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落之幽魂王妃》 第一章 飞来横祸——灭绝 云霞镇,深夜…… 一辆马车飞快地向前奔驰而去。马车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掀开窗帘不时向后望,心里不停估算着出镇的距离。较男子而言女子的神情表现的很明显,她惶恐不安地望着男子,手指一直紧张地扭扯着丝帕。 “梓冉,你真的不怕他吗?”一貌美女子,眉头紧蹙,无不担忧地问着眼前那个身形高大,文质彬彬的男子。 男子放下帘子,将女子搂进自己的怀里,凄苦地笑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梓冉,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你一定要记得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哪怕是到了奈何桥我也绝不喝孟婆汤,我要记得你,我要等着你!”女子微微抽泣道,眼里有着无法言语的绝境之意。 “笑笑,我爱你!”听到女子这样的话语,男子极其地感动吻住了女子的唇。情到用时方恨少,梨梓冉这下深有体会了。他恨只恨自己和她相遇太晚,恨只恨自己能给她的太少了,太少了。 ******************************************************************************** 而此时在云霞镇内,已是时至四更时分。打更人孤独地沿着大大小小的巷子,一面敲着铜锣,一面表情焉焉地报着“天干气燥,小心火烛”。他张大嘴,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眼泪也被这哈欠挤了出来。他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心想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回家亲亲还在睡梦中的娘子,抱抱刚刚出世不久的儿子,然后再好好睡个囫囵觉。 打更人一想到这温馨的画面,心里不知不觉也提起了劲儿。敲击铜锣的手也变得十分有力,就连那句喊了几千几万遍的话他也觉得美好起来,声音跟着铜锣的敲击越发响亮了。突然,静谧的镇子被一声紧接着一声急促的狗叫声打破了,打更人急忙把铜锣插在腰间,提着灯笼,循着狗叫声四处察看。 只见远处数百个光点迅速地向云霞镇涌来,马蹄声,脚步声阵阵有力。打更人心里惊了,这么多人马莫不是土匪来了?心下想着,就越觉得害怕起来。他赶忙扔掉了手中的灯笼,拿出别在腰间的铜锣大力地敲打起来,边跑边喊:“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土匪进镇了,土匪进镇了……” 莫氏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有声音,随即起身拿了一件薄衫披在身上,汲着一双绣花鞋向门外走去。床上7岁的女儿适时地翻了个身,嘴里还发出轻微磨牙声。莫氏抿嘴轻笑,又忙转身将薄毯盖在了女儿腹部。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莫氏看着一院子跑来跑去的家丁,心中疑问大增。忙逮着站在远处不停指上指下的胡管家问道。 “回禀夫人,刚才打更的王二说是有土匪正往我们这儿来呢!这不,为了以防万一,我得赶紧吩咐下人们做好准备啊!”胡总管禀明了事情的来由。 “这也太奇怪了!土匪怎么会到我们云霞镇呢?再说镇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尉迟将军那儿不可能不知道啊?”莫氏疑惑地问着胡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半夜三更的,大家都睡熟络了。估摸着尉迟将军那边也没及早发现吧。”胡管家依着自己的理解解释道。 “那老爷知道吗?”莫氏又补充性地问了一句。 “哎哟,夫人,我一心只顾着部署府里的防备了,还没来得及去告诉老爷。这不,刚在才记起叫人去了。”胡管家拍了拍自己的脑勺,唏嘘了一声,满脸歉意地答道。 “哦,没事。我去看看吧!”莫氏笑了笑,又转身向着梨梓冉的书房走去。 “不,不,不好了,胡管家老,老爷不见了!”还没等莫氏到梨梓冉的书房,身后已然传来了家丁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喊声。 莫氏急忙转身,冲那半夜三更毫无礼法的家丁喝道:“叫唤什么,把小姐吵醒了怎么办?” 家丁听到夫人的训斥,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夫人,奴才不是故意的。只因为事出有因……” 莫氏看着那家丁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道:“你刚说老爷不见了怎么回事儿啊?” 家丁立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禀明了莫氏,正在莫氏迷惑不知所以然的时候,一直负责伺候江南艺妓余笑笑的丫鬟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抹着眼泪哭道:“夫人,奴婢该死!奴婢把人看丢了。” “什么?”莫氏当下惊叫道。心里更是疑云密布。 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堂堂梨府的大当家莫名其妙失踪不说,居然就连那个新进府内没多久的艺妓也突然跟着离奇不见了!莫氏越想越觉得土匪突然进镇,梨梓冉和余笑笑失踪都透着无法言语的怪异感。她瞟了瞟胡管家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讯息,谁知胡管家也正瞅着她,同样也是一脸迷茫的神情。 ******************************************************************************** 镇外,官兵们整装待发。一个身穿铠甲,骑着战马的男人眼睛看着前方,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此刻的表情。过了许久许久,男人指着云霞镇才开口声色俱厉地吩咐着部下,说:“全部给我围起来,一个出口都不准露!” 他就是尉迟烈,落月国声名显赫的大将军。 将近一千多名的官兵听到了尉迟烈的命令随即高举着火把把整个儿云霞镇团团围住,火光把镇子照的亮如白昼。镇子里还在沉睡的人们纷纷穿衣起床欲走出家门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哪知突如而至的官兵不分青红皂白挨家挨户地把镇子里的所有人像撵牲畜似的一一赶到了宗室祠堂前。 7岁的梨汐箬紧紧地抱着娘亲的腰肢,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恐地打量着那些手持长矛,面目凶恶的官兵,瘦小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莫氏柔柔地拍了拍她的背,眼睛里有着母性的坚定。 “莫汐兰,是哪一个?”尉迟烈冷冷地扫射着众人,厉声问道。 莫氏摇了摇身子,怯怯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 尉迟烈面容冷峻地盯着莫汐兰,又问道:“梨梓冉是不是你丈夫?” 莫汐兰轻轻点头称“是”。 “余笑笑,你也认得?”尉迟烈再问道。 莫汐兰又点了点头,心里迷惑着尉迟烈的问题。 “看来没什么疑问了。”尉迟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正在人们极其差异于这样一场对话目的时,尉迟烈对着身后的将士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命令道:“把他们全部杀了,一个活口也不准留!” 人群当即骚动起来,人中间几个欲想冲出官兵围困的青年男子趁机抢过站在面前的官兵手中的长矛。奋力一戳,几条鲜活的人命顷刻客间倒在了血泊中,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便没了动静。莫汐兰连忙用双手护住了女儿的眼睛努力不让她看到着血腥的场面。 官兵们愕然了!该杀的人却没有死,不该杀的倒是先行去了黄泉路。尉迟烈满目愤怒,随即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杀!把这些刁民统统杀光!” 官兵们齐声喝了一声“是”,手中长矛前举,大刀寒光咋闪,锋芒毕露。人群中毫无抵抗力的老幼妇孺最先成了士兵刀下的亡魂。哭声、喊声、求饶声充斥着官兵们的怒骂声混作一片。就在刹那间,云霞镇方圆百里之内,突然之间变得天昏地暗,血光冲天。几乎只有眨眼的时间,回荡于夜幕之下的各种哀求声停止了,只有鲜血,流淌遍地的鲜血。 莫汐兰身重数刀,却仍旧死命地护着自己年幼的女儿。她的血液浸湿了身下的汐箬,汐箬趴在血流之中嘤嘤哭泣。她知道在她的上面是娘亲,而娘亲的上面又有许多云霞镇人的尸体。 她的爹爹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些人要把她们赶尽杀绝?汐箬喃喃地哭唤着娘亲,莫汐兰睁开垂死的眼睛,虚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什么都没有说便垂下了头,停止了呼吸。 五更过后整个云霞镇就像是被陷在真空一般,没有一点声响。不一会儿,漫天的火光从前院迅速移动过来,浓密的黑烟随即遮盖了夜空。空气中无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烤肉味。祠堂前一片斑驳,到处都是血,地上、墙上,甚至是荷塘里都是血,红彤彤的一片,尸体在火光的映射下多的令人恐惧。这时夜空忽然下起雨来,细碎绵长的雨丝渗过一层层尸体落在了汐箬的脸上。在水与火之间,汐箬茫然地看着那一具具表情痛苦,姿势各异的尸体,心里空荡荡地痛。好痛啊,好痛…… 不知道火烧了多久,汐箬眼前只剩下一片焦黑。她使出仅有的一点力气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一个官兵模样儿的人立刻发现了她,他提着血淋淋地大刀朝她走来。汐箬咬着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他。借着光亮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眉毛参差不齐,右脸上有一颗指甲盖般大小的黑痣,嘴唇不但厚而且大得吓人。她知道这个人就是尉迟烈! 尉迟烈用他那双豆眼上下打量汐箬一番,二话不说直接把刀锋对准了她的脖颈。她安静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与娘亲的团聚。忽然“哐”地一声,大刀被打落在地,汐箬不由得睁开眼睛,在离她十步开外的前方,一个身素白的儒雅男子,脸含浅笑立在前方。宽大的白色衣衫配上那目空一切的神情,透着一股傲骨仙侠之气。手里还攥着一枚小石子。这情景就连尉迟烈也诧异了。 “什么人?”尉迟烈失声问道。 “我要带她走!”白衣男子浅笑依然。 “哼,皇上要刺死的人谁敢救!”语毕,尉迟烈用脚一挑,一个腾空接住了大刀,直刺白衣男子。动作极其迅速麻利! 白衣人丝毫不将尉迟烈放在眼里,他轻点地面,“嗖”地几声手中的几枚小石子已离手。只听见几十次声响后,尉迟烈的左右臂均已受伤,脸色苍白,口流鲜血,看来受了严重的内伤。 白衣人飞过去抱起汐箬,翩翩离去。 …… 史载,落月国明皇四十七年曾经因丝绸技术名满天下的云霞镇一夕之间被焚烧殆尽,全镇一千六百三十二名人口不知所踪。就在云霞镇被摧毁的第二天,当地知府在离镇外数百里的竹林里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皆是被人割喉致死,惨不忍睹。 第二章 圣女(一) 这里没有一丝光亮的,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死寂一般的感觉。这是在哪里?为什么周围黑洞洞的啊?喂,有没有人啊?她好怕黑啊!汐箬蜷缩着身体,暗暗哭道。可是哭了许久周围还是一片沉寂,汐箬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站起来鼓着勇气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前走,还好没有什么障碍,不然的话她铁定会撞得鼻青脸肿。 前面忽然有了一些亮光,汐箬顿觉前所未有的高兴。她不由加快了脚步,想着那亮光奔去。近了,近了,汐箬终于将亮光看清楚了。那亮光下赫然站着一个女人,一个背影很熟悉的女人,好像就是娘亲!汐箬不禁激动起来,她迈开大步向背影跑去,那背影慢慢地将脸转了过来,貌美如花。 “娘亲!”汐箬兴奋地叫着,张开了双手准备扑进她的怀里。 可是娘亲没有像她一样张开双手准备抱她,而是又把头转了回去,向着更黑处走去。娘亲的背影渐渐模糊了,淡的像一缕烟。汐箬哭了,娘亲为什么要走,她不要她的汐箬了吗?汐箬边跑边哭叫着:“娘亲,等等!你不要走啊!”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光亮消失了,还是一片乌黑。汐箬无力地垂下头,坐在地上无助而无望地哭着…… 梨汐箬轻微地扭动着身体,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袭来,痛的她泪水、汗水一并流出。因着这样的刺激她“噌”地一下睁开了眼睛,转动着眼眸探索着周围的一切。 没有了漆黑,没有了娘亲,只有一袭耀眼的白。男人正专心致志地调制着药品,他头也没回地就说道:“你醒了,筱林已经给你端饭来了。”说着,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走越近了,一个男孩手里端着一菜一饭一汤跨进了门槛,当男孩的眼睛扫过她时,眼里流露着惊人的诧异,但惶恐之色稍纵即逝。 汐箬试图起身,但她越挣扎的厉害,全身的疼痛就越加强烈。她只好躺回了原地,轻声问道:“叔叔,你有没有看到我娘亲?我找不到娘亲了!” 男子正在捣药的手忽然僵在了空中,眼里即刻闪过一丝怒意。叔叔?居然叫他叔叔!他有那么老吗?男子转过脸恶狠狠地瞪着病床上的汐箬,神情肃杀。倒是端饭的小男孩对白衣男子的变化不引以为意,在一旁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她怎么能把拜月教主叫叔叔呢?要知道“叔叔”一词对拜月教主来说就是禁语。看来,这小女孩今天死定了! “筱林,你笑够没有!”拜月教主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叫筱林的男孩,男孩立刻止住了笑容,换上了一副孩子不该有的严肃神情。 汐箬怔怔地看了一眼那个叔叔,又看了一眼男孩,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叔叔!”汐箬这次稍微大声地叫了一遍。她以为刚才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她是因为自己声音太小而没听清楚。殊不知她又犯了忌讳! 拜月教主彻底恼怒了,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居然又叫了一遍那个称呼!他攥紧了拳头,青筋爆出,气急败坏地冲汐箬责骂道:“叔叔,叔叔,叫个没完没了!我有那么老吗?我不过才33岁而已,正直青年时期!你这倒霉孩子,真是的。” 被这男子一吼,汐箬吓得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转。她极度委屈地看着那个叔叔,嘴角微微抽动着。 筱林静静地看着师傅好笑的样子,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笑了。他只能憋在心里暗暗发笑。师傅向来很少发火或动怒,除非遇到有孩子叫他叔叔!一天之内被叫了两次,师傅这次一定气疯了! 少时,白衣男子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怒气转而换上了一副温柔慈爱的神情。他接过筱林手中的饭,坐到汐箬的床边把她轻轻地扶了起来,舀了一勺米饭递到她面前,两片菱形唇瓣微微张合,说道:“乖啊,吃了饭病就会好了!” 汐箬怯怯地偷望着他,刚才还是晴空霹雳,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和风细雨呢?真的是好奇怪的叔叔哦!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吃那口饭。 筱林心中诧异了。师傅应该会杀了她才对啊!为什么没有杀她反而还亲自她给喂饭吃?难道师傅转性了吗?要是这样的话,前几天那些不小心叫了他叔叔的孩子死得也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怎么不吃呢?不吃的话身体就不会尽快好起来。听话,乖啊!”拜月教主又柔声哄道,俨然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怜爱娇宠之情。 汐箬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睫毛下还有泪珠悬挂着。她张开嘴,微微抽泣道:“我、我要娘亲!” 拜月教主放下碗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弱小的汐箬搂进怀里,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怜惜之意。他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语言才能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给这小丫头,真不知道这上有没有一种说了真相而没有伤害的语言? “汐箬,你娘亲已经死了。你……”拜月教主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奈地说道。 汐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抬着泪眼,看着白衣叔叔,嚷道:“娘不会死的!娘不会死的!你骗人!你骗人!”她在他怀里激烈地捶打着他,愤怒难忍! 谁知,伤口无法承受她激烈的言行,白色的纱布被鲜血一点一点映红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由一个小点儿变成已大片大片的殷红。汐箬咬着惨白无血的唇昏倒在拜月教主的怀里…… 第二章 圣女(二) “我要那只蝴蝶,你快点帮我抓住它!”一个稚嫩的女音对着汐箬的背后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汐箬讶异地转过头看着命令的发布者,粉扑扑的小脸上少少露出一些不愉快。她看着那个穿着一身洁白,盘着发髻,垂下一头黑发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不由冷冷地拒绝道:“我抓不到!”说完,便径自向前继续走去。 身后的小女孩被汐箬这般拒绝后,明澈的眸子里不由冒出了火星。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趁着汐箬不备,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嘴里大声骂道:“好你个狗奴才!居然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看我不打死你!”说着,白衣服的小女孩便举起手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在了汐箬的小脸上。 汐箬捂着通红的右脸,脸上凸显着五个清晰的指印。她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恨恨地盯着那个骄横的女孩,一副不屈不挠的神情。 “还敢瞪我?丑八怪,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白衣服的小女孩被汐箬的眼神刺激着,愈发怒不可遏了。她随手抽出别在腰间的羊皮软鞭正准备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贱丫头时,忽然一只手牢牢地钳住了她的手腕,她一声吃痛,软鞭掉落在地。 抓住白衣服女孩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给汐箬端过饭菜的筱林。此时的筱林已松开了抓着白衣服小女孩的手,一脸漠然地看着那女孩,不言不语。 白衣服小女孩仿佛深受奇耻大辱一般,指着筱林大叫道:“臭东西!我的手你也敢碰!你是不是活腻了?” 筱林连忙跪在地上,不惊不慌地解释道:“属下该死,亵渎了小姐。请慕雪小姐恕罪!” 被称作慕雪的白衣女孩咬着下唇,剜了汐箬一眼,转脸恶狠狠地吩咐筱林道:“你来的正好!我要你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欠打的贱丫头!” 汐箬坐在地上,听了慕雪嘴里蹦出的口令,不由颤了颤身体,带着恐惧地望向了筱林。她不指望筱林不会打她,她只是希望筱林能下手轻一点。好不容才把伤养好了伤,若是再被毒打一顿的话那她找娘亲的时间又会被拖延不少。 筱林扫了一眼瘦弱不堪一击的汐箬,轻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回答道:“慕雪小姐,她才病愈不久,您若想打人,就请打我吧!” 慕雪一听筱林的话,顿时气极!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鞭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偏要对着汐箬一顿乱抽。汐箬无法躲闪,只好把头埋在膝盖之间,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脸。但是鞭子迟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她不禁抬起头想看个明白,却发现筱林不知何时已将她紧紧地藏在了自己的身下,慕雪的软鞭正一鞭一鞭地清脆地打在筱林的背上。 可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筱林居然还能笑这对她说“不要害怕!”之类的话语,汐箬躲在他身下,看着面色发白的筱林,眼泪一直流呀流。那一刻筱林让她想起了娘亲! 月慕雪气煞!该死的筱林竟敢用身体护住那卑贱的丫头,她心里的怒气催化着她手上的力道,一鞭比一鞭用力。不一会儿的功夫,筱林的背部已经皮开肉绽,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鞭痕,露出触目的血痂。 筱林依旧死死地护着汐箬,努力不让她受到半点鞭笞。他努力地笑着,额头上的汗水如接二连三的雨线不断地滴落在汐箬的脸上。即使这样疼痛难忍,他任然不让痛从口中发出,不曾喊过一声,甚至是发出轻微的叫痛声。 大概是月慕雪打累了吧!她突然停止了手中的鞭抽,站在原地嘴里忍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但就算是累成这样,她依然不忘泄愤地骂了一句“臭东西!”。 筱林如释重负一般,两眼一翻随即从汐箬的上方翻落在地上。苍白的脸上那虚弱的笑容定格了。汐箬连忙爬到筱林身边,趴在他身上止不住地哭泣起来。她瞪着月慕雪,恨意十足。 月慕雪看了看已然昏迷的筱林,咽了咽口水,慌忙把软鞭收回腰间,冷哼了一声便逃也似的地匆忙离开了现场。毕竟是父亲的徒弟,被她打成那样即使父亲再如何宠溺她,这样的行为恐怕也不能轻易为父亲所谅解。想着想着,月慕雪心里不觉有了惧意。 汐箬背起沉重的筱林一步一爬地吃力地挪动着步子,此刻筱林身上的血液已经沾染在她的绿衣上。在成片的绿色衬托下,他的血显得更加突兀醒目了。忽然,汐箬因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地上细碎的沙石顺势磨破了她的双膝。但是汐箬已经顾不得喊痛了,心里一心想着要救筱林。强大的念力促使汐箬咬了咬牙,又艰难地站了起来。 终于把筱林带到了那个大叔那里,汐箬疲惫地跌坐在门槛上。月无夜愕然地看着那两个一伤一累的小人儿,心里已然能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不由在心里暗暗责备起月慕雪的心狠手辣。看来,慕雪那丫头日后果真很难留住! 月无夜抱起筱林,放在床上,从桌上拿起一团黑糊糊地膏状物体,沾着水均匀地涂抹在筱林的伤口上。昏迷中的筱林紧皱着眉头,闷哼了几声,便彻底睡了过去。 当看到筱林没有动静时,汐箬忍不住恐惧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拽着月无夜的宽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期待着他给她希望。 月无夜和蔼地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汐箬的脑门,宽慰道:“汐箬别怕,筱林不会死的。还没等到那个时候,我怎么能让他轻易死掉呢?” 迎着月无夜充满自信的眼光,汐箬怯怯地点了点头。心想若那时候,大叔也在她和娘的身边的话,娘或许就不会受伤,她也不会和娘分开了!只是现在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娘呢? 第二章 圣女(三) 筱林终于醒了,可惜汐箬还没有发觉他的清醒。连续三天三夜汐箬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此时她早已累得睡着了。但她不敢回自己的卧房,她生怕筱林醒来后没人给他端水、喂水,只好就地枕着自己的双臂,趴在筱林的床边沉沉地睡去,鼻息间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筱林动了动手指,背部灼热的烧痛已经消失了。可能是因为睡得太久的缘故全身的骨骼倒是有些酸痛起来。他侧过头看见汐箬趴他床边睡着了,小丫头还时不时砸吧两下,嘴里不知道嘟囔着哪一国的怪语。他不觉笑了,用双手撑着床支起了整个身体,坐在床上,拿出自己的外衣轻轻地盖在了汐箬的身上。 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汐箬抬起脸,用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打探着周围的动静。筱林的笑容第一时间映入了汐箬的眼帘,汐箬忽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眼睛瞪得老大老圆。她不相信似得再一次用力地搓揉着自己的眼睛,筱林的笑容依然清晰可见。 汐箬顿时激动地拉着筱林的手,高兴地叫道:“你终于醒了,好好哦!”说着说着,眼里幸福的泪水决堤而下。 筱林心被这泪水轻轻地扯动了,他无意识地伸手拂着汐箬脸上的泪痕,笑道:“傻丫头,你就这样守在我床边的吗?” 汐箬抽泣着,用力地点头“嗯”道,生怕筱林看不见她的回答。 “傻丫头,辛苦了!”筱林看着汐箬诚挚地说着。 汐箬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辛苦!其实是大叔最辛苦了,他每天都要先拆开你的绷带,然后帮你换药,最后还要帮你重新缠好绷带。我只是在旁边站着,什么忙都帮不上。可是大叔告诉我说你醒了以后会想喝水,我想我就守着你等你醒过来,然后给你倒水喝。那你现在要喝水吗?”她睁着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着筱林的开口回答。 筱林点了点头,汐箬的脸上旋即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马上站了起来跑到圆桌前,惦着脚尖,笨拙地提着茶壶往杯子里慢慢地注水。不一会儿,她便端着满满一杯清水,极其小心翼翼地向筱林走来。 筱林接过那杯水,心里温热温热的,还有一种极度想流泪的感觉。7岁的汐箬是他长那么大以来,除了师傅以外第二个让他感动的人。他喝了一口水,注视着汐箬,对她微笑道:“谢谢你了!” 一听到筱林嘴里说谢谢她,汐箬即刻像波浪鼓一样晃着脑袋,又急忙解释道:“不要谢我,要不是你救了我,现在躺在床上的人一定是我!我娘说过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是我应该做的!”汐箬那说话时认真的神情让人看着既心疼又怜爱。 娘亲,好温暖的称呼哦!筱林微微颤动了一下。回想起来自己已经多久没张嘴用过这个词了呢,他早都模糊了。他又伸出手揉了揉汐箬头顶柔软的发丝,笑道:“汐箬,以后就叫我筱林哥哥吧!让我代替你娘好好保护你,好不好?” 汐箬听着这话,泪水流的更凶了。她一下子扑进了筱林的怀里,抓着他的衣领。在他胸前悲切地哭着。筱林果然带着娘的味道。不但让她免受了鞭笞之苦,而且还总是对她温柔地笑着。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娘的影子,他若不是娘专门派来保护她的人,还会是谁呢? 筱林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把手放在了汐箬的背上。他抱着她,心如鹿撞。这种肌肤碰撞的感觉竟是如此之强烈,如此之突然,让他放不设防地就掉进了那个漩涡。 此时在窗外,一道白影静默地伫立在门外。屋内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轻声长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因为月无夜知道筱林的劫已经开始了,汐箬的劫也已经开始了。。。。。。 ************************************************************************ “教主,您真的要退位吗?”一个年迈地老者看着高高在上,白衣飘飘的月无夜,一脸不可思议发问着。似乎害怕自己年纪苍老听错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决定。 月无夜表情淡然地点着头,不想再作过多解释。 长老还是不肯相信月无夜的决定的真实性。世人谁不知晓拜月神教乃是天下第一大教,其影响力可谓是面面俱到。大到国家拓僵扩土、政律制定,小到百姓求医问药、红白喜事都无法单独脱离拜月神教而单独行事。这就是拜月教在世间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地位。且说月无夜无故辞去教主一事是多么令人震惊。要知道天下间都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加入拜月神教! 长老又不甘心地问道:“教主,圣女未定,怎可轻易隐退呢?” 月无夜在宝座上伸了伸拦腰,倦怠地回答道:“圣女已定!我退位后,自然由圣女胜任。” “哦?我怎么不知道呢?前些日子我汇同几位长老算过几卦,并为见星象有何暗示。只是前日。突见七星连珠,紫微星光芒异样。怕是凶兆之象!”长老不觉捋着自己白须,一脸堪忧地望向月无夜。 月无夜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俯视着台下众干人等,笑道:“莫长老多虑了。七星连珠乃是千年罕见的吉星,只是现在七星并未完全成型自然有凶势。至于紫微星气象微弱正是七星所致。几百年来,我国备受紫微眷恋,国泰民安。但今紫微气数即尽,已不足护佑我国的神力。七星连珠的出现正是为取代紫微星而来,怎可说它是不祥之兆?昨夜,我已占卦到圣女已现!况且我不过是拜月神教的临时教主,怎好一直霸占着此位?” 长老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月无夜,忙从怀里掏出占签往地上一撒而开,那些破旧的占签随即排出了一个形状。老者蹲跪在大殿之上,细细地看着占相。看着看着,脸上突然冒出了许多汗水,嘴唇直打着哆嗦。他极其狐疑地瞟向月无夜,颤声问说道:“不可能的。这。。。。。这怎么可能?落月教创立伊始,此种情况仅有一次。难道终究还是逃不过了吗?” 月无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无语地再次点头默认。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原以为百年前的劫数已被化解,岂料如今却是旧事重来! 长老们依旧清晰地记得百年前的那场浩劫。就因为那个女人,一场空前绝后的劫运夺杀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闭眼刹那之间,落月国内方圆百里之内,突然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见火云盖天,血红遍野,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侵吞了万物,摧毁了一切!正因如此那场劫亦被称为落月国最为黑暗最为血腥的一幕! 先前说话的那长老重重地跌坐在大殿上,一脸惆怅,泪水悄然顺着他那爬满皱纹,满是沟壑的老脸曲曲折折地流了下来。往昔的残酷,再一次毫无预兆地锤击着他的心。他还记得那场劫也夺走了所有他最爱的人! “她必须是落月国的圣女!只有保全了她,才能阻止那场浩劫的再次发生!”月无夜凝望着众人,收起了淡漠,变得异常严肃、认真。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虽然满是异议,但这些不甘,不认最终被现实湮没了。他们齐齐地盯着月无夜,只好怯怯地答应了。 月无夜走进她的房间时,汐箬从未想过会有那样的命运等待着她!尤其再当月无夜表情肃穆地将五位长老的决议告诉她时,汐箬只是瞪圆了杏眼,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筱林也听到了,心里却是万分悲哀。梨汐箬从昨日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突然变成了一个受到万众敬仰的落月国圣女,她应该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能保护好她的人成白上千,他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还能在这其间占据什么地位呢?昨日许给她的承诺怕是也会化成灰了吧! 第二章 圣女(四) “爹爹!为什么不是我?”月慕雪脸憋得通红,刚一跨进门槛就冲着月无夜的后背生气的质问道。 月无夜转过头,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尽量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看着月慕雪,然后张嘴不紧不慢地说对她道:“慕雪,天命难违!岂是爹爹做得了主的?梨箬汐已被上界选定为拜月圣教的圣女,你不应该跑到这里来要我为你留住些什么!” 月无夜的解释让月慕雪心中的愤恨更是火上添油。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根本不愿去理会月无夜口中的天意。她怒视着月无夜,心里好生不服气。凭什么那个初来咋到的贱丫头会成为拜月教的圣女?她——月慕雪可是比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早来落月教好几年了。论灵力、资质和美貌她哪一点会逊色于那个丫头!而且细细算来她还是拜月教迄今为止第一个能拥有月姓的后备圣女。就凭这一点,那丫头几辈子加起来的优势都无法跟她相提并论,更何谈与她平起平坐! 月慕雪恨恨地看着月无夜的毫无表情,心想硬的不行,不如软硬兼施,双管齐下好了。于是她即刻嘟起自己的小嘴,晃着月无夜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撒娇道:“爹爹,我若是当了圣女定会比她好的!我一定会将拜月教更加发扬光大,更加威名远播。而且作为一个圣女若是没有半分灵气,如何进行预知?雪儿的灵力如何,爹爹怎会不知呢?” 月无夜轻声叹着气,既没有反驳她的话也没有对她的话作出其它回应,他刻意保持了沉默不言。月慕雪扫见月无夜眼里越来越浓重的忧郁误以为是抓住了他的痛脚,心中更是得意。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抓住那丫头毫无灵力这一点,就算真是天意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呢?须知拜月教影响之所以大,第一靠的是它独一无二的降术;第二靠的是它敛聚着万世罕见的众多奇物灵宝;第三自然是靠它准确无误的占卜预知之术。这世界上没有人会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价值都无法带给他的废物! “爹爹?你说话啊!”月慕雪又奶声唤了一句。 月无夜还是不说话,他只当自己没听见,继续装糊涂。他心里自然清楚月慕雪说这番话的用意。毕竟活了五百多年,世间任何事,任何物能有几多可以瞒过他的眼睛呢? 过了许久,月无夜才拍了拍月慕雪的肩膀,开口笑道:“雪儿,即使不当圣女,在拜月教里凭借你的能力自然亦能胜任右护法,那地位自是不比圣女低贱啊!” 月慕雪一听,便急了,当即跳着脚大声哀求道:“雪儿,不要当右护法!雪儿一直以来都只为圣女之位奋斗。现在突叫一个来历不明的下贱丫头夺了去,叫雪儿如何服气呢?拜月教真正的圣女只有雪儿能配得上!求爹爹再去跟那些顽固的长老说一声吧!只要是爹爹开口的要求有谁敢抗议!我可是爹爹的女儿,这样的大业本就该由父传女继位嘛。” 果然是个野心勃勃,欲望难满的丫头!没想到仅仅十二岁的月慕雪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月无夜忽而心酸起来。他失望地看着月慕雪,真希望刚才那些话不是出自她的口。这时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里忽而浮现出了六年前的月慕雪。 那时的她是多么的纯净,明亮的眸子里几乎没有任何杂质。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特质,月无夜当即心动了也心疼了。因为从月慕雪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女子!他蹲下来毫不犹豫地抱起了这个在寒冬中差点冻死的女孩,倾其所有地给了她他能所给的一切。可现在的月慕雪呢?那些纯净,那些特质已经没有了。在她身上似乎只能闻到权欲的腥臭! 月无夜依旧淡淡地,他移开了落在月慕雪身上的手,浅笑地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梨汐箬是上界选定的教主,即使是爹爹也不敢违抗。你还是回去吧!” 月慕雪吸了吸鼻子,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委屈地望着月无夜,呜咽地问道:“爹爹,为什么不愿意帮助雪儿?雪儿真的很想做圣女!那个梨汐箬哪里配得上做圣女?” 对于月慕雪的泪水,月无夜第一次产生了无端的厌恶。他不愿再看她,迅速扫了她一眼,便回答道:“你不是不服气汐箬吗?你现在大可以去教训她,结果是生是死我绝不插手。只是你不要后悔就好了!” 月无夜的语气里带着明显轻视她的意思,这就更加刺激了月慕雪强烈的自尊心。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瞪了一眼月无夜,一跺脚,转身便跑出了他的书房。 看着月慕雪气匆匆的背影,月无夜愈发悲凉起来。他当然知道月慕雪跑出去的原因。此刻那丫头一定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整死梨汐箬的计划。即使不用去看他也十分清楚梨汐箬与月慕雪争斗的结局。他只是好为月慕雪惋惜。可悲的慕雪,若是吃了这一亏真的能长了教训该有多好啊。但如果可以这样的话那么将来的那些悲剧就不会存在了吧! 正如月无夜想的一样,教训梨汐箬是月慕雪此刻心中最为强烈的念头。她像一头疯兽一般冲进了汐箬的卧房,一把拽着汐箬的衣服,眼睛红成了一片。 **********************************************************************“慕雪姐姐?”汐箬喏喏地看着月慕雪,小心地叫了一声。 “啪”,月慕雪第二次给了汐箬一记响亮的耳光,嘴里不禁对汐箬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叫我姐姐!” 汐箬没听清楚月慕雪的话,她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两眼里也冒出了金花。她总觉得这次月慕雪打她的力道远远比上次重了很多。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月慕雪,为什么她又要打她? “贱货,你今天死定了!敢跟我抢东西?我定要你痛不欲生!”月慕雪疯狂地对梨汐箬喊道,手上的巴掌随着愤怒一下接着一下地煽打着汐箬的小脸。 此刻的汐箬就像一具麻木了的躯干,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她只是觉得脸又热又痛,嗓子干得厉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流在嘴角的血丝,一股浓郁的腥甜瞬间沁进了心脾,润润的,很刺激的感觉。汐箬开心地笑了,她从来不知道血的味道竟是这般的鲜美! 反而是月慕雪被汐箬这突如其来的笑容震呆了。她不明白脸都快被她打成包子了,这小丫头居然还能笑得那么开心惬意!暮地,月慕雪心里滑过了一丝焦躁不安。 “慕雪姐姐,你喝过血吗?”汐箬眯着笑眼,痴痴地问着眼前的月慕雪,一副相当期待她回答的神情。 月慕雪怔了一下,心底的不安随着汐箬那句问话迅速聚结成一股难掩的恐惧,沸腾热血快速降温蜕变成了一滴滴从毛孔中不断渗出的冷汗。她疑惑地看着汐箬,心跳越来越剧烈。为什么那丫头突然变得好妖艳,眼里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唇色红若滴血。。。。。。 第二章 圣女(五) “啊——啊——啊!”这悲烈的叫尖叫冲出了的月慕雪喉咙,突兀地回荡在整个拜月神宫。 月慕雪惊愕地看着双眼一片通红如血,嘴边血液不断下滴的汐箬。手指微微抽动了几下,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唇色由红润变成了乌紫,大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后不后悔。梨汐箬——大概就是月慕雪在这世上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只是好恨为什么月无夜没有告诉她梨汐箬已经不是人了呢?如果,如果她的爹爹当时将这个事实说出来的话,她就算再不甘,再不服也绝不会冒然来送死,成为梨汐箬口中的美食。 汐箬贪婪地吮吸着月慕雪喉间不断喷出的甘醇而新鲜的血液,周身每一处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血,自己的远远不如他人的好喝! 筱林手中的剑清脆地掉落在地上。他瞪大了瞳孔,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一心要保护的柔弱的梨汐箬此刻却成了一个嗜血如魔的怪物!难怪当时师傅抱着身体已然僵硬冰冷的梨汐箬回来时,他心里还暗暗嘲笑师傅反应迟钝呢?殊不知他手中的女孩已经死了,且是断气多时。 他还记得当他把这一结果告知师傅时,师傅脸上竟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什么也不说便刻意地支开了满腹疑惑的他。可是再到后来的某天师傅突然吩咐他送饭给那个他认定死了的女孩,他顿时觉得更加疑云重重。因为师傅从来不会随便开玩笑!现在,看到这情景筱林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原来师傅竟是用了禁咒让她起死回生的! 汐箬抬头看着筱林,阴恻恻地笑着,满嘴、满手、满身的血看起来令人异常恐怖!筱林不觉也倒退了两步,脊背阵阵地发寒。 “筱林哥哥,不是汐箬的错,是慕雪姐姐不好!我真的好渴。”汐箬用手抹着嘴角的血滴,不料却弄得满脸都是鲜红。她忽而意识到了脸上的湿度便好奇地将双手在眼前摊开,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上粘稠的血液,伸出小舌一点一点地舔舐着,一副深深的陶醉。 “汐箬!”筱林上前,握住了汐箬的双手,一副悲痛欲绝的不忍之色。他的师傅为什么要那般残忍地对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施行那个禁咒呢?本就死了的人若是被注入了那个禁术,即使活了她也不过是个活死人!一旦破血闻腥,禁术就会促使中术之人无法控制自己对鲜血的狂热渴求,因为她必须要喝新鲜的人血。否则的话那种激烈的折磨会让她全身如掷在寒窖之中,痛不欲绝! “筱林哥哥,汐箬做错什么了吗?”汐箬瞪着净澈的眸子,怯怯地看着他,小心地问道。那样揪心的表情,筱林竟情不自禁地热泪满眶。 筱林使劲地摇了摇头,将她抱紧自己的怀里。汐箬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他的怀中,浑身瑟瑟发抖。筱林知道由于喝了人血的缘故,汐箬体内不断扩散的冰寒之气正慢慢消退,用不了多久汐箬的身体就会重新温热起来!那时,她就不会在发抖,也不会怕冷了。 ************************************************************************ “师傅,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筱林走进月无夜的书房,一脸怨恨地质问着正坐在桌前认真阅读的月无夜。 月无夜不想抬头,他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让爱徒看见自己的眼泪。几百年的上乘修行依然不能让他对泪水淡然。他还是会轻易落泪,亦如五百年前!他低着头,竭力平静地说道:“林儿,已经知道了吗?呵呵,看来那小丫头的定力还要再好好磨练一番才行啊!” 月慕雪死了,这个糟老头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筱林气愤地走到月无夜的桌前,摁倒了他手中的书本,目光直逼近他,再次问道:“师傅,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与其让她那样活着,不如当初就让她真的死了!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呢?” 月无夜抬起了头,眼睛是湿的。师傅居然在独自哭泣!这是筱林怎么也没想到的。月无夜觉察到了筱林的惊讶,尴尬地笑道:“最近天气潮湿,连眼睛都被润湿了。呵呵。。。。。。” 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是在偷偷伤心,偷偷落泪,还非要把责任推卸到天气状况。筱林在心里暗暗骂道。不过想想也是,月慕雪毕竟跟师傅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多,而且师傅是那么疼爱慕雪。现在慕雪突然死了,如果师傅不会悲伤那才真正叫人心寒呢?但筱林忽而转念又想,明知月慕雪会死在汐箬的手中,师傅又为什么不去阻止这一悲剧的产生呢? 筱林看着月无夜,低声说道:“师傅,慕雪死了。是汐箬杀死的!”虽然这句话对师傅来说俨然就是一句废话,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再次强调一遍。 月无夜没有开口发话,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汐箬会杀死慕雪,你为什么不去阻止她?师傅,你回答我啊!”筱林几乎是冲着月无夜吼出来的。 月无夜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答道:“若是慕雪不死,那么死的便是整个拜月宫的人!” 筱林迷茫了,他一千一万个不明白月无夜这话中的意思。 “在慕雪六岁的时,她趁我外出云游之际偷偷地潜入到我的密室里,拿走了那颗紫心龙珠。那傻孩子不知从何人嘴里听说,只要吃了紫心龙珠便可灵力大增,永葆青春!她果真就和着灵泉圣水吞食了那颗龙珠。”月无夜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缓缓地回忆着月慕雪。 “这些跟汐箬杀了慕雪有什么关系?”筱林疑惑地追问着月无夜。不错,他的确知道紫心龙珠有增强灵力,长生不老的效用。那时年幼的他还奇怪为什么和他同年入教的慕雪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已成为了不可多数的奇才。月慕雪不但掌握了落月教所有的巫术咒语,而且连很多要花费数十年才能研习的禁术她也能运用自如。月慕雪的奇速使得那时尚在同辈中备受看好的筱林有了深深的挫败感! “其实那紫心龙珠是我花费了多年心血就是专门为现在的汐箬准备的!紫心龙珠不但能加强灵力,而且有克制血性,稳住嗜杀的奇效。龙珠实体已被慕雪消化,但珠的灵气却是慕雪无法获得的,所以龙气依旧存在!”月无夜和盘托出了关于紫心龙珠的所有秘密。只需要这样的适可而止,以筱林的资质绝对能领悟到各种原由了。 筱林听完了师傅的话,沉默了片刻之后,果然恍然领悟道:“灵气在慕雪的身体里,所以汐箬只有喝了她的血才能克制魔魇,不会变成真正无灵降尸,对吗?” 月无夜“嗯”了一声,肯定了筱林的疑问。可惜筱林不知道的秘密远远不止一个!虽然筱林明白了汐箬其间的一个秘密,但汐箬还是神秘的。只有等到了那一天筱林才会真正的明白!不止汐箬,就连同他本身也有着诸多不能与世人公开的秘密。一旦这些秘密被曝光,那么那时一定就是灾劫的第二次重演! 筱林失神地看着月无夜,脑中凌乱不堪。汐箬已经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了,为什么师傅还要把她推向圣女的位置呢?以现在的她,根本无力防御那些邪灵的攻击,迟早有一天那些被埋在落月湖的虎视眈眈的怨灵会冲破结界,将她啃噬的滴血不留、尸骨未存!后天就是圆月了,人间阳气旺盛之极。那她岂不是危险得不能再危险了吗? 第二章 圣女(六) 那是汐箬、筱林还有月无夜的噩梦!有些事汐箬可以忘记,因为那些记忆对她来说是万分痛苦的。但筱林和月无夜不敢忘记,因为那个月夜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万分痛苦的! 汐箬很喜欢月亮,因为娘亲曾告诉她透过月亮可以看见死去的人的思念。那么,娘亲的牵挂也会托月亮传达给她吗? 筱林在花园里找了一大圈以后,才发现那个小丫头坐在院子里最大的一棵桂花树梢上。若不是他时时抬头留意着月亮的话,就算再怎么仔细搜索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丫头! 真是个顽皮的丫头!筱林不禁从心里笑了出来,他双脚轻点地面便轻松地跃上了那棵桂花树。他拍了拍汐箬的肩膀,笑道:“丫头,一个人晚上跑到树上干什么呢?”汐箬闻声,转过脸看见筱林,甜甜一笑,接道:“在看娘亲的思念啊!” “恩?”筱林不解其意地看着汐箬。 “娘亲说通过月亮可以看见死去的人的思念。因为月亮很柔和,不会刺伤眼睛,就好像是那些死去的亲人仍旧不会忘记爱护他们的家人!”汐箬又抬着头仰望着月亮向筱林解释着,语气里充满了幸福的回味。 筱林也抬头望向了那轮明月,这时月亮已经开始慢慢变圆了,大概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月亮就会完全变圆。那时便是人间阳气在夜晚中最鼎盛的时刻了,汐箬那小丫头一定会熬不住的吧! “丫头,回去睡觉吧。明天是你的加冕仪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哦!”筱林不愿意向她说明圆月对于她的意义,他只想最委婉地去安慰她,不希望她太早承受过重的真相。 “林哥哥,为什么慕雪姐姐不能当圣女呢?箬儿不想做圣女,只想去找娘亲!”汐箬的眼睛仍然盯着夜空,幽幽地说着。 这小丫头果然不记得月慕雪已经被她杀死了呢。或许这样的结果是命运能给她的最大恩赐吧!筱林从身后轻轻地抱起了汐箬,把她从树端带回了地面。 汐箬靠在筱林的怀里,眼泪滑落成一条线,滴落在她白色的水袖上,浸染成一片暗色。 没人知道汐箬是从什么时候离开她的寝宫的,也许是在筱林转身那一刻便偷偷跑了出去,也许是半夜梦游跑了出去的吧! 她光着脚沿着花园里的一条辟道静静地走着,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借着月光细细看去,汐箬走过的地方都有异样的光芒在不停地闪烁着,就像是地上洒满了无数个宝石一般。 可惜那些不是珠宝的光芒,而是冰晶的光,那些细细碎碎的冰晶都是从汐箬身上不断掉落下来的。此时此刻汐箬的头发、眼睫毛、乃至全身都结着一层冰花。她紧紧抱着自己肩膀,但是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她的意念里执着地想要去一个地方,因为在筱林离开后就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引领着她去往这个地方。汐箬不能不去,因为那个声音是娘的声音,是娘在不停地呼唤着她,所以她非去不可! 这是拜月宫的禁湖,任何人都不能走进或靠近。湖的四周什么都没有,寸草不生。只有一片孤零零的湖水突兀地显现在面前,一眼望不到尽头。湖面上冒着一层层薄雾,湖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蓝光,显得静谧而诡异。 汐箬的四肢已经冷得完全失去了知觉,她被体内源源不断渗出的寒冰僵立在了湖岸边。她能清晰地看见湖水的变化,湖水的下面好像被煮沸了一般不断地在湖面冒出泡泡,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汐箬的鼻尖充满了一股浓浓的,令人深度作呕的气味。 雾气也像被蒸发了一样,湖面不再是模糊的而是变得清晰可见。她终于看清了那些腥臭味的来源。一只接着一只腐烂不堪的人头,无论男的还是女的都张大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阴笑着从湖底钻了出来,用力地撞开了某种透明的阻碍。 汐箬恐惧地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眼睛冒着幽光的各样人头渐渐逼近自己。她很想撒腿就跑,可她的身体结冰了,一步都无法移动,更不用是说逃走! 片刻的功夫,那些从湖底飞出的成千上万只人头将她团团围住,锋利的獠牙时不时流着暗绿色的黏液,那些恶心的黏液一滴滴地落在了汐箬的身上。一个只剩下半边的人头急速俯冲下来,对准汐箬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 “啊”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月夜的宁静。汐箬直戳戳地倒在了地上,然后无数个腐烂已久的人头争先恐后地冲向了她。那些咬掉她血肉,得到圣女灵力的怪物们仰天大叫着,似得到无限享受一般,黑黢黢的眼眶里闪烁着兴奋的红色光芒。 红色的血液汩汩地往外流淌着,血气的腥甜之味浓烈地萦绕在汐箬的鼻间,她突觉寒彻若冰的身体里正燃出一股烈焰,融化着她僵硬的四肢。这就是鲜血的威力吗? 顿时,天光一闪,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环。光环之上风云流转,聚散无常,周遭一切事物具被敛入这光芒之中。一瞬间的璀璨瑰丽,恰似触手可接的明月。明月之间,款款走出的汐箬若绝代佳人,步步生韵,诱人无限。那些附着在汐箬身上数不清的怪物们,犹如被无数根看不见的细线缚住了手脚,呆立在半空中。 待光束转弱后,众怪物一声尖叫,身形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血鹮一种传说中的魔物。一身羽毛黑如墨染,喜好群居群栖。当它们栖遍山野时,纵是清空明朗,万里无云,也会呈现出乌云压顶的景象。而当它们飞过天际时,仰望之人所看到的却是血河流淌的另一番撼世情景。因这血鹮羽翼外黑内红,所以栖时若云,飞时甚血。 而这种魔物乃是传说之物,从未有人见过实体。此鸟三界之内便只有一人可随意召唤而来,此物一旦现世便是世间劫数之时。血鹮又极为喜欢栖息在黑犀背上,绝不单出。换句话说,血鹮出,黑犀出!而这黑犀亦非凡间犀牛,力大无穷,生性好斗,凶残不堪。其所到之处皆沃土变焦土,河流干涸,地震碎山倒。 血鹮喜食血肉之躯,但凡世间生物皆能被其瞬间啃噬的骨粒难存!又因其繁殖速度惊人,数量庞大,人魔俱怕,被列为一切魔兽中的首恶。 一只最先成型的血鹮轻盈地落在汐箬纤细的手指之上,似无限欢快之意,以鸟头不停地蹭着汐箬的手背。汐箬抬手一挥,那血鹮便如离弦之箭,一飞冲天。身后无数只血鹮皆一纷纷响应,跟在头鸟身后飞了出去。 骤然,月夜变血夜,触目惊心! 月无夜僵立在窗前,看着夜空数万只,数亿只数也数不清的血鹮,泪潸然而下。筱林不会明白,拜月宫那些长老也不会明白无端地将汐箬强迫救活变为降尸,推向圣女之位的深刻原因。只有他最清楚那小丫头跟她亲生母亲一样,只能生,不能死。哪怕活着是不生不死! 当月无夜深夜火速召见筱林进殿时,筱林已知险情降至。他只是抬头轻轻地问了一句,“师傅,汐箬现在可否安全?” 月无夜愣了一下,第一次看见筱林的眼里有了担忧之色。原本以为这孩子自从失去双亲以后很难再有什么人能走进他心里了。因为这孩子比起同龄人总是表现的过于冷酷和寡情,不喜与人说话。月无夜此刻心里复杂极了,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他笑了笑,表情古怪地说着:“箬儿很安全,我会保护好她的。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筱林听后,点了点头,如释重负。他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了出去。 月无夜良久地凝视着那远去的瘦弱背影,突然有一滴清泪不经意地滑落出来。他不知道对筱林隐瞒真相是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他不得不这么做。这孩子这般地挂心着汐箬,若日后知晓了汐箬的真正身世,到时一定会濒临崩溃边缘。真不敢想象今后那两个孩子的命运,明明深爱却还要彼此无止境地折磨。。。。。。 随着一声长长的号鸣,筱林已换好戎装单手提剑,站在山顶,远见那条红河越逼越近,此时心中丝毫没有将士出疆卫土的豪情壮志,他恐惧亦忧惑!他不敢转脸面对身后数千名整装待发的勇士,他怕他的恐惧会在他们中无限制扩张,无限制加深。 筱林了然!百年之前,血鹮突降人间,拜月教主动请命救世。那一场大战持续了十日之久,拜月教四万教徒尽数惨死。最后前拜月教圣女不得已拿自己灵魂卖与地界魔君,以巨大的代价将数不甚数的血鹮与黑犀封印在了现今的落月湖底。 如今血鹮再现人间,难道说那已然被封印了的魔女冲破结界束缚了吗?筱林苦苦寻思,终不解其因。 第二章 圣女(七) “救命!救命啊!救命……”随着数万只血鹮飞进,无数声凄惨的求救声从落月宫源源不断地传出。月夜下,到处都是被血鹮逼得抱头乱蹿的人们。 筱林依旧站在山上紧咬着牙关,手握着剑柄,剑身被震得哗哗直响。他眼里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血鹮从空中扑了下来,每一片,每一块,每一截,每一粒,每一滴的皮肉、血液被血鹮一一啄烂、争夺和抢食。无数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变得尸骨不留,空间里满满都是凄厉的求救声! “筱林大人,难道我们就站在山上眼睁睁看着宫人被那群怪物杀光,吃光吗?”筱林身后一名勇士不忍再看山下的惨景,说话时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筱林没有即刻开口回答那名勇士的问题,他转头回望着数千名的勇士,清清楚楚地对每一名勇士告诫道:“现在不行!黑犀还没有出来,如果我们这样贸然冲下去非但救不了宫人,就连我们也会受到巨大伤亡。我们的目标只有黑犀!” 月光下,筱林瘦弱的身影洒满了清冽的银光,苍白的脸上有着十二岁少年不该有的冷漠与坚毅。 “魔女,我一定要你碎尸万段!”筱林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慢慢流出。他在心中不停地对自己暗暗发誓着,眼睛里射出了犀利的目光。 “轰隆隆”一声声如山倒般的巨响由远及近,筱林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身后的诸多勇士亦随着他的动作,备足了应战的勇气。一场人魔恶战即将开始! 在这一场战争里经过多次的冲锋和搏杀之后,落月宫中由五千名精壮男子组成的先锋队已剩下不到半数。而那些蛮力大如山的黑犀的数量却始终没有半丝减少的迹象。筱林紧握着剑柄的手已经不自觉的发着抖,双脚连同身体也一并跟着剧烈地抖动起来,果真应了那句一发动而牵全身! “冲!”筱林再次在胸中憋住一口气,高举起手中的青冥剑撕破喉咙一般地喊出这一个字。听到这声怒吼,在数次拼杀中已然精疲力尽的勇士不得不硬着头皮提起了剑,附和着筱林的命令冲了出去。 三个时辰后,筱林已经杀红了眼。一剑一剑用力挥下去,看着那些身形庞大的魔物倒地后化为一缕缕黑烟彻底从人间消逝,他的嘴角也漾着笑容。此刻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体力、灵力都已到了极限。也许再杀一头,两头,三头后,他也会跟所有死去的勇士一样倒下去,任由黑犀用犄角戳破自己的胸脯,踩烂自己的肚子,挤出自己的内脏…… “汐箬!”筱林疲乏地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从身体内不断喷出。嗜血如命的血鹮像一只只箭一般地俯冲下来,而在地面黑犀尖利的犄角早已调准了方向对准了他的胸脯……那两个字是他大脑中浮出的最后影像,他耗尽了身上仅余的一丝气力,只为呐喊这个名字! 汐箬血红的眼睛突然无端地流出了血泪,空气中隐隐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她空白的大脑里被这声音刺激着,引出一个人,就是那个人为她捱了皮鞭,给了她温暖的怀抱,承诺了她娘一样的保护,时时刻刻都带着娘的味道! “筱林哥哥……”汐箬心底想着,嘴里喃喃地叫出了这个名字。血红的眼睛慢慢褪了色。 透过层层血雾,汐箬红色的眸子里终于在密密匝匝的血鹮和黑犀群中看到了幽蓝色的结界,结界里正躺着气息微弱的筱林,面色苍白,嘴里仍断断续续地喊着“汐箬”这两个字。 **************************************************************************** 汐箬心中一动,血泪越流越浓……就在那时“咔嚓”一声碎裂之音,筱林的结界瞬间幻化成无数晶莹璀璨的亮片,血鹮、黑犀伴着这些碎片兴奋地一涌而上。一只黑犀趁机冲向最前,用力一顶,霎那间耳朵里灌满了破肤的声音,眼里映出筱林被黑犀角高高举起,无数只血鹮张开了血口,细密尖锐的排牙无情地咬向他的肢体,不一会儿筱林的手臂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筱林哥哥!”汐箬心痛一喊,瞳孔瞪大,红色悉数褪尽,黑若星空的眸子终于回来了。无数道亮光刺穿了她的胸膛,射向夜空。月光下漫天血河顷刻间变成了数不清的萤火虫纷扬而来,乍眼望去像是盛开在眼前的一攒攒妖艳的花。晦暗的夜空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瓣燃烧的芳香,混混沌沌,花卉相拥。 此刻那些吸附在筱林以及众多宫人身上的血鹮、黑犀忽然在那道光亮之后全数消尽。短暂刺目之后,月终于恢复了皎洁,散射着柔亮光芒,群星闪烁,一静如初。 劫数就这样不知不觉而来,不知不觉而去,那些躲过劫难的人茫然地依偎在一起探问着其间不可捉摸的答案。拜月宫的长老们团坐在地下室,敖红着双眼,对界外动向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他们心里非常清楚那丫头的力量还没有完全觉醒,血性中还残留着些许人性,所以才无法自如地操控那些魔物。 “教主!”拜月宫中资格最老,辈分最久的老者拄着柺棍,颤颤巍巍地站在月无夜的身后,浑浊的眼里满目沧痍,脱落的眉头沟壑纵深。 “于长老,你是来问事的吧!”月无夜并不转头,长老此话的目的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秘密就是秘密,答案永远只有一半。 于长老首肯默认。的确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够应付悠悠众口的合理答案。拜月宫内谁不知道明日将是圣女梨汐箬即位的良时,现今又突然遇到了那场噩劫。如此不详之兆,梨汐箬何以服众?拜月宫基业莫不是要这样毁于一旦? “汐箬已经是降尸!”月无夜不咸不淡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于长老心中极度震惊,月无夜口中简简单单一句道出天机。只是万万没料到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是月盈的女儿,被封印了一百年的月盈的孽种居然苟活了下来,成了世间第二个不能杀,不能活的魔君之女!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月盈的恨还是有增无减。 “月盈啊,真是冤孽!”于长老黯然地落着老泪,圣女月盈的倾城之姿暮地展现于脑中。 月无夜无语,耳中久久回荡着月盈的名字。是呢,多么温馨可人的女子眼见爱人魂飞魄散时一瞬间便走火入魔,嗜杀成性,怨恨久留不散。 还记得初见月盈弹指可数不过五百年间,那时的月盈纯澈如其名,皓月当空,光耀四方。从第一次被带进拜月教见到她,听到她嘴里甜甜地叫着他师弟那一刻,月无夜怦然心动! 月无夜以为数百年的朝夕相伴,她会亦如他的心意,认定彼此。殊不知当一切都在理所当然中时地界魔君之子墨滞以报私仇之名,突然劫持了月盈十日之久。没人知道在那十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十天后月盈毫发未伤地回到了拜月宫。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月盈竟然再次莫名消失。拜月宫倾力出动苦苦找寻圣女月盈半年未果。就当所有人几近放弃希望时,地界魔君突降落月宫,淡淡地只说了一句:墨滞和月盈私奔了! 听到那句话后,月无夜不由捂住了胸口,心碎了无痕迹!五百年的苦苦等候竟抵不过区区十日吗?爱难罢,恨亦难泯! 第三章 遇夜——无脚魅魂(一) 本就非常出名的兮阑河近日以来又因一个妓女愈加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尉迟流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妓女好像是叫做魅姬,听说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到底有没有那么美,尉迟流云好像并不十分关注。他只知道他的手下打探回来的消息是所有见过魅姬的男人包括他的挚友苑天昊都会死。 若非是苑家老爷半夜亲自到尉迟府上询问天昊的事,流云还真不知道天昊已经整整十五天没有回家了。当苑老爷声泪俱下的哭诉爱子久觅不见其踪影的过程时,流云不知怎么地从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魅姬。 因为苑天昊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到魅姬这个名字,甚至天昊还曾发誓一定要帮魅姬赎身娶她为妻。那时尉迟流云并不引以为意,只当作他说了个笑话。这也难怪了,京城里谁不知道苑天昊是出了名的摧花高手,世间能有几个女人能栓住这个浪子的心呢? 可是就在苑天昊无故失踪的第十六天,京城里又传出了兮阑河里捞出浮尸的消息。尉迟流云随即赶往现场,待他到那里,一看,顿觉心惊肉战。那哪里是一具一般的浮尸,确切地说那应该算作干尸。尸体不知被何物吸干了血液,凸显着白眼球,张开着嘴,皮肤皱皱巴巴的。更令人费解的是整具干尸从头到脚,乃至舌头、牙齿、指甲都呈深绿色。 尉迟流云忍住胃部的翻涌,将头撇在了一旁。忽然,瞥见在离死者不远处有一块亮片不停闪烁着光芒。他走了过去,扒开泥沙,一块翠玉郝然映入眼睑。他拿起翠玉细细一看,屁股险些蹲倒在河岸。这翠玉不是别人的,玉盘中一个大大的昊字足以证明它的归属。 尉迟流云捏着玉片,心中一阵愤懑。他即刻厉声命令在此办案的衙役支开了围观的众人,抬着苑天昊的尸首直奔苑府。 苑老爷从来没想过千等万等才等来的儿子竟会是如此模样!跟所有接到儿子逝世的噩耗的父母不一样的是,苑老爷夫妇不是抱着尸体哭昏的,而是被他们的亲生儿子当场吓晕了过去!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苑府才传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至此整个苑府才从恐惧中转向丧子的悲痛中。 调查魅姬大概已经有五天了,尉迟流云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现象。那就是每一个进入魅姬房间的男人都要很久才会出来,房里总是有低哼的呻吟,让人听起来有一种发毛的感觉。最恐怖的是每个从魅姬房里走出来的男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而那些曾经光顾过魅姬的男人又总会隔几天变成跟苑天昊一样的干尸浮在兮阑河面上,死亡时间与离开时间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尉迟流云也明显觉察到了越是接近这个魅姬,越是有一种极端的恐惧感!不错,那女人的确很美。可是在尉迟流云看来她的美是用来杀人的! 第三章 遇夜——无脚魅魂(二) 尉迟流云定了定神,终于牵着马走上了兮澜桥,向着如妖阁慢慢移去。 魅姬的事情变得越来越蹊跷了,派出去的手下已经去了三天还没有回来。依照以往的情报分析来看,那名属下怕是凶多吉少了。 马匹刚刚到达如妖阁,阁里的小厮便迎了上去。那小厮略略扫了一眼尉迟流云的衣着打扮后,旋即高声恭迎道:“欢迎客官来如妖阁,里面请!” 尉迟流云看都不看那小厮一眼,静默地点了点头,将马缰绳甩到了那小厮的手里,自顾进了如妖阁内。 这如妖阁乃是兮澜河上规模最大,字号最老,姑娘最美的上等妓院。尉迟流云前脚一跨进来,耳朵立刻被这熙熙攘攘的各色调情声湮没了。心中不禁感叹道:果然是誉满京城的青楼。抬眼望去楼上楼下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头,且座无虚席。 如妖阁的老鸨眼睛利索极了,见有新面孔进来,急忙摇着一把扇子,扭着肥臀,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她胸前那两团高高的肉脯着实晃得让人胃液翻滚。 “哎呦喂~这是打哪来的俊俏公子啊!瞧瞧,生得可真让人喜欢啊!”老鸨扯着尖细的嗓子,笑颜如花坠一般,把颧骨的两坨肥肉衬得油光发亮。 尉迟流云厌恶地将眼睛别过一旁,尽量减少自己正视老鸨的机会。他怎么也想不出这样老鸨能带出什么样的花魁来! 尉迟流云只好低着头清了清嗓门,说道:“听说妈妈这里有个叫做魅姬的姑娘,名满京城,艳动四方,可有此事?” 那老鸨一听尉迟流云嘴里蹦着魅姬这两个字,眼里立刻兴奋地闪着光芒。她用扇子对着尉迟流云的肩膀轻轻一打,娇笑道:“我说呢,敢情这位小哥是冲着我们如妖阁的花魁来得啊!呵呵,别的我不敢说,就单说我们魅姬的容貌那还真就是倾国倾城,在这落月国里还真没谁能比下去呀!” “妈妈这话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我倒不相信那魅姬有如此姿色。小心打了你的如妖阁的百年招牌!”尉迟流云扫见老鸨那夸张的肢体动作,嘴角不免泛出了淡淡的冷屑之意。他生平最讨厌故意夸大事实的人,若不是为了天昊的事情,他早已立刻抽身走人了。 “瞧您说的,好像还不信似得!等一下您就看好吧!到时候见了我们魅姬可别馋得流口水哟!”老鸨翻了他两个白眼,一脸挖苦地数落着尉迟流云。男人她可是见多了,就算是像他这样自命清高的男人只要一见到美人儿,立刻就焉了下来,变成一条发情的公狗! 就在俩人说话间,突然有人唤了一声“魅姬”,尉迟流云立刻随着人流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妙龄女子跺着端庄的碎步走了出来。金丝镂空的珍珠衫缠绕着她的周身,纤细的腰肢上垂着一块巴掌大的翠玉,跟着臀部的扭动来回有节奏地晃动着。那女子整具胴体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她看上去娇媚而高贵,修长着睫毛下,时不时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韵味。 她就是魅姬么?尉迟流云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我说得没错吧,公子?”那老鸨瞅着尉迟流云那副花痴状,语气越加得意起来。 被老鸨这么一问,尉迟流云急忙刹住了神往,依旧摆出一副淡淡的,不惊不喜的神情来,笑答道:“长得却有几分姿色!” 嘁~老鸨看着尉迟流云那德行,在心里不由地暗暗地朝他淬了一口。明明就是很着迷魅姬的脸蛋却还要故意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来,真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烂男人! 依照魅姬的脸蛋和火爆的身形,如妖阁特别为她量身制定了一套接客规矩。但凡所有想要魅姬侍寝的男人们都必须通过竞价来定夺胜负,这自然谁出的价位最高,谁就能够赢得和魅姬共度春宵的机会。 看着那些如饥似渴,高举着双手,大声叫嚷着价码的嫖客们,尉迟流云突然很为自己的到来羞耻不已!他像一个陌人一样站立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这场荒唐而可笑的竞争。 就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同样也站着一个人,他此时此刻也跟尉迟流云选择了一样的神情举止。 其实从尉迟流云进来的那一刻起,那人便已经开始注意他了,冥冥之中就觉得尉迟流云不等同于一般的偷腥嫖客! “兄台,你好像不是来找乐子的!”正在尉迟流云沉思之际,那远处之人已然走进了他,捏着下巴,眼睛却还在关注那场竞标。 尉迟流云闻声,转眼一看,身边竟多了一位美少年。只见那少年杏面桃腮、明眸善睐、湘纹飘逸、姿色天然,怎看都不像是男子之貌! 只是少年既然先开口搭话了,尉迟流云细想了一下又觉不好不搭理他,便轻声说道:“依我看,公子您也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美少年先是一怔,随即咧开嘴,笑道:“我是来捉鬼的!” “捉鬼?”尉迟流云好奇的反问了一下,觉得那少年的话颇有趣味。 “对啊!”少年冲着尉迟流云俏皮地笑了一笑,数不清道不尽的可爱之态。 就是那不经意地一笑,尉迟流云看着看着也不知为何,心突然砰砰地跳的相当厉害,脸也跟着不知不觉地滚烫无比。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男子,笑起来竟会夺了人的心智,令人魂不守舍!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那少年丝毫不理会尉迟流云的微妙变化,眼睛一直盯着他,似要一定要得到他的认可后才会善罢甘休一般! “有没有鬼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魅姬一定有问题!”尉迟流云竭力稳住内心莫名地躁动,装出一副平静之色回答着那少年的提问。 “你果然不是来逛妓院的!”那少年抿嘴,兀自笑了起来,一点也不顾及那样光明正大的笑意是否会惹来尉迟流云的误会。 再次误撞见那少年若花一般的笑眼,尉迟流云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心跳又加速地在胸腔中大肆活跃起来,好像只要他一开口那颗不安分的心便能轻易地从他嘴里蹦出来似得! 第三章 遇夜——无脚魅魂(三) 今夜魅姬侍寝的竞价刷新了自如妖阁开业以来的历代花魁之最。没人预料到喊出那五万两标价的人竟会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白衣少年,就连一直站在白衣少年身边的尉迟流云也没有想到他会出手如此阔绰。只是既然是一个无心折花之人,花那五万两白银到底意欲何为?尉迟流云猜不出,也不想去猜测。他只觉得那少年越看越有意思,五万两背后的精彩戏码正在上演之中。 那一声娇气的叫喊之后,花魁魅姬站在如妖阁的一处高台之上,如同所有在场的人一样带着诧异地神情注视着那个一边拿着茶杯,一边吃着糕点的少年。就在那短短地一瞥中,魅姬眼里忽然急速掠过一丝惊恐不安。没想到这该死的妮子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人群中一个竞标失利的胖子嫖客眼见那少年,心中很不是滋味。到手的鸭子就被这么一个黄毛小子搅没了。一想到这,胖子不由怒火上心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讥笑着那少年道:“小娃娃,你还是回家吃奶吧!看你那样,你会玩女人吗?” 胖子话一说完紧接着便传来众人阵阵哈哈的起哄的笑声。 再说那少年对胖子的挑衅和众人的调笑却毫不引以为意。他悠然自得地将最后一口梅花酥塞进嘴里,鼓囊着嘴,含含糊糊地对那胖子说道:“死胖子,要不是我及时赶来,我看你今天怎么个死法?” 尉迟流云又好奇地瞄了一眼先前那开口说话的胖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这样毫不客气地叫出了自己的忌讳,胖子的脸正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尉迟流云心下觉得实在好笑极了,但又不敢大笑出来,只能憋在肚子里,难受得厉害。 “小兔崽子,看爷今天不好好替你爹娘教训一下你!”胖子嘴边的话一说完,门外就立刻应声哐啷哐啷地跑进来十几个手持大棒,凶神恶煞般的打手将那少年团团围在了中间。架势十足! 见这情景尉迟流云开始有些为那弱不禁风地少年担忧了。别说是十几个人群殴,就是站出其中一个打手也能像小鸡炒蘑菇似得将那少年折磨的面目全非,爹娘不认!想着想着,尉迟流云还是下了决心等到了必要关头时就出手意思,意思。 不想,那少年对这十几个打手没有丁点畏惧,嘴里依旧悠闲地咀嚼着他那未消化干净的梅花酥。 胖子在一旁看着越发有些气不过,嘟着肥油油的嘴大声喊道:“给我打啊!都愣那儿干什么!” 一听主人发话了,打手们随即举起大棒,吆喝着,群涌般地冲向那少年。 “啪、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手持大棒的打手们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鞋印,七七八八地倒了一地,哎哟哎哟地嘴里直叫着疼。 众人再一次震撼!原来那个看似瘦弱不堪的小子居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全数将那些打手收拾干净了。尉迟流云又看着那少年,挠了挠头,居然笑了出来!这顽皮的孩子,到底是哪家爹妈调教出来,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喂~一起捉鬼去啊!”那少年拍了拍身上尘土,抹尽了留在嘴角边的糕点碎渣渣,一只脚踩在在凳子上,冲着尉迟流云旁若无人地喊了一声。 尉迟流云浅笑着,既不回答也不拒绝。他只是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准备要看大戏的姿势。 少年娇笑了几声,一个腾空,直奔魅姬所站的那个高台。众人抬头仰望着少年那不得了的轻功,又发出了低低地惊叹之音。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这可苦了魅姬。她眼见那少年朝自己冲了过来,顿时惊得花容失色,急忙仓惶转身,顾不得众目睽睽便穿墙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脱脱的大美人竟然能穿墙而过转眼就消失了!尉迟流云、老鸨以及妓院内所有的嫖客、妓女纷纷惊得下巴颌几乎脱节,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圆,恐惧之色远远大过于惊讶。 少年高喊一句:“死女鬼,我看你往哪里跑啊?” 呼呼地一阵芳香过后,少年也消失在如妖阁。只是没人看清那少年是到底如何不见的! 尉迟流云很懊悔地离开了如妖阁,原本要查明魅姬的目的却被那莫名冒出来的少年中断了。临走前他不由又回头望了一眼如妖阁的老鸨,而此刻那女人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般地嘶嚎着!这也难怪如妖阁的大头牌突然没了,若要再培养出一个花魁重振如妖阁,恐怕到那时如妖阁早已树倒猢狲散了。 尉迟流云低垂着头牵着黑马,忧心忡忡地走在幽深的窄巷中,月光将他那孤长的背影拉得更长了。 “公子,救救我啊!”尉迟流云突然看见巷子前方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郝然就是刚刚在如妖阁消失了的魅姬。此刻的魅姬像是受了重伤一般歪歪斜斜地靠在砖墙上,面色惨白,但不知为什么在尉迟流云看来却也另有一番风韵,十分惹眼。 尉迟流云怔怔地看着魅姬,那妖娆的女子此刻就像一块强力磁力牢牢地牵引着他的身心,脚步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慢慢向魅姬迈去,两眼还痴痴地发着光,放射着欲望的火焰。 面对尉迟流云强烈的情欲,魅姬体内也在同一时刻激起了极大的食欲。她那张原本媚惑十足的脸竟慢慢变了形状。若一泓碧水般的杏眼突然没了眼球,整个眼眶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黑漆漆的一片,还时不时地从里面流出一股墨绿色的液体。先前脸上的羊脂雪肤也已变成了腐臭的烂肉,东一片西一片地贴在脸上。尖尖的獠牙渗着白色的黏液,一滴不落地落在尉迟流云的脸上。 尉迟流云恐惧地瞪大着眼睛,心里连连叫苦不已。可身体却像被什么粘住了,无论他怎么努力挣扎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任由魅姬尖利的獠牙向自己啃来…… 第三章 遇夜——无脚魅魂(四) “丑八怪,原来你在这儿啊!真是害我好找!”白衣少年蹲在房顶上喘着气,指着正欲吸食尉迟流云精血的魅姬没好气地训斥着。 魅姬流着绿水,用黑黢黢眼睛望了望白衣少年后,丢下尉迟流云漂浮在半空中,阴恻恻地说道:“臭丫头,我今天先收拾了你,再用你的血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哈哈哈,你要真有那个本事的话见了我还用跑得那么快吗?哼~吓唬我啊,可惜本小姐不吃你这一套!”白衣少年双手叉腰,做着鬼脸,对魅姬的威胁很是不屑一顾。 魅姬一听气得骨骼咯吱咯吱作响,她伸出枯骨一般的鬼手,气呼呼冲冲地飘向白衣少年。 尉迟流云这才看清那个魅姬一袭长裙之下空空荡荡的,居然没有脚!然后听见“啪嗒”一声,便有一大坨东西落在他脸上。他摸了摸脸,抓起那黏糊糊的东西细细一看,差点没吐出来。原来那白白的,不停在手中蠕动的东西竟是密密麻麻的蛆虫。 而这时白衣少年亦漂浮在空中左闪右闪并不急于反击魅姬,那样子更像是在戏耍魅姬一般,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尉迟流云站在地面仰望着上面那正在悠闲交战的两人,心里唏嘘不已。魅姬还真是只鬼!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魅姬的攻击已没有先前那般气势,动作也慢了下来。她整具躯体像是脱了水一般渐渐皱成一团,青色的脸上痛苦地抽搐着。 “呵呵呵,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吃一点男人的精血啊?”白衣少年挑衅似得看着疲软不堪的魅姬,笑声变成了冷哼。 正如白衣少年说所的那样魅姬体内的精血正在逐渐流失,若再不及时补充男子的精血,恐过不了多久便要虚脱致死。她佝偻着身躯,绝望中突然瞄见了还傻站在原地的尉迟流云,心中大喜。她趁那少年不备,迅速调转方向朝尉迟流云如离弦之箭般俯冲了下去。 尉迟流云见魅姬冲自己飞了过来,急忙拔腿便跑。但他脚下的速度怎能敌得过魅姬的速度。魅姬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尉迟流云的肩膀里,尉迟流云双脚腾空中,在半空中不断强烈的挣扎着。 魅姬似乎早已等不及了一般,尖尖的獠牙对准尉迟流云的脖子狠劲咬了下去,当咀嚼到男人的血肉时,魅姬脸上似已得到了无限的快意。 尉迟流云紧咬着唇齿,被魅姬咬过的地方剧痛难忍。但出于男人的要强的面子,他还是强忍着痛楚不肯轻易叫痛。 “死女鬼!”白衣少年在空中恨声骂道,一脸的超级不快。她即刻从腰间抽出软剑,挽起一个剑花,软剑在空中如同怒放的牡丹,剑花耀眼,剑影层出不穷,剑气凌厉。 霎时魅姬被击中,嘴里凄厉地尖叫了一声,火红的鬼影若同被切碎的花朵,七零八落地散在空中,红色的碎片飘飘然地落在地上,风吹过,没了任何踪迹。 尉迟流云惊讶地看着片刻消散的鬼女,又看了看那手里正不停摆弄着软剑,一脸笑颜的白衣少年,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少年收起软剑,仍然浮在半空中,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笑而不答。她摸着高盘的发髻,轻轻一拉便解开了头上的发带,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飘散在月光之中,光晕笼罩着她的周身,如纯白的仙子。 “我叫梨汐箬!”突然变成女装的白衣少年,巧笑嫣然地说着。 尉迟流云竟看呆了,眼里、心里不禁赞叹道若说倾国倾城之姿怕是非此女莫属!梨汐箬,他在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仿佛每念一次就像是在心里深深地刻了一笔,直至将梨汐箬三个字完完整整、扎扎实实地烙进心里。 “傻大个,等下要是有个人来找我,千万别说见过我哦!要不然你就对不起我救了你!”汐箬手背在身后,微微弯着腰,俏皮地对尉迟流云请求道。 尉迟流云痴痴地点着头,整个眸子里满满当当都是梨汐箬的倩影,梨汐箬的笑容,梨汐箬的俏皮。 梨汐箬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向着夜空那轮圆月越飞越高,渐渐消失在尉迟流云的视线里。 尉迟流云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从心里笑了出来。他再次牵起了马缰绳继续向前走着。心里仍忍不住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回去怕是苑天昊真正的死因也不能对任何人道明了。 “公子,请问你可见过一位少女?”突然巷子里又凭空出现了一条人影,看样子是个男人。那男子斜倚在青砖墙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并不曾正眼看过尉迟流云。 尉迟流云再是一怔,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便答道:“我刚才。。。。。。”话吐到嘴边,脑海里竟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叫做梨汐箬的少女临走前的嘱咐,又硬生生地把“她朝那个方向走了”的话吞回了肚子,摇了摇头,牵着马,低着头走过了那一身墨衣的青年男子。 “公子,接着!”那墨衣男子突然又唤了他一声,并且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扔给了尉迟流云。 尉迟流云敏捷地接住了那只白色瓷瓶,拿在眼前仔细看了一遍,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解尸毒的药剂。你刚被那东西咬了,要是不用这个你也会尸变的!”墨衣男子依旧低着头,声音低沉地解释道。 尉迟流云不觉摸了摸自己的后脖,脖子上还留着那个大洞,黏黏的,湿湿的,许是血液,许是魅姬的口水。但他不想弄明看那些粘在手上的液体,只是问着那墨衣男子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衣男子轻轻蔑笑了一声,回答道:“是无脚鬼!通常喜欢幻化成女人,然后凭借美色来吸食男人的精血。无脚鬼每隔三个时辰必须要吸食一个男人,如果超过一个时辰没有男性精血来喂养的话妖力就会大大减弱,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幻化成人形。” 尉迟流云听那青年男子这样一解释,心里恍然大悟。难怪苑天昊会死成那样了! “是汐箬救得你吧!”墨衣男人终于抬起了头,随意地瞥了尉迟流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着。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位姑娘!”尉迟流云慌乱地否决了墨衣男子的疑问。 墨衣男子冷冷地泛着笑容,看着尉迟流云又说道:“既然没见过,公子怎能断定我说的人一定是女子呢?” 尉迟流云听罢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赞道此人的心细与聪明。但鉴于对梨汐箬的承诺他还是摇着头,拉着他的马对那男子道了一声谢后,在深巷尽头转了个弯儿,便不见了身影。 第四章 初见 半面娈宠(一) 汐箬一个人坐在茶楼里,静静地吃着糕点,偶尔无聊地抬起头看看街上的人来人往。她轻轻地呷了一口茉莉花茶,沉沉地叹着气。瞒着月无夜和筱林已经下山一月之久了,本以为到了京城会遇到很多很多有趣的人和事,现在看来除了那个什么如妖阁的魅姬稍微给她带来了一丁点新鲜之外似乎京城也快变得跟落月宫一样无趣了。 蓬莱阁的店小二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这么勤快。那当然了,谁叫楼上来了一个仙女似得的美人儿呢!他已经记不得今天是第几次提着长嘴铜壶往楼上跑了,但心里却觉得跑得不亦乐乎,仿佛每看一眼那美人浑身都被注满了力量,一点儿也辛苦不起来。 “姑娘,你的茶应该凉了。小的这就给你换壶新茶!”店小二恭敬地站在汐箬的面前,端着茶壶,极为殷勤地说着。 汐箬捏着一片桃酥,笑笑地望着那店小二,问道:“小二哥,你是不是对每个客人都这么好啊?” 店小二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力求能在汐箬面前显出一个上扬的亲切弧度。他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嘿嘿,姑娘真会笑话小的!小的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对我也很亲切,所以我忍不住就想上来多看看姑娘!” 汐箬一听那小二哥的话便咯咯地笑了起来,粉嫩白皙的脸上露出两个诱人的梨涡。那模样看得店小儿直咽口水,好像只要一停下下咽的动作,口水就会从嘴里流了出来。 “小二哥,真会说话!呵呵,那请问一下京城哪里最好玩呢?”汐箬单手托腮,眉头微蹙,一副很期待店小二能给出她奇迹的样子。 小二哥一听汐箬问他京城好玩之处,顿觉自己受到了百倍重视一般,心中兴奋不已。他咧开大嘴笑着,正欲开口炫耀自己的博闻之时,忽然听见楼下掌柜大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店小二被迫无奈只好对汐箬报以歉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句“就来了!”,转身下了楼梯 见小二哥下了楼,汐箬这才敛起笑意,心中不禁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秦大人,您请慢走!楼上的雅座早已为您预备好了。”随着店小二的声音,汐箬瞪着杏眼好奇地注视着楼梯口,心中不由默数着一、二、三、四,再加上小二哥的脚步,那么现在上楼的就是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女人,一个是胖子。 果不其然待那些人出现在楼梯口时,第一个进入她视线的果然是个胖子。汐箬暗暗发笑着,倘若月无夜在这里的话肯定又会在她的额前轻轻地来个爆炒小栗子,然后笑着说她傻得真可爱。 现在想来自七岁那年被月无夜带到落月宫后不知不觉中已过了十二年。在这十二年里,整个落月宫上上下下五万余众用指头细细掰算一下好像只认识四个人:大叔、筱林、莫长老和一直服侍她的丫鬟秋秋。 唉,这样看来自己还真是悲哀呢!五万人里她却只认识了四个。所以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才偷偷溜出宫跑下山。因为筱林告诉过她京城里有好多人,很热闹。她生性不是个习惯凑热闹的人,可能是因为在落月宫里呆久了她突然很想体会一下那种被湮没在人群里的感觉,听着无数双的脚步声,心或许就不会寂寞也不会孤单了。 那被唤作秦大人的肥矮型男人眯着线眼略略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嘴里还不住地喘着气。虽说只是个十来级的木梯,但对于这位大人来说似乎走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样子。汐箬在仔细看清那肥矮男人的脸后,突然觉悟道和这胖子比起来筱林和大叔原来是那么好看的人。 那肥矮的秦大人并没有走进那间用屏风遮挡的上等厢房,而是径直走到了汐箬的对桌坐了下来。那三个紧随其后年龄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则列成一排站在了他的身后,一脸谦恭的模样。 汐箬瞥见那三个穿着极为鲜艳的少女,心中泛出一丝冷笑。饿死鬼么,居然都跑到地面上来了!可怜那不知情的男人若是看到她们的真面目后不知是什么反应呢? “小二,今天就不按老规矩上茶点了。本大人等一会儿要会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你就捡几样蓬莱阁里最好的上吧!”秦大人一手扣着桌面,嘴里慢吞吞地吩咐着店小二。听着那娘娘腔一样的声音,汐箬再一次深刻地发现了筱林和大叔的另一大优点。 就在店小二下楼没多久的时间,楼下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脚步声。汐箬心中微微怔了一下,听那脚步的力度她已略略察觉到这新进的男人身体里有某种很难说清楚的顽疾。 脚步声越来越近,空气里也多了一股刺鼻的药草味。汐箬不由用手指揉了揉鼻子,忍不住轻声打了一个喷嚏。对桌的男人和那三名少女这才注意到了汐箬的存在。肥矮男人瞄了一眼汐箬,小小的眼睛里满是鄙夷。而那三名少女眼里却自觉地露出了惧意。 带着草药味的男人终于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汐箬的眼前,汐箬抬起眼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面貌清俊,身材高大,身形却偏于消瘦的年轻男人,心里隐隐觉得在他身上弥漫着一股不可捉摸的诡异。 那男人也瞥见了汐箬,冲她淡淡颔首微笑了一下。便坐在了对桌的位置上,不偏不巧地正好和汐箬面对面。 “秦甲见过玉殿下!”肥矮男人对着那身着赤服的男人深深作了一揖,从眼到心都是满满的谦恭之色。 玉墨涵依旧浅笑着,轻轻摆了摆手,道:“秦大人不必多礼!若非秦公子劳心,玉某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健朗。” 汐箬一听心中又浮出些得意来,果如她所推测的那样这男人确实有恙。她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放在桌子上,叫道:“小二哥,结账。” 仅是那轻声一唤,店小二便如脚下生风一般非常及时地赶到了汐箬的面前。汐箬见那小二哥的憨样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好再次淡淡抿嘴而笑。殊不知她这浅浅一笑,看得对坐的赤衣男子险些洒露了杯中的上等铁观音。 汐箬拿起包袱,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回头对玉墨涵说道:“你要小心哦,对面的人可是会吃人的哟!” 玉墨涵面露困惑,嘴角还是那抹干净而简单的笑意。心中不觉失笑,会吃人的人,这小丫头怎会莫名其妙地冒出这样的忠告来呢? 待汐箬的倩影完全消失在茶楼后,玉墨涵回过神来端起茶杯正欲细饮时,无意间瞥见了悬在腰间的翠玉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心中震惊之极。原来那小丫头的忠告并非虚假! 玉墨涵看了看那三个站在秦甲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女孩,心里已大致有所领悟了。但鉴于此刻他不便迅速逃离,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喝茶,极力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或许别人看不出那三名少女外表下的端倪,但玉墨涵借着身上这块辟邪灵玉却也能发觉出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辟邪灵玉并非一般避邪之物。它不但能辟邪驱魔,而且还有识别人魔之分的特殊功效。一旦翠玉由绿变红就是暗示有魔物出现,颜色越深危险级数越高。细细说来这块玉还是五年前落月宫前教主月无夜亲手赠给他的宝物,并且月无夜还多次嘱咐他灵玉不可轻易离身,一旦离身后果不堪设想。 “秦大人,我不能在外久留。母后现在一定很担心我,所以玉某必须要回宫了!无意搅了大人的雅兴,还请希望大人见谅!”玉墨涵左右思忖了一番,决意不再逗留,他放下瓷杯已然起身,一副预备离开的姿势。 秦甲见玉墨涵已然开了口,虽心中略有不爽,但鉴于玉墨涵的皇子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站了起来,礼谦道:“殿下如此这般,真令奴才惶恐不安啊!” 玉墨涵正欲答话时突感喉咙一阵刺痒,他急忙从袖中拿一处一方丝绢捂着嘴,浑身忍不住咳咳咳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孔上因着这剧烈的咳喘,脸上显露出了不正常的红晕。 三名少女窃笑地看着玉墨涵那副病态炎炎的模样,彼此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年龄最小那名少女暗暗用心语对那二人说道:“姐姐们,这人可吃不得!若是吃了他,怕是我们今后也不好受!毕竟那人是受了诅咒的。” 那两名年纪略大的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说法。 玉墨涵勉强抬起脚步,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阵急促的眩晕袭来,他本能地伸着双手试图抓住些什么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但还没来得及找到,整个人眼睛一黑,向地面栽去。 说那是迟那时却快,玉墨涵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倒在了一个柔软的,满是香气怀抱里,他努力地睁开眼,眸子里映出一个绝美的少女,眉头紧蹙,星眸蕴怒,红唇紧闭。 第四章 初见 半面娈宠(二) “你们这三个臭饿死鬼,竟敢用阴气伤人!”汐箬一手扶住昏迷的玉墨涵,一手指着那三个未成年的女孩高声叫骂道,眼里喷着怒火。 那三个小女孩仿若心灵相通一般,无一不似受到严重惊吓的小兔子,慌忙躲在了那秦大人身后,怯怯地探着半个脑袋,露出一副欲哭的神情,无辜而委屈。那样子让人看着真是既爱又怜。 店小二和秦大人相视而对,对汐箬突如其来的怒骂两个人脸上有着难以相信的神色。分明就是三个娇滴滴、跟瓷娃娃一般的美少女怎么在这妮子嘴里就成了饿死鬼呢? 那三个少女看出了秦甲的难以置信,急忙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服,嘤嘤呜呜地含着泪水。秦甲看着顿觉万分疼惜。他将那三个女孩护在身后,举手指着汐箬骂道:“你这小刁女满口胡言乱语,吓坏了我的孩儿。你还不赶快给我滚出这里!” 汐箬急了,这该死的矮胖子简直不知好歹!她这是在救他的命也,他居然还骂她小刁女!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由愤怒地大骂着那秦大人道:“你个死胖子,又矮又丑就算了。可你简直笨得连猪头都不如!你那三个孩子根本就是三个大头小身,浑身绿不拉几的饿死鬼。难道你看不见吗?再说了,就凭你那副德行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吗?哼,连句话都说不好,活该你被那三个饿死鬼吃了!” 被汐箬这一骂,秦胖子果然恼了!他整张肉饼圆脸憋得鼓囊囊、红通通的,嘴唇直哆嗦。一直在旁观战的店小二此刻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似亲切乖巧的小仙女骂起人来居然如此够味!短短几句话便把那秦大人的短处全部揭露了出来。万万没想到这小仙女的嘴还真是很不会积德啊! “你个小贱人,反了你了!苏勇,你还傻站在楼下干什么?还不赶快上来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刁妇!”秦甲拍着桌子,朝楼下大声地叫唤着。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楼下那被叫做苏勇的人一个腾空便跃到了二楼。 汐箬把玉墨涵推到店小二的怀中,说道:“小二哥,帮我好好照顾他!” 店小二连连点头,心中的幸福到达了顶点。小仙女那句小二哥叫的可真甜,简直腻死不偿命! 汐箬从腰间抽出软剑,踩着桌面便蹦向了苏勇。苏勇见她已出了招式,冷笑一声亦抽出了宝剑迎向汐箬。两个人在空中翻腾着,剑花闪烁,僵持了几十个回合后亦难分胜负。这情景看得秦甲和店小二心惊肉跳的!不免暗暗为那二人捏了一把汗。 许是因为秦甲和店小二不懂武功的原因,他们俩根本看不出来其实汐箬已经渐处下风了。她那握着软剑的手腕开始发酸发痛,打得有些吃力起来。她为尽快胜出,不由使出了绝技。她点地跃空,一个三百六十度高空翻转,挽出层层剑花,若水波一般四射漾开而来。苏勇见那阵势却并不慌张,只见他左闪右躲,手中的剑急速地旋转着,形成一道剑盾将汐箬的剑花一一化解。 汐箬心中大吃一惊,有生以来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高手。从未失过手的雪舞蝶飞竟然被人破解了! 就在汐箬分神的那一个空档中,苏勇见机将剑抵在了汐箬的喉间。汐箬颓然地坐在地上,杏眼瞪圆。月无夜曾不止一次告诫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朝一日她的自傲定会害她丢了性命。那时的汐箬对月无夜的话嗤之以鼻,现在看来月无夜简直对的不得了!她想着想着不由心酸、懊悔起来。 “给、给、给我杀了这小刁妇!”秦甲在一旁看着败下阵来的汐箬,一脸的激动,结果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苏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右肘一缩,便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汐箬的喉咙。那一刻汐箬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恍若见她好像看见了似曾相似的一幕,绝望的,惨烈的。 “啪”地一声,苏勇手中的剑被生生打落在地,一根竹筷子贯穿了他整只右手,血嗒嗒嗒地落在了木板之上。众人一阵惊呼!汐箬也不由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突然冒出来的第四个男人。 “筱林哥哥?”汐箬失声叫道,泪水冲破了眼眶。 “汐箬别怕,哥哥来了!”筱林站在木质扶手之上,眼里带着柔柔的笑意,语气里毫不遮掩对她的疼惜。 “你怎么才进来啊?我差点被这个混蛋杀了!站在外面那么久,居然忍心看着我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所以说,我最最讨厌筱林哥哥了!”汐箬揉了揉鼻子,抹尽了脸上的泪水,瞪着筱林没有感激,反而是梨花带雨般的埋怨口气。 筱林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你要是不吃点亏的话,回去了又怎么会好好练功呢?” “我哪有不好好练功啊?人家一个女孩子成天不是蹲着扎马,就是踢木头,多不文雅啊!你和大叔真的好变态嘛!”汐箬听了筱林的教训不但不知悔改反省,反而变本加厉地数落着筱林和月无夜的不是。 筱林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些许愕然之色,这妮子说什么都是有理的,而她最拿手就是颠倒黑白,歪曲事实。他好生无语啊!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秦甲望着高高在上的筱林,心里莫名地滑过一丝惶恐。他在心里不禁暗暗叹道:这个男人的眼神真冷,冷得不觉让人心生惧色。 但若比起苏勇来说秦甲那点反应理是理所当然。他自认为他对气息的感觉在江湖上不敢高攀第一,却也无法屈居第三。但这一刻,苏勇是极其矛盾的。他既恐惧又惊骇!那个男人竟然一直站在某个角落里观看着他的打斗,而他居然也没有察觉出那男人丢出筷子时的那股杀气! “汐箬,跟我回去吧!你下山这么久了,师傅他真的很想念你!”筱林轻轻一跃,跳到了汐箬的面前,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动作轻柔而敏捷。 “筱林哥哥,我被那三只饿死鬼欺负了。你先帮我教训教训它们好不好?就是它们害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的啦!”汐箬晃着筱林的手臂,仰着脸,嘟着嘴,撒娇地恳求着他。 筱林莞尔,略略斜眼扫了一眼秦甲等人,眸子里难掩一抹愠色。站在秦甲身后的那三名少女不禁浑身一抖,赶紧缩回了探在外面的半个脑袋。 “筱林哥哥,拜托嘛!我个人丢脸不要紧啦,可是我还是拜月教的圣女啊,换句话说我现在代表着整个拜月教。你想想看,过不了多久人家就会到处说堂堂的落月国第一大教居然惨输给几个低级的饿死鬼!哇啊啊,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石,人言可畏啊!要是真到了那时候反正第一个挨大叔骂的肯定不会是我!”汐箬半眯着眼睛,密长的扇形睫毛扑闪扑闪地眨动着,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筱林哑然失笑,这小妮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就在他们那看似平常的对话里却有着令众人万分意外,万分惊恐的因素!秦甲、苏勇、店小二以及那三个少女都张大了嘴。原来那不明来路的小女子居然是落月国第一圣教的圣女大人!这下惨了,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依照国法律令这可是要处以极刑的忤逆之罪啊!秦甲的脸色顿时吓得煞白煞白,浑身的冷汗如泉涌一般冒了出来。 第四章 初见 半面娈宠(三)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那三名少女中最小的一个迅速飘到玉墨涵身边,一掌打昏了店小二,尖利的指甲死死地掐住了玉墨涵的脖子。她紧盯着筱林和汐箬,颤声说道:“我只想你们二位能放过我和两位姐姐,我们进水不犯河水好不好?”不难听出她语气里还有哀求的意思,很显然她知道即使和姐姐们联手也不一定能胜了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尽管那位汐箬圣女败给了秦大人的得力属下——苏勇! “饿死鬼,我严重警告你:你若是伤了那个男人一根毫毛,我梨汐箬发誓一定把你们家族斩尽杀绝!”汐箬松开了筱林的衣袖,横眉冷对着那最小的饿死鬼,气势汹汹。 那最年幼的女孩看着汐箬那神情,胆怯之色愈发浓重。但她依旧只管掐着玉墨涵脖子,丝毫不敢有松懈之意。她知道这男人是她们姐妹目前能从这里逃脱的唯一筹码。她只好再次壮着胆量,说道:“圣女大人,渊儿真的不敢跟您作对!但渊儿也知道一旦放开玉皇子,你和那位哥哥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渊儿看出来了,其实圣女大人是很小气的!” 什么?没听错吧?那小饿死鬼嘴里是在说她吗?明明怕她怕得要死,直接求饶就好了嘛,为什么非要加上这一句呢?汐箬摸了摸耳朵怒气冲冲地望了望筱林,筱林却抿紧了双唇,憋笑得厉害! “小饿死鬼,你竟敢说我小气!看我今天不灭了你!”说着汐箬就迫不及待双掌并拢,作势要凭空劈去。 “圣女大人,请息怒!”三姐妹中年龄最大的突然跳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汐箬的攻势,语气不卑不亢。 “滚开!”汐箬怒吼着,絶丽的面庞因着那句话的愤怒稍稍变了形状。 “圣女大人,请您不要忘了那位皇子可是受到诅咒的!若是我妹妹一不小心杀死了他的话,我想其间的利害关系您和您身边的这位公子比我们更清楚吧!”年龄最大的女孩果然聪明过人,说话简明扼要,句句都抓住了汐箬和筱林此刻的顾虑。 听到那女孩这么一说,汐箬犹豫了片刻之后很不甘心地收回了掌。垂落之间,掌风撩动了空气。客栈里没由来地浮过一丝微风,每个人脸上凉飕飕的。 的确,那女孩说的没错!自从第一眼见到玉墨涵后汐箬心里就开始很不舒服,总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诡异之象。当她转身跨出茶楼那一步时,她突然明白了。原来那玉墨涵身上带着诅咒,那是一股很强烈、很密集的怨气。按照月无夜教授她的知识来判断那样的怨气只有受到极大冤屈,死不瞑目的女人才有!换而言之,即是说玉墨涵的气息里有个念力极强的怨灵,他生她也生,他死她亦生。若是这样的人死了的话,即便是月无夜怕也难以降服!一旦那怨灵被释放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危害多少无辜的百姓了。真不知道玉墨涵的背后这笔怨恨极深的孽债,到底是来自他本身,还是来自于他的家族。 “放她们走吧!”筱林沉默了许久,心知此时只有妥协了。 汐箬紧咬着下唇,眼神里万分不甘之意。如果眼睁睁地放掉这三个饿死鬼的话,到时候死的不止是这个蠢猪一样的秦大人,或许他府邸里的人也难逃厄运。虽说比起玉墨涵的隐形危险来说,这三个饿死鬼的危害好像被他比的微乎其微。但不管怎么说一想到还要牵涉几条人命,汐箬始终觉得于心不忍!放走了她们,若想再找到谈何容易啊? “她们根本就不是人!放了她们走,会有很多人死的!哥,这世上死的人还不够多吗?”汐箬低低地吼着,只要一想到鲜血她的眼里又盈满了泪水,悲恸难忍。 筱林看着她不由拧紧眉头,一把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劝解她道:“箬儿,哥哥答应你,今日暂且放了她们!只要那位公子安全以后,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们碎尸万段!” 汐箬艰难地点了点头,趴在筱林的怀里轻声呜咽着。 那三姐妹压着昏迷的玉墨涵小心翼翼地尽量绕过汐箬和筱林,生怕挨一下那二人便灰飞湮灭了。眼见她们即将走远,突然那年龄最大女孩一个急速抽回在秦甲和苏勇面前抹了一把。秦甲和苏勇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一股极为阴寒的气体从脚底像毒蛇一样蹿了上来。跟着他们看见自己的手臂、身体像被利刀快速切过一般,一段一段地滑落着,和原先的身子彻底错了位,还未见流血,二人已双双倒地。断肢残屑随处可见。。。。。。 “圣女大人,今日之事本应只有你我知道。可惜被不相关的人听了去,我知圣女宅心仁厚不忍为之。所以我只得替圣女代劳杀了这祸口。只当是为了谢谢您放我姐妹三人一条生路的恩情罢了!若是圣女大人有心的话,今后再遇我的兄弟姐妹希望您高抬贵手!”那女孩边舔着指甲上的鲜血,边斜视着汐箬,嘴角浓浓的不屑与嘲讽。 汐箬气绝,一股要报快仇的冲动。筱林却不动声色,暗忍着,紧紧抱着了汐箬气得不住发抖的身体。 饿死鬼,一般认为乃是因贫困而饿死的穷人灵魂。事实则不然!佛道说世间只有佛、菩萨、罗汉能够跳出三界,不入轮回。其余死后皆要被打入进入六道轮回处。六道即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六道之中以地狱道之痛苦为最甚,饿死鬼道次之。饿鬼道众生乃由胎生,且每胎会生下几百个鬼子。鬼子母母性极重,爱子如命,偏偏却找不到足够食物来照顾数量庞大的子女,只好任由道中众子女自相残杀,势力大者啃食弱小者存活。 然而谁料一百年前,饿鬼道中竟成就了一名领袖。他强行打开鬼道之门放出了饥肠辘辘的饿死鬼们。结束了饿鬼道的残杀,成全了鬼母的爱子心意,却带给了人间众多危机!而眼前这三个貌似人类的女孩正是那些被放出的饿鬼。她们借以娈童之身,逐一啃食着宿主。 第四章 初见 半面娈宠(四) 那三姐妹带着玉墨涵远离茶楼后见身后没有人追来,便将他扔在路口后拂袖而去。玉墨涵躺在地上不禁全身紧紧蜷成一团,虽是夏初但他依旧冷得瑟瑟发抖。他勉强地皱了皱眉头,一股腥热之气顺着喉咙一冲而上,鲜血融在他那一片赤色之中,找不到半丝痕迹,只有嘴边零零星星地落着些血点。 “哥,他在那里!”汐箬点着轻盈的步子,借着手中灯笼的微光,隐隐约约看见路口处躺着一个人,她心里认定了那人就是玉墨涵。 筱林一把拉住了汐箬的手,严肃地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送到有人的地方就可以了!” “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去!人家长这么大都没去过皇宫,我一定要好好见识一下!就算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汐箬嘟着嘴,半分不礼让。 筱林叹了一口气,神情极其果决地说道:“箬儿,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要是不听哥哥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汐箬一听他在威胁她,不由就生气地叫嚷起来。 “我也不懂!总之你就是不能过去!这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我的。”筱林第一次收起了温柔,语气里也有了些许怒意。 “不去就不去!你对我凶什么啊!”第一次看见筱林动了怒气,汐箬既委屈又无辜,眼里闪动着泪花。不过是想帮帮玉墨涵顺便借他的光去皇宫小小滴溜达一圈,她想错什么了,说错什么了,至于对她发这么大的火气吗? 不知为什么筱林一看见她一副欲哭的模样,心里便是异样的疼痛。他此刻真想冲上去抱着她,为她拭去泪水,然后不停地跟她说对不起,直到听得她破涕为笑为止。但是此时此刻,他不能!他必须要克制住他的不忍。因为他知道汐箬不能见血,遇血则魔变。 汐箬见筱林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肯挪动步子,心里越加气愤。如若换做以前,筱林定会立马跑过来,抱紧她,温柔而怜爱……可现在呢?她的筱林哥哥居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冲她发脾气!汐箬想着甩过头,脚一跺,自顾愤然地飞进夜空里。 筱林仍旧站在原地,任由她的离去,心好像也被她的背影抽空了。他愣了许久,才抬着步子慢慢移向玉墨涵,每一步都似灌满了铅块,沉沉地压着地面。 当筱林走进气息微弱的玉墨涵时,心中微震。好凌厉的一股怨气,不过片刻功夫这股怨气已如烧焦的浓烟般萦绕在玉墨涵的周身,烟幕中玉墨涵的脸越发苍白憔悴着,仿佛像是被泡在水里慢慢地被稀释,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你和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般折磨他?”筱林双手抱于胸前,脸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那对着烟雾讲话的姿势着实十分之诡异。 那烟幕在半空着盘旋着,慢慢幻化出一张模糊的女人脸来,她张着虚无的嘴恨恨地回答道:“我何止恨他,我更恨他的母亲,恨他的父亲,恨所有所有人!我要把你们统统都杀光!” “他已经得了不治之症,就算他真的死了,你的愿望也不会得逞!”筱林无心再去理会那烟幕的怨恨,冷酷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屑。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我愿意用永世为鬼来换取这份偿还。你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理解我的痛苦?”那烟幕嘶哑的吼叫里带着浓重的呜咽之音,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抽泣。只是在她那虚无的脸上找不到丁点儿泪痕! “就算真的报了仇又如何?你失去的还是失去了,这样的偿还有什么意义?”筱林冷笑着,不屑的神情里突然印出了莫名的失落。脑海不自觉地浮出那夜的记忆,血连着活,看不见尸体,看不见血河,却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死亡。 曾经最最疼爱的他父母就是在那天夜里被突如而至的血鹮重重包围着,誓死护子数个时辰之后,他的父母双双倒地,汗流如珠,灵力几近干涸,结界轰然破裂。就在血鹮叫嚣着飞向年幼的他时,他精疲力竭的父母不知从哪里借来一股力量拼尽了最后一丝生命为他布了一个微弱的结界。在结界里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那些魔物啃噬的一干二净,滴血未留。临了,只剩下两件血衣遗留在结界之外。 而那年他只有六岁,若不是师傅及时赶到将他救了出来,怕是也没有了十六年后的筱林。他曾发过毒誓,一定要手刃了那名为月盈的女魔头。时间一晃流逝十六年,他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开始学会淡忘他的仇恨,他的誓言……若非眼前这名女鬼的仇恨突然唤起了他的仇恨,他定会彻底地忘记。一如月无夜多次引导他的那样,渐渐地学会放开,学会释怀,学会宽恕,学会遗弃…… “我知道你的仇人在哪里?我现在不妨告诉你,月盈还好好地活着,而且她的女儿也活着!杀了你双亲的人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逍遥世外。只是苦了你,要做一辈子的孤儿,无依无靠!”那烟幕似乎揣度出了筱林的心思,极尽所能地挑逗着筱林的恨意,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飘渺的笑声。 筱林再次震撼!他盯着那张飘在空中的烟雾脸,厉声问道:“月盈在哪里?”仇人的名字一脱口,筱林的血液即刻被煮沸了,烧红了眼眶。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立刻告诉你!”那烟幕发出了得意的声音。 “什么要求?”筱林紧问道。 “只要帮我拿到月慕雪的肉身就可以了!这件事对你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我想你没有理由拒绝我吧?”烟幕虚空的嘴被晚间吹过了的风散了形状,可那志在必得的口吻却没有被吹散。 筱林低头不语。他在挣扎,他在犹豫,他在衡量,他很清楚月慕雪的尸体对那女鬼的意义。若帮了她,那便也是一场劫。若不帮她,月盈一天未死,他双亲的灵魂便一日不得安宁,整个落月国的悲剧又将重演!到底是为人还是为己,实在叫人难以定夺取舍。 第四章 初见 半面娈宠(五) 夜幕撩去,晨曦微露。筱林将玉墨涵轻轻地放在了官衙门口,心中还是沉重。 汐箬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乖乖跑回拜月宫的。筱林担心地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思忖了片刻之久他还是打定心意先回拜月宫。毕竟比起儿女情长来说他身上还有一桩血海深仇未报。 拜月宫内 汐箬趴在月无夜的膝盖盖上,像个孩子一般哭得放肆而伤心。已经是近半个时辰了,这小丫头的哭声还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月无夜抚摸着她,心里却苦楚连连。由于长时间保持着双膝并拢这个的姿势,此刻他早已觉得膝盖酸痛得厉害。他无心去理会被这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糊脏的雪白色长衫,只祈望这妮子能够快点察觉他的心意。 “箬儿,你应该伤心够了吧?师傅我这副老骨头实在经受你的折腾了!我真的熬不下去了。”月无夜轻轻地、试探性地拍了拍汐箬的头,无奈中带着祈求。 汐箬愤愤地抬起满是泪痕的瓜子脸,看着月无夜,一副极度不满地哭叫道:“大叔,你知不知道人家现在在伤心啊?难道你的膝盖会比箬儿的伤心还重要吗?大叔,筱林哥哥居然吼我!他居然吼了我!呜呜呜呜……” 听到这哭得心肺颤烈的哭泣声,月无夜仿似已麻木了。谁说不是呢?光就后面那两句话这丫头起码已经抱怨了不下十五遍。不就是筱林那混小子不小心冲她讲话时声音比平常略略大了一些吗?以筱林那副视她如珍宝疼惜样儿,那种声音充其量就能只能算作洪亮,能叫作吼吗?唉,真是一对冤家徒弟。都不知道上辈子不小心欠着他们俩谁的了。 “箬儿,等筱林回来,我替你吼回来行不行?师傅真的快全身僵硬了!”月无夜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语气里完全是一种讨好的请求。 “大叔,你再忍一下下嘛!我再哭一下就放你走嘛!”汐箬蹙着眉头,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委屈的模样无论是谁看了都会不忍拒绝她的要求。月无夜呼了一口气,只好任由她摆布了。 这丫头大叔、大叔的,一叫就是十年。起初月无夜会生气,还会耐心地对她进行循循善诱。可这妮子比驴还倔,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她就是死都不肯改口!时间久了,他也懒了,懒得再对这个称呼做任何计较了。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有时候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娇惯这丫头?许是因为她是月盈的女儿吧。他总能在她神似的样子里找到月盈的影子,一颦一笑都像在弥补他空白了几百年的记忆,温馨的却也揪心。 “师傅?”筱林一进月无夜的房间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心里微微地泛着酸味。但他早已练成了这种喜怒不形色的讲话表情,无论心里如何波澜起伏,他的语气永远是淡淡的,迷朦的。 汐箬一听见筱林的声音,即刻抬起头,转过身子怒狠狠地瞪着筱林,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筱林暮地心中一动,心一直往下沉去。头一回见这丫头哭得这般伤心,难道在山下时真的是语气太重了吗?早知道她会哭成这样,那时他宁可违背的师傅的命令,也愿意由了她去。 “汐、汐箬……”筱林嘴角抽动着,胆怯地唤着她的名字。生怕汐箬这一次后再也不理他了! “混小子,你究竟做了什么啊?弄得箬儿差点离家出走!”月无夜迅速朝筱林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要好好地给汐箬做一场好戏。为了逼真月无夜还特意板起脸,露出一副严惩不待的语气。 “怎么会离家出走呢?”筱林独独听到了月无夜最后那一句话,心里蒙地一下刺痛,不可思议地问着。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反倒问起我来了!要不是为师偶然碰见在房里怒气冲冲收拾衣物的箬儿,我怕我们拜月教又得好一阵子忙活了!”月无夜无奈地解释着筱林的困惑。 “箬儿,你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情呢?”筱林一步冲上前,拉住了汐箬的手臂,一脸深深的自责。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留下来只会招你碍眼啊!”汐箬撇着嘴,很不屑地瞄了筱林一眼。见他脸上终于有了自己期盼的焦急之色,汐箬心中不禁暗暗窃喜。 筱林一听急了,急忙握住了她的双手,慌张地解释道:“不是的,箬儿。都是哥哥不好!我不该对你吼,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箬儿,别生气了,好吗?” “那你已经吼我了,怎么办?”汐箬瞪着他不依不饶地问着。 “就罚我今天晚上不睡觉,一直陪着箬儿,好不好?”筱林露出了微笑,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下落了。每次只要汐箬一问“怎么办”三个字,筱林就知道是雨过天晴了。 “那好吧!我就免为难地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好了。怎么说我也是圣女,不能跟你太斤斤计较了!”汐箬破涕浅笑,脸上带着两个漂亮的梨涡,粉嫩的俏脸如雨后的彩虹般美在不言之中。 筱林不由和月无夜对望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憋着无语的笑意。虽然汐箬已经是个17岁的少女了,可那脾气依旧跟孩子没有人什么区别。任性的、纯真的、率性的,犹如一块未经人工修凿的美玉,“天然去雕饰,落水出芙蓉。”! “圣女大人!”丫鬟秋秋轻轻地咳了一声,站在门口俏皮地冲屋内的人招了招手,笑若春风。 汐箬脸倏地一下红透了半边,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半低头地问道:“什么事情啊?”这一举动差点笑翻了月无夜和筱林师徒二人,这丫头居然也会有这么囧的一面! 秋秋却不像月无夜那二人一样那般腼腆,她倒是直接捂着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看得汐箬越发羞窘了。过了许久,秋秋才直着腰,缓缓说道:“明皇帝派人来宣读圣旨,说是三日后举行祈雨盛典!叫圣女好些准备呢。” 月无夜听罢,笑容凝固在脸上,脸上露出了阴郁之色。落月国的祈雨大典早就该举行了!旱灾接连三个月滴雨未降,民间颗粒无收,饿殍遍野,食人之象亦非稀罕之事。可即便是这样明皇还是迟迟不肯下令大典。而现今又突然下令三日后举行大典,其意图令人堪忧啊!因为三日后又是汐箬一定要闭关的日子。如果汐箬不闭关,那灾难远胜于旱情,亦如十年前月圆时拜月教突发的那场劫数一般! 第四章 初见 半面娈宠(六) 那是汐箬。筱林还有月无夜的噩梦!有些事汐箬可以忘记,因为那些记忆对她来说是万分痛苦的。但筱林和月无夜不敢忘记,因为那个月夜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万分痛苦的! 汐箬很喜欢月亮,因为娘亲曾告诉她透过月亮可以看见死去的人的思念。那么,娘亲的牵挂也会托月亮传达给她吗? 筱林在花园里找了一大圈以后,才发现那个小丫头坐在院子里最大的一棵桂花树梢上。若不是他时时抬头留意着月亮的话,就算再怎么仔细搜索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丫头! 真是个顽皮的丫头!筱林不禁从心里笑了出来,他双脚轻点地面便轻松地跃上了那棵桂花树。他拍了拍汐箬的肩膀,笑道:“丫头,一个人晚上跑到树上干什么呢?”汐箬闻声,转过脸看见筱林,甜甜一笑,接道:“在看娘亲的思念啊!” “恩?”筱林不解其意地看着汐箬。 “娘亲说通过月亮可以看见死去的人的思念。因为月亮很柔和,不会刺伤眼睛,就好像是那些死去的亲人仍旧不会忘记爱护他们的家人!”汐箬又抬着头仰望着月亮向筱林解释着,语气里充满了幸福的回味。 筱林也抬头望向了那轮明月,这时月亮已经开始慢慢变圆了,大概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月亮就会完全变圆。那时便是人间阳气在夜晚中最鼎盛的时刻了,汐箬那小丫头一定会熬不住的吧! “丫头,回去睡觉吧。明天是你的加冕仪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哦!”筱林不愿意向她说明圆月对于她的意义,他只想最委婉地去安慰她,不希望她太早承受过重的真相。 “林哥哥,为什么慕雪姐姐不能当圣女呢?箬儿不想做圣女,只想去找娘亲!”汐箬的眼睛仍然盯着夜空,幽幽地说着。 这小丫头果然不记得月慕雪已经被她杀死了呢。或许这样的结果是命运能给她的最大恩赐吧!筱林从身后轻轻地抱起了汐箬,把她从树端带回了地面。 汐箬靠在筱林的怀里,眼泪滑落成一条线,滴落在她白色的水袖上,浸染成一片暗色。 没人知道汐箬是从什么时候离开她的寝宫的,也许是在筱林转身那一刻便偷偷跑了出去,也许是半夜梦游跑了出去的吧! 她光着脚沿着花园里的一条辟道静静地走着,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借着月光细细看去,汐箬走过的地方都有异样的光芒在不停地闪烁着,就像是地上洒满了无数个宝石一般。 可惜那些不是珠宝的光芒,而是冰晶的光,那些细细碎碎的冰晶都是从汐箬身上不断掉落下来的。此时此刻汐箬的头发。眼睫毛。乃至全身都结着一层冰花。她紧紧抱着自己肩膀,但是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她的意念里执着地想要去一个地方,因为在筱林离开后就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引领着她去往这个地方。汐箬不能不去,因为那个声音是娘的声音,是娘在不停地呼唤着她,所以她非去不可! 这是拜月宫的禁湖,任何人都不能走进或靠近。湖的四周什么都没有,寸草不生。只有一片孤零零的湖水突兀地显现在面前,一眼望不到尽头。湖面上冒着一层层薄雾,湖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蓝光,显得静谧而诡异。 汐箬的四肢已经冷得完全失去了知觉,她被体内源源不断渗出的寒冰僵立在了湖岸边。她能清晰地看见湖水的变化,湖水的下面好像被煮沸了一般不断地在湖面冒出泡泡,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汐箬的鼻尖充满了一股浓浓的,令人深度作呕的气味。 雾气也像被蒸发了一样,湖面不再是模糊的而是变得清晰可见。她终于看清了那些腥臭味的来源。一只接着一只腐烂不堪的人头,无论男的还是女的都张大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阴笑着从湖底钻了出来,用力地撞开了某种透明的阻碍。 汐箬恐惧地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眼睛冒着幽光的各样人头渐渐逼近自己。她很想撒腿就跑,可她的身体结冰了,一步都无法移动,更不用是说逃走! 片刻的功夫,那些从湖底飞出的成千上万只人头将她团团围住,锋利的獠牙时不时流着暗绿色的黏液,那些恶心的黏液一滴滴地落在了汐箬的身上。一个只剩下半边的人头急速俯冲下来,对准汐箬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月夜的宁静。汐箬直戳戳地倒在了地上,然后无数个腐烂已久的人头争先恐后地冲向了她。那些咬掉她血肉,得到圣女灵力的怪物们仰天大叫着,似得到无限享受一般,黑黢黢的眼眶里闪烁着兴奋的红色光芒。 红色的血液汩汩地往外流淌着,血气的腥甜之味浓烈地萦绕在汐箬的鼻间,她突觉寒彻若冰的身体里正燃出一股烈焰,融化着她僵硬的四肢。这就是鲜血的威力吗? 顿时,天光一闪,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环。光环之上风云流转,聚散无常,周遭一切事物具被敛入这光芒之中。一瞬间的璀璨瑰丽,恰似触手可接的明月。明月之间,款款走出的汐箬若绝代佳人,步步生韵,诱人无限。那些附着在汐箬身上数不清的怪物们,犹如被无数根看不见的细线缚住了手脚,呆立在半空中。 待光束转弱后,众怪物一声尖叫,身形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血鹮一种传说中的魔物。一身羽毛黑如墨染,喜好群居群栖。当它们栖遍山野时,纵是清空明朗,万里无云,也会呈现出乌云压顶的景象。而当它们飞过天际时,仰望之人所看到的却是血河流淌的另一番撼世情景。因这血鹮羽翼外黑内红,所以栖时若云,飞时甚血。 而这种魔物乃是传说之物,从未有人见过实体。此鸟三界之内便只有一人可随意召唤而来,此物一旦现世便是世间劫数之时。血鹮又极为喜欢栖息在黑犀背上,绝不单出。换句话说,血鹮出,黑犀出!而这黑犀亦非凡间犀牛,力大无穷,生性好斗,凶残不堪。其所到之处皆沃土变焦土,河流干涸,地震碎山倒。 血鹮喜食血肉之躯,但凡世间生物皆能被其瞬间啃噬的骨粒难存!又因其繁殖速度惊人,数量庞大,人魔俱怕,被列为一切魔兽中的首恶。 一只最先成型的血鹮轻盈地落在汐箬纤细的手指之上,似无限欢快之意,以鸟头不停地蹭着汐箬的手背。汐箬抬手一挥,那血鹮便如离弦之箭,一飞冲天。身后无数只血鹮皆一纷纷响应,跟在头鸟身后飞了出去。 骤然,月夜变血夜,触目惊心! 月无夜僵立在窗前,看着夜空数万只,数亿只数也数不清的血鹮,泪潸然而下。筱林不会明白,拜月宫那些长老也不会明白无端地将汐箬强迫救活变为降尸,推向圣女之位的深刻原因。只有他最清楚那小丫头跟她亲生母亲一样,只能生,不能死。哪怕活着是不生不死! 当月无夜深夜火速召见筱林进殿时,筱林已知险情降至。他只是抬头轻轻地问了一句,“师傅,汐箬现在可否安全?” 月无夜愣了一下,第一次看见筱林的眼里有了担忧之色。原本以为这孩子自从失去双亲以后很难再有什么人能走进他心里了。因为这孩子比起同龄人总是表现的过于冷酷和寡情,不喜与人说话。月无夜此刻心里复杂极了,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他笑了笑,表情古怪地说着:“箬儿很安全,我会保护好她的。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筱林听后,点了点头,如释重负。他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了出去。 月无夜良久地凝视着那远去的瘦弱背影,突然有一滴清泪不经意地滑落出来。他不知道对筱林隐瞒真相是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他不得不这么做。这孩子这般地挂心着汐箬,若日后知晓了汐箬的真正身世,到时一定会濒临崩溃边缘。真不敢想象今后那两个孩子的命运,明明深爱却还要彼此无止境地折磨…… 随着一声长长的号鸣,筱林已换好戎装单手提剑,站在山顶,远见那条红河越逼越近,此时心中丝毫没有将士出疆卫土的豪情壮志,他恐惧亦忧惑!他不敢转脸面对身后数千名整装待发的勇士,他怕他的恐惧会在他们中无限制扩张,无限制加深。 筱林了然!百年之前,血鹮突降人间,拜月教主动请命救世。那一场大战持续了十日之久,拜月教四万教徒尽数惨死。最后前拜月教圣女不得已拿自己灵魂卖与地界魔君,以巨大的代价将数不甚数的血鹮与黑犀封印在了现今的落月湖底。 如今血鹮再现人间,难道说那已然被封印了的魔女冲破结界束缚了吗?筱林苦苦寻思,终不解其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