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恋成沙》 编辑点评 您的作品《错恋成沙》青涩浪漫的情节营造出一阵温馨的气氛,在简练文笔下展现独特魅力。构思巧妙,淡淡的幸福感突显中心,成熟的逻辑叙述能力很有特色,值得品味。 以上,是本人申请发书时获得的评价,厚颜转贴出来,作为大家阅读本书的参考!希望本书真的能给各位带来那中温馨的感觉,得到大家的支持和推荐!谢谢! ps:本人另一部奇幻作品《遗迹神识》也在本站驻站上传,反响还不错,喜欢本人文笔而又看完了本书的,不妨过去一睹,那本可是发表了近20万字哦! 第一章 重逢似梦(一) 假日午后,初夏的太阳使每一样东西都在闪耀金色的光。猫躲在树阴底下打盹,毛茸茸的大尾巴久不久懒洋洋摆上两摆,象是要驱散多余的热。 那是一株杏树,刚过了花期,稀疏但翠绿的树叶在微风中轻颤。杏树附近,有两个孩子在打羽毛球,白色的羽毛球不时擦过树梢,配合清脆的触拍声,一起为这宁静的院落平添了许多生气。 忽然,羽毛球在空中偏向一旁,落在杏树枝头,卡在高处不再下来。 一名穿着网球短裙,梳着马尾的少女抱着球拍跑到树下,举手搭棚抬起头来,懊恼地望向枝头。球的位置太高了,就算挥着球拍跳起来,不满十二岁的她也还是够不着。 “我来!”和她打对手的男孩跑过来,抛下球拍,“噌噌”两下就上了杏树,握住树的横枝使劲摇晃。 羽毛球跟着两片树叶一起落了下来,树下女孩“啊”了一声,没有去捡地上的球,却惊喜地遥指着树梢喊:“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枚杏子?” 男孩眼尖,早已看见,不顾杏树横枝幼细,又再攀高几尺,小心踏着横枝,一伸手把那枚半青不黄的杏子摘到了手里,动作快得树下的女孩完全来不及阻止。 “在这里了!”男孩迅速跳回地面,得意的扬着手,把杏子递给了女孩:“是你发现的,送给你!” 女孩抿嘴吞回那一声喝止,露出了郁郁不快的神色,也没有把杏子接过来,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责备男孩:“杏子还没有熟你就把它摘了下来……你知道吗?我本来很高兴,还想着看它什么时候能成熟。” 男孩呆在原地,望那女孩转身离去,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火车在原野中急驰,笛声惊醒了假寐的袁斐云,她睁开眼睛,看到窗外人烟渐稠,很快,她就会到达一座陌生的城市,在那里的某所大学里,继续她的求学生涯。 “你睡醒了?准备到啦!”身边,陪送女儿上学的父亲慈祥的笑着,递给袁斐云一杯纯净水,神采飞扬地不停嘱咐:“学校不比家里,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老爸就送你这一回,以后得靠你自己了……” 袁斐云淡淡的应着,她的心神还飘忽在刚才的梦里——或者,那不能算梦,那是她小时候有过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以梦的形式,再现在她的脑海里,有关那男孩的点点滴滴,清晰的涌上了心头。 她有点吃惊和意外,事情过去好几年了,她已经从一个十二岁的小女生变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那男孩比她还大四岁,如今当然更是个青年人了。自从那次两人之间因杏子产生罅隙以后,那邻家男孩没过几天就跟随父母迁居,离开了两人生长的城市,不知所终,没想到过去种种,仍然鲜藏在她记忆深处,不曾或忘。 他再晚两天走就好了,我消了气一定还会去找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好好的朋友,就这样断了往来音讯……袁斐云郁郁想着心事,心不在焉地听父亲说话。 忽然,父亲那番听过了好几遍的唠叨里,多了两句以前没说过的话,一下吸引了袁斐云的注意:“老爸,你刚才说什么?” “很意外是不是?”父亲“呵呵”一笑,又重复了一次:“你这次就读的城市里,有你老爸的老朋友老同事,等到了那里,我带你去拜访他们,顺便可以托他们照顾你。” 袁斐云好奇心起:“是谁?我认识吗?” “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父亲莫测高深的笑着,居然卖起了关子。 袁斐云啼笑皆非,不再追究。火车不断减速,两人终于结束长长的旅途,抵达了那座大学殿堂所在的城市。 繁华热闹的火车站外,几乎是人山人海,这是各大院校开学的日子,学生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火车站简直成了年轻人的天下。许多校车挂着醒目的横幅,在站外穿梭往返,一批又一批,忙着接送自己的新生。 袁斐云翘首张望,拼命寻找自己新学校的专车,父亲却潇洒的伸手截停了一辆的士。 “老爸,为什么?”袁斐云很惊讶,父亲平时连公车也舍不得坐,什么时候大方起来了? “咳!校车太慢了。”父亲兴奋地回答,好象考上了大学,迫不及待要飞进校园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袁斐云。 的士在这所繁华的大城市里行驶着,父亲的情绪高度亢奋,不住的找司机攀谈。袁斐云却浅浅的感到了一丝遗憾:校车里,说不定能遇到将来的同班同学,错过这个提早谋面的机会,到了学校才认识,就没那么有趣了。 第一章 重逢似梦(二) 这是一所普通的大学校园,并不是很有名的那种,它的规模比一所重量级的高中大不了多少,唯一还值得一提的,是它那风景秀美的环境,到处有一大丛一大丛的翠竹,绿水在漂亮的拱桥和曲桥下流淌。最特别的是,校园里保留了一座六层楼高的小山,叫凤凰山,怪石嶙峋,山势陡峭,象是被放大了的假山,诱人攀爬。 时值周末午后,学校正门值班室附近,聚集着百无聊赖的一群学生,男女数十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驳嘴吹牛。他们都是学生会和校青年队的成员,正在这里做接待新生的工作,校车离去已经很久,还没有回来,给了他们难得的闲暇。 这些学生当中,有一名男生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坐在桌旁,挺拔的高度、俊逸的相貌、浓浓的书卷味,使他显得那样卓尔不群,隐隐是这一群学生的头儿。 一辆的士略转了半弯,停在学校门前,从的士上下来一位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动作敏捷的拐到后面打开车尾厢,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卸了下来。 负责接待的学生们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这一定是新生到了,已经入学的老生不会有这样多行李,也不会有家长随行。大家不约而同停止了喧闹,向那的士投去关注的目光,很习惯的在背后猜测那新生是男是女、是高是矮…… 另一边的车门开了,出来的新生头戴阳帽,肩挎小包,手拿看似入学通知的纸片,在打量校门外的门牌匾额。 几乎所有男生瞪大了眼睛,吹出口哨声来——如果不是对方有家长随行的话!于是这不太礼貌的反应被一阵没有意义的各种声响所代替,人群中象是一下出现了许多虫蛙。女生们俱都默然,神色间隐隐透着几丝失望和嫉妒。 那新生不是帅哥,她的穿着干净素雅,虽然长相清纯秀丽,却没有其他美女通常会有的千金小姐装扮和架势。不知是不是旅途劳顿所致,她的神情看上去似乎蕴藏着深深忧郁,和一般新生或爽朗或兴奋的面貌截然不同,那使她看来有股脱俗的气质。 “王子,这妞儿太美啦!我看现在那些号称校花的,没几个比得上。”有个脸圆乎乎不小心就会被定性为胖子的男生凑近那卓尔不群的男生耳边悄声赞叹。 “唔。”那卓尔不群的男生随口应着,站了起来。“王子”是他的绰号,他的名字叫王之,现在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兼校刊主编,是许多女孩子心目中暗恋的对象。但他始终昂着高傲的头,不肯特别亲近身边出现的哪一个女孩。 王之忽然摆出迎接新生的姿态,令那些想要过去帮忙新生家长扛行李的男生们都止住了脚步。女生们感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期待中掺杂着几分醋意。 身边微妙的气氛王之视而不见,他的视线胶着在那女孩身上,压住想要加速的心跳, 深吸口气一步跨了出去。 王之并没有走出几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迈着大步几乎和他擦肩而过,从容不迫的朝那一对父女迎了上去。 如果说大三的学生还残存几分稚气,那个帅气的男孩绝对已可算是成熟的男人,不仅在年龄上,而且在气度上,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经过社会磨练才能拥有的那份从容淡定。就算不服气,王之也不得不承认这男孩浑身都是魅力。 王之的动作不觉顿了一顿,只见那位陪送女孩的中年人一脸欢欣,朝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男孩招了招手,声音洪亮的叫:“好啊你来了!这次可真要麻烦你们了。” “伯父别客气!”男孩微笑答应,很自然地跟那中年人握着手,望了那女孩一眼,歉然说道:“我爸爸有事不在,当然由我来负责接待。不能亲自来迎接伯父和云云,我爸爸说他很抱歉!” “你爸爸是大忙人,我哪会怪他。”中年人爽朗的哈哈大笑,推了那女孩一下,指着男孩说道:“你还记得他吗?他就是凌枫,小的时候你们常一起玩。他爸爸当初迁居到这个城市来,就是因为要调任到这所大学,现在是大学的副院长了。” 女孩正是袁斐云,她偷偷瞄了这成熟帅气的男孩一眼,心情真有说不出的复杂。转眼时间过去了六年,当年皮得象顽猴,捣蛋淘气还会上树摘果的男孩,竟变换了另一副形象,俨然有成人的气度了。对比新旧两种印象,她居然无法把现在的他代入记忆中“他”的位置。 “云云——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们好久不见了。”男孩提着几件行李,走在袁斐云身旁,很亲切的打了个招呼。袁斐云忽然发现,男孩已经完全变声,他现在的声音里,似乎带着魔磁,说出的每个字都好听得叫人愿意一听再听。 “云云,你怎么不叫人呢?”中年人有点责怪的回头瞪了袁斐云一眼。 “嗯……”袁斐云也想喊一声“凌枫”,但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喊不出口,只是忍不住想着:原来老爸说的老朋友就是凌叔叔,真想不到,凌叔叔会是学校的副院长。 “没关系,一定是太累了!”凌枫谅解的笑了一下:“等安顿好了,我会带伯父到预订好的酒店房间,伯父先好好休息一下,六点钟我爸爸办完事会开车来接伯父,还有云云,我们大家一起吃一次海鲜大餐。” “好!谢谢你们的安排。”中年人又回头关心的望了望女儿:“你怎么样?累不累?宿舍比较挤,要不要跟我到酒店休息?那里舒服些。” “不了!我想跟同学认识认识。”袁斐云摇头拒绝了父亲的好意。 第一章 重逢似梦(三) 黄昏降临,校园里到处是人,有的在运动,有的三五结伴神聊,更多人还端着饭堂打来的饭菜,待在自己喜欢的角落吞食。 王之捧着饭盒,却没有食欲。男生宿舍楼天台上的风不断吹乱他的头发,他只是无目的眺望着校园内走动的人们,偶尔也朝对面五十米外的女生宿舍楼望上一眼。 “王子,你果然又在这里!”那个圆圆脸样子憨厚,身材预备向胖子看齐的男生也端了一盆饭靠近过来。他是王之比较谈得来的朋友,总是吹捧王之,说王之是他的偶像,他的名字叫海南。 “椰子。”王之用绰号叫了海南一声,又重归于沉默。 “你在看什么?”海南装模作样的朝楼下的校园扫了一眼,“嘻嘻”笑道:“哦——我明白了!你希望能再看到下午的那个新生,那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王之连续吃了几口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海南无趣的静了片刻,又忍不住道:“说实在的,那女孩子很有潜质,挖下去一定叫人难以罢手。长那么漂亮已经不容易,难得的是气质也很美,越看越觉得她好看……王子,这学校里只有她才配得上你!” “你少胡说。”王之连头都不回,冷然应了一句。 海南一点也不在意,语气惋惜的摇头继续:“可惜你有阻碍,今天要不是有个家伙突然出现抢了你的工作,也不至于连那女孩什么名字什么班级都不知道。” “我走出去不是专门要去迎接她一个。”王之不满地纠正:“是校车又到了,你们都被她吸引没看见,我眼尖,先看到。” “是不是啊?”海南取笑说道:“我看那是校车刚好来到,救了你的面子。” 王之抬起脚来作势踢去,海南跳开闪过,大叫道:“别!我就随便说说……你下午对那些猴子下命令的时候,那气魄才是好看!”他不但称赞,还模仿王之那时候的神态,冷着脸朝身后一摆手:“做事!” “我喜欢这个!”海南朝王之竖起了大拇指:“等出社会,你绝对会是精英中的精英!” 王之没去理睬海南,楼下小操场一幕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从外面直驶进来,刚好停在对面宿舍楼门口。两声喇叭过后,女生宿舍走出一个女孩。车中出来一名男孩,很绅士的替她打开了车门,女孩上车没有多久,轿车便即离去。 “咦?那不就是今天那女孩?”海南趴住了栏杆伸长脖子往对面看:“给她开车门那个,就是抢了你生意的那个家伙!” “咳!没戏了!”海南忽然叹着大气,同情地一巴掌拍在王之肩上。 “什么意思?”王之不悦地拨开海南的脏手。 “我认得那辆车,那是凌副院长的专车。”海南满脸遗憾的叹道:“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总之这女孩跟凌副院长是熟人,他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你机会渺茫。” 王之终于忍不住发作,瞪了海南一眼:“你中邪了?猛在那里自编自导自演自说自话,真是懒得理你!我走了。”说完转身离开了天台。 海南呆了一呆,望着王之远去的背影,不服气地喃喃自语:“我自说自话……我是开玩笑的,突然这样就生气,说你心里没感觉——嘿,我信你才有鬼!” 袁斐云回到宿舍,已经过了晚夜十一点,除了路灯,整栋宿舍楼一片漆黑,要不是有副院长陪同,守宿舍大门的根本不会放她进去。 她尽量放轻动作,摸到自己铺位,放下蚊帐睡了上去。一宿舍六个人,她最后一个入住,所有上铺都被占了,她没得选择,只好睡外面两个下铺中靠柜子的那个。宿舍两头都有窗,对着门的那一个,正对凤凰山。她躺着不必抬头,睁眼就能看到窗外不是很远的山尖。 黑暗中能听到舍友匀细的鼾声,袁斐云却久久难以成眠,晚餐是在酒楼的包厢里吃的,席间一切她全记得清清晰晰。 凌叔叔逮住了她父亲侃个不休,凌阿姨又出差没来,只剩个凌枫,变着法子逗她说话。可是说来也怪了,她就是没有办法放开心胸亲近凌枫。这是为什么?是凌叔叔的院长身份吓住了她,还是她仍然固执地守着记忆中那个少年凌枫,无法接受对方成长和改变? 六年前淘气捣蛋、腼腆好胜的少年凌枫,六年后潇洒英俊、成熟稳健的成年凌枫,相似的面容,不同的形象,两种记忆走马灯般轮流在袁斐云脑海中一遍遍重演,竟使她迷惘得忘却了睡眠。 “你们都睡着了吗?”黑暗中忽然有人轻轻的问。 袁斐云满怀心事,无心回答,只依稀辨认出那是三个上铺姐妹中体形最丰满的那个,大名水满玉,来自海滨城市,皮肤吸了太多光照,近乎铜色。 出乎袁斐云意料,水满玉的问话居然有了回应。另一个声音马上问:“有什么事?”袁斐云听出,声音的主人是那个身材娇小玲珑,高度不足160cm的乡下姑娘,她的名字叫龚雪艳,来自贫苦落后的山区,别看她个头比谁都小,却比谁都懂事,完全没有其他来自城市的女孩子身上那种娇气。 不知是不是在山区乡下生活惯了,龚雪艳的嗓门特洪亮,即使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听来还是十分清楚。 水满玉急忙“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又悄声说道:“我们这六个人里,有一个特殊分子,唉!本来好好的,可惜……” “什么意思?”龚雪艳不解的问。 “你没看到吗?刚才回来的那个,和副院长大有关系……” 袁斐云怔了一怔,听这水满玉说的,好象是自己。 “她长得那么漂亮,又有靠山,难怪她下午进来宿舍就只管自己睡觉,完全都不理睬我们。”水满玉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宿舍里有这样的人在,简直是在我们枕头底下放了炸弹,什么时候被她背后炸死都不知道。” 水满玉比喻有趣,龚雪艳忍不住笑了两声:“她也许是太累了,才支持不住睡了一下午,她到的时候,我们正好谁都不在,你怎么凭这个说人家不理我们。你看她刚才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生怕吵了我们睡觉,要真是专爱欺负人的权贵小姐,哪里还会这样。” “有道理。”黑暗中又多了一个很甜美的声音。 水满玉有点意外:“乐咏你也没睡?” “嗯。”乐咏慵懒地应了一声道:“你说人家是炸弹的时候把我笑醒了。” “我有说错吗?”水满玉不服气的道:“你们看她睡醒了就匆匆忙忙洗脸换衣服跑出去,包括打招呼,跟我们说过的话不到三句!我怀疑她连我们的脸都没看清楚呢!” “你也知道她赶着出门啊!”乐咏好笑的回了一句。 “你们知不知道人家把我们宿舍叫什么?”水满玉仍然不满。 “大家总共才来了一天一夜,那么快就按宿舍分派别了?”龚雪艳汗然。 水满玉轻“哼”了一声道:“你最矮小,闻文最高大,我最丰满,杨帆最象男仔,乐咏最甜美,新来的这个最漂亮,我们宿舍这几个不但是全班之最,而且是全系之最,所以其他宿舍都管我们叫‘六宗罪’,犯罪的罪!” 乐咏忍不住轰然大笑,总算她还记得现在是三更半夜,只笑出头两声,后面的全憋在肚子里,鼻子拼命地喷气。 “别说话了,快睡觉!你们想把别人都吵醒吗?”龚雪艳也想笑,但她毕竟忍得住,赶忙阻止这两个人再说下去。 袁斐云也暂忘了所有心事,脸上绽开欣然笑意,心中既感激又惭愧,惭愧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跟舍友们打好关系,感激还有人愿意为她开解,可惜这是夜深人静的时刻,没有谁看到她的笑,她也没法在这个时候来剖白自己。 一切,只好有待来日。 第二章 九月之争(一) 似乎许多刚入学的新生都有一种急着表现自己的欲望,开学典礼刚刚结束,潮水般涌进新教室里的少男少女们立刻开始了抢座位、打招呼、你吵我嚷的喧闹。 袁斐云差不多最后一个走进教室,只有几个比较安静的同学注意到她的存在,并且为她的清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边!快过来!”同宿舍的乐咏指着身边空位拼命朝袁斐云招手。 “谢谢!”袁斐云感激的应着,很快走了过去。 “……学校不禁止,但也不绝提倡校园恋爱,你们是天之骄子、国家栋梁,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学习——哎哟!我的妈啊!大概每年都要说这几句陈词吧?”一名瘦高个的男生在乐咏旁边的座位夸张的模仿并讥讽着院长在典礼上的致辞,极力吸引周围同学的注意。 袁斐云轻轻落座,听到他这番话,不禁望住了他,莞尔一笑。 “十八、九岁,这年纪在古代,连男人都娶……”那男生一转头,刚好跟袁斐云四目相对,顿然呆了一呆,竟忘了下面要说的话。 幸而班主任这时候大步走进教室,及时解了那男生的困顿。 “大家好!我姓秦,教的是民政,不是大家的主修课,所以比较有时间和大家交流,今后就作为大家的班主任,陪大家一直到毕业,希望大家支持并配合我的工作,谢谢!” 这位年轻得好象刚毕业留校任教的秦老师,立刻赢得了一片掌声,尤其女生,无不好奇和欣喜的望住了这位英俊的男老师。 “首先……确定一下大家的座位,如果有特别要求想调换其他座位的,可以过后再征求同学同意,自己互相调换。”秦老师跟着就以点名的形式,把几十号人一一排了座次。 很巧,袁斐云仍然留在原来的座位上,只是和她同桌的换成了来自山区的龚雪艳,乐咏则到了两人前排。刚才在乐咏旁边大放阙词的男生去了第一排,正好在乐咏的前头。从秦老师的点名里,袁斐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林涛声。 座位既定,秦老师又立马宣布了各宿舍的舍长和班上干部。女生只有三个宿舍,格外懂事的龚雪艳毫无悬念成了袁斐云宿舍的舍长。 令袁斐云意外的是,同宿舍六人,竟出了两名班干,一个是男孩般的杨帆,是体育委员,另一个是高大但并不粗壮的闻文,是团支书。在过去的生涯中经常担任文娱委员或宣传委员的袁斐云这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官职。 “大家作为成功考取了大学的高中生精英,几乎每个人都曾经任过这样那样的职务,我很困难才根据大家的履历暂时定了现在的几名班干。”秦老师干咳两声,朗声道:“没有得到职务但是有心的同学,可以在换届的时候重新争取,请不必太在意。” 好象每换一个新的环境,班主任都会那么说那么做,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甚至没感到多少失落。 “还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宣布……”秦老师脸上浮出了浓浓的笑意:“由于毕业离开的关系,学生会有几个席位出了空缺,其中两个名额幸运的分到我们新生当中,将通过演讲竞选的方式,在今年所有的新生当中产生。” 教室里鸦雀无声,班主任的宣布激起了大家的兴趣。秦老师一顿又说了下去:“这两个名额,一个是宣传部的副部长,另一个,是文娱部的副部长,都是相当重要的职务。我们班上有的是这方面的人才,我希望这两个名额全都由我们班上产生,大家要努力争取,不要让我失望哦!” “老师!演讲竞选怎样开始?”一名男生举起手来迫不及待的大声发问。 “除去已经担任了班干的,人人都有机会……” “这不太公平吧?”马上有人提出了抗议。 “谁说不公平?”秦老师笑得象个狐狸:“已经成了班干的,不必参与那么激烈的竞争,稳稳的把着职权。而有机会放手搏弈的,要么一举成功,要么一名不文……往后你们离开校园出到社会,就会知道,现实的所谓公平,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好,废话不多说,现在先开始进行这两个名额的海选。”秦老师一面走下讲台,一面说出了竞选规则:“……海选由班级开始,每班选出两名代表,再参加后天面对全校师生的竞选,由学生会各主要成员评分投票,最后决出胜利者,当场就职。” “演讲的时候,注意报清楚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绍力求简单有特色,要知道,这同时也是一个大家互相认识的好机会。大家听好同学们的演讲,把心目中认可的其中两名同学名字记下,写在小纸条上,票数最多的两位,就是我们班的代表!”秦老师指着刚好就是头组头排头名的林涛声,大声宣布:“现在,就从这位同学开始!顺序轮流上台发表演讲。” “大家好!我、我叫林涛声,来自一座很有名的城市……”林涛声脸色发红的走上讲台,前不久还声若洪钟、口若悬河的他忽然变得腼腆起来,有点结巴的匆匆几句就结束了演讲,在同学们善意的笑声中逃回了座位。 “谁听清楚他后面说什么了?没有吧?法律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能这样啊!”秦老师笑着大摇其头:“将来出了社会,自我介绍的机会多得是,年轻人,醒目点!现在就开始锻炼自己吧!来,下一个,继续!” 随着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多的同学到讲台上演讲,班里的气氛陡然活跃起来,兴奋、喧哗、尖叫、鼓励、大笑、倒彩……各种各样的演讲,激起种种不同的反应,原本陌生的少年,忽然就隔阂消失,仿佛瞬间成了相识多年的老同学。 演讲结束,班长罗易集齐所有小纸条,在副班长谭静静的帮助下当众开始了计票工作。在宣传和文娱两个方面工作经验丰富,临场演讲落落大方,形象气度都过人的袁斐云不出自己所料,获得了最高票数,比较令她惊讶的是,乐咏竟然仅以两票之差,紧随其后,也成了班级竞选学生会副部长的代表人选。 “完了完了!两个代表都出在我们宿舍……”跟袁斐云同桌的舍长龚雪艳忽然哇呀呀叫了起来,要不是周围喧闹掩盖了她的叫声,恐怕人人都会向她看去,就是现在这样,也已经很夸张了,袁斐云和乐咏都奇怪的转头望住了她。 “要是你们两个都成了学生会副部长,宿舍就只剩下我和水满玉没官职,我这芝麻绿豆都不如的小舍长,怎么管你们?这舍长当的,没意思!真没意思!太没意思了!”龚雪艳故意大声感叹着,眼里却盛满了欣赏和喜悦,笑望着两人。 袁斐云和乐咏不禁相视而笑,彼此间大感英雄相惜。 “嗯嗯!结果有点意外哦!”秦老师看着黑板上的选举结果,忍不住的笑:“我们班女生才十八个人,比男生还少占用两个宿舍,怎么选出来两个代表全是女生?男同学都怎么了?我看你们的绅士风度显然是用错地方啦!” “我们人多,实力被分散了!” “有人用心可疑,有讨好女生之嫌!” “那两个职位更适合女生!” 各种各样的分辩声在男生当中响起,引来了一堆女生倒彩的嘘声。 “大家静一静!”班主任高举双手压住了所有噪音,含笑说道:“事实既定,就要接受,男生也不必感叹阴盛阳衰什么的,还有更适合我们男生去做的大事!而且这件事,完全没有女生的份,只要男生!” “是什么?”不只男生,连女生都在好奇的追问。 “学校的青年突击队,循例招收固定成员,新生名额十五个,不需要竞争选举,全自愿报名,最后由团组织考核确定。”秦老师大声宣布:“愿意的男同学,找班长登记!” 第二章 九月之争(二) 和开学典礼相反,教室里的时间过得出奇快,等大家走出教室,校园里已经到处是捧着饭盒在走动的人。烧肉的香味从食堂那端弥漫过来,加重了所有人饥肠辘辘的感觉。 因遭遇相似而格外亲近起来的袁斐云和乐咏两人结伴走进人山人海的食堂,眼前的热闹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食堂绝不小,拥有十几个可以同时买到饭菜的窗口,可若是绝大部分的学生一齐涌来,仍然拥挤得随便转个身都能撞到人。 “快来这边,好菜n多!”这么喧嚣吵闹的地方,舍长龚雪艳的声音居然还是钻进了两人耳朵,抬眼一看,只见龚雪艳排在其中一个窗外队伍的前列,朝两人拼命招手。 “这样随便加塞好吗?”袁斐云有点犹豫的才看了看长长的队伍,乐咏已经高兴得拉住了她快速奔过去,一下插到了舍长面前。 “喂……”队伍的末尾,臂上戴着标志,负责维持秩序的青年突击队员中,管理这扇窗子的男孩不满的立刻朝袁斐云两人走去,然而没等他跨出两步,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肩头,阻住了他的动作:“放她们去。” “为什么?”男孩奇讶的转头望住了阻止他的人,那可是他们突击队的分队长海南,身为队长居然带头渎职,对新生的无理行为放纵不管,真是太奇怪了。 “嘿嘿!”海南神秘兮兮的笑了一笑:“我可是为你好,提醒你一句:这妞是咱们宣传部长喜欢的人,你得罪她,就是得罪我!” “王子有了喜欢的人?就是她?”那队员听得瞪大双眼,差点叫了起来。学生会的宣传部长王之,那是包括他在内许多人的偶像,但是从来也没听说过王之有看上哪一个女生,怎么那新生才进校门不到三天,就忽然被王之喜欢上了? “你感到不可思议吗?”海南“哈哈”的笑:“我也觉得,不过一见钟情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那队员面上忽然浮出的窘然惧怯之态,令海南的声音不觉轻了下来,赶忙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女生到了两人背后。为首一人身材优美高挑,皮肤白皙,黑发如丝,看来美艳无匹,正是有名的校花、学生会文娱部长冯晶。 “好啊!你们两个徇私舞弊,对新生的错误行为视若罔闻,背后还净说些不三不四的闲话,把你们告到团委去,看你们还那么不老实?”冯晶身边的女生立刻对海南和那队员破口大骂,好一顿教训。 “别别别……”海南急得双手乱摇:“是我们不对,以后再也不敢了!” 冯晶冷冷“哼”了一声,朝袁斐云和乐咏两人的背影看了几眼,望也不望海南一眼,昂着头,领着那几个女生扬长而去。 袁斐云和乐咏是在外面吃饱了才回到宿舍的,一进门就看到水满玉和杨帆、闻文一齐挤在电脑面前,只有舍长抱着新课本在床上拼命看。 “好啊!你们两个才回来?告诉你们,你们有难了!”水满玉语含威胁的冲着刚进门的两人哇哇叫了起来。 “什么意思?”乐咏毫不紧张的笑着问。 “我有内部重大消息,不是在和你们开玩笑!”水满玉一脸严肃,杨帆和闻文也用怜悯遗憾的眼神望着两人,弄得两人莫名其妙。 “我刚刚进了一个学校内的老乡群,其中有个老乡是学生会里的人,她在群里面透露了一个天大的讯息,一个关于你们两个的讯息。”水满玉卖了一会关子,才哼哼的说了出来:“她说,有两个新来的女生,不知好歹,居然得罪了文娱部长,被文娱部长记住了样子,往后,可有得苦头吃了,我听了她们形容,那两个新生,根本就是你!还有你!” “不会吧?”乐咏睁大了眼,无法置信的叫:“我们来了还不到三天,什么事也没做过,连文娱部长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得罪她啊?” “是不是……”袁斐云若有所思的问:“我们打饭菜的时候插队,正好插到了她前面?” “不知道。”水满玉耸了耸肩。 杨帆补充道:“幸好那文娱部长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有什么用?”闻文“哼”了一下:“她们两个跟我们不一样,她们是要参加学生会职位竞选的人,到时候,全校都会知道她们是谁了。” “就是!”水满玉肯定的重重点头:“更倒霉的是,文娱部副部长的人选,恐怕文娱部长的评分要占很大比重,就算不是,你们得罪了那么重要的学生会头脑,我看你们好难出头啊!” 乐咏听得脸色都白了,懊恼的喊:“天啊!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插队了。” “哪有那么严重?你们别听她瞎说。”舍长龚雪艳忍不住笑了起来:“插个队就记恨,器量那么小的话她怎么当得了文娱部长?照我看,得罪她的,一定是别人,不会是你们两个。” “是吗?”乐咏松了口气,责怪的白了水满玉一眼:“差点被你吓死!” “当文娱部长的器量小不小,那可说不准。”水满玉不以为然的嘀咕了一句。 袁斐云饶有兴趣的在一旁听着她们议论,和舍长的看法相似,她也不认为这个消息真会对自己的竞选有什么影响,倒是乐咏,表露出对竞选一事那样的紧张在意,令她感到了些许意外,自己是不是也很在意这次竞选呢?袁斐云有点迷惘。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袁斐云竟收到了一条来自凌枫的短信:“云云,你今天好吗?新学校、新同学、新环境,都能适应吗?” 袁斐云赶忙歉意的避开舍友们好奇的目光,上床躲进帐里,想了想,才回道:“我很好,我而且成了新生中参加学生会职位竞选的代表,我想我可以很好的适应新的环境。谢谢你关心我!” 凌枫的短信很快就发了回来:“傻瓜!我不关心你还关心谁?说话别那么客气见外!对了,学生会里有我认识的人,要不要我帮你打个招呼?” “不要!我觉得以我的实力应该可以当选,我不想依靠关系。”袁斐云赶忙拒绝了凌枫的帮助。 “那好,你好好休息,我预祝你成功!”凌枫并没有勉强袁斐云。 放下手机,袁斐云有些微微发愣,没有面对面而借助短信来说话,感觉凌枫变得亲切了许多,那是为什么?还有,凌枫怎么会认识学生会的人呢?他认识的,是谁? 袁斐云没有向凌枫追问这些问题,凌枫刚踏进社会还没有多久,他正在努力工作和表现,以求在公司中站稳自己的脚跟,为了工作,他常常连周末也要加班,不能回家。袁斐云不想把一些小小的问题,也要去烦扰他。 第二章 九月之争(三) 转眼就到了周六,这天也是学生会职位竞选决胜的日子,吃过中饭,青年突击队的队员们就在学校的礼堂忙碌起来,为下午的竞选演讲做各种准备。 一名队员站在海南身旁,遗憾的叹了口气:“要不是被文娱部长突然发现王子有了喜欢的人,那新生就很可能成为王子的手下,那是多美好的事呀!” 那队员说着了海南的心思,海南也不禁跟着叹气,这件美事可说就是砸在他手上,令他大有对不起朋友的感觉,很是懊恼。 “对了,冯晶那婆娘还不知道王子喜欢的究竟是谁,说不定仍有补救的办法……”海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忙拉过那队员,附耳嘱咐了一轮。 那队员睁大眼睛,佩服的朝海南竖了竖大拇指,匆匆跑出礼堂。 “嘿嘿!”海南得意的一个人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的哼道:“冯晶啊冯晶!谁让你一向小瞧我海南,这就叫你尝够打翻了醋坛子的滋味!” “椰子你吃错药了?在念什么呢?”忽然有人一巴掌拍在海南肩头,把海南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宣传部长王之。 “嘿嘿!哈哈……”海南望着王之,更加遏止不住的笑了起来:“我的王子大人,你等着吧!一顿吃请,我看你是跑不掉了,哈哈!” 王之看着海南乐颠颠跑开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距离竞选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袁斐云和乐泳两人都了无睡意,结伴到了凤凰山下的一片林荫之中,互相讨论和修改自己的演讲稿。两人一个清丽脱俗,一个甜美可人,宛然成了独特的风景,引得路过的同学频频注目,两人却都浑然不觉。 忽然,一名男生朝两人径直走了过来,把一张贺卡塞在乐咏手里,神秘的笑了一笑,随即快步离去。 “那是谁?”袁斐云望着那男生背影好奇的问。 “不认识啊!”乐咏愣了好一会,迟疑的打开贺卡,上面赫然只写了几个大字:“祝愿你成功当选宣传部副部长!”底下没著名,只画了张简单的笑脸。 “真好!现在就有帅哥支持你了!”袁斐云笑着打趣。 “别胡说!”乐咏也笑:“那算什么帅哥啊?” 两人笑声未已,一名女生快步经过两人身后,一把抢走了贺卡。那女生扫了一眼贺卡,又抛回乐咏手里,朝她冷笑两声,扬长而去。 “那又是谁?”袁斐云有点生气的指住了那无礼的女生背影问。 “不认识!”乐咏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女生……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之一?”袁斐云猜测:“她喜欢刚才那男生?” “有可能!”乐咏无辜的叹了口气:“哎!真是莫名其妙!” 时间只剩下几分钟,竞选演讲采取的是对外公开的方式,列席的除了相关老师和学生会主要成员,礼堂其他座位只要感兴趣的,全校师生谁都可以入座。看来关心这件事情的人还真不少,偌大的礼堂已经座无虚席,仍有许多人站着都要挤进礼堂来。 刚刚抢了乐咏贺卡的那女生分开人群,凑到文娱部长冯晶身旁,连比带划好一通耳语。冯晶用心听完,嘉许的朝那女生点了点头,那女生满面欣喜,找到礼堂中维持秩序的海南身影,得意的白了他一眼。 宣传部长王之很不愉快的发现,不远处的冯晶在跟平时和她比较交好的学生会成员交头接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以他过去的经验来看,冯晶或许又在搞什么内部协议之类的东西了。 参加竞选的各班代表基本到齐,也都在评委席后面的前三排座位上坐了下来。王之只是很无意的朝后方扫了一眼,却有个俏丽的身影突然跳进了他的眼帘。 “是她?”王之心头一跳,赶忙转回头来,不知为什么,就是鼓不起勇气再回过头去多看几眼,瞬间只感到脑中空白,竟忘了身处何地。 第三章 浊流暗涌(一) 袁斐云上场以前,王之都在不住的翻看手里的候选人名单,仿佛想要直接在名单上找出那个女孩的姓名和班级——虽然是徒劳无功的动作,却多少缓解了他的紧张焦虑。 要不要破例一次,私下给出高分,让这女孩顺利进入学生会,甚或成为自己的手下?行事一向铁面正直的王之居然心跳怦然,脑海里不断的泛起这样的念头来,一想到只要自私一回,就能达到目的,王之的双手就遏止不住的微微颤抖,慌乱在自己的反常情绪之中,视线竟不能集中在台上的袁斐云身上,直到周围掌声潮水般响起,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袁斐云以其清纯脱俗的形象、优雅飘逸的气质一上场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更使人意外的是,她并非一只仅有其表的花瓶,落落大方的谈吐、经验丰富的演讲以及令人惊讶的履历,无不显示出她的工作实力,完全是学生会两个副部长职位的最佳人选。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暗中相助,甚至为此徇私舞弊。 王之整个人都呆了,好半晌才能抑住狂喜的心情,“刷刷刷”在卷子上给出了一个相应高却又有些故意偏低的评分。袁斐云,这个神奇的女孩,就要走进他的生活中了——把她选为宣传部副部长,当自己的手下,那是他的权利,根本无需作弊。 思绪沉浸在憧憬未来之中的王之,支着脑袋把目光投注在紧随袁斐云其后上台演讲的候选人身上,唇边挂着陶醉的笑意,却根本连正在台上演讲的是男是女也没弄得清楚。更没发现列席的同僚中,有个人在满含恼恨的不停偷眼瞪视着他。 刚才的袁斐云,现在的乐咏,哪一个才是王之一见钟情的对象?学生会文娱部长冯晶心不在焉的瞪住了台上演讲的乐咏看。清丽如袁斐云,娇甜如乐咏,今年的新生,为什么那样出色?出色得才上大三的自己竟荒谬地生出了年老色衰的无力感。 绝不能让这两个小丫头都进了学生会,至少不能让她们成为王之的手下。冯晶咬碎了银牙,暗暗发狠。 乐咏结束演讲,在格外热烈的掌声中喜滋滋的回到座位,跟袁斐云握手相庆,接受彼此的祝福,和她的兴奋相比,袁斐云的反应恬淡多了。 “去看看,她们两个谁的分比较高。”冯晶一面悄声吩咐女友,一面打出暗号,要那几名跟自己有约定的同僚暂且按兵不动。 那名女友对冯晶的意图心领神会,装作不经意的路过王之身旁,朝王之手里的评分卷匆匆扫了一眼,走到礼堂门口回过头来,向冯晶迅速比了两个手势,返身离去。 “果然是她!”冯晶目光一寒,朝那几名等待她指令的同僚比出了最后的手势。 终于到了公布结果的重要时刻,整座礼堂中人人屏息以待。分数跟在每个候选人的名字后面在司仪的嘴里一一念了出来。 不出所料的是,尽管王之给出偏低的评分,袁斐云仍以高分位居榜首,成了学生会的准副部长,而乐咏的分数虽然没比袁斐云低上多少,却不甚理想。 “这分数不公平!”袁斐云听到乐咏的分数,不满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你本来就比我好……”乐咏紧张地盯着台上司仪,随口回答,她已经来不及追究分数的高低公平与否。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新生当中,一名并不显眼的男生分数赶超乐咏,紧逼袁斐云,成了另一名学生会的准副部长。仅以两分之差名列第三的乐咏失去了全部希望。 礼堂中响起各种不协调的嘈杂声,许多人对这结果表示了怀疑和惊愕。乐咏不自觉的默然握住了袁斐云的手臂,手心里一片冰凉。 “这是典型的重男轻女……”旁边的私语钻进袁斐云耳里,令她不禁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年代,全由年轻人组成的机构,也会讲求这个? “……请以上入选的同学稍作准备,各位的实际职务随即公布,二十分钟后进行就职仪式。”司仪报完最后的分数,离开了讲台。 “恭喜你!”乐咏由衷地朝袁斐云笑了一笑,不等袁斐云反应,便忽然转身离席,快步离开礼堂,消失在人群外。 “乐咏?”袁斐云呆了一呆,赶忙要起身阻止,却迟了一步,等她追出礼堂,早已看不到乐咏的身影。 “你要去哪里?”担任司仪的女生在礼堂门口好心的拦住了袁斐云的去路:“就职仪式很快就开始,你是已经入选的人,请最好不要到外面去。” “是。”袁斐云泄气的答应一声,不得已停住脚步,忧虑的向外面张望着,可是外面人踪渺渺,乐咏看来不愿再回来了。 乐咏没事吧?对她来说,打击是不是太大了?袁斐云担忧的想着,无心回座位接受众人的恭贺,脚步一转,慢慢朝了礼堂的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意外的热闹,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的喧哗。袁斐云皱了皱眉头,正想着自己还是不要留在这么嘈杂的地方,忽然几句对话针一样扎进了她的耳朵。 “……真可怜!那新生死得真是凄惨。”一个声音在笑。 “谁叫她得罪咱们老大了?活该!”另个一声音更形得意:“敢和咱们老大叫阵的,全叫他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新生叫什么名字?乐咏?”前一个声音问。“好象是……”后一个声音答到一半,忽然闭上了嘴。却是两人已经走出来,看见了过道中的袁斐云。 “你们老大,是谁?”袁斐云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瞪着那两名女生,抑不住愤怒冲口问了出来。 那两名女生愕了一下,互望一眼,其中一人先笑了起来,一面从袁斐云身边挤出去,一面嘲弄的回答:“我们老大是谁,关你什么事?” 另一人紧接着笑:“你是快要当副部长的人了吧?我看你还是谨慎点好,别那么多事。” “你们……”袁斐云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睁睁看那两名女生得意洋洋的背影转眼消失在楼梯口处。 第三章 浊流暗涌(二) 礼堂中,学生会的现任干部们正在开临时会议,讨论入选各人的职务分配。 “我们宣传部特别需要实干型的人才,所以,宣传部副部长一职,我提名由袁斐云来担任。”王之手中钢笔敲击着桌面,神情自信又冷静的说出了自己意见。 “我不同意!”冯晶态度强硬,理直气壮的当场反对:“你把袁斐云要去,意味着我们文娱部将不得不接受一名在过去毫无文娱方面贡献的男生来担任副部长,这是笑话!” 王之不满的“哼”了一声:“我们原本可以不必有这样的挣抢,那个叫乐咏的候选人,就是理想的文娱部副部长。” “我看那男生才是宣传部副部长的最佳人选,袁斐云一开始就适合进我们文娱部。”冯晶恼火的瞪了王之一眼:“而且现在竞选已经决出了胜负,你还那样说,意思是在指责大家评分不公了?” 明明就是!王之气愤的回瞪着冯晶,可惜他拿不出证据,只好作无声的抗议。 眼看席中充满了火药味,学生会主席赶忙站起身来作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别争了,我相信袁斐云无论作为宣传部或是作为文娱部的副部长,都非常合适,但是既然那男生不适合做文娱部工作,王子,你就让女生一下,给袁斐云进了文娱部吧!” 主席都发了话,王之自然无可奈何,但他还是冷冷盯着冯晶看了半晌。冯晶尽管被他盯得有点不大自在,神情却倔然不惧。 商议既定,大家又回到各自的座位,二十分钟也刚好过去,司仪上台宣布就职仪式开始,喧闹的礼堂很快恢复了安静。 第一个上场的正是袁斐云,在几千双眼睛的瞩目期待中,袁斐云面无表情的走上讲台,那和她之前竞选演说时的笑语春风截然不同。 她怎么了?王之惊讶而又关切的望住了台上的袁斐云,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情。 “我……”袁斐云顿了一顿,深深吸气,忽然说出一句话来,瞬间愕住了整个礼堂:“我决定退出选举,退出学生会这个组织,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直到袁斐云跑出礼堂,巨大的哗然声才传了过来。树稍的雀鸟受惊飞起,振翅掠过碧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使它的羽毛闪烁出柔和的光泽。袁斐云抬一抬首,朝天边的白云吐出一口浊气,头也不回的一路走回了宿舍。 很意外,宿舍里并不只有迷恋网络的水满玉在,乐咏居然也在。看到袁斐云进来,两人惊讶的一齐望住了袁斐云。 “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水满玉忙去看时间。 “我退出了学生会竞选。”袁斐云淡淡回答,她望向乐咏,发现乐咏眼眶微红。 “为什么?”那两人都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愕然望住了袁斐云。 “选举有猫腻。”袁斐云把自己在洗手间碰到两名女生背后议论的事说了出来:“……我没有办法接受这样黑暗的事情,也不愿意陷进腐败的泥淖。” “她们老大还能是谁,当然就是文娱部长冯晶了!”水满玉听完就叫了起来:“我早就说过是你们得罪了她,你看没错吧!” “真不明白,乐咏究竟为什么事情得罪了她?”袁斐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 “那谁知道?”水满玉责怪的白了袁斐云一眼:“你个笨蛋,竟然退出来了,她们的目标不是你,你在内部,正好可以搞清楚这件事……现在可好,大家永远做个糊涂虫吧!” 水满玉的想法看法十分不同,令袁斐云愣了一下:“我没觉得要查清楚这事,非置身学生会内部不可。” “对了!”水满玉忽然转头望了乐咏一眼:“你退出竞选,顺位排列下来,乐咏岂不是又有了入选资格?” 袁斐云早已想到这点,她也望向乐咏,期待着乐咏也跟自己一样,决心远离那样黑暗的组织,并且不再为失去资格一事耿耿于怀。 “如果能入选,我不会放弃。”乐咏一开口就大出袁斐云意料,她神情严肃的缓缓说道:“即使要在讨厌我的人手底下做事,我也希望自己去弄清楚其中的真相,如果学生会腐败黑暗,我希望可以作其中的清流,给众多同学带去一些好的印象。” 袁斐云怔怔听着,不期然升起鼓掌的冲动,从来没有想过,面对同一个黑暗组织,也可以有那样高尚的想法和做法,并不只有逃避一途,而外貌如此娇甜的女孩,竟怀有那样坚强的精神,那使她在相惜之外,又对乐咏多出了一分敬意。 “乐咏!乐咏!”随着一个响亮的叫喊声传来,舍长龚雪艳“砰”地一下推开大门闯了进来。 “咦?你也在!”看见袁斐云,舍长忍不住先瞪了她一眼:“你干么突然宣布退出,真是莫名其妙!” 原因实在没法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面对舍长责难,袁斐云只好苦笑以对。 “舍长找乐咏什么事?”水满玉首先好奇的问。 “学生会在找你!你快点回礼堂去,袁斐云不干,你现在是文娱部副部长了!”舍长一转头朝乐咏大声宣布,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唔!”乐咏的反应出乎舍长意料的并不热烈,她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和袁斐云微笑着对望了几秒,很有默契的双双举起手来,就象互相祝贺的运动员那样拍了一下,这才快步出了宿舍的大门。 “嘿嘿!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舍长迷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满头雾水的问。 “那可说来话长!”水满玉抢在袁斐云前面,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经过向舍长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舍长听得摇头大叹了一口长气:“咳!乐咏也够天真的,她以为出污泥而不染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真是担心她!只怕到最后她不是被教坏了,就是被踢出学生会,反而不如斐云,及早退出的好。” “我相信乐咏。”性格迥异的袁斐云和水满玉竟回答的只字不差,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礼堂的学生会干部竞选盛会终于结束,杨帆和闻文相继回到宿舍。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始末,两人也都嗟叹不已。 “我说,你们知道吗?现在礼堂可热闹了——不关学生会的事哦!”杨帆忽然笑嘻嘻的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热闹?”水满玉连忙逼住了她不停追问,杨帆却故意给她东拉西扯。宿舍里的空气一下变得活泼起来,不复先前沉重。 那两人在一旁瞎闹,闻文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朝袁斐云说话:“我听你演讲的时候说到,你以前参加过很多次舞蹈演出,你是不是很喜欢跳舞?” “喜欢啊!”袁斐云想了一想回答:“但也就是一般的喜欢,我不会为了舞蹈耗费太多时间……” 袁斐云话音未落,闻文已经跳了起来:“那太好了!你快去礼堂,我们也都给你加油去!” “什么?”袁斐云没明白她的意思。 “呵!你不知道,学校的舞蹈社现在正在礼堂招新生社员,只要进去了,将来就可以有机会代表学校参加外面的各种比赛,拿大奖当偶像!”闻文极度兴奋,拼命煽动袁斐云:“你的形象好,又有舞台经验,肯定能进去,那可比当什么学生会干部带劲多了!” “就是就是!”杨帆也插口进来怂恿道:“当劳什子的学生会干部,还不如当明星、当偶像!去吧去吧!我们都给你加油去!” “你们那样感兴趣,怎么自己不去试试?”袁斐云好笑的反问。 “别开玩笑了!感兴趣也得是跳舞的料,你看我们哪有一点跳舞的细胞啊!”水满玉也加入了啦啦队的行列:“相反,一看就知道你有跳舞的天份,你不去就是暴殄天物!” “袁斐云,给我去!马上去!人人都去!”一直在看书的舍长也从床上跳下地来,命令式的大声宣布。仿佛接受了什么长官的指示,闻文立刻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捉住袁斐云手臂,硬生生把她从床边拖到了门口。 这简直就是强迫抓差了,袁斐云啼笑皆非,又感动于舍友们的热情,便不再说话,任由闻文拉着,在数人的拥簇下朝礼堂行去。 第三章 浊流暗涌(三) 礼堂之中人山人海,不知是不是错觉,比较之前的学生会干部竞选,聚到这里来的学生好象多了一倍。礼堂的高台上,讲台已经撤去,不少新生在台上接受舞蹈社老成员的考核,舞出不同姿态,引来台下或喝彩或暴笑的喧哗,热闹非凡。 自告奋勇的水满玉很快就把报名和录取的方式打听了来,原来报名不设门槛,谁都可以报,难怪参与的人那么多,气氛那么热烈——连过去没有舞蹈经验的人都见猎心喜,插进门来,当游戏一样玩耍。 考核分三个部分,第一个是节奏,先由考核人员从易到难随机打出几段节奏,再由报名者重复一次,考的是节奏感。第二个是模仿,先由考核人员跳几段舞蹈,再由报名者重复一遍,考的是模仿能力。第三个是自由舞蹈,由报名者自行跳上一段,考的是表现力和舞感。三项分数合计下来,由舞蹈社择优录取。 令袁斐云憋不住想笑的是,陪她来的几位舍友,全都报了名字,按报名次序,她反而被排在最后一个。 接待她们的,是个长相秀雅、谈吐亲切的学姐。尤为难得的是,身材短小的舍长、高大矫健的闻文、体态丰腴的水满玉,还有男孩子般大大咧咧的杨帆——面对这样奇特外型的人也来报考舞蹈社,那学姐却丝毫也不见怪,依然保持着她的耐心和微笑。 第一轮考核开始了,那学姐双掌开合,向首先应考的杨帆拍出了几组节奏。刚开始的一、两组,十分简单易记,可是杨帆虽然记住了节拍变化,却记不住节奏,不能吻合学姐的演示,才两轮就被淘汰下来,引起了旁观者的讪笑。好在她本就是来玩的,也不以为忤,笑呵呵的站到了一旁。 第三组、第四组……学姐演示的节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复杂难记,在围观者善意的取笑声中,闻文、水满玉都在这个环节败下阵来,她们不是节拍记乱了,就是快了慢了,不但别人笑,她们自己也忍不住笑,搞的现场一片欢闹。 最教人意外的,当属瘦小个子舍长龚雪艳,在众人的加油声中,她憋红了脸,居然撑到最后,成功闯过了第一部分考核,被众人报以热烈长久的掌声鼓励。连负责考核的学姐也为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快乐真是最好的心药,融入其中的袁斐云完全忘记了学生会竞选带来的不悦,和大家一起开心的笑着、喊着,没等自己的考核开始,就已经拍红了双掌。 “袁斐云!”那学姐终于叫到袁斐云的名字。 “在!”袁斐云答应着,不是自己走出来而是被闻文她们推着的,拥到了学姐面前。 那学姐当然认出了袁斐云,朝她微微一笑,神情间充满了鼓励。周围的掌声更加热烈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为袁斐云加油鼓劲。 第一组、第二组……袁斐云敛起笑容凝神记忆,准确重复着学姐的演示,和舍长的吃力不一样,就算最难最复杂的节奏,也让她轻松迅速的应对过去。那学姐频频点头,眼里充满了激赏,而袁斐云的每一组重复,都激起旁观者热烈的反应。袁斐云毫无悬念的完成第一部分考核,拿到了极高的分数。 第二部分考核开始了,这部分需要到高台上去演示,舍长和袁斐云,还有另外几名过关的同学,被学姐带领着都到了台上。 “完了完了!”舍长在袁斐云耳边胆战心惊的咕哝:“我这腿抖得厉害,从来没发现,这舞台怎么那么可怕!” “噗嗤!”袁斐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怕?哪有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上面,还有大家呢!你看,谁也没害怕。” “嘿嘿!”舍长干笑着,袁斐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消除紧张怯场的情绪。那学姐做事很干脆,已经在那里开始动作,第一段舞蹈很简单,只是几个韵律操般的动作,学姐把它重复了两次。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舍长都过不去,她慌慌张张胡乱摆动几下,就逃一般飞快跑回了台下。一宿舍来报考的五个人,霎时间只剩了袁斐云一个,愕然留在台上。 第四章 又见青杏(一) 第二段舞蹈,那学姐选择了孔雀舞的一个片段,袁斐云恰好曾经在这个舞蹈上下过工夫,一看就会,不必等那学姐重复,她就跟着舞了起来,那孔雀的翎首、展翅飞翔的美姿,就在这几个简单的动作里表露无余,而相同的动作,那学姐的演绎竟远不如她。 “好!好啊!”舍长一回到台下,就恢复了她的气势,用洪亮的嗓门大声叫着,带头拼命的给袁斐云鼓掌喝彩。 袁斐云的美丽折服了所有看到她的人,台上其他人甚至忘了自己正在接受考核,纷纷停下动作注目过来,忘情的为她加油呐喊,整个礼堂欢呼一片。 那学姐再也顾不上考核秩序,动作一转又变成了极端考人腰腹力量的古典飞天舞,袁斐云毫不含糊,又是不等那学姐重复就同步跟舞出来,下腰的幅度、劈腿的跨度甚至稍稍超越学姐,引爆了一波又一波掌声热潮。 楼下的喧哗惊动了楼上正在开聚会的学生会成员,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面面相觑。眼看座中人人分心走神,主席不得不草草结束说话,提前解散了会议。 “王子!”外面传来一声大喊。王之转头看去,只见海南在窗外不停挥着手臂上窜下跳,一副兴奋过头的模样。 “干什么?”王之走到海南身旁,有点不悦的问。 冯晶这时恰好从王之身旁走过,海南朝她看了一眼,要说的话顿然吞了回去,改而拖起王之手臂,简单叫声“跟我来”,扯着王之迅速跑了下楼。 这海南鬼鬼祟祟的又在玩什么花样?冯晶正在疑惑,一名女生急匆匆跑上楼来,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冯晶吃惊不信的望住了那女生,那女生却肯定的点了点头。怒意在冯晶的心头熊熊燃烧起来,她冷“哼”一声,挟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快步走出了楼道。 王之认识海南以来,第二次被他这样不顾形象的生拖硬拽,上一次因为这个,王之没少训斥海南,想不到这小子才老实了一年多,又来! 然而王之这次却来不及谴责海南的粗俗,一到楼下礼堂,袁斐云美妙的舞姿便跃入他的眼帘,并且第一秒钟就紧紧吸住了他的眼球。 人人都相信那学姐并非故意刁难,只是对袁斐云的舞蹈天赋太惊讶了,才会搬出芭蕾名剧《天鹅湖》的片段来,引她做那极度高难、只凭脚趾点地支撑的单腿回旋。 学姐自己,刚转几圈就摇摆不稳,踉跄停下了动作。袁斐云却比她多转了两转,才稳定且姿态优美的结束了表演,甚至连学姐没完成好的上肢动作,也完美的演绎出来。 “好啊!”又是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淹没了整座礼堂。王之震惊的远远凝望着台上的袁斐云,幡然领悟到海南亢奋的来由。而困扰学生会的礼堂喧哗,竟源自袁斐云出色的舞技。当袁斐云走下的士的那一刻,谁能想到,这新生拥有怎样的潜能? 台上那学姐也忍不住鼓掌了好几下,这才排开众人,在袁斐云周围让出大片空间来。 “这是要做什么?”王之看不明白。 “袁斐云完胜闯过第二关,现在该自由舞蹈了,主要考她的表现力。”海南匆忙解说了一句,立刻朝高台上大喊起来:“孔雀舞!孔雀舞!孔雀舞……” 不知是不是受了海南的鼓动,周围也响起相同的呼叫,很快,全场喧哗都汇集成了清晰的“孔雀舞”三个字,并且自发的打起节拍来。 袁斐云有点感动地微微一笑,美目流转,向台下的支持者们望了数眼,踩着节奏,果然舞出了那支名唤《雀之灵》的著名孔雀舞。 她的技艺自然比不上专业习舞的舞蹈大师,也没有音乐伴奏,更没有绚丽的舞台服饰,可是她胜在长相清纯秀丽,气质优雅高贵,又是和大家距离相近的同校同学,给人感觉格外亲切,是以她的舞动瞬间便陶醉了所有在场的校友。 王之看得痴了,恍惚间似已不再置身于喧闹的礼堂,而是穿越时空,来到了清幽的竹林,眼前有一白衣仙子,在林中轻歌曼舞…… 平时并不是很重视喜好的舞蹈,竟意外得到热烈的支持,袁斐云心中很是感慨,如果可以凭借舞蹈,弥补退出学生会的遗憾,那也算是种安慰了吧! 一舞既终,负责考核的学姐率先用力鼓起掌来,激动的望着袁斐云,急切间竟说不出话来。袁斐云自信且谅解的朝她笑了一笑,站在那里转头向台下的众多支持者轻轻挥手致谢,静静等待学姐宣布自己的成绩。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挑均匀,肤色白皙,美艳过人的女孩款款走上高台,站到了袁斐云面前。 袁斐云怔了一怔,只觉得眼前这冷美人十分有气势,而且有点眼熟,应该是在学生会竞选的时候曾经列席当过评委,却不知道她在学生会中担任何职。 冷美人还没说话,旁边学姐已经回过神来,声音激动的赶忙给袁斐云介绍:“这位是我们舞蹈社的社长!” “啊……你好!”袁斐云吓了一跳,赶忙问好,心下偷偷的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狂妄来。 那冷美人社长并不答腔,只是傲然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袁斐云,伸手接过那学姐递来的评分卷,淡淡扫了两眼,便朝袁斐云冷冷说道:“你叫袁斐云是吧?从你在考核中的表现来看,你的基本功不错,也算得上有舞台经验,不过……” 礼堂中早已安静下来,这时人人都能清晰听到台上两人的对话。冷美人社长故意顿了一顿,悠然续道:“不过很可惜,我们校园舞蹈讲求的是团体协作配合,历来的每一次校外比赛都证明了这一点,而你的舞蹈个性太强,表演风格跟别人很难搭调,所以,我非常抱歉的告诉你,你不能被舞蹈社录取,希望你今后能够再接再厉,继续进步。” 第四章 又见青杏(二) 仿佛一记闷棍陡然当头砸下,袁斐云一下懵了,愕然望着那冷美人社长,竟无法反应。 “那算是什么狗屁理由!”礼堂之中,满场哗然,叫得最大声的,当属海南。而那冷美人社长身边的学姐则神情错愕,眼眉间流露出万分痛惜,但她却无可奈何,在社长的气焰积威下,她连半句话都没法说得出来。 那冷美人社长无视台下一切抗议,把评分卷抛回学姐手里,扬长而去,走到高台边缘,忽然转过头来朝袁斐云说道:“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晶,也兼职学生会的文娱部长。”说完这句,她便傲然一笑,离开了高台。 “什么文娱部长!原来是这副鸟样!”不知什么时候,舍长龚雪艳已带着闻文几个跳上高台,守护在袁斐云身旁,愤怒地谴责冯晶的态度。 “舞蹈社社长怎么了?文娱部长又怎么了?她也不能就这样只手遮天!”闻文火大的说道:“我们把她告到主席那里去,斐云的才能谁没看在眼里,这里人人都可以作证。” “就是!我们去告她,现在就去!”杨帆连声附和。 听到闻文建议,水满玉“嘿”地苦笑了一下:“我们进来还不到一星期,就和人家学生会头头叫板,传出去可轰动,真正变成六宗罪了!” “你什么意思?你不敢去就回宿舍睡觉。”杨帆狠狠瞪了水满玉一眼。 “算了!”袁斐云忽然淡淡一笑:“谁让我们竟然不知道舞蹈社的社长就是文娱部长,反正我对舞蹈的兴趣本来就不大,何必为这一点小事,让乐咏为难。” 几个舍友愣了一下,顺着袁斐云目光望去,只见乐咏抱着一摞文件档案,不知所措的站在台下,神情迟疑,似乎很想为袁斐云出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跟随在冯晶身后的几名女生回过头催促了几句,使她不得不跟着离去,她只好朝袁斐云这边一步三回头的望着,一脸关切忧虑。 “完了完了!”舍长见状大声长叹:“我看乐咏算是沦陷在敌人手里了。” “这可糟糕!我们好象有点投鼠忌器……”闻文也犯了嘀咕。 “乐咏会站稳脚跟,打开局面的,我想我们只需要给她一点时间。”袁斐云笑了一下,当先走下了高台,没有丝毫留恋。礼堂中又响起一片掌声,大家不约而同地都以这种方式,表达了对袁斐云的鼓励和欣赏。 冯晶并没走出很远,听到身后的掌声,她心中更是恼火,只是她习惯了敛藏情绪,脸上仍冷冷地,并没有怒形于色。 “冯晶!”一把熟悉的男声突然传来,冯晶转头一看,自己不知不觉的走,竟无意中经过了王之面前。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王之的声音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厌倦:“我简直不能相信,你……让我失望!” 冯晶的身形顿了一顿,咬着下唇,硬是不再朝王之望上一眼,加快步伐,一语不发从他面前头也不回地傲然走出了礼堂大门。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周日,天公作美,不仅晴空万里,而且秋高气爽。乐咏和袁斐云一起吃过早餐,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忽然,一名健硕的男生拦住了两人去路。 “你好!我叫海南,是突击队的队长。”那男生笑呵呵的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袁斐云和乐咏答应着互望了一眼,却奇怪的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并不认识此人。 “找我们什么事?”袁斐云忙警惕的问。 “呵呵!是这样的。”海南开朗的笑着说道:“今天天气好,又不用上课,我们宿舍的男生打算去郊游,想请两位女士赏光,一同前往。” “我们不认识你们啊!”乐咏有点好笑。 “大家都是同学,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互相认识了嘛!”海南脸皮超厚,并不放弃:“再说了,我们可都认识两位,两位在学生会选举上的表现,太出色了!令人难忘。” 乐咏有点意动,向袁斐云望去。袁斐云忍不住嫣然一笑:“提议挺好的!但是我们要考虑一下,或许我们宿舍有其他的节目。” “那请考虑的快一些,我们就等你们了!”海南感到邀请有望成功,大是兴奋:“如果可以,欢迎你们宿舍的其他人也加入进来啊!” 袁斐云答应,示意海南留下手机号码,让乐咏记着,告别海南和乐咏返身回了宿舍。意外的是,宿舍里居然人人都在。 “你们怎么不出去玩呢?”袁斐云奇怪的问。 “刚要给你们打电话!就等你们了。”水满玉从架床上跳下地来,一副准备出发的模样。 “怎么?”乐咏忙问。 舍长乐呵呵的笑:“我们班男生邀请我们全宿舍一起去郊游,你们也快准备吧!马上出发了。” “哦!太巧了!”乐咏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闻文瞪大眼睛追问。 袁斐云笑着,把刚刚遇到陌生高年级男生邀请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你们是去还是不去?”舍长大声问。 “我觉得……”乐咏想了想道:“还是跟同班同学比较好点吧!” “对!”杨帆立刻插了一句:“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胡说什么!”袁斐云笑斥。 水满玉更夸张的叫:“你完了!你满脑子淫邪思想!” “你才!”杨帆赶忙反嘴:“人家根本没说什么,是你自己往歪了想!” 那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当即斗起嘴来,把一班人嘻哈笑倒。 就在乐咏一面收拾东西,一面打电话推掉海南约请,大家都在旁边等着她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两声呼喊:“云云——云云——” 袁斐云怔了一怔:这声音很熟悉。水满玉第一个冲到窗口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哇哇的叫:“底下是个帅哥!”顿了顿又补道:“斐云!他在叫你呢!” 袁斐云也到了窗边,一眼认出,在楼下渊停岳屹,引来周遭许多惊讶目光的,正是凌枫,她赶忙答应一声,在舍友们的询问取笑声中,跑出了宿舍。 “那是谁啊?好有型的帅哥!”乐咏好奇的问了一句。 “反正不会是同年级的同学,也不象是斐云的亲戚。”舍长没好气的回答。 “你们没听到?云云——叫的多亲热。”水满玉好象发现了什么秘密:“你们够迟钝的,那肯定是斐云的男朋友啦!还会是什么人。” “不会吧?都没听她提起过。”乐咏睁大了眼睛不信。 “她认识你才多久,这就把她的秘密告诉你啊?”闻文耸了耸肩。 “咳!完了完了!”舍长夸张的大声叹了口气:“校长才要求我们不要搞校园恋爱,这刚过几天啊?我们宿舍就有人名花有主了!”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杨帆忽然接口:“美女嘛!还用等到大学才有男生追求啊?只怕乐咏也有,只是不说——倒是我们几个丑的,得加油了!” “找死啊你!说什么呢!”舍长圆眼立瞪,操起手头坤包劈头盖脑朝杨帆砸了过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打我!”杨帆一面闪躲一面嚷嚷:“我错了!舍长你虽然不美,也是有男生追求的,不用加油!” “去死!”舍长更加火大,追住了杨帆不放。那两人打打闹闹,直把乐咏、闻文和水满玉逗得笑翻了天,谁都没注意袁斐云已经跟着那男生离开了楼下。 第四章 又见青杏(三) “为什么不打我的手机,要在楼下叫呢?”默默走出几步,袁斐云奇怪的问凌枫。 “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等你啊!”凌枫笑,朗朗的,带点坏。 “以后别这样!”袁斐云不禁白了他一眼:“学校不提倡恋爱,你那样做让别人误会了,影响多不好!” “你还在意这个?”凌枫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袁斐云瞪着他不出声。 “好!我答应你。”凌枫微微一笑:“你吃过早餐了吗?我请你喝早茶去。”不等袁斐云说话又道:“你吃过也没关系,就当陪我了,好吧?” 凌枫都那么说了,袁斐云还能拒绝吗? 两人很快出了校门,凌枫居然考有执照,驾了副院长老爸的小车,毫不理睬路人和学生们的讶异,带着袁斐云潇洒离去。两人都没注意,校门外有一组男生正在联系交通工具,预备外出郊游,其中就有邀请袁斐云和乐咏遭拒的海南。 “唉!难怪不来了!”海南遥望凌枫车子远去,在王之耳边沮丧的叹气:“又是那个家伙捷足先登,气人啊!” “就算没有他,人家也不认识你,怎么会随便就跟你们一帮大男人出去。”王之冷冷翻了海南一眼:“我早料定你不成功,你偏要自讨没趣。” 海南懊恼的抓了抓脑门乱发:“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明明骗过冯晶那婆娘,让袁斐云坐稳了副部长的交椅,她却自动放弃了,真正人算不如天算!” 袁斐云有生以来还是头回单独跟个男生光顾这样貌似情侣餐厅的地方,秋千椅、枫树葡萄装饰、精品罩灯……还有喁喁细语的青年男女,再加上服务生会意似的微笑,让人毫不怀疑他们真把袁斐云和凌枫看成了一对。 凌枫仿佛没发现袁斐云局促不安,兴致勃勃在介绍这家餐厅的好处:“……他们的小吃在本地也很出名,你吃不下正餐,我给你要了碟酸木瓜,很开胃,也很好吃,试试看!” 金黄色的木瓜,切成小薄片,上面撒了层红色的椒粉,看起来格外诱人。袁斐云挑起一片入口,两颊生酸,舌头发麻,这东西不仅酸,而且辣,然而口感极佳,叫人又怕吃又想吃,真不愧是有名的小吃。 “听说你昨天没能顺利进入学生会,也没进舞蹈社?”凌枫忽然关心的问。 “唔。”袁斐云想起自己当初抱着非凡的自信,以为就算放弃了学生会,也可以在舞蹈社一展所长,没曾想,连舞蹈社也拒绝了她,一时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不知怎么回事就从眼眶溢了出来。 “我……没放在心上!”袁斐云赶忙掩饰,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软弱,在舍友面前铸起的坚强盾牌在凌枫面前却不堪一击,瞬间就土崩瓦解,不复开朗形象。 “擦擦眼泪!”凌枫神情歉然,递过来一张纸巾:“是不是木瓜太辣了?我真不应该给你点这样重口味的食物。” “谢谢!我没关系。”袁斐云感激一笑,心情陡然好了许多。 “其实无事一身轻,什么官职事务都没有,也不见得是坏事。”凌枫有点感慨的说道:“学生时代,一晃眼就过去,那种无忧无虑的闲暇,你将来会倍觉怀念。与其把自己陷进繁忙的俗务里,还不如放任自由,潇洒的暂时当个隐士。现实社会讲的是实际,真有才华的人不会一辈子埋没,并不一定需要你在学校里突出表现。” 袁斐云有点发呆的望着凌枫。那是经历了社会磨练才能说出的真理么?他说的每个字,听来竟都饱含哲理,叫人无法不去深深思索。 回想自己过去,常常为了学校分派下来的工作奔走忙碌,那中间,自己是不是浮躁多于思考、算计多于观察呢?会不会,自己已经错过了许多别样的风景? “有感而发,不一定对!”凌枫又笑了起来:“尽情享受你的大学吧!只要感到快乐,你就已经不虚此行。” 喝过早茶,凌枫带着袁斐云去了郊外一座新开发的景区。 由于许多设施还没到位,这座景区游客不多,更没有小孩子喧闹其中。秀丽怡人的山水中处处透着幽静之美,当真野趣天然,引人暇思。 “知道我为什么选中这座景区,带你来看看吗?”凌枫忽然神秘的笑问。 “为什么?”袁斐云有点意外,没想过凌枫是有目的的,一开始只当他是随意走来而已。 “来!”凌枫拉住袁斐云纤手,带她穿过花径,越过草坪,沿着一泓看来深不见底的潭水,来到一座又高又险的山峰下:“你看!” 袁斐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脚下,水潭边,赫然生长着一株杏树!杏树花期已过,满树青绿,几枚小小的青杏在枝叶间若隐若现。 童年的记忆陡然浮现,仿佛间又回到了那个假日,凌枫丢下球拍,猴子般在杏树上攀爬,顽劣的身影,一脸的皮相…… “其实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合种植杏树。”凌枫娓娓说道:“我没想到刚到这座城市没有多久,就发现了这株杏树,你说巧吗?我守着它到现在,快六年了,有空常来这里看看。但是当然!我记得你说过的话,再也不会去乱摘花果了。”说罢笑了起来。 袁斐云向凌枫望去,瞬间百感交集,是啊!六年了,时间悄悄改变了很多事,长大的凌枫变得那样稳重含蓄,早已不复当年皮猴模样,只有那笑,开朗依旧。 第五章 当临绝顶(一) 袁斐云又一次过了熄灯的时间才回到宿舍。其实约会到黄昏就已经结束,凌枫连晚饭也没吃就有事离去,是凌妈妈盛情挽留,她才在凌家吃了晚饭,并且陪凌妈妈聊天、打牌……不知不觉就过了11点。 因此当她出其不意遭到躺床上不睡觉,专门等她的舍友们狂轰乱炸般“逼供”的时候,冤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了。尤其是水满玉,张口就叫:“好啊!现在才回来?你完了!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是哪里人,你们两个到什么程度了?快招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交代,大刑侍侯!” “他叫凌枫,他不是我男朋友!”袁斐云啼笑皆非的摇头不已,好不容易才答上一句。 “不是男朋友能单独出去约会?”闻文首先嗤然不信:“而且这么晚才回来,什么事也够时间发生了。” 连乐咏也笑着插口:“就算不能全说,说一点也好啊!总有能说的。” “嘿嘿!快说!”舍长的大嗓门几乎把袁斐云吓了一跳。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袁斐云无可奈何,一面准备好睡觉,一面只好把自己和凌枫之间的关系娓娓说了出来。一直说到白天被凌枫带着,又看到了一株杏树。 “你跟他,分明是青梅竹马。”只听到袁斐云说起少年时代跟凌枫一起玩乐游戏的一些片段,乐咏就已经羡慕得不行:“那么浪漫的感情,当时怎么说断就断,真是太可惜了!” “幸好你们之间缘分未竟,间隔了那么多年,还能再见面。”闻文也感慨了一句:“分于杏树,复聚于杏树,你们的故事这样戏剧性,都可以上电视了!” “哪有那么夸张!”袁斐云忍不住笑:“我和他毕竟很久没联系了,大家的变化都很大,不能凭一次见面就认定他对我是那种感情,何况我对他的现在并不了解,比方说,他读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女朋友,我就不知道。” “管他的!”杨帆立马下了结论:“反正他现在正在追你,傻子都看得出来,就算他在大学时代交过女朋友,那也是玩玩而已,早过去了。” “那可不一定!”水满玉忽然泼了一盆冷水:“男人甜言蜜语对一个女人展开追求的时候,不代表这个男人背后没有另一个女人同时存在。看他目前对斐云的态度,只能证明他对袁云还很有感情,至少有发展成为伴侣的可能。” “有另一个女人在又怎么样?”闻文有不同的看法:“斐云这样出色,又跟他有过美好的过去,我相信这一点没有任何其他女人能替代,不出意料,到最后他肯定会爱上斐云,而且最爱!” “我也这么觉得。问题是,追求斐云的绝对不止他一个。象我们班的那个林涛声,今天就老是在我旁边转悠,有意无意来打听斐云的消息。”乐咏轻声笑道:“所以我们唯一要问的,是斐云究竟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而不是其他。” “有道理!”水满玉忙转向舍长:“那就赶快问问她,舍长,宿舍你最大,你来问!” “行了!”舍长摆出一副严肃的大人腔调,轻斥道:“你们也够八卦的,人家的私事你们问那么清楚做什么?没发现人家已经不出声了?快睡觉,不要再讲话!” 杨帆立刻发出很响的鼾声,引得乐咏笑了两声,闻文则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但也没再说话。水满玉不死心,轻轻唤了袁斐云两声,却得不到回应,也只好作罢。 袁斐云并没有睡着,她发现,把自己的秘密跟这样热情的舍友们分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三个臭皮匠有时候真能胜过一个诸葛亮,一件事,经过了不同层面的思考和观察,讨论下来,几乎再无缺漏,因果厉害关系全都摆了出来,叫人明白得就象吃了萤火虫般透亮。 水满玉的呼唤袁斐云也不是故意忽略,实在是大家的讨论勾起她无限遐思,一时间神游物外,以至迷惘得再也听不到周遭任何响动,白天的经历电影般又在脑海中一一重演。 “还记得吗?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玩水,后来也没怎么改变。”凌枫带着袁斐云往山上走,在山道旁指点山下的深潭:“这里的水很深,是个极好的跳水地点。我无数次从山腰那块巨石上跳下去,很多时候都能自上往下,由远及近看到满树满眼的杏花,非常漂亮!” 山腰有座凉亭,袁斐云好奇的靠近栏杆往底下看,却除了水什么也看不到。 “你这样是看不到的,得从最外面那块石头往外跳。”凌枫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是好看。 袁斐云看得眼晕,忙收回目光,佩服的对凌枫赞了一句:“这里好高!你居然也能跳下去,不会觉得难受吗?” “是挺高的。”凌枫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除了我,只有另一个男孩,他……比我还要厉害。”说到后面这句,凌枫似乎倍感怀念,嘴角噙着笑意,眼中掠过了几许沧桑神色。 被凌枫怀念的那个男孩,是谁?袁斐云当时忍住了没去追问,她不想破坏凌枫脸上那种极具艺术美的神情,也敏感的直觉到,凌枫不会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详说下去。为什么?思绪在深夜低回,袁斐云仍然悟不出其中玄机。 第五章 当临绝顶(二) 在亭子里休息了片刻,在旁人如看金童玉女般的眼神中,袁斐云有些拘谨的跟着看来潇潇洒洒对什么也不在意的凌枫努力攀上了山巅。 山顶尖峭,可以立足的地方不是很多,由于被划为景区来开发,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有了很粗的铁石围栏,几个游客和两三对情侣在那边嬉笑拍照,十分有趣。 “过来!我知道还有一处好地方。”凌枫轻车熟路,带着袁斐云在没有路径的野地上绕过一块巨石,就到了崖边上,眼前赫然还没有设立护栏! 袁斐云惊讶的发现,有了巨石遮挡,两人几乎看不到从山道上来的游客,这里俨然自成天地,隔绝了一切尘凡滋扰。放眼望去,周围群山环绕,城市痕迹全被遮掩在浓浓的山雾之下,只有山尖耸出雾海,静静地独立。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凌枫微微笑道:“时常在山顶上这样望望,你会有许多领悟,不会再淹没在孜孜追名求利的生活里,不是吗?” “嗯!”袁斐云感激地应了一声。 山顶异样清新的风猎猎不停地吹,胸怀万壑、衣袂飘飞之间,使人大生“我欲乘风归去”的豪迈之心。没有什么人还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去抱怨人生、计较得失。袁斐云深深吸了几口长气,只感到心胸豁然大开。 凌枫虽然什么也没多说,却在不经意间就慰解了袁斐云受挫的心。袁斐云无法不感动的去想:这一切,都是他为了自己刻意安排的吗?是吗? “看!我们还可以爬得更高些。”凌枫忽然伸手攀着巨石突出的棱角,一下就跳了上去,身手矫捷地踩着巨石腰部凹进去的狭臼,紧贴石头坐了下来。 袁斐云看呆了,差点没把一颗心吓得跳出胸腔,吃吃的道:“太……太危险了吧?你快点下来……好吗?” “不危险啊!”凌枫朝四周看看,含笑的向袁斐云伸出了手:“这上面其实还满宽的,你也上来陪我坐坐吧?我拉你上来,来吧!别怕,我会保护你!” 在凌枫的鼓励下,袁斐云有点颤抖的伸出了手,却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轻度的恐高症,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还没关系,那么狭窄的地方就…… 手上一紧,凌枫并没有把她拉上去,自己反而跳了回来,站在她面前,轻轻地笑:“傻瓜,看你吓得那个样子,眼睛都闭上了你还怎么爬上去?算了,我不刺激你,咱们回吧!” 袁斐云不禁松了口气,就这么被凌枫牵着手,一直到车上。 后面两人还去了别的地方,可是袁斐云只要回想起来,记忆便缠绕在巨石巍峨的山巅,凌枫那句“我会保护你”,在脑海中甜蜜地反复。 那么狭窄的一点地方,如果上去了,会怎样?两人势必要挤作一堆,或许,凌枫还得要抱住她的腰,以防她有闪失——那就是他所期望着的吗?或者他并不以为那情境能够成为事实,只是单纯的在试探,试探她愿不愿意接受他的保护? 那么,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愿意的了?她是这样有勇气,居然闭着眼睛就把手递给了他——那也就是为什么后来他会大胆起来,一直和她手牵手的原因了? 假如凌枫没有放弃跳下巨石,而是坚持把她拉了上去……袁斐云想着想着,脸上发热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沉进了梦乡。 随着军训开始和结束,日子淹没在忙碌有序的生活里,没有人再提起袁斐云学生会和舞蹈社落选的事。乐咏已逐渐熟悉学生会的工作,除了仍弄不清楚冯晶之前为什么要故意刁难袁斐云,事实上并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 袁斐云又一次在午休时间无聊地翻阅凌枫发过来的,几乎每天千篇一律的问候短信,平淡的可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忽然开始怀念起大学前那些为学校为同学奔忙的生活来,管它是不是追名逐利也好,似乎也胜于这样磨蚀雄心壮志的落寞。 就当袁斐云为凌枫的同样忙碌没有见面机会而深感郁闷的时候,舍长龚雪艳突然在水满玉和杨帆两人的拥簇下旋风般卷进了宿舍。一刹间,整个宿舍里到处回荡着这几个人吵嚷的声音,尤其是舍长的大嗓门,还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就已先感受到她非比寻常的兴奋。 “……音乐社!音乐社!”宿舍另三个人只听清了这几个字。 “什么音乐社?”闻文突然虎吼一声,这才打断了进来那三人的兴奋。 那三人静了一静,杨帆抢先说话:“你们说怪不怪?我一向认为音乐是充满艺术细胞的人才能学会的东西,居然一个大老粗也要去试!要说是斐云去的话,那我还相信些!” “你这五音不全的家伙,你懂什么!”水满玉一把拦住了杨帆:“音乐跟人的外貌没有一点点关系,音乐!懂吗?那不是跳舞,明白没?” “我是觉得怪!我可没说不支持!”杨帆气恼的大叫。 “你不相信就是不支持!”水满玉狠狠瞪了她一眼。 “慢点慢点!”闻文快给这两人弄晕了,急忙喝止:“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先说清楚了再吵?是不是有人想去参加音乐社?是谁要去?水满玉,是你吗?” “不是我。”水满玉摇头。 “她个猪要去,那我更不相信!”杨帆翻了翻白眼,嗤之以鼻。 “是舍长要去?”乐咏、袁斐云和闻文同时大叫起来,齐刷刷望住了一直呵呵在傻笑的舍长,惊讶得合不拢嘴,她们的叫声也适时阻断了又想开始争吵的杨帆和水满玉。 “你们想不到吧?就是我们尊敬的舍长同志!”水满玉夸张的用大拇指指住了舍长。 “怪吧?”杨帆也笑眯眯的拍了拍舍长的细肩:“连我也想不到!” “舍、舍长!”闻文意外得噎了一下:“不是开玩笑的吧?你怎么会想到要进音乐社?” 第五章 当临绝顶(三) “不是我自己想到的,是老乡非要介绍我进的。”舍长搓着手,兴奋又有点不安的说道:“我那老乡说我的节奏感非常好,跳舞可能不行,玩乐器应该能练成好手,刚好音乐社预备开办吉他培训班,所以……” 舍长有点说不下去,一旁的杨帆忙帮着说道:“舍长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想先过来问问斐云的意见。” “我?我没有意见啊!”袁斐云笑望着难得腼腆的舍长,诚恳地说道:“舍长那老乡没说错,舍长的乐感非常好,这一点,看那次舞蹈社节奏考核的结果就很清楚了,只要舍长有心,学一手吉他弹奏技能,我想不是什么难事。” “舍长!去吧!我们都支持你去!”乐咏一推闻文,两人齐声鼓动。 “去……我是很想很想去,不过……”舍长欲言又止。 袁斐云三人都奇怪的望住了舍长,不知道她在犹豫为难什么。水满玉先骂了杨帆一句:“你这家伙讲话不清不楚。”这才转向袁斐云说道:“舍长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陪她一起去,否则她自己一个人实在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去?这次又不是要你登台表演。”袁斐云睁大了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平时很开朗的舍长,忽然红起脸来,话都说不出来了。 “咳!我替你说吧!”水满玉好笑的解释道:“舍长那老乡就是吉他老师的助手,他对舍长非常感兴趣,可是舍长只对学吉他有兴趣,不想惹那老乡误会,以免引火烧身。” “原来是这样!”袁斐云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回避人家,难道舍长那老乡长得又矮又丑?”乐咏诧异的笑问。 “正相反!”杨帆插嘴道:“舍长那老乡,又高大又帅气!” “那为什么……”袁斐云三人更奇怪了。 “你们也不看看我,我个子小,跟他走在一起象什么样子?”舍长突然发起威来,嚷嚷的道:“我不是乐咏,更不是袁斐云,凭什么他要对我感兴趣?” “他事实上就是对你感兴趣!”水满玉一针见血的笑着道:“外型不般配有什么打紧,没的白白叫自卑感断送了大好姻缘,那才可惜!” “我不管!”舍长倔了起来:“你们都是乱说的,他要是想追我,那他就是神经病!我才不想叫个神经病靠近我!” “听听!这是什么话?喜欢她就是神经病。”水满玉不以为然,无奈的大摇其头。 舍长那位老乡,真得要找机会见识见识了!袁斐云好奇心起,微笑道:“如果就为了那老乡的事放弃学习的机会,太可惜了!好吧!我答应舍长,陪舍长一起去。” “真的?”舍长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却又有点内疚的嗫嚅道:“只是……他要收学费的,而且……乐器自备。” “没关系!这点学费对我来说没什么,乐器我可以找人借,”袁斐云十分干脆。 “太好了!我这就报名去!”舍长高兴得一蹦三尺,象个孩子般跳跃着跑出了宿舍。 “我看舍长她其实对那老乡很有好感,偏要嘴硬。”闻文有点担忧的说道:“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才好!” “斐云你这傻瓜,你去做什么?当电灯泡去?”水满玉不满的白了袁斐云一眼。 “你怎么能这么说!”杨帆打抱不平的回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舍长那臭脾气,斐云不去的话她也就不去了,那样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还说什么当电灯泡!” “就是啊!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会答应陪她去的,至少可以多了解些情况,到时候帮起忙来就方便多了!”乐咏也赞同袁斐云的决定。 乐咏这话真是说到袁斐云心里去了,袁斐云大感深得吾心地望了乐咏一眼,含笑的道:“我正有这个想法,而且我自己也能找到点事做,不至于无聊到想死的程度。” 次日恰好又逢周末,袁斐云吃过早餐,照约定一大早径直到了凌家,开门的正是凌枫。 “早啊!”凌枫一脸的笑:“吉他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不急着走的话陪我坐一会?” “嗯!今天不出去约会?”袁斐云无可无不可的在沙发上坐下来,随口发问。 “和谁?”凌枫调皮的眨了眨眼:“约会的话,你不是已经来了吗?要不要出去玩、去哪里玩你说了算!” 袁斐云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太坏了!一听就知道你在糊弄我,你等会要出去,对不对?” “这都给你看出来了!”凌枫笑了一下,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难得你来到这座城市,我却挤不出多少时间陪伴你,大学生活,寂寞的日子也很多,如果有有趣的男孩子约会你,你不妨都答应吧,也可以多些调剂。” “你是什么意思,这也好拿来开我的玩笑。”袁斐云嗔怪的瞪了凌枫一眼,左右四顾。 “不用看了,家里就我一个。”凌枫朗朗笑着,随手取过了吉他:“作为道歉,罚我……罚我给你来首吉他弹唱吧!” “好!”袁斐云也笑,并且有点意外的望住了他:“你之前告诉我不用为寻借吉他操心,难道这把吉他就是你的?” “没错,就是我的!”凌枫微微一笑:“虽然我的技艺不算顶好,可我是用心为你唱这首歌,希望你喜欢!” 凌枫说着,象个登台演唱的歌星般朝袁斐云富有绅士风范地鞠了个躬,袁斐云则含笑报以一阵鼓励的掌声。凌枫指尖在吉他弦上略略一顿,美妙的乐声随着手指的拨动缓缓流淌出来,转眼就溢满了整座客厅。 “来不及疲倦因为世界在变,有太多梦想没有实现。苦涩的感觉每一天涌向思念,只能允许在心中绕圈。 好想知道你过得可好,好想再将你抱抱。至少亲密一刹那也好,你是我快乐的解药。说穿了梦只为能和你重逢,才卯足劲地冲。 无论你现在懂或不懂,请坚持到最后一秒钟,分手只为能和你重逢。不管心有多痛,无论我飞往天涯海角,总有一天我会带着爱,再和你重逢……” 再也没想到,凌枫拥有那样好的歌喉,经过他的演绎,平凡的歌曲也瞬间变得动听起来,袁斐云睁大了眼睛,深深陶醉在歌声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一曲终了,袁斐云仍呆呆凝望着凌枫,在他眼中,仿佛读到了许多东西,许多苦甜的回忆、深藏的爱慕、变迁的沧桑,和无法言说的苦衷。 两人就这么痴痴相望着,不需要太多语言,看不见的爱意在空气中甜蜜地悄然弥漫,直到挂钟的电子乐突然响起,才惊醒了一对梦中儿女。 “来,拿好它!”凌枫把吉他递给了袁斐云:“要教你吉他的老师我认识,其实我这一手也是他教会我的,他才是真正弹吉他的高手,他甚至可以用吉他弹出琵琶曲来,非常厉害,希望你可以从他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 “我知道了!”袁斐云有点依依不舍地,抱着吉他,告辞离开了凌家。 第六章 不和谐音(一) 袁斐云再也想不到,舍长连吉他也买好了,到了该去上课的时间,却又临时怯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宿舍,等大家把她拖着拽着送到课室门口,已经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我不要你们拉,我自己会走!”舍长猛地挣脱众人拉扯,整整衣衫,摆出一副“死就死”的神态,夺过吉他,反而抢在袁斐云前面,昂首踏进了课室。袁斐云挥手告别其余舍友,拼命忍住笑,低头跟在舍长后面。 吉他老师是个戴眼镜的成熟男人,头发有点稀,除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乏善足陈。倒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帅小伙子,高高大大的,眼神犀利,吸引了所有女生的目光。 “你们来晚了!希望你们懂得尊重艺术,以后不要再迟到。”老师不轻不重的责了一句,顺手指向里边的空座位。 舍长脸一红,象个做错事的小孩,慌慌张张应着,朝座位溜去,不复方才神气。 袁斐云倍感有趣的先望了老师一眼,又朝讲台边上那高大的帅小伙子望去,心中知道,这位一定就是舍长的老乡了,便不免向他多看了两眼。 奇怪的是,那小伙子看也不看舍长一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袁斐云的脸,火辣辣的目光简直象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袁斐云怔了一怔,陡然生出不舒服的感觉来,赶忙垂下眼帘,默默低头走路。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一声几乎悄不可闻的耳语趁着课室中的噪音钻进了袁斐云耳朵,袁斐云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小伙子透出几分邪气的眼睛,和他眼中得计的笑意。 舍长和袁斐云两人的座位在头排,那担任助手的小伙子搬出张椅子,一下就在两人面前隔着桌子靠窗侧坐了下来。 “你好!”小伙子总算朝舍长打了个招呼。 “……好!”平时大嗓门的舍长忽然变得声如蚊蚋,低垂着头,几乎连耳朵根子也红了。 从老师的介绍中,袁斐云知道了舍长那老乡的名字,叫谭鹰,大三的学生,是吉他老师的得意弟子。 老师先把一学期里要教的内容概括了一遍,便开始了最基础的入门教学,令袁斐云有点失望的是,整个教学内容里并没有如何用吉他弹奏出琵琶曲一项。 尽管是很简单的和弦教习,却一下就吸引了舍长全部的注意力,她认真使劲地一次次练习着,浑忘了面前那老乡的存在。 袁斐云也机械的跟着弹奏,思绪却飞回到那个清晨,凌枫的笑、凌枫隐藏着的沧桑、凌枫手指的舞动、凌枫天籁般的歌声…… “你这两根手指要用力,再用点力!”一个声音打断了袁斐云的暇想,没等袁斐云反应过来,那个谭鹰已经俯身趴在桌上,一下捉住了她的左手。 “f调要把它按好并不容易,尤其是女孩子,手指常常不够力……”谭鹰的脸那样凑近袁斐云,几乎只要略一伸长脖子,就可以吻到她的红唇。 “我知道了。”袁斐云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身体向后一靠,不动声色就避开了谭鹰的过分接近。 谭鹰握了握被袁斐云挣脱出去的右手,笑望着她,神态间仿佛在宣示着一个“你逃不掉”的信号。 袁斐云望了他一眼,心中低叹,只盼这一切全是自己想左,谭鹰绝没有任何不轨的企图,否则舍长…… “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去以后一定要勤加练习,不能三天打鱼……”吉他老师的结束语还没说完,课室中到处响起了要求他表演一曲的呼声。 “好!既然大家要求,那我就弹奏一曲,希望大家以后也能轻松演奏!”老师和蔼的笑着,抱起了吉他。 “老师,我来给您加个伴奏!”谭鹰忽然自告奋勇。 “好!那就一起来个双吉他曲!” 得到老师首肯,没有携带乐器的谭鹰立刻朝袁斐云伸出了手:“借你吉他用用?” 抱着凌枫吉他的袁斐云心中顿时掠过一丝不快,然而众目睽睽,她也只好无奈的把吉他递了出去。 谭鹰在吉他上试拨了几个音,一旁的老师忍不住称赞:“这把吉他音色很美啊!” “是,我也发现!”谭鹰笑道:“选购吉他也是一门学问,在座的同学大都是初学者,吉他九成是新买的,乱挑的,其实吉他还是老的比较好,象这把。” 老师又朝谭鹰手里的吉他的望了一眼:“这把……好象还有点眼熟呢!” “我是借来的。”凌枫的吉他被称赞,袁斐云感觉甜甜的,不禁多嘴一句。 老师没再多说什么,朝谭鹰点一点头,一曲《失恋》伴着强烈的吉他声,在老师和谭鹰的合唱中畅快淋漓地倾泄出来,瞬间折服了整座课室。 “这把吉他是好吉他!不过我那一把还要更好!”这是下课后谭鹰把吉他还给袁斐云时所说的话,袁斐云不能确定,他这句话里透着的神秘自信是不是另有其他含义。 “吉他培训,我以后都不会去了!”趁着舍长离开宿舍,袁斐云用淡漠的口气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啊?”几个舍友纷纷大吃一惊,围了过来。 “舍长的老乡……”袁斐云小心选着说辞:“他对舍长恐怕并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舍长的老乡什么样子?”“你怎么看出来他对舍长没有意思?”舍友们七嘴八舌不依不饶的探问究竟。 第六章 不和谐音(二) 袁斐云实在架不住这些人的追问,心中叹气,只好把自己对谭鹰的感觉说了出来:“……整节课里,他并没有多看舍长一眼,反而对我做些轻薄动作,令我很不舒服。” “挺有趣的!”乐咏笑了起来:“又不是生活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为什么你会觉得他轻薄?我倒认为他对你有好感,并且毫不掩饰,这点很可爱。” “现在的男人都这样的了。”水满玉象看个不开窍的傻瓜般看着袁斐云:“所谓男不坏,女不爱。象舍长,她虽然不承认,可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就对这种带邪气的家伙好感得要命——咳!我就知道你去的话肯定要坏了舍长的好事。” “不能这么说!”闻文责备的望了水满玉一眼:“舍长的老乡对舍长感兴趣,那是你认为,说不定人家对舍长根本不感冒,全是你在替舍长自作多情。他见了斐云,很喜欢,想追她,我觉得再正常不过!” “对!我也这么觉得。”乐咏朝袁斐云鼓励的道:“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对错,你千万不能觉得对不起舍长而拒绝人家的追求,如果他是个优秀的男孩,那多可惜!” 袁斐云想起谭鹰那一句“我就知道你会来”,不同意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接受这个人的追求,我不反对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有轻薄的举动,我不能容忍的是,这个男人心机太重,不循正道,而通过欺骗另一个人的感觉来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真罗嗦!”闻文笑骂了袁斐云一句:“你不喜欢这个人,直说不就行了。” 乐咏也笑:“我看她是有了凌枫就满足得容不下别的男人了!看谁都有毛病!” “我是说认真的!”袁斐云脸上一红,瞪了乐咏数眼。 “我真不明白!”一旁的杨帆满脸雾水的插嘴过来发问:“斐云你凭哪点断定他的动作是故意轻薄?他作为老师助手纠正你的动作难道不是很正常?” 水满玉立刻低声讽了一句:“这傻瓜不知道女人的直觉。” 袁斐云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抱过吉他,瞬间就奏出了一支动听的乐曲,并且曼声唱了起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是齐豫的《橄榄树》!”一曲既终,乐咏带头鼓起掌来。 “天!”闻文一副惊呆的样子望住了袁斐云:“你不单会跳舞,你还会弹吉他!你简直是艺术的天才!你到这里来读书,进错校门了吧?” “不是每个有艺术天赋的人都一定会走上演艺道路的。”袁斐云想起了凌枫那天籁般的歌喉:“社会上很多看来平凡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叫你大吃一惊。” “太好听了!再来一曲!再来一曲!”杨帆拼命摇撼袁斐云,另外两人也一齐起哄。 袁斐云笑着,也不拒绝,琴弦一动,又弹出了一支《追梦人》。 掌声和赞美声潮水般再次涌向袁斐云,水满玉夸张的赞叹着:“哇!我看你们的mp3什么的都可以收起来了!以后直接听听眼前的自然声音,比什么电子乐都强!” 闻文更是一把抱住了袁斐云肩膀,高声宣布:“啊——她是我们宿舍的宝贝!谁也不能从我这里把她抢走!” 舍友的热捧令袁斐云倍觉温暖,甜甜的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后面忽然又传来了一把热烈的掌声,转头一看,宿舍门口站了好几个人,全都佩服的望着袁斐云。 舍长赫然就在其中,一面鼓掌一面走了进来,向袁斐云大声责问:“好家伙!你竟然早就会弹吉他!还瞒得死紧,懂装不懂跟我去参加培训,为什么?” “我没有故意隐瞒什么,其实……”袁斐云很快就找到了说辞:“我之前听说过,教吉他的老师有一手用吉他弹奏琵琶曲的绝活,我很想学,所以才跟你一起报了名。可是去了才知道,培训内容里并没有这一项,所以……我不想再去上课了,很抱歉!” 舍长呆了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惋惜但谅解的望着袁斐云道:“好了,你没必要道歉!以后我自己去也没关系,相反,我还高兴着呢!回宿舍也可以随时找你请教——你不会拒绝给我开小灶吧?” “怎么会!”袁斐云笑了起来:“舍长有需要,那我当然全力以赴!” “来来来!都进来坐!”舍长满意的转头招呼门口的客人。 那几名女生互相推让着,很客气的这才走了进来。袁斐云只认得其中一人是班上的文娱委员薛冰,其余人一个也不认识。 薛冰一进门就靠过来牵住了袁斐云的手,仰慕的顿足叹道:“这间宿舍里有你这样的人才,太令人羡慕了!而我竟然不能跟你同一个宿舍,真是难过得要命!” 袁斐云有点失笑的回握着薛冰的手,感动的说道:“我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把我看高了,如果你不嫌麻烦,经常过来这里坐坐,也是一样。” “那我不客气了!”薛冰大是开心,立刻紧紧挨住了袁斐云。 “斐云!”舍长叫了袁斐云一声,指着另外那几名女生说道:“她们都是来找你的!” “找我?”袁斐云意外得睁大眼睛,讶异的向那几名女生望了过去:“我不认识你们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叫……”那几名女生推出一名代表,把各人名字介绍了一遍,袁斐云客气的和她们一一打着招呼,却记不住她们的名字。 “……我们和你来自同一个省,我们都是你的老乡!”那女生总算说清了自己的身份。 人们常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异地见到老乡,很多人都会倍感亲切,每一年新生入学,除了学生会、突击队,以及各大社团忙于招兵买马,最热门的活动,就是找老乡,很多规模比较大的老乡团甚至在学校里拥有很高的知名度。 但不知道为什么,袁斐云对生活地域的差别毫不敏感,对方来自何处,在她来说完全没有特别的意义,那使她直到现在也没有想过要去找找自己的老乡。想不到,她不去找老乡,老乡却找了上门。 第六章 不和谐音(三) 袁斐云的态度很客气周到,并没有因为自己不重视这种同乡关系便怠慢了来人。那几名老乡倒是情绪高昂,很以袁斐云是她们的老乡为荣。 天南地北聊了好一会,其中一名老乡忽然兴高采烈的问:“斐云,你的号码是多少?我们也建了一个老乡群,你也加进来吧!” 虽然不是很了解,袁斐云也听说过这种借助网络实现的交流工具,几个人,或上百号人,各拥有一个号码,通过这个号码登陆到一个网络空间里,就可以足不出户,在电脑前互相交谈,甚至可以即时传达感情。 “我不会上网聊天!”袁斐云老实腼腆地回答。 “啊!”那几名老乡意外又惋惜的叹了一下,很快又鼓起劲来,开始拼命游说袁斐云学习网络知识。 “是吗?那好,那我试试吧!”袁斐云在她们的轮番轰炸下不得不频频点头答应。 “你们放心好了!”电脑旁的水满玉忍不住大声插口:“我可是网聊的好手!我负责教会她,到时候保证她能正常进你们的群,跟你们交流,好了吧?” “那可拜托了!”那几名女生大喜过望,纷纷给水满玉留下自己的号码和联系方式,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袁斐云的宿舍。 “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种愧疚的感觉。”薛冰拉着袁斐云的手,忽然诚恳的说道:“和你相比,我简直什么也不算,你才是当文娱委员的最佳人选!我想,我们也不必等到换届选举了,我们这就去找老师,我把这文娱委员让给你来做吧!” 袁斐云微微愣了一下,朗声笑了起来,摇头道:“不不!你别这么想,当文娱委员不见得一定要能唱会跳,你的工作能力足以胜任这个职位,没有必要让给别人!” “让你来做,总要好些……”薛冰还想说服袁斐云。 “谢谢你这样对我!”袁斐云感激的婉拒了薛冰的好意:“难得我竟然无事一身轻,你就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你现在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有用得到我的时候,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 “那就说定了!我要你参加节目的时候,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薛冰开心的笑了,突然紧紧抱了袁斐云一下,这才蹦蹦跳跳离去。 两人从见面说话到分开,总共不过几分钟,眨眼竟成莫逆,袁斐云心中大感缘分的美妙——倾盖成知交的奇迹,世上还真是有的。 “来!过来我教你上网聊天!”水满玉是说做就做的人,薛冰一走,立即就在电脑面前召唤袁斐云。 袁斐云无可无不可地走了过去,闻文和杨帆那几个不会的,大喊一声:“我也学!”全都挤了过来,小小一张屏幕前,瞬间热闹起来。 “……就是这样,然后就可以用这个号码登陆,查找在线的朋友……或者感兴趣的群……”水满玉一面操作一面讲解,很快就给袁斐云申请了一串号码,并且找到了那个邀请袁斐云加入的老乡群。 “好了!她们很高兴你那么快就加入了她们的群。”水满玉望住了袁斐云问:“你改个昵称吧!你想叫做什么?” 袁斐云新奇的想了一下:“就叫云儿好了!” “你真是太土了!”水满玉一面修改资料一面摇头大笑:“不取个稀奇古怪点的名字,怎么引人注意哦!改个酷点的吧?” “不要,就叫云儿。”袁斐云坚持:“我不习惯那些古怪的名字。” “好了!”水满玉敲了一下键盘,让过一旁:“你想和老乡说什么,自己来打字吧?” “不行不行!”站在舞台上也不会怯场的袁斐云这时却慌了:“我打字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帮我聊着,让我先看看你怎么玩。” “呵呵!”水满玉取笑了几声,没再勉强袁斐云。 就在这时,屏幕上传来了急促的信号声,袁斐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水满玉笑了一下:“这是有人请求跟你加为好友。” “是什么人?”袁斐云忙问。 “那谁知道!”水满玉笑:“上到七十老头下到五岁小孩,都有可能,隔着网络,你看不到对方的真实,只好凭对方公布出来的一些表面资料自己想象,而资料的真实性没有任何办法证实,所以网络聊天,追求的是心与心的直接对话。” “对方的资料在哪里看?”袁斐云似懂非懂的问。 “在这里!”水满玉点开那请求者的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青蛙,男,21岁,大三学生……” “同意!”不等水满玉念完,杨帆便重重拍了袁斐云一记:“快同意!” 袁斐云还没反应,水满玉就替她选择了同意:“同意了!他是你第一次上网就第一个发现你的人,理应同意!” “嗯!”袁斐云无可无不可的笑了一下。 “你好,可以聊一会吗?”水满玉念出对方发来的信息,自作主张回了两个字:“可以。” “你是大一的新生?刚进学校,还适应吗?有受委屈吗?”水满玉念完,惊讶得“咦”了一声:“这家伙有点特别啊,他不问你漂不漂亮,也不问你的身高体重什么的。” 虽然另一端是陌生的人,却发来这样关怀的词句,袁斐云忽然有种错觉,觉得那一端会不会就是凌枫? “谢谢你!我很好,有点委屈也已经过去了,我正在逐渐喜欢现在的日子。”袁斐云才回答完,水满玉也替她打好了字,一键送了出去。 “有些老生,会仗着之前培植的势力欺压新生,如果你遇到这样的委屈,也是老生的我,愿意替他们向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借由我的道歉,感到些许安慰,更好的面对将来。”水满玉越念越惊讶:“喂!这家伙太机灵了吧?猜得那么准!” 袁斐云也忍不住问:“他怎么知道?” 水满玉赶忙打了一排字过去:“你怎么知道我的委屈来自老生的欺压呢?” “呵呵!”对方发来一声笑:“那是可想而知的呀!这种现象太普遍了,我每每看到,都觉得很不顺眼,可惜我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对新生感到抱歉。”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普遍现象,你不必道歉,作为新生,理应接受,那也是磨砺的一部分,我不会再感到委屈愤怒。谢谢!” 水满玉按着袁斐云的说话原样把回应发了过去。 “不客气!”对方又问:“你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希望参加什么社团吗?大学生涯有时会非常无聊,参加一个社团,可以丰富你的生活,建议你,参加吧!” 眼看那个青蛙跟袁斐云你一句我一句对话不停,杨帆、舍长那几个全坐不住了,杨帆一把推开袁斐云,大声嚷嚷:“太羡慕了!竟然有学长哥哥关心指点,我也要一个!水满玉,快点帮我也申请一个号码用用!” “我也要!”“我也是!”几个人互相争抢,反把袁斐云挤了出去。水满玉一时手忙脚乱,只好匆匆结束了跟青蛙的对话,先应付那几个人的要求。 就在遥对面的男生宿舍楼里,王之有点依依不舍的关掉了聊天窗。一旁的海南得意洋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怎么样?我这办法管用吧!直接跟她交流对话,又能表达对她的感情,又不用怕那婆娘知道,横加阻拦,也不用再担心她因此受欺负,随时掌握她的一举一动,等时候到了,一见面……哈哈!” “无聊!”王之瞪了海南一眼:“我只是看不过她被冯晶那样欺负,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喂喂!我可是拜托了人帮忙的,你可不能赖了这一顿请!”海南急忙叫嚷。 王之好笑的朝他虚踢了一脚:“你小子就知道找借口叫我请客……好啊!怕你不成?请就请!喝死你!” 第七章 幽暗中人(一) 考试的日子逐渐逼近,袁斐云整个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只能偶尔抬一抬头,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憧憬将来的生活。 凌枫仿佛也越来越忙,那次登山以后,几个月来也仅仅再带袁斐云出去了两、三回。短信倒是时常发的,但除了关怀的问候或逗乐子的笑话,便没有其他。 有的时候,袁斐云会怀疑自己是自作多情,凌枫根本没有要追求她的意思,可是每当凌枫面对着她,深情款款说些带有强烈暗示的话语时,她却又拼命退缩,装出丝毫听不明白的模样来,有时候凌枫想来牵她的手,她也会装糊涂的闪避开去。 我这是怎么啦?袁斐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想要尽情品尝爱的甜蜜,却又抗拒着诱惑,不肯轻易被爱征服。事后想起,总是又甜蜜,又后悔。想象着如果当时坦率地接受并回应,是不是就会得到更巨大的幸福,懊恼就会袭上心头,让她辗转难眠。然而下一次,她还是又会错失掉真正牵手的机会。 或许是把学业看得比爱情更重要吧?想要更专心地完成整个大学课程,不想过早陷入爱的温柔。也或许,仅仅是还没有准备好接受爱的垂临? “对不起!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耐心地,在那里等着我。”袁斐云只好在心中这样对凌枫说着,然后再一次埋首穷经。 电脑是用来完成论文和作业什么的,此外袁斐云很少打开聊天窗,偶尔打开聊上几句,也很快就会被舍友们抢走。结果直到现在,袁斐云的好友栏中,还是孤零零的只有那个青蛙。但是看来青蛙很能谅解她,从来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且青蛙的言辞非常文雅谦逊,又博学多才,这让她非常欣赏青蛙,感觉中早已把青蛙当成了知心哥哥。 不知不觉又是周末,水满玉霸着电脑,热火朝天在里面跟人斗地主。袁斐云伸着懒腰,丢开课本,才发现宿舍里除了水满玉和也在看书的闻文,谁都不在。 “乐咏和杨帆去哪了?”袁斐云奇怪的问。 “杨帆打球,乐咏约会。”水满玉很简洁的回答。 杨帆调皮好动,热衷各种运动,常常玩得一身汗臭才回来,她去打球袁斐云丝毫不觉意外,但是乐咏…… “乐咏约会?和谁?我怎么不知道?”袁斐云大吃一惊。 “你怎么那么迟钝啊!”闻文忍不住笑:“是我们班的林涛声,那家伙最初是想追你,乐咏告诉他,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便转而追乐咏,结果乐咏做媒的反上了花轿,跟他好了起来,都快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了!” 袁斐云听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半天才吃吃的道:“我还以为她学生会里的工作很忙,所以才时常不见人。” “你自己都沉迷在恋爱里了,哪里还会注意别人的事情哦!”水满玉摇头叹气。 闻文“哈哈”一笑:“难怪!” 袁斐云红了红脸,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响动声,舍长背着吉他,从培训班下课回来了。 “完了完了!以后没得玩了!”舍长刚进门就嚷嚷。 “怎么了?”袁斐云莫名其妙。 “培训班结束了。”舍长放下吉他,恋恋不舍的大声叹了口气。 “学完了?学到什么?快露一手看看啊!”闻文赶忙鼓动舍长表演,水满玉也跟着起哄。 “我唱不好!但是我可以弹出来,你们得跟我一起唱!”舍长经过这段时间学习,胆子大了许多,不再怯场,一受鼓舞便兴奋的抱起了吉他。 “他总是只留下电话号码,从不肯让我送他回家,听说你也曾经爱上过他,曾经也同样无法自拔,你说你学不会假装潇洒……” 歌声伴着震耳的吉他声回荡在整个宿舍内,袁斐云微笑的望着舍长,也抱起吉他加入伴奏。舍长的技艺还未精熟,吉他声听来有点吵耳,但这不影响大家高昂的情绪,反而把这一首本来就节奏强烈的《失恋》演绎得热闹无比。 一曲终了,舍长神情自豪地朝大家鞠了个躬:“谢谢!” “很好啊!我们就知道舍长一定能学好!”袁斐云和舍友们一起送上了最热烈的掌声。 “哟!好热闹啊!”随着一个亲切的声音传来,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数人连忙循声望去,只见宿舍门口站着一名美妇人,笑吟吟的望着数人。 “阿姨!你怎么来了?”袁斐云惊讶得从床上跳下地来,慌忙把那美妇人让进宿舍,又是请坐又是倒茶。那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凌枫的母亲凌夫人。 凌副院长夫人突然驾临,宿舍其他人也都慌了,正襟危坐,噤若寒蝉,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好像我来得不合适啊!大家都不出声了?”凌夫人倒是十分亲切,未语先笑。 “没有没有!”舍长带头一齐否认。 “我是来找云云的,说两句就走!”凌夫人亲热的拉着袁斐云,满眼都是对她的疼爱。 “阿姨找我有什么事?”袁斐云忙问。 “你好久都没到我们家里坐坐了,阿姨挺想念你的,正好今天凌雁来探我们,她听说你来了这里读书,高兴得要命,吵着要见你。”凌夫人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我路过附近,想起这事,就亲自过来了,怎么样?今晚到我那里吃饭吧!” “凌雁?”袁斐云又惊又喜,差点叫了起来:“她不是在另一个城市读高中吗?又没放假,怎么会过来了?” “那城市离这里才多远?坐车一小时就到了!”凌夫人笑:“她就是听说你在这里,才特地跑来的。这还是我们告诉她这件事迟了点,要不刚开学那阵子早来了。” “今晚一定要来,尽量早点到哦!”凌夫人又叮嘱了一句。 “一定去!我等会就过去!”袁斐云赶忙答应。 “可惜凌枫出差在外还没回来……”凌夫人有点惋惜的说了半句,转又慈爱的笑了:“不过两个女孩子这回倒可以说说体己的话,不用再担心被他搅扰了。” 袁斐云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凌夫人要走,也没客气挽留,而是像个乖女儿般,亲亲热热的把凌夫人送了出去。 “凌雁是谁?”凌夫人一走,水满玉立马追问。 “她是凌枫的堂妹。”袁斐云一想起小时候的那些趣事,微笑就忍不住甜蜜的爬上嘴角:“小的时候她老是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的叫,凌枫想赶也赶她不走,为了和凌枫争抢跟我玩的机会,她甚至耍手段‘陷害’过凌枫,害得凌枫被他爸爸狠揍了一顿。很多时候,我跟凌枫一起去吃东西、看电影什么的,她就往我们中间坐,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 水满玉那几个舍友还想再问详细的情况,袁斐云已经兴冲冲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临走的时候,袁斐云朝吉他望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没带。凌枫出差不在,还是不要急着归还,等他回来再亲手还给他好了。 第七章 幽暗中人(二) 隔了六年再见凌雁,袁斐云几乎已经认不出她来。她不仅高了,而且变漂亮了,穿着打扮既大胆又新潮,只有眉宇间那股顽皮的气息,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姐姐没变多少啊!以前就比我高那么多……怎么到现在我还是追不上姐姐高!”这是凌雁一见面就跟袁斐云说的话,然后两人就笑作一团。 和凌枫不一样,袁斐云和凌雁之间仿佛更有默契,尽管时隔六年,光阴也没有在两人身上改变多少印记,才聊了一些记忆中的片段,两人的友情便如同封藏的烈酒般,再打开更醇香满屋,反而更觉亲近。 凌副院长不愧是大忙人,才吃过晚饭就被电话叫了出去。而凌夫人邀了三、五好友,又在厅中戮战方城。凌雁趁机拉了袁斐云躲进客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姐姐真是太美了!我小的时候就觉得,现在也一样!”凌雁用手指抚摩着袁斐云面颊,赞叹的道:“像这肌肤,竟比婴儿还嫩滑,我哥身边那么多美女,就没一个能及。” 袁斐云听得怔了一下:“你哥有很多女朋友么?” “那我不清楚。”凌雁笑道:“我只知道喜欢我哥的美女太多了,多得数不过来,有的甚至找上门来,我就碰见过好几个,据她们说,我哥的吉他弹唱天下无双,人间少有,也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美女。” “那么多美女,总有你哥最喜欢的吧?”袁斐云脑中忽然“轰”了一下。 “好像有一个。”凌雁想了想道:“感觉也很美,和姐姐差不多。经常跑来这里找我哥,我哥不在她就会帮我伯妈做点家事……” “咳!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说人家干什么!”凌雁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姐姐你该不会也喜欢我哥吧?我看我哥挺喜欢你的,你们很般配!” “是么?”袁斐云勉强笑了一下:“我和你哥没有那种关系,我们只是童年的好朋友。” 原来凌枫是个花花大少,身边从来都不缺少女朋友……也难怪!长那么帅,又是凌副院长的公子,才学也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像自己一样,为少年时代那份朦胧的情谊守身如玉,把别人的追求统统拒之门外? 什么“我是用心为你唱这首歌,希望你喜欢”——这样的话,这样的歌,不知道已经对多少女孩子说过、唱过了吧?所以才会“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美女”,是这样的吧?可笑自己,还以为他只对自己这样做过。 “如果有有趣的男孩子约会你,你不妨都答应吧”——难怪会说那样的话,连少年时代的朋友,也想当成猎艳的目标,因为有点愧疚,所以才那么说的吧? 就算周末也要加班,平时更忙碌得缘悭一面——想要恋爱的人还会吝啬见面相处的机会吗?都是为了要应付别的女朋友,所以抽不出时间来了吧? “男人甜言蜜语对一个女人展开追求的时候,不代表这个男人背后没有另一个女人”……水满玉说得真是对极了! “斐云这样出色……到最后他肯定会爱上斐云,而且最爱”——青春美丽换来的爱,就算打败了当下所有的竞争对手,将来老了,花心的男人难道不会转而喜欢那些新涌出来的青春少女?到时候,长门怨妇的痛苦,又该怎么承受? 袁斐云想要告诉自己,既然作为男朋友这么不可靠,那就潇洒的放弃好了,只当他是少年时代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心却很痛很痛,痛得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但袁斐云还是尽情欢笑着,趁周日和凌雁一起逛遍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商店和游乐园,又吃又拿又玩,疯狂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才依依不舍把凌雁送上了回校的路。 好像把什么东西忘在凌枫家里了。袁斐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钥匙,只好迈着疲惫的步伐,又一次敲响了凌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凌阿姨,袁斐云奇怪的看到她两只手都戴着厚厚的工人手套,这对于她那副院长夫人的身份,非常不相称。 弄清楚袁斐云的来意,凌阿姨笑了起来:“你啊!还跟小时候一个样,粗心大意!你自己去房间找吧!我还要侍弄我那些花,不陪你了。” 原来凌阿姨在为阳台的花花草草翻盆剪枝。透过阳台的落地玻门,夕阳的红光照射进来,穿过凌阿姨的背影,把袁斐云的白色衣裙染出一片橙黄。 袁斐云闪开有些刺目的光芒,转身走向客房,才走几步,就陡然站定,吃惊地朝客厅一隅望了过去。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全身笼罩在浓浓的阴影里,挺直的腰杆,披肩的秀发,美丽的容颜,专注的神情,她在认真地熨烫西服,男人的西服,旁边还有好多衣服,在等候她的打理。仿佛没听到袁斐云进来,她连头也没有抬上一抬。 袁斐云暗暗倒吸了一口长气,也没有理睬这个女人,就从她旁边走进了客房。这个女人她认识,那不是别人,那就是几次留难她的学生会文娱部长,学院第一校花冯晶。 原来凌枫认识的学生会里的人,就是她? “经常跑来这里找我哥,我哥不在她就会帮我伯妈做点家事”——原来凌枫的女朋友就是她吧!难怪会那样刁难自己,还差点让乐咏做了替死鬼。袁斐云忽然想笑,何必那样麻烦呢?直接跟自己说:“不要接近他!”那自己绝不会跟她抢的。 袁斐云终于找到钥匙离开客房,朝大门走去。 “等一下!”冯晶忽然轻声叫住了她。 第七章 幽暗中人(三) 这个丝毫不带火药味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袁斐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一看,冯晶从面前的衣服堆里抬起头来,静静的看住了她。 一刹那间,袁斐云有种错觉,觉得自己认错人了,那个女人和冯晶长得一模一样,却不是冯晶。冯晶神采飞扬,那个女人忧郁憔悴,冯晶不可一世,那个女人低眉顺眼,冯晶嚣张跋扈,那个女人却像只屡遭挫败的落水狗。 苦涩的笑了一下,那个女人轻轻说话:“我想你认识我,我叫冯晶。” “我知道!”那个女人真是冯晶,袁斐云心中一阵惊叹。 “请坐。”冯晶的语气里仿佛带着恳求的味道。 袁斐云有点迟疑,但还是在冯晶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或许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曾经那样对你。”冯晶叹了口气:“有个人,他是我最爱的男人,是我的生命,我忍受不了他喜欢上别的女人,所以……” “我过去不明白,但现在我都知道了。”袁斐云赶忙打断冯晶的说话,她忽然受不了冯晶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很抱歉曾经那样对付你,学生会文娱部长,和舞蹈社社长的职位,我都可以递交辞呈,推荐你来接任,你可以很顺利就接过去,绝不会遇到任何困难。”冯晶咬着牙,缓缓闭上了双眼:“只请你远远避开他,不要让他追求你!” 袁斐云朝阳台上忙碌着,完全没注意这边动静的凌阿姨望了一眼,站起身来,淡淡的道:“你肯把你的职位让给我,我非常感谢。不过,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追逐虚衔的孩子,所以你只管保留你拥有的东西,我不会觊觎你所在乎的一切,包括你钟爱的那人。” 冯晶睁大了眼,失魂落魄看着沐浴在夕阳红光里,袁斐云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阿姨!我回去了!”袁斐云大声告辞,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袁斐云开始拒听凌枫的电话,也拒绝回复凌枫的短信,可是每每又收到并看着凌枫发来的短信,看凌枫在短信里表露出慌乱、伤心和疑问,心就会痛得不停抽搐,要连吸几十口气,才能压住呕吐的感觉,让眼泪倒流回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舍长弹唱起最喜爱的那首《失恋》,声音中少了许多热闹,却多了说不出的失落和哀伤。袁斐云从舍友们的私下议论中知道,原来舍长终于不再一味退却,决定“接受”那位老乡的追求。她鼓起勇气向那位老乡表白,自己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却遭到了那位老乡的拒绝,声称一切全是误会。 “有没有什么新歌?教我一首好听的新歌吧!”终于有一天,舍长弹腻了《失恋》,缠住袁斐云追索求教,坚毅的神情里有种奋发图强的愿望。 袁斐云叹着气,无奈地接过了乐咏递来的,搁置墙上,似乎已被遗忘,还没有归还凌枫的吉他,拂去上面的薄尘,再一次把它抱在怀里。 “不要问我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你不懂我伤有多深,要剥开伤口总是很残忍,劝你别作痴心人,多情暂且保留几分。 “不喜欢孤独,却又害怕两个人相处,这分明是一种痛苦,在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在万丈红尘中啊,找个人爱我,当我避开你的柔情后,泪开始坠落。 “是不敢不想不应该,再谢谢你的爱,我不得不存在啊,像一颗尘埃,还是会带给你伤害。是不敢不想不应该,再谢谢你的爱,我不得不存在啊,在你的未来,最怕这样就是带给你,永远的伤害……” 歌声在宿舍里回荡,袁斐云郁郁地唱着,分不清歌里追求的人是谁,被追求的人又是谁,多情痴心的是谁,寂寞痛苦的又是谁,只觉得那经过缓慢处理后的节奏,流露出说不清的落寞和哀伤,恰如她当下的情绪。 不仅仅是舍长,宿舍里所有人都一下就爱上了这首老歌,在她们一致的请求下,袁斐云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弹唱着。指点舍长掌握这首歌的和弦节奏的同时,开始考虑找个时间,到凌枫家去,把吉他归还。 不想要跟凌枫再有更多接触的袁斐云,选择了周五下午没有课的时辰,招呼也不打,就抱着吉他径直敲响了凌家的大门。 应门的是借住在凌家,平时上倒班,周末才回家的,凌枫的小姨,除了她,家中似乎再无别人。 “请自便!”小姨打着呵欠,睡眼朦胧的走回了客房。 袁斐云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要把吉他丢在客厅,显得自己丝毫没有规矩,一眼看到凌枫的睡房门虚掩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凌、凌枫!”袁斐云大吃一惊,险些叫了起来。 房中赫然有人,就躺在床上,听到响动,坐起身体回过头来,又惊讶又欢喜,有点双眼发直的望住了袁斐云:“是你?你怎么忽然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我来还你吉他。”袁斐云慌乱的把吉他往凌枫怀里塞,嘴里胡乱的问:“你、你怎么会在家里,这个时间还在睡觉,你不是应该去上班了吗?” “我请了假。”凌枫微微一笑。 “请假?”袁斐云怔了一下,忽然发现凌枫脸色不对,而且天气虽然转寒,但还不到真正冷的时候,他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棉被。 “你病了!”袁斐云醒悟过来,赶忙伸手在凌枫额头上探了一下,还好,微温,不算热。 “你快躺下来。要不要喝水?吃过药了吗?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你还要睡吗?”袁斐云关切的问着,又拿杯子又找药。 “我没事,好多了!你看,我可以毫不困难的唱歌弹琴。”凌枫很熟练的在吉他上扫过几段音符。 “别动!”凌枫看袁斐云依旧忙碌,一下把她叫住:“如果你不想让我这病人心情恶劣,就乖乖听话,坐坐!”凌枫指了指床前的椅子。 “你要……做什么?”袁斐云吃吃的问。 “你把我的吉他借去了那么久,难得终于还给我,不知道我还记不记得该怎么弹。”凌枫的语气中带着请求的味道:“我来弹一曲,你给我好好听着,看你能不能听出来,和上次相比,我有没有退步。” 第八章 校园之星(一) “好听吗?” “好听。” “觉得我生疏了吗?” “没有。” 凌枫一支曲子又一支曲子弹着,时不时问上袁斐云一句,可是袁斐云低着头默默听着,虽然跟他有问有答,却始终不向他望上一眼。 忧伤绝望掠过凌枫的眼底,他忽然不再只是弹奏,短短的过门后,张口唱了起来,因感冒而加重的鼻塞,无意中带出了泣音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甚麽这样,爱情不是我想像,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更别说怎麽遗忘。站在雨里,泪水在眼底,不知该往那里去,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不停疯狂找寻你。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还是该勇敢留下来,我也不知道,那麽多无奈,可不可以都重来,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还是该在这里等待,等你明白,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能走开……” 泪水涌上袁斐云心头,她反而把头垂得更低,嘴边不自觉挂出一丝说不上是嘲弄还是落寞的笑容。 如果这是为她而唱的歌,如果这是只为她一个人而唱的歌……不可能吧?用歌声来猎艳,分明是他早已精熟的手段,袁斐云,怎么可能跟那些无知的女孩子们一样,就这么天真地掉进他的陷阱! 歌声嘎然而止,凌枫放开压弦的左手,疲劳地捏了捏拳头,袁斐云胸中一痛,突然惊心地发现,凌枫的手指头早已被琴弦压出紫黑色的、深深的凹痕。 “别弹了!”袁斐云霍然站起身来:“你现在是病人,应该好好休息!” 凌枫凝望着她,脸上有浅浅的、郁伤的笑容:“你这样关心我,可知我们至少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当……然!”袁斐云扭过头去失笑的回答:“我永远不可能忘记,那些少年时代美好的回忆,那时候,我们玩得多好!” “可我觉得,你不想理我了!”凌枫笑了一下,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期望。 “你烧糊涂了,胡思乱想。”袁斐云仿佛是很自然的转身走向门口:“我最近要考试,很忙很忙,没有时间分神……你既然生病,就要好好休息,我不应该再打搅你,我走了!” 不等凌枫回答,袁斐云已经闪出睡房,顺手紧紧关上了房门。 凌枫呆呆望着冷漠的房门,听到袁斐云轻悄的脚步声穿过厅堂,消失在大门,下意识地举起手中吉他,冲动得恨不能把它掼到地上去,可是…… 不知不觉,凌枫又一次把吉他轻轻抱进怀里,吉他身上隐隐传来清幽的香气,是因为曾经被她借去,曾经被她象这样抱过的缘故吧?那是她的体香?不自觉留了下来?琴音又起,凌枫把自己沉浸在乐声里,纵情的唱了起来。 “时光早已走远不能再追回,我寂寞的日子没有人再陪,冷冷的眼,散落在缤纷的街,我的心从来没有人体会。 “能不能再为我多留一个夜,到最后说再见也无所谓,这一生中,能寻求相爱的人,我只期望珍惜这一切。 “教我怎么不想你,教我怎么不爱你!你说从来没有忘记回忆,只是不愿再提起,你不懂我爱情,却不能不懂我的心。 “教我怎么不想你,教我怎么不爱你!你说再也不要为你伤心,从此好好爱着自己,在这泠冷的夜里,也许只有星星,能陪着我哭泣。” 天籁般美妙的歌声,隐隐约约飘来,钻进了袁斐云的双耳,袁斐云背贴着门痴痴站着,任由泪水悄悄地在脸上恣意横流。直到歌声停了很久,才惊醒过来,挥去泪水,匆忙离开了凌家大门。 别的人可以做不成情侣做朋友,袁斐云不能!如果她不打算接受凌枫的爱情,那就连朋友都做不成。因为她不能再继续见他的面,因为她喜欢他,那样喜欢,想否认都做不到,她怎么可能面对着他,还能分分秒秒记得拒绝,记得要忘了去爱! 袁斐云开始喜欢上网,喜欢留连在学校的那座凤凰山头,只要有精力和时间,就会去登山。有时候有人陪着,但大多数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 每当她站在高高的凤凰山尖,远眺校园外的尘嚣,看低处树梢的绿叶随风颤动,就会有种宁静甜蜜的感觉慢慢升腾,恍惚时光停滞倒流,她依然站在山的最高处,旁边的巨石上,他朝她伸出手来,含着笑说:“来吧!我保护你!” 舍友们都不再当袁斐云的面问起凌枫,怕看见她的脸色渐渐苍白,然后就怔怔的望着你,好像灵魂丢失了一半,最后笑着回答:“问他做什么,又不是我男朋友。”——那虽然是笑容,却隐藏着说不出的落寞,说不出的凄凉,叫人看了心头酸酸的,害怕再看。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尽量避免论及情啊爱啊之类的话题。还好,只要不提,袁斐云就像个正常人,上课、吃饭、上网、睡觉,也会跟大家开开玩笑,周末一起逛街买衣服。世界没有凌枫,还是一样转,袁斐云似乎不用别人说,就能自己明白。 第八章 校园之星(二) 舍长有一段没一段,生涩的练着新吉他曲,杨帆和闻文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最爱”宿舍的水满玉亘古不变的守在电脑面前。袁斐云面前摊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没有风来替她翻书,最初翻开的那一页便乖乖的对着她,半个上午过去还动也未动。 “为什么宿舍里只有你们三个!”乐咏忽然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呀呀的惊叫。 “叫什么啊?这是周末好不?别的宿舍恐怕一个人也没!”舍长翻了翻白眼。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乐咏懊恼的发起牢骚来:“青年艺术节快开幕了,学校要选十大歌手,今天是预赛的日子。” “哦!”舍长和水满玉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句。 “文娱部主管这件事,我直接就负责整个预赛。” “哦!”舍长和水满玉仍然反应冷淡。 “你们怎么都不关心呢!”乐咏差点叫了起来:“我们班就有人报了预赛。” “哦!”舍长淡淡的,总算加了一句:“可预赛是封闭式的,我们看不到,不是吗?” “我说过我直接负责整个预赛!”乐咏好像快要晕过去了。 袁斐云总算插了一句:“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小礼堂吗?” “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我能让你们都进去看个够!”乐咏的声音又兴奋又骄傲。 “哦!”舍长和水满玉终于抬头看了乐咏一眼。 “不管了!”乐咏发一声喊,扑过来动手就拉舍长和袁斐云,一手一个往门外拖:“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缺少帮手,你们都必须来帮我!” “水满玉!”乐咏到了外面还在叫。 “哦!”水满玉答应一声,站起来犹豫半天,还是坐了回去:“唱歌比赛,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是继续玩我的游戏好玩。” 舍长和袁斐云搞不清楚为什么乐咏会需要帮忙,到了小礼堂才知道,原来乐咏又要主持又要计算选手分数,根本忙不过来,可是文娱部长坚决不肯派人帮她的忙,她只好自作主张,找了舍长和袁斐云来,分担计算分数的活计。 身为文娱部副部长,竟然做的都是杂活,连位列评委席的资格都拿不到,看乐咏在小礼堂中忙前忙后的跑,舍长和袁斐云都是又惊又气,可是乐咏的样子却非常快活,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工作。 袁斐云愠怒的朝评委席望去,评委席正中,文娱部长冯晶赫然就坐在那里,跟左右的其他同僚们谈笑风生。似乎感受到袁斐云的瞪视,她偶然扭过头来,向袁斐云望了一眼,嘴边充满不屑的笑意,眼底却掠过深刻的恨意。 袁斐云怔住,凌家客厅中那个柔弱的小女人不见了,冯晶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冯晶,骄傲自信,嚣张跋扈,艳光四射。 为什么?自己不是做到了吗?远离凌枫,不再跟他见面……为什么冯晶并不满意,反而多了许多仇恨,甚至迁怒到乐咏身上,对她故意刁难折磨? 袁斐云神思恍惚,眼前的参赛选手走马灯似的换,都唱了些什么全听不进去,只是机械的把众评委传过来的卷子上的分数加加减减,得出合计,再交给乐咏宣布。 “太不公平了!”舍长突然低声怒骂,幸好周围嘈杂,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说话。 袁斐云一下被扯回现实,有点莫名其妙的向舍长望去:“什么不公平?” “你没发现吗?”舍长忿忿地低声说道:“评委席上那些人,都不知道是去哪里找出来的,完全不懂得欣赏,乱评一气,唱得好的分数低得惨淡,几乎五音不全的,竟然高踞榜首!文娱部这么黑暗腐败,真叫人想不到!” 袁斐云赶忙翻出总表查对,总表上列着几十号预赛选手的名字,旁边是他们的最后分数,比赛刚刚进行了小半,总表上还有许多名字后面没有分数,其中包括她们班上报了名的那位男同学。 袁斐云汗然发觉,自己对那些已经有了分数的名字完全没有印象,看上去只是一些高高低低的分数,看不出是不是像舍长说的那样,分数给得乱七八糟,全然分不附实。 “这只是预赛……”袁斐云叹了口气,说不下去,预赛就被淘汰掉,对那些有实力的选手来说太残酷了,可是遇到冯晶那样的人掌握着文娱部,他们还能有什么希望。 又一名选手结束演唱,在台上紧张的等着分数。一叠厚厚的卷子再次堆到舍长和袁斐云面前,袁斐云拿着计算器赶忙计算,还没得出结果,就突然听到舍长把一个分数报给了台前的乐咏。 袁斐云抬起头来,吃惊的发现,舍长完全不理睬那些评委传来的卷子,直接就在那选手的名字后面写下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并且小心地擦掉前面一些过高或过低的分数,重新写上了一串数字。 “总表一直在我们这里,没有人会记得那么多选手都得了些什么分数,对不对?”舍长朝袁斐云调皮的眨了眨眼,装模作样的摆弄着评委传来的卷子。 袁斐云憋笑的“哼”了一下:“的确!谁会记得那么多分数。” “接下来要看你的了!”舍长用手肘碰了碰袁斐云:“我相信你的判断,比那些垃圾评委公平可靠得多!” 一想到这其实是作弊的行为,袁斐云就感到有点愧疚,可是每每看着选手们的表现,再对比评委给出的分数,这点愧疚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对那样胡作非为的文娱部,根本不必和它讲什么道义和尊重。 很快,比赛就到了尾声,连舍长和袁斐云班上那个叫阳光的男生也完成了比赛。乐咏趁着空隙靠近舍长和袁斐云,关切地悄声垂询:“怎么样?名额不是很多,他能过吗?” “那是当然的啊!”袁斐云笑着回答:“有我和舍长……” 舍长的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袁斐云一把,痛得袁斐云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 “有我们留意嘛!”舍长接口回答:“你放心,我刚看过了,阳光进复赛没有一点问题!” “那太好了!”乐咏喜不自胜的朝袁斐云望去:“咦?斐云,你不舒服?” “没什么、没什么!”袁斐云赶忙神态轻松的摇头。 看乐咏乐呵呵的走开,袁斐云埋怨不解的瞪了舍长一眼:“你掐我痛死了!为什么不能和她说,她又不是外人。” “就是不能告诉她!”舍长有点感慨的叹了口气:“她喜欢她的工作,做起事来很较真,和别的人不一样,你说了,会打击到她。” 第八章 校园之星(三) 预赛终于结束,乐咏拿走分数总表,把它交给了冯晶。那一瞬间,舍长和袁斐云都有点紧张,但冯晶看着手里的总表,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来对着麦克风大声说:“入闱选手的名单,会在周一全校公布,谢谢大家参与我们的活动,散会!” 被邀请前来观赏的学生们和选手们陆续离去,舍长和袁斐云想留下来等乐咏,但是冯晶挥手下令清场,两人只好慢慢走在最后,不放心的躲在窗外向内窥视。 乐咏指挥几个小伙子收拾音响器材,冯晶朝她勾了勾手指,等她跑到面前,突然把手里的总表一抛,纸张一角撞上乐咏胸口,败叶般飘到了乐咏脚下。 “这就是你身为文娱部副部长的所作所为吗?”冯晶不理周围惊讶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当众训斥乐咏:“无视评委的存在,恣意篡改比赛结果,私下让你的同班同学靠假分数轻松过关,莫非你真以为只手可以遮天吗?” “我、我没有这样做过!我发誓!”乐咏一脸震惊,冤屈的望着冯晶,大声抗议。 “我会保留所有的评分卷子,慢慢调查。”冯晶悠然冷笑:“证据下来,立即撤掉你的职务,你如果觉得有冤屈,那就尽管相信你自己吧!看看到头来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我文娱部容不下藏私黑暗的腐败分子!” 窗外的舍长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满脸悔恨和愧疚,忧心如焚的向袁斐云望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袁斐云已经不在她身旁,而出现在冯晶面前。 “分数是我改的,乐咏毫不知情,你有什么处罚冲着我来吧!”袁斐云弯腰拾起那张总表,鄙夷地迎视着冯晶的目光:“向乐咏指派不可能独立完成的任务,勾结交好的同僚,胡乱评分……这些,目的都是为了要让乐咏掉进你的陷阱,借机把她开出学生会,对吧?” “你在说些什么?”冯晶嘲弄的笑了一下:“想要颠倒黑白,反诬陷我么?” “颠倒黑白的是你!”袁斐云手掌有力的压住那张总表,在乐咏和周围同学吃惊呆愕的注目中毫无惧色的冷然面对冯晶:“一共二十个入闱名额,对吧?在这张总表上分数最高的前十名,必定能在决赛上顺利成为校园十大,而根据你们评分所挑选出来的前十名,以我的印象判断,绝没有一个能跻身十大!” “你想凭这个说明什么?”冯晶冷冷不在乎的反诘。 “你不是想用手里的那些评分卷子证明乐咏在徇私,让自己班上同学作假过关吗?”袁斐云的说话掷地有声:“我只想告诉你,那些评分卷子也是证明你们文娱部无能庸碌辜负学校信任的证据!你们所选出来的入闱者,全都不知所谓!” “很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冯晶怒极反笑,吸了口气沉声道:“就这么说定了,总表前十名,评委分数前十名,共二十人决赛。只要总表前十能全部成为校园十大,我冯晶立刻辞职!假如总表前十有一人未能成为校园十大……” “我袁斐云随你处置!”袁斐云淡淡的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有一个要求,决赛的评委,你们文娱部所占席位不能超过三成!” “这你放心!”冯晶傲然回答,抱着那叠厚厚的评分卷子,扬长而去。 “哇哦!太酷了!”听完舍长慷慨激昂、口沫横飞的叙述,水满玉、杨帆和闻文全都惊叹着,万分热烈地抢着拥抱袁斐云。 “我真后悔死了!要是我也去了,就不会错过这样精彩火爆的场面!”水满玉顿足不已:“那比什么破游戏都要有趣多了!” 乐咏也万分佩服的望着袁斐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冯晶那样愤怒又无计以对,果然你才是文娱部副部长的最佳人选,行事比我厉害得多!” 袁斐云谦逊地微微一笑,眉宇间却有一丝隐忧。 闻文首先发觉,关心的问:“怎么了?是有什么困难吗?” “是!”袁斐云头痛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们班的阳光正好在总表上位列第十,险些进不了决赛,我有留意,评分前十的选手中实力最强的那个,跟阳光不相伯仲,一不小心,阳光就会落败,那时我们就全盘皆输了!” “怎么会这样?”乐咏和杨帆都失声叫了起来。 袁斐云朝舍长看去。舍长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我……我也没想过后果这么严重,当时以为只要总表前二十就能进决赛,阳光反正已经进去,我一时贪心好玩,就给了他偏高的分数。斐云曾想阻止我这样做,是我没有答应。” 听的人全都张大了嘴,想不到事情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阳光能混进决赛,固然让大家欢欣鼓舞,可如果阳光输了决赛,那后果…… 沉默有顷,袁斐云忽然笑了一笑:“要增加阳光击败对手的胜算,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有的时候,歌手比赛,比的,未必全是歌喉。只是,如果要按照我的计划来,得花上许多精力,还需要阳光和班上同学的全力配合。” “有什么办法?”“只要有办法赢,绝对配合!”“什么计划?快说!”舍友们纷纷向袁斐云追问究竟。 “是这样的,我们先根据阳光的声音特点,为他选定最合适的决赛歌曲,然后……”袁斐云几句话就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绝妙计划,又转向乐咏细细叮嘱:“……其他九个选手也不能大意,就拜托你去联系点醒他们一下了。” “我知道了!”乐咏更加敬服的看着袁斐云,就像看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事奇才,对她的吩咐心服口服,全盘接受,完全不加任何疑问。 乐咏用她文娱部副部长的身份找了班里的文娱委员薛冰,再通过薛冰找来了身为劳动委员的阳光。 当袁斐云在乐咏和薛冰两人的陪伴下站在阳光面前,第一次仔细打量阳光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那么久以来都没有好好注意过同班的男同学,居然都没发现同一个班里也会有那样外貌出众的男孩。 阳光人如其名,就像晒多了阳光,皮肤里透着健康的红黑色,他的身量虽然不算很高大,却能给人一种泰山般的威势和安全感,他笑起来非常亲切可爱,不笑的时候却像是敛藏着什么秘密,给人一种神秘的、含蓄的感觉。 被三个女孩,尤其是袁斐云那样打量着,阳光也腼腆局促起来,明亮的眼睛闪躲着三人的视线,有点紧张的笑问:“找我……有什么事?” 薛冰清清嗓子,神情严肃的首先开了口:“虽然报名参加校园歌手比赛是个人的自由,但是班里非常重视这件事情,既然你通过了预赛,就希望你能更上层楼,为集体争得荣誉回来,所以,我们决定找人协助你,以便让你取得决赛的胜利。” 袁斐云听得暗暗好笑,没想到薛冰那么有才,明明是自己需要得到阳光的同意和配合,却搬出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变成阳光不服从自己的命令也不行。再看乐咏,已经快要憋不住了,扭过身去,背脊不停在那里抖动着。 不知道冯晶用了什么手段,她和袁斐云之间的赌赛仅有当时在场的文娱部的一些人知道,完全没有流传到外面来。阳光自然不明白发生了那样古怪的事,被薛冰一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乖乖应了声:“是!我明白!” 薛冰把手一挥,加重了语气:“……我们要把你包装成真正的校园之星!希望你接下来好好配合袁斐云同学,听从她的安排!” 阳光像个面对首长的士兵,身体站得笔直,大声答应:“是!” 第九章 歌手大赛(一) “你笑什么,差点就坏事。”回到宿舍,薛冰不免朝乐咏抱怨了一句。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忆起阳光被薛冰训得千依百顺的模样,乐咏爆出一阵大笑。但看到袁斐云仍然心事重重,又不禁住了笑声,向她望去。 袁斐云却笑不出来:“阳光竟然没有多少舞蹈细胞,真是太意外了!而且我发现,他在唱歌的时候有一点紧张,假如不能放开去唱,到时候又怎么发挥出他的最佳水平呢?” 乐咏一听也笑不出来了:“紧张……唉!另外那九个选手,我去联系的时候也留意到了,除了五个有过登台演唱的经验,比较老练之外,其他四个都是菜鸟,人少点的时候没关系,人要是多了,恐怕也会紧张得水平大降——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 宿舍里的空气沉重起来,人人都不说话,担忧地望着袁斐云。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试一试!”袁斐云忽然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拍了下手掌:“明天是星期天,我们三个,把那几个菜鸟叫上,到广场去!” 乐咏和薛冰都不知道袁斐云把人马拉到广场去做什么,私下里猜测是不是袁斐云想让那几个菜鸟去发传单搞街头调查什么的练练胆子。怎么也想不到,袁斐云竟然直接就让那几个菜鸟登上了广场的舞台! “想当歌手,就要习惯面对观众,请唱出自己最得意的歌曲,当你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记住!你就是整座舞台的灵魂!你就是明星!”袁斐云朝那几个惊得目瞪口呆的选手说完,就第一个走了舞台,伴着音乐在上面又唱又跳,似乎忘了台下有数不清的观众在盯着她,奔放自如得一如走穴的偶像歌星。 看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潮水般的掌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乐咏和薛冰险些没被刺激得当场昏厥。 原来这就是袁斐云的企图!她竟然利用了几乎每个周末都有的,各大商场为促销活动搭起的舞台,打着校园歌星的旗号,以练场为由,请得商场同意,在他们的舞台上免费献唱! 也不明白那商场主管怎么会答应的,反正袁斐云成功了,当她们还在学校里为找不到她身影而着急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这份交易,用手机通知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叫她们把人带到广场的这座小舞台前。接下来,就发生了前面的那一幕。 “你也来!你来练主持!”袁斐云一下来就把麦克风往乐咏手里一塞,把她推了上去。 乐咏愣了好一会,总算她用来竞选文娱部副部长职位的履历并不是假的,很快就适应了场面,开始介绍带来的那几个菜鸟选手,并安排他们逐个登台献唱。毕竟已是相当有历练的大学生,那几个菜鸟选手包括阳光,都没有怕得偷偷溜掉,尽管有些眩晕且十分紧张,但已经有袁斐云表率在先,早就想要在歌手决赛上一展身手的他们自然也没有退却的理由,一个个都默认了这次磨练的机会。 看到那几个青春靓丽、活力十足的大学生引来一波又一波观众潮,卖东西卖得手软的商场主管乐得合不拢嘴,从一开始的怀疑、不信任和担忧,变得积极、赞赏、喜爱起他们来,慷慨的掏钱叫了一箱饮品,亲自为他们送了过去。 原来舞台就是这样,观众大都善良宽容且热情,几个菜鸟选手终于慢慢适应,并且由最初的紧张变得开始喜欢起这舞台来,他们的表现越来越自然,表演越来越自如,并且总是不由自主的努力去挑动观众们的关注,他们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校园十大! 直到日过中天,商场的活动接近尾声,几个菜鸟选手才依依不舍,在袁斐云和乐咏、薛冰的带领下辞别商场主管,离开了广场。 “你这样的人才,当学生会的主席都可以,竟然什么职务也没有,真是太奇怪!太可惜了!”薛冰又一次对袁斐云表达自己的遗憾感觉。一旁的乐咏也连声附和。 “你们知道我最感到开心的是什么吗?”袁斐云对着迷惑摇头的两人笑:“我最开心的,就是交到你们这样出色的、有本事的好朋友,而我平时可以舒舒服服的尽情偷懒,却能够在你们需要的时候用我的能力帮到你们!” “唉!原来是懒鬼来的!”乐咏笑骂,三个人顿时笑作一团。 离开决赛的日子只有几天时间,袁斐云一有空闲就把阳光带到隐秘的地方执行她的训练计划。乐咏和薛冰有点不理解袁斐云为什么对阳光这么出力使劲。 “虽然阳光的实力有所提升,但他只是预赛的第十名,又跟我们是同班同学。”袁斐云坦率的向两名好友说明了自己担忧紧张的理由:“冯晶想要取胜,就一定会把他当成最大的目标,极有可能在分数上尽最大的努力来打压他,所以他的表现必须超出对手很多,冯晶才没有办法来暗算他。” 一番解释,说得乐咏和薛冰两人恍然大悟,从此更积极的配合起袁斐云的工作来,对阳光的一点点失误,她们都表现得比袁斐云还要紧张。 不知不觉,就到了决赛的时间,大礼堂中人山人海,座无虚席,舞台前的首排上,照例是十几名评委,除了特邀的老师,主要就由学生会和突击队的重要干部来担任,冯晶倒没食言,加上她自己,文娱部出任评委的不到五人,只是原本属于其他部门的评委中有没有她的暗线,那就不知道了。 身为文娱部副部长的乐咏又一次被摒弃在评委席外,而不出袁斐云所料,被冯晶派任决赛的主持。也许冯晶想要乐咏在主持这个最容易犯错的位置上闹出洋相,但是经过了广场上的磨练,乐咏的表现无懈可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阳光被排在倒数第二个上场,这是个很不利的因素,经过了前面十八名选手或精彩或平凡的演唱,评委们都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审美疲劳,评分条件越来越苛刻,不需要作假,后面几位出场的选手得分就已经渐渐低于前面出场的选手。 知道袁斐云和冯晶之间赌赛的人,无一例外替袁斐云捏了一把冷汗,还好,总表前十的选手除了还未上场的阳光,表演的实力都无庸置疑的强,尽管分数有参差,总算全都进了前九名,现在,只差阳光一人了。 第九章 歌手大赛(二) 由于有老师在场,有现场观众的反应作镜,冯晶没有对那九名来自总表前十的选手使任何暗劲,当然预赛评分前十的那些选手大部分由于紧张有些发挥失衡令她皱眉,但是还好,最被她寄予期望的那名选手发挥出色,目前以仅比第九名落后一分的微小优势位列第十,不出意外,阳光的分数将无法超越前面这两个人。 胜利的笑容悄悄挂上冯晶嘴角,看来不必故意做什么打压分数的小动作,袁斐云就已经输了九成,自己很快就能尝到欺凌袁斐云的滋味了。 乐咏在台上声音隐隐有些颤抖的终于报出了阳光的名字。台下的薛冰紧张得用力握住了袁斐云的臂膀。 “别紧张!”袁斐云轻轻在薛冰手上拍了几下,微笑着低声耳语:“我曾经担心她会对付每一个来自总表前十的选手,但冯晶太骄傲了,她一开始就把决胜的突破口放在阳光一个人身上。而过于骄傲的人,注定会失败。” “……他参赛的曲目是《把根留住》,请期待!”随着乐咏简短的介绍结束,舞台上的灯光突然全灭,礼堂之中顿时一片黑暗。 不是没有选手这样做过,但始终会有一盏聚光灯打在选手身上,制造出歌星演唱会的错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不是音乐及时响起,大家几乎以为是停电事故。 就当大家一愣神的刹那,舞台上先亮起一些散碎的星光,接着有一团一团朦胧如月的柔光渐次出现,就像有皎洁的明月悬挂高空,地面洒上了一层白霜,让人接近清晰而又有些模糊的看到了眼前所有东西。 音乐中,传单似的黄蓝色纸张下雪般飘落,三两名身穿民国期间校服的少男少女,手持小旗或标语,出现在狼籍的传单中。他们神态疲惫,却满脸亢奋,明亮的眼中交织着爱恨情仇,有期待,也有愤怒…… 礼堂中静得除了音乐的声音,听不到一丝杂音,舞台上的一幕把所有人瞬间带进了抗战时期,那几个少男少女,仿佛就是五四运动里的其中一员……疲倦的评委们精神纷纷为之一振,目不转睛盯住了舞台。 不是歌唱比赛、歌手选拔吗?为什么台上出现了那么感人的场面,好像就要上演一出精彩的话剧?似乎是回答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随着一阵小旋风吹卷起满地的传单,歌声横空飘来,有如天籁。 “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多少岁月,凝聚成这一刻,期待着旧梦重圆。万涓成水,终究汇流成河,像一首澎湃的歌……” “一年过了一年,啊!一生只为这一天,让血脉再相连,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留住我们的根……” 聚光灯悄悄亮起,大家终于看到了唱歌的阳光。只见他一身朴素的中山装,颈间披着那个年代最流行的白色围巾,纵情高唱着,一忽儿似乎融进了故事表演,一忽儿又脱离出来,仿佛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叙述者。 舞台上的故事简单而感人地演绎着,大家都不知不觉被阳光带进了故事,歌声恍如带着经过凝练的深刻感情,拨动了每个人的心弦。 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的灯光渐渐暗去,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却把最深刻的记忆留在每个人心上,就像五四运动中那些牺牲的先烈,生于黑暗,死于黑暗,却把对黎明的憧憬和期待,永远留在了世上。 音乐消失了,舞台大放光明,阳光带着腼腆的笑,鞠着深深的躬,在台上等待分数。 乐咏带头引起的热烈掌声,惊醒了还沉醉在演出中的人们。更热烈的掌声潮水般四面八方涌来,久久不肯停歇。一名女生突然抱着一束花跑上舞台,献给阳光,引爆了又一波热烈的掌声。 跑回座位的杨帆朝袁斐云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吐了吐舌头。袁斐云嫣然一笑,她本想自己献花,又怕过分激怒冯晶,使她做出不可预料的事来,这才临时找了杨帆顶替。有了乐咏在前台策应,杨帆献花这种特别的行为,竟得以顺利实现。 “太难得了!现在居然还有学生记得那些年代的英雄事迹!”一名评委老师朝两边的同事低声赞叹。 “是啊!其他选手,不是街舞劲舞,就是情情爱爱,只有这个阳光表现的竟是爱国的主题!”几名老师纷纷附和,一致给出了偏高的分数。 冯晶咬碎银牙,几乎从座位上跳起身来。她脸色铁青,双眼冒火,愤恨的谴责:“凭借歌喉以外的东西迷惑群众,这算是什么歌手!” 好几名学生评委给出了很低的分数,然而平均下来,阳光的最后得分扶摇直上,竟攀上第六把交椅,成功当上了校园十大!而事后学生当中的主流意见认为,阳光当时的表演完全有资格排进前三名。 大家也都听说了冯晶的那句评论,但众人经过讨论认为,成功的歌手靠的并不仅仅是歌喉,表演的功底、有魅力的外型和得力的幕后编排也很重要,冯晶等几名给低分的评委显然忽视了这个道理,评分有失公允。 赛后第三天,冯晶向学生会递交了辞呈,原文娱部副部长乐咏接任,成了新的文娱部部长,副部长一职暂由乐咏指派,待下一学年重新竞选。 第九章 歌手大赛(三) 那天,乐咏在宿舍摆庆祝会,几个女孩喝得人仰马翻,一个个笑得眼泪横飞。乐咏提出要袁斐云出任文娱部副部长,却遭到了袁斐云拒绝。她打败冯晶不是为了她的职位,只是为了不忿乐咏被迁怒欺凌,现在乐咏安全了,那也就够了。 水满玉从电脑面前倒回床上,袁斐云摇摇晃晃的过去,趴到了桌前。 紧张投入地工作那么多天,袁斐云不仅忘记了凌枫,也冷落了电脑。顺手打开聊天窗,青蛙仍乖乖的挂在好友栏上,头像一闪一闪的,似乎在朝她点头打着招呼。 “你最近看来很忙,累吗?要注意休息,千万别累坏了身体。” “很久都没看到你来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吧?是什么呢?” “我好像能看到你的脸上写着忧虑,不要太投入,不要皱眉头,不要太拼命哦!” …… 袁斐云一条一条阅读着青蛙留下来的词句,心头一阵温暖,忽然,她看到青蛙的头像亮了起来,青蛙竟然来了! “谢谢你那么念着我,我总算忙完了!”袁斐云赶忙给他发去一条短信。 “是吗?那太好了!我终于又可以见到你。”青蛙的回应异常迅速,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究竟在忙些什么事,现在能跟我说了吗?” “我忙,是为了一个奇怪的赌赛……”袁斐云把冯晶对乐咏的迁怒刁难,自己的挺身而出,冒险和冯晶对抗,终于凭智慧赢得赌赛的经过,全都向青蛙说了出来。 青蛙久久没有说话,袁斐云奇怪的问:“在做什么?你不为我高兴吗?我赢了啊!” “我太震惊了!”青蛙飞快的回应过来:“冯晶竟然那样对付你和你的朋友,我没有办法容忍她那样的行为,她让我感到愤怒异常。” “那是你没有见过她软弱的那一面。”袁斐云笑:“为了她所爱的人,她饱受煎熬,你能想到吗?她竟然可以为了他,放弃她的骄傲向我低头,那种感情,任谁都会被感动,我其实很佩服她,并不恨她。” “可是,假如你最后没有赢得胜利,她就会有更多、更令人心寒的手段来折磨你们,而你们全然是无辜的,你们原本不必为她的情绪承受什么!”青蛙不同意。 “也许!”袁斐云想了想,微笑回答:“但是她已经守诺辞职了,我想她不会再有什么机会对付我们,再说了,她也有她的骄傲,我觉得那样的她不至于会用过分卑劣的手段。” 青蛙又沉默片刻,突然打来了几个字:“我们见面吧!” 袁斐云呆了一呆,半天没反应过来:“见面?”“是!”青蛙好像也有点慌乱,但仍然坚持:“请不要拒绝,好吗?你知道,我好不容易脱口而出的勇气,经受不起失望的打击。” “快同意!快同意啊!”袁斐云背后忽然响起好几声催促,没等袁斐云弄清楚怎么回事,杨帆已经抢着伸出手来敲击键盘,“好啊”两个字如脱弓的箭般送了出去。 “那不是……”袁斐云惊得跳了起来。 “你不会拒绝是吧?”乐咏笑着摇头:“这个青蛙一直很关心你,你怎么可能让他失望。” “我只知道他叫青蛙,除此以外,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究竟是男是女,是高是矮……”袁斐云差点没昏过去:“你们竟然叫我跟个陌生人见面!” “那当然了!不见面又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模样?”闻文接过口去:“所以你一定要亲眼去看看,才能知道青蛙究竟是什么样。” “叫你去你就去,怕啥?”连舍长也赞同袁斐云去:“这个青蛙怎么说也跟你聊天好长时间了,你的事他也知道了不少,不能算是陌生人,你应该有点见面的勇气。” “我看你跟他挺聊得来的,如果他真是大学男生,样子又不太丑的话,那你不妨试着跟他交往看看?说不定是很合适的一对!”杨帆兴奋的使劲鼓动袁斐云同意见面。 我一直只把他当知心哥哥看……袁斐云心中有点别扭,不是很想跟青蛙见面,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男朋友,何苦把所有的追求者都拒之门外!天知道真正属于自己的缘分在什么地方,不走出门去,怎么能有机会遇到? “好吧!那就当是试验,我去跟他见面看看吧!只是日期别订得太近,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袁斐云叹了口气,轻轻点头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那晚上袁斐云做很多很多零碎的梦,每个梦里,都有凌枫,有的梦喜,有的梦悲,有的梦无奈,有的梦甜蜜,有的梦潇洒,有的梦忧伤……睁眼刹那,枕边冰凉的泪痕驱散了袁斐云的噩梦,堵得发慌的胸口也随着深长的呼吸恢复了平静。 掀开课桌的盖板,又有许多没贴邮票的信掉落地上。最近这样的信件似乎变多了些,不是表白对袁斐云的爱慕,就是大胆的直接请求约会。 袁斐云头痛的捡起它们,照例塞进了课桌角落里的铁盒。她得好好感谢知道她手机号码和网聊号码的所有好友,她们守口如瓶,没向任何人泄露她的联系方式,否则类似的骚扰就绝不会仅只于信件。 只有一点奇怪,那几个知道“云儿”就是袁斐云的老乡,居然也没把她网络聊天的号码流传开去。大部分信件没有拆封就进了铁盒,袁斐云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情处理那些信件,校园十大歌手的事刚过去,青年文化艺术节就又拉开了帷幕,再过十几天,不仅学校要派出代表队参加全市的舞蹈大赛,就是学院内部也要以班级为单位展开激烈的舞蹈比赛。 薛冰自然而然就找上了袁斐云,要她组织排演一出舞蹈代表班级出赛,袁斐云满口答应,结果,她这个身无职衔的人,事务竟好像比乐咏和薛冰都还要繁忙。 “哎?怪了!”同桌的舍长突然盯着那只铁盒里的信件惊讶的叫了一下。 袁斐云一怔:“什么?” 舍长伸手过来,夹起其中一封粉红色封套的信件,递到眼前打量:“这信,怎么好像女生寄的,连上面的字也这么娟秀。” 袁斐云这才发现,不觉好奇心起,接过那信拆了开来。信纸是浅雅的淡紫色,飘着好闻的香气,两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我知道这样做很冒昧,可是,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我才有勇气把我想说的话悄悄地对你尽数倾吐,因为我知道你每天都收到很多信,而我的信你很可能根本看不到,那样,我就可以安慰自己说:我,已经努力过了!” “怎么样?是什么人写的信?”舍长好奇的问。 袁斐云却停止了读信,一目十行地默默看着,眼中有种震动,直到看完,才吐出一口长气,含笑的答道:“总之,我很高兴发现了这封信,它承载着一个梦,一个美丽的梦,而我,有能力让它实现。” 第十章 约会试验(一) 袁斐云很是郁闷,乐咏和薛冰都是参加舞蹈比赛的上佳人选,可是这两人一个身为文娱部长,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则虚有其表,完全没有舞蹈细胞,她只好把目光投向班里的另外十五名女生,很勉强才凑齐四人,组成了一支参赛队伍。 除了她自己,另外那三人中只有一名叫米亦的女生外型清秀,身材匀称,有一点舞蹈功底,其余两人则几乎是完全的菜鸟,就连外表也只能算过得去,跟漂亮二字全不搭界。对于自己竟然因为在过去曾经参加过集体舞表演,就被袁斐云挑中参加舞蹈比赛,那两人都是又惊又喜,很以能跟袁斐云同台表演为荣。 薛冰跟乐咏一样,对袁斐云的安排很不解:“为什么你不能来一支独舞呢?那样的话,我们班不是拿金就是拿银,得奖会很轻松吧?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再把精力用在培训和排练其他人身上了吧?” “独舞,我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袁斐云笑着回答:“我所学过的舞蹈,最少就是四个人跳,把我以前学过的、熟悉的获奖舞蹈现成教给她们,总比较稳妥些。” “会舞蹈的人应该也能编排新的舞蹈,我不相信你没有这样的能力。”薛冰不死心。 “编排一支舞蹈,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袁斐云摇头:“还要它具有夺奖的实力,更难!而且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袁斐云带着米亦等三人扎入了紧张的排练,出于保密需要,只有薛冰和乐咏两人经常前来探视,薛冰甚至每天都陪伴左右,为袁斐云的舞姿频频叫好,为另外那三人的表现扼腕叹息。 “这样下去,斐云迟早被那三个拖了后腿,拿奖的希望……”薛冰摇头抱怨的对乐咏大倒苦水,乐咏苦笑不已,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天,袁斐云跟往常一样又在督促那三人排练,乐咏忽然兴冲冲的跑来,先跟在一旁观看的薛冰好一番耳语,听得薛冰喜笑颜开,才又两人一起朝袁斐云走了过来。 “有点事!你跟我来一趟。”乐咏不容分说,拉起袁斐云就走。 薛冰则在后头朝另外那三人大声宣布:“斐云不在的时候,你们自己也要努力练习,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相信你们也明白自觉的重要性……” 离开屋子,袁斐云已经听不到薛冰的临时演讲,她奇怪的望向乐咏:“你在高兴什么?跟我有关吗?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来了就知道!”乐咏却故作神秘的不肯透露。 袁斐云跟着乐咏径直到了饭堂三楼,三楼靠楼梯口这头有两间办公室,再过去是一间很大的练功房,属于舞蹈社所有,是舞蹈社引以为傲的基地,因为其他社团都没有那么好的条件,竟可以独立拥有那么大的一块地盘。 练功房里传出很大的动静,似乎有很多人在里面折腾。但是袁斐云没能一窥究竟,乐咏带着她,一上来就敲开办公室的门,把她推了进去。 办公桌前,一名面目娟秀,婉约动人的女士抬起头,神情间很感兴趣的朝袁斐云望了过来,她的年纪超过三十岁,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细纹,但这些全遮不住她的美貌,反而替她增添了许多风韵,袁斐云回望着她,心中一阵赞叹。 “这是舞蹈社的顾问老师杨老师,学院十年来每一年都拿回市舞蹈大赛的大奖,全靠的是杨老师的指点,杨老师浸润舞蹈数十年,对舞蹈的热爱和了解,在这座城市无人能及!”乐咏一开口介绍,言辞间就满是敬服和崇拜。 “杨老师好!”袁斐云很礼貌的朝那位杨老师鞠了个躬,不明白乐咏究竟想做什么。 “她就是我跟老师提到过的袁斐云。”乐咏也向杨老师介绍袁斐云,声音同样自豪。 杨老师很亲切的望着袁斐云:“听说你对舞蹈很有兴趣,并且参加过很多次舞蹈比赛,这次你们班的参赛舞蹈,也是由你来组织排练?” “是的。”袁斐云老老实实点头。 “可以表演一段动作看看吗?”杨老师含笑的问。 “是,请老师指点。”袁斐云看了乐咏一眼,还是不明白乐咏找这位杨老师来想做什么,只好有问必答,在办公室有限的空间里跳了一段眼下正在排练的那支印度舞。 “很不错啊!”杨老师惊讶的鼓了几下掌问:“为什么不进舞蹈社?” 乐咏该不会是想借杨老师的举荐把她拉进舞蹈社?袁斐云可不想再跟冯晶有什么接触,冯晶虽然不再是文娱部长,却仍然是舞蹈社长。 “我……想要专心读书,不想被课余爱好分了我的心。”袁斐云小心回答。 “老师,怎么样?”乐咏忽然满脸期待的插口询问。 “我看没有问题!”杨老师一口答应的态度令袁斐云感到莫名其妙。 正当袁斐云等着眼前两人向自己解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猛的一开,进来一名女生神情焦急的喊:“杨老师!不好了!社长可能受伤了!” “怎么回事?”杨老师一面询问一面跟着那女生匆忙离开了办公室。乐咏怔了一下,和袁斐云两人只好尴尬的跟在老师后头。 “这个……”那女生有点难以启齿,磨蹭了一下才说道:“王之……王之说她身体太重,很难举起来,练多了手软,所以才一下没扶住,让她从高处摔了下来。” “下面不是有软垫吗?”杨老师吃惊的问。 “是……不过社长抱住了膝盖喊痛,好像伤着了。”女生又补充了一句:“王之不肯道歉,社长不肯起来,他们……” 那女生的话不必再说下去,数人一踏进练功房,充满火药味的喧哗声就传了过来。 第十章 约会试验(二) 几个女孩大声要求对方道歉,几个男生却坚决不承认有错,反指责女生在撒泼耍赖,比较安静怕事的,都远远在一旁看热闹。 看到杨老师过来,抱膝坐在保护软垫上的冯晶从面前的王之身上收回愤怒悲伤的目光,委屈的唤了一句:“杨老师!” “哪里痛?能站起来吗?”杨老师蹲在冯晶身旁关切的问,宠爱怜惜的感情表露无余。 “还好,现在也没那么痛了。”冯晶应着,在杨老师的扶持下有点困难的站起来走了两步,看样子问题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大不大。 “你下午别去上课了,找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别大意落下了毛病!”杨老师拍拍她的肩膀,细细叮嘱。 “是。”冯晶乖乖应着,笑容里有着被呵护的幸福。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竟然把她摔着了!”转过头来,杨老师便斥责那个叫王之的男生:“要是影响了参加比赛的事,谁来担这个责任!” “老师!王之的手臂也很酸痛,要不是冯晶她一再要求练习,不让休息,王之也不会失手摔了她,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王之没有错!”王之身边几个男生抢着提他辩护。 “这都要怪你们不听话,不配合,完全达不到排练要求,社长才会求好心切,严格要求,希望练到满意的程度,不认真练习老喊累的人,没有资格抱怨!”冯晶身边的女生毫不退让,纷纷回嘴。 眼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边又要争吵起来,杨老师真是头都痛了,以前不是这样的,舞蹈社的冯晶,和虽然不进舞蹈社,但经常被老师点将参加演出的王之,宛若金童玉女一般,一起替学院争回了好几座舞蹈奖杯。 王之尽管冷傲,冯晶尽管任性,两人合作跳舞的时候,倒也配合默契,没发生过什么摩擦,但今年究竟怎么啦?为什么冯晶看王之的眼神又气又伤心,王之看冯晶的眼神又冷又鄙夷?这两个孩子…… “好了!不要吵了,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杨老师喝住全场吵闹,望向王之:“你怎么样?手臂还酸痛吗?你应该知道,跳舞讲的是巧劲,所谓四两拔千金,只要用对了力,就不应该有那么酸痛。” “是,我知道了。”王之点头。 “问题是冯晶比去年胖了,重了,那样不累才怪!”一名男生仍不服气的小声抗议,杨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乖乖把嘴闭上。 乐咏和袁斐云两人躲在人圈外,看热闹看得快笑死了,想不到冯晶那么骄傲嚣张,也有被暗算吃鳖的时候,那个叫王之的男生,真是太有才了! “他为什么丝毫不甩冯晶?”袁斐云有点惊奇的低声询问乐咏。 “他不是舞蹈社的人。”乐咏笑着回答:“他是宣传部长,只有学院需要参加省市舞蹈大赛的时候他才会被老师要求参加校代表队。” “原来是这样。”袁斐云有点惊讶的望着那个王之的男生,怪不得老师会特地找他来跟冯晶搭档,他的外型又挺拔又帅气,气质又儒雅,跟冯晶简直绝配,在舞蹈社里恐怕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男生吧? 冯晶看来不适宜再作训练,杨老师只好另外叫了一名女生代替她的角色,亲自督导排练。然而很快,杨老师就皱起了眉头,大是烦恼。那名女生虽然看来比冯晶纤细娇小,王之也不再喊累,可是那女生的功底比冯晶差多了,动作总是不到位,表情也不够生动。 “袁斐云!”杨老师突然叫了一声。 全场一愣,杨老师目光所朝的方向不自觉让出一条道来,袁斐云在道的尽头,有点不知所措的站着,周围全是惊讶的眼神。 “你过来!”杨老师招了招手,袁斐云只好答应着走上前去。在杨老师身旁椅子上休息的冯晶刚刚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又吃惊又愤恨的瞪住了她。 “她的动作都看熟了吗?”杨老师指了指那名顶替冯晶的女生。 袁斐云点点头。 “能做吗?”杨老师又问,声音里满是期待。 袁斐云犹豫了一下,乐咏抢着回答:“她才不会有问题!” “好!你来!”杨老师不容分说转头吩咐王之:“再练一次,她现在是你的新搭档,你要注意照顾点,她若有不熟练或者跳错的地方,你要随机应变。” “……” “王之!”杨老师听不到王之回答,发觉他有点走神,有点恼火的提高声音叫了一下。 “嗯!是!”王之从呆愣中醒过神来,飞快的偷望了袁斐云一眼,忽然脸色微微发红。 被乐咏一下推到王之面前的袁斐云,有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神情忸怩但又拼命掩饰的大男孩,轻轻说了一句:“请多指教。” 音乐响起,袁斐云凭借过人的记忆,丝毫不差地跳出了本属于冯晶的那份舞步,伸展、下腰、抬腿、旋转……她的动作那样轻盈,身体那样柔软,功底竟然跟冯晶不相上下,气质甚至超越冯晶的清雅动人。 只是——王之的表情怎么那么紧张,只知道动作,忘了表演中表情也很重要?杨老师有点生气,但转念一想:或许他是在担心这女孩不会跳?这么一想,心中也便释怀。全然没发现身后的冯晶脸色铁青,早已恨得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袁斐云有点奇怪,每一次肌肤相触,她都能感到王之的手在轻颤,可是在做那个支着她的腰肢把她高举起来的那个动作的时候,王之的手却又非常稳,宽厚的手掌给人很有力的安全感,技巧也非常好。 舞蹈的结束动作,需要袁斐云背向靠在王之怀里,然后下腰顺着他的左臂滑下,再回旋出去,定格。袁斐云如行云流水般做着这动作,只是,在靠着王之的瞬间,突然感觉王之的胸膛像是有火在烧似的,很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王之的心跳,也很快。 一舞结束,袁斐云忽然听到周围传来惊讶不知其故的嗡嗡声,咦哦之声不绝于耳,令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管自己是跳得好或不好,似乎都不应有那样的怪声? 袁斐云走回杨老师面前,杨老师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却责备的朝王之望去:“你怎么回事?最后的动作怎么不跳了?傻瓜一样,僵在那里,像什么样子!” 王之满脸通红,低头站在那里乖乖受训。袁斐云讶然向他看去,他怎么……难道他对自己竟一见钟情,以致举止失措?这也未免……袁斐云不知道自己该好笑还是该感动。 第十章 约会试验(三) “袁斐云,你以后能不能来参加校队的舞蹈排练?就跳你刚才的那个位置。”杨老师神情欣喜的提出了邀请。 “我……”袁斐云还没决定要不要答应,杨老师身后的冯晶“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冰寒的瞪住了她。 “杨老师!”冯晶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倔强:“我没事!不需要别人顶替!” “我也希望你没事,那样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好吧?”杨老师和蔼的朝她微笑:“不过这是代表学院参加大赛的要事,我不能不做好备案,好了!就这样吧!” 杨老师一句不容置疑的话决定了一切,冯晶无可奈何,望向袁斐云的目光里,又多了许多浓浓的恨意。 袁斐云不自在的回避着冯晶仇恨的目光,也回避着王之似含情意的目光,心中隐隐感到冯晶和王之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微妙的关系在,但又不能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趁冯晶又上场参加排练,杨老师身边空闲的时候,乐咏拉着袁斐云靠了过去:“杨老师,那件事……” “哦!记得!”杨老师笑得很舒畅:“袁斐云功底好,模仿力、记忆力也都不错,在原来的基础上为她重新编排一下,把集体舞变成独舞,一点问题也没有!” “独舞?”袁斐云惊了一下,迅速朝乐咏看去。 “对啊!独舞。”乐咏兴奋得完全没注意到袁斐云愕然的神情:“你不是说没时间把那支四个人的集体舞编排改造成独舞吗?我帮你找到了杨老师,现在老师同意帮忙,这样一来,你就不必担心会浪费时间了,而且由杨老师编排的舞蹈,绝对有夺奖的实力。” “那样不是在……”袁斐云的笑容有点苦:“不是每个人来求杨老师帮忙,杨老师都会答应的吧?老师要为校队的事操心,已经很忙的了。” “嘿嘿!”乐咏笑了一下,凑近袁斐云耳朵飞快的耳语了一句:“我是托了文娱部长这个身份的福!那也是你应得的奖赏,不是吗?” “下午放学时间,你们再到这里来吧!”杨老师感兴趣的望着眼前这两个才大一的女孩子,今年的新生,真是很出色呢!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她们。 那三个已经挑选出来要她们代表班级参加校舞蹈比赛的同学,该怎么办?该怎么跟她们说?袁斐云苦涩的向乐咏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乐咏却一副不在意的神情:“还能怎么办?到时候实话实说告诉她们,也就是了。” 袁斐云的烦恼还远未结束,当天晚上,就是和青蛙约定好的,见面的日子了。她觉得自己根本还没有把心情给准备好,早早就被几个舍友催逼着洗好了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开始了赴约的倒计时。 要不是袁斐云坚决反对,舍友们甚至要为她扑粉画眉——饶是这样,光听那几个罗嗦的家伙在耳边轮流叮嘱约会的注意事项,袁斐云就已经郁闷得快要昏过去了。凭什么和网友见个面也要弄那么大的动静、那么郑重其事?搞得自己感觉就像个小丑一般,千方百计想要讨好观众,结果人家连瞧都不瞧上一眼,那才鳖透了吧! 约见的地点,在市内一幢标志性建筑物前的六路公交车站牌旁。这是个有点奇怪的见面地点,但只要想想双方是没有见过面的网友,也就不难理解。太热闹的地点、太像情人角的地点、范围太大的地点,都不利于两个陌生人的迅速辨认,而只有一路公交车会停靠的站点,则免掉了那许多麻烦。 这是水满玉出的主意,网龄宿舍第一的她经验老到,眉头一皱就给出了这个绝妙的建议:“公交车到了还留在站牌底下不走的,除了等人的人,不会有别人,对吧?——啊!那时留下来的两人,惊讶而又欣喜的朝对方望去……” 回忆起水满玉那番充满想像力的见面描述,袁斐云就不禁想笑:真有那么理想?那么浪漫?对方竟是个大叔怎么办?是个初中男孩又怎么办?是个女的,也不是不可能吧? 公交车很快载着袁斐云来到了见面地点。那个青蛙,会不会恰好也在这车上,一起到达?袁斐云嘀咕着,迅速先朝下车的人群扫了一眼,看不出哪个是青蛙,而且那些人一下车便迅速离开了站牌,没有谁想多停片刻。 是已经来了?还是没来?袁斐云的目光投向等在前面上车的人群,却意外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王之?”袁斐云双眼一下睁得老大,但她没有看错,那真是王之! 初冬季节,寒风拂面,王之穿一身新夹克,挺拔的站在路边,眼神期待又有些忐忑地望着公车后门,光影中,帅气的面庞更显得异常魅人。 “嗨!”看到袁斐云,王之神情惊喜的打了个招呼。 “嗨!”袁斐云客气的回应着,指了指正要离开的公交车:“你在这里等车?车要开了。” 王之没有理会离开的公交车,只是笑望着袁斐云,好一会才回答:“我在等人。” 公交车大门一关掉头离去,站牌下转眼只剩下袁斐云和王之,袁斐云忽然悟到什么,险些没掩住张大的口,指住了王之脱口惊呼:“你……你就是青蛙?!” 王之笑而不答,抬手指向袁斐云左后方:“转过那边的丁字路口,就是江滨大道,江上夜景很是迷人,我们慢慢走过去,好好欣赏一下?” “好!”袁斐云乖乖同意,跟在王之身旁走着走着,还是忍不住失笑:“我真迟钝!早就听说过你的绰号叫王子,王子,青蛙王子,我竟然想不出你就是青蛙。” “对了!你不会早就知道我是云儿了吧?”袁斐云忽然想起白天在练功房跟王之排练舞蹈的一些细节,王之的神态、表现一直令她感到不解。 王之没有接口,默默走了一段路,才转头望着她,眼里都是欣赏和歉疚:“你是那样出色的女孩子,不仅有才,而且舞也跳那么好,可是为了我的缘故,却害得你被摒弃在学生会的大门外,连舞蹈社也进不去,我……真是抱歉!” 袁斐云听得怔了一下:“为了你的缘故?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你说过,冯晶是为了她所爱的一个男人,把你当作敌人来恨?”王之疼惜的望着她。 “嗯!是这样。”袁斐云轻轻点了点头。 王之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了出来:“我就是那个男人!” 第十一章 只想相信(一) 冯晶爱的是王之,不是凌枫? 王之才是那个令冯晶低下骄傲的头,来请求她离开的男人? 那么一切全是自己误会,误会了凌枫? 天!痛苦了那么多天,痛得那么深,全是假的? 天!她竟然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深深刺伤了凌枫!…… “冯晶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她虽然任性,但很善良,有点骄傲,但很热情……”王之在袁斐云耳边娓娓的诉说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是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我们还是邻居,我过去一直认为,再没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可是现在,她变得让我不认识!她对你所做的一切,都让我心痛得无法容忍和原谅她……” 袁斐云怔怔望着王之,似听非听,眼神穿过王之的脸,散落在遥远的彼方。天地在摇动,夜空中仿佛传来一支忧伤的歌:“等你明白,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能走开……” “云儿!你在想什么?你在听我说话吗?”王之忽然停住脚步,握住她的双肩,用力晃了一下,疑惑的望住了她。 “对不起!”袁斐云一醒,焦急的反手握住了王之:“青蛙!送我回去!” “什么?”王之几疑听错。 “拜托你!送我回学校,好吗?”袁斐云重复着,加重了语气,用的是请求的词,却令人难以拒绝。 看到她眼中的焦切,王之心中一痛,什么也没问,立刻截停了一辆的士。 的士在校门口放下两人,掉头离去。袁斐云朝教师的住宅区方向跑了两步,总算想起王之,回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诚恳的说:“青蛙,也许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其实你也爱着冯晶,否则你不会在跟我约会的时候不停地说她——试着改变你的角度吧!你会发现,冯晶还是以前的冯晶,只是你冷落了她。” 王之愕住,看着袁斐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说不出话来。 袁斐云没有在凌家找到凌枫,凌家只有凌枫的小姨在,小姨说,凌枫出差去了,不在本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失望的袁斐云只好慢慢走回宿舍,她试着拨打凌枫的手机,那头却传来冷冷的一句回答:“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时间还很早,难道凌枫现在就已经睡觉了么?还是正在搭乘飞机? 袁斐云忽然心中发慌,难道凌枫已经对她绝望了吗?放弃她了吗? “……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不停疯狂找寻你……”——他曾经发出那样的呼叫,她却无情地拒绝了他,现在,该轮到她了吗?那是她的报应吗? 袁斐云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没有心情回答舍友们刨根究底的追问,只说一句:“青蛙就是王子。”便上床躲进了蚊帐,不再出声。 “青蛙就是王子?青蛙王子?”杨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忙转头询问舍长和闻文,那两人同样不明白,都白了她一眼。只有水满玉若有所思,皱眉道:“可惜乐咏也约会去了,否则她一定知道什么。” 大家发现袁斐云情绪低落,都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说话做事,室中显出一片宁静。 袁斐云握着手机,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控制住再次拨打的冲动,茫然放下了它。或许等到白天,电话就可以轻松拨通了吧?现在来胡思乱想,徒然增添自己的烦恼而已!再说了,要烦恼的话,还有更烦恼的,等着她去处理呢! “我是个爱跳舞的女孩,可是我没有天份,总是跳不好……”娟秀的字溪流般在眼前跃动,袁斐云从书中找出那封特别的信件,又重新细细展阅。 “……只有他从来都不介意,总是用欣赏的目光追随着我的身影。因为有了他,我才更喜欢舞蹈,也更用心去跳舞——虽然我没有多少跳舞的机会,更没有多少穿着美丽的舞服,站在舞台聚光灯下的机会……” “而每次有了那样的机会,我们都会开心得像是收到了天使的礼物……每次他都会想尽办法坐在前排的座位上,以便离我更近一些,而我虽然跳的都是集体舞,感觉却像是只为了他一个人在跳,我的眼中只有他,我们偷偷地彼此凝望……” “我不是出色的女孩,我身上没有令人嫉妒的优势,可是上天连我这点小小的幸福也收了回去……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那一刻,我为他在舞台上忘情地跳,他在台下微笑,可是这微笑的代价,却是他的生命!” “……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心脏很不好,看我跳舞的那一天、那一刻,他的心脏又不争气的开始乱跳,为了不让我担忧失望,他打算支撑到我跳完的那一刻——他做到了!可是,由于耽误了抢救的时间,他却永远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圣诞节又要到了,学院为了迎接青年文化艺术节而举办了舞蹈比赛,比赛的日子就在圣诞的晚上,你知道吗?那天,就是他的忌日!” “……自从他离去,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跳舞了,可是,我想为了那天,再跳一次!在他的忌日,他会回来吧?他还会在那里,期待着看我跳舞吧?我想跳……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看我的,只要我跳,我就又能看到他、感觉到他了,不是吗?” “我知道你才是决定谁来参加舞蹈比赛的最后决策者,不是薛冰,所以我冒昧给你写下了这封请求信……我没有勇气当面跟你说,而且我相信,他在冥冥中会帮助我的,他会让你知道并答应我的请求的,不是吗?” 透过美丽的信纸,袁斐云仿佛看到了米亦那双忧郁如梦的眼睛,米亦…… 袁斐云叹了口气,为了米亦这个小小的心愿,她隐瞒了自己曾经凭借独舞《雀灵》而获得全省高中生舞蹈大奖的事,却拿出需要四个人来跳的印度舞《吉米》来,成功把米亦安排进了舞蹈赛队。 眼看排练在顺利的进行着,离开比赛登台的日子越来越近,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乐咏竟然祭出奇招,替她找来了校舞蹈社的高级顾问杨老师…… 怎么办?如果想要装作不知道米亦的请求,让她把一切全当作是“他”的安排,就不能把这件事的内情告诉乐咏。不告诉乐咏,又该怎么做,才能拒绝掉独舞的提议? 袁斐云想得头都大了,苦恼不知不觉驱走了联系不到凌枫的失落,直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涌上心头,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十一章 只想相信(二) 第二天、第三天……杨老师和乐咏都惊讶的发现,袁斐云跳舞的功底虽然极好,而且模仿力很强,看过一遍就能重复,可是只要隔上半天,就能把方才还跳得好好的新动作忘得乱七八糟,得要重新教她一遍,她才能再次重复,可是再过半天,又会因忘记而出错…… “你以前那些舞蹈是怎么学会的?”乐咏又着急又惊诧:“总不见得每次跳舞前都有人再给你重新教一遍吧?” “其实我就是短时记忆厉害点……”袁斐云歉然解释:“至于要我最终记住那些动作,需要我付出比别人更长的重复学习时间——只要是练的日子久了,重复的次数够多了,那我总会记住的!而只要记住了,我倒是不会再忘记。” 杨老师和乐咏都无语的望着袁斐云,道理是没说错,可是离开比赛的日子已不剩几天,时间来不及了!杨老师事务很忙,那天又要列席当评委,总不能在袁斐云要上场之前先把新动作给她重复示范一遍,到时候如果袁斐云还是没能准确记住所有动作,该怎么办? 袁斐云的记忆竟然有这样的特点,杨老师和乐咏都只好徒唤奈何。幸好薛冰那边并没有因为袁斐云不在而放松对另外三人的排练,冯晶也没有大碍,不需要袁斐云当后备,经过商议,终于放弃了让袁斐云跳独舞以及顶替冯晶的提议。 一个烦恼解决了,袁斐云松了口气。可是,无论白天黑夜,凌枫的电话始终关机,倔强的她又不肯跑到凌家询问究竟,只好心中暗苦,把自己投入到紧张的备战状态中去,借着身体的疲累来忘却凌枫的身影。 寒冷的天并未影响圣诞的热度,挂满小物件的圣诞树、背着礼品包裹的圣诞老人和好看的红色圣诞老人帽充斥人们的视野。就连学校礼堂的大门两旁也放了两株圣诞树,黑夜中圣诞树上的彩色小灯不停闪烁,昭示节日的欢乐。 校园舞蹈大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等袁斐云和薛冰花费三个小时终于把四个女孩装扮成标准的、华丽美艳的古印度少女,时间已悄悄流逝,大赛渐渐接近了尾声。上场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明知抽到后面的签会比较吃亏,可是连乐咏也是没有办法。 看到米亦呆呆站在镜子面前不安地扭手指,袁斐云微微一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就算跳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我们都尽力了,不是吗?” 另外两人万分紧张的插嘴:“我们好像都忘了该怎么跳了,怎么办啊!” “今天是圣诞节啊!”袁斐云神情轻松的笑着开解:“比赛只是为了增加热闹的气氛,重要的是,别人看我们表演,享用节日的飨宴,我们自己则借由这个舞蹈,得到别人没有的美丽和快乐,如此而已!所以,放松你们的心情,好好去感受吧!不用把输赢看得太重。” 几个女孩认真听着,若有所悟,不复先前那样紧张失措。 音乐响起,袁斐云领着三个女孩终于出现在舞台上,玫红的衣裙,火黄的纱丽,闪亮的珠宝首饰,浓浓的异国情调……四个女孩还没开始动作就已经艳惊四座,礼堂中像是爆了颗重磅炸弹,掀起阵阵热烈的掌声。 以往参加舞蹈比赛,袁斐云总是很忘我投入,但这次有点不一样。由于队中有两只菜鸟在,整个的舞蹈水平大幅下降,夺奖成为奢望,她关心的重点于是不再是比赛本身,而放在了米亦的愿望上。 舞步一起,袁斐云的目光便悄悄向米亦投去。她的愿望实现了吗?她看到她的那个“他”了吗? 米亦神情专注,舞得忘我而投入。虽然她动作有点刻板僵硬,一些考功力的地方也做得不是很到位,连表情也不是很能兼顾到,但她双颊通红,压抑在内心的兴奋和激动无法遮盖地在眼神中倾泄而出,令人感动。 应该看到了吧?不论“他”是虚影般的鬼魂,还是背生双翅的天使……米亦,正沐浴在梦想实现的光芒下,而袁斐云也终于实践了内心的承诺。 欣慰满意的感觉让袁斐云的心变得异常柔软,她不禁顺着米亦的目光向台下一隅望去,想知道自己是否也能看到米亦的那个“他”,更真切的去感受成功促成这一梦想的欢乐。然而,就在寻望的刹那,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上重重撞了一下!心脏竟为此漏跳了两拍! 是他!竟然是他! 舞台闪烁的灯光时不时照亮台下前排的空间,幽暗的阴影中,凌枫赫然就站在礼堂靠边的过道上,窗帘缝外,月光透进,在他面上投射出柔和的光晕——那真是他! 他穿着厚重的外套,单手插着裤兜,笔挺的站着,身影有说不出的潇洒,也有说不出的落寞和风尘。他的脸好像清瘦了不少,棱角更显了出来,凝望着她、追随着她身影的一双眼睛却仍然明亮深邃,叫人看了,会不由自主,深深沉沦在那样的眼神之中。 他出差回来了?他专程来看她的演出?那就是说,他并没有忘记她?只是把那份爱慕藏了起来,不肯再让她觉察? 短短一支舞,忽而变得好像很漫长,忽而又像变得极短暂。本来就快乐的节奏在袁斐云的演绎中更让人觉得,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欢乐,都在兴奋地跃动着。 华丽的谢幕后,是等待比赛分数的时刻,袁斐云迫不及待的扭头朝凌枫所站立的方向望去,却陡然心中一空!那边哪有什么凌枫,连月光也在渐渐消失,窗外一片漆黑。 凌枫—— 袁斐云心中焦切的呼喊着,猛一个转身就这样跑下舞台,一直跑出了厅门。 站在门外,夜色像是把她胶着缠进了暗的阴影之中。寒风切进她那单薄的裙装,无情地撕割她的肌肤,林荫道、操场边……哪里都没有行人,更别说凌枫的影子。忽然有滴水落在她的鼻尖,冰凉透心,天,竟下起了细雨! 第十一章 只想相信(三) “晕啊!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只穿那么点点衣服?你会感冒的!”一件外套从背后披上了袁斐云肩头,耳边同时响起了薛冰大声的抱怨:“究竟什么事啊?突然跑出来,搞得人人莫名其妙,一帮子人看稀奇!” “真是抱歉!”袁斐云勉强笑了一下,刚才,难道是自己看花眼,认错人了? “抱歉什么啊!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比赛,其他三个人跳的又不好,输就输了吧!”薛冰误会了她的意思,嘴里不在意的开解着,把她硬拖了回去。 大奖名单公布出来,袁斐云和那三个女孩组成的印度舞果然名落孙山,但她已经无暇再去留意这些。 卸妆、洗脸、更衣……回到宿舍,已经接近夜里十点多。要不是圣诞节,又有舞蹈比赛,这时间整幢宿舍早已熄灯。人人都在忙碌的在做上床睡觉的准备,关于舞蹈大赛的各种热门话题在她们口中说个不停。 袁斐云却没有加入她们的喧闹,她在蚊帐里抱膝而坐,心中天人交战:要给他打个电话吗?他又是关机该怎么办?他真的回来了吗? 几天来被“用户已关机”那样的提示音消磨殆尽的勇气,不知什么时候又聚起了那么点点,袁斐云终于按下了凌枫的号码。 “喂?”电话竟通了!那端传来凌枫充满了磁性的低沉嗓音。 “我……”袁斐云忽然有种喜极而泣的哽咽,好不容易才抑住心底的激动,拖着鼻音,轻轻地说:“我……想见你。” 电话里传来吸气的声音,久久没有回音,就在袁斐云忐忑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啪”的一声,那边挂了机。 他还是不肯原谅她!他不想再见到她!他是铁了心决定,再也不和她有什么接触了吗? 袁斐云满手冰寒的握着手机,僵坐帐中,连哭,也忘了该怎么哭!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惊之下,袁斐云险些让手机像个烫手山芋般脱手而飞,她来不及去看号码,手忙脚乱的按下接听键,就往耳边贴。 “下来……”电话里忽然传来凌枫的声音,声音里仿佛有无形的召唤力量:“云云!下来吧!我现在,就在你的楼下……” 袁斐云只呆一呆,就冲到了窗边。 窗外飘着细雨,凌枫换了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颈间挂着白色的羊毛织巾,玉树临风般站在雨里,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打着电话,正抬头望向袁斐云宿舍的窗户。 已经那么晚了,还…… 袁斐云心头一热,泪几乎溢出了眼眶。她飞快的穿好鞋子,套上外套,在舍友们惊奇的追问声中箭一般夺门而出,没多用半秒时间就到了凌枫身边。 凌枫赶忙用伞替她遮挡天上的雨花,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惊喜、不信、甜蜜和期待。 若不是意识到宿舍楼里的人能清楚看到两人,袁斐云说不定会直接扑到凌枫怀里去,但是当然了,接踵而来的羞涩更是阻止了她这种冲动,她回望着凌枫,微红的双颊无法控制地透露出内心的兴奋和喜悦,眼波流转之间,不自觉的更显含情脉脉。 凌枫简直看傻了,直到袁斐云甜甜的笑着垂转过头去,他才回过神来,掩饰着把自己的羊毛织巾披到袁斐云颈间,轻声叮嘱:“天很冷,女孩子要注意保暖,知道吗?” “你不用?”袁斐云关心的问。 “我是特地戴出来为你备着的!”凌枫笑起来,又恢复了初见面时的爽朗。 “谢谢你!”袁斐云面上绽出了幸福的微笑。 “为什么想起来要见我?”凌枫终于忍不住问起来。 “因为……”袁斐云浅浅的笑了一下:“因为我忙完了啊!” 凌枫眨了眨眼睛,不很相信竟是这个原因,但又找不出可以反驳的地方,只好再说点别的:“我刚刚到家,就听小姨说,你曾经在我出差那些日子里到我家里找过我,是吗?你……那时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那时候就忙完了……”袁斐云想起这些日子心中的苦,暗生幽怨,有点责怪的问:“为什么你总是关机,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打不通。” 凌枫顿足不已:“我走的时候匆忙,根本忘了带手机!唉!其实你只要多问问我小姨,她就会告诉你这件事了,我在外地借了同事的手机来用,小姨知道号码!” 原来是这样!可是手机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怎么凌枫会忘了带走,他原本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啊!袁斐云奇怪的把这问题提了出来。 “我那时候,心情很不好,就像丢了点魂魄。”凌枫缓缓回答,望向袁斐云的眼神里,有股淡淡的郁伤。 袁斐云心中一沉,忽然明白到凌枫失魂落魄的原因,内疚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并肩在雨中慢慢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出了校门。 “今天是圣诞夜!”凌枫打破了沉默。 “嗯!”袁斐云轻轻回答。 “电影院特设了午夜场,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吧!”凌枫声音温柔得叫人无法拒绝。 明知道宿舍有定时熄灯关门的规定,晚了多半回不去,袁斐云却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即便是午夜场电影,等袁斐云和凌枫进去,电影也已经演到了一半。黑暗中袁斐云根本没有看清电影在说些什么,凌枫温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因天冷而冰凉的手,在掌中默默传递着身体的热量,直到把她的手捂得一片温软。 袁斐云没有办法在凌枫的爱意中漠然处之,双手感受着凌枫的体贴,刚进影院那一刹的感动又一次在她心中重复——为了她不被雨水溅到,凌枫的一边肩膀几乎已经半湿! 凌枫的笑、凌枫的歌、凌枫的吉他、凌枫的体贴、凌枫的照顾……就像一张温柔的网,悄悄网住了她的心,而她尝到甜蜜的滋味,就像尝到鲜血的幼狮,再也无力抗拒、无力挣脱。喜欢凌枫的女人很多又如何,凌枫真的只爱现在这个青春美丽的她又如何,现在的她,只想相信,凌枫对她的心就如同她对凌枫的心,绝无二志! 电影演完了,厅中大放光明,袁斐云和凌枫突然惊讶的发现,坐在两人前排的,是一名大约才读初中的少年,而跟在他身边的女孩,小得恐怕连高小也没有毕业! 默默离开影院走上街头,雨不再下,月亮再一次悄悄挂上了枝头。凌枫有点感慨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啊!怎么那么小就……” 袁斐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凌枫面红耳赤,几乎再也说不下去:“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袁斐云的声音中透出了梦幻般的甜蜜:“你第一次请我看电影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年纪!” 第十二章 梦中情人(一) 天气越来越冷,凌枫赠送的羊毛围巾成了袁斐云不离身的服饰。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尽管还欠个吻,但两人只要在一起,牵手、拥抱的次数还是非常频密。这座城市的许多角落也几乎被两人一齐游了个遍。 甜蜜的日子似乎总是很短暂,转眼就到了来年元旦。越接近年关凌枫工作越忙,袁斐云也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两人见面约会的时间不得不急剧减少,只有心中那份相思却愈经久愈浓烈,一想起对方,就会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袁斐云的羊毛围巾引起了女同学的极度兴趣,不知是谁先学会了编织,一个教一个,一个传一个,很快就在宿舍中刮起了编织风,连水满玉也抛弃电脑游戏,整天抱着毛线和棒针不停地织起了围巾。 乐咏任职学生会文娱部长,又连逢节日,平时已经忙得连午休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她也要读书备考,还要约会,宿舍中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忙的人来,然而即便这样,她熄灯前回到宿舍,也总要织上几针,从不间断。 看着对面的乐咏又一次打着哈欠拼命睁开眼睛赶织手里的围巾,袁斐云忍不住从书中抬起头来轻轻的问:“咏,给男朋友织围巾,也不用这么积极吧?何必让自己这么累!” “你怎么知道我织的围巾是给男朋友的啊?”乐咏笑。 “看颜色就知道!”袁斐云指了指乐咏手中那铁灰色的半截围巾:“这颜色很男性化,总不会是你自己要用,我看得出来,你比较偏爱红色系的服饰。” “错了!”乐咏笑得很是开心,声音中有种令人感动的温馨:“这是给我爸爸织的围巾!我爸爸身体不好,很怕冷,我想赶在放假之前织好,带回家去送给他。” 爸爸——有某种东西在袁斐云心头狠狠撞了一下! 一学期陷在跟凌枫的纠缠之中,袁斐云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个特殊的男人,这个在她一出生时就喜欢上她,照顾她,并且始终不变爱了她十几年的男人! 上次的家书是什么时候寄回去的?到现在已经隔了很久很久了吧?一向宠爱着她,当她是掌上明珠的爸爸,是不是守着电话,开始每天数着她回家的日子了?而她,刚刚还在考虑凌枫的建议,想着是不是多留些天,留在学校打工,以便可以跟凌枫时常见面! 看着乐咏一脸疲惫却依然在飞针走线的认真神情,回忆起父亲对她的各种关爱、各种宠溺,袁斐云不由得满心惭愧,无地自容。 袁斐云决定一放假就立刻回家,凌枫虽然不舍,但也没法多作挽留,只好歉意的望着她,暗暗抱怨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 为了心中那份对凌枫同样的不舍,袁斐云答应了凌枫的建议,以方便凌枫架车把她送往火车站为由,临别前一晚住进了凌枫家的客房。 惊喜的是,凌枫的堂妹凌雁早她一天放假,也赶到了凌家和她聚会,并且跟她挤到了同一张床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童年的游戏在这三人中再次重演,凌枫找着各种借口想和袁斐云单独相处,凌雁却毫不知趣,总是打岔,紧紧霸着袁斐云,弄得凌枫既无奈又狼狈。袁斐云却几乎笑破了肚皮,只好频频向他投去怜惜的目光,悄悄摇头,暗示他来日方长,不必这样急着争取相处的时间。凌枫神情气鼓鼓的,惹人发笑。 临近深夜十一点,凌雁终于犯困,上床躺到了袁斐云身旁。看着凌雁就算睡眼朦胧也掩不住活泼性格的可爱面庞,袁斐云不禁微微一笑。 正要睡去,门上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袁斐云怔了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凌枫竟然抱着一床毛毯自己推门走进了客房。 “哪个是云云?”凌枫压低了声音询问,黑暗中他一时看不清室内情形。 “你……你怎么闯进来了?”袁斐云脸上一热,忙责怪的问:“那么晚了你还没睡?” “我睡了啊!”穿着睡衣的凌枫有点委屈的回答:“可是天气实在太冷了,我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冷得不行!想起客房的被子偏薄,怕你冻着,就给你拿了条毯子来……别罗嗦!小心把我堂妹吵醒了,你快把毛毯也盖上!”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睡!”袁斐云简直是在下命令,只差没亲脚把凌枫踢回门外去,接过毯子便紧紧扣上了房门。 “色狼!”袁斐云嘟囔着嗔骂了一句,摊开毛毯,把它轻轻盖到了凌雁身上。 “我不冷,姐姐你自己盖啊!”凌雁忽然睁开眼睛说话,把袁斐云吓了一跳。 “你……还没睡着?”袁斐云声音忽然有点慌张。 凌雁眨巴着眼睛,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捉狭:“还好没睡着!原来姐姐你喜欢我哥?”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袁斐云不同意的白了凌雁一眼。 凌雁“嘿嘿”笑了一下:“那至少我哥很喜欢你!我从来没看见他对哪个女孩子像对你这样。还有啊!我伯妈恐怕早就把姐姐你当成准媳妇了吧?以前那些摸上门来找我哥的女孩子,没有不被伯妈当敌人一样禁止她再来的,哈哈!” 摸上门来的女孩子?袁斐云心中一动,想要再问问详细的情形,凌雁却又翻个身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姐姐变成嫂嫂,感觉好像也真不错……” 又一学期过去,袁斐云早早回到学校,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老大一跳。 这座城市几乎年年有洪水,但今年似乎特别凶猛,各种新闻媒体也都详细报道了这次的洪水。袁斐云的家乡隔得远,照例丝毫不受波及,要在往年,她基本不会关心这些,但是现在,这座城市不仅有了她的母校,更有了凌枫! 新闻里只是约略提到有学校受到威胁,因为没有人员伤亡,也就没有详细的继续追踪报道下去。要不是亲眼看见学校这一副饱经沧桑的惨状,袁斐云还真不知道洪水可以肆虐到这种程度,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一路走来,只见校园里到处都有积水和淤泥,一些比较低矮的地方,原本青翠的草坪和绿叶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沙,宿舍楼前那片地下球室,现在成了水潭,许多小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走过楼梯口,看到墙壁上两米多高的红色水位标志线,袁斐云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这个水位,整个宿舍楼一楼完全埋进了水里,假期里这座城市面临的洪水之猛,由此可见一斑!也幸好这洪水发生在假期里,否则学生的处境当真不敢想象! 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袁斐云是宿舍里第一个回到学校的人。卸下行李,袁斐云转身就去了凌家。 第十二章 梦中情人(二) 凌枫又是出差,家里只有凌阿姨一人在忙。 “阿姨!这次的洪水好像很厉害!新闻都播报了,大家都还好吗?”袁斐云关切的问。 “厉害?可不是呢!幸好没什么大的损失,我们都没事!”提到这次洪水,凌阿姨来了谈兴,放下手里活计坐了下来:“我们家凌枫,洪水来那天晚上在单位宿舍睡,他在一楼,水漫上他的床铺,鞋子都漂起来碰到枕头边了,他才醒起来!” 那么惊险,凌枫给她发的短信里居然只字不提!袁斐云又惊又气,慌忙向凌阿姨追问:“他逃出来了?他是怎么逃生的?” “亏得他水性好呢!”凌阿姨的语气里又高兴又自豪又好笑:“他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就穿条裤衩,直接砸破窗户游了出来,他还顺便去砸一楼其他房间的窗户,喊人起来逃命,有几个不会水的,都是靠他救到了安全地带!” “他后来没其他事了吧?”袁斐云还是很担心的问。 “基本上没什么!”凌阿姨笑:“他就是个热心肠,学校宿舍楼一楼整个埋进水里,许多留校的学生被困在楼上,他竟然有空就去帮忙,把钱装塑料袋里顶在头上,游进游出地替人家买水买食。” “他……竟然什么也没跟我说过!”袁斐云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傻丫头!”凌阿姨亲昵的摸了摸袁斐云脑袋,慈爱的笑:“他怕你担心嘛!结果我还是让你替他担心了好一会!” 袁斐云红了红脸:“我看新闻就担心了,不是厉害的洪水,新闻又怎么会报道!” “咳!新闻都喜欢夸张的啦!哪有上面说的那么可怕!”凌阿姨大摇其头。 袁斐云还是担心,那种隐忧像是投射在内心深处的阴影般,挥之不去。然而忧的究竟是什么呢?袁斐云却又说不明白,只是朦胧感到了不安。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两周,即使在约会时面对着健康的凌枫,或者靠在凌枫怀里的时候,也得不到丝毫改善。那使得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大受影响,每每凌枫制造出适合亲吻的浪漫时刻,袁斐云总是不由自主的避了开去。 宿舍楼底层球室的水仍然没退,不知谁先想到的主意,陆续有些学生自制了简陋的钓竿,挖蚯蚓为饵,开始在阳台上垂钓,目标直接就是水里的鱼类。学校出于安全的考虑制止批评了几次,但都收效甚微,只是让这种行为不再显得那么张扬露骨而已。 那天,是袁斐云宿舍跟其他宿舍以宿舍为单位私下进行钓鱼比赛而大获全胜的日子,大鱼小鱼装了满满一桶,大的接近半尺,小的也有小儿巴掌那么大。大家商量下来,决定拿到校门外的摊档上给人加工了来吃,顺便喝他一顿,便高高兴兴的提着那些鱼一起下了楼,望校门外走去。 一宿舍六人才离开宿舍楼没有几步,便被三个骑车的女子拦住了去路。 “请问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叫冯晶的人?”为首那名女子很客气的问,目光在袁斐云和乐咏身上多绕了几圈,似乎也在惊讶这两个女孩的美丽。 如果说那女子因袁斐云的出众而感到惊讶,六个女孩见到她的反应,简直可以算作如遭电击、呆若木鸡了! 那女子,有种媚到了骨子里的美貌,却又冷若冰霜叫人无法接近,一双眼眉宛若秋水一般,流转间波光隐隐,透着勾魂摄魄的力量。她穿着用料考究的职场套装,叫人一看就知道她虽然不足二十岁,却已经是白领丽人,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成熟韵味。 “知……知道!”乐咏首先有回应:“你们要找她?” “是。”那女子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很冷,却令人陶醉:“你们知道她住在哪个宿舍么?” “她的宿舍在五楼……”乐咏慌忙指路。 “谢谢!”那女子得到想要的答案,立刻登车而去,她的两个同伴紧随其后。 “我的妈啊!人竟然可以长到那样美丽——那是妖精不是人吧?”不再面对那个女子,杨帆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长长地吐出屏了很久的浊气。 “别瞎说!”舍长打了杨帆一下:“你漫画看多了是不?” “不怪杨帆!我也看傻了!”闻文摇头赞叹:“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女人!” “咳咳!要能叫我长得那个样子,折寿五十年我也愿意!”水满玉嫉妒地叹息。 “也许她的真容也没那么美啦!”乐咏也插了一嘴:“她是化了妆的……” 几个人开始就那女子的美貌七嘴八舌热烈地议论起来,还不时拿袁斐云以及校内知名的几个校花来做对比,结论却是那女子独冠群芳,连袁斐云也在容貌上给比了下去,只在气质方面略胜一筹。 袁斐云似听非听地看着舍友们高谈阔论,那陌生女子的美貌固然也令她吃惊,但她更在意的是:她是来找冯晶的,找冯晶做什么?她和冯晶是什么关系? 自从知道了冯晶的恨意来自王之对自己的爱慕,袁斐云便刻意疏远了王之,再也没开过聊天窗。她身上又没有任何职务,日常生活避开王之更是容易,周末有点时间,也不是陪薛冰逛街就是和凌枫约会,渐渐地,她几乎把王之忘到了脑后,而冯晶也不再有什么古怪动作,想象中,这两人应该不再和她有什么关系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个陌生女人,把冯晶这个名字又在她的脑海里勾了出来。 那个陌生女人,会是冯晶的姐妹之流吗?袁斐云暗暗摇头,自己也难以信服这个猜测。 借来的书总是很好看!这句话可以套用在眼前:偷钓到的鱼味道总是很鲜美!清蒸鱼、红烧鱼、糖醋鱼……一桌子制法味道各异的鱼,吃得全宿舍六人眉开眼笑,饮料倒了一杯又一杯,连啤酒也斗胆开了三瓶,喝得人人面带桃花,差点忘了回宿舍的路。 不知是酒意还是睡意在作祟,天旋地转倒到床上,袁斐云的思维便无法运作,没数到三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十二章 梦中情人(三) 雾,很浓很浓的雾,雾中有两个人在打羽毛球。 忽然,雾中走来另一个女孩,幽幽地、幽幽地凝望着对面的男孩,眼中有朦胧的雾气,显得有些张惶,又有些楚楚可怜。 那男孩却好像完全看不到她的存在,丢下球拍,走过来拉住袁斐云的手,很快乐的从那女孩面前走了过去。 袁斐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女孩仍远远的看着他们,脸色苍白,泪水溢出了眼眶。 那女孩是谁? 袁斐云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发觉是梦,翻个身又睡了回去。梦就是梦,除了那个女孩含幽带怨的眼神,袁斐云什么也记不起来。 雨,很大的雨,从天上倾泻而下,灰暗的空间,银亮亮的雨滴,交织成一片水的世界。 一条柏油马路斜斜的向上延伸,坡的顶端,路的右边,有个人在雨里站着。 那是个成熟男人,穿着民国时期流行的大衣,颈间挂着长度几乎及膝的白色羊毛围巾,一手插兜,一手撑着支黑色的伞,凝望着坡的底端。 他的身影落寞又潇洒,坚挺又疲惫,深邃的眼神中,似乎饱含深情,却又有受伤的愤怒,他就在那里,在雨里望着她,身体在渐渐僵硬。 她的心中隐隐作痛,有点发愣,她害怕再看到那个男人,再看到那个男人受伤的眼神,她收回目光,发现自己坐在车里。 黑色老式的轿车,左边驾驶座上有另一个男人,她收回的目光落在那个男人握方向盘的手上,手的皮肤很白很年轻,但手掌很大很有力,手指又粗又结实。 那个男人温和地低声说了句什么,她反应性地微微一笑。车在雨中那个男人面前擦身而过,毫不犹豫地把他抛到了后面,越落越远。 怎么会有两个男人?雨中那个男人,是谁?开车那个男人,又是谁?袁斐云发觉这两个男人给自己的感觉都非常亲密和熟悉,为什么? 袁斐云又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暗中传来舍友们细细的鼾声。又是梦!她努力回想,想认清梦里那两个男人的面貌,却徒劳无功。 只不过是梦吧——虽然有点怪!袁斐云不在意的转念一想,又翻身睡了过去。 身上很暖,外面传来小鸟的鸣叫,白昼的光透过眼皮照进眼里,让袁斐云从梦中醒了过来,朦胧中眼开一线,入眼是透明的白色宫廷帐,舒适的包金铜床,厚厚的绒被,枕边隐隐飘来古龙水的香气。 袁斐云怔着,思维仍在沉睡,一种响声传了过来,那是拉开窗帘的声音。袁斐云略转头朝窗的方向看去,日光不温不火地照了进来。窗外斜对着尖顶的钟楼,钟楼旁悬着蛋黄般橙色的朝阳,钟上的指针指着一个罗马数字,那是七点半。 忽然有个身影进入袁斐云的视线,那是个男人的背影,高大帅气如玉树临风。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米黄色的吊带西裤。他手里捏着一支考究的雪茄烟,正点燃了它,面对窗外悠闲地吸。 现在是民国的哪一年?袁斐云迷迷糊糊的脑子里转过一丝疑问。她温柔的望向那个男人的背影,感觉好亲切,好甜蜜,好温馨,那男人毫无疑问,是她的丈夫。 丈夫?袁斐云一惊!陡然醒转,又是梦! 那个男人是谁?是凌枫吗?背影倒也相似,可惜看不到他的脸! 如果晚一点醒来,应该能看到他回过身来,看清他的面目吧?袁斐云有点遗憾的想着,顶不住浓浓睡意,又睡了回去。 窗外是湿软的泥地,白色的篱笆,一畦地里种满了娇艳的玫瑰花。 她坐在桌前,对面的镜子里映出她的容颜,美丽但眼里充满了忧伤。身边有人,在为她整弄头发,有人在为她佩带首饰,而她抱着一捧雪白的百合花,绿色的叶托衬得她的衣裙更显精致,她的打扮,正是一个待嫁的新娘。 “可以走了!”有人在她耳边依依不舍的说。大门外也隐隐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和人群的喧闹声。 她突然站起身来,奔出卧室的门,不是迎向大门,而是拐进小路,绕到了后花园。 她面对那一畦带着露水盛开的玫瑰,慢慢蹲了下去。 眼泪没有流出来,它们在心底里流淌,她看着玫瑰,意识里知道它们是“他”一早为她亲手所种,几年了,玫瑰在她的关注中渐渐生长茂盛,并且年年开出美丽的花朵。可是“他”却一去无踪,杳无音讯。 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尘沙,她本能的眯眼掉头躲避。 风很快就停了,她听到屋里的人大声喊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答应,就怔了一怔,若有所觉的抬头朝篱笆外面望去。 她看到了他! 她竟然看到了他! 他风尘仆仆,满面沧桑,眼神邃远神情,但又无奈痛苦的凝望着她。 她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霍然起身。 后面人声逐渐鼎沸,不见了新娘子的众人开始焦急、大范围地寻找呼唤她,她是把婚礼和新郎抛诸脑后直接冲出篱笆扑进他的怀中,还是答应着转身,当他没有来过,走向婚礼的殿堂,让新郎接走她? 袁斐云一睁眼,醒了!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舍友们晨起忙碌的各种响声不停钻进她的耳朵,当值的舍长先在外面大喊一声:“吃早餐!”便捧着替大伙儿打来的早餐闯进了宿舍,东西还没放下,就几乎被大伙儿围上前来抢掠一空。 “懒鬼!快起床了!”舍长面朝袁斐云的蚊帐大吼一声,把她一向最喜爱的肉粥加芋头包放在桌上,骂骂咧咧地发牢骚:“都什么人呢!娇生惯养,事事让我操心,为了你们多睡那几分钟,连早餐也要搞轮值代劳,真是岂有此理!” “在起来了!”袁斐云失笑了一下,赶忙爬起身来收拾洗嗽,别看舍长神态凶恶,却最是热心,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被集体的氛围一冲,袁斐云胸口不再发闷,梦中那份失落和悲伤也渐渐消失,真正的“春梦了无痕”了,可是,如果继续梦下去,梦里的她究竟会作什么样的选择呢? 袁斐云念转之间,不觉竟记住了那几个在她脑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奇怪的梦。 第十三章 爱的占卜(一) 袁斐云又一次登上学校的凤凰山顶,静静地望着远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很喜欢登高远眺,似乎只有在山上,她的思绪才会获得平静。 然而那种隐隐的不安这次却没有因为登高而消失,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凌枫,他不会有什么吧? 正想着,手机铃声忽然大作,几乎把她吓了一跳。 “喂?” “云云!”那头传来凌枫好听的声音:“我下午会到!” “可是我下午还要上课。” “我知道!”凌枫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放了学到我这里来,我请你吃饭,就我们两个!” 袁斐云的心跳了一下:“你爸妈……” “他们有酒会!”凌枫很简单的解释:“我小姨上夜班,所以我得自己动手弄吃的,家里太冷清了,就希望有个人能陪我一起吃饭,你不会拒绝吧?” “好!”袁斐云犹豫了一下。 “晚上见!”凌枫挂了线。 为什么要犹豫一下才答应?袁斐云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问题,只不过隔了个假期没见面,怎么就生出隔膜的感觉来了?难道是因为那些梦? 梦里竟然出现了两个男人,那是怎么回事?袁斐云有点慌,呆呆愣了一会,猛发现上课的时间已经临近,赶忙收好手机,返身下山。 山的弯道上有个人影晃出袁斐云视线,袁斐云来不及回头查看,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山脚,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教室。好险!差半分钟,没有迟到。 教授一开始讲课,袁斐云就变得异常专注,所有的注意力都调动起来,放到了学习上。这是她和许多人不一样的地方。既然已经身无半职,正该心无旁鹫完成整个大学的学业,否则,又怎么对得起辛苦供养自己上学的父母。 大约过了大半节课,袁斐云忽然发现同桌的舍长很不对劲,眼睛老往后瞟,神态也很不自在,根本没在听课。 “你怎么了?”袁斐云奇怪的小声问。 “有人偷偷盯着我们看。”舍长低声回答,声音里有压抑的恼怒。 “是谁?”袁斐云赶忙朝后方迅速扫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你别动!”舍长低声嘱一句,弯下腰去捡起故意碰掉地上的钢笔。 袁斐云才怔一怔,舍长又坐直了身子,眼睛看着讲台上的教授,嘴里却松了口气,轻轻的对袁斐云说道:“跟我没关系,他看的是你。” “谁?”袁斐云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 “天知道!”舍长哼了一声。袁斐云开始有点听不进教授的课,没过半分钟,她忍不住又迅速朝后方扫了一眼,仍然看不出异状,但是被人在背后窥视的感觉却愈来愈强烈。 外型美丽到如袁斐云这样,平时没少接受别人欣赏惊讶赞叹的目光,就算在大街上,偷偷回头多看她几眼的,也多得数不清,袁斐云全都已经习以为常,那些目光多数是审美带来的欣赏,极少淫亵一类,并不会引起她的不自在。 可是现在这个窥视的目光,却深藏着一股执著的韧劲,只要她不去搜寻,就会大胆而露骨的投射向她。 这个教室里的,都是同窗同学,不会有别班的人。袁斐云皱眉找了一会,看不出背后的窥视者是谁,念头这样一转,也就作罢。 下课时间,袁斐云被人偷窥一事很快就从舍长的口里传了出去,不单同宿舍的几个全知道,连薛冰也好奇的闻风跑来,一起团团围住了袁斐云,探问究竟。 “记得我读高中的时候,班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薛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被窥视的那个女生很恼怒,她纠集班里许多支持者,联名写了封信,警告那男生再也不准看她,否则就要他好看!” “结果怎么样?”乐咏等几个纷纷追问。 “挺好的!”薛冰笑:“那男生起先不放在心上,照旧窥视,女生于是把他一状告到班主任面前,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结果那男生在学校待不下去,被迫转了学。” “警告信?”舍长一拍桌子:“好!我们照办,马上写,这里人人都要签名!” 袁斐云却摇头不肯同意:“只是被人家多看几眼,就逼迫人家转学,那多不好!现在大家也不是高中生了,凡事总要多想想,怎么可以贸然行事。” “你怎么能受得了!”闻文一副想要晕倒的模样:“听说过疯狂粉丝的故事吧?都是从偷窥开始的,发展到最后,不是毁了偶像的容,就是要了偶像的命!” 袁斐云还没觉得怎样,乐咏已经大吐特吐:“呕!好恐怖!我们班里怎么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水满玉轻轻插了一句:“很稀奇么?大学生又怎么样,对女同学先奸后杀的,也不是没有过,斐云漂亮人人公认,祸根恐怕早就种在那里了,只看什么时候发作!” 杨帆一下从后面抱住了袁斐云,忧虑的叫:“不要!我不要我们的斐云发生什么意外。” 袁斐云失笑的拍拍杨帆的手,大摇其头:“不知道你们的想像力原来那么丰富!真是越说越恐怖,胆小的还不得被你们吓死!” “这哪里是在吓你!”所有人都叫了起来,怎么皇帝不急急太监?袁斐云对这件事的轻视激起了大家的一致反对,纷纷力劝袁斐云先发出那封警告信。 “总之我会处处留意处处小心的,你们放心好了!”袁斐云仍然不愿写什么警告信,也谢绝了朋友们替她“解决”这件事:“究竟人家是不是在恶意窥视我,还是有什么事想找我而又在犹豫,这都是需要弄清楚的事,依我的看法,那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先静观事态发展,等过个几天,再作判断,比较稳妥。” 共同生活那么多日子,大家也都熟悉了袁斐云的个性,尽管她外表温柔,待人随和,但只要认准了的事情,那便无法改变。眼下听她这样一说,心知劝说无望,都只好抱着忧虑叹息摇头而去。 第十三章 爱的占卜(二) 过去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有人时时在暗中窥视,袁斐云的后脑感觉便忽然灵敏起来,若有所觉回头寻望的时候,有那么几次,几乎就跟那窥视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那目光的主人,袁斐云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他的名字,叫作蒙毅,是个相貌平平,外表瘦小怯弱的农家男孩。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学习成绩很差,是那种蹲在角落里也毫不起眼的类型。要在教室外遇见的话,袁斐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认出他是同班同学。 按照舍友们的分析,这类型的人最是危险,简直就是新闻里大学生杀人凶手的标准模样,成绩跟不上而有沉重的心理负担,精神崩溃而导致心理变态……总之袁斐云被这种人盯上,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真有那么危险?袁斐云并不相信舍友们的推测。直觉中,蒙毅的目光固然给她很执著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那眼神里,甚至没有猥亵的意味,更不要说到杀意!遇到心中惊为天人的美女,目光忍不住捕捉她的倩影,生怕错过一点点片段,那是人之常情吧? 放学离开教室的路上,袁斐云又感到了背后有双眼睛在暗暗窥视,这次她却没有回头,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仍泰然自若地和舍友们说笑着,走回了宿舍。 黄昏的校园,到处都出现了捧着饭盒的人影。袁斐云趁着大家都去饭堂打饭的空挡,轻盈的离开宿舍,快步到了凌家。 不知为什么,尽管跟凌枫很熟悉了,平时也不是没有和他单独约会、一起外出过,但一想到就要和他在一个屋里单独相处,袁斐云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的乱跳,会发生那种事吗?不会的吧?凌枫不是那样轻浮的男孩子! 站在门外脸红心跳了好一阵子,袁斐云总算收拾起所有的绮念,举起手来朝门铃上按。没等她按下去,门突然开了,凌枫一身便装出现在她面前。 “进来啊!”凌枫笑着招呼发愣的袁斐云。 “怎么那么刚好?”袁斐云忍不住嘀咕。 “我心急嘛!”凌枫领着她走向餐厅:“想看看你来了没有,结果你真的就到了,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嗯!”袁斐云轻轻应着,跟着凌枫踏进餐厅,立刻被一桌子的菜肴惊得张大了口。 一张长方桌上,盆盆碟碟,七八个菜,琳琅摆了一片,旁边竟然还有盆花,花旁有玻璃小碗,碗里燃着红烛,桌旁还有酒车,车上是瓶纯酿的红葡萄酒,静静的躺在冰块里。 这是家庭晚餐吗?怎么看着象大酒店里的情侣套餐!袁斐云忙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虽然整洁素雅,但怎么也还够不上可以出入那类场所的资格。 “过来坐!”凌枫一脸笑意,牵住袁斐云的手引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指了指面前的饭菜:“我早就饿了,这个我想吃,那个我也想吃,不知不觉就弄了这么多!你可要放开肚子吃哦!吃不完就算浪费,那我得要捱爸妈的骂了。” “这也太多了!”袁斐云责怪了一句,怀疑凌枫是不是掏空了家里的冰箱,凌阿姨持家一向节俭,发现了还不知道会怎样惩罚凌枫,哪里是“吃完”就可以应付得过的。 “还有……”袁斐云指了指红酒:“这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红酒!”凌枫调皮一笑:“这么多好菜,不喝一杯可有点对不住肠胃。”他一面说,一面开启瓶子,往袁斐云面前的杯子斟了半杯:“来,陪我喝一点。” 袁斐云想拒绝,又觉得太伤凌枫的面子,弄得好像怕他会把自己灌醉似的,只好薄嗔的白了他一眼,默然不语。 酒很香醇,袁斐云才喝一小口,脸上就烧了起来。凌枫看得两眼发直,好一会才醒过神来,掩饰般大吃大嚼,嘴里啧啧称赞:“很好吃!你快吃看,我觉得我手艺不错哦!” 哪有这样不知道谦虚的人,自己夸赞自己。袁斐云好笑的望着他,看他吃得香,也不禁食指大动,不客气的吃了。菜果然很美味,袁斐云有点感慨:“真的很好吃!比我强多了,我也就能够把菜煮熟而已。”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还不是邻居呢!”袁斐云说着想起了往事。 “不会吧?”凌枫睁大了眼睛,在他的印象中,认识袁斐云明明是袁家搬到隔壁的时候。 “是真的!”袁斐云笑:“搬家前有一天,爸爸带我去逛街,忽然看见你骑着脚踏车从旁边过去,我爸爸叫了你一声,你好像在赶时间,匆匆忙忙回头应了我爸爸一声,就飞快地冲进了菜市。” 凌枫停下筷子拼命想,惋惜的摇头:“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的你,小学刚毕业吧?”袁斐云怜惜地望着他:“我从来没想过,你一个男孩子,那么小,居然就会自己去买菜,真是了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进菜市一定就是去买菜?”凌枫有点羞赧的问。 “我爸爸说的啊!”袁斐云佩服地道:“后来成了邻居,我也经常看到你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着,给自己和凌雁妹妹做东西吃,好懂事!” 凌枫淡淡一笑:“小时候我爸妈分居两地,工作又忙,那我当然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嗯!手艺就是那时候练起来的,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好吃?”袁斐云咬着一大口肉,用力点头。 “唉!那你怎么不把酒喝完去?”凌枫指着袁斐云面前的红酒,大叹可惜:“别浪费我的菜,喝点好酒助兴?” “我……我酒量好浅……”袁斐云面露难色,托起了杯子迟迟不动。 “你不喝我帮你喝了?” 凌枫的语气里好像有威胁的成份。袁斐云怔了一怔,还没领会他的意思,手里一松,酒已到了凌枫那边。 袁斐云惊讶的看着凌枫将杯子转了半圈,对准有她唇印的地方先缓缓的抿了一口,然后一仰脖子喝个干净,似笑非笑的望住了她:“唔……好香!你会介意吗?” “不……不介意!”袁斐云声若蚊蚋,双颊刹时一片火热。 怎么会这样?她忽然懊恼自己竟然那么博学多识,想要装作不明白凌枫的意思都办不到!更羞人的是,凌枫竟然也知道这个传自中国古代的典故,突然借了来用。这下子,两人的心意可都算挑明了,还怎么像过去那样充满了试探和回避,含蓄和矜持地相处? “还想要,怎么办?”凌枫喃喃自语般低叹着,轻轻托起袁斐云想要埋藏起来的下巴,目光在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上流连了片刻,突然身躯往前一靠,飞快的吻了上去。 第十三章 爱的占卜(三) “凌枫你个坏蛋!坏蛋!坏蛋……”袁斐云心中不停的叫,却喉头发干,脑袋发晕,无力的任由凌枫滚烫的唇在自己的嘴上肆虐着,有一点怨恨,有一点失措,有一点慌乱,都被那浪涛般一点一点扩大的甜蜜和陶醉挤压得再也无法立足。 不知过了多久,凌枫终于放开她的唇,在险些肌肤相触的距离呆呆凝望着她,微微喘息着,眼睛贼亮贼亮。 袁斐云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凌枫离得她这样近,身体的热浪阵阵袭来,炽热得几乎能把她整个烤融,心脏不争气的快速跳动着,汗水无视空调的存在,从身上每个毛孔里不停地渗透出来。 气氛变得好生缠绵,烛光摇曳,酒香弥漫,两人之间呼吸与闻,却谁都不愿开口说话,眼神和眼神开始了一个追逐一个闪避的游戏。 忽地,大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两人大吃一惊,都迅速坐直了身子。 进来的竟然是凌副院长,凌枫有点心虚的大声招呼:“爸!我做多了菜,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啊?” “凌叔叔!”袁斐云也叫了一声,明显的底气不足。 “哟嗬!好多菜呢!臭小子,还偷开了我的陈酿葡萄酒!”凌副院长笑骂着,走进卧室。不多会又走了出来,一面打开大门离去,一面朝两人摆手:“我吃过了,有事要办,得晚点才能回来,你们继续!” 继续?继续什么?袁斐云连耳朵都红了,羞赧得低下头去便再也抬不起来。凌叔叔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可以这样纵容他儿子?随便凌枫干什么都不管了? “我爸爸走了。”凌枫满眼都是笑意。 “我……我也要走了!晚上还得自习!”袁斐云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告辞,她不敢再逗留下去,只怕自己会从此沦陷在凌枫的情网中,无法再返回本我。 凌枫一把抓住她的手,笑望着她的失措,深情款款在她红透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送你!” 爱情是什么?就是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知道有个人在爱你吗?就是一想起两人之间种种,甜蜜便袭上心头吗?就是眼里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心中便一片寂寞吗?就是思念萦绕如烟,怎样也挥之不去吗? 凌枫再次出差,离开了这座城市。袁斐云却发现,再也无法用繁忙的功课来迫使自己暂时将他遗忘,每每看着课本,凌枫炽热的吻便会没来由的浮现脑海,她不得不费上九牛二虎之力驱散所有绮念,才能让一腔落寞替代甜蜜,促使注意力再次转回课本。 日子在挣扎中一天天过去,袁斐云的寂寞感也越来越甚,凌枫的短信和电话比以前更频繁长久,仍丝毫不能减轻她的思念。 这个周末下午,炎热的天气让很多人失去外出的兴趣,好几个人都留在宿舍,包括袁斐云也在无聊的翻着课本。电脑前的水满玉忽然问:“斐云,那个家伙还在偷窥你不?” 袁斐云回想了一下答道:“老样子!” “你想不想知道你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水满玉的声音充满了神秘。 “你怎么能知道,你又不是神仙!”袁斐云好笑的白了她一眼。 “我会算啊!”水满玉得意的笑:“从网络上学来的,据说准确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五,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我要算!”袁斐云上铺的闻文抢先响应。 “我也要!”杨帆索性跳下床来,一下扑到了水满玉身旁。 “你们都押后,我在问斐云呢!”水满玉赶苍蝇般把那两人都拨过一旁。 “好吧!那我试试,怎么算?”袁斐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水满玉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副扑克:“你来洗牌我来砌,记住,洗的时候要集中全部精神,态度要虔诚。” “哦!”袁斐云问明洗牌的方式,想了想,认真洗好递给了水满玉。 水满玉取牌在手,经过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运作,得到了好几对扑克,整齐的摆在袁斐云面前:“你随意在另外一堆里抽取一些纸牌,背朝上盖在这每一对纸牌上面,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有关你的命运了!” “这么神奇?”袁斐云不敢怠慢,嘀咕着认真照办。 “好了!现在,让我来向大家公布结果吧!”水满玉像个大预言家般夸张的高举了一下双手,挽起袖子,严肃的眼神在面前各人面上一一扫过。 “你近日会遇到麻烦,它让你觉得困扰,并且为它心神不宁!”水满玉翻开第一对纸牌上覆盖的那张纸牌,眨眨眼睛,大声宣布,语气非常自信。 袁斐云惊讶的盯住了那一小堆牌,无法置信的叫:“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觉得心神不宁!” “那我可不知道!”水满玉笑了笑:“我只是根据牌面的意思来解读,准不准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说准不准呢?” “怎么会这样,好像都给你说对了!”袁斐云摇了摇头,还是不能相信。 “拜托快点说下去吧!我等着也要算呢!”闻文更兴奋了。 杨帆忍不住伸手去揭第二对纸牌上盖着的那张纸牌,她侧着脑袋窥视,被水满玉在手背上狠狠打了一下:“不许偷看人家的命!” 又揭开一张纸牌,水满玉更加得意的向袁斐云宣告:“你的恋爱终于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你们尝到了更美好的爱情滋味。” 凌枫的那个吻!袁斐云的脸一下红了,望着水满玉,却说不出话来。 “更大的危机隐藏在你的左右,你需要小心谨慎,不能稍有松懈……”随着纸牌一一翻开,水满玉不停解读:“你的宽厚最终将为你赢得帮助,你的生命有惊无险,安然度过……你近日最应该注意的是,很可能会有第三者出现,颠覆你的认知,令你惊诧……” “第三者?”袁斐云吃惊赶忙向水满玉追问:“什么第三者?你指的是什么?” “我说过我不知道。”水满玉无奈的道:“我只是照你的牌面来解释,而解释通常都很模糊笼统,无法给你详细的解答,要不怎么叫算命呢?若都知道,那叫预知,不叫算命了!” 袁斐云睁大眼睛,失望的看着水满玉。 “不过呢……”水满玉被她看得心痛起来,安慰的笑说道:“我还会另一种扑克占卜,叫做爱的占卜,专门测算你将来的另一半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你追究什么第三者,还不如来测算一下,将来跟你结婚的真命天子,是不是就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呢!” “可以吗?”袁斐云一下精神大振:“那就拜托给我算一个,爱的占卜吧!” 第十四章 凤凰计划(一) “你的另一半,和你从小就认识,他的家境起初不太好,但是后来很富贵……”经过一番占卜,水满玉向袁斐云解读了牌面昭示的含义:“他没有不良嗜好,品学兼优,是很有才干的人。他性格开朗,待人热情,非常有人缘……” “他外型高大迷人,得到很多女孩子的青睐,但他用情专一,终其一生只爱一人。你们曾经分开过很长的时间,但是后来又会相遇。从此你们形影不离,得到双方家长的祝福,最终,你们成为幸福的一对,白头偕老,至死不渝。” 这说的不就是凌枫么?按照前面的占卜,恋爱中会出现一个让她“认知”被颠覆的“第三者”,但是在爱的占卜中,却完全没有这个迹象,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和凌枫分明聚少离多,罕有能够见面约会的机会,怎么会得出“从此形影不离”的卦象?而她为什么会做“两个男人”那样的梦,也无法在占卜中觅到解答,这让她对占卜生出不少疑问,可是,别的方面,为什么占卜又全都说对了? 看到袁斐云将信将疑,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水满玉放声大笑:“你何必较真了?算命卜卦本来就不是百分之百准确,信也好不信也罢,还不是照样过你的日子吧!” 是啊!算命不外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可是知道了又如何?能改变么?能被改变的话,那这算命根本毫无准确可言,若是不能改变,知道来又有何用?该遇到的,始终能遇到,得不到的,始终还是得不到。 再相遇后,“从此形影不离”,指的时间并不是现在吧?之所以还在忍受分离的苦,是因为时候未到么?既然总有一天开始形影不离,那么,就不必再这么着急地相思了吧?这样一想,袁斐云的心情开朗了许多。改变心情——或许这才是占卜的真正目的吧! 晚上,人人都在宿舍里准备休息的时候,一个鲜少到袁斐云宿舍来的同班女生忽然在舍长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那是个样子老成得好像已婚少妇般的女孩,她是班里的生活委员。 “生活委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舍长说完就让过一旁,把生活委员推到了大家面前。 人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奇怪的望住了生活委员。尽管有这么一位生活委员,但是和其他班干的职责不同,生活委员似乎什么也不用做,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没想到她现在忽然会冒出来,还说有事要宣布,真是稀奇! “是这样的!”生活委员看到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用偏慢的语调沉声道:“近段时间以来,学校连连发生了好几起怪事。这几起怪事,全都是针对女生而来,有人被恶意拦截,有人被陌生男人用各种方式骚扰,还有人被偷窥、被跟踪、被拍下不雅的照片等等……” 生活委员忽然住口不语,她惊讶的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袁斐云身上:“怎么了?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被偷窥的,这里就有一个!是斐云!”杨帆大叫着举手指向袁斐云。 “不是的……”袁斐云摇头:“我觉得不是一回事!没凭没据,不能乱说。” “目前最严重的怪事,是有人在洗完澡后丢失了内衣内裤……”生活委员顿了一顿,刚要继续往下说,四周已响起一片哗声:“变态啊!” 等大家都表达了自己的震惊、恐慌和愤怒,生活委员才又神情肃然地说了下去:“这些怪事零星的时有发生,虽然没有人受到实际的身体伤害,也构不成刑事案件,但学校方面还是非常重视,成立了专案小组在深入调查。” 生活委员似有意若无意的望向袁斐云,嘴里仍不停的说道:“为了切实掌握究竟发生了多少起类似的事件,搞清楚是内部人员所为还是外面人员所为,以及那人是谁,目的何在,专案小组知会了各班的生活委员,要求生活委员向本班女生暗中统计类似事件的发生次数、性质、时间地点和详细经过。” “所以,大家如果碰到被偷窥、被跟踪、被恶意骚扰、被偷内衣裤之类的事情,一定不能隐瞒,要及时上报,这是对女同胞们负责,也是对你们自己负责!”生活委员的语气变得有点严厉,面带怀疑的瞥了袁斐云一眼。 袁斐云心中叹气,还是不以为那个叫蒙毅的男同学有这么猥琐淫邪,他虽然频频偷看自己,但眼睛很亮,虽然执著,但不带恶意。 然而袁斐云不说,却不能阻止舍友们说,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就把这件事全都告诉了生活委员,袁斐云这个当事人反而淡然处之,听到有夸张不实的言辞,还会加以澄清。生活委员认真做了记录,不解的朝袁斐云望上几眼,终于告辞离去。 舍友们都在责怪袁斐云态度消极,尤其是杨帆,甚至有点义愤填膺:“你干吗那么维护这种变态小人,你越姑息他越得意,要是因为你的忽视,导致他变本加厉,害了更多的人,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没有维护他,我只是不想你们加上个人的主观看法。”袁斐云摇头:“唔,如果那些怪事都是他干的,我想,跟他同宿舍的男生多少会有所察觉,不会替他隐瞒,但现在并没有人出来举报他,那应该可以相信,他不是做那些事的人。”看杨帆还是一副不肯依饶的模样,袁斐云赶忙设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你不是体育委员么,我正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杨帆悻悻的问。 “我上次八百米考核不合格,体育老师说了,要我周二下午去找他补考,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补考合格?我请你去吃麦当劳!”袁斐云祭出了最甜美的笑容。 “怎么帮?叫老师给你作弊?找人冒名替考?”杨帆没好气:“跑步这种事,除了靠自己,还能怎么……” 杨帆忽然住口,眼珠子一转,改口道:“好了,这件事交给我,我给你想办法!” 袁斐云微微一笑,她并不以为杨帆在这件事上能有什么办法,纯粹只是要转移杨帆的注意力,现在杨帆果然不再提起偷窥事件,那她目的便已达到。 第十四章 凤凰计划(二) 周二,是个烈阳高照的晴天。 或许是因为今年爆发了特大洪水的缘故,城里出现了流行病,为了确保学生的安全健康,学校找来了医疗队,为学生们抽血体检,注射疫苗。 袁斐云当然不会怕打针,可是在抽完血回宿舍的路上,她却感到一阵眩晕,没有多久,便失去了知觉。 “……什么人都有!抽点血也会晕倒,真是丢光了我的脸!”舍长暴跳如雷的吼声钻进袁斐云耳里,睁眼一看,自己躺在宿舍床上,舍长手里拧着条湿毛巾,一看就知道是她在照顾袁斐云。 袁斐云心中一暖,说不出话来,晕倒的时候,好像离她最近的就是舍长,那时冲过来扶抱住她的,就是舍长吧? “没想到你还晕血呢!”舍长看见袁斐云醒来,瞪了她一眼。 “是中暑吧?”乐咏笑着纠正。 舍长哼声道:“总之全宿舍就她最差劲了!跑步不及格,抽个血还晕倒。” “说起来,她就是今天下午要补考八百米吧?”上铺的闻文想起这件事来。 “能行吗?刚中暑没有多久……”乐咏担心的朝杨帆的铺位望了一眼:“杨帆还不在!” 电脑前的水满玉插嘴进来:“杨帆没回来过,估计还在替斐云想办法过关呢!” “她能有什么办法!”舍长翻了翻白眼,表示不信:“我看她最近是玩球玩疯了!” “不如找老师改个时间吧?”闻文提出建议。 袁斐云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老师很忙,这次补考的时间甚至是他给别班上体育课的时间,他特意抽了几分钟出来专门为我补考,我不想令他为难。” “那你能跑得动吗?”闻文一副怀疑的神色。 “我想没问题吧?”袁斐云下床来活动了几下,感觉不到有什么不适。 “别太勉强!”乐咏关心地提醒。 “没事!”袁斐云神情轻松的报以一笑。 “瞎逞强!”舍长“嘿”然嗤之以鼻。 下午只有一节课,后面都是自习。袁斐云独自回宿舍换好衣服鞋子,如约在田径场上找到了正在给另一个班级上体育课的老师。 八百米补考开始了,袁斐云孤独的身影在跑道上一圈一圈的前进着。 忽然,耳边传来鼓掌加油的呼声,袁斐云抬起疲惫的眼,意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操场边上呼啦啦坐了一大票人。 那中间既有同宿舍那几个家伙,也有不同宿舍的薛冰等几个好友,甚至有好多熟悉或不熟悉的男同学。为首一人手舞足蹈,兴奋起劲的在指挥同学们给袁斐云打气加油,不是杨帆却又是谁! 这就是杨帆给她想出来的办法?袁斐云不觉莞尔。 在震耳的加油声中,精神好像提振了不少,两腿的疲累酸痛也不似先前之甚,心脏仍然不争气的狂跳,但喘息似乎已不再那般剧烈。转头望去,连正在上体育课的那班同学也被吸引,好奇地加入了啦啦队的行列,叫人忍俊不住。 终于,最后一圈了,袁斐云的双腿就想像灌满了铅,每一步都要克服极大的困难,忍受快窒息的、胸腔撕裂般的痛苦,才能迈将出去。袁斐云暗暗苦笑,中暑带来的身体损伤还是扯了她的后腿,看来这次补考连正式考试的成绩都赶不上,遑论合格了! 渐渐地,终点在望,体育老师手持秒表,遥遥地望着跑道末端的她,皱紧就没松过的眉头透露出内心的不满。 加油声、鼓掌声似乎不如先前那样热烈,人人都担忧地望着跑道上那个看来柔弱得风都能吹倒的身影。 袁斐云真恨不能这就突破极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越终点,以不辜负那么多人的期望,可惜!突破极限,又哪里是说突破就能突破的事。 就在大家都看得有点绝望的时候,杨帆突然发一声喊,跟另一个男孩子迅速跳下看台,冲上了跑道。 “他们想做什么?”体育老师恼火的远远挥手,示意这两个冒失的家伙赶快离开跑道,别挡了自己的视线。那两人却视而不见,径直向袁斐云迎面奔去。 袁斐云眼前发暗,头痛欲裂,却也看到了有两个人在飞快接近自己。是谁?无法思想的她竟然失去了辨别的能力,只感到左膀右臂突然一紧,接着双腿就像是离开了地面,风声呼呼地向后劲吹,身体居然轻了,腾云驾雾般眨眼就从体育老师面前掠了过去。 掌声如潮灌耳,袁斐云的各种感觉逐渐恢复,巨大的眩晕却轰然袭来,左边一松,失去依傍的她顿失平衡,整个向前仆了下去。 “小心!”耳畔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袁斐云突然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倒进了那男孩子怀里。宽厚的胸膛,有力的臂膀……袁斐云的脸一下热了,慌忙挣扎着站直身体。 “我扶你走一走吧!你不能马上停下来休息。”那男孩子不由分说,搀着袁斐云沿跑道边缘慢慢前行。 “谢谢!”袁斐云朝那男孩子微微一笑,总算掩住了自己的尴尬。这时她已看清,那男孩子正是同班的阳光,现在是很有知名度的校园十大歌手之一。 “太客气了!”阳光笑:“上次因你的帮助让我顺利成为校园十大歌手之一,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呢!现在帮你这点小忙根本不算什么。” 袁斐云转头寻找杨帆,发现她在体育老师面前比手划脚的,好像在跟体育老师理论争辩。想想也真是,一边一个拉住了正在考试的人一起冲过终点,这算什么回事?成绩还能够作准记录进档吗?难怪体育老师一脸错愕,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 原来这个才是杨帆想出来的“绝妙办法”?袁斐云大感好笑。这时看台那边还未离开的临时啦啦队员们远远的朝她挥手致意,袁斐云感激的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个办法其实是我想出来的。”身旁的阳光忽然一语惊人:“你放心,读高中的时候我就曾经在另一个同学身上用过,老师那里最后是通过了的,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你想出来的?”袁斐云意外得睁大了眼睛看住了阳光。 “是啊!”阳光朗朗的笑:“很奇怪吗?我读高中的时候其实是体育委员。哈哈!那个时候童心盛,给这办法还取了个名字,叫凤凰计划。” 第十四章 凤凰计划(三) “凤凰计划!”袁斐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接近终点,最难受痛苦的时候,忽然得到援助,像重生了一样,有飞天的感觉……还真是贴切的名字呢!”怪不得杨帆竟然找了阳光这个男孩子来一起执行这个计划,而不找别的女孩,原来他才是始作俑者啊! 阳光凝望着袁斐云,有点眩惑在她那出众的清纯美丽之中,轻声问:“我从杨帆那里听到很多有关你的事,知道我最佩服的是你的哪一点吗?” “嗯?”袁斐云不甚着意的回应。 “是你的善良宽厚!”阳光的语气里含着赞叹:“当你身边每个人都在怀疑蒙毅的时候,反而是你在为他开脱,不肯轻易把他归入黑名单之列,不追究他频频向你注目的无礼,还帮着他说公道话,这实在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够做到的事!” 袁斐云惊讶的望着阳光,忍不住问:“你怎么连这件事也知道?” “哦!不完全是杨帆一个人对我透露的。”阳光笑意更浓了:“主要还是,蒙毅跟我正好同一个宿舍,他虽然性格孤僻,沉默内向不喜欢和人交往,但是我有一次无意中发现,他居然会画画,而他画的那些人像,我一眼就认得出来,是你!” 竟然是这样?袁斐云有做梦一样的不实感。 “这件事,蒙毅瞒得很紧,我看他绝不想有人知道他的秘密,所以……”阳光还没说完,袁斐云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我不会说出去的!”袁斐云嫣然一笑,美丽得把个阳光看得直发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果如阳光所料,袁斐云的成绩获得了体育老师的认可,不管老师是怎样的不乐意接受这个含有水分的成绩,总之袁斐云顺利通过了这次八百米补考。把杨帆得意的,等不到周末就硬拖着袁斐云,逼她实践了请吃麦当劳的诺言。 几天以后,在班主任的组织下,袁斐云所在的班级又有了一次郊游活动。 这次活动,班主任祭出了烧烤材料,从烧烤炉到铁扦,从木炭到各种调料,还有猪肉、牛肉、羊肉、鸡翅、鸡腿、韭菜、鱼……等等,再加上啤酒饮料,真可算五味俱全,还没等到地头,就已经把众人谗得心痒难熬,情绪高涨,话题怎么也离不开那个“吃”字。 袁斐云却有点神思不附,因为这次郊游的目的地,竟然就是第一次约会时,凌枫带她所去的那一处景区。 秋天快到了,那株孤零零的杏树上,杏子也快成熟了吧? 景区范围很大,实际烧烤的地点其实离那座山很有一段距离,虽然步行过去不用半个小时,但袁斐云总不能离开大队单独行动,那使她微微感到失望,只好选一处高坡,站在上面,遥遥地凝望着远处的山尖,聊寄相思。 那坡临近潭水,水边有一株垂柳,风吹过来,柳絮飘飞,柳枝摇摆,衬得树下的袁斐云仙子一般,带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美得令人屏息忘世。 炉火燃起,不管男男女女,全都一窝蜂争抢上前炙烤手中的肉串,烟火中,风里多了诱人的肉香和酒香,烤肉的咝咝声不停在耳边回荡。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食物上,没几个人发现袁斐云的美丽。 “为什么不去烤东西吃?”有个人在袁斐云身后关心地发问,把袁斐云物游天外的神思拉回了现实。 “吃的东西很多,应该有留下来给我的一份吧!”袁斐云笑了笑,她不习惯拥挤和争抢,只好淡淡开了个玩笑:“而且我的手艺很差,烤出来的东西恐怕我自己也不会有胃口。” 忽然一串金黄的鸡翅出现在袁斐云眼前,那个声音笑着道:“既然这样,我分给你一串吧!如果觉得好吃,我再去帮你烤,想吃什么都可以!” 袁斐云呆了一下,转过头来,正好对上阳光灿烂的笑容。 “谢谢!”袁斐云见是阳光,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笑着接过了那串鸡翅。 “哇!好漂亮的鸡翅!我也要一串!”乐咏突然跳到两人身旁,从阳光手里抢走了另一串同样诱人的鸡翅。 “啊!喂!那是我的鸡翅!”阳光想抢回来,乐咏已经在上面咬了好几口。 袁斐云差点笑出声来,望了调皮的乐咏一眼,赶忙把手里的鸡翅递回阳光面前,歉意的道:“你烤的东西,自己还没吃吧?你还是拿回去好了,等会儿我自己烤。” “不用不用!”阳光拒绝拿回鸡翅:“送出去还拿回来,那我多没面子!反正时间还早,我也不饿,再去烤多些来好了!”说罢转身又扎进了争抢食物的人堆。 “天啊!太好吃了!”乐咏抓着剩下的半串鸡翅,夸张地作出了一副陶醉的模样:“阳光!你是食神转世吧?你怎么可以又会唱歌,又能烤出这样好吃的东西啊!” 一直以来跟乐咏形影不离的林涛声在她身边尽忠职守的为她端着饮料,笑哈哈的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阳光最会弄吃的了,他外婆就是开烧烤店的呢!” “难怪!”乐咏热情的使劲啃着手里剩下的鸡翅,大声赞叹。 真的那么好吃?袁斐云有点惊讶的把鸡翅送进嘴里,果然,本来很普通的鸡翅,竟然被阳光整治得美味无比,令人齿颊生香,一试难忘,吃的礼仪全都抛诸脑后,无暇注意。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阵骚动。 “阳光!你怎么烤了那么多,你太贪心了!” “阳光!别小气,分给我一串吧!” “阳光!我跟你买算了,一块钱一串,做不做?” …… 看来阳光的名声算是给乐咏和林涛声两个给搞起来了,看着一堆人哄抢阳光手里已经烤好,散发出诱人香味的肉串,阳光则汗流浃背的高举肉串左躲右闪,袁斐云也给逗得笑起来,只是心里却有点遗憾:看来自己再吃不到阳光烤出来的肉串了。 “住手!不准抢!”阳光突然忍无可忍的大声叫了出来:“肉串有一半是我特地为我师傅烤的!不分不卖!谁想吃自己去烤,我不是烧烤店的老板!” “咦——”人群静了一下,爆发出更大的喧哗。虽然没人再动手动口觊觎抢夺阳光手里的肉串,却又开始了问题轰炸,想知道究竟谁是阳光的幸福师傅。 “是我吗?”班主任笑呵呵的指住了自己的鼻子问。 “抱歉啊!”阳光也笑呵呵的朝他摇了摇头,挤出人群包围,毫不迟疑掩饰的几步跳到袁斐云面前,把手里的一大堆肉串全都塞给了袁斐云。 第十五章 光暗交错(一) “哦——”人群爆出了一片大哗。 “她怎么会是你师傅?” “别是你爱上人家了吧?” “同学,追女孩也用不着这么肉麻哈!” “你下一步是不是准备叫她姑姑啊?” …… 袁斐云又吃惊又好笑的望着阳光,不知道他要怎样面对这么轰动混乱的场面,一面也在疑惑的想着,阳光突然把自己奉为师傅,到底是什么意思? 阳光仍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也不知他是不是当歌手当出来的经验,言行变得收放自如,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憨厚带些腼腆的大男孩。 眼看众人的语言轰炸愈演愈烈,阳光还是好整以暇的等了一会,才笑着高声道:“人家袁斐云同学好歹帮了我的大忙,我才能够挤进校园十大歌手排行榜,叫她一声恩人也不过分吧?只是这称呼别扭,我才叫她师傅来着!一直都没有机会谢谢她,现在我用烤肉报答她,有你们什么事啊!哈哈!叫她姑姑?你们真能扯!” 袁斐云给他这番话逗得不禁“噗嗤”一笑,先不管同学们反应如何,阳光不失坦城磊落的幽默诙谐立刻赢得了她的好感。 忽然发现,原来同班男生里,也有阳光这样出色的人才,外型、气度、歌喉、厨艺……都只不过比凌枫稍逊一筹而已,亲切和蔼甚有超过,如果不是先有了凌枫,自己说不定也会被阳光吸引,喜欢上他吧? 枫!枫呵!什么时候,才可以永伴相随,不再劳雁分飞,徒惹相思? 不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袁斐云和阳光终于能够自由的坐在一起,吃着美味的烤肉,喝着清凉的饮料,两人居然也能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毫不冷场,就像一对相熟的好友。这种亲近感,就算当初袁斐云训练阳光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为什么总是看着那边的山呢?”阳光好奇不解的问了出来。 “那座山……”袁斐云心中涌起一阵甜蜜:“有我一段珍贵美好的回忆。” “既然这样,怎么不到那边去走走?”阳光很随意的问。袁斐云向不远处的人群望了一眼,微笑不语。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没关系的,我陪你去吧!走!”阳光真是一说就做的性子,立刻放下饮料和吃剩的两串烤肉,站起身来向袁斐云伸出了手。 袁斐云抬头吃惊的望了阳光一眼,竟无法抗拒,不知不觉也伸出了自己的手。阳光一把握住她的纤手,将她从地上拉起身来,趁大家一个不留意,带着袁斐云绕进旁边的柳林,跑上几步一个转弯,便甩脱了所有可能追踪到他们身影的目光。 “很简单吧?”终于在那山下潭边停下脚步,阳光微喘息着,得意的望住了袁斐云。 “是,真没想到!”袁斐云大口大口的透着气,脸上却绽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可以知道那个回忆里的故事吗?”看见袁斐云出神的望着崖边那株结满了小小果子的杏树,阳光忍不住好奇的问。 袁斐云轻轻叹了口气,唇边泛出甜蜜的笑意,似答非答的呢喃了一句:“终于快要成熟了呢!好诱人的杏子啊!” “你很喜欢吃杏子?”阳光睁大了眼。 “不是的。”袁斐云啼笑皆非的望了阳光一眼。 还是只有凌枫,才能深深领会她的意思呢!那是真正的,心灵的交流,即使在凌枫悲唱着“总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的时候,其实两颗心的距离也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远吧? 袁斐云想着心事,遗憾的望向山尖,由于时间关系,不能够登上去故地重游了,什么时候凌枫终于不再那么忙碌了,跟他一起来,才是最值得期待的事吧! 又是一个宁静的晚上,放了晚自习的学生们潮水般从教室涌出来,有的流向宿舍,有的流向校门。回宿舍的不用说是要休息了,这么晚还出校门的,不是出去吃夜宵,就是偷偷出去谈恋爱。袁斐云则慢慢朝凤凰山走去。 从教室出来,拐进山道,十来分钟就可以登上山顶,再用十来分钟就可以从另一边下到山脚,往前几步,就是女生宿舍楼的大门。 凤凰山没有多少照明,白天走的人还不少,但到了晚上,山道幽暗,多数人宁愿绕着山脚走,也不愿意再登上山去。只有少数胆大的,或者故意要在山上偷情的,会在晚上也登上去。袁斐云是勇者其中的一个。 虽然不是经常都会上去,但一星期里,总有一两回,袁斐云会无意识的独自一人登上凤凰山顶,吹吹清凉的夜风,望望校园的夜景,想想凌枫的音容笑貌,然后才能忘却学业的压力,放松心情,再走回宿舍安歇。 山道走了一小半,前面有对小情人脚步一转,钻进了林木较密的岔道。袁斐云朝那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正要继续走自己的路,忽然后面传了一声呼唤:“袁……斐云?” “哎!”袁斐云答应着回过头去,惊讶地发现,在后面叫住了她的,竟是蒙毅。 “你有什么事吗?”袁斐云朝远远站着的蒙毅靠近了几步,和声询问。 “我……”蒙毅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抬头,迅速的望了袁斐云一眼,轻声问:“我可不可以……请你……陪我走……走一走?” 他的声音轻如蚊蚋,而且有点颤抖、有点结巴。袁斐云听得心中一软,点了点头:“好啊!你想到哪里去走走?” “这……这里。”蒙毅含糊的说着,快速转身走了下山。 袁斐云有点不愿意离开凤凰山道,但已经答应了跟蒙毅走走,那也只好跟在他身后。两人回到山脚,又朝图书馆方向走去。还没走到图书馆范围,前面的蒙毅却又一转方向,领着袁斐云拐进了田径场。 这样走没有多久,袁斐云看出来了,蒙毅根本没有目的地,只是带着她在学校各处兜圈子。他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默默地走,神情紧绷着,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有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发现袁斐云跟不上,又立刻停下来等上片刻。 袁斐云被他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终于忍不住问:“蒙毅?你是有话想跟我说么?” 蒙毅摇摇头。 “如果有话想和我说,就说吧!我会认真听的,不用这样绕圈子。”袁斐云放柔了声音提醒蒙毅。 第十五章 光暗交错(二) “你……累了吗?”蒙毅忽然关心的问。 袁斐云习惯性的想摇头,却又马上想到:如果说不累的话,不晓得还要陪这个闷葫芦走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于是便改而轻轻点了点头:“有点。” “那我送你回宿舍吧!”蒙毅这次居然不口吃了,好像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袁斐云心中翻起了白眼,这个蒙毅究竟在搞什么啊!缓缓摇了摇头,袁斐云还是尽量维持客气,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好吧!” 又走了大半圈,蒙毅终于把袁斐云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那我要回去休息了!”袁斐云朝他挥了挥手。 “嗯……谢谢!”蒙毅嘴里忽然飞快的冒出了一句:“谢谢你肯陪我走了那么久!” 袁斐云怔了一下,在蒙毅转身跑掉的刹那,正好来得及在他的侧脸上,看到了一个满是幸福的笑。 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在一天后的全校集合中被爆了出来。 院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宣读了一系列惩处名单,名单上赫然有袁斐云认识的人,那是吉他培训班上老师的助手,舍长的老乡谭鹰,他领到了被勒令退学的处分。还有另外几个,不是记大过就是警告写检讨。 舍长靠近袁斐云身旁,心有余悸的悄声说了一句:“好险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连我也差点被他蒙骗住,有这种老乡,真是丢脸丢到家去了!” 袁斐云也感到了说不出的震惊,早就觉得谭鹰眼神邪而不正,想不到他的行为放纵起来竟然达到了“光天化日企图亵渎女生”和“勾结校外无业游民偷盗女生私人物品”这样耸人听闻的程度,而这两项罪名,正是学校对他处罚的依据。 “真是想不到!看上去那么帅哥,又懂音乐的人,品行这样恶劣!”回到宿舍,人人都还在热议着刚才这桩新闻,一提起来就满嘴愤恨之词。 闻文大声附和杨帆的看法:“何止品行恶劣,简直就是恶心变态!学校说话好听,其实他是想强奸女生吧?偷盗私人物品?不就是内衣内裤么!” 乐咏有点惭愧:“当初我还说他挺有趣呢!喜欢斐云就坦率的表露出来——谁知道,哼!还是斐云直觉厉害,当时就判定这个人轻薄不可信!” “但是蒙毅明明有偷窥斐云,这次黑名单上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呢?”杨帆不解的问了一句。袁斐云不禁有点受不了的望着杨帆摇了摇头。 “我现在相信斐云的直觉了。”乐咏笑道:“她觉得蒙毅没问题,那应该就没问题。” “要是有问题,这次也逃不过去吧?学校成立了专案小组查出来的呢!”电脑前的水满玉也在百忙中转头过来插了句口。 “只可惜不能早点揪出这批人!”闻文顿足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女生遭了殃。” “说不定是有的!”水满玉一副洞穿世事的模样:“或许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名誉,学校才会说得那样轻描淡写,要不是这样,那家伙怎么会被勒令退学这么严重!” “好了!都别说了!”舍长一腔坏心情的大声喝止:“提起这个家伙我就来气!跟他是老乡,真倒了我八辈子血霉!” 舍长发火了,全宿舍人人暗中吐舌,都静了下来。 恰在这时,生活委员敲着敞开的门走了进来,骇笑着问:“怎么了?怎么没人说话呢?” “有什么事吗?”舍长收敛了一下情绪问。 “是这样的。”生活委员说话还是一贯的慢条斯理,缓缓的道:“案子算是结束了,不法歹徒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有件事情还是要知会各班女生……” “到底什么事快说呀!”杨帆受不得生活委员的慢调子,催促着叫。 “也不是什么大事。”生活委员笑了一笑:“就是要告诉各位,凤凰山的保安工作还不够严密,学校目前也没有改进的办法,只好提醒大家,晚上绝对不能到山上去,就算跟男朋友一起,也不能去,就是这样。” “凤凰山?”宿舍中人人面面相觑:“怎么忽然有这样的规定出来?” 乐咏猜测的问:“是不是学校要封杀那些半公开谈恋爱的人啊?” “不是。”生活委员摇了摇头。 “跟这次的事件有关?”水满玉敏感的问。 “我可以透露一点。”生活委员赞许的朝水满玉点了点头:“就是因为有女生在凤凰山上被人围困,险些遭到强奸,这才揪出那些坏人来的,所以晚上的凤凰山对女生来说,实在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宿舍中人人倒吸了一口寒气。 闻文关心地问:“那女生真的没被强奸?” “没有。”生活委员庆幸的道:“当时正好有个男生对那女生的行踪产生疑惑,找了突击队的队长一起巡山,刚好截到那帮想要行凶的歹徒,让那女生侥幸逃过了一劫。”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乐咏忍不住问:“当时山上一定很热闹吧?” “可不是呢!几乎全部突击队员都出动了,才把那些人全都逮了起来。”生活委员顿了一顿,续道:“就是前天晚上,凌晨三点多时候发生的事。” 袁斐云两耳轰地一响,等定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霍然站直了身子,宿舍中人人都诧异的望住了自己。 “是蒙毅……”袁斐云几乎语不成句:“我知道他的用意了!是他救了我!原来他都是为了救我!而我却差点就嫌他破坏了我的兴致。” “蒙毅?有蒙毅什么事?”杨帆急忙追问:“那天晚上蒙毅其实也有份是不是?” “不是,不是!”袁斐云拼命摇头,猛吸了好几口气,才略略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把那天晚上自己想要登山,却被蒙毅拦住,莫名其妙在校园里绕圈的经过始末向说了出来。 整个宿舍一片静默,人人都难以置信的瞪住了袁斐云。 “蒙毅怎么会知道那天山上有危险?”水满玉发现了疑点。 “这个得要去问他本人。”生活委员想了想道:“不过就算他曾经参与犯罪,现在也追究不了了,因为事发前曾向突击队提出警告,说山上有人鬼鬼祟祟聚集,似乎想图谋不轨,而使这个案子告破的人,好像正是蒙毅。” “颠覆!真是颠覆!”杨帆摇着头叹气:“我一直当他是坏蛋,结果他却是英雄!我的妈啊!这什么世道!” 袁斐云心中一动,想起了水满玉给她的那几句占卜解语:……第三者将出现,颠覆你的认知——指的,难道就是这件事么? 第十五章 光暗交错(三) “斐云!”水满玉突然满面惊讶的朝袁斐云望了过来:“你的老乡指名找你!” “唔?”袁斐云一时反应不过来:“找我做什么?” “那我可不知道。”水满玉嘀咕不已:“你的老乡找到我的老乡群里来了,知道我跟你同宿舍,就拜托我通知你上网进群跟她们联系——好大的弯子!” 袁斐云也有眩晕的感觉,自从入学以来,她对网络聊天就不感兴趣,虽然在水满玉的影响下也曾经网聊过一些时间,但是知道了青蛙就是冯晶喜欢的人——王之以后,就再也没有开过聊天窗,和那些老乡更是没聊过几句,现在却居然有老乡着急的要和她联系,岂不是奇哉怪也? “帮我问问她们,到底找我有什么事。”袁斐云还是不愿意上聊天网。 “没问题!”水满玉摆一摆手,一头扎进了网络。 没有多久,水满玉就笑嘻嘻的回过头来望住了袁斐云:“她们的目的搞清楚了!是你的网友青蛙要她们帮助找你,你快开你的聊天窗,跟青蛙说几句话吧!” “青蛙?”袁斐云愣了片刻,不知道多久不曾联系,青蛙这个原本亲切得像大哥哥一样的名字竟然变得陌生起来。向青蛙诉说自己的故事,那场景就像隔了好几个世纪,要不是水满玉又提起,她已经快要完全忘记了吧? “我不知道跟他聊些什么。”袁斐云淡淡摆出了拒绝的态势。 “现在是他找你,不是你找他,你不知道跟他聊什么,他可有话要跟你说!”水满玉对袁斐云的态度很不满:“又要不了几分钟,干么不理人家?” 袁斐云皱了皱眉头,无奈的坐到了电脑前:“好吧!” “云儿!你来了!”点击青蛙闪动的头像,弹出了一声似曾熟悉的问候。 刹那时间,袁斐云竟有百感交集的感觉,鼻子也好像有点酸了,赶忙掩饰的淡淡回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听说凤凰山顶的事了吗?”那头的王之发来一句问话。 “听说了,怎么?”袁斐云客气地问。 “那天和突击队长带人上山适时救了那名被困女生的,就是我。”王之突然丢来一句。 袁斐云不由睁大了眼睛,事情真是太巧了!王之竟然也是这次事件的其中一角,那天晚上,她如果不跟蒙毅离开凤凰山,是不是就会在山上碰到王之? 袁斐云贴了个目瞪口呆的表情过去。 “你知道那天晚上被围困的女生又是谁么?”王之再问。 “是谁?”袁斐云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发来四个大字:“就是冯晶。” “冯晶?”袁斐云有点眩晕,差点又霍地站起了身子:“是冯晶?” 为什么这么巧?为什么会是冯晶?数不清的疑问向袁斐云心头袭来,令她的思维一片混乱。而王之并没有沉默多久,又一段一段发来了许多文字。 “其实也不只有冯晶一人,当时一起被围困的,还有两名其他女同学。不过对方的目标仿佛是冯晶,别的女生都只是受到口头威胁,只有冯晶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我和突击队长赶到的时候,谭鹰和另外两个来历不明的校外人员正在用刀指吓冯晶,逼迫她脱掉衣服,冯晶性情刚烈,挣扎反抗,被他们打倒在地上。” “后来终于将一干歹徒逮住,才发现冯晶反抗过于激烈,不但衣衫撕裂,而且折断了臂骨,身上还擦伤了很多地方。” “那些歹徒被拘留起来,但冯晶也因伤住进了医院。” 袁斐云呆呆看着那一行行惊人的文字,心头有种奇异的感觉,感觉自己和冯晶就像走往相反方向的两个人,同一晚上,自己走向了光明,而冯晶却走进了黑暗,一如光影交错。 “冯晶现在好吗?你也好吗?你受伤了吗?”袁斐云赶忙追问。 “现在没事了,冯晶在医院得到很好的治疗,我和其他突击队员都没有大碍。”王之很快的回答,还附了一个感激的表情。 “那么,为什么特地找到我,告诉我这些?”袁斐云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在怀疑我?你觉得是我在幕后策划了这起事件?” “不是!我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王之隔了一会,才又说道:“其实这次找你,是冯晶的主意,她要求我找到你,叫你马上到医院去,见她一面。” “是冯晶找我?见面?”意料之外的事频频出现,袁斐云感到自己竟有些招架不及,为什么冯晶想要见自己?难道冯晶在怀疑幕后黑手是她? “她还说了些别的什么吗?”袁斐云疑惑的想着,有点无力的问。 王之迟疑了好一会,才不情愿地发来了两句话:“她说你若不去见她,后果自负。”然后又赶紧补了一句:“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看来是这样了,王之不会怀疑她,冯晶却会,她现在一定对她恨之入骨吧?把她叫去医院做什么?扇她耳光?大声骂她?明明不是她做的事,却要在她身上发泄? “你要实在不想来的话,就算了!”王之又发来这样一句。 袁斐云忽然感到王之对冯晶的态度起了很大的转变,他不仅比以前更喜欢把冯晶挂在嘴边说,还着急的替冯晶办事。冯晶遇到伤害,他一马当先去解救,提起歹徒来就咬牙切齿的恨。冯晶想找她,他立马四处托人联络,非把她找出来不可。 虽然嘴里劝自己不必去,其实很希望自己走这一躺,了结冯晶的心愿吧?痴心却又不肯承认的男人呵! “把冯晶的医院地址给我,我考虑好,愿意去的话就去吧!”袁斐云终于回了一句。 “谢谢你!你放心,我现在经常在她身边,绝不会让她对你有不利的举动。”王之似乎怕她不愿意去,竟然打下保票,忙不迭的给她发来了医院的地址。 袁斐云心中叹了口气,去就去吧!哪怕一不小心就会捱耳光也好,一来还了青蛙的情,二来了了和冯晶之间的恩怨。最不济,自己总要勇敢的站在冯晶面前,光明磊落的坚决表明,这不是自己一手策划的阴谋事件,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第十六章 情敌战书(一) 市立医院住院部骨伤外科。 宁静的病房里,有电视音量很小的声音,两三个病人身上缠着绷带,神情呆滞的在看电视,一名护士在给其中一人拆换纱布。 冯晶躺在床上睡着,左膀子吊在胸前,绷带密密缠了一圈。她脸色苍白,连额角也贴了纱布。她的眼睫毛轻轻颤动,显然睡得并不塌实。 很久没见了,想不到她瘦了这许多,憔悴得叫人几乎认不出她来!她本是个冷艳的傲美人,现在却柔弱得仿佛变成了林妹妹。袁斐云悸然凝望着她,脑海中不期然又想起了当初坐在凌家客厅,低声下气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冯晶。 王之在窗外的阳台上不经意一转身,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袁斐云,一个惊喜的神情立刻浮现出来,赶忙张口想要招呼。 袁斐云朝他微微一笑,指着正在小睡的冯晶摇了摇头。 台上放了许多东西,袁斐云费了两分钟收拾,才给带来的一蓝水果找到了放置的地方。 “你好!你还是来了。”王之还是忍不住出声招呼,语气里似乎有点责怪袁斐云那么快就跑到医院来见冯晶,又似乎有点欣喜终于再见到她,看着她的眼神里仿似掩埋着说不清的复杂情愫。 袁斐云点点头,不想交谈惊醒冯晶,可是她再转头看时,却发现冯晶已经睁开了眼睛。 冯晶沉默着挣扎用右手支撑坐起上身。王之慌忙伸手拿起枕头塞在她后面,以便让她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袁斐云本能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冷冷的眼神阻止了动作。只好尴尬的站在床边,等冯晶主动开口和她说点什么。 冯晶先深深望了王之一眼,这才掉头望住了袁斐云,眼中仿佛仍有淡淡的敌意:“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受伤住院的了?” “是。”袁斐云刚答完就觉得不妥,如果冯晶在怀疑她是幕后黑手的话,这个回答就好像表明了自己真是幕后策划一般。 “不是!我……不清楚背后的原因。”袁斐云急忙改口。 冯晶傲然哂笑了两声,那一瞬间,过去的飞扬跋扈好像又回到了她身上,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光晕,她很快就恢复了病弱的神态。 靠着枕头向天花板出了会神,冯晶才又忽然开了口:“我曾经把你当作敌人,因为你的每一样才华都正好在我之上,文娱部长、舞蹈社长……你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取代我的位置,所以我没有办法不把你当作敌人。” 袁斐云静静的望着冯晶,她能听懂冯晶的意思,也明白她有还没说出来的另一些原因: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可以取代冯晶,成为王之的准女朋友。 “我用过手段打压你,你恨过我吗?”冯晶轻描淡写的问。 “没有!”袁斐云摇头:“我没有把你当作敌人,所以我从来不恨你。” 冯晶眼里掠过一丝恼怒,转眼又变成了失落,有点自嘲的笑了一下,仿佛有了什么决定,很干脆的道:“好吧!你不把我当敌人,那么我所说的,你应该就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了,我这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事情真相?什么事情的真相?袁斐云一时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来望着冯晶,突然听不懂她的说话。王之也是一脸愕然,显然他也不明白冯晶究竟在说什么。 “前段时间,曾经有个美得像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跑到宿舍来找我……”冯晶住口不语,讶然望住了袁斐云:“你知道?” “路上见过她。”袁斐云一下想起了那个美得妖精一样,叫人看了掉魂的女人,那天全宿舍正要一起外出烹煮钓到的鱼。而那个女人拦住她们,询问冯晶的住处。 “你不知道她是谁?”冯晶嘴角牵动,似乎笑了一下。 袁斐云摇头。 “她是一家大型企业的公关经理,她的名字叫林萱。”冯晶说出了那家企业的名称。 袁斐云怔了一下,那是一家很有名的上市公司,真想不到,那么年轻的女人已经是那样一家公司的经理。可是除此以外,林萱这个名字并不能让她想起什么。 “既然你不认识她,甚至不曾听说过她,那我只能告诉你,她憎恨并想要对付的人,原本是你,而不是我!”冯晶一口气说着,全不管袁斐云的错愕和惊诧。 “她找我,根本找错了人!”冯晶稍稍一顿,就又说了下去:“你知道她找到我,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什么?”袁斐云机械的问。 “‘原来你就是叫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在我眼里看来,你实在不怎么样!那么,就给你一点点教训,让你再也做不成他的梦中情人吧!’——这就是她的原话,之后没有多久,我就被一帮里应外合的歹徒困到了凤凰山上。”冯晶有点喘息,咳了几声,看来那个女人当时威胁她的气势太盛了,以至她回忆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如果幕后策划这起事件的是那个叫林萱的女人,那就应该向警察提出来!”王之在一旁听得又惊又怒:“为什么你什么都没说?” “有用吗?”冯晶冷笑了一下:“当时宿舍里恰好只有我一个人,又没有录音录像,我的一面之词,她那样狐狸精似的人物,怎么可能给你承认下来。” “为什么?”袁斐云惊疑的皱眉望住了冯晶:“为什么你会认为她的目标是我?” “不是吗?只有你……”冯晶眉毛一挑,淡然道:“好了,我要说的已经都说了,信也好不信也好,那是你的事了,请慢走!不送!” “哦!” 冯晶下了逐客令,袁斐云只好抱着满腔疑惑离开了医院。带着受辱捱骂的心理准备单独来见冯晶,却得到了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幕后的策划者,明目张胆的威胁,妖精般美得仿佛不真实的女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袁斐云有点失魂落魄的在路上慢慢走着,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在不断地扩大、扩大。 “你说话怎么好像只说了一半?你不能再说清楚些?”王之不满的问冯晶。 “我觉得我说的够清楚了!”冯晶悠悠的答道:“剩下的,让她自己去找答案,总比我告诉她要好得多。” “那个林萱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对付袁斐云?”王之有点气急败坏的追问,如果冯晶所说是真,恐怕那个林萱不会善罢甘休,下一个受害的,岂不就是袁斐云? 冯晶用幽幽的眼神朝王之默默望了半晌,似怨还酸的轻轻说了一句:“那和你没有关系,自有人会出面保护她,她身边,从来都不缺乏护花使者。” 第十六章 情敌战书(二) 王之一下哑了,涩涩地“哦”了一声,转过身子不再说话。 “再过些天,我们就要出去实习了吧?”冯晶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从小就在一起,读幼儿园、读小学、读中学,一直到读大学,都奇迹般在一起,但是这种日子,也终于快到头了,将来,要各奔东西了吧?” “嗯!”王之岔开话题去问:“你找好实习单位了吧?” “找到了,很快就该去报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报到的日子。”冯晶望着自己的左臂苦笑了一下,说出了那家公司的名字,那是一家不小的公司,说出来会让人羡慕得垂涎三尺,若是错过了报到的日子,那即将到手的锦绣前程说不定就…… 冯晶没有再往下想,她看到王之有了奇怪的动作。他把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张厚厚的、折叠起来的纸,展开了看。 只看了几秒,王之便把那张纸有字的一面递到了冯晶眼前,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嘲弄地淡淡说了一句:“我和你,在同一家公司实习。” 冯晶也呆了!是巧合?还是奇迹?冥冥中,两人的纠缠注定仍未结束。 袁斐云抬起头来,有一瞬间迷糊,她陡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凌家门前。 习惯性的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凌枫的小姨,凌家又是只有那小姨一个人在。 “来找凌枫啊!他不在,说是今天回来,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姨的声音好像有点暧昧,伸手指了指凌枫的房门:“进来等吧!他的房间你随便进。” 袁斐云犹豫一下,还是推门走进了凌枫的睡房。 很干净的睡房,没有多余的装饰,空气中隐约飘来混合了烟和熏衣草香味的奇特气息,那是凌枫身上的独有的气息,男性的气息,被这股味包围着,感觉就像是凌枫还在屋里,还在她的身旁。 袁斐云在屋中环视了一眼,目光落在电脑桌旁。那里有个高高的书架,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专业的、娱乐的书籍。袁斐云百无聊赖的浏览着架上的书目,却在架上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嗯,好像还没见过凌枫的相片呢!”袁斐云嘴角挂出一丝微笑,随手翻开了相册。 照片按照年序放置着,第一张就是凌枫的满月照,胖嘟嘟的小脸,憨憨的神情,拼命睁大的眼睛,好像对眼前看到的东西好奇得要命。 “好可爱!”袁斐云直想笑,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小时候这副傻样。 之后是周岁、两岁、三岁……小时候的凌枫,渐渐从憨傻的可爱变成了活泼淘气的精灵,眉宇间那份机灵随着成长愈来愈盛。 随着年纪的增长,凌枫的脸蛋在逐渐拉长,棱角也渐渐显了出来,眉宇间那份机灵淘气却逐渐敛藏,眼神慢慢深邃起来,完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可爱男孩到帅气男孩的蜕变。 前面许多合照里,有各种各样袁斐云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女的基本上都是凌枫的亲戚,包括他那当时还在读书的漂亮小姨和总是粘着他的小凌雁,也有和他一样还是小孩的其他男孩女孩。袁斐云甚至在其中几张照片上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都是家长特意拍下来的,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曾经拍过那样的照片。 然后,两人分开了,凌枫继续成长,但合照里不再有她的身影,甚至连家人也淡出了镜头,代替原来那些人出镜的,越来越多是凌枫的同学朋友。其中有几个大男孩出镜率非常高,一看就知道,那是凌枫最好的朋友。 忽然,凌枫的身边开始出现了年轻漂亮的女孩。照片里的凌枫姿态随意,看不到他对那些女孩有亲昵的举动,但那些女孩一个个都笑得那样灿烂甜蜜,脸上写满了快乐,有的甚至主动依在凌枫身上,亲昵得就像是凌枫的女友。 “你这个花花大少!”袁斐云朝照片里的凌枫狠狠瞪了一眼,低声笑骂。 突然,照片里的凌枫身旁出现了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袁斐云心中一震,那张脸! 虽然更显年轻,素面不施脂粉,但是那张脸,那个女孩,分明就是妖娆得叫人掉魂的那个林萱,向冯晶施加威胁,暗中找人伤害冯晶的那个林萱! “她找我,根本找错了人!”——冯晶的话在袁斐云耳边轰轰作响,凤凰山的轰动事件,蒙毅隐晦的保护,受伤住院的冯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竟然还有这样的女人存在,实实在在地存在,并不是照片上的一个虚影,这个女人自认为可以伤害别的女孩,她,凭什么? 凌枫,竟然从来都没有向她提起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凌枫的什么人? 袁斐云忍着天地旋转眩晕的感觉,微微颤抖的手“啪”地一声猛然合上了相册。一张照片飞出相册,落叶般飘落地面,袁斐云看得清楚,照片雪白的背面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 呆了好一会,袁斐云才略略恢复镇定,俯身拾起了那张有字的照片。 “特别的照片留给特别的你,唯一的我赠给唯一的你。”袁斐云轻轻念完那两行字,忽然感到胸腔一片堵塞,窒息的泪水几乎冲破泪腺的封锁,溢出了眼眶。 缓缓翻过照片,一双含情脉脉、秋波暗转的美眸跃进袁斐云眼帘。妩媚迷人的红唇、白玉无暇的肌肤,美得令人目眩,美得不像真人……却不是林萱是谁! “会有第三者出现,颠覆你的认知,令你惊诧……”——水满玉的卜算辞在袁斐云脑海中冷然重现。 她不是伤害冯晶的幕后黑手,但冯晶的伤却是间接由她而起!如果不是林萱找错了人,这时候住在医院里的,应该是她,而不是冯晶!冯晶只不过是做了她的替死鬼! “原来你就是叫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在我眼里看来,你实在不怎么样!那么,就给你一点点教训,让你再也做不成他的梦中情人吧!”——虽然出自冯晶转述,袁斐云却仿佛看到了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戟指着自己,在咬牙切齿地诅咒。 梦中情人?原来在别的女人眼里,自己仅仅是凌枫的梦中情人?而她又是什么?难道她才是凌枫身边朝夕相伴的亲密女友? 第十六章 情敌战书(三) 袁斐云闭上了眼睛,震惊、疑惑、苦涩、伤痛……潮水一样冲击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手里捏着那张照片呆呆站着,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度睁开双眼,屋中的光线已经变暗,阴冷的风从窗缝丝丝漏了进来,吹得她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转头朝门外扫了几眼,没看见凌枫小姨的踪影,也没有人回来,整个屋子里竟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清冷而孤寂。 把手里捏得有点变形发软的照片胡乱塞回相册,袁斐云迅速转身冲出了凌家。 走在夜幕开始垂临的校园中,晚餐的食物香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不断飘来,到处都有捧着饭盒的学生的身影。袁斐云却没有半点食欲,满脑子只有那张照片和照片上的小字在不停打转,就像情敌抛来的战书,让她不自觉竖起了全身毛发,浑身发冷。 天全黑了,袁斐云停下脚步,竟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去才好。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是凌枫的号码。铃声一下一下响着,固执的似乎不肯停止,她呆了没有多久,突然触电一般,按死了关机键。 “你怎么了?怎么不回宿舍休息?”有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袁斐云的身旁多了一双球鞋,穿着这双球鞋的,却是满脸关怀的阳光。 “……”袁斐云抬头,怔怔看了阳光半晌,蓦然失去了全身力气。所幸阳光伸手及时,把摇摇欲倒的她稳稳扶住,但失去平衡力的袁斐云却颓然靠进了他的怀抱。 肩头传来湿热的感觉,阳光一愣,痛惜的感觉涌上心头,略一犹豫,轻轻抱住了袁斐云的纤腰,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不管是哪个混蛋伤害了她,不管她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想哭,就哭吧!衣服湿了有什么关系,把悲伤痛苦全压抑在心底,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 好像没有多久,袁斐云就直起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肩头的濡湿被风一吹,冰凉一片。 “谢谢你,我想回宿舍。”袁斐云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只有眼中一抹浅红,还有轻微的鼻音显示她刚才曾经怎样的泪流满面。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阳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了这两句,就默默的把袁斐云送回到了女宿舍楼下。 “斐云!你有礼物!”一回宿舍,几个舍友就争相和她玩笑。 “什么礼物?我怎么会有礼物?”袁斐云也笑:“我很脆弱的,我开不起玩笑!” “你那位啊!找你找不到,都快急死了!”乐咏笑哈哈的指着另外那几个舍友大声检举:“他亲自跑到宿舍来,想在这里等你回来,被这几个家伙欺负得落荒而逃,哈哈!他那狼狈的样子……真是笑死我了!” “你到底去哪了?也不开手机!”舍长赶忙岔开袁斐云的注意力。 “我……去了医院看望在凤凰山上被歹徒所伤的女同学,因为在医院,所以我习惯性的关了手机,后来却又忘了开。”袁斐云随口撒了个小谎。 “你真的去了医院?”闻文瞪大了眼睛:“你这个怪人!受伤的人不就是一直和你作对的冯晶吗?她跟你简直敌人一样,你为什么还要去看她?” 袁斐云倒怔了一怔:“你们怎么知道受伤的是她?” “有什么是我水满玉不知道的!”电脑前的水满玉一脸得意的插了进来:“这又不是大秘密,我随便找人问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喏!我就说斐云是去看望她吧!你们不信……” “你少废话!”舍长指住了水满玉叫:“赶快把斐云的礼物拿给她!” “没问题!在这呢!”水满玉在身边摸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立方盒子,递给了袁斐云。 “杨帆呢?”袁斐云一面接过盒子,一面顺口问杨帆的去向,今晚上宿舍里人人都在,这个平时白天不见影子晚上一定在的家伙反而不见人影,着实有点奇怪! “她约会去了!”乐咏笑着回答:“是不是有点想不到?她居然也有了男朋友,我们到现在才刚刚知道!” “杨帆去约会……”袁斐云惊讶不已,想像不出杨帆这假小子作淑女打扮会是什么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礼盒拆开了,竟是一只漂亮精致的沙漏,细木的架子,泛金色的沙粒,仿佛带着时空的异能,看着细沙一点一点从上面的空间倾泻到下面的空间,时间流逝的感觉便在心中具化,勾起灵魂深处的叹息,如记忆,悠长难忘。 “哇!沙漏哦!”“古老的时计耶!”“好漂亮啊!”袁斐云身边响起了好几下吸气声。 “给我!”“给我看看!”“我也要看!”马上就是一片争抢的叫喊,乐咏手快,第一个夺走了袁斐云手中的礼物,完全都不管袁斐云是否答应。 袁斐云来不及和她们玩闹,她在盒子里发现了一张小小的卡片。卡片上,是凌枫的字迹:时间如沙粒,逝去不再返;我愿倾尽全力再争取,只求时间永驻;哪怕多一秒也好,在你的期盼,达成朝夕相守的心愿。 凌枫知道她的相思和寂寞?他正在争取长期驻守不用再频频出差的职位?他也和她一样倍受分飞两地的煎熬?还是,他根本天天都在陪着那个真正的女友,却偶尔来敷衍欺骗她,当她是调剂的玩物? 袁斐云心中一痛,再也不愿去探究其中的真相。 然而直到宿舍陷入一片黑暗,连杨帆也轻手轻脚爬上床去,轻微的鼾声在耳边响了很久,袁斐云还是没法睡去,种种杂乱的记忆片段不停在眼前浮现,赶走她所有的平静,让她深陷痛苦的泥淖,无法自救。 忽然,静夜中传来一声疑问:“是谁在偷哭?” 袁斐云一惊,赶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难道自己不知不觉竟哭出声来了? “我也有听见,哭得好压抑好伤心。”是乐咏的声音。 袁斐云屏住了呼吸不敢稍动,却连她也听到了“嘤嘤”的哭声。 “是我,吵醒了大家,对不起!”黑暗中传来的,是杨帆哽咽的声音。 “是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呢?”闻文关心的问。 “是啊!说给我们听听吧!”乐咏连声附和。 “没……没什么!”杨帆却拒绝了她们。 “我知道!”连水满玉也醒了,忽然插了进来:“她今晚上的约会一定很不顺利,说不定对方还放了她的鸽子,对不对?”后面这句话却是问杨帆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约会不顺利?”杨帆倒诧异了。 “因为。”水满玉叹了口气:“我知道和你约会的是谁,我更知道他喜欢的,是斐云。” 第十七章 水的旋涡(一) 袁斐云大吃一惊,本来也想向杨帆表示自己的关怀,这回却变得再也不敢出声!杨帆约会不顺利,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杨帆约会的男朋友是谁?”乐咏忙好奇的问。 “不要说……”杨帆想要阻止,但水满玉口快,已经轻轻捅出了答案:“是阳光!” “啊?!”乐咏和闻文都大感意外。 袁斐云更是呆了一呆,原来是这样?今晚是杨帆和阳光约会的日子?可是阳光不是陪自己陪了很长时间么?这么说,难道杨帆她因此而被阳光……她越想越惊,吓得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 “其实杨帆早就和阳光玩得很好!”水满玉娓娓地说:“他们都算是本地人,经常一起打球一起温习功课什么的,还一起给斐云的八百米补考想办法……还有今年那场洪水,听说他们两人都参加了抢险救灾志愿者,拍了好些在一起的照片。就是从那次洪水以后,杨帆你才开始喜欢阳光的,对吧?”水满玉又问杨帆。 “可是他……”杨帆哽咽着又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你在吃斐云的醋。”闻文怜惜的叹了口气:“可是,阳光怎么会喜欢斐云呢?” “你忘了?”乐咏提醒的道:“上次去烧烤的时候,阳光对斐云多好!心甘情愿为她烤东西吃,别人分一点都不行!喜欢就是喜欢,我看没什么道理可讲。” “嗯,是啊!”水满玉同意:“要不是人人都知道斐云有喜欢的人,阳光那次说不定就光明正大的对她展开追求,也不用找什么孝敬师傅之类奇怪的借口。” “这全都是斐云的错!”舍长不满的开了口:“已经有了男朋友,还要招惹别的男孩子!” “也不能这么说吧?”乐咏不同意:“别人要不要喜欢她,又不由她说了算。” “她至少应该知道回避!”舍长嘴里还是不肯原谅袁斐云:“明明知道杨帆和阳光走得很近,很有发展的可能,那就不要太抢人家的注意力啊!可是上次烧烤,她居然对人家的示好全盘接受,哪能不叫阳光这家伙心猿意马!” “我就不知道杨帆竟然喜欢阳光。”乐咏悻悻的回了一句:“怎么见得斐云一定知道。” 水满玉“咳!”了一声:“你和斐云两个,真是旗鼓相当,都不是一般的迟钝!” “你们别说了。”杨帆幽幽阻止了想替她抱不平的舍长:“我没有吃斐云的醋,我也一点没怨她,你们不要为了安慰我乱派她的不是。” “那你哭什么?”舍长无奈的问。 “斐云人又美,性情又温柔,能唱会跳,还懂得弹吉他。阳光那么优秀的男孩,喜欢她也是应该的!”杨帆叹着气:“我只是伤心……我什么也比不上人家,我配不上阳光。” “傻瓜!”舍长心痛的骂:“你怎么这样跟她比!在我眼中,她的缺点一大堆,懒惰、娇气、敏感、多疑、不通人情世故!哪有你热心、健康、活泼、开朗、惹人喜欢!” “扑哧!”乐咏忍不住笑:“舍长真过份,斐云身上那么小的瑕疵也被你找出来放大了说,骂人的架势好像人家老妈一样!” “嘿嘿!”舍长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下,由衷的道:“你们大老远离家跑来这里读书,我作为你们的舍长,理当照顾你们,你们哪一个受了委屈,其实我都会心痛的!只是现在斐云很幸福,杨帆比较委屈,只好骂骂得意的,安慰安慰失意的吧!” 袁斐云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悄悄顺着冰冷的面颊滴到枕边,濡湿了枕巾:杨帆,今晚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会离阳光远远的,你必然可以和阳光成为幸福的一对! 次日是周日,到了上午十点,宿舍里除了袁斐云,就连平时最赖床的乐咏也爬起来跟男朋友逛街去了,袁斐云却还躺在床上,头痛欲裂,完全不想起来。 “懒鬼!你今天怎么回事?好的不学学坏的!乐咏都被你青出于蓝超越了!”舍长朝着袁斐云的帐子大吼:“还不起来!” “嗯!”袁斐云懒懒的应的一声,纹丝不动。 “别是病了吧?”水满玉嘀咕了一句。 一只手立刻伸进帐子,在袁斐云额上摸了一下,跟着就是舍长更火的大吼:“病个头!快起来!睡到这种时候,像什么样子!” “嗯!”袁斐云又答应一声,只好坐起身来,开始收拾蚊帐和被子。 “这还差不多!”舍长赞许的望住了袁斐云:“你想吃什么早餐?我去给你买!” 袁斐云摇摇头,刚想说不用,闻文突然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宿舍,“哈哈”的笑着叫:“斐云!你快猜猜谁来了?” 一个人跟在闻文身后走进了宿舍,袁斐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当场短路!来的竟是个男人,丰神俊朗,气度翩翩,分明就是凌枫! “才起来啊!难怪手机没开。”凌枫眼里情意流转,含笑望着她,不失客气的跟宿舍里的其他人同时打着招呼。 “你放心!”舍长打趣的笑:“她就是懒筋发作不肯早起,绝对没生病,只是早餐还没吃,我本来想给她买,既然你来了,嘿嘿!那就交给你吧!” “不客气!”凌枫笑应:“理当由我负责!” 袁斐云差点没把白眼翻透,这两个人当她是什么啊?她不想理睬凌枫,却又不想在舍友面前表露出自己和平时有什么两样,只好一声不出,手底加快动作,做起床后的例行工作。 这个可恶的凌枫,竟然大喇喇闯进女生宿舍,大门外那块“男生止步”的牌子难道是摆设的吗?还好自己及时起来了,否则躺在床上让他看见,只有更尴尬!就算现在这样,一身睡衣的,已经够叫人吐血的了! 凌枫真不愧是出社会打拼过的,袁斐云不理他,他居然还是泰然自若,跟宿舍里其他人谈笑风声,毫不冷场。他语言风趣,几个女孩牙尖嘴利的轮番逗他、取笑他,全都被他轻松化解,反赢得了几个女孩的欢喜。 凌枫,就是这样泡到了无数女孩子的吧? 袁斐云抑住自己的情绪,到洗手间里换好了衣服,弄好了头发,走回宿舍,朝凌枫淡淡说了一句:“走吧!”当先离开了宿舍。 第十七章 水的旋涡(二) 当两人终于走到街上一间茶楼叫了茶点相对而坐,凌枫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袁斐云不承认。 “看着我!”凌枫忽然用力握住了袁斐云放在桌上的双手:“假如你还尊重我,就不要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不管你遇到什么事也好,一定不可以瞒着我!” 袁斐云内心挣扎了半晌,四处游移的目光无意识的回到凌枫脸上。她看到了一双焦急忧虑的眼睛,深深掩藏着不安,然而明澈、真诚、坦率。 可以吗?可以继续相信他说的话吗? “林萱……那个林萱,是怎么回事?”袁斐云轻轻的问,声音很细,细如蚊蚋,但茶室如此寂静,凌枫还是听清了那个名字。他的目光一缩,脸上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手里的力道不由自主加重,眼神却穿过袁斐云的面庞,落到了另一个时空。 凌枫呆了很久,久得热茶不再冒气,久得连袁斐云被他用力握住的手上都出现了青白的痕迹,久得袁斐云为手上吃痛而忍不住往回抽了一下,他才忽然惊醒过来,略松了松劲,却又让袁斐云无法再把双手抽离,这才望住她,隐约叹了口气。 “这座城市,几乎每年都会爆发洪水……”凌枫带着伤感,缓缓开了口:“而洪水什么时候会来,却没有谁能准确预告。” 袁斐云疑惑的望着凌枫,她问的是林萱,为什么会牵扯到洪水? “有一次,我和几个最要好的朋友相约去游玩。我们野餐、漂流、登山、看瀑布……我们越玩越起劲,也越来越远离城市。”凌枫好听的声音迷住了袁斐云,她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入神地听着凌枫讲述。 “那天傍晚,我们在溪边搭起帐篷露营,休息之前,大家有说有笑又唱又跳,开心得忘记一切,没发现彼此由于兴奋都喝下了不少酒。” “半夜,巨大的哗啦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才猛然发现,天上下起了暴雨,尽管没有雷鸣闪电,但是斗大的雨点不间断地敲击帐篷,还有震耳的水流声,像奔腾的万匹野马一样,踩踏得让人心惊肉跳!” “那么结实的防水帐篷,也漫进了雨水,我的被子衣服全都被泡湿了,狂风骤雨中,帐篷像小孩子的气球一样随时都有被掀走或吹破的危险。” “我慌忙离开帐篷,吃惊地看到原先低洼处的小溪变成了大河,水流迅猛湍急,浊黄的泥沙裹着腐树和石块滚滚冲向下游,水位不停上涨,转眼就没过了我的膝盖。” “就在我震惊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有呼唤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我循声望去,看到一起来的几位朋友也都跑了出来,正在林昊的带领下迅速往高地转移,他们所跑的那个方向,有一座小小的山头,却是方圆五里离我们最近的、最高的高地。” 凌枫忽然停止了叙述,袁斐云睁大眼睛凝望着他,逐渐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发现凌枫的脸上哀伤更浓,眼睛里也仿佛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林昊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水性也比我要好。”凌枫停了好一会,才又续了下去:“水的涨势超过了我们的预算,我们拼命往高地跑,却跑不过水。很快,跑就变成了游,我们没有放弃,淌过几乎淹没鼻子的洪水,终于接近高地。” “可是我们当中有一位水性极差,我为了照顾他而落在最后,在把他送上高地以后,我力气不继,被一个水的旋涡困住,怎么也游不过去。” “领头的林昊看到我的危险,毫不犹豫返身跳回水里,朝我游了过来。就像我将那位朋友拱上高地,他靠近我身边,拖着我一起挣脱水的旋涡,用尽最后一分力量,也把我拱上了高地。我以为他也会跟着上岸,可是我回头一看……” 袁斐云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望住了凌枫。 凌枫的声音只是稍稍一顿,就苦涩的接了下去:“我回头一看,他却陷进了另一个水的旋涡,挣扎不出。我赶忙一手拉着身旁那株小小的树,把手伸给了他。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努力朝我游过来,可是旋涡的力量太大了,他努力了好久,仍然游不过来!” “我不停地鼓励他,后面高处的伙伴也在大声加油,可惜他们囿于地势,都帮不上我们的忙,而这个时候,水位仍在不停上涨,渐渐没到我的腰腹,阻碍了我的行动。” “他感到情势危急,忽然朝我笑了一笑,拜托我替他照顾他的小妹。我没有心情和他说别的,拼命叫他挺住、努力!可是他却执意要我答应他的请托,为了让他安心配合,我只好一口答应,而且赌咒发誓,绝不有负他的请求。” “没想到他得到我的承诺,反而松开了我拉着他的手!” “旋涡的力量不可想像的强大,他一放弃,我立刻感到手上如负万钧的沉重,但我再不肯轻易撒手也好,手臂却不听指挥地逐渐麻木。水终于漫上我的脖子,水面上,我已经再也看不到他的脑袋。” “我呆在原地,无法思考,直到身后响起震天的哭叫,有人硬生生把我拖离了上涨的水面,我才发现,麻木的手臂那端早已空空如也,我到最后,终于还是没能留住他那年轻美好的生命,我甚至,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任由他离开了我的掌握。” 泪水抑不住“哗哗”从袁斐云的眼中流了出来,断线珍珠般顺着她的面颊滴落了一地。凌枫疼惜地掏出纸巾,给她轻轻擦拭,用无比温柔的声音低声轻叹:“我们在那座小山头上被困了整整三天两夜,终于等到救援,逃出了生天。可是,林昊为了救我,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欠的,是一条重如泰山的生命!那一年,我们才十七岁。” “林萱……”袁斐云意识到了什么,凄然望向凌枫。 “你没有猜错!”凌枫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林萱,她就是林昊的小妹。” 凌枫没有再说下去,袁斐云却能想像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凌枫为了履行对救命恩人的承诺,找到了林萱,把她当作亲人一样,百般宠溺和照顾。不管凌枫有没有喜欢她,林萱却不可遏止地爱上了凌枫! ——特别的照片留给特别的你,唯一的我送给唯一的你! 第十七章 水的旋涡(三) “我把萱萱当妹妹,从来没有多想。”凌枫嘴边浮出了一个苦笑:“我也没有故意想把这件事一直瞒着你,我只是相信着,如果我努力向她解释清楚,慢慢地,或许她可以接受我这个哥哥有天会找到一位嫂嫂共同来守护她的生命。” 我愿意做她的嫂嫂,宠她,保护她!可是,她愿意么? 袁斐云想起了冯晶的伤,想起了冯晶受到的威压,这位妹妹的脾气,恐怕并不好惹!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平愉快地接受情敌成为嫂子的现实? 一直到临近期末,考试迫在眉睫,袁斐云这份苦涩的笑容还是没办法从心底里驱除。凌枫依旧频繁地出差,日子依旧在相思中度过,只是单调而疏离,就像大多数人感受到的那样:大学生涯的无聊寂寞几乎让人窒息而死。 她不敢想凌枫会不会去找林萱,找到了林萱又会怎么跟她说,只要脑海中浮出“林萱”这个名字,她就讽刺的变得害怕再见到朝思暮想的凌枫,只想躲进回忆里,躲到过去的甜蜜日子里,只恨自己为什么竟然知道了林萱这个人的存在。 有时候她会想,这是不是就是冯晶故意让她知道这些事的目的?可是冯晶已经实习去了,不会再出现在这座校园,她没有机会证实这个猜测。 林萱曾经用那样激烈的手段对付冯晶,刚开始袁斐云也担惊受怕了一些时候,但这种危险始终没有降临,也不知道是学校加强后的保安措施有效,还是凌枫察觉了些什么,阻止了林萱这种疯狂的行为。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逝去,比如她和凌枫最近的约会,不再那样亲密无间,也不再快乐得无忧无虑,他们不再亲吻,连拥抱也在减少。尽管两人都避免再提及林萱的名字,眼里却都有无法隐藏的忧伤和焦虑。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过去感觉很难熬到的周末这回却来得非常快,杨帆欢呼着拎起厚厚一大包书籍课本就往外跑。这大概是眼下袁斐云唯一感到快慰的事了,杨帆终于公开地跟阳光出双入对,一起打球一起温功课,幸福洋溢在她脸上,令人欢喜感动。 “斐云,不出去玩呢?你那位呢?又出差?”宿舍里只剩下舍长、水满玉和袁斐云,舍长同情的望着袁斐云:“你们这样恋爱,也太辛苦了!” “你懂什么!小别胜新婚,这样再见的时候才会更甜蜜啊!”水满玉白了舍长一眼。 袁斐云从课本中抬起头,淡然一笑,似乎在叹息着,轻轻念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哦!原来这么浪漫!”舍长瞪大了眼睛,似懂非懂地回答。 鬼话!什么朝朝暮暮,真爱上了,恨不得二十四全跟喜欢的人粘在一起不分离,分开一分一秒,都是受罪!袁斐云心中苦笑了一下,古人用这句话自欺欺人,想不到自己也一样,完全都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进化。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袁斐云看了一眼号码,那是凌枫家里的座机号码。难道凌枫出差回来了?她有点疑惑的朝电话那头轻轻“喂?”了一声。 “姐姐!我考完试啦!”那端传来凌雁唧唧喳喳热闹的声音:“我现在在我哥家,你快来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好啊!”袁斐云含笑答应。原来是凌雁啊! 袁斐云一到凌家,凌雁劈头就问:“姐姐也快放假了吧?” “嗯!”袁斐云亲切地跟凌雁手拉着手走向客房,微笑回答:“我们下周考试,之后也就放假了。” “那姐姐放假以后会多留几天跟我玩的吧?”凌雁期待的问。 “或许……”袁斐云并不肯定。 凌雁没再拘于这个问题,转而向袁斐云说起了自己学校里的趣闻,她的学校同学实在很有意思,爆笑的、温馨的、诡秘的各种趣闻层出不穷,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袁斐云就算没有很用心去听,也被逗得笑容时不时绽放出来。 袁斐云终于逮到机会,向凌雁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对了!你认识林萱吗?” “林萱!”凌雁的反应是大吃一惊,忙探头向客房门外张望,外面没人经过,凌阿姨虽然在家,但她又在阳台侍弄她的花草。 袁斐云疑惑的望住凌雁,只见凌雁小心关上客房的门,这才松了口气,用警告的语气对她说道:“在我哥家,谁也不准提起这个名字,你也是少提为妙!” “为什么?”袁斐云有点诧异,有点好笑。 “这个林萱,太厉害了……”凌雁摇头不已,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告诉了袁斐云。 原来林萱父母早逝,她和哥哥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哥哥长大以后就成了全家的顶梁柱,是全家的希望,没想到,林昊为了救凌枫,竟致少年早夭。 一开始,林萱对凌枫充满了恨意,三天两头就到凌家来吵闹,放狠话,下诅咒,给凌家带来了无穷的烦恼。 袁斐云暗暗摇头,那么美的一个女人,当初那惊艳一瞥,给人的印象何等深刻,没想到脾气却这样激烈,单看她对付假想情敌冯晶的手段,就不是一般女子能用得出来。 凌家看在救命恩人的面上,对这个林萱的行为只好不去计较,只在背地里用很多方法去改善她和她奶奶的处境,凌枫更是对她逆来顺受,百般呵护。 随着时间流逝,林萱也终于被凌家的态度打动,不再对凌家进行骚扰吵闹,更在凌家的安排下也进了一所专校学习深造。 凌家松了口气,以为这下子往后都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道林萱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凌枫。她一反过去的态度,尽管还是频繁地跑到凌家来,却像个最孝顺的媳妇般,抢着做各种家务,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凌枫的妻子。 假如凌枫也同样爱她,而凌家长辈也都乐意让林萱成为凌枫的媳妇,那倒天下太平了,可惜!林萱先前对凌家的恶劣态度早就激怒了凌家除凌枫以外的上上下下,连凌雁都非常讨厌她,大家都只是忍着不去跟她计较而已。 一发觉到原来林萱想要成为凌家的媳妇,凌家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用了种种方法,包括禁止她踏进凌家所在的校园、找她奶奶表明态度要求协助和干涉等等,总之是决意要拆散她和凌枫之间的关系。 林萱做了很多努力,仍然改变不了凌家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不知道她是否还想用以前的老办法骚扰凌家,所幸今天的凌家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凌家,也不会害怕她用什么非常手段,但是直到现在,林萱也没有再用过那样的激烈手段。 “那凌枫呢?”袁斐云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他对这件事,又是什么态度?” 第十八章 恐怖圈套(一) “我哥啊!”凌雁叹气:“人人都劝他不要再跟林萱来往,他就是不听,林萱有什么事了,打个电话他就会过去。” “如果你哥喜欢她……”袁斐云的心隐隐作痛,想说什么,却说不下去。 “喜欢她?”凌雁皱起了眉头:“不会吧?真喜欢她的话,我哥怎么会听父母亲的话,减少了跟她见面的次数?而且我听说,我伯妈偷偷问过他是不是想娶那个林萱,他当时就说他没那个想法啊!要不然我伯妈也不会这样讨厌林萱吧?说她不要脸勾引我哥。” “其实……”凌雁忽然眼睛闪亮充满期待的望住了袁斐云:“我哥喜欢的是姐姐你吧?我觉得他对你特别不一样!嘿嘿!包括我伯妈他们,简直当你是未来媳妇呢!你也喜欢我哥吧?那就不要管什么林萱了啊!反正她不敢来这里也有两三年了,如果你跟我哥结婚,她也就死心了吧?那样的话就太好啦!” “别胡说!”袁斐云啐了她一下,刻意回避,绝口不再提起这事。 原来…… 是这样老套的情节吗? 一对不被祝福的恋人,长辈为男孩准备了另一位精心挑选的女孩,施展强硬的手段,逼走那个不被接受的女孩,而男孩迫于压力,不得不对长辈指定的女孩虚与委迤…… 虽然很多男孩都会在长辈的压迫下屈服,可是,作为长辈硬塞给男孩的媳妇,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不是么? 凌枫,就算嘴里不承认他爱林萱,其实林萱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位置的吧?如果一点也不喜欢,怎么可能还跟她藕断丝连地纠缠不清。 愁绪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一直萦绕在袁斐云心头,挥之不去。有的时候,她会怀疑凌枫的爱是迫于压力,有的时候,她又会头痛于林萱的存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将来和凌枫在一起时林萱可能做出的一切。 期末大考终于来临,考试前夜,平时用功的、临时抱佛脚的,无不陷入紧张的复习之中,宿舍甚至为此特意晚了半小时熄灯,没有谁再溜出去玩耍,连水满玉也难得的离开了电脑,躺在床上念念有辞背课文。 安静的夜,忽然传来悦耳的铃声,袁斐云扫了一眼各自温书的舍友,慌忙把手机贴到耳旁,轻轻应了一句:“喂?” “云云,我到家了。”那头是凌枫低沉缠绵的声音。 “嗯。”袁斐云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间不早了,明天又要考试,她不可能这个时候还跑到凌枫家里去和他见面。 “明天要考试了吧?还在看书吗?不要太紧张,好好睡一觉也很重要。”“嗯。” 从前收到凌枫这样的问候,总是被甜蜜充满了整个胸腔,可是现在,却有个酸酸的念头在袁斐云脑海中涌了出来。凌枫那样照顾林萱,也曾经对她说过许多类似这样关心的话吧?所以林萱才会爱上了他,不择手段要拥有他。 “怎么不说话?”凌枫在电话里问,声音里有一丝不安。 “为什么对我好?因为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吗?”袁斐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凌枫好像有点生气,过了好一会才郁结的反问:“不喜欢你,我还会对你好吗?” 袁斐云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禁撅嘴碎念:对一个人好,就能表明爱她吗?那林萱…… 没等她继续想下去,手机里悄然传来了凌枫的吉他曲。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早习惯穿梭充满诱惑的黑夜,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凌枫的歌那样动听,那样忧伤,袁斐云怔怔地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险些就落了下来。他是在用这支歌表达他的爱和思念吗? “每次我出差在外,最牵挂的,就是你。”凌枫放下吉他,用那好似在叹息的语气低声地说:“明天我又要去另一座城市,你考完试,我也不一定能赶回来,可是你要相信我,我会结束这个奔波在外的日子,很快就能长期留在这里,陪你。” “嗯。”袁斐云含笑答应,在凌枫的细细叮咛中结束了通话。 冬天的太阳冷冷挂在空中,即使它看来是那样明媚,却不能让人感受到多少热度。就像凌枫的许诺,听来甜蜜,却填补不了内心的寂寞。 考试的时候不觉得,交上最后一份答卷走出教室,寂寞就像潜伏在暗处的幽灵,趁虚而入,悄悄渗进了袁斐云心头。 回到宿舍,入耳是一片开心的喧闹,且不管考好考坏,紧张的情绪得到松弛,本身就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闻文那几个家伙在热烈商讨着放假回家前的采购事宜,袁斐云听了一会,忽然发现乐咏一反常态的在床上望着窗外发愣,不由得奇怪的问:“咏,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我好烦恼!”乐咏蹙着眉头郁郁地回答:“我觉得涛声……” “林涛声怎么了?”水满玉的注意力被引了过来,插嘴探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乐咏轻轻叹息:“最近和他在一起,好像变得有了陌生的感觉,总是找不到话说。” “林涛声那小子,哼!”水满玉不屑的道:“看你和他老走在一起,我才没好跟你说,其实这小子可花心!出身豪富之家的贵族公子,到底懂得几分真爱?想当初,他不就是因为追求斐云无望,这才转而追你的么!八成这小子对你厌了,所以你跟他才有了隔阂。” 乐咏惊讶地望住了水满玉:“你知道的那么多!”水满玉昂着头,一副当之无愧的模样。 闻文摇摇头,感慨的道:“男人啊!永远都不知道珍惜眼前拥有的东西,真不明白像乐咏这样的美丽淑女有什么不好,他们竟然也会生厌。” “要不什么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呢!有些男人,就是犯贱!”水满玉鄙夷的骂了一句,转头望向袁斐云:“你也要小心点!你跟乐咏都是正宗的名门淑女,你们这种人的老公,最容易红杏出墙,去找别的妖媚女人!” 袁斐云心头一震,忙掩饰的笑着岔开话去:“奇怪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和乐咏是名门淑女,我们不会成为男人们的地下情人?” 第十八章 恐怖圈套(二)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水满玉得意的笑了一下:“我可是搞得一清二楚,乐咏的祖上曾经当过民国的部长,家里多的是留学海外的知识分子。你更厉害,曾祖父是清朝的大官,祖父是黄埔军校出来的军官,整个家族在你们家乡那是数一数二的望族!” 袁斐云和乐咏一齐傻傻地瞪住了水满玉,这些事情两人从来没对人提过,水满玉却是从哪里得来的资料? 整个宿舍都被水满玉一番话给震住,闻文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的道:“怪不得……怪不得!这两个家伙长得那样出众,又都那样有才华!原来是家族遗传,厉害厉害!” 那边的杨帆也插了一句:“我说呢!这两个家伙怎么那么大气,尤其是斐云,我一早就觉得她特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舍长忍不住瞪了水满玉一眼:“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不信她们两个会特意跟你说。” “嘿嘿!她们都有老乡啊!随便问问不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水满玉满不在乎地回答。 “不过呢……”她又同情的望住了袁斐云和乐咏两人:“你们有这样的家世背景,怎么可能会去做男人的二奶?你们都是做正妻的不二人选!就算你们老公偷养情人,也绝不会给你们知道,更不会轻易和你们翻脸闹离婚。所以了,你们两个想找真爱的话,得更小心才行,别轻易上了男人的当!” 水满玉的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敲在袁斐云心上。这一点,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而凌家长辈是深知她家世的,这就是凌家长辈乐意促成她和凌枫两人好事的原因吧? 不知道为了让她成为凌家媳妇,凌家长辈在凌枫身上可曾施加过压力? 凌枫,就算不是迫于压力来追求她,其中难道没有一点男人的私心,想要借着她的家世来成就自己?他一面对自己示爱,一面却和林萱藕断丝连,真的仅仅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这样照顾恩人的妹妹林萱? “不喜欢你,我还会对你好吗?”——恰如其言,凌枫对林萱,也是喜欢的吧? “其实……”乐咏犹豫着开了口:“也不能全怪涛声,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觉得,我没有以前那样喜欢他了。” “哦?”水满玉有点意外的望住了她。 乐咏从枕头边抽出一封信,神情间带点甜蜜的说道:“这是一个初中男同学写给我的信,他现在在武汉大学学理工,他说他一直暗恋我,他不知道,我那时候也曾经暗恋过他……居然,现在又和他有了联系。” 闻文一听就叫了起来:“好哇!原来我们都误会了!花心的是这个淑女呢!” 乐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又烦恼的蹙起了眉头:“我很想答应跟他交往,可是又有点舍不下林涛声,毕竟都有了那么长时间的感情了!” “咳!有什么舍不下的!缘起缘灭,恋爱就是那么回事,不要明明缘份已尽,还在互相拖沓负累,那才叫做煎熬!”水满玉不以为然的丢下这句话,又把自己埋进了网络。 乐咏拿着那封信想了想,认真说道:“等下个学期吧!真的缘份尽了,我会跟涛声好好分手,不过我是绝不会再让别人知道我的家世的!背着家世恋爱,好累!好可怕!” 抛开所有功利背景,纯粹地相爱,袁斐云羡慕地憧憬着乐咏的恋爱态度,顺手摘下舍长挂在她床头墙上空挡处的吉他,若有所思地弹出了一支优美动人的老歌。 “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扁扁的、扁扁的岁月的书签,甜甜的、甜甜的你的笑颜,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不忍心让你看见我流泪的眼,只好对你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长长的、长长的寂寞海岸线,高高的、高高的蔚蓝的天,是不是到了离别的秋天。我们已走得太远,已没有话题,只好对你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最近情绪低落,事情老往坏处想,连袁斐云自己都在埋怨自己胡思乱想,或许凌枫根本不在意什么家世背景,只是单纯喜欢她这个人而已,自己那样想凌枫,凌枫知道的话不是会很委屈么? 不过不凑巧,这两天,正好是她的生理期,情绪陷进低潮,也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吧? 卫生巾用罄,袁斐云只好独自一个人走出校门,像过去那样,跑到学校旁边那家小商铺去补购回来。 “姐姐!”袁斐云还没走进那家商铺,就被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拦住了去路。 “有什么事吗?”袁斐云望着那名秀气得仿佛充满了怯意的女孩子温和的问。 “我、我想问个路。”那孩子有点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残旧的明信片,递给了袁斐云:“我要去上面的那个地方,可是我、我找不到。” 袁斐云皱眉看着明信片上面的那个地址,那是个很旧的门牌地址,所在的街道离她的学校有一段距离,在她的印象里,那一片街道保留着许多老巷,交错分布如一张渔网,里边住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生活不充裕的人,不熟悉路径的人走进去,很容易就晕头转向。 “姐姐……”女孩看袁斐云沉吟不语,怯生生的问:“可以带我去找么?” “行!我带你去。”反正考完了试不用上课,袁斐云自忖闲着没事,不忍心拒绝这样楚楚可怜的孩子,一口答应下来,牵住那孩子的手,朝地址所在的那片街道走去。 那地址果然不好找,难怪那孩子找不到。袁斐云带着她穿街过巷,数门牌、问路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地址。 那是一幢旧楼,只有四层高,外墙还贴着早些年流行的那种小石砂,栏杆脱漆、墙面污垢,到处有脏兮兮的古怪印痕。要不是楼道还算干净,也没有什么垃圾和蛛网,袁斐云会以为这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废楼。 “这里真是你的亲戚家?”袁斐云不禁有些怜悯的问那孩子。 “嗯……我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在这里住。”女孩紧紧跟在袁斐云身后,语气犹豫。 袁斐云只好按地址把那孩子带到三楼一户门前,敲了敲那扇褪色发白的木门。门“吱呀”一下开了,站在门后阴影中的,是个年轻男人。 第十八章 恐怖圈套(三) “请问……”袁斐云才张嘴,就瞪大了双眼忘了下面的词,眼前这个男人,赫然就是已被逐出校门,正在接受警方调查的谭鹰——舍长引以为耻的老乡! 没等她反应过来,谭鹰便自嘴角浮出一丝邪恶的笑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猛一下将她拖进了房间。 “表姐?”袁斐云听到那小女孩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表妹乖!”随着一声娇笑,内室中走出一名美得叫人吃惊的女子,朝袁斐云望了一眼,径自走到门口,把几张钞票塞给了那小女孩,小女孩喊着“谢谢”,欢天喜地就离开了门前,连望也不望上袁斐云一眼。 这是个圈套!袁斐云手脚一阵冰凉,惊恐的望住了那个美艳女子:“林……林萱!你、你想做什么?” 那女子正是林萱,她冷冷扫了袁斐云一眼,朝谭鹰打个手势,反手关紧了大门。谭鹰挟着袁斐云,把她用力推进了内室。袁斐云被他推得站立不稳,跌到了室内的大床上。 那床上竟然还有另一名男子,袁斐云吓得刚想跳下地往门外冲,就被那男子捉住手脚,动作熟练的用强力胶带捆了个结实。 “谭鹰你怎么……”袁斐云才叫了半句,嘴上一紧,也被胶带封住了嘴。 袁斐云被丢到床上,那两个男人绝不老实,一双手在她身上乱摸,很快就搜走了她身上的手机和财物。谭鹰甚至发现了她的生理秘密,神色失望,转头告诉了林萱。 “听说过明星的艳照事件么?”林萱一脚踏上床铺,伸手捏住了袁斐云下巴,厌恶的眼神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嘲弄的道:“披着光鲜的外表,享受万千宠爱的目光,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却原来不过是龌龊的生物,连很多小人物,都比她们高尚!” 袁斐云停止无用的挣扎,愤怒地瞪着林萱,那么美的一个人,现在看来却有如巫妖,扭曲的人格连带扭曲了她的姿容,连眼神都像足了厉鬼。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林萱冷冷的低声咒骂:“所以,就像那明星艳照事件一样,把你淫荡的样子拍下来,传到网上去吧!叫人知道,什么名门之后、窈窕淑女,脱光了,也并不比个妓高尚多少!” 快住手!你在犯罪!你们会被法律严惩的!你们就不怕未来的日子把牢底坐穿么?!袁斐云又急又怒,却发不出声音来。 “对了,你正在来例假呢!”林萱的目光渐渐下移,邪恶的笑了起来:“那样照张相,不知道会不会让人以为,你刚刚被破处?” 袁斐云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脑中一片空白,眩晕阵阵袭来,不得不拼命眨着眼睛,才勉强让自己不要昏厥过去。 林萱!你不是爱着凌枫吗?你这样做,就是在断绝跟他的所有关系,你就算不怕法律的惩处,难道你也不在乎凌枫的感觉了吗?可惜!袁斐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多少可以起点作用的劝说只好在肚子里憋着,根本无法指望林萱听到。 “大姐……”一旁的谭鹰朝林萱唤了一声。 大姐?听到这声称呼,袁斐云立刻想起了那时候掌控着学生会很多人的文娱部长冯晶,她的那些帮凶和姐妹,就是用这个称呼在吹捧她。但一样是大姐,校园里的,又怎么能和社会上的相比!林萱这个“大姐”,分明就是个黑社会的头脑。 “鹰急了啊?”林萱笑了一下:“也难怪呢!被鹰看上的女人,还没有谁能逃脱鹰的追求,袁斐云是个例外吧?可是,现在也终于逃不掉了!哈哈!” “鹰,动作轻柔点,别扯坏了人家衣服哦!”揶揄地盯了袁斐云一眼,林萱直起腰,嘴里吩咐着离开了床边。 谭鹰捏了捏拳头,一步一步逼近袁斐云,另一名男子则好整以暇地掏出一部数码相机,慢慢摆弄。 冷汗从袁斐云的额角和后心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脸色刷白,只觉得面上的肌肉变得无比僵硬,几乎失去了知觉。 谭鹰邪笑着很快就扒下了袁斐云的外套,就在他的手探向袁斐云内衣的时候,屋中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手机铃声。 林萱找了一阵,才发现响的是袁斐云的手机。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怔了好一会,才迟疑地把手机贴进耳朵,按下了接听键。 是凌枫!打来电话的,一定是凌枫!袁斐云扭着身体闪躲谭鹰的贼手,眼睛却睁得极大,一瞬不瞬地紧紧瞪住了林萱。 或许凌枫在电话里只来得及说两句话,因为林萱脸上飞快掠过深刻的妒意,差不多立刻就挂断了电话,一语不发,顺下来干脆按下了关机。 凌枫会发觉不对劲的!他会追探究竟的!袁斐云不肯放弃地这样想着,绝望却迅速蚕食了她的心灵。 只隔了短短半秒,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把林萱吓了一跳,慌忙从兜里掏出手机,迅速贴在耳边“喂”了一声。这次响的,却换成了她自己的手机。 袁斐云不知道那是谁打来的电话,只看到林萱神情一怔,飞快地朝谭鹰和屋中另一名男子打了个手势,那两人都是一愣,互望数眼,不甘心地乖乖退出了屋子。 尽管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至少目前已解除了威胁,袁斐云松一口气,险些昏了过去。但她当然不敢有半点懈怠,仍睁大眼睛,死死瞪住了对面的林萱。 不知道那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林萱的面色变得有点苍白,失神地“我……”了一句,便说不下去,咬紧下唇,抱着肩膀背贴墙无力地缓缓坐了下去。 袁斐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刚才那个气焰嚣张的魔鬼女人么?看她神情那样彷徨无助,脸色那样难看,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鸡,倒好像刚才就要受辱的人反而是她似的! 电话似乎挂断了,林萱无力地垂下手臂,竟连手机也抓握不住,轻轻掉落在地。她仿佛忘了袁斐云的存在,无意识地把身子紧紧缩成一团,脑袋深深埋进了膝盖之间。袁斐云不明白她究竟在搞什么,只看到她的身体居然在微微地颤抖。 打电话的是谁?说了什么?林萱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袁斐云也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盯着眼前的林萱陷入了沉思。 第十九章 错恋成沙(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转暗,林萱仍然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袁斐云的眼睛都睁累了,被缚的手脚早已麻木。 过了多久了?十几分钟?一个小时?就在袁斐云意识开始有点不清晰的时候,内室门“砰”的一下被大力推开,一个人疾风般冲了进来。 凌枫?袁斐云愕然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望着来人。那人一脸急怒和忧虑,在看到她的那一刹,整个绷紧的神经全都松了下来,痛惜和欢喜瞬间注满了眼神。他不是凌枫,却又是谁!可是,他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呢? “云云!”唤了一声,凌枫快速跨到床上,先把外套给袁斐云重新裹上,又迅速撕去了贴在她嘴上的封胶。 “枫……”袁斐云含糊不清的应着,面对巨大威胁也不曾落下的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凌枫终于去掉了缚在她身上的所有胶带,她却由于四肢麻木失去平衡能力,倒进了他的怀抱。 “是我不好,我来晚了!”凌枫心痛自责地在袁斐云耳边低语着,紧紧抱住了她,将她整个拥进怀里,目光一巡,拿起被林萱丢在一旁桌上,袁斐云的手机和物品,看也不看林萱一眼,就大踏步从蹲在墙角的林萱身旁走了过去。 “枫哥!”林萱赶忙叫了一声,抬起头惶恐万状地望住了他,一张脸上泪痕斑驳,竟不知已经哭了多久。 凌枫的脚步停了一停,沉声道:“你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希望你把‘枫哥’这两个字,也从你的生命中抹去!”他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谭鹰和另一名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那个把袁斐云诱到这里来的小女孩出人意料的靠在大门外,朝屋里探头探脑,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望着凌枫直眨巴。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凌枫伸手在她脑袋上搓了搓,淡淡的说了一声:“谢谢你!” “大哥你以后还会来找我表姐吗?”小女孩稚声稚气的问,却得不到凌枫的回答。小女孩也不恼,吐了吐舌头,就跳进了房间。 林萱接的最后那个电话,是凌枫打的吧?他怎么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及时赶来呢?他不是在出差,下午才能回到家吗?他究竟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如果不是听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林萱也不会阻止了那两个男同伙吧?否则的话,就算凌枫赶到,也来不及了吧? “你有个同学,叫蒙毅的,忽然跑到我家里,请求我小姨允许,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单独外出,往那片治安很差的旧街区走了,这很不寻常……”迎着袁斐云充满疑问的目光,凌枫终究没有解释下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是蒙毅?袁斐云心头悸动,这个蒙毅,是第二次救到她了!只是默默在暗中注视着她、追随着她、守护着她,却从来没有提请过任何回报,甚至不在意她是否同样注意到他,天下竟可以还有这样的感情么! 蒙毅或许是知道些什么,或许是跟那个林萱的组织里某些个成员有联系,否则不太可能这样简单就判断出她会有危险,然而袁斐云现在,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些了。 “你决定明天回家了吗?不再多留几天陪我?”凌枫忽然问,声音里满是不舍。 袁斐云点了点头。这个学期,相处的甜蜜不似从前,痛苦却洪水般一波一波来袭,她不愿意再呆下去,只想迅速逃离,躲回家去蜗藏起来,舔埋身上被撕裂的伤口。 “几点的火车?”凌枫失落的问。 “下午三点。” “早点回家也好。”凌枫怜惜地望着她:“这样,我也不用再担心你会遇到不测的危险了。” “嗯。”袁斐云抬头给了他一个微笑:“这次,幸好有你。” “没有我的话,其实你也就不会……”凌枫心中一痛。 “没关系!”袁斐云低低地应了一句,轻轻活动着恢复知觉的四肢,离开了凌枫的怀抱。 两人穿出巷子,走到大路,招停一辆的士,返回学校。 “明天,我们再去一次登山吧!”凌枫望着袁斐云,目光渐渐缠绵:“就到我们第一回约会的那座山上。” “好!”袁斐云含笑答应。 的士在校门口停了下来,袁斐云钻出车子,却听到凌枫在后面忽然带点请求味道的说道:“林萱她也是一时行差踏错,才对你做了这样的事,你……不要追究她,好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同样的危险出现在你的身上。” 一股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袁斐云涩然笑了一下:“当然不会,我,不计较。” 凌枫似乎松了口气,把她送到宿舍楼下,神情温柔地吩咐:“好好休息,明天我接你。” “嗯。”袁斐云乖乖应着,在凌枫默默的注视中返身走回了宿舍。 尽管说什么已经忘记了对方,其实心底还是在意牵挂着的吧?凌枫呵!如果喜欢林萱,为什么要掩饰否认?又为什么顺从长辈的意愿追求另一个女孩,却在心里留给她一席之地?你是真的爱我吗? 特别的照片留给特别的你,唯一的我赠给唯一的你——林萱给凌枫的赠言又一次浮上袁斐云心头,如果确定得不到凌枫的回应,她也不能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吧? 袁斐云抱着迷惘的心情踏进宿舍大门,不同寻常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宿舍桌上堆满了饮料、水果、点心和蛋糕,甚至还有一大碟瓜子和卤味鸭脚,一班舍友围成一圈,正在那里大快朵颐地啃嚼。 “速度过来!”舍长看见袁斐云,赶忙吐掉口中骨渣,招手大叫:“今天乐咏请客,好彩你回来的快,否则都吃完了,就你没份!” 袁斐云笑看着满桌食物,也挤过去坐下来,拿起蛋糕咬了一口,转头望住笑呵呵的乐咏诧问:“为什么请客?你生日?” “不是!”乐咏开心的笑,日前的烦恼消失无踪:“我是在庆祝跟涛声好聚好散!” 袁斐云听得睁大了眼睛:“不是说下学期才考虑分手的事么?” “是啊!”乐咏不在意的笑:“我也有点意外,没想到涛声也想分手,昨晚他忽然跟我提了,我也就痛快答应了他。” 乐咏的样子一点也不伤感,袁斐云看了她半晌,无奈的说道:“这也好庆祝,真服你了!” “哈!我乐意!”乐咏爽朗的笑了起来:“这又不是失恋,只不过是结束了一段缘份,未来还有更美好的恋情等着我去发现呢!再说了,不去寻找的话,你又怎么知道,谁才是真命天子?勉强继续一段错误的恋爱,才是件悲哀的事,不是么!” “能知道眼前的爱是否错误,那挺不容易!”袁斐云佩服的叹了口气。她就不知道跟凌枫之间那段感情,究竟算不算真爱。 “这不难分辨吧?”乐咏不大同意:“爱得开心,就是一切,爱得不开心,就是错误!一段感情不能轻松进行,总要着背负沉重不开心的感觉去维持,那就肯定不对了!” 袁斐云呆呆望住了乐咏,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乐咏这个看上去永远那么积极开朗、甜蜜可爱的女孩子,总是有些奇特与众不同的思想,令她深感触动。 爱得开心,就是一切,爱得不开心,就是错误——她和凌枫之间的感情,难道错了?属于他们两人的恋爱快乐,现在在哪里呢? 第十九章 错恋成沙(二) 宿舍有两人当天傍晚就坐火车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又走了两个,除了就住在离这座城市两百公里路程小镇的杨帆,袁斐云成了唯一还留在学校里的一个。知道她的火车是下午3点以后,连杨帆也道别离开了宿舍。 匆匆把回家要带上的东西都收拾完毕,袁斐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九点,没吃什么东西的肚子也已经饿得咕咕作响。 凌枫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吃早餐,一起去登山么?这么晚了也没有来一个电话,难道昨晚太累,睡过头了?郁闷的拿起手机试着拨打凌枫电话,却意外听到了“用户已关机”的提示。 “真的还没睡醒么?”袁斐云更郁闷了,想一想,干脆拨通了凌家的座机。 “喂?”电话里传来凌枫小姨的声音。 “小姨?凌枫在家么?我是斐云。”袁斐云赶忙通名报姓。 “他不在家。”小姨的声音有点迟疑:“昨晚他都准备要休息了,不知道谁又打电话给他,他连夜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袁斐云呆了一呆:“小姨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么?” “不知道。”小姨嘴里忽然爆出了一条猛料:“不过我听说,他那个叫林萱的朋友,昨晚割脉自杀了。” “自杀……”袁斐云一下惊呆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自动挂断电话,她才回过神来,倒吸了一口寒气。 这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人自杀身亡,报纸上对这类事件的报导甚至已经麻木,死一个人,占不了报纸豆腐大的一角。每每读到这类新闻,袁斐云也只是偶尔感慨一下,隔远远的距离,凉凉地说上一句“无聊”。 可是现在,竟然有个人自杀了,而这个人,袁斐云刚刚见过她没有多久,这个人,美丽又妖娆,狠毒又可怜,最重要的是,她是个活生生的美人,袁斐云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能浮现出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 她美得那样不真实,连自杀这种事,叫人听了也觉得不真实。可是,她却真的自杀了,而且凌枫为这件事,已经失踪了整晚,连手机也关机,和她完全失去了联系。 袁斐云抑不住的想要放声大笑,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漫上心头,使她笑不出声来。她的思绪紊乱,行动却现出了不寻常的镇定,她关好宿舍门,走上街头。她食不知味默默吃了一份早餐,一个人坐上的士,抵达了约定中要登的那座山。 尽管是冷冷的冬日,阳光看上去却格外明媚,袁斐云在阳光下打了一个寒噤,抬头望向山边的瀑布。 瀑布下有深潭,潭边有株杏树,杏树无花无果,枝叶凋零。 袁斐云的视线变得有点模糊,她赶忙眨了好几下眼睛,转头踏上了山道。 仍然是一样的山道,有一样的零散游客,有相同的山顶巨石,有情侣喁喁细语,有孩子欢声笑语。 看那边栏杆前有几个游客笑着互相拍照留念,袁斐云恍惚觉得时光丝毫没有前进,凌枫就站在她的身旁,微笑着爬上巨石,朝她伸出手来,似含深意的召唤:“……上来陪我坐坐吧?我拉你上来,来吧!别怕,我会保护你!” 袁斐云不禁笑着抬头望向身旁巨石,巨石依旧,却没有了凌枫的身影。 心,迅速下沉。袁斐云无力的靠着巨石坐了下来,望着黄色泥沙的地面,依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对了!林萱就是这样在她的注视中背贴着墙蜷缩起来的,她当时也就是这样的心情?不!不止如此而已!看她那泪痕交错的面容、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心情之糟,眼下的袁斐云根本不及! 那是绝望吧?所以,她自杀了,得不到凌枫的爱,她,毋宁死! 就在袁斐云怔怔揣测着林萱当时心情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袁斐云轻轻回答,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云云……”电话那端竟然传来了凌枫低沉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疲惫,有点无奈:“林萱她割脉自杀……” “嗯。”袁斐云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我把她送进医院。”凌枫继续叙说:“她被抢救回来了,我现在在她身边守着,她的麻醉劲还没有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袁斐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没有说话。 “你……自己上火车回家吧!我可能没法去送你了。”凌枫停了片刻,仿佛用尽心力,才压抑住满腔的痛,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云云,以后有合适的男孩子约你,你就答应吧!” “嗯。”袁斐云几乎声不可闻地应着,眼前一片模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霍然崩塌,如时计里的细沙般不停地漏了下去。 她得到了凌枫的爱,也曾经拥有过他,拥有过美丽的回忆,可是有什么用呢?有一个女孩为了他,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而她,却由此注定了此生得不到凌枫的人。 一片白的病房,美丽得妖精一样的人静静地躺着,她的双眼紧闭,脸色青白,只有微弱的呼吸宣示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凌枫疲惫地在床前的椅子里斜坐着,握着手机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膝旁,他呆呆望着病房的天花板,耳朵里传来手机正在播放的歌声,一样地疲惫和沧桑。“你出现像一盏灯不断舞动,闪过了我的瞳孔,醒过来原来没有什么霓虹,眼睛却有一点红。我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短暂的笑容,是命运对我们善意的一场戏弄。” “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光荣,平庸的生命从此不普通,告诉我多爱你虽然都没有用,也有过一点点感动,两个人的终点只有两种,不能够停下来只有流动,告诉我你发现没有了我的天空,不再相同。” “感情像一段旋律不断煽动,卡住了我的喉咙,讲不出该说的话,想做的梦,只剩下耳边的风。我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短暂的笑容,是命运对我们善意的一场戏弄。” “爱上我是不是你的光荣,这回忆是不是天衣无缝,告诉我多爱你虽然都没有用,也有过一点点感动,我们的出路也只有两种,不能够开心也只有心痛,答应我你会在找不到我的天空,等待彩虹……”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凌枫偶一转头,发现林萱已经睁开了双眼,在定定地望着他,眼神从散乱渐渐趋于专注,充满了疑惑、期待和深情。 “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凌枫伸手为她掖了掖被子,声音低沉有力又温柔:“忘记我说过的那些,伤害你的话,我以后都还会象很早以前那样,用心守护你!” 林萱认真地聆听着,视线扫过缠满绷带的左腕,唇边现出了一丝苦涩又甜蜜的微笑。 第二十章 尾声 火车不急不徐地前进着,窗外的风景不停倒退,天空格外阴鹫,到了夜晚,更是下起雨来,天地茫茫,就算拼命睁大了眼睛向外看,也不过满眼模糊。 绝大部分旅客都已经在夜色和火车有规律的轨声中沉沉睡去,袁斐云却无法成眠,怔怔凝望着手里那个凌枫赠送的沙漏,数不清的回忆闪过心头。时计里的细沙不停泻下,泻完了一翻转,又不停泻下,一如回忆,忆完了,再从头,又是一样的回忆。可是时间过去便不再回头,回忆既成回忆便不能重来,回忆再甜蜜、再心痛,又如何! 垂涎美色的谭鹰、沉默内敛的蒙毅、憨厚开朗的阳光、儒雅谦逊的王之……一张张面孔在眼前交织,最多的,是潇洒体贴的凌枫,点点滴滴,就如窗外这雨,绵绵不绝,勾起的,是辛酸、是隐痛、是哀伤。 袁斐云的脸紧紧贴着车窗,泪眼随着雨水,一时模糊,一时清晰。列车一站一站地停靠,又一站一站地离开,夜一点一点过去,雨一点一点变小。凌枫所在的城市逐寸逐寸远去,而家乡在逐寸逐寸地接近。 雨水不知不觉消失,窗外,白雾在山林间弥漫,火车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鸣笛,代替报晓的雄鸡,划破了灰茫茫的天空,一线金色的阳光穿透浓雾,向人间宣告了黎明降临。 袁斐云不自觉地抬起头来,视线紧紧追随着窗外缓缓升起的朝阳,鼻头一酸,想流泪,却绽开了笑容。悲伤似乎已被夜雨带走,却有种新的感动在心头涌动。 生命既不能重来,为什么还要把未来也搭进去,为昨天以前的回忆殉葬!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任何人,都只能活在现在而已! 当明艳的太阳高高悬挂空中,袁斐云终于随着潮水般的人流走下火车,走出站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啪”的一声轻响传来,手中一沉,拉杆箱的一只轮子竟脱落了。袁斐云暗叫一声“倒霉!”,蹲下身子查看,原来是螺丝断了,毛病挺简单,急切间却没法修。 “我来帮你修吧!”忽然有个好听的男孩声音钻进了袁斐云耳朵。 “谢谢……”袁斐云循声转头望去,陡然呆了一呆,那是个高大得可以用熊腰虎背来形容的帅气男孩,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里蓄含着暖人的温柔。他的声音或许没有凌枫那样迷人,他的容貌或许没有凌枫那样惑人,可是有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一下漫上她的心头,令她感到了几许亲切和欣喜。 “咦?你随身还带这种东西!”袁斐云惊讶地发现那男孩从挎包里拿出了螺丝批和一枚崭新的螺丝。 “我有经验啊!”男孩笑着拍了拍身旁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大拉杆箱:“这东西的轮子特容易坏,我都修成习惯了,所以……这叫有备无患。” 看着男孩熟练的修理拉杆箱的轮子,袁斐云忍不住说了出来:“我好像见过你。” “拜托!你怎么连我也给忘了!”男孩忽然无奈的望了她一眼:“袁斐云同学,我们是小学同学,好不好?” “啊!”袁斐云一下满脸飞红,赶忙拼命在小学时代的记忆里寻找眼前这男孩的身影,拼命搜索他的名字,一面拖延时间的随口发问:“你也是刚下火车?放假?” “对!”男孩爽朗的笑着回答:“我刚从上海回来。” “上海?你在上海读书?”袁斐云惊讶更甚:“是哪所学校?” “你猜呢?”男孩笑而不答。 “不会是最有名的那座吧?”袁斐云不信的问。 “猜对了!”男孩大笑。 “啊——简直无法相信!”袁斐云瞪大眼睛,轻声叫了起来:“我明明记得有一回数学考试,全班都考得不错,就你不及格,气得老师当堂让你罚站……” “喂喂!你不是吧?”男孩有点气恼的打断了袁斐云:“我小时候那么多英雄事迹,你就惟独记得我这件事?!” “你的英雄事迹很多吗?”袁斐云忍不住咕哝:“我怎么没印象!” “好!”男孩脸上露出了恶狠狠的笑容:“我会一件一件说给你听,恶补你的小学记忆!首先是——我的名字,你究竟想起来了吗?” “没!”袁斐云很干脆的回答。 “扑通!”一下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惊起广场的飞鸟,“扑棱棱”迎着朝阳飞上了天空,朗朗的、年轻的笑声回荡在明媚阳光下,看到他们的人都不禁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