先请医生看看有救没救,熙熙攘攘,不亦乐乎。老胡拨开众人,一眼就瞅见一个壮汉,好像是习武的,腰里还横挂着一把剑,正四脚拉岔地仰面躺在地面上,双目紧闭,面如黄纸,动也不动,只是口中尚有些许白色的分泌物往外溢出。胡老儿大着胆儿用手背靠近鼻孔一试,竟还有一丝气息,他急忙回身朝家人叫道: “这人还有些气息,是死是活先救人要紧。过来几个先把他抬到家中将息,胡安打发人快去请郎中前来救治!” 壮汉竟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开始他并不言语,甚至都不知道给东家道谢一声,仿佛老胡一家救他都是应该的。他除了每天吃饭睡觉,就是到后院里练剑习武。这样大约过了半年天气,他突然开口说话。他说他叫高桥正二,家住东洋倭国,后因生意上的事来到粤地。这次是海上遇到狂风,船翻人亡,他只身游泳上岸,腹内空空加上疾病交加,他不幸昏倒在胡员外家门口。 高桥说,他想娶小姐胡芬仙为妻。他带小姐回倭国,眼下手头无钱,第二年一准把聘礼送来,而且还是双份的。 胡老儿老大的不悦,心说这人太没道理,救命之恩就不说了,反过来还想谋算人家的闺女。又一想,倭国乃是蛮夷之地,多不通礼性,与这号人讲什么道理。也不说破,就直接了当地说: “你命也保住了,身体也复原了,给你十两银子做路费,请你即刻离开我家。” 老胡说罢,立马令人将高桥赶出家门。 当夜便有家丁急报:小姐不见了! 这还了得?小姐不仅是他的女儿,而且是钦差大臣兵马大帅的老婆,皇封二品诰命夫人。倘若是女婿有天找上门来问媳妇哪里去了,他如何交待? 老胡不敢怠慢,急命全家出动四处寻找,并上报总兵府衙官府人等。各级官员知道胡小姐是谁家的夫人,哪个敢不卖命。然而七八天过去了,竟是踪影皆无。胡员外无奈之下,决定进京找女婿说话,让他再去想办法。 京城之大不是老胡所能想象得到的,尽管他有钱,有钱在这儿是派不上用场的。最终皇宫算是是找到了,午朝门也打听确切了,但是他进不去。不但不让进,多逗留一会儿都不行。他乞求守宫的武士说: “兵爷,泥猴泥猴(你好),我要找潘又安、潘钦差、潘大人,我是他亲戚,有要事相告得啦。”他用粤调加北方话说。 武士不屑,道:“呸,瞧你这酸模样,潘公公潘大人潘元帅也是你这号人找得的?去去去,再啰嗦就把你抓起来了!等潘元帅回朝定你个冒认官亲,不把你打入死牢都算是便宜的呢!” 老胡宫门前找不到潘又安,他就猫在午朝殿前等,早晚他会来上朝,不怕他不从眼前过?他的轿子一到,他就伏地喊冤枉,女婿官再大,还能不认老丈人? 然而等了几天之后,他却一直都没见女婿的轿子过来。老胡彻底没辙了,他决定二天找个官大的喊冤,他是女婿的上司或者同僚,该不会不管他的事吧! 老胡头拦轿喊冤,果真让他拦住了一乘大轿,轿主人非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王书贵。王相本想令人乱棒打开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突然他听了一句潘又安如何等情。王丞相这些年最感兴趣的就是“潘又安”仨字了,不是这仨字的主人干扰,他怕是登龙位乘龙辇坐北朝南山呼万岁大赦天下有些年头了。老狐狸终究没有斗过小狐狸,老谋深算没算过小谋浅算,真他妈日头西出乾坤倒转了。老王听是和潘又安有关,也不问青红皂白,立即喝住轿子,撩起轿帘朝匍匐于地的胡老儿念道: “老人家快快起来,你先去近处馆驿住下,待老夫下朝之后再来断你和潘又安的官司如何?” 胡老头尚未回言便被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架起来扔出人墙,半晌老胡才回过味来,朝轿子大喊: “青天大老爷呀,我可是来寻亲的,不是和女婿打官司来的!” 奈何轿已去远,锣声噪杂,人声鼎沸,王老丞相在轿中如何能听到他单薄而又拗口的粤语。熟知内情的人悄悄告诉他,方才和他说话的正是当朝丞相王大人哩! 第二四六章 汪洋大海一叶岛 狗头铡切肉油锅里炸,捞出来的肉上撒些辣椒面、孜然、花椒粉、盐和其它一些叫不上名的东西,然后就大盘端上来。 小太监不拘礼数,和牛二两个席地而坐,其他人包括胡三胡大人在内,大家都没资格入座,就是四位夫人也只能远远地站着看这两人分享山珍海味,美馔佳肴,小太监随即吩咐上酒上肉款待客人。 众人皆不知大帅葫芦里场卖的什么药,胡三满肚子心眼,自然瞒不过他:兵书上这叫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审判官断案各有各的章法,其实这都是无一定之规的。不管走哪条路,只要到达目有地就行, 牛保国久居江南,何曾有过这种吃法?奈何是这几日饮食不周,饱一顿饥一顿的,常常是食不果腹。自从王友符出笼之后,他妈的那些当兵的狗眼看人低,私下里降了他的伙食标准,每日的饭菜半盆汤。而且再不说酒啦啥的,肉腥味儿都不曾闻到过。现如今人家大帅这么看得起他,他能不给面子?一大碗酒才入口,一大块肉刚下肚,顿时又辣又呛,牛二无法享受这种非凡的待遇,顿时满面通红,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由立刻张开大嘴大声咳嗽不止。 小太监道:“兄弟,感觉如何?” “很好很好。”牛二边咳边说,而且他也不敢说不好。 喝罢酒吃完肉喝茶聊天,还是利用那火炉,一大块砖茶用大铡刀切成小块放进小罐里熬,清出来的是紫红色甚或是酱油色的茶水。牛二沾一口在嘴里,苦不堪言,但他又不能不喝。牛二一杯苦茶强咽下肚里,抹抹嘴说: “哥哥好享受啊!” 小太监知道牛二没说心里话,也不说破,故意打岔道:“兄弟你最想要什么?” “不瞒你说哥哥,常言道温饱思淫欲,这阵我最想要的是女人。”牛二的本性如此,想也不想就说。 小太监反而开始喜欢这个人了,逗趣道:“明天就送你到勾栏院,挑几个好看的娘们供你乐乐。” “哥哥可不敢开玩笑,你知道我可是没钱的。”牛二认起真来,牛眼鼓得比牛卵还大。 “行行,全部由我掏腰包好吧!”小太监不以为然的笑道。 “哥你真好,哥你说你最想要我做什么?”牛二拍拍胸脯子道。 “你说你能干什么?”小太监假装正经道。 “我会上树!” “上树干嘛,你又不是猛追 ,上树掏鸟窝啊?我问你最喜欢干什么?” “哥我说了,我最喜欢干女人。”“这算什么本事?” “本事不算什么本事,可我因为爱女人,还爱出一段名堂呢!说了可能哥你不爱听?” “说说是什么名堂?” “下海乘船往东去不到半天十来里的光景,有一叶小岛……” “小岛?”小太监忽地趴着的人坐了起来,这回该他眼睛瞪溜圆了。 “是有座小岛,哥你急什么呀?我还没开讲呢!”牛二不由觉得这位大帅一惊一乍的,城府也不是很深,和他差球不到哪里去,这大概是内地人没见过大海的缘故吧! “兄弟,那小岛叫什么名?”小太监格外亲切起来,心想肉包子没白打狗,这个朋友没白交,都是胡三这个老滑头出的好主意。如果按老章程,捉住牛二一顿暴揍,情急之下不定他会道出什么呢? “叫荷花岛还是荷叶岛,对对,叫荷叶岛,就叫荷叶岛。”牛二遇到个要真货的,他不禁得意的卖起了关子。 “荷叶岛!”小太监犹如一只饥饿的狼突然迎头撞见一头大肥羊。 “不是岛上有个漂亮的姑娘我还记不住那个狗屁岛名呢!”牛二贪婪的啧啧嘴说。 “兄弟快说说那个岛上的情况!”小太监催促道。 “哥哥,刚才吃得太腻,你的茶水我又享受不了,叫你的人给我换杯铁观音吧,平时我就喜欢那种茶,别的茶我不常喝。”牛二查言观色,他专会往人的痒处挠。 小太监招招手,烫烫的沸水,让人沏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端上来。牛二吹吹茶沫,眨巴着眼睛偷眼瞅瞅小太监,这才又切入了正题,说: “早先荷叶岛上有位好姑娘叫莲心,模样长得跟仙女一般,不是我吹牛,哥哥的三位夫人至多和她比个平手,全海城没有第二个了。她时常和人一起来海城买些盐茶佐料针头线脑什么的,当时我一见了她就被她把魂儿勾走了。反正我也没啥正经事,她走哪儿我跟那儿,人多拥挤的时候我也乘机摸摸她的屁股,挨挨她的腰,顺便吃点她的豆腐揩揩她的油。只是他们人多我怕挨揍,不能明目张胆,大的动作从来不敢有的。另外我听人说莲心不但人品出众,还会打渔而且武功也十分了得,能飞檐走壁哩!谁要犯在她手里,挨顿打可就不划算了……” “好了兄弟,长话短说。”小太监心急他的胡夫人。 “可惜呀,可惜!”牛二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 “你可惜什么?”小太监又把心提到嗓子眼。 “在一次来海城采购办货的时候,她的家被小倭子给占了。” “那位莲心姑娘呢?” “被人剿了老窝,莲心岂能善罢甘休?她也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带着她同来的几个人强行登岛……”说着牛二又去端茶杯。 小太监是急性子,恨不得伸手一拳将牛二打翻在地。奈何是有求于人不敢托大,忍了忍,问道: “后来怎样了?” “人家小倭子是一支队伍,他们几个渔民如何是对手?还没进云水洞就被全歼了。”牛二说罢又要去端茶杯。 小太监无法容忍这个泼皮无赖,猛一把推开牛二喝茶的嘴,嚷道: “你这个混账你快说呀,你他妈的都快要急死老子了!” “那个莲心又不是你老婆,你急个毛呀?”牛二知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他并不惧怕眼前这个赝品大帅。 小太监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稍倾他和缓了下口气,几乎是恳求道: “兄弟,你的故事讲得太感人了,我想知道后文呢!” 牛二窃笑了笑,不由暗忖:还大帅呢,几句话就把我哄得团团转,为人不做官,做官都一般呀,换了我也能当这个狗屁大帅。 “后来听说,”牛二斜眼瞅了瞅小太监,加油添醋说,“我可是听说啊!” 小太监不做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牛二那张嘴,心说:狗日的,等你讲完了咱就过河折桥,杀了你这个狗杂种! 牛二的排场摆的差不多了,接着又说:“那个莲心并没有死,她又回到海城来了。” “回海城了?在哪儿,你怎么不说了兄弟!”小太监仍旧是有点沉不住气道。 “只是有人说她进了一家尼姑庵,我可是听说,具体我再没见过这个丫头。”牛二总算把问题交待清楚了。 小太监从地下爬起来,踢了牛二一脚,哼道: “妈的,喝了我一晚上的好酒好茶,就听你讲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破故事。起来滚吧,今晚就打发你逛窑子店去,来人,给他十两银子!” “大哥,不不,大帅,你也太抠擞了,才十两呀!你是打发要饭的啊?五两给老鸨,五两给婊子,一碗茶钱都没给我剩下。大帅你行行好,好歹再加五两吧!”牛二爬在地下,一副赖皮狗的样子。 “给他再加二两!至多十二两,能让他活着就算是给面子了。”小太监气咻咻的说。 牛二还想再讨价还价多讨几钱银子,明天的饭钱还没着落哩!抬头见小太监铁青着脸,了牛二还没开口哩,那个大帅早已经倒背双手,迈着八字步儿,扬长而去好一阵了。老于世故的牛二开骂了:鸟,什么大帅?听人说书都要给钱哩!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才他妈的给了十二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呀!老子在海城可是体面人!啥时候受过这般腌臜气? 第二四七章 潘元帅夜审牛保国 胡三回头一看小太监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暗想:大哥是何等风光的人物,风里雨里、泥里火里,啥样的磨难没经过?啥样的阵式没见过?可如今为了夫人的事竟如此焦头烂额,可见古人没说错,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小太监十好几个老婆,胡三怎能一一得知,不过胡芬仙其人胡三却是再也清楚不过了。当初这这段婚缘,他胡三都曾经是名正言顺的保媒证婚人哩!王友符不自觉地露了一句胡女说的几句话,小太监当即就断定是胡芬仙,按说此话也着实有些来头,朝中做大帅的有几人?偏偏她又是胡女?胡三走近劝道: “大哥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哩。” 小太监摇摇手道:“兄弟你也别劝我,这事我已断定十成十就是你芬仙嫂子。” 胡三点点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如果真是芬仙嫂子,有两种可能,一是已被送往倭国,一是仍在岛上。我们自当鼎力去救,至于成功与否只有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小太监道:“兄弟说得对,这事我能想得通,现在我们也就只能是尽力而为吧!不过,为今之计,荷叶岛在汪洋大海之中,我们旱鸭子过河,两眼一抹黑,如何才能到了那里?” 胡三道:“我也想了,如果强行划船上岛,几乎是不可能,倭贼不同于先前的老百姓,他们肯定有防范。此洞既是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我们从洞里过去,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我们就是一千一万人也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 “那依兄弟之计是?”小太监心乱如麻,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胡三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另外寻一条路。” “你没听王友符说四周皆是悬崖峭壁,上岛再无第二条路了吗?” “说是这样说,大哥你忘了了当初火烧叶城的故事吗?” 小太监恍然大悟道:“差点坏了大事,有张发存、黄仁两个飞檐走壁的能工巧匠,还怕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胡三摇摇头说:“大哥先别着急,二人的本事我自然了若指掌,关键是峭壁不是城墙,他们的龙虎爪无处下爪还不是白搭?” “哪咋办?”小太监发急道。 胡三不慌不忙言道:“我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若问进山路,先找打柴人。” 小太监催道:“兄弟你快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你知道我性子急。” 胡三讥笑道:“哥哥真没出息,一个嫂嫂就把你急成那样子,何况还有许多呢!” 小太监信誓旦旦道:“我的老婆个个都是我的命,好比十指连心,她们每个人和我相遇都有一段美妙无比的故事,如果少了其中一个就是断了一根手指,增加我一生的痛苦,此生就索然无味、活着没有多大意思了。再说一个堂堂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呢?” 胡三受了感染,赞道:“哥哥喜新不厌旧,果真信人也,我等实实不如啊!” “兄弟别在这儿咬文嚼字了,快想办法吧!” 胡三道:“我想,荷叶岛距离大陆这么近,必定和海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岛上的居民难道就没和海城有亲戚朋友关系?” 小太监道:“兄弟所言不谬,问题是我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找谁去打听情况去?” “眼下就有一位顺风耳。”胡三微微一笑道。 “哪一个?”小太监以为胡三成竹在胸。 “泼皮牛二。” “嗨,你说的是他!”小太监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一个街头混混儿,他知道个球呀?” 胡三正色道:“大哥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人物,谁家有钱谁家缺粮,谁家嫁了姑娘,谁家来了亲戚,那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荷叶岛上的蛛丝马迹,决逃不过此等人的耳目。” “兄弟说咋办?”小太监来了精神。 “连夜审牛二!” “好,连夜审牛二!来人哪,布置下去,本帅要连夜审牛二牛保国!”小太监传下令去。 牛二一辈子就喜欢人多,哪里热闹那里有他,哪里出了希罕事那里少不了他。人多处当然热闹好趁水和泥、顺手牵羊什么的,可是他老哥啥时也没见过今天这种场面呀!让人关进铁笼子里,当猴一样引来不少参观者。牛二胡乱扒了几口晚饭,还没喝汤呢被几个小兵拴猪一般脖子上套了根铁链子从笼子里牵了出来,人家骑马他步行,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抬头一瞅:啊哟妈呀!杜家庄门前操刀手排成两排,一排大约有十数个人,好像专门就是冲着他来的,灯光下只见他们个个面目狰狞人人貌相凶恶,鬼头刀掌在手中,刀光耀眼,寒气袭人。 大殿里灯火通明,台上坐满文臣武将,还有几位裙钗美娇娘,容貌可人,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偷觑一眼便妙不可言。可能都是名花有主了吧。他牛二也只有啧啧称羡的份儿,多看一眼都是福,更不敢有别样奢求。台子下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左面是一口平底小油锅,炉下火势腾腾,锅中沸油滚滚。右面横置着一把狗头小铡刀,看样子刀口倒是很锋利。牛二看过戏,这方面他是内行,他大概一估算,连同那口油锅算起,两样东西尺码都不对。审案的大老爷真是个财迷,贪污了皇上给的银子买酒喝了不说,甚至在有关朝庭声誉和国家尊严的刑具上都做起了文章。倘若是真用起刑来,半锅油只会把犯人烙成油饼子,狗头小铡头至多把犯人铡成废人,那么小的家什一刀毙命门都没有。吓唬谁呀,这点小玩意,开封府包相爷的铡刀、殷纣王的油锅谁又不是没见过?牛二不禁把脖子挺了挺。 “台下站的是何人?”正位上的年轻人朝下喊道。 牛二抬头一瞅,喊话的是个小白脸,年龄和他也差球不到哪里去,可他不能和人家比,人家是将相龙种,他是什么东西?顶多老鼠之类的。但有一样,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他一辈子怕过谁?杀死不能吓死,死战场上别死在炕上,丢了海城人的脸,传出去坏了他牛二哥一世的英名。这样想着,他便大咧咧地回道: “小民牛二大号牛保国的便是。” 第二四八章 胡员外善心招狼豺 “哎呀,牛兄大名如雷贯耳,原来是你呀!”小太监说罢,翻身离座而起,大踏步走将过来。 牛二这一惊非同小可,犹如刚出雪地猛又进了澡塘子,瞬间冷热两重天。如果不是耳热心跳他还真以为是在做梦哩,牛二由满心惊慌变为满腹狐疑,小声问道: “你是谁?” “我是他们的头啊?怎么,兄弟你看不像?”小太监玩世不恭的笑问。 牛二敢说不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堂堂兵马大元帅竟和他这个街头小泼皮兄弟相称,莫非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好运到我家了?刚才他还想打肿脸充胖子冒当一回英雄,这会儿则是重新伏倒在地,带着哭声颤抖着声儿叫道: “大哥饶恕小弟一回,下回再也不敢了!” 牛二也只好顺杆爬了,他说不敢也只是这么一说,至于具体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敢什么?”小太监一边解捆在牛二身上的绳索,一边大度的说,“既然你我兄弟一回,我老婆就是你嫂嫂,小叔子和嫂子,开水和面包饺子,有什么不好说的?来呀,雪儿们,快过来见见你们这位小叔子。” 尹天雪几个虽然不情愿,但又拗不过丈夫的面子,再说她们也知道这是丈夫一向办事的作风,他不论做何事就是与众不同,不知他这回罐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先依了他再说,几位走近,道一声万福,笑道: “叔叔辛苦了!” 牛二又一次惊呆了眼睛,如果说刚才是吃惊,这下却是如雷轰顶,不由心下纳闷:怪不得天下有如此好看的娘们,搞了半天原来是骚扰了人家大帅的老婆啊!真他妈出怪事了,他不杀我,反过来却和我套关系做朋友,看来牛二的牌子算是打出去了,真是人横了鬼都怕,没见朝中的要员都让咱牛二三分哩!牛二又要跪地磕头,被小太监一把拉住,道: “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客气。”说罢又吩咐一声下去,“上酒上菜,我要和牛兄弟两个好好喝一场!” 言未乾,突然上来四五个大汉,添火的添火,执铡的执铡。牛五不禁又是一身冷汗,心头一凉,暗忖人心真是难测,原来是先甜后苦,这不狗头铡也掀起来了,小油锅也烧开了,他的小命倾刻间也该结束了。 接着又过来几个厨师,狗头铡切肉,油锅里炸丸子,一时三刻便凑起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牛二乐了:刚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好意待客,咱还说人家的坏话,是人吗? 趁小太监和牛二在这里饮酒的当儿,咱抽空儿赶紧说说胡芬仙的事儿。 小太监和胡芬仙成亲之后便带领人马回朝中去了,胡员外此时志得意满、踌躇满志,攫有百万身家,又得乘龙快婿,此生足矣!自此之后他关门闭户,不经商、不开业,就守着这份家业安心度日了。人心都是无底洞,多少是个够?胡老儿口袋里的铜板尽可以供他四五代人的吃喝了,还要怎样?胡太公严令家人:不许对人宣扬是皇亲国戚,活人低姿态。不许趾高气扬,蔑视街邻,平等善待大家。不许恃强凌弱,多做善事,扶助穷人。胡老儿本人,时常做些善举义举,架桥铺路,资助孝子贤孙,办了数家义学,免费为穷人子弟就读。逢灾年,也广开粥棚济助逃荒灾民什么的,还偶去山中寺院进香,捐款修缮庙堂等等。 这一日清晨,老胡头夜晚和老伴乘酒兴做了些不尴不尬的事儿,这阵尚未恢复过来,正想借机睡会懒觉呢,突听门丁报告:门口有具死尸。 老胡一听便如惊雷轰顶,人命关天这还了得,是什么人死在他家门口?别没事再摊些事,招来些不必要的官司,老胡匆忙穿衣出门去看。 大门外已聚集了不少看客,除了他的家人另有不少街坊。有人吵吵着最好去报官,有人喊着先请医生看看有救没救,熙熙攘攘,不亦乐乎。老胡拨开众人,一眼就瞅见一个壮汉,好像是习武的,腰里还横挂着一把剑,正四脚拉岔地仰面躺在地面上,双目紧闭,面如黄纸,动也不动,只是口中尚有些许白色的分泌物往外溢出。胡老儿大着胆儿用手背靠近鼻孔一试,竟还有一丝气息,他急忙回身朝家人叫道: “这人还有些气息,是死是活先救人要紧。过来几个先把他抬到家中将息,胡安打发人快去请郎中前来救治!” 壮汉竟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开始他并不言语,甚至都不知道给东家道谢一声,仿佛老胡一家救他都是应该的。他除了每天吃饭睡觉,就是到后院里练剑习武。这样大约过了半年天气,他突然开口说话。他说他叫高桥正二,家住东洋倭国,后因生意上的事来到粤地。这次是海上遇到狂风,船翻人亡,他只身游泳上岸,腹内空空加上疾病交加,他不幸昏倒在胡员外家门口。 高桥说,他想娶小姐胡芬仙为妻。他带小姐回倭国,眼下手头无钱,第二年一准把聘礼送来,而且还是双份的。 胡老儿老大的不悦,心说这人太没道理,救命之恩就不说了,反过来还想谋算人家的闺女。又一想,倭国乃是蛮夷之地,多不通礼性,与这号人讲什么道理。也不说破,就直接了当地说: “你命也保住了,身体也复原了,给你十两银子做路费,请你即刻离开我家。” 老胡说罢,立马令人将高桥赶出家门。 当夜便有家丁急报:小姐不见了! 这还了得?小姐不仅是他的女儿,而且是钦差大臣兵马大帅的老婆,皇封二品诰命夫人。倘若是女婿有天找上门来问媳妇哪里去了,他如何交待? 老胡不敢怠慢,急命全家出动四处寻找,并上报总兵府衙官府人等。各级官员知道胡小姐是谁家的夫人,哪个敢不卖命。然而七八天过去了,竟是踪影皆无。胡员外无奈之下,决定进京找女婿说话,让他再去想办法。 京城之大不是老胡所能想象得到的,尽管他有钱,有钱在这儿是派不上用场的。最终皇宫算是是找到了,午朝门也打听确切了,但是他进不去。不但不让进,多逗留一会儿都不行。他乞求守宫的武士说: “兵爷,泥猴泥猴(你好),我要找潘又安、潘钦差、潘大人,我是他亲戚,有要事相告得啦。”他用粤调加北方话说。 武士不屑,道:“呸,瞧你这酸模样,潘公公潘大人潘元帅也是你这号人找得的?去去去,再啰嗦就把你抓起来了!等潘元帅回朝定你个冒认官亲,不把你打入死牢都算是便宜的呢!” 老胡宫门前找不到潘又安,他就猫在午朝殿前等,早晚他会来上朝,不怕他不从眼前过?他的轿子一到,他就伏地喊冤枉,女婿官再大,还能不认老丈人? 然而等了几天之后,他却一直都没见女婿的轿子过来。老胡彻底没辙了,他决定二天找个官大的喊冤,他是女婿的上司或者同僚,该不会不管他的事吧! 老胡头拦轿喊冤,果真让他拦住了一乘大轿,轿主人非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王书贵。王相本想令人乱棒打开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突然他听了一句潘又安如何等情。王丞相这些年最感兴趣的就是“潘又安”仨字了,不是这仨字的主人干扰,他怕是登龙位乘龙辇坐北朝南山呼万岁大赦天下有些年头了。老狐狸终究没有斗过小狐狸,老谋深算没算过小谋浅算,真他妈日头西出乾坤倒转了。老王听是和潘又安有关,也不问青红皂白,立即喝住轿子,撩起轿帘朝匍匐于地的胡老儿念道: “老人家快快起来,你先去近处馆驿住下,待老夫下朝之后再来断你和潘又安的官司如何?” 胡老头尚未回言便被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架起来扔出人墙,半晌老胡才回过味来,朝轿子大喊: “青天大老爷呀,我可是来寻亲的,不是和女婿打官司来的!” 奈何轿已去远,锣声噪杂,人声鼎沸,王老丞相在轿中如何能听到他单薄而又拗口的粤语。熟知内情的人悄悄告诉他,方才和他说话的正是当朝丞相王大人哩! 第二四九章 泼牛二道出玄天机 狗头铡切肉油锅里炸,捞出来的肉上撒些辣椒面、孜然、花椒粉、盐和其它一些叫不上名的东西,然后就大盘端上来。 小太监不拘礼数,和牛二两个席地而坐,其他人包括胡三胡大人在内,大家都没资格入座,就是四位夫人也只能远远地站着看这两人分享山珍海味,美馔佳肴,小太监随即吩咐上酒上肉款待客人。 众人皆不知大帅葫芦里场卖的什么药,胡三满肚子心眼,自然瞒不过他:兵书上这叫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审判官断案各有各的章法,其实这都是无一定之规的。不管走哪条路,只要到达目有地就行, 牛保国久居江南,何曾有过这种吃法?奈何是这几日饮食不周,饱一顿饥一顿的,常常是食不果腹。自从王友符出笼之后,他妈的那些当兵的狗眼看人低,私下里降了他的伙食标准,每日的饭菜半盆汤。而且再不说酒啦啥的,肉腥味儿都不曾闻到过。现如今人家大帅这么看得起他,他能不给面子?一大碗酒才入口,一大块肉刚下肚,顿时又辣又呛,牛二无法享受这种非凡的待遇,顿时满面通红,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由立刻张开大嘴大声咳嗽不止。 小太监道:“兄弟,感觉如何?” “很好很好。”牛二边咳边说,而且他也不敢说不好。 喝罢酒吃完肉喝茶聊天,还是利用那火炉,一大块砖茶用大铡刀切成小块放进小罐里熬,清出来的是紫红色甚或是酱油色的茶水。牛二沾一口在嘴里,苦不堪言,但他又不能不喝。牛二一杯苦茶强咽下肚里,抹抹嘴说: “哥哥好享受啊!” 小太监知道牛二没说心里话,也不说破,故意打岔道:“兄弟你最想要什么?” “不瞒你说哥哥,常言道温饱思淫欲,这阵我最想要的是女人。”牛二的本性如此,想也不想就说。 小太监反而开始喜欢这个人了,逗趣道:“明天就送你到勾栏院,挑几个好看的娘们供你乐乐。” “哥哥可不敢开玩笑,你知道我可是没钱的。”牛二认起真来,牛眼鼓得比牛卵还大。 “行行,全部由我掏腰包好吧!”小太监不以为然的笑道。 “哥你真好,哥你说你最想要我做什么?”牛二拍拍胸脯子道。 “你说你能干什么?”小太监假装正经道。 “我会上树!” “上树干嘛,你又不是猛追 ,上树掏鸟窝啊?我问你最喜欢干什么?” “哥我说了,我最喜欢干女人。”“这算什么本事?” “本事不算什么本事,可我因为爱女人,还爱出一段名堂呢!说了可能哥你不爱听?” “说说是什么名堂?” “下海乘船往东去不到半天十来里的光景,有一叶小岛……” “小岛?”小太监忽地趴着的人坐了起来,这回该他眼睛瞪溜圆了。 “是有座小岛,哥你急什么呀?我还没开讲呢!”牛二不由觉得这位大帅一惊一乍的,城府也不是很深,和他差球不到哪里去,这大概是内地人没见过大海的缘故吧! “兄弟,那小岛叫什么名?”小太监格外亲切起来,心想肉包子没白打狗,这个朋友没白交,都是胡三这个老滑头出的好主意。如果按老章程,捉住牛二一顿暴揍,情急之下不定他会道出什么呢? “叫荷花岛还是荷叶岛,对对,叫荷叶岛,就叫荷叶岛。”牛二遇到个要真货的,他不禁得意的卖起了关子。 “荷叶岛!”小太监犹如一只饥饿的狼突然迎头撞见一头大肥羊。 “不是岛上有个漂亮的姑娘我还记不住那个狗屁岛名呢!”牛二贪婪的啧啧嘴说。 “兄弟快说说那个岛上的情况!”小太监催促道。 “哥哥,刚才吃得太腻,你的茶水我又享受不了,叫你的人给我换杯铁观音吧,平时我就喜欢那种茶,别的茶我不常喝。”牛二查言观色,他专会往人的痒处挠。 小太监招招手,烫烫的沸水,让人沏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端上来。牛二吹吹茶沫,眨巴着眼睛偷眼瞅瞅小太监,这才又切入了正题,说: “早先荷叶岛上有位好姑娘叫莲心,模样长得跟仙女一般,不是我吹牛,哥哥的三位夫人至多和她比个平手,全海城没有第二个了。她时常和人一起来海城买些盐茶佐料针头线脑什么的,当时我一见了她就被她把魂儿勾走了。反正我也没啥正经事,她走哪儿我跟那儿,人多拥挤的时候我也乘机摸摸她的屁股,挨挨她的腰,顺便吃点她的豆腐揩揩她的油。只是他们人多我怕挨揍,不能明目张胆,大的动作从来不敢有的。另外我听人说莲心不但人品出众,还会打渔而且武功也十分了得,能飞檐走壁哩!谁要犯在她手里,挨顿打可就不划算了……” “好了兄弟,长话短说。”小太监心急他的胡夫人。 “可惜呀,可惜!”牛二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 “你可惜什么?”小太监又把心提到嗓子眼。 “在一次来海城采购办货的时候,她的家被小倭子给占了。” “那位莲心姑娘呢?” “被人剿了老窝,莲心岂能善罢甘休?她也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带着她同来的几个人强行登岛……”说着牛二又去端茶杯。 小太监是急性子,恨不得伸手一拳将牛二打翻在地。奈何是有求于人不敢托大,忍了忍,问道: “后来怎样了?” “人家小倭子是一支队伍,他们几个渔民如何是对手?还没进云水洞就被全歼了。”牛二说罢又要去端茶杯。 小太监无法容忍这个泼皮无赖,猛一把推开牛二喝茶的嘴,嚷道: “你这个混账你快说呀,你他妈的都快要急死老子了!” “那个莲心又不是你老婆,你急个毛呀?”牛二知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他并不惧怕眼前这个赝品大帅。 小太监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稍倾他和缓了下口气,几乎是恳求道: “兄弟,你的故事讲得太感人了,我想知道后文呢!” 牛二窃笑了笑,不由暗忖:还大帅呢,几句话就把我哄得团团转,为人不做官,做官都一般呀,换了我也能当这个狗屁大帅。 “后来听说,”牛二斜眼瞅了瞅小太监,加油添醋说,“我可是听说啊!” 小太监不做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牛二那张嘴,心说:狗日的,等你讲完了咱就过河折桥,杀了你这个狗杂种! 牛二的排场摆的差不多了,接着又说:“那个莲心并没有死,她又回到海城来了。” “回海城了?在哪儿,你怎么不说了兄弟!”小太监仍旧是有点沉不住气道。 “只是有人说她进了一家尼姑庵,我可是听说,具体我再没见过这个丫头。”牛二总算把问题交待清楚了。 小太监从地下爬起来,踢了牛二一脚,哼道: “妈的,喝了我一晚上的好酒好茶,就听你讲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破故事。起来滚吧,今晚就打发你逛窑子店去,来人,给他十两银子!” “大哥,不不,大帅,你也太抠擞了,才十两呀!你是打发要饭的啊?五两给老鸨,五两给婊子,一碗茶钱都没给我剩下。大帅你行行好,好歹再加五两吧!”牛二爬在地下,一副赖皮狗的样子。 “给他再加二两!至多十二两,能让他活着就算是给面子了。”小太监气咻咻的说。 牛二还想再讨价还价多讨几钱银子,明天的饭钱还没着落哩!抬头见小太监铁青着脸,了牛二还没开口哩,那个大帅早已经倒背双手,迈着八字步儿,扬长而去好一阵了。老于世故的牛二开骂了:鸟,什么大帅?听人说书都要给钱哩!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才他妈的给了十二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呀!老子在海城可是体面人!啥时候受过这般腌臜气? 第二五零章 胡老儿寻亲见丞相 老胡头没敢去旅馆,他怕错过了地方,遂站在方才遇到丞相的路边儿上,瞪着双眼翘首以待,好不容易盼到丞相下朝回来。 王书贵的大轿过来,他刚要伏地磕头张嘴喊冤,有人报告了轿主。丞相掀开轿帘,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跟在轿子后面,有话府里去说。 抬轿的皆是些青壮男子,又是八人抬一个瘦老头,荷载不重,因而脚下生风,十六条腿轮流交替如走马灯相似。老胡则年事已高,又是远道而来,这几日着急上火,饭都没按时吃上几口,如何跟得上?奈何此事关系他的女儿性命,不拚命也不由他。一路小跑到了丞相府邸之际,老人家已是大汗淋漓,浑身如水洗一般。 进了书房,丞相令人看座,有侍女在老胡面前摆了一杯香茗。老胡虽是家有万贯,然而毕竟是土财主进京,虽然喉咙里冒火,那杯茶他看都没敢看上一眼。 “老头,你和那个姓潘的是什么关系?”王书贵正襟威坐,冷冷的言道。 老胡头纳闷了:女婿女歹也是朝中叫得响的官儿,主管兵马的大帅又是皇封的钦差,怎么到了这老官儿的嘴里就成了姓潘的了?莫非此潘又安非彼潘又安。老胡怕出错,急忙解释说: “丞相老太师,小民的女婿叫潘又安,奉皇差遣曾去华阳公干,后又奉旨挂帅领兵八万平定反王的便是。” “那他怎么又成了你的女婿?你不知道他是太监?”王书贵翻了翻白眼说。 “什么什么,老恩相你说我女婿是太监?”老胡虽说祖居偏野孤陋寡闻,但太监是何等人物倒是有所知的。 王书贵装糊涂,故意讥笑道:“太监就太监,这还有假?潘又安在宫中做事,四周围除了皇上都是让人落口水的妙龄美貌女子,皇家能容他一个大男人裤裆里夹个大棒捶?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不清楚,你女儿也没告诉你?” “冇啊!”老胡头用粤语回了一声,他顿时发懵了,女儿再不济也不能找个太监哪!八辈子祖宗都丢完了。对面坐的是丞相,丞相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栋梁,他怎么会撒谎? “算了,”王丞相道,“不和你啰嗦了,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还是哪儿来回那儿去吧!” “不行不行!”胡老儿执拗的喊道,“我女儿失踪了,我一定要找到潘又安,尽管他是太监,但他总和我女儿有夫妻的名份吧?” “你女儿丢了算你倒楣!”王丞相吼罢又小声揶揄道,“堂堂一个大财主家的千金小姐,嫁谁不好偏要嫁个太监?缺钱花了?” “丞相老大人,麻烦你把那个姓潘的给我找来好不好?我要亲自问问他,这事他管不管?”胡员外哀求道。 “你见他也没用。”王丞相沉吟片刻又劝道,“算你命大遇上我了,我好说话把你带到府上问明原委,好歹奉劝你两句。如是碰上那个姓潘的,他不杀你灭口还怪了?民不和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依我看你还是回吧!”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没个说理的地方,还真反了他了?不行,我一定找到那个混帐,我要和他当面评评理!”胡老儿气急败坏道。 王丞相不由皱了皱眉,心下暗忖:这个犟牛肯定还要在上朝的道上喊冤,碰上别人不打紧,万一要是碰上小太监的几个臭婆娘,没准又是一场麻烦,不如这样。想罢,王丞相朝外喊道: “来人,把这位老人家先送到大理寺文大人那儿,好生照料,不可有失。” 胡三随小太监出征,大理寺不可一日无头,文世昌在王丞相的推荐下进了大理寺。 胡员外虽为乡民,但对大理寺却是再清楚不过,遂发急呼道: “丞相大人,小老儿不曾有过,为何要押我去大理寺说话?” 王书贵纠正道:“不是押送,是护送。你想啊,倘若潘又安知道你在京城找他的麻烦,他岂能放得你过?大理寺是说理的地方,文大人又是难得的清官,你有话可对他说。” 胡老儿想想有理,便高高兴兴地随人去了大理寺。 恰巧文世昌正在署衙里办案,刚结了一宗公案,正想回后院休息,忽见有丞相府上的差人送来一个南蛮老头,心里老大的不悦,便问: “来者何人?有何冤情?” 差人道:“报告大人,这是个寻亲的老头,他说他是潘又安潘公公的老丈人。丞相说他冒认官亲,让送你这儿问话。丞相交待了,说不可让他走了,以免乱了朝纲,坏了潘公公的名声。” “什么什么?潘又安的老丈人!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一个太监何来的老丈人?丞相说的不错,分明是缺钱花了,前来诓骗钱财的。”文大人自言自语了一阵子,也不问话也不断案,擅自说道: “来人哪,把这个老家伙打入死囚牢,三天不管他饭食,看他还有何话要说?” 文世昌别看其它没本事,对这号事却是极有见地。 胡老二不服,高声喊道:“大人哪,冤枉啊!我又没犯什么罪过,焉何将我入狱,而且还是死囚牢,没有王法了你们?顶累老胃(粤语:骂人的话),原来你们都是和潘又安是一伙的,你们这是官官相卫,公报私仇,我死了到阴间也放不过你们这伙贼人!” 文世昌不由暗自冷笑,忖道:“他妈的,我们和潘又安一伙?老东西死了都找不到苦主,冤死鬼找那个假太监潘又安算帐去吧!” 刹时过来几个人,不由分说,上枷的上枷,戴锁的戴锁,一时三刻便把老胡头全副武装起来。胡老员外长叹一口气,道: “罢了,我还以为是找了位乘龙快婿哩,没成想却是这样的结局。我死不打紧,可怜我的宝贝女儿啊,最终却落入倭贼之手。” 文世昌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速速将这老儿带走,传我话下去,谁若给这老儿一口水喝,我查出来定要取他性命。我就不信,治不了潘又安,还治不了姓潘的老丈人了!” 老胡头究竟是死是活,暂且按下不表。 第二五一章 吕莲心纵身虎鲨崖 泼皮牛二所言不差,荷叶岛确实有个花朵儿一般、人见人爱的好姑娘莲心女。莲心女姓吕,本名叫吕莲心,年方二八,打渔世家,祖居荷叶岛。 吕莲心自幼随父母在海上打渔,风里来雨里去,练就一身好水性。渔家人一般吃住都在船头,母亲分娩,姑娘就生在船舱里。甫一落船时,乘她呱呱啼哭之际,父亲便将婴儿抛入大海之中。母亲急了,颤声哭道: “你疯了,丫头不是命?都是娘的心头肉,你为何把她扔了?我要和你拚命!” 父亲笑道:“你知道啥?女儿是咱俩的,你疼我不疼?这是我要她习练水性,你放心,溺不死的。” 姑娘在汪洋大海中漂泊了半个时辰,父亲才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小丫头连打三个喷嚏,竟然啥事儿都没有。自此,小莲心如同蛙人一般,她的童年生活嬉戏基本上都是在汪洋大海中度过的。 她七岁那年,有位老道士偶然登岛,见到小莲心先是大吃一惊,大呼一声“无量天尊,此女日后定有大造化”,而后和父母亲商量要带她去山中习武。吕父母起初不肯,后来也是为女儿的前程着想,再退一步想,海岛偏辟,时有盗匪侵扰,女儿学些本事也未尝不是好事。于是爹娘狠了狠心,索性让她去了。五年之后,老道如约把女儿送来,嘱咐道: “女儿的武功已成雏形,还要慢慢在家习练,不可懒惰,爹娘还要时常督促。再过数年,此岛恐遭大劫,那时让莲心再来道观找我。” 父母欲问端详,老道只说了一句几个字:“此乃劫数也,对此我道祖袁天罡早有预言”,然后竟再也绝口不言。摇摇头,叹口气,猛一转身,便飘然而去。或乘船、或游水无人得知,总不会是腾云驾雾吧? 转眼间姑娘找女婿的时间到了,可是远近也没个趁心的。不是条件太高,也不是嫌贫爱富,师父曾留下话,要找就找个武功盖世的,最不济也要在她之上。师父一再交待说,宁为大英雄之妾也不做赖汉子正妻夫人。师父还给她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说这个人以后就是她的夫婿。有道是缘分可遇不可求,按照师父说的择偶标准,荷叶小岛不说,这样的男孩就是全海州城到哪里去找啊? 小岛离大陆很近,岛上的居民定时定期都要登陆海城采办些生活必需品,莲心水性好又会武术,自然每次都是她带队出行。 在一次去大陆“赶集”回来的路上,他们一行人老远就看到小岛上浓烟滚滚。他们立刻想到必是有强盗袭扰海岛,大家不由加快划船,以便增援留在家中的父老乡亲们。 他们刚刚划入进岛的水云洞口便遭到伏击,全体七人除一人身亡外其余皆被俘。倭军头目小野看中了姿色极佳的吕莲心,他暗中令人将莲心捆绑在他的住室。 小野饮酒吃饭时想起他的“猎物”和他即将做新郎时,他的心不由嘣嘣乱跳,他怕饿坏了新娘坏了他的兴致,遂命人去给莲心姑娘送饭送水。 一个人五花大绑着如何能进食,总不能着人给她喂饭吧?大男大女,多有不便,虽说这女孩儿是俘虏,可如今人家是队长的心上人,过了这一夜就成了岛上的内当家,以后谁看谁的眼色吃饭还难说呢!看管的小头目动了恻隐之心,他让倭兵松开莲心的一只手。不是小头目粗心大意,原本他压根就不知道莲心姑娘会武功,心想一个渔家打鱼妞还有上天的本事?莲心他们一上岛即遭伏击,一张大鱼网迎头罩下,莲心的浑身武功还未来得及施展开呢!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头目带着他的几个弟兄吃饭抑或是喝酒去了,莲心的身旁只留了一个看守。莲心瞅瞅四周无人,顿时灵机一动,说她要喝水。 “八格,你他妈的倒是会享受,还要我来侍候你,老子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小倭子骂完以后又觉着不合适,他也怕女孩和头儿睡觉之后身份起了变化给他小鞋穿,立刻他换了一副口吻说,“好好,我给你打水去,你可不敢跑啊,跑了又是我的麻烦呀。” 莲心摇摇头说,示意她不跑。 不一会,小倭子双手端了一碗水来,他刚把碗伸到莲心的身前,只见莲心女忽地伸出那只没有捆住的手,这只手像钢钳一样抠住小倭子的脖颈,喀嚓一声揑碎了他的喉咙骨,小倭兵直到死也没有发出一句像样的呼喊声。 莲心拾起地上的碎碗碴儿割断绳索,刚刚缓过一口气,那个醉熏熏的倭兵头儿摇摇晃晃地进来了。小野只顾满屋子寻找他的新娘子,没留神地下的死尸,死尸一绊他摔了一跤。小野爬起来唠唠叨叨骂道: “妈的,老子还没喝醉,你倒先喝醉了!幸亏你狗日的是趴在地下,如若倒在床上,玷辱了我的被子,坏了我的兴致,惹你新嫂嫂不高兴,看我怎么收拾你,有你狗日的好看的!” 小野黑灯瞎火的往床上摸,一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叫道: “花姑娘的,你的大大的好,我的顶顶喜欢喜欢的。过几天我带你去我们倭国,咱俩是两口子的干活,我的钞票大大的有,金银财宝大大的有,都是从你们中国掳来的,你的我的后半生享福大大的……” 突然间一道白光一闪,还未等小野回过神来,一把长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小野正要“八格”,那人手起刀落,他的头颅瞬间便咕噜噜滚落一旁。 鬼子兵循声追来,莲心姑娘健步直奔虎鲨崖。看看就要追上,鬼子头儿高兴得手舞足蹈,边追边喊道: “抓活的抓活的,不要放箭,看她能跑到天上去?这么漂亮的娘们一定要拿回去,等我干完了,剩下就是你们的了!” 吕莲心站在虎鲨崖顶上,回头望望这些气喘如牛的鬼子兵,嘴角带出轻蔑的一笑,一纵身跃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第二五二章 渔家女缘结太监郎 胡三道:“哥哥有所不知,那渔家女身怀灭门深仇,如何会潜身尼姑庵中出家当尼姑自在,她必是暂且遁入空门,习练本事,纠集友党以图大事。” 小太监仍是不解,又道:“做尼姑也可以是临时性的呀!” 胡三道:“所以我说才要分兵两路呢!” 事不宜迟,小太监当即决定让尹天雪等三女将领人为一路,小太监自带胡三等为一路,即刻出发前去各处庙宇道观等寻访那位神秘的渔家姑娘。 话说海城往北去大约二十里远近,有一座山叫西华岭,山峻势险,古木参天,密林之中藏有一座极是雄伟的道观,观主便是道号云中岳的老道。老道士原名岳怀源,祖籍不详,自幼出家,如今已经年逾一百二十多岁。岳老道这日正与徒儿在观中说事讲武,忽有小道童进前报说: “师尊,观前来了一大群人,个个衣着华丽,年龄均不是很大,高矮胖瘦不等,说的皆是北方语言,其中一位俊俏的少年,大约是这伙人的头儿,他让我等报于师尊,据他们说是慕名专程前来瞻仰名山古刹,拜访得道高祖的。” 岳老道掐指一算,大喜,扭身对一俊雅的妙龄女子言道:“莲儿,你的对头来了。” 年轻女子不解,疑问道:“师父,我和来人非亲非故又素不相识,焉何就是我的对头?来人该不是倭贼吧?如是我将生啖其肉、活剥其皮,点了他的天灯挫骨扬灰方解我心头之恨!” 师父摇头说:“他怎能是倭贼?他可是倭贼的克星哩!好了,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我可告诉你呀,这个少年非是一般常人,他和你本有一番渊源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徒儿要好好珍惜。待会他来,你稍作打扮,装成男儿模样,和他比试一番。所谓是不打不相识嘛!你也乘机试探一下他的武艺如何?不过据我推测你恐非是他的对手,但有缘千里来相会,他是决不会加害于你的。另外,你如意中此人,给我发一个暗号,你若相不中这个少年,让他自管自去罢了。” 吕莲心看老道啰哩啰嗦,唠叨了半天,完全猜不透他的用意。心想师父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访,他竟要和我的终身连在一走,莫非此人果有一些来历?但是师命不可违,而且师父向来能掐会算,料事如神的,前后五百年的大事都在他的股掌之中,不信也不由她!吕莲心向来是师父说一她不二,听师父如此一说,便速去内室准备去了。 潘又安一人到厅内进见,其他人皆在观外等候。老道长一见小太监,果然仪容非凡,与众不同。他戴一顶秀才巾,着一套白色袍服,脚下是薄底软靴。穿着打扮不伦不类,看似是个武生相,可是不知为何却又扮作秀才模样。 老道啥样事不晓,但他并不说破,顺口问道:“秀才不在家中苦读诗书,以备将来求取功名,封妻荫子,焉何到我江南闲游玩耍?” 小太监双手一揖,恭敬道:“烦老道长动问,小子实实不爱读书,专好结伙和人打架。比我强的拜为师,比我差的尊为友,总之是广交天下好汉,不知道长这里是否也有会打架的,请出来和小子一博?” 老道说:“道观乃是清静之地,岂容你等在此打架斗殴,扰乱圣祖道尊?” 小太监轻声道:“非也,道长有所不知,打架并非真打架,乃是强身健体,广交朋友,学成些本事以备将来护国保民为用。” 老道说:“小小年纪,志向倒是不小。倭人一向在海城为非作歹,你为何不找他们去打?” 小太监轻蔑地一笑,说:“倭贼算个什么东西?我视其为草芥。前不久小子略施一顿拳脚,小倭子统统喊爹叫娘,抱头鼠窜而去多时了。” “打蛇打七寸,捉贼手要狠,你把他们打跑算什么本事?你走了以后,他不照样来?”老道不屑的讥笑道。 小太监心中有气,不免脸上一红,道:“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国人里头出了汉奸,只知吃里扒外,放走倭贼,让我处之奈何?” 老道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又不便明讲,道:“这样吧,我这里有个少年,是我的侄子,也是专爱打架的,你若能胜他,就让他和你一道去打鬼子吧!” 小太监不禁大喜,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未曾想今日竟遇到真神了。谈吐之间,他就觉出老道非是常人,而且话中有话,似乎是他要找的人就在观中。见说便道: “多谢道长师父,即如此快请高人和我打一架吧!” 老道一扬手,内室里走出一位美貌少年,小太监抬眼一瞅,只见这娃娃生得:个头不高不矮,身形极是矫健,戴一顶武生巾,穿一身雪白的练功服,两道美眉,一双俊眼,鼻似管竹,口若涂朱。肤色尽管稍有一丝黎黑,模样宛如一位下凡的凌波仙子。说他是少年似有些勉强,如是女儿则是绝色佳人。小太监非是同性恋癖好者,他也奇怪今日竟是如此的怜爱一个英俊少年? 吕莲心一见来人,不禁也暗吃一惊:此子虽是穿着不十分得体,相貌却极是英武,剑眉下那一双炯炯的眼神,透出一股豪爽之气。猛一看似是个文文秀秀的白面朗君,细一瞅才发现他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魁手。举手投足间看此人面善,隐隐约约里又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不该会是在梦中吧?这样一想不由脸颊绯红,心头鹿撞,怦怦乱跳。师父说他是倭贼的杀星,这下好了,如真是那样,又是中意郎君,又是报灭门之恨的恩人,不如随了他去! 老道吩咐道童,令他把门外的客人一并唤进,大家都来捧捧场子。 两个人比武不过是走走过场,小太监一门心思要寻找那个叫莲心的姑娘,吕莲心则有心想结识杀这位倭贼的英雄。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大约五七十个回合,小太监跳出圈子,大叫一声道: “我输了!” 莲心女不由宛尔一笑,红唇微开,玉齿轻启,燕语莺声道:“壮士并未露出破绽,焉何就言胜负?” 云中岳老道有心试试小太监的真本事,不以为然,道: “秀才精通箭术吗?” 小太监谦恭道:“不敢说精通,只不过略知一二。” 老道大喜,令道童取来他的七尺雕皮铁弓以及六支箭簇。小太监一看便此知此弓的威力,遂不敢怠慢,双手接过,气沉丹田,奋力弯弓扣弦,只听“开”一声响,果真正是弓开如满月,箭射三百里。小太监气不长喘,侧首问道: “道长,让小可射什么?” “射人!” “射人?”小太监不解。 “就让贫道的侄儿做你的箭靶,至于射死射伤,决不找你说话。但是我有句话,你决不可手下容情,否则我放你不过。”老道扳着脸认真的说。 “道长,小可学得可是连箭。” “几连?” “师父起名说是九连星。” “好,九连就九连,童儿,再取三支箭来。” 小太监接箭在手,老道又问: “秀才硬弓可射多少步?” “大约三百步吧!” “莲儿,去院中那棵大槐树下站定,再着人量量,看够不够三百步?” 小太监听老道唤少年为“莲儿”,不出所料,心中暗喜,大事成了。他性子急,巴不得立刻验看一下这个假小子的真伪。 胡三这边出了一人,和小道童一道,步测一番,恰恰三百步。 小太监执弓在手,心想既是老道长说了不可手下容情,遂一连八箭射出,尚有一箭在手。稍一犹豫,心下一狠,那支箭便如流星赶月一般脱手而出。若知吕莲心生死如何,且听下回。 第二五三章 两少侠攀岩登绝顶 不说小太监不敢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在场的所有随从,都嚇得飞快地转过脸去。然而不看还要看,不是好奇而是常人的心理,当人们目光齐聚那个女孩的时候,只见她笑咪咪地左右两手各抓住四支箭,唯有一支射在头顶,她的武生帽被牢牢地钉在树杆上,一头美丽的乌发散落开来,映衬得那个叫莲的姑娘更加娇艳妩媚。 小太监暗暗称奇,天下有如此功夫的人决无有二,不过他也着实留了一手,尤其是最后一箭。老道长解开谜团,道: “我教莲儿姑娘在很小的时候就在练水中睁双眼伸两手抓游鱼的本领,她如此苦练了十多年,在这位小哥的帮助下,她总算成功了。” “我帮她什么了?”小太监睁大疑惑的眼睛。 “你用九连星箭法攻击她呀!据我所知,如今武林之中会此术的仅天山老祖一人而已。不过你最后一箭还是……”老道言说。 “你认识天山老祖?”小太监惊讶天下之大,人与人的距离却又如此之近。 “贫道不曾认识,只不过是闻名而已。”老道岔开话题,道,“我这个徒儿你可以带回去了,如果你和倭人作战,她将对你有很大的帮助,不过临行之前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她做你的媳妇。” “我已经有媳妇了,而且不止一个。”小太监解释道。 “贫道晓得你已有十二房妻室,一切都是劫数,天命如此也由你不得。”老道一言道破天机。 小太监乃是好色之徒,这么一块肥羊肉送到嘴边,他早已馋涎欲滴,巴不得一口吞下去,岂有不允之理?不过,他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假意道: “道长大师,不知可否容我回去和众兄弟们商议一番?” 老道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行旅匆匆,明日杀伐上阵,不知何日是归期?此女自幼随我长大,而她的父母又不在面前。就依贫道做主,喜日便是今日了。” 小太监暗喜,道:“谨尊道长大师之命,只是不知莲心姑娘意下如何?” “这个不消吩咐,刚才莲心已和我做了私下交流,她已默许了。” 道观向来有个规矩,即宁可停丧也不叫成双,奈何形势所迫,又是大敌当前,许多习俗也就顾不得了。老道长云中岳年高寿长,经深历广,渊源博学,武艺精熟,文盖四海,而且又善长周易八卦,能掐会算,在这之前已参透了这段姻缘,自是乐当月下老人,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这一对金童玉女。老道当即拍板决定,一声令下,众道士熙熙攘攘,各自下去准备去了。 红纱帐中,小太监细看自己的新婚妻子,比日间更加秀色可餐,艳丽多采。吕莲心知道郎君乃是抗倭平番的大英雄,不久还要带兵前去光复荷叶岛,杀倭贼报家仇国恨,更是倍加爱慕这位文武双全的英俊少年郎。两人你贪我爱,柔情似水,一个似鱼游入海,劈波斩浪鸳鸯戏水欢快无比;一个是情窦初开,怕要想要,风火少女才试风情欣喜异常。一个是老和尚念新经,一个是小尼姑才入庵,郎情女愿,思念良久,此中奥妙不是当事人谁能说得清?这一场欢爱,足足进行了两个多时辰。眼见不觉快要到天明,小太监喜新不忘旧,不由想起尚在倭人手的芬仙夫人,心中一急叹道: “莲心妻呀,我心如刀搅,不知何时才能登海岛呢?” 吕莲心噗哧一笑,道:“看把你急的?郎君呀,你视海岛如登天,依我看就如小菜一碟。” “那么简单?”小太监一惊一喜。 “传说荷叶岛就是水云洞一条水路,其实老荷叶岛的人都知道还有一条旱路呢!”吕莲心娓娓而谈。 “旱路?”小太监搂着爱妻的脖颈。 “虎鲨崖虽然陡峭,但不是很高,约有三五丈,至多不过七八丈吧!虎鲨崖顶上也有一个洞口,岛上的人把这个洞口叫作通海井。通常怕有小孩子或是有什么山上的小鹿不慎掉下去,这个洞口大都是堵住的。” “那个洞通往大海,怎么好进去呢?”小太监还是纳闷。 “这个洞酷似一口水井,之前从来没人下去过,因为水性好的再没有超过我的,所以唯有为妻我一人下去过。” “你下去过?你真伟大!”小太监不禁搂定爱妻亲了一口。 “这算什么?我可以潜入大海水底,双目视物,而且能够自由换气,三天三夜都不需露出水面呼吸的。” “你真比浪里白条还厉害呀!”小太监忍不住出口赞道。 “浪里白条是谁呀?” “他,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小太监不是撒谎,他是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如果再讲起水浒张顺的故事,又得浪费半天工夫。不过他还是暗自庆幸娶了一位精通水性的妻子,以后不怕掉河里淹死了,他想起平番时黑水河那惊险的一幕。 吕莲心说:“岛上逃回来那一夜,我本想入井口脱身的,奈何鬼子兵追得急,我来不及了,只好逃虎鲨崖逃命。” “你从岛上游回陆地,用了多长时间?”小在监问。 “两夜三天。” “这中间你吃什么?” “海里有的是鱼,主要是口渴得紧,海水是咸的。” 小太监这才想起莲心女双手拿箭的本领,他甚至不敢想象,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孩,如何能生吃活鱼? 有了吕莲心这样一个向导,小太监立即发兵,拨大战船十艘,精兵两千,直抵荷叶岛。眼见快到了岛屿附近,小太监放慢船速,令张发存、黄仁二将带精壮士兵五百,乘小船随吕莲心去虎鲨崖行事。并约定好时间,放炮为号,小太监领大军逼近水云洞攻岛。 眼看到了虎鲨崖,张、黄二人举目望去,崖高足有十丈以上,壁立如刀,陡不可攀。张、黄二人正触目惊心,不防吕莲心在旁笑道: “两位将军,就是这里了。我就在此下水,等我从崖头放下一条绳子,你们即可攀援而上。” 张、黄二人道:“嫂嫂务必当心。” “无妨。”吕莲心话音未住,只见人影儿一闪,水面上溅起一朵细微的水花。 绳子既粗且长,装了足足一条小船。随着绳子不停地蠕动,张、黄二人在计算着距离,大约过了少半个时辰,小船上的绳子所剩未几,张发存正耽心绳子不够时,突见崖顶上有绳头缓缓落下,张、黄二人大喜,知道吕莲心得手了。张发存随即吩咐黄仁道: “兄弟,我先上去,你在后面压阵。” 黄仁点头称是。 这五百士兵当中,多一半是当初跟随张、黄二人火烧叶城时爬过悬崖峭壁的。小太监预计日后说不准还会派上用场,所以队伍不但没解散,而且还不时加强训练,又输入一部分得力干将,正巧在这儿用上了。 借助这条绳索,五百健儿不到两个时辰,悉数登上崖顶。 第二五四章 潘又安瓮中杀鬼子 张、黄二将把队伍集合起来,稍一交待,大家便分头行动。张带队攻击敌人老巢,吕莲心领黄仁率一百军兵直赴水云洞,守洞的倭兵尚在朦胧之中,他们只知敌兵会从洞外杀来,不提防背后出事。等到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还在叽哩咕噜地用倭语喝道: “巴格,你tmd想造反了不成?叛变的不好,统统死啦死啦的!想回家嘛可以请假的有……” 吕莲心手起刀落,倭贼人头滚落一旁。守洞口的小头目临死都没搞清楚,他怕别人私自偷跑回老家,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却先打发他回老家的? 此时天已大亮,官军大队人马乘小船登岛入湖,鬼子兵从四面涌来,有上小船的,有站在湖边放箭的。小太监无法登陆,又不擅长水战,正抓耳挠腮之际,直见吕莲心“嗖”地一声挺身而出。好个渔家女,只见她,足蹬敌船,如履平地,手执双刀,英武异常,倭贼尚在犹豫之间,被她连砍十数人。小太监乘势上岸,有人牵过他的宝马良驹,送上他的勾链长枪。小太监挺枪在手,大喝一声,杀入倭人队里。可怜众多小鬼子兵,纷纷迎上前去,不知是老虎来了,被他枪挑剑砍,挡者是死,逃者也是死。等到得知这位太监仁兄的厉害时,早已做鬼久矣! 尹天雪、天山雪、银杏顿珠、雪里红等几位女将跃马(驴)横枪从后面掩杀过来,倭兵无路可退,只好做困兽之斗。无奈人少力单,怎经得起这伙虎狼之师? 小太监传下令去:不留活口,不要俘虏,杀尽倭贼,为岛上以及全国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血恨! 吕莲心叫黄仁带十几个弟兄驱五六艘小船挡在水云洞口,自己则杀上崖去。家仇国恨齐聚于心,此时不多杀几个鬼子,岂能对得起冤死的父母和众乡亲? 主要是小太监这次发起进攻的时机不好,人家刚起床未起床,尚未做好准备,有人裤子都没有穿上就冲出来了。打仗有打仗的章法,没见过有这么不讲理的中国人? 武宫中仁是手下败将,老远看是小太监心里就发怵,不敢近前,知道去了也是白送死,只好指挥着队伍拚命地往前冲。 大帅下了不要活口的死命令,官兵个个奋勇杀敌,管他拚死挣扎的、负隅顽抗的、抱头鼠窜的、举手投降的,一律杀无赦! 倭兵人少,全岛合集不足五百人,小太监的人马约两千两百余众。两相对照不成比例,倭人岂是对手?正这时,有一儒者打扮的老头忽然现身阵前,只见他双手抱拳,打一拱,道: “潘将军请了。”“你是何人,焉何到此?”小太监勒住马头诧异的问道。 “老夫乃倭国富田龟是也,从医看病来到华夏大邦。向来以普救世人为本,对于贵国大多穷苦人家,我一般是分文不取的。” 小太监听他说是倭人,不由一肚子火起,叱道: “既是医者,为何到了贼窝里?” “将军错了,为医者不贪钱财,不分国籍、人种、职业,哪里有病人我便去哪里诊治疗病。况且这里非是贼窝,乃是我大倭国的地盘。”老富田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呸!”小太监据理反驳,道,“此岛世代就是我天朝的地堿,并有十数家住户几十名居民,前不久被你等倭贼强行登岛,并悉数杀了我同胞。” 富田龟嘿嘿一笑道:“将军尽说些死无对证之言,既说是你岛,而又说岛上人氏已无,你有证据吗?” “有!”吕莲心挺身上前,大吼道,“老鬼子,你还认识我吗?我就是那日夜里被你们撵下虎鲨崖的渔家姑娘。” 富田龟身后有认识的,不禁啧啧嘴,小声议论道:“这丫头居然深夜跳海,不但躲过鲨鱼之口,而且还能游回大陆,好身手啊!” “富田,活人就在你面前,你还有何话说?”小太监厉声问道。 富田龟脸现尴尬之色,心里有愧,但仍旧强辩道:“这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咱暂且搁置不说也罢。不过,据我的地理知识所知,本岛距我大倭国路途较近,而离贵国较远,按理该是我国领土吧!” “放你妈的狗屁!”小太监义愤填膺,忍不住吐出不雅之词,骂道,“你是欲盖弥彰,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说用尺子去量,你从负大陆来时走了多长,要去你倭国去要花费几天工夫,怕是半个月也到不了吧?再说,我们的女孩被你们逼下海,自己游回大陆了。如今我也放你们下海,统统自己游回去吧?” “这可不敢,这可不敢!”老富田瘦脸顿时成了猪肝色,稍一犹豫,他又接着分辩道,“将军不知,游水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我只能承认你们那个女孩是个神女,在我倭国也找不出第二人。再说划船那也得抛去天气、地形、或者划船人的水平等一些客观条件吧?依我看,两边距离差不多。” “好!”小太监叫道,“如像你说,海岛去大陆,都是划小船来回。我今日就破一回军令,留你一条活路,送你一条小船,滚回你们的倭国去吧!但有一条,你倘若是再回到我国的陆地上,我是必杀无疑的。” 老富田回头看看,然后说:“深谢将军放我一马,我身后这些人呢?” “你是看病的大夫,管这许多事做什么?”小太监揶揄道。 “医生都是慈悲为怀,救人为先,况且他们都是我的同胞。” “放你妈的狗屁,你的同胞是人,我的同胞就不是人了?你们这些倭贼杀了我们多少同胞,你算过吗?你该不会说你们的人是来原我们搞建设的吧?算了,不和你这个王八蛋啰嗦了,弟兄们,给我上,杀一个鬼子,老子赏他十两银子!” 官兵队里顿时摇旗呐喊,欢声雷动,人人跃跃欲试,个个奋勇当先。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说杀贼还有十两银子,哪个傻瓜不爱钱?因此更平添了十分的威力。 富田龟还要再纠缠,被小太监令人扔到一条小船上,勒令他速速离开战场。龟美子见机冲上前来,道: “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我和我爹一块儿走!” “你不是一伙的?哄鬼去吧!前几日和我们比武是怎么会事?”尹天雪等女将用枪逼住龟美子。 龟美子正要分辩,被雪里红一枪结果了性命。 老怪佐腾八作见众女将伤了他的心上人,顿时大怒,怒吼一声“支那女不要欺人太甚!”手举一把大砍刀,恶狠狠地冲了过来,小太监急忙截住厮杀。 佐腾本不是小太监的对手,被小太监觑个破绽,只一枪便挑落马下,东洋老怪紧随他的小情人,奈何桥上说悄悄话去了。 武宫中仁知道大势已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乘乱带十数心腹之人撒丫子往后山便跑。小太监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正要驱马追赶,不料吕莲心从背后递给他一张弓,十支箭。小太监弯弓搭箭,弓响箭发,九个鬼子应声倒地,独独剩下了武宫正仁。身后五女将见状,齐道: “郎君不要贪功,也让我们姊妹挣点零钱花花。你开个价,这鬼子头的小命值多少银子?” “五百两,不不,五千两!” 五女发威,驴马涌上。武宫正要扔掉长枪拔刀切腹,忽见五个母老虎一齐上来,遂硬着头皮举枪抵住。五女狂笑一声“小鬼子也有今天”。尹天雪指胸、天山雪戳背、卡捷琳娜当头、吕莲心双刀夹住脖子,银杏顿珠稍慢一些,只捞了个脚后跟。一时三刻,武宫被五女分尸,头颅滚落一旁,身上成了筛子眼。 小太监举目四望,满地皆是鬼子兵的尸体,将士雀跃,齐声欢呼,这一仗干净淋漓,杀得鬼子兵鬼哭狼叫,阴魂如跑得快些,这阵大概也到倭国老家了吧?庄院里死气沉沉,院子里七零八落地跪了几个东洋女,个个垂头而泣。小太监正要命令搜查,忽一人从房中跑出,大叫道: “不要杀我,我是商人,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而且还救了你们一位汉人女子!” 第二五五章 坏丈夫**贞德妻 小太监令兵士将这位自称有功的倭人押上前来,问道: “你是何人?焉何说你有功?” 倭人汉子道:“我和他们不是一回事,他们是骗子,我才是正经的商人,我本祖居东京湾,名叫高桥正二,一向在沿海经商。因为途中遭遇海风,船沉人亡,我游水到了岸上,前日救了一位汉家女子,随人来到此岛。岛上包括武宫中仁在内许多头目尽皆觊觎这位汉家女子的美色,欲行不轨之事,都是被我拦挡了。” 小太监立刻想到胡芬仙,他急忙道:“这位汉人女子如今在何处?” 高桥指了一屋道:“在那间房里,看管她的人都跑了,现在还被绑着。” 尹天雪等五位女将道:“郎君,你且处理军务,待我等去见过姐姐,替她梳妆打扮妥当了,你俩再见不迟。” 小太监稍一转念,心生一个坏主意,笑道:“遍地全是死尸,这里还有什么军务?你们去吧,我一人去和芬仙说说话。再说,是不是还不一定哩!” 说罢,小太监把雪里红、天山雪拉到一边,贴近耳朵吩咐她俩如此这般。又让胡三指挥人打扫战场,清理资产,检查有无漏网之鱼等,并把老富田和那个叫高桥的倭人暂且安置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自己则到倭人的澡塘里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对付着随便吃了点东西,眼看雪里红和尹天雪笑嘻嘻地从高桥说的那间屋里走了出来,他这稍做打扮,(无非是用块黑布蒙住半边脸),这才兴冲冲地进了那个屋子。 屋里女子正是胡芬仙。芬仙自被忘恩负义的贼高桥劫持以后,整日不吃不喝哭哭涕涕以泪洗面。高桥本想用强,见她是个烈性女子,怕一旦坏了她的身子必有性命之虞,让他落了鸡飞蛋打之名,遂强忍下那一颗嘣嘣乱跳的淫心。他设想到了倭国之后再慢慢凋治,他以为女人都是水性扬花,那时她身处异地而且语言又不通,举目四望只有一个和她说话的人,捱过一段时日怕她还有不从的道理?高桥藏了放长线吊大鱼的心思,通过关系去了海州,先武宫他们一伙上了荷叶岛。武宫兵败撤回小岛之后,有人报告说高桥君的小屋里藏了一位绝世佳人。 武宫非是好色之人,他是政治家,政治家有政治家的远见卓识。如今大败亏输,始料未及的是几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基业竟毁于一旦,他不知问题出在哪儿?到底是那个叫赵小高的真太监坏了他的大事抑或是那个叫潘又安的假太监摧毁了他苦心经营的堡垒?他愧对先他而来的倭家先师们,更不知如何面见对他赋以重任并恩重如山的天皇?绝望中的武宫听说有个汉人美女子也被掳来在岛上,他顿时眼前一亮!都说是美色倾城还倾国,如这女人果然气度不凡把她拿来献给天皇,岂不是大功一件?武宫在暗中偷窥了一番被高桥掳来的的这位汉人女子,果然是百媚千娇、国色天香、美貌无双。武宫大喜,以为不幸中还有这大幸,这样绝色的女子不说在倭国绝无仅有,就是在支那也是凤毛麟角,不可多见,可遇而不可求的。武宫立刻传下军令,除了随身女佣,任何其他男人不得接近这位支那女子。但有一点,怕她自寻短见或是预防不测,同时委派四个得力健妇护卫、侍候这个东方佳丽,而且还要为她加一条细软的丝带束缚住她的手脚。 高桥狗咬猪尿泡,落得空欢喜一场,他不甘心,一直在暗中伺机而动。刚才小太监大军攻打海岛时,他以为倭人发生了内乱,想趁机劫走胡芬仙驾小船出海。谁知他尚未得手,小太监的人马已经荡平了荷叶岛,高桥不知这些天兵从何而来,但从穿着口音看必是中原人无疑,所以灵机一动,借口托辞说是保护了汉人女子,以求免死。 小太监憋住一颗嘣嘣乱跳的心,大摇大摆地进了小屋。 胡芬仙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到了这个小岛之后,随处可见皆是夷人和服,耳际所闻均是听不懂道不明的化外之音,就是吃饭也不按正道,活剥开一条鱼,撒些葱姜盐沫便屠门大嚼。芬仙回乡无望、万念俱灰,她只有求死一条路了。原先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嫁了位统领三军、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末了却成了他乡之鬼。此时她是又恨丈夫、又念丈夫,她后悔当初没有跟了丈夫去,那怕是在京郊附近租一间小屋能避风雨就行,尽管不能和郎君时时相见,起码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外面人喊马叫的厮杀声她也听到了,后来那个忘恩负义的恶鬼乘乱进来过一会儿,说了一句“好机会,他们打得正欢我带你跑了吧!”她才不会再跟这个恶鬼跑呢!她已经决定,只要有人松开她的桎梏,她立即就一头碰到墙上。既然此生再无和郎君相见的机会,就是死也要保住贞洁的身子,万不能让东洋鬼子玷污了自己纯洁的身体。不知为什么高桥说罢又匆匆跑了出去,奇怪的是随后又进来俩外族女人,尽管她们穿的华厦服饰,说得也是汉人语言,可是长相却与汉人大相径庭。尤其是那个黄发女人,她知道此女和她非同种同族所以一看就来气。 可是这俩女子态度却是异常的好,开口叫她一声姐姐,劝她说“姐姐你受苦了,我们马上就带你回中原老家”。说是这么说,但又不解开她的绳索,两个人鬼鬼祟祟、眉来眼去的,不像是正派人。俩女子帮她简单地洗脸净了身子,然后又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地走了出去。 胡芬仙正纳闷呢,忽又见进来一位蒙面汉子。这人分明就是一个色鬼,他一句话不说,先是怔了一怔,然后就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把她压在身下。胡芬仙拚命挣扎,嘴里嚷道: “狗贼,你要干什么?” 来人一言不发,呼呼喘着粗气,伸开双手搂住她的脖颈,狂热地在她的脸上亲来亲去。胡芬仙左躲右闪,到头来还是被他占了便宜。气急之下,胡芬仙忽然不躲了,她张开嘴,迎合一般等这个色鬼男人再去吻她。谁知这人鬼精鬼灵的,根本不上她的当。他的舌头或是脸上的什么部位根本就不和她的牙齿碰撞,她一个被缚之女到哪里去寻找战机? 小太监见到胡芬仙的第一眼,看她那憔悴、悲观、无助的样子便不由心中落泪,他本想亮明身份一头扑上去和亲爱的妻子诉说离别之苦,讲讲这一段时日非凡的经历。然而他不,他要用一种常人所不可能用的方式和妻子开一场未曾所未闻的别样玩笑。 女子的裤子已被这个男人的强力扯开,而他自己竟也不顾羞耻的脱下自己的长裤,刚一接触到一起,那个坏男人还像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样子。胡芬仙顿时大窘,面红如血,不由眼中射出火来。此时再无别法,她咬不住那个男人的舌头,只有咬碎自己的舌头了,唯求一死,来保全自己的贞洁之身,决不能让这个坏男人沾了便宜。 第二五六章 贼高桥困兽生杀机 小太监经多历广而且又善查言观色,胡芬仙的一举一动又岂能瞒过他的双眼?正当他的那样物事即将进入爱妻的身体之际,她的眼神和急剧变化的口型告诉他下面将要发生什么?也就是千钧一发的当儿,小太监不敢造次,他飞快地用手扯开了那块蒙面的黑布: 胡芬仙顿时眼前一亮,这个人时时萦绕在她的梦里,对于她来说真是太熟悉不过了,但似信又非信,信又不可信,丈夫远隔千山万水,怎会在这里出现?直到小太监喊了一声“芬仙妻是我啊!”胡芬仙才泪雨滂沱、才确信眼前正是她最挚爱的亲人。胡芬仙还要说长问短,小太监推了她一把,并迅速解开她的束缚,坏坏地一笑,道: “仙(贤)妻儿,正事要紧,等忙完咱俩的事再说也不迟。” 到了这个时候,芬仙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想想也是,丈夫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元帅,据她所感觉,这里距大陆不是很远,理应归天朝管辖,岂容鞑子兵任意胡为、横行霸道? 两人也是,一个如久别胜初婚,一个似他乡会情人,这一场狂欢,自是妙不可言,不必细说。 良久事毕,小太监起身吩咐摆宴,胡三领各位将军参见嫂嫂,尹天雪带几位女将拜识姐姐,大家互相礼让客气一番,胡芬仙更是感慨万端,早晨还是阶下囚来者,晚间便成了元帅妇。这人哪,一生一世,悲欢离合,瞬息万变,其中玄机,哪个能参得透? 刚刚安排下去,又有执事小卒前来报告说那个叫高桥正二的东洋商人疯了似的,一会说要见他的汉人老婆,一会儿说要吃要喝,还说要我们立刻派船送他回倭国。 小太监刚要发话,胡芬仙在旁言道:“夫君,此贼万不可留!” 小太监问是为何,胡芬仙讲了她是如何被掳到此岛以及之前的那段故事。小太监一听,顿时大怒,喝道: “带高桥!” 高桥上殿,一见他的心上人怎么也正襟危坐在汉人头儿一旁,不仅相貌安详,又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刹时大惊,问道: “大帅,这是我带来的人,你们为何纳她为上宾?” “高桥正二,你可知道这位女子是我的什么人吗?”小太监怒道。 高桥不解又不信,头摇如风车状。 “妈的,他是我老婆!几乎被你这个狗杂种坏了名节。”小太监两眼盯着倭国商人道。 “大帅,你想纳她为妾就纳她为妾,何苦要编个这样的故事来唬人?”高桥自然是不信。 “好好,我不想让你当冤死鬼。”小太监转脸对胡三说,“兄弟,你给这个恶贼讲讲那段故事。” 胡三曾经亲临其地,必定说得有声有色。高桥在那儿养病半年,自然深谙胡老儿家的一草一木。未能胡三把话说完,高桥已知是遇到真冤家了,此时要跑断然是跑不了的,遂心生一计,大喊大叫道: “你们不要仗着人多势众,欺压我一个独身客商算什么本事?真有种咱们单打独斗,见个你死我活如何?” “行啊,说说你的条件。”小太监一听说打架就来精神。 胡芬仙拽拽丈夫的衣角,小声嘱咐道:“这狗贼厉害着呢!” 高桥不知胡女嘀咕些什么,他怕小太监反悔,高声激将道: “小白脸你说话算数?如不算数,还是不如不说的好。” “男子汉大丈夫话已出口就如肆马难追,我泱泱大国之人,岂怕了你弹凡小地之狗?说好了,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小太监不屑道。 “好,”高桥见小太监中计,心中大喜,补充说,“我看就咱俩杀一场最好,谁让我们都爱同一个女人哩?” 高桥看小太监细皮嫩肉的,他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对手放在眼里,如今之计,若要脱身势比登天,不如杀他几个人也好出出心头这股恶气。尤其是眼前这个强占了他老婆的小白脸,不杀了他死也闭不住眼睛。 小太监平生戏弄恶人的手段可以算是天下无出其右者,方才他听了胡芬仙对高桥此人的描绘,顿时五内冒火、七窍生烟,恨不得乱刀剁了这狗贼。转念又心想如按正常方式一刀杀了他,那可是太便宜了这种忘恩负义的狗杂种了。他正琢磨办法让他死得风光、别致而又与众不同呢,高桥自己倒是提出来说要比武。小太监行伍出身,一辈子武场扬名,自然不怕比武。但有一点他疏乎了,武术门派五花八门,各有其妙,尤其是这个高桥最善相扑,小太监只知打架斗殴,对于相扑却是外行。前日和山本比武也可以说是侥幸取胜,这样的好机会还会再次光顾他? 这种事儿不可再约时间、下战书,说来即来的。小太监经不住高桥的挑战,一拧身离座下了台子,大踏步走到场院里,厉声叫道: “高桥啊高桥,亏你还有脸说话。你爱女人我不反对,你爱我的老婆算是你爱到地方上了。来来来,如你今天胜了我,我保你性命无忧,并派大船送你归国。若是胜不了我,你的小命就由我来处置了。” 高桥随之也一跃到了院中宽畅之地,双手合拢,打个揖首,道:“中华缺敢战之士,将军乃信义之人,高桥信服了。” 小太监骂道:“放你妈的狗屁!我中华大国之民历来主张中庸之道,友邻和睦,从不与人争斗。哪像你们倭人小鬼子,向来不在自家地里好好干活,专靠投机取巧,劫掠抢夺为生,而且远道而来谋我中华好东西。你狗日的算算,你们国内所有好东西哪样不是偷窃我中华的,大到文房四宝,小到使用碗筷,而且见样学样,我们干啥你们干啥,连我们过年的方式你们也学过去了。这些不说也罢,你们倭国最坏的就是似你这等恶人太多,别说做人,就是做个畜牲都不是好畜牲哩。” 高桥被小太监这一场数落,脸上挂不住,红一块紫一块,然而他是行将就死之人,顾不得许多颜面了。大叫一声道: “你这支那鬼,临死之前还有这许多话说,有那工夫先喘两口气吧!老子这就打发你上西天去。” 既有日天意,必有冲天胆,欲知小太监生死如何,下回谈。 第二五七章 倭小儿多行不义必自毙 邸老公公一见孙儿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顿时七窍生烟,五内冒火,气急败坏道: “牙垒,来呀对勾南驴拖一车灰拶(粤语:来人哪,把这俩狗男女给我拉出去砍了)!” 还是邸朝天会来事,他慌哩慌张光着屁股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匍匐于地哀求道: “公公爷爷饶我这次,下次再也不敢了!而且孩儿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邸世绩一惊,问道:“你狗日的触犯天条,坏了爷爷我的名声,你还有理了你?” “孩儿无理,但有些事必要讲明。”邸朝天心中有数,知道老头决不会要他的命,杀了他无疑于自断后路,所以也不至太慌张。 “快说!”邸老头仍旧颤栗不止。 “爷爷我问你一句,您娶了那么多的老婆做啥使?”邸朝天抬起头来直着脖子问。 “做啥使?”老儿梗了一梗,诧异道,“你说做啥使?” “睡觉呀,古今中外,凡是娶了老婆都是睡觉的。老婆不用,不是浪费吗?”邸朝天振振有词。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老太监默然道。 “可是您这么多的老婆你又睡过几个?”邸公子见机开始反攻。 “我、我不是……”老太监张口结舌。 “是啊,你不睡还不让别人睡,多可惜呀!” “混帐,可是,这些人是你的奶奶呀!你这不是乱伦吗小子,倘若生下一男半女,你说你该怎么称呼?”老邸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风头人物,处变不乱,临危不惊。 “那好办,我叫叔或是姑就是。”小邸厚着脸皮反驳道。 “你这个混小子,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怕!爷爷杀了我可就是真正地绝后了,你那一大堆财产谁来继承?” 老邸想想也是,随即摇摇头,叹口气,吩咐说:“起来吧小子,快把衣服穿上。” 邸朝天这才慢悠悠地四处去找衣服,老邸斜眼瞅瞅缩成一团的水蜜桃,发狠道: “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水蜜桃奶奶不可杀!”小邸叫屈道。 “为何不可杀?”老太监的火气小了许多。 “责任不在奶奶而在我,既不杀我,为何要杀水奶奶?”小邸据理力争。 “日你奶奶的,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老太监骂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接着又说,“妈的,我娶了老婆倒做成了你俩狗东西!不过,老夫这回原谅了你们,你狗日的要答应我一件事。” “爷爷请讲。” “明天你亲自带人去阵上,替我杀了那个皇家钦犯小太监。” “这有何难?”小邸不依为然道,“即便他仗着南家的那点小势力,也无疑于以卵击石,拿他还不是裤裆里摸、摸那个。” 邸朝天没敢说出实物,到底是摸哪个?因为他知道爷爷没有那物事,很小的时候就被皇家给阄割了,所以那是爷爷的一大忌讳。 老邸太监之所以不杀奸夫淫夫,原因不外有两,一是他只有这么一个螟蛉之孙,杀了他还有什么支望?当然,凭他的万贯家资,从他的家族当中完全可以再鳞选一个。但是从感情上他又接受不了,这个混帐衙内让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二是这事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采之举,干孙子睡了干奶奶无异于千古奇闻。老邸头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水蜜桃是不能再留在府中了,红颜祸水,没准哪天她还会再勾搭他的哪一个得力干将,周功进、朱高亮人才出众,又都在壮年,如被这臊狐狸精引诱坏了,岂不是他又是一大损失。这样一想,老太监传下令去,将水蜜桃讲好价钱,连夜送到青楼馆去了。 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说,南家的大门紧锁,一整天都没有可疑人员出入。老太监只好又召集周、朱等人开会商议对策。 周公进道:“主公,依小将之意,莫如整集人马,死打硬冲,开入南家,彻底搜查一遍,有便捉来,没有就算了,怕他怎地?” 朱高亮摇手制止道:“公进兄此计不妥,南府虽小,人也不多,但南家父子父女,个个皆虎狼之辈,我们硬去搜索,人家在里我们在外,大队兵马施展不开,一旦打起来,我方必定损失不小。如果万一找不到皇家钦犯,我们输理又输人,以后两家怎么相处?再者,南家女子虽未允邸公子婚事,但毕竟也没有许配别处人家,以后机会还是有的,所以我说最好暂时不要撕破面皮。” 周公进不以为然道:“依高亮兄之高见,莫非我们就这样苦等不行?倘若是他们瞅个机会,偷偷放走了钦犯,我等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朱高亮微微一笑,言道:“明日让主公写个便条,说是走了钦犯三名,让南家协助搜捕。若是等上三五日不见动静,我们便发兵相逼,直言说有人举报南家窝藏了钦犯,叫他们交出钦犯,一切皆休,若是不交,攻破府门,玉石俱焚,这叫先礼后兵,看他们还有何话要说?” 老太监点头道:“朱军师此计大妙,周元帅稍安勿燥,就按军师之计行事罢了。” 再说打发水蜜桃去勾栏院的那伙子人刚一离开青楼的门,邸衙内从后门溜了进去嘱咐老鸨子说: “臭婆娘你给我听清楚了,水姑娘仅仅是寄存在你这儿的,如果让那个嫖客坏了他的身子,当心我不活宰了你!” 老板娘吓得花枝儿乱抖,大名鼎鼎的邸朝天邸衙内全乌龟镇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背后人称活阎王哩!老鸨子除了有几个女人、积攒了些散碎银两,她那样敢和人家攀比?老婊子战惊惊地说: “公子爷尽管放心,水姑娘在这儿就等于是到家了,没人敢动她一根毛。” “还想动毛哩,看一眼都不行!”邸朝天没好气的说。 “是是,不动毛,不让看。” 再说邸王府里的周公进,本是个好色之徒,早就觊觎水密桃的美色,奈何里外有别,老头又看管得紧,一直得不到机会。这回听说被卖到勾栏院去了,顿时喜动开怀,从议事大厅刚一出来他便揣了一大把银子掂了掂差不多有五十两,连夜直奔悦香楼。 老鸨子一听周公进说明来意,慌得魂飞魄散,急道:“周郎是常客,我家所有的女孩尽你挑选,唯独这个水蜜桃不行!” “为何?”周公进乜斜着两眼,端着粗气说,“嫌银子少,这是五十两,如不够,明日我再送些过来。” “不是银子的事,”说罢老板娘俯在周公进的耳朵上把邸衙内交待的事说了一遍。 “狗屁,我当是啥呢?”老周不以为然的道,“老板娘只管放心就是,我是府上的正印将军,深得老太爷的信任,你就一百个放心,出了事由我负责。” “周郎你还是忍一忍,邸衙内不是好惹的,出了事你我脸上都不好看。”老板娘眼瞅着周公进摆在桌上白华华的银子,暗中依旧是忧心重重。 周公进急不可耐地说:“不怕不怕,老板娘我可是等不住了,你就网开一面放小生去见见那位水姑娘吧!” “周郎,你要会水姑娘,先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老板娘说。 “行行,别说一个,十个八个都行!”周公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板娘压低声音说:“一,这事要秘密进行,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二是,五十两银子太少,你明天天务必再送一百两过来,水姑娘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好好,全依你。那我去了,你快说水姑娘是哪个房间?”周公进心急火燎的说。 “别急别急,这种事是慌不得的。这阵儿人正多,怕露出风声。你先出去躲一下,找个地方猫一会,等夜深人静了,你再从后门进来。” “哪有这么多的破规矩?”周公进不得不强按下欲火,他虽然有浑身的本事,但这种地方动粗不得,而且干这种事也不太光采,吵嚷起来引起围观对谁都不好,他只好咽口吐沫,悄悄出了青楼门。 周公进没到别处,他一直蹴在勾栏院的后门口。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他“忽”蹿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 禁锢在悦香楼的水蜜桃,正泪水涟涟地思念她的心上人邸朝天呢,猛一见进来的这位,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道: “将军,怎么是你?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救你出去的事过后再说,先办我俩的事要紧。”周公进气喘吁吁的说。 “我俩的事,我俩能有什么事?”水蜜桃不解。 “我的亲亲,这么多年你跟着那个半死的老阄货还没受够冷床之苦,你就不想要个真男人?” “我有男人哩!我才不寂寞呢!”水蜜桃娇柔柔的说。 “你说的是小邸那个小白脸啊!和他有什么鸟意思,你知道他有多少老婆吗,他会真心对你?我可是到如今还打着光棍汉呢,今晚办完了事,明天我就想办法救你出去,和你做个长久夫妻。” “你不想在邸家干了,你不怕邸公子杀了你?” “他杀我?还不定谁杀谁呢?来吧亲亲,不说那些了,我想你都快想疯了,实在是等不住了。” 水蜜桃还要说话,被饥不择食的周公进双手抱紧,老鹰擒小鸡一般,调过身子压倒在大床上。 第二五八章 潘公公功成名就萌去意 小太监一战全歼荷岛倭贼,三军将士欢呼雀跃,随之奉命打扫战场,清点财物。合计共毙敌两百五十三人(没有活口,富田龟自杀),统计账目,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另有大量文物古董等。有士兵发现几孔大窑,内藏大量红白酒和无数猪鸡鱼肉等类食品以及食盐酱醋蔬菜果品等。粮仓里存粮无数,可供十万军兵吃用一年。小太监听到这个数目,当时就惊呆了:老鼠拉仓,胃口太大了些,这伙东洋鬼子真是机关算尽,想长期霸占此岛哩!另外这里本就是一个中转站,大批的好东西还是要运往他们倭国老巢的。 倭人登岛之后,重新搞了他们自己的修葺建筑,原先岛上四散随意而建的渔民矮墙土屋早就被夷为平地。两排倭式住宅,既像兵营又像学校。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只要一出门就能见上面,打个招呼算是有礼了。只是门窗不好,推推拉拉极不方便,还有那个很不科学的塌塌米,进门就上床,不合国人的习惯,统统都要改回来。 为了接受教训,岛屿的安全问题一点马虎不得,山上修个制高点,水云洞由兵士日夜轮流值班把守。如今看来,按常规说法,荷叶岛可以据守五十年(当然只是按吃喝用度来计算,其实粮食保存不了那么久,人也会生老病死的。再说岛上没有女人,人口怎么发展?小太监虽有几个老婆,但凭他一个人的能耐,也不可能制造许多继任者)。 一切安排就绪,小太监决定在这世外桃园里多住一些日子。 清晨起来,小太监率他的众位夫人由吕莲心做向导登山观日出,胡芬仙不去,在厨房指挥几个伙头军准备早炊。虽然才几天,不过小太监已经开始深爱这座小岛了。这里没有鸡鸣狗盗,没有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更没有腥风血雨战马嘶鸣鼓角声闻。小太监东战西讨、南征北伐,身经百战,杀人如麻,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归一,他突然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恶魔,他也向往“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民间生活。虽然他有许多老婆,他爱他的所有老婆,他的所有老婆也爱他,如果有朝一日他选一块这样的海岛安家,不知会有几个老婆跟他到这样偏辟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地方来? 见丈夫低头沉思半晌不说话,天山雪耐不住寂寞,小声问: “潘郎,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想我不敢说。”小太监涨红了脸。 “有什么不敢说的?潘郎,这个世上你怕谁呀?”这几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当然一般的女人除了不一定会武功外,不过可也有这样伶牙利齿的。小太监哼哧了半天才说:“我以后想在这个海岛上颐养天年了,你们谁跟我?” “谁?”众女睁大了眼睛。 “是啊!”小太监怕没人跟他,当然吕莲心除外。 “潘郎,你忘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说了。”众女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小太监一块石头落了地,应道:“这么说你们是愿意留在这儿了?” “我有一个条件。”雪里红说。 “什么条件,说。”小太监知道他的妻子里头就雪里红的心眼最多。 “你必须也来这儿,总之是你到哪儿我们就跟到那儿。”卡捷琳娜说。 “这还用说,”小太监笑道,“称杆离不了称砣,老公离不得老婆,这个道理谁不懂。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你说呀?” “你们先在这儿住下,过一段时间我把事办完就来和你们在会合,而且以后就再也不分开了。” “不行不行,”尹天雪、雪里红、天山雪、银杏顿珠等头摇得跟拨郎鼓一般,齐声说,“潘郎呀,我们是鱼你是水,别说一天,一时一刻都分不得的!” 小太监苦笑笑道:“真拿你们几个丫头没办法!” 其实,小太监说得也是心里话,他觉得自己活得太累,想换一种活法,就此金盘洗手,不想再做杀人游戏了。然而他比谁都清楚,只要王书贵存世一天,他所有的美好愿望都是奢求,老丞相是决不会让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娃娃就此安享晚年的。 春去秋来,北雁南飞,不觉已是半年有余,海州城不时有船来人往,朱林宗和大老黑业已伤愈归队。小太监整顿军马,并令华世雄将倭寇所掳的财物清单及实物,一并随船装运回去,上缴国库。粮草等项,交押粮官带人启运登陆。 又命吕莲心守岛,张发存、黄仁辅之,拨二百人马归他们调度。胡芬仙、天山雪、雪里红、银杏因有身孕暂住海岛休息。小太监只有尹天雪一人跟随身边,貌似有些孤单。 小太监率两千健儿正要择吉班师,忽有使节携圣旨由海城登岛。寒喧了几句闲话之后,执事太监便令小太监等跪地接旨,旨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弟潘又安乃国之股肱,天神下凡,朝中一日不可缺了潘将军。朝中本无事,是朕想你了,不管剿灭倭寇事体如何,接到圣旨皇弟就请速回吧!另,御弟进京时只一人足矣,闲杂人等一个不要随同,以免耽搁路途行程,误了朕与朕弟的见面日期。此旨!”听了宣旨太监这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言论,小太监和胡三、华世雄等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小太监刚要开口问话,胡三在后拽了拽他的衣襟。 打发走了宣旨太监,胡三看了看遗下的圣旨,急问小太监: “哥哥曾经在宫中见过刚才这个宣读圣旨的太监吗?” “没有,从未!”小太监摇头道。 “这就对了。”胡三低头自语道。 “对什么了?兄弟你倒是说清楚啊!”小太监焦急问道。 “我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朝中必定出了大事,而且比我们预料中的还要严重十倍百倍。因为玉玺和圣旨是真的,传旨人却是假的,这不蹊跷吗?”胡三犹豫的说。 “哪我们怎么办?”小太监每逢大事必依胡三意见办。 “即刻出发,赶快回师登陆,占住海城再做进一步打算。否则如被堵在这个小岛上,易守不易攻,何年才能到得大陆上,只有做困兽斗了。”胡三果断的决定说。 小太监深知胡三料事如神,立即按原先的计划,发令大军乘船登陆。 言未乾,又有圣旨到,宣潘又安即刻回京述职。 不到三个时辰,便有八道金牌召潘帅进京。 第二五九章 朝庭乱十二道金牌召太监 小太监连夜回兵海城,不到第二天清晨,大军已经悉数登陆入营。小太监尚未坐定,又有数道金牌送到,加上昨日共是一十二道金牌,上书严令小太监速速回朝,否则便是谋逆之罪,全家抄斩,诛灭九族。 形势越来越严峻,并且也越来越明朗,正如胡三所料,必是朝中出了内鬼,而且怕是已经得手,小太监大概已是他最后一道坎了。几人仍在海城杜家庄老宅中商议,华世雄说: “大哥决不能学当年岳武穆,去了白白送死不说,还断送了大好事前程、江山社稷,百姓受苦,小人窃笑了。” 小太监不屑地一笑,道:“这是自然,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是决不会贸然进京的。” 胡三道:“搞清搞不清也就是那么会子事,不是王书贵老贼搞的鬼,还有哪个?” 华世雄也道:“这个不消你胡兄说,傻子都知道的,问题是他搞了什么名堂,太后命运如何,皇上是否还在位上,现在搞到什么程度了你知道吗?咱们应该派人去打听一番才好。” 胡三摇摇头说:“老华子真会开玩笑,我又不是神仙,人在海城,朝中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得知呢?不过不是我吹牛,不用打探,不出三天,消息自然明了。” 小太监摆摆手道:“算了,你俩也别争别吵了,按老华的想法,派个人去京中探听一番也是可行的,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胡三急忙阻止道:“不可不可,人家不会给你那么从容的时间的。总之是海城这块地方一天也不能呆了,队伍应马上转移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小太监沉思了一会,道:“不知师父那儿怎样,他老人家不会袖手旁观吧?” 胡三道:“师父不能再支望了,老人家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王书贵决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华世雄揶揄道:“你能掐会算,你算算皇上怎样了,太后怎样了?” 胡三微微一笑道:“皇上没事,傻人有傻福,如今必定还是皇上。倒是太后,我觉着是凶多吉少……” “太后怎样了,兄弟你快说话呀!”小太监和太后有姐弟之情、母子之恩,听胡三说太后有难,他如何不急? “我只是猜测,还不一定呢!”看小太监急急火火的样子,胡三解释道。 仨人正在乱成一锅粥,忽有小校来报说: “大帅,有夫人到了!” “夫人,哪个夫人?快请快请!”老婆多了也是个事,不说名字光说夫人那个是哪个一时也弄糊涂了。 说话间来人已进大厅,众人一瞅,是上官雪。 上官雪三步两步到了小太监面前,未开言先有几滴泪水流在脸上,稍一唏嘘强忍住哽咽道: “潘郎,咱家遭大难了!” 小太监安慰道:“雪儿别哭,我知道你是个刚强的女人,有话慢慢说。” 事情源于边关。 小太监的师父孟浪孟伯雄不幸病故,消息传到京城之后,王丞相王书贵顿时大喜,心下暗忖:小太监只带了不足两千的少数人马荡倭剿贼,孟浪一死大权旁落,真乃是天助我也!此时不篡位,更待何时?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王丞相当即立断,和文世昌等人一道上殿逼宫,挟持傻皇上,传圣旨封墙去廉,将太后先入冷宫,然后急急发配三千里,解差不仅有张千宋万,还有董超薛霸一伙十数人。老太太生死如何,全凭她的造化了。王丞相令人在朝堂上添了一把椅子,老相爷自封九千岁。至于何时加冕登基,自然是万事俱备,只差小太监人头落地之日了。 皇太后没有了小太监的鼎力相助,自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孑然一身,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王小五、张旦旦几个,说是二品大员,只不过滥竽充数,充其量也就是放屁那点风,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说多了没准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好端端一座花团锦簇的大好河山,瞬时之间重开锣鼓另起灶、改朝换代了。挟天子令诸侯的又不是王书贵的首创,况且傻皇上比之汉献帝又要逊色不少,老丞相玩弄此子于鼓掌之间,犹如豫人耍猴一般。小皇上自顾不暇,他老娘那儿也就更说不上话、也只好任其自生自灭了。 此时今日,佟碧玉怨不得哪个,大不了暗自嗟呼两声:“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 同时皇太后也十分清楚,她精心培植的国之栋梁潘又安潘将军这次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她的命了,天命如此,人徒其何?本次出征小安子只带了区区两千人马,即便他识破王书贵老贼的奸计,迕旨不遵,就地造反举义,光复汉室,奈何人马太少,如何能撼动老贼?大势所趋,聪明过人的小安子怎么就没料到有此一祸呢? 按说城中还有曹花枝的这一支队伍,她是九门提督呀!然而由于曹花枝临产分娩,临时交出了兵权。王书贵岂能放过此一天赐良机,立即派自己的得力人手填补了这一空缺。 新任九门提督姓魏名叫魏孔训,号霸川,曾任雁门关总兵,手使双戟,有万夫不挡之勇。王丞相得手之后,立即关闭城门,将小太监一门全部缉拿归案。小太监的几位夫人,虽是功夫了得,奈何不是即将临盆就是刚产子不久,此刻岂会有争斗杀伐的能力?加上又被王书贵老贼杀了个冷不防,曹花枝、黄秋蝉、阮氏梅等几位巾帼只有束手被擒的份儿。 也是事有凑巧,不甘寂寞的上官雪刚出满月便骑马进山打猎,因而躲过了此劫。 王书贵闻说走了小太监的一个媳妇,顿时大怒,令人驱马急追。他不知上官雪的坐骑是宝马良驹,结果是越追越远。上官雪和小太监相会了两日之后,王丞相的追兵方到海城。这一伙人虽然不是料事如神的军事家,但是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潘元帅何等人物,谁敢拿鸡蛋去碰石头?悻悻然,原路返回报告丞相去了。 王丞相大怒,知道圣旨、金牌召太监无疑于与虎谋皮,遂传下令去,发十万大军,由文世昌挂帅,魏孔训作先锋,日夜兼程,直奔海州城而来。 第二六零章 拒还朝胡儒贵巧借五路兵 文世昌率兵直到海城,知道小太监善于用兵而且诡计多端,不知城中虚实,所以大军不敢贸然进城。先在城外十里扎下营寨,令士兵埋锅造饭,并约定三军次日发力攻城。 小太监召集诸将商议如何迎敌,有人说走有人说留众所非议意见一时难趋一致。小太监每遇大事必倚胡三,遂把眼神投向胡三,胡三会意,微微一笑,言道: “诸位且莫争吵,依小子所见,文世昌虽然无能,但此次朝庭带兵的众将当中决非都是饭桶之辈。况且大兵压境,如若我等死打硬拚,以我两千人马迎对十万之众,必是以卵击石,倾刻间便会土崩瓦解全军覆没,胜算更是无从谈起。” 众人听胡三如此一说,觉得十分有理,顿感形势严峻,个个心中犹如鹿撞,齐把眼光瞅定胡三,等待他的下文,看他有何妙计? 胡三又道:“明日一早,潘帅可带五百人马出城拒敌。不过不能交战,只是虚晃一枪,做做样子。其余人等携辎重乘大船速去荷叶岛上暂避辟一时,大哥那里不战自退,依然也是登船入海。” 众人不解,齐道:“前日胡三兄说是守海岛犹如自闭,此岛虽是无坚可催,但若想攻出去却又是难上加难。今日又说退回海岛,不是自寻死路吗?三哥此计不妥,如你所言,何时才能扫平逆贼光复朝庭呢?” 胡三道:“兵无常式,水无常形,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我们人马一齐退往荷叶岛,文世昌等必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围岛攻岛之上,那时我再设法用计退兵。” 众将问是何计,胡三笑道: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的。” 众人不信,纷纷摇头说:“被人逼到一个小岛上,就像缩头乌龟一般,只有挨打的份儿,并无还手的机会,老胡还说再设法用计,计从何来?哄鬼去吧!看来我们这辈子休想再回大陆了,家里还有老婆娃娃呢!” 小太监知是胡三已有妙计在胸,但是当着众将的面不便说破,遂说: “好了好了,看你们这点眼光,你们才只有一个老婆,我还有几个老婆在王书贵的手心里攥着呢!你们耽心我就不耽心?如今说那些废话无用,到时你们只管战场上用命,排兵布阵是我和老胡老华子的事,大家且退下静等好消息吧!” 小太监在军中享有无尚崇高的威望,皆知大帅身经百战,而且枭勇善战,无坚不催,无攻不克,合朝之内,屡战屡胜,戎边、平叛、拓疆、荡倭,哪一场战役不是他的杰作?合朝之内,全国上下,还有出其右者?大家听小太监这样一说,似乎看到一丝光明,遂恭声言道: “谨依大帅所言,我等誓死跟随大帅,不避刀枪水火,大帅说怎样就怎样。” 小太监笑道:“去吧去吧!” 众将散去之后,小太监问胡三想出了什么良策妙计,胡三正要开口,华世雄道: “三哥你先别说,咱俩把各自的想法写在手上,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否?” 小太监大喜,命人取来笔墨,两人各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了俩字,展开一看,原来是“借兵”二字。 小太监方才明白,老胡为何要回兵荷叶岛,他原来是想要打一场持久战哩。若要保存现有的这一点实力,最好的守地当然属荷叶岛不可。至于向谁借兵,小太监虽然还想不太完全,但附近州县皆是王老贼的属下,他又失去大权,成了被缉拿的朝庭钦犯,谁肯谁敢把兵借给他?不过在此事上看来胡三已经是成竹在胸了。不知这个鬼家伙又打起了谁家的算盘?既然老胡和老华两人都有这个打算,必定是有兵可借,然而这到底是谁呢?想罢小太监问道: “两位兄弟不知要向谁借兵,这个你们想好了吗?” “哥呀,”胡三笑道,“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流血送命的差使,一般人会干吗?” 小太监恍然大悟,道:“兄弟莫非说的是你嫂嫂乌儿苏丹那儿?不过据我所知,她那儿无论如何也凑不够十万雄兵啊!除了守土守疆的,她至多借我一两万。” “再无处可借了吗?”胡三卖起了关子。 “还有哪处可借?”小太监睁大了眼睛。 “你老丈人处呢?” “老丈人?”小太监老丈人虽是不少,但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个握有像样军队的老丈人。 “阮嫂嫂她爹呀!”还是老华子的反应快些。 “啊!”小太监想起了大越国国主,他未曾谋面的老丈人。稍一犹豫,道,“不知他有多少空余人马,再说从没有见过面,不知人家肯不肯?” 胡三笑道:“所以这一处较难办些,才要你亲自出马去你老丈人处搬兵。” “还有呢?” “你大舅哥呀!” “你是指布雷达?” “除了他还有谁?” “行,老雷子人仗义,让呼伦贝去办,估计没啥问题。”想了想小太监稍嫌不足,又说,“这三处可凑个四五万人马,再加点就好了。” “还有啊!” “还有谁?” “双龙寨、莲塘镇两家可对付一万。” 计议一定,小太监连夜点兵。第一路由朱林宗带人去漠北寻乌儿苏丹,第二路天山雪带人去安西堡找布雷达,第三路上官雪去双龙寨求上官豹,第四路张发存、黄仁去莲塘镇搬兵,第五路则是小太监亲自出马去见他的老丈人,阮氏梅的父亲大越国主。以上共是五路人马分五路出发,因是事情紧急,不敢延搁,连夜便启程了。 并且约定:所借队伍到了之后,一并驻扎在海州城外五十里之地,然后会集一起,共同攻城。 第二天,由黑风达带替小太监出场应战。文世昌一见是个黑大个儿,不由打马上前两步,细着嗓音问道: “大老黑,你出来干什么?你们的太监头儿呢?” 黑风达道:“我们大帅昨日着凉,正发高烧呢!所以让我来抵挡一阵。” “屁!”文世昌叱道,“一个没把的东西,不男不女,称什么大帅?如今本部堂才是奉圣旨遵皇命,名正言顺的兵马大元帅呢。” 为了拖延时间,黑风达不厌其烦,啰哩啰嗦,和文世昌敷衍了半天,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也不亮家伙,打马便走。 众将要追,被文世昌拦住,叫道: “千万不敢,这是小太监用的引鱼上勾之计,想让我等上当,门都没有。他说他感冒了,我还出天花了呢!” 大军驻足,又等了几个时辰,城中不见动静,文世昌令人去打探,回说:是座空城。 先锋大将魏孔训谏道:“大帅,此时不进城搜索,还待何时?” 文世昌摇头如同拨浪鼓,道:“你懂什么?这是小太监的空城计,想耍我,哄鬼去吧!” 如此这般一直等了三天,文世昌才大着胆子进城,此时太监的影儿都没有了。众将叹气,文世昌不以为然,令人书写奏凯战报,急送宰相:海城已克,小太监不日当擒。 第二六一章 潘又安南下逢恶少 老邸听孙儿一说水牢里人没啦,顿时把脸一沉,双眼瞪得溜圆,怒道: “小蓄牲,我的小祖宗这回你的祸可惹大了!” 衙内不解,不由噘起嘴,眼睛一斜,白眼仁子翻了几翻,口里头嘟嘟囔囔,道: “爷爷,一个被通缉的钦犯,跑了就跑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抓他,朝庭还抓他呢!躲过初一,他还能躲过十五?” 邸前老公公怒不可遏,训斥道:“你懂个鸟呀?咱家在朝庭上做事的时候你还在你爹的大腿肚子转筋着哩!”想想,老邸头觉得“咱家”这个词似有不妥,纠正了一下,又说,“不说咱家不咱家了,还是老称呼说我吧。小子,这叫宫庭之争,你懂吗?大凡皇上都是喜欢大臣们你争我斗,这样才能转移矛盾,他的皇位才安全。今天通缉的是你们捉的这个太监,明天不知祸水又该淋到哪个的头上。倘若是这个太监爷有朝一日得了势,你我还有好日子过吗?无用的东西,还在老子面前摆你的老资格,狗东西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你!” 小衙内若有所悟,撂下一句:“爷爷我走了,定要把那个小子给抓回来!看他能跑到天上去?”说罢撒腿就跑。 老太监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自语道:“不争气的东西,似这般城府,慌慌张张的,能成什么气候?能保住这百千万贯家财也就不错了!哎,命苦哇!早知如今,何必当初,要那么多钱有鸟用呀?” 见老公不高兴,几位夫人走上前来,捶背捏肩,敲头拧脖子,砸腿揉肚子,几个娘们忙个不停,同时还嘴里喋喋解劝道: “阿勋(这是老太监这样让她们称呼的)您这是怎么啦?和邸朝天生什么气呀?他不是你的亲孙子吗?” “去去去,别在这儿烦我了!”老太监挥挥手,由于生理上的缺陷(人为的),他本来就压根不喜欢女人,这阵不高兴,见了女人更来气。 邸世勋的十个老婆,长相自不必说都是水灵灵的花骨朵儿,才气人品则是参差不齐。老邸不好这一口,他以为别的男人和他一样,个个都是柳下惠。不过说来也怪,他的这些老婆们,长的跟他差不多十几年了,短的也有三两年不等。他虽然和她们无法尽夫妻之道,可是这些娘们儿竟安份守节,并未传出些许闲言碎语。可见,这人哪,还是吃饱穿好就行,至于那事儿其实无关紧要。宫里的太监们一辈子没那种事,还不是活得开开心心的,没见哪个因此事会自杀的? 大凡是对女人不感兴趣者一般对官位仕途也不是很用心,其实不然。老邸下野十数年来,他的心一直在京城,那个他埋葬了他的青春年华、让他耗尽毕生精力的举国权力集中地。当初,除了皇上,他实际已经是第二把交椅了,就是皇上有时也听他的。可惜,他始终未能翻过这个坎儿,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末了,他还得按照皇上的旨意办事。皇上要杀他,只是一句话,不管他是第几条好汉。他要杀皇上,则就是叛逆无道,背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他之所以掳掠了这许多银子,不尽是为了养老,他还另有目的,天下是天下的人的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有朝一日复辟还朝,自己也做一回真命天子。 所谓有将就有兵,当初诸葛亮胸中就有雄兵十万,如果有十个诸葛亮就是百万雄兵。因此他一天都没有闲着,广揽人才,文武不拘。他死了还有儿子(就算不是亲的,起码他随他姓邸),儿子死了还有孙子。一般人不知道,他给孙儿起了个名叫邸朝天,就是有一天要登宫入宫,坐朝升殿,邸朝天说白了就是他们邸家人要上朝当天子。 可是这样的机会他一直没得到,王书贵的人品他十分清楚,至多是个半瓶子醋,而且是个贪婪无度,阴险狡诈的家伙。老皇驾崩之后,他独断专行,选了个傻子做君,说明此人早晚必反。那时他老邸就可以在南方兴兵造反,借恢复王朝的名义做一番自己的生意。不知哪儿出了毛病,王书贵这个老杂毛始终无动静,他倒是能沉得住气呢? 朝中也曾有人给他带话传过宫中出了个假太监,文韬武略,好不厉害!掌兵权,做大帅,宫内宫外皆有他的势力。王丞相觑他如猛虎,皇太后拿他当亲儿,这以后的天下还不知是谁的呢? 今日算算,想来这个太监便是那个太监了,谁料到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倘若是这个太监有朝一日得了势,岂能有他的好处?一是他暴露了自己的目标,这里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传到朝中不是谋逆之罪?自己这个颗脑袋保不住,百千万贯家产可就付诸东流了,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呀! 孙儿走后,老太监一直在琢磨好事到底是谁干的?思来想去,只有一家,就是南方塑那个老东西。南家和他家,素来不睦。他向来倾慕南家的绝世武功,无数次亲自携重礼造访,刘玄德才三顾哩!他最少不下十顾,奈何人家不买他的帐,决不和他合伙做事。又一想,南家一伙名义上是侠,其实是贼。他不明白了,贼头儿劫走个太监做啥使?可是方圆数十里,有本事进他家大院的再无第二人了,不是他家还有谁呢?尤其是他的那个小妮子叫什么三仙姑的,登高爬低,翻墙越脊,就跟走平地一般。孙儿邸朝天看上了那女子,算是给了他们好大的面子了吧。可那死丫头竟不买帐,回话说嫁狗都不嫁邸家,真真气死人了。这世道,钱财也不尽是万灵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买不来美人心,真他妈的大白天活见鬼了这是。 老太监正在气头上,一般的事由孙儿邸朝天和他的那一班谋士办了,他向来是不插手的。可是今天事大,他不能不管。随即找人传下令去,召集众谋士升帐议事。 文人里头他最器重者有一个叫朱高亮的,此人会观天相、识地理,足智多谋。武将中有一位周功进者,武功超群,胆识过人,上次捉拿小太监便是他出的主意。出门就拿,不等他缓过神来,已经请君入瓮了,这一计叫作“张网等鱼”。不管饭饿死他们在水牢里则是朱高亮的点子,此计也在兵书上有,叫作“冷水泡鱼”,水尽管喝,吃食却不提供。智者千虑,也有一失,没料到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把人给劫走了。 朱高亮带几个文痞、周功进携两位武生,奉命来见老太监。老太监把情况一说,朱高亮摇摇手中芭蕉扇道: “主公,不妨事,现在就驱兵围定南家,也不说打,也不说骂,直说指名要人,看他们怎样说话?” 周功进也点头道:“朱兄此计甚好,这叫作‘兵礼俱进’,南家决不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搭上他们全家人自己的性命,傻瓜才干这样的事哩!” 老邸沉默了一会儿,道:“计虽好计,就怕南家这一伙不好惹的。” 周功进道:“主公,不惹他了。这回就做个了断,他们若要和我们联手便罢,否则就端了他的老巢,全家老幼一个不剩,全宰了!也给您老落个安静,省得邻家有条不守本分的狗,天天在你门口瞎嚷嚷。” 朱高亮竖起大拇指赞道:“功进兄不亏为当今高人,凡做大事的就是这样,无毒不丈夫嘛!” 老邸大喜,道:“既如此,速速派兵选将,这就去围了南家,休教他们走脱一个。” “主公不可!”朱高亮摇扇制止道,“先派一些干练的细作,悄悄埋伏在南家四周,先探探动静,如若是他们耐不住性子偷偷放人,那就正合咱意,一并捉拿了,岂不是人赃俱获,到时就让他们自认倒霉去吧!那样杀他全家更有说服力,也让全乌龟镇的人瞧瞧,这就是和主公您作对的下场!” 圣人办事就是不同于常人,天大的事被这几位一分析,立刻云开雾散,满腔的愁绪统统化解了。老邸太监觉得几位说得十分有理,立即着人吩咐下去。事情议妥,老太监方才感到身旁少了一个人,细一想才发现他那个宝贝孙儿怎么一直不露面,是不是带人去南家寻查丢失的钦犯了?这孩子不错,终究还是有责任心,事业心也强,家事交给他看样子是放心的。办了件痛快事,老太监心里高兴,突然想找个女人聊聊天说说话儿。他的妻妾里面,唯有个叫水蜜桃的,长相水灵,文才也好,多少识几个文字,出口就有诗文,而且又善解人意,嘴巴很甜,能说会道,合府的女人能和老太监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个水蜜桃了。 老太监令人准备了一些酒菜,尤于是时候不早了,他想自己亲自去敲水蜜桃的房门,意思是给她一个惊喜。谁知敲了半天的门不见动静,老太监感觉不对,急命人强行将房门打开,拉开帷幔一瞅,床上竟躺了两个光屁股。 第二六二章 下山虎遭遇群狼欺 姑娘的绣楼座落在后院的小花园里,绿树环绕中平地拔起一幢二层小楼。楼下三间皆是使女丫环的房间抑或是仓库之类。拾阶而上登楼便是客厅,左一间为小姐的卧室,右一间是洗浴专用说洗手间太小,说洗浴室太大。姑娘毕竟只是个富户人家,当然她万不会比得上女王乌儿苏丹那样的排场。不过这对于不速之客小太监来说,无疑于是登天之举了。具体地说,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在邸氏家族的水牢里泡臭水澡,这阵却悠哉攸哉地闯入到豪门女子的温柔乡里,莫不真是老天爷又给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呢? 小太监洗浴已毕(说明一下,小姐的闺房不容男佣入内,女主人也决不会让她那些粗手笨脚的丫环使女靠近她的得意郎君,尽管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由她红着脸儿亲自服侍客人冲凉的),如今他最想做的事便是好好蒙头睡上一大觉。人有七情六欲,除了吃饭穿衣之外,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睡眠自然也在其中。小太监在水中泡了三天,一个囫囵觉都没睡成,此时悠悠万事,唯此为大莫过于此了。 姑娘理解小太监的心思,她铺好床,拉开软软的被褥,招待小太监上床安歇。小太监也不客气,好像这原本就是他的家一样,不应该有什么拘束的,即是小姐大度他也不应小气,拒绝或者推诿反而会拂了主人的一片好意,因而他毫不犹豫地迅速钻进不时有丝丝香气扑鼻的被窝里,不久便进入甜蜜的梦乡。 他太累了,水牢里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人的本能驱使他必须要完成这件必要的任务。一觉醒来,小太监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他抬眼一看,灯光下小姐端坐在床前,正含情脉脉地笑望着他。小太监尴尬地一笑,说: “真不好意思,姑娘的大恩未报,我却鸠占鹊巢,害得你一夜不能成眠。” 小姐嫣然一笑说:“你才知道不好意思啊?你也不想想我的寝室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吗?别说睡觉,就是在楼下多望一眼,都没这个胆量的。” 小太监早就预料到一只鸟儿又要飞进他的怀抱里了,所以他露出了贪婪的本色,坏坏的一笑,故意油腔滑调地说: “你说你为什么单要对我网开一面呢?”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小姐幽幽的说,“自从在万花楼和公子见了一面之后,我就难舍难分,一个念头时常在胸中缭绕:莫非这就是我的郎君?第二日我突然看到镇上贴的皇榜,才知公子竟是钦犯。公子得罪了邸朝天那帮贼人,并被他们陷害之后,我当天夜晚就悄悄潜入他家,打探到公子落难之所后,便着人在野外挖了一条暗道救出公子。这便是我说的实情,咱有话说到头里,公子若是有意,今夜就是你我的订婚之日,公子若是不允,请即便去前厅说话,我决不勉强于你。” 小太监哈哈一笑,说:“姑娘你当我是傻瓜呀?似你这般绝色的南国佳人,又有一身绝世轻功,我潘又安梦寐以求,唯恐不得到手呢,岂有拒之于千里外的道理?但是……” “公子但是什么?”小姐一怔。 “不过我有话说在前面,小子我可是有妻室之人。”小太监不想口袋里卖猫,丑话必须说在当面,以免日后落下把柄。 “你有老婆?”小姐随即莞尔一笑,说,“这个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似公子这般人才,有多少闺中女孩苦求不得呢?她做大,我做小就是了。” “还不止一个呢!”小太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天哪!你娶了多少夫人?”小姐诧异道。 “大约十多位吧!”小太监放荡不羁的回答说。 “还是大约,说具体些。”小姐的面容稍显愠怒和惊骇之色。 小太监屈指一数,笑道:“不多不少,刚好十三位呢!” 小姐叹一口气,道:“谁让我这么命苦呢!好不容易遇到个得意郎君,上面还有十三位姐姐,折磨也折磨死我了。” 小太监宽心道:“这个小姐倒不必担心,我的老婆个个贤慧,而且都是女中俊杰,知书达理,武功高强,而且不分大妻小妾,彼此以姐妹相称,亲热有加。如小姐不嫌弃,嫁于我潘某,我向你保证,决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闲气的。” “不过郎君,我也有一句话要说在前面。” “请讲。” “明日见了我家父母兄长,郎君有十三位妻室的话暂不要讲,以后再向他们讲明不迟。”小姐嘱咐道。 “这个自然。”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小姐讲了一下他们家和镇子上邸家的渊源,小太监也如实说了他经过乌龟镇的缘由。人非禽兽,他俩才是二回见面,互相还不摸底,不可能同榻而眠。小太监舒舒服服、心安理得地一人躺在床上,旁边有位绝色佳人陪他说话,这已经是至高无尚的待遇了,他还有何奢求?小太监久经战阵,根据形势判断,他知道邸家那一伙人决不会善罢甘休,便说: “邸家这几日必来府上寻隙闹事,咱们早做准备才是。” 小姐不以为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怕他怎地?” 小太监摇摇头说:“临阵打仗,不是飞檐走壁,这里的学问大着呢!邸家的势力又大,怕你们不是对手哩,只是可惜了……” “郎君可惜什么?” 小太监说:“可惜我的钢枪、宝剑和白龙驹都被他们抢去了,否则……” “这个无妨,郎君稍等,我去去就来。” 小姐是个急性子,说罢就要起身,被小太监扯住衣角。小姐问: “郎君还有何事不放心吗?” 小太监笑道:“小姐的本事我早已领教,没啥不放心的,只是说了半天的话,还没请教小姐的芳名呢, 你该不是叫三仙姑吧?” 小姐嫣然一笑说:“我叫南桥枫叶。父亲姓南,母亲姓乔,我的名字叫枫叶。潘郎你说我的名字好吗?” “好是好,只是在我的影响中,好像南国无枫叶。”小太监如实说。 “潘郎你说的没错,我生在京城,父亲曾是大内侍卫,受人排挤,早早归隐乡下。” “怪不得适才我听伯母说一口流利的北方话呢!” “不说那些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办正事要紧,迟了就进不了邸家府上了。”南桥枫叶催足道。 小太监翻身而起,道:“好,我陪娘子走一遭!” 第二六三章 看皇榜美女救英雄 小太监将士三人整整饿了四天,不是那一池混浊而又奇臭无比的脏水,他们甚至维持不了那么久。看看已是无望,小太监仰天长叹道: “天若绝我,徒唤奈何?只是亏煞了我的两位好兄弟,小小年纪上有父母,下无兄弟姐妹,至今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呢,就跟我在这儿莫名其妙地死了,谁来接续香火?可惜呀可惜!” 保保和横横都是明白事理之人,见说大笑道:“哥哥差矣,小弟今生有幸能与哥哥这样的大英雄同赴国难,死亦足也!虽说有些窝囊,但尽管死法有千差万别,却都是为国出力,小弟并未有一丝一毫的遗憾。如有来生,小弟还要跟随哥哥,再闯一番大事业哩。” 听罢,小太监欣然道:“两位兄弟如此识大体、明大义,是难得的可用之才。可惜我们相见恨晚,哥哥以后再要重用你俩的机会怕是已经没有了。” 俩人齐说:“我们不图金,不贪银,只讲一个义字。哥哥不须多言,我俩保你去阎王殿前告阴状,就告这个耽误我除奸大事的什么狗屁衙内。倘若阎王老儿偏心护短,我们必与老头儿拚个死活不可!” 小太监笑道:“死已死了,还有什么死活可拚?” 三人正在议论间,突然间不知哪儿咣当一声响,接着便是一道耀眼的亮光袭来。由于久不见光线,三人顿时进入失盲状态。正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亮光处传来: “不要喊叫,不要高声,快快随我上来,我是来救你们的!” “你、你是何人?”小太监惊问。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待你们上来,咱们到了安全之处再细说不迟。”那个女子言道。 “可是,可是我们都没穿裤子呀!”小太监面有难色。 女子见说,迅即脱下自己的黑色斗蓬,撕成三绺,让三人权且裹住身子。 小太监等饿了几天,虽不至于立即毙命,不过已是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刚一从污水池子里爬出来便东倒西歪,几乎就要跌倒。那女子伸出香臂,将小太监款款架起,另一只手打着亮子,头前引路。张、王两个,两手护住下身,跌跌蹱蹱地紧紧跟在女子后面。 小太监的半个身子俯在女子的肩上,软软绵绵的,突然一股香气袭来,沁人肺腑,顿时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头荡漾。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姓谁名谁,更不清楚她的芳龄年齿,尤于光亮的局限,也未曾看清她的玉容丑俊。声音倒是似曾相识,好像是在哪儿听到过,又好像是从未听到过。不过他断定,此女决非凡女,定是一位有胆有识,并且武功高强,见义勇为的奇女子。若有日,不管她丑陋美俊,高矮胖瘦,只要她愿意,定要娶此女为妻,和她好好相爱一生。 出了甬道,再往前走已经无路。女子说: “下面有个洞,要从洞子里爬出去。你俩在前,”他指着张保保王横横说。“公子中间,我最后。一直往前爬,洞外有人接。” 洞口很小,洞壁也极窄。三人里王横横较胖些,如不是饿了几天,他怕是出不了这个小洞子。 出了洞子之后,隐隐约约好像是在一个小山坡下,有几棵叫不上名儿的阔叶树,小路上停了一辆马车,有几个蒙面壮汉将小太监他们扶上车子。 车厢里铺得有厚厚的棉被,毕竟是件简单的运输工具,里面不可能容得下那么多人,保保和横横只好分别蜷缩着身子坐在车厢尾部的两个角落里,而且他们身上都换了衣服。小太监身份特殊,自然可以躺下,他的头就枕在女子的大腿上。姑娘一手扶着他的头,一边用水壶给他喂参汤。小太监百感交集,一阵阵的惬意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仿佛如入仙境一般。他曾经阅历过无数的女人,唯有这一次,让他刻骨铭心、莫齿难忘。一个垂死的人,突然从死亡线上回到温柔乡里,而且有个美丽的女子在身边百般呵护他,他方才感到原来天堂和地狱的距离竟是在咫尺之间啊!这时他断定她必定是个美貌无双的女子,小太监不止一次这样想。猛地,他想起来了,就在万花楼,他见过那个女子,那个妖娆而又身怀绝技的女子,肯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呢? 路不是很远,但也不是很近,大约过了多半个时辰,车子在一个山庄里停下。小太监喝了些营养水,又吃了些东西,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保保和横横俩小子也自己蹦下车来。 姑娘要送小太监到寝室里去休息,小太监不肯,说他已经缓过来了。姑娘知道他的心意,无非是想了解清楚他究竟是被什么人解救出来的。 客厅里华灯高照,小太监偷眼一瞅:果然那个绝色的女子就是她! 有仆人送上茶点,张保保、王横横恢复了常态不敢落座,遂站立在小太监身后。姑娘把两个英武俊朗的男子指给小太监说:“这是我的两位兄长,大哥叫南天安,二哥叫南天定,我是三妹,庄上人称三仙姑。” “三仙姑?”小太监不由噗哧一笑。 “公子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名字有点怪,没有官称?”小太监说。 “还问我?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我,我叫……”小太监吞吞吐吐。 “别瞒了,你叫潘又安,是朝中重臣潘大元帅!对吗?”姑娘抿嘴一笑,抖出老底子。 “我现在是戴罪潜逃的钦犯!”潘又安自我揶揄道,满街贴的捉拿他的皇榜,他知道他早成了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了。 “你是钦犯,犯的是王法,与我们寻常百姓何干?” 大哥南天安插口说:“三妹别说了,客人饿了,快让下人安排酒饭吧!” “你想撑死他们呀!”三仙姑快人快语,分辩道,“他们饿了好几天的人,还能吃酒饭?只能先喝些汤水,吃些素食。” 二哥南天定说:“关了这么些天,也该让客人好好去休息呀!” 姑娘点点头说:“行,就让公子暂且在我屋里去歇息。” 大哥制止说:“女孩子家的闺房如何能让陌生男子进去?” “这有何不可?我愿意就是!”姑娘反驳道。 “你愿意,你愿意就好,事事依你行了吧?我家的大小姐可是惹不起呀!” 进来两位老人,说话的是一位白胡子老头,后面跟的大概是他的老伴,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老人的年龄大约在七旬左右,不过并不显得老态龙钟,步履蹒跚,而是精神矍铄,双目如电,看样子也是个练家。 小太监极有眼色,见状立马起身,朝两位老者一躬到地,口中念道: “伯父伯母一向可好,小侄这厢有礼了。” 老者大喜,连忙扶住,欣然道:“贤侄休要如此客气。我们是想来观瞻一下京城来的大官都是什么模样,看贤侄仪容非凡,举止有度,到底是当今天子驾下的重臣,老夫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大哥南天安说:“父亲,快别说了,客人刚从水牢里出来,十分疲惫,让他们休息去吧!以后说话的机会有的是。” 老二也道:“三妹还说要让这位公子爷去她的闺房里歇息去呢!” 老者道:“去吧,去吧,自己的丫头还信不过?再说,妹妹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你们谁能劝得住她呢?” 三仙姑朝两个哥哥伴了个鬼脸,随即拉着小太监径直去了她的绣楼。 第二六四章 乌龟镇太监戴绿帽 老邸听孙儿一说水牢里人没啦,顿时把脸一沉,双眼瞪得溜圆,怒道: “小蓄牲,我的小祖宗这回你的祸可惹大了!” 衙内不解,不由噘起嘴,眼睛一斜,白眼仁子翻了几翻,口里头嘟嘟囔囔,道: “爷爷,一个被通缉的钦犯,跑了就跑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抓他,朝庭还抓他呢!躲过初一,他还能躲过十五?” 邸前老公公怒不可遏,训斥道:“你懂个鸟呀?咱家在朝庭上做事的时候你还在你爹的大腿肚子转筋着哩!”想想,老邸头觉得“咱家”这个词似有不妥,纠正了一下,又说,“不说咱家不咱家了,还是老称呼说我吧。小子,这叫宫庭之争,你懂吗?大凡皇上都是喜欢大臣们你争我斗,这样才能转移矛盾,他的皇位才安全。今天通缉的是你们捉的这个太监,明天不知祸水又该淋到哪个的头上。倘若是这个太监爷有朝一日得了势,你我还有好日子过吗?无用的东西,还在老子面前摆你的老资格,狗东西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你!” 小衙内若有所悟,撂下一句:“爷爷我走了,定要把那个小子给抓回来!看他能跑到天上去?”说罢撒腿就跑。 老太监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自语道:“不争气的东西,似这般城府,慌慌张张的,能成什么气候?能保住这百千万贯家财也就不错了!哎,命苦哇!早知如今,何必当初,要那么多钱有鸟用呀?” 见老公不高兴,几位夫人走上前来,捶背捏肩,敲头拧脖子,砸腿揉肚子,几个娘们忙个不停,同时还嘴里喋喋解劝道: “阿勋(这是老太监这样让她们称呼的)您这是怎么啦?和邸朝天生什么气呀?他不是你的亲孙子吗?” “去去去,别在这儿烦我了!”老太监挥挥手,由于生理上的缺陷(人为的),他本来就压根不喜欢女人,这阵不高兴,见了女人更来气。 邸世勋的十个老婆,长相自不必说都是水灵灵的花骨朵儿,才气人品则是参差不齐。老邸不好这一口,他以为别的男人和他一样,个个都是柳下惠。不过说来也怪,他的这些老婆们,长的跟他差不多十几年了,短的也有三两年不等。他虽然和她们无法尽夫妻之道,可是这些娘们儿竟安份守节,并未传出些许闲言碎语。可见,这人哪,还是吃饱穿好就行,至于那事儿其实无关紧要。宫里的太监们一辈子没那种事,还不是活得开开心心的,没见哪个因此事会自杀的? 大凡是对女人不感兴趣者一般对官位仕途也不是很用心,其实不然。老邸下野十数年来,他的心一直在京城,那个他埋葬了他的青春年华、让他耗尽毕生精力的举国权力集中地。当初,除了皇上,他实际已经是第二把交椅了,就是皇上有时也听他的。可惜,他始终未能翻过这个坎儿,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末了,他还得按照皇上的旨意办事。皇上要杀他,只是一句话,不管他是第几条好汉。他要杀皇上,则就是叛逆无道,背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他之所以掳掠了这许多银子,不尽是为了养老,他还另有目的,天下是天下的人的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有朝一日复辟还朝,自己也做一回真命天子。 所谓有将就有兵,当初诸葛亮胸中就有雄兵十万,如果有十个诸葛亮就是百万雄兵。因此他一天都没有闲着,广揽人才,文武不拘。他死了还有儿子(就算不是亲的,起码他随他姓邸),儿子死了还有孙子。一般人不知道,他给孙儿起了个名叫邸朝天,就是有一天要登宫入宫,坐朝升殿,邸朝天说白了就是他们邸家人要上朝当天子。 可是这样的机会他一直没得到,王书贵的人品他十分清楚,至多是个半瓶子醋,而且是个贪婪无度,阴险狡诈的家伙。老皇驾崩之后,他独断专行,选了个傻子做君,说明此人早晚必反。那时他老邸就可以在南方兴兵造反,借恢复王朝的名义做一番自己的生意。不知哪儿出了毛病,王书贵这个老杂毛始终无动静,他倒是能沉得住气呢? 朝中也曾有人给他带话传过宫中出了个假太监,文韬武略,好不厉害!掌兵权,做大帅,宫内宫外皆有他的势力。王丞相觑他如猛虎,皇太后拿他当亲儿,这以后的天下还不知是谁的呢? 今日算算,想来这个太监便是那个太监了,谁料到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倘若是这个太监有朝一日得了势,岂能有他的好处?一是他暴露了自己的目标,这里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传到朝中不是谋逆之罪?自己这个颗脑袋保不住,百千万贯家产可就付诸东流了,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呀! 孙儿走后,老太监一直在琢磨好事到底是谁干的?思来想去,只有一家,就是南方塑那个老东西。南家和他家,素来不睦。他向来倾慕南家的绝世武功,无数次亲自携重礼造访,刘玄德才三顾哩!他最少不下十顾,奈何人家不买他的帐,决不和他合伙做事。又一想,南家一伙名义上是侠,其实是贼。他不明白了,贼头儿劫走个太监做啥使?可是方圆数十里,有本事进他家大院的再无第二人了,不是他家还有谁呢?尤其是他的那个小妮子叫什么三仙姑的,登高爬低,翻墙越脊,就跟走平地一般。孙儿邸朝天看上了那女子,算是给了他们好大的面子了吧。可那死丫头竟不买帐,回话说嫁狗都不嫁邸家,真真气死人了。这世道,钱财也不尽是万灵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买不来美人心,真他妈的大白天活见鬼了这是。 老太监正在气头上,一般的事由孙儿邸朝天和他的那一班谋士办了,他向来是不插手的。可是今天事大,他不能不管。随即找人传下令去,召集众谋士升帐议事。 文人里头他最器重者有一个叫朱高亮的,此人会观天相、识地理,足智多谋。武将中有一位周功进者,武功超群,胆识过人,上次捉拿小太监便是他出的主意。出门就拿,不等他缓过神来,已经请君入瓮了,这一计叫作“张网等鱼”。不管饭饿死他们在水牢里则是朱高亮的点子,此计也在兵书上有,叫作“冷水泡鱼”,水尽管喝,吃食却不提供。智者千虑,也有一失,没料到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把人给劫走了。 朱高亮带几个文痞、周功进携两位武生,奉命来见老太监。老太监把情况一说,朱高亮摇摇手中芭蕉扇道: “主公,不妨事,现在就驱兵围定南家,也不说打,也不说骂,直说指名要人,看他们怎样说话?” 周功进也点头道:“朱兄此计甚好,这叫作‘兵礼俱进’,南家决不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搭上他们全家人自己的性命,傻瓜才干这样的事哩!” 老邸沉默了一会儿,道:“计虽好计,就怕南家这一伙不好惹的。” 周功进道:“主公,不惹他了。这回就做个了断,他们若要和我们联手便罢,否则就端了他的老巢,全家老幼一个不剩,全宰了!也给您老落个安静,省得邻家有条不守本分的狗,天天在你门口瞎嚷嚷。” 朱高亮竖起大拇指赞道:“功进兄不亏为当今高人,凡做大事的就是这样,无毒不丈夫嘛!” 老邸大喜,道:“既如此,速速派兵选将,这就去围了南家,休教他们走脱一个。” “主公不可!”朱高亮摇扇制止道,“先派一些干练的细作,悄悄埋伏在南家四周,先探探动静,如若是他们耐不住性子偷偷放人,那就正合咱意,一并捉拿了,岂不是人赃俱获,到时就让他们自认倒霉去吧!那样杀他全家更有说服力,也让全乌龟镇的人瞧瞧,这就是和主公您作对的下场!” 圣人办事就是不同于常人,天大的事被这几位一分析,立刻云开雾散,满腔的愁绪统统化解了。老邸太监觉得几位说得十分有理,立即着人吩咐下去。事情议妥,老太监方才感到身旁少了一个人,细一想才发现他那个宝贝孙儿怎么一直不露面,是不是带人去南家寻查丢失的钦犯了?这孩子不错,终究还是有责任心,事业心也强,家事交给他看样子是放心的。办了件痛快事,老太监心里高兴,突然想找个女人聊聊天说说话儿。他的妻妾里面,唯有个叫水蜜桃的,长相水灵,文才也好,多少识几个文字,出口就有诗文,而且又善解人意,嘴巴很甜,能说会道,合府的女人能和老太监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个水蜜桃了。 老太监令人准备了一些酒菜,尤于是时候不早了,他想自己亲自去敲水蜜桃的房门,意思是给她一个惊喜。谁知敲了半天的门不见动静,老太监感觉不对,急命人强行将房门打开,拉开帷幔一瞅,床上竟躺了两个光屁股。 第二六五章 南桥枫叶投怀送抱 姑娘的绣楼座落在后院的小花园里,绿树环绕中平地拔起一幢二层小楼。楼下三间皆是使女丫环的房间抑或是仓库之类。拾阶而上登楼便是客厅,左一间为小姐的卧室,右一间是洗浴专用说洗手间太小,说洗浴室太大。姑娘毕竟只是个富户人家,当然她万不会比得上女王乌儿苏丹那样的排场。不过这对于不速之客小太监来说,无疑于是登天之举了。具体地说,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在邸氏家族的水牢里泡臭水澡,这阵却悠哉攸哉地闯入到豪门女子的温柔乡里,莫不真是老天爷又给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呢? 小太监洗浴已毕(说明一下,小姐的闺房不容男佣入内,女主人也决不会让她那些粗手笨脚的丫环使女靠近她的得意郎君,尽管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由她红着脸儿亲自服侍客人冲凉的),如今他最想做的事便是好好蒙头睡上一大觉。人有七情六欲,除了吃饭穿衣之外,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睡眠自然也在其中。小太监在水中泡了三天,一个囫囵觉都没睡成,此时悠悠万事,唯此为大莫过于此了。 姑娘理解小太监的心思,她铺好床,拉开软软的被褥,招待小太监上床安歇。小太监也不客气,好像这原本就是他的家一样,不应该有什么拘束的,即是小姐大度他也不应小气,拒绝或者推诿反而会拂了主人的一片好意,因而他毫不犹豫地迅速钻进不时有丝丝香气扑鼻的被窝里,不久便进入甜蜜的梦乡。 他太累了,水牢里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人的本能驱使他必须要完成这件必要的任务。一觉醒来,小太监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他抬眼一看,灯光下小姐端坐在床前,正含情脉脉地笑望着他。小太监尴尬地一笑,说: “真不好意思,姑娘的大恩未报,我却鸠占鹊巢,害得你一夜不能成眠。” 小姐嫣然一笑说:“你才知道不好意思啊?你也不想想我的寝室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吗?别说睡觉,就是在楼下多望一眼,都没这个胆量的。” 小太监早就预料到一只鸟儿又要飞进他的怀抱里了,所以他露出了贪婪的本色,坏坏的一笑,故意油腔滑调地说: “你说你为什么单要对我网开一面呢?”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小姐幽幽的说,“自从在万花楼和公子见了一面之后,我就难舍难分,一个念头时常在胸中缭绕:莫非这就是我的郎君?第二日我突然看到镇上贴的皇榜,才知公子竟是钦犯。公子得罪了邸朝天那帮贼人,并被他们陷害之后,我当天夜晚就悄悄潜入他家,打探到公子落难之所后,便着人在野外挖了一条暗道救出公子。这便是我说的实情,咱有话说到头里,公子若是有意,今夜就是你我的订婚之日,公子若是不允,请即便去前厅说话,我决不勉强于你。” 小太监哈哈一笑,说:“姑娘你当我是傻瓜呀?似你这般绝色的南国佳人,又有一身绝世轻功,我潘又安梦寐以求,唯恐不得到手呢,岂有拒之于千里外的道理?但是……” “公子但是什么?”小姐一怔。 “不过我有话说在前面,小子我可是有妻室之人。”小太监不想口袋里卖猫,丑话必须说在当面,以免日后落下把柄。 “你有老婆?”小姐随即莞尔一笑,说,“这个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似公子这般人才,有多少闺中女孩苦求不得呢?她做大,我做小就是了。” “还不止一个呢!”小太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天哪!你娶了多少夫人?”小姐诧异道。 “大约十多位吧!”小太监放荡不羁的回答说。 “还是大约,说具体些。”小姐的面容稍显愠怒和惊骇之色。 小太监屈指一数,笑道:“不多不少,刚好十三位呢!” 小姐叹一口气,道:“谁让我这么命苦呢!好不容易遇到个得意郎君,上面还有十三位姐姐,折磨也折磨死我了。” 小太监宽心道:“这个小姐倒不必担心,我的老婆个个贤慧,而且都是女中俊杰,知书达理,武功高强,而且不分大妻小妾,彼此以姐妹相称,亲热有加。如小姐不嫌弃,嫁于我潘某,我向你保证,决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闲气的。” “不过郎君,我也有一句话要说在前面。” “请讲。” “明日见了我家父母兄长,郎君有十三位妻室的话暂不要讲,以后再向他们讲明不迟。”小姐嘱咐道。 “这个自然。”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小姐讲了一下他们家和镇子上邸家的渊源,小太监也如实说了他经过乌龟镇的缘由。人非禽兽,他俩才是二回见面,互相还不摸底,不可能同榻而眠。小太监舒舒服服、心安理得地一人躺在床上,旁边有位绝色佳人陪他说话,这已经是至高无尚的待遇了,他还有何奢求?小太监久经战阵,根据形势判断,他知道邸家那一伙人决不会善罢甘休,便说: “邸家这几日必来府上寻隙闹事,咱们早做准备才是。” 小姐不以为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怕他怎地?” 小太监摇摇头说:“临阵打仗,不是飞檐走壁,这里的学问大着呢!邸家的势力又大,怕你们不是对手哩,只是可惜了……” “郎君可惜什么?” 小太监说:“可惜我的钢枪、宝剑和白龙驹都被他们抢去了,否则……” “这个无妨,郎君稍等,我去去就来。” 小姐是个急性子,说罢就要起身,被小太监扯住衣角。小姐问: “郎君还有何事不放心吗?” 小太监笑道:“小姐的本事我早已领教,没啥不放心的,只是说了半天的话,还没请教小姐的芳名呢, 你该不是叫三仙姑吧?” 小姐嫣然一笑说:“我叫南桥枫叶。父亲姓南,母亲姓乔,我的名字叫枫叶。潘郎你说我的名字好吗?” “好是好,只是在我的影响中,好像南国无枫叶。”小太监如实说。 “潘郎你说的没错,我生在京城,父亲曾是大内侍卫,受人排挤,早早归隐乡下。” “怪不得适才我听伯母说一口流利的北方话呢!” “不说那些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办正事要紧,迟了就进不了邸家府上了。”南桥枫叶催足道。 小太监翻身而起,道:“好,我陪娘子走一遭!” 第二六六章 邸老太监卖妻为娼 正当周公进大喊大叫跑进大院的一瞬间,由二三十人组成一一小队人马飞快地朝大门口奔来。这伙人边跑边喊:“快快关上大门,休教走了奸细!” 后面的也跟着喊:“老爷有令,抓活的呀!” 小太监杀了门倌,用力推开两扇大门。然后执刀在手,来一个杀一个。小太监杀得性起,刀光闪闪,血肉横飞,这些人不够杀,二三十人的队伍倾刻之间便统统成了刀下之鬼。奈何这把刀是普通钢刀,未经名师锻造,几经血肉和骨骼的碰撞之后便出现了不少豁口。小太监情急之下,只好从地上拣了一把府兵丢弃的大刀充数。 南桥枫叶骑在马上,挥舞长枪夺路而走。由于是专业不对口,登高爬低是南小姐的强项,驱马杀人则有点勉为其难。她费了好大劲捅了几人方才冲到距大门口约四五十丈的地方,眼见已成了强弩之末。被紧紧追来的数百府兵围得铁桶相似,她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再想前进半步突围出去都势比登天。 小太监早已发现南桥那边的窘况,但是他不敢离开大门半步。一旦他去接应小姐,大门乘机被人关死,他俩均成了瓮中之鳖,束手就擒,一个也别想跑出去。焦虑不安的小太监在鏖战的人群中一瞅,突然他在人丛中发现了自己的宝马良驹,顿时灵机一动。白龙驹跟他日久,人马早已互为一体,同气相求。小太监一只手捏住嘴唇朝着那边打一个口哨,老马灵性,闻得主人讯号,立即嘶鸣一声,腾空而起,穿过包围的人流,疾驰而来。 到了门口,白龙马得见旧主,稍作停顿。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南桥枫叶见丈夫在门口接应,心中大喜,精神为之一振,在光马背上往前一蹭,示意小太监快快上马。 小太监喊一声“叶儿坐稳了”,然后一个旱地拔葱,腾身上马,俩人合骑在光马背上,越府门穿镇而去。 邸家府兵虽众,奈何准备不足,又被人杀得害怕。待吵吵嚷嚷,蜂拥而至府门,再抬眼望去时,人影马踪皆无。将士无奈,回报老爷、衙内,其中有认识的,说是这次事件均是南家三仙姑带着那个朝庭钦犯所为,马匹、枪剑皆被劫去,还杀了他们不少弟兄。主人大怒,道: “既然是南家小妮子出面劫走枪剑马匹,此时不找他们算帐,还待何时?” 说罢令朱高亮、周公进等重新整合队伍。大队人马共是一万七千,分作三队。前队邸衙内率五虎将开道,老太爷乘大轿坐镇中军,朱高亮等一班文职参赞等在后压阵。旌旗高扬,迎风斗大一个“邸”,大军浩浩荡荡,直取南家山庄。 至于五虎将,必须在此有个交待到。所谓“五虎将”者,各有来头哩,而且均为名将之后,细数无非灌、章、周、麻、黄。第一名姓灌名疆字运常,据说乃是西汉名将灌婴之后,身长八尺,面红如血,四绺长髯飘然胸前,善使一柄追风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此灌少不得志,后投靠在邸王府少将军邸衙内邸朝天帐下,暂封为第一名上将军,享受待遇相当于朝中二品武职;第二名姓章名肥字二德,也有些来头,乃是秦朝大将章邯的后裔。面如锅底,吼声如雷,虎头豹脸,使一杆丈七蛇矛(本来是丈八,有一次烧火不小心烤断了一尺),杀猪出身,力大无穷,有九千夫不当之勇,现封为第二名上将军,待遇如前;第三名姓周名游字公进,不用说是三国周郎的传人。长相尚可,鼻直口正,剑眉鹰眼,手使双刃宝刀,有八千夫不当之勇。此公不但武学超常,而且善用计谋,向年流落江湖,舞枪弄棒卖大力丸的,被求贤若渴的少将军邸朝天慕名访来,除封为上将军外,又任副军师,待遇略高于前二位;第四位姓麻名巢字梦棋,乃是大隋朝开国大将麻叔谋第n代玄孙,手使开山钺,早年贩私盐、开赌场、拐卖人口(据说也有吃小儿的嗜好),手使一把槟铁枪,有七千夫不当之勇;第五位也是一员老将,大约六旬开外,姓黄名肿字汗盛,亦是殷纣王殿前大将黄飞虎的后人,也使一把大砍刀,特别在箭术上有独特过人的造诣,有百步穿柳之神功,本是山中猎户,有六千夫不当之勇,官封五虎将之末,待遇略逊于前四位。 邸衙内邸朝天除了心术不正,地面上声名狼藉之外,照实说本身武功也不是白给,马上地下,高来低去,也是了得的,并非是三脚猫的功夫。邸少爷在老太爷的熏陶教导之下,志存高远,久怀掠夺江山社稷之心,面南称孤之意,所以才网络了许多能征惯战之士,等待时机,割据南粤,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今日择日不如撞日,管他黄道黑道,借势出兵。邸少将军由五虎上将相助,如虎添翼,义气昂扬,浩浩杀向南家庄而来。 南桥两个匆匆骑马逃回南府之际,两老及两位兄长正在依门相望。南小姐将事体大概一说,老父南光宇立即吩咐两个儿子道: “安儿、定儿,快快召集村民庄丁,列成队伍,准备迎敌!” 南天安笑道:“爹爹,我们那几个人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老南道:“是不是对手不说,总不能延颈受死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儿快去,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不多时队伍集结完毕,草草清点了一下,大约有千百人马。说是人马太夸张了,其实只有不到十匹马,而且能上阵的除了小太监的白龙驹其余一匹也没有。这也难怪,南家世代为侠,惯常以步代车,马匹的用处不大。 这壁厢刚刚凑成阵式,那头儿邸王府的人马已经到了,一万七对一千几,恰恰十比一。邸军队伍在庄前一块空旷地上扎住阵脚,老太监回首询问朱军师下一步棋如何下法? 按照五虎将的本意就要直接杀进庄去,马踏人踩、刀砍斧剁,一鼓将南家庄碾为平地,人畜家禽,凡是喘气的一个不留。既除了老太爷的一块心病,又替少将军报了南家不允婚事的切齿之恨。 军师朱高亮稳坐在双轮小车上,挥挥芭蕉扇,摇头制止道:“列位不可轻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古人云,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古人崇尚先礼后兵,南家虽犯我在先,但我们也不可失了礼数,应向其言明利害、晓以大义,再定进取不迟。今我大军压村,兵临庄前,若南家知难而退,老老实实交出钦犯太监和南府小姐,岂非兵不血仞、一举两得乎。再者,如要强攻硬取,南府上下困兽犹斗,他们又占据了有利地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得不偿失的买卖是万万做不得的。” 老太监听罢,颌首言道:“军师所言,正合我意。” 邸衙内不以为然,暗自骂道:“老朽无能,一派胡言。如此这般,何时掳得美人归?” 朱高亮受到主子赞许,令小兵推车上前,高声言道: “南庄主请了!” “你是何人?”南光宇深居简出,并不认识邸家这位高参。 “我乃明太祖朱洪武殿前谋士朱升之后,姓朱名世字高亮的便是。” “不认识。”南老儿装模式作样的骑在一匹劣马上,摇摇头说。 “山野村夫,孤老寡闻。”朱军师不屑的摇摇扇子,想了想又说,“高筑墙、缓称王、广积粮的典故可曾听过?” “那是古人的事,与你有鸟相干?”老南是粗人,自然说不了细话。 “那是敝人的先祖。” “如此失敬了。” “不敢不敢!请问南庄主一事。” “请讲。” “你是想上天堂呢还是想下地狱?” “此话怎讲?”老南脸上不悦。 “前日你派人偷偷掘洞劫去了朝庭钦犯,昨夜你女又到王府窃去马匹兵器等,你们的这些鸡鸣狗盗的所作所为皆是正人君子所不齿的。我家老太爷有好生之德,素以宽大为怀,仁义至上,就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子的事了。今我大军前来,非为别事,一是令你交出钦犯,二是送你家小姐到我府上与邸公子结成婚配,这就是你的天堂之路。否则只好让你下地狱了,明人不用细说,响鼓不用重锤,明白吗?” “好你个猪屎朱狗亮,伶牙俐齿,碟碟不休,我是给了你面子,才让你在这儿啰嗦了多半天。你没听说有打死的,没有吓死的,要杀要打请随便!钦犯不交,姑娘不给,告诉你们主子,死了这份心吧!”老南怒斥道。 “亵渎斯文,不可理喻!”朱高亮示意兵士推车返回,又对邸朝天道,“少将军,动武吧!” 邸衙内早就按耐不住,见说紧催马上前,大叫道: “哪个前来送死?” “我来也!” 话到马到,只一合小太监的长枪便刺入邸朝天的甲胄,猛一用力,将少将军从马上挑起,往空中甩了几甩,然后就像撂麦捆子似的扔落到丈八开外,邸少爷被摔了个半死。 南老大、南老二眼快,干这事他们内行,三下两下,拿绳索将邸公子绑成个麻花团,被庄丁拖下去了。 邸老太监见壮大惊,浑身抖成风摆柳,语不成句道:“哪、哪个救了我、孙,我分一半家产给、给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公进答应了水蜜桃的事,眼下正缺钱花呢。听说有半数家产,顿时喜动开怀,急忙招呼其他四虎,喊道: “弟兄们一起上啊!” 第二六七章 南国侠女闯龙潭 小太监人年轻,又无病无疾的,此时已经恢复了充沛的体力。两人做了些简单的准备,也不和家人打声招呼,直接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寻回兵器马匹。 南府离邸王府大约有五华里左右的路程,一个在镇子南头,一个在镇子西面。两家关系不睦,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从不互不来往的,由于距离稍远,就是鸡犬之声也相闻不到。 邸少爷相中了南家的大小姐,那是他一厢情愿,自做多情罢了。枫叶儿对这个为恶一方的纨绔公子深恶痛绝,不说嫁他给他做老婆,就是见他一面都尤如吞吃了一个苍蝇似的。这人看模样倒也不差什么,主要是心术太坏。人不可无财,但也不可财多,富二代邸朝天就是钱财害的。仗着他家钱多势大,欺男霸女,为害乡里,搞得全乌龟镇鸡飞狗上墙。唯有他才打死人不偿命,一张破席、几两银子就草草把人打发了。在他面前,皇家法律如同儿戏,狗屁不如,县官州官更是把他奉为神明。通常都是老百姓见了镇长叫爷,而乌龟镇的镇长则叫他为爷。可见这钱财的重要性,谁有钱谁是爷,要不世人为何都在拚命的挣钱捞钱呢?但是凡间百姓靠辛苦一辈子也决不会挣到邸老公公的零头。 南桥枫叶和小太监俩人来到邸王府家附近,南小姐安排小太监埋伏在就近等她,听里面动静再相机行事,然后又叮嘱他千万不可轻易现身,人生地不熟的,以免误事。 小太监悄声道:“叶子当心!” “谅不妨事,待我去去就来。” 真是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好个南家小飞燕,此时月明星稀,矇矇眬眬的夜色中,只见她迈开双足,轻轻一点地,撺出去七八丈远,再一跃,平地上墙,如壁虎一般攀越而上,墙头黑影一闪,眨眼之间,南桥枫叶便逾墙而去。 小太监躲在树丛中,瞧见眼前这一切,刹时便惊呆了:张发存、黄仁两将轻功腾挪煞是厉害,但比起南家小姐,怕是逊色不在一个档次呢。 如前所说,邸家几十上百亩地大的府邸宛如一个小镇子一般,别说找物就是放开马走一圈都要花费好几个时辰。南桥枫叶是夜行人,来此院中除非有要事,自然每次都是晚间,白日则是一次都没有来过的。 南桥枫叶这套神功乃是父传母教、大有来历的。父亲南光宇年轻时威震华南,名声遐迩,是一位劫富济贫的义侠。先皇爷在一次南巡时遭遇政敌勾结地方恶势力暗算,身陷绝境,千钧一发之际,南光宇出手相救,帮先皇爷脱离虎口,并亲自护送先皇进京复位。先皇感恩,为此授予他为二品中郎将、驾前带刀护卫兼九门提督。南光宇生性洒脱,喜欢独来独往,不愿受约束。他压根就不想接受皇上的封赏,在朝为官。实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四海之大,莫非王土,他一孤侠,难违圣命,只得权且受了。自此留在京城,一晃就是二十余年。家中妻儿依门相望,不久老妻病故,南光宇令将两小儿接来京中。 先皇驾崩之后,受王相等恶势力排挤,南光宇遂携妻小提早回乡頣养天年。没料到他前脚刚到乌龟镇乡下,宫内总管邸世绩也后脚归隐而来。由于政见和为人不同,南、邸素来不合,因此两家少有往来。南老如今的妻子叫乔金桂,乃是他的续弦。 乔金桂也非寻常之辈,曾受世外高人指点,学成绝世轻功,善飞檐走壁,就地腾挪,旱地拔葱高约丈于,穿梭于丛林之中双脚从不沾地的。外号人称“双飞燕”,缘于因速度太快,纵横驰骋时正面看是一人,侧面看尤如两人齐飞,因而得名“双飞燕”。乔金桂祖居燕赵之地,故常活跃于京畿一带。一次偶然的机会,南光宇结识了乔金桂。 那可真是一个捕快与盗贼的故事。南光宇身为大内护卫,乔金桂乃贼中高手,俩人怎会珠联璧合,进而结秦晋之好成了夫妻呢? 九门提督南光宇带队巡视京城,忽有大户人家娄世安报案说他家昨夜遇贼,他家的一个丫环被人劫走了,并打伤了他的儿子。 南光宇觉得此案蹊跷,既是抢了丫环,必是劫色的花贼。南提督问案,开始娄员外还呑呑吐吐,最后终于经不起提督大人的神威,方才老实交待说他儿子抢了一个民家姑娘,刚到家还没上床呢就让一个神秘人物劫走了。 南光宇找到了这个神秘侠女,她就是乔金桂。南光宇并没有把乔金桂送到大理寺,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不久他们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南桥枫叶。 南桥枫叶的武功远胜于她的两位哥哥,就是和她的父母相比,她也不落下风。 枫叶姑娘进了邸氏大院之后,并不急于去寻马匹,按常规马在马厩,最难找到的是潘郎的兵器。兵器太小,偌大的府邸寻找一两件兵器,无疑于大海捞针。说心里话,南桥枫叶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也是抱着试试运气的心思。 平时,邸王府大院戒备森严,今天由于是出了几件大事:老太监一方面急于找到那个得而复失的皇家钦犯,一方面又为乱伦的孙儿生闷气。把那个惹祸招灾给他戴绿帽子的水蜜桃卖进妓院之后,他又有些后悔。水蜜桃模样俊俏,又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常常逗得他开怀大笑,心里痒酥酥的。有时他也想,他的老婆,尽管都是聋子的耳朵,名义上的货,但也不该卖到娼家,现在好,成了公用品了。水蜜桃一走,他犹如丢了一件祖传的宝物一般,愁眉苦脸、没情没趣的,喝了几杯闷酒,便早早上床安歇了。 枫叶小姐在邸府大院的墙上刚一落地便有数只猛犬闻声扑来,汪汪汪汪狂吠不止。姑娘早有准备,她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物朝狗群里顺手一扬,狗儿们顿时尤如喝了迷魂汤一般,先是张大嘴巴打哈欠,接着不久便就地趴倒,四脚拉叉,横躺竖卧,统统昏睡过去了。 大凡侠士用药无外三种,一是熏香,二是催眠、三是猝死。花贼用的是第一种,窃贼用第二种,仇家才用第三种。小姐有要务在身,不想与这些狗儿为难,也是怕暴露目标,因而权且让它们躺倒再说。张发存的那种鱼钩钓狗的办法属于旁门歪道,太耽误时间,因而为正规江湖侠士所不屑。 如前所说,邸王府在老邸祖孙几人的经营之下,历十数年,花费巨资,动用无数人力物力,早已成森严壁垒,铁桶相似。寻常人别说黑夜进院,就是白日如无人带领也会掉入陷阱、中了暗器、或是迷失方向,东奔西窜三五日也出走不出大院之门半步。 如今已是三更过后,月明星稀,留给小姐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利用这黎明前的短暂时刻窃回潘郎的长枪宝马,否则等天一亮将前切尽弃,只好打道回府,改日再来了。 小姐熟门熟路,麻翻了这些猛犬之后,心知一般人不可能发现她的踪迹。遂运用隐身术,发起神功直奔演武厅,平时那里有无数的兵器,没准潘郎的长枪就在那儿。 演武厅门口有两个府兵站岗,一个执枪,一个荷刀,两人东张西望,不时还耳语几句。 小姐看他们警惕性很高,又是挨墙站立,她无法下手。稍一犹豫,顿时心生一计,学了一声夜鸟啼鸣,划破夜空,很是凄厉。两个呆子不由抬头望天,说时迟那时快,小姐飞身上前,刷刷两下,点了一个的哑穴,另一个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别喊,喊一声我要了你的小命!”小姐低声命令道。 “不喊不喊,姐姐饶命!”小兵用公鸭嗓子回道,看样子还是个未成人的童子军哩。 小姐喝道:“阿仔我且问你,那一日你们窃来北方人的兵器放于何处?” 黑暗中府兵摇头道:“姐姐我实实不知。” 小姐无奈,知道此人说的是实话。正此时,突然远处有一人朝这儿喊道: “谁在那儿嘀咕?” 小姐示意府兵说话,童子军奶声奶气地答道: “没有啊,总管是我。” 夜色中小姐抬眼一瞅,顿时大喜,原来此人正是那日被张保保、王横横点了怒笑穴的那位。既然是个头目,而且又参预了那天的事端,必然知道些情况。小姐怕府兵泄露情况,也顺手点了他的穴位。童子军扑通倒地,总管纳闷,恶狠狠冲过来,高声骂道: “狗东西,让你们不喝酒,偏偏要喝醉。” 话未乾,小姐飞身一脚,将总管放翻在地,尖刀对准他的后脑勺,喝道: “想死想活?” “想活想活,蝼蚁尚且惜命哩!姑奶奶放我一马。” “想活容易。我且问你,那日你们抢来北方人的兵器和马匹在什么地方?不说我一刀砍了你!” “我说我说,姑奶奶算是问对人了,换第二个人问到明日早晨怕是都问不出来呢!锁匙就在我的身上,这项事多是我管的……” “少费话,快跟我去取来。耍滑头先一刀结果了你!” “不敢不敢。” 说罢总管从地上爬起来,领着小姐去拿兵器。 总管在前小姐在后,总管时不时还回过头来嘱咐道: “姑奶奶你的刀快,千万拿稳了,可别不小心伤了我的脑袋,我还要留着吃饭哩!家里老老小小一大家子,挺不容易的……” 小姐怒道:“少废话,头前开路。” 总管到了演武厅侧门,用锁匙打开边门,指着里面说: “那位北方爷的长枪就在这仓库里头,另外还有一把剑,一柄小刀,别样事小子就不清楚了。” “快去,帮我拿出来!”小姐命令道。 黑暗中总管面露愧色,道:“姑奶奶,不是小子偷懒,那位爷的兵器太重,我实实拿它不动,日前已经试过了。” “真是饭桶!”小姐小声骂了一句,又说,“也罢,我拿枪,你拿刀剑,少了一样东西或是拿错了什么,叫你立马一命归西!” “不会不会,我向来是很仔细的,这本来是我的份内差事嘛!小子向来做事认真,合府人都知道,老太爷和大少爷还常夸奖我仔细呢!” 借着门外依稀的月光,总管摸出刀剑,并指给小姐放枪的地方。小姐长枪在手,心中狂喜,说一声:“走!” 出了库门,小姐换了昏昏欲睡的俩府兵其中一个的衣服,吩咐总管如此如此,总管惧死,无有不应。说罢仍旧让总管头前开路,去马厩里牵马。 管马的马伕头儿点亮油灯,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问总管: “哥哥,时辰不到,溜马也不能这么早啊?” 总管说:“不须多问,老太爷让我去出趟远差,时辰晚了怕赶不回来呢!” “哥哥要用那匹马?” “就是日间北方佬的那匹。” “兀不是。” 借着灯光,南桥枫叶一眼瞅见第三个槽头上昂首挺立的那匹白色骏马。白龙马见有人来,扬起脖子,咴咴嘶鸣,其余的马匹躲瘟神似的浑身狂抖不止。南小姐不由暗自赞叹: 真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呀!夫君得有此马,也是物善其主。当年长坂坡赵子龙,如不是白龙马相助,如何保得幼主安然归去?怪不得潘郎执意要寻回自己的宝马良驹,如不是有这等神驹相助,仅靠人的本事,如何在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那日小姐在万花楼店中,只见其人,并未看到此马,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正在这当儿,总管看小姐分神,以为有机可乘,慌忙间扔下刀剑,飞身躲进马槽后面,变声变调地高声喊道: “马伕兄弟快快鸣锣示警啊,那人是个奸细!” 马伕头儿刚要张嘴,被南桥枫叶小姐飞起一刀砍作两段。再寻总管时,总管早已从马肚子下面溜之大吉了。 小姐寻不见总管,只得自己解开马缰绳,顺手捡起地下的刀剑,扎缚停当,挥开长枪,拉马出院。 此时大院里早已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四处皆是喊声杀声:“弟兄们快快列队集合呀,关好大门,休教走了奸细啊!” 第二六八章 北方少年战熊罴 邸军已退,小太监打马回庄,南桥枫叶欢快地迎上前去,叫道: “潘郎你真行!力战五贼还活捉了一个,这下子邸家的威风算是丧尽了!” “不足挂齿,小事一桩。” 小太监从马上跳下,有庄丁接过,牵了白马去溜。 老员外老两口和他们的俩儿子站在门口迎候小太监,南老赞道: “将军真乃天神也!不是老夫拦挡,小女几次都要冲上前去,她怕你有闪失呢!” 俩舅子哥更是佩服至致,肃手垂立两侧,眼含羡慕赞叹之色,口中喋喋连声。张保保、王横横两个好似天大的功劳也有他们的一份,得意地东张西望,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说话间前厅已摆好酒席,老员外执意要小太监上座。小太监那里肯依,正推推让让,庄丁报说: “老爷,邸府来人了,还带来许多礼品。” “有请。”南光宇道。 总管(就是在马厩里脱逃的那位)进门之后就咕咚趴地下朝座位上的主人们磕了三个头,可见此一时彼一时,昨天还专横跋扈的大管家今天就成了可怜兮兮的水小二哥。人和人的关系既有亲情的建立又有互相利用的成份更又是打出来的交情,看来财力和拳头是缺一不可的。总管磕罢头,然后很从容的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打开就独自念了起来: “南年兄台鉴: 小老儿邸世绩多多拜上。想你我当年同朝为官,虽少往来毕竟同乡。小老儿偶有得罪之处,还望年兄海函。 今有孙儿邸朝天被锢舍下,能否放还,望示。 现奉上白银十万两、金一千两,以表谢罪。 邸世绩再拜 某年某月某日” 总管念罢,命人将真金白银等项一并抬入大厅。南老刚要严加阻止,被小太监从身后扯了一把,老南不知小潘是何用意,遂不再作声,且由他们整筐整箱地抬了进来再说。 小太监擅自作主,对总管道: “管事的,按说咱俩也是老相识了,不打不成交嘛!看在你的面子上,东西我先收下。不过,即是送礼嘛,依我的意思,似乎少了一点,你家少爷就值这么点银两?亏你们好意思拿得出手?回去告诉你家老爷,金、银各翻五倍,少爷方可送回,否则免谈,你就照实回复消息去吧!” 总管回去把小太监的意见和老太监一说,老家伙立马直了眼了,差点没背过气去,好半会才咬牙切齿道: “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五千两金子,五十万两银子,这不是明摆的敲诈吗?” “如不按他说的数目送去,怕少爷凶多吉少哩。午间在阵上,你没见那个小白脸,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好吓人。我们不主动送上,倘若他们来抢,五虎将都不是对手,我们更阻挡不住,还不如做个人情,打发他去了球。”总管诺诺道。 老头儿思索了片刻,默然道:“头前我在阵上说哪个救了我家少爷,我分他一半家产,这下好,让这狗东西分了我一大半去,痛煞我了!” “老爷坦然些,人比钱重要,钱可以再赚的。”总管劝道。 “放狗屁!”老太监斥道,“我的钱都是先皇爷赏的,你让我去赚,我去哪里赚?那是朝庭的钱,靠个人本事八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也是我们自找,人家起先也没有主动找我们的碴,大不了就是为了个争座儿的事,没想到惹了这么大的祸。”总管是当事人,他清楚前因后果。 “算了,给他们送去!以后的日子过紧巴点就是了。”老太监下了狠心说。 总管走后,南老转身问潘又安为何要收他家的银子。小太监笑道: “不义之财,人人可得而取之。况且我这次去南越国借兵,正需要大量军饷呢,送上门来的买卖怎能拒收?这不是拂了人家一片好意吗?” 南老恍然大悟道:“既如此,收也就收了,那个阿朝也还给他吗?” 小太监微微一笑道:“一个废物留下无用,打发他去便了,我估计他家若想翻身,这辈子怕是没有支望了。” 南老想挽留小太监多住些日子顺便养养身体,小太监说明原诿,一天都不能耽搁,明天就走。小姐说她要和潘郎一道去南越国,老南阻挡不住,又觉得不妥,和夫人商议一番,回道: “既如此,今日就为你们办了婚事,不管走到天涯海角我俩也不操心了。” 小姐大喜,小太监更是求之不得,由于时间仓促,准备不够周全,因而婚礼忒简单了些。奈何一对新人不拘这些礼数,要紧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俩人欢欢喜喜入了洞房。一夜无话,次日起来,小两口早早去拜别岳父母二位大人,乔金桂说: “安儿,老身此生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从来没说过一句硬话,更没动过一手指头的,你以后可要好生待她。” 小太监毕恭毕敬道:“岳母大人尽管放心就是,我的妻子个个都是我的心头肉,断不会让她们受气的。” “个个,你有多少老婆?”乔金桂听出小太监的弦外之音。 小太监自知失言,再要哄瞒已是不及,只好照实说: “母亲,小婿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天下奇女子,加上叶儿已是十五位了。” “天哪!这么说小女就是你的第十五位妻室了?”乔金桂正色道。 “正、正是。”小太监知道纸里包不住火。 “你这不是口袋里卖猫吗?你为何不早说呢?” “小婿昨日已向小姐秉明一切了。” 乔金桂扭头质问南桥枫叶,小姐道: “母亲,孩儿是自愿的!” 乔金桂还要数落女儿,老南见生米已做成熟饭,再说也是枉然,遂解劝道: “贤婿既有通天的能耐,多娶几房妻室又有何不可?你没见昨天在阵上,贤婿挥洒自如,视邸家五员虎将如草芥,一鼓将其歼灭,救了我南庄老少数千性命不说,还为地方除了一霸。自古以来如此英武的少年有几个?我女得遇此等有勇有谋的丈夫也算是物得其主了。” 两位妻舅也在旁附合道:“父亲说的极是,母亲不必计较小节。” 乔金桂见大势已去,知道多说无益,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怅然道: “安儿请自便,叶儿多保重,你们去吧!” 小太监仍旧骑在他的大白马上,小姐不善坐轿,为了路途方便,打扮成俏书童模样步行跟在丈夫身后。张保保、王横横一行四人说说笑笑直奔南越国而去。 第二六九章 英武太监力敌五虎将 小太监夫妇、将士等四人一路往南,晓行夜宿,渴饮饥餐,一路无话。不日到了一个所在,和当地土民一打听,才知地名叫作震南关。再往前去便是越国地界凉州城了,越国虽是大朝附属之地,毕竟是疆域有别,除了边民,一般商贾、游客及走乡串亲、流浪乞丐等,寻常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小太监等既无金牌令箭又无边界来往通行证件,甚至举目无亲,被边兵拦住,不许通行,令其原路返回,否则将按奸细论处。小太监虽贵为越国当朝驸马郎,但是和这些守关兵士无法说的清楚,因而也一筹莫展。 几人回到旅店权且住下,草草洗漱一遍,胡乱吃了些酒饭,正要准备上床安歇,忽然店门口吵吵嚷嚷,紧接着店家跑来问他们身上带不带得有路条? “何为路条?”小太监明知故问。 “就是出入大越国的证明信,上面有当地政府盖的官印,没有这玩意,可是要接受处罚的。” “我们有银子。”小太监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要银子何用?出入边界需办理通关证件或是边民常备的便条的,你们不带这些东西,如何得过。门外有巡捕正在搜查过往行人,如被当奸细捉去,可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头?” “这些东西在哪里去办?”小太监问。 “州府衙门办的,不过也不是天天办的,十天半月才办一回。再说如今天色已晚,还不知今日是不是办证的日子,你们去了也是枉然。等会巡查的来了,问起来你们自去说便了,且莫把我等牵连进去。” 小太监不以为然,道:“说就说,反正我们也不是奸细。” 店家道:“客官好说话,奸细不奸细,脸上也没写着,莫非真奸细走在大街上会高喊‘我是奸细’不成?” 小太监见这位店家口齿伶俐,说话又幽默风趣。使他不由想起华世雄,这人长相以及说话的口气等都酷似老华子,因而不由问道: “请问阁下,你是店主还是小二?” “我既不是店主也非小二,我乃是店主的远房亲戚,姓黄名冠果的便是。先前也曾熟读四书五经,论语春秋,胡乱写几个字耍耍,奈何屡试不中,终了只好落魄于此做个管帐先生,甚是惭愧呀,丢人的说不成!”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小太监敷衍了事的回了一句。 “兄弟这话不错!”落第举子黄冠果赞叹道。 正这时搜查的巡捕到了,一人问: “这屋里住的都是什么人?”“我的几位朋友,前来游山玩水的。”小太监临时交的朋友黄冠果帮腔说。 “朋友,有证件吗?” “今日刚到,明天就去办。”黄冠果很会说话。 “怎么没有一个说话的,这一伙不会都是哑吧?”一个巡捕看着不对劲。 “不会,怎么会呢?”黄冠果嘴快。 “不问你,问他?”巡捕指着小太监说。 “我、我是他的朋支。”小太监一张嘴便露了馅。 “妈的,北方佬,带走,一看就不地道!” “他们真是我的, 不信……”老黄还要力争。 “你他妈的,通匪的,一块带走!”黄冠果也被上了铁链子。 五个人被关进一间号子,尴尬的事一件连一件。老黄不知南桥枫叶是女子扮的,所以随便掏出那样物事就往马桶里泚尿。小太监几次想提醒他一下,说不出口又张不开口,怕老黄说他多此一举。南桥枫叶要小解,当着这些大老爷们的面如何脱裤子?男女混杂一起而且还有个生人总是显得十分别扭。 小太监仔细观察黄冠果这个人不单是讲义气,为朋友不怕两肋插刀,品行也不坏,而且文墨也不错,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所以索性冒一次险,把他的身份以及这次来大越国的目的如实告诉了老黄。 老黄听了之后,马上就要趴地下磕头请罪。被小太监阻止住,道:“出门在外,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又是为何?” “我有一计可保你们见到大越王。”黄冠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说说看。”小太监不经意的言道。 “我姨妈的女儿是大越王妃的侍女,这丫头鬼精鬼灵,深得王妃的信任。明日官府派人审讯时,因我是本地人,他们必定对我不会深究,放我回家。我再借口南姑娘是我亲戚,南姑娘是粤人,会说客家话,官员不疑,再说官员贪图银两,必会放了我等。我们出去后,想法与我表妹联系……” 小太监拍手道:“此计大妙,就依兄弟意见办。再问一句,你说甘愿受罚,不知要罚多少?” “官员心黑,怕是要罚一百两银不止哩!” “这是小事,过后我替你补上。” “些须小事,不足挂齿,交你这样一位伟大的朋友,也算我黄某人三生有幸了,就算倾家荡产又有何妨?” 小太监暗叹:这个朋友还真是交着了! “另外我想,巡逻兵抓你们,并无证据,决不会坏了你们的性命。我给老板处借些钱,贿赂贿赂衙役,让他们不要对你们太苛刻,时常送些酒肉来。” 小太监又叹道:这个黄秀才分析得有条有理,真还是个人才哩!事成之后,定给他一个机会。 第二天,狱头带几个狱卒领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进来。只见这位长得黄皮寡瘦,眼眶深陷,个头矮小,罗圈腿迈着八字步,走起路一摇一晃的,神气得很。狱头先说: “起来起来,你们他妈的倒会享清福?这是我们典狱长亲自问案来了,知道吗小子们?快起来给大人磕头!” 小太监怕惹事,跟着做了个磕头的样子。 典狱长挥挥手,直着嗓子问:“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为何要来我们这儿作奸细?” 小太监不作声,黄冠果说:“这位小哥是我的亲戚,那三位我不认识。” 南桥枫叶点点头,小声道:“他是我表哥。” “真是鱼目混珠。”官员说,“这三个北方佬继续关着,我今天有点小事,待明日我再审他们。你们俩,快给我滚!真是他妈的占着茅坑不屙屎,跑我这儿混饭吃来了。” 老黄他们走了后,张保保、王横横不放心,小声问: “大帅,你就这么信任这个姓黄的,他要是把嫂嫂拐跑了呢?” 小太监笑道:“人脸上虽没写忠奸两字,言谈话语中可辨出好坏之分,这个老黄没错!两位兄弟多心了,傻瓜才会拿自己的老婆当诱饵呢!” 张、王俩人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第二七零章 龟镇邸府倾刻化尘埃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一人岂能斗得过五人?周公进情场得意,悦香楼得红颜知己欲为其赎身缺大笔银子,因而破坏单打独斗的规矩发起五打一。 当然,武艺武艺,有武不一定有艺,反之也是一样。武艺并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五头老虎扑向一只狮子,不管是从力量上的对比还是勇猛的程度来分析,谁胜谁负,不太傻的傻子也能预见个八九不离十,还需要大预言家章鱼保罗费脑子吗?况且这五头大虫并非凡凡之辈哩,除了他们显赫的祖先更有他们本身的造诣。 中国有句老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这话不全面,还应补充一句叫作狭路相逢智者胜。小太监单人独马战五将,双拳对十手,这样的赔本买卖他才不干呢!不光是他有重任在肩,不光是他还有十数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在倚门相望,现在说那些、想那些都没有用,眼下关键的关键是如何脱离险境,然后再觑机取胜。 邸王府的五虎上将将可怜的小太监围在垓心,小太监如不是马匹高大雄骏,否则被这些大汉掩没,怕是人影儿也不见了。 南家这一侧,小姐不仅是芳心嘣嘣,双目似火,她几乎快要崩溃了。她几次欲要冲上前去帮丈夫一把即便是白送死,要死也死在一起,这才是患难夫妻嘛!老南示意两个儿子看住妹妹,不要让她轻举妄动。南老经多见广,他深知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潘大帅(眼下是钦犯)身经百战,出生入死,什么样的阵式没见,小河沟里会翻船,怎就会轻易败在这几个乡巴佬的手下?只要潘将军缓过这口气,度过这个关口,情形就会立刻大变,老太监难道没想到他的螟蛉之孙如今在谁的手里吗? 好个勇太监,面不改色,气不长喘,刀来枪迎,矛来枪挡,一杆神枪舞得风雨不透,白龙驹咴咴嘶鸣,为主人壮胆助威。五条大汉气喘如牛,恨不得一口生吞下这个小白脸,然后再去分老太爷家的那一半家产。小太监毕竟是身单力薄,十个回合之后,他便感到力不从心,在这要命关头,他忽然想到座下这匹雄壮矫健的老马。他必须把这五个人的力量分散开来,再各个击破,否则凶多吉少。危急之中,小太监打一声口哨,白龙驹会意,稍一用力便腾空而起,跳出圈子之外。 小太监马快,迅速绕场一周,甩开五将。五将再追来时,不再可能齐头并进,有前有后。冒出头的被小太监候个正着,将第一个赶上来的灌疆灌运常一枪刺于马下。可惜一代名将之后,竟死于非命!拜将封侯扬名立万的事儿也只能再等下一个轮回了。 两边阵上,各发一声喊,高竖大拇指:这一招太高!不亏是前兵马大帅,真是皇家眼中有水啊!高就是高,人要讲理,主持公道,不能偏向哪一边,管人家钦犯不钦犯呢!这里是战场又不是法院。 五虎将少了一个,其余四人有喜有忧:喜的是少了一个分钱分物的对头,忧的是同时也少了一个干活的壮劳力,五个人的麻袋只好四个人扛了。 小太监不给他们喘息之机,四人正犹豫间,小太监飞马赶到 ,又是一枪出击,众人看时,原来是倒楣的麻巢麻梦棋落马。老母猪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看样子这个麻子将军不经打,比他祖先麻叔谋差多了。两边府兵庄丁又发一声喊。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方才知道,邸老爷子的家产也不是轻易就能分到手的。周公进牵挂着他的水蜜桃,一是他不能死,二是他不能没有钱。空手进婊子院讨人,即便是水蜜桃愿意,老鸨子也不会放人的。气可鼓而不可泄,老周叫道: “弟兄们别急,还有我们仨呢!谅他也没有三头六臂。” 两将会意,因为头前吃了亏,这会再不敢分头行动。三个合成一个,刀枪并举,朝小太监杀来。 小太监故伎重演,待他们几位逼近,又是一声响笛,白龙马依样画葫芦。这几位用力太猛,被小太监闪到身后,再要回身已是不及,那个章邯的后世儿孙叫章肥章二德的后背上着了一枪。老章邯再不及,总还死在西楚霸王的手下,他却葬送在一个正被通辑的钦犯太监之手,亏死先人了!章肥章将军心犹不甘,临死之前还骂了一句: “你小子不讲武德,高手岂能在背后下手?” 黄老将军黄肿黄汗盛则是识世务者,见状不妙,调过刀头,搂在怀中,双手抱拳,两边揖了一揖,诚惶诚恐道: “各位请多多包函,我家中有事,侄孙媳妇快要临产了,我这当太叔公的避不过,只好先行一步,不陪了,你们接着玩。” 说罢,黄老儿加上一鞭,撒马落荒狂奔而去。 还玩,玩屁呀?五个都不是个,凭他周游周公进的一人的本事,还不是白送死。小周虽无他先祖周都督的大能耐,却是学会了油嘴滑舌、看风使舵的一套。邸老太爷的半分家产是没希望了,但是这条小命却不可以不要,否则水蜜桃的后半生依仗谁去?他一骨碌从马上跳下来,双手合十,一躬倒地,道: “爷爷放过小子一马,大恩大德永不相忘!” “别叫爷爷,叫哥就行!咱俩不一定谁大,弄不好我还沾些便宜哩!”小太监笑道。“哥哥饶命!小弟来世变驴变马孝敬哥哥。”周公进毕恭毕敬道。 “你也是错投昏主,罪不至死,以后放灵光些。加上你今晨帮我叫开了大门,功过相抵,权且饶你这回,速速逃命去吧!至于下一辈子的,也不是你说了算,去吧去吧!” 周公进趴地下“咚咚咚”连磕仨响头,然后翻身上马,叫一声: “哥哥我走了,后会有期!” 周公进拐了一匹邸府的马,少说也能值五百两银子。直奔悦香楼,抢了水蜜桃,不知投奔何处去了。这是后话,表过不题。 小太监灭了五将,然后立马横枪,朝对面阵上大喊道: “不想活的前来报到,要战要退快快定夺!” 小主子被捉,五虎将被杀的杀跑的跑,还有哪个敢上前?不知是谁发声喊,顿时队伍大乱,马撞人挤,踏死无数,其余大队人马掉头便撤。乌龟镇前有条河,河上有座小木桥,小桥太窄,容不得这许多人马,只听“咔嚓”一声断为两段,数千人落入河中。争相逃命的,喊爹叫娘的,混乱不堪。到了府中,老太监让人清点了一下人数,踏死的、溺毙的、逃跑的不及其数,眼见已是大势所去,剩下不足五七百人,老头叹口气道: “可怜我苦心经营一辈子,未料想落到今日这般结果!” 朱高亮在旁劝解道:“主公无虑,胜败乃常事。” 老太监睋了朱高亮一眼,怒道:“你也去吧,我不想再创济世霸业了,如今用你不着,你去总管那儿领十两银子做盘缠,自谋生路去吧!” 老太监邸世绩泼天似的一份家业,倾刻之间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也是他人心不足,贪得无厌,咎由自取。 第二七一章 美少女扮作男儿妆 邸军已退,小太监打马回庄,南桥枫叶欢快地迎上前去,叫道: “潘郎你真行!力战五贼还活捉了一个,这下子邸家的威风算是丧尽了!” “不足挂齿,小事一桩。” 小太监从马上跳下,有庄丁接过,牵了白马去溜。 老员外老两口和他们的俩儿子站在门口迎候小太监,南老赞道: “将军真乃天神也!不是老夫拦挡,小女几次都要冲上前去,她怕你有闪失呢!” 俩舅子哥更是佩服至致,肃手垂立两侧,眼含羡慕赞叹之色,口中喋喋连声。张保保、王横横两个好似天大的功劳也有他们的一份,得意地东张西望,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说话间前厅已摆好酒席,老员外执意要小太监上座。小太监那里肯依,正推推让让,庄丁报说: “老爷,邸府来人了,还带来许多礼品。” “有请。”南光宇道。 总管(就是在马厩里脱逃的那位)进门之后就咕咚趴地下朝座位上的主人们磕了三个头,可见此一时彼一时,昨天还专横跋扈的大管家今天就成了可怜兮兮的水小二哥。人和人的关系既有亲情的建立又有互相利用的成份更又是打出来的交情,看来财力和拳头是缺一不可的。总管磕罢头,然后很从容的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打开就独自念了起来: “南年兄台鉴: 小老儿邸世绩多多拜上。想你我当年同朝为官,虽少往来毕竟同乡。小老儿偶有得罪之处,还望年兄海函。 今有孙儿邸朝天被锢舍下,能否放还,望示。 现奉上白银十万两、金一千两,以表谢罪。 邸世绩再拜 某年某月某日” 总管念罢,命人将真金白银等项一并抬入大厅。南老刚要严加阻止,被小太监从身后扯了一把,老南不知小潘是何用意,遂不再作声,且由他们整筐整箱地抬了进来再说。 小太监擅自作主,对总管道: “管事的,按说咱俩也是老相识了,不打不成交嘛!看在你的面子上,东西我先收下。不过,即是送礼嘛,依我的意思,似乎少了一点,你家少爷就值这么点银两?亏你们好意思拿得出手?回去告诉你家老爷,金、银各翻五倍,少爷方可送回,否则免谈,你就照实回复消息去吧!” 总管回去把小太监的意见和老太监一说,老家伙立马直了眼了,差点没背过气去,好半会才咬牙切齿道: “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五千两金子,五十万两银子,这不是明摆的敲诈吗?” “如不按他说的数目送去,怕少爷凶多吉少哩。午间在阵上,你没见那个小白脸,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好吓人。我们不主动送上,倘若他们来抢,五虎将都不是对手,我们更阻挡不住,还不如做个人情,打发他去了球。”总管诺诺道。 老头儿思索了片刻,默然道:“头前我在阵上说哪个救了我家少爷,我分他一半家产,这下好,让这狗东西分了我一大半去,痛煞我了!” “老爷坦然些,人比钱重要,钱可以再赚的。”总管劝道。 “放狗屁!”老太监斥道,“我的钱都是先皇爷赏的,你让我去赚,我去哪里赚?那是朝庭的钱,靠个人本事八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也是我们自找,人家起先也没有主动找我们的碴,大不了就是为了个争座儿的事,没想到惹了这么大的祸。”总管是当事人,他清楚前因后果。 “算了,给他们送去!以后的日子过紧巴点就是了。”老太监下了狠心说。 总管走后,南老转身问潘又安为何要收他家的银子。小太监笑道: “不义之财,人人可得而取之。况且我这次去南越国借兵,正需要大量军饷呢,送上门来的买卖怎能拒收?这不是拂了人家一片好意吗?” 南老恍然大悟道:“既如此,收也就收了,那个阿朝也还给他吗?” 小太监微微一笑道:“一个废物留下无用,打发他去便了,我估计他家若想翻身,这辈子怕是没有支望了。” 南老想挽留小太监多住些日子顺便养养身体,小太监说明原诿,一天都不能耽搁,明天就走。小姐说她要和潘郎一道去南越国,老南阻挡不住,又觉得不妥,和夫人商议一番,回道: “既如此,今日就为你们办了婚事,不管走到天涯海角我俩也不操心了。” 小姐大喜,小太监更是求之不得,由于时间仓促,准备不够周全,因而婚礼忒简单了些。奈何一对新人不拘这些礼数,要紧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俩人欢欢喜喜入了洞房。一夜无话,次日起来,小两口早早去拜别岳父母二位大人,乔金桂说: “安儿,老身此生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从来没说过一句硬话,更没动过一手指头的,你以后可要好生待她。” 小太监毕恭毕敬道:“岳母大人尽管放心就是,我的妻子个个都是我的心头肉,断不会让她们受气的。” “个个,你有多少老婆?”乔金桂听出小太监的弦外之音。 小太监自知失言,再要哄瞒已是不及,只好照实说: “母亲,小婿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天下奇女子,加上叶儿已是十五位了。” “天哪!这么说小女就是你的第十五位妻室了?”乔金桂正色道。 “正、正是。”小太监知道纸里包不住火。 “你这不是口袋里卖猫吗?你为何不早说呢?” “小婿昨日已向小姐秉明一切了。” 乔金桂扭头质问南桥枫叶,小姐道: “母亲,孩儿是自愿的!” 乔金桂还要数落女儿,老南见生米已做成熟饭,再说也是枉然,遂解劝道: “贤婿既有通天的能耐,多娶几房妻室又有何不可?你没见昨天在阵上,贤婿挥洒自如,视邸家五员虎将如草芥,一鼓将其歼灭,救了我南庄老少数千性命不说,还为地方除了一霸。自古以来如此英武的少年有几个?我女得遇此等有勇有谋的丈夫也算是物得其主了。” 两位妻舅也在旁附合道:“父亲说的极是,母亲不必计较小节。” 乔金桂见大势已去,知道多说无益,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怅然道: “安儿请自便,叶儿多保重,你们去吧!” 小太监仍旧骑在他的大白马上,小姐不善坐轿,为了路途方便,打扮成俏书童模样步行跟在丈夫身后。张保保、王横横一行四人说说笑笑直奔南越国而去。 第二七二章 大越国不识驸马郎 小太监夫妇、将士等四人一路往南,晓行夜宿,渴饮饥餐,一路无话。不日到了一个所在,和当地土民一打听,才知地名叫作震南关。再往前去便是越国地界凉州城了,越国虽是大朝附属之地,毕竟是疆域有别,除了边民,一般商贾、游客及走乡串亲、流浪乞丐等,寻常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小太监等既无金牌令箭又无边界来往通行证件,甚至举目无亲,被边兵拦住,不许通行,令其原路返回,否则将按奸细论处。小太监虽贵为越国当朝驸马郎,但是和这些守关兵士无法说的清楚,因而也一筹莫展。 几人回到旅店权且住下,草草洗漱一遍,胡乱吃了些酒饭,正要准备上床安歇,忽然店门口吵吵嚷嚷,紧接着店家跑来问他们身上带不带得有路条? “何为路条?”小太监明知故问。 “就是出入大越国的证明信,上面有当地政府盖的官印,没有这玩意,可是要接受处罚的。” “我们有银子。”小太监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要银子何用?出入边界需办理通关证件或是边民常备的便条的,你们不带这些东西,如何得过。门外有巡捕正在搜查过往行人,如被当奸细捉去,可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头?” “这些东西在哪里去办?”小太监问。 “州府衙门办的,不过也不是天天办的,十天半月才办一回。再说如今天色已晚,还不知今日是不是办证的日子,你们去了也是枉然。等会巡查的来了,问起来你们自去说便了,且莫把我等牵连进去。” 小太监不以为然,道:“说就说,反正我们也不是奸细。” 店家道:“客官好说话,奸细不奸细,脸上也没写着,莫非真奸细走在大街上会高喊‘我是奸细’不成?” 小太监见这位店家口齿伶俐,说话又幽默风趣。使他不由想起华世雄,这人长相以及说话的口气等都酷似老华子,因而不由问道: “请问阁下,你是店主还是小二?” “我既不是店主也非小二,我乃是店主的远房亲戚,姓黄名冠果的便是。先前也曾熟读四书五经,论语春秋,胡乱写几个字耍耍,奈何屡试不中,终了只好落魄于此做个管帐先生,甚是惭愧呀,丢人的说不成!”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小太监敷衍了事的回了一句。 “兄弟这话不错!”落第举子黄冠果赞叹道。 正这时搜查的巡捕到了,一人问: “这屋里住的都是什么人?”“我的几位朋友,前来游山玩水的。”小太监临时交的朋友黄冠果帮腔说。 “朋友,有证件吗?” “今日刚到,明天就去办。”黄冠果很会说话。 “怎么没有一个说话的,这一伙不会都是哑吧?”一个巡捕看着不对劲。 “不会,怎么会呢?”黄冠果嘴快。 “不问你,问他?”巡捕指着小太监说。 “我、我是他的朋支。”小太监一张嘴便露了馅。 “妈的,北方佬,带走,一看就不地道!” “他们真是我的, 不信……”老黄还要力争。 “你他妈的,通匪的,一块带走!”黄冠果也被上了铁链子。 五个人被关进一间号子,尴尬的事一件连一件。老黄不知南桥枫叶是女子扮的,所以随便掏出那样物事就往马桶里泚尿。小太监几次想提醒他一下,说不出口又张不开口,怕老黄说他多此一举。南桥枫叶要小解,当着这些大老爷们的面如何脱裤子?男女混杂一起而且还有个生人总是显得十分别扭。 小太监仔细观察黄冠果这个人不单是讲义气,为朋友不怕两肋插刀,品行也不坏,而且文墨也不错,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所以索性冒一次险,把他的身份以及这次来大越国的目的如实告诉了老黄。 老黄听了之后,马上就要趴地下磕头请罪。被小太监阻止住,道:“出门在外,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又是为何?” “我有一计可保你们见到大越王。”黄冠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说说看。”小太监不经意的言道。 “我姨妈的女儿是大越王妃的侍女,这丫头鬼精鬼灵,深得王妃的信任。明日官府派人审讯时,因我是本地人,他们必定对我不会深究,放我回家。我再借口南姑娘是我亲戚,南姑娘是粤人,会说客家话,官员不疑,再说官员贪图银两,必会放了我等。我们出去后,想法与我表妹联系……” 小太监拍手道:“此计大妙,就依兄弟意见办。再问一句,你说甘愿受罚,不知要罚多少?” “官员心黑,怕是要罚一百两银不止哩!” “这是小事,过后我替你补上。” “些须小事,不足挂齿,交你这样一位伟大的朋友,也算我黄某人三生有幸了,就算倾家荡产又有何妨?” 小太监暗叹:这个朋友还真是交着了! “另外我想,巡逻兵抓你们,并无证据,决不会坏了你们的性命。我给老板处借些钱,贿赂贿赂衙役,让他们不要对你们太苛刻,时常送些酒肉来。” 小太监又叹道:这个黄秀才分析得有条有理,真还是个人才哩!事成之后,定给他一个机会。 第二天,狱头带几个狱卒领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进来。只见这位长得黄皮寡瘦,眼眶深陷,个头矮小,罗圈腿迈着八字步,走起路一摇一晃的,神气得很。狱头先说: “起来起来,你们他妈的倒会享清福?这是我们典狱长亲自问案来了,知道吗小子们?快起来给大人磕头!” 小太监怕惹事,跟着做了个磕头的样子。 典狱长挥挥手,直着嗓子问:“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为何要来我们这儿作奸细?” 小太监不作声,黄冠果说:“这位小哥是我的亲戚,那三位我不认识。” 南桥枫叶点点头,小声道:“他是我表哥。” “真是鱼目混珠。”官员说,“这三个北方佬继续关着,我今天有点小事,待明日我再审他们。你们俩,快给我滚!真是他妈的占着茅坑不屙屎,跑我这儿混饭吃来了。” 老黄他们走了后,张保保、王横横不放心,小声问: “大帅,你就这么信任这个姓黄的,他要是把嫂嫂拐跑了呢?” 小太监笑道:“人脸上虽没写忠奸两字,言谈话语中可辨出好坏之分,这个老黄没错!两位兄弟多心了,傻瓜才会拿自己的老婆当诱饵呢!” 张、王俩人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第二七三章 贤王妃痷堂见姑爷 黄冠果出了牢门之后不敢怠慢,立即将南桥枫叶安排到一个妥贴的地方然后便托人稍信给他的表妹说是家中有急事,让她回家一趟。 老黄的表妹叫黎惠琴,惠琴姑娘听说家中有急事,不敢怠慢,她以为必是她病重的母亲那儿出了什么问题,急急找王妃娘娘告假回家料理母亲的后事。大越王宫虽不比天朝的规模,但毕竟也是小国之都,能是随便请假来去自如的地方吗?但是王妃娘娘则是与众不同,她本也是出身于贫寒之家,深知民间之苦。尤其对待宫女下人等体恤关照,恩爱有加。听惠琴姑娘前来告假,一般宫女一辈子也难得请几回假?情知不是小事,即刻点头恩准,着心腹太监开了后门,让她速去速归。 惠琴姑娘在她的娘家见到了老黄和恢复了女儿妆的南桥枫叶。叶儿说了大越王的东床驸马潘又安要见岳丈,因是走得匆忙未带有关手续故被守关人等关押于牢中。惠琴一听,便道: “娘娘自公主去寻夫之后,一别数月音讯皆无,焦急万分,整日以泪洗面,若知是驸马爷前来省亲探望必定高兴万分哩!” 黄冠果道:“妹妹若是促成此事,让他们女婿岳母见上一面,必是大功一件,我作主让那位驸马爷给你买件上好的礼品。” 惠琴道:“宫中啥样东西没见过,我才不要他的礼品哩!” “你说你要啥?”老黄说。 “我要他给他丈母娘说个情,把我从宫中放出来,找个、找个……” “找个什么你说呀妹妹?”老黄焦燥道。 “找个人家嫁人,我要过老百姓的日子。”惠琴脱口道。 “你不是说娘娘对你恩重如山吗?你怎么舍得离开她,宫中金山银海,山珍海味,顿顿管饱,那么好的地方,好些人想去还去不了呢!”老黄故意揶揄道。 “王宫虽好,奈何戒备森严,每日抬眼望去只有王爷一个老男人加上一个乳臭未甘的小王爷算是男人,然后偌大人群中除了一些无用的太监便是无数的女子了,你说宫中有什么意思?”惠琴姑娘幽幽的说。 老黄笑道:“妹妹没羞,想嫁人哩!” 惠琴反唇相讥道:“你有本事别找老婆呀!” 黄冠果还要逗趣,南桥枫叶着急,打断说: “你俩别闹了,这事交给我好了,我保证潘将军一定会设法让惠琴妹妹出宫,嫁一个得意郎君。” “我才不要什么得意郎君哩!” “那你要什么?”南桥不解。 “我已经有了意中人了。”惠琴低头羞涩道。 “谁?”老黄在旁一听不由咽了口唾沫。 “就是我们村卖年糕的范小倌。” 老黄哈哈一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妹妹好没志向,嫁谁不好,选那个满身油污的范团子啊!” “范团子怎么啦,我愿意,要你管?”惠琴翻白眼睋了一眼表哥。 南桥怕误事,急忙说:“妹妹不吵了,范小倌就范小倌,这事我一定替你传到就是。” “姐姐你是何人啊,说话倒是很通情达理的,不像我表哥。” 南桥不便亮明身份,黄冠果解围道: “这位是我给你新找的嫂嫂。” 黎惠琴不依不饶,讽刺道:“真是鲜花插到牛粪堆上了,姐姐仙女般的容颜,怎会看上我哥这样一个窝囊废?” 老黄笑道:“牛粪堆上的鲜花才开得艳呢,因为肥料足啊!” “好了不说了,正事要紧,黎表妹快快行动吧!”南桥阻止道。 黎惠琴回到宫中之后,把她遇到黄冠果的情况向王妃说了一遍,王妃惊道: “这些混帐东西,王爷的驸马他们也敢关起来啊?真是反了他们了!” 惠琴劝道:“娘娘切勿焦急,为今之计是要和那位驸马郎见上一面,辨明真身再认不迟,如要是遇上赝品,冒充皇亲的,岂不坏了大事。” 王妃娘娘胸有成竹道:“这个不怕,即便是他没带任何信物,只要真是哀家的驸马,我一说起氏梅公主身上的情形,一问便知。” “怎么见呢?”惠琴倒是为娘娘担起心来了,说,“王宫里不能带进男人,娘娘何等样人,又岂能和那个北方佬去私自约会,王爷知道了是耍着玩的?” 娘娘稍沉吟,道:“丫头不须多言,这个哀家自有主张。” 说罢,娘娘吩咐宫内太监总管,传她的懿旨,如此这般安排下去。 第二天,娘娘放出风去要率人去普慈痷进香还愿。 管小太监的典狱长名叫张广西,外号人称掘地鼠,是个爱财如命而且又好色的的家伙。头天他就听下面人说新来的几个北方佬被巡逻兵抓住送来监舍,并说他们带得有许多金银珠宝,半道上让巡捕头儿的人没收去了。张广西恨得牙痒难耐,他恨不得把那些巡逻兵抓来, 一个一个审问一遍,让他们怎么吃下去的再怎么吐出来。可惜他的职务微贱,不够资格和那些人分庭抗礼,只好吃个哑巴亏。但是这口气又咽不下,所以左思右想之后,他才决定私审小太监,看还能轧出些什么油水出来?但是一见之后掘地鼠忽然改了主意:两个小白脸,一个比一个动人。另一个有些女像,他不感兴趣让姓黄的领走了。昨晚他一夜未睡好,心里头一直都再想着那个让流连忘返、欲罢不能的小白脸。 “你们几个,想死还是想活啊?”张广西说。 小太监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头天见面瘳廖数语,他就判定这位城府不深,大概是个刚升了官抑或是稍有些来头的家伙。 “大人,想死怎样,想活又怎样?”小太监问。 “想活就是每人交一百两银子的罚金,三人共是三百两,不多吧?想死就简单了,饿你们几天,水米不供,看你们能坚持多久?”张广西昂着头说。 “我们是买卖人,本钱都被你们的人没收了,哪里还有钱?”小太监如实说。 “我不管,谁没收的你找谁去,反正我没见你们一分钱!”张广西一副认钱不认人的口气。 “按说三百两银子也不多,要不这样,大人,”小太监知道遇上小人了,不便和这种人硬撑,想了个缓兵之计说,“我们派一个兄弟到外面去找钱,你给我们三天期限如何?” “你们外乡人,说话的口音离这里足有十万八千里,哪里去找钱?分明是耍老子!”张广西看出了破绽。 “哪怎么办?” “也好办。我有个想法,”张广西说话时脸色微微一红,说,“你们仨人每人陪我睡一夜,罚款就免了,而且我还管你们一顿好饭,怎么样,不吃亏吧?” “我们都是男人呀,有鸟意思?”张保保不解,不屑道。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有男人的味道呀!” “行,我第一个陪你!”小太监一听说有这样的好事,他岂能放过? 张广西大喜,道:“好哇,我昨天一眼看中的就是你呢,他俩个我还不要哩!不过,话说回来呵,你一个顶仨,少一回都不行的!” 小太监道:“这个自然,保你满意就是!” 第二七四章 丞相府衙内戏太监 虽是典狱长也不能大明大放地公开把犯人转来转去,张广西有办法,他从外面顾了一乘小轿,把小太监抬到他的府上。进了院方小太监从微启的轿帘中看到,他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这绝非是一般的家庭。不在朝中为官,不是官商巨贾,寻常百姓家,何曾有这等的气派气势?门口设兵,墙头布哨,高墙巨瓴,有亭有榭,小径通幽,流水潺潺,仆役使女,鱼贯进出,门庭高雅,井然有序。前门、正门、内门,里三层外三层,几经周折,小太监乘坐的小轿才到了那位典狱长的密室。小太监断定,凭一个管监牢的小官,决不会有这般阵式,必定是他老子或是他的什么人才打造了这幢仅次于王宫的建筑物。 小太监没有猜错,此府便是大越王当朝宰相张高寿的官邸。张高寿乃是四朝元老,在朝为相已四十余载,官居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就是大越王阮廷玉对他都是奈何不得、三分敬七分怕的。 张广西是老丞相的幼子,其余几个儿子均是在朝为官,霸占了各个要害部门,主管兵部、吏部、刑部,如是儿子再多些,六部就没有别人的份了。这当中,最让老丞相操心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张广西成人之后不爱女人,偏偏好男风。只因这一奢好,坏了相府门风,老太师一怒之下,发配他到边关一座牢舍里做狱官。为的是让他体验生活,和犯人或是杂七杂八的人打交道多了,他也许就会明白做人的艰辛,慢慢改了他的陋习。据老相爷想,犯人多是恶人,恶人中岂有他儿子相中的娇客。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没有按张丞相的思路进行,张典狱长仍旧是我行我素不近女色,时不时不知从哪儿找来些不三不四的公鸡(妓)回家,行苟且之事。 这日,小儿子着人抬了一乘轿子进院,老张心中一喜:大凡坐轿的皆是妇道,莫非儿子改弦易辙要做真男人了?老丞相不放心,派心腹家丁探听消息,回来说:衙内又带回一个俊俏后生,看样子不像是本地人。老张立即就气了个半死,按说他如果马上让家丁把这个外乡后生撵走,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被动局面了。然而他没有,他还是想给小儿子留了一个机会,但愿他这是最后一次。 张广西上面有仨哥一姐,下面既无弟也无妹,他是地道的垫垫窝。哥哥们均是朝中重臣,分别做了尚书,住到大越王分封的官邸去了。唯一一个姐也为了和亲远嫁凤凰城大朝的一位亲王,那位王爷不识时务跟随八王造反,最后落得无结果,姐姐也成了望门寡。经多方交涉,前不久已回到相府家中。如今这偌大的王府,除了老两口,下面就是一寡一光棍。张广西当然不是找不到媳妇,而是他压根就不接受媳妇,就是名义上都不行,他见了女人就犯病。 小太监坐着小轿攸哉悠哉地被抬到这家深宅大院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进得来如何出得去?他不是张发存、黄仁,更不是南桥枫叶,登高爬低的事他做不了。如果是提一把刀杀出去不是不可能而是不可为,哪要杀多少人啊?他一贯主张,杀人不是他的目的,必要的时候才杀人,在这异堿他乡,搞不清敌友随便乱杀人岂是闹着玩的?这个小公子张广西,充其量是个混混儿,取他性命是不是过了点?小太监正犹豫间,那位管监狱的小官色迷迷的凑近他,甜言蜜语地说: “亲亲,今夜你是做我的老婆还是做我的男人?” 小太监一听此言就觉得十分恶心,男人和男人之间除非是友谊亲情,或者是相互利用、或者是彼此决斗吧,不管怎样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这方面来呀。遇上这么一个变性狂人,小太监哭笑不得,轻篾地驳斥了一句,说: “请你认清楚,咱俩都是男人!” “哪有什么?”张广西不以为然地抿嘴一笑,说,“我就不喜欢女人,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哎哎,怎么啦你?咱是讲好条件的,你可不要变卦啊!” 大越国后宫宫女黎惠琴受王妃娘娘之命二次出宫,这次为防不测娘娘还特意选派了两名大内高手和一位宫中太监协助她行动。见了黄冠果,通知他说,娘娘要在普慈痷会姑爷。老黄见事情办得顺利,心中释然,说: “那咱们快去狱中把那位驸马爷弄出来呀!” 宫中太监于公公道:“这个自然,咱家手中带得有娘娘懿旨,直接去牢中提人便了,他们哪个敢不放人?” 一行人之才又匆匆赶去监舍,南桥枫叶为求方便,仍旧化作男儿妆扮。那位太监因有娘娘撑腰,自然理直气壮,一进门便宣读娘娘懿旨,旨曰: “今有外乡人潘公子等三人,乃是娘娘嫡亲外甥及书童,见旨后速将其一律释放,如有违者,斩!” 管事的不管事的狱卒、禁子、牢头等跪倒一地,接听娘娘懿旨后均是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交人不放人,而是现在狱中要本就没有娘娘指名道姓要找的人,书童倒是在,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当场放了就是,关键是公子不在。有副典狱长据实说明原委,这回又轮到宫中太监和那两位大内高手面面相觑了:他们当然清楚,老王爷都怯张丞相,他们几个算个毛呀? 宫中于太监复不了旨,自然不敢回宫,又折回到黄冠果家商量对策。这样来来去去一折腾,看着就快天黑了。老黄是孤家寡人,家里就他一人,他只好自己动手和表妹两个给客人烧水做饭。两位高手一位姓文一位姓边,说: “这样空手回去娘娘那儿也交不了差呀,明天娘娘要去普慈痷会姑爷哩!不如这样,我俩连夜闯一下宰相府,看能不能打听点消息出来?然后再见机行事。黄表哥你们这儿有没有会些武功的找一个给我俩搭个帮手。” 南桥枫叶此时救夫心切,顾不得多想,道:“我去吧!” 两位高手看了看南桥枫叶的身形,不屑道: “你能行?像个女人似的。” “杀人不行,观风了哨还行。”南桥笑道。 其中一个道:“就这样算了,凑个人数吧!有我俩在,也不指望他啥!” 仨人收拾利落紧称了,乘夜色直奔丞相府。 第二七五章 侠义女私放太监郎 三位尚书虽然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那要看谁和谁比了。天朝大帅潘又安频临沙场,久经战阵,而且一身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三个夜郎国的貌似大将军岂能是他的对手? 小太监本不想杀人来者,他是来串门走亲戚的,还有求于人,遇到难处了到老丈人家讨些资助。而且他此行决不能空手而归,否则将前功尽弃,数年功业毁于一旦。可是杀不杀人也要审时度势,他不杀人人要杀他,杀不杀人也不由他个人来决定。 三位儒将(自称)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是在自家地面上,兄弟上阵,其父了阵,将士助威,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他一家,岂有不胜的道理?于是乎,老大催赤毛猴,挥镏金锤没命地朝小太监面门扫去。老二不甘落后,驱锅底灰,双剑并举,直取小太监的咽喉要道。老三怕让两位哥哥抢了头功,赶黄鼠狼,舞双刀在小太监的后脑勺上寻衅做事。 小太监孤军做战命在旦夕,双拳抵六手,只马斗三驹,顿时有些捉襟见肘、顾头难以顾尾。 黄家小院里,急坏了一个人。她就是南桥枫叶,南小姐几次欲出场帮丈夫一把,心想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倒是张保保、王横横大将风度,蛮沉得住气,在一旁劝道: “我家大帅浑身是胆、临危不惧,这几个毛人岂在话下?难道壮士忘了乌龟镇力战五虎将的故事了?” 小姐见说心下稍安,回头又看俩大内高手分立左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不忍便道: “你们二位还不乘机逃走更待何时?” 二位对小姐道:“壮士有所不知,我们乃是奉娘娘之命来护卫驸马爷的,倘是驸马爷出事,我等岂有苟活之理?壮士不须多言,驸马爷若是胜出便罢,若是败了,我等皆倾巢而出,只当为国尽忠了。” 小姐赞道:“难得大越王手下也有你们这样的忠勇之士!” 俩高手道:“壮士夸奖了,忠于王事,这是做人的本份。” 南桥枫叶担心丈夫的安危,转身急往战场那边看去时,只见一人翻身落马…… 老相爷发急道:“快看看是哪位尚书,不不不,看是哪位公子?看是有救无救?” 马上掉下来的是锅底灰的主子,老二被老三挑断喉咙,气管迸出,没了舌头说话的功能自然是没了,发声的功能仍在,冒出一长串“嘟嘟嘟”的响声,俨然像是吹起了进军号。 老丞相大叫一声,几乎没有昏厥过去,半天才冒出一句: “哪个、哪个替我报仇?”父子兵有父子兵的好处,也有致命处,胜了好说,万一哪个伤了或是亡了,必定是痛彻肺腑、乱了方寸。老大见老三杀了老二,顿时脑怒万分,厉声骂道: “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为何伤你二哥?莫非你和这贼人是一伙的?” 老三也自内疚,见大哥痛责,狡辩道:“我也纳闷不知怎么二哥的脖子就撞到我的刀口上了。” 小太监见哥俩起了内讧,乐得借机在一旁歇息歇息喘口气。不是他的精力有限或是武功不济,昨夜一夜没休息好不说,饿了几天了肚子昨日也才吃了个多半饱。幸亏遇到的是这三位饭桶,如若是乌龟镇的那五虎将,人家是以逸待劳,他这阵怕是早就没命了。 也不是小太监小看人,这哥仨功夫也能说得过去,奈何是当初师父教的是兵对兵、将对将,单打独斗,捉对儿厮杀。二打一或三打一的活没干过,因而一边出手杀敌将,一边又防着误伤了自家兄弟。老三又是自学成才的,更没实践演练过三英战吕布的勾当,所以一个不留神,刀扎在二哥的脖子上。 张兵部越说越气,飞起一锤朝老三的头上打去,老三不防,他万没料到大哥对他也下死手,那一锤击个正中,张刑部的脑袋开了瓢了。 张广南的锤是双锤,中间用铁链子连着的。他手攥着镏金锤的这一头,不留神一锤要了兄弟的小命,正懊丧之间,飞出去的锤又飞了回来。不巧不端,这一锤正好是直奔张老大的面门而来,他本来是想喊“哎呀”的,“哎”出来了,“呀”没出来,那一张焦黄脸即刻成了放大偌干倍的金色爆米花。 老丞相倾刻之间三个儿子去了一对半,顿时尤如四雷轰顶,五内俱焚,先连打了三个哈欠,接着浑身抽搐,嘴歪眼邪,嘴张了两张,白眼仁儿翻了几翻,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蹬,鸣呼了!张高寿终究也没高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多管闲事。人家女婿见丈人管你什么事,又是抓又是杀的,末了倒把自己一家的命搭上。由此可见,人不可恃强凌弱,不可太贪婪,见异思迁,这山望着那山高,当了宰相还想当皇上哩!张高寿就是一戒。 这就是上阵父子兵的结果,子死父悲伤,两者同时把命丧。 说话的人死了,这时还有哪个头大的敢上前来讨个理论?刚有人带头喊声“散”时,原来王宫里的执事太监于公公被一帮卫士们簇拥着坐一乘大轿浩浩荡荡地又杀了个回马枪。 于公公一下轿看也不看场面直接宣布:着令打架斗殴双方立即进殿听宣,违者立诛。双方成了单方,张家父子是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去朝拜越王的了。小太监杀了人,尤其是气死相爷(至于倒底气死还是惊吓抑或是悲伤过度或者是他本身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等待查),闯下塌天的大祸,按说此时溜之乎方是上策,然而他不能跑,他还要向老丈人借兵呢! 小太监倒是挺乖巧,一进越王大殿倒头便拜,口中念念有词道: “父王千岁高高在上,请受不孝小婿一拜再拜!祝父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越王爷高坐殿堂之上,微睁双目往下一瞧:这小伙气宇轩昂,模样俊俏,两眼炯炯,唇红齿白,倒不失为一表人才。衣衫虽然不整,却是未见有污血之物。杀猪的都要溅一身血的,方才他杀了大越国三员大将,身上竟不见一丝血迹?还有,看他单单薄薄,文文静静,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也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猛将。大越王纳闷不说,再听那小伙一口一个父王,叫得人心里头热乎乎的。他虽然贵为一国之主,但他家人口单薄,所有的妃子均是些不下蛋的母鸡,只有正宫王妃娘娘好歹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才算是不至于使他后继无人。儿小女大,自然称他为父王的就那两个,而今这小子叫他父王,他油然就生出一丝亲热感。然而老王明白,这小子一口气连杀朝中三员重臣,又惊死老相,此罪当诛,否则满朝文武不服,他的王位不保,所以他不能因小失大。不管他是不是他的驸马,要以国事为重,那怕是他叫亲爹都不行。如此想罢,老王主意已定,稍一沉吟便道: “将此人押出午门,日上三杆之时,枭首示众!” 第二七六章 孙子旺挟私卖太监 王爷的一声号令,哪个岂有不遵之理?刹那间就上来五六位如狼似虎的朝堂御林兵,不由分说便将北朝大帅潘又安捆了个四马倒攒蹄,五花大绑起来,推推搡搡,直接押至午朝门外按王爷说的就等时辰开刀问斩了。 那位执事的后宫总管太监于公公,在第一时间将这一信息飞速地报告给了住居深宫的王妃娘娘。娘娘听说王爷要杀婿,顿时如万箭穿心,好似晴空里响一声雷。姑爷虽说不是亲生,而且面也没有见过一次的,问题是他是自家女儿的婿呀!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丈母娘疼女婿,历来如此,没有什么道理和理由好讲的。由于事情来得紧急,老王妃顾不得换件衣服整备凤辇等项,随从宫女也不带一个,独自颠起小脚儿一溜小跑,一阵风也似地急忙直奔午朝门。 王妃娘娘大老远就看到绑在柱子上的小太监,触景生情,由此及彼,她联想起自己出走数月寻夫的女儿,不禁潸然泪下,两步跨近行刑柱,双手抚着爱婿的脸颊和头颅,泣不成声道: “仔呀,我的仔呀!你大老远地好不容易来一趟,为娘没有给你端一口水喝,一碗饭吃,就让人把你绑到这根受刑的柱子上,是娘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大罪了呀!” 小太监从小便失了父母,对于母子、父子亲情之类的体会不是太深刻,今见到王妃对他的怜爱,完全出于至诚,不禁受到感动,心中暗叹:岳父是父、岳母也是母啊!心里是这样想的,嘴里不说,仍旧是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咧嘴一笑,道: “娘啊,小婿被人绑到这根柱子上,初次见面想给你磕个头都磕不成。算了,等会我的头颅让人砍下来掉到地上就等于是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傻仔呀,人头落地了还有什么礼数?”王妃娘娘破涕为笑说,“驴仔(女婿)你放心,只要这里有娘在,看他们哪个敢伤你半根毫毛,谁活腻歪了不是?” 此时,于公公带着两位大内高手,来不及搭凤辇,临时备了一乘小轿几个人空抬着,宫女黎惠琴带路,小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午朝门而来。 两位大内高手,一姓洪叫洪河湾,一个姓蓝叫蓝水清,都是忠勇侠义之士。也曾多次受过王妃娘娘的厚待与信任,平日对张相等的所为就甚是不屑,因而每到紧急关头都决心以死相报,管他是天王老子哩,拚就拚他个鱼死网破。 监斩官、行刑刽子、维持秩序的兵士人等,哪个不识是王妃娘娘驾到,刹时间唿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口内俱喊: “敬遵娘娘懿旨,未得娘娘说话,小的们决不敢擅动,愿娘娘千岁千千岁!” 南桥枫叶、张保保、王横横几个执剑的执剑,提刀的提刀,但听一到午时三刻一到,监斩官宣布问斩的一刹那间便冲入场子,救活救不活不管,大不了大家死一起也就是了,现在见王妃娘娘入场并和潘又安攀亲相认,心知情况有变,潘帅眼下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了,因而心下稍安。 王妃对洪河湾和蓝水清两人嘱咐道:“你二位看守住驸马爷,倘若哪个敢对驸马不尊不敬,说长道短,还有什么动手动脚的,你们先宰了他狗日的再说,后果全由哀家一人承担!” 二将道:“娘娘放心,我们将按你的旨意誓死捍卫驸马爷的尊严和安全,哪个别说动刀动斧的,就是斜眼瞅一眼驸马爷,也让他人头落地,尸首两分!” 王妃欣然道:“这就对了!” 说罢,王妃又朝跪在地下的监斩官喝斥道:“你且起来,听哀家一句话,快令你的人把驸马爷的绳子松了,搬一把椅子让他坐在那儿歇着等候消息。他又不跑,你怕什么?就是他跑了,还有哀家顶着吗,你怕什么,难道哀家也会跑了不成?” 监斩官喏喏连声道:“下官不敢,敬遵娘娘之旨就是!” 这里安排妥当万无一失了,王妃这才说道: “于公公,走,陪哀家去朝堂上找那个坏了良心的王爷去。” 大越王瞅瞅时间差不多了,命执事太监传旨监斩官用刑。执事太监正要接旨,忽见王妃气势凶凶地闯了进来,煞像是进来个母老虎一般,也不下跪也不呼千岁万岁,直接冲朝堂上正襟危坐的老王爷大喝道: “你这个老混混,你是真老糊涂了,还是吃错药犯迷糊了?” 老王爷不知何故,和颜问道:“娘娘不在后宫好好休息,跑这来做何事?咱朝向来可是有规定的,后宫不准干涉朝中政事,违者斩无赦。念你是初犯,加之又是公主和王儿的生母,免你无罪,快快退下去罢!” 王妃厉声道:“朝中政事我尽可不管,难道我的女婿被人杀了我也睁一眼闭一眼吗?王爷你说这是公事呢还是家事?” “女婿,什么女婿?驸马啥时候来了,寡人怎么不知此事呢?”老王顾左右而言他。 “老东西你装什么装呀?午朝门分明绑的就是咱朝驸马姑爷,不是我来得快,这阵怕是头已落地了呢!” 老王爷本也不想杀姑爷,奈何张老丞相的势力太大,满朝文武多一半是他的亲信,王爷怕不杀驸马万一要是激起官愤,他这个王位就坐不稳了。因而,一个驸马嘛杀也就杀了,过了眼前这一坎再说。氏梅公主日后问起时就说是误杀了,她还能怎地?大不了给她在天朝再务色个更出色的汉人青年就是了。想罢,老王爷说: “娘娘,你且回后宫歇息去吧!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本王心中有数哩。” “老阮头,我问你,你杀了驸马有些人可是高兴了。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氏梅公主回来,她和你要丈夫,你如何讲?公主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可别昏了头啊!”朝堂是朝堂,两口子吵架有时候就不分场合地点了,挑什么字眼不字眼啊,才不管他王爷不王爷呢! “这……”老王爷被老婆数落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王妃火上浇油道:“满朝文武哪个是公主的对手?她如果一怒之下一绳子把你从王座上拉下来,你的老脸往哪儿搁?再说了,你若要执意杀了驸马,我也和你不过了,我就带上我的王儿寻见公主,我们娘仨回老家打渔去,留你一人在这儿做王做威,你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王妃说得也是实情,大越国谁不知道氏梅公主是匹脱缰的野马驹。”老王爷独自低头暗想,“往常间还有三位擅长武功的尚书抵挡着,虽说是没有正式比过武,但起码是互相有个制约。张家三弟兄死了,这丫头大越国一人独大,哪个惹得起?她要是有朝一日归来,一旦翻了脸,后果也真不堪设想啊!至于王妃说是回老家打渔一说倒不一定是真心话,她一老娘们带俩孩子哪里去打渔?”老王爷犹豫再三,半天拿不准主意,忽然灵机一动,说: “王妃,你认定那小子是驸马,他手里又没有什么证据,这叫寡人如何信他呢?” “你就问他……,”王妃边说边想。 “问他什么?”老王催促道。 “就问他知不知道你脚心里长了什么?这样事除了你我,就是氏梅公主清楚了,王儿都不一定说得上来呢!” 王爷大悦,这是一件光采事,而且也是一件不便示人的伟大隐私,借此机会一宣扬,必定会大张王室雄风,一些心怀叵测的小人也该收敛收敛了,天意难违呀!原来是王爷左脚心长了一条龙形青色花纹,右脚心长了一条虎形黑色花纹。不过说实在的,这东西是他幼年时着人偷偷纹上去的,并不是天生长就的。今日借审驸马的机会,把这件事公开了,岂不是以假乱真、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哪个敢来细查深究?王爷想罢便说: “贤妃请近前看座,待孤亲自审了那北方小子再定。” 小太监此时已有监斩官等遵照王妃娘娘的旨意松了绑,果真也搬了把椅子让他靠柱子坐下,还有人端了托盘,上面放有茶水、糕点、酒菜等物招待他。刑场没有放置托盘的物什,小兵就跪在当地,托盘高举过顶,让驸马爷方便享用。午间的日头太毒,有人专门为驸马爷打起了遮阳傘。这中间表现最出色最殷勤的就数监斩官了,他坐倒在地上,两手抱着小太监的双腿,为他细细的搓脚,此一时彼一时嘛!万一要是娘娘进谏获准,人家一家人认了亲,这眼前的死刑犯可就成了王亲贵戚了,别说高攀了,无罪就好。别让这位驸马爷到时一怒之下,再把他们绑到这根柱子上。 说归说,不是小太监此生没享受过这样的奢华,一个即将受刑的朝庭要犯哪能得此殊荣?古今越外怕还是仅此一回哩!小太监也是,被人折腾了一宿,又累又渴又饿,他本身也是心里不搁事的,属于那种“脸上有嘴尽管吃、人头落地再啃泥”的那种,自然是来者不拒,屠门大吃大嚼起来。小太监刚吃了几口,尚未尽意,就听黄门官紧急跑来宣旨说,着北朝来的潘又安进殿问话。 (联丹祝各位看官朋友过年好!透露一下:正在酝酿下一篇《黄冠果一步登天坐上相位》) 第二七七章 潘又安枪挑仨尚书 小太监嘴上说得好听,手无寸铁,仅凭两只拳头他能打得了哪个?也怪这个张丞相,半天光耍嘴皮子不动手,耽误了大好时机,否则十个小太监也砍作肉泥了。可见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文人做不成大事,打架斗殴还得靠那些莽汉。老相爷还在犹豫间,该是哪位公子出场呢?老大的武功好,就是手脚不利落,老二性子柔,老三脾气暴……再说呢,要死的还是要活的,死了倒是省事,可是大越王要是问起来怎么说?正这时突然队伍后头又是一阵搔动,有人亮着公鸭嗓子喊: “让开让开,我是娘娘派来的,要在这儿宣读一下娘娘的懿旨呢!” 众人让开一条缝,倾刻间挤进三人一马还有兵器,小太监一见大喜,原来是张保保、王横横和一个不相干的人,牵着他的大白马肩扛钢枪手提宝剑进了场子。小太监如鱼得水,不由分说几步跨上前去,执枪提剑飞身上马。 宫中于太监见到这个场面高声叫道:“哎呀老丞相,你们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这位是咱朝公主阮氏梅的夫婿,驸马爷驾临了,你们打得哪门架呀?散了,散了,快散了!” 老丞相稍一沉吟,厉声言道:“于公公,我朝历代有规,不许后宫干预朝政,宫内不理朝中事,请你快走开,这里的事不用你管!” 于公公嘿嘿一笑,仍旧是那副公鸭嗓子叫道:“老丞相,朝中事内宫自然可以不管,大越国的驸马来了,娘娘能不关心她的女婿吗?” “什么狗屁驸马?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丞相辩驳道。 “骆驼的脖子再长也吃不到隔山的草呀,你张丞相的本事咱家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大越王的家事也不该由你管呀!”于公公不服气的翻了翻白眼。 “来人哪,把这个阴阳人给我轰出去!” 说话间上来几个汉子,拉拉扯扯、七手八脚地将于公公扔出场子。于公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骂骂咧咧的走了。 老丞相撵走了多嘴多舌的于公公之后,转过脸来朝小太监说: “伙计,该你了!” 小太监骑在他的高头大马上,神气不说,心里踏实多了,至少临死前还可以找几个垫背的。见张高寿问他便道: “你是说让我选择一种死法吗?” “姓潘的,你也曾算是个人物,叱咤风云了半个中国,可惜大将死在无名之下,阴沟里翻大船的事也是有的。话说回来,不是我要你去死,这都是你自找的。我是主,你是客,客随主便嘛,谁要你大老远跑到俺们这个鬼地方?说吧,老夫再满足你最后一个条件,你是想要个全尸呢,还是要碎尸?” 小太监哈哈一笑,说:“全尸和半尸对一个死人来说有什么关系?横竖不就一个死吗,死了喂狗都无所谓的。“ “好,痛快!大丈夫视死如归,我答应你,死后厚葬,待遇从优,就享受尚书的级别吧,至于驸马一说就算了,免得让老王他们全家想起来不高兴。” 小太监突然想:和他说话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当朝首辅,分明就是个小人得志的街头混混,大越国再无人才,也不能启用这样的混蛋呀!小太监忍无可忍,怒道: “老匹夫,让你的人动手吧!最好是一次多上来几个,一个一个的杀我还嫌不过瘾呢!” 小太监虽说是经多见广,但比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张高寿来说,他还是嫩了许多。老张见小太监中计,顿时心中暗喜。他深知这个潘又安非同小可 ,绝非是徒有虚名,更不是一般的人物。而且他早就盘算好了,姓潘的此来肯定与朝庭对他的通缉有关。这小子在北朝那边失宠了,无非是想跑到他丈人这里混点差事。大越王老迈昏愦,生性愚笨,加上姓潘的相助,他们翁婿一家,必尤如鱼得水、如虎添翼,珠连璧合,还有他们张家父子的什么好果子吃?主意算定,张丞相决不能让这个驸马爷进入王宫半步和他的老丈人见上面。还有,他刚才拿不定主意是该派他的哪个儿子出战,经小太监一提,方才豁然开朗:一个没把握,两个有保险,三打一,百分百胜卷在握,裤裆里摸鸡鸡,十拿九稳了。 按说老张的三个儿子也非是吃干饭的,兵部尚书老大张广南受岭南高祖广寒子嫡传,两柄镏金锤使得眼花缭乱。吏部尚书老二张广越是玉佛寺大法师的关门弟子,两把宝剑舞得花团锦簇。刑部尚书老三张广海无师自通,善使双刀,削鼻子、割耳朵、剜眼睛,净找些零碎活儿。仨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早先他们也闻说公主阺氏梅功夫了得,几次要与她比武,奈何一是男不与女斗,二是机会不得便,三是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老相爷见时机成熟,回头招呼一声,道: “打虎亲兄弟,一齐上吧,这回就看你们哥仨了!” 三人应声道:“爹爹放心,定叫这厮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各亮兵器,三人齐出。 三人有姓,三马有名。老大骑的是红马,名叫赤毛猴,老二骑的是黑马,名叫锅底灰,老三骑的是黄马,名叫黄鼠狼。名字起得俗是俗了些,马却是名马,皆是重金从西堿购得的。 小太监微微一笑,道:“三位将军,报上名来!” 张广南应道:“说出我们的名姓,不吓你个半死!我乃大越国首辅张老太爷的长子,名张广南,授二品官衔,掌管兵部。” 张广越道:“我是老二张广越,官封二品,吏部尚书是我。” 张广海道:“排排坐吃果果,轮也轮到我了。我老三,张广海,官不大,好歹也是个尚书,管刑法的。你们那儿叫大理寺,我们这儿叫不理寺。听明白了吗,小子?” “妈的,”小太监骂道,“大越国没人了,全让你们一家承包了。三个儿子仨尚书,再有三个,六部就没有别人的份了!” “小子,敢报上你的名姓吗?”仨人齐呼。 “好吧,我也吓唬吓唬你们几个小子。我乃是北朝天子驾前主管兵部、官封兵马大元帅,姓潘名又安的就是在下了。” 仨人嘿嘿一笑道:“你说的是过去,现在你狗屁不是,我们这儿现有你朝通缉你的公文,要不要拿出来念念?” 小太监微微一怔,回道:“此事与皇家无关,因是我朝出了个和你朝一样的恶相,是他蒙蔽天子,加害于我。等我日后面见圣上,定能洗却不白之冤。” “你还面圣呢,下辈子吧!”仨人说罢,轮家什就上。 第二七八章 大越王怒斩驸马郎 三位尚书虽然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那要看谁和谁比了。天朝大帅潘又安频临沙场,久经战阵,而且一身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三个夜郎国的貌似大将军岂能是他的对手? 小太监本不想杀人来者,他是来串门走亲戚的,还有求于人,遇到难处了到老丈人家讨些资助。而且他此行决不能空手而归,否则将前功尽弃,数年功业毁于一旦。可是杀不杀人也要审时度势,他不杀人人要杀他,杀不杀人也不由他个人来决定。 三位儒将(自称)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是在自家地面上,兄弟上阵,其父了阵,将士助威,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他一家,岂有不胜的道理?于是乎,老大催赤毛猴,挥镏金锤没命地朝小太监面门扫去。老二不甘落后,驱锅底灰,双剑并举,直取小太监的咽喉要道。老三怕让两位哥哥抢了头功,赶黄鼠狼,舞双刀在小太监的后脑勺上寻衅做事。 小太监孤军做战命在旦夕,双拳抵六手,只马斗三驹,顿时有些捉襟见肘、顾头难以顾尾。 黄家小院里,急坏了一个人。她就是南桥枫叶,南小姐几次欲出场帮丈夫一把,心想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倒是张保保、王横横大将风度,蛮沉得住气,在一旁劝道: “我家大帅浑身是胆、临危不惧,这几个毛人岂在话下?难道壮士忘了乌龟镇力战五虎将的故事了?” 小姐见说心下稍安,回头又看俩大内高手分立左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不忍便道: “你们二位还不乘机逃走更待何时?” 二位对小姐道:“壮士有所不知,我们乃是奉娘娘之命来护卫驸马爷的,倘是驸马爷出事,我等岂有苟活之理?壮士不须多言,驸马爷若是胜出便罢,若是败了,我等皆倾巢而出,只当为国尽忠了。” 小姐赞道:“难得大越王手下也有你们这样的忠勇之士!” 俩高手道:“壮士夸奖了,忠于王事,这是做人的本份。” 南桥枫叶担心丈夫的安危,转身急往战场那边看去时,只见一人翻身落马…… 老相爷发急道:“快看看是哪位尚书,不不不,看是哪位公子?看是有救无救?” 马上掉下来的是锅底灰的主子,老二被老三挑断喉咙,气管迸出,没了舌头说话的功能自然是没了,发声的功能仍在,冒出一长串“嘟嘟嘟”的响声,俨然像是吹起了进军号。 老丞相大叫一声,几乎没有昏厥过去,半天才冒出一句: “哪个、哪个替我报仇?”父子兵有父子兵的好处,也有致命处,胜了好说,万一哪个伤了或是亡了,必定是痛彻肺腑、乱了方寸。老大见老三杀了老二,顿时脑怒万分,厉声骂道: “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为何伤你二哥?莫非你和这贼人是一伙的?” 老三也自内疚,见大哥痛责,狡辩道:“我也纳闷不知怎么二哥的脖子就撞到我的刀口上了。” 小太监见哥俩起了内讧,乐得借机在一旁歇息歇息喘口气。不是他的精力有限或是武功不济,昨夜一夜没休息好不说,饿了几天了肚子昨日也才吃了个多半饱。幸亏遇到的是这三位饭桶,如若是乌龟镇的那五虎将,人家是以逸待劳,他这阵怕是早就没命了。 也不是小太监小看人,这哥仨功夫也能说得过去,奈何是当初师父教的是兵对兵、将对将,单打独斗,捉对儿厮杀。二打一或三打一的活没干过,因而一边出手杀敌将,一边又防着误伤了自家兄弟。老三又是自学成才的,更没实践演练过三英战吕布的勾当,所以一个不留神,刀扎在二哥的脖子上。 张兵部越说越气,飞起一锤朝老三的头上打去,老三不防,他万没料到大哥对他也下死手,那一锤击个正中,张刑部的脑袋开了瓢了。 张广南的锤是双锤,中间用铁链子连着的。他手攥着镏金锤的这一头,不留神一锤要了兄弟的小命,正懊丧之间,飞出去的锤又飞了回来。不巧不端,这一锤正好是直奔张老大的面门而来,他本来是想喊“哎呀”的,“哎”出来了,“呀”没出来,那一张焦黄脸即刻成了放大偌干倍的金色爆米花。 老丞相倾刻之间三个儿子去了一对半,顿时尤如四雷轰顶,五内俱焚,先连打了三个哈欠,接着浑身抽搐,嘴歪眼邪,嘴张了两张,白眼仁儿翻了几翻,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蹬,鸣呼了!张高寿终究也没高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多管闲事。人家女婿见丈人管你什么事,又是抓又是杀的,末了倒把自己一家的命搭上。由此可见,人不可恃强凌弱,不可太贪婪,见异思迁,这山望着那山高,当了宰相还想当皇上哩!张高寿就是一戒。 这就是上阵父子兵的结果,子死父悲伤,两者同时把命丧。 说话的人死了,这时还有哪个头大的敢上前来讨个理论?刚有人带头喊声“散”时,原来王宫里的执事太监于公公被一帮卫士们簇拥着坐一乘大轿浩浩荡荡地又杀了个回马枪。 于公公一下轿看也不看场面直接宣布:着令打架斗殴双方立即进殿听宣,违者立诛。双方成了单方,张家父子是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去朝拜越王的了。小太监杀了人,尤其是气死相爷(至于倒底气死还是惊吓抑或是悲伤过度或者是他本身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等待查),闯下塌天的大祸,按说此时溜之乎方是上策,然而他不能跑,他还要向老丈人借兵呢! 小太监倒是挺乖巧,一进越王大殿倒头便拜,口中念念有词道: “父王千岁高高在上,请受不孝小婿一拜再拜!祝父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越王爷高坐殿堂之上,微睁双目往下一瞧:这小伙气宇轩昂,模样俊俏,两眼炯炯,唇红齿白,倒不失为一表人才。衣衫虽然不整,却是未见有污血之物。杀猪的都要溅一身血的,方才他杀了大越国三员大将,身上竟不见一丝血迹?还有,看他单单薄薄,文文静静,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也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猛将。大越王纳闷不说,再听那小伙一口一个父王,叫得人心里头热乎乎的。他虽然贵为一国之主,但他家人口单薄,所有的妃子均是些不下蛋的母鸡,只有正宫王妃娘娘好歹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才算是不至于使他后继无人。儿小女大,自然称他为父王的就那两个,而今这小子叫他父王,他油然就生出一丝亲热感。然而老王明白,这小子一口气连杀朝中三员重臣,又惊死老相,此罪当诛,否则满朝文武不服,他的王位不保,所以他不能因小失大。不管他是不是他的驸马,要以国事为重,那怕是他叫亲爹都不行。如此想罢,老王主意已定,稍一沉吟便道: “将此人押出午门,日上三杆之时,枭首示众!” 第二七九章 老丈人故弄玄虚审核姑爷 王爷的一声号令,哪个岂有不遵之理?刹那间就上来五六位如狼似虎的朝堂御林兵,不由分说便将北朝大帅潘又安捆了个四马倒攒蹄,五花大绑起来,推推搡搡,直接押至午朝门外按王爷说的就等时辰开刀问斩了。 那位执事的后宫总管太监于公公,在第一时间将这一信息飞速地报告给了住居深宫的王妃娘娘。娘娘听说王爷要杀婿,顿时如万箭穿心,好似晴空里响一声雷。姑爷虽说不是亲生,而且面也没有见过一次的,问题是他是自家女儿的婿呀!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丈母娘疼女婿,历来如此,没有什么道理和理由好讲的。由于事情来得紧急,老王妃顾不得换件衣服整备凤辇等项,随从宫女也不带一个,独自颠起小脚儿一溜小跑,一阵风也似地急忙直奔午朝门。 王妃娘娘大老远就看到绑在柱子上的小太监,触景生情,由此及彼,她联想起自己出走数月寻夫的女儿,不禁潸然泪下,两步跨近行刑柱,双手抚着爱婿的脸颊和头颅,泣不成声道: “仔呀,我的仔呀!你大老远地好不容易来一趟,为娘没有给你端一口水喝,一碗饭吃,就让人把你绑到这根受刑的柱子上,是娘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大罪了呀!” 小太监从小便失了父母,对于母子、父子亲情之类的体会不是太深刻,今见到王妃对他的怜爱,完全出于至诚,不禁受到感动,心中暗叹:岳父是父、岳母也是母啊!心里是这样想的,嘴里不说,仍旧是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咧嘴一笑,道: “娘啊,小婿被人绑到这根柱子上,初次见面想给你磕个头都磕不成。算了,等会我的头颅让人砍下来掉到地上就等于是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傻仔呀,人头落地了还有什么礼数?”王妃娘娘破涕为笑说,“驴仔(女婿)你放心,只要这里有娘在,看他们哪个敢伤你半根毫毛,谁活腻歪了不是?” 此时,于公公带着两位大内高手,来不及搭凤辇,临时备了一乘小轿几个人空抬着,宫女黎惠琴带路,小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午朝门而来。 两位大内高手,一姓洪叫洪河湾,一个姓蓝叫蓝水清,都是忠勇侠义之士。也曾多次受过王妃娘娘的厚待与信任,平日对张相等的所为就甚是不屑,因而每到紧急关头都决心以死相报,管他是天王老子哩,拚就拚他个鱼死网破。 监斩官、行刑刽子、维持秩序的兵士人等,哪个不识是王妃娘娘驾到,刹时间唿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口内俱喊: “敬遵娘娘懿旨,未得娘娘说话,小的们决不敢擅动,愿娘娘千岁千千岁!” 南桥枫叶、张保保、王横横几个执剑的执剑,提刀的提刀,但听一到午时三刻一到,监斩官宣布问斩的一刹那间便冲入场子,救活救不活不管,大不了大家死一起也就是了,现在见王妃娘娘入场并和潘又安攀亲相认,心知情况有变,潘帅眼下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了,因而心下稍安。 王妃对洪河湾和蓝水清两人嘱咐道:“你二位看守住驸马爷,倘若哪个敢对驸马不尊不敬,说长道短,还有什么动手动脚的,你们先宰了他狗日的再说,后果全由哀家一人承担!” 二将道:“娘娘放心,我们将按你的旨意誓死捍卫驸马爷的尊严和安全,哪个别说动刀动斧的,就是斜眼瞅一眼驸马爷,也让他人头落地,尸首两分!” 王妃欣然道:“这就对了!” 说罢,王妃又朝跪在地下的监斩官喝斥道:“你且起来,听哀家一句话,快令你的人把驸马爷的绳子松了,搬一把椅子让他坐在那儿歇着等候消息。他又不跑,你怕什么?就是他跑了,还有哀家顶着吗,你怕什么,难道哀家也会跑了不成?” 监斩官喏喏连声道:“下官不敢,敬遵娘娘之旨就是!” 这里安排妥当万无一失了,王妃这才说道: “于公公,走,陪哀家去朝堂上找那个坏了良心的王爷去。” 大越王瞅瞅时间差不多了,命执事太监传旨监斩官用刑。执事太监正要接旨,忽见王妃气势凶凶地闯了进来,煞像是进来个母老虎一般,也不下跪也不呼千岁万岁,直接冲朝堂上正襟危坐的老王爷大喝道: “你这个老混混,你是真老糊涂了,还是吃错药犯迷糊了?” 老王爷不知何故,和颜问道:“娘娘不在后宫好好休息,跑这来做何事?咱朝向来可是有规定的,后宫不准干涉朝中政事,违者斩无赦。念你是初犯,加之又是公主和王儿的生母,免你无罪,快快退下去罢!” 王妃厉声道:“朝中政事我尽可不管,难道我的女婿被人杀了我也睁一眼闭一眼吗?王爷你说这是公事呢还是家事?” “女婿,什么女婿?驸马啥时候来了,寡人怎么不知此事呢?”老王顾左右而言他。 “老东西你装什么装呀?午朝门分明绑的就是咱朝驸马姑爷,不是我来得快,这阵怕是头已落地了呢!” 老王爷本也不想杀姑爷,奈何张老丞相的势力太大,满朝文武多一半是他的亲信,王爷怕不杀驸马万一要是激起官愤,他这个王位就坐不稳了。因而,一个驸马嘛杀也就杀了,过了眼前这一坎再说。氏梅公主日后问起时就说是误杀了,她还能怎地?大不了给她在天朝再务色个更出色的汉人青年就是了。想罢,老王爷说: “娘娘,你且回后宫歇息去吧!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本王心中有数哩。” “老阮头,我问你,你杀了驸马有些人可是高兴了。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氏梅公主回来,她和你要丈夫,你如何讲?公主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可别昏了头啊!”朝堂是朝堂,两口子吵架有时候就不分场合地点了,挑什么字眼不字眼啊,才不管他王爷不王爷呢! “这……”老王爷被老婆数落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王妃火上浇油道:“满朝文武哪个是公主的对手?她如果一怒之下一绳子把你从王座上拉下来,你的老脸往哪儿搁?再说了,你若要执意杀了驸马,我也和你不过了,我就带上我的王儿寻见公主,我们娘仨回老家打渔去,留你一人在这儿做王做威,你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王妃说得也是实情,大越国谁不知道氏梅公主是匹脱缰的野马驹。”老王爷独自低头暗想,“往常间还有三位擅长武功的尚书抵挡着,虽说是没有正式比过武,但起码是互相有个制约。张家三弟兄死了,这丫头大越国一人独大,哪个惹得起?她要是有朝一日归来,一旦翻了脸,后果也真不堪设想啊!至于王妃说是回老家打渔一说倒不一定是真心话,她一老娘们带俩孩子哪里去打渔?”老王爷犹豫再三,半天拿不准主意,忽然灵机一动,说: “王妃,你认定那小子是驸马,他手里又没有什么证据,这叫寡人如何信他呢?” “你就问他……,”王妃边说边想。 “问他什么?”老王催促道。 “就问他知不知道你脚心里长了什么?这样事除了你我,就是氏梅公主清楚了,王儿都不一定说得上来呢!” 王爷大悦,这是一件光采事,而且也是一件不便示人的伟大隐私,借此机会一宣扬,必定会大张王室雄风,一些心怀叵测的小人也该收敛收敛了,天意难违呀!原来是王爷左脚心长了一条龙形青色花纹,右脚心长了一条虎形黑色花纹。不过说实在的,这东西是他幼年时着人偷偷纹上去的,并不是天生长就的。今日借审驸马的机会,把这件事公开了,岂不是以假乱真、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哪个敢来细查深究?王爷想罢便说: “贤妃请近前看座,待孤亲自审了那北方小子再定。” 小太监此时已有监斩官等遵照王妃娘娘的旨意松了绑,果真也搬了把椅子让他靠柱子坐下,还有人端了托盘,上面放有茶水、糕点、酒菜等物招待他。刑场没有放置托盘的物什,小兵就跪在当地,托盘高举过顶,让驸马爷方便享用。午间的日头太毒,有人专门为驸马爷打起了遮阳傘。这中间表现最出色最殷勤的就数监斩官了,他坐倒在地上,两手抱着小太监的双腿,为他细细的搓脚,此一时彼一时嘛!万一要是娘娘进谏获准,人家一家人认了亲,这眼前的死刑犯可就成了王亲贵戚了,别说高攀了,无罪就好。别让这位驸马爷到时一怒之下,再把他们绑到这根柱子上。 说归说,不是小太监此生没享受过这样的奢华,一个即将受刑的朝庭要犯哪能得此殊荣?古今越外怕还是仅此一回哩!小太监也是,被人折腾了一宿,又累又渴又饿,他本身也是心里不搁事的,属于那种“脸上有嘴尽管吃、人头落地再啃泥”的那种,自然是来者不拒,屠门大吃大嚼起来。小太监刚吃了几口,尚未尽意,就听黄门官紧急跑来宣旨说,着北朝来的潘又安进殿问话。 (联丹祝各位看官朋友过年好!透露一下:正在酝酿下一篇《黄冠果一步登天坐上相位》) 第二八零章 黄冠果一步登天坐上相位 小太监二次被押进殿,监斩官怕遵了娘娘令而又怕违了圣上之命,无奈之下只好重新又象征性地为他加了根绳索套在脖子上。 王妃娘娘一见爱婿,立即起身就要去扶他一把,但转念一想不可操之过急,且看老家伙审了案子再说,不成想他还会动刀动枪的要杀人不行?到那时再和他拚命不迟。 “殿下所跪何人?”大越王右手捋了捋他那几根稀疏的黄胡须,沉下脸说。 “前头已经说过,恕不重复。”小太监反倒是换了一副嘴脸回话。 “问你呢?”大越王提高了嗓门。 “不说也罢,说了你又要杀我。”小太监有丈母娘撑腰,牛气了许多。 “好好,你照实说吧,孤王不杀你。孤家且问你,你既然是驸马,公主必定说过她父王的事,那你说说孤王脚心里长了两种什么物事?”大越王的态度好了许多。 “梅儿没对小婿说过她父王的脚心里有啥,她倒是说过父王头脑后顶上有块怪骨头。”小太监有板有眼的说。 “什么什么,有块骨头还是怪骨头,那不是成了三国名将魏延的反骨了吗?”大越王顿时面红过耳,一张黄脸变成了黑脸。心想氏梅丫头在哪儿找了这么一个傻女婿,这不是当场出老丈人的丑吗? “父王差矣!”小太监摇摇头说。 “你别要茶叶了,你说不清楚再胡说八道编造慌言扰乱人心,孤王还是要杀你的。”大越王搪塞道,他也是想给小太监找个台阶,让他把刚才的话想法收回去。 小太监解释道:“父王有所不知,您老人家头上的骨非是一般的骨头,乃是神骨,古书上叫作‘独角神兽’。” 大越王脸上的颜色好看了些,但仍是余怒未息,反讥道:“独角神兽也是兽呀!” “非也!”小太监侃侃言道,“独角神兽乃是龙的一种,父王头上的骨头乃是龙角!” 大越王听到有此一说,顿时龙颜大悦,开怀道:“啊啊,我说呢,怎么我头上就长了个别人没有的东西?原来是龙角啊!听贤婿如此一说,分明是氏梅公主的驸马不假,快快起来说话。” “王爷且慢,休听这北方小子妖言惑众!”武将队里终有人说话了。 大越王朝下一看,原来是兵马副帅兼兵部侍郎秦会声秦大将军,此秦身长九尺、头大如斗、面黄似土,外号人称赛叔包,不用双锏,善使两把大斧头,座下黄鬃烈马,有万夫不当之勇,乃是大越国第一猛将。前张氏兄弟把握朝政,老秦虽高据兵部二把手,但敢怒不敢言。今晨听人说一个北方小子不费吹灰之力一时三刻杀了三尚书,后一打听才知是他们兄弟自相残杀,遂嘿嘿冷笑一声,知是自己机会到了。此时不出手何时才是头?成竹于胸,上朝之后也不做声,单看大越王如何处置此事。方才见王爷欲草草结案,心上不服,出班伏地磕头叫道: “王爷此事不可,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王爷不悦,但又碍于他武功超凡不便动怒,三张死了之后他就是老大了,因而压了压火气,冷冷问道: “依将军之意该如何处置?” 赛叔包趴在地上言道:“王驾千岁,不可轻信此人,他手中未有任何凭据,只靠一张俏嘴说他是驸马就是驸马了?倘若氏梅公主日后再带一位驸马归来,王爷的老脸往哪儿搁?既然他曾为北朝兵马大帅,必然有些本事,不如小将和他比较一番,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货色?” 小太监站在旁边,听罢此人一通不伦不类的言论,心中不由暗自发笑:这人的寿数大致也快到头了。遂又想:丈人身边怎么用了些这样的人,大越王本人说话不算数,王家来个亲戚还要底下的臣子们说三道四?幸亏张高寿先死了,否则他决不可能活着出了这座大殿。 老王拿不定主意:如恩准比武,眼见女婿不是对手,光瞅块头就不是一个档次哩。如不准又怕引起文武百官的骚动,正犹豫不决时,小太监好像自言自语道: “比就比,谁怕谁呀?” 老王爷侧首问驸马,道:“阿仔呀,你敢和他比武,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啊!你看他的那个头,而且秦将军力能举鼎,武功盖世,你可不要后悔呀?” “不后悔!死就死了怕个鸟呀!”小太监头也不抬的说。 老王爷也有心试试驸马爷的真本事,见说便道: “既如此,明日演兵场比武,除了秦将军还有要和驸马郎见高低的统统报上,到时按顺序进行。若是驸马被杀,那是他艺拙命短,怪不得哪个!” 贤王妃在一旁目瞪口呆,眼见女婿瘦瘦弱弱的,如何是那个赛叔包的对手?再要说话,但是老王已经传旨,只好暗暗着人悄悄为驸马爷料理后事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演武场四周人满为患。大越王和他老婆及文武百官最后到场,但是却占了最好的位置。周围均有武士把守,而且每位高官座位前还有个小茶几,上面摆满果品、小菜及酒水之类。大越王身为一国之主,自然待遇更优,除了品茶饮酒,还有宫女侍候。苦了的只是王妃一人,她本不想来看,但又放心不下,只得硬着头皮前来亲眼目睹女婿是如何惨死的,到时也好给女儿也有个交待。 小太监人俏马骏,白盔白甲骑白马,银枪在手,气宇轩昂,威风凌凌,俨然小罗成在世、赵子龙重生。秦会声虽然雄壮,头大似熊,体笨如牛,两把斧头执在手中,宛如一个砍柴的胖大樵夫。两下一比对,小太监人品上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赛叔包性子急,恨不得一口吞了小太监,加上又是在自己地面上,耀武扬威,不等王爷传令,便催动座下黄鬃马,抡起双斧哇哇怪叫着直朝小太监迎面扑来。 小太监身经百战,岂能把这个草包放地眼里?但战场毕竟是战场,稍有不慎将会铸成终生遗憾,因而也暗暗加了些小心。 秦会声三板斧扑空,力气损耗了一小半,气势也挫了一多半。心里纳闷:这小子人倒挺机灵,怪不得当过北朝的三军大元帅,看样子不是拿钱买的。 赛叔包砍了三斧头,王妃娘娘心头扑腾了三扑腾,她就怕哪一斧头砍了女婿的头去,她女儿这一辈子该靠谁呀?她虽然不懂武功,但也不由暗暗埋怨女婿,俗话说先下手的为强,为何不动手呀,老秦身长力不亏,他的斧头又重,阿潘这不是等死吗? 小太监此时已对秦会声的功夫了若指掌,之所以没有立刻要他的小命,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在大越国的演武场上展示一下自己的绝世武功,顺便让这个夜郎自大、不可一世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天外有天。也是因为小太监的后发制人,才让老丈母娘担了一份闲心。 秦会声不知轻重,还以为是小太监怯场呢!遂轮开两柄大斧头,左一斧右一斧,一共耍了三十六板斧。然后再看俩人:一个是汗流如洗,气喘如牛,一个是面不改色,蓄势待发。小太监微微一笑,道: “儿子,这又不是赶庙会,着哪门子急呀?去吧,找地方歇一会再来,老子等着你。” 秦会声哪儿受过这种气,黄脸立刻变成黑脸,大叫一声: “老子和你拚了!” 小太监再不给他机会,长枪一甩,拨开双斧,然后“唰唰唰”一连三枪刺出。 赛叔包成了赛草包,左遮右拦,顾头难顾尾,丢盔又弃甲,活像一只骑在马上打摆子的大狗熊。 贤王妃在看台上长吁一口气,暗赞:这就是了,女儿果然眼力不差! 小太监突然改了主意:杀人不一定是最好的策略,能驯服就驯服,而且这员莽将没准以后还将会是个有用之人。这样一想,他手中的长枪在空中一舞,顿时犹如蟒蛇翻身、巨龙摆尾。白龙驹马助人势,“咴咴”嘶鸣,潘又安人仗马力,枪尖一次次带着风声直奔秦会声的面门而去,蜻蜓似点水未点水,瞬间复又收回。 如此这般,秦会声终于忍不住“啊呀”一声,扔掉双斧,扑嗵从马上跌下,迅速爬起,双手抱拳,面红过耳,喏喏冲小太监愧声言道: “驸马爷乃是神人,小将认输了!” 众人欢呼,秦大将军尚且如此,哪个还敢再上?大越王遂传令比武结束。 翌日早朝,有执事太监奉旨宣诏,曰: “丞相张高寿不慎因惊吓故去,其缺由世外高人、大越国贤者黄冠果接任。秦越生(本为会声,秦与桧不宜,小太监劝其改了名字)升为兵部尚书,洪河湾任吏部尚书,蓝水清任刑部尚书,以下官员各有奖赏…… 另发大军三万,由兵部尚书秦越生为先锋,吏部尚书洪河湾、刑部尚书蓝水清为副先锋,三军统归驸马潘又安元帅节制,北上伐逆,助天朝锄奸反霸……钦此” 小太监辞别岳父岳母,择吉日发兵。过乌龟镇补充粮饷、越莲塘镇增添兵马,这一日眼见到了海州城,小太监令张保保、王横横前去打探消息。 第二八一章 潘又安举兵复朝纲 潘元帅离城十里安营扎寨,刚刚布置妥当忽有小军来报,有胡三胡大人、华世雄大人,上官雪、天山雪、雪里红、吕莲心四夫人、朱林宗黑风达二将军等率军前来。小太监大喜,急命速请入帐。 胡三等见了大帅就要磕头下拜,被小太监一把拉住,训道:“兄弟们才分手数日如何这般生份?”两位夫人因是在军前,不便造次,略叙冷暖,便倚立在丈夫夫身旁。小太监把南桥枫叶介绍给众人,众位夫人自然是格外和这位曾救过丈夫性命的南方侠女又亲热一番。 小太监和胡三等整顿军马,细数军兵人等:朱林宗从乌儿苏丹处借来番兵三万五千,天山雪从布雷达处借来匈奴兵一万五千,上官雪从双龙寨借来山寨兵五千,加上张发存、黄仁从莲塘镇召募来的两千健儿,小太监从他老丈人那儿借来的三万大越兵,加上原有的两千精兵,以上共合计是八万九千人马。这点军兵用作复国还朝似乎是寒酸了点,不过兵不在多而在精,加上所有这些将士他们的统帅又都和潘又安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这样的军队上阵自然拚命,因而足可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再说,小太监从十五岁开始领兵挂帅,深通开战之道,对方文世昌一个书呆子如何是他的对手? 乌儿苏丹不放心,除了派贺老五领军督战,另又选了两员名叫龙腾格和虎腾格的将军做先锋。布雷达那边也有一员猛将,叫作铁里纳忽律。大越国有赛叔包秦越生,洪河湾和蓝水清自不必说。小太监这边,有朱林宗、黑风达、贺老五、毛兴旺,张发存、黄仁,而且三雪儿、吕莲心、南桥枫叶等女将更是骁勇异常。可谓是战将济济,兵强马壮,只待来日出战,先给文世昌所带的官军一个下马威。 小太监等议罢军情,正要着安排酒宴款待众将。胡三凑近小太监的耳朵,小声言道: “哥哥,我这里还有一个天大的喜讯呢!” 小太监不解,两人走到无人处,胡三道: “哥哥,我这就和你去看一个人。不过,咱话说回来,你事先要有思想准备,到时不要惊慌失措,乱了方寸。” 小太监笑骂道:“你这个混帐兄弟,和我卖的什么关子呀?再说咱什么世面没见过,岂能看个人就吓成这样子?” “哥哥别慌,见了你就知道了。” 俩人到了另一室,门口有卫兵站岗,通报后出来秉报道: “二位将军请。” 小太监在前胡三在后,俩人进了帐房。小太监猛见帐内坐着一位老妇,左右由两位女子护卫着。小太监细瞅那位妇人,似曾相识却又不敢相认,犹豫了片刻,小太监越看越像,不由大着胆子问道: “娘啊,难道真是您老人家?” “儿啊,不是我还是谁,莫非你把娘也忘了?”太后言罢,眼角虽是挂着笑容,双目却早已垂泪。 胡三知趣地转过身去,倒背双手,两眼凝视窗外。 小太监一步跨上前去,双膝跪倒,匍匐于地,大叫一声: “娘啊,全是儿的死罪呀,是为儿的无能又不孝,才让您老人家受大苦了!” 太后娘娘连忙起身扶住小潘,娘儿俩相拥相抱,哭成一团。娘娘道: “儿啊,莫非娘在梦里?” 潘又安止住悲声,道:“娘啊,儿这就为您报仇血恨,擒老贼碎尸其万段,涤荡乾坤,杀尽奸佞,复国安民,扶保皇兄成就万世基业。” 娘娘不禁以手加额,遥望苍穹,默然言道:“万幸矣!感谢苍天给了我朝一个小安子,否则社稷倒转,生灵涂炭,庙堂将换位改姓了!” 潘又安道:“母后言重了,为江山社稷永固、为报母后知遇之大恩,乃是我小安子此生最大的奢望和追求。不是母后,哪有我小安子的今天?母亲毋须多言,明日阵上说话,定教老贼的叛军一败涂地!” 娘儿俩这才重新坐定,太后指着胡三说:“胡大人也请入座。” 小太监问胡三是如何找到太后的,胡三道: “你走后我就立即派精干细作去京都打探消息,不久有人来报说太后娘娘正在发配边远之地的路上。事不宜迟,我又着人将太后娘娘请了来到这儿。” 太后道:“不是胡三胡大人,娘的这条命怕是早没了,安儿你且记下胡大人的功劳,日后当重报。” 小太监摇摇手道:“母亲不必计较,胡三乃是我兄弟,我娘亦是他娘,何功之有?” 胡三也说:“大哥说得对,他娘就是我娘,为太后娘娘别说做这点小事,就是肝脑塗地粉身碎骨也是再所不惜的。” 太后赞道:“胡大人真乃义士也!哀家的安儿有这样贤德的志士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小太监纠正道:“母后,你以后别一口一个胡大人,听着外气。” 佟太后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见说便道:“好,胡大人名叫胡儒贵,我以后就叫他儒贵吧!” 小太监笑道:“娘啊,您不老说您儿子少吗,不如让老胡也做您的干儿吧!” “如此甚好,不知儒贵意下如何?”太后欣慰道。 胡三急忙跪倒在地,口中念道:“母后在上,请受三儿一拜!” 胡三命相犯三,本就行三,认了太后为母,这样下来,老大是傻皇上,老二是小太监,他又成了三王爷。 众皆大喜。 是日开战。 文世昌不信小太监一夜之间不知从哪儿鼓捣出了这么多人马:实是八万不足,对外宣称三十万!丞相王书贵由于战事不利,出征三月竟不知潘又安的下落,老头着急,小太监不除必是心头之大患,因此也赶来阵前助战。听文总指挥报说小太监带了三十万兵马前来交战,顿时心中一慌:莫非这是谬传? 老贼听说潘又安带了兵来,立时三魂去了七魄,慌忙召集众将计议军情大事,先锋官魏孔训言道: “相爷莫怕,潘逆太监不过就是找了些乌合之众来凑数的,怎能与我举国之力相比?明日出战我必提了潘贼的头颅来见恩相。” 王书贵大喜,许愿说成功之后封魏孔训为魏王。 第二八二章 魏孔训贪功丢性命 朱琳琅虽被五花大绑,奈何不知是女人力道不足抑或是手下用情,绳子并不捆得很紧。乍一进帐,猛抬头瞧见那位少年大帅朱女子便不由为之肃然起敬:世间有许多英武美少年,但如眼前这位者却少之又少。不是说他二十上下便领兵出战作大帅,除恶荡倭,开疆劈土,建功立业,领风骚、挟威猛、震华夏、垂青史,好一个风流太监郎,令天下无数女子倾心向慕。如今看他,平平常常一介男儿,不怒不威、不亢不卑,谈笑风生而又体恤部众,轻描淡写一句话:“斩!”朱琳琅并不怕死,死在这样男人的手下,也不枉来世间一回,就是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不讲理,不说不问就杀人也太莽撞了些。忽然间那几个捉拿她的女子却替她求情,更有她的少时朋友上官儿小姐也来说情下话。不由分说,她又被几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簇拥进后帐,原来她们皆存了私心,要和她共事一夫。她本来就是慕名来投这位假太监的,既以随愿,按理说她该顺水捞鱼、就坡下驴才是。可是她不,她提了个条件要和潘郎(当然她心中已是默许了,只是要个面子而已)比武功。所谓比武并非是要打败潘郎,她深知,潘将军盛名之下,决非虚枉,不是随便人就可以打败的。那天在阵上,潘将军为保护太后连杀两将,枪术奇快,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多人都惊呆了。两位姓魏的将军决不是南郭的传人,都是成名的大将,竟这样不堪一击,死得这样窝囊?如今她要和潘郎比武,就是要让潘郎见识一下她的武功,免得日后小瞧了她。其实朱姑娘炎了此一举,尹天雪便是明证,天雪儿是啥样的英雄,和她打成平手,足见她的功力不浅,她不说别人也会替她扬名的。但是不,朱琳琅执意如此,小太监笑笑说: “也罢,打一回也罢,我的老婆大都是打出来的嘛!” 三招两式,朱女子为了让未来的太监郎知道自己的真本事,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抖搂出来了。潘又安也暗吃一大惊:此女不仅容貌出众,而且武功不凡,他的妻子中除了曹花枝、尹天雪大概再无二人了。小太监看破不说破,枪来枪往,只当是耍着玩的。大约三百回合之后,小太监呼叫鸣锣,笑喊道: “今日天晚,明早再战。” 朱琳琅脸上带笑,面红过耳,只是默不作声,她也深感潘郎武功不可测,说是明日再战也是借口罢了。名义上俩人战了个平手,实际上是人家暗中相让哩!有好友上官雪接过马缰,递给小校去溜马,悄悄问道: “妹妹允了吧!从今后咱就再不分手了。” 朱琳琅低声言道:“但凭姐姐作主就是。” 上官雪大喜,立郎和尹天雪等着人去通知丈夫。潘又安虽然心猿意马犹如脱兔奈何已是天晚,不好仓促,悄悄对几位夫人吩咐下去,第二日再行操办婚事。 不说第二日潘营中不事声张布置办喜事,一大早间就有小校前来报告说敌军方面有人带兵十万前来会战,为首一员大将人称霸天下的高士弟。 小太监和胡三战紧急商量战与不战,胡三道: “到口的肥肉焉有不吃之理?” 小太监立刻召集众将士,言明敌军形势,询问道: “哪位兄弟前去打头阵!” 黑风达应声道:“小弟愿往!” 小太监一再嘱咐道:“兄弟此去一定小心从事,可胜可不胜,实在不行就速速撤回,哥哥决不会怪罪于你的。” 黑风达虽然对大哥兼师父心存感激,但仗着自己力大无穷所以并没有把这个恶贯满盈的铁鸡洲恶霸放在眼里。黑风达气势汹汹而又威风凌凌地拎一柄门扇大砍刀,骑一匹高头大黑马,带三千精兵先行出发了。 乘大老黑派兵选将的当儿,胡三着人请来齐光元、林如贵二人说话。原来这二人就在黑风达的队里,一个当千总,一个当百夫长(上文书说过齐光元因事受罚影响了职称)。凭武功力气活儿,这俩人决不是黑风达的对手,不过论心眼计谋,他们比老黑又要强出许多。 胡三如此这般给二人安顿了一番,两将会意,不以为然道: “这等小事,但请老胡兄弟尽管放心,”俩人仗着和小太监的关系,把胡三胡大人也称作兄弟了。“到时候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大老黑回来就是了。” 铁鸡洲远在塞外,高士弟的老父乃是番人贵族,后娶了高士弟他娘,自封了汉姓。老高头一共娶了二十位夫人,多半是汉人,可是儿子却只生了高士弟一个。上面有九个姐姐,大姐士英、二姐士杰、三姐士葵……到最后一个才是弟(士弟)。高士弟力大无穷,又在父亲那儿学了满身武艺,在铁鸡洲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是出了名的恶棍。王丞相放出号令天下招募能征惯战之士。老高头想让独生儿子混个出身,因而打发他进京比武,没料到这小子挺争气,三场过后抢了个武探花。 高士弟的十五万大军和小太监的八万人马各列成阵式,打头阵的黑风达骑高头大黑马,手执追风门扇刀,也不搭话,径直冲了出去。 高士弟一见老黑的个头便先吓了一大跳,试试探探挺枪接住,问道: “你是何人?”“我是你黑爷爷黑风达的便是!”老黑叫道。 说罢两人战在一起。 未几,高士弟便觉出这个黑大个虽是力大武功却是稀松平常,他瞅个空子,一枪架过,紧接着又是一枪,大老黑躲避不及,被姓高的勾住肩胛,猛一用力,一大块肉撕了下来,黑风达痛疼难忍,杀猪般怪叫一声,登时从马上跌了下来。高士弟从容不迫,轻舒长枪,照着大老黑的面门便要刺去。说时迟那时快,齐光元林如贵二位因受过军师吩咐,早有防备,百十个军兵一拥而上,砍马腿的砍马腿,扔石头的扔石头,甚至有人捧起一把灰土就朝高士弟没头没脸地撒去。小高顾自己性命要紧,急抽枪应对这一伙不按章程办事的莽汉,这伙人去四散奔去。高士弟再去收拾黑风达时,黑风达早已不知去向。 朱林宗见高士弟伤了自己兄弟,气急败坏,不等大帅命令便催马冲了上去。高士弟不慌不忙,未见十个照面,朱林宗屁股上着了一枪,鲜血如注。小朱不禁扔了那柄铁锤,一手捂着屁股,狼狈逃回。 有道是打个和尚满寺羞,小太监见状,刹时红了眼,正要催动座下白龙驹亲自出马这两位爱徒报仇时,忽见一女将当先出阵,高呼道: “潘将军且息怒,待我先灭了这厮!” 小太监细细一瞅,此女非是别人,正是女将朱琳琅,说好今日便和他办喜事的那位。潘又安大喜,昨日一战,他已经清楚朱氏女将的功夫,即便胜不了姓高的那狂徒,也不至于败到哪里去。潘帅命人擂起战鼓,为女将助威。 高士弟本是好色之徒,而且他早就对朱家女子的美色觊觎良久,然而大家都在丞相帐下供事,此地非是他的铁鸡洲,他万不敢贸然作事,偷鸡不成反坏了自家性命,丞相面前可不是当耍的。然而现在,这个女子自己却送上门来,他稍一盘算便有了定见,先将这女子捉回营中,偷偷享用几回,即便丞相知道又能如何,是他捉的俘虏,拿的奸细,而且功大于过,或者功过两抵,谅必王相也不会怪罪于他的。计议已定,小高抖擞精神,奋勇博击,料想不出十个回合此女必将败于他的马下,到那时再捉个活的回去。 兵家之大忌,莫过于阵前存斜念。凭武功力气,牛皮不是吹的,高士弟毕竟是校场武探花,相较朱氏女都要占据一定的上风,正是因为他有了这点杂念,瞻前顾后,投鼠忌器,又是怕伤了女子的身体,又是怕坏了女子的容颜,更是怕惹脑了这女孩,以后床上不好说话,所以他不知不觉间,手脚便慢了下来。 好个聪明机灵的朱女子,她早就把高家小伙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再说她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身手,即便高中弟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见得就轻易拿下她。因而两人一个是手下不留情也留情,有意讨得女儿欢。一个是为在丈夫面前显神通,一心置对方于死地。不到三十几个回合,朱氏女假意力怯,卖个破绽,往后便倒。高中弟不知是计,顺手牵羊,单手执枪,一手去搂朱琳琅的纤纤腰。朱琳琅闪身让过,复转身,扬起长枪,从空中劈下,高中弟躲避不及,后脖颈上狠狠挨了一下。朱女子的枪是纯钢打造,重约三五十斤,而且又用了十成的力道,高中弟失去平衡,趔趄了两趔趄,收刹不住,头重脚轻,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齐光元、林如贵两个,刚才救了黑将军,这回又想再检个便宜。跟随他俩的蒗荡山几十位山匪兄弟如法炮制,见有人从马上落下,也不管他是敌是友,先一股脑儿齐头并进摁头撸胳膊提腿抱腰架回营去再说。 第二八三章 小太监兵陷八卦阵 王丞相退兵,小太监决不敢从后掩杀过去。八万人去冲击八十万人的队伍,无疑于以卵击石,轻易冒进,如果冲进去被人家包了饺子,这点本钱丢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官军一部退至海州城内,大部分人马留在城外。小小的海州城不可能容得下八十万大军。王丞相升帐议事,五大高人之首超孔明诸葛明建议道: “丞相,以某之见,对付潘小太监这样的野路子狂贼,不可用古来惯有的战法,须用新招取胜。” 王书贵道:“诸葛先生高明,依先生之见该用那种招术?” 诸葛明道:“先祖在时,一贯主张火攻,最著名的就有火烧新野、火烧葫芦峪、火烧藤甲军等。所以我建议一把火将这伙逆贼烧了算了!” 赛凤雏庞元郎双手竖起俩大拇指,赞道:“卧龙兄高见!” 神算子寒欣道:“小太监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依我看不足十万耳,不如摆下一个十面埋伏阵,楚霸王都乌江自刎了,谅他即便有日天的本事也上不了天去!” 通灵观道主张三疯道:“吾量天尊,用兵之道历来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依贫道之 见,不如围而不攻,饿也把他饿死了。” 金山寺住持陈法海说:“阿弥托佛,火攻不如水攻……” 王丞相虽然不懂军事,但知道洞观大局,这些书呆子你一言我一句的,意见不统一,如何成得了大事?遂摆摆手制止道: “公说公道,婆说婆道,你们这样争争吵吵,啥时是个头?本相倒有一计,莫如你等五人各摆一个大阵,小太监只管冲锋陷阵,啥时候见过这些奥妙无穷的阵形阵法,就让他野牛冲进火药场,看他如何破阵?这也让你等五位高士有了展示本领的机会,强似在这儿卖嘴巴。” 五人欣然,以为正中下怀。诸葛明说:“我摆一个八阵图,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无端,可挡十万雄兵。” 庞元郎叫道:“诸葛兄高啊,我也摆一个封魔圣轮阵。专克敌兵骁将,一旦入得阵去,有来无回,可抵五万精兵。” 寒欣笑道:“我用的还是老阵法,就是十面埋伏那一类,不过这次四面埋伏就足够小太监喝一壶了,此阵足可抵挡八万精兵。” 陈法海道:“出家人以行善为本,不易杀生,我排一阵叫作水淹七军阵。借长江之水,够他潘某人及其三万兵军兵畅饮一番了。” 张三疯道:“贫道依然,一字长蛇阵足矣,定让他两万人马有来无回!”王丞相以手加额,仰天告曰:“苍天不负王某,有这许多高人相助,不怕大事不成!明日就按诸公之意,摆下五个阵式,着他小潘来破,看他有无三头六臂?事成之后,诸公全是国师,与王某共享富贵、同掌国是。” 五人匍匐于地道:“谢恩相提携,当效犬马!” 是日秋高气爽,万赖俱寂,蓝天白云,四野悄然。两军列阵,官军这边摆下五个大阵。王书贵这厢也无人出面发话,专等小太监等自来送死。 猛见这些阵式,小太监自然看不明白,他和胡三、华世雄等略一合计,便着令选五员猛将冲阵,不管他鬼阵妖阵,一顿猛攻冲散之后再说。 胡儒贵、华世雄等本不懂兵法,只不过读了几本诗书,搞点小计谋尚可,真要运筹帷幄,行兵破阵,那就差远了。胡三不想打无把握之仗,但一时也无良策,只得任从主帅决断。 潘元帅点兵,第一路由朱林宗带五千人马攻左边第一阵,即庞元郎摆的封魔圣论阵。第二路由黑风达带五千精兵攻左边第二阵即十面埋伏阵。第三路由吕莲心率五千精兵攻右边第一阵即水淹七军阵。第四路由贺老五带五千精兵攻右边第二阵即一字长蛇阵。小太监自带五千精兵攻中间大阵即八卦阵。 小太监带兵冲入阵中之后只见阴风凄凄,飞砂碎石迎面扑来,又疼又痒,挥刀杀去,并不见对方一兵一卒。小太监左突右撞,如莽牛钻进草垛,有劲无处使。进不知何处是出路,退不知何处是原道。整整杀了半日,仍旧不得要领,敌兵不损一人,自己倒折了许多兵力,不是战死的,多是累死的。小太监不由仰天长叹:非是人祸,乃是天意,潘某今日怕是难脱此厄了。我死无憾,只是天理何在,借了人家这许多战士,莫非也一道和我同归于尽了? 朱林宗杀入封魔圣论阵,见有无数牛头马面、黑面神煞袭来,一刀砍下,乃是纸人纸马。再要去砍,仍旧如故,枉费了许多气力。朱小将跟随大哥南征北战,哪见过这样的怪阵,只气得哇哇乱叫,折腾半日,也是进退不得。 黑风达虽有楚霸王之力,也有楚霸王之勇,兵强将勇,却中了十面埋伏,十个打一个,如何是人家对手? 吕莲心自幼戏水,走水道如同闲庭信步,然而此水非常水,软绵绵又雾蒙蒙,腥风细雨,不知何处可下手?陈法海站在高处手持拂尘,笑嘻嘻翻江倒海,可怜五千健儿疲于奔走,波浪冲走者不计其数。 贺老五这头,被蟒蛇缠住,顾头难顾尾。说是一字长蛇,却是变化无穷,随势而变,因人而宜。张三疯得意地挥动令旗,意欲将贺老五的五千人马一口吞下。 阵中卷入两万五千兵士,胡三带其余将士看得胆战心惊、目瞪口呆。此时就是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尤其是大帅也陷在阵中。其他犹可,如若潘帅阵亡,前功尽弃,还有何望? 皇太后暗暗祷告,双手合十,乞求神灵护佑。上官雪等不由含泪啼哭,以为此生再也难见夫婿,若如此也只好拔剑自刎,和丈夫阴世相会了。 三军悲声如雷,只等胡三一声令下,便要回营收拾铺盖去了。正在此时,有一老尼轻移碎步,却是行走如风,急急来到阵前。胡三等是认识的,一见来人,就要下马倒地磕头。老尼道: “胡大人免礼,待老尼指点众将士脱险就是。” 第二八四章 凌国秀解阵救众将 来人正是天山雪的师父,当然也是小太监的师父,天山老祖凌国秀凌老师尊的便是。凌国秀虽已进京但是并未暴露身份,故而王书贵这次兵变才没有涉及到老尼姑。凌老师尊打听到王书贵政变欲图王位,她是世外高人,与世并无瓜葛,因而本不想趟这趟混水的。奈何她的两位徒儿皆在壳中,而且她和老贼的恩怨也没有了断,所以才急急赶来战场上,看能否给俩徒儿帮些小忙。乍一进入海城,但见城外一片辽阔的沙滩上云遮雾绕,晴天里雷鸣电闪,并伴有阴风阵阵、杀气腾腾,不时有红光闪烁,光柱冲天。老尼暗叫一声不好,料想必是徒儿不识厉害,盲目率军破阵。凌国秀加快步伐,到了阵前细细一瞅果不其然,正是徒儿潘又安带领人马陷入阵中,几番苦战不得解围,倘若再有半个时辰,爱徒潘又安及其数千兵士必定悉数战死无疑。 天山雪分开众人,哭拜师尊。老尼道: “雪儿无忧,你且带数十精悍人手,每人手持水桶、皮囊等物,器皿中多装些清水,意即以水冲石之意。即刻冲进八卦阵去,不问青红皂白,只管朝四周泼撒清水即可。其阵可解,安儿自然化险为夷。” 天山雪大喜,不敢怠慢,随即领命去了。 天山老祖又对胡三道:“胡大人你再派一将,女将最好,也是十数位兵士,举灯笼火把、硫磺、油布、爆竹等易燃物品之类,入左手第一阵之后便纵火焚烧,纸人纸马倾刻间便荡然无存也。” 雪里红早已急不可耐,胡三随即令她率队前去破阵。 天山老祖又道:“左手第二阵乃是十面埋伏,说是十面,其实只有四面,可命一女将领十数壮汉,多备鸡狗之血、污物粪便等,进阵即行泼撒,其阵不攻自破。” 尹天雪领兵去了。 老祖又道:“右手第一阵因是女将吕莲心攻打,另派一男将就可以了。选以土克水之意,用布袋、筐篓多装沙土、粉面、石灰等物,也是四面抛撒,恶水即去。” 毛兴旺带人去了。 老祖最后说:“这最后一阵需上官将军出马,也带十数壮士,多备雄黄、烈酒、毒药入阵即刻喷撒,那蟒蛇经受不住,必然现出原形,其阵可破。” 上官雪依计而行。 此时小太监人困马乏、两眼发花四肢无力,往后一瞅所带人马十去三五,心知再这样挣扎下去也是徒劳。正一筹莫展之际,忽见爱妻天山雪带十数健儿从后杀来,所带之人个个箪壶执桶,尽情往四面泼水玩耍。小太监不知何故,再看水到之处,云开雾散,碎石滚落,那些头前如怪兽一般的巨石,遇水则纷纷暴裂开来,瞬时成为齑粉。小太监大喜,他刚逃出性命又生出坏心眼,心想即是此阵怕水,撒尿想必更是必有特效,遂命令士兵背过夫人,解开裤子大撒其尿,一时之间,水雾大起,臊气冲天,再看原先那座坚不可摧的怪阵时,除了堆放了七八堆破烂不堪的石头之处,别无一物。小太监和天山雪合兵一处,往外便走,猛抬头看见一披头散发、仗剑作法的瘦若猿猴的道士正在高约数丈的坛上念念有词,小太监大怒,从地下拣起一把碎石子,扑面击去。猿猴老道负痛,大叫一声从坛上倒下,满地打滚不止。 小太监见状,正要驱马上坛去结果了道士性命时,天山雪从后喊道: “夫君切勿鲁莽,师父怕有生变,因而早有交待,令我速战速决,且退出战场再作计较。” 小太监这才息了怒气,朝坛上骂道:“狗老道,且让你再活几个时辰,早晚必会前来取你的狗命!” 一时三刻,陷入阵中的四员大将连同潘帅一起皆率众突出重围。小太监令人计点军兵,损耗了几乎万数人马。小太监暗暗悔恨自己用兵不善,本来就乏兵少将,这下竟无故损失了这许多将士,幸亏主将都在,否则更让他懊丧万分。 小太监见到师父,立时跪倒尘埃,磕头如捣蒜曰: “不上师尊前来搭救,我命休矣!” 天山老祖亲自扶起,安慰道:“徒儿且莫言谢,这也不能完全怪你。王书贵老贼所请五人,皆是些左道旁门之徒。这几位久居深山古刹,历经数十年苦修,终究成了些气候。这些贼徒半人半仙、亦神亦鬼,专会迷阵妖术害人,你是正人君子,长于枪对枪、刀对刀,直来明去,如何是他们这等阴险小人的对手?” 小太监道:“师父指点迷津,您老明日教我破阵,待我一骨恼儿杀了这几个妖人,也出出我的心头恶气。” 老祖摇首道:“不可。” 小太监问是为何,老祖方说: “安儿啊,为师虽然略懂些阵法,但也是只知解阵,不知破阵。他们今日被我识破,吃了大亏,明日必定改换阵法,到那时再用老一套,自然无用了。” 小太监道:“既然如此,妖阵何时得破?” 老祖道:“为师在西域时,曾结识一位道长,本名岳怀源,道号云中岳,按理说也是我的师长呢,他老人家就在离此不远的西华岭上。若有此人相助,不怕破不了五个妖人的神奇怪阵。” 吕莲心不由叫道:“师尊,岳老仙长乃是孩儿的师父,明日我去把他请来就是。” 小太监也说:“老仙长和徒儿曾有一面之交,他老人家还是我和莲心的月下老呢!” 老祖大喜道:“如此最好!你们暂且歇息一夜,明日你和莲心姑娘去一遭即可。不过今夜要防老贼劫营,及早安排下去,马不离鞍,兵不卸甲,小心为妙。” 小太监笑道:“师父不消吩咐,这是徒儿的拿手好戏,专门对付那些偷寨劫营的,我还怕他老贼不来呢!全体将士劳累了一天,大家只管蒙头大睡便了。” 老祖道:“这就好。你着人给为师选个洁净安静的所在,我还要打坐修禅做功课呢!” 小太监道:“师父放心,您只管诵经念佛便是,保您老今晚有好戏看呢!” 第二八五章 吕莲心搬师云中岳 王书贵作梦也没想到,指挥这次解他阵法的竟是他当初考状元前结识的一位旧情人。也是他,山萌海誓、言之凿凿,到头来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自己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害得人家女孩先是依门相望,后是望眼欲穿寻死觅活,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几十年过去,姑娘变成了老太婆,不过她并非是寻仇而来,而是为徒儿、为正义,为匡扶社稷。 老丞相几乎是到手的胜利成果,最终又成了狗咬猪尿泡,苍蝇落到屁上。 五位高士神情沮丧的回营听命,他们也有冤情,不是有更高的人指点,小太监早就死于非命了,看样子他们与王丞相同享富贵、共商国是的愿望也就随之付诸东流了。 王书贵安慰道:“算了算了,这也怪不得你们,各位高才请暂且回各自牙帐歇息去吧!” 诸葛明(充其量其实也只是半明,他的一只眼睛几乎已经失明了)捂住一只独眼,气急败坏道: “恩相,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再给我一次机会,定要让那个狗太监死无葬身之地!” “先生有何妙计?”王相问。 “今晚劫营!” “这、这个……怕是小太监会有准备吧?”外行王书贵都觉得时机不成熟,他沉吟半晌道。 “小太监打了败仗,狼狈逃窜,决不会想到我们还会有这么一手,还以为我们正欢天喜地大喝庆功酒哩!给他一个突然袭击,此战必获全胜。”诸葛明报仇心切,忘了穷寇莫追这一兵家之大忌。 “好吧,就依你之计,今晚劫营,不过咱话说头里,胜了是你的功劳,败了你可要担责任的,你要多少人马?”听说可以大获全胜,王书贵动了心。 “那是自然。兵不在多而在精,两万足矣!”老诸拍拍胸脯说。 “行,拨你两万精兵,指挥权在你,你可便宜行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丞相说。 “相爷放一百个心,你就专听好消息吧!” 是夜二更,官军发兵两万,前队由辽州刺史沙久可带队,后队由雁翎关守将李定国、玉门关守备孙安邦压阵,诸葛明自带中军,合计刚好是两万。马卸铃、人含枚,悄然无声,直奔小太监驻扎的大寨。 入了大寨,有兵士急报诸葛明道:“诸葛先生,门口不见一个岗哨、寨内空空如也,沙将军急了,请示下一步如何行动?” 诸葛明虽是有些计谋,毕竟少于实践,按常规此必空寨无疑,这说明是他中计了。超卧龙大惊,急令撤军。说一声“撤”,军令如山倒,大队儿郎转身就跑。得到命令的往回奔,没听到指示的仍在继续前进。一个要进,一个要退,两万人不是少数,人喊马嘶,骂爹骂娘,你争我抢,乱成一锅粥。 诸葛明嫌部队行动迟缓,怕小太监断了他的后路,传令行军都尉斩了几个腿脚不灵便的,队伍顿时更加大乱。谩骂变成混战,沙久可的人要夺路而走,李定国、孙安邦的人又急令跟上。前踊后挤,两支队伍不一会儿便接上火了。 待到天明,诸葛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队伍整集起来,草草一算,不战自乱,自相厮杀践踏,竟白白折损了七八千人马。更有甚者,后军大将孙定国不慎跌落马下,竟被乱军踩踏而死。诸葛明登时目瞪口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未战先折一员大将,回去如何向丞相交待?张安邦、沙久可等狐死兔悲,也跟着唏嘘不止。 有一首诗单道孙定国死的冤曲,诗曰: 前朝有将孙小伙, 武艺高强有谋略。 奈何未战身便死, 天大冤枉问阎罗? 诸葛明等回头再看小太监的营盘大寨,几个哨兵拖着枪提着刀懒洋洋地才从营房里慢腾腾走出来,号兵正在吹起床号角,人家大队人马昨夜压根就没动窝。 诸葛明懊丧不及,才知道是上了小太监的大当了。人家撤了岗哨,做了个假相,关了灯躲在被窝筒里呼呼睡大觉,却让他白忙活了半夜,还无端地折损了数千将士。当初悔不该糊哩糊涂冲进去,那是多大的功劳,此生别说封侯封王的可能都有。天给了他偌大的机会,奈何他没把握住呀!再要回过头去拚杀,岂不是自找死?虽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但是这种不讲理的战法,谁见过? 王丞相听了诸葛先生的汇报,又怒又恼,聒了老诸俩耳光,仍不解气还说要扣他半年的饷银。 早晨,皇太后和天山老祖共进早餐,老祖问兵士,昨夜有一阵吵吵嚷嚷是何故? 小兵便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大师笑对太后道: “娘娘洪福,收了一个这么聪明绝顶的太监儿子。” 太后不觉面颊一红,稍倾也笑回道:“他不也是大师您的徒儿吗?” 俩人会心地开怀一笑。 吕莲心奉命带十数个随从,急奔西华岭请师父。小太监本意也要亲自登山,奈何是三军主帅,此时不宜擅自行动,在胡三等的劝说下只好作罢。 莲心女正行之间忽见一老道和俩道童迎面走来,吕莲心举头一看,此老者不是师父是谁?忙扑地磕头,笑问师父前去何处? 岳怀源道:“莲儿起来,听为师说话,你们那儿打得热闹,我正想要去看一场好戏呢,未料你却自己来了。” 吕莲心大喜,问道:“师父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要来请您的?” 岳老道笑而不答。稍倾,老道才说: “前者,为师把你许配给潘将军,并让你出山助他平倭荡寇,那是为我朝百姓不受外邦欺凌,保护我大好河山,未可非议的。今日,我本可以不管这些闲事,将相内斗,与我一个出家人有何相干?但经我思忖再三之后,王相谋逆篡位,潘将军匡扶汉室,正邪自有公断。还有,王相搜罗了一些居心叵测打着僧道旗号的奸佞小人,鼓弄玄虚,伤天害理,枉杀无辜,欺世盗名,颠覆朝政,为此为师才决定下山一次,惩戒一番这些妖僧恶道,正我出家人之名。至于将相谁胜,不在为师的管辖范围之内,天意如此,人是无法胜天的,我的话你懂了吗孩子?” 吕莲心听师父啰嗦了半天,似懂非懂,想想于心又不忍,急道: “师父,您把徒儿许了潘郎,他的安危您就不管了?倘若潘郎有个长短,徒儿如何苟活于世?” 老道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这个傻丫头也不要逼师父道出实情了。时候不早,我们赶路要紧,否则你的潘郎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正说之间,果然看见远处尘土飞扬,小太监领着数十人马,急驰而来。 第二八六章 岳怀源计胜五僧道 由于是在兵荒马乱时期、去西华岭又必经官军所辖之地,加之云中岳名声太大,小太监怕冷落了老道,所以才亲自去接。途中相遇,大家欢喜,互相客套了一番,便直奔驻地。 是日,云中岳老道站在高处细细观察了一番对面官军前日所摆的五个大阵阵形,稍一沉吟,便了然于胸,低下头悄悄对小太监道: “潘将军须如此如此,即可破阵。” 小太监大喜,遂令老华子前去王书贵大营下战书,约定来日破阵。次日一早升帐点兵,这回有是有备而战,因而心中有数,不似前日误打误撞。 第一路由番将龙腾格带两千兵攻八卦阵,第二路由龙腾格之弟虎腾格带两千兵攻打封魔圣轮阵,第三路由铁里纳忽律带两千兵攻打四面埋伏阵,第四路由秦越生带两千兵攻打水淹七军阵,第五路由洪河湾、蓝水清带两千兵攻打一字长蛇阵。 王书贵见说大喜,小太监头日虽然逃脱,但在阵上却折了不少人马,这回来谅他也不会有太大起色。王相叮嘱五大高人此次须下狠手毒手辣手,不可大意再教走了小太监。并且,为预防万一,至于那些鸡血狗血脏水污水的雕虫小技,则另有安置。 五路人马发出之后,小太监又令他的五位夫人各带一千精兵埋伏于后,专门觑机捉拿妖道。如此这般,只要活口,不可坏了他们性命。小太监自统大军,压阵助威。 诸葛明因头前吃了哑巴亏,这次发誓复仇,定教小太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瞅机会也捅瞎他一只眼才解气呢!所以在布阵方面格外下了功夫。其余四位也是立功心切,嗜想和王丞相同坐江山,争夺太师宝座,到那时改教还俗,娶个美貌老婆封妻荫子,坐享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强似翻山钻洞藏在深山修正果。因而也都卖弄平生所学,大阵个个如同铁桶一般,怕他小太监不来上当才怪? 小太监受了云中岳的指点,对诸将面授机密。前面攻阵者乃是佯攻,不过是虚仗声势,他的五个老婆才是执行破坛捉妖的中坚。 五路人马各执火把、爆竹、水桶、粪筐、灰土之类,刚一到阵前,并不匆忙进入,只是沿阵边沿,放炮、泼水、点火、扬灰撒土并敲锣打鼓等,虚张声势,呐喊连天。 五位高士并不在意,他们早就防到了这一招,除每人配备了口罩之物,又用厚布蒙面,棉花塞耳,任凭小太监的人马摇旗呐喊,这五位不动声色,安坐法坛,口中念念有词,执剑作法。 这样过了几个时辰,未见一人入阵,五妖道有些纳闷,掀开面罩往外一瞅:怪了!这些人只在四周怪喊患难夫妻叫,怎不见有一人攻进来呢? 诸葛明两次着了小太监的暗算,一次被击伤了一只眼睛,一次自损了几千人马,因此被丞相当众掌掴了一记耳光。公愤私怨,历历在目,岂能甘心?小太监的人马不敢入阵,必定是接受了上次的教训,只有站在远处乱喊乱叫的份了。行兵布阵,要的是真打实干,自古以来没听说有骂、叫、吵,或是泼水、扬灰、撒土就可以取得胜利的?看来小太监当真是黔驴技穷了。诸葛明这样想罢,立刻决定变阵,变守为攻,主动出击。 自古以来,大凡摆阵者一律皆是以静制动,挽个扣儿、拴个套儿让人家来钻,岂有改守为攻、以盾击矛的道理?诸葛明犯了兵家之大忌,急燥冒进,这也说明他道行不深、城府太浅,贸然行事,必有后患。 诸葛明从坛上下来,他要亲自嘱托守阵的将士如何变阵,因为这在提前演练时没有交待清楚的。八卦阵也叫巨石阵,石头自然不会自己飞起来打人,还要靠人靠人力、靠机器。所谓机器之类大概也是从木牛流马的原理上演化而来的吧。 法坛高约九尺有五,四周有护栏、围墙等,上下三重,里外两层,各个要害处皆有兵勇把守。祭坛中间竖一杆杏黄大旗,上书两行大字,一行曰:先祖名成八阵图,另一行曰:后世按图锁(索)太监。 诸葛明眼见敌军大队只在距大阵之前半里开外的地方喧哗吵闹,所以才放大胆子,沿台阶下坛。尚未走出十步,忽一女将率队打马不知从哪儿冲来,人未至声先响起: “妖道休走!” 诸葛明抬头一瞅:天哪!只见这女子,肤白如雪、眼含秋水、乌发罩顶、白袍白甲,骑白马、执长枪,威风凌凌,而又杀气腾腾,好不令人胆寒。真是此女只应天上仙,不曾眼见是凡人? “女将通名?”诸葛明扔了宝剑,一躬倒地,双手揖了又揖。 “呸!你这妖道,不在深山老林修身养性,却来世间惑乱生灵?今犯在我上官雪的手上,还敢打听我的姓名?”女将喝道。 “上官将军饶我一命,日后必有重报!”老诸一只独眼垂泪,带着哭腔央求道。 “俺家大帅早已吩咐,不要取你的性命,不过你须和我走一遭!” 上官雪说罢,挥起长枪刺入老诸的道袍,稍一用力便挑了起来。老道久居深山,饮食不周,多有菜色,因而充其量也就是七八十斤的分量。所以才被上官雪轻而易举挑到半空,老道吓得手足乱舞,口里怪声怪气地嚷嚷道:“姑奶奶放了贫道这次,以后再也不敢惹事生非染红尘了!” 上官雪不听,她的气远不止这些,妖道杏黄旗上两行大字就让她怒气填胸。她最恼恨的最是别人用太监的字眼侮辱她的丈夫,莫说潘郎不是太监,果如真是太监,那是他本人愿意的吗?谁好端端把自己的器物割了做太监?这个妖道不在深山老林里好好呆着,反要为虎作伥、帮狗吃屎,还要什么“按图锁太监”哩!上官雪越想越气,再一加力,诸葛明飞出丈八远,重重的摔在沙滩上。几个小兵过来一瞧,顿时傻了眼:这人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活的希望不多,死的可能也有,愣在那儿半日不知做何处?上官雪笑道: “装筐子里抬回去再说吧,有口气就能交差。” 第二八七章 小太监打游击 不到两个时辰,五位夫人均已得手。除上官雪筐子里抬来诸葛明外,尹天雪捉了庞元郎,天山雪拿了神算子,雪里红逮了陈法海,吕莲心擒了张三疯。这也是云中岳老道设的妙计,叫作以阴克阴法。五僧道半人半妖,专会蛊术害人,用男将不但不能取胜,有时反而会误事,用女将则十拿九稳。 岳老道从袖筒里摸出一粒不知叫什么名字的药凡塞进诸葛明的口里,老诸方才喘过这口气,大叫一声道: “哎呀憋死贫道了,悔不该呀!” 云中岳见诸事已毕,拱手言道:“潘将军,此处已无贫道的用场,在下告辞了!” 小太监不依,恳求道:“大师,王老贼大兵不损一毛,只不过捉了几个妖僧妖道,任重道远哩,您老人家为何这样急着要走?” 岳怀源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贫道乃是出家人,管不得天下事的,妖道已除,贫道则应退出是非之地。其余胜负之事,与贫道无关,贫道虽然活了百二十余,还想再多活几日哩,不可因杀生而折了阳寿。” 老道执意要走,小太监苦留不住,只得亲自送出十里之外,并嘱爱妻莲心带人护送师父去了西华岭。 刚送走老道,小太监回到大营,胡三等又来秉报说: “天山老祖也不辞而别了。” 小太监暗暗嗟叹不已,心想这才是世外高人,看破红尘,不图功不图名,神龙见首不见尾,当为楷模,日后自己也要仿效了。 五妖僧道既然被捉,所谓妖阵怪阵,倾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王丞相懊恼不已,气得跌足捶胸。大将郭彦章出列秉道: “丞相且勿烦恼,所谓战者,历来是兵去兵挡,水来土屯。五道长仙长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玩弄法术于一时,驱贼荡寇战场取胜还需我等众将出力。” 王书贵听郭彦章如此一说,方才心中有了些底,精神为之一振,说: “郭将军如能助本相成就大事,将来可封王。” 郭彦章扑倒于地,大礼参拜道:“彦章深谢丞相知遇大恩,当效犬马,虽肝脑涂地亦再所不辞。” 王书贵下阶,俯下身手抚其项背,轻轻一拍,安慰道:“吾有彦章,恰刘玄德之有关云长乎,何愁大事不成?” 众将见这两人一吹一拍,将古论今,自觉不凡,不禁忿忿,打仗又不是凭他姓郭的一个人的能耐,顿时个个面露愠色,内心升起一股怨气和不平之气,斗气自然消失了一半。 不说王丞相重整军马,决意与小太监速战速决,将其铲除殆尽,早日安坐龙庭、足登大宝。再说小太监送走云中岳之后,心下怅然,面有不悦。胡三进言道: “大哥不须烦恼,打仗决非单是刀对刀、枪对枪的勾当,里面的学问多着呢!凭大哥你的绝世武功、众将和嫂夫人勇猛无畏,所借三军又都是敢战之士,怕他一个老朽怎地?” 小太监笑道:“非是我怕,乃是两位贤达高士突然走了,我忽觉空落落的,只是心中有些不舍。” 华世雄也说:“大哥乃是性情之人,常怀仁义礼智信,此非我辈可比。不过,王老贼兵多将广,应避其锋芒,挫其锐气,只可缓战,不可速胜,要从常计议才是。” 小太监应道:“老华子此言正合我意,不知胡贤弟此次如何用兵?” 胡三一笑回道:“老生常谈不可,这回得用新招。” “新招?何为新招?”小太监不解。 “野狼攻牛之术。”胡三翻出一个新战法。 “怎么战法?”小太监眼前一亮。 “大哥你想,如果三只四五十斤重的狼和一头一千多斤的牛相比,不管从体力上、个头重量上,决不可能是一个级别。但是这三只狼成心不放过这头牛,轮流袭击,不让它喝水,不让它吃草,更不让它休息,不出三天这头力大无穷的老牛非得累趴下不可。再往下怎样发展,大哥深通兵法,还用我讲吗?” 小太监击掌大笑道:“高哉妙哉,王老贼兵多势大,却是行动多有不便,我兵虽少,机动灵活,时不时咬他一口,够他疼一阵子的,咬的次数多了,老贼的气数也就该尽了。我就给贤弟的这个战法取个名就叫骚扰战吧!” 胡三道:“大哥切中要害了,此战法正是骚扰性质的。古书上没有,而是我才想出来的。” “贤弟高才,倘若是王丞相手下有你这样的人物,我就吃大亏了。” 胡三摇头道:“这些其实都没有用的,王老贼志大才疏,他手下不是没有能人,关键是他不会用人。”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小太监问。 “夜长梦多,日久生变,老贼的大部队如再来劫一次营,我们必定吃大亏,所以马上就应开始。”胡三道。 小太监点头道:“好,我这就布置部队转移。五个老妖如何处?” “杀了算了,留下终究是祸害。”胡三不以为然的道。 “杀了,岳老道长不是说要留活口的吗?” “老人家是怕杀生,折了他的阳寿,咱们如今处于这境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还在乎那些?” 小太监想想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他也是怕违了岳老道长的意思,如日后老岳怪罪下来不好交待。还正犹豫里,胡三道: “传齐光元、林如贵二将军。” 二将奉命进帐,胡三吩咐道:“你二人带人送这五个僧不僧妖不妖的东西,蒙上他们的眼睛,去到一个深山野林里,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们自我自行反省去吧!” 二人得令去了,这两个莽汉走到半路,越想越觉得纳闷,胡大人也没说清是哪座山哪座岭,如何得送?而且听胡大人的口气,对这五人好像也有些成见,口称是五个东西。二人一合计,坏主意就出来了。当夜土匪来袭,竟把五个妖人给杀了,而齐、林和他的军兵却毫发未损。报于潘帅,小太监叹口气,道: “死生由命,由他们去吧!” 小太监采用胡三之计,当夜撤兵,八万人马,走得干干净净。 郭彦章受王相之命,率五万精兵劫营,未想又是空寨。 第二八八章 王丞相捉迷藏 朱琳琅虽被五花大绑,奈何不知是女人力道不足抑或是手下用情,绳子并不捆得很紧。乍一进帐,猛抬头瞧见那位少年大帅朱女子便不由为之肃然起敬:世间有许多英武美少年,但如眼前这位者却少之又少。不是说他二十上下便领兵出战作大帅,除恶荡倭,开疆劈土,建功立业,领风骚、挟威猛、震华夏、垂青史,好一个风流太监郎,令天下无数女子倾心向慕。如今看他,平平常常一介男儿,不怒不威、不亢不卑,谈笑风生而又体恤部众,轻描淡写一句话:“斩!”朱琳琅并不怕死,死在这样男人的手下,也不枉来世间一回,就是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不讲理,不说不问就杀人也太莽撞了些。忽然间那几个捉拿她的女子却替她求情,更有她的少时朋友上官儿小姐也来说情下话。不由分说,她又被几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簇拥进后帐,原来她们皆存了私心,要和她共事一夫。她本来就是慕名来投这位假太监的,既以随愿,按理说她该顺水捞鱼、就坡下驴才是。可是她不,她提了个条件要和潘郎(当然她心中已是默许了,只是要个面子而已)比武功。所谓比武并非是要打败潘郎,她深知,潘将军盛名之下,决非虚枉,不是随便人就可以打败的。那天在阵上,潘将军为保护太后连杀两将,枪术奇快,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多人都惊呆了。两位姓魏的将军决不是南郭的传人,都是成名的大将,竟这样不堪一击,死得这样窝囊?如今她要和潘郎比武,就是要让潘郎见识一下她的武功,免得日后小瞧了她。其实朱姑娘炎了此一举,尹天雪便是明证,天雪儿是啥样的英雄,和她打成平手,足见她的功力不浅,她不说别人也会替她扬名的。但是不,朱琳琅执意如此,小太监笑笑说: “也罢,打一回也罢,我的老婆大都是打出来的嘛!” 三招两式,朱女子为了让未来的太监郎知道自己的真本事,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抖搂出来了。潘又安也暗吃一大惊:此女不仅容貌出众,而且武功不凡,他的妻子中除了曹花枝、尹天雪大概再无二人了。小太监看破不说破,枪来枪往,只当是耍着玩的。大约三百回合之后,小太监呼叫鸣锣,笑喊道: “今日天晚,明早再战。” 朱琳琅脸上带笑,面红过耳,只是默不作声,她也深感潘郎武功不可测,说是明日再战也是借口罢了。名义上俩人战了个平手,实际上是人家暗中相让哩!有好友上官雪接过马缰,递给小校去溜马,悄悄问道: “妹妹允了吧!从今后咱就再不分手了。” 朱琳琅低声言道:“但凭姐姐作主就是。” 上官雪大喜,立郎和尹天雪等着人去通知丈夫。潘又安虽然心猿意马犹如脱兔奈何已是天晚,不好仓促,悄悄对几位夫人吩咐下去,第二日再行操办婚事。 不说第二日潘营中不事声张布置办喜事,一大早间就有小校前来报告说敌军方面有人带兵十万前来会战,为首一员大将人称霸天下的高士弟。 小太监和胡三战紧急商量战与不战,胡三道: “到口的肥肉焉有不吃之理?” 小太监立刻召集众将士,言明敌军形势,询问道: “哪位兄弟前去打头阵!” 黑风达应声道:“小弟愿往!” 小太监一再嘱咐道:“兄弟此去一定小心从事,可胜可不胜,实在不行就速速撤回,哥哥决不会怪罪于你的。” 黑风达虽然对大哥兼师父心存感激,但仗着自己力大无穷所以并没有把这个恶贯满盈的铁鸡洲恶霸放在眼里。黑风达气势汹汹而又威风凌凌地拎一柄门扇大砍刀,骑一匹高头大黑马,带三千精兵先行出发了。 乘大老黑派兵选将的当儿,胡三着人请来齐光元、林如贵二人说话。原来这二人就在黑风达的队里,一个当千总,一个当百夫长(上文书说过齐光元因事受罚影响了职称)。凭武功力气活儿,这俩人决不是黑风达的对手,不过论心眼计谋,他们比老黑又要强出许多。 胡三如此这般给二人安顿了一番,两将会意,不以为然道: “这等小事,但请老胡兄弟尽管放心,”俩人仗着和小太监的关系,把胡三胡大人也称作兄弟了。“到时候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大老黑回来就是了。” 铁鸡洲远在塞外,高士弟的老父乃是番人贵族,后娶了高士弟他娘,自封了汉姓。老高头一共娶了二十位夫人,多半是汉人,可是儿子却只生了高士弟一个。上面有九个姐姐,大姐士英、二姐士杰、三姐士葵……到最后一个才是弟(士弟)。高士弟力大无穷,又在父亲那儿学了满身武艺,在铁鸡洲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是出了名的恶棍。王丞相放出号令天下招募能征惯战之士。老高头想让独生儿子混个出身,因而打发他进京比武,没料到这小子挺争气,三场过后抢了个武探花。 高士弟的十五万大军和小太监的八万人马各列成阵式,打头阵的黑风达骑高头大黑马,手执追风门扇刀,也不搭话,径直冲了出去。 高士弟一见老黑的个头便先吓了一大跳,试试探探挺枪接住,问道: “你是何人?”“我是你黑爷爷黑风达的便是!”老黑叫道。 说罢两人战在一起。 未几,高士弟便觉出这个黑大个虽是力大武功却是稀松平常,他瞅个空子,一枪架过,紧接着又是一枪,大老黑躲避不及,被姓高的勾住肩胛,猛一用力,一大块肉撕了下来,黑风达痛疼难忍,杀猪般怪叫一声,登时从马上跌了下来。高士弟从容不迫,轻舒长枪,照着大老黑的面门便要刺去。说时迟那时快,齐光元林如贵二位因受过军师吩咐,早有防备,百十个军兵一拥而上,砍马腿的砍马腿,扔石头的扔石头,甚至有人捧起一把灰土就朝高士弟没头没脸地撒去。小高顾自己性命要紧,急抽枪应对这一伙不按章程办事的莽汉,这伙人去四散奔去。高士弟再去收拾黑风达时,黑风达早已不知去向。 朱林宗见高士弟伤了自己兄弟,气急败坏,不等大帅命令便催马冲了上去。高士弟不慌不忙,未见十个照面,朱林宗屁股上着了一枪,鲜血如注。小朱不禁扔了那柄铁锤,一手捂着屁股,狼狈逃回。 有道是打个和尚满寺羞,小太监见状,刹时红了眼,正要催动座下白龙驹亲自出马这两位爱徒报仇时,忽见一女将当先出阵,高呼道: “潘将军且息怒,待我先灭了这厮!” 小太监细细一瞅,此女非是别人,正是女将朱琳琅,说好今日便和他办喜事的那位。潘又安大喜,昨日一战,他已经清楚朱氏女将的功夫,即便胜不了姓高的那狂徒,也不至于败到哪里去。潘帅命人擂起战鼓,为女将助威。 高士弟本是好色之徒,而且他早就对朱家女子的美色觊觎良久,然而大家都在丞相帐下供事,此地非是他的铁鸡洲,他万不敢贸然作事,偷鸡不成反坏了自家性命,丞相面前可不是当耍的。然而现在,这个女子自己却送上门来,他稍一盘算便有了定见,先将这女子捉回营中,偷偷享用几回,即便丞相知道又能如何,是他捉的俘虏,拿的奸细,而且功大于过,或者功过两抵,谅必王相也不会怪罪于他的。计议已定,小高抖擞精神,奋勇博击,料想不出十个回合此女必将败于他的马下,到那时再捉个活的回去。 兵家之大忌,莫过于阵前存斜念。凭武功力气,牛皮不是吹的,高士弟毕竟是校场武探花,相较朱氏女都要占据一定的上风,正是因为他有了这点杂念,瞻前顾后,投鼠忌器,又是怕伤了女子的身体,又是怕坏了女子的容颜,更是怕惹脑了这女孩,以后床上不好说话,所以他不知不觉间,手脚便慢了下来。 好个聪明机灵的朱女子,她早就把高家小伙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再说她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身手,即便高中弟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见得就轻易拿下她。因而两人一个是手下不留情也留情,有意讨得女儿欢。一个是为在丈夫面前显神通,一心置对方于死地。不到三十几个回合,朱氏女假意力怯,卖个破绽,往后便倒。高中弟不知是计,顺手牵羊,单手执枪,一手去搂朱琳琅的纤纤腰。朱琳琅闪身让过,复转身,扬起长枪,从空中劈下,高中弟躲避不及,后脖颈上狠狠挨了一下。朱女子的枪是纯钢打造,重约三五十斤,而且又用了十成的力道,高中弟失去平衡,趔趄了两趔趄,收刹不住,头重脚轻,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齐光元、林如贵两个,刚才救了黑将军,这回又想再检个便宜。跟随他俩的蒗荡山几十位山匪兄弟如法炮制,见有人从马上落下,也不管他是敌是友,先一股脑儿齐头并进摁头撸胳膊提腿抱腰架回营去再说。 第二八九章 潘又安又得新妇 王丞相细看这位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仪态万方美不可言,毕竟是他上了些岁数,心有余而力不足,加之眼下又是两军正在开战之际,他不敢心存幻想。 “你是何人?”王书贵手下战将太多,他一时竟忘了她的名姓。 “小女乃是龙山关留守朱博文之女,朱琳琅的便是。”女将回答。 “你父焉何不来?”丞相慌乱之下问了句多余的话。 “父亲年迈多病,丞相催征出兵命令似火,因而小女不得不替父从征。”女子从容不迫的说道。 “哦,哦,又一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啊,老夫开眼了!”王书贵虽然不中用,但见了漂亮女人不由也会赞扬两句的。 “请丞相答应我的要求,给我两千人马,立擒那个叫潘又安的叛贼!”朱琳琅请示道。 “你就那么有把握吗?如果是肉包子打狗呢?”王丞相向来对女人出征是不屑一顾的。 “小女愿立军令状!” “这么多大男人,要你一个女孩子出征太丢人了,你先下去吧,本相自有主张。”说罢,王书贵环顾左右问道,“朱将军一个女子尚且敢领两千兵去擒潘贼,帐下猛将如云,难道再无第二人了吗?” 王丞相的激将法果然起了作用,刹时有四五将同时请求出战。王书贵低头一瞅,指着一人道: “就是你了,孙将军请走一遭!” 玉门关守备孙安邦答应一声“得令”,挑兵选将去了。其实他并非真心要出战的,只是被逼无耐才站出来捧个场子,没料到王丞相竟选中他了。这个孙安邦,虽有大将之名,并无大将之才,他的职务是从他爹那儿世袭来的。他的老父孙定祖,一杆钢枪威镇河西,平番地、扫羌奴,玉门一驻三十年,匈奴不敢来犯。王书贵久居相位,认识孙定祖,他以为老子英雄儿好汉哩,当初孙安邦一报父名老丞相便点名恩准小孙带兵出阵,演武场上一圈都没溜过。 未过两个时辰,有小军来报,孙将军大败,他的头颅已被小太监的人割了送来军中,问丞相要不要亲自验看真实。王书贵大怒,斥责道: “扔的远远的去吧,这样的废物留他何用?哪位将军敢再去巡哨?” 言未乾,有一将高声叫道:“丞相,末将愿去送死!” 王丞相听这话就不高兴,再一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铜川小将赵天越。此赵非是常人,前日校场比武时,他竟连胜十八位对手,掳得武状元在手。当场受皇封“天下无敌将”,当然说是皇封其实是王(书贵)封,皇上不过是个摆设,汉献帝刘协都不如的,人家起码脑子还好使换着哩。王相心下不舍,此人是他的台柱子,如若折了此人,必折三军锐气,而且小赵初经战阵,经验不老到,没准再着了小太监的暗算,还是另外派将的好些。因而说: “啊啊,原来是天越小将军啊,你且稍等,让我再考虑考虑。” 赵天越性急,大喊道:“丞相若不传令让我出战,我宁可碰死在帐前!我一心要会会那个潘又安,看他长了几条胳膊几条腿?” 赵小将出山之后从无对手自然狂妄,王丞相左右瞅瞅,见无人说话,只好道: “将军此去要小心为上。另外为防万一,给你多派一千人马。不过老夫还有一言,还望将军不可走远,当心中了小太监的调虎离山计。” 赵天越的运气远比孙安邦好许多,他率三千人马在大营四周巡逻了多半天,竟未见潘家军一个人影。快到中午的时候,按理说该回营进餐了,他不饿手下将士也饿了。小赵求胜心切,挥起长枪,舞得车轮一般,张开喉咙朝四野高声大骂: “潘又安你是男人你出来呀,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藏在女人怀里……” 他的话小太监自然听不到,但是有隐蔽在暗处的小兵听见,悄悄派人把话原原本本传给大帅。小太监虽然爱女人,但最恼恨的却是把他和女人连在一起。闻听此言,顿时火冒三丈,立马命人抬枪备马,准备出战。胡三笑道: “哥哥去是可以去,但有一条。” “哪一条?”小太监一怔。 “只许败不许胜。” 小太监会意,道:“这个自然!” 赵天越边骂边走,看看部队离大营越来越远,忽一将带少许人马拦住去路。赵天越打马迎上前去,见这位小将白袍白马亮银枪,气宇轩昂,威风凌凌,遂厉声喝问: “你是何人?” “我就是你要找的太监爷爷!” 赵天越大喜,心想扬名显姓、出人头地的时刻终于到了,校场比武算个球,天下无敌将也是空的,战场上比高低才是真英雄。如若一战拿下这个姓潘的,贼兵即刻土崩瓦解,他赵天越不姓王也是王了。小赵想罢,急挥枪直奔小太监的咽喉要道。 小太监接架相还,一来二去,两人不觉间便战了十余个回合。小太监不由暗忖:此人另然狂妄,功夫却是十分了得,今日不除去,日后必是大患,但是胡三兄弟临行前交待的话还言犹在耳,不能坏了大事,因而放慢了手脚。赵天越初生牛犊,天不怕地也不怕的,何惧此人?原先他也听说过潘又安的大名,交手十合之内他也觉出此人功夫不凡,十合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名声都是吹出来的,这个姓潘的太监武功尚可,体力不支。想想也是,阄了的废人缺了要紧的东西,是男人又非男人,能有多大能耐?赵天越耀武扬威,使出浑身解数,他要力擒小太监,把这个贼兵大帅捉回去,让王丞相和众将看看他这个天下无敌将的真本事。 小太监暗笑:天下真有不知高低好歹的人,给他个棒槌认成针(真),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看破不说破,小太监以假乱真,手也忙脚也乱,哆哆嗦嗦,招也不是招,术也不是术,虚晃一枪,打马便走。 赵天越不舍,驱马就追,渐去渐远。凭小太监的马力,十个赵天越也追不上,因而他不敢太打马用力,所以赵天越才觉着有些希望。眼看快要追上了,突然有大队人马黑天黑地,从四面八方包抄掩杀而来。 小太监见赵天越中计,正要取他性命,突被乱兵冲散,姓赵的不知去向,叹口气笑道: “且让这狂徒再多活几天也罢。” 赵天越单人独马回到大营,面见宰相细说战事经过,还表白说他几乎就要捉住小太监了。王书贵有心要杀了这个坏事的莽将,只因他是武场状元,所以忍了几忍才息了念头。安慰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且回营歇息去吧!” 第二日丞相升帐,众将站立两侧,王书贵正要动问今日如何出兵接战,突一人步出队列,高声央求道: “丞相派我去吧!” 王书贵看时,还是那员名叫朱琳琅的女将。 老王本来就存了私心,破了小太监之后他将名登正位,到那时天下美女尽归其所有。筛选不如撞选,眼下这位容貌就不用说了,功夫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小太监不是扬言他有多少集武功美色居一身的美娇妻吗,到那时不妨也和他比上一比。当然,那时小太监还在不在世已经两说了。姜子牙七十三岁还娶了个黄花女子,他七十不到,为什么就不能娶个黄花女,当然不是一个,他是皇上嘛!只可惜他的功力上差了些,否则个十百千万,花里挑花,美中选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第一个自然就是这个美貌双全的朱女子了。这样想罢,他好言劝道: “朱将军,本相知道你的能耐,上回不让你去也是我存了爱才之心。你想啊,军中这么多的大男人,让你一个女孩子冲锋陷阵多不好意思啊!听我的话,你先下去,我另派将。”未料朱琳琅不依,执拗道:“我主意已定,丞相若是不肯,我便拔剑自刎于帐前。” 众将也跟着劝道:“丞相,既有擒龙胆,必有通天术,女将执意要去,不妨就让她前去试一试。” 王书贵沉吟片刻,心想此时如不应允,怕众将不服,让她去了,又怕有个闪失,再让那个太监得了便宜,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老将郭彥章出班道:“女将出马,我愿为其压阵断后。” 王书贵此时再要不应就说不过去了,嘱咐道:“郭将军同行,我就放心了,只是、只是……” 郭彦章当然不知老贼葫芦里卖的是啥药,还以为是他爱将心切呢,遂大包大揽道: “相爷放心,有我的命在,朱将军决不会有失。” 王丞相狠了狠心,将手一挥,道:“去吧!” 听说是对方阵上来一位女将,众夫人都要争战,想去会会这位女娇娘。小太监手心手背,不想宠了这个违了那个,胡三在一旁出主意说: “几位嫂嫂抓阄吧!” 这倒不失为公平的决断,抓阄的结果是尹天雪该先发为主。天山雪和雪里红为副,这也正合小太监的意思,三姐妹合力天下无敌,任凭对方来一头母老虎也不在话下。 三雪儿带两千人马悄悄来到阵前,迎面碰上那个朱姑娘,拿眼一瞅,呀!又是一位玉人!瞧那模样,看那身材,虽然是舞刀动枪的,总不失娇美婀娜身姿。仨丫头不觉间有了新想法,稍稍一合计,顿时便抚掌开怀大笑起来。 第二九零章 王书贵损兵折将 洞房花烛,红灯高悬。客人散尽之时,潘又安才开始仔细端祥他的新娘:又是一个花容月貌、天姿国色。真是花团锦蔟皆春色,天涯何处尽芳草(苏东坡诗:“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反其意而用之),魏新梅雍容大度气质高雅、虽身处边远僻地却是极有见识。再观小姐两颊唇上侧那一对动人的小小酒窝与众不同,宛如两只轻飞的彩蝶,更有娥眉杏目,青丝如云,一鼙一笑之间满含少女的纯情与向往。潘又安禁不住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上床就寝,遂了心愿,但是嘴里却悄悄问道: “娘子,前日你盲目把绣球投给一个毫不知情的陌生人,假如他是个歹人或是穷光蛋,你就不怕闪了你,误了青春大事?” 魏新梅芳容变色,嗔道:“郎君不知,当初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是一门心思想啊,即便就是嫁个瘸子哑巴,地痞流氓,也强似那个天杀的侯勋臣!” “有这等事?”潘又安惊道,“姓侯的再不济,人家也是一县之尊,嫁过去就是官家夫人,总强似那些残疾人、街混混之类。莫非娘子嫌他老了些、丑了些?” “当官谁稀罕?丑俊无关缘份,老幼则是天定。官人有所不知哩,这个姓侯的为官不正,作恶多端,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两当人无不以手加额,仰天长叹:何时老天开眼,晴空里响一声雷,劈死这个侯扒皮才好!就是过路客商都饱受他的盘剥,对此人恨之入骨,有人送他一首打油诗,单道这位县老爷的好处。” “娘子记得内容吗,说来让我听听。”潘又安突然来了兴致。 “记得的,官人且耐心,奴家背给你听。那诗上说:两当县令本姓侯,心如蛇蝎脸皮厚,雁过拔下毛三根,人去割下四两肉……” “四两,怎么偏偏是四两?怎不说半斤五两?再说,人身上的肉岂能割得?就是半两也割不得呀!”小潘讶异道。 “官人你装傻呀!”小姐面红过耳低头笑嗔道,“四两是指的男、男人那、那事儿。再则虽说是割肉,只不过是个比喻罢了。” “这小子,应该是活到头了!”潘又安恨道,“本来想回京之后再取他的病的,如今看来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了!” “官人可以杀他?官人是多大的官呀?如是这般,官人可是为两当人除大害了。”魏小姐欢声言道。 “小生原先倒是官也不小,但是如今却已是无官一身轻了。不过我朝里有人,杀个把贪官也是有这个权力的。”潘又安解释道。“郎君杀过人吗?”小姐睁大妩媚的大眼睛问道。 “杀人无数!”小潘微微一笑。 “天哪!郎君原来是个杀人魔王!”小姐叫道。 “是吗?”潘又安微微一笑,说,“我杀人可是很讲原则的,一般有三种人不杀。” “哪三种人?” “女人、老人、凡人。” “凡人是什么人?”小姐不解。 “凡人是指老百姓。” “我原想嫁个凡人平平安安度一生,未料却撞了不知天上的哪一路魔王。” “小姐后悔了?” “不后悔!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扛着走,认命吧!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请郎君满足为妻的好奇。” “讲吧!” “请郎君告诉我你的来历。” “这个简单。先说我的名字,我叫潘又安。” “呀,郎君原来是个太监呀?” 潘又安眉头微微一皱,含笑说:“前日我曾立誓谁若以后叫我太监者犯杀头之罪,娘子不知者不怪。至于我是不是太监,待会你就会见分晓了。” “刚才还说郎君是天上的哪一路魔王,果不幸被我言中了,潘又安大名鼎鼎,天下谁人不识君啊?”魏小姐仿佛自言自语说罢,接着又道,“潘郎不要说下去了,只潘又安这个大号足可让我幸慰平生,其它不说也罢!” 俩人新婚燕尔,你贪我爱,洞房花烛自不必说。第二日潘又安刚睁开眼睛便喊道: “来人,快去把那个姓侯的小子给我传来!” 新娘在身旁,轻轻拉拉他的胳脯,小声埋怨道:“郎君且慢叫人,妾身尚未穿衣服哩!” 小潘道:“娘子无妨,你不知我向来性子急,处理公务一般是不分什么场合的。你等我把这个姓侯的杀了,咱俩再宽衣起床也不迟。” 侯县令闻言急忙赶来,人尚未进门先哈着腰接着扑嗵一声跪倒在地,直着嗓子叫道: “大元帅、潘大人、噢不不不,潘公公,您叫小官有何吩咐啊?” 潘又安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骂道:狗日的不识时务,将死的人了还揭人的伤疤。妈的,老子就是公公又如何,难道杀不了你!随后叫道: “来人,把这个姓侯的给我绑了,拉出去砍了剁了!” 说是来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原先人家县衙门的使役。进来的这几个当差是刚上早班,不知昨夜的事,听说心想,昨天还是县太爷呢,怎么听一个钻被窝的外姓旁人一句话,说绑就绑了,二天这个据称是什么大元帅的外乡人如果扭屁股走人了,倒楣的还不是他们这一伙支差的,没说县官不如现管啊,因而左右看看,未敢动手。 潘又安此时在被窝里还没穿上裤子哩,心说啥时候他的话这么不值钱过?见没动静,顿时无名火三丈高,光膀子坐起来喊道: “他妈的反了你们了?老子的话也不听,难道还要我亲自下去动手不成?” 此时侯勋臣动心眼了,他猜测:姓潘的一大早就发火杀人,必是这个魏丫头说了什么坏话,所以这个姓潘的才要他的老命。若想活命,如今之计必须一不作二不休了。想罢他一蹦子从地下爬起来,朝周围这几个差役大声喊道: “衙役们,你们不看床上躺的这厮是个冒充的假货,你们几个快给老爷我拿了,一顿乱刀砍了、乱棒打死了,总之是老爷我重重有赏,每人一百两银子不算少吧?不够老爷还可以再添!” 从没见县太爷这么大方过!这几位听说有这样的好事,一百两银子可以盖几院房子娶几房老婆哩!不就是杀个狗屁不如的外乡人吗?重赏之下,不上前讨赏的才是真傻瓜呢? 七八个家伙唿啦拉一拥上前,七手八脚围拢过来。潘又安立时手足无措,因为此时他还光着屁股呢! 第二九一章 朱琳琅擒获高士弟 朱琳琅虽被五花大绑,奈何不知是女人力道不足抑或是手下用情,绳子并不捆得很紧。乍一进帐,猛抬头瞧见那位少年大帅朱女子便不由为之肃然起敬:世间有许多英武美少年,但如眼前这位者却少之又少。不是说他二十上下便领兵出战作大帅,除恶荡倭,开疆劈土,建功立业,领风骚、挟威猛、震华夏、垂青史,好一个风流太监郎,令天下无数女子倾心向慕。如今看他,平平常常一介男儿,不怒不威、不亢不卑,谈笑风生而又体恤部众,轻描淡写一句话:“斩!”朱琳琅并不怕死,死在这样男人的手下,也不枉来世间一回,就是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不讲理,不说不问就杀人也太莽撞了些。忽然间那几个捉拿她的女子却替她求情,更有她的少时朋友上官儿小姐也来说情下话。不由分说,她又被几位貌若天仙的女子簇拥进后帐,原来她们皆存了私心,要和她共事一夫。她本来就是慕名来投这位假太监的,既以随愿,按理说她该顺水捞鱼、就坡下驴才是。可是她不,她提了个条件要和潘郎(当然她心中已是默许了,只是要个面子而已)比武功。所谓比武并非是要打败潘郎,她深知,潘将军盛名之下,决非虚枉,不是随便人就可以打败的。那天在阵上,潘将军为保护太后连杀两将,枪术奇快,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多人都惊呆了。两位姓魏的将军决不是南郭的传人,都是成名的大将,竟这样不堪一击,死得这样窝囊?如今她要和潘郎比武,就是要让潘郎见识一下她的武功,免得日后小瞧了她。其实朱姑娘炎了此一举,尹天雪便是明证,天雪儿是啥样的英雄,和她打成平手,足见她的功力不浅,她不说别人也会替她扬名的。但是不,朱琳琅执意如此,小太监笑笑说: “也罢,打一回也罢,我的老婆大都是打出来的嘛!” 三招两式,朱女子为了让未来的太监郎知道自己的真本事,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抖搂出来了。潘又安也暗吃一大惊:此女不仅容貌出众,而且武功不凡,他的妻子中除了曹花枝、尹天雪大概再无二人了。小太监看破不说破,枪来枪往,只当是耍着玩的。大约三百回合之后,小太监呼叫鸣锣,笑喊道: “今日天晚,明早再战。” 朱琳琅脸上带笑,面红过耳,只是默不作声,她也深感潘郎武功不可测,说是明日再战也是借口罢了。名义上俩人战了个平手,实际上是人家暗中相让哩!有好友上官雪接过马缰,递给小校去溜马,悄悄问道: “妹妹允了吧!从今后咱就再不分手了。” 朱琳琅低声言道:“但凭姐姐作主就是。” 上官雪大喜,立郎和尹天雪等着人去通知丈夫。潘又安虽然心猿意马犹如脱兔奈何已是天晚,不好仓促,悄悄对几位夫人吩咐下去,第二日再行操办婚事。 不说第二日潘营中不事声张布置办喜事,一大早间就有小校前来报告说敌军方面有人带兵十万前来会战,为首一员大将人称霸天下的高士弟。 小太监和胡三战紧急商量战与不战,胡三道: “到口的肥肉焉有不吃之理?” 小太监立刻召集众将士,言明敌军形势,询问道: “哪位兄弟前去打头阵!” 黑风达应声道:“小弟愿往!” 小太监一再嘱咐道:“兄弟此去一定小心从事,可胜可不胜,实在不行就速速撤回,哥哥决不会怪罪于你的。” 黑风达虽然对大哥兼师父心存感激,但仗着自己力大无穷所以并没有把这个恶贯满盈的铁鸡洲恶霸放在眼里。黑风达气势汹汹而又威风凌凌地拎一柄门扇大砍刀,骑一匹高头大黑马,带三千精兵先行出发了。 乘大老黑派兵选将的当儿,胡三着人请来齐光元、林如贵二人说话。原来这二人就在黑风达的队里,一个当千总,一个当百夫长(上文书说过齐光元因事受罚影响了职称)。凭武功力气活儿,这俩人决不是黑风达的对手,不过论心眼计谋,他们比老黑又要强出许多。 胡三如此这般给二人安顿了一番,两将会意,不以为然道: “这等小事,但请老胡兄弟尽管放心,”俩人仗着和小太监的关系,把胡三胡大人也称作兄弟了。“到时候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大老黑回来就是了。” 铁鸡洲远在塞外,高士弟的老父乃是番人贵族,后娶了高士弟他娘,自封了汉姓。老高头一共娶了二十位夫人,多半是汉人,可是儿子却只生了高士弟一个。上面有九个姐姐,大姐士英、二姐士杰、三姐士葵……到最后一个才是弟(士弟)。高士弟力大无穷,又在父亲那儿学了满身武艺,在铁鸡洲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是出了名的恶棍。王丞相放出号令天下招募能征惯战之士。老高头想让独生儿子混个出身,因而打发他进京比武,没料到这小子挺争气,三场过后抢了个武探花。 高士弟的十五万大军和小太监的八万人马各列成阵式,打头阵的黑风达骑高头大黑马,手执追风门扇刀,也不搭话,径直冲了出去。 高士弟一见老黑的个头便先吓了一大跳,试试探探挺枪接住,问道: “你是何人?”“我是你黑爷爷黑风达的便是!”老黑叫道。 说罢两人战在一起。 未几,高士弟便觉出这个黑大个虽是力大武功却是稀松平常,他瞅个空子,一枪架过,紧接着又是一枪,大老黑躲避不及,被姓高的勾住肩胛,猛一用力,一大块肉撕了下来,黑风达痛疼难忍,杀猪般怪叫一声,登时从马上跌了下来。高士弟从容不迫,轻舒长枪,照着大老黑的面门便要刺去。说时迟那时快,齐光元林如贵二位因受过军师吩咐,早有防备,百十个军兵一拥而上,砍马腿的砍马腿,扔石头的扔石头,甚至有人捧起一把灰土就朝高士弟没头没脸地撒去。小高顾自己性命要紧,急抽枪应对这一伙不按章程办事的莽汉,这伙人去四散奔去。高士弟再去收拾黑风达时,黑风达早已不知去向。 朱林宗见高士弟伤了自己兄弟,气急败坏,不等大帅命令便催马冲了上去。高士弟不慌不忙,未见十个照面,朱林宗屁股上着了一枪,鲜血如注。小朱不禁扔了那柄铁锤,一手捂着屁股,狼狈逃回。 有道是打个和尚满寺羞,小太监见状,刹时红了眼,正要催动座下白龙驹亲自出马这两位爱徒报仇时,忽见一女将当先出阵,高呼道: “潘将军且息怒,待我先灭了这厮!” 小太监细细一瞅,此女非是别人,正是女将朱琳琅,说好今日便和他办喜事的那位。潘又安大喜,昨日一战,他已经清楚朱氏女将的功夫,即便胜不了姓高的那狂徒,也不至于败到哪里去。潘帅命人擂起战鼓,为女将助威。 高士弟本是好色之徒,而且他早就对朱家女子的美色觊觎良久,然而大家都在丞相帐下供事,此地非是他的铁鸡洲,他万不敢贸然作事,偷鸡不成反坏了自家性命,丞相面前可不是当耍的。然而现在,这个女子自己却送上门来,他稍一盘算便有了定见,先将这女子捉回营中,偷偷享用几回,即便丞相知道又能如何,是他捉的俘虏,拿的奸细,而且功大于过,或者功过两抵,谅必王相也不会怪罪于他的。计议已定,小高抖擞精神,奋勇博击,料想不出十个回合此女必将败于他的马下,到那时再捉个活的回去。 兵家之大忌,莫过于阵前存斜念。凭武功力气,牛皮不是吹的,高士弟毕竟是校场武探花,相较朱氏女都要占据一定的上风,正是因为他有了这点杂念,瞻前顾后,投鼠忌器,又是怕伤了女子的身体,又是怕坏了女子的容颜,更是怕惹脑了这女孩,以后床上不好说话,所以他不知不觉间,手脚便慢了下来。 好个聪明机灵的朱女子,她早就把高家小伙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再说她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身手,即便高中弟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见得就轻易拿下她。因而两人一个是手下不留情也留情,有意讨得女儿欢。一个是为在丈夫面前显神通,一心置对方于死地。不到三十几个回合,朱氏女假意力怯,卖个破绽,往后便倒。高中弟不知是计,顺手牵羊,单手执枪,一手去搂朱琳琅的纤纤腰。朱琳琅闪身让过,复转身,扬起长枪,从空中劈下,高中弟躲避不及,后脖颈上狠狠挨了一下。朱女子的枪是纯钢打造,重约三五十斤,而且又用了十成的力道,高中弟失去平衡,趔趄了两趔趄,收刹不住,头重脚轻,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齐光元、林如贵两个,刚才救了黑将军,这回又想再检个便宜。跟随他俩的蒗荡山几十位山匪兄弟如法炮制,见有人从马上落下,也不管他是敌是友,先一股脑儿齐头并进摁头撸胳膊提腿抱腰架回营去再说。 第二九二章 郭彦章阵亡苟家滩 主将被擒,叛军顿时大乱。小太监速速传令:皇太后在此,所降者一律免死,立功者受奖,立大功者可封侯封将。 胡三说了,太后的旗帜可抵十万兵,此言不假。可怜老王头辛辛苦苦凑集的十五万大军,只有少数得已逃回,其余尽数归降。 齐、林二人押解高士弟到了大帐,小太监看也不看便命令道: “留此废物无用,拉出去杀了算了!” 高士弟闻听大惊,变声变调高叫道: “潘元帅请勿杀我,我有机密事相告!” 小太监又让人将高中弟押回,问他有什么机密要说。高士弟道: “此事事关重大,请元帅屏退左右。” 小太监依言办了,只留他和胡三在场。高士弟才说: “大帅,此次出战的叛军阵中有个叫鱼贯水的水军头目,是我表兄。此鱼早已投靠倭人,和高丽人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联手在黄海某岛屿上修建了一座水晶宫,规模可比皇宫,储藏了大批粮草武器等,准备长期作乱。这次老鱼来就是探听消息的,如丞相胜他们则混水摸鱼,直接进攻我天朝。如潘帅胜他们则待机而动。这一绝密消息绝无半点虚枉,请潘元帅细查。” 小太监笑问:“两种战法,这是为何?” “倭人畏惧潘帅大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小太监道:“好,念你报告了一项军机大密,且饶你一条性命,你可愿降?” “小将愿为潘帅牵马坠蹬!” 小太监朝帐外喊道:“来呀,为高将军松绑!” 胡三刚要阻止,见哥哥已经发话,只得摇摇头,苦笑笑不再作声。 是日,张灯结彩,全营一边为朱琳琅摆酒庆功, 一边为她和潘帅举行隆重的婚礼。至于洞房花烛,无非又是老生常谈,万变不离其宗,不说也罢。 高士弟已被解了桎梏,小太监许他日后有了战功,再行封赏。小高闻说朱氏女已做了太监妻,当时便是新婚夜。他恨得牙根直痛,几次躲在暗处欲行不轨剌杀太监,奈何潘军营内防备很严,他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虽然只有两日,小太监和朱姑娘已是极熟的了。丈夫在被窝里问妻子,道: “琳琅,千里迢迢,你如何跑来做了我的妻子?” 朱琳琅格格笑道:“潘郎文才武略,强胜当年潘安百倍,京城路边常有小儿吟唱:人中太监婿,马中白龙驹,无敌勾魂枪,专杀倾城女,世间女子哪个不羡啊?”小太监道:“如此说来我不成了专杀美女的杀人犯了?冤枉啊,我的枪下这一辈子尚未杀过女人哩!” 朱琳琅解释道:“人家杀的是头,潘郎你杀的却是心。” 红烛下小太监端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脸儿红红的,眉毛弯弯的,红唇翘翘的,灯映红颜,越发妩媚可爱。都说是每个女人都是一本书,封面一样内容也一样吗?读新书的欲望迫使他发疯一般扑向那位叫朱(赤色为朱)琳琅的美丽女孩(以下删去一百七十五字)。 小太监一战白白得了王丞相十几万人马,加上他原来的部众,队伍一下子猛增加到了二十几万。前日阵前,葫芦岭太守尹守敬压根就没有作反抗,他此举本就是来投靠小太监的,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岂能放过?此消彼长,潘军也由原来的一对十变成了现在的一比三。形势急转直下,小太监已经不再惧怕和志大才疏、纸上谈兵的书呆子老王头当面对决了。队伍稍作训练、修整、整编,尹守敬职务不变,高士弟降为偏将,齐、林二位由于功大也提升做了将军。 数日之后,一切准备妥当,小太监令华世雄下战书,约老王及其同伙第二天阵上说话。 王书贵此时并没有些许危急感,心想虽然实力有所损减,但胜负的天平还在他这头儿,他的人手比小太监多得多。老王头召集众将商议对策,有老将郭彦章言道: “丞相,明日出战事关重大,我军须全军用力、倾巢出动。而且也不能按老章程办事,一对一地和小太监单打独斗,要采用一种新战法才能致胜?” “什么新战法?”王书贵急问。 “群狼围虎。” “何谓群狼围虎?”没有读过兵书的王相又问。 “我军兵多,小太监兵少,我军将广,小太监只靠他几个老婆打天下,因而要充分利用我们的优势群起而攻之。” “好好,高计妙计!”王书贵抚掌大笑。 两军列阵,一边有六十多万不少,一边有二十几万不到。好在苟家滩地势宽阔,大军有用武之地。 按照先前布置的战术,王书贵也不发话,看看队伍整顿得差不多了,他便从小车上把令旗一挥,六十万人黑呀呀地压了上来。 小太监的队伍见状,看样子是肯定早有准备的,整齐划一,大军瞬间往两旁一闪,成了蝗虫啃树叶之状。少数的倒包围了多数的,郭彦章的群狼围虎之战却促成了小太监的狮群分牛之计。 王书贵的叛军虽然人多,但是拥挤成一团,有力使不上。小太监虽然人少,但是从外往里杀,两三个杀一个,轻巧不费力。 好一场恶战呀!只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只是与往常不同,兵不一定对兵,将也不一定对将,反正是逮住就动刀动枪,强者为王,此时并没有道理可言。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突然有人喊: “哎呀不好了,大营起火了!” 幸亏王书贵乘车躲在场子中央,小太监的人急切杀不透,相对来说他老人家还是安全的。老王见大营起火,急挥令旗,命速速撤兵。喊爹叫娘,鬼哭狼嚎,大军好不容易从战场上退了下来,队伍不及细数,反正是损失了不少。更为可惜的是老将郭彦章带人去救火,不提防半道上竟被伏兵杀了,据说杀人者原是蒗荡山的俩山匪头儿。 第二九三章 王丞相受阻华容道 齐光元、林如贵二人叫化子闹革命一夜暴富,由千总、百夫长等一跃成为将军,这是他俩原先做梦也没想到的。只不过救了个大老黑,只不过逮了个高士弟,在他俩看来,什么功不功过不过的,玩得舒服热闹就行。这两个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能手,虽然仗着有太监妹夫为他们撑腰,但那要看谁,在胡三胡大人面前,他们还是很守规矩不敢做大的。这不是仅仅因为胡三的官大,不说别的就说胡大人指挥若定、料事如神的本事他们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胡三和他们太监妹夫的亲密关系就更不用说了。 二人高升之后,胡三又另派了他俩一项重要的差事,就是在两军交战时偷偷摸打进敌军大营去放火。齐、林二人见说刹时喜动眉稍、开怀大笑道: “兄弟,这回你才算用对人了。我俩干别的不行,也不是祖传,也不是师传,大半都是自学成才,山上为匪干久了这一行当也就熟练了。如是火候不旺或是火势不猛,烧得不透彻,胡兄弟你把我俩的脑袋割下来煮到锅里去。” 胡三笑道:“煮到锅里有何用,又不能下酒。好了不说闲话你俩快去吧,不管火大火小,只要烧起来就行。另外一点,要防止有人前去救火,你们如把这个救火的人也给杀了或是捉了,那功劳可就是通天的了。” 二人大喜,拍拍胸脯子说:“兄弟尽管放心,这两样事我俩全包了!” 按说放火这项工作其实也最简单不过,不过要看是谁干了。齐、林二人在蒗荡山的时候,没少干过这事,因而熟门熟路,做起来得心应手。也是天作成二人,王相听信郭彦章之计,全军倾巢而出,大营中仅留了少数打扫卫生的老兵和一些做饭的厨子等,在外大老远猛一看犹如当年三国时的西城(今甘肃西和礼县),两个莽汉才不管他是不是空城计呢!他俩的万余队伍,收拾几个打杂的,尤如是提斧头进瓜地,挨个砍了个痛快。然后就是放火,油布、硫磺等引火之物都是提前备好的,等到火势一大,想救都没法救。二人看到火起,高兴得手舞足蹈,忽有一小兵提醒说: “两位将军,临行时军师吩咐要防有人来救火呢!” 二人这才缓过神来,立马在要道上拴了几个扣儿,就是山里猎户们套野猪、狗熊甚至狮子老虎的那种。刚刚做好手脚,倒楣鬼郭彦章急匆匆带着少量人马来救火了。因为倾巢出动之计是他出的,家里着了火他比谁都着急。 郭彦章什么人物,他先人郭子仪就不说了,就是他本人,文蹈武略,马上马下,天下几人能及?老郭万没料到,他这样的大英雄竟栽在两个莽撞汉的手上。大将死在无名之下,也只能用劫数天意来解释了。老郭钻进套儿之后,被守在暗处的军兵一拥而上捆猪一般绑了个结实。然后推推搡搡,交由二位将军处置。 齐光元性子急,看是抓了个当官的,也不问青红皂白,轮起他的大锤,当头下去,锤轻力重,老郭的脑袋瞬时便开了瓢。老齐的那柄锤再不济事,但和人的头颅相比,成色不知要强出多少倍。因而堂堂一位被王丞相喻作关云长式的人物,就这样了帐了。郭彦章当时如果知道杀他的是何人,别说被杀,气也气死了。 林如贵有些遗憾,啧啧嘴,道:“你杀他干啥?” 齐光元说:“不杀,回去又让太监妹夫给放了,我们岂不是白忙乎半天。” 林如贵想想也是,吩咐小兵说:“好吧,既已杀了,就把这厮的头割下来,到胡大人那儿请赏去,没准还能换几坛子好酒呢!” 小兵看着死尸犹犹豫豫不肯下手,林如贵正要发作,齐光元笑道: “哥哥别为难这几位兄弟了,这厮的头被我砸入胸腔,到哪儿去割呀?” 林如贵摇摇头说:“算了算了,杀了个大将连名字都搞不清楚,报功不报功无所谓,只是他妈的几坛子好酒给耽误了。” 随即,林齐二人令他们的一万弟兄迅速退出烧焦了的敌军大营。 大营起火,军心涣散,将无斗志,兵无战心,小太监的大队人马乘势掩杀过来,叛军刹时溃不成军。小太监又着人四处喊话:“叛军听了,皇太后传下懿旨,除奸相王书贵、叛逆文世昌,其余既往不咎,一概不问。投降者免死,立功者受奖,立大功者可封侯拜将”,刹时之间叛军大乱,扔兵器、就地举手者无数,更有大批叛兵叛将倒戈反击,回身杀向负偶反抗者。 王丞相被少数几位将军护卫着仓慌奔逃,如今大营烧了,连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没了,这该如何是好?为今之计是赶快渡江回到北地重新组织一支队伍再和小太监决一高底。 正行间,前头一座高山拦住去路,路口一块巨石,上写“华容道”三个大字,老王正心惊肉跳不止。突然前头一飙人马拦住去路,为首两将一个骑驴一个骑骡子,骑驴的手执水火棍,骑骡子的双手擎两柄硕大的铁锤(成色看不很清楚颜色份量好像是铁制的)。王丞相觉得眼熟,这俩人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该不是小太监手下的伏兵?骑骡子的大汉沉不住气了,扯开驴叫天的嗓子吼道: “呔,识相的听好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王书贵听说,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原来是一伙山匪呀!他回首瞅瞅自己那几个可怜的人手,八十三万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十三人,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只有天知道。 齐光远、林如贵这俩人带队全无章法,他俩贪恋路边景色,又瞅空子在村野小酒厮里灌了几口黄汤,因而部队走出好远,大队已经先一步回大营去了,眼下跟在身边的至多也就百八十不到二百人。王丞相身边还有武砂茂、沙久可、姚松山、杨公振等猛将,这几人拉出来哪一个也比这俩强盗头儿强出若干倍。一是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二是摸不着头绪还以为是小太监在此设的伏兵呢,因而才不敢轻举妄动。再说骑骡子的那位两柄大铁锤少说也在几百斤上说话,谁没事敢玩拿鸡蛋碰石头的游戏? 王书贵稳了稳情绪,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令人把小车往前推了几步,和颜悦色高声道: “好汉,我乃是过路的商贾,前路不小心遇上盗匪,被抢得身无分文,要不这样,我先打个欠条,你们在此候着,我等回去凑足一大笔银子给你们送来,看是如何?” “妈的,你把我们当猴耍呀?”齐光元和林如贵是什么人物,他们早就看出来人不像商人,而且那个老头有点像王书贵王丞相。可惜那天在阵上没看真确,因而打马虎眼说,“有钱你们留下走人,没钱把马匹留下也中,没见到如今老子连个像样的坐骑也没有吗?我看你那辆小车就不错,借老子坐两天如何?” 王丞相大怒,喝道:“大胆强贼,老夫乃当朝一品宰相,有要事路过此处,你们这一伙蟊贼若是知趣的快快让开,让我等过去,若是吱吱唔唔,坏了我的大事,回去秉明当今,定让你等满门抄斩!” 齐光远大喜,果然是条大鱼,捉了王书贵,太监妹夫还不高兴死。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老王头手下定有高手在内,他的木头锤一捅就是个大窟窿,动真格的到时还不露了馅?可是不给点厉害又镇不住这些人,紧急头头齐光元想也不想就大喊大叫道: “老子本就是蒗荡山的山贼,皇上都把老子赦免了,你一个糟老头子能把老子怎么样?” 王书贵听罢大惊,原来这一伙山贼大有名堂,后悔当时除恶不尽,才有今日之患。怎么办,手下几员大将不敢近前,他手无缚鸡之力更无从下手。正在这时,忽有一将单人独马从后奔来,到了王书贵面前便宽慰道: “丞相勿惊,这俩人都是草包,待我斩了这几个蟊贼,为丞相开路。”王书贵见说大喜,封官许愿的老毛病又犯了,道:“山高莫过于西玛,功高莫过于救驾,高将军救我出去,定有天大的封赏。” 来人正是高士弟,前日性命攸关,他假意投了小太监。刚才阵前他看丞相大败,知道是他出头露面的时候到了,如此时救了王相,回到朝中最少也得封他个兵马大元帅,到那时天下是谁的就两说着了。 武砂茂四人听说堵截的俩人是草包,顿时恍然大悟,立即抖擞精神,伙同高士弟,五人围定齐、林二人,刀枪并举。这二人哪里是这五虎将的对手,一时之间便三魂走了七魄,手舞足蹈,口里乱喊乱叫道: “太监妹夫,快来救我们呀!稍迟片刻,怕要是来世再见了!” 言未乾,突然有五位神女各执长枪骑五色神驹各领一千精兵从五个方向杀奔而来,老远就喊: “识相的,莫为难齐、林二将军,如若不然,定让你等每人戳百十个枪窟窿!” 第二九四章 潘元帅凯旋大进京 各位看官,容小子在此略作说明一下,此华容绝非当年曹孟德蒙难遇关云长之华容,只不过是异地同名罢了。当年的华容西去千里,又在江北,此时王书贵丞相尚在江南一带逃窜。当然历史有许多相似之处,不同的是王丞相不是曹丞相,潘元帅与周都督有无可比性,由看官们自去分辨好了。 五位天女按先来后到依次乃是上官雪、尹天雪、天山雪、雪里红和朱琳琅,五女将奉军师胡三之命早已在此埋伏良久。当时按照胡三的想法,若是小太监兵败,五女做为一支生力军可做接应,截击王书贵的追兵。若是丞相兵败,应该是叛军及其首领的大限到了,将古喻今,地名又叫华容道,此处正好像是关云长当年拒曹兵的位置。五女是潘帅的夫人,其夫和王相有不共戴天之仇,决不会义释王公,给他一条生路。五女将武功盖世,而且以逸待劳,王相和他的残兵败将,犹如漏网之鱼、惊弓之鸟,岂能抵得过五只雌虎? 当然,王相非曹相,胡三更非诸葛亮,料事不如逢事,至多算机缘巧合,大家在这儿演绎一场反三国志。活该王书贵错走这条路,先让两个莽汉奚落恫吓一通,狭路再撞五夜叉。 王书贵帐下五虎将猛见五女厉害,齐齐舍了齐光元、林如贵,转身跃马迎敌。上官雪抵住武砂茂,尹天雪迎击沙久可,天山雪对姚松山,雪里红和杨公振,冤家对头朱琳琅仍旧与高士弟对弈,五男对五女,捉对儿厮杀。好一场恶战,只杀得愁云密布,日月无光,齐林二人在旁擂鼓助战,王(书贵)文(世昌)两人在旁心惊胆颤,有诗为证: 将相本祖孙,相博海州城,一为篡天下,一为报知恩。两军交战死无数,赶尽杀绝到华容,虽是胜负早已定,不俘贼酋不算赢。 尹天雪神勇,只一合便将沙久可斩于马下。雪里红奋起神威,立马枭首杨公振。高士弟前日尚可与朱琳琅战成平手,奈何今日心亏力虚,稍一走神,被朱女子当胸戳了个血洞。姚松山临死还想找个垫背的,未料腾出手来的尹天雪迎面一枪剌中喉咙。朱琳琅帮上官雪杀了武砂茂。 王、文二人见大势已去,也顾不得体面,一个从车里爬出,一个从马上滚下,浑身筛糠,匍匐于尘埃之中。 齐光元、林如贵专会瞅空子检便宜,催驴赶骡子要立头功,嘻嘻大笑着执棍举锤,刚要结果王、文的性命,被五女厉声喝住,方才不敢妄为胡来、惹事生非。 海城大捷,潘又安一举全歼王书贵的叛军并活捉贼首,战场投降、起义者众多。所得辎重钱粮无数,可惜部分钱粮等被林、齐二将带人给烧了,事关战争胜败,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小太监的队伍也由当初借来的七万多人一下子猛增到五十余万。借兵凡在南方的,就近着人送回,并犒赏了大批金银财宝等,小太监还特意给老丈人亲笔写了一封充满情义的致谢信,并答应在适当的时候一定偕妻阮氏梅和他们的外孙儿去大越国省亲看望二老爹娘。 大军分五路渡江回京,第一路由女将吕莲心带队打头阵为大军渡江开路,第二路朱林宗带队,第三队黑风达,第四队五女将保护太后,第五队由潘帅亲自压阵。 先锋部队刚到江中,忽然有船只被凿穿,船上将士纷纷落水。吕将军接报大怒,穿了防水衣靠潜入江中,睁眼一瞧果见一水鬼正在行不轨之事。莲心女看此贼水中功夫不错,不敢贸然上前,便躲在暗处窥探。不久她看出端倪。原来是水贼在水中不可呆得时间过长,每过一个时辰都要浮出水面换一次气。吕莲心在他又一次要出水换气的当儿,飞快地游过去拖住他的一条腿,使他不能及时浮出水面。若论水下功夫更因为他是男人力气又大,所以和吕莲心相比他并不见得就逊色多少,但是吃亏就吃在他不能在水下潜游过久。现在他在水下活动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这时候突遇不测,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以玩水见长,而又差一点死在水下的鱼贯水做了比他更强于玩水的吕莲心的俘虏。鱼贯水已经离开了战场,是逃散还是走散不得而知,但脱离了生命危险这一点是肯定的,但他自己又自发地乘小太监的队伍渡江之际搞起了小动作,到底是为了显弄自己的卓越水功还是想替王丞相报仇雪恨以便创造奇迹求死灰复燃就更不得而知了。 潘元帅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花费了半月时间才到京城,都市居民万人空巷自发地夹道欢迎这支曾被贬为叛军的队伍。朝堂上已经许久未见升早朝了,傻皇上倒乐得自在,他索性做了专职训狗员,每天几乎均是在狗窝里与狗们同吃同住同消谴。他猛见母后偕他的皇弟进宫,先是一惊,然后笑嘻嘻问道: “你们不在外面不多玩几天,急着回来干啥?” 小太监笑道:“听说皇兄的狗快要临产了,才回来想看看这一窝下了几个?” “他妈的!”傻皇上遗憾的骂道,“这一窝下了三只,压死了一只,被老母狗吃了一只,只剩了一只。” “一只就一只,总比没有强。”小太监敷衍道。 傻皇上见太后在一旁垂泪,遂安慰道:“母后,你别伤心了,下一窝争取下八只,让你老人家高兴高兴。”合宫中所有的嫔妃娘娘宫女太监等均跪立两侧迎接皇太后和潘公公,小太监在人群中瞅了瞅,竟没见到那位曾经气指颐使的王皇后。王书贵急于剿灭小太监,因此尚未祸乱后宫。 皇太后稍稍安顿一下,便让小太监快去宫外潘公府去看望他的那些妻室们,小太监忙完公事忙私事,立即催马去了。 胡三回到大理寺,命人将王、文二人打入死牢。有狱卒问二人是分押还是关入一室,胡三道: “分开分开,免得这俩老狗窜供。” 文世昌分了个单间,王书贵进了囚牢抬头一看有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坐在乱草堆里,那老头不经意地瞅了一眼王书贵,先是一惊,然后叫道: “累、累不细黄(王)丞相吗?” 这回该吃惊的是王书贵了,死囚牢里竟也有熟人?该不是仇家吧?他乜斜着双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何人?” “我是潘又安的丈人啊!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骗钱又骗色,害得我好苦啊!” 王书贵这才想起那日在街上见到的拦路告状的那个南方老头。 第二九五章 寻亲路上遭遇抛绣球 来人非是别人正是张保保、王横横两个。海城大捷之后俩人负责送还双龙寨和匈奴王布雷达的借兵,完事后说好在此外聚首的。那一日偶然在抛绣球的场子上碰见大帅和南桥俩人,本想当场相认,王横横使坏说,他乡遇故知,不如给大哥一个惊喜,等大哥坐到哪家饭馆里正端杯喝酒的时候就抢他的酒杯子。因此俩人悄悄跟在后面,走着走着感觉不对,怎么还有几个官家打扮的人也偷偷跟踪大哥?他们放慢了脚步,看这一伙人究竟要对大哥耍什么手段?那些人当场捉拿大哥时他们就想结果了这几个的性命,奈何时机不成熟,他们忍耐下来。侯县令唆使衙役人等把大哥他们二人扔进土坑之际,这两个家伙正伏在墙头上看热闹呢! 潘又安从土坑里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土,笑道:“妈的,老子命不该绝,这条命又检回来了!” 南桥在旁揶揄道:“看把你得意的,还高兴呢?不是张、王二位将军,我俩这阵子大概是土也埋得差不多了。还不快快谢谢两位兄弟!” 潘又安不经意的说:“谢什么,自家兄弟,回朝之后我封他俩一人一个大大的将军。” 二人齐说:“才不呢,我俩愿终生陪在哥哥左右。” “傻瓜!”潘又安借着月光回身斥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应做些顶天立地之事,你俩浑身的本事,不报效国家,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光耀祖宗,跟在我屁股后面干什么?我又不搞同性恋!” 二人面面相觑、喏喏连声,遂哈哈大笑。 侯县令侯勋臣根据这几人说话的口气,他面对的是何人就是估计也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了。可是他终究还是想不通,一个朝中重臣跑到这狗不屙屎的地方干嘛来了?莫非就为了接个破绣球?不管怎么说,他触犯了天条,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如此一想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哭咧咧地央求道: “大老爷饶我一条小命,是本官狗眼看人低,不识真君子,差一点误伤了大老爷的性命,实实是本官该死!” 侯勋臣毕竟是读书人心眼多,他几次本官本官的说,意思是说我是朝庭任命的官员,杀我还得经过朝庭。此事若能到了王书贵老丞相的手上,他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他并不知道老王头已被削为平民百姓,此时自顾不暇,还能有机会关心他的案子?当然他不知他所面对的是何人,更不知王老丞相早已卷铺盖卷回老家享福颐养天年去了。 还未待潘又安开口,突然院墙外人声喧哗,火把高举,不一时有许多人破门、破墙而入,为首的正是齐光元、林如贵二将。 齐光元双手抱住潘大帅的肩,左右上下望望,然后开怀一笑道: “妹夫你没事啊!刚才我打听到有人说狗县官要活埋你呢!” 潘又安笑道:“你俩只知喝酒,哪里还能想到我啊?不是保保和横横二位,这阵怕是早就断气了。” “谁干得好事?”林如贵骂道,还未等他寻到苦主,齐光元的大耳刮子早就把县太爷扇了个仰巴叉,老林一脚踢过,接着骂道,“你狗日的犯了弥天大罪,你知道你要活埋的是何人吗?” “小、小官委实不知。”侯县令躺在地上喏喏言道。 “他就是当朝皇上封的一字并肩王、兵马大元帅潘又安大将军啊!你狗日的想死也不换个方式?”齐光元又飞起一脚。 侯县令心里一怔:潘大帅,该不是冒牌的吧?心里这样想,嘴里却嗫嚅道: “潘、潘大帅是早就听说过的,只是一字并肩王的文件还、还没发下来……” “你瞧瞧你那狗熊样子,竟敢和我们潘大帅争风吃醋抢老婆呢?瞎了你的狗眼了!”林如贵说罢又要打。 潘又安命人去扶灰头土脸的侯大老爷,说:“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今晚咱反客为主,先到大老爷的客厅坐一会,顺便讨扰一杯茶喝。” 侯勋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土也没敢拍,就说: “潘大帅光临,真乃小县蓬壁生辉呀!据下官考证,您乃是我县自立县以来所到的官职最高、名声最响的高官,为慎重起见,下官这就去着人布置一番,明日一早大街小巷小米撒街、香油铺路,号令全县百姓隆重欢迎大帅来我县巡视督查。” 潘又安挥挥手道:“督查个鸟!我只是路过,稍事停留就走的,不必大动干戈骚扰百姓。你偌是有现成的干净房间借我用上一两日才是正事。” “有有,下官刚刚布置了一间新房,本来是准备迎娶新梅小姐的,”侯县令说着偷觑了潘又安一眼,又说,“既是大帅要用,就让于你了。” 潘又安道:“我正是拿它作新房的,新娘子不变,新郎倌可是换人了,大老爷不会计较吧?” “哪里话,哪里话?”侯县令此时只想保命,讨媳妇的事早就抛之九霄云外,“大帅借小官的新房办喜事,不知给了我多大的面子哩,我也想跟着沾点喜气呢!” 潘又安道:“夺人所爱,受之有愧。大老爷不会因为我抢了你的老婆而耿耿于怀吧”“大帅见笑了,下官何等样人,岂敢和大帅争抢佳人?早知是大帅光临,我当亲自派人送新娘与您完婚才是。” 潘又安瞅瞅这个可怜兮兮的半老不老的小老头儿,心想若是新梅姑娘嫁了他,倒真是花骨朵插在牛粪上了。按他的作为,定是个贪官、恶官,潘又安本想杀了他。转念又想,算了,新官未到任,老官暂留守,日后交胡三兄弟、老华子他们去处理吧!犯到胡三的手里,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说话间东方发白,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潘又安刚刚休息了一会儿,忽有人报,本县首富魏致中老员外率当地一大群士绅前来贺喜了。 潘又安降阶相迎,魏老员外等就要跪地磕头,被小潘扶住,笑道: “岳丈在上,当受小婿一拜。” “免了免了,贤婿旅途劳顿,又受了些惊吓,日后再拜不迟。”魏老儿捋捋胡须、四周瞅瞅说。 潘又安顺坡下驴,道:“也罢,权且寄下,请各位佳宾进屋说话。” 翁婿间的礼可免可不免那是家事,百姓见了官家岂有不拜之理?当地士绅、商贾等名人扑通通跪倒一地,口中念道: “两当小民给潘大将军磕头了。” 潘又安一一扶起,并让进厅堂入座。 这壁厢几人喝茶聊天,说话寒喧,那壁厢锣鼓喧天,齐、林、张、王等已着人花轿抬得新人入府了。 第二九六章 势力商人待价嫁女儿 洞房花烛,红灯高悬。客人散尽之时,潘又安才开始仔细端祥他的新娘:又是一个花容月貌、天姿国色。真是花团锦蔟皆春色,天涯何处尽芳草(苏东坡诗:“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反其意而用之),魏新梅雍容大度气质高雅、虽身处边远僻地却是极有见识。再观小姐两颊唇上侧那一对动人的小小酒窝与众不同,宛如两只轻飞的彩蝶,更有娥眉杏目,青丝如云,一鼙一笑之间满含少女的纯情与向往。潘又安禁不住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上床就寝,遂了心愿,但是嘴里却悄悄问道: “娘子,前日你盲目把绣球投给一个毫不知情的陌生人,假如他是个歹人或是穷光蛋,你就不怕闪了你,误了青春大事?” 魏新梅芳容变色,嗔道:“郎君不知,当初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是一门心思想啊,即便就是嫁个瘸子哑巴,地痞流氓,也强似那个天杀的侯勋臣!” “有这等事?”潘又安惊道,“姓侯的再不济,人家也是一县之尊,嫁过去就是官家夫人,总强似那些残疾人、街混混之类。莫非娘子嫌他老了些、丑了些?” “当官谁稀罕?丑俊无关缘份,老幼则是天定。官人有所不知哩,这个姓侯的为官不正,作恶多端,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两当人无不以手加额,仰天长叹:何时老天开眼,晴空里响一声雷,劈死这个侯扒皮才好!就是过路客商都饱受他的盘剥,对此人恨之入骨,有人送他一首打油诗,单道这位县老爷的好处。” “娘子记得内容吗,说来让我听听。”潘又安突然来了兴致。 “记得的,官人且耐心,奴家背给你听。那诗上说:两当县令本姓侯,心如蛇蝎脸皮厚,雁过拔下毛三根,人去割下四两肉……” “四两,怎么偏偏是四两?怎不说半斤五两?再说,人身上的肉岂能割得?就是半两也割不得呀!”小潘讶异道。 “官人你装傻呀!”小姐面红过耳低头笑嗔道,“四两是指的男、男人那、那事儿。再则虽说是割肉,只不过是个比喻罢了。” “这小子,应该是活到头了!”潘又安恨道,“本来想回京之后再取他的病的,如今看来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了!” “官人可以杀他?官人是多大的官呀?如是这般,官人可是为两当人除大害了。”魏小姐欢声言道。 “小生原先倒是官也不小,但是如今却已是无官一身轻了。不过我朝里有人,杀个把贪官也是有这个权力的。”潘又安解释道。“郎君杀过人吗?”小姐睁大妩媚的大眼睛问道。 “杀人无数!”小潘微微一笑。 “天哪!郎君原来是个杀人魔王!”小姐叫道。 “是吗?”潘又安微微一笑,说,“我杀人可是很讲原则的,一般有三种人不杀。” “哪三种人?” “女人、老人、凡人。” “凡人是什么人?”小姐不解。 “凡人是指老百姓。” “我原想嫁个凡人平平安安度一生,未料却撞了不知天上的哪一路魔王。” “小姐后悔了?” “不后悔!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扛着走,认命吧!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请郎君满足为妻的好奇。” “讲吧!” “请郎君告诉我你的来历。” “这个简单。先说我的名字,我叫潘又安。” “呀,郎君原来是个太监呀?” 潘又安眉头微微一皱,含笑说:“前日我曾立誓谁若以后叫我太监者犯杀头之罪,娘子不知者不怪。至于我是不是太监,待会你就会见分晓了。” “刚才还说郎君是天上的哪一路魔王,果不幸被我言中了,潘又安大名鼎鼎,天下谁人不识君啊?”魏小姐仿佛自言自语说罢,接着又道,“潘郎不要说下去了,只潘又安这个大号足可让我幸慰平生,其它不说也罢!” 俩人新婚燕尔,你贪我爱,洞房花烛自不必说。第二日潘又安刚睁开眼睛便喊道: “来人,快去把那个姓侯的小子给我传来!” 新娘在身旁,轻轻拉拉他的胳脯,小声埋怨道:“郎君且慢叫人,妾身尚未穿衣服哩!” 小潘道:“娘子无妨,你不知我向来性子急,处理公务一般是不分什么场合的。你等我把这个姓侯的杀了,咱俩再宽衣起床也不迟。” 侯县令闻言急忙赶来,人尚未进门先哈着腰接着扑嗵一声跪倒在地,直着嗓子叫道: “大元帅、潘大人、噢不不不,潘公公,您叫小官有何吩咐啊?” 潘又安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骂道:狗日的不识时务,将死的人了还揭人的伤疤。妈的,老子就是公公又如何,难道杀不了你!随后叫道: “来人,把这个姓侯的给我绑了,拉出去砍了剁了!” 说是来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原先人家县衙门的使役。进来的这几个当差是刚上早班,不知昨夜的事,听说心想,昨天还是县太爷呢,怎么听一个钻被窝的外姓旁人一句话,说绑就绑了,二天这个据称是什么大元帅的外乡人如果扭屁股走人了,倒楣的还不是他们这一伙支差的,没说县官不如现管啊,因而左右看看,未敢动手。 潘又安此时在被窝里还没穿上裤子哩,心说啥时候他的话这么不值钱过?见没动静,顿时无名火三丈高,光膀子坐起来喊道: “他妈的反了你们了?老子的话也不听,难道还要我亲自下去动手不成?” 此时侯勋臣动心眼了,他猜测:姓潘的一大早就发火杀人,必是这个魏丫头说了什么坏话,所以这个姓潘的才要他的老命。若想活命,如今之计必须一不作二不休了。想罢他一蹦子从地下爬起来,朝周围这几个差役大声喊道: “衙役们,你们不看床上躺的这厮是个冒充的假货,你们几个快给老爷我拿了,一顿乱刀砍了、乱棒打死了,总之是老爷我重重有赏,每人一百两银子不算少吧?不够老爷还可以再添!” 从没见县太爷这么大方过!这几位听说有这样的好事,一百两银子可以盖几院房子娶几房老婆哩!不就是杀个狗屁不如的外乡人吗?重赏之下,不上前讨赏的才是真傻瓜呢? 七八个家伙唿啦拉一拥上前,七手八脚围拢过来。潘又安立时手足无措,因为此时他还光着屁股呢! 第二九七章 两当县令夜埋潘大帅 两当县衙几个捕快、衙役人等,如何是南桥枫叶的对手,剑光闪处,但见血肉横飞。未死的几个扑嗵跪倒在地,大叫好汉饶命。南桥不依,还要砍杀这些为虎作伥、翻脸不认人的恶仆,还是潘又安劝道: “叶儿算了,他们毕竟也是为了混碗饭吃,别难为这些衙役们了。” 南桥枫叶嗔道:“还不难为?我若来迟一步,你的命就坏在这伙狗奴才的手上了!” 刚才还欲想舍命帮老爷恢复县纲的那些衙役捕快们,这阵个个犹如丧家犬一般,心里仍想着今后官家这碗饭怕是吃不上了,但手脚并没忘磕头作揖,口中还一个劲地喋喋不休道: “好汉爷爷饶命啊,小的们如得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呀?县老爷给我们发饷银,不听他的,听哪个?” 这时潘又安听衙说的也不无道理,遂摆摆手,示意南桥放下手中宝剑。潘又安此时早已穿好衣裤,新娘魏新梅也躲进别屋去了。 那位县老爷未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看来是一命休夷!遂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梗着脖子,昂起头,倒背双手,仿佛这儿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眼瞅着窗外,眺望别处。 此时,张保保、王横横、齐光元、林如贵等一干人马统统到齐。潘又安升帐,弟兄们站列两班。县官侯勋臣也不用绑,也不用刑,任由他站在堂前散步。齐光元笑道: “妹夫,都怪我和如贵哥俩昨晚多喝了几杯你的喜酒,差点又误了大事。” 潘又安道:“这不关你们的事,都是这个狗官出尔反尔,几乎没害了我的性命。” “毋须多言,要杀要刮请便,士可杀而不可辱也!”站在堂前的县官反唇相讥道。 “杀你?老子这就宰了你!”齐光元说罢,从怀里摸出把牛耳尖刀就朝侯勋臣扑了过去。 “杀呀,不杀你就不是你老子养的!”老侯伸长脖子叫道。 潘又安突然想到,这人之将死,其性则刚呀!昨天还爬在地上喊爹叫娘的县官大人,怎么一转眼倒成了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了?想罢,他朝齐光元挥挥手说: “老齐,算了,不和他一般计较了。昨天他不是在后花园挖了个坑要埋我吗?今天你带几个人过去,坑是现成的,把他扔到里头填上土就得了。” 侯勋臣知道自己这回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了,遂就耍开了横的,高声叫骂道: “潘又安,你这个狗太监!我保你死无葬身之地,喂狗狗都不吃。老子虽然死于你手,毕竟生前还是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有子有孙。你呢,靠鸡鸣狗盗的一点小本事,傍依太后,蒙骗皇上,尽管娶妻无数,有一个是明媒正娶的吗?” 潘又安嘿嘿一笑道:“我把你这个愚夫俗儒,死到临头还抱着陈规旧律不放,人活一天就要有一天的痛快,要那么多的名份有鸟用?你说的不错,老子就靠了这一点鸡鸣狗盗的小本事,但是人间富贵我得了,人间的幸福我享了。官至一品,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皇上听我调遣,全国听我指挥。除恶霸、铲贪官、平反王、戎边关、荡倭寇、杀奸相,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二十几年,一个人有此际遇,还要如何?如果我现在就死,我也会含笑九泉。对得起祖宗先人,无愧于黎民百姓,一辈子杀人无数,但却没有枉杀一人,一辈子经手钱财无计,但没有私拿过皇家一分一厘。而你呢!你这个小人,口念圣贤之书,说的冠冕堂皇,实则一肚子坏水。活埋我的事就不说了,你身居七品县宰,享皇家俸禄,不思报效国家,却在这不毛之地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娶人家十几岁的女孩为妾,你能陪得她老吗?杀你是为民除害,你还有什么话说?” 潘又安这一席话,直说得老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脸上的汗珠子如雨点般地落下,身上的汗水湿透了前心后背,心里一发毛,小便也失禁了。吭哧了半天,他又分辩说: “你说你没有枉杀一人,杀我就是枉杀。就算我不是七品县令,就是平头老百姓,也要查案问案,报请朝庭刑部核准,还要等秋后问斩。你活埋了我算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不是以大官欺小官、草菅人命吗?” “好好,你活埋我不算,我活埋你就是草菅人命。咱们就让全两当县的百姓们评评,十个人有九个说你该死,我还是把你埋了,三个人有一个说你不该死,我立即让你官复原位。怎么样老侯,这样公平吧?” 事已至此,老侯也没有话说。不过他仍旧是开水锅里煮鸭子,肉烂嘴不烂,梗着脖子犟道: “评就评,我的百姓我清楚,我给他们当了三年父母官,难道他们会让我上断头台不成?” 潘又安立马吩咐:“保保、横横,带几个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拉到大街上,等老百姓评审。” 刚一打开县府大门,就见有成百上千的人踊上前来,不知谁走露了风声说钦差大人把狗日的侯扒皮抓起来了。两家相遇,分外眼红,不知是谁发一声喊,顿时石头瓦块,雨点一般落到侯勋臣的头上脸上。再往近些,手抓脚踢锥子攮的,吐口水擤鼻涕,哭的骂的,喊的叫的连成一片。不是张保保、王横横动作快些,侯县令早被拔成没毛的猴了。 “怎么样伙计,百姓们对你评价如何?”潘又安笑嘻嘻的问道。 侯勋臣耷拉着脑袋,叹口气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两当百姓自古以来势力,落井下石者居多。” “妈的,”潘又安骂道,“自古以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自己作恶多端,还怪百姓势力。来呀,按我们原先约定好的把侯勋臣老贼拉到后院土坑里给我埋掉!” 侯老爷人品不敢恭维,学问却是真的。闻听潘大帅令人将他拉去活埋,当堂赋诗一首,咏道: “洞房花烛换新人,挖坑反而埋自身。天不公道难怨天,倒楣莫过侯勋臣。” 第二九八章 好运太监两当娶新娘 埋了两当县令侯勋臣之后,县衙里立刻少了个管事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能一日无主,县衙再小也是一级政府,总不能没个头儿,老百姓有事找谁?喊冤叫屈都没个地方。皇上另派人是来不及了,潘又安思虑再三遂决定让他的老丈人魏致中暂时接替县宰之位,任命书当然要等他回京之后奏明皇上,另行颁旨授命。 老魏一听女婿的意思之后,心中自然是高兴万分。他一辈子做生意,钱倒是挣了不少,可是做官的事想也没敢想过。不是他不想当官,而是没机会,考取功名太费工夫,他整天钻到钱眼里,哪里能顾得上考秀才、考举人,再进京考进士等等。花钱买个官做的心思倒是有过,可是两当地方小,一万两银子顶多买个县衙副师爷,而且还是候补待选的,人家在任的副师爷死了之后他才能到任。不能盼着人死,也不能等着人死,而且生死簿上无老小,谁前谁后还不一定呢!如今一个现成的七品县令送到手里,他岂有不高兴的理由? 潘又安知道,他丈人老魏这人,能力也有、威望也高,在两当也是个举足轻重、数一数二的人物。奈何,买卖做得久了,难免生奸猾之心,不谋利取巧生意如何做大?因此,势力是势力些,自私也是自私些,但人品不是很差,贪脏枉法的事断然不会有,起码比起那个侯勋臣来不知要强过多少倍。 翁婿俩一拍即合,老魏当官心切,稍一收拾便匆忙走马上任。 一切安排妥当,潘又安携新婚妻子魏新梅去探望老岳母。老太太一见新姑爷,果是非同凡响。真是人有人才,貌有貌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竟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当今天子都和他称兄道弟哩!不是眼见,哪个肯信?还是女儿有眼力,一个小小的绣球,巧不巧就抛到他手里了。瞧她选得这郎君,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不仅模样生得帅气,正而素怀一腔正义,浑身是胆,为国家和黎民百姓挣得一个太平盛世。临行还给女儿她爹谋了个一官半职,也了了老头子一生梦想做官的心愿。 不说丈母娘夸女婿,潘又安诸事已毕,遂拜别岳父岳母。并告知他们将来如不想做官或是想女儿了,可捎个信去,他派人来接他们老两口进京,那时父女母女全家再团圆。 算算出京城已有半个来月的天气了,竟一事无成,两个爱妻一个也没见到。他倒是不怎么耽心鲜爱莲,他知道断壁崖那几个山匪已被他手刃,他的大舅哥鲜世保也已锒镗入狱,可能死了也未可知。子午村还有许多好乡亲,因而爱莲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唯有薛涛那儿,最是让他放心不下。孤单一人去了他的家乡,村里人多半好欺生,见她是单人前来,没有凭据,就在老潘家旧址起房盖屋。嘴里说是潘又安的媳妇,谁见了? 思前想后,此时又非战时,潘又安手下亦无可用的谋士勇将,当然也许用不着。回家接趟媳妇就劳师动众的,乡亲们见了不笑话?潘又安想罢,便对齐光元、林如贵笑笑道: “麻烦二位哥哥辛苦一趟,先行到我老家旧址打个前战,我随后就到。不过记住一条,见了你们的兄弟媳妇,千万别说岔了。如不见人,就在原址安营扎寨,等我回去。” 二人会意,齐光元拍拍胸脯子说:“妹夫你一百一千个放心就是,这回如再办砸了,好好寻不回兄弟媳妇,你把俺老齐的头割下来当球踢!” 潘又安有心嘱咐他们一声路上少喝酒,又怕他们多心,毕竟是为私不为公,他把到了舌尖上的话又强行咽了回去。 齐光元、林如贵二人,率领二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潘又安的老家。按图索骥,到了村口一问,村人指给他们确切的位置。村人说罢,撒腿便跑,边跑边喊: “抢亲的队伍到了!” 齐、林二人不禁纳闷:我们怎么成了抢亲的队伍?有心想派士兵把那个村人捉来问个端祥,因这是大帅的故乡,不敢乱来的。倘若那人正好是大帅的某一位亲戚什么的,不又是麻烦? 到了那家院墙门外附近,齐、林二人不敢惊动主人 ,命令军队远远扎住,他们俩轻轻去扣那家的门环儿。不一会,门开处出来个老妇,老妇一见这俩老兄,唬得满脸皱纹开花,老心乱抖,急转身就要走,被老齐一把拽住,叫道: “大嫂莫怕,我们是这家女主人的男人派来的。” “好没教养,你们年纪轻轻的竟把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子叫大嫂,有其仆便有其主,看来你们家主人也不是念过书的人。去吧,不和你们这些村野匹夫费口舌了,告诉你们,我们家没有男人。” 他们倒成了村野匹夫了?好个伶牙利齿的老太太!为个称呼竟摆出一堆大道理。齐、林二人不敢和老夫人抬杠,换了副口气,喜眉笑眼地亮开大嗓门叫道: “奶奶,老奶奶,我们真是这家男主人派来的!潘又安,你听过这个名字字吧,是他叫我们来的,他随后就到。” “叫奶奶倒大可不必,折煞老身了,叫个婶婶或是姨娘啥的就足可以了……” “妈妈,让他们进来吧!”声音来自屋内,一个年轻女人说话的声音。 老夫人见说,打开了大门,让两位进了院子。隔着一道帘子,屋里又传出声音说: “家中没有男人,二位请止步。” 齐、林二人当院站定,往屋内双手抱拳,揖了一揖,唱个肥诺,道: “弟妹一向可好!我们是奉了潘大帅的命令前来迎候弟妹回京的。” “潘又安呢?” “大帅随后就到。” 屋里的人叹口气道:“你们来得正好,倘若再晚半个时辰,潘又安的老婆恐怕就是别人的人了。” “这是为何?”二人惊问道。 “两位将军请问妈妈吧!” 齐、林二人转向老夫人,老夫人这才把事情的根末曲直一一道来。 潘又安他们老家的这一县叫作太平县,就是当初胡三做县令的地方。隔壁一县叫作山阴县。山阴和太平虽一县之隔,但山阴是个大县,地广人稀,丛林密布,山川险要,是个多民族聚集的地方。山阴县的女人多事地头劳作,平田整地、春耕夏作、秋收碾场、修剪果树之类,还要操持家务,一日三餐,侍奉老人、抚养子女、喂猪喂鸡等。男人们则是操枪弄棒,习练武功,没事的时候多是打架斗狠、耍钱喝酒、寻衅作事等。因而这里民风强悍,随之也出了不少人物。最出名的一个就是开国初期就有个叫张克孝的跟随老皇戎马半生,帮老皇得了天下夺了皇位。老皇感载他的功业,封王因无先例,就封了他一个挂名的山阴侯,另赏赐他许多钱财,打发他回乡颐养天年。老张带着大笔银子回到山阴之后,广置土地,大兴土木,娶妻纳妾,所生八子九女。八个儿子老大张天龙、老二张天虎、老三张天雄、老四张天豹、老五张天杰、老六张天福、老七张天贵、老八张天禄。个个骁勇,身高体壮,武艺高强,山阴人称八阎王。老子加上儿子,八个是为虎作伥,一个是纵子逞凶。独独这个张老八,不但武功高,而且模样也俊朗,自封八贤王,人称花花太岁。专在山阴一带寻觅有姿色的女子,不论年龄大小,穷家富家,统统抢了来,玩弄够了便往街上随便一扔,任其跳河跳井或是自行回家或是流浪他乡。 张天禄不知从哪儿听到当年万花楼有位叫薛涛的绝色女子,突然不知了去向。有这样一位天仙美女,专事色*工作的张老八岂能舍弃?遂派出鹰犬四处去找,功夫不负有钱人,最终让他打探到薛涛现在居住的地方。 薛涛何等样的烈性女子,岂肯就范花花太岁张天禄?但是经不住张老八的威逼利诱,软硬兼备,无奈之下答应说某月某日是她和丈夫约会的日子,如到那时丈夫不来赴约就可与他拜堂成亲。 张天禄大喜,果真在家老老实实呆了一些日子,不再来纠缠骚扰。算算时日即到,薛涛女早早备了些砒霜之类的毒药,到时就让那个无耻的张老八抬个鬼回去。 头天,张天禄派人送来了大批聘礼、嫁衣以及许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等,并约定说好第二日正午时分就来娶亲。 薛涛女单等喇叭鼓乐一响,接亲的轿子一到她就服下毒药。她正在一边埋怨潘郎不守信,一边整理衣物,就在这时,巧不巧不料门口却来了两个自称是潘郎派来的人。薛涛唤进来人,细细一问,知是丈夫到了,她心中一喜,急急立起身来,翻箱倒柜,遍寻她最得意的衣妆。梳妆打扮一毕,张天禄的轿子先到了。 第二九九章 侯县令作孽自取祸 洞房花烛,红灯高悬。客人散尽之时,潘又安才开始仔细端祥他的新娘:又是一个花容月貌、天姿国色。真是花团锦蔟皆春色,天涯何处尽芳草(苏东坡诗:“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反其意而用之),魏新梅雍容大度气质高雅、虽身处边远僻地却是极有见识。再观小姐两颊唇上侧那一对动人的小小酒窝与众不同,宛如两只轻飞的彩蝶,更有娥眉杏目,青丝如云,一鼙一笑之间满含少女的纯情与向往。潘又安禁不住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上床就寝,遂了心愿,但是嘴里却悄悄问道: “娘子,前日你盲目把绣球投给一个毫不知情的陌生人,假如他是个歹人或是穷光蛋,你就不怕闪了你,误了青春大事?” 魏新梅芳容变色,嗔道:“郎君不知,当初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是一门心思想啊,即便就是嫁个瘸子哑巴,地痞流氓,也强似那个天杀的侯勋臣!” “有这等事?”潘又安惊道,“姓侯的再不济,人家也是一县之尊,嫁过去就是官家夫人,总强似那些残疾人、街混混之类。莫非娘子嫌他老了些、丑了些?” “当官谁稀罕?丑俊无关缘份,老幼则是天定。官人有所不知哩,这个姓侯的为官不正,作恶多端,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两当人无不以手加额,仰天长叹:何时老天开眼,晴空里响一声雷,劈死这个侯扒皮才好!就是过路客商都饱受他的盘剥,对此人恨之入骨,有人送他一首打油诗,单道这位县老爷的好处。” “娘子记得内容吗,说来让我听听。”潘又安突然来了兴致。 “记得的,官人且耐心,奴家背给你听。那诗上说:两当县令本姓侯,心如蛇蝎脸皮厚,雁过拔下毛三根,人去割下四两肉……” “四两,怎么偏偏是四两?怎不说半斤五两?再说,人身上的肉岂能割得?就是半两也割不得呀!”小潘讶异道。 “官人你装傻呀!”小姐面红过耳低头笑嗔道,“四两是指的男、男人那、那事儿。再则虽说是割肉,只不过是个比喻罢了。” “这小子,应该是活到头了!”潘又安恨道,“本来想回京之后再取他的病的,如今看来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了!” “官人可以杀他?官人是多大的官呀?如是这般,官人可是为两当人除大害了。”魏小姐欢声言道。 “小生原先倒是官也不小,但是如今却已是无官一身轻了。不过我朝里有人,杀个把贪官也是有这个权力的。”潘又安解释道。“郎君杀过人吗?”小姐睁大妩媚的大眼睛问道。 “杀人无数!”小潘微微一笑。 “天哪!郎君原来是个杀人魔王!”小姐叫道。 “是吗?”潘又安微微一笑,说,“我杀人可是很讲原则的,一般有三种人不杀。” “哪三种人?” “女人、老人、凡人。” “凡人是什么人?”小姐不解。 “凡人是指老百姓。” “我原想嫁个凡人平平安安度一生,未料却撞了不知天上的哪一路魔王。” “小姐后悔了?” “不后悔!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扛着走,认命吧!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请郎君满足为妻的好奇。” “讲吧!” “请郎君告诉我你的来历。” “这个简单。先说我的名字,我叫潘又安。” “呀,郎君原来是个太监呀?” 潘又安眉头微微一皱,含笑说:“前日我曾立誓谁若以后叫我太监者犯杀头之罪,娘子不知者不怪。至于我是不是太监,待会你就会见分晓了。” “刚才还说郎君是天上的哪一路魔王,果不幸被我言中了,潘又安大名鼎鼎,天下谁人不识君啊?”魏小姐仿佛自言自语说罢,接着又道,“潘郎不要说下去了,只潘又安这个大号足可让我幸慰平生,其它不说也罢!” 俩人新婚燕尔,你贪我爱,洞房花烛自不必说。第二日潘又安刚睁开眼睛便喊道: “来人,快去把那个姓侯的小子给我传来!” 新娘在身旁,轻轻拉拉他的胳脯,小声埋怨道:“郎君且慢叫人,妾身尚未穿衣服哩!” 小潘道:“娘子无妨,你不知我向来性子急,处理公务一般是不分什么场合的。你等我把这个姓侯的杀了,咱俩再宽衣起床也不迟。” 侯县令闻言急忙赶来,人尚未进门先哈着腰接着扑嗵一声跪倒在地,直着嗓子叫道: “大元帅、潘大人、噢不不不,潘公公,您叫小官有何吩咐啊?” 潘又安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骂道:狗日的不识时务,将死的人了还揭人的伤疤。妈的,老子就是公公又如何,难道杀不了你!随后叫道: “来人,把这个姓侯的给我绑了,拉出去砍了剁了!” 说是来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原先人家县衙门的使役。进来的这几个当差是刚上早班,不知昨夜的事,听说心想,昨天还是县太爷呢,怎么听一个钻被窝的外姓旁人一句话,说绑就绑了,二天这个据称是什么大元帅的外乡人如果扭屁股走人了,倒楣的还不是他们这一伙支差的,没说县官不如现管啊,因而左右看看,未敢动手。 潘又安此时在被窝里还没穿上裤子哩,心说啥时候他的话这么不值钱过?见没动静,顿时无名火三丈高,光膀子坐起来喊道: “他妈的反了你们了?老子的话也不听,难道还要我亲自下去动手不成?” 此时侯勋臣动心眼了,他猜测:姓潘的一大早就发火杀人,必是这个魏丫头说了什么坏话,所以这个姓潘的才要他的老命。若想活命,如今之计必须一不作二不休了。想罢他一蹦子从地下爬起来,朝周围这几个差役大声喊道: “衙役们,你们不看床上躺的这厮是个冒充的假货,你们几个快给老爷我拿了,一顿乱刀砍了、乱棒打死了,总之是老爷我重重有赏,每人一百两银子不算少吧?不够老爷还可以再添!” 从没见县太爷这么大方过!这几位听说有这样的好事,一百两银子可以盖几院房子娶几房老婆哩!不就是杀个狗屁不如的外乡人吗?重赏之下,不上前讨赏的才是真傻瓜呢? 七八个家伙唿啦拉一拥上前,七手八脚围拢过来。潘又安立时手足无措,因为此时他还光着屁股呢! 第三零零章 掘墓人挖坑埋自身 两当县衙几个捕快、衙役人等,如何是南桥枫叶的对手,剑光闪处,但见血肉横飞。未死的几个扑嗵跪倒在地,大叫好汉饶命。南桥不依,还要砍杀这些为虎作伥、翻脸不认人的恶仆,还是潘又安劝道: “叶儿算了,他们毕竟也是为了混碗饭吃,别难为这些衙役们了。” 南桥枫叶嗔道:“还不难为?我若来迟一步,你的命就坏在这伙狗奴才的手上了!” 刚才还欲想舍命帮老爷恢复县纲的那些衙役捕快们,这阵个个犹如丧家犬一般,心里仍想着今后官家这碗饭怕是吃不上了,但手脚并没忘磕头作揖,口中还一个劲地喋喋不休道: “好汉爷爷饶命啊,小的们如得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呀?县老爷给我们发饷银,不听他的,听哪个?” 这时潘又安听衙说的也不无道理,遂摆摆手,示意南桥放下手中宝剑。潘又安此时早已穿好衣裤,新娘魏新梅也躲进别屋去了。 那位县老爷未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看来是一命休夷!遂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梗着脖子,昂起头,倒背双手,仿佛这儿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眼瞅着窗外,眺望别处。 此时,张保保、王横横、齐光元、林如贵等一干人马统统到齐。潘又安升帐,弟兄们站列两班。县官侯勋臣也不用绑,也不用刑,任由他站在堂前散步。齐光元笑道: “妹夫,都怪我和如贵哥俩昨晚多喝了几杯你的喜酒,差点又误了大事。” 潘又安道:“这不关你们的事,都是这个狗官出尔反尔,几乎没害了我的性命。” “毋须多言,要杀要刮请便,士可杀而不可辱也!”站在堂前的县官反唇相讥道。 “杀你?老子这就宰了你!”齐光元说罢,从怀里摸出把牛耳尖刀就朝侯勋臣扑了过去。 “杀呀,不杀你就不是你老子养的!”老侯伸长脖子叫道。 潘又安突然想到,这人之将死,其性则刚呀!昨天还爬在地上喊爹叫娘的县官大人,怎么一转眼倒成了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了?想罢,他朝齐光元挥挥手说: “老齐,算了,不和他一般计较了。昨天他不是在后花园挖了个坑要埋我吗?今天你带几个人过去,坑是现成的,把他扔到里头填上土就得了。” 侯勋臣知道自己这回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了,遂就耍开了横的,高声叫骂道: “潘又安,你这个狗太监!我保你死无葬身之地,喂狗狗都不吃。老子虽然死于你手,毕竟生前还是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有子有孙。你呢,靠鸡鸣狗盗的一点小本事,傍依太后,蒙骗皇上,尽管娶妻无数,有一个是明媒正娶的吗?” 潘又安嘿嘿一笑道:“我把你这个愚夫俗儒,死到临头还抱着陈规旧律不放,人活一天就要有一天的痛快,要那么多的名份有鸟用?你说的不错,老子就靠了这一点鸡鸣狗盗的小本事,但是人间富贵我得了,人间的幸福我享了。官至一品,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皇上听我调遣,全国听我指挥。除恶霸、铲贪官、平反王、戎边关、荡倭寇、杀奸相,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二十几年,一个人有此际遇,还要如何?如果我现在就死,我也会含笑九泉。对得起祖宗先人,无愧于黎民百姓,一辈子杀人无数,但却没有枉杀一人,一辈子经手钱财无计,但没有私拿过皇家一分一厘。而你呢!你这个小人,口念圣贤之书,说的冠冕堂皇,实则一肚子坏水。活埋我的事就不说了,你身居七品县宰,享皇家俸禄,不思报效国家,却在这不毛之地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娶人家十几岁的女孩为妾,你能陪得她老吗?杀你是为民除害,你还有什么话说?” 潘又安这一席话,直说得老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脸上的汗珠子如雨点般地落下,身上的汗水湿透了前心后背,心里一发毛,小便也失禁了。吭哧了半天,他又分辩说: “你说你没有枉杀一人,杀我就是枉杀。就算我不是七品县令,就是平头老百姓,也要查案问案,报请朝庭刑部核准,还要等秋后问斩。你活埋了我算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不是以大官欺小官、草菅人命吗?” “好好,你活埋我不算,我活埋你就是草菅人命。咱们就让全两当县的百姓们评评,十个人有九个说你该死,我还是把你埋了,三个人有一个说你不该死,我立即让你官复原位。怎么样老侯,这样公平吧?” 事已至此,老侯也没有话说。不过他仍旧是开水锅里煮鸭子,肉烂嘴不烂,梗着脖子犟道: “评就评,我的百姓我清楚,我给他们当了三年父母官,难道他们会让我上断头台不成?” 潘又安立马吩咐:“保保、横横,带几个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拉到大街上,等老百姓评审。” 刚一打开县府大门,就见有成百上千的人踊上前来,不知谁走露了风声说钦差大人把狗日的侯扒皮抓起来了。两家相遇,分外眼红,不知是谁发一声喊,顿时石头瓦块,雨点一般落到侯勋臣的头上脸上。再往近些,手抓脚踢锥子攮的,吐口水擤鼻涕,哭的骂的,喊的叫的连成一片。不是张保保、王横横动作快些,侯县令早被拔成没毛的猴了。 “怎么样伙计,百姓们对你评价如何?”潘又安笑嘻嘻的问道。 侯勋臣耷拉着脑袋,叹口气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两当百姓自古以来势力,落井下石者居多。” “妈的,”潘又安骂道,“自古以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自己作恶多端,还怪百姓势力。来呀,按我们原先约定好的把侯勋臣老贼拉到后院土坑里给我埋掉!” 侯老爷人品不敢恭维,学问却是真的。闻听潘大帅令人将他拉去活埋,当堂赋诗一首,咏道: “洞房花烛换新人,挖坑反而埋自身。天不公道难怨天,倒楣莫过侯勋臣。” 第三零一章 太监郎荣归故里 埋了两当县令侯勋臣之后,县衙里立刻少了个管事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能一日无主,县衙再小也是一级政府,总不能没个头儿,老百姓有事找谁?喊冤叫屈都没个地方。皇上另派人是来不及了,潘又安思虑再三遂决定让他的老丈人魏致中暂时接替县宰之位,任命书当然要等他回京之后奏明皇上,另行颁旨授命。 老魏一听女婿的意思之后,心中自然是高兴万分。他一辈子做生意,钱倒是挣了不少,可是做官的事想也没敢想过。不是他不想当官,而是没机会,考取功名太费工夫,他整天钻到钱眼里,哪里能顾得上考秀才、考举人,再进京考进士等等。花钱买个官做的心思倒是有过,可是两当地方小,一万两银子顶多买个县衙副师爷,而且还是候补待选的,人家在任的副师爷死了之后他才能到任。不能盼着人死,也不能等着人死,而且生死簿上无老小,谁前谁后还不一定呢!如今一个现成的七品县令送到手里,他岂有不高兴的理由? 潘又安知道,他丈人老魏这人,能力也有、威望也高,在两当也是个举足轻重、数一数二的人物。奈何,买卖做得久了,难免生奸猾之心,不谋利取巧生意如何做大?因此,势力是势力些,自私也是自私些,但人品不是很差,贪脏枉法的事断然不会有,起码比起那个侯勋臣来不知要强过多少倍。 翁婿俩一拍即合,老魏当官心切,稍一收拾便匆忙走马上任。 一切安排妥当,潘又安携新婚妻子魏新梅去探望老岳母。老太太一见新姑爷,果是非同凡响。真是人有人才,貌有貌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竟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当今天子都和他称兄道弟哩!不是眼见,哪个肯信?还是女儿有眼力,一个小小的绣球,巧不巧就抛到他手里了。瞧她选得这郎君,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不仅模样生得帅气,正而素怀一腔正义,浑身是胆,为国家和黎民百姓挣得一个太平盛世。临行还给女儿她爹谋了个一官半职,也了了老头子一生梦想做官的心愿。 不说丈母娘夸女婿,潘又安诸事已毕,遂拜别岳父岳母。并告知他们将来如不想做官或是想女儿了,可捎个信去,他派人来接他们老两口进京,那时父女母女全家再团圆。 算算出京城已有半个来月的天气了,竟一事无成,两个爱妻一个也没见到。他倒是不怎么耽心鲜爱莲,他知道断壁崖那几个山匪已被他手刃,他的大舅哥鲜世保也已锒镗入狱,可能死了也未可知。子午村还有许多好乡亲,因而爱莲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唯有薛涛那儿,最是让他放心不下。孤单一人去了他的家乡,村里人多半好欺生,见她是单人前来,没有凭据,就在老潘家旧址起房盖屋。嘴里说是潘又安的媳妇,谁见了? 思前想后,此时又非战时,潘又安手下亦无可用的谋士勇将,当然也许用不着。回家接趟媳妇就劳师动众的,乡亲们见了不笑话?潘又安想罢,便对齐光元、林如贵笑笑道: “麻烦二位哥哥辛苦一趟,先行到我老家旧址打个前战,我随后就到。不过记住一条,见了你们的兄弟媳妇,千万别说岔了。如不见人,就在原址安营扎寨,等我回去。” 二人会意,齐光元拍拍胸脯子说:“妹夫你一百一千个放心就是,这回如再办砸了,好好寻不回兄弟媳妇,你把俺老齐的头割下来当球踢!” 潘又安有心嘱咐他们一声路上少喝酒,又怕他们多心,毕竟是为私不为公,他把到了舌尖上的话又强行咽了回去。 齐光元、林如贵二人,率领二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潘又安的老家。按图索骥,到了村口一问,村人指给他们确切的位置。村人说罢,撒腿便跑,边跑边喊: “抢亲的队伍到了!” 齐、林二人不禁纳闷:我们怎么成了抢亲的队伍?有心想派士兵把那个村人捉来问个端祥,因这是大帅的故乡,不敢乱来的。倘若那人正好是大帅的某一位亲戚什么的,不又是麻烦? 到了那家院墙门外附近,齐、林二人不敢惊动主人 ,命令军队远远扎住,他们俩轻轻去扣那家的门环儿。不一会,门开处出来个老妇,老妇一见这俩老兄,唬得满脸皱纹开花,老心乱抖,急转身就要走,被老齐一把拽住,叫道: “大嫂莫怕,我们是这家女主人的男人派来的。” “好没教养,你们年纪轻轻的竟把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子叫大嫂,有其仆便有其主,看来你们家主人也不是念过书的人。去吧,不和你们这些村野匹夫费口舌了,告诉你们,我们家没有男人。” 他们倒成了村野匹夫了?好个伶牙利齿的老太太!为个称呼竟摆出一堆大道理。齐、林二人不敢和老夫人抬杠,换了副口气,喜眉笑眼地亮开大嗓门叫道: “奶奶,老奶奶,我们真是这家男主人派来的!潘又安,你听过这个名字字吧,是他叫我们来的,他随后就到。” “叫奶奶倒大可不必,折煞老身了,叫个婶婶或是姨娘啥的就足可以了……” “妈妈,让他们进来吧!”声音来自屋内,一个年轻女人说话的声音。 老夫人见说,打开了大门,让两位进了院子。隔着一道帘子,屋里又传出声音说: “家中没有男人,二位请止步。” 齐、林二人当院站定,往屋内双手抱拳,揖了一揖,唱个肥诺,道: “弟妹一向可好!我们是奉了潘大帅的命令前来迎候弟妹回京的。” “潘又安呢?” “大帅随后就到。” 屋里的人叹口气道:“你们来得正好,倘若再晚半个时辰,潘又安的老婆恐怕就是别人的人了。” “这是为何?”二人惊问道。 “两位将军请问妈妈吧!” 齐、林二人转向老夫人,老夫人这才把事情的根末曲直一一道来。 潘又安他们老家的这一县叫作太平县,就是当初胡三做县令的地方。隔壁一县叫作山阴县。山阴和太平虽一县之隔,但山阴是个大县,地广人稀,丛林密布,山川险要,是个多民族聚集的地方。山阴县的女人多事地头劳作,平田整地、春耕夏作、秋收碾场、修剪果树之类,还要操持家务,一日三餐,侍奉老人、抚养子女、喂猪喂鸡等。男人们则是操枪弄棒,习练武功,没事的时候多是打架斗狠、耍钱喝酒、寻衅作事等。因而这里民风强悍,随之也出了不少人物。最出名的一个就是开国初期就有个叫张克孝的跟随老皇戎马半生,帮老皇得了天下夺了皇位。老皇感载他的功业,封王因无先例,就封了他一个挂名的山阴侯,另赏赐他许多钱财,打发他回乡颐养天年。老张带着大笔银子回到山阴之后,广置土地,大兴土木,娶妻纳妾,所生八子九女。八个儿子老大张天龙、老二张天虎、老三张天雄、老四张天豹、老五张天杰、老六张天福、老七张天贵、老八张天禄。个个骁勇,身高体壮,武艺高强,山阴人称八阎王。老子加上儿子,八个是为虎作伥,一个是纵子逞凶。独独这个张老八,不但武功高,而且模样也俊朗,自封八贤王,人称花花太岁。专在山阴一带寻觅有姿色的女子,不论年龄大小,穷家富家,统统抢了来,玩弄够了便往街上随便一扔,任其跳河跳井或是自行回家或是流浪他乡。 张天禄不知从哪儿听到当年万花楼有位叫薛涛的绝色女子,突然不知了去向。有这样一位天仙美女,专事色*工作的张老八岂能舍弃?遂派出鹰犬四处去找,功夫不负有钱人,最终让他打探到薛涛现在居住的地方。 薛涛何等样的烈性女子,岂肯就范花花太岁张天禄?但是经不住张老八的威逼利诱,软硬兼备,无奈之下答应说某月某日是她和丈夫约会的日子,如到那时丈夫不来赴约就可与他拜堂成亲。 张天禄大喜,果真在家老老实实呆了一些日子,不再来纠缠骚扰。算算时日即到,薛涛女早早备了些砒霜之类的毒药,到时就让那个无耻的张老八抬个鬼回去。 头天,张天禄派人送来了大批聘礼、嫁衣以及许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等,并约定说好第二日正午时分就来娶亲。 薛涛女单等喇叭鼓乐一响,接亲的轿子一到她就服下毒药。她正在一边埋怨潘郎不守信,一边整理衣物,就在这时,巧不巧不料门口却来了两个自称是潘郎派来的人。薛涛唤进来人,细细一问,知是丈夫到了,她心中一喜,急急立起身来,翻箱倒柜,遍寻她最得意的衣妆。梳妆打扮一毕,张天禄的轿子先到了。 第三零二章 两莽将命丧潘家洼 上回书讲到山阴侯不知村中虚实,放弃了连夜进兵的大好时机,因而延误了战机,因而又被潘又安躲过一劫。 潘又安的部队以潘家老宅为据点,打水拿粮用柴取禾等,好歹算是度过了半日一夜。如果是再过一天两天,薛碧青库存的那点粮米岂能够二百虎狼健儿用度?一窖(北方干旱地区的一种存水方式)清水怕是也早就底儿朝天了。 用兵之道在于不按老道儿老规矩办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嘛!山阴侯张克孝如是一把火将潘家洼烧作白地,此时他的队伍怕是早已在凯旋而归的路上。仨儿的仇也报了,杀子的恨也消了,老张的名声自不待言,更是誉满天下,傻皇上那儿一高兴没准还要请他重新出山呢! 一大清早,张克孝才想起报仇心切,将两千人马集合起来,排成阵式,自己则亮起高嗓门朝村中喊话道: “姓潘的太监,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出来咱们明大明干一架,你有能耐杀了老夫,也算你为当地除了一害,没胆量出来你以为老夫就拿你没办法了。我若喊三声你再不出战,老夫可要放火烧村了。把你们一村狗男狗女一个个烧成肉干、挫骨扬灰方解我心头之恨。” 此时再不出战就让人小看了,潘又安长枪在手,吩咐士兵掩旗息鼓,不可轻动,然后他独自一人催马来到阵前。快到场子中心的时候,潘又安枪交臂弯,双手抱拳,朗声道: “老侯爷请了!” 张克孝未料到有此一举,他手中的斧头太重,不可能也像人家那样一条胳膊夹住,不客套一番又显得自家不懂礼数,遂把大斧头就地扔下,也吹毛求庛地拱一拱手,道: “罢了罢了。”老头话锋一转,怒道,“姓潘的,老夫问你,你既是潘家洼人,回家探望乃是你的本份,老夫不能说三道四。但你为何一回来便杀了我的三个儿子?他们惹你招你了?” 潘又安在马上欠身道:“侯爷既是相问,你为何不先问问你自己?潘某此次回家乃是接老婆的,你的儿子抢我的老婆,还寻衅杀了我的两员战将,老将军只知为儿报仇,难道我就不能为爱将报仇?我的老婆被你的儿子抢走,莫非我也拱手相让不成?” 潘又安几句话说得山阴侯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老家伙毕竟是见过大场合的人,稍一沉吟,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恶狠狠骂道: “姓潘的,你狗日的少在这儿强词夺理,古人言道天下女人乃是天下男人的女人,非一人之所有。你老婆脸上又没刻有你的名字,谁知是真是假?你的部将拦挡我儿的娶亲队伍,是他们自己找死,与我儿何干?你仗着自己的能耐杀了我仨儿子,理当偿命,你说你是拔剑自刎呢还是让老夫亲自动手剁了你的项上人头?” 潘又安怒道:“老贼,潘某久闻你的恶名,强抢民田,欺男霸女,搜刮民脂民膏,私自屯兵习武,未料到果真名不虚传,看来你是图谋不规、反心日久了。来来来,今日我就替皇家除了你这个大奸臣!” “好哇,我是奸臣你是忠臣,来呀,快来杀了我这个奸臣呀!” “来便来,难道我怕了你不成?” 潘又安说罢,扬眉挺枪,擒贼先擒王,催座下白龙驹直取张克孝。 早有人把斧子拾起来递到老爷手上,老张怕自己人老体衰斗不过姓潘的,此时也不顾颜面和分寸了,遂把手一扬,呼道: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儿郎们大家一起上啊!” 老张和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对一个,刀枪剑戟寒光闪,斧砍锤击震耳聋,将潘又安团团围在垓心,好一番厮杀。有诗为证: 两军对垒潘家洼,话不投机便开打,为争女人动刀兵,杀得走石又飞沙。 张家兄弟虽是武功了得,但是他们自幼学得均是单打独斗那一套,群殴看似好像是人数上占了便宜,其实不然,一是人多互相推诿,挡手绊脚,有力使不上,再说又要投鼠忌器,更怕伤了自家兄弟,因此一边倒的绝对优势就打了很大的折扣。 潘又安这边,一虎独斗群狼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因此他从实战中悟出一套用敌手的兵器破解敌手的力量的打法。敌人从南面击来他顺势躲开,这一刀一戟却正好打在北面敌人的武器上,他却从中落得个消停。有的时候,他觑个机会,一枪捅出去,回来时枪尖儿上必带些肉丝骨头渣儿什么的,回回不放空,一来二去他可就占光占大发了。他有心想结果了这爷儿几个的狗命,又怕爷儿几个狗急跳墙,两千人如果潮水一般一骨恼儿围攻过来,他不被踏成肉泥还怪? 未曾斗得几十个回合,老侯爷看出苗头不对,再这样下去他的儿子们只会减少,不会停留在仅存的五个数上。他急忙招呼一声“且慢”,几个儿子先行打马跳出圈子。张克孝马上拱拱手,拚命地喘几口粗气,才朝潘又安言道: “潘将军,如此打法没意思,不知道的人还说我们不懂规矩,以多欺少哩!不如我们换个打法,一对一,这样也才公平合理些,你看是如何?” 潘又安不知老家伙罐子里卖得是什么膏药,但是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不假思索就说: “行啊,就依老侯爷之意,你说咋来咱就咋来。” 张克孝道:“咱俩比箭法吧,不知潘将军会不会放箭?如若不会射箭也无妨,咱也不能勉为其难嘛,还有别的许多玩法呢,比如打拳摔跤、下河凫水、爬树翻墙等等都行。” 潘又安暗道:看老贼说得多么轻巧,其实是暗藏杀机设骗局,总之是要了他的小命以报杀子之仇。潘又安一言带过,不依为然地说: “放箭就放箭吧!” 说罢潘又安不觉有些后悔失口,早间薛碧青拿来一张家藏并无箭矢的雕翎旧弓,弓是好弓但无箭矢如同废物。可是话一出口,不便更改,且走一步说一步吧! 老张见小潘中计,不由心中大喜,想想自己一张神弓射遍天下,不知有多少盖世英雄死在他的箭簇之下,这个潘又安自恃武功高强,怕是末日也要临头了。老张说: “好,就依潘将军之意,你我且退至各自阵前,一人射一人三箭,你先还是我先?” 潘又安有弓没箭,难道先射放空箭?无奈何只得信口说: “按说潘家洼乃是我的老家,我为主你为客,主让客三分,老将军还是先来吧!” 张克孝大笑说:“既如此老夫也不谦让了!请潘将军受我三箭。” 说罢,老张悄悄弯弓搭箭,觑准潘又安额头“嗖嗖嗖”连发三箭。 潘又安瞅定老张射箭的姿势,那边弓弦一响,他掌中已经攥得三箭在手。潘又安数数不够,又道: “张侯爷想必是没做好准备,这三箭不算,容你再射一次吧!” 张克孝不由暗暗发笑,见过傻瓜没见过这样的傻瓜,让先就让先了,还要再让一轮?上一回姓潘的是按声摘箭,这一回我来个无声无影的三连发,看你小潘往哪里躲?想罢,运神眼、开神弓、奋神力,无影无踪三箭齐发,当头朝潘又安的头上射去。 潘又安也不躲藏,也不慌张,笑嘻嘻原地不动,只把他身子忽地往下挫了一挫,三支箭齐唰唰射入他的发簪之中。 潘又安这一招正是从天岚山道长凌国秀那儿学来的,没想到今儿在这个地方用上了。凌老恩师曾说过,高手射箭差之毫厘,躲是躲不过去的。事先想好他要射你哪个点,你在那个点上等他就是。头一回,潘又安猜中老张必射他的脸,因此他在脸上等着,那边弓箭一响,他轻轻在眼前一扫,三支箭便到了手中。第二回,潘又安提前了一个眨眼的工夫挫了三寸身形,骗得射箭高手箭头入了他的发簪。潘又安六支箭矢在手,即令士兵们速速抬过他家闲置日久的那张钢弓,弹弹土,吹吹灰,手拨弓弦,宛如司马相如抚琴一般,左手执弓右手开箭,又如后羿射日一般。突然间“噌楞”一声响亮,只见对面阵子里张家父子六人齐齐落马。刹时之间队伍一片大乱,哭爹喊娘,狼奔豕突,不多时两千人马走了个一干二净。村外野地里只留下张家父子的尸身,每人咽喉上着了一箭,箭杆上还雕刻着“山阴侯张”的字样。 此箭法正是凌老前辈所传绝世神箭九连环,潘又安才发了六箭,一是他手中只有六支箭,二是张家父子正好有六人。不多不少,一人一箭,少了不够,多了没用,没必要伤及无辜,债有头冤有主嘛! 潘又安长枪一举,在马上喊道: “士兵弟兄们,潘家洼的乡亲们,快走哇,山阴侯家里分银子去啊!” 傻瓜见了银子才不开眼呢?潘家洼家家开门,户户出动,齐齐奔向山阴县张家府邸。银库打开,满眼皆是银子,车载、驴驮、人装,有的男子袋子装不下,索性脱了裤子扎住裤腿也装上银子。 潘家洼自此成了远近闻名的小康村,兴旺发达维持了三百多年。村人感戴潘又安给大家带来的恩赐,有人带头发起凑了些银两专门在村前修了座小庙,取名“潘公祠”,里面还塑了潘又安的泥像。由此及彼,又在村外不远处,重新修葺了齐、林二将的坟茔,立了石碑,篆刻了铭文,后世改为“双义冢陵园”,至今古迹尚存。 第三零三章 潘又安怒杀三阎王 说是一飙人马实是有些夸张,充其量不过八九匹马,十来个人,还有几位步行者,就是马前张保保、马后王横横了。其中有位后生,面相俊俏,身段优雅。时而轻功驰骋,时而漫步如飞,此人非别人,乃是南国大侠女,女扮男妆的南桥枫叶便是。 南桥姑娘自从嫁了潘又安之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形影相随。或是在明处,或是在暗处。潘又安可以看不到他的叶儿,但是他的身影却不无时无刻不在叶儿的视线之中,总之凡是潘又安最需要的时候她准会适时的出现。前日如不是南桥搭救,潘又安必死在狗县令侯勋臣之手。 再说薛姑娘闻说潘郎到了,知道是救星来了。遂愁眉一展,喜笑颜开。把暗藏的毒药也尽数撒了。妈妈看女儿高兴,自然也跟着高兴,笑问道: “青青,果真是你家掌柜的(当地习俗:称丈夫为掌柜的)来了吗?” 青青是薛涛的乳名,她本名叫薛碧青,薛涛则是她的艺名。妈妈也非是她的亲妈妈,老夫人本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妾。因是这家官人遭了仇人暗害,全家被杀。唯有老夫人当时不在现场,才躲过一劫拣了一条性命。这家大户人家的财产被洗劫一空,她无子无女又无依无靠,只得流落街头。那时薛碧青尚在万花楼,看老夫人举止端庄贤婌且又目慈面善,遂认她做了干娘,并不时接济她一些日常所需。薛碧青回到潘又安老家之后,老夫人也随之到了潘家。数年来俩人以母女相称,倒也相得益彰。小潘走后,薛碧青生了个女儿取名潘星月,小名叫月儿。前不久,因张家兄弟闹事,薛碧青将小月儿打发老夫人送到一个可靠的人家寄养,声言若是她不在人世了,日后如是月儿父亲来寻就让她跟随父去,若是父亲不来,就跟那家做女儿吧,自然给了那家不少银两。 薛碧青见妈妈问,脸上带了喜色,浅笑道: “潘郎来了,他终于来了,时日一丝不差,真是信义真君子啊!” “这下好了,你们终于母女有救、全家也该团圆了。”老夫人说罢,眼角带泪,悄悄用衣角拭去。 薛碧青会意,言道:“妈妈放心,女儿以后不论到何地,都要把您带在身边的。” 老夫人遂改忧为喜,道:“潘将军身为国之栋梁,皇上股肱,又是重情重义践诺守信之人,老婆子有了这样一位大靠山,以后天也不怕地也不怕了。” 老夫人仍旧想着夫家仇人那事,难怪时常为此提心吊胆哩。 门外的小兵不时报来村外消息,先说娶亲的人被黑汉打跑了,接着又说黑汉俩人被杀,张家兄弟带人围攻村子,村人怨声载道,最后才报道: “潘元帅到了!” 薛碧青紧张是紧张,但并不怎么惊慌失措,一个曾经准备行将赴死的人,既然她的主心骨、顶天立地大丈夫都到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潘郎这几年辟疆开土、荡倭平寇,身经百战、所向披靡。他的事在他的家乡广为流传,无人不知,难道这样一个大英雄还会倒在张家那伙狗贼面前?薛碧青想罢,吩咐老夫人道: “妈妈,咱俩搬梯子上房,这次我倒要亲眼看看我的潘郎是如何杀贼的?” 老夫人答应一声,母女二人攀梯子登上屋顶。 潘又安着人送新梅小姐进京,随后又和老丈人交待了一些具体事项,顺便又在街市上买了些礼物给爱妻。一走便杳无音信,薛涛有无孩子、生男生女一概不知,所以只给小娃娃买了些食品和玩具,衣物这一节就免了。另外上次出事,乡亲们对他不薄,也尽可能备了些礼品。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这才动身踏上归乡路。 刚到村头,就见有大队兵马聚集,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仿佛有过动武械斗的迹像。潘又安何等样人?经战阵无数,刀口舔血的人,一见此状,立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随即令人抬出他的带钩长枪,驱白龙神驹,直奔兵马聚集处而来。 “什么人?因何在此聚众闹事?”潘又安问。 “你是何人?”张天豹明知故问。 “我先问你?”潘又安发现了不远处的两具无头尸身,穿着打扮似曾相识,一种不祥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我们是前来潘家洼娶亲的,遇上山匪抢劫,被我等剿灭了。”张天豹轻言带过。 “娶亲,娶的哪家亲?”潘又安紧逼相问。 “你一个过路人,走你的路就是了,何必管那么多闲事?”张天福插嘴说。 “天下人管天下事,哪样是闲事?再说我乃祖居潘家洼,虽是离家久远,音讯却是有的。你且说,你们娶的是哪一家亲?”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从小入宫做了太监的潘又安了,一个阄人,我们娶亲管你个屁事!”张老八仗着自己人多,完全不把潘又安放在眼里。 “你们娶亲我可以不管,你们若要娶我老婆我也不管吗?”潘又安隐隐感到有大事,而且他已经发现尸首旁其中一具头颅很像是老齐的黑头。 “哪个是你老婆?姓薛的丫头本是万花楼的妓女,你当了一夜的嫖客,她就成你老婆了?”此时张天禄已顾不得体面,为了应付他这个死对头,甚至不惜诬称自己快要到手的新娘为婊子。 “妈的,想死也不挑个地方?”潘又安听罢不禁气涌心头,闷声吼道,“这么说,我的两员部将是你们杀的了?” 齐、林二人带来的二百军兵听说大帅到了,立即提起精神,从村子里钻了出来,汇聚到一起,朝着潘又安叫道: “大帅,就是这伙狗贼杀了齐、林二将军,千万不要放过他们呀!” 听军士们如此一喊,刚才是猜测,现在得到了验实。潘又安脑子“嗡”一声响,两眼发花,火星直冒,眼前一黑,几乎没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大将死在无名之下,他的两位好兄长竟然被这伙蟊贼给害了。潘又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手中枪紧了一紧,黑着脸励声吼道: “哪个先来受死?” 张天豹见势不妙,为保险起见,招呼一声说:“老四、老八哥几个一起上啊!杀了姓潘的就天下太平了!” 第三零四章 山阴侯驱兵报子仇 此时潘又安为报杀兄之仇,怒火中烧,早已是红了眼的。张家三阎王乃井底之蛙,不识山高水低,心想刚才那两将被四哥一人杀了,如今三个对一个,而且眼前这个不比先前两人勇猛,岂有不胜之理?兄弟三人抖擞精神,舞刀弄枪,飞马直取潘又安。 潘又安指东打西,只一合便削了张天福的脑袋,张天禄躲得慢些,被剌中后心,张天豹见势不妙,回马要走。潘又安岂肯放过,驱马上前,轻轻一挥,勾链神枪便进了张天豹的肋间,再一用力,张天豹离鞍而起,足有三五尺高低。 张天豹悬在半空,大惊失色,变腔变调苦苦哀求道:“将军爷爷饶小子一命吧!我俩兄弟换你两将军,一命抵一命,就算咱们扯平了行吧!” 潘又安怒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我堂堂朝中两位大将,岂能与你这等村野匹夫刁民恶徒相提并论?小子,脚底下放快点,找你两兄弟阴间相会去吧!” 说罢,潘又安奋神力轮圆了就势将张老四摔了出去足有丈八开外,张天豹大头朝下,落地之后头碰巨石,脑浆奔流,一命归西。 张家兄弟带来的乡丁、庄丁见状,纷纷弃刀扔枪,跪倒在地一大片,口中嚷嚷道: “大将军此事与我等无关啊,我们跟随他们无非是混碗饭吃,请将军饶了我们这些小辈吧!” 潘又安不依,骂道:“你们这伙狗贼,务农的不种田,经商的不开店,苍蝇逐血,恶狗赶屎,依附黑恶势力,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念你们本系乡民,家中也有老有小,且放过你们一回,各自回家奉公守法,再若聚众闹事,天理国法都是难容的。” 众兵丁磕头如捣蒜,齐齐道:“将军教诲如雷灌耳,小子们再也不敢出门闹事了,打死也不敢了!” 说罢,二百人的队伍发一声喊,作了鸟兽散。 其中有几个铁杆恶奴,没命地狂奔到张家堡子而去。老张头听说八个儿子折了仨,顿时气同斗牛,咆哮连天,大吼道: “反了反了,气死我了!来呀,抬出我的扳斧,扛出我的强弓硬箭,快快集合人马倾巢出动随本侯爷杀奔潘家洼,杀了那个狗太监替我三个儿子报仇血恨呀!” 薛碧青立在屋顶,放眼眺望,眼见潘又安眨眼之间便杀了张家那仨恶徒,不由手舞足蹈,仰天笑曰: “潘郎盖世英雄,名不虚传,果真丈夫耳!” 老夫人在旁也道:“姑娘可是看清了,那穿白袍、骑白马、手执长枪的小将可是你家掌柜的?”“不是潘郎还有谁人?”薛碧青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自豪的言道。 “老身看花了眼,还以为是常山赵子龙呢!”老夫人羡慕的赞说。 “常山赵子龙也不过如此罢!”说着话薛碧青想起了什么,突然吩咐道,“妈妈,快快烹肉温酒,我要亲自到阵前犒赏潘郎去呢!” 娘儿俩互相搀扶着下了梯子,薛碧青亲自下橱,做了几样可口饭菜。然后箪食壶浆,老夫人在前头带路,薛碧青就穿着了随身一套缟素衣裙,出了大门到了村前。 潘又安正在着人敛了齐林二将的尸身,将头和身子用绳子缝合到一起,暂时安放在关帝庙前的石阶上,草草设了两个灵位,并砍下张家三兄弟的头颅祭拜二将。潘又安倒头下拜,伏地放声大哭,口中念道: “痛哉惜哉,虎落平阳遭犬欺,大将死在无名之下,两位哥哥一世英雄,却为小弟在这儿丢了性命,真真是痛杀我也!哥哥此去不远,小弟已经替二位兄长杀贼报仇了,请哥哥安心闭目,一路走好!” 此时正好薛碧青赶到,搀住潘又安,忙问: “潘郎,所祭者何人?” 潘又安哽咽道:“是我的两位义兄,被贼人杀了。” “莫非是午间带人前来称我作弟妹的两位将军,一位黑脸、一位黄脸……” “正是二位哥哥。” “啊呀,如此说来我也该拜拜两位大伯兄了。” 说罢,薛碧青将随身所带的酒食等一一供奉在临时设立的齐、林二位灵前,夫妇二人重新拜祭了两位兄长。 此时天色渐晚,潘又安命令士兵随地安营扎寨,吩咐不许骚扰百姓,违者严惩。 碧青要潘又安回家去住,潘又安道: “青儿,你看士兵们都在野外露宿,我却回家安息,这成何道理?打了娃娃娘出来,张家父子必不肯就此罢休,一场恶战再所难免。青儿你且回去和妈妈给我们准备一些汤水来就足够了。” 潘又安又向薛碧青介绍了南桥和保保、横横等,大家均见了礼,碧青一步仨回头地和妈妈自去准备了。 不一时天色将晚,只见有无数的灯笼火把从处而来,紧接着便是呐喊声一片。张克孝和他的五个儿子各执兵器带队前来讨战,在村前那快宽畅处扎住阵角,老张骑在马上,挥舞手中板斧,高声大叫道: “姓潘的狗太监听好了,你若是识时务的,快快自己捆绑了前来授死,本侯爷可以免你全村人的性命,如是不知死活,负隅顽抗,待老夫打了进去,一把火将村子烧作白地,全村男女老幼凡是喘气的一个不留,从此世间再无了潘家洼。何去何从,你可是想好了,横竖是个死,不如舍却你一个残疾人的狗命,救了全村人,没准村人感激,你死后尚能为你修个庙啊啥的。姓潘的,想好了快快出来给老夫回话。” 潘又安咬碎钢牙,气冲牛斗,有心冲出村去和老贼拚个你死我活。但转念一想,自己兵少,贼军势大,敌兵又是有备而来,自己这边连个照亮的东西也未有,所以盲目出兵乃兵家之大忌,切不可义气用事,枉送了兵士性命,又让乡亲们跟着受水。这样想罢,潘又安传下令去,兵士们吃饱饭后,尽可择地而栖,或房顶或墙角,甚至就是爬到树上休息也未尝不可,但不许擅自出击,必须听令而行。 村民大多知道山阴侯的名声和势力,潘又安这几个人手岂是人家的对手?他们在暗中开了个小会,推举了几位年高德重的老者出面和潘又安交涉,众长者见了潘又安不由不纷纷跪倒在地,为首一位言道; “小安大人,有道是树高千尺枝头连根,你虽为朝中重臣、社稷栋梁,但毕竟还是吃咱潘家洼的粮长大的,又是从潘家洼出去的。圣人交兵,百姓遭殃,乡亲们没有沾你的光也就罢了,但是也不能跟着你受连带呀!刚才山阴侯老将军喊的话我们也都听到了,他只要你一个人的性命,其余不问。为了解救全村人的性命,你就担待一回,自缚了去见张老将军吧!幸许老侯爷心地善良,不杀你也是可能的呢!” 潘又安听了此话不由暗中气恼,心想都是你们这些父老乡亲当初让我净了身去后宫做了太监,如今为自保又要让我前去送命,这还有一丝一毫的乡临之情吗?潘又安忍了又忍,一腔怒火强压心头,和颜悦色道: “大家且回,都把心放进肚子里好好睡觉去吧!小安子虽没有给乡亲们带来什么好处,但也决不会让大家跟我去送死。今日天晚就不说了,明日一早我就会和张侯爷交涉,断不会让你们有半点损失的。” 老者们听了这话,不敢强勉,人家毕竟是朝中大将,也不便得罪人,犹豫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地走了。 张克孝等了半天,不见村中有任何动静,他是带过兵的人,也久闻潘又安的大名,人家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地形地物又不熟,潘又安回到老家,受乡亲们庇护,如鱼得水,因此不敢连夜强行攻村。两千人的队伍将潘家洼团团围住,不怕他潘又安飞上天去。 老张这回是犯了司马懿在古城中了诸葛亮空城计的错误,他若连夜攻村,必将一战而获全胜。潘家洼户户关门,家家闭户,潘又安二百人的队伍无坚可守,无险可据,只有龟缩在自家房前屋后那一片弹丸之地延颈受戮的份了。山阴侯戎马半生,身经百战,久经战阵的大将军反而不会打小仗,这都是吃了熟读兵书、照本宣科的亏。 薛碧青见丈夫不肯舍下士兵和她回家睡觉,无奈之下她抱了一床被子过来,小两口连铺带盖,相依相偎,靠在一棵大槐树下将就了一夜。 看看即将天明,薛碧青不敢怠慢,她匆匆起来回家去为丈夫准备早点。刚进柴房猛抬头看见一张大弓,她初来进门时就见到这张弓放在这儿,当时以为是潘又安的那位先人留下来的,所以就没敢挪地方。如今见到,她以为丈夫打仗,可能会用得到,就到门口对站岗的哨兵说了声,让他扛着这张弓送到丈夫那儿。 潘又安幼时也曾见过这张弓,那时他年少,拉不开也拿不动,见妻子令人扛了来,笑说: “一张大弓没有箭矢,没用的。” 薛碧青以为帮了倒忙,说:“总是先人留下来的古物,丢了可惜,如你所说,还是让那位小哥再扛回家去吧!” 潘又安说:“不必了,一张空弓,拿回去也没用,就扔在这儿吧,谁想要谁拿走就是。” 第三零五章 潘又安箭发六连环 上回书讲到山阴侯不知村中虚实,放弃了连夜进兵的大好时机,因而延误了战机,因而又被潘又安躲过一劫。 潘又安的部队以潘家老宅为据点,打水拿粮用柴取禾等,好歹算是度过了半日一夜。如果是再过一天两天,薛碧青库存的那点粮米岂能够二百虎狼健儿用度?一窖(北方干旱地区的一种存水方式)清水怕是也早就底儿朝天了。 用兵之道在于不按老道儿老规矩办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嘛!山阴侯张克孝如是一把火将潘家洼烧作白地,此时他的队伍怕是早已在凯旋而归的路上。仨儿的仇也报了,杀子的恨也消了,老张的名声自不待言,更是誉满天下,傻皇上那儿一高兴没准还要请他重新出山呢! 一大清早,张克孝才想起报仇心切,将两千人马集合起来,排成阵式,自己则亮起高嗓门朝村中喊话道: “姓潘的太监,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出来咱们明大明干一架,你有能耐杀了老夫,也算你为当地除了一害,没胆量出来你以为老夫就拿你没办法了。我若喊三声你再不出战,老夫可要放火烧村了。把你们一村狗男狗女一个个烧成肉干、挫骨扬灰方解我心头之恨。” 此时再不出战就让人小看了,潘又安长枪在手,吩咐士兵掩旗息鼓,不可轻动,然后他独自一人催马来到阵前。快到场子中心的时候,潘又安枪交臂弯,双手抱拳,朗声道: “老侯爷请了!” 张克孝未料到有此一举,他手中的斧头太重,不可能也像人家那样一条胳膊夹住,不客套一番又显得自家不懂礼数,遂把大斧头就地扔下,也吹毛求庛地拱一拱手,道: “罢了罢了。”老头话锋一转,怒道,“姓潘的,老夫问你,你既是潘家洼人,回家探望乃是你的本份,老夫不能说三道四。但你为何一回来便杀了我的三个儿子?他们惹你招你了?” 潘又安在马上欠身道:“侯爷既是相问,你为何不先问问你自己?潘某此次回家乃是接老婆的,你的儿子抢我的老婆,还寻衅杀了我的两员战将,老将军只知为儿报仇,难道我就不能为爱将报仇?我的老婆被你的儿子抢走,莫非我也拱手相让不成?” 潘又安几句话说得山阴侯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老家伙毕竟是见过大场合的人,稍一沉吟,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恶狠狠骂道: “姓潘的,你狗日的少在这儿强词夺理,古人言道天下女人乃是天下男人的女人,非一人之所有。你老婆脸上又没刻有你的名字,谁知是真是假?你的部将拦挡我儿的娶亲队伍,是他们自己找死,与我儿何干?你仗着自己的能耐杀了我仨儿子,理当偿命,你说你是拔剑自刎呢还是让老夫亲自动手剁了你的项上人头?” 潘又安怒道:“老贼,潘某久闻你的恶名,强抢民田,欺男霸女,搜刮民脂民膏,私自屯兵习武,未料到果真名不虚传,看来你是图谋不规、反心日久了。来来来,今日我就替皇家除了你这个大奸臣!” “好哇,我是奸臣你是忠臣,来呀,快来杀了我这个奸臣呀!” “来便来,难道我怕了你不成?” 潘又安说罢,扬眉挺枪,擒贼先擒王,催座下白龙驹直取张克孝。 早有人把斧子拾起来递到老爷手上,老张怕自己人老体衰斗不过姓潘的,此时也不顾颜面和分寸了,遂把手一扬,呼道: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儿郎们大家一起上啊!” 老张和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对一个,刀枪剑戟寒光闪,斧砍锤击震耳聋,将潘又安团团围在垓心,好一番厮杀。有诗为证: 两军对垒潘家洼,话不投机便开打,为争女人动刀兵,杀得走石又飞沙。 张家兄弟虽是武功了得,但是他们自幼学得均是单打独斗那一套,群殴看似好像是人数上占了便宜,其实不然,一是人多互相推诿,挡手绊脚,有力使不上,再说又要投鼠忌器,更怕伤了自家兄弟,因此一边倒的绝对优势就打了很大的折扣。 潘又安这边,一虎独斗群狼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因此他从实战中悟出一套用敌手的兵器破解敌手的力量的打法。敌人从南面击来他顺势躲开,这一刀一戟却正好打在北面敌人的武器上,他却从中落得个消停。有的时候,他觑个机会,一枪捅出去,回来时枪尖儿上必带些肉丝骨头渣儿什么的,回回不放空,一来二去他可就占光占大发了。他有心想结果了这爷儿几个的狗命,又怕爷儿几个狗急跳墙,两千人如果潮水一般一骨恼儿围攻过来,他不被踏成肉泥还怪? 未曾斗得几十个回合,老侯爷看出苗头不对,再这样下去他的儿子们只会减少,不会停留在仅存的五个数上。他急忙招呼一声“且慢”,几个儿子先行打马跳出圈子。张克孝马上拱拱手,拚命地喘几口粗气,才朝潘又安言道: “潘将军,如此打法没意思,不知道的人还说我们不懂规矩,以多欺少哩!不如我们换个打法,一对一,这样也才公平合理些,你看是如何?” 潘又安不知老家伙罐子里卖得是什么膏药,但是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不假思索就说: “行啊,就依老侯爷之意,你说咋来咱就咋来。” 张克孝道:“咱俩比箭法吧,不知潘将军会不会放箭?如若不会射箭也无妨,咱也不能勉为其难嘛,还有别的许多玩法呢,比如打拳摔跤、下河凫水、爬树翻墙等等都行。” 潘又安暗道:看老贼说得多么轻巧,其实是暗藏杀机设骗局,总之是要了他的小命以报杀子之仇。潘又安一言带过,不依为然地说: “放箭就放箭吧!” 说罢潘又安不觉有些后悔失口,早间薛碧青拿来一张家藏并无箭矢的雕翎旧弓,弓是好弓但无箭矢如同废物。可是话一出口,不便更改,且走一步说一步吧! 老张见小潘中计,不由心中大喜,想想自己一张神弓射遍天下,不知有多少盖世英雄死在他的箭簇之下,这个潘又安自恃武功高强,怕是末日也要临头了。老张说: “好,就依潘将军之意,你我且退至各自阵前,一人射一人三箭,你先还是我先?” 潘又安有弓没箭,难道先射放空箭?无奈何只得信口说: “按说潘家洼乃是我的老家,我为主你为客,主让客三分,老将军还是先来吧!” 张克孝大笑说:“既如此老夫也不谦让了!请潘将军受我三箭。” 说罢,老张悄悄弯弓搭箭,觑准潘又安额头“嗖嗖嗖”连发三箭。 潘又安瞅定老张射箭的姿势,那边弓弦一响,他掌中已经攥得三箭在手。潘又安数数不够,又道: “张侯爷想必是没做好准备,这三箭不算,容你再射一次吧!” 张克孝不由暗暗发笑,见过傻瓜没见过这样的傻瓜,让先就让先了,还要再让一轮?上一回姓潘的是按声摘箭,这一回我来个无声无影的三连发,看你小潘往哪里躲?想罢,运神眼、开神弓、奋神力,无影无踪三箭齐发,当头朝潘又安的头上射去。 潘又安也不躲藏,也不慌张,笑嘻嘻原地不动,只把他身子忽地往下挫了一挫,三支箭齐唰唰射入他的发簪之中。 潘又安这一招正是从天岚山道长凌国秀那儿学来的,没想到今儿在这个地方用上了。凌老恩师曾说过,高手射箭差之毫厘,躲是躲不过去的。事先想好他要射你哪个点,你在那个点上等他就是。头一回,潘又安猜中老张必射他的脸,因此他在脸上等着,那边弓箭一响,他轻轻在眼前一扫,三支箭便到了手中。第二回,潘又安提前了一个眨眼的工夫挫了三寸身形,骗得射箭高手箭头入了他的发簪。潘又安六支箭矢在手,即令士兵们速速抬过他家闲置日久的那张钢弓,弹弹土,吹吹灰,手拨弓弦,宛如司马相如抚琴一般,左手执弓右手开箭,又如后羿射日一般。突然间“噌楞”一声响亮,只见对面阵子里张家父子六人齐齐落马。刹时之间队伍一片大乱,哭爹喊娘,狼奔豕突,不多时两千人马走了个一干二净。村外野地里只留下张家父子的尸身,每人咽喉上着了一箭,箭杆上还雕刻着“山阴侯张”的字样。 此箭法正是凌老前辈所传绝世神箭九连环,潘又安才发了六箭,一是他手中只有六支箭,二是张家父子正好有六人。不多不少,一人一箭,少了不够,多了没用,没必要伤及无辜,债有头冤有主嘛! 潘又安长枪一举,在马上喊道: “士兵弟兄们,潘家洼的乡亲们,快走哇,山阴侯家里分银子去啊!” 傻瓜见了银子才不开眼呢?潘家洼家家开门,户户出动,齐齐奔向山阴县张家府邸。银库打开,满眼皆是银子,车载、驴驮、人装,有的男子袋子装不下,索性脱了裤子扎住裤腿也装上银子。 潘家洼自此成了远近闻名的小康村,兴旺发达维持了三百多年。村人感戴潘又安给大家带来的恩赐,有人带头发起凑了些银两专门在村前修了座小庙,取名“潘公祠”,里面还塑了潘又安的泥像。由此及彼,又在村外不远处,重新修葺了齐、林二将的坟茔,立了石碑,篆刻了铭文,后世改为“双义冢陵园”,至今古迹尚存。 第三零六章 鲜爱莲翘首盼郎归 鲜爱莲自打丈夫出走之后,算算如今已是五年都过了几天了,怎么潘郎一丝音讯也无?她无日不依门相望、翘首以待,她的潘郎可安?会否按时践约而至? 出事那年,鲜爱莲的哥哥鲜世保被官府捉去关在死刑牢里,专等秋后问斩。未料想此贼和同室犯人密谋,杀了牢子狱官一干人等,逃脱了出来。此时鲜世保的出路也只有上山为匪,他和他的那位狱友一个叫钻天猴的家伙八拜为交,结伙重上断臂崖,纠集了几十个亡命歹徒,专事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 开头几年,鲜世保怕暴露了身份,因此并没有回到子午村去祸害他的乡亲和母亲妹子等。后来有小山匪透露说子午村有个大美人叫鲜爱莲的,那可是个倾城倾国的玉人儿,丈夫不知去向,如今独自一人守着个小娃娃和母亲生活在一起。鲜世保自然知道传言者说的是谁,一是他羞于见娘亲和妹妹,二是他尚存些廉耻之心,妹妹倒在其次,娘亲的面子他不能不顾,遂对小山匪喝斥道: “不许胡说,子午村乃是我老家,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以后谁再胡言此事,定要割了他的舌头。” 小喽罗听二掌柜如此一说,伸了伸舌头伴个鬼脸,不再作声。 大掌柜钻天猴名叫于占山,本是个江洋大盗,起初混迹于大江大海,行船使舵,并学得一手爬桅杆的好本事,所以才得了钻天猴的浑号。于占山杀人放火,奸*盗抢无恶不作。这次被县衙收监并非为了杀人等大罪,因而看管得不是很严,被他走脱。同室狱友鲜世保告诉他鹰愁岩有个去处,名叫断臂崖,退可以守,进可以攻,头几年有几位绿林好汉占住此山,官军屡次奈何不得,后来下山不慎被人暗害,如是盘据在山上老虎死不出洞决不会有失,是个隐身闯业的好地方。钻天猴闻听大喜,二人稍一合计,便用本身盗来的银两重新修葺了山寨,并纠集了一帮子亡命之徒等,如鱼之水,似狼入山,顺风顺水,果真做成了几笔大买卖。 这个钻天猴于占山在断臂崖呆得久了,每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腻歪了,所以就开始想女人。小喽罗在山下村子里为他物色的一些女子,不是身段不好,腰粗腿壮,就是面相丑陋,面红皮糙。或是呆头呆脑,不堪入目。不似他们南方女子白皙灵秀,揑一把都能出水的那种,眠上一夜才叫过瘾呢。 子午村有个叫鲜爱莲的美人这事,终究让钻天猴得到消息。他拐弯抹角掇弄二掌柜鲜世保下山去把这个女子给他搞来,银两不计多少,就是死几个兄弟也再所不惜。鲜世保武功、心计、狠辣等方面皆不如老大,他拗不过,只好照实说了,鲜爱莲就是他的嫡亲妹子。 老于闻说大喜道:“这更好啊!咱哥俩本是结义兄弟,我是哥你是弟,现在又亲上加亲,你成了我的舅哥,我做了你的妹夫,岂不是珠联璧合、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好事是好事,这里可有个根由……”鲜世保把当年那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钻天猴。 “怕他个球哇!”于占山拍拍大腿吼道,“当年那个小子独自一人杀了七条咱们绿林兄弟,那是他运气好,没碰上高手……” “大哥,据小弟所知,那七位个个身怀绝技,决非泛泛之辈。”鲜世保想起当时那个场面,如今还禁不住腿肚子打颤,面带惧色。 “好啦好啦,你也别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不是说那个貌似太监的小子已有几年不露面了吗?死活还都不一定呢,看把你吓成这么个球样子!明日你去山下,多给你妹子说些好话,如允便罢,不行干脆就弄上山来,我会好好待她的,身边有个男人总比她一人在家活守寡要强几倍。”钻天猴半是商量半是危胁的说道。 鲜世保闻听,又是摇头又是晃脑,脸上变色道: “哥哥此事急不得的,你总得容我想想办法吧?” 钻天猴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见说便道:“还说不急,我巴不得今晚就和你妹子做一处睡了那才叫嬲呢!人在世上,活一时乐一时,谁知今天端碗吃饭,明天能不能提上鞋呢?管球不了那么长远!” 鲜世保不敢相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第二天下山去和妹子商量。 钻天猴高兴,喝了个酩酊大醉,喝叫小喽罗在山寨后室里胡乱拽一个掳来的女人陪他,灭了灯干男女之事,管她丑俊胖瘦哩。 鲜世保带俩小喽罗下山到了子午村口,大白天他不敢露面,令小喽罗装作要饭的,想法把妹子诓出来以便行事。 鲜爱莲的儿子潘元朗(起初鲜爱莲给儿子取名叫潘郎来,被人取笑说:躲都躲不过,哪还有盼狼来的?无奈她在朗的前面加了个元字)遵母命每日都要在门口等候爹爹回来,这日朗朗依旧在大门外玩耍,突见有俩要饭的,小孩子好奇,凑上前去看热闹,其中一个乞丐问朗朗,道: “小兄弟,可知鲜家住哪个门?” 朗朗说:“我们家就是鲜家。” “那你爹呢?”喽罗扮成的乞丐单刀直入。 “我爹在外面做事,我娘说我爹快要回来了,让我每日在门前等着呢!”小娃娃不知防范,据实回答。“我就是你爹……” “呸,胡说!我娘说我爹是个仪表堂堂的大男子汉,哪像你这样,鼠目猴腮,像个贼似的。” “不不,小兄弟你听岔了,我怎么会是你爹?我们俩是你爹派来的人。” “哪我爹呢?” “你爹生病了,正在前村一户人家静养呢!他让我们来报个信,顺便叫你娘前去照应一下。” “那你俩为何扮作花子?” “小兄弟你不懂,你爹是大官,他怕暴露目标太招眼,所以才叫我们装化子的。” 小朗听了大官俩字,和娘说的不差,便信以为真,欢快地说: “好,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给我娘说去。” 鲜爱莲盼夫心切,也不辨真假,稍做准备,跟着俩花子就急急上路了。临行前还嘱咐儿子说: “朗朗,和奶奶好好看家,我去接你爹爹,很快就回来的。” 鲜爱莲跟着俩山匪前脚刚走,潘又安后脚就到了。 第三零七章 南桥枫叶火烧断壁崖 潘又安安排好潘家洼的事体之后,令二百军兵护送薛碧青母女随身带上老妈妈等自去京城,他自己和南桥、保保、横横共是七人四马(其中南桥等仨人向来是不善骑马的)急奔子午村。潘又安熟门熟路,直接到了鲜家大门口,见一四五岁的男童站立门前,他看着有些面熟,不由下了马上前问道: “小朋友,这家人家可是姓鲜?” 孩童正是潘元朗,见问便答:“鲜家是鲜家,娘亲姓鲜,可是我不姓鲜,爹爹姓潘,自然我也姓潘了。” 小孩口齿灵利,说话绘声绘色。潘又安大喜,知道此孩童是谁家的根苗了。他不由欠身伸手疼爱地去抚摸小孩的后脑勺儿,被小孩机灵地躲过,反讥道: “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不要靠近我。听娘亲说集上有贩卖小娃娃的哩!” 潘又安笑道:“你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识你哩!你们家里除了你,还有你娘亲,还有一位白发的老奶奶,我说的对吗?” 朗朗犹豫道:“你说的对是对,可是我怎么就没见过你呢?” “那时还没有你呢,你上哪儿见我呀?”潘又安笑嘻嘻的解释道。 “你快说你是谁?”小孩惊问,眼睛睁得溜圆。 “你猜猜看?”潘又安不慌不忙的弯下腰,两手搭在小孩的肩上。 “你是爹爹!”小男孩突然叫了起来。 “好孩子,好眼光,我正是你的爹爹呀!”潘又安一把将小娃娃抱起,高高举过头顶。 老夫人闻声从屋里出来,瞅着潘又安半天不敢相认。潘又安放下朗朗,倒头便拜,口里念道: “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你、你是潘公子?你真是潘公子?”才五年来天气,老夫人显得就老了一大截。 “岳母大人,我正是您的小婿潘又安呀!” “哎呀不好,你媳妇让人骗走了!” 潘又安问明缘由,立马带人前去追赶。 不用打听也不用分析,鲜爱莲百分百肯定是又被山匪劫到断臂崖了。子午村的老乡也说,断臂崖四五年前就聚集了一伙子土匪。不过说来也怪,他们离子午村最近,可是从来没有进村找过乡亲们的麻烦。大概是应了兔子不吃窝边草那句老话了吧?看样子这一伙土匪还挺懂常理、重情义的哩! 到了山根底下,潘又安烦难了:天色将晚,山势陡峭,又无路可循,七个人攻山不可能,就是喊一嗓子人家理都不理你,上哪儿找人去?怪不得官军奈何他们不得,狗熊捏跳蚤的游戏能有什么结果? 潘又安正踌躇间,南桥枫叶近前一步,悄然道: “郎君,让我去吧!去晚了怕是爱莲姐姐有恙。” 潘又安不忍,道:“叶儿,不是我怀疑你的功夫,主要是你道路不熟,山上的情况不明,你去了万一再有个闪失,叫我如何是好?” 南桥挥挥手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向来就不走正路。丈夫且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南桥枫叶如同一片树叶一般,飘忽不见。 南桥是夜行高手,运起轻功,登高山如履平地。正行之间,突见草丛中闪出两只狼豺,一左一右坐立两侧挡住去路。南桥顺手去背后抄家伙,那两只狼豺却转过身子扑哒扑哒走了,宛如头前引路一般。南桥跟定两只狼豺,不消半个时辰,便见山涧高处有灯光闪烁,时隐时现。南桥循着灯光飞至壁下,果见一片山崖如刀劈斧砍一般,高约数丈。断臂崖,断壁崖,大概就是由此而得名的吧?这点小坡难不住江南侠女,只见她从百宝囊中摸出两物,八爪勾和爬城索,纵身攀去,节节升高,也只是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山顶之上。大门口木塔小楼上有俩哨兵站岗,一个哨兵似乎听到了动静,正要伸头去瞅,被南桥手起剑落,人头咕噜噜滚下山崖。另一哨兵见势不妙,张嘴要喊,也被南桥剁了头颅,两颗人头正好犒赏了两只狼豺的带路之功。 南桥回头望去,山寨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仿佛过年过节一般。大概是土匪头儿新得了压寨夫人,正在大事庆贺哩!南桥捱进山匪大厅,躲在暗处四处张望寻找看是鲜家姐姐被藏逸在何处?大厅内共有五十四个匪徒,另有七个被掳来的女子,南桥洞视所有角落,均不见爱莲姐姐踪迹。南桥出了大厅,辗转摸到后房,后房一片漆黑,只有一间屋隐隐闻得有人小声啼哭。南桥撬开房门,黑暗中她瞅见有个女子被绑在床上,嘴巴也塞了东西。南桥解开女子的羁绊,小声动问: “你可是爱莲姐姐?” 爱莲大惊,反问道:“你是何人?” 南桥道:“姐姐不须多问,是潘郎派我来搭救你的。” “潘郎来了!他在何处?” “尚在山下,姐姐且随我来。” 南桥在前,一手提三尺宝剑,一手携着鲜爱莲一条臂膀,摸着黑高高低低,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到了崖边。哨楼边上有道小门,哨兵早被南桥解决了,因此并无阻拦。南桥将爱莲安置在一个僻静处,然后道: “姐姐不要乱动,待我放一把火,烧了这伙强贼的老巢,我再带你下山。” 爱莲点应允,道:“妹妹小心行事,万不要着了那些强贼们的套儿。” “谅不防事。”言未毕,人已不见踪影。 此时钻天猴和他的喽罗兵正在开怀畅饮,于占山端起一大碗老酒,走到鲜世保面前,道: “兄弟,不不不,今日应改口叫大舅哥了。大舅哥,你劳苦功高,从今后咱们更是亲上加亲了,你我同心协力,共守山寨,定要闯出一番功业。有朝一日,老子得了天下,你就是国舅爷,哈哈哈!来,大哥,妹夫敬你这一碗。” 鲜世保接过海碗,满饮了一杯,他也未曾料到事情竟如此顺利。略施小计,鲜爱莲便随俩喽罗兵老老实实到了村口。鲜世保见状二话不说,令几个喽罗兵轮换着背起鲜爱莲,急急奔山寨而来。一路上不管鲜爱莲如何哭叫谩骂,老鲜只装作充耳不闻。鲜世保边饮酒边想心事:他这时其实想的并不是作国舅爷,牺牲妹子也在其次,他是断定那个貌似太监的后生决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到了那时,钻天猴肯定不是对手,他鲜世保的末日也可能就跟着到头了。 断壁崖的山匪们正在山吃海饮,突然见四周火起,顿时大叫不好,纷纷夺路而逃。奈何大门在外面被人反锁住,有几个走得快的,翻窗户好歹拣了条性命,还未来得及举手加额、暗自庆幸哩,让一个黑衣人候个正着,飞起一剑,肚子上早被戳了个窟窿。 大厅里一片混乱,钻天猴大喊几声“沉住气,不要慌,不要乱”,然而此时谁还听他的?老于知道大势已去,美人也不要了,和鲜世保等四五名贴身心腹嘟囔了几句,打开机关,从暗道里溜之乎。 此时天色放亮,断壁崖聚义厅以及后室小屋等皆被烧了个净光,而且并无一人逃出(逃出的也被杀了)。 潘又安等在山下焦急地盼望南桥能平安回来,不要一位丢了再折一位。到了半夜时分,突见山头火起,火光映天,潘又安情知是南桥得手了。 捱到快天亮时,潘又安等瞧见几个焦头烂额的家伙从山上一路狂奔下来,被潘又安等六人拦住,王横横、张保保各执大棍,瞬时便结果了几个小卒的性命,场上仅剩下钻天猴、鲜世保二人。潘又安此时尚不知二位爱妻的性命安危,催马挺枪上前,枪头抵住鲜世保的咽喉,骂道: “我把你这个杀不死的狗贼,未料到今日在这里相逢。鲜世保我且问你,鲜爱莲如今怎么样了?” 这个人怎么叫出他的名字,鲜世保不由抬头一看,当年那个少年又来了!他哆哆嗦嗦,浑身筛糠不止,颤抖说: “公子爷啊,实实不干我事,都是这个钻天猴色胆包天谋我妹子!如今我妹子被绑在山上屋子里,是死是活尚不得而知哩!” 潘又安听罢大怒,枪头一调,回转身就奔钻天猴而去。于占山此时虽有浑身的功夫,奈何钻了半夜的山洞,又碰上一个武功更强于他的潘大将军,见鲜世保又卖了他,苦无逃命之道,猛转身紧跑几步,“噌噌噌”上了一棵钻天大树。 潘又安刚欲喊叫兵士砍树,南桥携爱莲从山上下来,老远就喊: “潘郎且勿砍树,给他一箭就是了。” 潘又安恍然大悟,老家柴草房里那张硬弓今已带在身边,因是无箭矢,到了前面街市上南桥多了句嘴说“买几支土箭吧”,山民打猎的土箭虽稍嫌笨重,却是结实耐用。潘又安买了几支带在身边,南桥一说提醒了他。潘又安愁准树稍上钻天猴,开弓放箭,连发三箭。两箭中手臂,一箭射在腿上,力道用得猛了些,竟把钻天猴活活钉在那棵树上。 钻天猴杀猪也似吼叫,鲜世保爬在地上求饶。鲜爱莲高叫道: “潘郎千万饶他不得,打蛇不死,日后又去害人!” 潘又安复一枪,结果了鲜世保的性命。 第三零八章 潘王爷夫妻京城会 刁县令的女儿名叫刁灵灵,小名灵儿。别看人才十四岁还差点,人却出落得和她妈年轻时一个模样,端庄秀丽。人长得好,心眼和脾性也跟她老娘亲一般无二,都是那种听风就是雨、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说是抓小狗看大狗,这话有时也挺有道理的,刁夫人和她女儿娘俩不就是个顶好的例子?灵灵人小鬼大,开始乍一听爹妈让她嫁人,而且还是个半老光棍,她火气顿升,骂了老爹骂老娘,死活不肯不说,还威胁说要绝食上吊跳河。后来一听对方是个大官,朝庭里的正宗四把手实际上的三把手时,这才转怒为喜,嚷嚷着巴不得早点进京成亲上花轿入洞房哩! 合家商量好了,选了个日子,骑驴、坐轿、乘船(有时还得走两步),一路颠簸,风餐露宿,走了差不多小半年,好不容易才到了京城,找一家离相府较近的大馆驿先住下,然后再去打通关节。 尽管刁家一切都准备妥贴了,其实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这边是一厢情愿,人家相府那边还远没有打通关节呢!老刁托的“媒人”就是当年在华阳府知府邹希贵手下当差的一名叫邹不安的门倌。那时他和老华同起平坐,称兄道弟,现在人家可是朝庭大员了,时事不同了人家还认他吗? 出发前老刁塞给邹不安两块金子,各重四两(老称),共是半斤,让他见机行事,他这边金子多得是。一块金子装一个布袋,俩布袋绑一起挂到脖子上,既不显山露水,又安全可靠,老刁叮嘱老邹说:“兄弟,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要加倍酬谢哩。” 邹不安像做梦似的,当年他在邹知府手下当差,见过的金子多了,可那些和他无关,如今这两块沉甸甸的金块子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那种感受真好比是哑巴拾了块金元宝高兴得没啥说的了,心想有这两块金子后半生吃喝大概是不用愁了。保媒是保媒,没把握的事不能干。刁家的灵儿他见过,那可真是花中之王、女中魁首啊!老华子长得那德性,黄皮寡瘦,又老又丑,鸡嫌狗不爱的,一辈子能讨得这样的媳妇,别说是相国了,给个皇上都不换哩!邹为安 ; ; 胸脯  ; ;子拍得咚咚响,说: “大哥,此事包在我身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好日子。我在前头开道,你们轿子随后跟着,锣鼓鞭炮等准备妥当,到时看我眼色行事。” 刁县令闻言大喜,以为是终于找到可靠的进身之阶了,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此话一点不假。心里乐滋滋,口里慌忙道: “兄弟,一切全仗你了,有什么合理化建议,你尽管安排就是了。” 邹不安估摸着此事能行,可是心里也着实没底。他只是按常规设想,老华子又不是太监,送个好媳妇岂有不收之理,皇宫里有这等好事都是从不拒绝的哩! 邹不安挂着金子直奔相国府,递上话去说: “有当年华阳府老同事老邹邹不安前来求见,有天大好事喜事送上门呢!” 华世雄正在书房品茗读书,身旁一左一右两个漂亮的丫头侍候着。 这俩丫头,一个叫鸣凤,一个叫翠玉。是他当了副相之后,皇上从后宫里多出来的待选女子中论质按价分配给他的。一般情况是:非 ; ; 处女  ; ;一百两银子, ; ; 处女  ; ;外加一百。其实全是蒙人诓人的屁话,老华子挨个试了,没有一个真处。当时一共送来了十名,老华最后只留下这两个,其余的卖到花楼里去了。宫里给的不能退货,就是残次品也不能稍有微词,这个道理他懂,谁敢和皇上讲价钱?不过也好,八个丫头除了给后宫那儿付货款纳税款等项之外,他还净赚了八百两银子,赔本的买卖他老华子才不干呢! 门倌报说门上来了位老客,说是当年华阳府…… 华世雄一听华阳府邹希贵就犯病,他忘不了那段历史,更忘不了当年小太监对他的当众戏弄。 “给老子撵了去!”老华发了火喝道。 门倌如实把情况向客人做了汇报:“老爷不见,要把你们撵了去呢!” 前华阳府老门倌一听这话急了,心想后边轿子锣鼓一大群人正在屁股后面等着他的好消息哩!牛皮吹出去了,大话说出去了,事却没办成,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如何活人?奈何他说了半天好话,人家理都再懒得理他。老门倌倌急了,从脖子上拽下那两块金子,扯断绳子,一人一块给了两个门倌说: “兄弟,权当是买杯茶喝……” 天哪,八两金子买杯茶喝,这是什么茶呀,有这价钱?最终还是钱的面子大,俩门倌又一路小跑着到了书房门口报告说: “秉告相爷,来人说把西施大美女给相爷您送来了。” “什么什么,西施大美女?” “是的,对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这回老华子是不得不动心了,还是当官好啊!不用出门,一个消息发出去,就有人把西施大美女送来了。这事竟然还惊动了多年的同事故旧,老邹邹不安他岂能不知?当年两人一块逛 ; ; 妓院  ; ;,老邹带的钱不够,是他出手相助,至今狗日的老邹还欠老子二两银子的嫖资呢! “看看吧,看看再说,现在这人……”华世雄冷着面孔嘟囔道。 “那就传他们进来?”俩门倌摸摸怀里的金子,小声问道。 “不,我要亲自去看!”老华站了起来。 听说老爷要出门“验货”,按常规出门三步都要步步不能离人的,倘是遇个歹人什么的,这麻烦可就大了。因此手下保镖、师爷、佣人等七八个急忙簇拥在后。老华子回过头睋了他们一眼,斥道: “妈的,一帮子混帐东西,跟在老子屁股后头干嘛,打狼去呀?” 从人互相对视一眼,悄悄放缓了跟近的速度。他们不敢挨的太近,又不敢隔的太远,保持一定的距离,俩眼一动不动的瞄着华老爷,一旦有动静他们就会像狼一样地蹿上去。 邹不安眼尖,一眼瞅见华相国,此时非彼时,见官不跪杖打四十。老邹满脸带笑,腿下双膝一软,扑通趴倒于地,口里高喊道: “草民邹不安给大老爷磕头了!” 华世雄既不说“免了”也不说“罢了”,更不寒喧两句,一张嘴就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言归正传,话题拐到正事儿上,问道: “人呢!” “后边轿子里呢!”邹不安拿手一指。 “我看看。” “不行老爷,还没拜过花堂呢!” “口袋里卖猫啊?” “不是老爷,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老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真佛不烧香,想蒙混老子,门都没有。去,叫去,叫过来我看看再说。还西施呢,别弄个稀屎来糊弄老子吧!” 刁世才亲自押轿子送女儿,刚才邹不安手指头那一甩,他看得真真切切,以为是事情说妥了,急忙把手一挥,这边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邹不安满头冒汗,边往这儿跑,边用双手往下按,意思是锣鼓先停了,那边还有点小麻缠。老刁叫停了锣鼓,问道: “咋了?” “人家要验货。” “验货?” “就是相一相。” “这还不简单,咱真金子不怕火,叫来看吧!”这头说着话,老华已到了轿子跟前。老邹两个急忙要给相爷磕头,老华挥挥手说: “免了,哪顶轿子是?” 老刁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帮着华相爷掀轿帘,华世雄性子急,自己却先一步打开了。老刁知道女儿的性子,怕她说岔了嘴,放开嗓门,朗朗说道: “灵儿啊,华相爷亲自接你来了!” 刁灵儿乍见一个陌生男人唐突地掀帘窥探,看他长得猥琐丑陋,黄皮刮瘦,颧骨突凸,头大如斗,两耳招风,双眼无神,个儿不高,背有点驼。灵儿看不上眼,正要发作,猛听父亲说到“相爷”一词,突然醒悟,先是花枝儿抖开,莞尔一笑,金钗动,银环摇,飞个媚眼,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娇嫡嫡、软绵绵、热乎乎的字眼: “郎君!” 这一声“郎君”叫得,几乎没把老华的魂闪去。华世雄半生腌臜,生活在社会底层,肚中无饱食裹腹,身上无华服取暖,奔奔波波,坎坎坷坷,受人欺凌,岁月蹉跎。就是随了大帅之后,赶上的是战争岁月,打打杀杀,常常提着脑袋进敌营,苦活、脏活、险活都经他承包了,晚上脱了袜子睡觉还不知早上能不能再穿上鞋呢。革命成功之后,虽然有无数的美女投怀送抱,但没有一个叫他中意的,今观此女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嘴甜如蜜,比西施不差,较貂婵不逊,就是潘又安的那十六个老婆排成队,也强不过此女多少。老华子热血奔涌,恨不得立刻自己动手亲自把国色天香的女娇娘抱入洞房,立马交*方解心头之渴,可惜手无缚鸡之力。也是头两年落下的毛病,按理说也该算工伤,老华子进番营时被匈奴王刀架到脖子上吓的。从那以后血压一直不太稳定,太激动或是太悲伤时就会头晕眼花,重者还会昏迷几个时辰哩。今日见了如此绝 ; ; 色女  ; ;子,自然是高兴得过了头,突然间他眼睛一花,老病犯了,哎哟都没喊出来就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第三零九章 战惊惊登皇位 慢腾腾露杀机 新皇即位,是为羊年,国号开泰,即日张榜天下,大赦囚犯,地痞流氓、小偷小摸、江湖骗子等一切牛鬼蛇神全都统统放逐回家,以求得消散社会怨气、保国泰民安、享歌舞升平。然而不久之后,这位新登基的皇爷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腻了,笙歌燕舞看烦了,万岁万岁的听多了也不够刺激了。忽一日他觉着什么有地方不对劲,偶然想起如在梦中一般,分明他看到背后有只眼在盯着他,搞得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浑身上下十分不自在。每次上朝,举目往下一瞧,哎哟妈呀,底下这么多人怎么全是生面孔呀!即便是有几个认识的,也是小寡妇躺在别人家男人怀里,贴皮贴肉难贴心。 朝堂上战惊惊,到了后宫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搁在胸口窝里。逍遥王大太监潘公公潘又安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深宫给他安钉子。落下把柄,玷污了皇家名声,戴顶恶太监、大奸臣的帽子,后世文人不骂他姓潘的八辈子祖宗才怪。 皇爷一入宫,立刻便有无数的美貌佳人簇拥着他。当然,这些长得非常非常好看的女人属他一人所有,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古以来,女人生来就是供男人消遣的,特别是那些好看的女人。然而,天下之大,非皇家莫属。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皇上一个人的,其余的,皇上开恩,打发他们蹭点残汤剩饭也就是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潘又安。并肩并肩,说的好听,皇上和一个褪了毛的太监能并肩合称“并肩王”?即便他封王拜将,曾经叱咤风云风光一时,还不是借了他们皇家的灵气和威风?放他,狗屁不懂的穷小子一个,老死山中无人问津,称的什么王啊,当王八去吧! 思来想去,皇爷最终才搞明白,每天无时无刻盯着他的那只眼,就是潘又安那小子。他最不放心他的原因是,扶他上台的是他,末了将他赶下台必定也是他。成也是他败也是他,此贼不除,国无宁日,皇上咬了咬牙说。 御善用罢,下一个节目自然就是选陪睡的娘们了。皇上的老婆太多,多了有时也是灾,他就老常时间为此举棋不定,不知启用哪个好?都说女人是千篇一律的,才不呢!一个女人一本书,书皮子虽相似,内容却大相迥异,看完这本还想看那本。有的人读书成痴,阅遍天下名著,怕是与此同为一理。 当夜皇爷选中的妃子是位刚进宫不久的美人,名叫宁红,皇命册封为宁贵人。 宁贵人年方十七,小皇上一岁,正是娉娉袅袅豆蔻年华之际,和皇爷年龄又相仿,当夜两人初次见面未曾说话一句便直接嵌入正题。 小姑娘虽然目不识丁,但知道俯在她身上的人是何人。这个男人可是管着天下的,比阎王爷还要厉害,阎王爷只能让人死,他不但可以置人于死地,还可以授人于利弊,上天堂下地狱都是他一句话的事。这人可是大大的惹不起呀,可不是一般的惹不起。所以她想问又不敢问,想说又不能说,任由这个男人对她费事费力地大做俯卧撑,反正只要他舒服就行。 不过有一条,宁贵人有个毛病就是爱呻吟,呻吟的声音又不是很好听。皇上一动她就喊,皇上一停她也跟着停。她极力想控制自己,可怎样控制也控制不住。她怕吵着皇上怕惊着皇上,坏了皇上的兴致,过后一直极其对这件事好一阵忐忑不安。皇上完事之后扭头呼呼睡去,她则一夜未能成眠。她怕皇上天亮醒来之后给她治罪,那样她和她的全家可就全活不成了。 天亮之后,几个太监侍候着皇上穿戴整齐,净面梳妆,早饭也没吃就起驾上朝了。皇上临出门时,特意回头望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她更是心惊肉跳,皇上的回眸不知是福是祸,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因而她根本无法找到答案。 宁贵人自此之后度日如年,香茗不思,美馔不想,软榻不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日就是苦艾艾地等着皇上对她的发落。 皇上之报所以想起宁贵人,主要是因为她的响动。皇上入宫三年,宠幸妃嫔无数,唯独这个女子敢在他做事的时候轻轻的呼叫,娇嘀嘀的喘气,好像是为他的运作打节拍似的,过后想想,音犹在耳,韵味无穷。 头回生,二回熟。上次一句话未说就先行办事,这次则一个是笑吟吟地说,款款细语,朝里朝外大小事;一个是侧耳倾听,全神贯注,尽知皇家烦心事。皇爷此时方把宁贵人奉为知己,所以破天荒地向这位末等皇妃问计朝政,共商社稷大事。 事毕,皇爷兴致尚高,当即敕封宁贵人为贵妃。宁红大喜,正要行参拜大礼,奈何浑身一丝不挂,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揖了一揖,算是谢恩了。皇爷哈哈一笑,道: “爱妃平身,免礼罢!” “谢万岁!”宁妃被角上露出两只媚眼,莺莺言道。 皇爷命太监宫女等取来一杯水饮了,然后又躺下和宁妃叙话。宁红想了想,说: “陛下,臣妾有一事请示皇上,不知陛下允是不允?” “允,允,你与朕从即日起已是一体,你便是朕,朕便是你,爱妃你说你的话怎会不允?” 宁丫头心里高兴,料想事成之后她的功高致伟,怕不混个皇后当当?稍事沉吟,方才言道: “臣妾的舅舅在朝为官,待臣妾知会于她,讲明皇上的苦衷和孤独,怕他不倾心为朝庭卖命?” 皇爷急问:“爱妃的舅舅是哪个?” 宁妃款款道:“便是做副相的那位。” 皇爷顿时龙颜大喜,不由叫道:“老华子华世雄哇!朕知此人,含而不露,老谋深算,如得此人忠心报国扶帮朝庭,那真是社稷之幸,黎民之幸,朕心从此可高枕无忧了。” 第三一零章 光棍汉坐相国 七品官攀高枝 华世雄入朝为官,加太师,敕封为右相,官一品。此时老华年庚不过区区二十八岁,便位极人臣,享尽人间荣华,也算是此生不虚度了。上面除了皇上,胡大人,王小五等,他算是第四把交椅。正应着江山易改,本性难易那句老话,老华这些年跟着潘又安其实已经规矩很多了,可是自从潘大帅功成名就归隐林下,皇上年少,胡儒贵好面子,王小五其实是不善弄权的,这样一来,老华子就成了朝堂里实际上的巨无霸了。 相国府邸竣工之后,华相国广发请帖,邀约新朋旧友,喜庆乔迁之喜。那一日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华府设宴八百八十八桌款待贺喜佳宾,客厅、书房、前后院子里坐不下,宴席都摆到大街上,十里长廊食品一条街,高朋贵友,汇聚一堂,珍羞美馔,琳琅满目,猜拳行令,同声喧哗,人喊狗叫,好不热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宴会至止天亮方散,这在当时被传为佳话(附近居民多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就是有敢言者可去何处言)。当晚无法清账,据被步核算,除了古董、字画、宝珠、衣料绸缎等,最保守的估计礼单收入纯现金折合成银子(其中还有不少麻钱、铜板等)在十二万一千五百两以上。 华世雄半生流窜鬼混、戎马倥偬,一直未能娶亲,虽身边美女如云,但还是少个后院管事的。拜相之后,提亲说媒的几乎踏破了府门,但老华一直没有选中一个如意 ; ; 娇妻  ; ;。要么门不当户不对,要么容颜太丑拿不出门,要么这要么那的总是难遂心意。提亲的这些别说没有一个能抵上小潘十六位俏娘子的,就是和老胡的胖西施相比都差了很大的成色。在对待娶妻的问题上老华抱着宁缺无滥的心态,严格执行选妻八字诀:听天由命随遇而安。反正有不少陪睡的女人,只不过差个名份罢了。 不说老华的终身大事一直拖而不决,单说西部边陲柴当木州果子县有位县宰名叫刁世才,外号人称双面雕。刁世才出任县令不到十载,家有万贯,富可敌*。 果子县地处偏辟,气候寒冷,沙漠冻土,难有出产,不仅是穷县,而且人口稀少,交通闭塞。种田的少,放牧的多,加上连年风灾雪灾雹灾以及官军筹粮、官府纳税、土匪横行等,众百姓如陷水火,苦不堪言。 老刁一家走马上任,到了县城刚一下车,老婆就给了他仨耳刮子。又哭又叫,斥道: “你个老鳖怂,实指望你读书做官,老娘也跟你享几天清福,谁知你把俺弄到这鬼地方……”刁世才陪着小心,喏喏道:“皇命不可违,官身不由己呀夫人。咱且行且斟酌,容日后再做计较,不管怎么说骑着驴总比没驴强啊!再说了夫人,退一步讲,有我这个七品官在这儿挡着,就是全县人都饿死,也决不会没有你我的饭吃呀不是!” 夫人想想似乎有理,有官总比没官强,且把果子县当跳板,断不了老公有发迹之日,凭老刁的能耐和造诣岂是久居边远州县小官小吏之人? 刁世才娶妻张氏,张氏出生大户人家,生得身材窈窕,貌美如仙,原籍老家州县百里都有名声。张氏女面秀心歹,自幼工于心计,巧舌如簧,性如烈火,出口伤人,出手打人,娘家爹妈哥嫂弟妹等皆让她三分。 这两口子,一个巧立名目,鱼肉百姓,一个善于经营,明抢暗取。这才不几年的工夫就把老家私宅打造得金璧辉煌,俨然像座小王宫一般。一个七品小官,竟有如此排场,百姓同僚,看在眼里,只不过发一两句牢骚、心里不服罢了,想要扳倒人家,想得容易,谁能拿出证据? 自然老刁在狗不屙屎的果子县根本就没有长住的打算,听说他在老家置地两千倾、盖房一百八十余间,役使长工、仆人、丫环等不下百人。 老刁做事狠毒,捉住个苍蝇都要扽下两条腿。但也不能冤枉人家,他的这些财富有一部分是民脂民膏,其中大部分却不是。 老刁在果子县赴任不久之后,有一日他俩小舅子突然前来投奔他。过去他也多少曾听说过这两人的本事和秉性:不能惹也惹不起。就想先把大话撂在头里做个空头人情,遂大包大揽对他的舅子说“兄弟,在本县范围内,你们想干啥就干啥,出了事有我罩着,只要不杀人放火就行。” 俩小舅子说:“姐夫,你说哪里话?我们害谁也不能害你呀!实话说我们也不是来向你讨生活的,我们反而是为你指一条发财之路的。” “为我发财之路?妈的,”老刁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除了读书做官能挣大钱,难道还有比这更便捷的?” “姐夫,实话给你说了吧,我们这回来就是淘金子来了。果子县老名叫万金县,地下宝藏无数,除了金子银子,有能点灯的黑水水(石油),还有钻石玛瑙等项,随便挖个坑就可以发大财。”小舅子之一解释。 “这么好的事就没人知道,单单你俩清楚?”县令发问。 “不是这话。”小舅子之二说,“当年王书贵丞相曾派人在此秘密勘察了好些年,后来老王兵败遭俘,手下均免死狐奔,知道此事的人死的死老的老,几乎没有几个了。” “那你们是如何得知的?”刁县令似信非信。 “姐夫你又不是不知,家父曾在相府供职。老丞相事泄之后才得已还乡,这事就是他老人家亲口告诉我俩的。你碰巧又发配在此地做父母官,眼见这笔巨财是冲我们来的,不发白不发呀姐夫!”小舅子之一之二同声说。 “事倒是好事,可是分工、分红之事你们想过没……”刁县令抚髯沉吟。 “这好说,我们出头出力,姐夫暗中保护,在上边顶着,通融关口就是。至于分红之事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无非肉烂在锅里,姐夫应酬多风险大,没有你哪有我们,所以你拿大头,我俩拿小头。” 刁县令一块石头落了地。 当晚县令回到后院和媳妇说起此事,张氏冷古丁扇了老刁一个耳光。 老刁不解,诧异道:“夫人莫非是说我讹了你娘家人?” “混帐!”张氏怒道,“果子县乃是我们刁家打出来的地盘,管他张家屁事?他们仅仅提供了个破消息,就分去咱家三成红利,你说你傻不傻?” “可是,”县令满脸通红道,“咱已经答应了舅舅,怎好再改口?” 张氏怒气未消,骂道:“权且便宜了这俩狗贼!” 地下的石头全变成了钱,刁世才能不发吗? 刁世才商场火爆,发了无数的横财,但是官场却一蹶不振,一直猫在小小的果子县,十年都未见挪挪窝。老刁不傻,他也一直想投奔一个靠山,却始终苦无门路。最近他结识了一个人,打听到当朝副相华世雄华大人正当青春年华,尚无娶亲,正在遍地撒网,秘密选妻。人已到全国各地四处派人打探,欲寻觅一位贤惠、端庄,出身名门(不是名门也可,但要官宦人家)、有才华、善交际、知书达理、芳龄在二八(十六岁)以下的绝色佳人为妻。 这下好了,老刁得到这一消息之后喜不自胜,心下不由暗忖:女儿一进门便是一品诰命的正室夫人呀!他不就成了当朝相国的岳丈了吗?以后哪个还敢再找他的岔儿,在他头上动土?这样的机会人一生能有几回?我的娘哎,此事可遇而不可求哇!事不宜迟,倘若错了时机,被他人捷足先登,抢了头彩,岂不叫人懊丧一辈子。 老刁把此事和夫人稍事沟通,夫人顺手又抽了他一记耳光,骂道: “无用的东西,还不快去送女完婚,尚在这里打牙撩嘴,耽误了时机,坏了我女儿的终身大事,看老娘不活剥了你这身狗皮!”老刁对于老婆的非礼举动及粗俗语言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听夫人说得有理,喏喏连声道: “谨遵夫人之命,咱立马着手准备,择日进京。” 第三一一章 刁家有女入相府 刁县令的女儿名叫刁灵灵,小名灵儿。别看人才十四岁还差点,人却出落得和她妈年轻时一个模样,端庄秀丽。人长得好,心眼和脾性也跟她老娘亲一般无二,都是那种听风就是雨、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说是抓小狗看大狗,这话有时也挺有道理的,刁夫人和她女儿娘俩不就是个顶好的例子?灵灵人小鬼大,开始乍一听爹妈让她嫁人,而且还是个半老光棍,她火气顿升,骂了老爹骂老娘,死活不肯不说,还威胁说要绝食上吊跳河。后来一听对方是个大官,朝庭里的正宗四把手实际上的三把手时,这才转怒为喜,嚷嚷着巴不得早点进京成亲上花轿入洞房哩! 合家商量好了,选了个日子,骑驴、坐轿、乘船(有时还得走两步),一路颠簸,风餐露宿,走了差不多小半年,好不容易才到了京城,找一家离相府较近的大馆驿先住下,然后再去打通关节。 尽管刁家一切都准备妥贴了,其实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这边是一厢情愿,人家相府那边还远没有打通关节呢!老刁托的“媒人”就是当年在华阳府知府邹希贵手下当差的一名叫邹不安的门倌。那时他和老华同起平坐,称兄道弟,现在人家可是朝庭大员了,时事不同了人家还认他吗? 出发前老刁塞给邹不安两块金子,各重四两(老称),共是半斤,让他见机行事,他这边金子多得是。一块金子装一个布袋,俩布袋绑一起挂到脖子上,既不显山露水,又安全可靠,老刁叮嘱老邹说:“兄弟,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要加倍酬谢哩。” 邹不安像做梦似的,当年他在邹知府手下当差,见过的金子多了,可那些和他无关,如今这两块沉甸甸的金块子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那种感受真好比是哑巴拾了块金元宝高兴得没啥说的了,心想有这两块金子后半生吃喝大概是不用愁了。保媒是保媒,没把握的事不能干。刁家的灵儿他见过,那可真是花中之王、女中魁首啊!老华子长得那德性,黄皮寡瘦,又老又丑,鸡嫌狗不爱的,一辈子能讨得这样的媳妇,别说是相国了,给个皇上都不换哩!邹为安 ; ; 胸脯  ; ;子拍得咚咚响,说: “大哥,此事包在我身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好日子。我在前头开道,你们轿子随后跟着,锣鼓鞭炮等准备妥当,到时看我眼色行事。” 刁县令闻言大喜,以为是终于找到可靠的进身之阶了,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此话一点不假。心里乐滋滋,口里慌忙道: “兄弟,一切全仗你了,有什么合理化建议,你尽管安排就是了。” 邹不安估摸着此事能行,可是心里也着实没底。他只是按常规设想,老华子又不是太监,送个好媳妇岂有不收之理,皇宫里有这等好事都是从不拒绝的哩! 邹不安挂着金子直奔相国府,递上话去说: “有当年华阳府老同事老邹邹不安前来求见,有天大好事喜事送上门呢!” 华世雄正在书房品茗读书,身旁一左一右两个漂亮的丫头侍候着。 这俩丫头,一个叫鸣凤,一个叫翠玉。是他当了副相之后,皇上从后宫里多出来的待选女子中论质按价分配给他的。一般情况是:非 ; ; 处女  ; ;一百两银子, ; ; 处女  ; ;外加一百。其实全是蒙人诓人的屁话,老华子挨个试了,没有一个真处。当时一共送来了十名,老华最后只留下这两个,其余的卖到花楼里去了。宫里给的不能退货,就是残次品也不能稍有微词,这个道理他懂,谁敢和皇上讲价钱?不过也好,八个丫头除了给后宫那儿付货款纳税款等项之外,他还净赚了八百两银子,赔本的买卖他老华子才不干呢! 门倌报说门上来了位老客,说是当年华阳府…… 华世雄一听华阳府邹希贵就犯病,他忘不了那段历史,更忘不了当年小太监对他的当众戏弄。 “给老子撵了去!”老华发了火喝道。 门倌如实把情况向客人做了汇报:“老爷不见,要把你们撵了去呢!” 前华阳府老门倌一听这话急了,心想后边轿子锣鼓一大群人正在屁股后面等着他的好消息哩!牛皮吹出去了,大话说出去了,事却没办成,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如何活人?奈何他说了半天好话,人家理都再懒得理他。老门倌倌急了,从脖子上拽下那两块金子,扯断绳子,一人一块给了两个门倌说: “兄弟,权当是买杯茶喝……” 天哪,八两金子买杯茶喝,这是什么茶呀,有这价钱?最终还是钱的面子大,俩门倌又一路小跑着到了书房门口报告说: “秉告相爷,来人说把西施大美女给相爷您送来了。” “什么什么,西施大美女?” “是的,对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这回老华子是不得不动心了,还是当官好啊!不用出门,一个消息发出去,就有人把西施大美女送来了。这事竟然还惊动了多年的同事故旧,老邹邹不安他岂能不知?当年两人一块逛 ; ; 妓院  ; ;,老邹带的钱不够,是他出手相助,至今狗日的老邹还欠老子二两银子的嫖资呢! “看看吧,看看再说,现在这人……”华世雄冷着面孔嘟囔道。 “那就传他们进来?”俩门倌摸摸怀里的金子,小声问道。 “不,我要亲自去看!”老华站了起来。 听说老爷要出门“验货”,按常规出门三步都要步步不能离人的,倘是遇个歹人什么的,这麻烦可就大了。因此手下保镖、师爷、佣人等七八个急忙簇拥在后。老华子回过头睋了他们一眼,斥道: “妈的,一帮子混帐东西,跟在老子屁股后头干嘛,打狼去呀?” 从人互相对视一眼,悄悄放缓了跟近的速度。他们不敢挨的太近,又不敢隔的太远,保持一定的距离,俩眼一动不动的瞄着华老爷,一旦有动静他们就会像狼一样地蹿上去。 邹不安眼尖,一眼瞅见华相国,此时非彼时,见官不跪杖打四十。老邹满脸带笑,腿下双膝一软,扑通趴倒于地,口里高喊道: “草民邹不安给大老爷磕头了!” 华世雄既不说“免了”也不说“罢了”,更不寒喧两句,一张嘴就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言归正传,话题拐到正事儿上,问道: “人呢!” “后边轿子里呢!”邹不安拿手一指。 “我看看。” “不行老爷,还没拜过花堂呢!” “口袋里卖猫啊?” “不是老爷,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老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真佛不烧香,想蒙混老子,门都没有。去,叫去,叫过来我看看再说。还西施呢,别弄个稀屎来糊弄老子吧!” 刁世才亲自押轿子送女儿,刚才邹不安手指头那一甩,他看得真真切切,以为是事情说妥了,急忙把手一挥,这边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邹不安满头冒汗,边往这儿跑,边用双手往下按,意思是锣鼓先停了,那边还有点小麻缠。老刁叫停了锣鼓,问道: “咋了?” “人家要验货。” “验货?” “就是相一相。” “这还不简单,咱真金子不怕火,叫来看吧!”这头说着话,老华已到了轿子跟前。老邹两个急忙要给相爷磕头,老华挥挥手说: “免了,哪顶轿子是?” 老刁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帮着华相爷掀轿帘,华世雄性子急,自己却先一步打开了。老刁知道女儿的性子,怕她说岔了嘴,放开嗓门,朗朗说道: “灵儿啊,华相爷亲自接你来了!” 刁灵儿乍见一个陌生男人唐突地掀帘窥探,看他长得猥琐丑陋,黄皮刮瘦,颧骨突凸,头大如斗,两耳招风,双眼无神,个儿不高,背有点驼。灵儿看不上眼,正要发作,猛听父亲说到“相爷”一词,突然醒悟,先是花枝儿抖开,莞尔一笑,金钗动,银环摇,飞个媚眼,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娇嫡嫡、软绵绵、热乎乎的字眼: “郎君!” 这一声“郎君”叫得,几乎没把老华的魂闪去。华世雄半生腌臜,生活在社会底层,肚中无饱食裹腹,身上无华服取暖,奔奔波波,坎坎坷坷,受人欺凌,岁月蹉跎。就是随了大帅之后,赶上的是战争岁月,打打杀杀,常常提着脑袋进敌营,苦活、脏活、险活都经他承包了,晚上脱了袜子睡觉还不知早上能不能再穿上鞋呢。革命成功之后,虽然有无数的美女投怀送抱,但没有一个叫他中意的,今观此女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嘴甜如蜜,比西施不差,较貂婵不逊,就是潘又安的那十六个老婆排成队,也强不过此女多少。老华子热血奔涌,恨不得立刻自己动手亲自把国色天香的女娇娘抱入洞房,立马交*方解心头之渴,可惜手无缚鸡之力。也是头两年落下的毛病,按理说也该算工伤,老华子进番营时被匈奴王刀架到脖子上吓的。从那以后血压一直不太稳定,太激动或是太悲伤时就会头晕眼花,重者还会昏迷几个时辰哩。今日见了如此绝 ; ; 色女  ; ;子,自然是高兴得过了头,突然间他眼睛一花,老病犯了,哎哟都没喊出来就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第三一二章 帝妃出宫见娘舅 华世雄刚一跌倒在地,手下那一帮随从就像是脱兔一般飞奔上前,搂的搂,抱的抱,又是摇又是晃,连哭带叫,比爹死娘亡了还要着急上火许多倍。师爷是个书呆子,腿脚稍慢,来晚了一步,人家毕竟是文化人,又年长几岁,见多识广,见状急呼: “快掐人中啊!” “对对对,掐人中,掐人中。” “人中在哪儿呢?”有人慌不识路,问道。 大家你看我看你,最后眼光落到发起者师爷脸上,师爷吼道: “说你们笨还真笨,这么简单的事也来问我。人中人中,顾名思议,人中就是人的中间部位嘛,找准肚脐眼那儿下手就是,保证没错!” 大家恍然大悟,这才七手八脚地帮着相爷脱裤子找人中。 刁世才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心想:事情刚有点门儿又泡了汤,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邹不安一看这情况,也暗暗叫苦不碟,后悔刚才不该把那两坨金子给了门倌,否则这阵子他早就撒丫子跑路了,谁还在这儿等着给老华子当孝子收尸啊? 师爷一回身,看到邹不安、刁世才两个,当机呼道: “来人,把这俩小子给我绑起来,严加看管,相爷若有好歹,先拿他们是问。” 邹不安又后悔刚才没跑,他拿眼瞅了瞅刁世才,斥道: “你女儿是妖怪呀,怎么把相爷给吓死了?” 刁世才反驳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女儿是啥我能不清楚,可能是相爷见了我女儿心动过速了些。这病我懂,其实也不算啥病,土话说这叫失心疯,保管没事,一会就好了。” 老刁说的是宽心话,其实他是说给轿子里的女儿听的,自己的狗自己清楚,他怕这丫头听风就是雨,没高没低的,跑出来闹事。 老邹丢了金子又挨了绑,气不忿儿,小声嘀咕道:“还心动过速呢?你姑娘又不是七仙女!” 不知是哪位保镖的手重了点,抓到华世雄的痒痒处,华世雄醒来,不由嘻嘻笑骂道: “妈的你们这是咋的啦?我还没入洞房呢,脱我这裤子干啥呀?” 轿子里的主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外面的一切虽无眼见,听也听出来个八九,开始刁灵灵还耐心地坐在轿子里听热闹,老半碴子(中年人)万一死了她打道回府就是,二天再让爹找个比他更大的官。可是爹一句失心疯终于让她失去了耐性,刁灵灵轿帘儿一揭,就兀自从轿子里走出来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嚷嚷道:“刁世才你狗日的真不是个东西,闹了半天你让老娘嫁个疯子啊?本姑奶奶才不陪呢,要嫁你嫁,姑奶奶我可是走人了!” 刁灵灵把京城当成他们的果子县了,屁大一点地方,两步就到家了。她赌气一走,就把自己走丢了。 师爷当时情急之下,先指挥着众人把老爷扶回家去,因为没交待清楚,绑着的两个人也被俩伙计押回了相府。刁灵灵看见了他爹被人带走的背影,姑娘的性子怪,看见也装作没看见,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华世雄本无事,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水缓了缓神,没事了。这时他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急问道: “人呢?” “人在府门口柱子上绑着呢!”收了金子的俩门倌嘴快,插言说,“是我俩亲自押回来的,绑得很结实,跑不了。” 人是他俩领进来的,当然责无旁贷。把相爷搞成这个样子,他们心里有愧,也是想立点新功,将功补补过。 “好混账的东西,我的客人为什么要绑起来?不想活了你,快去放了,领人来见我。”华世雄吼道。 不一会,俩门倌带着邹不安和刁世才进了相府大厅,两人见了相爷又要磕头,华世雄摇摇手说: “算了算了,咱就不要来花的虚的那一套了,快去把轿子抬进来吧,我这会就安排拜堂成亲。” 二人到了府门外一瞅,立刻傻了眼了,轿子是空的。 相府里相爷要成亲,这岂是小事?奈何时间太仓促,相爷是急性子说办就办,这可就难坏了下边办事的人。有些东西现买来不及,有些东西没有又不行,这可如何是好?有人给师爷出主意,前两天隔壁王二爷家嫁 ; ; 寡妇  ; ;,东西还都现成着哩,不妨借来一用,省事还省钱。嫁姑娘和嫁 ; ; 寡妇  ; ;虽非一理,但事与事相通,都是喜事非丧事嘛,就是将来相爷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下来,谁让他那么急着入洞房呢吗?师爷也是没辙了,不行又能怎么办,立即着人按条目去王二爷家借行头。 华世雄话已说出也有点后悔,他后悔的不是选错了新娘,而是时间来不及无法通知亲朋好友,礼钱就是一大笔损失。先前他手头已经积攒了十来万银子,乔迁之喜贺礼上收了十二万,还差八万就到三十万的数了。说来惭愧,他堂堂一当朝太宰(副),才混了这么点小数目,当年区区一华阳知府邹希贵都捞了这么多,邹希贵和他,骆驼拉鸡,有可比性吗? 几个女佣拉拉扯扯、挨挨挤挤地正给华相梳妆打扮,忽听门外有人报告: “来啦来啦!” “谁来啦?”老华子明知故问。 “相爷相爷,您外甥女,不不不,宁贵妃来了,正在二门外候着呢!” “嗨,她来凑的什么热闹呀?” 说是这么说,如今甥女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过去是她给他磕头,如今颠倒了个儿,该他给人家磕头了。老华子令人更换了朝服,不慌不忙迎出二门,见了凤辇,笑吟吟道: “红儿,不,宁贵妃快请下轿,待臣下给您磕头。” 宁红被宫女扶下轿门,笑回道:“舅舅,自己家何必这么客气?磕头就免了,咱们进屋说话。” 到了书房,舅舅甥女落座,丫环轻轻奉上茗茶,然后悄悄退去。 华世雄道:“丫头有话快说。” 宁红撒娇道:“舅您咋那么性急嘛,我可是奉了皇命前来和您说事的,您可不敢抗旨不尊啊!刚随身跟我来的那俩宫女,是我亲自给您挑选的,您留下吧,如您愿意将来她们就是我的舅母了。” “就这事?”华世雄并不上心。 “当然不是。”宁红趴到华世雄的肩上,压低声音把皇上和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华世雄闻听,立时脸色大变。 宁红笑了,说:“舅您慌什么,看您还是办过大事的人呢,这么没气量?事您掂量着办,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不过可别怪甥女没说,到时候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啊!” 华世雄此时方才明白,眼前这个宁丫头今非昔比,巧言令色,能说善辨,如今可是皇上的大红人呢! 华世雄稍稍沉吟了片刻,犹豫道: “此事体重大,娘娘回去上复皇上,容我考虑三天,然后进宫面圣。宫中规矩大,红儿且回吧,舅舅不留你了。” “舅舅为何要催我走?” “舅舅今晚要办喜事。” “刚给您带俩宫女舅舅就要办喜事,凭般性急?” “非也非也,此女乃是我朋友介绍来的,正在府门外等候着哩!” “怪不得,府上人见了我的大轿便指手划脚说三道具四的,一旦我报上名姓,立马换了模样。” “去吧去吧!你在这儿我也没法招待,慢待了你皇上那儿又不好交待。” “好,舅舅我去了,我一进宫立马秉告皇上,没准皇上那里还有一份厚礼赐于呢!” “去吧,事小就不要惊动皇上了。” 宁红临出门时还叮嘱一句:“我的话舅舅可不敢忘了呀!” 第三一三章 娇娇女买进怡香亭 打发出去的人陆续回来说:“那个叫刁灵灵的女孩实实是找不到了。” 华世雄好不丧气啊,半生(稍早点)才找了个像模像样的伶俐娘子,手下这伙饭桶没看好,没成想又走失了。小丫头那一声“郎君”叫得他如痴如醉,心痒难耐。华世雄自从出了娘肚子,活了整整二十八岁,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在他面前使用这俩字眼哩。同样的词语,出自一位天姿国色的妙龄少女之口自然就妙不可言别有滋味,听起来不仅是舒服,那简直就是莺声燕语、玉音绕梁,让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哩。事已过去几个时辰,姑娘对他那俩字的称谓仍在他的耳际环绕,一想起就不由得 ; ; 春心  ; ;乱跳,胸口鹿撞。本来今夜他是要豁出那十万两银子的礼钱不收,都要和美伦美奂的新娘子拜堂成亲入洞房的,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两头空。今夜前半夜找到还罢,若是后半夜就不知成了谁家的娘子了。幸好红儿带来的俩宫女还在后院候着,如其不然,今夜的空床就她们二人来填补。 刁灵灵赌气之下信马由缰漫无目的的往前奔走,她猜想爹爹肯定就跟在身后,等他气消了就走近她说: “闺女呀,走累了吧?咱们回家,轿子就在跟前候着哩!你娘在家做了好多好吃的正等着你呢!” 她始终没有回头望,也始终没有人叫她回家。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她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四面望去,竟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她不知道爹爹为什么没有跟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她的相爷郎君这阵失心疯好些了没有。 她又累又饿又渴,她又急又怕又悔,无奈之下,她掩面哭了。 好心人出现了,两个中年男子推着小推车止住了脚步,停下来亲切地问道: “姑娘,怎么啦?看你小小年纪不会是两口子吵架吧?” 七品官的丫头,虎死不倒威,再怎样也不能丢人丢到大京城,她擦擦眼睛,看也不看,冷冷地说: “没你们的事,走人吧!” “哎哟,闺女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啊,我俩也非是京城人,是豫西那边的。我姓吴叫吴亮新,他姓牟叫牟新彦。进京了后我们外地人通称外地人互为老乡,人生地不熟的,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大家拧成一股绳才是。姑娘,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说个地名我俩送你回去。” “我说让你们走,听到了没有?”刁灵灵耍起了小姐脾气。 “咦____,这小老乡人长得水水灵灵的,还挺有个性的呢!”吴亮新是头,总是他说话。 “怎么,光天白日,下子脚下,赖这儿不走,想抢人啊?”灵灵也觉出茬儿不对,发怒起立,以攻为守。 “抢人倒是不敢。”吴亮新原形毕露说,“我们也是想给姑娘你找个吃饭睡觉的地方。” “你姑奶奶我不领情,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喊啊?”吴亮新回头一甩脖子,叫道,“兄弟搭把手。” 牟新彥嘴笨口拙,人倒挺麻利,帮着老吴,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当朝宰相的梦中人拾掇利索装进麻袋里。 一个拉,一个推,小车在黄昏的大街上急驰,免不了有闲人发发议论: “看看这两个,贼头鬼脑的,不像是好人。没准把谁家的猪啦羊啦啥的偷来了,你看跑得那劲头,狗都撵不上!” “不像是猪羊,倒像是活人,你看袋子里鼓出来的那两条腿,猪腿羊腿哪有那么长?” “也是啊!可是拉个活人有啥使呢?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还得给他管饭。” “卖钱啊!” “卖钱?谁要?” “你没看,往窑子店那边去了吗?” 吴、牟二人到的这家客店叫怡香亭,门口插个小旗,写两行大字:意招天下风流客 享尽人间一段情。门两旁站俩男子,年纪都在三十几不到四十中间。人长得不能说是儒雅倜傥,但起码不能说人家虹须倒长、满脸横肉。见有人来,二位立马近前,先施一礼,唱一喏,轻言道: “敢问二位壮士,到此小憩还是过夜或是别有公干?” 一般情况下一般客人或是熟人常客他们是不敢这么随便乱问的,因见这二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而且穿着方面也是裤肥衣瘦,脚大鞋小,不成一体。所以二门卫才出面先入为上,问个究竟,免得混入市井混混、破皮烂串的乡间穷鬼,玷污了怡香亭名声,坏了公子王孙、高官巨贾的兴致。自古来行有行规,嫖有嫖道。有道是进 ; ; 妓院  ; ;三不同行,一是父子不同行,二为穷富不同行,三是官民不同行。 无良心和没心眼两个冷头青哪里懂这些规矩,见问便说: “送货?” “可有预约?” “没有。” “好货赖货?” “一顶十,上等品。” “既如此壮士且随我来。” 留下一门卫继续值班,另一个带两人推着小车往别门而去。  ; ; 老鸨  ; ;解开袋口角先粗瞅了一眼,“货物”虽是口里塞了破布,弄得灰头土脸,但容貌姣好,污垢掩不住国色天香,此女前程无限,可遇而不可求,怡香亭的宏运到了。有此女主堂,怡香亭必将誉满京城。老 ; ; 婊子  ; ;满心欢喜,转过脸来却是另一副表情,冷冷问道: “客官开价多少?” “十两银子,短一个子儿也不干!”吴亮新红着脸,着脖子说。 “给你们二十两,速速去吧!”  ; ; 老鸨  ; ;尚有一丝良心,有心拍一百两,怕惹出事来,别因小失大,想了想,算了。 无良心和没心眼两个贼人刚从怡香亭后门出来,立刻便有一黑影尾随而至。 二人兴冲冲揣着二十两银子,一路走着一路说。 “哥,这银子咋分啊?”牟新彦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还不好办啊,我十八两,你二两。”吴亮新轻描淡写的说。 “哥,这悬殊也太大了点吧?哥您多少再让让。”牟新彦据理力争。 “行了,让你一两,谁让咱俩是一村的哩?我十七,你三,中了吧?” “哥,您再……” “你个鳖孙,干活的时候没你,有了好处你比兔子跑得还快。不是我,你狗日的别说三两啦,三钱都……”他突然感到脖子上架了把刀子,凉凉的,很不是味,立马改口说: “兄弟,你这是咋……”又一想不对,老实巴脚的牟新彦啥时玩过刀剑呀? “狗贼,人家好好一个迷路女孩,碍你们什么事了?你俩倒把人家卖到 ; ; 妓女  ; ;院去,世上留下你等这样的恶贼,天理不公!” 说罢,黑影就要举刀。 吴亮新本想就范,一听是个女的,虽然看不清模样,声音脆脆的,很好听。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发狠说: “兄弟动手,快一齐上啊,这回得了钱咱俩对半分。” 吴亮新一个“分”字尚未落地,他自家的头和身子却是分作两处了。 牟新彥嘴拙心不闷,知道遇上行家了,伏地求饶说:“姑奶奶放小子一把,钱我一分不要。我可是帮忙的,这事与我无关。” “有关无关,先吃我一剑。” 华世雄左拥右抱两个宫女睡得正香,下意识中突然觉着窗户纸一抖,有一物飞入卧室,吓得他精身而起,大呼大叫道: “快来人哪,有刺客啊!” 第三一四章 少国主花楼拍美女 皇上爷每日上朝回宫,回宫上朝,天天如此,豆腐三碗,三碗豆腐。年轻人心性,贪玩怕累,精力不集中,老是一个项目,不久便厌烦了。他想换个活法,他想有点新的花样。问别人不方便,朝中大臣他更不敢乱打听,遂在后宫找了个老成些的太监,叫到没人处,小声问道: “伙计,你去过宫外游玩吗?知道外边有什么好地方?” “去是去过,也说不上好玩不好玩,不过俺玩的地方和别人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 “人家去的是男人去的地方,可是像咱这样,不男不女的,有啥好玩头?”太监摇摇头,不好意思的说。 “你能带朕出宫去到男人玩的地方去玩玩吗?” “不敢不敢,带皇上出宫,倘有闪失,这可是杀头之罪呀!奴才担当不起,奴才担当不起呀皇上,你别为难我了。”太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你怕个鸟啊?有朕给你顶着,莫怕莫怕,啊?可怜你们这些做太监的,割了个鸟儿,胆子也没有了,树叶下来也怕砸破头。”皇上奚落讽刺道。 “可我们太监里头也有大英雄啊!”太监自豪的扬起头。 “谁?”皇上一出口就有点后悔,平素他最不愿提起这个人。 “潘又安潘大帅啊!皇上您没听过?” “听过听过,算啦咱们不谈这些了,咱们商量出宫去玩的事。”皇上有意岔开话题。 因为是头次出门,也不知外面市价如何,幸亏皇上是半路上当的,少年时代一直在封地生活,外面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些,出门三步没有钱寸步难行这点道理他懂。他让贴身太监在总管那儿领了一百两金子,怕不够,他自己怀里又揣了块玉如意。他叮嘱太监说:出了宫门他的名字就叫张大户,太监也改成张大户的仆人,改名王小六。太监惊奇万分,笑说: “皇上您猜得真准,我在老家时的名字,就叫王小六。” “你们家弟兄几个?”皇上随口问了一句。 “八个呢!”王小六眉飞色舞的说,“我爹偏心,上面的四个都是老字罪,王老大、王老二什么的,轮到我们就成了小字罪,王小五、王小六啥的。好在当了太监,老家的名字叫啥都不重要了。” 皇上嫌王小六啰嗦,拿话制止了他,说:“说你哑巴你话匣子打开还关不上了,咱俩外出的事你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朕派人杀你全家,先从小王八开始,一直杀到屋里没一个喘气的。” 王小六纠正说:“皇上,我家小兄弟叫王小八,不叫小王八。到时杀的时候别杀错了,我们家喂的小狗才叫小王八呢!” “错不了,狗也跟着一块杀!” “嘿嘿,皇上是说着玩的,皇上不杀人,这一点俺比谁都清楚。” “为什么?” “俺知道皇上是好人,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好皇上。” “原来这小子不傻呀,这狗日的日后可以升官了。”皇上心里赞许说。 王小六进宫差不多足有十好几年了吧,他比潘又安、王小五那一拨都还早两年哩!王小五和他姓名相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他进宫这么此年,啥事没听过,啥事没经过?赵小高主事那年,他就曾跟着赵小高去过一处,是叫 ; ;  ; ; 青楼  ; ;  ; ;还是叫花楼,或者就是青花楼。王小六是个阄人,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因此对那个地方不上心,名字早八罪子忘爪洼国去了。不过大概地方他记得,到了那个地方再说。反正皇上要的是好玩,才不管他叫张三李四王麻子呢! 到了那家店门口一看,才知道既不叫 ; ;  ; ; 青楼  ; ;  ; ;也不叫花楼,人家叫大号“怡香亭”。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办完事的人往外出,想办事的人往里挤,还有些人不知是没钱还是钱多,聚成一团指手划脚地看门口墙壁上刚张贴的海报,王小六先凑过去一看,见上面写道: “怡香亭刚得一美女,名叫吊(刁)金钟,年方十四,美伦美奂,倾国倾城。经验证,尚是百分百千分千的处子(如假包赔一切损失)。遂定于今夜子时举行开宝公拍仪式,一百两银子起拍。望全京城的有志者踊跃参加,且莫错过这一百年难遇的佳机,有钱者事竟成,先到者有机会,祝各位嫖友好运。” 王小六跑过来给皇上细细一学说,皇上闻说,龙心大悦,叫道: “有这等好事?小六头前开道,咱进去也凑个热闹!” 有跑堂的过来招呼,王小六眼快,顺手给小二哥手里塞了二两银子(此为王小六的私房钱),通报了名姓,说也是来竞拍的。小二哥看看客官衣服穿得光鲜,怀里揣得鼓鼓囊囊,看来是个有钱的主,而且又极会来事,所以格外开了张雅座,放在最前排最显眼的位置。 张大户坐定,大气地令王小六把包金子的包衭抖搂出来,一百两金子二十两分一锭,共是五大锭。明晃晃、金灿灿地摆在茶桌儿上,哪个看着不眼馋? 不一会儿,有店方主事的过来发话,一是为喜得美女当堂开拍开宝,二是为犒赏各位长期以来对本店的支持和厚爱,遂决定今晚所有开支由店家负责,所有茶水、瓜子、点心等一律免费供应,吃用多少上多少。请大家尽兴,尽饱里吃,尽饱里喝,竞拍会结束后,店里还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夜霄,自然也是免费供应。 好不容易捱到子时,彩门开处,推出一辆双轮小车,车上端坐一女,嫖友们个个看得呆了,好个吊金钟!只见那女子,乌发如云,面似秋月,眉黑眼黛,鼻直口小,俨然就是嫦娥下凡,玉女重生。正是:都说貂婵容颜好,西施真容谁见过?倘把此女献当今,必将封官做相国。 有张大户的一百两金子在那儿亮着,一些底气不足的跃跃欲试者纷纷息了念想,但是如不把竞拍场气氛搞起来,直接让张大户掏出一百两金子,于情于理都难以服人。怡香亭老板娘闻听说快要冷场了,索性亲自出马,咬了咬牙、跺了跺脚,破格说: “咱舍命陪君子了,今晚的姑娘一律半价!” *客们顿时轰动了起来。 竞拍席主拍人价码抬到三千两时,大厅里出奇地鸦雀无声,这是一个倾家荡产的价码,姑娘再好,成了破落户子弟拿什么供养人家?搂着绝色的美女吃糠咽菜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举拍人喊了两遍三千两,忽然门口出现了一位文质彬彬学者模样的人,只见他刚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地高叫一声: “我出五千两!” “张大户”本以为胜算在握,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他对姑娘倒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家里的姑娘无数,什么样的货色没有?关键他好的是这气氛,争的是这气场。谁敢在他的餐桌上找食吃,想死等不到天亮了? 张大户从怀里掏出那尊玉如意。 主拍人虽然不是很识货,但一看外形和做工就惊呆了,他稍稍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此如意少说也在万两银子上说话。但他也拿捏不准,故意欠身问事主: “客官,本店一般情况下是不收玉器珠宝之类的。不过今晚情况特殊,可以例外。小子动问一声,客官这块玉价值多少银子?” 张大户牛皮糊灯笼,里外不通,他一个大皇上能知道皇宫桌子上放的一个破如意能值多少钱?信口答了一句: “反正正(他差点把‘朕’念出来)只想当擂主,别的一概不管。” 主拍人不知如何是好,拍卖场有些冷场,忽然人堆里有人喊: “那尊如意我要了,十万两!”还是有识货的。 拍姑娘成了拍如意,主拍人何曾见过这阵式,他有心促成这笔买卖,也算是为怡香亭增加一大笔收入,看样子这个张公子张大户也是个傻冒,随便一哄就得了,反正今晚吊金钟归他就是了。眼看事情就如此收场了,如意卖的钱全归店里,张大户是为当晚拍主。主拍人的如意算盘尚未敲定,后来的那位文人墨客突然大喝一声: “把这个私藏国宝、扰乱花楼秩序的贼人以及什么吊金钟都给我抓起来,送官府关押,听候老爷发落!” 文者说罢,果然进来七八名武者,不问青红皂白,拿了张大户和吊金钟,绳捆索绑,熙熙攘攘,押入相府去了。 人走了好半天,店铺的老鸨  ;才缓过神来,这是哪来的一伙歹人啊,怎么把我们的人也带走了呢?吊金钟是花了没几个钱,可那是因为卖家不识货啊!临走也没顾上问这伙抢人的歹徒是何方神圣,住哪座仙山洞府,以后如何讨要呢?老*子懊悔不及,这可是要了老娘的命啊,煮熟的鸭子怎么会飞了呢?老板娘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眼一歪嘴一斜,如丧考妣一般,跌坐在大厅屋地上,矜持不顾了,面子不要了,长呼短叫,哭天嚎地大放悲声。 第三一五章 君和臣不打不相识 “张大户”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容忍被绑去见官,不由怒喝道: “该死的混帐东西,知道朕是谁吗?朕乃当今天子,你们这伙小小蠢贼,竟敢戏弄寡人,看是活得不耐烦了!” 文者正是华相国府上的师爷,师爷姓孙名丕乾,也是个落第文人,与老华当年同堂科考数次,算是老熟人了。老华拜相之后,他慕名前来投靠,老华见他机智圆滑,精明能干而又善于恭迎谄媚,一张巧嘴,灵牙利齿,句句说在人的痒处,遂将他留在身边重用作了相府师爷。这老孙倒有一样好处,不论是官场酒场,府里府外,他只认老华一人,别人任其是谁,管他是天王老子,只要是碍着主子的,他一概六亲不认。今见此人一口一个“朕”,还口出狂言,骂骂咧咧,老孙当仁不让,冷言相讥道: “你他妈就那鳖孙模样还‘朕’哩,你若是天子,老子就是天父了。” 此事也不怪老孙,他哪里能料到一个国家大老板,怎么会半夜三更跑窑子店凑热闹去呢?大不了是个有钱的主,有钱怕啥,难道当朝国师怕财主?下面不止一次听华相爷私下说,这个世上他其实只怕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潘又安潘大元帅,潘大帅如今躲到一个叫荷叶的小岛避清闲去了。除了姓潘的大概再无可怕之人了。既然主子都无人可怕为他们撑腰壮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何故要找着怕人。因此,他对那个大言不惭、冒充皇上的家伙针锋相对,毫不客气。 张大户见有人居然要以天父自居,还口口声声,“老子老子”的,顿时龙颜大怒,火冒三丈,斥道: “真正是岂有此理,真正是岂有此理。反了反了,连朕你们都不认了。好好好,明日就让你知道是天子厉害还是你这个冒名的天父厉害?” “看你这个鸟样子,大冷天揣瓶醋,又寒又酸的,兜里有俩臭钱就厉害了?不等明天,稍等一会见了我家老爷,不把你吓死还怪?”老孙反唇相讥,并非是纯粹讹诈。 “张大户”没当皇上的时候倒也曾挨过别人的奚落和欺凌,可是像今天这样如此刻博又是夹带威胁的,确实是第一次。若是寻常一般人也就罢了,可他是帝王啊,帝王被人污辱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好意思坐在龙椅宝座上向全国发号施令呢?他发誓日后必要腰斩了这个飞扬跋扈、气焰嚣张的家伙(他尚不知他的职务和名姓,也不知他在何处供职,但是人却记住了)。不是斩,要刮,千刀万刮,给世人看看,这就是欺君罔上的下场! 张大户不是说不过孙丕乾,他实是不愿和他一般见识,刀快不怕猪皮厚,牙好不愁肉不烂。小子,咱和你不争一日之短长,明天等朕坐到朝堂上,咱们再说话,到那时候不让叫你老小子吓得尿裤子朕就不是他妈的张大户! 华府折腾了半夜,最后一个人毛都没找到。师爷说: “老爷,看来刺客是个高手,神龙见首难见尾,不过他要是对相爷您心怀叵测,怕是有您这样的十个也喀……” 师爷一个“嚓”字含在嘴里,硬是没敢吐出来。 华世雄不以为然,炫耀说:“你知道个鸟啊!本相早已料到,此人非是别人,乃是我的老友小潘的人是也。” “相爷所指莫非是……”师爷也是听说。 “当然就是潘又安潘将军啦!想当年我们在一起,大仗小仗,平番除倭,摸爬滚打,也实属不易。如今他倒好,屁股一甩,走了,享清福去了。留下这一大堆事儿还不得靠我们,小潘这人聪明啊,这就叫见好就收,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不过,说归说老潘终归是个能人,尤其是是他那一帮子婆娘,个个武艺高强,十分了得。其中有位复姓南桥的,专会飞檐走壁,爬高上低。我断定刚才寄刀传信的这位必是南桥无疑。” “南桥夫人所留纸条上说了些什么?”师爷方才想起紧要之事。 “上面说,丢失之人在怡香亭。怡香亭在哪儿?”老华回过头来问了一句。 “怡香亭我知道,离大理寺不远,里面环境布局等项设施都还不错,档次很高,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师爷如数家珍,看样子自然是常客了。 “快快,那个什么,”华世雄方才贼走关门,安排说,“多派几个人手,把怡香亭给我秘密监视起来。但有一条,吩咐下去,千万别让你家夫人失了身啊!若有疏忽,一个个就别想活了。” 第二天早早有人前来报告:怡香亭贴出告示,今晚子时拍卖吊金钟。 老华又派人去问刁世才,他姑娘是不是叫吊金钟。派去的人不一时回来回复说:刁县令说了,他姑娘官名叫刁灵灵,小名叫灵儿,不曾叫过什么吊金钟。 老华以为不是,师爷在旁猛一拍大腿,叫道: “此女应该就是刁夫人!” 华世雄不解,问道:“你有何证据?” 师爷解释说:“告示上说,新得一女,新得不是新来的?二是吊金钟是花名而非人名,花楼里的女孩多用花名做艺名,刁小姐姓刁,怡香亭老板娘顾名思义因此给刁小姐取名吊金钟。” “老孙啊,你这样一说好像有些道理,那就赶快把夫人买回来呀,咱又不缺那几个小钱。” 师爷出谋道:“不急不急,相爷不可仓促行事。殊不知世上最是有两种人你惹他不得,一是和尚,二是 ; ; 婊子  ; ;。和尚仗着自己是出家之人,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两个肩膀扛着个头,无事还要找些岔儿呢,谁敢惹?再就是 ; ; 婊子  ; ;, ; ; 妓院  ; ;里多是有钱人的天下,公子王孙,黑白两道,贪官巨贾,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会捅下天大的漏子。老 ; ; 婊子  ; ;今次既是要公开拍卖,无非是多赚几个钱而已,断不会节外生枝。现在去了,或卖或赎,目标太大,不如夜晚前去,乘乱见机行事,神不知鬼不觉。” 老华子想想也对,不如此也得如此了。他低头掐指一算,今晚就是买得新人归,最快返回也天将拂晓,天都亮了,还能干成什么好事?真是好事多磨,半辈子觅了个好媳妇,还要费这许多周折。 孙师爷故意延迟入场,五千两银子数目不小了,全京城有几个拿得出这个数?未料强中还有强中手。那个口口声声自称朕的家伙,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黄金,末了还掏出个玉如意,搅了他们的摊子。师爷越想越气,断定这个张大户如不是土匪强盗便是不法商人,要不然他怎么这么有钱? 老孙不傻,等到冷静下来,他突然一个念头自己的脑海里转悠了几圈:莫非这个张大户果真就是当今皇上微服化妆出宫游玩的?天子也是人,后宫虽然有多得数不清的女人,但日久天常了也就失了兴趣。皇上逛 ; ; 妓院  ; ;的事又不是他一个,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如其那样,孙丕乾想着想着,不由得汗珠子如雨点般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滚落而下,他估计他的大限已经到了。搜遍自古以来敢骂皇上为鸟人的,他算是第一个。 第三一六章 刀笔吏胆大捉皇上 潘又安和他的十六位妻子隐居风光秀丽、气候宜人的荷叶岛上,每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自在三分。所谓百人百性,此言不谬,不久之后潘夫人们的“队伍”就开始分化了,有人主张在海城建一公寓,像当初潘家圩子那个地方如果还在当然是最好了。又有人建议在京城设一办事处,那里发生什么消息,这里便立刻知道了,如遇上与荷叶岛有关的,也好早做个准备什么的,以备不测。还有人提出一年回要一次娘家(本条不适合全体),等等,等等,潘又安让他的老婆们吵得头都大了,老婆们不同于他的下属,或打一顿骂一顿,或军令从事打三十军棍,这些办法不行。老婆们必须要有特殊的一套办法,循循诱导,慢慢感化,不行就装熊装乌龟王八装孙子,反正是耳朵清净就是,再说怕老婆的海了去了,又不是他一个,有什么丢人不丢人?谁本事大给他十六个老婆试试?保证三天不闹出人命算他小子运气好。所以最后他经过反复琢磨再三推敲认真考虑,做出三条如下决定: 其一是买下海城潘家圩子那块地盘,修造馆舍,游乐场所,建蹴球馆,海岛和海城任其自由来往、居住。其二是京城设办事处就算了,既然已经退居二线了,就要说话算话,不再管人家的闲事。不过可以派一人带几个得力助手,时常往京城跑跑,有什么新鲜事,皇上民心如何、弟兄们哪个添丁回口了,以及物价如何等也了解一二。萁三关于探亲之事,人之常情。潘又安从小没爹娘不等于别人不能有父母。凡是父母在这儿的就算了,父母不在这儿的,可由本人选日子和丈夫一道去省亲。一个女婿半个子嘛,看都不看看,还算什么女婿? 消息一公布,立刻欢声雷动。 去京城的简单,舍南桥再无别人。南桥带了两个随从,收拾收拾就出发了。到海城的当然又是吕莲心了,莲心女和财务管家等七八个人带足银两划条小船直奔海城。探亲的遇到点麻烦,有父母健在的基本都来海岛了,没在身边的只有阮氏梅、天山雪(母)、雪里红、尹天雪、魏新梅,这几家住得都很遥远,潘又安全都陪走过来至少也得三年。小潘后悔说那一句,什么一个女婿半个子,不看看良心上又说不过去。无奈之下,潘又安决定实行抓阄的方法,这样公平合理,抓上的和抓不上的大家都没有意见,提前说好只能有两个名额。当然没有抓到的随时可以自己回家去探望父母,海岛除了派人护送之外,路费全报,还有一大笔安家费。最后抽中夫妻同行的是尹天雪和阮氏梅,两人欢天喜地,其他人则嘴噘脸吊、满肚子不高兴。潘又安办事从不拖拖拉拉,向来是行动军事化,稍事准备,大家立刻分头行动,选吉日出发。他和尹天雪小两口悄悄收拾了一下,二天就上路了。不表。 师爷孙丕乾知道自己万一要是错拿了皇上,那将会铸成滔天大祸,自己受死不说,肯定还要牵连九族,九族就不管那么多了,家中娘亲妻小等一家九口算是全完了。但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这不可能,天子只有一个,多少人一辈子都难见一次,怎么这么巧,让他就绳捆索绑的给弄回来了? 在快到府门口的时候,师爷多了个心眼,他让人弄了块黑布蒙住张大户的眼睛。好不容易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子,态度也委婉了许多,细心地吩咐说: “回去后,领张大户到后院小屋里,弄点茶水让他喝喝,另外绳子解开,门关好,给人家好好找个坐位。” 这一切做完之后,他立马跑到相爷那儿,心急火燎地说: “老爷老爷,您快起来一下。” “噢,你回来了老孙?等你们一个晚上,我刚躺下,没啥要紧事吧?你让我迷稍糊一会行吧,等会还要上早朝去呢!” “老爷老爷,不行你快起来!” “啥事呀这么紧张?” 老华无奈穿衣趿鞋,把孙师爷让进屋里。老孙咕咚一声趴地下就给老华子磕起了响头,浑身颤抖,口里不住点地唸叨着: “相爷救命啊,咱们可是多年的老关系了,咱们可是多年的老关系了,咱们是多年的老关系了啊!” 华世雄有点纳闷,刚出去时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回来就成这样子了?他不认为老孙会疯,他想可能是夜晚出去招了什么邪气或者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遂安慰道: “丕乾,你起来,有话慢慢说。” 老孙从地下爬起来,腿肚子抽筋,颤颤抖抖好半天才站稳了身子。他把手捂在老华的耳朵门子上,一五一十,如此这般,老华没听完,转身就给了老孙一个大嘴巴子。骂道: “你他妈的也不想想,人家已经‘朕’了,你还骂人家‘鸟人’,天下有几个自称‘朕’的?你这不是年初一拍阎王爷的后脑勺子,想死也不挑挑日子?好了好了,这样的大罪我可帮不上你。” 孙师爷扑通又跪下,哀求道:“相爷相爷,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佛面,什么佛面?”华世雄不解。 “就是我老娘亲呀,今年已经八十几了。” “老孙你给我一个准话,你妈八十几?”“八十八,华哥你取笑我,俺娘的岁数俺能忘?八月十八的生日,我都记着哩!” “你多大?” “我二十……”孙丕乾的“七”字没有吐出口,他知道着了华老爷的套了。 “你妈六十一生的你?” “华哥,我记成俺奶了。” “混怅,谎都不会撒,这样的城府还能办成大事?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相爷,”孙丕乾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心说,“干啥的吃饭,不佩服不行啊!” 老华说:“眼前有三种方法,你看哪一种可行?” “相爷您说。” “第一种,乘天未大亮把皇上偷偷送到皇宫门口,然后撒丫子走人。” “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是把皇上请到相府大堂,摆酒为皇上压惊。” “第三种怎么说?”孙师爷咬了咬牙。 “第三种就不说了,你懂的。”华世雄做了个往下剁的手势。 孙丕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跟着一哆嗦。 第三一七章 天雪女夫妇回娘家 潘又安和媳妇尹天雪,先乘小船,后坐大船,不一日到了海城。吕莲心在码头接住,仨人去了潘家圩子。小家圩子虽在修缮改造之中,但先前已有许多现成的好住处,主人一到,立即有人把上好的饭菜整备齐全,吃饱喝足,第二天一早便启程上路了。莲心女不忍,一直送出五里路去,小潘笑道: “莲心,这又不是生离死别,过两天就回来了,你这么十八相送又是何比呢?潘家圩子工程巨大,免不了还要你多操心费神呢,快快回去吧!” 吕莲心抹抹眼睛说:“潘郎此去,路途遥远,你和天雪姐姐务必一路要多加小心,平安回来呀!” 潘又安不以为然道:“莲儿多虑了,我出门又不是一次两次,啥事没遇过,啥人没见过,不都是平平安安过来了?身上一根毫毛都没伤过呢!现如今害我的人已没有了,再说我一平头老百姓,谁要害我有啥用?” 莲心不依,嗔道:“都是你不安本分,仗着自己有一身本事,老爱惹事生非。” “莲儿啊,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过去是好惹事,但生非一次也没有啊?” “你不惹人,总有人惹你,总要小心才是。”莲心性格矜持,不善于油嘴滑舌、打牙撩嘴,说话向来都是有板有眼、认认真真的。 潘又安俩人走出好远,再回头看时,莲心仍站在高坎上,不时向他们这儿摆手示意。 潘又安心里一热,不由掉下几滴泪珠,心里暗暗发誓道:“所有的妻子都是我的命,我要用性命保护她们!” 尹天雪回家心切走在前面,因此并未见到这一段小小插曲。再说她有幸和丈夫结伴回家探亲,人家夫妻分别了,说几句体己话总是可以的吧!尹天雪看着跟上来的潘又安说: “姐夫,”因为曹花枝的关系,他俩婚后天雪一直称小潘为姐夫,特别是在两口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纠正了多次也没有纠正过来,天雪说,“姐夫,不搞匹马骑,像我们这样一路连走带跑的,到家少说也得半年。” 潘又安调侃道:“姐夫见了小姨子,叫驴见了草骑子,这样的好事有几回?半年就半年,急啥呢?” “潘郎你好坏,人家给你说正事呢!”尹天雪绯红着脸说, “小两口在一起有多少正事?”小潘坏坏的笑道,“除了那事,还有什么正事?” “姐夫你要再说坏话我可要变脸了!”尹天雪脸上尤如蒙了块水红色的绸布,显得更加妩媚好看。 “雪儿,说正经的,是儿是女你啥时候也俺老潘对付一个半个的呀!”尹天雪婚后一直未生养,见姐妹们个个生儿育女的,她羡慕得眼睛都快出血了。潘又安故作正经的说,“雪儿,抽空找个大夫瞧瞧吧?” “不用不用,师父讲了,我没毛病,主要是时间掌握不好。”尹天雪分辩说。 潘又安又起了坏心,说:“这下好了,咱俩这段日子天天在一起了,你可把时间算好了。如果真要是成功了,豁出去养了娃娃再回海岛也不迟。” “潘郎你可真会说笑话,谁家的姑娘回娘家生孩子?” 夫妻俩说说笑笑,有时当然也难免拌两句嘴,不知不觉快到了落日时分。两人商量着到前边小镇上,找一家店铺安顿下来好歹吃一碗面明日再走。走着走着,突然间路边草丛里钻出一个黑瘦男子,满脸涂得花哩胡哨,手执一根半长不短的破棍子,挡在大路中央,大喝一声说: “潘又安留下买路钱再走不迟!” 尹天雪见状,冷冷一笑,告嘱丈夫说:“潘郎不消动手,待我灭了这个小小毛虫!” 潘又安觉着有点不对劲,急忙制止说:“雪儿且慢,问问这厮为何知我姓名?” 还未等尹天雪动手,花脸汉子早已匍匐于地,口中喊道:“潘大哥还认识兄弟吗,小弟想煞潘大哥了!” “你是谁?” “我是保国啊!” “你是牛二?” “正是小弟我啊!” “大胆牛二,为何在此剪径?” “我哪是剪径?我是在此恭候哥哥呢?” “恭候?你怎知我要路过此地?” “大哥你想小弟是何等样人,天下事无有我不提前知道料到的,昨天你和嫂子刚一上岸,我就知道消息了,所以才早早埋伏于此地,专等哥哥在此经过。哥你忘了,当初还不是因为小弟提供的消息,大哥才得了美女吕莲心,攻下荷叶岛。你却把我也忘了,可见大哥不但是无心的人,而且还是无义的人,过了河就会拆桥!” “休要油嘴滑舌,快快起来说话!” 牛二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要走过来和潘又安亲热。潘又安冷冷说道: “牛二,这里有十两银子,拿上走人吧!” “才十两,你是打发要饭的呀?” “你要多少?” “我要和哥哥一同上路,陪嫂嫂回趟娘家。” 天哪,这事他也清楚?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也罢了,怎么碰上这么个烂货?一个街头小混混,当初和王友符关一个铁笼子里人家刺史大人都嫌丢人不够级别,现在居然和他名闻遐迩的国之重臣(曾经)潘大元帅称兄道弟,还要同道去探亲,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见潘又安涨红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牛保国偷偷一笑,方又补充道: “哥呀,不光是我想要和你们一路,另外还有人坚决要与你们同行呢?” 潘又安吃了一大惊,暗忖:还能有什么人?王友符死了,倭寇们统统被赶尽杀绝,先前潘家圩子杜水生那帮弟兄更是恨他恨得牙根疼,偌大一座海城几乎没有什么和他挂得上号的哥们兄弟,谁能和他一道去河西呢? “谁?”潘又安不禁脱口问道。 “别问我,问我也不敢说,到时候你自己认,反正你也不是不认识。”牛二耍起了滑头。 第三一八章 六月初六君臣会 华世雄是谁?想当年他独闯反王大营,骗取八大王信任,被封为翰林院大学士兼副军师(以后如成事也可能是副相),后又去匈奴王都城下战书,几乎没让左贤王布雷达砍了脖子。那时的华世雄,真是提溜着脑袋闹革命,死都死过不知几回了,他怕也罢,不怕也罢,反正是横竖一条命,去不去不由他,死战场上不能死炕上,不如此小太监潘大帅那里也交待不过去也饶不了他不是。现如今他,早已是鞋帮子改帽檐,此时非彼时了。他是国之栋梁、朝庭股肱之臣,当然付出和收入是成正比的,朝庭方面付给他老华的年薪是十万石零五斗。先前是银子一半粮一半,这两年国泰民安大丰收,多收了粮食,因此薪酬又全成了粮食。无奈丞相府的人出去办事,常常背上粮食换可用之物,上次相府乔迁之喜时就有人送粮食的,当然有粮也行,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此乃闲话,暂时不题。另说皇上之所以有今天,还不是他弟兄们扶帮的结果,如不然,猪八戒撒尿,啥时候能轮他头上,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这样想罢,老华扬了扬脖子,不屑地说: “老孙,你起来,心给我款款地放到肚子里去,有老哥给你做主哩,你怕个鸟哇?现在摆咱面前的有三条路,上策是将那个人也不打也不骂,糊哩糊涂咔嚓了,人不知鬼不觉,谁让他小伙子皇宫里不好好待着陪皇妃们睡大觉,半夜里出来四处跑骚放屁拉稀?中策是把那个自称朕的家伙偷偷送到皇宫大门口,他怎么出来的再怎么进去,傻瓜都上了炕啦还找不着帎头?下策是由我老华出面去和皇上当面交涉,说两句好话,陪两个不是,再把所谓的吊金钟送给他,我都这样了,他还能怎么样?” 孙师爷越听越高兴,后来把大腿一拍,朗声叫道: “相爷,听您一席话,小子这才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您能当宰相,我一辈子都上不了堂呢!相爷,说句中听的,当初是潘又安潘将军慧眼识英雄,他算是个伯乐吧!说不好听的,如不是相爷您,潘太监的功成名就尚需些时日哩!” “不许胡言!”华世雄虽是心里乐滋滋的,但凡大人物者,不可得意忘形,不可喜形于色,斥责道,“潘大帅乃一代名流,五百年才出一个,岂是你我之辈所能攀比的?言归正传,你说我的那三条妙计,哪一条可行?” “条条可行!”孙师爷不假思索便道,“以小人之见,最为稳妥者莫如第二条,也即是中策,偷偷将那人送至宫口,是假是真且由他去了!” 华世雄讥笑道:“说你是混蛋你就是个混蛋,老天爷把机会送到你门上,你却又转手他人。” 孙师爷不解,问道:“相爷,您的意思是说?” 华世雄说:“吩咐下去,即刻着手准备,全相府全体动员,杀猪宰羊烹牛,山珍海味珍羞美馔,大摆宴席。你们且候消息,本相这就去后院打探消息,若非是皇上,一顿乱棒轰出。若是皇上,就按我刚说的办,广发请贴,邀请新朋旧友,皇亲国戚,还有我那班子弟兄,大家一起和皇上同庆佳节。” “相爷,今日是何节日?” “今日六月六,六月六是什么世来者?”老华恰指一算,大叫一声道,“有了?” “相爷,有什么了?” “六月六就是六月六,一月一二月二三月三都是节日,四月四没有,五月五有,六月六咱不会给他排一个。” “相爷您想好了,叫什么名?” “就叫君臣会!” “绝了绝了,相爷真好才华呀!”老孙双手竖起大拇指。 “快去准备,咱们分头行动。”老华说。 相府家的柴房,也非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说是柴房,其实也就是空置房吧!平时上锁,防男仆女佣等无事来这里鬼混。相府的人多,管家尽心,时常让那些无事可干的下人来这里打扫卫生,因此柴房并不十分脏乱。当然,把一只老虎赶进羊圈里,再宽畅也是不相附的。 当人家动起真格的,把他关进小屋时,张大户此时才感到无助和绝望。皇上的威风是在朝堂上,他文无安邦之才,武无定国之力,所有的能耐全是先人给他留下的基业。基业不单是留给他的,老皇爷虽然精力有限,但是在造人方面不需花费他的很多工夫,他只需撒点种子,立即就会开枝散叶,大批的小王爷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然而,这些小王爷一旦呱呱落地就至尊至贵为王爷,但是王爷和皇爷仍有天壤之别,他们中间只有一人有机会做天子,其他人仍旧是凡夫俗子,可能时不时还会有断头之虞。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傻瓜可以稳坐皇位,而稍有些头脑的王爷却难保性命,这是自然之定律,人不可违。 老华在小柴禾屋透过窗格子往里一瞅,立刻吃了大大的一惊,幸亏先前早有思想准备,否则他肯定会跌个大跟头!这位皇爷是他们扶持起来的不假,但是充其量他只能算是个参与者。出谋划策的不是他,拍板定局的不是他,尽管最后他也进入了这一届领导班子的核心位置,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太上皇(自然形成)潘又安早有交待,决定政策的是人家丞相胡儒贵,最后拍板的才是这位皇爷。到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这一点上还真不好细说,按理说皇上是一把手,应该至高无上,可是丞相不表态,小皇爷决不敢放个响屁!老华轻轻咳嗽一声,没事人似地推门进去,抬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匍匐于地,山呼万岁,诚惶诚恐道: “微臣不知万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之罪。万望陛下宽宥小臣,小臣这就摆酒设宴,为万岁爷洗尘压惊。” “啊啊,原来你是…爱卿啊!”华爱卿没叫清楚,拉长了在爱卿前面加了一个“喝无啊hua”。有道是虎死不倒威,皇上的面子不能丢,说,“我如今是张大户,其它随你怎么安排?” 华世雄大喜,心说既然是张大户,这事就好办多了。急命孙丕乾传令下去,合府上下张灯结彩,请贴发至全朝六品以上、六部翰林、王候将相以及众亲朋好友,统统来府上聚会,华相国府今日午时要宴请本朝最最最尊贵的客人张大户。 第三一九章 华府盛宴张大户 若论功力技巧等项,叫“柱儿”的小伙稍逊一筹,他只是在力气上占些便宜,所以才能坚持这么久。柱儿恶战两雪儿,本以为胜卷在握,一交手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古训不谬。若是他此时知难而退,及早跳出圈子,即便是作个揖,说句客气话倒也不失颜面。奈何小孩子家心性,得理不饶人,有理声更高。他仗着有一身本事又是在自家门口,牛二的 ; ; 不良  ; ;作为当然也是一个由头,所以他想借机惩治一下这几个外乡人,让他们知道穷乡僻壤也会藏龙卧虎,山野小庙里也供得有大佛。谁知刚一出手,他就不禁暗暗叫苦,这是女人吗?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呀,这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夜叉精呀?小伙急切胜不了,但又不愿就此罢手,被雪里红和天山雪两个捉弄了一阵,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不是俩雪儿使坏,这小伙出生牛犊未见过世面,太狂妄自大了。堂堂潘大帅叫他一声兄弟,他还要潘郎叫他爷爷。爷爷就爷爷吧,今日就让“爷爷”先感受一下孙媳妇们的厉害。 天山雪和柱儿打了大家约三十个照面,虚晃一拳,跳出圈外,叫道: “不和你打了,且歇歇再说。” 尹天雪两手一拱,打一揖,笑问:“小少爷可否先休息片刻?” 柱儿又气又恼,不由分说,攒足劲一拳朝尹天雪面门打去。有道是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小子小小年纪竟出此损招,若是坏了别人面容,以后如何在人前走动?好个尹天雪,不慌不忙,看小伙来得凶猛,她轻轻一个鹞子翻身。小伙扑空,再要回身时已是不济。被尹天雪抓住后衣领,轻轻一提,小伙离地半尺有余,紧接着尹天雪迅即飞起一脚,小伙“嘭哧”一个倒栽葱,跌倒在尘埃之中。 时间凝固了一般,包括后来的那位老者,大家屏声息气,都把眼光死死盯住那个倒地青年,生怕他就此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光景,只见小伙慢慢仰起头,他灰头土脸,满面血污。小伙在人丛中搜寻着什么,忽然他冲着那位老者哭咧咧地叫了一声“爹爹”,然后又将头埋入草丛之中。 老者不依,拄拐杖直到尹天雪面前,棍子戳地,口出怨声道:“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你一妇道人家,不思在家专事女工,侍候公婆,却出门在外和人打斗逞强,出手如此狠毒,这成何体统?” 尹天雪正要答话,不提防旁边闪出卡捷琳娜,直言道:“老伯此言一出,我才知道贵府上下原来都是没规矩的。” “番妇,此话怎讲?”老人一看是个黄头发的洋女人,而且出言不逊,遂不屑问道。 “你家小儿不问青红皂白,挥拳就打倒也罢了。你一老者,本应息事宁人,未料却先责骂客人,如此家庭出来的,岂有善良公正之辈?” 老者闻言大怒,举起手中拐杖,抡起就往雪里红头上打去。雪里红轻轻一闪,躲过老儿袭击,再一伸手,拐杖已然到手,她不愠不火,两手将拐杖在膝盖上用力一碰,只听“咔嚓”一声,拐杖断为两段。雪里红将两节拐杖合作一起,扔还给老者,道: “拐杖是帮你行走的工具,岂可做打人凶器?” 老者又羞又恼大为光火,清清嗓子,张口将一口浓痰啐去。雪里红躲闪不及,口水溅在身上。卡捷琳娜乃是郡主出身,岂能受得此种奇耻大辱?她将外衣脱了,随手扔到地下,然后怒冲冲一挥手便朝老者迎面击去。 老儿若是挨了这一记耳光,不打死也得羞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一个身影接住雪里红这一掌,“啪”一声响亮,两只玉手相触,在狭长的空谷中发出悠悠的回声。 雪里红站定身子,定睛一看,眼前一位红衣女子正朝着她笑脸相望。那女子定了定神,双手一反一扣,先施一礼,恳恳言道: “对于爹爹和弟弟的大不敬,小女子在此代为道歉,还望姐姐宽宥一二。” 既然人家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不能太失了风采,雪里红轻描淡写地回了一礼,不屑道: “罢了罢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小事一桩,不计较就是。” 其实雪里红还记挂着一头,强龙难压地头蛇,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其不然,今晚何处安营扎寨? 红衣女子道:“姐姐有所不知,今夜爹爹要为小女比武会亲,所以客人多些,由此可能慢待了尊客,还求姐姐谅解罢!” 人家一口一个姐姐,雪里红又是个服软不吃硬的主,经不起三句好话便心软下来,微微一笑,道: “如此最好,我们也可乘机凑个热闹。” “既如此,请姐姐一行先到小店多少吃点东西,喂喂马匹,然后再看小妹献丑不迟。” 雪里红一听有门,大家饿了一天,又渴又累的,先凑合着洗把脸,胡乱吃两口东西也不失为一个上策,至于下一步再说下一步吧! 潘又安等一行人稍事整顿,再从小店里出来时,顿时大吃一惊,方才还是冷冷清清的小店前的草坪上怎么刹时之间成了比武的广场。只见灯笼火把照耀得夜空如像白昼一般,场地上人喊马嘶乱成一片。按顺序,小店这边出场的人手依次为:老者、少年和红衣女。对方那边分别是:一个络腮虹须胡,一个麻脸丑婆娘,一个黑衣俊俏少年郎。 刚才雪里红等还以为老者弱不经风,走路都要依仗拐杖的,未料一转眼却成了杀人的斗士。 比赛结果,老者战络腮虹须胡不下,少年打翻了麻脸婆。红衣女与黑衣男激战正酣,一红一黑在月光和灯笼火把的映照下格外醒目。 潘又安等一边观战一边沉思:这是一场殊死之战,并非像先前红衣女所说的比武会亲。拐杖老者被人抬了进去,看样子是至少断了一条腿,麻脸婆躺在草地上无声无息不知是装死抑或是真的就爬不起来了。既是会亲为什么下死手?红衣女和黑衣男打得难分难解,内行人一看便知,这种打法是如不致残或是致死其中一个,格斗是决不会轻易就罢休的。 第三二零章 皇上觊觎臣下妻 张大户是何许人,内中有人清楚。宾客不知详情,自然不敢胡乱瞎猜。这也是皇上爷登基之后第一次以私人身份私入民间和人把酒言欢杯觥交错,他是又惊又喜,好奇新鲜刺激,当然免不了还有点小紧张。倘若是碰上个心怀叵测的臣下,不须动刀动枪,只要酒里头掺点那个啥,或是灌醉之后……,明日早朝,龙椅上坐的就不是他、城头就要更换大王旗了。 至于陪酒之人,老华子和他的孙师爷也颇费了些心机。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些老套路了,有皇上对他的抬举就有了他的一切,若是开罪了皇上不说官位有虞,就是性命也难保了。当然皇宫里皇上是不缺漂亮女人的,但这是在他华世雄的小店里,虽也有几个裙钗美黛,但全是些过期商品,拿不上桌面入不了流的。孙师爷献计说:吊金钟可算一个。这他妈的,华世雄暗自骂道,男人的择美观看来都是差球不多,老子看上的人他老孙也时刻惦记在心。吊金钟不就一个女人嘛,华世雄咬咬牙,让了。另一个不好找,管家从旁插嘴说,头前来了位俏娘子,不知是哪府夫人,礼单上叫希芹,带了几包茶叶啥的,我看这个女人品相不错,一准会获得张大户的欢心。华世雄想也不想就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啰嗦个鸟呀,那就快请啊! 张大户(龙颜大悦)喜不自胜,尽管换了场所,改了称呼,但地位没变,仍旧坐在最上座,仍旧受所有人尊敬,两边两个,左拥右抱俩绝色美女,一个是他前日想拍而未拍到的吊金钟他认识,一位是一位美妙绝伦的黄绢幼妇,他似乎听到有人小声叫她胖西施。两个都好,他都想要,如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宁可要这位胖一些的西施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区区俩女子,张大户想。 酒席一开,大家纷纷起立为张大户敬酒,因为人数太多太杂,华世雄怕出意外,该挡的他都着人挡开了。张大户旁边,吊金钟虽是雏儿,乃自幼生于官宦之家,父亲在果子县,权当就是个小皇上一般,巴结还来不及哩哪个还敢露出獠牙?刁灵灵尽管官场风情皆知,但比起阅历甚广的丞相夫人,则相形见拙,逊色太多太多了。 乌希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她跟随胡三数年,虽未习得兵法韬略,但观人看相的能耐还是有的。从打张大户入席的走路姿式以及他看人的眼神她就断定,此人决非一般的大户,鱼龙混杂但头角峥嵘,此人有可能就是当今了。既然是当今天子,胖西施也不含糊,使出当年在莲塘镇的那一套待客方式,殷勤把盏着意劝酒。皇上每回在后宫饮酒,那都是有节制的,那位嫔妃娘娘倘是把皇上灌醉了,其罪不小,少说也得打入冷宫数日。当然皇上特许的例外,如像杨玉环那样,既然老婆都可以贵妃醉酒,皇上岂能酒不沾唇? 胖西施只是一雅号别称罢了,乌西芹面如满月,脸盘稍大一些,因此看起来似胖子一般。其实也仅如此,身材依然苗条秀丽,背影里看丝毫看不出胖女迹象。 有道是长脸有长脸的雅致,圆脸有圆脸的风采,人的俊逸美丑并不在长脸圆脸上说话。就像有的女子尽管眉黑眼黛,鼻直口巧,肤白如雪,乌发如云,脸型也好,或圆或方,美女设施样样俱全。但各样部件全部整合起来加在一起却是大煞风景,虽不能说是奇丑无比,但实在也不能划入美女行例。 再说胖西施乌希芹,模样俊,嘴巴巧,三句话出口还不把当今圣上哄得“把酒问苍天,今夕是何时?”皇上年轻是年轻,但是脑子不傻,他也曾暗暗猜测这是谁家俏娘子?如果早知是胡丞相的内室,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心猿意马胡做非为。胡三在朝中有权有势,主生杀大权,同时与潘元帅、先皇太后曾三家约定,胡丞相必要时可主持贬废昏愦帝王。 乌希芹虽出身贫寒,但为人却十分正义,不贪沾便宜,巧取豪夺,对男女之间的龌龊之事更是避而远之。嫁胡三之后,勤俭孝悌,诗礼传家。胖西施今日勾*皇上决非是奉迎巴结,其目的有二:一是她确实要辨认一下这个张大户到底什么来头?二是华世雄如此讨好这个姓张的,他是什么意思?当然,老华子和她男人是结义兄弟,她不是不知。希芹并没有监视和侦察老华子的意思。她就是好奇,一个当朝大宰相犯得着和商贾富户(既便他富可敌国)套近乎吗?越是不明白就越是想要弄明白,这就是乌希芹的本来性格。 菜过三味,酒过五巡,张大户已是醉眼朦胧、半清不楚了。皇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拍胖西施的肩,笑迷迷言说: “爱、爱、爱妃呀,回宫之后朕、朕就封你为一品镇国夫人,今天晚上咱们就那、那个、那个了……” 张大户的这一番言论,临座的几乎全听到了:呀!眼前这位就是皇上,华世雄私宴当今,并且出皇上的洋相,这还了得?然而,此时敢怒的人不多,敢言的更是寥寥。谁没事拿鸡蛋碰石头,除非他的蛋是化石蛋。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副相,国家朝政的一把手和三把手,谁惹得起?咦,还有两位没来,人们这才想起胡丞相和王小五副相没有露面。这么大的事缺少了两位重要人物,这还了得,以后看来有好戏唱了。 少皇上酒助英雄胆,被两位如花美女调逗得按捺不住,“腾”地火起,大叫一声“来人,起驾回宫!朕要和这两位爱妃入宫共度良霄。” 众人齐把眼光移向华世雄,看足智多谋的老华子如何处置这档子事?华世雄心想:吊金钟他让了,他决不能和当今天子争风吃醋,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不认也得认。至于那一位胖夫人,他不敢断定是谁的老婆,这事还得协商。遂立马起身吩咐大轿侍候。皇上的龙辇不在相府,他华太师乘坐的大轿收拾收拾也挺可以的了。皇上已是大醉如泥,也没有什么讲究,见是轿子便被人搀扶着钻了进去,屁股还没坐稳立刻又从轿帘里伸一只手出来不停晃动,口中大喊: “两位爱妃,你二位也快来上轿呀!” 第三二一章 潘又安夜过猪泡岭 潘又安、尹天雪、卡捷琳娜、天山雪、银杏顿珠加上泼皮牛二等,一行共是六人晓行夜宿,这一日到了一处地方。远看山势峻峭,近来小路崎岖。路上少有人员行走,空中偶见天鸟掠过,一派荒凉而又极是森煞的景象。潘又安是见过大世面的,观看此景也不觉纳闷:如今清平世界,盗匪息踪,今看此山,隐隐有血醒味儿,暗中藏一些杀气。转而一想,不禁哑然而失笑了,他的四位夫人加上他除了牛二就是五头猛虎加一牛了,怕它怎地? 好在前头不远处有家孤零零的客栈,依山傍水而建,木制小屋独具特色,一杆小旗从屋檐下伸出,上书“客店”两个大字。小屋前面有块坪地,平平坦坦,两头尖中间圆,足有两亩地大,难得有这么一块绿地镶嵌在崇山峻岭之下,远远看去恰似一个吹涨了的猪尿泡。 牛保国挺胸兜肚大咧咧地前去打探消息,大家放开马匹任其在山坡草地上啃吃青草,潘又安他们则是席地而坐,说东道西。 牛二到了小屋门口,老远就直着嗓子高声大叫道:“有出气的吗?出来一个回老爷话!” 店小二应声出来,冲着牛二摇手道: “客官请选别处去罢,我家店主说了,今夜客满。” “满个球哇!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泼牛二并不把这小厮放在眼里,冷言相讥道,“路上没见一丁点马屎驴尿,门口冷清得都可罗雀儿,一个人毛儿也没有,哪来客满之说?莫非我家的银子不是钱?莫非你们是开黑店的见我们人多不敢留对吗?” 人常说狗仗人势,牛二什么样人,软欺硬怕,如今身后有绝顶高手撑腰,他岂能在这小山洼里折了威风? “客官休要挑刺,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家店主说今夜客满,并未说现在客满。” 牛二不依,斥道:“你他妈的也是狗眼看人低!客满不是还没满呢吗,那就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哇!他们人没到就先占了客房,让我们这一大帮子人走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又渴又饿的,到哪里去过夜?” 小厮据理反驳说:“这我就管不了许多了,你们是先来不假,不过店主家今有重要客人,提前好几天就约好了的,这也不能说人家后来后到吧!” 牛二瞪大了牛眼,吼道:“我看你狗日的就是欠打,谁有闲工夫听你小子闲咧咧,一旦惹得老子火起来,小心我烧了你们这破店!” 小二也不是省油的灯,脖子一挺,昂着脑袋,冷言道: “你烧便烧,这与我有鸟相干?不过,咱也把话给你说前头,客官你不好惹,咱家少爷更不是饶爷的孙子。你胆子大别走哇,待会惊动了我家少爷,怕是你的大限就到了,能不能活到明天这个时候就看你老小子还能不能嘴硬到底!” 牛二一听不由暗暗窃笑:一个小破水池子里能养出多大个的乌龟王八?而他的身后可是就有现成的顶天立地大英雄哩,别说潘哥,就是那四个母夜叉,天下人哪个敢惹?牛二不假思索,往前一步挥手就是一大耳刮子扫了过去,骂道: “穷乡辟壤出刁民,主恶仆凶,由此可见你们这帮鸟人以开店为名,占山为王是实,打劫盘剥来往客人,不知得了多少不义之财、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今天老子就先教训教训你,也让你狗日的日后长个记性!” “哪个大胆的在那里聒噪?”声随人到,一个白衣少年飘然而至。 小二哥捂着腮帮子,手指牛二道:“他,少爷是他,他骂你还打我!” 少年身形极快,突然一个转身就将牛二拎了起来,嘴里喝道: “谁家的野狗不拴好了,跑这儿来撒野咬人?” 牛二吊在半空中,四蹄乱蹬,哇哇叫道: “哥哥快来救我,这小子的手好重,快要勒死了!” 潘又安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道:“小哥,得饶人处且饶人,打狗看主人,给我个面子放了他吧!” “主人,你也配作主人?纵狗行凶,养狗不教与狗何异,我今天就是打狗给你这主人看的。”少年冷言相讥道。 潘又安忍下一股怒火,不想与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一般见识,遂坦然说: “兄弟,我的人尽管也有不是处,可是你们也该通融通融。这荒山野岭的,附近又没个人家,你说我们该去何处投宿?” “谁是你的兄弟,你叫我一声爷爷我还不干呢!小子你过来,让我扇你一个耳光,咱俩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光道,我开我的骡马店。”少年出言不逊,声色俱厉道。 潘又安腾地一下火起,就要动手。卡捷琳娜从背后拽了他一把,说:“潘郎且息怒火,不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说罢,雪里红走上前去,手指少年说: “小孩,想打架吗?把那个人放下,有话冲我说。” “谁是小孩?”少年一看是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美貌洋女人,不由嘿嘿笑道,“老子从来不和女人计较,而且还是个外国娘们,换一个爷们过来和我说话。” 雪里红怒道:“我看你是井底之蛙,你娘生你出来后就没有教过你如何说人话?”少年被骂,脸一红,扔下牛二直奔雪里红,两人言语不合不由分说打成一团。 少年拳重,雪里红手快,俩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个回合,不分上下。 潘又安想:在这样一个偏辟的小山沟里,竟有这样功夫的小孩,亦是难得了。小屁孩大约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光景吧,如若假以时日,再锤炼锤炼,打磨打磨,必将是一员将才。 再说这位少年,起初根本不把雪里红放在眼里,他想要不了一个回合就可以将这个女人拎起来扔沟里去了,谁知一过手才知事情远没那么简单,这个洋女人必定是受过高人指点的,他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高手。俩人打了三十个照面,他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沾到呢! 卡捷琳娜也暗暗称奇,这小东西功夫不凡,若是稍有不慎,将会败于小孩之手下,大将死在无名之下,坏了一世英名。因而她招招小心,丝毫马虎不得。 天山雪见雪里红急切不能取胜,高叫一声“红姐稍息片刻,待我教会这小厮如何学会人之初?” 少年和天山雪也斗了三十回合,两人仍旧难解难分。 此时从小屋里走出一大帮子人,为首一老者,颤巍巍颠声喊道: “柱儿柱儿,快快住了,快快住了!” 柱儿理也不理,更加快了进击速度,一门心思想要把对手打翻在地。 天山雪乃是天山老祖凌国秀嫡传弟子,马上马下皆是一流功夫。今次是仓促上阵,未曾带有兵器在身。若在战时,十个小孩也早被她捉入囊中了。 第三二二章 猪泡岭比武生死战 潘又安和他的诸位爱妻站在场外静观红黑恶斗,未几,小潘预料如此这般打下去,不须半个时辰,两人中间必出一具死尸。黑衣男十分凶猛,红衣女必不是对。他不禁暗中纳闷:刚才红衣女子还说是比武会亲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生死之战了?天下有这样拿生命会亲的吗?潘又安不忍,递个眼色过去。这次到场的众爱妻之中,唯有尹天雪武功最高,但是却有两人最不服天雪女,此二人便是天山雪和卡捷琳娜雪里红。两人不服是不服,可是又对人家挑不出什么毛病,所以每当该尹天雪出头的时候她俩便横插一杠子。潘郎拿眼色示意本是要尹天雪出面制止这场恶斗的,未料天山雪和雪里红却抢先一步到了场子中间。 两员女将皆是受过高人传授,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善用绳索捆人,当年她们的郎君都曾为她们这一招而吃过苦头。潘大帅那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当年也难逃她们的桎梏,天下除了潘郎,还有哪个敢说更高一筹?然而她们这次是去探亲,并非战场厮杀所以未带得要命的家什在身。好个精明伶俐的双雪儿,恶战之前灵机一动,各自在自家的马屁股上轻轻一薅,扽得几根马尾在手,这便是绳索拿人的替代物了。 双雪儿往前疾驰几步,轻声娇喝道:“听人劝吃饱饭,二位可以歇息片刻了。” “我们的事不要闲杂人管!”黑红二斗者几乎是同时发出斥责声。 “再不管你们就没命了!” “此事与你们无关,客官有情趣多看两眼,无情趣只管找地方去歇息便了,何苦要把性命丢弃于此?” 说得轻松,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劝人息战反倒丢了性命,这天下公理还有吗?二雪儿皆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一个公主一个郡主,都是出身于王家,岂能受得了偏远僻地无知小民的恶意奚落,闻言大怒道: “你俩罢便罢了,如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二人好奇,停下手里的活儿,驻足问道: “客官要怎样?” “取你俩性命如探囊取物,念这红衣女子刚才曾优惠于我们,所以才好言相劝,不然……”雪里红口快心直,耐着性子言道。 “不然又如何?”二人晃了晃手中的家什。 “不然就不好说了!”天山雪厉声道。 “哈哈,你们知道我俩是何许人吗?”黑衣男站直身子,不屑的吼道。 “何须人?”这次该着雪里红的诧异了。 “山野村妇,孤陋寡闻,去过夜郎无敌大国吗?”“夜郎国?”天山雪稍一愣怔。 “到底谁是村妇啊?”雪里红不禁暗暗窃笑。 “不和他们闲扯了,我们的正事要紧。”红衣女提醒黑衣男。 “说的是!”黑衣男纵身跳入圈子,两人迅即又战。 “行了,别打了!别打了!非要打死一个吗?”雪里红掷起手中马尾,马尾似一条鞭子倏地套住黑衣男的兵器,稍一用力,兵器“仓啷”一声落地。 红衣女大怒,举兵器来袭,不提防天山雪手中马尾抛出,如法炮制,长剑飞出八丈开外。 两人丢了器物,顿时面面相觑,知是遇到高手了再要发作时又明明不是对手,不如做个空头人情。想罢遂两手抱拳,单腿下跪,唱一个肥诺,叫声“得罪了”,说: “不知仙女下凡,我等僻国草民,有失远迎,还望仙女姐姐大人大量,不和我等小人一般见识。” 雪里红大咧咧嘿嘿一笑,说:“罢了罢了,起来吧,起来吧!没事了,没事了。” 潘又安站在远处,对两位爱妻的处事风格不禁深深地感佩至致。人活在世上,不仅要用嘴巴说话,必要时还有必要向人们炫耀展示一下自己非凡的武力和技能,没本事只会夸夸其谈的人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人。雪里红和天山雪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一个不拘小节一个矜持不苟,但这样一对脾气性格大相径庭的人却成为了一对最要好的朋友,不是眼见实难相信。 红衣女一声令下,众人分开两行,列队欢迎潘又安等一行入客栈安歇。 席间,红衣女向客人们介绍了这次所谓比武会亲的内幕: 他们所在的这家客店,岭上叫华家岭,山下叫猪跑沟。客栈小而无名,但却是通往西方夜郎国的唯一通道。 夜郎国国主姓依,尊敬依基王。王爷娶妻二十八位,育有十八子十五女。王爷的子女每年都有几位长大成人,王爷借此机会在全国范围内广发昭贴选驸马聘王妃,以此招揽人才、当然如有外国的俊男靓女愿意参加比武会亲也不反对。 按规定,每次比赛双方各出三人,王爷这边也是三人,条件是只要一方有两人取胜便判为赢家。所有初赛胜者全部集中到都城黑由木,再由依基王、王妃和王子、公主们目测,目测合格者,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比武,根据需要选出一定数量的男女分配给适龄王子公主,然后选吉日为公主和王子们举行庞大的集体婚礼。 另有一说,凡是从东面过来的娇客必须严格审查,以防混入奸细。东方天朝虽为小国,奈何其占天时地利,所以人口兴旺。夜郎尽管地大物薄,出产丰富,但因气候恶劣,所以人口稀少。夜郎久有侵占中原之夙愿,因是苦无良将多谋之士。依基国主乃中兴之王,聚集人才,广纳忠言,以召驸马、王妃之名,近几年夜郎大国已初具规模。 前日有老鳖国虹须络腮胡夫妇率子黑衣男前来挑战以期入赘驸马,双方久战不下,最后战成平手。夜郎王传令今次比赛务必要分个公母出来,如胜则直接进都城面见王爷入决赛。方才战斗正酣,不期被黄发仙女拦下,至此全部是实。 众人听罢,齐把目光聚向潘郎,潘又安笑而不语,其实他心中早有一计,须如此如此,到时怕是有那个光棍汉要娶新媳妇了。 第三二三章 西施被召入宫墙 张大户上轿之后,一个劲地招手让吊金钟和胖西施也上轿和他一道入宫。吊金钟自不必说,巴不得即刻做成帝王妃哩!胖西施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她明知后宫不是寻常去处,不是谁想去就可以去的地方。这会儿华世雄有些着急,他怕胖西施入不了宫激怒了圣上,怪罪下来,新老帐一起算,他吃不了可得兜着走哇!他一合计还是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因而他上前一步,悄悄吩咐乌希芹说:“夫人放心上轿就是,权当是耍一回嘛,尊老爷那儿由我去说明就是。” 经老华子这么一蹿缀,胖西施的心里活络了一下,心想:后宫又不是龙潭虎穴,他丈夫乃当今太宰,皇上小娃儿即便有贼心,也未必有贼胆,怕他怎地?老华子都说了,权当耍子。老胡要急让他急一回好了,免得夫妻二人天天在一起,风不起浪不摇,平平淡淡,就像吃无盐的饭,喝无茶的水,有什么味道?如此想罢,她一纵身便登上一乘大轿,径直去了皇宫。 落轿之后,皇上长出了一口气,对自己这次的唐突冒险之举还是多少有点心有余悸,幸亏是遇上了华相国,总之是已经平安回宫了,而且还捎带白拣了俩绝色佳人,算这一趟没有白跑。按他原先的设想,回宫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那个华府的管家抓来,先打二百杀威棒,让他狗日的认认老子,然后再打入死囚牢里让他慢慢受死再说。但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这里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顾不得那些了。 皇上洗淑沐浴更衣完毕,用罢御膳,品茗香茶,令皇家演出班子前来在他的御榻前,吹拉弹唱、跳跃舞蹈了一番。皇上心里有事,对这一类的老生常谈早已是没有什么兴趣了,他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急令执事太监宣新来的两位爱妃驾前伺候,陪王伴驾。 执事太监一出门便愣住了:新来的爱妃,这新来是指的什么时候,哪一个时段?没名没姓、又不知是哪宫哪苑,到何处去宣呀?皇上那儿他们又不敢细问,这下可如何是好?执事太监无奈何,只好去请示老总管,总管自然是已经换了新人,先前是潘又安在这个位上的。当然总管在宫中资格也是很老的了,掌握的信息也多,见说蹙眉一想,道: “你俩狗贼,快去后宫门首禁军守卫那儿查查,这几日有无新来的女子,有便就是了。” 俩执事太监走了,老太监想想也挺纳闷:凡是有女子入宫皆是有户籍可查的,也就是说他这儿都是有登记的。他这儿差不多已有小半年没遴选过美女入宫了,不是皇上不需要而是当初老总管潘又安潘大帅早有交待,若选美女入宫,至少三年一次。就是到了三年也要经朝堂众大臣合议通过才能执行。所以说这一点老总管是最清楚不过的。然而这位新君近来变得不是那么安份守己了,有时也偷偷出宫,莫非是…… 皇上脑瓜虽然挺精明,但毕竟还是个半大小子。那时候潘大帅主持选他入宫的时候,他父亲老王爷已经下世了。说老王爷惭愧得很,年龄到现在如果还活着也才不过四十岁。无病无疾的为啥死那么早,还不是因为老婆太多。所有的皇上和王爷都把无限量地娶老婆当作是沾便宜,不娶白不娶,其实算下来这亏可吃大了,最后连命都搭进去。此事尽人皆知,就是不说罢了。 潘又安等当时选这位小王子入宫坐殿,主要也是考虑他背景不复杂,社会关系简单,奶奶和继母中没有一个似武氏媚娘的。 随皇上进宫的亲属其中有一位是他的继母,也即是先王妃,先王妃母以子(继)贵,如今顺理成章做了皇太后。先王妃生就的不大爱管闲事,她只管自己吃饱吃好玩好(任后宫麻协总召集人),皇上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不敢管,人家如今长大成人了,愿意做啥由他去。另一位是皇上的亲奶奶,如今是太皇太后,老太太十六岁进王府,陪先先王爷四年,府龄加宫龄合计六十年,如今才七十六岁。太皇太后娘家没人,婆家唯一的亲人就是如今这位半大不小的皇上,她不管孙儿娶多少婆娘,也不管宫内宫外的闲杂事,她只管每天数自己的重孙子、重孙女。偌大一座皇宫满目皆是和她、和她孙儿相关的人,后继有人了,老太太整天乐呵呵的,嘴都合不上。 俩执事太监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俩新来的爱妃。严格说也不是他们找到的,而是这俩新王妃自己送上门的。胖西施和吊金钟随皇上一进宫之后,立刻按皇上的吩咐着几个老宫女陪着她俩去玉清池沐浴待命。这俩人不认路,宫女们可是清楚的,而且更清楚这两个尤物对皇上的重要性。她们细细服侍,令太监们为俩人搓澡按摩。两人开头不习惯,接受不了赤身*体男人的侍候,但后来偷眼一观察,原来是……,原来是一群废物,她俩这才放心了。洗净搓爽了,为她们梳妆打扮的也是这些不伦不类的那些男人,她们这才明白了这些男人在宫中的作用,他们不单干力气活,也干技术活。梳妆也梳妆了,打扮也打扮了,可是一件像样的衣服也不给人家穿,身上就裹了床薄薄的毯子。她们说要吃饭,有宫女和太监端着小碗喂她喝了几口汤不汤粥不粥的东西。 吊金钟毕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起初她害怕,至于怕什么她也说不清楚,颤抖、恐惧、流泪交织在一起。胖西施安慰她,说: “妹妹别怕,一切由我呢!到时姐姐为你作主,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就让你姐夫杀了他!” “姐夫?姐夫是谁?”吊金钟嗫嗫嚅嚅的小声问道。 “别问那么多,你姐夫反正是个很大很大的官。”胖西施大包大揽的说。 “比皇上还大吗?”吊金钟想嫁皇上又怕宫中规矩多,万一触犯了哪一条,麻烦就大了。一听说半道上冒出个很厉害的姐夫,她将信将疑。 “当然没有,不过皇上也怕他,不不,是他不怕皇上。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到时你就知道了。”乌希芹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说到男人时倒有些语塞了。 负责办事的太监和宫女老半天不见有人来宣,耐不住自己出去打探消息,不巧正碰上俩傻乎乎的执事太监。 第三二五章 胡三深夜见皇上 胡三的老婆迟迟不回家,老胡尚能沉住气。去朋友家做客,能有什么闪失?大不了多喝几杯,出个洋相派人送回来罢了。可是越等越觉着不对头,时间眼看快到子时,再要等下去天亮了都不会有结果。胡三脱了衣服 ; ;  ; ; 上床  ; ;  ; ;的人又穿戴整齐,坐大轿直奔华副相府上。华世雄日前喝高了,这阵正在灌茶水、银耳汤、生吃藕片、嚼蒜瓣子醒酒着哩!闻听胡三造访,他立马翻身而起,鞋都没穿利落便直奔大门。合朝他最怕的就俩人,一个退居二线了一个就是胡三。甚至他怕胡丞相要远甚于怕潘又安。潘又安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一点小不是他早忘九霄云外了。胡三不同,这个人心思缜密,善于算计,谁要是皱皱眉他也能算出你为哪事发愁。这个人可是个大大的不敢惹和惹不起啊!早间胡三没来赴席,他还曾暗暗庆幸少了个多事的人,未料到这半夜三更的找上门来为的又是哪门子事呢? 胡三开门见山直言相告:“老华,早间你请客我因有事未到,是你嫂子前来顶替,道理上这也说得过去,可如今人呢?” 华世雄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嫂子是哪个,他把白天在场的女人挨个过了一遍,最后他才想到那个长得很水灵的胖女人。当初在莲塘镇的时候他也曾见过一面,后来老胡啬皮,再没让人见过他老婆。如果真是她,这事可就坏了。可是再没别人啊,还有那张礼单,书法一流,天下无二呀,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如今看来,这个女人必是胡夫人无疑。华世雄毕竟是华世雄,他脑筋一转,立即把事一推六二五,说: “三哥,你有所不知,酒宴过后我本想亲自把嫂子送到府上去的,奈何皇上执意要请嫂子到宫中一叙,你说这事我能拦得下吗?” “什么什么,你是说皇上……”胡三惊讶。 “是啊,除了皇上谁敢半夜三更惊动丞相夫人?”华世雄故做无奈状。 “那好,我连夜进宫。”胡三也没细问皇上是如何到的华府。 “哥,要不咱俩一路?” “算了,你继续醒你的酒吧!” “三哥,最近有大哥的消息吗?”华世雄跟在轿子后追问了一句。 “没有。”胡三冷冷的回了一句。 通常惯例,皇上要宠幸的女子都要经敬事房打理。敬事房有一套专门的机构。十数个身体强壮的太监和数目相当的宫女,该部门的工作人员须经过一定的技能培训和保密教育。凡皇上点名陪夜的嫔妃一律由敬事房的工作人员负责沐浴、清理下身、刷牙嗽口、梳理打扮之后,光身子蒙上被褥(被褥的薄厚视天气变化而定)直接抬入皇上的卧榻上,至于下一步的操作那是皇上自己的事了。今天这事由于事出突然,又未经敬事房处理,执事太监又干不了这些工作,所以就把两个穿戴整齐的女子直接领到皇上的卧室。 皇上十五岁进京登上龙位至今已愈三载,三年期间他处理了多少国家要务已无法统计,但是宠幸了多少女人却是可以换算的。除了最近几日皇上偶尔外出打打野食(未遂)之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宫内和他的嫔妃等等厮混在一起。和皇上有关系的人中,有有名份的,皇后以下比如还有:淑妃、淑媛、淑仪、昭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下面还有数目不详的美人才人等等。还有没名份的,就是皇上在后宫就象是一只唯一成熟的大公鸡,他相中哪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当晚就成了他床上的日用品。一人一个脾气,一个尻子一个渠渠。自古皇上也非千篇一律的,有李隆基那样较专一的,有杨广那样荒淫无度的,也有像现在这位小皇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如此计算,皇上每夜宠幸一个女子(两人次按一次计)三年下来大约有一千个女人落入他手了。当然,他如果继续当皇帝,他还年轻,一生能享用多少女人,这只能根据实际情况落实,不切实际的估算没有必要。 一个情场上的高手却征服不了两个弱女子,听起来是天大的笑话。 皇上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让这俩女人脱了衣服和他一道 ; ;  ; ; 上床  ; ;  ; ;睡觉,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说,只能慢慢往这个话题上引。 “你是皇上吗?”皇上还未开言,俩女中那位胖些的先发了话。 “朕是。” “我不问你真是假是,我问你是不是真皇上?” “朕就是皇上!这能假得了?”这回皇上说的很干脆,不给那个女人留有胡搅蛮缠的余地。 “皇上是天下最大的官吗?”当着皇上的面,敢问这样的问题,看来那个胖女人决非一般的世间女子。 “当然,皇帝者,为天子也。掌管天下,拥有四海,无所不有,无所不能。”皇上耐下心来做解释工作,过去从未有过。 “那样皇上就可以把别人的老婆招来宫里睡觉吗?”那个胖女人好一张利嘴。 “这个嘛……”皇上沉吟了半会,才毅然道,“当然不会,皇上有无数的女人,犯不着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争抢别人的剩饭碴儿。” “那么皇上怎么就不打听一下我们俩人是不是有夫之妇、胡乱把我们召来伴君王呢?” “我不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女人,不过,我愿意做皇上的女人。如果,如果皇上愿意……”那个叫吊金钟的女孩终于插言了,从她的语言中判断,她也非是一般的弱女子。 胖西施瞅着刚才还凄凄艾艾的小女人突然理直气壮地宣布要嫁皇上,忍不住扑哧笑了一笑,道: “妹妹请便,非是我自做主张,自家的身子自家做主本是无可非议的。” 冷在一旁的皇上不禁哑然一笑,道:“你二人意见不一,这就不能怪朕了吧!” 乌希芹毅然道:“陛下,人各有志不能强免,妹妹愿随皇上由她去了。但是对于圣上的好意,民妇是实难从命的。” “爱妃,你既然自称为民妇,那你就说说你是哪家的民妇,为何跑到华府,又怎样和朕同桌饮酒的?实实说来,倘若是说了假话,犯了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祸灭九族的哟!” 乌希芹微微一笑,道:“皇上要杀,尽管杀了就是。民妇的丈夫,乃区区无能之辈,说了有辱圣听,不说也罢。至于民妇为何混到华府,并且高攀到皇上,责任在华府,不在民妇。人家强行邀请民妇陪酒,民妇岂有不从之理?再说当时民妇只知上座的是张大户,不知是皇上驾临,因此并未有欺君之意。” 胖西施娓娓道来,不慌不忙,一张俏脸,稍有微红,眼是眼,眉是眉,甚是让人怜爱。世间女人不少,但是可人者寥寥,尤其像眼前这位,若是揽在怀中,眠上一夜,此生足矣。管他什么民妇不民妇,就是官妇又能如何?皇上如此想罢,急传旨敬事房,重新为俩新爱妃按常规打理,并通知有关部门登记在册,朕明日即封此女为准皇后。 刚刚传旨完毕,忽又有执事太监匆匆来报: “有本朝太师、百官之尊六部之首官居首辅、胡儒贵胡丞相胡大人有紧要公务要面见圣上!” 第三二五章 夜郎国网罗人才招驸马 潘又安和他的诸位爱妻站在场外静观红黑恶斗,未几,小潘预料如此这般打下去,不须半个时辰,两人中间必出一具死尸。黑衣男十分凶猛,红衣女必不是对。他不禁暗中纳闷:刚才红衣女子还说是比武会亲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生死之战了?天下有这样拿生命会亲的吗?潘又安不忍,递个眼色过去。这次到场的众爱妻之中,唯有尹天雪武功最高,但是却有两人最不服天雪女,此二人便是天山雪和卡捷琳娜雪里红。两人不服是不服,可是又对人家挑不出什么毛病,所以每当该尹天雪出头的时候她俩便横插一杠子。潘郎拿眼色示意本是要尹天雪出面制止这场恶斗的,未料天山雪和雪里红却抢先一步到了场子中间。 两员女将皆是受过高人传授,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善用绳索捆人,当年她们的郎君都曾为她们这一招而吃过苦头。潘大帅那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当年也难逃她们的桎梏,天下除了潘郎,还有哪个敢说更高一筹?然而她们这次是去探亲,并非战场厮杀所以未带得要命的家什在身。好个精明伶俐的双雪儿,恶战之前灵机一动,各自在自家的马屁股上轻轻一薅,扽得几根马尾在手,这便是绳索拿人的替代物了。 双雪儿往前疾驰几步,轻声娇喝道:“听人劝吃饱饭,二位可以歇息片刻了。” “我们的事不要闲杂人管!”黑红二斗者几乎是同时发出斥责声。 “再不管你们就没命了!” “此事与你们无关,客官有情趣多看两眼,无情趣只管找地方去歇息便了,何苦要把性命丢弃于此?” 说得轻松,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劝人息战反倒丢了性命,这天下公理还有吗?二雪儿皆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一个公主一个郡主,都是出身于王家,岂能受得了偏远僻地无知小民的恶意奚落,闻言大怒道: “你俩罢便罢了,如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二人好奇,停下手里的活儿,驻足问道: “客官要怎样?” “取你俩性命如探囊取物,念这红衣女子刚才曾优惠于我们,所以才好言相劝,不然……”雪里红口快心直,耐着性子言道。 “不然又如何?”二人晃了晃手中的家什。 “不然就不好说了!”天山雪厉声道。 “哈哈,你们知道我俩是何许人吗?”黑衣男站直身子,不屑的吼道。 “何须人?”这次该着雪里红的诧异了。 “山野村妇,孤陋寡闻,去过夜郎无敌大国吗?”“夜郎国?”天山雪稍一愣怔。 “到底谁是村妇啊?”雪里红不禁暗暗窃笑。 “不和他们闲扯了,我们的正事要紧。”红衣女提醒黑衣男。 “说的是!”黑衣男纵身跳入圈子,两人迅即又战。 “行了,别打了!别打了!非要打死一个吗?”雪里红掷起手中马尾,马尾似一条鞭子倏地套住黑衣男的兵器,稍一用力,兵器“仓啷”一声落地。 红衣女大怒,举兵器来袭,不提防天山雪手中马尾抛出,如法炮制,长剑飞出八丈开外。 两人丢了器物,顿时面面相觑,知是遇到高手了再要发作时又明明不是对手,不如做个空头人情。想罢遂两手抱拳,单腿下跪,唱一个肥诺,叫声“得罪了”,说: “不知仙女下凡,我等僻国草民,有失远迎,还望仙女姐姐大人大量,不和我等小人一般见识。” 雪里红大咧咧嘿嘿一笑,说:“罢了罢了,起来吧,起来吧!没事了,没事了。” 潘又安站在远处,对两位爱妻的处事风格不禁深深地感佩至致。人活在世上,不仅要用嘴巴说话,必要时还有必要向人们炫耀展示一下自己非凡的武力和技能,没本事只会夸夸其谈的人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人。雪里红和天山雪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一个不拘小节一个矜持不苟,但这样一对脾气性格大相径庭的人却成为了一对最要好的朋友,不是眼见实难相信。 红衣女一声令下,众人分开两行,列队欢迎潘又安等一行入客栈安歇。 席间,红衣女向客人们介绍了这次所谓比武会亲的内幕: 他们所在的这家客店,岭上叫华家岭,山下叫猪跑沟。客栈小而无名,但却是通往西方夜郎国的唯一通道。 夜郎国国主姓依,尊敬依基王。王爷娶妻二十八位,育有十八子十五女。王爷的子女每年都有几位长大成人,王爷借此机会在全国范围内广发昭贴选驸马聘王妃,以此招揽人才、当然如有外国的俊男靓女愿意参加比武会亲也不反对。 按规定,每次比赛双方各出三人,王爷这边也是三人,条件是只要一方有两人取胜便判为赢家。所有初赛胜者全部集中到都城黑由木,再由依基王、王妃和王子、公主们目测,目测合格者,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比武,根据需要选出一定数量的男女分配给适龄王子公主,然后选吉日为公主和王子们举行庞大的集体婚礼。 另有一说,凡是从东面过来的娇客必须严格审查,以防混入奸细。东方天朝虽为小国,奈何其占天时地利,所以人口兴旺。夜郎尽管地大物薄,出产丰富,但因气候恶劣,所以人口稀少。夜郎久有侵占中原之夙愿,因是苦无良将多谋之士。依基国主乃中兴之王,聚集人才,广纳忠言,以召驸马、王妃之名,近几年夜郎大国已初具规模。 前日有老鳖国虹须络腮胡夫妇率子黑衣男前来挑战以期入赘驸马,双方久战不下,最后战成平手。夜郎王传令今次比赛务必要分个公母出来,如胜则直接进都城面见王爷入决赛。方才战斗正酣,不期被黄发仙女拦下,至此全部是实。 众人听罢,齐把目光聚向潘郎,潘又安笑而不语,其实他心中早有一计,须如此如此,到时怕是有那个光棍汉要娶新媳妇了。 第三二六章 泼牛二混水摸鱼做东床 潘又安、鲜爱莲夫妇相会,先是抱头痛哭,然后再各叙衷肠,自不待说。 几人上马即刻便到了子午村,村人闻讯,杀鸡宰猪烹羊,备各样山珍蔬菜面食等,齐集到潘家院中,点燃炉灶,支起案板,山村巧橱师各显神通,先是犒劳五年前独杀六匪徒的老英雄潘公子,再是又敬仰新除山贼、一把火烧了断壁崖的南桥枫叶小壮士。庆贺潘公子夫妻父子重聚团圆,大家把酒言欢,场景好不闹热。 三天过后,潘又安携妻儿以及老夫人等启程赴京,村人送出十里开外,情知此别乃是永诀,村人及老夫人鲜爱莲等无不泪花横流,泣不成声。 不日到京,有消息报到潘王府,众夫人等齐齐迎出府门,鲜爱莲和诸位姐姐妹妹等问长问短,亲热一番。 曹花枝作主,在王府大厅里按人头摆好几桌上等酒席。外人一个不请,佳宾皆是潘郎和他的夫人们,她们是曹花枝(以下按先来后到为序)、鲜爱莲、上官雪、薛碧青、黄秋蝉、胡芬仙、阮氏梅、银杏顿珠、尹天雪、雪里红(卡捷琳娜)、天山雪(呼伦贝)、南桥枫叶、吕莲心(未到)、朱琳琅、魏新梅等加上乌儿苏丹共计一十六人。 潘又安草草一数,除了吕莲心之外,唯一不在府中的就是大姐乌儿苏丹了。潘又安也曾想过去把女单于接来敖包相会来着,奈何人家是一邦之主,她岂可离开王位和他去过平常人的太平生活,因而也就息了念想。早前发了一封书信,向她说明原委,答应日后如有时机再去大漠中探望于她。 潘又安和众夫人刚把酒杯举起,忽听府门外人声喧哗,门官说有贵客到了。潘又安等一起迎出门外,一见来人不觉又惊又喜,原来是女单于携一双子女到了。潘又安搀住亲爱的乌儿苏丹,女单于瞧见丈夫,不觉潸然泪下,为遮掩急回头呼叫巴图和乌兰拜见爹爹和众位娘亲。 有人侍候乌儿苏丹草草洗漱已毕,便携巴图、乌兰入席。 落座之后,苏丹见席间并无外人,这才把自己的故事叙说一番。 女王接到潘又安的书信之后,思忖再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也。太累人了也太烦心了,她决定不再做女强人,要一辈子跟定丈夫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乌儿苏丹迅即下令,选王族中有德有才的年轻人苏卢代为其接班人,修高台择吉日将王位禅让于他。然后,乌儿苏丹携一对双生子和几个仆人乘快马直奔京城,和丈夫相会。 众夫人和潘又安为乌儿苏丹的情深义重所打动,大家纷纷起立为这位可敬的大姐敬酒。乌儿苏丹的酒量极佳,来者不拒,满满饮了几大碗。 第二日潘又安入朝,奏明皇上他要请辞所有职务,退避三舍,最终归隐到东海上的一洼小岛上去度过余生。傻皇上不悦,说: “兄弟呀,你走了之后朕怎么办?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潘又安正色道:“皇上你也别干了吧!” “哪你说朕去干啥呀?”皇上其实也早不想在这个位子上混了。 “你去专门饲狗去吧!”潘又安一针见血的说。 “啊呀,皇弟说的正合朕意,快快颁旨吧!就按朕皇弟的意见,我马上去见我亲爱的狗。”傻皇上转过头去对执事太监说。 “且稍等,待我今晚进宫去和太后娘娘商量了以后再宣旨不迟。”潘又安说。 “还这和么啰嗦?好吧,那就明日吧!让朕明儿再凑合一天这破皇上的差使。说准了,不能再推了啊,朕还要急着喂狗去呢!”皇上无奈的摇摇头说。 潘又安笑道:“不会耽误你的狗事。不过明日怕是不成,好歹你再奈何几天。” 傻皇上撅着嘴说:“皇弟说话不算数。” 胡儒贵、王小五、华世雄等一班大臣皆抚掌大笑。 当夜,潘又安入宫直接进了潘公府,太后闻讯急急赶来,笑嗔道: “安儿呀,你回京不入宫,先去你的王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潘又安道:“娘啊,我正要准备去看望您老人家哩,您怎么反倒来看我了?” “时间久了不见你,我不是心里急吗?” 潘又安说:“我这回来是有重大事情和您商量的。”潘又安把自己的打算细细讲给太后听。 太后听罢,稍稍一沉吟,道:“还是安儿想得周到细密,只是你一下子走那么远,如果娘想你了,去哪儿寻?” 小潘道:“母后放心,我也不是不回来,过上三年两载,我是会回来看您的。” 太后道:“那就依你的意见办吧,我一个人住在偌大的皇宫里,也挺不是滋味,还真不如跟你皇兄一道做一回寻常百姓哩!” 潘又安道:“我就知道娘是通情达理的人,一说就明白。只有把您突发性安顿好了,我才能逍遥自在地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 “安儿你说八王的后人里头选哪一个做皇上好呢?”太后问道。 小潘不假思索地摇头说:“八王的后人不行,他们的先人和我们有仇,日后羽毛丰满了,还不找我们秋后算账?”“其他王爷我们也不了解呀!” 小潘说:“我已经物色好了,先皇爷的第十二兄弟,如今在东鲁做小王,他的儿子一个叫‘世绩’的,今年刚好与我同岁,人品各方面都不错,选他来最合适。如太后同意,我明日便派人去把他招来。” 太后赞许道:“难得你事事考虑得这么周到,那就这么办吧!不过你可别忘了,以后抽空进京多看看娘啊!娘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人了。” “娘您放心,儿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娘的大恩。没有娘,哪有我潘又安这一生的富贵呀!” “一还一报吧,你也别说,没有你小安子,娘这会儿怕是早就被人挫骨扬灰了。” 潘又安笑道:“娘,咱娘俩这不是互相拍马吗?” 太后不笑,正色道:“娘说得句句是实。娘不是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敌国破谋臣亡、飞鸟尽良弓藏非是娘的本性。” “娘啊,真可惜了!” “可惜什么?” “娘可惜是巾帼,若是须眉,这辈子必是一位好君王。” 太后笑了,道:“娘若是个男子,这辈子如何进得了宫?不进宫哪里去做什么君王?好了好了,不扯那么远了,你还有事,我也不打扰你了。过两天新君一到,就由你吩咐颁旨吧!” 半月之后,新皇即位,当朝宣旨: “先皇爷因嗜好与志趣不同,而且这几年皇上当得也有点儿累了,遂下定决心禅位于新皇。新皇登基,特封先皇爷为逍遥王,赐地十顷,城外修造逍遥王府,男女仆役各五百,禁卫军一队,赏金一万两,银五十万两供王府日常用度。 “皇太后佟碧玉贤良端庄,用人得当,为本朝的稳固和强盛立下不朽之功勋,余生仍享受各种优惠待遇,特赐一根金鞭,打昏王,抽佞臣,按太上皇品位对待。百年之后,入皇陵,照君王规格,划地五十顷,殉万金,珍宝古玩等不计。 “一字并肩王潘又安,功高盖世,与日月齐名。经本人再三请求,特开皇恩准其辞去官职并携十六位夫人归隐海岛,官封逍闲王,赏金九千两,银四十九万两。逍闲王本人赐尚方宝剑一柄,上可斩昏君,下可杀贪官,官军旧部两千随其赴海岛,因兼有护土守疆之重任,所需军饷,由当地府县按年按月按需供给。 “十六位夫人,一一加封: “乌儿苏丹授正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春阳郡王; “曹花枝授正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华阳公主;“上官雪授正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朝阳公主; “尹天雪授正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云阳公主; “黄秋蝉授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凤阳公主; “阺氏梅授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贵阳公主; “雪里红授一品诰命夫,加封号为红阳公主; “天山雪授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紫阳郡主; “吕莲心授从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海阳公主; “银杏顿珠授从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西阳公主; “南桥枫叶授从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南阳公主; “朱琳琅授从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冬阳公主; “鲜爱莲授甲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临阳公主; “胡芬仙授甲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安阳公主; “薛碧青授甲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平阳公主; “魏新梅授甲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庆阳公主。” 众位夫人均有数目不等的凤冠霞佩、绸缎布匹、珍珠玛瑙、金银珠宝等赏赐,在此不再一一赘述。 “胡儒贵(胡三)足智多谋、忠心王事,特加封为太师,掌六部首辅,总理朝政,主生杀废立之大权。” 王小五封太师,任左相,辅助胡丞相。 华世雄封太师,任右相,协助胡丞相。 张发存、黄仁封禁军都尉,官至武二品。 贺老五等一班现任或故去的诸将皆有封赏。 朱林宗骁勇善战,不避箭矢,立功无数,皇封武郎将,封号忠烈侯,主管兵部。并受逍闲王之亲自主媒,并征得先皇及太后恩准,将春妮嫁于朱林宗。 齐光元追授为忠义侯、林如贵追授为勇烈侯,并拨款前去太平县潘家洼为二人重修坟墓,建陵园,为后人所瞻仰。 张保保为华南镇守使,王横横为华东镇守使。 分封已毕,群臣山呼万岁。 傻皇上(现为逍遥王)高高兴兴地离开皇宫,因新址尚未建好,暂在潘王府小住。所有狗只不论大小公母均有宫内太监和役使人等小心搬入新居,按逍遥王的旨意按步就班摆置各就各位。狗笼、狗盆、狗具等皆是镶金嵌玉的,有专职管理人员对所有物件登记注册,丢一件是要杀头的。狗只更不必说,比人头贵重到那去了。宫中招个太监,十两银子足夷,买一条好狗进来,一千两银子以下的都是赝品。 傻皇谢位之后,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不必再耽心每日早朝迟到。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自己倒没什么,以后对人说话把朕改成我就是了。可是现在的人们见了他好像大厢径庭,磕头的不磕头了,行礼的也不行礼了,笑嘻嘻地冲着他望,有什么好笑的?唯有他的狗,和过去并无两样,因此他总结出几句话:世态炎凉,人不如狗哇!最势力的是人而非狗也,所谓狗眼看人低纯粹是瞎编胡扯。 为朱林宗办完婚事之后,潘又安立刻决定即日出发,皇上的赏赐除了那把剑外其余他一概谢却不要,只收了十万两银子做军费。其余如家具陈设、积攒的银两、古董、珠宝等,或是就地分给周围的穷人百姓,或是上缴国库。如此等等,潘又安说: “我是光屁股进的宫,如今仍是光屁股离开。我所娶的老婆均与皇宫无关,都是我在外自讨的。荷叶岛我储藏了大量财宝,那是我从倭贼手里抢来的,按理说这一部分财产也应充公,但是我去那儿不光是养老,还兼有占住那块地方的责任。如不然,若干年之后有人会说那块地方是他们首先发现并开发的。” 潘又安的夫人们并非都是坐轿的,乌儿苏丹、曹花枝、上官雪、黄秋蝉、阺氏梅、尹天雪、雪里红、天山雪、银杏顿珠、朱琳琅等这些人全都是马上女将军,南桥一贯是步行,坐轿的就只剩下鲜爱莲、薛碧青、胡芬仙、魏新梅了。当然还有一位行船游水的骁勇女将已经先行前去布置新家了,因而不在队伍之中。 姐妹们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大家年龄又相仿,义气也相投,一路上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不日到了海城,吕莲心接住,姐妹们逐个又亲热一番。吕莲心安排大队人马分几拨登船,一连三日全体队伍方才汇聚岛上。 荷叶岛上的建筑已经全部由倭式改为中式,吕莲心似有先见之明,除了后山兵营之外,山前湖岸边端端修了十六座四合院,唯独没有潘郎的。姐妹们嬉笑潘又安道: “郎啊,这里没有你的潘王府了,你就去大街上睡马路去吧!” (全文完) 第三二七章 倒楣的皇上遇胡三 皇上一听胡儒贵半夜三更要面圣,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暗暗责骂道:“这个胡三,朕刚刚纳了二妃,还没圆房呢他听到什么风声怎么到后宫里找事来了?这不明明是仗着自己手里有点狗屁权力,全不把他九五之尊放在眼里吗?如此发展下去还了得,他不久就会变成汉献帝,这小子顺理成章就做了魏文章曹丕曹子恒了。” 皇上震怒,龙颜不悦,可是又不敢不宣旨请胡相入宫。他的毛还没长齐哩!皇上小声嘀咕了几句,嘟哝道: “宣,快、快宣丞相入宫!” 胡三一进皇上内室就趴地下磕头,皇上假意降阶相迎,口里嚷嚷道: “相兄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朕好着人准备几个下酒菜,咱哥俩也好小酌几杯呀!你和朕谁和谁呀,磕的那门子头啊?那是让外人看的,免了免了起来吧!” 皇上跟胡三的辈份以及胡三在朝中的威望叫相父高了点,叫相兄又低了点。随由他怎么喊,胡三也不太计较,称呼嘛! 皇上说“免了”时,胡三的头已磕齐。老胡对这个皇上压根就是一肚子气,没本事也就罢了,心术还不大正,好揽权多管事,朝堂上总想着不让别人开口,他一人说了算。他算老几呀?不是潘大哥和弟兄们,这个皇位能轮上他?吃水忘了掘井人,过了河就拆桥,这个昏君看来早晚得换人。但是,朝庭换主不同于六部换尚书,就是罢免一个宰相也费不了那么大的事。胡三虽拥有立废之大权,但要让眼前这位挪挪位子,恐怕不闹个地震也得下场冰雹,天子天子,老天不发话,天子都是那么好搬动的?弄不好他自己都会有生命之虞。哎,这也算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吧!胡三想。 皇上先开金口,说玉言,道:“相兄,半夜三更有什么紧要国事,说吧!” 胡三道:“也没什么大事吧!” 他实在无法如实和盘托出真情,更不敢直接向皇上讨回老婆。 “既然如此,胡爱卿请回吧!朕今日讨了两位爱妃,想宠幸一下,就不陪你了。”皇上毕竟是皇上,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胡三脸上的汗珠子都快下来了,事关他的家庭,在别人是小事,在他可就是天大的事,他不敢说也得说: “皇上且慢!” “还有什么事?”皇上略有些不耐烦。 “贱内今日去华府饮酒,至今未归。”胡三还想曲线救妻。 “你老婆也去了,我怎么没见?”皇上说得急,“朕”改成“我”了。 “皇上,我老婆据华丞相说,可能是喝多了酒,误入宫中找人聊天来了。”胡三给皇上留着面子。 “老胡呀,你这么说朕就没办法帮你了。后宫这么大,你老婆找谁又没有名没有姓的,你说我有啥办法?”皇上二次失误,又用了“我”字。皇上补充说,“胡兄,宫里安全你放心。要不你先回去,明天一早如果还不回家,朕就派人挨家挨户的搜,不怕她找不到,只要她还在宫中。” 胡三一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呀!他当年跟着小太监大哥,除反王、拓疆土、铲倭寇,那是何等的威风?怎么今日在一个小娃娃手里却畏首畏尾,自己的老婆都快要成了人家的囊中物了,他居然不敢明说。胡三想到这里恨不得自抽一个嘴巴子,事到临头,不能不说,遂豁出来道: “皇上,听说我老婆是跟皇上一块进的宫,我老婆年约二十二三岁,有点南方口音,个儿高,块头大,是个胖胖的婆娘。” 这不是跑后宫里发寻人启事来了?皇上耐着性子听胡三说完,刚要想说两句风凉话,猛然惊觉,刚才自称“民妇”的那位莫非就是丞相夫人?皇上这一惊非同小可,天子即便拥有天下,也不能觊觎宰相的老婆呀!这话要是传下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皇上刚要传圣旨暂缓两位爱妃送入榻前时,突听执事太监尖着嗓子唱道: “启奏皇上,两位娘娘已经洗漱打理完毕,现在殿外候旨。” 这回,该到皇上头上冒汗珠子了。他斜眼瞅瞅胡三,像偷了食的猫一样,压低声音宣道: “去,去,抬下去!” “抬、抬下去?皇上,这个‘下’具体是指什么下处呀?”执事太监这回聪明了,誓要问个清楚明白。否则,娘娘们抬错了地方,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叫你抬你就抬,我管什么地方?”皇上又一次用错了称谓。 执事太监不敢多事,倒退着出了殿门,摆摆手,示意抬人的太监们暂时原地休息,等候发落。 按宫中规矩,凡是皇上亲自点名(也叫翻牌)的女(妃)子,一经洗浴整顿之后,由四名太监用一副担架抬到御榻之上,再由皇上决定下一步的工作。皇上操作时通常有两名宫女和俩太监在御前服侍,宫女和太监既不能太靠前也不能太靠近、眼光既不能盯着皇上他们也不能注视别处,至于尺度如何掌握视皇上舒适和不感到难为情为标准吧! 担架抬至御前又抬回去的例子也不是没有,究其原因是皇上突然变了卦抑或是抬错了人。但是外部原因让皇上改变主意的例子几乎没有,更不要说这是在宫内,皇上在这儿说话都不灵,还怎么去调动万马千军? 今天的事有些特别,大概是自古以来也没有发生过的:胡丞相要等着领回自己的老婆,皇上到口的肥肉不得不吐出来送到别人嘴里。 担架抬出去之后,皇上和胡三谁也不主动开口,就这样僵持着,仿佛皇上的卧室里坐着俩蜡像人。 胖西施躺在担架上一直在琢磨如何度过这一关?她猜测着丈夫这阵应该是到了内宫了,她不知胡三和皇上是如何交涉的,但是她清楚丈夫的权力很大很大,大到足可以连皇上都闻之而胆寒的地步。如果丈夫不能按时来宫中搭救她,她就破釜沉舟,豁出去闹一回皇宫。皇上不要脸,她还顾得了什么面子? 第三二八章 聪明的西施闹后宫 虽由四人抬一副担架,毕竟时间久了之后也会肩疼胳膊酸,太监们偷懒,听说可原地休息待命,四人互相通个消息,喊声“一二三”,遂将所抬担架轻轻原地放倒。 乌希芹正愁无法跳出这热被窝呢,忽见担架放置地下,她的机会来了。好个胖西施,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她也是过来人,再说皇宫里除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之外,其他要么是女人,要么是骟人,一个女人的世界跳出一个光屁股女人有什么可怕? 乌西芹也不纯粹是光身子,她的身上还披着一张床单哩。因为是刚洗了澡,头发没梳也没扎,脸部、头部以及着装等,一切都是根据皇上的爱好设计的。 一个披头散发、床单裹着裸体的女人在后宫里狂奔乱跑,乌西芹边哭边喊: “这是什么地方啊?我要回家,我男人在家等我呢!” 她不停地挪动方位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她是不小心误入的皇宫,这并不怪任何人,大不了是门卫守备不严或是她擅闯宫门,该什么罪论什么罪吧。 皇宫虽大,但是因为与外隔绝消息反而传得飞快。宫中除了皇上是第一大头领之外,还有几个主管部门:一是皇后,皇后的职位目前由宁贵妃宁红代行管辖。二是皇太后,皇上的后妈正和她的一帮子麻协会友们搓得天翻地覆,这阵才不管他别人瓦上霜哩!第三是太皇太后,老太太数了一天的重孙、重孙女,累了,早早下榻安歇了,不可能再叫她老人家穿衣下地。第四位就是总管,大总管是个很会来事的聪明人,皇家的事他清楚得很,管多了不行管少了不行,管多管少要依事体而断。今天这事他早就了若指掌,决不能插手,因此就装聋作哑。四位管事的去了三家,就剩下代皇后宁红了。宁代皇后除了做那事会哼哼,还有一样毛病就是对凡是皇上睡过的女人她绝对要格外关照一番。过去,她一个普通妃子管不了皇上的事,现在当了代皇后权力大了自然就管事也多了些。她关照那些女人的一个最出名的招术就是“火烧茅草地”,或用蜡烛、或用火把,直到把那些被皇上宠幸过的女子的那个部位被烧成不毛之地才算善罢甘休。这个法儿既毒且狠而且又管用,受过刑的女子苦不堪言,可又不便对人说,皇上若是再翻她的牌子时,至少半年高挂免战牌。一而再,再而三,久而久之,皇上对这个女子由疏远到摸糊渐渐也就忘记了。 宁代皇后听说有个光屁股女子满皇宫乱跑,事出蹊跷,迅即派几个贴身宫女带着太监去把那个女人“请”到东宫问个端详。其实宁红的这个宫目前还不是东宫,皇后住的东宫暂时还没腾出来,宁红等不及先把自己的宫苑改成叫东宫了。 不一会,披头散发的乌希芹被请到东宫(暂名),宁红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情敌(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顿觉有点自惭形秽,这个女人虽然衣衫不整(压根就没着衣),但眉宇间却透露出一股傲然不可侵犯之气势。她的五官搭配极合适,说不上她哪儿最好看,也无法衡定她哪个部位是最佳配件。总之,她是一位令男人销魂的佳人,更不用说是一位倾城倾国的尤物。这样的女人都是危险分子,宫中千万不能留她,否则早晚有一天她将会代行她的皇后职权。同时,心慌意乱的宁代皇后又不知如何处置这位私闯后宫的不速之客。说她是私闯皇宫未免有些强词夺理,皇宫不是庙会集市,谁想进就可以进来,谁想出就可以出去?她必定有些来历,宁红想。而且放她进宫的人也决非是太监和宫女,谁需要她谁才会把她带进宫。如此一分析,宁红儿就全明白了,皇上没立太子,他的儿子才一两岁,一两岁的男人还称不上男人,他们不需要女人,他们需要的女人是他们的生母和奶妈。是皇上而且只是皇上把这个女人引进宫,皇上带女人进宫不是耍着玩的。皇上虽然已婚但是还可以再婚。不但可以再婚,还可以再再再无数个再婚,这个再是无法统计的,只要皇上愿意,他的娶媳妇活动就永无止境直到他伸腿咽气的那天止。 宁红开始后悔不该把这个女人抓来东宫了,依她的智商和权限,她处理不了这个案子。“火浇茅草地”几乎是想也不敢想,如果真烧了,把她那儿同样也烧成不毛之地,她不知会招来什么结果?坏了皇上的兴致,她有可能会被打入冷宫。那样,她的好日子就结束了,她的这一生也跟着没有什么意义了。她不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但是不动声色地把这个女人打发走她又不甘心,最后她想出了一更阴毒且险恶的妙计:给这个好看的女人毁了容,免得她再招惹  ; ; 勾引  ; ; 男人,然后再把她悄悄送出宫去。 宁代皇后问胖西施道:“说说你是怎样进的宫?” 乌希芹并不认识这位升任不久的代皇后,但从口气和派头上分析,这人在宫中不是一般的人物。她稍稍镇定了一下,边想边说: “娘娘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样进宫的。好像是我睡在一个拉货的车上,就糊哩糊涂地被拉进宫里来了。” “你男人做何生意?”代皇后问。 “卖菜的。”乌希芹回答。“哪又是谁脱了你的衣服?”娘娘冷冷的说。 “我通常都是裸睡的,我们家睡觉都不兴穿衣服的,家里穷也是为了省点布料。”乌希芹好不容易找到借口。 宁红也不是那么好哄的,她从乌希芹的举止和说话的口吻上判断,她决不会是一个一般的民妇,更不可能是菜贩子的老婆。但是她要找个借口,至于怎样揭穿她,她还没想好。说话的间儿,派出去的人回来悄悄告诉她,东西都已经操办好了:把这个光身子的女人从后门悄悄送出去,然后乘她没走远或是她不注意的情况下,往她脸上泼硫酸。 一切安置妥当,宁代皇后对胖西施说:“实话对你说吧,我也不是什么娘娘,就是宫里一个小管事的女官。我打算派人把你从后门悄悄放出去,你说你以后准备怎么感谢我?” “我叫俺男人拣最好的新鲜菜给你送两筐来。”乌希芹大方的说。 “好啊,只要你们能进得宫来。”宁代皇后挥挥手说。 第三二九章 潘王爷取道白马渡 比赛结束,夜郎国主依基和他的女儿都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因为他们发现今年的驸马爷不但武功天下第一,而且人材也是一流的天下无双。因为尚未完婚,翁婿不好见面,公主更是不便现身,所以把后续工作全交给大内总管,依基王爷家一伙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纷纷回王宫去了。 总管亲自带人把潘又安他们接到黑由木最大一家酒店,店名叫“醉死不偿命”,并嘱咐道: “今晚大家吃好喝好,好好睡他一觉,明天一早宫内派轿子来接驸马爷入王宫和其他王子公主一道举行集体婚礼。另外,为了安全和防备万一,驸马爷的随行人员一律不准进宫。不过,既然大家都是一伙的,不沾亲也带点故,而且比武期间都很卖力,有一定的武功基础。因此依基王爷开恩宣旨准许随行人员一律移民到夜郎国,每人赏银十两,做为安家费用。如不愿意留下者,依基王爷通令发放路费每人纹银五两。” 随后,总管把一块珊瑚玉佩悄悄塞到潘又安手里,小声叮咛道:“驸马爷,这可是信物啊!公主手里也拿有同样一块玉佩。这是你新婚夜入洞房的唯一凭证,千万不可丢失了或者是馈赠他人啊,否则你就不是驸马驸马就不是你了。” 总管嘱托完毕,又和“醉死不偿命”酒店老板交待了几句,说:“这一伙乃是王亲国戚务必招待周到,费用全由夜郎国统一承担,不过王府暂时没钱,王爷说可以抵税,不用店家下半年缴税就是了。” 店主不敢发作,鼻音在肚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总管走后,潘又安令牛二揣了五十两银子送到柜台上,吩咐店主有好肉好酒尽管上,剩下的就不用找了。店主这才回嗔作喜,刚才还说是亏本的买卖呢!这下好了,一个萝卜两头削,这边收了新驸马的一大块银子,那边下半年的税赋又免了,但愿这样的好事一年多来几次,依基王多招几回驸马才好呢! 反正是有一大块银子在那儿抵着,店主吩咐小二使劲地加肉上菜,遵循本店醉死不偿命的古训,只要客人肯花钱,反正自家酿的酒有的是,大不了加瓢水就是了。 潘又安和牛二是男人,只管大碗畅饮。众夫人有心想劝两句,明天就要做新郎倌了,别由着性子喝。可是一瞅潘郎那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又不忍心拂了他的兴致,只好由他去了。再瞅牛二,八辈子没吃过酒席一般,巴不得一顿吃饱终生不饿,天生的泼皮无赖样,好没吃相! 喝饱喝足之后,潘又安叮嘱牛二说:“兄弟,明天咱哥们就要分手了,以后再相见怕是就难了。” 牛二醉眼朦胧、歪着脖子纠正道:“哥,你喝醉了?你又不是在这儿当入赘驸马,我还要和你一道去嫂嫂家呢,分的啥手啊?” “二,”潘又安故意把牛字省了,亲切道,“二啊,留下当驸马的是你不是我,我们明天就开拔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估计后半辈子的吃喝问题是不用发愁了。” “什么什么,哥你再说一遍,让我留下当驸马?不是做梦吧?”牛二的酒醒了一多半。 “你不高兴?”潘又安又追问了一句。 “哥,不是我、我不想当,天、天下哪有这样、样的好事?哥、哥你不会哄我吧?”平常伶牙利齿的牛二这阵突然结巴起来了。 “我哄你个鸟呀?别啰嗦了,明天一早你就准备上轿子进王宫。这里有块玉你好好揣进兜里,千万别弄丢了啊,这可是你下辈子的前程。”说罢,潘又安把总管给他的石头递到牛二的手里。 众夫人听说当驸马的是牛二而非是潘郎,立刻笑逐颜开,欢声载道,好像突然想起肚子饿了,不知谁又拿出一大锭银子给了店家,吩咐说: “店家,重新再摆一大桌酒宴。” 店家不禁暗暗窃喜: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只有傻子才会一顿饭付十顿饭的钱。反正他家是“醉死不偿命”的,客人愿意喝,他只管上酒就是。 众夫人并非是反对丈夫讨新欢,而是压根就看不上眼下这个盲目自大的夜郎小国,一帮子小人小国,能出什么绝品俏佳人?好在,潘郎略施小计不费吹灰之力便讨了个驸马郎而且又给跟屁虫牛二卖了个大大的人情,这下好了,终于耳根清静,夫妻们可以高高兴兴回家去喽! 第二天一大早天尚未大亮,王宫的轿子便到了,潘又安这边,众夫人帮着牛二早已梳妆打扮齐整,一切准备就绪。总管事多没有亲自来接,不过两边都是事先交待清楚的,谅必不会有啥差错。 牛保国来在世上二十三年,别说是八人抬的大轿,就是两人抬的小滑杆都没享受过。迎新队入宫之后领新人按顺序摆好,这都是事前就演练过的,娇客不知,轿夫和管事的可都是谙熟于心的。牛保国顺理成章地排在前排前座第一位,一旦典礼过后他就成了这座王宫里的大姐夫了。 夜郎国的婚礼和内地差别不是很大,无非就是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新郎倌在入洞房之前必须出示证件,此即是老总管交给潘又安的那块珊瑚玉佩。公主新娘验明真假之后才欣然戴上盖头,等候驸马爷亲自掀起盖头。 依基王爷由于儿女偏多,举行的又是集体婚礼,他老眼昏花,一高兴就分不清哪个是那个了,心里还纳闷怎么少了一个长得最帅的姑爷时,婚礼已经结束了。 牛保国耍了个心眼,他情知自己是个冒牌货,倘若提前揭了盖头,新娘子一旦见面,他马上就露了马脚。如其这样,煞费了太监哥哥玉成此段姻缘的良苦用心,也显得他牛二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一进洞房,牛二便大呼小叫地吩咐王府使女、宫妇人等说他今日酒宴上喝多了而且这几天也累了,需要早早安歇,大家也统统熄了灯睡觉去。 二流子也是人,泼皮还不因为是家穷,大户人家的公子决不会满街耍赖皮去。严格地说,牛保国名声不好心术并不是很不端,他哄骗过人也欺负过人,比他厉害的他不敢,不过是妇女小孩罢了,其他,他敢惹的也就是三汉罢了:即老汉、病汉、醉汉。这次有机会与太监哥哥同行,非是他高攀,都是他老婆们出的主意,答应他一旦找到她们的潘郎就让他和她们一道免费旅游一次,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否则,他可不敢冒昧地和潘又安的那几只雌虎玩锅锅家,那一次的教训就足够了,没必要再重温一遍。可是到了儿牛保国做梦也没料到,跟上贵人沾喜气,他牛二鞋帮子改帽檐高升得过了头! 当夜无话,无非是男欢女爱,如胶似漆。云雨罢,公主说: “丈夫,你好厉害呀!战场上杀人,情场上也杀人,而且还杀得人心服口服,舒舒服服。” 牛二不屑地笑笑,说:“这算啥?当年我在海城校场比武时,一个倭寇大力士,长得像头肥猪,被我轻轻一举就过了头顶。” 公主黑暗中搂着丈夫亲了一口,说:“官人,你真行。不过有个问题,我以后怎样称呼你呀?名姓都不知。” 牛二说:“我姓牛,你以后就叫我牛郎吧!” “呀,真巧,我的小名叫织女,莫非这是前生姻缘今世定的?”公主惊呼道。 一大早,依基王爷正要准备上早朝,忽有大内管家派人前来急急秉告: “王爷不好了,打起来了!王爷快去看啊,他们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混帐东西,大清早说话不清不楚,慌里慌张,成何体统?”王爷喝斥道。 “牛郎和织女打起来了!” “牛郎和织女?你该不会说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打起来了吧?”王爷变怒为笑讥讽道。 第三三零章 乌希芹绝处逢灾星 皇宫中也非全是太监宫女一班饭桶,温室小叶,弱不经风。都说大内高手大内高手,皇帝身边没几个得力保镖关键时刻遇上歹人岂不是束手待毙。宁代皇后派俩太监去到大内禁军守备处找到管事的头儿如此这般一说,禁军都统领名叫左必成,年约二十四、五,曾在小太监潘又安师父孟浪孟佰雄手下任边关守将七年,屡立战功,后经人介绍迁任到宫廷做宫墙门卫统领,官至四品。 大内禁军营房统统一律设在墙外,唯有值班放哨时才可以攀上高墙。高墙离地足有四五丈之高,高墙之上设有城楼垛口,两边是半人高的女儿墙。士兵在墙头巡逻,两眼只许外看(以防外来之敌),不许向内瞅一眼,否则杀头的干活。禁军内部有一条没有形成文字的章程,形容偷窥者的下场,此话在军中广为流传人人皆知,即:瞅一眼,剜只眼,看两眼,立马斩,一饱眼福,全家伏诛。由此皇来,大内禁军的主要任务就是抵御外犯,至于宫墙之内,那是皇室家的私事,不必也不许干涉,就算是皇宫失火了,这些墙头官兵也决不能跳墙救火,更不许乘火打劫。烧死了皇上皇后嫔妃等,归另案处理,与城防部队无丝毫关联。 左必成任禁军统领已达三年,可是他一次也没有过进入深宫的机会。偶尔站在墙上也曾偷偷向下瞅过几眼(他是头儿嘛),里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看得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按理说他早过了婚娶的年龄,也曾有多人向他提过亲,不是老左不开窍,或是生理方面有毛病,而是他有一定之规,这辈子宁缺毋滥非绝 ; ;  ; ; 色女  ; ;  ; ;子不娶。由于他的视力所及,也就是说他在宫墙上偶尔看到的那些女孩,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入眼的。肯定皇后、嫔妃当中有倾国倾城者,可是人家深居简出,他一个毛也未见到。 昨日下午,左必成的机会终于来了,皇上在快傍晚时分携了两位俏佳人入宫,一个偏胖,一个尚嫩。左必成在掀开轿帘的那一刹那就认准了这俩美女,顿时他的心跳加速,两颊绯红,舌头在嘴里倒不过弯,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不过向,他呆了足足有少半盏茶的工夫。不是皇上在旁咳嗽了一声,他大概还要沉思和发呆一小阵子哩!这中间的厉害关系不是他不懂,他迅速变换了姿势,给人造成的影响是他正在仔细审查这俩佰生女人,看是否是混入内宫的可疑之人或者奸细。如若让皇上发现了他的窘态,他在觊觎他的老婆,那还了得?皇上杀他四品官左必成,尤如捏死个蚂蚱。 当天晚上,左必成便失眠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女人而睡不着觉。那两个女子的影子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在床上辗转反侧多半个时辰之后,最后他决定登墙搜女,试试运气,没准还能拣个便宜。和皇上抢老婆?他不但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量,至多看几眼罢了,而且还是在暗中进行的,就这皇上知道了也不得了,不杀头也得让脑袋换个位置。他选了块最佳位置,支使走巡逻哨兵,自个躲在女儿墙后面露出半拉脑瓜子偷偷往下观看。这里可以观察到皇上卧室前的大部,皇上住屋周边通常都是灯火通明的,他在墙上居高临下看过去非常惬意,来来往往的人流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果真让他逮住了,半夜的时候有一个女子从一副担架上爬了起来,并裹着一床薄被四处乱跑,边跑边喊:“我怎么到这儿了,谁来救救我啊?”她编的都是瞎话,她明明就是日间和皇上一道进宫的那个胖女子,还明知故问怎么进的宫? 左必成纳闷:这个女人没穿衣服,她可能要去陪皇上睡觉的,不知怎么没有进屋。屋里刚进去了一个人,那人是胡丞相,他都见过八百遍了,不知这事和胡相有什么关系?听说这个胡丞相鬼大的很,除了他对先前他那位太监哥之外,他对谁都留有一手。胡相在朝中权大势大没人敢惹,相比之下他左必成虽官至四品怎奈是外员武弁,没资格进朝堂议事,因此和老胡并没有过正面交涉。 后来,他看到好像是有几个太监和宫女把那个胖美人领到宁贵人(他并不清楚此时宁红已高升为代皇后了)的宫苑里去了。再往后,再往后他不知怎么竟在女儿墙后小睡了一会。猛然醒来时,他才感到事有蹊跷,两女相争尤如雌虎相斗,宫庭中这样的故事他听说的多了。这个女人凶多吉少,他必须英雄救美。如有幸得到那个女人,他就挂官潜逃,到一个什么人也找不到的荒山野林里度此一生。左必成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就是可以在宫墙上奔跑,而在高处俯瞰四周,又要便捷许多。借着拂晓的晨曦,他依稀看到,那个胖美女被俩太监架着(押着),左瞅右看,神神秘秘,瞻前顾后,鬼鬼祟祟,出了宁贵人的宫苑之后,曲里拐弯,穿过御花园,走捷径便道,直奔后门去了。 此时如要回过头奔宫门下城墙,来往近七八十来里路之遥已是不及。如若就此跳下,不死也得断条腿,如之奈何,欲进欲退,须当机立断。好个左必成,说时迟那时快,忽见他纵身一跃,飞身而下,只听得扑通一声,左必成掉进宫墙外的护城河里。水深没顶,左必成不谙水性,早已喝了四五大口。毕竟他在边关历练数载,杀匈奴刀头饮血,拒番兵死过几回,生死对他来说就像是走亲访友一般,阎王的胡须也敢薅下几根。老左静了静气,憋足一股劲,从水底猛然蹿出水面已离岸不远,接着又是一个猛扑,双手刚刚扶住堤沿,稍事休息,再一用力,方才出了城河。左必成两手抹一把脸,低头猫腰,四下里一瞅,正见有两个黑衣蒙面汉,一个从背后双手紧紧搂定那女子,一个扬起一水状物,对准美丽女人面部就要兜头泼下。 第三三一章 师兄弟为女人反目 潘又安一伙送走牛二之后生怕有变,怕夜郎国的人一旦发现有假要求更换,因此几人稍一合计便急忙匆匆上路。日后他们听说再有人远远路过此地时,一路风传,夜郎国已换了国主,国号也改作“牛志国”了。潘又安等不禁暗暗称奇,这个泼皮牛二不但有吹牛撒谎的功能,还有玩转官场国事的本领。给他点颜色他会开染房,给他个台阶,他居然会登梯子上房,没准还上天呢!这人哪,真是不可貌相啊!当然,小潘并不知牛志国的深刻含义,而且具体到是哪三个字。其实牛织国就是牛郎织女国,简称牛织国罢了。不过,潘又安据此断定,牛织国不出三世就会回到我大汉王朝。此乃后话,表过不题。 潘又安取道白马渡,过乌龙河,穿纳嘎草地,越贡布雪山,出尼康小道,由西向北,一路无话。 再说左必成瞧见俩恶人就要对西施美女下毒手,他想制止已是不及,遂就地拾起一块砖头,猛地发了过去,砖头不偏不倚正正击中在泼硫酸人的头顶。瞬间那人扑地便倒,血流如注。另一人见状,回头瞅了一眼,喊了一声“妈呀”撒腿便跑。 老左既不追也不赶,一猫腰抱起西施大美女,也不问东南西北,慌不择路,只顾朝与皇宫相反的方向大步奔去。 乌希芹被人绑定双手,口中又塞得有物,想挣扎无力,想喊叫无声,禁锢在老左的怀里,她也不知此地是何处,此人是何人,她更不知道害她的人已经换了角色,她碰上了更凶险、更难缠的对手。乌希芹只有口中呜呜哇哇,双足乱蹬,空折腾一番,不外是极力想逃出羁绊。当她知道这一切努力皆是徒劳之举之后,她放弃了,不再再空费体力,但是她没有绝望,她断定丈夫此时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寻找她的下落。宫中是皇上的领地,出了宫老胡应该有了用武之地了吧,她不相信一位当朝太宰竟然对自己的老婆都没有保护能力。 左必成怀抱美人尤如揣了个大金娃娃,不,应该是比千万两黄金还要珍贵。历代英雄,打江山争天下,还不是为了女人。如今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从皇上那儿抢回来了。自然,以后不能去皇上那儿了,宫墙统领的官也不能再做了,下一步怎么办何去何从他必须当即立断。他突然想起,京城他有位师弟就在附近居住,不妨先去投奔他,然后再想下一步的去处。 左必成的师弟名叫王天顺,除了会些武功几乎再无混饭吃的本事。俗话说学会文武艺贷于帝王家,老百姓主要是穿衣吃饭,再好的武功没饭吃也是白瞎。王天顺爹妈在时,还有人管吃管喝,他人也是非常勤勉,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习武。接着就是吃饭、睡觉、练武,年复年,日复日,二十几年如一日,天天如此。爹妈也曾劝他: “孩呀,你有这么好的武功咋不去天桥那儿耍耍把式卖卖艺呢?多少也好混几个饭钱呀!” 王天顺不屑,道:“孩儿学得乃是万人敌,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尤如探囊取物耳,岂可和那些杂毛混为一谈?” 爹妈下世之后,王门家道中落,一贫如洗,王天顺常为一日三餐愁眉不展。有几次小太监挂帅校场比武选将,为的是出征平叛或是开疆拓土。有人为他引荐,让他去碰碰运气,凭他的本事至少也可擢升为将军。吃饭穿衣就不说了,娶个老婆生个娃,也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啊!王天顺冷笑道: “让我跟上个去了势的太监闯天下?嘻嘻,我又不是二尾子,死了后先人坟里都羞得不敢进,这人咱可是丢不起啊!” 左必成擢升京官之后也曾和他这位师弟商议为他在禁军卫中谋个小差事,老王不干,说是当个看门狗,不如饿死去球! 王天顺高不成低不就一直闲居在家,唯有没耽搁的就是他那一身武功。老王没饭吃了,拿件破衣服当了,换俩烧饼吃了继续练武。王天顺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功夫到了什么地步,反正是他认为天下到目前为止已经无对手了。有次喝酒闲聊,他和师兄左必成过招,三拳就把老左打翻在地。师兄可不是一般的人啊,都被他打成那样子,换个其他的更不必说了。 左必成怀里抱着大美女没处躲没处藏的,直奔师弟家。王天顺冷古丁见师兄抱个女人进屋心里就老大不高兴,他遵循宁叫在家屋里停丧,也不能让在床上成双的古训,不管这个女人是师哥的什么人,那怕是师嫂,也决不能准许他们在他的家里干那种事。 胖西施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被人劫持了。说来够倒霉的了,为了到朋友家喝一场酒,怎么遇到这么多的麻烦事?在皇宫里时,她还不怎么害怕,最起码有个当丞相的男人挡着。现在好了,她落在土匪手里,不害怕才是假的呢!带她来这儿的那个男人面相虽然不凶恶,但是居心叵测,这一点傻瓜都能看出来。这一家的主人好像是主持正义,不许这不许那的,不过从细细观察看来,他的神经方面似乎是不大对头。乌希芹一时无法断定,这个人倒底是 ; ;  ; ; 变态  ; ;  ; ;呢抑或是智商低下。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这家小院里安顿了下来,第二天乌希芹便扎上围裙下厨房了。她明白,若要天救先要自救,在那个神经病男人监视下,她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危险。 左必成沮丧的好几次要扇自己的耳光子,他后悔怎么瞎碰瞎摸到这么一个鬼地方?师弟不但不善解人意,而且管他像管犯人一般,不许和这个女人多说半句话,其它更不必说,动一指头更是休想。这个女人又不是他妈,他管那么多?左必成暗暗骂道。老左几次提出要走,王天顺笑道: “走是可以的,要带走这个女人不行。” “为啥?人是我带来的。”左必成和师弟已是水火不两立。 “是你带来的不假,不过你没听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吗?我这儿也一样,进门容易出门难。”王天顺笑嘻嘻的说。 “你想干什么?你想夺人之美?”左必成疑惑不解。 王天顺认真地说:“我什么都不想干,夺人之美更不可能。我只想把这个婆娘送回家,当面交给她男人,就这么简单。想必你也清楚,师父一直是这么教的,害人之心不可有。” “现在我是她男人,你交给我好了。”左必成说。 “哄鬼去吧!你是她男人?她姓什么、叫什么?何方人氏、有无婚配,你清楚吗?你以为我傻呀?” 左必成对于王天顺是彻底没招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和这样的傻子有什么话说?为了这个女人他毁了四品官的前程,而且还冒着全家抄斩的危险,可如今看起来这些努力则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第三三二章 潘又安黑河遇狼群 胡三赖在后宫不走,皇上也拿他也没法子,俩人喝茶聊天直到天大亮。因为还要上朝,公私要分明的,无奈只得收拾收拾先办公事要紧。下朝回府之后,胡丞相首当其冲仍是第一要务找老婆关键,家里没有回来,宫里皇上一口咬定说决不在宫中,皇上赌咒发誓说谁骗人谁是这样的,他还用手比划了个乌龟王八的样式。胡三面对他的顶头上司,真正是莫可奈何,他又去了趟华府,华世雄悔恨交加,一副悲伤凄凉的样子,难过得差点没嚎啕大哭。当然,如若老婆找不到,他老华子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脱得了脱不了又能怎样,还能把他华世雄的皮扒了、筋抽了、肉吃了?胡三垂头丧气地独自一人坐在相府书房里发愣,他几乎是一整天水米没沾牙了,这阵他才突然感到,一个人活在世上,哪一个亲人也少不了。小时候是娘,大了时是老婆,再大些是儿女。他和胖西施成亲至少也有五六年光景了,老婆脾气坏,性子拗,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让着老婆。他有时候也想把老婆好好改造修理一番,可总是事与愿违,他不得不招安。最后他总结出,千军可治,老婆难缠。此时他不由就会想起他的太监哥哥,哥哥有那么多的老婆,个个除了如花似玉,难道就没有点个性,嫂嫂们使起小性子,老潘难道会动用拳头?他才一个老婆,哥哥却有十六位夫人,他一个老婆都治理不好,哥哥却能把十六只雌虎调理得风调雨顺?这就是差距,人家还是个挂名的大太监呢! 眼看着快到了丑时时分,老胡猛地坐起来,他断定妻子已遇不测,现在还活没活在世上都很难说。他不能干坐着,他要动用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去寻找老婆。胡三刚要转身,突听“啪”的一声,他急忙循声找去,只见屋地顶梁柱上多了一把小刀,匕首下插着一张字条。胡三老走江湖的人,自然知道这叫“寄刀传书”。胡三拔下刀子,把字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夫人在五鬼胡同王天顺家。另注:此人武功高强,夫人眼下无恙。” 他从来都没去过五鬼胡同,更没听说过那个叫王天顺的人。寄笺的人肯定是和自己这一面有些渊源的,要不他为什么在暗中保护夫人?同时他想,那位寄笺人一定也是位武功高强的人,难道凭他的实力他也斗不过那个王天顺? 胡三并不急于出面去搭救夫人,因为此时盲目出动只会坏事,弄不好还会要了夫人的命。他把目光转向那张刀下寄的柬,开始仔细研究这张字条的来历,没准还会发现些蛛丝马迹。看着看着,他似乎觉着字条来自一个女人的手笔,不由间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女人,一个非凡的女人,她就是大哥的夫人,皇上圣命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那位艺高人胆大的女侠南桥女杰。按理说南桥是他的嫂嫂,有嫂嫂在暗中保护,他像是放下一块压在胸口的巨石,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转而又一想,既然南桥嫂嫂已经发现了胖西施的下落,她为什么不出手搭救反而要舍近求远跑来报告他?这里头有什么文章?她说贼酋武功高强,莫非是她打不过才来搬兵的吗?胡三越想越理不出头绪,这糊涂官司糊涂案该让他从何处下手呢? 胡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好办法,最后他决定请来张发存和黄仁两位来帮他出出主意。 潘又安和他的夫人尹天雪、天山雪、雪里红、银杏等一行共是五人离开夜郎国之后先向西再向北,一路直奔打豺沟。这天来到一条河旁,不用问人潘又安细细一看便想起当年曾在此遭伏,差点没有辱了一世英名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番邦小将莫怀仁手里。潘又安当时问过人,此河叫作黑水河,黑水河飞湍流急,远远就闻得隆隆巨响,似万马奔腾之状。那时如非他的白龙驹和熟识水性的张发存、黄仁相助,现在站在这儿的就不是他了。 本来尹天雪家在河南面,因潘又安他们失了方向走了弯路,反绕到河北面去了。原本不过一个月的路程他们走了几乎仨月。 现在终于到了目的地,过了河就是尹天雪他们家,潘又安兴奋,尹天雪激动,姐妹们也是欢声雷动。尹天雪自幼出家,拜师习武,很少和父母相娶。出道不久即遇上潘帅率军攻打打豺沟,她闻听有位汉家女将甚是厉害,独闯番城,杀番兵如同砍瓜切菜,天雪女按耐不住一腔报国之情,因此才有了姐妹俩战场比武又当街结拜一段佳话。当时离家匆匆,甚至和爹妈单独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进京之后,虽给家中父老汇了不少银子和书信来往,但回家省亲的事只是想想罢了,海岛远在天边,怎样才能到家呀?然而,天可岭见,这一天终于来了。 看看天色将晚,潘又安和大家商量不如等来日再寻船渡河,早早回家。尹天雪即便归心似箭也是无奈何的事,无船过河总不能下水泅渡。还没到河心,大家全都毙命于水中了。 潘又安有过一次河边落难的经历,自然他对此处的地理地貌有一定的了解。有些是听说,有些是目睹,而且仅仅只有很短的时间,记忆不是那么强烈和准确,因而被忽略了。 河对面是一片大草滩,牧民们称此滩为野狼滩。由于这里荒凉偏僻,气候恶劣,无人居住。偶有牧人放羊经过也是大白天而且防卫条件极好的情况下才敢于这样做。俗话说:勿到陌生的河潭里游泳,不去生熟的山林间散步,别在无人的空屋中逗留,潘又安他们正好是犯了这样其中一个大错误。 附近没有树木,他们只好把马匹互相拴在一起,卸了马鞍,解下笼头,任凭它们就地啃吃青草。因为没带帐篷,他们只能是露营了。小潘叫大家多备些干草、牛粪等可燃之物。点燃篝火,潘又安亲自为他的夫人们烤制食品,大家亲密欢快地围坐在一起,卡捷琳娜小声地唱起了《小鸟的故事》。正当大家谈性正酣的时候,还是马匹提醒了他们,马儿们一阵 骚动,潘又安他们回首一看:哎呀,正有成百上千只荧火虫般的眼睛在盯着他们,有的甚至已经逼得很近、很近了,几乎就在咫尺之间,伸伸手就可以够着,它们口里喷出的腥臊味儿熏得人一阵阵恶心。 第三三三章 南叶儿戏耍王天顺 不是南桥枫叶不设法搭救乌希芹,实际上是她已经尽力而为了。本来在第一时间她即可出手救下胖西施的,一是左必成做贼心虚不敢恋战,二来左必成未必就是她的对手。等到了王天顺家之后,南桥才预感到遇上对手了。这个王天顺,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一点逻辑性也没有,可是武功方面却是炉火纯青、已臻一流。王天顺也非是盲目的自高自大,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儿。老王武功不假,本事是真,只是窝在家里埋没可惜了。倘若是放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干上一回,像潘又安那样平叛、驱倭,除暴安良,那才是好钢用在刀刃上,那他可就是个大英雄,没准还真能捞个大将军当当哩! 南桥猛地突发奇想,如果让潘郎和这个姓王的干上一架,不知哪个能佔上风?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潘郎既然已归隐林下,决不会再出山染红尘。潘又安不进城,王天顺不出城,两个生老病死不相往来的人是不可能遇到一起比比划划的。 再说了,武功不仅仅是用武,还要用脑。死用力气的武师也不是好武师,父亲南光宇常教诲她说:再好的武师如是傻子用不到地方,一身武功就白费了。 南桥终于得到机会,左必成有些事必须要去亲自处理,他这次出来没有多带现银,朋友处尚寄存了一些物品都应该拿回来做生活费用。乘他出门不在的机会,南桥偷偷潜入王家,说: “王大侠,你不应该多管闲事。左必成把别人家的媳妇拐来,你还为虎作倡,帮他掖着藏着,这算不了什么英雄好汉。” 王天顺对眼前这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不屑一顾,冷言道:“屁股里插把鸡毛掸子,你充的什么大尾巴狼?这事与你无关, 你请回吧!惹翻了老子,小心我活剥了你的皮!” 南桥当然不会因为害怕而中止搭救行为,但打开窗户说亮话,他果真也确实不是王天顺的对手?朋友的妻非救不可,但她孤军深入,又打不过人家。软的不行,硬的不行,这如何是好?南桥灵机一动,说: “王大傻,你自恃蛮力过人,你敢和我打一架吗?” “打就打,老子这辈子怕过谁呀?”王天顺顿时面红过耳,智商低者最怕别人说他傻,王天顺果真上当。 “好,你如是英雄好汉,咱们到外面街头上走两圈?”南桥知道必须要引蛇出洞方能成事。 “好好,你头前带路,我随后就到。” “羞,你是地主,反要我来带路,你怕走丢了啊?”南桥尽量刻薄,为的是消磨时间也是激怒这小子。 “你这个臭小子,说话奶声奶气的,还说我傻?行,我走前就走前!”王天顺对南桥刚才对他的讥讽仍旧耿耿于怀。 王天顺走到街头上回身一望,连个人毛都没有了,刚才那小子说得神乎其神的,好像他是大王子,其实是骒马上不了阵,只会吹牛的本事!吓唬谁呀?王天顺四处找了一圈没见有人,才知道是上了那小子的当了,猛一转念想起师兄托他的事,家里师嫂看好别让猫叼走了。老王是个信义人,别人托付的事向来都不敢耽误的。她是不是师嫂先放下不管,反正是谁领来的谁带走,这叫物归原主,其它的事他怕费脑子不愿多想。 南桥乘王天顺满街转悠找人的工夫急忙返回救人,本来铐在胖西施腿上的锁链对她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她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嘛!可事到临头并不那么简单,原来王天顺傻可是左必成不傻,他早就在锁上下了功夫,任凭南桥的万能钥怎样万能终究是打不开胖西施脚脘上的铁锁链。 正在此时,满街找人的王天顺回来了,他并未意识到有人用了调虎离山之计,他只以为那小子仅仅是个“抓住了告饶哩松开了骚毛哩”如此这样的街头小混混而已。 左必成用的锁链确实非是一般的锁链,乃是禁军侍卫用的皇室御用 锁链,他早早偷得一副藏在身上,今儿果真派上了用场。南叶儿虽有惊世武功和祖传开锁秘方,总是比不过皇家的金锁银锁。眼瞅着大功即将成功,却是一把烂锁拦住去路,叶儿无奈地叹口气,胖西施在旁劝道: “女侠勿要叹气,左必成如要强迫于我,我定不会苟活于世。女侠把我的话传给胡三,如他无法救我,就当我死了,我决不会给他丢人现眼的。” 南桥苦笑笑说:“夫人言重了,我此来决不是我一人的主意。你们的潘大哥一再嘱我,对弟兄们的事能帮多少帮多少,不要存私呀!华世雄新收的夫人我从拐卖人口的贩子手里救下了,未料又让贪色的皇上给抢去了。我的能耐就这么大,让夫人见笑了。” 乌希芹催促道:“女侠快走吧,姓王的大约快回来了,你和那个浑人说不清楚。以后的事咱以后再说,来日方长,从长计议嘛!” 南叶儿见说得有理,道一声“夫人我先去了”,攸地不见了踪影。胖西施不由暗叹:女子功夫学到这个份上,举世都无双呀!太监哥哥真好福气,娶得那么多媳妇个个都是人精,男女都是人上人啊!倘若是当初果真把他做成太监,这世界眼下不知成什么模样了呢? 左必成和王天顺陆续回来,见胖西施仍如往常拖着锁链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左必成早就心有不忍:费了那么大的劲找来一个做饭的?可是师弟这一关他过不了,他在城里的手续又没办清楚,再说到如今他还没想好下一步是去哪儿好?都说是带个美女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度过下半生亚赛活神仙,真到了这一步,这样的神仙不当也罢。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进了山怎么生活?不饿死也得叫什么野物给吃了。 吃饭的当儿,王天顺笑说:“白天有个小半大孩(他个儿高看着人家就小)约我去打架,我去了可那小子却吓跑了。” 惊弓鸟左必成立刻惊觉起来,问:“兄弟,那个小孩你认识吗?” 王天顺摇头如同拨浪鼓,道:“没有,好像没有,肯定没有见过。他妈的他还叫我傻子,他傻还是我傻?差点没气死我,他说话的口音都不是咱这里话。” “坏了!”左必成说。 “啥呀,一惊一诈的?”王天顺把一块饼子塞进嘴里。 “明天我得带你嫂子走,不,不行,明天就迟了。今天,对,就今天,我们马上搬走,否则会坏大事。”左必成说得很坚定。 “哥,这黑灯瞎火的你们去哪儿啊?嫂子饭做得好好的,你们一走我又成了没娘孩了。”王天顺哭咧咧的说。 “不行,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我们必须马上搬走。”左必成放下筷子扔下碗忽地站了起来。 第三三四章 野狼滩巧逢三义士 潘又安等回身一看,几乎没吓个半死,四周全是蓝蓝的眼睛,眼睛里满是贪婪的凶光。有的狼只已逼近到距他们仅有两三步之遥,只要这伙饭客中任何一人(狼)发出吼声,那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狼群就会猛然扑向这一伙来历不明的造访者。当然它们暂未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顾忌这些人正围坐在的那一大堆篝火旁,十狼九怕火,火对所有的野兽都是一种致命的威胁。大概是它们的祖先在某次森林大火中不幸丧生或是被烧成残疾,这给它们敲响了警钟:不要和火作对!遵循这条古训,所有的野兽,包括狼,也包括狮子老虎、大象等都怕火。 刚才还在懒散啃吃青草的马儿们这会聚拢来紧紧地依偎它们主人的身旁,它们虽然身形高大,但毕竟是食草的动物,草食动物受制于肉食动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大家不要怕,沉着气,只要有火堆在,它们是不会贸然进攻的。”潘又安站起身来面对凶恶的豺狼吩咐他身后的娘子军。 “千万不要动手啊,妹妹们,杀了它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其余的就会誓死报仇的!”尹天雪是本地人,她对家乡的狼患深有感触。 然而没有多久,火堆和火焰却是越来越小,起因是燃料不足。尽管潘又安一在提醒节省材料,毕竟是能源有限,他们如今才后悔天擦黑的时候为什么不多拣一些干牛粪和干草什么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在这孤零零的荒滩上,一个壮男人和四个青春女子,还有几匹马一头驴,即将面临生与死的考验,他们被一大群恶狼(也是本地主人)包围了。狼只把他们当作普通的食物,只不过比牛羊难缠一些罢了。狼才不管他们是天下闻名的大将军和他的几位叱咤风云、天下无敌的铁娘子呢!当最后一缕火苗即将消失的时候,狼群又向他们逼近了几步,一股股刺鼻的腥臊味儿不时地在四周洋溢,钻入鼻孔,实在令人难以忍受。野狼滩的女游客们不知所措地齐把目光转向她们的丈夫,潘又安则是绝望地抬头瞅瞅鱼肚白的东方,再回头看一眼他亲爱的夫人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软话,苦笑道: “雪儿,杏儿,丫头们,我们大概是完了……” 尹天雪愧疚地说:“都是我连累了大家。” 雪里红不以为然地笑道:“要死大家死一起,怕什么?” 天山雪的血管里终归流淌着匈奴人的血,她紧握手中的长剑,目光中罕见的露出可怕的凶光,咬牙道: “我们总不能白死,杀一只算一只吧!” 银杏顿珠不改裕固族少女顽皮可爱的性格,一只手拿烧火棍儿,一只手撩撩乱发,嫣然一笑,说: “既然是这样了,我给大家唱支歌吧!” 不管大家同意与否,银杏儿说罢就亮开她清脆的歌喉,在即将黎明的大草滩上唱起那支千年流传的牧歌(歌词大意是): “裕固族姑娘就是我,我给大家唱支歌,唱歌虽然不是饭,歌声温暖心窝窝……” 嘹亮和优美的歌声在空旷的草原上传开,顿时空气中弥漫着祥和与甜美的气息。在这一瞬间,仿佛空气也凝止了,大地上长满各种迷人的鲜花,此刻已分不出草食者抑或是肉食者,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地域里,这里是我们共有的家…… 说来也怪,闻听歌声,晨曦中隐约可见狼群们突然停止了虎视耽耽的逼近。它们似乎放弃了到口的美食,转而改变了进攻的姿势,有的就地卧倒,有的东张西望,有的转过身去做好撤退的准备…… 银杏儿继续在唱:“野狼滩,无边无际的野狼滩,野狼滩,那是我生活的家园。我们在这儿放牧牛羊,我们在这儿款待朋友把酒言欢……” 自古有韩信垓下四面楚歌击退楚霸王项羽的十万雄兵,今有小丫头银杏儿一首山歌让凶神恶煞的豺狼们放却了残杀的勇气,不能不说是又一个奇迹。 突然间,远处有无数火把向他们这儿飞奔而来,紧接着有人高声询问: “唱歌的是银杏儿吗?” “……” “杏儿杏儿,我是大哥孟繁印啊!” “哥,是你吗?”银杏儿停止了歌唱,欢快地迎了前去。 放眼望去,百十米开外,大约有十数支火把映照得黎明前的草滩如同白昼一般。四周的狼群们被那种马匹奔腾的气势所震撼,不得不彻底放弃了围猎的念头,唿哨一声,四散奔去。 马匹瞬间即至,孟繁印翻身下马,兄妹俩相拥在一起。稍倾,老孟不解地问: “杏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知道野狼滩的凶险?大帅呢?” “三哥我在这儿呢!”这边的篝火已经完全熄火,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潘又安摸黑朝老孟走来,他按他们当初结拜时的次序叫了老孟一声三哥。 孟繁印拉住潘又安的手,黑暗中端详半晌,哽声道: “听说大帅隐去海洋小岛,我等弟兄想煞哥哥了!” 潘又安问孟繁印如何到了这里,原来是雷旭彬等哥仨官封河西镇守使之后,数年年前皇上又委派了一个叫宁武甲的家伙来河西做剌史,这老宁仗着朝里有人,赴任之后全不把他兄弟当回事,横征暴敛,为所欲为,成了河西一霸。他兄弟实在看不下去,咬咬牙,跺跺脚,不他妈的干了。自此之后,哥仨放马草滩,居无定所,欢快畅饮, ; ;  ; ; 浪荡  ; ;  ; ;形骸,倒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老孟说:“我们哥仨带十数个弟兄,昨夜扎营野狼滩,半夜里忽见有狼群活动,因我等对此已是司空见惯,仗着燃料充足,火势旺盛,并不把几只狼豺放在眼里。到了后半夜,忽听有歌声在夜空中震荡,我一听便知是小妹到了。老雷和丹增不信,反说我疑神疑鬼。说既然小妹来到野狼滩,必定大哥也在,这可能吗?我说,信不信由你们,反正我坚信必是小妹就在不远处,而且他们必有危险,否则半夜三更谁唱的什么歌呀?所以我就带了十几个兄弟高举火把,迅速打马赶来。” 潘又安等高兴万分,立刻收拾行装,大家一起去孟繁印的帐篷和老雷他们汇合。老雷和丹增听说大帅到了,喜出望外,急急吩咐弟兄们涮锅洗碗,埋锅煮肉,他们要在这荒凉的草滩上按当地风俗,隆重地迎接尊贵的客人。 第三三五章 胡儒贵为寻妻出招 足智多谋的胡三胡丞相,向来干练,凡事干脆利落,可一旦事情落到自家头上顿时就手足无措了。老胡为了寻找老婆,每天就是一、等消息,就是等那个飞刀寄柬的人。至于那个人姓谁名谁是否他太监哥哥的媳妇,他则一概不知。二、跑华世雄家,他明知老华子不可能知道他媳妇的下落,可是例行公事一般,每天都到老华子那儿报个到,打探有无新消息没有,或者媳妇自己会不会通过老华的关系再转到他手上?自然这些举措都是枉然的,请来张发存和黄仁二位出主意,二位说出力可以,出主意不行。往常大帅在的时候都是由大帅安排,他们只管按图索骥就是,脑力劳动不是他们的强项。 五鬼胡同他也派人去调查过,那儿确实有个叫王天顺的人。不过听街坊说姓王的是个疯子,疯疯傻傻的,寻常没人敢和他交往。甚至一句话都不和他讲,见了他扭头就走,因为这个王疯子会武功,说话没轻没重,半傻不傻的,离这样的混人最好远点,他万一发了疯打起人来谁受得了? 胡三不得不亲自出面,丢了老婆找老婆与光棍汉找媳妇完全是两个概念,摆在胡三面前的是,他必须找回自己的老婆,老婆归他一人所有,决不允许和容忍其他人染指。不管是皇上还是别的什么人劫走了他的老婆,他都必须无条件地把老婆讨回来,这是不容置疑的。胡三决定,立即启动救援行动,在他的职权范围内调动军队秘密包围五鬼巷子。 左必成敢于与皇上作对,自然更不把丞相放在眼里。向来都是色胆包天,死在石榴裙下的也非止他老左一个。左必成根据王天顺的描述,他断定已经有人在关注他和这个他抢来(说救也未尝不可)的女人,在他出门办事的当儿很可能这个人设计要把这个女人劫走,因而他决定立马搬家。说来容易,具体实行起来又有许多困难。他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如果一辈子都靠这种躲躲藏藏的方式过日子,恐怕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坦白说,胡三是位正人君子,他虽然官至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他从未包藏过祸心,从不和黑道或者邪道来往。他对皇家向来也是公事公办,说耿耿于怀也不为过,当初太监哥哥交待他的就是要他和王小五、老华子一道协助皇上做好工作,维持好当前的大好局面。既然皇上连他的老婆也敢觊觎,这是无法容忍的。 当日早朝过后,皇上宣旨退朝后刚想从后门溜走,没料到被胡丞相当面叫住,老胡又拉上华副相三人在朝堂上当面对质。 老胡根据他掌握的线索和事实,义正辞严地说:“两位都在,咱打开窗户说亮话,我反正也是豁出去了,大不了丞相不干,回家种地去。今天找二位来,公事忙完忙私事,耽误二位一点时间,主要还是那件丢了老婆的事。我老婆乌希芹,大家都叫胖西施这就不多说了。她当日接请柬应邀去华府饮酒,名义是陪张大户,张大户是谁咱就不追究了吧。按祖宗旧制,女人抛头露面有失风雅,这我承认,论罪顶多也就是个不守妇道吧!可是好,你二位也是,皇上借此机会把我老婆召进宫去,老华也脱不了干系,我和你是同朝为官,咱们哥们不哥们不说,你总不该为邀功请赏把我老婆当礼品送给皇上吧?你为啥不送你老婆呢?” “我送了!”老华子立刻喊冤叫屈道,“胡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当初我要是知道嫂子是你老婆,打死我也不敢让她进宫啊!你问我为啥不把我老婆送皇上,不瞒胡哥你说,除了你我可也算是天下大忠臣了吧,咱对皇上那是说一不二呀,你说送老婆我也送了。托人刚在外地找的新对象,人水灵得就像一朵花一般,想起来就叫人不由流口水。不过咱哥们你知道,为人正派,不进洞房不搞名堂,手都没拉过一下的,绝对正宗,保证不是二手货,名叫刁灵灵,艺名吊金钟,这话可句句是实,不信你问皇上。” 皇上心里也是老大的不高兴,他即位之后这还是第一回站在朝堂的大殿里,几个人没尊没卑的围成一圈,争七争八。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呀?更可脑的是这个胡三,当朝太宰,位极人臣,也算是国家栋梁了,不就是个女人嘛?天下女子多得是,丢就丢了呗,另找一个不就是了。实在不行你说话呀!朕在后宫里找个模样好的给你调拨一个不就行了吗,还花这么大的周折?好不容易轮到皇上发话,他清了清嗓子说: “两位老哥,咱也不用那么多客套了,有话直说,确实此事也有朕的失察之处,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胡夫人搞进宫里来了,这有失体统,朕自我检查一次,下来不行写个书面的。但是咱对天发誓,嫂夫人朕是绝对没碰过,谁骗人谁是这个。” 皇上两手比划,做了个手势。 “可是呢!”皇上稍倾,接着又说,“人是从朕这儿走失的,朕也不能推脱责任。朕派人打听过了,人是从后门走的,据说此事和禁军统领左必成有关。这个姓左的家伙真该他妈的千刀万剐,方解朕心头之恨!也报了胡兄夺妻之仇!” 胡三挥挥手,示意其他两位暂缓,胡三说:“闲话就不说了,责任也不明确划分了,目前当务之急是救人,你二位知道我手下没兵,调动军队除了兵部,最后还得皇上定夺。” 说罢胡三抬眼瞅了瞅皇上,皇上得意地扬扬脖子,心说朕若不管军队,那天下岂不大乱了吗?皇上说: “这个好办,胡兄需要多少人马尽管开口,朕宣旨调动就是了。” 华世雄不甘落后,插言道:“我配合部队行动,兄弟虽为文人,不过多次跟太监哥哥出征,多少也学了几招,带兵打仗的事我自认为还行。” 胡三说:“多了不要,少了不行,给我一千马队,由老华带队,我监军,朱林宗做先锋,即日开拔进山。” “进山做什么?”皇上不解。 “我老婆被人劫持到山里去了,我得令人到山里去找啊!” “唔,那是那是。”皇上恍然大悟说。 第三三六章 潘又安重游凉州城 潘又安等与雷旭彬相见,大家曾有过一段生死经历,又是结义兄弟,自然亲热万分。老雷带的有现成的活牛活羊,就地宰杀烹煮,味道与众不同,鲜美异常。银杏自不必说,尹天雪、天山雪、雪里红等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或是曾在此有过渊源,因而熟知当地风情而且喜爱这块地方。潘又安与老雷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惬意。 席间,老雷再次向潘又安述说了宁武甲上任之后的种种劣迹,小潘因不在其职不谋其事,因而不便表态。 经不住雷旭彬兄弟的一再挽留,潘又安夫妻五人在野狼滩上多住了一天,第三天才由筏子客帮助渡河,言明一人一两纹银,一马二两纹银。人可以乘坐皮茷,马匹则只能泅水跟在筏子后过去。雷旭彬弟兄要去黑虎崖小住,大家依依别过。 不时到了尹家,老父老母闻听女儿带着丈夫回家,好不欢喜,父女母女抱头痛哭,女婿倒身下拜为二老磕头。尹老儿看着女儿女婿皆是一表人才,真真郎才女貌,不禁喜泪纵横。唯一遗憾的是女儿尚无生育。老尹太公即刻吩咐家丁杀猪烹羊款待女婿女儿和他们的朋友(向老人隐藏了细节)。 潘又安一行在尹天雪家一连住了七日,总是年轻人脾性,一个地方呆久了便生腻,偶尔在街上听人说凉州城里有莲花会,好不热闹。几个人嚷嚷着要去看看,尹太公言道: “去是可去,只是要早去早回,最多不可延误三日,家里母亲还许多话没有和女儿讲完呢!” 尹天雪答应一声,几人骑马的骑马,骑驴的骑驴,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飞马往凉州城里去了。 打豺沟离凉州城不远,至多也就是七八十里的光景,小潘他们马快,不消多半个时辰便到了城中。夫妻们登了家客店住下,寄存了行李,安顿好马匹,草草吃了点东西,这才迫不及待去逛莲花会。 按当地习俗,每年六月六举行一次莲花会,莲花会就是一个男女交友会,给男女青年创造一个交流交心、谈情说爱的环境。凉州城后山叫莲花山,山上长满各种树木花草,曲径幽深,鸟啼蝉(当地人把蟋蟀叫秋蝉)鸣,枝头花香扑鼻,山涧泉水淙淙,是个十分安然怡人的所在。如有男子遇上可心的女友,俩人一见钟情或是情投意合,遂对天盟誓私订终身,非某不娶非某不嫁云云。然后二人携手攀岩,去到林间草丛中,秘密成其百年好事。 当然,百人百性,不可百人一姓、千篇一律的,莲花会中混进若干色棍、一两个流氓等也是常事。有一些有妇之夫,假借谈情说爱之名奸*妇女,有官宦子弟、财主家少爷等借机强抢、霸占、*淫民女的事也是有的。 潘又安等以为自家来自京城,对小小的凉州莲花会还不放在眼里,甫一进场子他的“队伍”立刻被冲散,好在三雪儿和银杏儿都是说的本地方言,尚未引起别人注意,尤其是苦了当年的潘大元帅,满口京腔京调,在这偏远之地他可就成了另类了。潘又安撇着京味大喊大叫,口里“雪儿、杏儿”地叫个不住,寻常百姓见了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外地人丢了媳妇,急着只顾寻人罢了。小潘的喊声却惊动了一个大虫,此人非是别人乃是凉州刺史宁武甲大人的独生儿子宁毅宁衙内。 老宁原本是个外放的武官,在甘州高台县衙守备的位上一干就是好多年。碰上潘大元帅扫平反相王书贵,奸相手下一大批残渣余孽被统统扫地出门,朝庭急需一部分得力有经验、有能力,断文识字的官员,马上大考来不及,所以就从各地州县抽调了一批低级官员补充一下。这样,老宁宁武甲才得已进京为官。 宁武甲生了八女一子共是九人,上面八女以颜色命名,曰:宁黄、宁绿、宁蓝、宁红等,一个儿子叫宁毅,最初的意思是一个,就叫一,后来感觉不好听,索性按音取字改为毅了。上面出嫁了四个姑娘,除了宁红进宫选为贵人,后又听说皇上破格让红儿做了代皇后哩!其他三女各有所得,两个是六部官员的儿媳,一个稍不济,做了刑部侍郎的小妾。不过有弊就有利,老侍郎专好老牛啃嫩草,对小妾宁青是百依百顺,唯命是从,要月亮不敢给星星,想吃圆的不能给方的。 老宁的老婆华文芳和副相华世雄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关系,宁武甲有这样得力的小舅子在朝为官,自然腰杆子要壮了许多。因而老宁二次出京和首次外放已是截然不同,原先在高台任上做县令,顶多被认为是能力有限,其它诸如贪污受贿,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等项和他不沾边。说他是清官有些过奖,说他是赃官也有点名不副实。当初在高台任上也不是他不想贪,实是没有可贪之物,老百姓穷得裤子都穿不上,哪有余粮余钱供他贪?如今则大不相同,皇上命他为河西刺史,管辖五洲(河州、甘州、肃州、凉州、瓜州)五十四县。是他向皇上要了这个官,多年的探索观察,他深谙河西地域浩大,物产丰富,域内藏有多种值钱的宝贝。这回他发誓务必要捞个盆满钵满,否则错过这一村以后就没有这一店了,现在他还怕谁呀?皇上是他女婿,六部里有亲戚,就算是万一被抓起来,刑部还有个为他送饭替他说话的。因此他一上任就撑开口袋,大把大把的装金装银,老百姓的流言蜚语他只当充耳不闻,官声口碑又不能当饭吃,搞那些虚的有啥用? 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宁的独生儿子宝贝疙瘩宁毅仗着他爹是凉州刺史、四位姐夫个个有权有势,又是皇上又是侍郎,自以为天下无二,更是为所欲为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皆是小菜一碟,杀个把人头更是家常便饭,河西有这样的一对父子俩为非作歹,老百姓的苦日子开始了。 第三三七章 胡丞相驱虎捉蚂蚱 按常规,凭胡三的智慧和谋略,再加上他手中的权力,拿下左必成和王天顺这两个小丑,夺回他老婆,尤如探囊取物耳,太简单不过的事了。但就是因为是他老婆,老胡存了私心,怕这怕那,畏首畏尾,投鼠忌器,所以才一而再地贻误战机。他老婆受折磨不说,反让老左和老王两个狗贼妄自尊大,以为天下无人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说,那个留刀寄柬的条子上说“夫人无恙”,既然无恙就不必慌张,慢慢等吧!要不人说呢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胡三左等右等不见南桥嫂嫂(他猜测)的一点消息,这才着了急自己动手,发兵围剿五鬼胡同。 五鬼胡同很有些来历,不说不明。 这是发生在很早以前的故事了,当时五鬼胡同不叫五鬼胡同,叫啥已经说不准也无从查考了。说的是有一户姓王姓人家,老王师父开馆教习武艺为生。老两口儿有五个儿子,在父亲的悉心栽培指导下个个武高艺强。老王眼力敏捷锐利, 手脚轻捷,外练的一手好拳脚,内练的一身硬气功。老头尤其擅长使用一双铁筷子,又叫状元笔。别说跳蚤跳过,就是苍蝇在眼前一飞,也早以在他的两根筷子中间了。老王为人豪爽热情,善待街坊四邻对恶人歹人等却又是疾恶如仇,专好打抱不平,深受当地百姓尊敬,京城一带人称筷子王。时光如梭,年复一年,王师父眼看着到了知天命之际,五个儿子皆已长大成人,全都是虎背熊腰,身强体壮,并且各有一套专长的本领在身:老大擅使长枪、老二飞舞双刀、老三耍飞镖、老四挥长矛,全都有过人之处。尤其是小儿子的条子棍,舞起来密不透气,耍起来呼呼生风。这五子的本事,在京城已有传闻。京城人称五虎将,如遇校场比武或是戎边杀敌,没准还可扬名后世,获取英名。虽然王家五虎已长大成人,奈何老王考虑他们年纪还轻,怕他们在外面持武好强,伤害人命,同时自己身体也还硬朗着哩,过几年再把铁筷子之技传给他们也不迟。因此五虎将虽然得老父亲武艺真传,但铁筷子之技并未学到一丝半毫。这一天老王因有事下乡会友,天色已晚,还不见回还,老伴焦急,招呼大虎前去接应。大虎来到院中将正在练功的弟弟们叫到一块,告诉他们好好练功:自己去去就来,五虎忙接话道:“在院中练功,练的人心烦,好在今晚月明星稀,我们一块去接父亲,也好顺便散散心。”话音刚落:几个哥哥全都赞称,大虎无奈,只得应允。就这样,大虎和四个弟弟一同出街口去接父亲。刚出了巷口,二虎发话道,父亲英雄一世,与多少武林好手搭手,从未见输过,也不知父亲靠的是那一手赢人?我们何不将面孔涂了,在路边等他,试试父亲的手段。由于众弟兄学艺心切,二虎的话音刚落,大家都齐声叫好。主意拿定,立刻行动,小伙子们在路边找了些枯枝树叶等,烧成灰用水蘸了,将火灰涂在脸上,猫在路边等候。是夜月明如昼,街头安静,阵阵微风吹来,头顶树枝来回乱晃,不由不让人有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老王由于乡下朋友的盛情,未免多喝了两杯老酒,及至下山之际,天已大黑。他醉眼朦胧,耳鼓轰轰,趔趔趄趄的往回赶路。快到街口,忽然从路边窜出一个人影来:老汉大喝一声,谁?那人并不搭话,伸手举拳便望老汉面门打来,老汉急忙举手格开,定睛望去,但见来人五马六道,长相跟水浒中的李鬼一般,很是凶煞。正在这时从路旁树后又跳出四个人来,与前面那人打扮相似。五个黑鬼一起向老王迎面扑来,将他团团围在垓心,转瞬就是一场厮杀。但见那五员骁将,貌似受过高人指点,一招一式滴水不漏,全在致命之处活动。那五人仗着人多势众越战越勇,恶狼扑食般冲他而来,貌似不取他老命决不甘休。挥拳似雨点落地,脚踢如泰山压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老王已是大汗淋漓,气如牛呼。老王渐渐不支,心内焦躁,暗忖如此这般不拿出些真章必定吃大亏,老命休夷不说,断送了一世英名。好个王武师,闷吼一声,两臂挥开似老鹰展翅,单脚飞起如鹞子翻身,两腿换位右腿抬起时手中已经多了双铁筷子,只见他一个转身,向后面一人鼻孔扎去,再回手一个画龙点睛,又刺中前面一人眼中,这时老汉杀得性起,筷影如电,如蜂飞蝶舞,点穴、刺咽、穿耳,转眼功夫杀得只剩一人,跟步过去一个扫堂腿铲中对方脚跟,把对方踢在空中,小伙子扑面要下跌时,老王的两根铁筷子迎上一戳,只听得对方喊得一声 “爸” 字,落了地伸伸胳膊蹬蹬腿,眼见是活不成了。老王斗罢杀罢,虽是斩草除了根,也为本地除了大害,跟着酒也醒了一半,一想不对,哪来的这般强贼,而且…… 老王三步两脚,到了家时,老伴正在倚门相望,老王急问: “儿呢?” “都去迎你去了,你没碰上,错过了?” 老王听罢,一口气没顺过来,仰面便倒。 自此,五鬼巷因而得名。 王天顺这个“王”自然和人家“筷子王”是风马牛不相及,驴唇对不到马嘴上。王家灭门,父子全亡,筷子功自然跟着也失传了。五鬼巷空留虚名,至于王天顺又是哪一路的好汉,说来话长,后文必有交待。 此时,左必成并非是闻得官军到时才出外逃生,官军的事他如何行知?他是听王天顺说下午间有一年轻小伙约他出外打斗,中间不知怎么又后悔了反正是躲起来了,所以他才觉得事情蹊跷灵机一动便想早早溜之乎。 至于胡三大军前来攻打结果如何,不想便知。 第三三八章 宁国舅当街抢媳妇 潘又安遍寻他的妻子们不见,心急上火大汗淋漓如同火上房一般。他边跑边叫,此时也顾不得儒雅和风度,一个朝庭重臣,三军大帅,万马丛中取上将脑壳的人,竟然活像个市场上的小摊小贩吆喝着卖生菜熟肉似的,扯着嗓子在边关古城人丛中呼儿唤女找媳妇,此话如若传扬开去,必定又是一个大奇闻。 “兄弟,找什么人啊?听你的呼喊,什么雪儿冰儿杏干儿啥的,名字倒是好听,人长得如何呀?要不这样,我的人多,我帮你找,找到以后咱哥俩对半分,这公平吧?” 潘又安惊讶地张大了嘴,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细瞅瞅眼前这人,模样大抵能说得过去,穿着不伦不类,分明是个狗屁不通的混混儿,还要故弄文雅,手里捏把小折扇儿,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大咧咧地呲牙咧嘴和他说话。小潘阅人无数,一看便知此一类的人物不是纨绔子弟也是 ; ;  ; ; 浪荡  ; ;  ; ;公子,和这种人犯不上搭腔。因而也不开口,一转身兀自又去人伙伙里寻找他的女伴。 穿华服的少年没了面子,脸上挂不住,立马不干了。三两步赶上前来,脸上带了八九分的不悦,从背后往小潘肩上猛拍了一巴掌,怒声喝道: “哎,妈的,我说你这个臭小子,老子问你话你为何不言传?” 潘又安不禁怒从心头起,转而一沉呤,压下这团火,满脸带笑说: “嘿嘿,刚才是没听见,惹你生气了。小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有话快说吧,我还要急着找我老婆去呢!” “我问你,你老婆漂不漂亮啊?”华服少年支吾其词。 “漂亮,什么叫漂亮?人看人的标准不一样,你说好看他说不好看,我说不好看你说好看,这个我可就说不好了。” 华服少年挥挥手说,说:“少啰嗦,走带我去看看,眼见为实,一看便知!。” “潘郎,你这么大一会儿上哪里去了,害得我们好找?”说话的正是爱多事的卡捷琳娜,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说。 华服少年一句话没落地,眼前一位金发碧眼的花姑娘飘然而至,看得他立刻就傻了眼,没料到洋人女孩也有这么好看的?他撇下潘又安,匆匆走近雪里红,上下细打量,这么标致的俏娘子,哪儿看那儿好,恨不得凑上前去咬一口。少年满脸带笑,往后努努嘴,指潘又安问道:“妹子,你刚才叫他啥?他是你的什么人?” “啥?你屁大一个小毛孩,奶瓶子扔了几天呀,还好意思叫我妹子哩?你叫我一声姨还差不多。他是谁呀,他是我男人啊,这你都看不出来,就这眼神还有脸出来混呢?”卡捷琳娜一张嘴,谁能说得过? 少年满面通红,碍于在美女面前不好发作,强咽吐沫忍口气,抹下脸皮说: “姐,跟我回家吧,强似跟那个穷小子一百倍!” “家,什么家?”雪里红故意装糊涂。 “我家就是刺史府啊!我爹是宁刺史,在下正是宁公子,还有,还有俺姐夫更不得了,是当今皇上呢,凉州城哪个不知道,这下你该清楚了吧?”少年高昂着头,神气的说。 “剌史是多大的官呀,有我这个大吗?”卡捷琳娜摇了摇她的小拇指。 “姐,咱不开玩笑了,你跟我走吧我给你钱,要多少有多少!”少年死皮赖脸央求道。 “你家有多少钱,一百万有吗?有这个数我就跟你去!”雪里红讨价还价。 “没那么多,十万两银子还是有的。”宁公子不知是套。 “十万两啊,我们也去!”唿噜噜,一下子后面跟过来三四个。 宁公子看傻眼了:六月六,莲花会,大批美女来排队,高矮胖瘦不相同,美伦美奂惹人醉。高啊,六月六美人节,要不然怎么来这么多的俏娘子呢?一个赛一个,个个都是个顶个的绝色正品。看得少年眼花缭乱,口里嚷嚷道: “都要都要,没有银子我借去,反正是不会亏待了一个美娇娘的!” “我们跟你走行,可我们男人怎么办?”雪里红用眼神指了指在一旁偷笑的潘又安。 “他?让他滚,快马加鞭地滖,日夜不停地滚,滚得越远越好,一个穷小子”宁公子不屑的朝潘又安骂道。 “什么什么,为什么我滚?我老婆怎么办?”潘又安斥道。 “你老婆归我了,臭小子还想要老婆,不杀你就算给了你面子了!”宁公子还以颜色。 此时,四周已经围满了人,里面的人不想离去,外面的还想挤进来。众人只管看热闹,没有一个人敢多事敢多嘴。宁府大公子爷他们自然都认识。至于这个外来客,有这么多的美女媳妇簇拥着,看来也不是瓤的。不过,有道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他不是宁衙内的对手是肯定的,看他不服气、不以为然的样子必定会吃大亏。这就叫哑巴吃闷亏,有苦你找谁诉去? “我老婆就这样归你了?早上一大家子高高兴兴来逛莲花会的,回去孤零零一个,我亏不亏呀我?这还有公理吗?”潘又安故装一脸哭相说。 “什么狗屁公理,在凉州地域我们宁爷说得话就是公理。”宁公子身后一个瘦小的男子发话说,“小子识趣些,听我劝快走吧,别惹我家少爷生气了,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未等瘦小个子说完,宁公子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别跟他啰嗦了。天色不早了,我还要急着进洞房呢!一下子招进来这么多美娇娘,谁先谁后可不好排呀!另,给那小子十两银子,让他滚,少在这儿给我烦人!” “少爷,轿子备好了,走不走?”另一个胖子挤进圈子说。 “几个轿子?”宁毅问。 “三副。原先只备了一副,另两副还是新凑的。” “不够不够,”宁公子往人群里大略数了数,然后煞有介事的说,“娘子共是四位,加上我五个人三副轿子怎么得够?” 小瘦子说:“少爷,要不这样。你和夫人们挤一挤,轿子大,里头宽畅,我看行。” 宁少爷一听说“挤”字高兴了,说:“行,挤就挤挤吧,反正早晚也得挤一块儿。” 潘又安笑呤呤地看这伙人演戏,他的夫人们好像也很自愿地准备上轿子。 宁少爷第一个钻进轿子,可是回头一看,怎么没有一个跟上来呀?衙内急了,说: “不是说好的吗,快上呀!” “好什么好呀,钱还一分没给呢?”还是雪里红,每次都是她出面交涉。 “着什么急呀,本少爷缺过谁的钱呀?上轿吧,回去先上银子。”宁少爷大咧咧的说。 “那我男人呢?” “不是说给他十两银子吗?” “给呀?” “噢,先该着,今天没带现金。” “没有银子就别走人!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刺史呢?刺猬还差不多!”潘又安接上话说,当然他决不会卖老婆,他知道这一伙人是决不会掏一文钱的,他是想借机把这伙恶贼捉弄一番。 “小子你要多少钱?” “你不是说一人十万两吗?你数数,四个一共多少万两?” “四十万两?妈的,这么多呀?你叫我这么晚了上哪儿整钱去?大钱庄也不可能一次拿出这么多呀!” “价钱是你定的,你要反悔呀? “反悔又怎样?” “买卖谈不成,各自把路行。”“先前说了,钱不会少你一分的。要不我给你打个白条,你回京城再去取吧!” “进城找谁?” “皇上啊,皇上是我亲姐夫。” “皇上是你姐夫又能怎么样,难道让我们去跟皇上要钱不成?”这小子又阴又损还极端的一毛不拔,潘又安冷冷一笑说,“和你这种赖皮狗没话说,买卖不做了,要不然等会儿你又说上玉皇大帝那儿取钱去呢!” “皇上真是我姐夫,谁骗你谁是王八!”宁衙内气急败坏,生怕生易泡汤,到手的鸽子又飞了。 “雪儿、杏儿我们走!” “哪里去?你们走得了吗?”随着话音,四周围猛地蹿出二十多名壮汉,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一般,每人手执刀枪剑戟,场面极是森煞。 第三三九章 华世雄沙场乱用兵 胡儒贵奉圣命拜朱林宗为领军元师,自统中军,率五千兵马浩浩荡荡杀奔五鬼胡同而来。五鬼胡同虽是大胡同,毕竟是个街巷,那能经得起五千大军折腾。朱将军吩咐下去,先将胡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滴水不漏,各条路口又密布岗哨,所有人员不论男女老幼只管进不许出。布置停当之后,朱林宗入大帐向胡三汇报情况,小朱先施一礼,说: “二哥,人员已调配齐全了,保证万无一失,抢我嫂嫂的狗贼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城去!” 胡三道声辛苦,说:“兄弟,找到你嫂嫂之后是你第一大功,到时叫你嫂嫂好好炒几样小菜,咱哥俩一醉方休好不好?” 朱林宗说:“二哥,咱正事要紧,阵前不便谈酒事,当初大哥就规定上阵饮酒贻误军情者斩。” 胡三附和道:“是是,咱还是按大哥的老章程办。朱弟你是武将,带兵打仗你是行家,你说说下一步咱们该如何行动?” 其实朱林宗本就是个冷头青,别说带兵打仗行兵布阵就是安营扎寨都不得要领。当初都是小太监潘又安样样安排妥贴了他不过照章执行罢了。胡三对此不是不知,而是事逼到头上他乱了方寸,不知何处开刀不知从哪儿动手了。 果然朱林宗也不客气,照实回道:“大哥不在听二哥的,二哥你说咋咱就咋。” 胡三也是,出谋划策行,临阵指挥差。当年捉弄王书贵、撑死郭半仙、七擒匈奴王以及智斗王丞相那是何等的威风,如今却让一个小小的左必成搞得焦头烂额,真乃是风水轮流转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胡三挠挠头说: “我也正没法子呢,打到那儿算那儿吧!” 朱林宗冒充行家说:“二哥,兵贵神速。依我看不行咱就连夜行动,先把那几个劫贼抓起来再说。” 胡三摇手说:“我先前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因为你嫂子在他们手上吗?我怕打草惊蛇,这伙歹徒狗急跳墙坏了你嫂子的性命就闯下大祸了。” 朱林宗老虎吃天无处下爪,想了想说:“既是这样,要不找老华子商量商量,那老小子鬼心眼子也挺多。” 胡三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把这一茬子忘了,快快,打发人去请华副丞相。” 未过多久,一乘大轿把华世雄抬进军营。按理说,一般情况下营中是不可有轿子进入的,即便官职再高的文官或乘双轮小车(当年诸葛武侯的那种)或骑马骑驴,或步行,唯有轿子不行。一旦打起仗来,光轿子就是一大堆,摆没处摆,放没处放,轿子多是易燃物品,让敌军再一把火烧了,不是耽误事吗?当然,今天情况有别,一是胡三借皇命私家用兵,二是华世雄官职太高,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大丞相(副)弄头驴骑上吧!所以是公私两便,特事特办嘛! 华世雄一进大帐,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到底是上过战场、饮马血浆的人。老华说: “这怎么行,为几个蟊贼,犯得着大动干戈吗?快,快将队伍分散,五人一小队,十人一中队,百人一大队,全城戒严巡查,见有可疑男女在一伙的,不问青红皂白,先抓起来严刑拷打审问一番再说。总的原则是保护女的,打击男的。男的打错了有赏,女的打错了斩首。” 胡三不由暗暗点头:还是人家老华子行,高人啊! 华世雄这一道命令下去,整个军营立马乱成一锅粥,长官宣布组织纪律,各级管理人员纷纷到位把大部队分成小分队。由于这是一场极特殊的战争,因此将士总觉得有劲无处使,同时也不知道在哪里下手合适。 朱林宗带三个大队共是三百人的队伍直接攻入五鬼胡同王天顺家,进了院门一看,原来是所空宅!就在大家乱乱轰轰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时,那个寄刀留柬的又来了。这回是把柬留在帐篷窗口上,上面写道: “人质在望阳山松塬洞,人质虽无生命之忧,但是其它不敢确定。” 胡三看了条子,小脸立马由红变绿再变黄变白,眼睛出血,心脏加速,不像以前那么从容矜持了,这个“其它”两字几乎没唬得他背过气去。他知道其它意味着什么,看样子色贼要迫不及待霸王硬上弓对他媳妇在那一方面下毒手了。 左必成整天守着一位花枝招展的胖西施,奈何是有肉吃不到嘴里也是枉然。狗日的王天顺就像是看守他妈似的,瞅着他左必成的猎物,时刻不眨眼睛。突然左必成开了窍:莫非这狗贼也看上了他的猎物?瞅机会乘他不在的时候开仓掏宝。老左是傻瓜?这样卖尻子嫖 ; ;  ; ; 婊子  ; ;  ; ;的事他才不干呢!他辛辛苦苦,丢官跑路,好不容易搞来的一朵鲜花让他傻小子偷偷享受了,岂不是痴心妄想?但是如何才能摆脱这个又傻又笨而且武艺高强的家伙呢?前头讲了,凭单打独斗,他决不是王天顺的对手,不上十个回合,人家就把他打成傻子了。他俩同师学艺,老头把这一手教给了那个傻子而没有教给他,想起来他一直耿耿于怀,不是责怪师父的不公,而是怨恨世道不平。有人(比如皇上)老婆多得数不胜数,夜夜做新郎,而像他这样的光棍汉好不容易找个称心如意的,还遇上个不通情理的傻子,阻七阻八,让他如饥似渴,夜夜难成眠,有不如无。左必成不能再忍了,他要想办法把他的傻师弟支开,他好办事走人。 “兄弟,山上快没吃的啦,明天我下山去弄点吃的,你留在洞里保护你嫂子。”左必成故意说反话试探道。 王天顺不假思索道:“要下山我去,我比你跑得快。” 说罢他又后悔了,他怕一旦他离开,师兄和嫂子那个了。未等老左开言,紧接着他又纠正说: “要不咱俩一块下山吧,万一碰上官军,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左必成咬牙切齿恨恨地想:这狗日的哪是傻瓜呀?分明他把老子当猴耍了。 第三四零章 潘又安除恶入牢笼 潘又安、鲜爱莲夫妇相会,先是抱头痛哭,然后再各叙衷肠,自不待说。 几人上马即刻便到了子午村,村人闻讯,杀鸡宰猪烹羊,备各样山珍蔬菜面食等,齐集到潘家院中,点燃炉灶,支起案板,山村巧橱师各显神通,先是犒劳五年前独杀六匪徒的老英雄潘公子,再是又敬仰新除山贼、一把火烧了断壁崖的南桥枫叶小壮士。庆贺潘公子夫妻父子重聚团圆,大家把酒言欢,场景好不闹热。 三天过后,潘又安携妻儿以及老夫人等启程赴京,村人送出十里开外,情知此别乃是永诀,村人及老夫人鲜爱莲等无不泪花横流,泣不成声。 不日到京,有消息报到潘王府,众夫人等齐齐迎出府门,鲜爱莲和诸位姐姐妹妹等问长问短,亲热一番。 曹花枝作主,在王府大厅里按人头摆好几桌上等酒席。外人一个不请,佳宾皆是潘郎和他的夫人们,她们是曹花枝(以下按先来后到为序)、鲜爱莲、上官雪、薛碧青、黄秋蝉、胡芬仙、阮氏梅、银杏顿珠、尹天雪、雪里红(卡捷琳娜)、天山雪(呼伦贝)、南桥枫叶、吕莲心(未到)、朱琳琅、魏新梅等加上乌儿苏丹共计一十六人。 潘又安草草一数,除了吕莲心之外,唯一不在府中的就是大姐乌儿苏丹了。潘又安也曾想过去把女单于接来敖包相会来着,奈何人家是一邦之主,她岂可离开王位和他去过平常人的太平生活,因而也就息了念想。早前发了一封书信,向她说明原委,答应日后如有时机再去大漠中探望于她。 潘又安和众夫人刚把酒杯举起,忽听府门外人声喧哗,门官说有贵客到了。潘又安等一起迎出门外,一见来人不觉又惊又喜,原来是女单于携一双子女到了。潘又安搀住亲爱的乌儿苏丹,女单于瞧见丈夫,不觉潸然泪下,为遮掩急回头呼叫巴图和乌兰拜见爹爹和众位娘亲。 有人侍候乌儿苏丹草草洗漱已毕,便携巴图、乌兰入席。 落座之后,苏丹见席间并无外人,这才把自己的故事叙说一番。 女王接到潘又安的书信之后,思忖再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也。太累人了也太烦心了,她决定不再做女强人,要一辈子跟定丈夫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乌儿苏丹迅即下令,选王族中有德有才的年轻人苏卢代为其接班人,修高台择吉日将王位禅让于他。然后,乌儿苏丹携一对双生子和几个仆人乘快马直奔京城,和丈夫相会。 众夫人和潘又安为乌儿苏丹的情深义重所打动,大家纷纷起立为这位可敬的大姐敬酒。乌儿苏丹的酒量极佳,来者不拒,满满饮了几大碗。 第二日潘又安入朝,奏明皇上他要请辞所有职务,退避三舍,最终归隐到东海上的一洼小岛上去度过余生。傻皇上不悦,说: “兄弟呀,你走了之后朕怎么办?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潘又安正色道:“皇上你也别干了吧!” “哪你说朕去干啥呀?”皇上其实也早不想在这个位子上混了。 “你去专门饲狗去吧!”潘又安一针见血的说。 “啊呀,皇弟说的正合朕意,快快颁旨吧!就按朕皇弟的意见,我马上去见我亲爱的狗。”傻皇上转过头去对执事太监说。 “且稍等,待我今晚进宫去和太后娘娘商量了以后再宣旨不迟。”潘又安说。 “还这和么啰嗦?好吧,那就明日吧!让朕明儿再凑合一天这破皇上的差使。说准了,不能再推了啊,朕还要急着喂狗去呢!”皇上无奈的摇摇头说。 潘又安笑道:“不会耽误你的狗事。不过明日怕是不成,好歹你再奈何几天。” 傻皇上撅着嘴说:“皇弟说话不算数。” 胡儒贵、王小五、华世雄等一班大臣皆抚掌大笑。 当夜,潘又安入宫直接进了潘公府,太后闻讯急急赶来,笑嗔道: “安儿呀,你回京不入宫,先去你的王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潘又安道:“娘啊,我正要准备去看望您老人家哩,您怎么反倒来看我了?” “时间久了不见你,我不是心里急吗?” 潘又安说:“我这回来是有重大事情和您商量的。”潘又安把自己的打算细细讲给太后听。 太后听罢,稍稍一沉吟,道:“还是安儿想得周到细密,只是你一下子走那么远,如果娘想你了,去哪儿寻?” 小潘道:“母后放心,我也不是不回来,过上三年两载,我是会回来看您的。” 太后道:“那就依你的意见办吧,我一个人住在偌大的皇宫里,也挺不是滋味,还真不如跟你皇兄一道做一回寻常百姓哩!” 潘又安道:“我就知道娘是通情达理的人,一说就明白。只有把您突发性安顿好了,我才能逍遥自在地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 “安儿你说八王的后人里头选哪一个做皇上好呢?”太后问道。 小潘不假思索地摇头说:“八王的后人不行,他们的先人和我们有仇,日后羽毛丰满了,还不找我们秋后算账?”“其他王爷我们也不了解呀!” 小潘说:“我已经物色好了,先皇爷的第十二兄弟,如今在东鲁做小王,他的儿子一个叫‘世绩’的,今年刚好与我同岁,人品各方面都不错,选他来最合适。如太后同意,我明日便派人去把他招来。” 太后赞许道:“难得你事事考虑得这么周到,那就这么办吧!不过你可别忘了,以后抽空进京多看看娘啊!娘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人了。” “娘您放心,儿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娘的大恩。没有娘,哪有我潘又安这一生的富贵呀!” “一还一报吧,你也别说,没有你小安子,娘这会儿怕是早就被人挫骨扬灰了。” 潘又安笑道:“娘,咱娘俩这不是互相拍马吗?” 太后不笑,正色道:“娘说得句句是实。娘不是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敌国破谋臣亡、飞鸟尽良弓藏非是娘的本性。” “娘啊,真可惜了!” “可惜什么?” “娘可惜是巾帼,若是须眉,这辈子必是一位好君王。” 太后笑了,道:“娘若是个男子,这辈子如何进得了宫?不进宫哪里去做什么君王?好了好了,不扯那么远了,你还有事,我也不打扰你了。过两天新君一到,就由你吩咐颁旨吧!” 半月之后,新皇即位,当朝宣旨: “先皇爷因嗜好与志趣不同,而且这几年皇上当得也有点儿累了,遂下定决心禅位于新皇。新皇登基,特封先皇爷为逍遥王,赐地十顷,城外修造逍遥王府,男女仆役各五百,禁卫军一队,赏金一万两,银五十万两供王府日常用度。 “皇太后佟碧玉贤良端庄,用人得当,为本朝的稳固和强盛立下不朽之功勋,余生仍享受各种优惠待遇,特赐一根金鞭,打昏王,抽佞臣,按太上皇品位对待。百年之后,入皇陵,照君王规格,划地五十顷,殉万金,珍宝古玩等不计。 “一字并肩王潘又安,功高盖世,与日月齐名。经本人再三请求,特开皇恩准其辞去官职并携十六位夫人归隐海岛,官封逍闲王,赏金九千两,银四十九万两。逍闲王本人赐尚方宝剑一柄,上可斩昏君,下可杀贪官,官军旧部两千随其赴海岛,因兼有护土守疆之重任,所需军饷,由当地府县按年按月按需供给。 “十六位夫人,一一加封: “乌儿苏丹授正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春阳郡王; “曹花枝授正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华阳公主;“上官雪授正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朝阳公主; “尹天雪授正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云阳公主; “黄秋蝉授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凤阳公主; “阺氏梅授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贵阳公主; “雪里红授一品诰命夫,加封号为红阳公主; “天山雪授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紫阳郡主; “吕莲心授从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海阳公主; “银杏顿珠授从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西阳公主; “南桥枫叶授从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南阳公主; “朱琳琅授从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冬阳公主; “鲜爱莲授甲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临阳公主; “胡芬仙授甲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安阳公主; “薛碧青授甲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平阳公主; “魏新梅授甲一品诰命夫人,加封号为庆阳公主。” 众位夫人均有数目不等的凤冠霞佩、绸缎布匹、珍珠玛瑙、金银珠宝等赏赐,在此不再一一赘述。 “胡儒贵(胡三)足智多谋、忠心王事,特加封为太师,掌六部首辅,总理朝政,主生杀废立之大权。” 王小五封太师,任左相,辅助胡丞相。 华世雄封太师,任右相,协助胡丞相。 张发存、黄仁封禁军都尉,官至武二品。 贺老五等一班现任或故去的诸将皆有封赏。 朱林宗骁勇善战,不避箭矢,立功无数,皇封武郎将,封号忠烈侯,主管兵部。并受逍闲王之亲自主媒,并征得先皇及太后恩准,将春妮嫁于朱林宗。 齐光元追授为忠义侯、林如贵追授为勇烈侯,并拨款前去太平县潘家洼为二人重修坟墓,建陵园,为后人所瞻仰。 张保保为华南镇守使,王横横为华东镇守使。 分封已毕,群臣山呼万岁。 傻皇上(现为逍遥王)高高兴兴地离开皇宫,因新址尚未建好,暂在潘王府小住。所有狗只不论大小公母均有宫内太监和役使人等小心搬入新居,按逍遥王的旨意按步就班摆置各就各位。狗笼、狗盆、狗具等皆是镶金嵌玉的,有专职管理人员对所有物件登记注册,丢一件是要杀头的。狗只更不必说,比人头贵重到那去了。宫中招个太监,十两银子足夷,买一条好狗进来,一千两银子以下的都是赝品。 傻皇谢位之后,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不必再耽心每日早朝迟到。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自己倒没什么,以后对人说话把朕改成我就是了。可是现在的人们见了他好像大厢径庭,磕头的不磕头了,行礼的也不行礼了,笑嘻嘻地冲着他望,有什么好笑的?唯有他的狗,和过去并无两样,因此他总结出几句话:世态炎凉,人不如狗哇!最势力的是人而非狗也,所谓狗眼看人低纯粹是瞎编胡扯。 为朱林宗办完婚事之后,潘又安立刻决定即日出发,皇上的赏赐除了那把剑外其余他一概谢却不要,只收了十万两银子做军费。其余如家具陈设、积攒的银两、古董、珠宝等,或是就地分给周围的穷人百姓,或是上缴国库。如此等等,潘又安说: “我是光屁股进的宫,如今仍是光屁股离开。我所娶的老婆均与皇宫无关,都是我在外自讨的。荷叶岛我储藏了大量财宝,那是我从倭贼手里抢来的,按理说这一部分财产也应充公,但是我去那儿不光是养老,还兼有占住那块地方的责任。如不然,若干年之后有人会说那块地方是他们首先发现并开发的。” 潘又安的夫人们并非都是坐轿的,乌儿苏丹、曹花枝、上官雪、黄秋蝉、阺氏梅、尹天雪、雪里红、天山雪、银杏顿珠、朱琳琅等这些人全都是马上女将军,南桥一贯是步行,坐轿的就只剩下鲜爱莲、薛碧青、胡芬仙、魏新梅了。当然还有一位行船游水的骁勇女将已经先行前去布置新家了,因而不在队伍之中。 姐妹们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大家年龄又相仿,义气也相投,一路上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不日到了海城,吕莲心接住,姐妹们逐个又亲热一番。吕莲心安排大队人马分几拨登船,一连三日全体队伍方才汇聚岛上。 荷叶岛上的建筑已经全部由倭式改为中式,吕莲心似有先见之明,除了后山兵营之外,山前湖岸边端端修了十六座四合院,唯独没有潘郎的。姐妹们嬉笑潘又安道: “郎啊,这里没有你的潘王府了,你就去大街上睡马路去吧!” (全文完) 第三四一章 华世雄兵发望阳山 华世雄下轿伊始,指手划脚,分兵布阵,大部队被他像切豆腐似的切成小块块,五人一小队,十人一中队,各自分头行动。并发出奖赏令,凡是发现可疑分子线索者赏银五两,牛肉半斤酒半壶。捉住可疑分子者银十两、牛肉一斤酒一壶。如验明正身,确系罪犯者,官升四级,纹银一百两,官衣一套(不含 ; ; 内衣  ; ;裤衩鞋袜等),官帽一顶。凡是找到宰相夫人者,拜将封侯,赏金百两银千两,锦衣两套,春装秋装各一(里外三新,包括鞋袜 ; ; 内衣  ; ;裤衩等)。 此令一出,三军雀跃,欢声雷动,人人跃跃欲试,个个以为是出头露面、光宗耀祖的机会到了。部队求战欲望很强,不待吩咐便纷纷出动,走街串巷,在五鬼胡同周围一带,访张问李,有的甚至深入到有关有联部门。不消一天工夫,捉来百十名嫌疑重大者,有男有女,多是成双成对的,有在街上散步的 ; ; 情人  ; ;,有半夜三更不睡觉点灯熬油拉呱聊天的冒充夫妻,还有就不好说了,据说还有 ; ; 青楼  ; ;里的票哥表妹等等。 人抓来了,下一步的任务自然归司法部门,胡三当过大理寺头儿,主持过全国性的审判大案,他手下自然不乏内中高手。这次也调来军中备用,没想到还真是好钢用到刀刃上了。经一夜审问,第二天结果出来了。情况大致如下:找到丞相夫人共是五位(注:此五位也非是冒充官亲,行诈骗之事。实是棍棒太重,再不承认命就保不住了。另有几个老办法喝“辣椒水”、坐“老虎凳”、睡“钢丝床”,除了没有披麻戴孝,其它基本都试过了。最后实实熬不过,横竖是死不如得过且过,少受些活罪,遂详细陈述了见色起意、密谋劫持、藏匿暗室、图谋不轨等等。有人睁着眼睛说自己的老婆就是丞相的夫人,一时之间“夫人”多出了好几位。至于“劫匪”,头前说了,打死无过错,因此伤了不少,死了的也有。至于怎么死的也有交待,无非是些在铁证面前死不认罪、抗命不遵、至死不诲改的家伙。 更有甚者,有许多出落得亭亭玉立、百媚百娇的黄花大闺女自称是丞相夫人,不小心走失了,现在要回家。当然,闻说丞相大人丢了夫人,全国震动,其中不乏爷娘送女、丈夫送妻去相府认亲的壮丽局面。 老于世故的华世雄闻听此消息,大骂办事人员饭桶,命令立刻将所有的所谓人犯以及志愿者等等统统打发回家,所有的折子、案卷等,一律付之一炬。 华世雄刚刚处理完手头这些莫名其妙的闹剧,胡丞相那边的信息来了,言说劫匪已到望阳山松塬洞。 老华并不知望阳山所在何处,但这无关紧要,既然劫匪不在城中转移到了山中,那就得改换战略战术,先是划整为零,现在则需聚零为整了。传令下去,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队伍整顿走来,就这据说五千人的队伍起码还有十分之二三没有通知到位。兵者,如狗也,平时锁于笼中,一旦战时才可放出。老华子犯了兵家之大忌。这些兵都是关急了的狗,如今出了笼子,五千人分成一千份,满街乱串不生出些事来还怪?幸亏发现和纠正得早,否则若是再晚一两天那可就热闹了, ; ; 强奸  ; ;妇女的、吃饭不给钱的、拦路抢劫的,什么事不会发生?老话说冻不死的葱饿不死的兵,这一伙人年轻、有力气,手中拿的又有家什,什么事做不出来?保不住上山为匪的也有可能,没听说兵即匪、匪即兵、兵匪一家嘛! 华世雄集合三千多人的队伍直奔望阳山,自然打头的还是人家朱林宗小伙,他则是请来帮忙的。老胡因是局内人不便出头,因此在这儿不管是论官职大小还是年龄优势他总是压小朱不止半头,当初结拜兄弟时他和小朱比还是哥嘛!所以说在这块地方他说了算。 三千人虽然不是人数许多,但是包围一座并不很大的望阳山还是可能的。华世雄救人心切,他立即又组成精悍的小分队,直奔松塬洞。 华世雄的小分队刚到洞口便立刻惊动了隐藏洞中的二男一女。胖西施拖着锁链正在洞子里忙着支锅做饭,左必成哥俩商量着如何下山去找吃的。正此时他们发现外头人影晃动,左必成不由叫道: “兄弟不好,官军来了!” “哥你慌什么?来个把两个兵娃子还不够我打牙祭的哩!”王天顺躺在一块青石板上动都没动。 “一旦有兵就不是个把两个。”老左内行的说。 “多少?”傻子王天顺依旧不以为然。 “少说也有百儿八千。”左必成肯定的回答。 “那也不怕,师父当年教我功夫时说,我这一手就是项羽的‘万人敌’,当年楚霸王那是何等的威风,几百上千人我怕什么?还不够一万的整数哩!”说罢,王天顺摸索着找他的两柄铁锤。 两柄锤是当年师父为王天顺量身定做的,考虑到他是左撇子,左手锤比右手锤重七斤零二两。两锤相加共是八百零二两。师父加这二两的意思就是为破纪录超过无敌铁锤将李元霸。 左必成摇摇头,叹口气,他知道和这样的冷头青无法交涉。老左还没想出万全的退敌之法时那边王天顺已经有主意了,他兴冲冲地说: “哥,要不这样,吃了饭咱就撤。你把嫂子绑我背上,我拎两柄锤在前头开路,突出包围圈,另找地方歇脚,你给咱们断后如何?”王天顺煞有介事的说。 真是傻人有傻计,左必成心想这也许就是唯一的活命之计了。他不依也得依,总不能猫在洞子里等死吧?二人说罢,大家几口匆忙吃了晚饭,扎缚停当了,王天顺抡起他的两柄大铁锤,大声喝道: “不想死的快快来啊,来晚了就见不上爷爷了!” 第三四二章 潘又安落入小人手 宁武甲为子报仇心切,但又生怕有假,连夜在灯下细细观察那面所谓的免死金牌。东西看样子不像是赝品,打造得也十分精巧,上面竣刻着“杀潘又安者灭九族”八个蝇头小字清晰可见。宁刺史一时无了主意,派人请来刺史府参军商议定夺。 参军姓黄名叫黄文甲,前黄参军屡考进士不第,落落寡欢。后花钱托人补了个缺放任安徽黟县做县丞的主簿,大抵算个副县长,官职也算不小了。奈何黄主簿常怀鲲鹏之志,不甘久居人下,根本就没有把这小小的副县令看在眼里,若要高升又苦无门路。正辗转徘徊,愁肠百结时,天遂人愿,宁武甲奉圣命护皇后娘娘(此处不应是王诗媚)黄山避暑,黄文甲有幸做了侍驾。一来二去,老武看这小子有眼色,会来事,说话嘴巧,还多少有些文墨,老宁已是喜在心里。还有他是武甲,他是文甲,一文一武,都是甲字第一,真是珠联璧合,这位兄弟让他碰着了。老宁爱才,遂把这小子带进京去做了一名参将。 新皇登基之后,广选天下美女,他的老三丫头宁红有幸夺得头牌魁首,入得宫中伴君王。前日有信来,说是皇爷已将宁妃升任代理皇后了。 老宁荣任封疆大吏,做河西节度使兼刺史,还不是沾了女儿和小舅子(华世雄)的光。他资格虽老,三朝为将,按理也该上一个台阶了。皆因世运不济,傻皇上(前)不管事,他人微言轻巴结不上王丞相,潘又安潘大帅又拿他一个边远小县的守备不当会事儿,因此他一直屈居偏将之职。小华子一句话,皇上听说是老丈人,岂有不准奏之理,老宁才过了一回封疆大吏的瘾。他手中握有军队十万,匈奴王布雷达都不敢正眼瞧他,天高皇帝远,他就是河西之王!这几年他捞也捞了,酒足饭饱、肠满脑肥,除了人心不满之外,其它可是都十分满了的。 老宁上有八个女儿,唯独就这唯一的传宗接代的后生小子还让人给杀了,就算这口气能咽下,这断子绝孙的仇能忍了?可是,他辗转再三,杀,他确实不敢杀也不能杀,杀一个潘又安冒全家抄斩的风险,这代价太大。可是不杀又实实咽不下这口恶气,琢磨不定之后,他决定听听黄参军的意见再定不迟。 黄文甲文也若干,武更一般,全身最活跃的部位就是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死的能说成活的,白的能说成黑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种。就是这么一种人,偏偏受到宁武甲的青睐。前文讲过,机缘凑巧也可以说是惺惺相惜,什么味相投了吧!人和人之间大凡还是根据需要而定,需要老婆了找个女的,需要朋友了多备些酒肉。宁武甲和黄文甲俩人也不过如此,只不过他们是哪方面的需要各位请自定夺吧! 老宁说明原意之后,黄文甲稍一沉思便道: “兄台,莫怕莫怕,充其量姓潘的也只不过是个过了气的稻草人王爷罢了,倒了毛的、退了槽的有什么好怕?他如今狗屁不是,怕他怎地?此狗贼杀得杀不得暂且不说,但有一条就是决不能便宜了他。最少也要让那小子扒层皮、断条筋、少几块肉,方解我兄台失子之恨!” 宁武甲双手连击四五下,以手加额,赞道:“刘玄德有诸葛亮,我有黄文甲,天之幸也,地之幸也!先生一席话,足胜我读十年书乎!兄弟之言,正合我意,决不能让那姓潘的小子从我这儿占了便宜去,我儿就可以是白死的?先生教我,现在该咋办?” “动刑啊,这还用问?”黄文甲不假思索道。 “来人啊,快快大刑侍候!” 跑进来几个小兵,站立报告问老爷有何事吩咐?老宁道: “去,从牢房里把那个害了少爷的家伙提出来,准备用刑。” “老爷,问些什么问题,达到什么目的?”一个管审案的节级问道。 “不管什么问题,也不要什么目的,给我往死里打就是。”宁老爷掷地有声说。 “一直往死里打呀?”还是那位节级问道。 “不要打死,留口气就行。”黄参军一旁指指点点说。 所谓刑法,有古传的、有自创的、有外来引进的,无外乎就是老虎凳、辣椒水、炮烙、插针(用针插指甲缝)、吊打、鞭抽、棍敲、板击、扇耳光吐口水、拳打脚踢等等不一而足,至于更严酷的那是把人往死里整的,这里就不多说了。 黄文甲黄参军在这方面虽不是老手,但是他看过的书多,因而多是泊来品。老黄为了让老爷解气,特意令人安置了一副座位,小桌上摆满瓜子果品、时新凉菜、酒具茶具等。为的是让老爷安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品着小酒,一边消遣杀子凶犯受刑时的惨状。 不一时,刑具备齐,犯人带到。黄文甲笑嘻嘻地走到犯人面前,一手倒背,一手轻抚潘又安的下巴,讥讽道: “潘帅,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玩弄朝纲于股掌之中,享尽荣华富贵,豪娶十六位佳偶,你也算天下一流了。伙计,高兴之余,可知还有今日否?” 潘又安睁眼一瞧眼前这位:头小身子短、两颊无肉、骨瘦如柴、身轻如纸、弱不尽风的一具活尸。尽管一身儒生打扮,但是眉宇间却暗藏有奸邪、诌媚、阴险,一看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猛穷暴富的模样。 潘又安笑道:“知道知道,不光知道今日,还知道明日。” “明日怎么样?”黄元甲反倒吃一惊。 “如果天亮时我睁开眼一看还活着,那就是明天。”潘又安说。 “你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你是不是有点遗憾?” “不遗憾,该受的苦受了,该享受的福享了,有儿有女。如你所说有十六个老婆,这一辈子值了。” “如果你明日死了,她们怎么办?嫁人、流浪抑或是官卖?” “一死百了,管不了那许多了!” 黄文甲挥挥手,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本参军向来不和将死之人多费口舌,来呀,准备开始!” “且慢!”潘又安咆哮一声道。 第三四三章 朱林宗攻山受辱 话说大力王傻子王天顺这一声喊,尢如半天空响一声雷。一是劲头十足,加上又是在岩壁下的山洞口儿上,空气受阻,如像吹口哨似的,更是声如宏钟,如山崩地裂、雷鸣电闪一般。 攻山的兵士此时正盘算着欲挣五两银子半斤肉半壶酒时,猛见一个黑大汉,肩上背驮个人,手持两柄大锤,样子挺像那么会事儿,谁知懂不懂武功还在两可哩!想罢,数十名士兵一合计,刀枪并举,一窝蜂似地冲向黑大汉,口里叫道: “兄弟们快上啊,晚了酒肉可就归别人了!呔,兀那小子,若是会事的,放下所托女人,饶你不死!” 一个“死”字尚未落音,王天顺的锤子如风一般刮了过来,碰着的骨裂、扫着的魂丧,光震死吓死的的就不下十四五六个。 大队伍一看,这不是老虎来了吗? 为了半斤肉半壶酒五两银子拚命的不是傻瓜也是呆子,但是当兵的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呀,当官的要他们往前冲,他们岂敢往后退?他们知道黑汉子厉害,冲也不敢冲了,退又不能退,只好往旁边一挤,让开一条道,目送着两男一女在他们面前扬长而去。他们明明知道(就是猜也八九不离十)黑汉子背上的那个娘子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而且上面说了找到那个娘们可以拜将封侯,又是赏金又是赏银的,而且还有锦服两套,冬夏两换的,衬衣裤衩子都公家包了。条件足可以吸引人去铤而走险,可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去玩拿鸡蛋碰石头的游戏,大概他们是怕丢了命吧?官位、钱财、华服让别人冒领了去吧,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俩人把他们的一副锦绣前程带走了。 傻大个背着丞相夫人,本来是皇宫卫士、现在是自由职业者的左必成持刀断后,洋洋数千人的队伍竟无一个敢出面阻挡。刚下到半道上,突然有一彪队伍拦住去路,为首一将正是勇冠三军的骁骑将朱林宗。朱林宗挥舞双锤,喝问道: “呔,你们两个,什么的干活?” 黑大汉正要答话,左必成在身后应道: “军爷,我俩方才在山上打柴来者,恰逢我媳妇快要生产了,我弟弟要把他嫂子送下山去。” “谁、谁、谁媳妇?你他妈把话说清楚行不行?我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从山上背下来,反倒成你媳妇了?”王天顺横着双眼辩驳道。 “好好好,是你媳妇行了吧!”左必成没有心思和这个傻人见高低,先脱了险地再说,遂立马改口说,“军爷她真不是我媳妇,她是我兄弟媳妇。” “一会儿是他媳妇,一会儿是你媳妇,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的媳妇?”朱林宗脑子虽然简单,但是对此事体早就一目了然了,他故装糊涂问道,“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的老婆?” “她是我们俩的老婆?”好像不是俩人异口同声说的,朱林宗看王天顺狠狠地瞅了左必成一眼。 “你俩的,你们俩伙用一个老婆?” “家里穷,娶不起。”左必成小声囁嚅道。 “你们俩,把她睡了?”小朱不放心的也是这个。 “没没,还没,暂时还没。”左必成嘴笨舌拙支吾道。 “行了,人放下你们走吧!”小朱的意思是等这俩人离远点再动手。 黑大汉并不买账,说:“说得倒好,把她留给你,给你留下当媳妇哇?” 朱林宗一恼就上火,忘了人质还在人家身上,不由骂道:“抢劫良家妇女的狗东西,还有脸在此胡嚷嚷?小子,看你也是个使锤的,有胆量敢和老子比试比试吗?” “比就比,谁怕谁呀?”王天顺生就的打架材料,一听说有仗打,马上来精神。 锤与锤不同,若论重量小朱可就吃大亏了。人家老王的锤八百零二两,他朱林宗的小锤加上锤把锤箍等零碎儿至多也就百八十斤,级别不是一个级别,这仗能打吗?可是小朱不知道,他看着傻大个的锤大,不以为然,心想世上哪有那么大锤?不是赝品也是次品,还以为是当年齐光元使的木锤呢! 左必成力劝不住,王天顺自顾自解开绑人的绳子,将胖西施托付给左必成,然后从地下拣起两柄大锤直奔朱林宗这边而来。小朱毕竟是战场上的老手,经历地多了,全不把王胖子放在眼里。只见他将手一扬,打马一鞭。人借马力,马助人胆,铁锤抡起再往下一压,足有千把斤的力道。朱林宗暗想,这一锤下去,小子不死也得落个半残废。 好个王天顺,不慌不忙,双足立定,屏住呼吸,双手攥住两柄大锤,轻轻往上一磕。这下坏了,小朱的锤落下去时尤如砸到巨石上,他一时收煞不住,虎口出血,面色发白,两柄锤不由撒手,朝两个方向飞去。一个跌入八丈开外,一个见高不见远,就地向上,直冲云霄,足有七丈高,眨了好几眨眼的工夫方才应声而落。 这两个浑人,别看心眼不多,人还是挺懂规矩挺仗义的。当时王天顺猫腰下地去拣他的两柄锤时,朱林宗若要使个坏,轻轻一锤,足可以要王天顺的小命。现在,朱林宗两柄锤悉数落地,此时王天顺只需再稍加一把劲儿,先砸马头,再击人腿,十个朱林宗也毙命了。两人都没有这样做,可见二人武功不错武德更重。 王天顺一见朱林宗丢了武器,还如校场比武常规一般,高叫一声“承让了”,再回头看时,左必成不见了,那个女人也没有了。王天顺急得哇哇乱叫,眼眶里泪珠子都劈哩啪啦掉下来了。胖西施开头他确实叫过嫂子,可是后来改口了。他认准这个女人了,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她不但人长得好,心眼也好,对人实诚,手脚利落,还能做一手好饭菜。即便以后她不给他当老婆当个姐也行,或者高抬一些,当妈都情愿。其实,这一回下山他悄悄拿定主意,等遇见真正的姐夫,他就把胖西施物归原主。没料到,趁他和官军使双锤的小伙打架的工夫,老左那小子带上人跑了。这还了得,以后真正的姐夫如要问起来,还以为是他王天顺和狗日的左必成是穿一条裤子合一路的哩! 第三四四章 潘又安狱中受刑 黄文甲令狱卒人等亮明刑具吓唬吓唬之后正要用刑,潘又安突然大喊一声道: “且慢!” 黄文甲冷冷一笑道:“慢什么慢?你个臭小子,实话对你讲,这次你是猪八戒菜窖里打滚,算是找对地方了。本参军既不想要你的狗屁口供,暂且也不要你的性命,咱把话说明了吧,就是要你难受,让你活受罪,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彻肺胕的、撕心裂肺的,总之是生不如死的感觉吧!生不如死你听过吧,小子?” “我和你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你为何对我下此毒手?”潘又安心里不怕那是假的,猛一闻听贼人要对他用刑不禁心中有些发毛。 “这你就不懂了!”黄文甲欠身一步,拍拍潘又安的脑瓜门儿,讥笑说,“小子,按说你的机会比我要好过一千一万倍。你当初的靠山是皇老太后,我的靠山是凉州刺史宁武甲。你的靠山可以给你封王,我的靠顶多给我个副将,咱俩起点不一样啊!你可以一步登天,我则要一步步慢慢往上爬,可能我一辈子也爬不到你当初那种高位,但我不能放弃。王丞相欺负了太后的儿子,想篡夺他的江山,你帮太后除了王书贵。予国予民,你都是大忠臣、大英雄。如今你杀了我的恩公宁大人的儿子,放在你身上,将心比心,我该怎么办好呢,你说小子?” 潘又安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道:“老黄,你说得没错,你做得也对也不对!可是你听好了,你是助纣为虐,我是除暴安良,咱俩性质也不一样啊!宁公子仗势欺人,抢男霸女,为害一方,死有余辜。我干得什么你刚才也说清楚了。这里我也把话给你小子亮明了,我潘又安既然能攀到那种高位,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今日打了我,明日,不不,等你办完事一会出门就会有人取你小命,你信不信?你掂量掂量,到底是你的小命值钱,还是为虎作伥往上爬为重?” 黄文甲听罢,不由暗暗捏一把汗:怎么不小心把这事给忘了?没说是树大根深、山高水长嘛!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他潘又安既然做成了兵马大元帅、一字并肩王,必有他的缘由。倘若我在这儿主持把他打坏一件或是不小心失手打死了,我还能逍遥自在地活到这个世界上吗?不说别的,就是他那十六位夫人,个个凶神恶煞、就是十六只母老虎啊!我得罪了她们,能有什么好?但是如果退一步讲,他放弁了这次酷刑的指挥,其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宁将军对他的信任会倒退至零,他的前程也将付之东流。县官不如现管,宁武甲也不是好惹的,他的女婿里面还有人是皇上呢?这样畏首畏尾,成得了什么气候?管他潘又安那怕是玉皇大帝呢,与他黄文甲有鸟相干?万事眼前要紧,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想罢,黄文甲娘娘腔喊道: “潘又安蔑视国法,滥杀无故,大刑侍候!” 一声令下,上来三四名狱卒扒衣的扒衣、脱裤的脱裤,先把杀人者脱个精光好办事。一时三刻,潘又安一身雪白的肌肤便暴露无遗。 潘又安也没了大帅的矜持,直着嗓子大喊大叫道: “姓黄的,你狗日的小心了!” 黄文甲不慌不忙笑道:“潘将军,这叫吃了谁的干饭,就得替人家了断。你当年轰轰烈烈的时候,我老黄有什么光占?现在如不打你几下,武将军那儿不好交待啊!你且忍忍,我叫他们不要伤了你的尊容。不然,十六个老婆怕是要逃走一半还不止呢!” 这边说着话儿,那边已经开场了,只听“嗞啦”一声,紧接一股焦糊味儿,潘又安的屁股上早挨了一火钳子。小潘大叫一声,刹时便昏了过去。黄文甲着人用冷水把潘又安喷醒,讥讽道: “潘大师怎么这么不经烫啊,才刚开头就不好好配合了。等你一觉睡醒,我们的刑也用完了,那有什么意思?按常规在用刑时犯人必须保持十分的清醒状态,这样才能起到用刑的目的,老话说‘打痛了才知道错’嘛!” “姓黄的,我日你先人!”潘又安忍痛骂了一句。 “怕是你日是日不到了,”黄文甲不以为然的笑笑说,“小官的先人不在土里就是在墙上(画像),你怎么去日?一个妹子早早嫁人了,看样子你赶不上趟了。后人里头没闺女,只有几个小子。莫非阁下有断袖之癖、专好 ; ; 后庭  ; ;做事?” 黄文甲的油嘴滑舌,潘又安自然不是对手。他用眼神示意老黄近前,然后“呸”一口浓痰吐到其脸上,狠狠骂道: “你这无耻小人,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黄文甲摘下帽子轻轻擦拭掉脸上的痰水,嘻嘻笑道:“大人想死,小人我可不想死啊!你的老婆娃娃有人供养,我死了我的老婆娃娃可就冻饿而死了,你说我怎么能死啊?我可不敢死啊,我还想过好日子呢!我可不想打死你这个皇封的不死老鳖,遭灭九族之祸呢!” 潘又安懒得理他,索性转过脸去闭上眼睛。 “潘大人,请提提精神咱们不妨做个交易,不知你意下如何?”黄文甲突然冒出一个恶念。“有屁就放!”潘又安尚存一线希望。 “你如叫我一声爷,我让小的们少夹你一铁筷子。如你叫我三声爷呢,我保证不在你的脸上做文章,你觉得哪头划得来?”黄文甲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不如这样,”潘又安咧嘴一笑,说,“你叫我一声爷,可以多夹我一铁筷子如何?” “哼,不要命的狗东西,真是锅里的鸭子,肉烂嘴不烂,老虎死了不倒威呢!” 黄文甲扭过头去瞅了一眼正高翘着二郎腿,一边看“戏”一边品茗香茶的刺史大人,大人看着死去活来的杀子仇人,看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估计这阵气消了有一多半了。 刑房里一阵焦糊味儿和杀猪般怪叫过后,黄文甲又一次弄醒潘又安说: “小子,该到你的小白脸上划几笔了。如你今夜不死,日后见了你的十六个老婆,可别说是我给你弄成了一张麻脸。” “老子反正是豁出来了,随便你!只是有一条……” “有什么快说吧,别憋死了!”黄文甲举着铁钳子在推敲,他是想在小潘的脸上写个字,只是还没想好写什么。 “我是想说你小子可别死早了,让我没机会遇上你!”潘又安咬牙说。 黄文甲呲牙一笑,摇摇头说:“不会,不会,这一点你不要有所顾虑。我今年才三十岁,能吃又能喝,没啥大毛病,五十岁死还有二十年的光景呢,保证死在你后面!再说你也别寄存什么太大的希望了,一个失势的太监,还能重温你当年的旧梦?” 说罢,老黄令狱卒把铁筷子烧红了,他五指夹好笔,他要在小潘的脸上写个“太”字,“太”是太监的缩写,姓潘的虽然不当太监了,但他的根还是太监。他要写个太,如果他死不了,以后让他和他周围的人都牢牢记得,这个人曾经是太监。 黄文甲已经设计好了,眉毛联起来作为一横,从眉心下来分开是个人,鼻子上点个点,一个“太”字就成了。黄文甲不是傻瓜,他拚上命害眼前这个人图什么?他图得就是压宝,他断定这个人决无翻身之日,他的主子别的不说,仅凭皇上老丈人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日后飞黄腾达!老黄接过烧红的铁笔,刚在小潘的脸上点了一点,忽听有人喊: “不好了,刺史府着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啊!” 第三四五章 二猛将战场拜兄弟 王天顺见左必成劫走了胖西施,真比丢了他妈还急,撒丫子跟屁股就追。朱林宗骑马从后面赶来,王天顺见状说: “小子我有事不和你较量了,有空咱俩再切磋。” 朱林宗摇手说:“不是那事,不是那事。” “那是哪样事?妈的,你没见老子正忙着呢吗!”王天顺心里有事,说话也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哥哥好本事,力气又大,不如咱俩结拜了吧?”朱林宗也是爱将心切。 “行,”王天顺不假思索道,“你小子使锤,我也使锤,就凭这一点,我也认你这个哥了。不过我现在要去找人,你等我回来,咱俩再拜兄弟行吧?” “哥哥不急,他跑不了!满山满洼都是我的人,他能飞上天去?”朱林宗满有把握的说。 “那好,你先说你多大?”王天顺本就是缺心眼的,说话也梗直。 “我二十四,属狗,八月初八生人。”朱林宗实话实说。 “妈的,我也是二十四,也属狗,也是八月初八生人。就是时辰不清楚,这事我妈知道,可惜人不在了,没地方问去。”王天顺碰见个同庚而且又对脾气的,心里高兴。 朱林宗也是稍有遗憾地说:“我也是,爹妈死得早,当时没问清啥时辰。” “要不这样,”傻人有傻计,王天顺想了想说,“咱俩轮流,你当一天哥,我当一天哥。单日子你当哥,双日子我当哥好不?这样咱两不吃亏。” 朱林宗想想有理,点头道:“如此最好,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不行不行,我不能沾你的便宜。事是你先提出来的,今日碰巧又是单日。还是你当哥,哥哥你马上骑稳当,兄弟在这儿给你磕头了。” 两个浑人刚才还是仇家哩,转瞬成了兄弟。 朱林宗说:“兄弟,刚才那个女人是我二哥的老婆,咱得设法夺回来还给二哥。” 王天顺说:“此事好办,既是你二嫂也是我二嫂,这是应该的。哥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朱林宗不放心急催马紧紧跟在后面,王天顺走出不多远,看见左必成被一伙士兵围住。老左不是王天顺,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和威力,不可能一锤子镇住局面。他也曾挥刀杀了一两个贪功心切欲从他身上抢走人质的士兵,奈何士兵越杀越多,他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猛见王天顺气势凶凶的提溜着两柄磨盘也似的大铁锤冲了过来。他以为傻人好哄,大声叫道: “师弟快来助我,出了圈子下了山这媳妇就归你了!” 王天顺怒道:“你他妈抢了我结拜哥的二嫂,还说是你媳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留下有何用?” 说罢一锤子抡下,可怜大内禁军统领左必成,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半路上见了个绝色美人便擅自停职停薪、潜逃丢官抱得美人归,还未曾亲热过一回哩,却落得个头骨粉碎脑浆四溅迸流,一命归西去了。朱林宗见状大喜,纵身下马,双手搀住王天顺,口中赞道: “兄弟锤击恶贼,真乃神人也!待我秉明二哥,定要封你一个大大的官职。” 王天顺满不在乎地大咧咧道:“官职大小都无所谓,只要肚子管饱就行!” 有管事的小校在乱草丛中找到胖西施,搀扶到朱林宗面前,说: “将军,这女人该不会是丞相夫人吧?” 朱林宗见过夫人数次,他自然熟识不过,见嫂嫂成了这般模样,极是不忍,撇开王天顺,两步到了乌希芹面前,一个单腿跪地,双手抱拳道: “二嫂在上,请受小弟一拜!皆因小弟办事不利,致使嫂嫂受苦,小弟有罪。请嫂嫂上马,容我牵马送嫂嫂回府。” 胖西施噗哧一笑,说:“朱贤弟快快起来,我不慎遭劫,都是那左必成王八蛋一手造成,你有什么过错?兄弟,这个王天顺兄弟,人虽莽撞一些,但是心术端正,为人厚道,你以后可要善待于他。” 朱林宗道:“这个自然,我们俩刚才已经结拜过了,以后就是同生共死的患难兄弟。” “如此最好。”胖西施欣然道。 王天顺方才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是宰相夫人,他也不知道宰相是个多大个官,反正官职不小。想想自己此前还对这个女人有想法,不禁有点后怕,遂也上前扑通跪倒在地,大声叫道: “二嫂,噢不,姐姐,我的好姐姐,倘是见了姐夫,千万别说我的坏话,否则我这条小命就没有了。王家就我这条根,我还没娶媳妇呢!” 朱林宗从旁解释说:“王兄弟打死劫贼左必成,救了嫂嫂,大功一件,应予表璋。” 乌希芹说:“好了兄弟,这几天多亏了你,我才没有受到左必成那奸贼的迫害。我一定会将此事告诉你姐夫,让他给你谋一个大官当当。” 王天顺执拗道:“我才不希罕当大官呢!我只想每天能吃饱吃好,如有一个像姐姐这样的伙夫就好了。” 傻子的话逗得全场人都笑了。朱林宗传令收兵回营,因为当时没有准备现成的轿子,只好临时弄翻了两棵树,做成一副担架,由几个士兵轮流抬着胖西施下了山。 第二天早朝,胡三向皇上秉报说:“陛下,微臣的老婆业已找到,请圣上不必挂记在心。” 龙颜闻听大悦,传旨下去: “胡丞相千辛万苦,终得夫妻团圆,实奈大喜之事。经商定朝中拨款十万两官银为胡爱卿补办一次喜事。另,华世雄副相,年阶二十有八,尚未婚配,有圣上做主,将果子县县令刁世才之女刁灵灵(艺名吊金钟)由皇上做伐,嫁于华副相。两相于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同日完婚,钦此。” 胡三胡儒贵、华世雄二人匍匐于地磕头谢恩。皇上宣布散朝,大家分头下去做准备工作。 胡三当然高兴,皇上亲自主持为他补办婚礼,这是多大的面子!华世雄则是狐疑满腹: “吊金钟好是好,不过这段时间一直留宿在后宫,皇上年轻气壮,是个见色忘形之人,该不会把个二手货还给他吧,如要那样,这亏可就吃大发了。” 第三四六章 四雌虎火烧刺史府 日间潘又安与他的众夫人被官军冲散,由于大家是出来闲游的,所以除了潘郎腰里别了一把宝剑之外,其余人等全是手无寸铁、赤手空拳。眼见丈夫被宁府官兵五花大绑而去,四女眼中出血,就要出手相救,被雷旭彬等人拦住,苦劝道: “各位嫂嫂息怒,我们此去也是枉然,人家人多势众,我们顶多就是白送死。不如大家下去做些准备工作,找机会下手搭救大帅不迟。” 四女将无奈,不如此也只好如此了。与其大家一起入了牢笼,不如有几个在外面活动想法子的。老雷三位带四位夫人重新找了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安置下来,又派人去早前的那家客店里取回一应器物,牵回马匹等。 雷旭彬说:“老宁虽然仗着他是皇上的老丈人,无法无天胡作非为,而今独生儿子一死,他必定悲伤过度头脑发昏,章法全无。最可恨的是他手下有个参军名叫黄文甲的,为了巴结奉迎主子,无所不用其技,专会设计害人。大哥手中握有免死金牌,量他们也不敢违逆圣命,对大哥下死手毒手。最有可能的就是性命暂无忧,活罪不可免。为给狗衙内宁毅报仇血恨,他们今晚必会对大哥擅自用刑。这时候我们应该想个什么办法,转移他们的视线方好,也使大哥少受点洋罪。” 众夫人闻听丈夫要受刑,顿时心胆俱裂,磨拳擦掌,急不可耐地欲要冲进宁府和老贼拚命。 雷旭彬说:“三更在刺史府放火,转移他们的视线。不信他们这一伙狗贼连家都不要了。” 雪里红说:“老雷,三更不行,那时潘郎已被他们折腾得差不多了,我看还是提前一更,二更放火吧!” 还有人提议一更放火,一更天刚擦黑,好多人还没就寝呢,根本无法混入刺史府。最后,大家商定二更半放火。先由老雷带一伙兄弟在刺史府前滋事,乘他们只顾门前的时候,四位夫人翻墙进入大院。计议已定,大家分头行动。 四女将虽都是马上将军,战场上厮杀的,按理说爬墙越脊不属于她们的活动范畴,奈何事急,又是为救丈夫,其它也顾不得了。 黄文甲正在点灯熬油,夜审潘又安,一是为主子出这口恶气,再就是借此机会取得宁公的信任,倘若是老宁如有机会在他女婿当今天子面前美言几句,他日后的前程将不可限量,大将军、大元帅也不是没可能,没准武不行当个文帅的可能也有啊!到那时,天下谁不识他黄大帅,太监头儿潘又安又算老几?黄文甲对潘又安的刑法用的是温水煮蛙慢慢来,他不想把姓潘的一下子治死,他还想把这个人押到京城去请赏呢!老黄经反复思索,他已断定,姓潘的绝对在皇上面前是失势了。现在是和平时期,国泰民安,民间藏一个会打仗的老虎可不是一代明君的万全之策。“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这一至理名言可不是说着玩的。当然,老黄并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根据历来之规所做出的判断。当然,冒险的成份也很大,如果赌注没下对、这一宝押错了,弄不好也可能会把自己的命搭上。他知道,一个男人如果登上权力顶峰,再有一身好武功,配上一张好脸蛋,那这个人就不得了了。他已经拿定主意,务必要在潘又安的脸上做个记号,前半生已经风光无限了,后半生还想再风光吗?他为自己的才华而沾沾自喜,在姓潘的脸上刺个“太”字,那简直是太绝妙了。黄文甲刚刚在潘又安的右眉上用烧红的火钳子点了一点,忽听有人大喊: “刺史府后院着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啊!” 第一个作出反应的就是宁武甲,谁家着火谁不着急?老宁指着黄文甲大喊大叫道: “老黄,你们这儿先停停,救火要紧、救火要紧啊!” 黄文甲闻听起火,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稳住神,他不慌不忙反问道: “老爷,你不觉得这火着得蹊跷吗?” 老宁脑子简单而且又赶在这节骨眼上,无暇多想,催促道: “现在不管那么多了,快去救火要紧,你嫂子和你几个侄女都在屋里哩!” “要不这样,”黄文甲仍是方才那种姿态,慢条斯理说,“老爷,咱们分个工,你带人去救火,我在这儿审犯人,你看如何?” “放你妈的狗屁,你们家着火了,你也是这态度吗?”老宁动怒了,破口大骂道。 黄文甲辩解说:“我还不是为咱府上的公事,一旦让这小子……” “怎么,你还怕他跑了?”老宁已经冲过来了。 “跑是跑不了,咱们得趁热打铁呀!”黄文甲还陶醉在潘又安脸上那个“太”字里。 “你狗日的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宁不由分说,喝令刑房里的全体,统统去救火。 顿时,偌大的刑房只剩下黄文甲一人。他四周看看,仿佛到处都有人影在盯着他。这几年他在这间房里刑讯无数,不说受伤光打死的都在几十人上说话。严格地说,此时刑房里除了几个没有来得及运出去的尸首之外,活人就他和潘大帅了。姓潘的昏迷不醒,与其说是一个人还不如就是一具死尸呢! 突然,大门咣当一声,起初他还以为是救火的人来了呢,定睛一瞧:怎么是一帮子女人?他顿感情况不妙。刺史府里虽有一些女人,但个个弱不禁风,哪里会有舞刀弄枪的?黄文甲的第一个动作反应就是就势一倒,钻进死人堆里。他趴在地下,用眼角偷偷一瞄,来者是四个绝 ; ; 色女  ; ;子还有三个壮汉。男人他认识,就是前不久辞职回家的雷旭彬几个。女人他没见过,不过估计这无疑是那个假太监的老婆了。当初若是把骟了,哪有今天的故事?可惜这几位美如天仙的女子,随便弄一个睡她一夜,给个刺史都不换。不不,还是当刺史吧,有官才能有老婆,穷光蛋哪个跟你? 这四个女人满屋子一张望,立刻跑到绑潘又安的柱子那儿,一看丈夫被折磨成这样子,她们不禁放声大哭,边哭边信势旦旦道: “此仇不报,势不为人。定要捉住那个黄文甲,让他负出十倍的代价!” “扒他的祖坟扒他的皮!” 趴在死人堆里的黄文甲闻听不禁开始哆嗦,暗忖:哎呀我的亲娘哎,这下可是坏大事了,捅了大马蜂窝了! 第三四七章 两相府同时行婚礼 是日即八月中秋,由于是两家相爷奉圣旨同时大婚,这就难坏了众位送礼赴宴者。当然,礼到也就是了,不管礼轻礼重,送到两位府上,报上姓名礼到了人情也就有了。关键是赴宴人则就难办了,虽说相爷一正一副,但是既不能小瞧副的更不敢怠慢了正的。到底是顾哪一头呢?也怪那个小皇上,只管为他的两位肱宏之臣办喜事,却不管下面送礼人的难处,失察呀,这个皇上这一次可是大大的失察了! 思来想去,大家觉着胡丞相虽是皇上敕婚,毕竟是熟手老机器,孩子都老大不小了。不去他这儿,恐不会有太大的误解,华副相人家大姑娘小伙儿才是正正经经的一对新人儿,因而两份贺礼一个人头直接老华子的府上。也是英雄所见略同,所有人竟一股脑儿去了华家,可怜一朝堂堂大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胡儒贵夫妇,竟是门可箩雀、无人光顾,其情其景,实不忍观看。胖西施道: “夫君,人生不过如此,要耐得住寂寞,想当年咱家大哥不也是轰轰烈烈,那是何等的威风?如今还不是带上一帮子老婆娃娃,隐居在那抬头只见飞鸟过,极目全是苦咸水的小破岛子上。此去也有两三年了吧,到现在连个音讯都没有呢!” 胡三叹口气说:“夫人有所不知,不是哥哥忘了我们,他也有诸多不便呀!如果他时不时发个信件给我们,此事传出去又是个是非,没准还有人以为我们要干点什么呢!” “那以后我们和大哥他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胖西施心犹不甘。 “大抵就是如此了。”胡三贴近夫人耳朵说,“不是不来往,前段时间你失踪的时节,我就曾发现南桥嫂嫂偷偷在暗中帮着我们。不过,这话可千万别传出去,被小人听去可是大麻烦。” “也真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个个都是老鼠胆,这样畏畏诺诺过日子,还不如回我莲桥镇上开饭馆子去哩!”乌希芹讥讽道。 胡三苦笑说:“夫人说得极是,可是官身不由己,我现在就是辞官不做,我能走得了吗?” 胖西施向来是快人快语,说话无遮拦的,她说:“腿在你身上长着,为啥不能走,咱又没卖给皇家?无非不领他的皇粮罢了!” 胡三摆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夫人有所不知,这世上的人,有人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入朝为官。可也有人天天在朝堂上战战惊惊受不了了,想解甲归田,想辞职不干告老还乡,你想皇上会轻易放他走吗?” “为啥不放人家走,交了权还有嘛事?”胖西施不解。“人走了,还有秘密呢?还有人气呢?” “你们男人们的事太复杂,想想都头疼。” “朱元璋为什么要杀刘伯温,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不说那些了,怕死人了!我只想问一句三郎你,皇上也会杀你吗?” “时时都有可能!” “天哪,我们不干了, 我们回家去好了,我开饭店养活你,你继续读你的破书,不当那个狗屁丞相也罢!” 胡头摇头笑道:“真是夫人之见!芹儿你知道吗,如果我要是丢了相位,过不了几天就有人可能要杀了我,你信不信?” 胖西施越发疑惑不解道:“谁,谁这么大胆子?不干了还要杀人家,这还有天理吗?” “天理在天上,人间没有天理。”胡三转而正色道,“夫人,今天是咱俩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丧气的话也好。” “大婚,还大婚?”胖西施噗哧一笑说,“孩子都三个了,还大婚个屁啊?” “大婚是皇上给咱定的日子,不能违旨不是。” “书呆子,你真是个书呆子!”胖西施戳了一指头丈夫的脑门子。 胡三忽然想起一事,道:“着人去请朱林宗和那个大个子兄弟过来,大家喝酒吧!” “请什么请啊,我们已经到了,专门给二哥二嫂贺喜来了!”朱林宗在门外叫道。 胡三笑道:“你这个小混蛋,居然非请自入,把我的丞相府当什么地方了?” “今天什么日子还要通报?再说你的门房也没拦我。”朱林宗向来不怕胡三。 说着话儿大个子王天顺也跟了进来,老王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大呼小叫道: “兄弟给二哥二嫂磕头了!妈的,叫二哥二嫂不顺嘴,还是改称姐、叫姐夫吧!” 胖西施因是熟人,况且人家还救过她的命,也不避讳,起立下座急忙将大个子扶起来,说: “哎哟兄弟,快起来快起来,叫啥都行,叫啥都行!” 胡三两口子奉旨大婚,和两个傻将军喝起了喜酒。胖西施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朱、王二人吃得高兴喝得高兴,最后竟酩酊大醉。胡三令人将二位抬到书房里安歇了,半夜里起来由于是生地方找不到厕所,两人竟就地处理了。好容易捱到天尚未大亮,他们才想起昨夜是在二哥家喝醉了酒,半夜里又做了好事,因而不好意思,也不向主家告辞,竟悄悄溜之乎。 不说胡三夫妇的婚事办得冷冷清清,再看老华子的大婚喜宴是何样状况? 众位贺礼吃喜酒为什么瞅准了老华子,倒不是因为华世雄有什么雄才大略,有多大的能耐。主要一点是这家伙近来和皇上走动最勤,两个人关系挺热乎。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是宁皇后(代)的亲舅舅,皇亲国舅啊,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谁还把这看不出来?所以大家才齐聚华府,大礼、重礼、好礼一骨脑儿送上门来。另一傍自然冷落了不得势的胡丞相,按说老胡那边的礼也不少,有轻有重,也算是大面儿上过去了。奈何人气不旺,这事都怪那个小皇上考虑问题不周全,不知是有意呢还是无意?如果是有意,这里头的名堂可就大了。这不是明明制造两相不和吗?奈何人家是皇上,哪个敢说皇上不对呀? 第三四八章 潘又安羁押进京城 几位夫人眼含热泪,正要着手解下捆绑丈夫的绳索,忽听门外人声大作,雷旭彬等见了急道: “嫂嫂,救哥哥的事可以暂缓,我们被困在屋里让人包了饺子可是太不上算了。” 四位夫人齐道:“不救出潘郎,我们怎么有脸回家?” 老雷道:“嫂嫂,不是这样说,哥哥定是要救的,但不在此时。如果我们全体让人捉了去,连个通风报讯的人都没有了,谁来救哥哥?” 夫人们听着不无道理,但又不忍心离去,正犹豫间,突然一伙人挥刀冲了进来。幸好雷旭彬早有准备,三条好汉堵在门口,先砍翻了几个冒失鬼,后面的不敢靠前,站在远处,摇旗呐喊: “休教走了潘太监啊!” “潘太监的老婆谁捉住归谁呀!” 几位夫人无奈,只好放下昏迷中的丈夫,手举兵刃,且战且退。一直到了大门口,四女三男共是七员大将,一时杀得性起,视官兵如草介,砍瓜切菜一般,杀退守门官兵,连夜出城而去。 老雷他们去了很久之后,老宁才战惊惊地从茅房里提着裤子出来,宁武甲确定潘又安的老婆和朋友们已全部撤退之后才敢出头,他着急地发问: “黄参军呢?” 众人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在刑房的死人堆里找到黄文甲,老黄此时脸色蜡白、眼睛发直、浑身僵硬、手脚冰凉。大家又是找医生,又是采用土方子,掐人中、敲脊背、捋肚子等,最后灌下半碗屎糊汤终算才把人救醒。老黄醒来头一句就是: “走了?” 宁武甲视黄文甲为主心骨儿,如舍了此人他将寸步难行,今见老黄醒来,老宁大喜过望,急切问道: “兄弟你这是怎么啦?” 黄文甲吐出一口屎糊汤,摇摇头说:“不好说,不好说,能与将军还能活着见面,也算我拣了一条性命。请将军速命人将那个姓潘的松了桎梏,关入大牢好生侍候,明日打造囚车,派兵三千将姓潘的押入京城,此贼只可让皇上去发落了。” 老武问是如何凭般着急,还没给这个小白相破相呢,让他日后再仗着自己的男色骗姑娘。老黄说: “哥呀,此水太深,不是你我所能轻易涉得过的,倘若弄险,必将吃大亏。” 老武知道小黄足智多谋,因而不再细问,速命人连夜动手,即刻打造囚车,选派得力干将率军出发押解潘贼进京。 黄文甲这一步棋加然不一定算高棋,但起码也不能算臭棋。他已领教了潘小子那帮婆娘们的厉害,昏黄的油灯下虽看不清她们的模样,只凭她们的口气和声势便足以领悟到这是一群极其难缠的雌虎,若是惹了她们,小命不说,全家休想再有一个喘气的。石头大了绕着走吧,凭他的力量和能力,决不可能是姓潘的对手。就是把他弄死了变成鬼,他也休想安生一天。人家虽已是凤凰下架虎落平阳,奈何雄风依旧、虎威尚存,他区区黄文甲仰人家潘又安鼻息的资格都不够,岂可与之匹敌、相提并论? 宁武甲按照黄文甲的意见,为了转移视线,让潘又安的追随者不再对刺史府构成威胁。第三日便紧急打造囚车启程押解潘又安往京城进发。三千人的队伍,虽谈不上惊天动地,但也是浩浩荡荡。领兵的两位将军,一个叫盖世天尊云中龙,另一位叫旱地拔葱林有虎。两人出身将门,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王书贵选兵拔将,也曾动过二人的脑筋,后来犯了和袁绍同样的错误,以貌取人。当时觉得此二人名份不够,职位太低,只是个偏将,因而弃之不用。云中龙使一把蟠龙扫风叉,叉子和猪八戒的筢子差不多大小,加上老龙力大无穷,一扫一大片,上阵杀敌威震敌胆,莫不望风披靡。林有虎善使双刀,两把刀各重百八十斤,老林乃是祖传刀法,舞动起来密不透风,上阵杀敌双刀飞起,专取上将首级。俩人勇则勇矣,武功也是天下无双,单有一点就是智商方面有欠缺,容易受人蒙蔽和 ; ; 诱惑  ; ;。因此出发时老宁吩咐在三,令二人言必听黄参军行事,不可恣意妄为,否则扣发半年薪粮。二人均有老母在世,而且皆是大大孝子,每次发了薪水首要一项就是给老母汇银两。听说不听话要扣饷银,顿时慌了,跪下磕头说: “大人,我们句句以黄参军的话必听,大人千万别扣我们的银子,老娘饿死了我们也不不活了。” 老宁听罢笑道:“此事好办,听话就不扣。” 老黄一路虽有俩力大无穷的力士保护,心里终还是突突不安,生怕潘又安的哪个老婆冷古丁从哪儿冒出来,一刀抹了他的脖子。为此,老黄一路尽是大呼小叫: “保护好犯人,绳子别绑得太紧,饭食要周到,饿瘦了皇上那儿可不好看啊!千万不能打犯人呀,谁打谁负责,小心我要了你小子的小命!好生给老子好好侍候着,进京有赏啊!” 黄文甲这等说,分明是暗中给人递话,那意思是说:我可是事不由己啊!我并没有折磨你们的人,你们有本事到皇上那儿发话去。 雷旭彬这儿,老雷和丹增、孟繁印兄弟自带了他们的可靠部下精悍弟兄共是一百来人,潘又安的夫人分作两队,尹天雪和雪里红跟随老雷行事,银杏儿和天山雪回海城报告消息。 老雷的一百多人对阵黄文甲的三千多人可见不在级别,如要轻举妄动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人杀得一个不剩,况且云中龙和林有虎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此等形势雪里红俩人不是不知,所以也不再说啥。到了京城,她们想,皇上是潘郎一手扶起来的,他能忘恩负义?他敢妄杀护国大臣?潘郎手里还握有皇家颁发的免死金牌哩?这么一想,二位夫人也就坦然些,黄贼文甲势利小人,不过他好像也不敢再对潘郎下死手,嘴上也说得好听,且让他再多活几天也罢? 昼行夜宿,渴饮饥餐,羁押潘又安的部队三月后方到京城。京城那边早有人报告给皇上,皇上这里又不知何人走露了消息。囚车刚一进城,便有无数的城中父老,倚立在街市两旁,翘首等待囚车过来,还有许多人议论高呼: “潘将军是功臣啊!” “没有潘将军就没有当今朝庭,怎能做出这样背信弃义之举?” “不要吵,不要吵,皇上英明,必定会有公断的!地方官造次,岂可蒙蔽英主?” “听说潘将军这回杀的是皇上小舅子哩!” “小舅子有啥了不起,为害一方,祸乱百姓就是该杀!” “你们说了都不算,就看皇上的金口玉言了。” “没事,潘将军管保没事,我敢打赌!” 三千人的队伍直接护送囚车到了大理寺死囚牢里,黄文甲令人将队伍带回西凉,自己则和云中龙、林有虎以及数十得力干将找了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了。 第三四九章 万岁爷一桃杀三士 为两相同时办婚事其实并非皇上的失策,他的本意是两个女人各归其主,他在中间要落个大人情。本届皇上不同于上一届王书贵选中的那个嗜狗如迷的傻子,小伙人虽才只有十八岁,但是却继承了他皇爷爷的许多“优点”:出手凶狠、暗藏杀机、时候一到、天下归己。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历史上但凡是有点主见的国主,哪个不是如此?不杀人巩固不了皇位这个道理怕是不用人教就会的。在他的翅膀尚未长硬长全之际,他决不敢贸然行事。因此,小皇上左思右想,不能因小失大,为了两个女人开罪了两个大臣头儿,如果人家联合起来找他的麻烦,他在这个位子上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所以他当即立断,俩爱妃(未授实名)发回原籍各归其主。至于老华子的担心他的新娘是否被人拆了包装,这是多余的。皇上既已决定不纳二女为妃,因此不可能偷占那种小便宜,事情闹大了可不是开玩笑的。宫有的是绝色女子,又不缺这一个半个。当时为的是图个新鲜,现在不图了。 至于说选中八月十五中秋夜同时操办,这一点也不是皇上的过错。是宁代皇后一句话提醒了他。宁红说:“陛下,眼看快八月十五了,就让他们两家团圆吧!”皇上一听,依计而行,说准奏,这才有了八月中秋两相齐办婚宴之说。 皇上根据宁后(代)的建议,本想“一桃杀三士”来者,奈何手中只有两桃,而且又是两士,水到渠成,啥样都是现成的,和当年晏平生所处环境等各样都不同,所以他这一计难以实行。当初王司徒如果手中没有貂婵,他的美人计也无从谈起,更谈不到立下奇功。而且,经他谋划,副相华世雄有向他靠拢的迹象,所以他暂时不必着急,他才十八岁,有的是时间,不怕耗不过比他大十来岁的胡三等一些前朝的遗老遗少们。 皇上本想去赴宴凑凑热闹的,奈何是两相同时大喜,他一时也不知究竟该去哪家好,正犹豫间,忽有内宫总管来报: “秉万岁,现有凉州刺史宁武甲着人送来家书一封,请皇上勘阅。” 龙颜不悦,冷言道:“既是家书,送往宁代皇后处便了。这样一桩小事也来报告朕,莫非要把朕累死不成!” 总管急道:“陛下且莫着急上火,如不是书上言明非要皇上亲阅,老奴借十个胆子也不敢骚扰皇上。” 皇上见说,道:“即是如此,呈上来吧!” 总管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将信扎递交皇上。皇上接过来轻轻瞄了一眼,果真信封上缀了两行蝇头小字,上写:皇上亲阅,其他人敢拆阅者,当斩!老臣宁言。 皇上一见,知是丈人那里有要务相报,他迅将信扎打开,果然是条重要信息,报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凉州刺史宁武甲伏首报告皇上,捉得一条行凶做恶的大虫潘又安,微臣能不敢私自做主,现交于皇上亲自处理!” 皇由看完信后又惊又喜,而且是大惊大喜,终于天遂人愿,这个潘又安自己送上门来,以后可怪不得朕冤杀忠良了。细一考虑,不由又暗自骂道: “老宁这个混帐东西,他杀了你的儿子,你要了他的命,一命偿一命,多好的机会呀,送来送去玩什么花样?这不是明明让朕左右为难的事吗?” 皇上沉思半晌,两手背着渡方步。按他这个年龄本不是渡方步的年龄,可是经得事多了,尤其是遇上许多棘手难办的事不渡方步也不由他。皇上思来想去,这个潘又安必杀是肯定的,至于怎么杀、让谁杀,这要好好思虑一番。但是有一点,在杀潘又安之前,这个人还要好好利用一番,他还有许多死党在朝中,杀了潘又安也让这些人受到震慑,以后同党们不要走得那么近。 潘又安杀人偿命理所应当,至于那个免死金牌还不是相个骗人的幌子,没收了他的金牌,按原样再复制一个铁的,上面胡乱镀些金粉和别的什么成份,真金牌成了赝品,让审判官琢磨着办去吧! 这个审判官由谁来当呢?皇上第一个念头就是胡三。胡三和潘又安是铁哥们,又一转念不行,胡三鬼大,邪门歪道太多,他如果三日弄两日鬼,再把姓潘的做成无罪释放这可就前切尽弃了。哪让谁来做这个审判官呢?皇上想到了华世雄。华世雄虽然也是潘又安的哥们,但是他没有胡三他们那么铁。再说,华世雄这几年混迹官场,此华世雄已非彼华世雄了。根据他的人品和性格,他决不可能拿自己的前程去换取潘又安的性命。 主意是这样定了,但是也不能便宜了那个胡三,不能简单地发圣旨宣布华世雄为审判官。至于怎么办,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皇上来说,这个问题的决断委实难度大了些。 皇上想着想着猛一转身发现总管仍在原地未动,遂诧异道:“你为什么不走?” 大概是受了前一届朝堂的影响,这一任皇上轻视、篾视太监,别说干涉朝政,就是不该说的话多说一句也要犯杀头之罪的。总管见问便道: “老奴这儿还有一封家书不知该如何处理,正犯难着哩!” “家书,何来的家书?”皇上问。 “是宁刺史写给宁皇后娘娘的。”总管如实回答。 “是宁代皇后,这一点都记不住。下一次再犯同样的错误,看我不取了你的项上人头。”皇上匆忙间又一次改换了称谓。不是他不想给宁红把那个代字取掉,而是这里的问题很多很复杂,时机不到,他也不敢草草从事。 总管不是不小心,他是故意为了巴结皇上才省了那个“代”字的,他发现皇上虽然发火但是也并没有动怒,他听皇上说: “呈上来给朕吧,待会朕再转给娘娘。” 皇上打发走了总管之后,他拆阅了封疆大吏那封不同寻常的家书。皇上如今之所以对老丈人这边极其感兴趣,首要原因还不是潘又安。前朝那个假太监一日活在世上,他就一日不能把心揣到肚子里。这次应算宁老头立了一大切,案子完结后,给老头加官三级,封个侯了什么的,宁代皇后的“代”字也可顺理成章地拿掉了。 老宁的家书上说: “红儿,随军押解钦犯的主将黄文甲,此人足智多谋而又忠心耿耿,你在圣上那儿美言几句,可堪大任。另外有两员大将,也是为父舍不得的,也一起荐于皇上吧!……” “妈的,这个老油条,这哪里是什么家书,这分明就是给朕的举荐信嘛!将来合朝潘又安的人都换成他宁武甲的人,老子的日子照样还不是不好过。”皇上想。 第三五零章 两丞相巧审潘元帅 第二日早朝,执事太监宣布:有事启奏,无事散朝! 大理寺正卿吴世铎匆匆出班奏曰:“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代皇后娘娘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万寿无疆!” 皇上不耐,催促道:“少他妈给我啰嗦,有屁快放!” 吴世铎这才归入正题:“昨日有凉州刺史宁武甲因其子被无故冤杀,因而捉得凶犯潘又安……” 一提“潘又安”三字,朝堂上立刻就炸了锅似的,顾不得朝庭礼仪,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潘又安!哪个潘又安?该不是潘大帅吧?” “同名同姓的多了,别乱猜!” “大帅不是下海了吗,又跑戈壁滩上去干鸟?” “你忘了,大师曾在那里打过仗,可能是回丈人家了吧?” “…………” 龙颜不悦,正色道:“一个小小的杀人犯也报来朝中,怕我朝中无事做吗?” “非也非也!”匍匐于地的吴世铎急忙纠正说,“此潘正是解甲不归田、告老不还乡大名鼎鼎威震四海的潘公公潘大元帅、敕封一字并肩逍遥王的潘又安潘大将军哪!” 朝堂上下顿时又一片哗然,皇上挥挥手,平静了混乱场面,然后插言问道: “潘爱卿现在何处?” “现正押在大理寺死囚牢中。”吴世铎抬起头偷偷瞅了一眼龙座上的少皇爷,又悄悄往四周瞄了一眼。 龙颜大怒,喝斥道:“真正是岂有此理!潘爱卿即便有罪,比起当年为国所立功勋也是瑕不掩瑜,微不足道的小事,况且还有免死金牌在身,为何要关进死囚牢?” “这、这、这个……”吴世铎吞吞吐吐。 “好了好了,关就关了,大理寺非是游戏之地,岂可随意进进出出?当然了,回去之后要善待潘爱卿,不准用刑,伙食方面要加强,想吃啥给他吃点啥。潘王兄若是有啥闪失,当心你的项上人头。”皇上说话滴水不漏,看来这几年的国主真没白当。 “臣遵旨!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世铎又爬地下磕头谢恩,口中念念有词,“宁代皇后万寿无…” “老吴你他妈有完没完?”皇上说罢,双目如炬,全场巡视了一遍,又朝殿下言道,“潘王兄之案无疑是本朝自开国之后第一大要案重案,本着‘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原则,不冤枉、不偏担、不殉私,既要为民除害又要保护护国元勋,不知哪位爱卿愿意审理此案?” 皇上说罢,飞快地满场巡视一周,众大臣皆是面面相觑,无人敢言。傻子都能看出来,皇上话里有话,潘又安杀了他小舅子,又是他老丈人把人押了来,皇上岂能善罢甘休?潘师此次惹祸不小,看来弄不好要把性命搭上。想想当年潘帅为国为民,多少次风餐露宿、风里雨里,多少次枕戈待旦,浴血奋战,如不是武艺精、运气好、用兵得法,死都死八回了。功成名就之后,本想找个地方,和老婆娃娃们安度后半生,未料到末了还是遭此横祸。皇上发问谁愿意审理此案,这不是手不痛硬往磨眼里塞,没事找点事做吗?这个案子哪个敢接,如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或是脑子里进了水。 皇上等了半会,见无人应声,遂把眼光转向首席大臣这一例,问道: “胡王兄、华王兄,你二人想想你们谁来审理好呢?” 胡三摆摆手说:“皇上,我可使不得,我和潘大帅的关系大家都清楚,为避嫌疑还是规避的好。” 华世雄也道:“我的情况和胡丞相大致相同,就不必多说了。” “两个滑头,”皇上暗暗骂道,“想把责任推给别人,门都没有!”皇上令太监宣旨: “着令胡、华二相审理潘案,钦此!” 胡、二人同时跪倒尘埃,大呼小叫道:“皇上,此事无先例呀!向来审案,一正一副,叫我二人如何同时审理?” 皇上暗自偷偷一笑,道:“此事好办,至于主审副审,你俩可抓阄,或者一天一换,轮流主副。”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吗,可是皇上发话谁敢反驳?人家说啥就是啥。换句话说,两个宰相审理逍遥王,这也算是给足了潘元帅面子了。 第二日,抽签抽到华世雄,老华子硬着头皮坐在主审席上,高叫一声“押犯人过堂!” 潘又安被五花大绑着拖入堂前,他抬头一瞅是这两位,遂立而不跪。老华子扭头瞅了瞅胡三,胡三视而不见。老华子心想你做人情我不会做人情啊?急忙离席而起,几个快步,到了潘又安身前,双手抱住潘的双肩,左右瞅瞅,眨巴几下眼睛,变声变调说: “哥,几年不见,你怎么成这模样了?” 潘又安心里一热,暗忖:还是老华子有良心,一句好话暖人心啊!遂坦然一笑,道: “啥模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不过多了一副绳索罢了。” “给我哥松绑!”华世雄吼道,“一群瞎了眼的狗东西!” 过来几个衙役,七手八脚解开绳索。 老华子又吩咐一声:“看座,上茶!” 潘又安道:“老华子,这可使不得,我是犯人呀!” 老华子不理,执拗道:“哥你别管,今天我说了算。这里没有犯人只有弟兄,咱们边喝边聊。” 衙役成了小二,两把龙嘴大茶壶轮流上水,三泡台的茶杯里放有春尖茶、炒枣、桂圆、冰糖、葡萄干、杏脯、枸杞、核桃仁等共是八样,也叫八宝茶。案桌上摆满了水果糕点。潘又安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吃又喝,先混了个半饱。 冷在一旁的胡三胡大人倒成了个受气的小媳妇,噘嘴吊脸,不发一言。 第二日该是胡三当值,胡丞相恢复了当年的智慧和勇气,他竟令人在大堂上支起了火锅,羊肉片、牛肉片、五花肉片,还有丸子、豆腐、蔬菜等,各种佐料,油盐酱醋、辣油、香油、蒜片等等,林林宗宗摆了一大桌子。当然,大堂虽大,只支了一张餐桌,三个木炭火炉三位用餐人员,当年的大帅、如今的两位正副宰相。其他人,如朝庭派来的陪审官员(几位尚书、太子少保、文学阁大学士等)、师爷(秘书)、衙役等,因为等级不够,只能站陪和观吃。 顿时之间,审案大堂上烟雾缭绕、异香扑鼻。胡丞相请来的主厨非是别人正是他家夫人胖西施。乌西芹知道丈夫和小潘的关系,能不尽心竭力,借此机会尽尽兄弟之谊? 几位尚书大人馋得直流口水,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好吃食,暗暗发誓下了堂就直接去饭店找火锅去吃。其实去了也枉然,全京城没有一家开火锅的,这是胖西施的祖传秘方、拿手好戏,想吃去丞相府吧! 胡三说:“哥呀,你这回进京,我只好在这儿为你接风了。你弟妹亲手烹调的家乡风味,咱公私兼顾了。西芹,出来见过哥哥。” 胖西施道个万福,眼睛一红,叫一声“哥”,忍不住,两手掩面,急回后堂(临时)去了。 第三天华世雄换成京菜烤鸭。 老华子说:“大帅,大哥呀,不管怎么说,这人可不能忘本呀,没有你的栽培,岂有我老华子的今日?我老华子豁出这官不做,不不不,就是连同这条命搭上,也要护住哥哥,皇上要怎么就怎么,他还能把我的—咬掉?哥你说呢?” 老华子这一席话直说得潘又安心中如同波涛滚滚,他想起当在华阳府那个让他扒了裤子姿意戏弄的小官吏,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后来老华子投奔于他的麾下,闯反王营、进匈奴王宫,多少次提溜着脑袋闹革命,也算是为他潘又安,为这个朝庭,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了。此前他对老华子多少还有些放心不下,觉得这个人心机太多,不像老胡虽然心机也不少,但老胡对人诚实,老华则有点莫测高深的感觉。现在看来,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患难才识真兄弟这话不假,过去他对老华子心存芥蒂看来都是多余得了。想至此,小潘心头一热,几乎没滴出几滴泪来,他站起身来一把攥住华世雄的双手,慨然嗟叹一声: “兄弟!”后面的话竟说不下去。 老华子眼眶湿润,用力晃动一下潘又安的双手,动情道:“哥哥蒙此大难,兄弟还在朝中为相,这算是什么呀?球,老子不干了,明日一早我就去上朝辞官。” 潘又安制止道:“兄弟,噢华相国万万不可。我杀人抵命,又不是你华丞相指使的,这和你有什么关联?华相国不忘旧情,还念记着咱兄弟们当年的情份,这我姓潘的已是十分欣慰了。兄弟千万不可辞官,如是那样,你这个兄弟我也不认了。” 华世雄顺坡下驴,唏嘘道:“既是哥如此说,我就奈何着再干几天这个破副宰相。” 华世雄说罢,朝后一招手,呼道:“小吊(金钟),出来见过大哥。” 刁灵灵出来,一见潘又安就吃了一大惊,世上真有这么标致英俊的男人?还当过兵马大帅,算是人才、貌才、文才、武才占全奂了,人生于斯,夫复何求啊? 刁灵灵也道一声万福,男女有别,人又不熟,不搭话,转身去了。 一连数日,天天如此。 第三五一章 大理寺开庭审钦犯 胡、华二位宰相摆酒设宴审钦犯的事很快传到皇上那儿了,龙颜闻听极是不悦,心里骂道:这两家伙胆子不小呀!朕把这么重和的任务交给他俩老小子,没想到他们耍滑头、竟然干起结党营私的勾当来了。如此这样下去,他们一串通,没准还有把朕赶下龙位的可能?不行,这种势头必须得扭转,还由他们翻天了不成?没想想这是谁家的天下! 小皇上思来想去正没主意时,突然想起丈人送来的那封家书上曾提到有一个叫黄文甲的人,顿时喜上眉稍,暗道:还是老姜辣呀!合朝上下,都是他姓潘的旧将附属,这个念些旧情,那个怕得罪前任大帅,都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并不把圣命放在心上。就像是那两位相爷大人,竟在审案大堂上支起火锅、摆上酒宴,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古今中外闻所未闻,这成什么体统呀这?简直没有王法了,如不换个新的主管上来,这案子如何审得下去?仅凭这一点,就可以把两位宰相大人革职法办,也交大理寺严加审问,以重罪论处。当然,当前的主要问题是处置朝庭大蠹潘又安,其它过后再说吧,反正是吃了官饭放私骆驼、假公济私的家伙们一个也不能放过,还翻了天了还? 黄文甲乍一听到皇上要亲自召见他的消息后,他的第一个动作直接就是昏迷了整整小半个时辰,紧跟着就进入了紧张的抢救工作时间段。由于当场没有一个是专业人员,大多是找来的替补或是临时抓差,所以抢救工作走了许多弯路,闹了不少笑话,比如说掐人中的掐到肚脐眼、揑太阳穴的揑到头顶百会穴上去。还有应该灌些酸汤之类清清火的,有人干脆给老黄的口腔里倒下去半斤多老陈醋等等,等等。好在老黄年岁方面尚不是很大,就算已经脱离了正当年,起码也还在壮年之例吧?这个年龄段一般还不在阎王爷的特别关注范畴之内,所以稍一整治,老黄便起死回生了。黄文甲被众人救醒之后他的第一句就是:“真的假的?” 众人既不敢说真,也不敢说假。说是真的怕老黄再昏死过去,说是假的这还了得呀,这是篡改圣命啊,杀头不说还连带九族都跟着玩脑袋搬家的游戏。只含混其辞地说了句嗯啊,害得老黄又纳闷了半天,嘴里一直都在嘀咕:“我明明是听见了皇……” 谈话场面还是老一套,老趴地下磕头,皇上喊了几次平身。老黄为了表示对皇上的敬意,硬是趴地下不动,嘴里还推辞道: “微臣不敢。” 皇上又说了一句:“爱卿平身。” 黄文甲执意不肯,道:“微臣实是不敢。”皇上火了,心想老丈人怎么弄来这么一个油盐不进、听不懂人话的货。不留神露出一句:“朕他妈的!”说完他又后悔,到底是真他妈的还是朕他妈的,他在这个字眼上没有交待明白,因为这俩字的发音要领是一致的,只不过一个是一声一个是二声罢了。他又不能做进一步解释,以免让这个乡巴佬笑话。皇上自己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把一腔怒火抑制下去,一努嘴,旁边两个太监过来硬生生把趴地上的黄文甲给拽了起来。一个太监小声传旨说: “哥们,皇上让你坐你就坐,让你趴你再爬,否则就是抗旨不尊,咔嚓一声你知道吗?” 黄文甲战战惊惊站起来,眼睛的余光斜瞄了一眼皇上示意他要坐的坐位,好不容易把屁股挨到上面去。他不敢坐得太实了,很享受的样子让皇上看到了不雅观,还有点君臣之礼吗? 这之后,皇上说了些什么话他一句也没有听真,一方面是心情激动,一方面是他的耳朵出了毛病,两样凑一起,他就临时性地失聪了。 至于说,他是怎样就任大理寺正卿的,那是根据皇上发布的圣旨到了他这儿之后才知道的。那天他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极度失常,好在皇上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都说丞相肚里能撑船的,皇上的肚里还不能撑两条船?圣人能和老百姓比高低?在皇上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小虫儿,而皇上在他眼里却尤如一座山、一片大海、一个天空! 皇上最后总算是想明白了,要蠢人也不能要能人。像胡丞相华副丞相那样的,能干是能干,不过替谁出力给谁家干活就很难说了。皇后决定按老丈人的意见办,大胆启用自家人。 奉圣命,黄文甲荣升大理寺正卿,原来那一位老吴老头儿吴世铎,因年事稍高(四十八岁),劝其带薪回乡养老。 人到了哪一步就按那一步说话吧,如今老黄到了这个位上,说话的口气、看人的神态、走跑的姿势等等都已是大不一样了。皇恩浩荡,老黄自然清楚皇上派他主管大理寺的目的,皇上不明说,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眼下最大最要紧的第一件要务就是致潘又安于死地!什么逍遥王不逍遥王,狗屁,他逍遥了皇上可就不逍遥了。一山难容二虎,一国岂有二主?王只有一个,就是当今,其他的就不能再有什么王了,逍遥的王也不行! 黄文甲走马上任伊始,草草收拾了一下,将八仙桌、火锅炉、锅锅碗碗等一应家什立即清理出去,并宣布即日开庭升堂。 潘又安在两位丞相兄弟的精心护理下,体重增加了不低于七斤八两(保守估算),小脸儿油红四白的,又重新焕发了青春气息。狱舍里的待遇自然比不得大理寺正堂上的宴席,潘又安这几天正纳闷呢,怎么不见二位兄弟审案子了,苦熬苦等的要借这一个机会改善一下生活呢!想啥啥到,潘又安一个念头还没落地,那边就喊“带钦犯潘又安过堂!”潘又安心中一乐:终于等到添饱肚子了。今日不知是哪位兄弟值班主审,管他谁是谁呢,先猛吃他一顿再说。现在不比往日,吃了这顿不知下顿。另外在俩兄弟那儿吃得是山珍海味,在狱舍吃得可是猪食狗饭,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叫化子和皇上虽然都是人不假,可是这能同日而语吗? 怪了,咋与往常不同啊?大理寺门前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一见囚车过来,人们往两旁一闪,接着便有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传了过来: “这就是当年那个掉了毛的太监头儿啊!瞧那会儿那个威风劲,看现在这一副灰头土脸的熊样,威风不抖了吧?” “当年经他手杀了多少人哪,无过还有功,这回才杀了一个就成了钦犯,事情和时间大不相同啊!” “你不懂,这回杀得是皇上的小舅子,当然就触犯天条了!” “皇上小舅子又怎样,那会儿这个姓潘的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呢!” 还有孩童往囚车上扔石头、砖块等杂物的,还有女人朝他吐吐沫、翻白眼的。 潘又安听着想着,不由得一阵阵寒气袭上心头,他随之一颤栗,不禁暗道:此一时彼一时,真是凤凰下架不如鸡呀! 也有不同的声音传来: “兄弟,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呀,潘大帅当年做了不少好事哩!” “啥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开疆劈土,平反王,扫倭寇,清内乱,肃贪官,他干得好事还少哇?” “这也是!按说潘将军这个人也是个地道人,不图名不图利的,功成名就之后就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下野找地方休息去了。” “人到这一步,应该说是高人,不知怎么又杀了皇上的小舅子,这回麻烦可惹大了,皇上能饶他?” “皇上找他的茬还没机会呢,这回逮住了岂能放得他过?没听说敌国破谋臣亡吗?皇上傻呀,把个大老虎再放回山去?” “皇上能杀得了潘大帅吗,听说他身上带得有先皇爷敕封的免死金牌呢!” “潘大帅杀别人可能杀就杀了,可是他杀得是皇上的小舅子呀!皇上的老婆枕头旁边嘀咕几句,这潘大帅只有认栽的份了。” 潘又安听了这话心下稍安,毕竟还是有主持公道的人。若干年之后,人们想起潘又安不咬牙切齿骂他奸贼狗太监就谢天谢地了。转念小潘又不由心里犯开了嘀咕:两位丞相兄弟今天是怎么啦,把个破囚车搁在大理寺门口,招了这么多的百姓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潘又安历来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别人说闲话。尤其是他,尽管因为多种原因保全了身子,但毕竟头上顶了个太监帽子呀,老百姓都知道他是太监,他总不能个个解释去吧!因此他想即便是皇上传旨现在立马将他押到午朝门,午时三刻一到,开刀问斩也就是了。不要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这个! 另外,还有一点异常的是,照平常规矩,进入正堂之前是要先卸掉他身上的镣铐枷锁等那些零碎部件的,可今日怎么违反了常规,东西一样没卸就直接进正堂了,进门之前还有人扯着喉咙喊了一嗓子: “带钦犯潘又安上堂喽!” 第三五二章 黄文甲坐镇审太监 潘又安举目望正堂上一看,咦,怎么主审官换人了?厅堂并无桌椅板凳,珍羞美馔、请客吃饭更是自不必说。潘又安这回是纳了大闷了,丞相在朝中那是多大的官呀,他们上面除了皇上还有谁这么牛逼呢? 正在小潘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大堂正坐上有人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姓潘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潘又安听声音有点耳熟,不由自己朝上看去,那人面孔好像是哪儿见过的,可一时半刻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如是当年同朝为官,必是相熟的。说话这么不客气,张口就是姓潘的姓潘的,茬口不对,怕是与他有隙,莫不是王丞相的同党余孽?潘又安正犹豫间,台上那人又发话了,厉声道: “潘又安,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台上坐的本老爷是谁?” “是谁,你是?”潘又安接上话茬,吱唔了半天,终究没猜出这人是谁? “你连你黄老爷也认不出来了?” “黄老爷,哪个黄……” “黄文甲你忘了,宁武甲你不会忘吧?如果这一切都忘了,凉州城你杀了宁国舅的事该不会忘吧?你是怎么到了这儿的你也忘了,咱们不是在凉州刺史衙门还共过事吗你也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黄文甲不屑地瞥了小潘一眼,轻蔑地揶揄道。 经他这一提醒,潘又安人一激灵事全明白了,原来这人正是那个黄文甲呀!黄文甲打得他皮开肉绽,他怎能会轻易忘记呢?这可是深仇大恨刻骨铭心啊!不过令他万分不解的是,一个小小的黄文甲如何会正襟危坐在大理寺正卿的高位宝座上,这一点他无论如何是搞不清辨不明的?他也曾想过这人就是凉州那个刀笔小吏黄文甲,但又一推斟酌觉得这万不可能。一个国家一个朝庭怎么这样事不当事,随便一个混混街痞子转眼就成了朝庭二品大员仅限于宰相之后的官员了,而且还是主管生杀大权的大理寺正卿呢!潘又安正低头沉思呢,黄文甲又问: “你这个娶了十六位老婆的大太监,如今还有何话说?” “没有了,就是一死罢了,不过临死之前我还有两个条件。” “说说看。”黄文甲眼睛望着别处。 “一是不要对我用刑,二是我想见见我的几位夫人。” “大白天说梦话,本官实话对你说,你的两个条件,一个也别想。不用刑,不用刑不太舒服死你了?想见你的老婆,你鼓捣了那么多的老婆,让本官去哪儿给你一个个搜罗去?等你十几个老婆全凑齐,猴年马月里去了。告诉你吧姓潘的,不准!” “不准就不准吧!随你们怎么着还不行吗?”潘又安又答又问,死囚犯也硬气了一回,又恢复了他放荡不羁的性情。 本来小潘还心存些侥幸的,最保守的估计,保住条命是有相当的把握吧!不是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嘛,有两位兄弟任正副宰相,朝庭里的老人手哪个不是经他提拔重用的?上下通融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是皇上的小舅子吗,多大的事呀?再说皇上那儿就不念他曾经是扶驾登龙位有功之人?过一段时间,事一久这事大家就冷了,他也就没事了,判他个发配荷叶岛,他借坡下驴就回家了,无非就是八年不准登陆罢了。谁料,这位新皇爷大概是听了他老丈人的话,不知从哪儿把个刀笔恶吏搜罗来做了大理寺正卿。由此可见,皇上这回对他可是用上心了,不整出他个三魂出窍七魄升天那是不会罢休的。 皇上对他为何有仇,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怕他这个放飞的老虎觊觎他的皇位呀!这小哥也真是多虑了,潘又安若是想入非非,还能等到今天?有多少机会就在眼前,皇上的位子炙手可热,但他却是熟视无睹,他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一个太监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份,不要留下骂名也就是了,何必还要惹那些红尘?没想到就这,还是有人不放心,想抓他的把柄,将他置于死地,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咦,你小子还挺有种啊!”黄文甲瞅着顶枷带镣的潘又安不冷不热的言道。潘又安正要搭话,三班衙役上前将小潘按住,恶声恶气道: “你这厮大咧咧的好没礼数,见了大老爷为何不跪?” 潘又安虽无防备,但这几日吃了几顿饱饭,恢复了几分元气,力道还是足的,一番挣扎,几个人竟没有将他摁倒在地。 黄文甲见状,讥讽道:“算啦算啦,潘大帅什么人物,岂会跪我这二品小官?” 潘又安扭头瞧瞧,意欲制服他的那几位衙役他都是前日见过几面的。那时这几位端茶倒水,在潘又安面前殷勤服务极是恭顺。主子一换奴才们立刻变脸,真应了吃谁的饭跟谁干那句老话。这几位衙役眼瞅着潘又安不但不跪还回过头来朝他们翻白眼,顿时气恼,不待老爷吩咐。五六个人,七手八脚,连踹带踢,并不时有恶语相向。潘又安毕竟是重枷在身,如何抵挡得住,瞬间便被打倒在地。这些人仍不放过,也是想在新老爷面前表现表现以后有升迁机会,因而痛下狠手,拳脚并用,不多时便把个过了时的兵马大帅修理成正宗的钦点要犯,简称钦犯。 潘又安无法反抗,更不能招架,挨了一顿毒打的结果是:脸部多处青紫、眼眶淤血鼻子流血、软组织损伤不下十处,肋骨断了最少三根。其它还有擦伤、刮伤、蹭伤的,小小不然的就不计算在内了。 大老爷还算有点良心,带点正义,末了呵斥道: “还反了你们啦?你们这伙狗贼,为何擅自对潘帅用刑?这是何地?这是御设的公堂,不是你们报私仇的地方,你们对潘帅有气那是你们个人的事,不许你们在官场上撒野逞强。本官是奉圣命遵圣旨,秉公办案,决不挟私舞弊,你们听清楚了吗?” 黄老爷的这一番话,铮铮之言掷地有声,在座的(不包括潘又安)个个听得尢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不由人不俯首贴耳五体投地。这才像个办案的样子呀!不似先前那两位主审官,还当朝宰相呢!和钦犯打得一团火热,吃吃喝喝,称兄道弟,看着人就不顺眼,像什么样子吗真是? 第三五三章 新老爷堂前抖威风 大堂上的这一伙三班衙役,按说也只是秉公办事,他们对潘又安既没有太深的仇恨,也没有什么藕断丝连的瓜葛。过去见是也见过几次,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那是因为级别不够呀!他们倒是想和人家说话,说得上吗?不过大家都是凭劳力吃饭,小小老百姓嘛,又不仰仗什么贵人护佑,图升官发财。刚才对潘大帅那几下子,无非是隔靴搔痒,走走形式过场,煞煞威风罢了。目的是在新官面前表现一下,留个好影响而已。让黄大正卿这么一数落,反觉得相形见拙,全是自己的不是了。到底人家是朝庭命官,坐四(品)望三(品)的,他们这伙人都是些狗屁不通的混人,怎么可能跟人家天上下凡的文曲星相比呢? 潘又安毕竟受了些伤,趴在地上呲牙咧嘴,痛得浑身一个劲地直打哆嗦。 班头儿挨了老爷一顿臭训,又见过了气的前大帅趴地下打摆子,着实有点不太那个,遂俯下身问道: “潘将军,也是我们不对,下手重了点,你这阵感觉怎么样,要不我们扶你起来找个凳子坐一会?” 潘又安不置可否一动不动,其实他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文甲瘦狗的鼻子长,耳朵也好使,听见班头的问话,顿时怒火上升,斥责道: “你他妈的啰嗦个鸟啊!公堂上打就打了,骂就骂了,还有公差给犯人下话道歉陪不是的吗?滚一边站着去,看老子拾掇这个小王八!” 刚才还文曲星呢,怎么转眼就成了满嘴冒火星了?这老爷听这说话的口气,看来肚子里墨水的储藏量也不是很多呀! 三班衙役手执哭丧棒往旁边一闪,分两排刚一站定,就听老爷那壁厢发话了,老爷说: “姓潘的,咱简短截说吧,也不用拐弯抹角了,你说你认不认罪吧?” “我有什么罪?”潘又安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来。 “你说你杀了国舅爷是不是故意跟皇上找岔?”黄文甲安坐公案之后,从桌上端起盖碗茶,轻轻啜饮了几口。 “这是哪跟哪呀,那小子强抢民女,我气愤不过,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这和皇上有什么关系呀?”潘又安索性爬地下不起来了,这样还较舒服些。 “皇上的舅子怎和皇上没关系?你这是强词夺理!”黄文甲厉声喝道。 “我怎么知道他是皇上的小舅子呢?”潘又安据理反驳。 “不知道,不知道不会问吗?鼻子底下没长嘴?”老爷也不是白给的。 “当时事急,找谁去问?等问清了,我老婆也被人抢走了。”潘又安也不是没话说。 “说了半天你还是为了你老婆杀人呀!据本官判断分析,你这次是故意去凉州城找事,寻衅杀害皇亲,给皇上添乱,图谋不轨,目的是要造反呢!”黄文甲有这种形而上学、顺杆爬的功夫。 潘又安忍住剧痛,不屑地笑道:“随你怎么说,我要造反还能等到今天?当今皇上都是我一手给扶持上台的,我干嘛要推倒他?” “这不奇怪呀,当初扶持秦二世上台的是太监越高,最后逼秦二世自杀的不还是赵高吗?你说说历史上的太监哪一个好?” 潘又安闻听这话怒火飙升,按平常的他,不说开口骂人,杀人的动机都有。然而此时非彼时,他只得强咽下这口气,转移了话题说: “大人问案时能不能给卸下刑具?” 黄文甲不经意地往下瞅了瞅,说:“卸什么卸?我看这一套手续就免了吧!你是只大老虎,去了桎梏你万一要是跑了,圣上那儿本官可是不好交待呀!” “我不跑,我能跑哪儿去?” “你以为你是省油的灯?你不跑是假的,前日审案时不是你们还在这儿开怀畅饮吗?蔑视国家法度、结党营私、蒙蔽圣听,玩忽职守,你们这伙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你当皇上是傻瓜,是可以任意欺瞒的?” “不敢不敢,微臣从来未敢小觑皇上的,视圣命如天命,从不敢有丝毫懈怠的。”潘又安没话找话,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 “算啦,你也别微臣微臣的啦!你算什么微臣,你现在就是钦犯,杀了皇亲国戚的重犯,等着上断头吧你!” “小可只求速死!” “放屁去吧你!速死?想得倒挺美!你是本官经手的第一大重案要案,本官这回要借你潘大元帅的名气,也他妈的扬名四海、声震五湖一回,也想顺便抖抖老子的七尺威风呢!你速死,你速死我干嘛去?不过你别急,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当你姓潘的断送狗命的时候,就是老子飞黄腾达、一步登天之际。眼红吗?嫉妒吗?气死你这个狗太监去吧!” 潘又安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反驳有什么用,小人得道就得道去吧,自酿的苦酒自家饮。当初还不是他亲自经千斟万酌精挑细选,才成就了如今在台上的这一位皇爷,看不到的就是人心在肚子里,谁知他是这样的货色呢!皇上对他早存了戒心,早想找他的不是呢,他还傻呼呼的自己找上门来,说什么也晚了,只能伸长脖子、引颈就戮吧! 三班衙役们虽是官小职微,但都是见过世面的。历经数名正卿大人手下,陪老爷断案问案无数,怎么今天这位爷张口闭口脏话、混话连篇,出口就是,皇上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做最高大法官呢?朝里没人了,他们三班衙役伙里的捕快班头随便拉一个出来也比他强呀! 黄文甲还想骂两句,奈何一看时间不早了,吃了晚饭还有件要紧事要办。有人在怡香亭给他预订了一位名媛,价钱是稍贵了点,一夜要花十两银子呢!十两就十两吧,京城不比凉州,小打小闹的先对付着,大理寺的位置上坐稳妥了,不怕日后找不到美伦美奂的美娇娘作填房。老家那个,模样就不说了,傻笨犟倔占全了,实在拿不手。小太监能娶十几个,他最少不娶七八位。这样想罢,大老爷直着嗓子喊了声: “退堂!等明天再慢慢取这狗太监、贼钦犯的毛病!” 第三五四章 大法官进了仙女坊 怡香亭原先在京城里说根本上就排不上号,往高里说至多也就算是二三流吧!但是自打皇上在这儿打了一回尖,并有幸拍了吊金钟之后,顿时名声鹊起、洛阳纸贵。自此之后,有钱人家的老板,官宦人家的纨纨绔子弟以及想蹭个边儿捡个便宜的混混儿。总之是吧,鱼龙混虾、良莠不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穷的富的,精的傻的,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想沾点灵气,福气仙气。水抬船高、人抬人高,卵抬*高,一下子怡香亭正了合城有名的香饽饽。 黄文甲也不是头回进京城,不过此时非彼时,那时别说逛这么高级的窑子,就是再低一两个档次的他也不敢,囊中羞涩高攀不起呀!现在当然不同,他是朝庭四品官,全国最高的法官大老爷,年俸一万石,赏银、贿赂、提成回扣等还不计在内。这么多的钱咋开销?吃能吃多少、穿能穿多少?十两银子对他来说,过去是天文数字,现在则是剔剔牙缝儿的事。不过是,他眼下还有点不好张口,头批饷银还没下来。不知是圣上大意疏忽了还是压根就不懂这个章程,只下发了任职的圣旨,可是薪酬的批文却一直不见音讯。老黄既不敢催也不敢问,每次早朝他总是伸长耳朵等皇上给他当众宣布发放落实薪金的通知,但回回落空。大理寺是有些公款,前任挥霍了一些(至于贪没贪污这不好说),前日两位败家的正副丞相请钦犯潘又安喝酒,又花去一笔不小的数目。到了他这儿就所剩无几了,因为他是初来乍到,还不敢放开手脚大捞特捞,尽管他有权挪用寺院(法院)里的所有款项,但是还不能太明目仗胆。由此算来,黄大人的口袋并不充足,因此他必须节衣缩食,方能维持他现有的排场(请客范围很广,尤其像宁武甲这一层关系网、给上级官吏送礼、宴请有关人士等),他是新来的,要织好他这一张网,需要时间、需要金钱。 有些事花小钱是不可能办大事的,就像前次宫中太监前来宣旨关于他任职方面一些补充通知,他亲手送了一张百两银票,给了这位宣旨太监,未料到这个阄人竟把银票当众弃于他面前,恶狠狠蹬了钱一脚又凶巴巴瞪了他一眼。他一直对此疑惑不解:到底是嫌钱少还是拒绝贿赂? 说好的是十两银子,黄老爷怕不够再出洋相,他又多拿了十两以防万一。 怡香亭并没有对他的光临给予特殊的恭候,守在门口的门卫龟*只给他吹毛求疵象征性的点了一下头。厅院里的婊子们也没有列队欢迎他这位主持全国法律事务的第一要员,尤其可恨的是那位老鸨,有啥球了不起,老子是拿钱来嫖粉又不是大晴天看太阳---白日。 黄文甲昂首挺胸往里走,老板娘终于过来了,一看穿着就立刻堆起一脸的笑,然后是一大把过年的话: “哎哟,公子老爷呀,你怎么才来呀,小姐都等你好半天了。不是给你留着位呀,这阵早没闲地了。” 黄文甲官职是不小,可这地方他是头一回来,好多规矩不懂,好多门道不通。不过事是早先预订好了的,银子都提前支付了。黄文甲报出了那位皮条客的名姓,老鸨子立刻换了另一副眉眼,大惊小失色道: “哎哟,您是黄老爷呀!失敬失敬,请楼上请!”这里面牵涉到个人隐私,老婊子只能点到为止,按行规是决不能泄了客户天机的。 老板娘说罢,径直走过来,双手挽住黄文甲的一条胳膊,亲自送大老爷到了客房。 客房里已经有四位打扮得花哩胡哨的粉黛娘子,老黄用眼角稍微扫了一下就感到心口上阵阵鹿撞,暗自吃了一大惊:这哪里是勾栏院的卖笑女,这分明就是天上的神女下凡呀!如能受用这一回,这一辈子死也足矣!不过可惜的是,他手头拮据没有带够银子,除了预先支付的十两,他又揣了十两。这样的绝色女娘,二十两怕是打发不了?不知勾栏院方面能给打条欠单不?当然了,可以承诺如果以后院内遇到诉讼方面的事,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完全可以网开一面,该放的不放,该抓的不抓,让她们放心打官司就是。可是,可是这些话没机会说也拿不到桌面上来呀! 老黄腰里没铜说话不灵,腰杆子也不太硬,这里唯一的“熟人”就是老鸨子了,他用求援的眼光回头望去,老板娘竟没影儿忙她的事去了。说来这事也不怪人家,说好的十两银子一夜,至于多出来三位,也可能是邻舍没事过来闲聊天的。老黄壮了壮胆子清了清嗓子,动员满脸表情显十二分的殷勤,咧嘴一笑说: “各位仙女,晚上好呀!” 奇怪的是,这几位卖笑女竟然只顾自己言谈,没有一个理他的。他尽管带得钱少,但毕竟还是朝庭四品命官呀,怎么落到这般地步了?转念一想,这里乃是风情场所,不论贫富贵贱、官职高低,只在银子上说话的。他不摆明态度,口袋里有多少银两,人家怎么和他交涉?如此想罢,黄大法官又重新酝酿了一遍情绪,仍旧是那副笑容,讪讪道: “各位仙女,小生方才出门走得匆忙,未曾多带银两。前已预付了十两,现手头还有十两。不过此事可与柜上协商一下,不足部分明日一早定会派人如数送来的,望各位仙女把心放进腹中,这个小生保证断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一位皮肤白晳、头发金黄的女子看也不看冷眼问他。 听话间,老黄乘机瞄了这女子一眼,暗忖:这儿还有胡女,胡女也有这么绝色的?这回看来也可以过一次洋瘾了。刚要回答,一咂摸滋味不对,勾栏院唯一的工种就是那个,不搞皮*肉生意还能干啥?细细想想,老黄自圆自答心想可能还是银子上出了问题,洋女的意思大概是你不带够钱跑这儿干什么来了?老黄老早前也是个穷汉,常为柴米油盐酱醋之类的事发愁,深知一分钱难倒个英雄汉乃是颠扑不破、放置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还有,一分钱一分货,像是眼前这样的绝色佳丽怕也不是十两八两银子能够打发得了的,按当前市价最保守的估计恐怕也得百两纹银一夜。照实说根据他目前的官职地位本不应为钱财发愁的,都是那个皇上办事粗心,薪职不挂钩,升职不调薪,或先职后薪,钱不到位让他有什么办法?他总不能跑到宫里亲自找皇上要薪水去吧? 第三五五章 黄老爷失魂落魄 老黄越想越恼,心里边老不踏实,脑门子上的汗水如小雨一般往下嘀哒。他不是不想擦一把,而是不好意思,当着这些美女子的面他一个堂堂大理寺正卿怎么会落到此等地步?说来也是怪他自己,好好在寺里呆着不好,谁敢小觑他、找他的麻烦或是数落他半个不字?偏要跑到这等龌龊地方,这不是没事找事、半夜三更骂阎王,想死都等不到天亮了吗。然而说归说,男人嘛!哪有不好点那个的?况且如今遇上这么绝色的女子,就是砸锅卖铁、卖粮粜米也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呀?骂两句就骂两句、挖苦就挖苦几声,谁让人家模样赛天仙呢?不过反正是到了这儿,横竖就是做那事的,自古以来家家如此,莫非这窑子店里还能改了章程不成?这样想罢,老黄自我调整了一下,理直气壮了许多,他说: “上了菜地买瓜,进了庭园看花。你说我干什么来了?我倒是想称二斤肉包子带回家去尝尝,你们这儿有吗?” “想吃包子了?有啊,来呀姐妹们,先给这小子挠娆痒痒,给他做几样新鲜包子让他开开眼!” 金黄头发女子如此一喊,顿时四个美人嘻嘻哈哈一起上阵,把个念了半辈子书的黄书生团团围住。男女浑杂一起,不男不女,这成何体统?这不是公开褻渎斯文吗这? 黄文甲杀猪般高叫不止:“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使不得!这如何使得?倘若是传扬出去,如何得了,让本官以后怎样在官场行走?” “放你娘的狗屁!”黄发女子嘻嘻骂道,“你狗日的说一套做一套,做了piao客,还想当正人君子!老实说,你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来了?” “我说我说……请仙女们且慢动手,我自有话说。”黄文甲慌乱中提裤整衣,吱吱唔唔道。 “说吧!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个多大的象牙?”黄发女一改先前的嘻笑无常,转瞬间成了怒不可遏的雌狮。 黄文甲不是饭桶,此时他已猜测到八九不离十了,这一伙女人决非花楼里的卖笑女,必是有些来历。坏就坏在他提前打了招呼走露了风声,让这伙女子钻了空子。他们到底是何许人呢?老黄脑子里转了几个弯,马上想起一个人———潘又安!不是他还有谁,他的老婆们当初在凉州城刺史府放火救人时,他迷迷糊糊没看清楚,话音是听到的,其中一位保准就是这个西洋女子。这回看是看准了,不过他也由此暗忖,这几个女人不能动,非但不能动,而且还要想个脱身之计,设法如何逃过这一劫,到了寺里就好办了。寺里有重兵护卫,怕她几个娘们咋地?还反了她们了还?如今他可是四品朝庭命官,大理寺又有重兵把守,别说几个女流,就是潘又安亲自带兵来打,怕也未必能行。这样想罢,老黄囁嚅道: “各位仙女娘娘听着,小子初来乍到,咱是边官进京,头回来这种地方。由于呢,一是未带得家眷进京,二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喝喝茶,聊聊天。不曾想误打误撞到了女神们的宝地。行,小子赔个不是认个错,如仙女不嫌弃,明日我做东,聚香楼设宴,请各位务必赏脸……” 黄发女冷笑一声,道:“大官人,你已经来了还没招呼好你呢!聚香楼客也不必请了,今天你不是花了二十两银子吗,钱也不能让你白花呀!按我们本楼的规矩,凡是进门的客人一定要尽兴而归。再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扫兴而去啊!姐妹们,来,先给大官人宽衣解带、活动活动、放松放松。” 这几个女子,岂是闲杂人等可比,动作之快,力道之大又是一个书呆子黄文甲岂能抵挡得了的?三下五除二,撕的撕,扯的扯,老黄已经只剩下一条破裤叉子了。 老黄身体本身就弱,浑身上下不是皮包骨就是骨头外面一层皮,穿上衣服还勉强,如今褪了皮,就成了一尊拔了毛的大马猴了。老黄大窘,一张黄脸成了黑脸,如簧巧舌也僵硬得像个萝卜似地插在口腔里。他气急败坏地乱抓乱舞,过了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哀求道: “奶奶们,我的祖奶奶们,你们说你们要啥我都给,就是要我这条命也行。” 还是先前那个黄毛丫头,又恢复了嘻皮笑脸的嘴脸,笑问道: “大官人,你的十两银子还没花完呢!你说,你想叫我们哪位妹子陪你接着耍?” 黄文甲倒是想耍,有这个心还有这个胆吗?他不假思索地表白道: “祖奶奶们,小可实是不敢了,打死我也不敢了,我要回家,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盐从哪儿咸,醋打哪儿酸,知道为什么了吗?”黄发女子扳着脸问道。 “知道了,知道了。”黄文甲碟碟连声地回答说。 “知道什么了?”四位女子一齐问。 “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 “潘、潘大帅的事……” “行了,把你的狗皮穿上,快滚吧!” 黄文甲才没这么傻呢,他早已判明这伙娇美的女人必是潘又安的老婆无疑,胡弄这些娘们凭武的他不行,智商方面尤如天壤之别,三个臭皮匠、三百三千三十万个臭皮匠也比不上他一个诸葛亮啊!他料定出了大理寺门,他的安危难保,一旦回到他的老窝,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暗暗拿定主意,二天早朝他要面呈皇上,及早杀了那个姓潘的,多留一天便多一天的担忧。在这方面,他和皇上和他大哥宁武甲其实意见都是一致的。看得出来,皇上杀那个姓潘的也已经是早就拿定了主意。没有动手的原因一是证据不足,二是怕引起朝庭动乱,三是不能让人觉得是他的意见。小皇上的那点心思,瞒得了别人岂能瞒得了他?灭了潘又安,皇位无忧,大哥宁武甲的大仇就报了,他也由此飞黄腾达,岂不是数全其美? 老黄跌跌撞撞到回到他的衙门,脚踢拳抡,看门倌不知何人,未开门就开骂:“妈拉个巴子的有手不会用学驴踢门呀?”未料到抬头一瞅是大老爷站立在门前,急忙行礼问安,老爷那边一个巴掌飞来,打得门倌眼冒金星,连说三句: “打得好打得好打得实在好!” “不好还要怎地,莫非还要让老子挨你一掌不成?”老爷怒道。 “老爷不是那样说,小子的意思是,小子不长眼睛,为给小子长记性,赞扬老爷打得好。” 门倌少说也在五十上下了,还一口一个小子小子的,可见人是到了哪步说那步。 第三五六章 升官发财三日梦 黄文甲老小子到了自己的内屋,匆匆*床就寝钻进自己的热被窝里,这才感觉到非同一般的惬意,总算是到了安全地带了。刚才虚惊一场,那几个娘们刚让他燃起了做一回神仙的欲望,紧接着又把他扔进冰窖里,这一回的买卖可是赔血本了。不是当时全全凭他灵机一动,巧言应对躲过此劫,否则他这会儿怕是到不了他的官衙临时驻地了。 “官场好险恶呀!” 黄文甲刚感叹了一句,忽有门倌前来通报: “胡丞相前来造访,正在客厅待茶。” “快请快请。噢,你快去说一声,我马上就来、就来。” “真他妈奇了怪了,这胡三狗日的半夜三更跑我这来干什么呢?”黄文甲点亮灯一边提裤子一边猜测。不过胡三眼下还是朝中阁老,貌似虽稍有些失宠,但他这个级别的官员还是不要得罪人家的好。 黄文甲一进客厅就要冲着胡三磕头,胡三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道: “这又是何必呢黄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大家都是同僚,不必这么客气了。” 胡三说话间,黄文甲一个头已经磕到半当中,本来他是摆个姿态做做样子的,但是胡三没真心拦。这下好,如今卡这儿了,起又不能起来,磕下去也犯不着为个倒毛的鸡…… “算啦算啦,黄大人。” 黄文甲冲他叫了一声“黄大人”的面子,勉强把手续办完,好歹是蜻蜓点水一般迅速从地下爬了起来。 两人坐定,半盏香茗饮罢。黄文甲拱手道:“如今夜将过了子时,不知丞相大人夜见下官,有何见教?” 胡三胡儒贵摇摇手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自打黄大人上任以来,本相很少过问、关照一二。今晚突然想起,甚觉不妥。因而睡了的人穿上衣服又前来探视,来得是晚了一些,还望黄大人见谅才是。” “老滑头!”黄文甲心里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还不知肚子里安的什么机关哩?”老黄说: “恩相大人有何见教,直说就是,下官洗耳恭听。” “事倒没什么事,就是……” “恩相请讲。” “潘又安之案审得怎么样了?”胡三直接进入话题。 “尚未结案,不过死刑是肯定了的。”黄文甲狡猾的瞅了胡三一眼,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他知道胡丞相当前的市场行情。 “没有回旋余地?”胡三是想探探口风,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物代表谁说话。 “没有,丝毫没有!”黄文甲虽然是猛究暴福一步登天,不过他清楚自己的份量,此时非彼时,现在早已不是见个佛就烧香的凉州黄参军了。 胡三心想这点信息怕是难在老婆那儿交差,可是再往下问又是白搭,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站起来说: “今晚我来之事就不要给人说了。” “那是自然。”黄文甲一直把客人送到大门口。 虽然此时已晚,但黄文甲还是激动得难以入睡,他这一个晚上,受惊、受辱、受宠,就连当朝国宰都要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这是多大的风光?不过他沉思儿一会之后,又在暗暗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潘又安尚未引颈就戮,他还有十几个如狼似虎的老婆在伺机报仇,还有朝中官员,还有……随时可能取他的小小性命。万万大意不得呀,以后像花楼那一类的公共场合是万万不可以再轻易涉足了。 灯明如昼,黄文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地有个人影一闪,一个人分明已经躲在屏幕之后,那人轻声命令道: “狗官快快起来,姑奶奶有话和你讲!” 起初黄文甲觉得说话者是个女人声音,而且又不是本地口音,所以并不太放在心上,但转念一想,不对呀!来人非是一般人物,大理寺房大墙高,戒备森严,寻常人物如何得进?此女必是大有来头的女中豪杰或是江湖女侠,这样的人杀人不眨眼,万万惹不得的。如此想罢,黄大法官匆匆穿衣下床,就地扑倒尘埃,哀求道: “女侠饶命,小子有实情相告,一是刚刚到任饷银未发,二是出身贫寒囊中羞涩,确实身无分文,如侠女许可,稍等一段时日,待下官有了些积蓄,第一先孝敬女大侠。” 那位女子手执一把明晃晃利剑,从暗处走出,来到黄文甲身旁,不由分说先飞起一脚,练武之人那是何等等力道,这一脚正中老黄后背,顿时老黄一个马趴着地,厉声斥道: “狗贼,认识我吗?” “不敢不敢,小子不敢相认,日后见了也说不认识。”黄文甲失了斯文,顾命要紧,诺诺连声道。 “我不管哪些,我是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飞天大盗,义侠剑客呀,专取不义之财,这谁不知道?”不过这是老黄想的,没敢直说,囁嚅道: “小子出道不久,江湖之事知之甚少,实是不知女侠是干什么的。” “实话对你说吧,潘又安乃是我郎君。我看你小子张狂,过来和你说两句话,也让你认识一下我是何人!以后堂上再要为难郎君,以此为记!” 南桥枫叶说罢,一步上前,提起老黄的发籫,手起剑落,头顶成了不毛之地,然后又用剑背在黄文甲的瘦脸上狠狠一拍,老黄顿时杀猪般发一声喊,半个脸肿起足有一指多厚,老黄浑身颤抖不止,说话的语句也不连贯了,苦苦哀求道: “女侠饶命,发受之于父母不敢损伤,小子知错就是。” 南桥道:“你身居官职,遵于君命,这都于你无关。奈何你野心勃勃,挟势弄权,夹带贩私,助纣为孽,今日本要取你狗命的,权且寄下。下次还要为非作歹,想必你这小小的围墙不会挡住我的,我随时可过来结束你的狗命,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小子刻骨铭心,牢牢记在心中了。”黄文甲忍着剧痛,磕头不止道。 “行了,说了不算,明晚再来找你算账!”说罢,女侠一闪身,悠地不见。 黄文甲吃惊暗叹:也是我老黄命苦哇!好不容易谋了个称心的差使,心想此生可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谁知这又是从哪儿蹦出这么多的母夜叉呀,叫我如何是好呢? 第三五七章 老华子走马上任 小车疾驶在回城的路上,保镖于振飞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老板和他的小秘坐后排。于振飞看不到后排的任何动静,他的一举一动则全部收入后排乘客的眼底。 于振飞这阵的脑子里几乎全是和小任有关的事,朱衙内那句名言“美人鱼已经早就被人预订了”的话,也时时在他的耳际回响。“预订也仅仅是预订,”他自我安慰说,“最起码她目前的身子是干净的,而且书呆子已经好上了杨小丽,即便他想悔,杨小丽什么样人,会轻易饶过他?” 他设想下一步怎样才可能挽回局面,办法倒是想了七八种,没有一条是行得通的。除非,除非也是不可能。除非,他想,他现在有一千万、一万万的钱,用这些钱把任美玉买回来。或者他当上省长,命令姓武的放弃对小任的预订,这可能吗?这些想法之幼稚可笑远远不及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即便是小任给他留下了名片和联系方式,即便是小任答应他们以后可以多联系,然后呢?小任自己能当得了自己的家?她说话算数?胳膊拧不过大腿,蚂蚁搬不走泰山,孙悟空永远不是如来老儿的对手。或者人家对他有没有那种想法还是一个未知数呢?一个复员兵、会几手拳脚、吃了上顿等下顿的穷保安,会博得美人鱼的青睐?就是因为过去曾在她那儿剃过几回头就以身相许,别胡思乱想了,别做梦了!该到收场的时候了,他暗暗叮嘱自己说,放手吧,别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折磨自己了,人生最难得的就是自我解脱,放手吧!这一页过时了,可以删除了。 一连几天,老板并没有找他谈话,他仍在保安队上班,老郑郑关东仍在他的领导之下。安天禄、邓义辉好像两只驯养得十分乖顺的京巴似的,跟前跟后,于哥长飞哥短,点烟倒茶,时不时还请他到楼下小饭馆里搓一顿。 于振飞也不是那种一得势就翘尾巴的势力眼,他知道大家都是劳动挣钱,活得都不很洒脱,所以他决不可能搜刮这两个既没本事又胆小怕事的小保安。稍稍闲暇的时候,他偶尔也传授他们三招两式的,尽管他们属于那种扶不到树上的死猫,根本就不是学武练把式的料。学武不行,学文也不行,两个笨蛋写得那几个字都不如苍蝇爬得好看。山中树木有高低,伸出十指有长短嘛!人人都成了诸葛亮,扛枪打仗的、收拾垃圾搞卫生的、升火做饭的找谁去?看来,人的分工是老天爷早在娘肚子里就安排好了的,命运不是光靠自己努力就可以改变的。不信你成立一个市长培训班,看最终会有几人能当上市长? 于振飞闲得蛋疼,他渴望回到山庄去,即便是那里有鬼。那里除了有鬼还有女神,尽管女神已经归入别人户头,偶尔瞅一眼她的影子或是远处听听她的身声音,再或者离她近一些就是闻不到她身上的气息,起码在意识中也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存在也是一种享受。吃不上美味欣赏一下菜肴或者看厨师烹饪不也是大有人在。可能他怀疑老板是不是把他的事给忘了,进了一趟山庄就没了下文,难道这真趟差白出了?小伙子人生第一次感到自己原来这么没出息,他对自己的无能和使不上志气的作为算是彻底失望了! 老板武中强最初的想法是庄园成立一支夜巡队并不是看家护院、保护山庄安全的。其实那没用,与其那样还不如寻几位巫婆、神汉或者买几条狗拴在庄园周围来得实在些。夜巡队没有一个人会捉鬼驱神,往明里说他们不过是起个稻草人的作用,吓吓贪吃的鸟,给庄园里的宾客壮壮胆子而已。、 选飞娃子(于振飞的乳名)做夜巡队头领有几样长处:一、小伙子当过特种兵有杀气。二、小伙子人长得凶猛给人一种安全感。三、小伙子本人胆子大又会武功。 既然是已经决定了的事就应该立马执行,拖拖拉拉不是私企老板的作风。但是,这次上山不期然遇到的一件事让老板改变了主意。影子老板(武中强这样暗中称呼他的朱大哥)只对于振飞的出现说了一句话: “这小子可靠吗?” 当时武中强没有立即作答,说老实话他对这个姓于的小子确实也不是很摸底,当时主要是看中了他的体格和当过特种兵的出身。他老子于德海当支书那些年没少整治他给他使绊子。算了,大人有大量,凡成大器者如韩信胯下受辱的事是不必太计较的,况且大人的事不该记儿子头上。也许当年没有于支书那样对他施压让他多呆几年班房还没有他的今天呢! 可是朱大哥(不管老朱升任什么官衔他一直是这样称呼)的一句话他不得不考虑呀!老朱不亏是文化人做官的料,他看人识人入木三分,很少有走眼的时候。不像他只要人仁义、能喝酒、够朋友就行。 “这小子可靠吗?”这句话一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实实拿不准这小子到底可靠不可靠?所谓可靠的标准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不坏老板的事就行,别的那些管他呢?他爹抽大烟他舅人贩子他妈是**功和他有球的相干?问题是这个人对老板的忠实程度,按刘关张的标准太高,打死不开口也没必要,只要不主动报案检举就行。 对,只要不主动报案检举就行!姓于的小子他傻呀,工资高、待遇好,活又轻松,他干嘛去举报?犯得着吗?朱大哥说了,问问他是不是在*,如不在*就好说了不起。 “振飞呀,像你这条件本来可以在部队上有大前程的怎么退下来了呢?”老板问道。 “有人说我偷了他的东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可是我说不清楚,我没证据他也没证据,这就成了悬案,我复员了那人也复员了,结果就是这。” “你们领导不会断官司,要让我这事好办!” “怎么好办?司令部都来人了最后都没办法呢。” “这明显是个假案,按法律程序,报案人首先自己提供证据,他是首告他没证据要你提供个屁证据。就像是强奸的如果女的没有第一手证据抓住个男的就说是他,而且要他提供未做案的证据,这不是欺负人吗?” 于振飞想了想,点点头说:“武叔你真行!” 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板快刀子剁乱麻,不管朱大哥首肯与否他先下决心拍了板,由于振飞带队上山,夜巡队即日起开始在鬼火山庄执行巡山作业。 第三五八章 (补) 第二天早朝,皇上按步就班登上宝座,坐稳当了,先喝一杯茶,揉揉眼睛,往下一瞅,全体文武大臣齐排排都还在大殿跪着哩!皇上不耐烦的吼了一句: “都起来吧,爬一晚上还没爬够呀,回家搂着老婆接着睡去!” 全体朝臣听皇上这一吵吵,顿时没了主意,不知是到底起来的好还是不起来的好。皇上下来是丞相,胡相一瞅这般情景,立马出班替皇上分解,道: “都起来吧各位年兄,有事说事,没事散朝,一切按老章程办就是。” 有大理寺副卿忙不迭地喊:“胡相爷,皇上,华副相,还有各位爷们,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真不得了了啊!” 有执事太监尖声叫道:“放肆你这狗官!咆哮朝堂,扰乱大殿,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来呀,拉出午朝门外,不要等午时六时了,找把刀把这狗日的昏官砍了回来面圣就是!” “皇上老爷饶命啊,臣真是有事要启奏皇上的。大理寺正卿黄文甲脱了官衣、挂官而去,撒丫子跑了哇!” “什么什么,老黄可是朕老丈人派来的人手,如若丢失或是走失,朕后宫可就不平静了,宁代皇后那儿怎么交待?宁刺史那儿怎么交待?就算朕不怕老武,可他手下还有十万兵呢呀!速速传旨下去,限三日内找到大理寺寺长黄文甲,否则一把烧了你等这大理寺!” 胡三出班奏曰:“吾皇万岁万万岁!依臣之见,既然大理寺正卿已经跑了,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在全国各地张贴榜文,赏白银三千两,寻找黄正卿为要。” 皇上点头允道:“准奏!” 胡三又奏道:“大理寺是个要害部门,不可一日无头,应该即刻选一位可靠干练官员前去补缺。” 皇上想了想说:“依爱卿之意,哪个去合适呢?” “臣以为,华副相可以暂时兼任……” 皇上一听,圣心甚悦,道:“胡相所奏,正合朕意,宣华世雄兼大理寺正卿,即日起到任。” 华世雄匍匐于地,谢龙恩毕,爬起来往胡三这儿恶狠狠瞅一眼,心里骂道: “你老胡狗日的就没安好心,想把油手往我身上擦,潘又安的案子是那么好审的?” 胡三其实心里想,自己兄弟问案总强于别人十倍,最低限度也是大哥起码身体上不吃亏了吧! 皇上朝向众大臣,高声言道:“此事也不能怪朕无情,自古以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潘元帅杀人偿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就请华副相照章办事、以法定罪吧!” 是日升堂,华世雄高坐正堂,三班衙役分列两旁,老华子高喊一声道:“提钦犯潘又安过堂!” 潘又安铁钌重枷,被几个衙役推推搡搡,押了进来。华世雄见状,白了衙役一眼,喝道: “妈的臭*,你们狗日的不会客气点吗?人家潘又安犯得是王法,又没杀你爹你娘,你犯得着那么狠吗?” 办事衙役这才想到,大堂上换了管事的,今日不是昨日,那个要打,今日这个要护,可要小心了。不提防挨一顿臭揍是小事,别把差事给弄丢了。 华世雄吩咐下去,给犯人拿一把椅子上来,按老法子办案、摆席吃酒是不行了,坐下说话总是可以的吧!潘又安抬头看了一眼,心下稍安。也不说话,端起衙役递来的茶杯就喝。 忽有值班衙役来报:“奉圣命寻得前大老爷、黄文甲已到寺内,请问华相爷如何处置?” 华世雄一想,坏心眼子出来了,这狗日的把大哥整得好苦,今日多少也让他吃点苦头。想罢遂高喊一声: “押潜逃官黄文甲过堂!” 黄文甲一上堂见是华世雄,也不下跪,双手一揖算是有礼。老华子不管这些,装作视而不见,怒吼一声: “绑了!” 黄文甲大喊大叫:“华大人,我是大理寺正卿黄文甲呀!” 华世雄冷言讥道:“昨日是今日不是了。好你个狗日的姓黄的,你狗日的胆子也忒大了点吧,皇上买马的钱你敢花,皇上说得话你当放屁,置皇命于不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官袍一脱就跑了,你知道这是啥地方?再说跑了就跑了呗,为什么还要回来?” “大人,小官有隐情。” “说!” “小子不跑命就没了。最近数日,有几位天仙女子,一直缠着小官不放,不是威胁说要杀我就是胁迫我在案子上网开一面。大人你想啊,这是皇上交待的案子,我就是有天胆也不敢吃官饭放私骆驼呀!下官无奈,只有撒丫子走之乎!” 华世雄心想,狗日的黄文甲可能是遇上几位母夜叉嫂嫂了。他能惹得起,我老华子身为副相,狗屁不顶,都不敢做事,他算个球!老华子问: “既然你狗日的已经跑了,远走高飞就是,怎么又回来了呢?” “大人实不相瞒,我是来讨要我这几天饷金的。” “原来你是来讨工钱的?” “是啊大人,历来就是干一天的活,给一天的馍,皇家也不能让我白干呀不是?”黄文甲歪着脖子有板有眼、理直气壮的说。 华世雄不禁暗暗发笑,这世间啥人都有啊!竟然还有找上门子向皇上讨账要钱的?行,我就撺缀这个短命鬼明天去皇上那儿讨帐去。想罢就说: “老黄你这话也对呀,啊?” 黄文甲瞅华世雄赞同了他的观点,心下高兴,拍马道: “还是华副相爷懂得我们读书人的心思,这活不干了,这钱可是不要白不要啊!” 华世雄说:“行吧,明日早朝我带你去皇上那儿讨钱去。不过话说回来要上要不上我可不管啊!” “行,只要你带我去见皇上就行,其它事你就别管了。” 潘又安只顾坐椅子上吃茶水,开头他们说的话他也没仔细听,后来不小心听了个大概,同时也清楚了这小子原来是想混水摸鱼要面见皇上告私状的。岂能放得他过,急朝华世雄那儿又是挤眼又是摇头的。 老华子什么样人,潘又安的心思他一猜就猜了八九不离十,朝下面喊了一声: “来呀,先把姓黄的这小子关起来,按钦犯标准,打入死牢,先不管吃喝,一两顿不吃也饿不死。至于怎么发落,明天听皇上说吧!” 黄文甲一听矛头不对,强辩道:“大人你怎么把我管死囚牢里去呢?大小我曾经也是个二品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