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玲珑甲》 第一章 惨局 雷家堡,坐北朝南,三面环山,位于太湖岭东面,龙须镇外围,是镇上的大户,据说已经有百年的声望。 一扇黑亮乌漆的大门,门上三个“雷家堡”大字,笔锋苍劲有力,显示出雷家堡的庄严与威武。 大门正对着大厅,大厅内云顶檀木做梁,水晶玉璧为灯,正中一把龙虎椅,傲视群雄,气派非凡。 大厅两边设有客房和厢房,一字回廊直通后院。 李世是镇上的一名年轻都头,剑眉下面一双大大的眼睛,冷峻帅气。 他上任以来破了几件算不上有名的案子,在梁总捕头手下任职已有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雷家堡。 同行的有早于李世入行的晖哥和栾少。 晖哥只是长得老了点,背有点驼,实际上正值壮年,看不出师承,功夫还算硬朗。 栾少更显精明,眼睛不大,却总能发现别人不注意的端倪,据说京城有背景,是大官的远房亲戚,故大家都喜欢叫他“栾少爷”。 能同时出动这三位都头的案子不小,街坊邻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原因是雷家堡好像有三日没有人丁出入了。 首先发现蹊跷的是卖面粉的李大,因为雷家的伙食采购几乎是定时的,而且从不拖欠。 李大一早叫伙计上门询问,敲了半天门,居然无人应答,李大感觉不对劲,立马报了官。 龙须镇也算是太湖重镇。 县令同雷家堡主雷石师深有交情,本意是派坐下首席捕头梁老总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但恰巧梁总一大早去了栖霞渡调查一桩凶杀案件,未在衙内,于是就把梁总手下四大都头的三个一并派去,一定要查出个结果来。 百年雷家堡上下人等怎么都数十人,李世三人翻入后,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从大门到厅堂到内室,灯火尚明,客厅还摆有酒席,酒桌上五个酒杯,菜肴并未怎么动过,中间一大锅五香猪手,兀自尤有余香。 三人里里外外转了几遍,一无所获。 栾少挠着头说道: “怪了、怪了,这雷家上上下下怎么消失的无影无踪?前几天雷家的公子雷有同还同我打赌一起去怡香阁竞标头牌的粉头小翠,看谁能先把到这个白净小妮子,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人全不见了。” 晖哥也觉得奇怪,仔细的看着桌上的杯子道: “感觉雷家还在请客吃饭,不然怎么酒菜都上齐了。只是这顿饭,并未吃完。” 栾少道:“五个酒杯,其中有一个是女的。” 说完他拿起其中一个酒杯道: “你们看,酒杯边还留有口脂印。” 李世接过酒杯,不得不佩服栾少的眼力,一抹很浅的红痕还真不易发现。 于是他向两位同行说道: “事情不是很对劲,要马上上报梁总和县令,两位再仔细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栾少说:“刚才进来的路上,我一路留意,这大门口到院子里,似乎并无打斗的痕迹,这厅堂还不好说,但这人不会凭空消失,难不成举家迁移?” 晖哥说:“这雷家堡立业百年,不会说走就走,也许堡内有密室不成?” 李世不断摇头:“这雷家堡占地不大,三面被山包围,我们一起到后院看看,说不定有上山的路,人家一家上山纳凉去了。” 他又看了看手里刚刚接过栾少递给他的酒杯,继续摇头道:“但这酒菜没有吃完,又说不过去了。” 因为一开始三人进来时敲门不应,翻墙而入,大门还完好的锁着。 此时“轰”的一声,门被一掌劈开,走进来一位身长八尺有余,黑色披风的大汉。 “大开山掌力!” 三人不由得惊呼,一见此人到了,心里想: “好了,这下子不用我们动脑筋了。” 来人正是梁总捕头。 梁总捕头为洪家绝掌第三代大弟子,因师父偏心,将衣钵传给了二弟子谭兴,一怒之下离开了洪家,投身朝廷,以一双肉掌屡破奇案,江湖绿林赠送外号“神掌捕头”,恶人纷纷忌惮其三分,也保得龙须镇近些年无甚大案,深得人心。 庭前三人礼毕,简单将所见向梁总汇报后,梁总扫视了一下李世、晖哥和栾少道: “雷家的眷属不用找了,栖霞渡凶案的受害者正是雷石师的内子、小妾和一并下人四十余人,死状凄惨,只是少了雷石师和他的独子雷有同,这也是我立即赶来雷家堡的原因。” 出了人命就是大案,李世等立马警觉。又仔仔细细的在堡内查验了一番,将收集的线索一并向梁总汇报。 梁总未入内堂,他相信属下的调查能力,仔仔细细思索了一下。 说道:“一大早艄公来报说快天明时渡口有人影打斗和惨叫,待到没动静后,他走近看见一地的尸体,及其血腥。” “我便带人前去查验,认得一些雷家的人,他们打斗是被兵器所害,这也算是灭门惨案了,但奇就奇在,凶手行凶之地居然不在雷家堡内,而是在离此地十里之外的栖霞渡。” “尸体周围带有行李,散落了一地的盘缠。” “这里有两个线索,第一是雷家的人是举家迁移,不知欲往何处;第二是凶手显然不为钱财,另有所图。” “我看这案子的关键,就是雷家客厅内五个酒杯,他们到底是谁?” 三人非常佩服梁总的分析。 李世整理了一下衣袖,但没有逃过梁总的眼睛。 梁总接着道: “栾少,你人脉广,马上去查这段时间雷家堡进出的客人。” “晖哥再去栖霞渡。仵作正在验尸,有什么进一步消息,第一时间报我。” “李世你功夫好,随我再去一个地方,一定会有收获。” 第二章 杀局 李世跟着梁总走向了怡香阁。 雷家堡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龙须镇,怡香阁的老鸨不敢怠慢,赶紧将梁总和李世迎入了内阁。 内阁正中,一张紫檀案台上早已准备了香茶,香气馥郁,沁人心脾。 “小翠姑娘在吗?我想问一些雷有同的事。”梁总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拿起茶杯,仔细端详。 李世很奇怪梁总居然是带他到怡香阁而不是栾少,因为至少栾少更加熟悉这个地方。 正午时分怡香阁客已经不少了,小翠姑娘居然还未起身,老鸨去催了三次,她才慵懒的简单梳妆,移步进了内阁,向着梁总和李世略略行了个礼数。 梁总四平八稳的坐在主位品茶,眼皮也没抬。 李世倒惊了一下,惊的是这未施粉黛的小翠,不愧为怡香阁头牌,桃腮丹唇、杏齿蛮腰,几分清新脱俗,又几份慵懒不恭,果然一见便让人过目不忘,流连忘返。 梁总不开口,李世自然垂手而立。 梁总泯了一口浅茶,并未答礼。略微停顿了一下,才抬头问道: “都说怡香阁要见头牌小翠极不容易,要不是公务,可能还真没法请得动啊。” 小翠微微颔首道:“官人哪里的话,苦命人几番漂泊才在这儿立了命,官人要来,苦命人求之不得,只是今日不知是哪桩公务需得差我问话?” 梁总用手一挥,示意老鸨门外自行忙活,向小翠问道:“雷有同可在你处?” 小翠并无太大反应,仍旧慵懒的回话: “大官人原来问的是雷公子啊,他倒是常常来打赏苦命人,但也仅限于吟诗弈棋。已有一段时间未见,不知官人因为何事?” 梁总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突然起身,一记掌风劈向小翠。 梁总捕头苦练的是洪家大开山掌,已经有了八成火候。 他入雷家堡时,一掌就能劈开大门,此时突起发难使得李世吃了一惊,本能喊道:“小心。” 李世因为小翠刚进来时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心里不想小翠受伤。 谁知掌风一拐,梁总一个拧身,一掌却向李世劈去。 大开山掌,能开碑裂石,李世顿觉窒息,却偏偏好似料到一般,侧身出拳,脚步迅速后移,拳风迎上掌风,卸过了梁总大部分掌力,借着步法,险险的避了开去。 梁总显然没想到他突然发难对李世痛下杀手,居然没有成功。 他对他的大开山掌力非常自信,一开始他就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能在阁内击毙李世。 他一见一击不中,立马补掌,又是两掌大开山分击李世上下两处大穴。 关键此时小翠也轻疏猿袖,向着李世掷出了两枚银针。 针头有毒。 梁总捕头非常确信,李世是头一回见着小翠姑娘,就算能够避开他的大开山掌,也绝对想不到小翠也会武功,并且会用毒针一起暗算他。 李世往前要迎接梁总捕头的两记极为雄浑的掌力,侧面还要遭受小翠的毒针暗算,看来这次李世纵有三头六臂,也在劫难逃。 第三章 迷局 晖哥很想吐。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尸体已经验完,基本上是一刀毙命,刀刀要害,仵作得出结论,凶手只有一个,是用刀的高手,每一刀都切在颈部,每个人都大量失血。 “寒山刀法”,这是晖哥立马想到的。 近年来江湖上有名的刺客,徐寒山,杀人不眨眼,刀法狠毒,却自命不凡。 如果此案牵扯到刺客集团,恐怕就不是这个小县城能够应付得来的。 “雷家堡一定有秘密。” 晖哥一路小跑,去向梁总捕头汇报。 路过李大的面粉店,栾少在里面。 栾少远远的看到跑过来的晖哥,向他招手。 “情况怎样?”栾少问道。 晖哥跑得气喘吁吁。 “尸体很快验完,仵作的结论很明显,我要快些报告梁总。你打听出什么来?” 栾少从晖哥的回答中并未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说道:“好,我们一起去,我这边也大概知道了三天前哪些人进入了雷家堡。” 于是两人一并回了衙门,一问才知道梁总和李世去了怡香阁未归,于是两人又一起前去。 怡香阁生意出奇的好,老鸨忙着招呼客人。 栾少显然是熟客,对老鸨摆摆手说,“我们老大一定在内阁问话,我们自行进去就是。” 刚走到内阁门口,门又砰的一声碎裂,一个人影飞了出来,是梁总。 梁总按着胸口,口里不断吐血,晖哥立马扶住,栾少抽出腰藏剑,飞身而入。 内阁窗破,已空无一人。 栾少赶忙退出,和晖哥一起扶着梁总,伤的不轻。 梁总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咳血奋力道:“快报县爷,李世和小翠是雷家惨案的凶手。” 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第四章 破局 雷家堡惨案震惊朝野,龙须镇总捕头梁总遭暗算,李世叛逃,而且还有刺客集团的线索,据说龙颜大怒,派坐下惊涛堂高手,总神捕顾景峰带着三员大将,剑、刀、枪,一并前往龙须镇,彻查此事。 他们在案发后的第四天一早就到了。 李世。 男。 属相蛇。 虚岁二十一。 清河镇人,孤身。 武功独特,善用拳头和步法,无师承。 三年前来到龙须镇,协助破获镖银劫案,受县令赏识,聘为都头。 他三年来工作还算勤力,几个案件都有协助梁总捕头,有立功,算不上显眼。 这是总神捕顾景峰来到龙须镇拿到的第一手资料。 三戳美髯,玉树临风,腰间系了一柄古剑,看资料的时候,顾神捕不时地捋一下美髯。 县令立于案前,瑟瑟发抖,因为他知道在他的地盘发生这样的大案弄不好官没了还是小事,分分钟掉脑袋,更何况这个通缉犯李世还是他招进来的。 李世逃走才过三日,官帖就送到了,说顾神捕带着三员大将要来,县令就知道不好对付。 结果今天一早,顾神捕一人已到。 栾少和晖哥显然已经将那日的情形详细向顾景峰汇报过了。 “所以你们并没有看见?” 顾景峰突然发问,栾少和晖哥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有等着他把话问完。 “你们没有看见李世是怎样打伤的梁捕头?也没有看见小翠姑娘是怎么不见的?” “卑职第一时间冲进内阁,只看见窗户破了,估计是在梁总捕头被击飞的时候,他们逃走了。” “他们?” “哦,是梁总捕头说李世伙同小翠姑娘一起在内阁暗算他。梁捕头伤的不清,说完便晕过去了,现一直在家中养伤,没想到顾大人这么快就到了。” “这么说要知道梁捕头受伤的确切信息,得让梁总来亲自讲一遍了。你们认为李世的功夫如何?” 栾少和晖哥对视了一眼,还是由栾少接话。 “卑职认为在我俩之上,这一点梁捕头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记得那日梁捕头说是因为李世功夫好才让他跟着他去一个地方,应该有案件线索的。” 说完这个话,衙门内所有人除了顾神捕外都吃了一惊,因为突然多了三个人站在了神捕身后,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这三人是如何进来的。 其中一个身板挺的很直,向顾神捕行礼道:“小翠尸首已经找到。” 另一个身材不高,腰间却别了把大刀,也拱手到:“小的重新验了栖霞渡惨案尸身,只有一处不能判断伤痕是刀法所致,锋利的剑也能做到。但凶手很显然想把案情引向杀手徐寒山。” 最后一个人的脸被头发遮住了一半,说道:“梁捕头不见了。但小的已经查到,九幽令重现雷家堡。” “九幽令”,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人有一半头皮发麻。 很显然,官贴上说的顾神捕带来的三员大将,枪、刀、剑也到了,而且他们还是已经将和案件相关的调查做完了才来,效率之高,非常罕见。 这三人所说的信息都是县令、栾少和晖哥根本没有想到的。 据梁捕头所说,小翠是同李世一起逃走了的,而且也是凶手,怎么就发现她的尸体了? 寒山刀法是晖哥向衙门报告的,但这第二人居然发现刀的伤口,尚有嫁祸的蛛丝马迹,这人眼力之高,高的难以想象。 而最惊讶的信息尤其是第三人的。 九幽令又称九幽追魂令,这是江湖第一杀手集团,九幽集团的追杀令,被此令追杀者,大都活不过三日。 九幽令又像是一个标志,总会以不同形式出现在被害人被杀的地方。 这个杀手集团头目,号称冥王尹九幽。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坐下的杀手是谁,只知道要请这个杀手集团做事,代价是很高的,但他们信誉也很好,只要九幽令一出,所指之人,无一例外三日内暴毙。 晴空帮帮主刘仁琦、万马堂堂主马杜忠、空洞派高手笑笑拳居冰,朝廷原吏部尚书高百灵,都是被九幽令所杀,至今仍是悬案。 顾景峰回顾了身后三人,问道:“小翠姑娘尸身在哪找到的?” 第一人答道:“怡香阁内。” 顾神捕点点头,又问:“梁捕头怎么不见的?” 第三人答道:“梁捕头伤的不轻,本应卧床不起,据说得知您要来,一大早就出门了,未有再回。小的见无法完成任务便去了雷家堡一趟,带回来证物四个酒杯,您看。” 说罢,向神捕展示了怀中的四个酒杯。 神捕拿起其中一个,端详了一会儿,继续问道:“九幽令怎讲?” 第三人道:“小人之前曾任京都府尹侍卫,一时失职,导致高尚书被九幽杀手所刺,便对九幽令铭记于心。此酒杯底部有非常细小的痕迹,乃古小篆所书,不易察觉。” 听罢,顾神捕重新端详了酒杯底部,果然隐隐约约看到了四个古字,分别是“令”“九”“追”“魂”。 “所以小的想这酒杯应该还有一个,和九幽追魂令有关。只是少了个幽字。” 他这么一说,栾少立马记起来了。“是啊,酒杯一共有五个,但我们没有发现底部的暗字,这少的那个杯子被李世藏起来带走了。” “如此重要的证物,他是怎么能带走的?”顾神捕威而不怒。 栾少背后汗水浸出。 “那日在雷家堡,小的发现这几个酒杯中有一个沾了女唇红,故拿起来看了一下,却不想被李世随手接过,就在那时梁捕头破门而入,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随后梁捕头安排我等分头查案,不成想这个酒杯一直在李世身上,并未还回。” 此时县令也忙到:“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下官立马封锁了现场,就是为了保护证物,但的确不知酒杯的事啊。” “看来此案的关键在于梁捕头能否找到,雷家父子是否活着,小翠是怎么死的和挖出雷家堡的秘密了。”顾神捕捋了捋三戳美髯。 县令突然想起来一事:“雷家堡的秘密不知是否是七彩玲珑甲!” 第五章 入局 顾神捕眼中突地精光大作,随即一闪而过:“此话怎讲?” 栾少与晖哥面面相觑。 县令上前两步,低声道:“请大人内堂一叙。” 入得内堂,县令打开一个暗龛,拿出一份皇家手谕,请顾神捕过目。 上面写道:“帝丘之上,遗五色神石,女娲用之补天,后人班匠拾得。乃制七彩玲珑宝甲,以镇龙脉,雷姓人世代相守,州官助之,保皇天后土,无疆万世。若有异心,人神共诛。” 手谕上印有宫内大印。 县令接着道:“此乃先皇手谕,下官上任时,前辈交代此任,言龙须镇乃龙脉所在,有上古神器七彩玲珑宝甲镇守,而雷家正是护宝之人,相传三代,至今接近百年,上下太平安康,本来无事。” “在下与雷家堡主雷石师私交甚好,也从未见过此甲,未听雷家提过,却不料今日竟发生这等大事。那日下官惊疑此事,令衙府官差在雷家堡里外找遍,均无所获,不知这宝甲是否有恙。” “此事还有谁知?” 县令心知无法躲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那日李大报案,言雷家堡好似三日无人出入,事有蹊跷,下官心系此宝,本意安排梁捕头前去查验,怎奈何梁捕头先行出去,只得交代得力都头李世,让其不要伸张,秘密查探,谁承想竟惹出这等麻烦。还未知此宝是否被那厮盗去。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他说完一个劲的向顾神捕磕头。 “怀璧其罪,用人失察,这两件事都是可以取你脑袋的。你也怀疑凶手和李世有关?” “下官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下官认为凶手倒不一定是李世,因为下官可以保证是接到李大报案才差遣李世的,但此事一定和李世有关,因为栾少已经查出案发三日前进出雷家堡的人,其中就有李世和怡香阁小翠。这一点恰好和梁总捕头受伤晕前喊出来的相吻合。” 顾神捕又捋了捋长髯,走出了内堂,向着三将道:“你们随我去怡香阁验尸,县令差人传李大问话。” 怡香阁内,乱做了一团。 谁承想这头牌的粉黛小翠,前几日尚风情万种,忽就成了凶手共犯,今日竟遗尸在此,十分晦气,老鸨在旁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身形笔直的人向顾神捕说道:“按照大人吩咐,小的仔细搜查了怡情阁,小翠房间有暗格十分隐秘,根本不易发现,幸好小人的鼻子还算敏锐,隐隐察觉有尸气,这才发现暗格,找到了一具女尸,据怡香阁老鸨和其他人认出,正是小翠的尸体,只不过。” 顾神捕回头向他望去,他接着说:“只不过凭小人经验,此尸体遇害应在五日前,老鸨却说那日梁捕头和李都头来怡香阁提小翠问话不过四日前,大人请看这尸体,外观并无伤痕,小人查验这致命伤却在头部。” 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块磁石,在小翠尸体发髻上面竟然吸出来一枚细针,针头有毒。 顾神捕问老鸨:“你确认这死尸是小翠无误?” 老鸨道:“确认啊,这小翠还是孩童时就被卖到这儿,长得越发标致,我当然认得。” “那日梁捕头他们来时,小翠在哪?” “回大人,那日梁捕头和李都,哦李世来时,小人先把他们引入内阁看茶,然后才去唤的小翠,只不过小翠起得迟了,小人去唤了三次,她才出来,入内阁后,梁捕头让我自行去忙,因前厅客多,小人想这问话自有梁捕头主持,也就没有多待,一直在前庭打点,后来栾都头他们也来了,却不料内阁发生变故,小翠也不见了,怎奈今日竟已死去多时,晦气啊晦气。” “梁捕头和李世之前常来这儿吗?” “回大人,梁捕头偶尔还来,只不过没有熟识的老相好,这李世仅之前查案才来,私下里从未来过。” “你再回想一下,那日的小翠同地上的这个衣着是否相同?” “这,好像不同,那日小翠梳洗迟了,未施浓妆,只穿着一件便衫,这个却穿戴齐备。” “好,我们去内阁。” 一行人走进内阁,顾神捕问道,“那日的打斗,外面竟一点声响也没有?” 老鸨答:“回大人,这内阁一般还接待些达官贵人,他们有时候嬉戏颇有动静,又不想外人得知,故内阁四墙用了双层实木,一般外面都听不见声响。” 正说话间,三员大将对内阁事物做了一一检查,内阁内碎了一个瓷器,墙上有开裂的痕迹,窗户被撞碎,窗外直通闹市。 突然那位带刀的人说道:“这儿有针”。 身形笔直的人,从一个木制盆座上起出来两枚银针,只是这两枚比小翠头上的针略长。银针无毒。 顾神捕看了看墙上的裂痕,“这是掌力所致,梁捕头练的可是大开山?” 三将立马躬身“正是大开山掌。” “梁捕头受的是拳伤,李世也从未有用暗器的习惯?” “没有” “那这么说,从梁捕头飞出门外和大开山掌力的位置来看,当时他应该在案前主位,李世应该立于他的左侧,这飞针也是冲着主位而去,梁捕头是遭受了两方的袭击才受的伤,他当时避开了飞针,避不开李世的拳头。” “难怪梁捕头说凶手是李世和小翠。” “只是梁捕头未必知道此小翠非彼小翠。那日暗算梁捕头的小翠应是另有其人,老鸨说她梳洗迟了,画的淡妆,这女人化妆与不化妆判若两人,十分好假冒,只要身形差不多就行。” “大人高见,只是不知道这梁捕头为何今日不辞而别,难不成另有发现?” 顾神捕缕了一下美髯,“这儿先这样了,回衙门,提审李大。” 第六章 变局 梁总捕头失踪,四大都头中,李世成了嫌犯,另一个单都头几天不见人影。 县令怕生差池,依旧差栾少和晖哥一起去传唤李大。 路上晖哥问栾少:“栾少爷,你真觉得凶手是李世?” 栾少眨了眨他不大的眼睛:“此话怎讲?梁老大说的还能有假?” 晖哥道:“我总觉得不对,你想啊,这李世同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他我还不了解吗,平时又没有什么恶习,怎么就会对雷家下死手?还有梁总今日突然消失,也有蹊跷,那日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今日突然想明白了。” 栾少非常惊讶:“怎么?” 晖哥道:“那日梁总到了并未进入客房,只是在大厅训话不是?” “好像是。” “这就对了,那日我们去时,客房有酒菜,桌上五只酒杯,你拿了一只端详,被李世接去,今日那半边脸的人说只取回四只酒杯,李世并未将酒杯放回原位。但那天梁总似乎一早就知道了有五只酒杯,因为当时是我亲自向梁总汇报的情况,我的原话是客厅内有酒菜未用,桌上有杯,我当时说完后,梁总向客厅望了一眼,我以为他已经看清了桌面的情形,便没有具体说有几只杯子,按道理,梁总当时看到的应该只有四只才对,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嘿,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当时怎么不向神捕报告?” “我也是越走越觉得奇怪,这才想明白的,你知道我这人,做事总是慢半拍的。如果真是这样,李世更应该察觉才对,他一向比我反应快啊。” 正说着,两人行至一条小路,栾少突然向晖哥后面喊道:“什么人?” 晖哥警觉,立马回头,突觉背心一凉,一段剑尖穿胸而出。 晖哥立马挥拳回击,却一下子散了力。 口中鲜血直冒:“没想到,是你。” 栾少抽出了腰藏剑,只一抖,剑上滴血不沾。 “人啊,应该还是糊涂一点好,不应该想起那么多的事。” 这是晖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栾少将晖哥尸体拖至小路旁乱石岗内,用树叶埋了,确信无人发现,起身继续往李大家走去。 李大的面粉店仿佛就为了雷家开的一样,雷家堡没有出事前,生意一直不错,现在门可罗雀。 栾少到时,李大正在因为小厮打翻了一盆面粉在训话,李大的婆娘出来打圆场。 三人看到栾少,便不好意思争吵,把栾少领进了屋。 栾少问,“他来了吗?。” 李大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你被人跟踪了。” 栾少心内一惊,立马向窗外望去,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影。 李大却突然拿起擀面杖,向着一面石墙击去。 石墙轰的一声,塌了一半,李大立马飞出,又是一击,那小厮也哧溜一身窜出了房外,李大的婆娘回身拿了一把泼风刀,向着楞在一旁的栾少喊:“还不快追!” 栾少知道李大会武功,没想到李大的武功如此之高,就连他身旁的小厮也身手惊人,看来组织真是深不可测,赶忙跟着李大的婆娘追了出去。 两人追到林中,李大正跟一人酣斗,正是李世。 那边小厮也拿着一把匕首,同一个身形曼妙的绝色女子缠斗在一起。 栾少一下子就被那女子的容貌吸引了,却并不认识。 李大婆娘说:“你去斗那女子。”说完,舞起泼风刀,相助李大。 这正合栾少之意,色心一起,想不如生擒这女子再说。 李大的擀面杖舞得虎虎生风,他是少林俗家弟子,外家的硬功功力非凡,能够在他的擀面杖底下赤手空拳走这么多招的,却真不多见。 他的婆娘加入后,更加如虎添翼,李大认为不出十招,一定能把李世拿下。 李世醉了。 他一开始和李大的缠斗还中规中矩,一双拳头密不透风,在李大婆娘加入战局后,突然他的身形就站不稳了,何止站不稳,简直就是要倒不倒。 李大看到这样的身法,眼睛突然鼓了出来。 “你是。。。。。。” 李大的婆娘反应没有那么快,看准机会一刀劈出,有多少英雄好汉死于他们两公婆连手,她这一刀快准狠,直切对方要害,能一击毙命。 李大想栏,却来不及。 只听砰的一声,李大的婆娘头碎了,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李大想逃,却抽不开身。 他非常后悔,早知道他就继续装下去,不要去打碎墙,追击李世了。 百余招后,李大越发绝望。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李大用力喊道,对方身形终于慢了一慢,李大用尽全身力气,使出了他的杀手绝招,擀面杖脱手而出,直击那人要害。 李大却根本就不等那一击是否奏效,立马向相反方向飞去,他想逃。 刚逃不远,一个影子飞到身前,又是砰的一声,李大整个人都软了,屎和尿应该同时出来了。 “百变公婆,九幽杀手集团,你排第九?”李世问道。 李大嘴角冒血,突然笑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醉步神拳,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早知道是你,我们也不会嫁祸你了,但你也别想再躲了。你的同伙应该没有这么好运。” 李世听闻,猛然警觉,立马往林中奔去,本来李世认为场内武功最高的应该是这对百变公婆,故一开始没有显露真功夫,把他俩引来和自己缠斗,一并解决。 他知道“小翠”的功力,对付栾少绰绰有余,但漏算了那个面粉店的小厮。 刚才打斗之初,那小厮也并无过人之处,李世以为“小翠”一定能对付,等料理完这对杀手再去相助。 听得李大这么说,他顾不得问话,急忙向林中赶去,还是晚了。 打斗之处,地上相隔不远处,嵌有银针,一片碎衣衫,衣衫是“小翠”的,碎口不齐,不是栾少的剑割的,三个人都没有了踪迹。 找不到人,李世又折返去寻李大,李大死了。 李世知道那一拳是打不死李大的,但李大却死了,筋脉尽碎。 “还有一个人在!”。 李世非常懊恼,他已经跟踪到这一步了,牺牲了晖哥已经让他很心痛。但当时栾少并没有暴露,李世只知道他们要去提审李大,一路跟来。 晖哥突然醒悟酒杯之事,却惨遭毒手,李世根本来不及相救。 现在“小翠”又不见了,线索也断了。 而且对于“小翠”李世更有负罪感,他知道对方的手段,栾少的为人,不敢想更可怕的后果。 第七章 对局 怡香阁内,梁总捕头双掌劈来,两枚银针跟着袭击,却袭击的不是李世,而是梁总。 “小翠,你!” 梁总反应迅疾,急忙撤掉右掌,扫向“小翠”,两枚银针被掌风所袭,偏向了一边,嗖嗖两声,嵌进了木盆。 掌风依然骤烈,击向“小翠”,“小翠”身形曼妙,衣衫飞舞,堪堪避过,身后花瓶碎裂四溅。 与此同时,梁总左掌骤然加力依然袭击李世。 李世砰的一声,一拳击到梁总掌上,两人身形均是一震。 “没想到是你们!” 梁总先面向小翠。 “差一点没认出来,你不是小翠。神针仙子是你什么人?” 他然后望向李世,“这些年没对你下狠手,还真试不出你的真功夫,醉步神拳汪世海在哪?” 李世虽然不知道“小翠”是什么人,但此时毕竟是友非敌,刚才梁总左掌袭来已经不是大开山掌力,李世不得不运起醉步神拳,全力一击,心中也是一惊,原来是他。 “你不是梁总捕头,你是疯人魔。” 十余年来,九幽杀手榜如下: 辣手人屠、百变公婆、神针仙子、疯人魔。 寒山无极、红裙艳刀、醉步神拳、剑如蛇。 烟花如梦毒菩萨,追魂九幽鬼折头。 该榜为九幽旗下排名前十位的杀手,从第十名开始,只知道代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尤其是后两句,分别是杀手榜的前两位,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们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排名第二的可能是个出家人,也可能是个道士,总之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都已经成了死人。 但杀手集团内部,有时候会合力完成暗杀任务,武功有可能会显露出来,相互验证,能够知道一些端倪。 辣手人屠善用刀法。百变公婆是夫妻,善于伪装。神针仙子是美艳的女子,以银针杀人。疯人魔的疯魔掌法无坚不摧。寒山无极就是徐寒山,武功极高,也极爱炫耀他的刀法,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模样。红裙艳刀极少出手,醉步神拳早已叛逃,剑如蛇更阴深莫测。 后来神针仙子也脱离了九幽,对于叛逃出去的人,冥王尹九幽早已下令格杀勿论。 李世全力一击,神拳的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当年他的师父在杀手榜中排名第四,尚高于疯人魔的疯魔掌。 “醉步神拳二十年前就独步江湖了,我和他一起完成过任务,我知道他,你不是他,但你的功力不错,他和你什么关系,他在哪儿?” “梁总捕头”笑着对李世说。 虽然笑着说的,“梁总铺头”心里是没有底的。 因为他也看出了旁边的小翠易了容,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小翠。 刚才他骤然遇袭,也用了疯魔掌,以求自保后伤敌,用上了十成功力,虽然扫飞了银针,但掌风却连那女子的身都没沾上。 女子所用避开疯魔掌的招式正是神针仙子的成名绝技,“穿针引线”。 “这女子易了容,还不知是不是神针仙子本人来了。” 由此,一下子对上了杀手榜两大高手,胜负难料,“梁总捕头”尽量用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有时候笑真是一个好东西,没有人知道笑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刀与蜜,恩与仇,尽在一笑中。 所以,李世也笑了:“疯人魔多铎,你藏得很深啊!” 这个疯人魔多铎正是李世师父的仇人。当年师父汪世海,苦战九幽众杀手,逃离血海,最终重伤,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多铎的出卖。 龙须镇,是他师父归隐前告诉他,仇人多铎最后现身的地方,也告诉了李世疯魔掌的特点。 所以三年来,李世化身都头,着力办案,就是想查出这个仇人究竟是谁,他曾一度怀疑是栾少,但栾少年纪不符,谁成想这个终日以为民除害为己任的“梁总捕头”竟是九幽杀手集团排行第七的疯人魔多铎,也是他师父口中的仇人。 难怪近些年九幽集团暗杀行动无往不利,原来这些杀手精英隐藏身份这么隐秘。 李世知道,如果让眼前这个人走掉,自己也就暴露了,还会牵连师父,更会遭到九幽集团更凶猛的追杀。 现在关键就是身旁的这位“小翠”会不会帮自己了。 “小翠”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充满了疑惑,跟愣住了一样,一直盯着李世看,仿佛看不见身旁还有一个人一般。 她眼神很复杂,充满了疑虑,似乎要将李世看穿。 李世却一下子被这样的眼神迷住了。 疯人魔多铎率先出了手,他知道自己胜算就在此时此刻,一定要乘敌不备,先发制人,双手运起疯魔掌,劈向了“小翠”。 李世再一次惊呼“小心”,因为“小翠”呆呆的盯着自己,没有像刚才那样起舞躲避,那仟仟身影怎受得了疯魔掌的全力一击。 李世脚步如飞,再一次全力抗击。 醉步神拳同时使出,疯魔掌与双拳黏在了一起,居然没有声音。 但没有声音,不代表没有受伤。 有时候声音加震动,往往是化解力量的好去处。 疯人魔多铎运用的是阴柔魔功。 这种功力发出的掌法,以绞杀对方内力为主。 李世旨在救人,没有多想,一下子双拳被魔掌吸住,发挥不出神拳的威力,变成了双方比拼内力的局面。 本来李世的神拳完全可以挣脱,但会向身后卸力,而刚才的一瞬间,李世用步法飞快的接住疯魔掌时,身后正是“小翠”,如果卸力,那掌力就会直击“小翠”。 “在她走神的时候一定不知道避。” 李世心里想的还是“小翠”的安危,故只得硬生生抵御多铎的魔功。 多铎年过四十,苦练魔功,寒暑不断,他认为自己在内力方面的浸淫一定胜过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第八章 逃局 李世哇的突出了一口鲜血。 中了疯人魔的魔功,五脏六肺好似刀割。 李世自知,自己已然受了内伤。 看见李世吐血,“小翠”怦然醒悟。 这是李世第二次叫她小心,并且以身相隔,为她阻挡魔掌,而且已经受伤。 从“小翠”怔住,多铎出手,李世出拳隔开,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小翠”立即出针。 多铎失算了。 他以为自己的功力已臻化境,可以收放自如。但双手被黏住,居然也抽不回来。 “没想到这小子年纪如此之轻,功力却这般了得。”多铎心中暗骂。 神针仙子的“穿针引线”功,非同小可,多铎自然不敢一试,拼了老命,往后便倒。 实际上如果不是“小翠”袭击多铎,李世也无法支持了。多铎的内力魔功非常阴毒,很快就可以一举击溃李世,剩下“小翠”一人就更好对付。 “小翠”发针时已然侧了身,李世运起的内功已是强弩之末,见“小翠”身形闪动,立马卸力。 “波”的一声,一股掌风击向了身后墙上,墙上留有裂痕。神拳撤回。 多铎没想到自己手上压力顿减,本来一心往后躲闪“小翠”的神针,结果两头自顾不急,双掌一股大力袭来,却是自己的掌力反噬。 疯魔功非同小可,多铎自觉周身如蛆附骨,痛苦万分,正运功相抗,此时李世的神拳再次击出,多铎已无力躲避,正中胸口,砰的一声向后飞出,撞碎了内阁木门。 恰巧正在此时,晖哥和栾少赶到。 李世自觉内伤不轻,他也不怎么信任栾少,更何况这梁捕头都可以是杀手疯人魔,还有谁是杀手都不一定,于是立马牵了“小翠”,破窗而去,这时多铎才喊出凶手是李世和小翠。 穿过闹市,有一片密林,李世就地打坐,调养内功,不多会儿,又吐出一口鲜血,血色已然变红。 “小翠”走到一条溪前,用水洗面,卸下了易容伪装。 这时李世才真正看清了这个美人儿,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超凡脱俗的美,比在怡香阁见到的“小翠”模样不知好看多少倍。 只是这个“小翠”却显得更加疲倦,更加慵懒了,仿佛已经置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你知道我是都头李世了,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助我。”李世调理了内息,第一时间问道。 “小翠”轻轻地整理衣衫:“我不是来助你的。你自己能够保护自己,你第一时间的反应很快,你知道他要暗算你?” “因为一开始他就露出了马脚,在雷家堡,他根本看不见桌上有五个杯子,我们也没有告诉他,但他却事先知道,这说明他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我藏杯子时被他看见了,他应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故意让我同他一起查案,是要杀我灭口。” “当时你的同僚来了,为什么你不说?” “因为我的同僚也一定会察觉他的破绽,但他只急着杀我,可见另外的人一定也有他的同伙,我不能冒险。但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坏人?一出手就助我?” “其实我也不能判断你们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赶去怡情阁的确是找小翠的,但小翠房内却不见人,正好老鸨来唤,因事关雷家,我便卸了妆,脱去外套,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正好去听听。第一眼我就觉得那个黑脸汉子不像好人,他也突然借着打我却袭击你,所以我便一起打他了。但你知道我不是小翠?” 李世吐了吐舌头:“我只知道你不是神针仙子。” “为什么?” “因为你比神针仙子还要好看。因为神针仙子成名很早,算起来应该年级不小了。” “你像极了一个人。”“小翠”不禁又盯着李世看得痴了。 “谁呀?” “我师父,神针仙子!” “什么?你居然说我像女人?” “男生女相,很正常啊,能像我师父,是你的福气。” 李世会心的笑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这个“小翠”因为李世曾两次叫她小心,面相又像她师父,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好感,耳根一红,答道: “我叫慕容缘。我师父你知道了,我此次是师父派我来保护雷家堡的,雷家对我师父有恩,三天前,雷家公子雷有同快马找到了我师父,让我师父出山相助,师父早已不理旧事,只是雷家旧恩难却,于是让我相助。” “雷家请来的帮手同来的还有两人,一位是少林的高僧了痕大师,一位是崆峒派高手苦苦拳居军大侠。当时你们看到的桌上酒杯就是雷石师、雷有同和我们五个人的。” 李世摸了摸怀里还藏着的酒杯,心想,原来这酒杯上的唇印是眼前这位美人的,说道: “原来那晚是你们在雷家堡,但为何雷家全部又匆匆离去。” “因为九幽的索命菩萨来了。” “是烟花如梦毒菩萨,九幽杀手榜排名第二,居然出动了他。” “我并不熟悉江湖的称号,是雷堡主说的。但那晚一场恶战,当时的情形真是惊险万分。那个疯人魔多铎知道那晚我们是五人,想必也是袭击我们的人。他的身形和掌法都很像。你知不知道雷家有‘七彩玲珑甲’这件事?” “七彩玲珑甲?” 李世还真是第一次听闻。, “你是说雷堡主和雷公子都逃出来了?”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你应该会知道的。此事我原本不想参与太深,但刚才我们这么一逃,官府却以为我是雷家堡惨案的凶手,我一定要查下去,这里面关系到我和师傅的声誉。” 李世觉得眼前的这个小仙子太天真了,这个案件牵扯之大,恐怕不敢想象,她居然因为声誉而置身其中,显然入世不深。 “这个声誉嘛,我李世反正是孤家寡人,倒无所谓了,仙子你的声誉刚才也不过是怡情阁‘小翠’啊。” 慕容缘不管李世的打趣,继续说道: “除了那个梁捕头,后来你说是疯人魔多铎的,你还怀疑谁,我们就从谁查起,不过这些天,你要好好养伤,你受伤有八成是因为我,我帮你护法,不欠你的恩情。顺便告诉你那晚发生的事。” 有这位美人相伴,李世高兴的又笑了。, “我的伤应该恢复的很快,我怀疑栾少,因为雷家公子常去怡情阁就算了,他居然也要去同雷公子抢头牌,按我们都头的俸禄,填饱个肚子倒是有余,他的出手未免太奢侈了,我们就从他查起。但首先我们要填饱肚子再说,当然填肚子这事倒不劳小仙子动手。” 其实李世告诉慕容缘这件事,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那雷家的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却不料这位美人突然跳了起来。, “哎呀,雷公子怕是要饿死了,我们得重返雷家堡。” 第九章 请局 神捕顾景峰离开了怡香阁,路上那身材笔直的人说道:“大人,小人察觉今日所见必有疑点。” 顾神捕微微一笑,反问道:“何以见得?” 那人继续说道:“县令所提七彩玲珑宝甲一事,属于机密,本不应在我们这么多人中喊出来,这是其一。” “其二是如果宝甲牵扯到先皇手谕,属实,这是何等大事?如若雷家出事,别说顶戴乌纱,项上人头都难保,作为县令事必躬亲前往,绝不会交代一个捕快都头。故县令做法可疑。” 顾神捕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身段矮胖,腰别大刀的人说道: “属下也觉得这前往怡香阁的人莫不腰缠万贯,挥金如土。怡香阁头牌更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见到,一个卖面粉的李大如何能认得清楚。更加上怡香阁的头牌如若出街,还不遮裹严实,让一众百姓笑话?这不通情理,故那位栾捕头转诉的李大供词也是疑点重重,不知是谁在说谎。” 顾神捕又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三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人也说道: “刚才在怡香阁,老鸨也在说慌,我早已差人查过,怡香阁虽然历史悠久,但这头牌小翠却不是从小生长在那,而是三年前由县令卖给的怡香阁,本案为何牵扯到她,这背后是否又和县令有关?这也是疑点。” 顾神捕终于笑了,伸手按了按腰间古剑,环顾三将:“你们可知这屈屈龙须镇,为何要派我等前来?” 三人均摇头不答。 顾神捕接着说道:“惊涛堂承蒙圣恩,屡破大案,堂内俱是忠义之人。颜家枪颜朗攻守兼备,大刀王蔡猛粗中有细,快剑秦林剑剑封喉,你们三位既武艺高强,也心思缜密,能够助我查案是我的幸事啊。你们说的正和我所想的不谋而合。县令这些人必有私心,我们何不顺藤摸瓜,将计就计?” 三将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神捕又缕了一下胡须,接着说道: “这龙须镇其实还藏着有关先皇的一个秘密,朝廷密诏我等前来,正是因为这雷家是有军功之人,我等务必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还雷家一个公道。既然我们从县令那儿得到的都是值得怀疑的消息,这县令必定有疑,我要再回衙府,好生盘问。证人中小翠已死,这李大便是关键。李大的店离雷家堡近,快剑秦林你路熟,不妨再去走一趟,协助公差将其传来。” 那头发遮住半边脸,号称快剑秦林的人得令,展开身法,飞身而去。 顾神捕又对那身材笔直的人说: “颜朗,你刚才说你的鼻子能嗅出尸气?索性请你也去一趟雷家堡,看看有无新的发现,我们审完证人,随后便去。” 颜家枪颜朗,依旧挺直了腰板,道一声诺,领命而去。 最后,顾神捕对身旁的大刀王蔡猛道: “怡香阁老鸨,有意隐瞒小翠与县令的关系,你也再回去一趟,暗中查探,我们雷家堡汇合。” 三员大将全部分配完毕,神捕顾景峰便才向县衙走去。 李世运起内功,花了两天的时间调息了内伤。 这期间,慕容缘将前几日她所知道的雷家堡情形娓娓道来。 时光回流。 雷家堡堡内戒备深严。 厅内堡主雷石师明显老了一头,刚过不惑之年,却已满头华发。 雷家堡已传三代,祖上雷无极随先皇起事,披坚执锐,手持一把金柄开天斧,冲锋在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事成前夕,先皇突遭部下反叛,被叛军包围激战于皇城。雷无极身披数创,死命保先皇突围,终于镇压了叛乱。 先皇感其毫不惜命,相救有功,赏赐雷无极七彩玲珑宝甲护身,从此之后,雷无极再无受伤。 事成,先皇本意赐封侯爵,雷无极不受,告老还乡。 先皇恩泽,在雷无极家乡龙须镇,建雷家堡,并年年赏有俸禄,七彩玲珑宝甲也就留在了雷家。 雷无极有两个儿子,他晚年,将金柄开天斧传给了长子雷成发,却将七彩玲珑甲做另行珍藏,并未传给雷家子弟。 当时雷石师年幼,还未见过宝甲。 雷成发去世前曾唤其子雷石师于榻前,嘱咐其一定要遵从雷家遗愿,感恩先皇大德,这副铠甲乃上古神器,里面封印着一个秘密,切记要保护周全,不可落于坏人之手。 那时雷石师三十有五,仍旧血气方刚,不知先父指的坏人是谁,并不觉得有多可怕,这些年,也一直相安无事。 三年前新县令上任,招雷石师去县府,告知了先皇留有手谕一事,这七彩玲珑甲居然还关系着镇守龙脉,雷石师方倍感压力,难怪祖上如此珍视宝甲。 雷石师如今家业已成,妻妾满堂,反倒多了几分顾虑。 他中年得一独子雷有同,从小娇生惯养,厌恶习武,整日游闲。 雷有同偏爱诗书古画,垂钓烹饪,全不成器。 “这雷家护宝和镇守龙脉的重任如何承继?” 想到这里雷石师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焦虑。 雷石师端坐厅堂龙虎椅前,手里拿着一封书信,遍视亲朋,言到: “太湖岭,四方山上,清风观主百里求贤,乃先父至交,早已隐居山林,不问旧事。百里前辈当年先天神功,也有指点先父,先父获益匪浅,是我们雷家的恩人。” “昨日百里前辈忽有书信送至,言九幽杀手一族,密谋夺取宝甲,让我们雷家早做防备。” 厅上围坐着雷石师的妻子秀莲,小妾凤仙,独子雷有同,管家雷中和一众雷家护院武师,可见此事已是雷家大事。 雷石师继续说道: “百里前辈和我只有一面之缘,虽不知前辈如何得到的消息,但他从无妄言。” “这九幽杀手为近年来江湖中的恐怖组织,所暗杀之人无一失手。却不知为何盯上了我们雷家的至宝。我命尚不足惜,但我雷家三代安身立命于此,决不能让贼人小觑。” 雷石师的妻妾无甚主见,其子雷有同又不喑江湖之事,直言报官即可。 雷石师直摇头:“这江湖中事,不是官府能够解决的。” 倒是管家雷中起身说道:“主人,我们雷家堡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当年祖上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英雄,定能一呼百应,我们或可请些武功高强的好汉相助?” 雷石师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家父的武艺不及祖上,我又不及家父,有同更不成器,众武师们虽然勤力,毕竟并非九幽杀手的对手。但事发突然,有过命交情的武林中人本就不多,能请到的英雄好汉就更不多了。” 于是,雷家经过一番讨论,能在短时请到的助拳高手只有三位。 第一位正是太湖岭,四方山,清风观的百里求贤前辈,能得他的相助必无近忧。 第二位是在太湖岭西畔隐居的神针仙子,雷石师早年曾追求过这位风华绝代的仙子,今日有难也欲请之相助。 第三位是少林云游到龙须镇的高僧了痕大师。 这百里前辈辈分极高,雷石师决定亲自去请。 神针仙子也在太湖岭,由雷石师画好地图,半程可以同去,由其子雷有同去请。 了痕大师一向嫉恶如仇,由雷中带着厚礼,直接去龙须镇内,大师下榻的栖霞渡去请。 当下三人两路,分道扬镳。 一众武师,前后布防,关闭了出入大门,谢绝来客,如临大敌。 第三日晚,出去的人全部回来了,雷石师虽然没有请动百里求贤,倒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那厢雷有同倒真请得神针仙子派闭门弟子慕容缘前来相助。 管家雷中更是不辱使命,不仅请来了少林了痕大师,更把同了痕大师一起同行的崆峒派高手苦苦拳居军前辈也请来了。 雷石师不禁大悦,放心了许多。 当晚摆设接风宴,宴请并感谢这三位助拳高手。 客厅设了五席,雷石师把盏主持,雷有同作陪,雷中侧立一旁。 那了痕大师年近半百,着一身浅黄袈裟,却生的红光满面,说话声音洪亮至极,一看就知道内功已臻化境。 雷家特意为大师备了素酒斋菜,大师并不挑剔,只是每样浅尝则止。 与他同行的崆峒派高手苦苦拳居军也长得浓眉阔须,人高马大。 崆峒派与之齐名的高手笑笑拳居兵是其胞兄,正是命丧于九幽的暗杀之下,其与九幽一派仇恨不共戴天,听说要来相助雷家对抗九幽杀手,二话不说就跟来了,酒席之上也不客气,大快朵颐。 神针弟子慕容缘,银装素裹,美丽动人,只浅尝薄酒,静静的听他们对话,并不作声,更显随意。 雷有同能请动慕容缘出来,只觉得三生有幸,一路上不断掉书袋子,吟一些风花雪月的诗句,彰显其才华,慕容缘初时尚觉有趣,久了便只是懒懒的应着,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酒席上,雷有同坐在了慕容缘的对面,一双眼睛早已离不开她。 酒过三巡,雷石师道: “我此番去请百里前辈,虽然未果,但前辈仁心,言得知雷家堡会成为九幽目标,必有一番恶战,可怜了雷家上下人等,不妨将雷家老少送去清风观居住一段时日,待得平息了这些风波再回,以保全我雷家人口。另百里前辈愿意收小儿为徒,传予神功,日后接我雷家堡衣钵指日可待。” 言毕,坐下高僧了痕大师连忙拂须点头:“那百里前辈和我师父同辈,武功高深,深不可测,能得到他的真传真是可喜可贺,施主造化啊。” 崆峒派居军也接到:“前辈真是考虑周全,如果那样,到时候贼人来时,我们更无后顾之忧,可以大展拳脚了。” 慕容缘也轻轻点头,微微一笑,把一直注意她的雷有同看得痴了。 “所以老夫这里有个不情之请,雷家堡家眷老小一共四十人有余,加上众武师,他们武艺平平,守家院还行,对付那些武林高手,白白送了性命,所以我意欲一并送去,总共不下五十人。此去清风观途径栖霞渡最近,但也得有一天的路程,路上恐有贼人埋伏,屈屈镇守雷家堡,无法分身,还请哪一位英雄护送周全。” 雷石师起身向三位英雄鞠了一躬。 了痕大师离得近,轻甩袈裟,雷石师只觉一股柔力袭来,正好托住了他的身子,这一躬便鞠不下去了。 大师道:“雷施主放心,但有差遣,老衲定可相助。” 雷石师连忙答道:“屈屈万分感谢,此事我想不必劳烦大师,大敌当前,尚请大师坐镇堡内为好。” 然后雷石师目光转向了默默品酒的慕容缘。 雷石师虽然知道神针仙子武艺固然厉害,但看这个慕容缘好似还没有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虽不食人间烟火般无甚言语,但毕竟年轻,更不知道她的功夫如何,再加上雷有同从回来到现在,就像失了魂一样,心也全部在慕容缘身上。 这些雷石师心中都是有数的。 早些年神针仙子恶战负伤,雷石师侥幸有机会助其康复,得以有恩与神针仙子。 雷石师那时便已倾心于仙子了,怎奈是仙子早已心有所属,故有缘无份。 此时这个慕容缘也是一个绝代佳人,雷石师有意撮合,以续其往年未尽的缘分。 同时雷石师心想,这雷家堡恶战能够让其子雷有同和慕容缘避开是最好不过了。 他有心相请,转向慕容缘。 “还望慕容姑娘成全,请你来护送我雷家连同犬子一并人等前往清风观可好。” 第十章 赛局 “可是你并不知道栖霞渡雷家被灭门的惨案?这么说,护送雷家家眷的人并不是你。” 李世打断了慕容缘的叙述。 “唉,我有愧于师父所托。我本意是要答应护送的,后来发生的事,你根本想不到。” 时光再次回到案发的当晚。 雷石师转向慕容缘,提出了护送的请求。 慕容缘本就是接师命来相助雷家的,她并未多想,本应答应。 可这时雷石师又说道: “只不过犬子有同和百里前辈并不相识,百里前辈再见完我后,入观闭关修炼,三个月后方能教犬子武艺。前辈考虑周全,如若我镇守雷家堡无法分身,有同需要带上一件信物方可拜师学艺。” 然后目光转向雷有同: “同儿可记得你从小带在身上的灵罗玉佩?那就是你满月时百里前辈所赠,我已与前辈约好,玉佩为证,记得随身带上。” 雷有同听闻,表情大变,手中木筷哐当掉地,赶忙俯身去捡。 雷石师只道这个儿子厌恶学武,连连摇头。 忽然整个客厅出奇的安静。 因为大厅外一阵幽幽的歌声传来。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歌声绕梁,却摄人心魂。 雷有同三魂丢了七魄嘴上却喃喃道,“这是‘忆仙姿’的‘如梦令’啊!”。 雷石师、居军和慕容缘也忽地怔住。 只有坐下的了痕大师突然喝到“什么人?装神弄鬼!”其袈裟像风帆一样鼓动,腾身而起,跨过聚餐的客厅,一掌劈向大堂外阴暗处。 歌声戛然而止。 忽又刮起一阵旋风,三个头戴蓑笠的黑衣人如鬼魅一般飘进了雷家堡大堂。 左侧一人身高八尺有余,也忽的出掌,同了痕大师对了一掌,双方身形各自一震。 那黑衣人退了三步,了痕大师只缓步向后,迅速调息,不再言语。另外两个黑衣人,一个身材匀称,一个略显肥胖。 客房用餐诸人,均移步大堂,一字儿排开,与三位黑衣人对峙,雷有同紧紧站在慕容缘身侧。 雷家堡从大门到花园,从大厅到客厅,甚至房顶上都布满了众武师哨岗,这“如梦令”的歌声却能蛊惑人心,让雷家的布防全部形同虚设,以致于这三个黑衣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得雷家大厅。 就连雷石师、居军和慕容缘都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功力深厚的了痕大师一声大喝,震慑了众人,差点让敌人有机可乘,这让雷石师非常吃惊。 崆峒派苦苦拳居军也随即喝到:“九幽杀手现在就来了吗?别整旁门左道,老夫可不怕你们”。 黑衣人身材匀称的中间那人,冷冷的笑道: “雷堡主原来请得了痕大师和居大侠在此,看来你们早有所备,这如梦令就当小女子为各位侠士助助酒兴吧。” 声音明亮,居然是位女子。 “如梦令,如梦令,你是九幽杀手的烟花如梦毒菩萨!” 雷堡主惊道。 那为首的黑衣女子笑道: “小女子如梦,向雷堡主问安了。身旁这位是我的姐姐烟花,这边这位便是已经和大师过了一招的毒菩萨,让各位见笑了,哈哈哈哈哈。” 她说的只是轻描淡写。 那身材略显肥胖的黑衣人居然也是女子,腰间别了一把泼风刀。 九幽杀手集团二十年前便名动江湖,让江湖人士谈虎变色。 十年前江湖传闻九幽旗下最厉害的十位杀手是: 辣手人屠、百变公婆、神针仙子、疯人魔。 寒山无极、红裙艳刀、醉步神拳、剑如蛇。 烟花如梦毒菩萨,追魂九幽鬼折头。 排序是从第十到第一的倒序,这烟花如梦毒菩萨排名第二,是高手中的高手。 眼前这“烟花”、“如梦”、“毒菩萨”三人,正是如梦站在中间。 “哼,没想到江湖上传闻的‘烟花如梦毒菩萨’位居杀手榜第二,居然是三人的联手。九幽一下子就出动了你们来我雷家堡,我雷石师怎担待得起这等厚爱。” 雷石师“哼”了一声,厉声说道。 “不劳堡主担待,我们三人本就技拙,冥王才差遣我们打打前站。此次前来我也不想为难堡主您,只是有个请求,想借堡主的七彩玲珑宝甲把玩几日,不知堡主可否不吝赐予?” 那黑衣女子说完,还向雷堡主道了个万福。 未等雷堡主说话,他身旁的崆峒派居军首先坐不住了,厉声道: “好大的口气,雷家宝物岂是你们这些歪门邪道能够旁窥的,要看宝物还得问问我老居答不答应。” 此时厅外一众武师才从刚才的一曲“如梦令”中醒悟过来,发现大厅有变,纷纷拔出武器,将这三个黑衣人围在厅堂当中。 那黑衣女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继续轻声笑道: “其实我们烟花如梦毒菩萨,真个儿是菩萨心肠。堡主请看,我们并未加害你们雷家任何一人吧,我们也不想堡主为难,小女子想提出一个比武赛事,如果堡主能够比赢,我们也自惭形秽,转身就走。如果堡主比不赢,可否答应小女子一睹宝甲的心愿,回去也好向冥王复命。” 雷石师本以为九幽杀手手段恶毒,但眼前这个女子居然言语间颇为客气,虽然她们的名号很响亮,但还不知真假,而且众武师也只是刚才被歌声所迷,均无性命之忧。不如借比武试试他们本事也好。 更何况,雷家堡人多,刚才歌声中,这三个杀手真要取人性命还不是探囊取物,能够保全众人性命也别无他法。 于是雷石师问道:“怎生个比赛法?” “既然堡主请得高手在此,我们就只三人,随堡主挑选,你方也派三人出来,一对一较量,三战两胜即为赢。就算自动认输也行,以命相博也行,我们都可奉陪到底。只是既然这选人由你方挑选,这出场的顺序由我方决定可好?” 慕容缘不知这三人底细,初见她们彬彬有礼倒不怎生厌恶,这叫“如梦”的女子,音如银铃,仿佛妙龄少女一般,慕容缘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她这一听说,还觉得十分公平。 这时了痕大师缓缓唱了个诺: “阿弥陀佛,女施主没有伤人倒是幸事。佛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既然要考较我等平生本事,这场比武由老衲一试如何?” 了痕大师如此一说,就等于答应了这场比武较量。 雷石师心想也并无不妥,于是道: “我方不用他人,既然大师愿意一战,那么另外两个就由我和居大侠接战吧。这比试选人嘛,你先定了顺序再说。” 雷石师有意偏袒慕容缘,不想让她遇险,故意没有让她出场,慕容缘也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雷石师让“烟花如梦毒菩萨”先定顺序,自己再定所派的人,可以将主动权掌握在己方手里,避免对方田忌赛马,先赢两场。 “堡主考虑周全,一点儿也不肯吃亏啊,小女子佩服。这样好了,我们再各自退让一步,都不用选了,双方一场出一个人来,便是比武对手。” 了痕大师缓缓点头,回身和雷石师等商议。 三人中公认大师武艺最高,居大侠和雷堡主应当在伯仲之间。 这第一场由居大侠出战,第二场由大师出场,第三场才由雷堡主亲自出战。 因为对方三人中有两个女子,雷石师等也一致认为那高大的毒菩萨应该会在最后出战,己方争取前两局就能获胜,可保万无一失。 当居大侠第一个出战时,对方黑衣人出战的却正是那高大的“毒菩萨”。 第十一章 平局 众武师纷纷向后散开,给场中二人留下了开阔的空间。 苦苦拳居军,脚踏两仪四象步,身如游龙,蓄力双拳,一招“苦尽甘来”,向身材高大的“毒菩萨”面门袭去。 众武师不禁叫出好来。 那黑衣人左右分金,一双肉掌分别迎了上去,见招拆招,掌力雄浑至极。 “这是洪家的绝掌大开山。” 雷石师不禁暗叹。 “这人看身形也和会这个掌法的梁总捕头相似。” 场下双方避实就虚,各有攻守。 苦苦拳居军,临阵交手越战越猛。 “苦大仇深”、“苦海无边”、“苦不堪言”,连续几个绝招,往“毒菩萨”要穴攻去。 那边“毒菩萨”掌法一变,如玉女穿花一般,以巧劲相引,将居军的拳风引向一侧。 那一侧站了三个武师,只觉拳风袭来,满嘴苦涩,不由得各退三步。 “这又是落花神掌。看来这个“毒菩萨”是掌学大家,熟悉很多掌法。” 雷石师心内暗自想到。 “苦尽甘来”、“苦口婆心”、“苦争恶战”,居军也随之变招。 拳风扫得周边众人口中直冒苦水。 “毒菩萨”掌力也变,遇强则强,刚猛不阿。 居大侠见久攻不下,心生一计,卖个破绽,脚下拌蒜。 那“毒菩萨”果然中计,跨步上前,意欲一掌劈下。 “苦心积虑”,这一招是崆峒派苦苦拳居军钻研二十年而成的绝技,在“毒菩萨”的掌就要击中其要害,千钧一发之际,忽地从不可思议的地方出拳,后发而先至。 这一拳一定能击中对方中脘穴,凭居军大侠这几十年的功力,没有人能够正面受这一拳。 这一拳拳上发力,内劲暗布。 从膻中穴聚力,传至中府穴,再至内关穴,最后从少商穴击出,威力极大,胜负在此一击。 眼看居军大侠就要击中“毒菩萨”,居大侠手腕内关穴突然一痛,气力难以后继,拳头虽然如约击中,但毫无力度,宛如隔靴搔痒。 “毒菩萨”也知对方“苦心积虑”一招占了先手,却并不惊慌。 他虽被击中中脘,但身形不滞,运劲单掌,侧身朝居军一掌击下。 居大侠情知不妙,却也避无可避,只得再次运功,硬接“毒菩萨”这一掌。 双方这场大战,百余来招,也只有这时才是实打实、硬碰硬的一招。 只听“咔嚓”一声,居大侠的右手手腕居然被掌力震碎。 居大侠腾腾腾往后跌去,兀自站不住脚,一跤坐下。 “毒菩萨”也不追击,扶正了蓑笠,看不清神态,站回了原位,这一场显然胜出。 “你,你好狠毒,你用毒!”说完居军握着受伤的手腕,忍者剧痛,重新试了试运力,仍然在内关穴一麻。 他抖开衣袖,一看手臂,居然整个已经青了,显然中毒已经不轻。 用毒有靠外力的,但要破损肌肤才能奏效;有靠食物的,但要吞下肚内才会中毒;还有靠空气散发的,但也要鼻子吸入才有作用。 这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居军大侠在发绝招“苦心积虑”时,内关穴才受阻滞,手臂发青,中了剧毒,其他人全部都安然无事,而且还是在双方打斗中下的毒,这用毒使得极为精确,又神不知鬼不觉,完全让人防不胜防。 “哈哈哈,我们早就自报了家门,这位可是‘毒菩萨’啊,用毒乃是他的本事啊,怎么居大侠把‘毒菩萨’当做了‘活菩萨’供奉了?” 这银铃般的笑声,引起了众武师的不满。 光拼招式,虽然“毒菩萨”掌法厉害,但多为守势,崆峒派苦苦拳居军反而占得上风。 苦苦拳应用得精妙绝伦,眼看就要获胜,却突然败了。 场下包括了痕大师也没有看出来这毒是如何施放的,所以输了就是输了,虽有异议,也只好无奈接受。 管家雷中上前将崆峒派居军大侠扶起一旁,了痕大师从怀中摸出一种药膏,轻轻给他敷上。 第二场比试是了痕大师对上了“如梦”。 “如梦”双手合十,向了痕大师拜了一拜,轻声说道:“师父,得罪了。”非常有礼数。 了痕大师微微颔首,袈裟重新鼓动,如临大敌,显然他这一场,不容再输。 比拼一开始,场下众人就觉得和上一场大不相同。 两人俱是遥击,身形浮动,却劲力深厚。 那了痕大师双袖纷飞,如雄鹰搏兔,一身内力,将“如梦”笼罩其中。 场上围观的武师,只觉那袖风劲风扑面,令人窒息。劲风起处,两股战战,几欲跌倒。不由得围观的圈子阔的更开了。 “那是少林的‘伏魔袈裟功’。” 雷石师心道,此少林绝技据说极难练成,没有三十年的功力根本不会有如此雷霆般的猛劲,对大师的敬仰之情尤胜。 那“如梦”在如此惊涛骇浪的劲风中,就像一只纷飞的黑蝴蝶,上下翻舞,随风飘摇。 大师的宽袍大袖,动作突然迟缓了。整个袈裟居然没有任何摆动,就像两面阔扇,大开大合,场内飓风更甚,那雷有同不会武功,只觉无法呼吸一般难受,不知道场上的黑衣女子是如何能够灵活躲避。 眼看“如梦”的身形也被卷入风中,蝴蝶折翅。她头上带的蓑笠连着面纱,忽的被风吹走。 正当众人以为这个“如梦”要露出庐山真面目时,突然发现她的脸上居然还带着一层面具,阴气深深,让人好不舒服。 那大师也是一怔。 说是迟,那是快,“如梦”手里银光一闪,居然多了一把寒光匕首。借着卷入的飓风,逼近了痕大师,向要穴袭去。 了痕大师更显沉稳,双袖突然变得柔软异常,就像一个布袋,将袭过来的黑衣“如梦”,包了进去。却听得“呲”的一声,寒光匕首依然破袖而出。 了痕大师抖动双袖,猛一发力,将即将穿袖而出的“如梦”远远抛开,那如梦眼看就要撞上庭柱,了痕大师并不追击。 “好妙的身法。” 在场众人,仿佛忘记黑衣人的身份,当看到那“如梦”屈身,弹腰,卸力,伸腿一气呵成,只在庭柱轻轻一点,就翩翩落回地面时,无不喝彩,转而又觉不妥。 “好吧,罢了罢了,我认输。” 如梦拾起了落在地上的蓑笠,重又戴上,对着了痕大师说: “我近不了你的身,破不了你的袈裟功,不打了,我认输。” “哦,我们赢了!” 众人不免又是一阵欢呼。 了痕大师双手合十,做了一个佛礼道: “女施主能够刺破我的袈裟,也已经非常不易,又能够勇于认输更是难得。” 他走回雷石师身旁,附耳道:“第一场毒菩萨虽然用毒,但尚有分寸,未有伤及无辜。这一场更像儿戏,并未以命相搏,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似九幽杀手风格,但这第三场堡主仍是要小心提防。” 两场比试,双方居然算成了平局。 那厢慕容缘和雷有同看大师获胜,心中松了一口气。 那中毒断腕的崆峒派高手居军搽上了痕大师的药膏后,居然沉沉睡去,两人一起将他扶进了内室,打算再返身出来观战。 剩下的第三场就是那身型微胖的“烟花”对阵雷堡主了。 那“烟花”拔出泼风刀,向着雷堡主说道:“刀剑无眼,胜败就在你我身上,堡主请了。” 雷堡主对下属说:“拿我的金柄开天斧钺来。” 那金光闪闪的大斧一到,雷石师正准备入场,这场中重又发生了变故。 第十二章 搅局 雷家堡大门外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在擂门。“咚咚咚”直响。 几个武师点起火把,将门打开,却是打着灯笼的都头单寒旭。 第一章已表,这龙须镇梁总捕头手下共有四大都头,分别是善用拳头的李世,一身硬功的晖哥,腰藏软剑的栾少,和这个用刀的高手单寒旭,单都头。 既是官府中人深夜前来,那三个黑衣人瞬间便隐入了黑暗之中。场上中人极少有人发觉。 那单都头进来,向着众人说: “县令托我这些时日多关注贵府安危,下官今日当值,巡逻在此,特来查验。门外听见雷家人声鼎沸,有所担心,故敲门进来,贵府是出了什么事吗?啊,雷堡主安好,雷家这是有客人啊!怎么大家还都带着兵器?” 雷石师和县令交好,县令安排都头特别照顾雷家安全,也属正常。 这单都头却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黑衣人和雷堡主第三场较量即将开始时进来,一下子倒让雷石师心头一慌,不知是该报官还是该隐瞒。 他将手中大斧交于雷中,一个箭步迎了上去。 他行至单都头跟前,记得刚才了痕大师说黑衣人其实从头到尾都并没有加害于雷家,便心中笃定,有意隐瞒。 “哦,单都头,今日雷家请得上宾,设宴款待,一时技痒,舞弄了一下棍棒,请得大师指点一二,并未有事。都头既然来了,不妨一并相聚。请,请,请。” 那单都头看雷家人俱都在场,门口也无打斗痕迹,的确只是在厅堂演武,并无异象,于是拱手道: “啊,没事就好,我就不打扰了,县令交代贵府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就好,单某一定全力以赴,毫不推脱,这里就告辞了,告辞、告辞。” 说完便拱手而去。 雷石师等人再回到大厅时,三个黑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段幽幽的女声传来: “今夜既是官府干预,比武暂且记下,明日再当踏月前来,还望雷堡主海量相待。” 歌声渐渐远离而去。 雷石师大厅上立马向了痕大师行礼拜下,了痕大师赶忙扶起。 此时雷石师的妻妾人等也聚集出来。 雷石师道:“今夜变故颇多。多谢了痕大师在此坐镇,那烟花如梦毒菩萨三人武艺高深莫测,尤其是刚才比武之时的用毒,更是险恶。全靠大师在此,他们方才不敢造次,未有伤害人命,实则万幸。想必是,明约比武,暗则试探。” 大师道:“今夜之事,有惊无险。那三人今夜恶意尚不明显,老衲那场比试,“如梦”明显保留了功夫。但越是如此,越应有防人之心。我看那唤做“烟花”的女子,也是个狠角儿,堡主仍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才是。” 此时崆峒派居大侠已然醒转,了痕大师的药膏疗效非常神奇,余毒尽除。 他从内堂行出,也上前感谢了痕大师。 不一会儿后面雷有同和慕容缘也跟着走了出来。 此时雷石师心中信念更甚,下定了决心,对着众人道: “今日有幸,但也惊险万分,大师让我们早做准备。我认为明晚情形将更加险恶。我在明,敌在暗。为了保全雷家上下人等,事不宜迟,应该立即去往清风观避难才是。” “现居大侠受伤,理应一并去往调养,此时未到三更,可以和慕容姑娘及犬子,众家眷武师上下人等乘着夜色出发。这里有了痕大师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论发生何事,反而人少好应付。” 众人细想也是,那三个那三个黑衣人来去自如,若留在堡内,在那些武林高手面前徒增拖累。 清风观主百里求贤在武林地位颇高,手下弟子众多,也俱是武林高人,贼人必不敢碰其虎须。 于是举家简单收拾。雷石师别了妻妾,送他们出门。 夜幕中一行人悄然往栖霞渡方向而去。 黑暗中,三人摘掉头上蓑笠,那音如银铃的女子也脱去了里层面具,噗嗤一笑,对着那高大威猛的“毒菩萨”,和身材微胖的“烟花”说道: “谭叔叔、万婶婶好,我和师父这场戏还演的好吧。” 那“烟花”握着“如梦”的手说道:“跟你们师徒一起胡闹了,只愿能够如你师父所愿。没想到梦儿的轻功‘蝶舞如梦’和‘化缘佛音’都几乎学到了你师父的精髓。你也好大胆,竟敢刺破你师父的袖子。” 那“如梦”吐了吐舌头:“师父说我越打得真,效果越好。师父根本就当我如儿戏,把他的一身劲力全都发到周围了啊,别人还以为我的功夫有多好呢。” 那身材高大的“毒菩萨”也说道:“刚才有你师父在,比试全在他掌控之中。那居大侠的苦苦拳打得我现在喉头都是苦的,全杖有你师父。只是刚才情急中,我出手重了,伤到了居大侠,哎,是我的不是啊。” “官府都头过来搅了局,这第三场不比也好,应该也合了大师的心意。我夫妻尚有要事在身,就不等明天了,梦儿你再去帮你师父吧,我们就此别过。” “如梦”躬身行礼。等他们两人去的远了,心道:“我再去看看师傅去。” 崆峒派苦苦拳居军大侠,握着受伤的手腕,带领大家走在前面,慕容缘和雷有同赶上前,向居大侠拱了拱手,居大侠点了一下头。 “速去速回,我们栖霞渡会合。” 他们两人又折返回了雷家堡。 原来雷有同与慕容缘扶居军大侠进内堂疗伤时,刚将居大侠安排卧下,那雷有同就“扑通”一声,向慕容缘跪下。 第十三章 奸局 雷有同在内室乘着爹爹不在,立马向慕容缘跪下:“姐姐救我!” 慕容缘一惊,向后跳了半步,见雷有同并无恶意,又上前相扶。“雷公子这是为何?” 雷有同红着脸说道:“爹爹要遣我去清风观,我其实并非学武的料。而且爹爹说的信物灵罗玉佩,我也不在身上了,那日因为一场赌局,我把它押在了怡香阁头牌小翠处,也实在是有负爹爹的心意啊。爹爹若是得知,还不把我打死才怪。” 原来那雷有同整日游闲,前几日闹市中遇到了都头栾少。 栾少放荡不羁,邀请雷公子去怡香阁和头牌小翠对诗。说到诗书,正合雷有同心意,便一同前往。 到了怡香阁,小翠的规矩是只愿接见一人,于是两人争风打赌,看小翠先接见的谁。 那栾少拿出一锭银子作为赌资,雷有同未带银两,便将怀内玉佩取出,一并押在小翠处。 还未等小翠答复,因雷家堡堡主召唤,雷有同不敢有慢,只有先行回堡。 平时雷有同大手大脚惯了,那玉佩也并未放在心上。 今夜席上,雷石师提到信物一事,雷有同猛然醒起那玉佩尚在怡香阁小翠处,这若是让爹爹知道,还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这很快举家又要前往清风观避难,雷有同想只有面前这位美丽女侠慕容缘能够帮他了,于是跪着不肯起来,继续说道: “因为害怕爹爹责罚,只有慕容姐姐,能够救我。可否拜托姐姐抽身去一趟怡香阁,找那小翠姑娘,取回玉佩。姐姐轻功好,应该可以速去速回,不被爹爹发现。” 慕容缘尚未答话,那躺下的崆峒派高手居军大侠已然醒转,断断续续听了雷有同的叙述,心中也略知一二。 他怒道:“你这个不孝逆子,如此重要之物怎能随意处置,堂外大敌当前,两场比试虽是平局,但第三场胜负未为可知。若有差池,你们须尽快动身前往清风观避难,唉,造孽啊造孽。” 他牵扯到了伤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慕容缘心软说道:“我去怡香阁把你的玉佩讨来就是。只是不知小翠生的何样?” 雷有同一听大喜:“那小翠是怡香阁的红人,虽然没有姐姐好看,找她也不太难。她逢人说话自称‘苦命人’便是。”于是将去往怡香阁小翠房内的地图画予慕容缘。 此时单都头来访,比武中断。 三人先后出了内堂。 不出居大侠所料,今夜雷家举家就将前往清风观。 在众人忙着收拾时,三人商议,慕容缘助雷有同取回玉佩后,在栖霞渡会合,再一同前往清风观。 辞别居大侠,雷有同说:“我行走不快,雷家堡后山有一处隐秘之地,爹爹尚未知晓,我藏身于那儿,姐姐取回玉佩,来回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再唤我一同前往即可。” 于是慕容缘独自施展轻功,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雷有同惊叹好美的身影。 慕容缘到了怡香阁正直三更,阁内却是把酒言欢的好时辰。 红灯高悬,烈酒飘香。楼上楼下,莺声燕语。男来女往,推杯换盏。 几多红裙舞不停,白臂酥胸把客迎。千金难买一妓醉,不欠韶华风流情。 怡香阁真是好个寻花问柳的烟花之地。 慕容缘不便从正门进入,施展轻功,翻上后墙,遵循雷有同画的地图,从窗户进到小翠的房内。 房中无人,只听得门外莺声笑道:“翠姑娘终于肯接见那栾都头了,算那少爷的造化”, “还不知她俩谁舒服过谁呢”。 “看来你这小妮子也有试过栾都头的功夫,哈哈”。 “讨打,哎呀。” 笑声滑门而过。 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感谢小翠姑娘成全,看来这打赌还是我赢了啊!” “苦命人承蒙官人厚爱,这厢有请了。” 眼看两人就要推门而入。 慕容缘左右一看,只一个衣柜可以藏人,便立即隐身而入。 柜门缝中,只见一个风流公子,拥着一浓妆艳女,缓缓推门,进入房中,掩好了门户。 那女子倒颇有几分姿色。 一进门,两人神情一变。 那女子到:“刚才你出示的是密符,主人今夜差你前来,可有要事?” 那公子酒醉,看见窗户洞开,便走到窗前,将窗合上,也不急着答话,在案上熏起了一缕檀香。 “小翠姑娘,长夜漫漫,不如你先将身子给了我,我再慢慢告知你原委。” 说完,他乘着酒意,慢慢靠近小翠,伸手便要解那美人的罗带。 美人手掌一隔,推开那公子的手斥道: “呵呵,司徒栾,苦命人沦落在烟花巷柳,这身子早已残败,还不早晚如你所愿,说吧,所来何事?” 那公子三上其手,均被隔开,心中不禁恼怒。 “翠姑娘,你口口声声说可以委身于我,今夜我借着这玩意儿你才肯陪我,是不是只是搪塞于我,你根本看我不起?” 那美人笑道:“我只听主人密令,若是司徒玺前来,我还给几分薄面。” “今夜你出示密令,我只当你有要事相传才领你进房,却原来想在我这儿寻思风流快活,本事不大,色心却不小。” 那公子听得美人说了“司徒玺”的名字不由得十分恼怒。 “父亲的名字,岂是你随口唤来?你有几分本事?我还怕你不成。既入得你的房中,今夜我非得到你不可。” 他说完整个身子向那美人压去。 慕容缘只觉害羞,闭目不看,却听得砰的一声,一人撞上柜门。 撞上衣柜的公子正是那衙门府上都头栾少。 “噬魂毒针”。 栾少避得急,收不住步子,捂着撞疼的肩膀。 “你好狠毒!” 此时他与慕容缘只隔了一层柜板,慕容缘看得云里雾里,头昏脑涨。 “司徒栾,别得寸进尺!” 那美人也怒了。“你再乱来,我也不客气了。” 说完只见她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细针,针头闪着蓝色的青芒。 这美人,正是小翠。 看到小翠居然使出了毒针,栾少笑了。 “你居然下死手,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说完仍旧一步一步,走向小翠。 小翠此时也觉头晕,向后退了几步,不知觉已到床边,突地坐在床上。 “既然你口口声声唤我的名字,甚至还知道我父亲的名字,你可知道,我们司徒家,号称‘辣手人屠’?当年我家成名的欢喜鸳鸯香,让多少烈女成了胯下玩物,这是你自找的。” 小翠立马望向案台,那檀香有毒。 她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床上。 栾少又是一笑,取了香料,走到床前,先小心翼翼的收下小翠指尖的毒针,然后轻放罗帐,除去小翠衣物,淫笑一声,帐内自是一番轻薄。 看到这里,慕容缘也觉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栾少发泄过后,酒也醒了一半,心中大悔,这小翠是县令义女,待她醒后难免告状,父亲之事难以办成,这可如何是好。 他先将小翠穿戴整齐,自身也穿戴了,心中仍是没有主意。那小翠似乎要悠悠醒转。 “这小妮子刚才欲用针刺我,我司徒家无毒不丈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乘小翠未醒,栾少取出毒针,对着小翠发髻拍入,可怜一代名妓香消玉损。 “大家都知道是我进了小翠房间,这尸身不能马上被发现,否则脱不了关系。” 栾少一眼看到了衣柜。 “好,就藏在里面。” 栾少抱着小翠尸身,一步一步向衣柜走来。 衣柜中慕容缘也中了栾少的欢喜鸳鸯香,兀自熟睡。慕容缘此番清白凶多吉少。 栾少脚下一沉,踩到了地板机关。 那机关是床边木板地砖,需要用力踏上才会启动,平常人不知情的根本发动不了。栾少抱着小翠尸身,已是两人重量,刚好一脚踏出,床旁暗格开启。 栾少一看大喜,藏在此处岂不更好。 他临走时还不忘拿回放在小翠处的银子,雷公子的玉佩也一并顺走。 不知不觉,日头升起三竿,慕容缘醒来发现房内早已经空无一人。 她回想了一下昨晚之事,不觉面红耳赤,只道是贵公子用强,烈女子不从。 她当下四处搜索了一番,也未找到雷公子存放的玉佩,正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门外老鸨来唤小翠,说衙门梁总捕头因雷家发生案情,前来问话,慕容缘不知雷家后来发生何事,便易容后,假装小翠,以苦命人自称,骗了梁总捕头,遇到了李世。前面已表,不做赘述。 那居大侠带着雷家四十余人,到了栖霞渡,渡口有一座竹桥。 女眷走了十里的路,脚酸腿涨。 居大侠便让众人卸了行李,在渡口林边歇息。等雷有同和慕容缘前来会合。 突然,栖霞渡竹桥,乘着月色,走来一个残废老人,单手杵着拐杖,缓缓靠近,说不出的诡异。 第十四章 针局 听完慕容缘的叙述,李世心中的一些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不知不觉两人在林中已过两日,李世只觉内伤大好。 两人简单做了一些食物,将没吃完的包好,一起决定再探雷家堡。 “那雷公子不会傻到还躲在雷家堡等你吧?”李世疑问。 没等慕容缘回答,两人突然看见有两个公差都头快步在前。 李世和慕容缘非常同步的飞身上树,他们都认得那其中一个就是栾少。 李世是怀疑栾少同案件有关,慕容缘则认出他是那晚在小翠房内的公子少爷,于是便一路跟踪下去。 晖哥被杀,栾少进入李大店内,李大发现两人跟踪,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林中,李世击败李大,听得李大说同伴不会那么好运,猛然醒觉一事。 “这杀手榜排名第九的百变公婆,怎会如此不济”。 他怪自己根本就没有看清形势。 林中树木丛生,李世立即去找慕容缘,发现打斗的三人已经没有了踪迹。 地上有两枚银针和一片被撕下来的衣衫,衣衫是慕容缘的。 李大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屎尿横流。 这时候那店内伙计小厮,缓缓的从树后走了出来,站在了李大面前。 “主人救我。是醉步神拳汪世海的功夫,但我什么也没说。” 李大捂着伤口,痛苦的喊道。 那伙计小厮才是真正的九幽杀手,只冷冷一笑。 “但他居然猜到我们是九幽杀手百变公婆,不如就让百变公婆就此消失,你两夫妻能够为我而死,也是你们的造化。” 他说完将手按住李大膻中穴,微微震动,李大筋脉尽断,再无气息。 杀了李大,这面粉店小厮迅速离开,去和司徒栾、司徒玺会合。 各位看官可还记得,栾少一进面粉店向李大问的第一句话是:“他来了吗?” 原来栾少早已和排名第九的九幽杀手百变公婆约好,父亲司徒玺也来面粉店聚集。 这真正的九幽杀手“百变公婆”却是那面粉店的小厮,原名叶乘云。其暗器、伪装、易容之术极为高超,可忽男忽女,故称之为“百变公婆”。 李大和他婆娘只是他的手下,他们化妆潜入龙须镇已有一年之久。 没有人想得到,这一年来,雷家的一举一动,全部被他们监视着。 李世和李大公婆交手百余招,和慕容缘渐行渐远。 慕容缘双手持有银针,身形舞动,宛如仙子起舞,煞是好看。 她从小受师父神针仙子倾囊相授,穿针引线功已经非同小可,叶乘云一时间还斗她不下。 那栾少看到美女,色心又起,立即加入了战团,同百变叶乘云左右袭击慕容缘。 慕容缘一时被两人缠斗,也轻易脱不了身。 叶乘云手中“忽地”变出一把飞刀,看准机会,只见寒光一闪,一刀飞出。 慕容缘想也未想,一招“针锋相对”,也是银针飞出,刚好撞上飞刀,叮的一声,针刀双双落地。 叶乘云这手飞刀,号称“鬼手绝情刀”,与敌人在近距离打斗中脱手而出,速度极快,角度极刁,既让人意想不到,也绝对无法避开。 除非功力深厚的高手能够用内力震开外,有多少武林高手都是伤在他的飞刀之下。 只有当年的神针仙子,是他的克星。 眼见飞刀被银针击落,叶乘云脱口而出,“神针仙子”。 他心中发虚,手底下慢了半拍,全靠栾少及时出剑,帮叶乘云挡了一招。 原来“百变公婆”叶乘云,成名前曾被神针仙子教训,因为同是九幽门下,才被放过。 但自从那时起,叶乘云就知道自己的武功被神针仙子所克,心中留有阴影,一直有意避开和神针仙子竞技。 眼前这个美女年纪轻轻,虽不像神针仙子本人,但那一手“针锋相对”却使得毫厘不差,克掉了自己的“鬼手绝情刀”。 “这女子一定与神针仙子有所关系。” 叶乘云内心一惧,出手便不如刚才猛烈,大部分的招式都让旁边的栾少接去。 他心里想的是:“打他吧,别打我了。我得找个机会逃走。” 栾少武功根本不及他们,这下可被害苦了。 慕容缘恼怒,那晚在怡香阁中了栾少的迷香,并且讨厌他的轻薄,下手不再留情,银针急刺,一时间杀得栾少手忙脚乱,手中的剑已经不成章法,居然改成了像刀法一样乱舞起来,往一旁急退。 不曾想到,一个残废的老人在林中,背靠一棵大树下面乘凉,三人打斗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跳,腿脚不便,一时起不了身,刚刚想逃,拐杖却没抓稳,反而跌倒,在地上直打哆嗦。 江湖上,武林决斗最忌讳有人旁观。 那叶乘云心狠手辣,喝到:“什么人,找死!”。 他手上又是一把“鬼手绝情刀”,向那残废老人面门掷去,速度极快,转眼间便要取那残废老人性命。 慕容缘左右手持银针,如仙女散花一般,漫天飞舞,急刺栾少。 栾少只觉有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周身都要被戳好几十个窟弄,近乎绝望,眼看就要中针。 他心中十分懊恼,不该惹上这个女子。 但就在这时,“鬼手绝情飞刀”嗖的飞出,慕容缘看见叶乘云居然要把这偶然误入的残废老人杀人灭口,心中不忍。 她收回刺向栾少的左手银针,又一招“针锋相对”,后发而先至,叮的一声,针刀相撞,再次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栾少中针,啊的一声,向后跌去。 撞落飞刀之时,慕容缘右手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在左手发针时,为了有把握击落迅疾的飞刀,分了力度,原本要刺的部位有了偏差,否则栾少胸口要穴一定重伤,现只是刺中他的肩头,伤得并不算重。 饶是如此,栾少肩头也红了大片。 叶乘云一看慕容缘居然要救那老人,手上更加狠毒,直接向那老人攻去。 慕容缘只好放过栾少,施展“穿针引线”的舞姿,飞身与叶乘云斗了三招,逼退叶乘云。回声对老人说:“老人家,别怕,你起来快走。” 这后面发生的事情,想必有的看官已经猜到了,就只有慕容缘还不知情。 那残废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百变公婆”叶乘云齐名的“辣手人屠”司徒玺,也是栾少司徒栾的父亲。他们相约面粉店相聚议事,司徒玺发现店内有变故,寻迹而来。 慕容缘一心想救那老人,却不料背后中了一指,一口鲜血吐出,被那个残废老人暗算。 慕容缘气极,回身刺出一针,那老人行动不便,一只手用拐杖硬接,也震得一身气力尽散,心中叹道:“不愧为神针仙子传人!” 叶乘云心领神会,趁机向慕容缘也攻出一招“鬼手销魂”。慕容缘另一只手,手持银针相抗,却已经挡不住叶乘云的功力了,只得靠身法躲避,身上衣衫,被叶乘云抓下一块。 便在此时,栾少又趁乱,怀中摸出欢喜鸳鸯香,往慕容缘头上洒下。 慕容缘前后受敌,先中一指,已然受了内伤,奋力击回暗算她的人,又被叶乘云撕破衣衫,此时头上迷香洒下,再也不能支撑,只觉眼前一黑,终于倒下。 而正在这时,林中另一头,一声惨呼,李世将李大婆娘一拳击飞。 百变叶乘云心中一惊,对司徒父子说:“此女同神针仙子大有关系,先莫取她性命。面粉店不能待了,司徒父子可将她擒去密室会合,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形。” 说完他拾起地上飞刀,便向李大发声处掠去。 路上,叶乘云心想,刚才好险,如果不是司徒玺暗算,还真不易生擒这个“神针仙子”。李大公婆武艺不差,却听到李大婆娘惨呼,那另一边敌人的底细犹未可知,恐怕功夫也不在“神针仙子”之下。 他远远看见打斗,不敢加入战团,只等李世击伤李大后,李世转身去寻慕容缘,才敢现身。 他一看李大受了重伤,毫不留情,结果了李大性命。 “反而能让敌人以为九幽杀手榜排名第九的“百变公婆”就此死去。” 叶乘云只觉此举受益良多。 第十五章 剑局 李世愣在了李大的尸体旁,李大被震碎心脉而死。 “一定还有第四个人在暗处,因为栾少进入面粉店的第一句问话是‘他来了吗?’,我居然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他’。慕容缘也一定是凶多吉少!” 李世心乱如麻,手里紧紧抓着慕容缘被撕落的衣衫。 他仔细检查了李大的面孔,恍然大悟:“这人不是‘百变公婆’!” 因为李大脸上丝毫没有易容的痕迹,李大就是李大。 “慕容缘生死未卜,这线索又突然中断!哦,不,还有一条线索没有断,是栾少!” 李世仔细的思索每一个细节,不放过每一个疑点。 慕容缘曾说雷家有七彩玲珑宝甲,这是雷家惨案的诱因。 栾少杀了晖哥,是因为晖哥也发现了梁总捕头的破绽,他为什么要帮梁总捕头保守秘密? 栾少到面粉店找李大,然后和李大一起合击李世和慕容缘,证明他们是一伙的。 如果栾少和李大共同犯案,可雷家堡的案情是李大最先报的官,他为什么要报官? 还有那单都头,几天都不见人。按照慕容缘的叙述,那晚单都头曾巡视雷家,也是知情人,是否也遭不测? 梁总捕头就是九幽杀手疯人魔多铎。那么栾少、李大公婆和那个店内的小厮又是不是九幽的杀手呢? 李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们并没有得逞!” 如果雷家堡被灭门,七彩玲珑甲已经落入贼手,这些人还会在这里吗?绝对已经远走高飞了,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一定不会还在这里有所密谋。 他们还在密谋什么呢? 这里面好像只有两个解释说得过去。 第一是雷家宝物还未被夺。 第二是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争夺,双方互相内斗。 现在的可疑人物有疯人魔梁总捕头和栾少,他们会在哪里? 李世想起慕容缘在林中和他说话时的音容笑貌,只觉心口一痛,“我一定要立刻找到她。” “有杀气!” 作为一名常年在刀口上添血的职业捕头,李世本能的直觉就是,背后有人,而且这个人杀意很浓。 李世没有回头,那个人也没有动。 “是第四个人出现了吗?” 李世正愁思绪烦乱,理不清线索,不知下一步怎么寻找慕容缘时,突然感到背后杀气,反而觉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背后的人说话了:“你杀了李大灭口?” 李世一惊,“这人是谁?不是凶手?否则怎会如此相问?” 他沉着的说道:“李大不是我杀的,你是谁?” 背后那人说:“国有国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林中只有你一人,站在地上李大前面。不管李大是生是死,是不是你杀的,你都要跟我回去受审。” 李世心中更加疑惑:“我在龙须镇做捕快都头三年有余,此人声音非常陌生,他是冒充的官差。” 他又转念一想,“既然此人身份可疑,一定是敌非友,意图阻止我追查和营救慕容缘。” 想到此,李世回到:“我没空和你纠缠。” 那人见李世要走,拔出佩剑,击向李世后背。 李世后背突然消失了。 因为李世早有准备,突然整个人如铁板一样向前扑倒,双拳击地,然后双脚向后同时弹起,在那人的剑刺空时,击向那人胸口。 那人也消失了,因为他那一剑,让他整个人也飞了起来。 剑贴着李世后背飞过。 李世的双脚也擦着了那人胸前。 两人在空中互相划过,就像两颗平行的流星。 “好身手”这是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喊出来的。 那人并未回头,也未停滞,反手又是一剑。 剑身破空,隐隐伴有雷电之声。 李世“咦”了一声,立即出拳,拳上隐隐显出金茫之光。 李世咦的是,那人剑击宛如雷霆,迅猛异常,但要击中的部位,却并非李世要害。 李世一拳击向了剑身,神拳的威力,抵消了雷电之势,将剑荡开。李世向后急退。 那人才缓缓转身。 白衣,瘦高,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面,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 那人呼到,“好硬的拳头。但你是嫌犯,今天我必须将你绳之于法。” 一剑快过一剑,刺向李世。 来人正是快剑秦林。 他受神捕顾景峰所托,前往李大面粉店协助官差传唤李大,不料到了店内却看不见人影,店内一面石墙塌了一半,情知有变,便往林中寻来,刚好看见李大倒在地上,一个青衣人站在前面怔住不动。 秦林号称快剑,剑法之快,快得难以想象,只见寒光不见人。 李世一下子被打得“东倒西歪”。 但秦林的快剑却每一剑都好像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秦林三岁练剑,寒暑不缀。 十岁那年,树上落叶飘下时,他每一剑都能将落叶穿住,地上不染片叶。 十五岁那年,旁人用水泼他,秦林以剑御水,舞动剑花,身上不湿半分。 他的剑快而精准,已经是惊涛堂内用剑数一数二的高手。 然而眼前这个被打得“东倒西歪”的人,看似站都无法站稳,却没有一剑能够伤他。 秦林发一声喊,剑锋不再藏匿,雷霆之势又起,却仍然不往要害递招。 李世心中疑惑更盛,不愿和他硬拼。 但高手过招,不容半点有失。 只见秦林快剑,直击李世胸口,避无可避。 李世的醉步仅仅能避开三分,那一剑划向了李世心窝。 李世一个拧身,剑锋划破了衣衫,当的一声闷响,一件事物跌出。 与此同时,李世的神拳也击中那人腰带,腰带上面系着的一块玉佩也被击飞。 双方错步滑开,各自交换了一个位置,又都同时住手。 “你是李世?”快剑秦林撇到那落在地上的事物,立即问道。 落在地上的是一个酒杯。 “原来你是惊涛堂的高手,惊涛堂隶属京城府尹,专破大案,没想到已经到了龙须镇。” 李世也看见了从秦林腰带掉落的事物,那是惊涛堂的平乱玉佩。 “我是惊涛堂快剑秦林。龙须镇梁总捕头说你是雷家堡惨案凶手,我一开始就说要捉你归案,但你刚才没有逃,也没有对我下死手?” “你刚才的快剑,也不是冲着我的要害。” 他们两人的交手,一个是为了擒拿疑犯归案,一个是为了解开心中疑惑,均不愿伤其性命,各自留有余地,此番反而有点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秦林拾起地上的酒杯,仔细端详,口中突然叫到:“不对,不对。” “这酒杯可是你从雷家堡案发现场带出?” “正是这个杯子。” “那么当时桌上一共有几个杯子?” “五个” “你为什么要私藏一个?” “因为梁总捕头露出了破绽。这个杯子在我手里,他后来进来,原本只能看见桌上只有四个,却一口就说五个。” “这么说居然是有人要嫁祸九幽杀手,却也把你也牵扯进来了?”快剑秦林若有所思。 “此话怎讲?” “我去过雷家堡现场,检查另外四个酒杯时,发现了九幽追魂令的线索。就在酒杯底下,那四个酒杯底刻有小篆,单单缺个‘幽’字。如果真是九幽追魂令,那这个‘幽’字应该在你这个酒杯底下,然而这个杯子底下却没有字。” 听到秦林如此一说,正好印证了李世刚才所想,“还有一股势力!一股更加可怕的势力也要夺取雷家宝物”。 “但就算你只是嫌犯,我一样要拿你归案。” “就算他们不陷害我,我也是一个捕快,也要找出这个事情的真凶。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还不能随你归案。” “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梁总捕头在怡香阁喊出我和‘小翠’是雷家惨案的凶手吧,现在我要去救那个‘小翠’,她其实是来帮助雷家的人,名字叫慕容缘。” “为什么要救她?” 于是,李世把那天发生的事简要的同秦林讲了一遍。 秦林想了一下说:“我也相信我的直觉,你不像凶手,我帮你去找。现在这片树林只通往两个方向,一个是龙须镇镇上,一个是雷家堡郊区。我去龙须镇镇上查探,顺便将李大的死向顾神捕复命,你可再去雷家堡一带搜寻。” “如此甚好,我也相信你。捕快都头中晖哥已死,是被栾少杀的。刚才和我们交手,虏走慕容缘的就有栾少,你不妨去镇上栾少的家中查验,说不定会有收获。” 说完两人互相握了握手,分头行事。 第十六章 枪局 李世有惊涛堂快剑秦林相助,分头行动,立即沿着树林向雷家堡方向寻去。 本来他和慕容缘也是决定再探雷家堡的,如今慕容缘很有可能落入歹人之手,李世心急如焚。 司徒玺腿脚不便,栾少将慕容缘抱起,只觉温香软玉抱满怀,满心欢喜。 两人迈开大步,往雷家堡郊区,山神庙而去。 “父亲可有什么收获?” 一边走,栾少一边问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哼,刚才那叶乘云居然使用他的绝招“鬼手绝情”飞刀向我掷来,我看是毫不留情的。如若不是这女子用了神针仙子的上乘武功,将那飞刀拦下,我怕无法再假装下去。” 司徒玺对刚才叶乘云的做法还耿耿于怀。 “父亲,我看那叶乘云,心狠手辣,我们也要用心提防才是。” “我儿说的极是,等把这件事情料理好了,也不能让他好去。这杀手榜排名就是你我父子独占鳌头了。” “哼,谁叫冥王把排名采用倒序,这不明摆着讽刺我们司徒家‘辣手人屠’的称号,一般人看到排名,还以为是我们排在第一呢。父亲为九幽出生入死,身受重伤,才换来排名第十,我非常的不忿。” “放心,此番冥王放帖,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之中,这叶乘云还有点作用的。” 栾少肩伤仍不断渗血,慕容缘那一针连刺带挑,伤得很深。 行进了三里路,路过一个小溪,栾少看无人追来,知道慕容缘中了迷香,不会那么快醒来,便将她放下,由司徒玺看守。 司徒玺也借机打坐调理。 栾少移步溪边,将肩头伤口清洗,敷了金疮药膏,便无大碍。 那司徒玺知道其子好色,也不阻拦,轻闭双目,置若罔闻。 远远一人从溪边下游走来,让司徒父子吃了一惊。 栾少赶忙缩手按剑,定睛一看,是那顾神捕的手下大将,身材挺得笔直的颜家枪颜朗。 颜家枪颜朗有非常灵敏的鼻子,顾神捕想再确认一下,雷家堡是否藏有尸首,命他再探雷家堡,本不是这个方向。 他一路赶来,在去往李大面粉店分叉的路边,忽然又闻到一股尸气。 循着气味,他发现了被栾少藏在乱石岗内晖哥的尸身,心中生疑,便往林中查看。 走近溪边下游时,颜朗鼻子灵敏,隐隐觉得溪水似乎有股血气,便沿着小溪查探,正好碰见司徒父子。 “栾捕头,是有什么发现吗?” 颜朗远远看见溪边三人,其中一名女子躺在地上,一个残疾老人在一旁打坐。 他认得栾都头是个官差,正俯身在女子身上搜寻什么。 “哦,是颜大人到了” 栾少迅速起身。 “大人快来看,我们已经找到了那日暗算梁总捕头的女凶手。” 正说着,司徒玺也扶着拐杖站了起来。 司徒父子对了一下眼色。 颜家枪颜朗走近,看到地上女子容色绝丽,却昏迷不醒,不禁生疑: “刚才我在前面发现有捕头被害,你们可知一二?这位老人家是……?还有这个女子是如何找到的?” 栾少向颜朗拱手道: “这女子乃九幽杀手神针娘子,刚才将重要证人李大灭口。我追踪在此,打她不过,负了重伤。全靠这位天残地绝沈图,沈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才制住这个恶毒妖女的要穴,正想押回衙府审问。不知是哪位捕头被害。” “你们好像称他晖哥,中的是剑伤。” 颜朗一边答,一边俯身看那地上女子。 栾少眼中目露凶光,却没有被看到。 颜朗看那女子腰间插有装银针的袋囊,那银针正是他在怡香阁内起出的“凶器”,当下信了几分。 栾少口中的“天残地绝”沈图大侠此时也躬身向颜朗行礼,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大人好。” “‘天残地绝’沈图是塞外高手吧” 颜朗似乎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 颜朗看那老人身有残疾,行动迟缓,便上前扶住。 他刚欲进一步探知究竟,不料身旁栾少,一剑劈来。 鲜血染红了颜朗半边身子,左边腰身被劈开了一半。 颜朗情知不妙,顾不得伤痛,立即从背后抽出“烂银点苍枪”,举手朝栾少刺去。 与此同时,残疾老人也单脚立地,龙头拐杖迅疾击出,点到了颜朗右胸,颜朗“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胸前一个血洞,向后飞出。 “原来是你们,怪我不小心,你们才是九幽杀手。” 颜朗不断吐血,胸口和腰间也不断冒着血泡。 他看见栾少的腰藏剑,与晖哥胸前伤口正好相符,“晖哥也是你杀的,你们到底是谁?” “都说惊涛堂高手如云,怎么你如此不济?我看也没有必要知道我们是谁了吧。” 司徒父子眼看颜朗活不成,想带上慕容缘迅速离去。 司徒玺走在前面,栾少将慕容缘扛在背上,刚要迈步,后面一阵劲风袭来,一柄长枪已离他后背不足三寸,眼看就要将他穿个透明窟窿。 栾少反应也是极快,立即将身子偏了一偏,如果长枪继续刺出,势必就要先刺到在他身上的慕容缘。 “卑鄙!” 颜朗不愿伤及无辜,硬生生收回长枪,又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司徒父子转身,看见这个杀不死的人,右手握枪,像个天神般,笔直的站了起来。 这个人已经是个血人,但目光就像两把利刃,狠狠的盯着司徒父子。 “这是你自己想快些见阎王,怨不得我了。” 司徒玺拐杖点地,一脚飞出,怎料那站得笔直的颜朗动也不动。 司徒玺一脚本是虚招,就要等对方闪避,才能接上后续的杀招,却不料眼前这个神一样的血人,居然没有上当,一动不动。 对方以不变应万变,正是此招的克星。司徒玺心道不妙,立即收腿,躲向一旁。 那血满战袍的颜朗仍是未动,居然已经气绝。 司徒玺自己吓到了自己,大骂一声,一拐杖向颜朗头部击下,只打得他脑浆迸裂。 颜朗尸身这才倒下。 司徒父子二人不敢怠慢,立即转身要走,突然发现又一个天神一般的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第十七章 救局 来人正是李世。 若不是司徒栾色心不改,就地侮辱慕容缘,若不是颜家枪颜朗阻了一阻,李世还真没办法在这里找到他们。 李世救慕容缘心切,远远看见打斗,眼见一人被打得脑浆迸裂而亡,立即飞身向前,又发现慕容缘晕倒在栾少怀里,但却不露声色。 司徒玺看见李世,心中一惊: “这人是老大选出来做替罪羊的,老大说他没有什么背景。刚刚‘百变公婆’叶乘云过去相帮李大斗这汉子,他怎会那么快就追了上来,难不成百变叶乘云已被眼前这个汉子给除掉了?否则他怎么会毫发无损?这叶乘云武艺和我不在伯仲之间,若真如我所料,我也必不讨好。” “栾少!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犯下命案,现在又杀一人,还欲诬陷于我,还不放下这个女子!随我归案。” 李世义正言辞,向栾少呵斥。 “原来你心里真正在乎的是眼前的这个美人。” 栾少小眼一转,“李大他们呢?” “李大咎由自取,他们已经死了。” 李世说李大他们死了,指的是李大和他婆娘,这是事实。 司徒父子却更是吃惊,以为李世说的是连叶乘云也被杀了。 李大原是少林俗家弟子,功夫已经不低,两公婆联手,要杀李大已属不易,再加上叶乘云也被杀,那么他们面对李世,更毫无胜算。 栾少抽出腰藏剑,将它架在了慕容缘的脸上: “李都头,怪你命薄,组织上选你做替罪羊,这也怨不得我。我看这清白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还不知道组织的手段,你功夫再好也没用。这女子美过怡香阁的头牌,是你的老相好吧,你别过来,否则别怪我取她性命。” 李世冷冷的说:“这女子跟我倒没有什么关系,她师父可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神针仙子,你如果动了她的分毫,她师父必取你等性命!所以我奉劝你还是把她给我吧。” 司徒玺心道:“这女子的确是神针仙子的传人,武功虽然不弱,临阵经验却略显不足,我们尚可擒住。就是神针仙子本人来,也不可惧。眼前这个李世不知功夫是哪个路子,言语中虽然轻描淡写,但却更透露出他关心的还是这个女子。现在有栾少用这女子要挟,己方倒是有恃无恐。” 他于是杵着拐杖,走向李世道:“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我看你还是放聪明些,切莫轻举妄动,先让我把你武功废了再说。你只要还手一下,栾少就在那女子面上割上一刀,让那女子变成丑八怪。” 司徒玺说完一拐杖向李世心窝点去。 李世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这两人阴险狡诈,又心狠手辣,自己没了战斗力,别说救不下慕容缘,自己更可能会步入晖哥的后尘。 李世用醉步轻轻滑开。 “居然还要动,栾少,先朝那小妞儿脸上划一刀。” 司徒玺一击不中,恼羞成怒。 栾少答应了一声,宝剑割向慕容缘脸上,按出了一道血印子,但这一刀却没割下去。 他看这位绝色美女,倒在怀中,春意无限,恨不能一亲芳泽,心里只想到: “把她割成丑八怪,如何下嘴。父亲不怜香惜玉,是因为他根本无法行天伦之乐,我还没好生享受眼前这个美女呢。” 他于是假装要割,却又停住不动。 李世眼快,看见栾少并没有下手,心中大喜,拿定主意,“醉步神拳”毫无保留,尽展生平所学本事,反而急攻司徒玺。 他口中还念念有词:“割吧割吧,多割几刀更好!” 司徒玺见李世居然不顾慕容缘的安危,反而攻得更为猛烈,猛然醒悟,向栾少喊道: “这家伙是想借刀杀人,让我们和神针仙子结上梁子,差点上了他的当!先留着那小妞儿。” 司徒玺在没有成为残废时,曾向汪四海请教过武功步伐,突然想起这门神功: “你是醉步神拳!” 他立马急退。 司徒玺心内道:“怪不得连叶乘云也制不住他,眼前这人居然使的是醉步神拳的功夫。‘醉步神拳’,杀手榜排名第四,那汪世海已经消失了十年,没想到今日这门功夫居然和神针仙子的传人一并出现。说不定这两个昔日的杀手魔头,也在附近。” 他头一下变得很大、很痛。 他当下更加认定,叶乘云也一定被他们杀了。 “不可激怒他!栾少没伤那女子倒是好事。” 他一心只想如何脱身。 李世逼退司徒玺,对他们道:“既然认出了这是‘醉步神拳’,你们还不乖乖老实点,不想死的话,先放了那女子再说。” 栾少对他父亲道:“这人还是关心我们手上人质的。” 司徒玺也点头:“你既然要我们放了她,我们可有好处?” “你也认出了这是醉步神拳?想不想要这门功夫的独门秘籍?我可以用它来和你们交换。” 李世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卷来,上面绣着秘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醉步神拳秘籍!” 司徒玺不禁两眼放光。 栾少却道:“我们怎知真假?” 李世又将那羊皮秘籍放回怀里。 “对啊,我也后悔了,不值得,不值得。本想让神针仙子欠我一个人情,但我的代价太大了,你们把她带走吧,我估计你们反正也活不久了。” 本来司徒玺就一直对汪四海的功夫垂涎三尺,加上自己现在手脚残废,行动多有不便,心想: “‘醉步神拳’重在手上和脚步,灵活异常。自己如果学会了“醉步神拳”,反倒可以弥补手脚残疾的缺憾。” 他一见李世收回秘籍,只觉要到手的宝贝就要变没。 “好吧,我答应你,我们现在放了这个小妞儿。你把秘籍给我,我们马上就走。” 他回头向栾少悄声说道:“用天蚕蛊毒!” 栾少心中一百个不愿,但却悄悄用慕容缘的身体挡住左手,从怀内摸出一个小瓶,单手打开了瓶盖……。 司徒玺走近李世,栾少放开了慕容缘,李世将羊皮秘籍交给了司徒玺。 这一切被一个正在赶路的人恰好看见。 “咦,远方三人好似在做交易。” 天色已近黄昏,司徒父子快速离开,往小溪上游而去,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那急着赶路的人,身材矮胖,腰间别着一把大刀。 第十八章 刀局 李世立即将慕容缘扶起,一探脉搏,发现她中了迷香,呼吸也还匀称,只是脉象有些古怪。 他盘腿坐下,用掌抵住她的背心,将内力输送过去。 那急着赶路的人,沿着寻找的印记一路向前,突然中断,再一抬头,发现在一对男女的不远处,颜朗的尸体躺在溪边。 天空泛起火烧云,整片树林像着了火一般红。 他立即三步并做两步,跪倒在了颜朗身前。 颜朗脑浆溢出,已经面目全非,整个人全身浴血,将整片草地染得通红,和天边的红霞形成了一片刺眼的猩红色。 “是谁下的毒手?他是怎么死的?” 那矮胖的人忍住眼中泪水,一字一句的问旁边的男女。 李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人,但他是看见这个使枪的人,被司徒玺用拐杖击毙的。 很显然这个矮胖的人认识这个被杀的人。 “其实我刚来,他就已经死了,是方才那两人,我看见那个残废老人用拐杖击杀的。” 李世只好实话实说。 “他们是谁?为何要杀他?他们又去了哪里?你又是谁?这女子又是谁?” 矮胖人的眼睛也变成了红色,一连串问了五个问题。 这个矮胖的人正是惊涛堂派来查案的第三员大将,大刀王蔡猛。 这个大刀王蔡猛与快剑秦林、颜家枪颜朗三人并称惊涛堂下“刀、剑、枪”三员大将。 他们三人曾经一起破获过无数大案,多少次出生入死,劫难与共,早已情同手足。 他如今看见颜朗惨死,异常悲愤。 神捕顾景峰最后分配任务,让大刀王蔡猛重新返回怡香阁,暗中观察老鸨可有异样。 蔡猛回到怡香阁暗中观察半晌,那老鸨处理完小翠尸身后,进了一间上房,又马上出来,变得和无事一样,继续在前厅迎客。 蔡猛也抽身进入了那间房屋,并未发现异样,于是决定向神捕复命。 顾神捕在最后交代蔡猛时,让他到雷家堡汇合,于是他快步往雷家堡方向走去。 半路上,他忽然发现了惊涛堂的印记。 原来颜家枪颜朗发现晖哥尸身后,一路查案,用堂内印记留下了暗示,向同伴报告行踪,这也是惊涛堂惯有的做法。 蔡猛便遵循印记,找到了溪边,刚好望见远处三人好似在做交易。 不料颜朗已然殒命,死装凄惨,身边只剩下李世在为慕容缘疗伤祛毒,蔡猛强忍悲痛,向其询问。 李世看这矮胖的人面目狰狞,悲愤至极。 眼下这龙须镇因为雷家堡案情,仿佛人人都居心叵测,不得不防,他也反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你又是谁?” 蔡猛见李世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再问你们一遍,他们是谁?为何要杀他?他们又去了哪里?你又是谁?这女子又是谁?” 李世心想:“难不成这带刀的胖子,误以为他的同伴是我所杀,这牵连越乱,对我查案越不利。” 于是李世深深吸了一口气,向那人说道: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来救这个女子的。刚才那两人是龙须镇栾都头和一个身有残疾的老人。他们一起挟持了这个女子。为了救她,我一路赶来。你的朋友在我赶到时已经殒命,我只看见你朋友身受重伤时,那个和栾都头一起的残疾老人用拐杖击杀了他。我所言句句属实,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 “这么说......,你是救人,他们为什么轻易让你救下?” “我用东西和他们做了交换。” “你用什么东西做的交换?” 李世不愿在情况未明之前,就告诉他自己的底细,只说道: “这个请恕我无可奉告,栾都头和那人也事关雷家堡案情,我也要拿他们归案。” “可你刚才却放他们走了不是?你到底是谁?” 蔡猛忽然注意到,刚才李世提到了雷家堡案情,这雷家堡案情在逃嫌疑凶手正是一男一女,于是脱口而出: “你们是李世和‘小翠’!” 他于是不再犹豫,抽出腰畔大刀。 “我要拿你们归案!” 这是一柄阔刃大刀,手柄也不短,可以双手合握。 蔡猛持刀,斩向李世。 “且慢动手,你是惊涛堂的?这里面有误会。” 李世怕伤着慕容缘,腾身而起,拳头上泛起金茫,一拳将大刀击歪。 蔡猛闻言,也住了手。 “你怎知我是惊涛堂的人?” 李世听他说要拿自己归案的官话,心中一惊,想起了快剑秦林,猜到几分。 为了避免误会,李世快速将林中遇到快剑秦林的事告诉了蔡猛,蔡猛一时犹豫不决。 受到李世内力输送,边上的慕容缘悠悠醒转,在李世身后,起身回过头来,眼睛没有光芒。 李世正背对着慕容缘,慕容缘看不见李世的眼睛。 但就在李世前方,有一双充血的眼睛,长在一个矮胖身材人的脸上,慕容缘的眼神突然暴涨,变得很绿很绿,衬映着红色的晚霞,说不出的诡异。 慕容缘幽幽的看着蔡猛,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李世想栏,却不料慕容缘身法更快,双手各持一枚银针,向蔡猛的眼睛直刺。 蔡猛在慕容缘起身就注意到了她。 “好美的女子!” 但慕容缘直勾勾看着蔡猛时,他心中立马惊疑。 突然慕容缘出手,蔡猛也立即出刀! 他心里想:“差点有怜悯之心,他们果然是想杀我!眼前这李世是嫌疑凶犯,他所说的定非事实。我明明看见他和栾少及残废老人在做交易,他们杀了颜朗,现在和她一起的女子又想杀我灭口,我呸!” 蔡猛当下不再迟疑,抡起大刀,同慕容缘战到了一处。 李世大呼:“切莫动手!” 慕容缘毫不为之所动。 “难不成慕容缘和这人有仇?” 李世在一旁看着慕容缘的背影,一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慕容缘身受“天蚕蛊毒”发作,见到的第一双眼睛之人,就是其攻击的目标,不死不休。 大刀王蔡猛为报颜朗之仇,也将慕容缘当做了死敌。 一个刀法狂妄,一个舞姿艳丽。 一个神情愤怒,一个眼神迷离。 刀法狂妄者,霸气激荡,如将军陷阵。 舞姿艳丽者,银针穿梭,似仙女下凡。 蔡猛武艺刚猛,刀法密不透风,卷起地上砂石,招招俱是旋风狂斩。 慕容缘柔若无骨,针法精妙绝伦,映着落日余晖,绵绵宛如千丝万缕。 大刀王蔡猛的刀法,是从关云长上阵杀敌,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刀法,演化而来,号称“狂刀万里旋风斩”。 慕容缘的针法宛如柔情似水,脉脉含情,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成绕指柔,她的招式刚好是大刀王蔡猛的克星。 两人这场大战,一刚一柔,却只有一人负了伤。 大刀王蔡猛被慕容缘连刺三针,针针透骨,鲜血四溅,他却好似铁打一般,浑然不觉,犹自死战不退。 直到慕容缘打斗中面向李世,李世才发现她的目光有异,面如傀儡。 “不好,她失神了,打斗下去,误会更深。我们中了栾少他们的诡计!” 事不宜迟,李世立马加入了战团。 醉步及时将两人分开,左右手分别一拳。蔡猛的刀被神拳挡开,慕容缘的针也被神拳压制。 大刀王蔡猛此时面目狰狞,一心只想报仇雪恨,看到李世加入战团,以为李世也要杀他,不由分说,又是一道刀光向李世斩出。 李世分开两人,将慕容缘的招式接下,大叫到:“此中有异常,两位先住手。” 慕容缘哪里听得进去,发现被人隔开,一招“针锋相对”,银针飞出,直取蔡猛咽喉。 李世不忍蔡猛受伤,又是神拳击出,击落了那枚银针。 但银针威力非同小可,速度如风驰电挚,为了将它击落,李世背后空门完全露出,这时蔡猛的大刀带着狂风,往李世当头劈落。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十九章 伤局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既是一首诗,也是一种步法。 李世快速出拳击落慕容缘飞出的银针时,后背空门大开。 蔡猛挥刀劈斩下来,手起刀落,只听咔嚓一声,人头没有落地,但一片血花飞溅。 他已经使出了“醉步神拳”中“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最精妙绝伦的步伐,仍是没能完全避开那一刀。 李世并未回头,反而抓住了慕容缘的双手。 慕容缘身法并没有停,挣扎着,飞舞着,立即就要挣脱桎梏,在她眼里,在“天蚕蛊毒”的驱使下,她一定要杀死第一眼看见的人,至死方休。 “她中了毒,完全不受自我控制,快,点她的百会穴。” 李世背对着蔡猛,却说给蔡猛听。 蔡猛一刀奏效,并未停歇,“狂刀万里旋风斩”又是一刀。 但李世并没有躲,也没有反击,只是牢牢的抓住了慕容缘的手。 当听到李世喊出的话语时,蔡猛那一刀顿在了空中,劈不下去。 慕容缘的眼睛更绿了,蔡猛的眼睛更红了。 李世后背全部被血水染透。 慕容缘全身功力向李世反弹,整个身体腾在了空中,飞旋着,如旋风般向蔡猛飞去。 李世依旧牢牢的抓住慕容缘的双手,随着慕容缘的身法,也和她一起在空中旋转起来,后背伤口进一步裂开,鲜血就像雨点一样飞散。 慕容缘的额头、嘴巴和全身都被李世鲜血似的雨点染红,面目更加可怖。 飞舞着的两个人越靠越近,终于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蔡猛终于一跺脚,收回了大刀,往慕容缘百会穴拍下。 慕容缘又沉沉睡下,李世放开了她,自己点了穴道止血,疲惫的对着蔡猛说道: “刚才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她还中了奇毒。” “没想到你居然要救我,我以为你们一起想杀我灭口。” 李世苦笑了一下,“你没看出来吗?她两眼发绿,瞳孔无神,面色僵硬,这是中了苗疆僵尸蛊毒的征兆。我只是没有弄明白,她为什么只是一味要攻向你。” “我不是她的对手,但你却阻止了她,看来颜朗也的确不是你们杀的。” “你的刀法很好……有你们惊涛堂的人……出面查案,我希望……能够还我一个清白。” 李世气若游丝,终感不支,也向后倒去,大刀王蔡猛赶上前一步扶住。 他从怀里摸出惊涛堂独有的玉霜银雪膏,帮李世疗伤。 夜幕终于降临。 两个人影又从小溪的上游走来,其中一个杵着拐杖,身有残疾。 “算上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他们两人一定会拼得你死我活。” “李世居然给我的真是醉步神拳的武功,看来他把那个小妞儿看的很重。” “父亲神机妙算,让我提前下了蛊毒,我也觉得那神仙般的女子,一定能够除掉李世。” “他一定想不到,中了‘天蚕蛊毒’会全力击杀看见第一眼的人。不管是谁杀了谁,我们都能渔翁得利。哈哈哈哈。” “他们也一定想不到,我们并未走远,算好时辰,回来得刚刚好。我还没有好好搜一下那个女子的身子,说不定她身上也有神针仙子绝技的秘籍。哈哈哈哈” 果然说话间,两人看见李世和慕容缘都躺在了地上,空气中隐隐有血腥之气,显然经过了一番大战。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徒父子。 他们故意放了慕容缘,让栾少悄悄下毒,然后假装离去,就是在等慕容缘蛊毒发作。 刚才救慕容缘的不会有别人,慕容缘醒来,一定能第一眼看见李世,也一定要杀死李世。 李世一定想不到,自己救下的人,会突然出手索命,所以他应该是死定了。 李世死了,少了一个劲敌,这个女子还不难制服,然后嘛……,栾少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还是多了一个人,一个身材矮胖的人,身旁有把大刀,在帮李世疗伤。 这个人停下了手中动作,也在注视着他们。 只是这个人,也负了伤, 残月如雪。 司徒父子借着月色看见李世和慕容缘都全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两个都死了。 那个多出来的人,他们看得出来也负了伤,身上也在流血。 所以在这两个人眼里,他无疑也是个死人。 “这位可是惊涛堂大刀王蔡猛,蔡大人晚上好呀!” 栾少阴阳怪气的说道。 “不愧是惊涛堂的人,查案来得可真快呀。老夫佩服佩服。” 身有残疾的司徒玺也笑得很愉快。 终于看见了仇人,大刀蔡猛完全相信李世了。 “你们居然还敢回来?” “这个嘛,我们就是想回来看看李都头,有没有被那女子杀死,怎么蔡大人也见到了?” 栾少还一脸的惊奇。 “是你们杀了颜家枪颜朗?” 大刀蔡猛举起了他的大刀。 “蔡大人说哪里的话,你没有看见我们杀人吧,说不定是李世杀的?” “颜朗浑身伤口都是被兵器所创,李世根本不用兵器,你们还想狡辩。” 蔡猛越发愤怒。 “蔡大人,眼前的两人可是雷家惨案的疑犯啊,怎么蔡大人不把他们逮捕?不过我看蔡大人好像也受了伤,严不严重啊?” 栾少神情又变得非常关切。 一片乌云略过,遮挡了月光。 司徒玺突然阴深深的说道: “今晚月色差强人意,但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啊!我儿别同他废话了,把这几人早些料理了吧。” 说完,单足点地,一手执杖,猛地刺向大刀王蔡猛上路。 栾少也随即出剑,刺向蔡猛下盘。 蔡猛发一声喊,“狂刀万里旋风斩”卷起飞沙走石,不顾一切的向那二人攻去。 百余招后,蔡猛因之前被慕容缘所伤,气力渐渐不济,只觉双臂发麻,越来越重。 司徒玺功力深厚,持拐杖架住了蔡猛的大刀。 栾少一剑向蔡猛左手臂削去。 只见一条手臂飞上夜空,蔡猛大刀脱手,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月光依旧昏暗,夜静得出奇。 “不行,我拼死也要和他们战斗下去,还要保护救我的李世。” 蔡猛一只手,捡起了掉落的大刀,重新举起。 “怎么惊涛堂的人都是不怕死的吗?” 司徒玺凌厉的说道,然后一步一步向蔡猛逼近。 蔡猛再次发一声喊,仍旧单手使出了“狂刀万里旋风斩”,劈向司徒玺,只是力道已经弱了。 “你找死!” 司徒玺再一次架住了蔡猛的大刀。 栾少换到另一侧,欲故技重施,将蔡猛的另一条胳膊切下。 一根银针飞至。 栾少连忙举剑相迎,当的一声,只震得虎口迸裂。 与此同时,司徒玺也被一拳击出了丈外。 一个神情恐怖的血衣女子从地上站起。 一个面目冷峻的血衣汉子也从地上站起。 “不好,他们居然还都没死。” 栾少不顾父亲死活,转身就跑。 司徒玺就地一滚,拾起拐杖,只觉又中了李世诡计,随栾少逃去。 大刀蔡猛一跤跌下,李世和慕容缘左右扶住。 蔡猛狠狠说道:“你们别管我啊,快去追凶手。”后又想到,他们负伤也是不轻,追上去了也不一定能够擒住那两个狠毒的人。 他这才感觉到断臂的疼痛,晕了过去。 第二十章 蛊局 一直逃到苦水都吐了出来,司徒父子两人才停住了脚步。 “不可能啊,为什么‘天蚕蛊毒’没有生效?” 司徒玺喘着粗气,疑惑的问道。 栾少还在一旁干吐。 “我已经遵照父亲暗示,将那蛊虫敷在那女子的肌肤上,蛊虫已经侵入进去了啊。” “这‘天蚕蛊虫’极为珍贵,效力也是百无一失,那女子怎么根本就同无事一般。” 司徒玺百思不得其解。 “不会吧,我看他们两人全身是血,应该还是打斗了一番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都没死。刚才好在跑得快,否则他们联手,还真不好对付。父亲,这蛊毒是不是可以解的?” 栾少好不容易吐完,又感觉肩伤、手伤一并发痛,心有余悸。 “这‘天蚕蛊毒’解是可以解的,但没理由那么快就能解啊,除非……” 司徒玺若有所思。 “除非什么?” “你可知‘天蚕蛊毒’的由来?该蛊虫是将还未见天日的胎儿剖腹取出,炼化为脓血,以脓血喂养。而且一个胎儿还不够,还得要有血缘关系的好几个胎儿。也就是说,那个妇人需怀上好几胞胎,快生产时,被剖腹取子,用来炼化蛊毒。这样炼化成型的蛊虫,怨念极深,一见天日,就将仇恨发泄在所见到的第一人身上。” “要解这“天蚕蛊毒”,就只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是杀死了见到第一眼的人。这第二个嘛,是蛊毒发作中,能及时喝下同胞兄弟姐妹的鲜血。很显然李世并没有被杀死,但那个女子却已经回了神,那么就一定是第二个原因解的毒了。” “我们刚才回去现场,多了一个人不是?难不成,那个矮胖的人居然是那女子的至亲?真是没有想到啊,哎,百密一疏。” 司徒玺恍然大悟。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栾少连说几个不会吧。 “生得如此天仙般的美人,竟然会有生得如此龌龊的胖子做亲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司徒父子失去了慕容缘,便一同往密室而去,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李世后背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好在大刀蔡猛帮他及时止了血。 慕容缘在口中滴到李世飞舞时洒下的血花后,也解了“天蚕蛊毒”的毒,只是她并不知道。 他们两人刚好在蔡猛被司徒父子下毒手时同时醒来,又同时出手吓走了司徒父子。 李世、慕容缘和蔡猛三人均身负重伤,如果刚才不是司徒父子心虚逃走,鹿死谁手还很难预料。 大刀王蔡猛拼死维护李世和慕容缘的安危,他俩全都知悉,于是尽力抢救,渐渐地蔡猛呼吸匀称,沉沉睡去。 “这里荒山野岭,露水寒邪,蔡大人伤重,我们还是去附近的雷家堡过夜吧,待到天明再把蔡大人送去衙府,好好养伤。” 李世对慕容缘道。 慕容缘默默点头,用溪水洗了脸,帮李世也擦了血污。 李世用蔡猛的大刀,埋葬了颜朗,墓碑上做了记号,便同慕容缘拖着蔡猛,往雷家堡而去。 凉风冷露萧索,夜色愈加深沉。 雷家堡案发后的第一天李世被嫁祸,遇到了慕容缘。 第二、三天李世在密林内疗伤,听慕容缘叙述雷家堡的事情,同时惊涛堂的顾神捕一行也来到龙须镇。 这是雷家堡案发后的第四天晚上。 李世又进入了曾经肃穆庄严的雷家堡。 两扇乌木大门已被劈开,几节断桓在风中摇曳。 走进堡内,那晚比武场景仿佛仍历历在目。 如今堡内却是衰草枯木丛生,乱石落叶满地,整个雷家堡一片颓败,毫无一丝生气。 李世放下蔡猛,用枯枝烂叶在雷家厅堂生起一堆火来。 火光摇曳,映得慕容缘满面红霞,虽然刚刚负伤,又一场大战,也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是你救的我?” 慕容缘柔声问道。 “嗯,你刚才好吓人,居然要杀蔡大人,是我们一起救的你。” “我只知道中了那个奸贼的暗算。后来醒来,第一眼看见了蔡大人,不知为何,总感觉他是我苦大仇深的敌人,完全不受控制。” “你应该是中了蛊毒,我听说在南疆有一种巫术,对别人下蛊毒,会令人言行举止都不受控制。” “那我是怎么恢复的?” “当时我抓住了你的手,蔡大人朝你的百会穴击了一掌。” “原来是这样。” 其实慕容缘断断续续还是能想起一些事。 她记得自己发疯一样要杀蔡猛,后来是被李世抱在了怀里,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温暖,就好像亲情一样,这才有所安静收敛,才会被蔡猛击中头上百会穴,晕过去的。 只是李世不提抱她的事,慕容缘也不提,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久久不能平静。 李世并没有告诉慕容缘,为了救她,把“醉步神拳”的武功秘籍交换给了司徒玺,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要他用生命去维护也在所不惜。 “现在惊涛堂已经介入了雷家堡的案件,我今天遇到了两个惊涛堂的人,他们都是忠义之士,我们俩的冤情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昭雪。” 李世指了指在身旁沉睡的蔡猛,然后把和快剑秦林交手的事,也告诉了她。 慕容缘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轻轻的点头。 李世接着说道:“在我们周围还有很多看不见的敌人,早点休息吧,明天也许还会更加凶险,你怕不怕呀?” 慕容缘对着火堆小声说道: “小时候我很怕黑,但有师父在我身边,我就不怕。师父说我功夫练的像她了,就是缺少历练。这次让我出来,就是要我感受一下江湖的芸芸众生。今天我被那些坏人抓住时,我的确很怕。谢谢你能救了我,这好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倒是不怕……” 转头看李世,李世居然睡着了,自己不禁哑然一笑,也合衣睡去。 第二天微明,李世醒来,火堆已灭。 他看见慕容缘也还在身边熟睡,心中大安,蔡猛也还未醒,不忍惊动,怀中摸出干粮,给他们留了一份,自己吃了。 李世记得慕容缘提到,那雷家公子在堡中后院还有一处藏身之地,连雷石师都不知晓。 那晚雷有同拜托慕容缘去取回玉佩,便在那个藏身处等她,没曾想,慕容缘居然去了几日未回,不知那雷公子还在不在? 于是李世趁他们未醒,便孤身进入了雷家堡后院。 第二十一章 捉局 李世进入后院,院子不大,正中间有一块巨形寿山石,石中间打磨光滑,刻有四行大字: “上古妖魔涂生灵,无极不惧天地倾。自有英雄重抖擞,龙鳞才起天下平。” 笔锋苍劲有力。 “这字,是形容雷家祖上雷无极开国有功吧。” 李世未加细想,转过寿山石,山后便是一处花园,种的是七彩海棠,还未开花,几日未见打理,叶落满地。 花园尽头,种有绿竹,郁郁葱葱。 穿过绿竹林,便见到雷家堡后院围墙,依山而建。 围墙外,便是一座绝壁高山耸立,再无出路。 李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心道: “这雷家后院,一目了然。那日办案时,官差们也不知道搜寻了多少遍,不知那雷公子会藏身何处?过了这些时日,恐怕也早已离去了,只不知去了哪里?” 李世沿后院围墙,来回踱步,那围墙用青砖围建,年代久远,生了青苔。他突然看见围墙脚,有一片青苔剥落。 若是在前几日,官差等见到围墙青苔剥落也觉正常,无人在意。 但李世认为,雷有同一定不会欺骗慕容缘,雷家后院是一定有秘密所在,便俯下身来,仔细的查看。 拨开那片青苔,围墙砖居然是松动的,李世把松动的砖取出,却是一个狗洞。 原来这个围墙脚,是一个狗洞所在,后又被砖墙给封上了,只是这封上的砖墙,并未砌实。 见到狗洞,李世更觉诧异。 “这围墙外紧靠绝壁,哪里会有野狗出入?” “雷有同说父亲都不知道的所在,难道是这里?那雷石师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去钻那狗洞了。” 李世拨开砖石,心里想:“我倒是可以能屈能伸的,去看看这里面有何蹊跷。” 狗洞一入,便是尽头,根本没有出路,尽头全是石壁。 头和身子能够探入,这腿脚就露在了外面。 蜷缩着坐在洞里,这砖石又不能封上,根本无法藏人。 李世用力去推洞内尽头石壁,纹丝不动。 “奇怪了,建这个狗洞又有何用?也根本无法藏身。难不成还有机关,我并未找到?” 于是李世将这个狗洞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全部检查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块砖墙,不知不觉也过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李世全身退出,仍未摸出头绪。心想慕容缘他们应该醒了吧,只好转身回往大厅。 回到雷家堡大厅,燃尽火堆仍在,慕容缘和蔡猛居然全都不见了。 李世大惊道,“自己孤身查探后院,不过半个时辰,这雷家堡又生变故?后院离大厅尚远,自己又探身狗洞之内,未有听见声响,怎的慕容缘和蔡猛全都不见了?” 李世立即飞身出堡,沿着雷家堡围墙外找寻了一番,没有见到半个人影,重新回到雷家堡大厅,仍然是孤身一人。 “蔡大人身负重伤,慕容缘也中毒初愈,那敌人在暗处袭击,两人如何应付。” 李世感觉又回到在密林找不到慕容缘的情景中了。 “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雷家堡外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进来。头上戴着个蓑笠,蓑笠下垂黑纱,遮住了脸面。 那女子进来,看见厅内站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也是一惊。 李世盯着那个女子,女子盯着李世。 女子细看李世,虽然外表邋遢了一些,长得倒还眉清目秀,气宇轩昂,是个大眼睛美男。 还是女子先开了口:“没想到这雷家堡居然还有人在。你是谁啊?” 李世想,索性就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看她如何反应。 “我就是龙须镇都头李世。” 那女子突然格格笑了: “你说的这个名字也太假了吧,我们说不知道那人是谁时,都说张三、李四,你居然还自称是李四,哈哈哈。” 女子笑得全身直颤。 李世心内一惊,这个女子反应好快,但不露身色。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我就是龙须镇都头李世,信不信由你,你又是谁?为什么来这儿?” “现在是我问你,你还不能问我。” 女子说道:“你一定要叫李四,不肯告诉我真名,那我也没有办法。既然你早一步进来这雷家堡,不知是否看见了什么人进来过?” “你要怎么问是你的权利,但嘴长在我身上,要我回答,你也要告诉我,你是谁才行。”李世答道。 黑衣女子道,“我的名字就是告诉你,你也不认识啊,更何况你告诉我的还是个可笑的假名字。” “你不妨说来听听?我可以让你问一个问题,如果我知道,就如实奉告。” “那好吧。” 女子藏在蓑笠内,好像动了一下鼻子。 “我叫沈梦。” 黑衣女子说话,虽然好听,但明显舌头平舌、翘舌不分,否则也不会认为李世叫李四了。 她说她叫沈梦,结果李世听到的是“什么。” “你这个小丫头,我跟你说我叫李世可没骗人,你就更离谱,居然告诉我你叫‘什么’,哪有这样的名字?” 那女子也怒了:“说了我的名字,你也不信,我就叫沈梦。我不管,你欠我一个问题了,接下来你要把知道的,如实回答。” 李世不想同她做口舌之争,心想不说名字也罢,看她提个什么问题再说。 黑衣女子问道:“你有没看见一个和尚大师来过?” “呃……不知你指的是不是了痕大师?” 李世倒反应很迅速,立马回答道。 这女子进入雷家堡居然是找一个和尚,虽然李世感到非常奇怪,但和雷家堡案件有关的和尚大师,目前就只有雷石师请来助拳的了痕大师。 李世突然还想起了,那晚比武的三个黑衣人,据慕容缘描述也是头戴蓑笠,蒙着脸面,和眼前这个女子十分吻合。 所以李世就猜上了一猜。 没想到,他居然猜对了。 那女子惊讶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找谁?” 李世答道:“看来你果然和那晚的案情有关。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雷家堡出事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来雷家堡?为什么要找了痕大师?” 女子道:“我还没有问完你,你问题怎么就那么多了。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你不告诉我,我就走了。” 女子说完转身就走。 李世正为找不到慕容缘而恼火,岂容这个女子轻易离开。 他醉步滑动,挡在了黑衣女子身前。 “你居然想栏我。”那黑衣女子一掌劈向李世。 李世轻易避开,只一拳就将女子头上蓑笠击飞。 却不料那女子脸上还带着一个面具,阴气逼人。 原来这个女子武功倒是平平,李世更不答话,只几个回合,就将那女子打得手忙脚乱。 “不打了,不打了,你看看那边是谁来了?” 那女子眼见李世武艺高强,马上喊道。 李世停了手,顺着女子所指望去,空无一人,马上知道被骗。 那女子乘隙,身子一点,像一只蝴蝶,从李世头上飞过,好快的身法。 “古灵精怪,居然骗我,还想逃。” 李世也转身追去,一下子占得先机,先堵住了大厅厅门。 黑衣女子一看大厅出不去,转身向后院飞去。 李世也施展步法,改拳为抓,眼见就要抓住女子身子,却又被她一拧身,躲到柱子后面去了。 “啊,你看那不是了痕大师吗?” 李世在后面详装喊道。 那黑衣女子果然中计,身形一慢,被李世一把抓住。 李世手上一松,发现手上只抓住了一件黑衣,那女子“金蝉脱壳”,又从手中溜走,里面穿了一件黄衫,像只麻雀。 “看你还有几件衣服脱。” 李世扔掉手中黑衣,继续去捉那只麻雀。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追逐到了雷家堡后院。 黑衣女子突然不逃了,翻身一掌向李世击来,李世收不住脚,居然好像自己撞上去的一样,砰的一声正中胸口。 女子见一招得手,又往前跑。 好在女子无甚内力,李世中了一掌,阻了一阻,只是后背伤口更加疼痛。 李世运起醉步神拳的神功,几个起落,看准前面飞舞的麻雀,一把抓去。 那女子还想回击李世,一掌拍来,刚好被李世握住。 黑衣女子挣扎不脱,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寒光匕首,向李世手臂刺来。 李世知道这女子功夫差劲,只想把她拿住问话,没出多大力气格挡,却不料这把匕首寒气袭人,是件利器,一下子在他的手臂上画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李世夺过匕首,用一只手抓住了女子两只手,把她压在了寿山石壁上,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他然后伸手揭开了女子的面具。 “没想到,是一个漂亮的女子。” 面具揭开,带松了发髻,那女子长发飘落。 她居然也生得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不在慕容缘之下,年纪也同慕容缘相差无几。 刚才两人的一捉一逃,让她面色红韵,气喘吁吁,胸部不断上下起伏,煞是好看。 慕容缘的美是与世无争的,是一种静态的美,好比九天仙子下凡尘。 这个女子的美是妍姿俏丽的,是一种动态的美,好比巫女洛神百媚生。 一句话,一个是仙,一个是妖。 李世和女子相隔甚近,女子气吐幽兰,李世不觉心中一荡。 “这下你跑不了了吧,轮到我问你了。说吧,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你来雷家堡到底为了什么?” “都说了我叫沈梦,你又不信。问话是你的权利,随你怎么问,嘴长在我身上,答不答也是我的事。” 那女子长发垂肩,嘟囔着嘴,引用李世刚才说的话,针锋相对。 李世终于听清楚了,原来她叫沈梦。 李世故意吓她,恶狠狠的说道: “你这女子,倒不怕我?你不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然后他故意盯向了沈梦起伏的胸部。 沈梦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好像知道了李世下一步要怎么对她不客气。 她嘴上却毫不相让:“我看你也长得眉清目秀的,也算俊朗,你要做什么就做吧,指不定我们谁吃亏呢。” 李世真拿她没有办法,“我李世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他想着孤男寡女,一直是这个姿势,非常不雅,终于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一松开手,沈梦就跑,李世侧步拦在了她面前。 沈梦一脚踢出。李世本能退后,出拳回击。 沈梦中拳,头往后撞向了那面寿山石,一声闷响,晕了过去。 李世看着地上晕过去的沈梦,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把她抱起,找了间客房,把她放在床上。 李世坐在一旁,包扎伤口,一时也不知如何去寻找慕容缘和蔡猛,心想:“眼前这个女子倒成了关键线索,等她醒来,再好好询问。” 便在这时,一个落魄人影溜出了雷家堡。 第二十二章 放局 溜出去的人正是雷家公子雷有同。 他是被李世和沈梦在后花园给“放”出来的。 五天前的晚上,雷有同拜托慕容缘,去怡香阁找小翠取回玉佩后,只身返回雷家堡。 雷家堡是怡香阁去栖霞渡的必经之路,也是雷有同和慕容缘约定好会合的地方。 他为了避开雷石师责罚,从侧面翻入,直接找到了后院围墙的狗洞。 那狗洞是雷有同小时候玩耍时偶然发现的,白天是无法藏人,但晚上猫在里面就非常隐秘了。 雷有同心想,只要慕容缘一来唤他,他就出来。 便在这时,雷石师同了痕大师也先后走进了后院。 了痕大师说:“雷施主,现在堡内已经空无一人了,为了更好的保护至宝,那件七彩玲珑宝甲,可否只让老衲看一眼呢?” 雷石师道:“不瞒大师,那件宝物我也没有见过,并且有一大半其实并不在堡内。” 了痕大师感到奇怪:“宝物怎么还分了一大半出去?” “我听父亲说,祖上晚年将宝甲拆开,分成了五个部分,护肩、护胸、护腰、护腿和护腕,只将护胸宝甲留在了雷家堡,其余四件分别藏在了另外的地方。不知为何,父亲总是预感有人要偷窥宝甲,一直叮嘱我小心提防。” “这就怪了,铠甲的作用是保护主人安全,老衲听说这七彩玲珑宝甲是一件上古神兵。雷堡主先人得此宝甲后,刀枪不入,没有再受过一次伤。若将宝甲传将下来,给到堡主,那么堡主又何惧外敌来侵?这将宝甲拆开,分别存放,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我们雷家拥有此宝,一直以来,带来的不是宝甲护体的安全,而是责任的重大,压力沉重啊。我也很奇怪,父亲谨慎,却没有告知我原委。” “那么雷施主可知道,雷家堡珍藏的七彩玲珑宝甲中,护胸的部分又是存放于何处呢?我们好尽快制定对策。先保护好雷家堡内的宝物才是。” “父亲说,护胸宝甲藏在堡内,并没有告诉我具体在哪,说实话,我也愧对先辈啊!”雷石师说道。 “雷施主此话怎讲?” 雷石师道:“祖上开国之战,一把大斧,披荆斩棘,是何等威猛。父亲得其真传,镇守雷家堡,没有贼人敢上门挑衅。屈屈不才,传到我这儿,却让雷家遭受如此大的危机,唉,都怪我学艺不精啊。” 他说完,感慨万分,一掌向后院中间寿山石击去。 那一掌,正打在石壁所刻“上古妖魔涂生灵,无极不惧天地倾。自有英雄重抖擞,龙鳞才起天下平。”几个大字的“龙”字上。 夜深人静,只听到一丝微弱的闷响,自后院围墙发出。然后是“哎呀”一声惨叫! “是犬子有同!”雷石师听闻,立即飞身过去,了痕大师紧随其后…… 雷有同躲在狗洞,靠着石壁,听到父亲和了痕大师的对话,虽然不是很清晰,心中也觉惊奇。 不料父亲突然一掌,击在院中寿山石雕刻的“龙”字上,身后石壁突然向侧面打开,雷有同收不住身形,一跤向后跌去,从狗洞中跌入了一个深坑,石壁又重新合上。 雷有同爬起后,伸手不见五指,一股霉味袭来。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上面出现了呵斥和打斗声,好像听到了“少林、九幽、毒菩萨”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 他一时害怕,便在坑内沿石壁摸索,居然摸到了一副人形骨架,只吓得魂飞魄散,晕死过去。 雷有同再睁开眼时,居然眼睛能够视物,那具人形骨架发出荧光,照亮了石壁。 石洞上面也再无动静。 石壁内有一个台阶,向上幽幽不知通往何处。 台阶上有一个熄灭的火把,不知还能不能点燃。 雷有同起初不敢探索,只摸索狗洞出口在哪,但石壁已封,根本出不去。 他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好在石壁上长有青苔,并有水珠滴落,还能勉强果腹度日。 又过了不知多久,雷有同慢慢习惯了那具骨架。 他找到这骨架的破损衣物旁,有三样东西,一本书,一个打火石和一个沉重的扁形木盒。 雷有同取下台阶上的火把,用打火石打火,居然还能点燃。 他这才看见这跌入的石壁上刻有几个大字“雷成发,你害我好惨!我若出去,必取汝命!” 这几个字居然是用手指刻成,指力强劲,不知是不是那尸骨活着时所写。 他用火把照看那本书,封面上写着“大愿地藏神功”六个篆字,是一本武功秘籍。 雷有同厌恶武学,只觉无趣,不再翻看,将它收入了怀中。 扁形木盒,雷有同打不开,也不去理它。 暗无天日之下,雷有同无聊至极,举起火把,向那个台阶走去。 台阶弯弯曲曲,一直向上,雷有同小心翼翼,走到腿软脚软,才到了一处平台。 平台处有一个石桌,上面居然放着文房四宝,雷有同不知道在这漆黑的山洞内,要文房四宝何用?便在这平台住下,不再走动。 他心内暗道:“这山洞不知何时所建,暗无天日,我在此处囚禁,当真是度日如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天日,更不知慕容女侠有没有回来找我,我又何时能够见到她呀。” 想毕,他心中悲戚,竟然大哭一场。 哭毕,雷有同只觉实在闲来无事,又找到一支火把,点燃后,摸出怀中秘籍,翻看消遣。 翻开《大愿地藏神功》秘籍封面,只见第一页写到: “此大愿地藏神功,乃新罗王子所创,曾几度救母,愿力深厚。神功“大孝”若能练成,则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神功“大愿”如能练成,则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再往后翻,居然没有文字,画的是一张张图案。 雷有同对诗书古画,颇有偏好,倒一下子被吸引了。 只见书内每页都画着一个地藏菩萨,周围尽是小鬼。 每一页内,众小鬼魑魅魍魉,各持兵器,均围攻地藏菩萨,或擒或拿,或抓或锁,或刺或劈,极尽魔道。 那菩萨姿势奇特,四肢和五官不断变化扭曲,驱散小鬼,安然无恙。 雷有同越看那书,脑子越涨,仿佛众小鬼就在身边一般,不敢再翻。 第五日雷有同饿得不成人样,也是他命不该绝,觉得在平台也是无聊,又回去狗洞的门口,等着别人放他出去。 刚好李世追逐沈梦,阴差阳错,沈梦也撞在了寿山石“龙”字上,狗洞的石壁才终于再次打开。 雷有同不知后院有人,抱着那个沉重的木箱,狼狈爬出狗洞,强光直射,他睁不开双眼,只得在狗洞内继续蜷伏。 李世抱起沈梦去往客房后,雷有同才逐渐适应光线,再也不敢呆在里面,跌跌撞撞,抱着木箱,离开了雷家堡,往郊外跑去。 雷有同跑到了郊外的山神庙附近,远远看见一个熟人,只觉遇到了救星,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栾都头,救我!” 第二十三章 谎局 李世孤身去到后院查探不久,慕容缘和蔡猛也先后醒来。 慕容缘一看身边不见了李世,顿感失落。 便在此时,雷家堡外,又一个“李世”走了进来。 刚到大厅,那“李世”一见到慕容缘,转身就跑。 慕容缘以为李世发现了什么,便在后面喊到:“李世,出了什么事?你等等我啊!” 她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大刀王蔡猛也单臂持刀站起,跟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头戴蓑笠的黑衣女子沈梦走进了雷家堡……。 现在躺在床上的沈梦,见李世把她放下后,并未有其他动作,便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暗中观察。 “没想到他还是个正人君子,与我前几日遇险,大不相同。好在他不碰我,否则有他好看。且看我的手段。” 原来沈梦只是装晕,当下清了清嗓子,运起“化缘佛音”幽幽唱起了一首“诉衷情”。 “轩辕台前舞霓裳,弹曲泣断肠。叶落飞花无数,醉忆我痴狂。梦易醒,情难灭,恨无常。一杯浊酒,三分醇香,遥敬情郎。” 一曲“诉衷情”唱毕,沈梦再看李世,果然已经睡着,便蹑手蹑脚,下得床来,往外便逃,忽然看见雷家堡大厅立得一人,吓得直吐舌头,重又跑回客房,猛摇李世。 李世将沈梦放下后,正缠裹伤口,忽听得幽幽歌声传来,宛如枕畔呢喃,耳鬓私语,仿佛臻入梦境。 歌声中只见一个绝色美人,舞姿凌乱,情深意切,醉忆情郎,让他想起了慕容缘两次得而复失,不觉一时心乱如麻,如坠深渊,呆坐当场。 忽然一只麻雀闯入,打破了李世思绪,他被沈梦摇醒。 “你功夫好,快来救我,那个人太坏了!” “你是九幽杀手‘如梦’!” 李世发觉自己中了魔音,居然失魂,眼见沈梦装晕,立即醒悟,这女子就是那晚比武的黑衣女子“如梦”啊。 “哎呀,你想知道什么都行,眼下那魔头来了,不好对付,你帮了我,我便助你。” 李世随沈梦来到厅前,发现来人是四大都头中,已经有好几日不见了的单寒旭,单都头。 单寒旭看见了李世他们,拱手向李世道: “李都头好啊!你身旁的是个妖女,我正要拿她,这倒好,被你捉住了,赶快把她交给我吧。” “是单都头!” 李世猛然想起,慕容缘说过,那晚比武之时,第三场还未开始,就被单都头深夜拜访,给搅了局。 单都头生得一脸虬髯,是追随县令来到龙须镇上任的,和李世、栾少、晖哥并列梁总捕头手下四大都头。 他平日办案,懒散异常,几乎没怎么出过手。 因其年级也较大,他们也有意照顾老人家,并不十分计较,衙内相处倒还融洽。 这几日来,单都头却不在衙内,按理说案发当晚所发生的事,单都头应该也是知情者,他应很清楚的知道,那晚李世并没有去过雷家堡,却为何未报县令?为何让梁总捕头轻易嫁祸?为何今日又在雷家堡出现?为何沈梦如此怕他? 李世疑窦丛生,决定先弄清情况再说。 “单都头好,我也觉得这个妖女可疑,你那儿可是有何发现啊?” 李世也拱手回礼。 旁边沈梦一看急了,心道:“原来这两人是认识的,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她大声说道:“原来你们狼狈为奸!” 她又对李世说道:“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早知道就不回来找你了。” 李世对她微微一笑,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一下。 沈梦不知为什么,只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传来,心也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单都头拱手道: “这几日我也在调查雷家堡的案子,发现这个妖女和九幽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有关系,一直追踪,今日差点被她逃走,故跟来此处。” 李世也道:“这么说,这几日你都和这个女子在一起了?那日雷家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单都头往李世面前走了两步,道:“那晚就是这个女子,自称是九幽杀手,把雷家的人吓走的。” 单都头便将后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时间回到案发当晚。 单都头夜访雷家堡,发现雷石师在厅堂演武,一个老和尚站在他身旁。 雷有同和一个白衣女子将一个受伤的老人扶进了内室,单都头就觉得事有蹊跷。 假装辞别后,他返身折回,一探究竟。 他居然在雷家堡前看见一个黑衣女子,鬼鬼祟祟,似乎在找寻什么。 他于是上前,呵住问话:“什么人,胆敢在雷家堡放肆!” 不料那女子见到官差,转身就逃。 单都头拔刀追赶,竟然追到了雷家堡附近的山神庙。 一番打斗,他在庙内将女子擒住。 那女子诡计多端,多次暗算单都头,不得已,单都头用绳索将她捆绑,只等天明,送回官府审问。 第二日,天刚刚放明,那女子趁单都头不备,用魔音将单都头迷住,打开绳索,跑了出去。 第三日,单都头一路查探,在龙须镇栖霞渡的八方客栈,又发现此女子。追追停停,被那女子耍的团团转,结果还是给她跑了。 第四日,单都头眼看要重新拿住这个女子时,被一个老和尚出手想救,单都头还负了伤。那个老和尚好像和九幽杀手有关,这个女子的身份就更加可疑。 第五日,单都头心想此女子必然对雷家堡有所图谋不轨,于是重回雷家堡,果然发现了这个女子。 既然这几日为了捉住她,单都头费尽心力,所以李世应该将这个女子交给他带走审问。 单都头说完,沈梦一声冷笑:“李四,别听他一派胡言,这个人才是九幽的杀手,他的功夫很高,你先救了我,我一定告诉你真正的情况。” 李世又拍了一下沈梦的后背,然后对着单都头笑了笑: “三年前,镖银劫案,绿林大盗藏身于八方客栈,衙内接到线报,派你我查案,结果你却推病不出。” “两年前,东村董家凶案,贼人抗命拒捕,我和晖哥奋力激战,将他逼至你处,你却避而不战,最后还是栾少出手将他捉住。” “三年来,类似大小案件不下百起,你都并不认真出力。我们同僚一场,都以为你年纪大了,也不打算计较。怎么这雷家堡的案件,单都头却如此上心?捉拿这一个小小女子,单都头会不惜花五日功夫?而且我李世当差以来,从未听说过县令会安排单都头在晚上巡逻当值。” “单都头,您说呢?” 单都头一时被问在当场,咿咿呀呀,答不上来。突然眼神一亮,目露凶光: “这么说,你不信我?今日你不肯把这个女子交给我啰?” 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对着佩刀冷笑道:“都说我不善言辞,还是用你来说话比较好啊。” 整个大厅突然变得很冷,李世和沈梦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李世将沈梦挡在身后。 “单都头,你谎言被揭穿,要动手了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也和雷家堡惨案有关?” 经历过这几日的事情,李世感觉龙须镇上的人,全都是不能相信的。 单都头忽然不见了,厅前却狂风大作。 一团劲风,夹杂着“霍霍”之声,席卷而来。 李世毫不相俱,运力双拳,对着狂风的风眼,“醉里挑灯看剑”,双拳击出。 风势突然急变,夹杂着雨声,将李世笼罩了进去。 狂风扑面,沈梦睁不开双眼。 风势再变,狂风中伴有轰轰雷鸣之声,两个人全都看不见了。 沈梦只觉全身发冷,直打寒颤。 风声、雨声、雷声,风雨交加,好似****。 沈梦摇摇欲坠,无法站稳。 突然一声“轰隆”的雷鸣,风暴骤停,雨过天晴。 两个人影同时跌出,互相按着伤口。 李世胸前被刀锋划伤,单都头也中了一拳。两人各自退回原位。 “没想到,你的拳头这么硬,步伐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你的风雨刀法如此霸道,比大刀王蔡猛的刀法还要凌厉。” “三年来,你我好像还没有真正一战。” 单都头又把刀举起,他的刀让人感觉周身发冷。 “这三年来你好像也只见过我的风雨交加降魔刀法。你有资格,可以再看看我的另外一种刀法了。” “看来沈梦说得对,你的功夫真的很好,今天能够让你使出绝招,我倒真的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刀法。” 李世慢慢运功聚力,拳头上隐隐泛出金芒。 单都头看见李世拳头显出金色的光芒,不禁心中一惊。 “难道是他?拳头能放出金色的光芒,我以为只有汪世海能够做到,这个小子难道也会醉步神拳?就连十几年没出江湖的汪四海也要参与争夺七彩玲珑甲吗?冥王到底派了多少高手前来。眼下这个人和醉步神拳有关,那个女娃和“烟花如梦毒菩萨”有关,他们背后这一下子牵扯到杀手榜的两大高手,我还是不宜过早暴露实力。” 想到这里,单都头把刀重新插回了刀鞘。 “你我总归一战,你会有机会见识我的刀法的,但不是今天。今天有你在,我放过这个女子,下次你们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单都头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马上还有别的任务要做。 看着单都头离开的背影,李世拳头上的金芒也慢慢收敛。 “好在单都头之前真的负了伤。” 李世刚才大战,牵扯到旧伤,强忍痛楚,回头对沈梦说: “现在,我倒十分想听听你的说辞,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梦非常关切地靠近李世,按着李世的胸口,帮他止血,口中却说: “那单都头说的是…真的!” 她说完运指如风,连点李世几个大穴,李世猝不及防,动弹不得。 第二十四章 错局 沈梦将李世点倒,心想: "这雷家堡是众失之的,师父没在,久呆不宜。" 她在雷家房内寻到一个大布袋,将李世装了进去,背在身上,离开了雷家堡,往栖霞渡而去。 八方客栈,位于栖霞渡边,大山头的平坦之地。 客栈外是一个集市,集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家仿佛都忘记了雷家堡惨案的事,继续过着平凡、忙碌而又幸福的生活。 沈梦背着布袋,进了八方客栈。 她给了店家一些碎银,讨到一身男人的衣衫,便将这个大布袋扛进了房间。 店家似乎知道这个女子行事古怪,不敢多问。 沈梦解开布袋,把李世放了出来,也将他抱上了床。 她趁李世穴道未解,伸手就脱李世衣服,然后拿出一种不知名的药膏,当真帮李世疗伤。 “要不是你对我还算规矩,还帮我打跑了恶人的话,我也不会帮你,你知道吗?你现在身上真的很臭。” 李世睁着大大的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道这个诡计多端的女子要做什么。 那药膏涂在身上,一阵清凉,比惊涛堂的玉霜银露膏还要有效。 李世心中疑惑,但不说话。 “怎么,你这个张三李四,刚才有那么多话问我,现在被我制住了,变成哑巴了?” 沈梦一边说,一边涂药。 “我没有害你吧,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看你浑身血污,多难看呀。我沈梦不喜欢欠别人的,你为我受伤,我帮你疗伤,也算兑现了我的承诺,有助于你了。所以,我不欠你的恩情。” 沈梦擦完药,看着李世俊朗的脸,手却没有拿开,抚摸着李世身上健硕的肌肉。, "你刚才不是要对我不客气吗?现在轮到我对你不客气了。" 她微微一笑,身子一下子往李世面前靠来,李世这才发现沈梦笑起来,下巴有两个梨窝,只闻到一股少女的体香,扑面而来。 沈梦的鼻子轻轻点到了李世的鼻子。 沈梦伸手,从李世腰间摸出被他缴获的寒光匕首。 “这个东西可是我的,我们互不相欠了。穴道可以自解,床上有一身衣服,我…可要走了。” 她说完,对着李世又是嫣然一笑,离开了客栈。 李世终于信了,单都头说的,至少有一大半,的确是真的。 林中道路,蜿蜒曲折。 慕容缘追逐李世,两人轻功都很好,大刀王蔡猛重伤未愈,伤口疼痛,竟追赶不上,一下子被拉下了很远,几个起伏后,终于看不见人影。 蔡猛来到一条三叉路口中间,一条路通往栖霞渡,一条路通往龙须镇闹市,一条路通往雷家堡郊区山神庙,不知道该走哪个方向,一时间犹豫不决。 这时,有两人从龙须镇方向走来。一个是玉树临风,长着三缕长须的官人,另一个是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的人。 “大人。” 蔡猛立即跪拜。 来人正是惊涛堂神捕顾景峰和快剑秦林。 神捕顾景峰看到蔡猛身负重伤,失去一臂,立即躬身扶起。 蔡猛将昨日情景向顾神捕做了报告,说到颜家枪颜朗惨死,三人无不动容。 蔡猛告知顾神捕,自己和李世、慕容缘不打不相识。三人在雷家堡过了一夜,未见异常。今早两人追随李世,来到三叉路口走散了,不知他们去往何处。 原来昨日顾神捕虽心知县令有所嫌疑,却故意不露声色。回到府衙,假装查案一无所获,让县令不起疑心,然后暗中观察县令举动。 县令依然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尚未露出马脚。 晚些时分,快剑秦林回报,在林中和李世交过手,证人李大已经毙命,栾少都头也有嫌疑。 两人一合计,还是应该尽快前往雷家堡和颜朗、蔡猛会合,便一大早往雷家堡方向出发,在三叉路口,正好遇见了蔡猛。 蔡猛伤重,顾神捕让秦林先护送他回驿站养伤。 他自己走到三叉口前,捋了一下美须,“既然大刀王蔡猛是从雷家堡才出来,那么再去雷家堡也没有必要了。” 他当下决定先近后远,先探山神庙,再去栖霞渡。 顾神捕于是只身手提宝剑,往雷家堡郊区山神庙而去。 与此同时,雷有同从雷家堡密洞逃出,在郊区山神庙附近,看到了栾少,如见救星,一声大呼: “栾都头救我。” 栾少见是雷有同,大喜望外,连忙扶住:“雷公子,终于找到你了。能见到你,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看见雷有同神情狼狈,还带着一个木箱,便顺手接过。 “来来来,我先扶你进庙内歇息,你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一定帮你到底。” 雷有同疲惫不堪,随栾少进了山神庙,只见一尊山神,手持一杆长戟,凶神恶煞般,立于庙堂之上。 雷有同向栾少讨了一些干粮就水吃了,感觉仿佛吃到了山珍海味一般,狼吞虎咽。 栾少没有见过一个人会饿成这样,不住的拍打他的后背,防他噎着,雷有同大是感激。 吃完干粮,雷有同抹了抹嘴,扶着栾少哭到:“我还以为,再也出不来了…” 栾少问道:“怎么啦,你这是从哪里出来的啊?” 雷有同说道:“都怪你,非要拉我去怡香阁打赌,害我丢失了灵罗玉佩。爹爹本来要送我去清风观,找百里大侠拜师学艺,那块玉佩就是信物。结果我只好拜托慕容女侠帮我去取,也不知怎样了。那晚我在家中后院等候,不知怎的竟突然跌入了一个洞中,这个木箱也是在洞里找到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今天洞门才忽的打开,我跑出来时,家府大门也破了,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栾少故作惊讶:“怎么你们家还真有密室啊,难怪这些日我们搜寻一无所获。是在什么地方?” 雷有同道:“是在后院围墙。我爹爹呢?我出来时没有见到爹爹,他没事吧?慕容女侠呢,你有没有见到?” 栾少眼睛一转:“雷堡主这几日,我们也没有见到,不知去了哪里。你说的慕容女侠,可是会双手使一对银针?” “对啊,还是我把她请来的,她叫慕容缘,不知道我的玉佩她有没有拿到。” 栾少下意识的摸了摸怀内的玉佩,然后说道: “这便是了,你说的这个慕容女侠在怡香阁扮成头牌小翠,袭击梁总捕头,现在官府正要拿她呢。” “这可如何是好,慕容女侠来相助我雷家,怎会袭击官差?她现在在哪里?我还要赶往清风观同我娘亲会合呢。” 栾少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悲伤: “雷兄有所不知啊,那晚雷家上下人等,在栖霞渡口已经惨遭毒手,还好你不在啊,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父亲雷堡主也不见踪影,生死未卜啊。你说的慕容女侠和衙府都头李世成了此案共犯,此番我们官差都在全力缉拿他们。” 雷有同听到发生了如此巨大变故,好似当头一棒打来,胸中无比苦闷,说不出话,眼神发直,终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这时山神雕像背后,闪出一个杵着拐杖的残废老人,和栾少相视一笑,说道:“此人还有作用,先留着性命。” 这些天在山神庙内,司徒玺无时无刻不在研究羊皮秘籍上记载的“醉步神拳”。 只是醉步神拳秘籍第一章的基本功是:”欲练醉步,先跌九九八十一跤。” 这让司徒玺如何做得到。 栾少将雷有同拎到庙后角落,用绳索绑了,在神像脚后跟处,按下一个机关。 神像前面地上跪拜的蒲团,豁然打开,一个密室出现。 栾少和他父亲带着那个沉重的扁木箱,一闪而入。 蒲团重又合上。 密室内,点着两盏油灯。 司徒父子两人一起研究雷有同从山洞带出来的木箱。 “这木箱是他从雷家堡密室带出来的,七彩玲珑宝甲难不成就在这个木箱之内?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栾少说道。 司徒玺运力在手,一仗劈去,木箱完好如初,连个印子也没留下。 "这木箱不知是什么做的,非常坚硬结实,这硬砸开的话,怕会损坏箱内宝物,我们还得寻一件利器来劈开才行。现在有多少人在找这个宝贝,要真被我们所获,冥王就得兑现他的承诺了。到时候名誉、地位和金钱,统统归我们父子所有。” “目前首要之急就是想办法打开这个木箱。” 正在这时,二人听得真切,山神庙外一个女子说道:"你不是李世,为什么要假扮他?" 然后先后进来两人。 第二十五章 布局 一大早惊涛堂神捕顾景峰带着快剑秦林,往雷家堡而去。 县令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县令走进内堂,转动案旁花瓶,内堂后墙旋转开来,露出了一个密室。 县令走了进去,密室合上。 室内有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大汉,打坐疗伤。 “三年来,我们在龙须镇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部署,花了多大代价,眼看就要成事,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小心?在李世面前暴露了身份。” 县令怒道。 “大人息怒,本来我们也选定让李世来背黑锅的,只是没有看出来,他居然是汪世海的传人。” 接话的居然是梁总捕头,也就是九幽杀手疯人魔多铎。 这些天他一直在县令内堂运功疗伤,已经好了大半。 “不过这样也好,汪世海本来也是该死的。让李世出来顶罪,冥王是已经计划好了的,后面还有妙手杀招。” “还有神针仙子,哼,再让我见到李世和那女子,我一定要取他们性命,以报一拳之仇。”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惊涛堂的人来得这么快?而且来的是神捕顾景峰,他的霹雳电剑三连斩和腐骨断筋掌,在江湖中鲜有对手,已经是个可怕的人物了。” “他带来的三员大将,也是三个狠角色。身材笔直的那人是颜家枪的传人,他身后藏着丈八点苍枪,攻守兼备。身材矮胖的人是大刀王蔡猛,武艺刚猛,为人也是刚烈。第三个使剑的人,是快剑秦林,剑如其名,精准迅疾。他们三人联手,更不好对付。” “而且据我所知,惊涛堂主诸葛惊涛在塞外办完案,应该也很快会往我们龙须镇而来。雷家堡的这个七彩玲珑宝甲不简单啊。” 县令一边说,一边整理他的官服。 “所以大人在得知惊涛堂的人要来后,就密令我到您内堂,暂避锋芒。” 疯人魔多铎,深以为然。 “冥王本意是让我们低调行事,否则也不会在此筹划了三年之久。却不知是什么人制造了惊天血案,杀掉了雷家四十余人,让这件事情变得扑所迷离。” “血案引起了朝廷关注,才会指派惊涛堂参与调查。然后这个人又故意引出了‘九幽追魂令’,让我们九幽众杀手做事,反倒碍手碍脚,这背后之人真是险恶啊。” “大人,这杀掉雷家的人不是寒山无极刀法吗?” 县令脸上虽有皱纹,却没有胡须,只微微动容。 “我看不像,单寒旭一直没有回来,我还没得到证实,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并不认为是他做的。” “怎么,大人认为有人要嫁祸给单寒旭都头?还有一另股势力,也要夺取宝物?” 多铎说完睁眼看了一下县令的眼神,那是一双深思熟虑的眼神。 “你想一下,醉步神拳和神针仙子的传人联手袭击你,这怎么解释?而且那几个酒杯之下,居然明目张胆的刻下九幽追魂令几个字,非常不合情理。” “据我说知,冥王早就知道雷家堡七彩玲玲甲藏得非常隐秘,要挖出这个秘密,不是简单杀掉雷家的人就能做到的。” “大人,据我看来,这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也没有得手。” 多铎调好内息,站起了身子。 “你说说看。” “昨天惊涛堂的快剑秦林说李大已经死了,李大身上有重要嫌疑,他如果跟雷家案子有关,为什么还要报案?我猜他们是还没有找到雷家的宝甲,想暗中借助我们的力量来达到目的。” “你分析的不无道理。” “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为了方便我们行事,大人可否告诉我,为了雷家堡这个宝甲,冥王到底派了多少人来?” 县令眼光深邃,沉吟了一下: “这件事本属机密,就只有我知道,现在我告诉你,你要绝对保密。” “大人放心,我多铎的命是您救的,我一定唯大人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县令点了点头:“案发那晚,单都头告诉我,他同烟花如梦毒菩萨交了手。这几日,单都头出门,就是继续追查他的行踪。” “那恐怖的老家伙也来了吗?这倒奇怪了,我只听说他已经遁入空门,不再插手俗事,冥王几乎已经默许他归隐山林,他居然还到这里来掺和,这件事居然牵连到这么多人。” “除了你和单都头外,九幽杀手中还有‘辣手人屠’和‘百变公婆’也被派来执行这个任务。” 疯人魔多铎一下子瞳孔变大: “屈屈一个雷家,冥王居然出动了杀手榜排名第二、第六、第七、第九和第十的五位杀手,再加上醉步神拳和神针仙子的传人也出现了,这几乎是要集齐我们十大杀手啊。”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九幽众杀手中排名?” “大人武艺高强,淡泊虚名?” “非也,我也是听命于冥王的。你可知道冥王手下还有三个隐藏的大将?我就是其中之一。” 多铎变得更加惶恐: “传说中的地藏、判官和无常?大人您是这些人中的其一?太高深莫测了。” “没错,你是我心腹,我不妨告诉你,我就是无常。” 疯人魔多铎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吞了一口口水才道: “杀手榜排名上的人,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您安排的。” “也是冥王授意,我只是负责通知。” “此次冥王发帖,谁能取得雷家七彩玲珑甲,这杀手榜排名的第一名就变成他。十余年来,原杀手榜上的人叛的叛,离的离,隐的隐,毫无战斗凝聚力,也是时候重新做个排名了。” “谁能够排到前面,这每年就有一千两黄金的报酬,不得不说非常诱人。” “这个帖子,我的确接到了。” 疯人魔多铎点点头。 “我原本以为冥王只安排了你、单都头和叶乘云三个杀手。” “当然,这项任务,能同时出动‘疯人魔’、‘寒山无极’和‘百变公婆’已经是很有分量了。” “你是我心腹,负责大局。单都头不善言辞,配合行动。叶乘云善于伪装,负责监视,本就万无一失。” “现在没想到毒菩萨和辣手人屠司徒玺也都参与进来了。而且毒菩萨是非请自来,完全打乱了我们的部署。” 疯人魔多铎走近一步说道。 “这么说,整个杀手榜的人都有接到冥王的发帖,大家都对这件事物虎视眈眈。那剩下的杀手是否也来了龙须镇,我们还不知情。” “所以,在情况不明朗之下,我们也必须隐在暗处,把那股势力给揪出来才行。” “大人高见。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怎么小翠会突然死去。” 提到小翠,县令明显有些伤感: “小翠本是我安插在龙须镇又一个重要的棋子,实际上龙须镇还布置有不少的死士,必要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她的死令我非常意外。我让怡香阁老鸨密查过,小翠死前,还受到过侮辱。有人盗了我的密令,这才让小翠没有防范,我怀疑是栾少做的,他是辣手人屠司徒玺的儿子司徒栾,你也要留意,我们一定要帮她报仇雪恨。” “那么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单都头密报我,雷石师是‘烟花如梦毒菩萨’带走的,我们一定要先找到那个老和尚的藏身之处,才能找出雷家的秘密。” “此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你我很难全身而退。那顾景峰表面上对我还客客气气,我估计他也已经起了疑心。为了他不要阻碍我们的行动,我已发出密令,让叶乘云把惊涛堂的人引入雷家堡郊外山神庙,其他杀手一起合力格杀。” “就算杀不死顾景峰,也要把他带来的三员大将除去,挫一下他们的锐气,削弱惊涛堂的力量。在诸葛惊涛还没有来龙须镇之前,不让他们形成合力。” “大人神机妙算,我一切听从您的指挥。” 疯人魔多铎再拜。 县令弹了弹官服上的尘土,微微一笑。 “时间差不多了,你我换一身衣服,也往山神庙走一趟吧,希望庙里的机关能够生效。” 雷家堡郊外。 “你不是李世,为什么要假扮他?” 慕容缘施展轻功,追着前面的李世,越追越觉得古怪,怎么前面的李世既不回头,也不答应自己。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前面的人虽然穿着和李世一样的衣服,但衣服上没有血迹,非常干净,当下断定,前面的人是假扮的。 慕容缘醒来后看不见李世,没有想到他其实是在后院,心中关切,竟对眼前这人紧追不舍。 只见那“李世”径往雷家堡郊外山神庙而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庙门。 龙须镇北面多山,山神庙是当地人修建供奉山神,保一方平安的。年代已经久远,渐渐的来拜山的人也越发稀少。 第二十六章 诱局 前面的“李世”正是“百变公婆”叶乘云所扮。 他接到县令密令,要将惊涛堂的人诱到雷家堡郊外山神庙。 密令上说惊涛堂的人一大早会在雷家堡会合,于是叶乘云就假扮成李世的模样,前去引诱。 他原以为,雷家大堂内会是惊涛堂的捕快,谁知道第一眼却看见了慕容缘。 叶乘云边跑边想:“我记得这神针仙子的传人,昨日被司徒玺偷袭,自己和栾少合击,还用上了迷药,已经在密林中将她拿住了,怎生又被放了出来?” 叶乘云越跑越惊,心想:“莫不是神针仙子本人也来了?” 这神针仙子是他的克星,叶乘云一见慕容缘就心虚,所以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叶乘云没想到慕容缘的轻功如此之佳,害怕被追上,也不敢答话,一直往雷家堡郊区的山神庙跑去。 他指望司徒父子也在里面,到时候就又可以借助他们,来合力制服慕容缘。 山神庙,青砖素瓦,墙上虽有些斑驳剥落,但也修得雕梁画栋,自成一体。 庙内山神,更是神态凶恶,栩栩如生,仿佛嫉恶如仇,时刻监视着芸芸众生。 叶乘云先进入庙内,只一转身就藏到了巨大山神雕像的身后,伸手按在了神像后脚跟的机关上。 慕容缘追将进来,忽地不见了人影,立即放慢步伐,左右搜寻打量。 她才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地面裂开一个大洞。 慕容缘施展轻功不急,瞬间掉落。 才掉落进去,那地面又重新合上。 看见慕容缘中了机关掉落,叶乘云才从山神雕像后走出,附耳在地板仔细一听,果然地下不久便传出一阵打斗之声,不觉一脸笑意: “司徒父子果然在密室等我,这个女子功夫高强过我,先让他们打斗一番吧,我先休息片刻,再去看看结果如何。” 叶乘云正得意洋洋间,一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官人,提着一把古剑走进了山神庙。 来人正是惊涛堂神捕顾景峰。 顾景峰上下打量了一下叶乘云,认出眼前这人正是县令口中描述,雷家案件疑犯“李世”模样,于是问道: “你就是李世?” 叶乘云接到县令密令,原本就是要引诱惊涛堂的人来到山神庙,不管是神捕顾景峰,还是他手下的三员大将,一概除去。 县令告知他,雷家堡已经有一个惊涛堂的大将在那儿查案,让他先去引诱,再逐个击破。 他与“辣手人屠”司徒玺父子商量好,利用山神庙内机关,让惊涛堂的人落入地板之下,然后由司徒父子负责袭击。 当时的计划是: 第一:由栾少在路边了望放哨,看见引诱来人,立即入庙躲在山神后面,随时准备发动机关。 第二:由司徒玺藏在机关地下,发动已经装好的弓弩暗器,使从地面掉落的人,根本无法躲避。 第三:叶乘云再和栾少一起下去,与司徒玺合力击杀惊涛堂的捕快。 第四:县令已经密令单寒旭都头,今日也前来山神庙相助,防止有落网之人。 第五:县令自己也会看准时机,带着高手前往山神庙会合。 这样无论惊涛堂的人武功有多厉害,他们都能对付。 这个计划可谓天衣无缝,既狠毒,又周全,惊涛堂的人纵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这个计划却成了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首先,栾少在路边放哨时,被雷有同跑出来,打乱了计划,他没有看见后面跑来的叶乘云。 其次,司徒父子看见雷有同带来扁形木箱,一时欣喜,已经双双先行进入地下,准备将木箱藏好。 再次,叶乘云首先引来的是慕容缘,就已经发动机关,把她陷入了地下。 而这时,司徒父子正在藏宝,并没有做好准备。 叶乘云却认为,先制住了慕容缘,还可以再行布置机关,还可以再去诱敌。 最后,也就是叶乘云完全没有想到的,惊涛堂的人,不用他引诱,居然自己就来到了山神庙。 眼前这个人就是神捕顾景峰,单刀直入的问他:“你就是李世?” 一切准备周全的,变成了毫无用处。 叶乘云虽然惊慌,但不动声色。 “没错,我就是李世。” “你知道我是谁?” “我听说了,你们惊涛堂的人在案发后第四天就到了,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神捕顾景峰。”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我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神捕顾景峰摸了一下他的长须。 “哦……,那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吧。” “我没有什么要告诉你的,你如果要抓我的话,得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了。” 叶乘云心想,自己装扮成李世,身份是雷家堡凶案的疑犯,惊涛堂的人是一定要抓他归案的。 反正今天,他来到山神庙,也就是要除掉惊涛堂的人,所以口中并不客气。 叶乘云不知道的是,神捕顾景峰早些时候已经遇到了他的手下大将,无论是快剑秦林,还是大刀王蔡猛,都对李世赞誉有加,这已经让顾神捕对李世有了好感,对他案件疑犯身份,产生了疑问。 所以顾神捕看见李世后,并没有出手,只是问话。 听了这个“李世”的回答,神捕顾景峰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道: “你知道我是惊涛堂神捕顾景峰,然后你还想同我动手?” 神捕顾景峰的意思是,既然你知道了我是惊涛堂的人,我的手下蔡猛也是你救的,我们没有必要动手。 叶乘云听完想到的是,既然你知道我是惊涛堂的人,你居然不怕,还想动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所以叶乘云只好拔刀,一把短小精干的鬼头飞刀,直接向神捕顾景峰攻去。 神捕顾景峰,摸着胡须,又皱了一下眉,古剑并不出鞘,剑尖指向叶乘云的手腕,也是一击。 他并不想以命相搏。 “一寸长,一寸强”,叶乘云手上的飞刀根本刺不到神捕顾景峰身上,他的手腕就会被长剑击中。 但飞刀却能变得更长,“鬼手绝情刀”,叶乘云手中的刀,脱手而出,宛如一道白光,迅猛异常。 他一上来就下了死手。 他是一个杀手,在易容术无法欺骗对方的情况下,暗杀,就需要一击必杀。 神捕顾景峰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李世”如此狠毒,一上来就掷出飞刀,而且是夺命的飞刀。 “嗡……” 顾神捕的另一只手,用两只手指,在飞刀就要刺中他印堂的一刹那,把飞刀夹住了,飞刀手柄兀自震动不已。 “你一定要杀我?” 顾神捕又问了一句,他的美髯随风飘荡。 叶乘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是他来龙须镇,第三次掷出“鬼手绝情刀”,也是第三次完全没有效果。 前两次是因为遇到了慕容缘,而且是神针仙子的功夫“针锋相对”,原本就克制他的飞刀,他还能理解。 这第三次使用绝招,对方已经错把他当成了李世,李世是没有用暗器的,他一交手就使用出绝招,当然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居然被面前的人用两只手指接住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绝顶高手,叶乘云有点怀疑自己的功夫是不是退步了。 “我当然一定要杀你,难不成还要随你回去归案?” 第二十七章 斗局 叶乘云两只手,忽又变出了两把飞刀。 他能在杀手榜排名第九,手上功夫也是够硬的。 鬼手辅以飞刀,招招都是致命的杀招。 神捕顾景峰,须发飘动,剑击长空。 他宛如寄情山水的高人雅士,挥毫泼墨间,就将叶乘云的杀招,一一化解。 “原来你不是李世。” 神捕顾景峰说道。 “第一你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同我一较生死,第二李世用的是拳头和步法,不是飞刀,你是谁,为何要在这里冒充他?” 叶乘云后悔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武功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早知道,他就和司徒父子一起,在地下对付慕容缘了。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地板突然打开,从地下又跳上来三个人,一个是栾少,一个是身有残疾的老人,一个是宛若天仙的女子。 叶乘云刚刚想到的三个人,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地板忽又合上。 当慕容缘突然中了机关暗算,跌落密室时,司徒父子正在研究要如何打开雷有同从山洞带出来的木箱,根本来不及发动暗器机关。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慕容缘对栾少和这个残疾老人恨之入骨。 她不再犹豫,手持银针,穿针引线,在密室翩翩起舞,一下子把这两个恶人笼罩在了千丝万缕之中。 司徒父子害怕木箱被夺,两人也竭尽全力,搏杀慕容缘。 密室内两盏油灯,被劲风吹得忽明忽灭。 司徒玺号称“辣手人屠”,原本使用的是“人屠刀法”,以心狠手辣着称。 在一次任务中,他遇到了点苍派的剑客高手“暗香疏影”上官鸣,上官鸣不齿其下手狠毒,连妇幼都不放过,斩掉了他的一手一足。 从此司徒玺只能将刀法转为杖法,用龙头拐杖御敌,这样也让敌人认不出他就是当年的“辣手人屠”。 司徒栾受其父传授武艺,也将刀法蕴藏在剑法之内。 故三人斗到性命攸关处,司徒父子的进攻全是一片刀光。 司徒玺在九幽杀手榜中排名第十,神针仙子排名第八,慕容缘初出江湖,他们两人的武功相去不远,再加个司徒栾,司徒父子原本还要占些上风。 如果父子二人真能齐心协力的话,慕容缘也是凶多吉少。 但是司徒父子太看重那个木箱了。 栾少在对付慕容缘时,还不忘将那个木箱揽在怀里。 木箱沉重,栾少觉得越来越重,身形受滞,几乎帮不到父亲什么忙。 他在密林被叶乘云放水,几乎是独斗慕容缘,结果肩上被银针刺伤,至今仍心有余悸。 后来他干脆退出了战斗,在密室寻找机关,一心只想逃走。 司徒玺同慕容缘初时还斗了个旗鼓相当,但毕竟年老气衰,百余招后,便落了下风。 慕容缘衣衫飞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将司徒玺杀得是人仰马翻,苦不堪言,眼看就要获胜,突然被栾少找到了开启机关,地板终于重又打开。 慕容缘身形一慢,司徒父子就夺路而逃,慕容缘随后跟上,三人一起,重新回到了山神庙的地面。 慕容缘不认识神捕顾景峰,又见到了冒充的“李世”,以为眼前的这四个人都是敌人,手持银针,全神戒备。 神捕顾景峰认识上来的司徒栾,而且大刀王蔡猛已经告诉了他,颜家枪颜朗就是被这个残废老人所杀,所以顾景峰决定手刃仇人,替颜朗报仇。 他终于拔出了他的宝剑: “我这把宝剑是一把诚信高洁之剑,专斩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小人。今日欲饮狂徒之血,一试剑锋。” 古剑黄光,映得整个山神庙,褶褶生辉。 “这位是慕容姑娘吧,你且歇在一边,看我独立剿灭这些恶徒。” 顾神捕记得蔡猛提到,和李世在一起的,有一位貌若天仙手持银针的美女,一看慕容缘手持银针,从地下出来,立即猜到。 司徒父子也很后悔,早知道地面也这么险恶,他们还不如呆在地下。 比起慕容缘,眼前这个人不知道强大多少倍。 神捕顾景峰,剑锋起处,剑气黄光照人。 只见他奋起神威,独斗面前三人,一声长吟。 “景峰聊发少年狂,龙须镇、赴青冈,黄衫白羽,千里缚虎狼。剑出鞘,斥儿郎。七星龙渊未开张,触虎须,又何妨,枪将已逝,高洁似冯唐。会当持刃斩魔妖,平贼乱,慰天堂。” 他一心为枪将颜朗报仇,手下再不留情,剑气纵横,只杀得庙内三人左支右绌。 司徒父子和叶乘云,此时也同仇敌忾,再也不敢互相推诿,全神贯注,缠斗眼前这个用剑高人。 神捕顾景峰的剑气委实霸道,山神庙内,那凶神恶煞的雕像,半边身子被剑气劈了下来,残垣碎落一地。 慕容缘虽然不认识这个武艺高强的黄衫高人,但他是友非敌。 她眼见此人独斗三个恶贼,尚能高歌以舒胸怀,游刃有余,便不出手相帮。 此时她听到了山神庙内,神像身后,发出一声哀叫:“我的天啦,谁绑的我,谁救救我啊。” “是雷公子的声音。” 慕容缘原本是神针仙子派来相助雷家的,于是寻声望去,只见雷有同全身被绳索捆绑,蜷缩在角落中。 雷有同初时听闻雷家噩耗,加上饿了五日,突然饱餐一顿,五脏六腑承受不住,一时闷气攻心,血脉阻塞,晕死过去,此时方悠悠醒转,却发现自己全身被捆,故大声呼救。 他忽然看见朝思暮想的慕容缘前来想救,立即喜出望外。 “慕容姐姐,你来的可真好啊!” 雷有同叫到。 “你怎么在这里?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慕容缘一边帮雷有同解开绳索,一边问话。 雷有同看见慕容缘,仿佛有千言万语,述说不尽: “说来话长啊,那晚我本在雷家后院藏身,却不料掉进了一个洞中,直到今日才得以脱生,差点儿,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 他总改不了吟词造句的习惯。 “慕容姐姐,你去拿回我的玉佩没有?你是不是回到雷家后院找不到我了,哎,都怪我啊,都怪我啊。” 正说话间,一道剑气袭来,将山神庙后墙窗户也劈出一道大口,才把雷有同吓到。 “这前面怎么有那么多人打斗?” 此时司徒父子和叶乘云全都挂了彩,栾少另一个肩膀也鲜血直流,仍然死死地抱着那个木箱。 “好一把七星龙渊剑,就让我的寒山刀来会一会吧。” 一个身着官服的虬髯捕快,走进了山神庙,双手交叉揽在胸前,手臂怀抱内,插着一把佩刀。 第二十八章 寒局 山神庙庙外,走进来一个带刀捕快,满脸虬髯。来人正是单捕头,他接县令密令,今日要来山神庙压阵。 多年来在刀口舔血的杀手生涯,让单寒旭对眼前的敌人感到异常的兴奋,他的血液终于又有了沸腾的感觉。 他已经沉寂了三年,这三年来在小小的龙须镇当捕快,每天接到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案。 如果按照他的性格,就算是一个小偷小盗,他也只想一刀解决问题。 但这三年来,他的身份是一个捕快,捕快受官府约束,不能像江湖人士一样快意恩仇。 他也不能显露真功夫,他需要隐藏身份。 他要谋划一件大事,做大事要成功,就必须隐忍。 这些都不符合他的性格,所以他只有偷懒,只有装病,只有不去面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每天的后半夜,在夜深人静之时,他才能在居住的后院,拔出他的刀。 他会对他的刀说话,同它一起回忆以前的日子。 他的刀也很饿,也很饥渴,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仿佛和他一样,越来越提不起精神。 在他远远的看到山神庙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细胞的冲动,他的刀也同时感觉到了。 所以他把刀抱在了胸前,他的心跳传到了刀身上,他们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 他知道,三年时间,等这个对手等得太久了。 进入山神庙,他看到了他的对手,一个令人生畏的对手。 剑,是七星龙渊古剑,相传是帝王的佩剑。 剑气已经将他的同伴完全压制。 那是一道道黄色的光芒,每一道光都仿佛要穿透整个世界。 发出这些光芒的,是一个手持古剑的黄衫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长须飘动,根本没有把庙内其他的人放在眼里。 他们也是杀手,他们的武功也不弱。 单臂独腿的司徒玺,以前也用刀,但他的刀法只知道折磨人,不是一击必杀的刀法。 化妆成“李世”的叶乘云,也用刀,只不过是一把短刀,严格来说,那是一把只会出其不意的飞刀,更谈不上刀法。 所以今天他要为刀法正名。 单寒旭不想再等了。 “今天就让我来了结这一切吧。” 听到单寒旭从庙门口的话语,神捕顾景峰将剑锋收回,也开始看着走进来的这个虬髯汉子。 捕快的官服已经陈旧,这个人的眼光却很火热,仿佛充满渴望的盯着猎物一般。 “你是官差,我却没有见过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顾神捕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杀气。 司徒父子和叶乘云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扶着伤口站到了单都头的一边。 “我在龙须镇当捕快已经三年了,应该算是一个官差了吧。” “虽然我还不能断定你们就是雷家惨案的凶手,但既然你选择和这几个人站在一起,今天我就不会放过你们。”顾神捕大义凛然的说道。 “据传雷家四十余人,死于一刀毙命,刀刀封喉,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做到的杀手只有一位。所以我也想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冒我的刀法。” 单都头慢慢看着他的刀,仿佛在跟他的刀说话一样。 “冒充你的刀法,你是九幽杀手徐寒山?” “我从来都没有更换过名字,今天既然你能来到这里,我们也没有打算让你活着出去。” “县衙四大都头,我就只有一个没有见到,你是单寒旭都头,单寒旭、单寒旭,哦,倒过来念正是徐寒山,你果然没有更换名字。原来你们九幽杀手在龙须镇已经潜伏了三年。”顾神捕又开始抚摸他的长须。 “三年了,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外人,你的剑法很好,我非常期待能够用我的刀来试一试。”说完,徐寒山慢慢拔出了他的刀。 那把刀弯而扁阔,一拔出来就让整个庙里温度骤然下降,寒山无极刀。 “好,好,好,来吧,你们一起上吧,我也好久没有这样淋漓尽致的大战一场了,今天我一定要为颜朗报仇。” 顾神捕的剑又发出了黄色的光,黄光范围内,周身发暖。 五天前在雷家堡,单寒旭都头轻敌了,没有使用寒山无极刀法,他被那个老和尚打伤。 今早又在雷家堡,他也只用了风雨交加伏魔刀法。 他认为这样已经足够对付李世了,却没想到李世用的是醉步神拳,两人只打了平手。 当时他本想使用寒山无极刀和李世决一死战的,但他要执行任务,要赶去山神庙,所以没有选择继续战斗。 现在他终于不用保留了,终于可以一上来就使用熟悉的,久违的寒山无极刀法。 身外三尺,周围空气仿佛凝聚成冰。 “当”的一声,刀剑交锋,两人身形俱是一震,然后黄色的光和蓝色的光,纠缠到了一块儿,就像两个恋人一样,如胶似漆,如影随形。 黄色的光就像一道闪电,伴随着雷声的轰鸣,直击蓝光。 蓝色的光就像一片冰雹,凝结着冰冻的雪花,包围黄光。此消彼长。 司徒父子和叶乘云被两道光芒照耀,根本睁不开双眼。 庙后的慕容缘和雷有同只觉一会儿风和日丽,周身暖和,一会儿冰天雪地,寒涩刺骨,双双说不出话来。 蓝光猛的大盛,完全压制了黄光,徐寒山压抑三年之久的寒山无极刀,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周围也变得极为寒冷,雷有同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就连山神庙内的雕像表面,也结了一层薄冰。 司徒父子悄悄的走到了门口,乘着两人大战,带着那口木箱,慢慢的溜了出去。 叶乘云一开始飞刀紧紧的拽在手里,想等着机会偷袭神捕顾景峰。 但他后来绝望了,别说是偷袭顾景峰,他的飞刀就连徐寒山的寒气都破不了,他不由得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他趁顾神捕和徐寒山专心致志大战之际,慢慢的沿着庙内墙壁转到了山神雕像的侧后面,飞刀立即出手,目标是雕像的后脚跟。 庙前两人大战的地方,地板突然打开。 慕容缘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顾神捕见过三个人从地底上来,他是知道地面能开合,有机关的。 故在机关骤然发动之际,他用力点了一下地。这一下,让他比徐寒山下落稍稍慢了一点。 徐寒山完全想不到,会被自己人暗算,地板打开,他就落了进去。 栾少在发动地下机关时,也同时发动了暗器机关,再一次掉落的人会被射成刺猬。 他也没有想到,原本要对付惊涛堂高手的暗器,射向了自己人。 无数的暗器和弓弩从地下密室射出,几乎全部射向了徐寒山。 徐寒山发现有变,寒山无极刀舞成了一个圆圈,罩住了周身,左右暗器全部被击落,但是从脚下射来两只弓箭,瞬间把他的两只脚掌射穿。 此时顾神捕也从上面落下,大部分暗器都被徐寒山接过,他剑气激荡,没有暗器能够近身。 徐寒山负伤,就像一只野兽,刚落到地下,就刀锋朝上,犹如一把离弦的弓箭,向上激射。 能冻住天地的一刀,劈向还没来得及闭合的地板,哗啦一声,整个庙堂地面塌了一片。 顾神捕也点地跃起,两人同时从地下又飞回了地面。 黄光和蓝光依然缠斗在一起。 叶乘云惊呆了,他没有见过如此霸道的寒刀,寒意从心底里升起。 “怪不得寒山无极刀,只需一刀就能毙命,对手被这绝对的寒冷已经冻僵,哪还有什么反抗之力。” 他拿着飞刀的手已经冻僵,紧接着他的脚也冻僵了,他知道再不走可能连人也会被冻住,更何况顾神捕和负伤的徐寒山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叶乘云也溜了。 他转身一看,司徒父子早就走了,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句: “这两个狡猾之人”。 蓝色的寒光依然压制黄光,黄光毫无反抗之力。 眼看黄光被压制的完全失去光芒的时候,忽然在蓝光中间炸裂出了三声巨响,蓝光被炸得支离破碎,一束耀眼的黄光冲天而起,仿佛拨开云雾,冲上九霄。 风霜骤停,冰雪消融。 徐寒山整个胸膛被炸出了三个窟弄,惨不忍睹。 他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霹雳电剑三连斩,没想到三年来我第一次用寒山无极刀,就败了,而且败得心服口服。” 神捕顾景峰须发都已经结了一层寒霜,但仍是持剑在胸,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你的寒山无极刀法果然厉害,战斗前你已经受了内伤,如果不是刚才又被暗器所伤,你还不一定会败。” 神捕顾景峰胸前黄衫也慢慢浸出了鲜血,他也被寒山无极刀的寒冷刀锋所伤。 “但我还是败了。” 徐寒山慢慢放下了他手中的刀。 曾经有位得道的高人,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直到今天他才做到。 “但你却说雷家惨案不是你做的?” 神捕顾景峰也把他的古剑收回了鞘内。 徐寒山擦掉嘴边的鲜血,看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黄衫人。 “我也想知道是谁要转嫁到我的身上。” 说完他就倒下去了,身上仍然穿着捕快的官服。 败了就是败了,杀手要是失败了,代价就是死。 神捕顾景峰认为眼下这个人不应该再撒谎。 “这三年,他倒是没有害人。九幽杀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难道说还有人要借助九幽杀手来转移视线?雷家堡的凶案背后,还有另一股势力,蠢蠢欲动。”顾神捕也怀疑到这一点上。 顾景峰按着伤口,他刚才眼睁睁看着司徒父子和假“李世”溜走,徐寒山的刀法凌厉异常,他没有办法阻止,他知道颜朗的血债还没有讨还。 他现在也受伤了,所以他没有去追。 “这件案子还有更加隐秘的东西需要被发现。” 慕容缘扶着雷有同走了出来。 “这位是?”顾神捕问道。 慕容缘回答道:“这位就是雷家的公子雷有同。” 雷有同却想起了他的木箱: “我的箱子呢?那是我从雷家带出来的啊。” 第二十九章 栈局 “什么,这位就是雷有同公子,他从雷家堡带出来一个木箱!” 顾神捕依稀记得,刚才交手时,栾少怀里的确有一个木箱,立即觉察到事关重大。 “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有同虽然不认识神捕顾景峰,但他非常相信慕容缘,也一下把顾神捕当成了自己人。 他扑通一声,跪下大哭道: “大人要帮我们雷家做主啊,杀我娘亲等四十余人的凶手,一定要把他捉拿归案。还我雷家公道,全仗大人啊” 他说完跪地不起,泪流满面。 顾神捕伸手相扶。 雷有同继续说道: “那个木箱就是我从雷家山洞带出来的,可能就是我们雷家的七彩玲珑甲,我把它交给了栾都头。”说完仍不住抽泣。 顾神捕扶起了雷有同,对他说: “雷公子放心,朝廷就是因为雷家出现命案才派我前来,我当竭尽全力找出真凶,将他绳之以法,同时也会把你们雷家的宝物寻到,物归原主。你快起来。” 这五天来,雷家案件的起因是这件藏宝,扑朔迷离。 这个木箱有可能装有雷家七彩玲珑甲,却被都头栾少给带走了。 神捕顾景峰非常后悔,早知道是如此重要之物,自己绝对不会让那些人溜走的。 他转身对慕容缘说: “慕容姑娘,我看雷公子身体十分虚弱,不能再犯险境。龙须镇上敌我不明,他们已经对我们惊涛堂下毒手了,为了保护雷公子,不能再次犯险。我们应先把雷公子安顿在栖霞渡的八方客栈,在那儿我也好调理一下伤势。我会通知惊涛堂的人,慢慢搜寻那木箱的下落。” 龙须镇通往雷家堡的官道上,两个人骑着马,并辔而行。 一人身形消瘦,脸上长着皱纹,却没有胡须。 一人身形魁梧,戴着斗笠,穿着黑色的披风。 路上两人迎面走来,一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白衣剑客,他身旁扶着一个受了重伤的矮胖汉子,那个矮胖的人,少了一只胳膊。 “咦,这不是快剑秦林,秦大人,大刀王蔡猛,蔡大人吗?” 马上那位没有胡须的老人拱手道。 “是县令大人啊”,秦林也停下了脚步,向县令回礼。 “怎么两位没有去雷家堡,顾大人呢?” “顾大人应该去了雷家堡附近的山神庙,我同伴蔡大人遇袭,身受重伤,我先把他扶回驿站。” “好呀,下官正好今日有空,也顺便去看看吧。”县令说完,拱了一下手,同身边的人,骑马而去。 大刀王蔡猛问秦林:“县令旁边的人是谁?” 快剑秦林也摇头:“这个人我也没有见过。” 蔡猛对秦林说:“这里离驿站已经不远,我自己可以走,你快去帮顾大人吧。” 于是秦林放下蔡猛,也往山神庙赶去。 马上那个高大的黑衣汉子问道: “大人,刚才两个惊涛堂的人,其中一个已经重伤,我们为什么不一举将他们除掉?” 马上的县令,扬鞭摇头。 “官道,人来人往,在此打斗,无法避人耳目,我看顾景峰一人去往山神庙更好,你我快些前去,莫给他逃脱。” 神捕顾景峰带着慕容缘和雷有同到了栖霞渡。 栖霞渡湖水连着太湖,一座竹桥通往江中湖心小岛,湖面涟漪起舞,波光粼粼,一片开阔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只见一群人站在栖霞渡岸边,指指点点,似乎围观什么。 神捕顾景峰一行人过去查看,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扶着手腕,从湖心岛沿着竹桥,踉踉跄跄的走来,似乎身负重伤。 老人走近岸边时,一阵江风吹过,竹桥摇晃,他步伐凌乱,身形晃了几晃,从桥上翻身跌落水中。 顾景峰施展轻功,“御剑而行”,脚点湖面,几个起落飞到老人身边,从江中将他救起,瞬间飞回岸边。 岸上围观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顾景峰将那老人扶住,连忙一探鼻息,虚弱异常。 他双掌抵住老人背心,将内力输送过去。 旁边慕容缘和雷有同一见这个老人,立即一齐惊呼: “居大侠!” 老人已经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 黄昏时分,李世穴道已经解了。 他换上沈梦给她准备的衣服,一袭青衫,倒还合身。 李世从客房走出,来到客栈堂前,店小二立马笑脸相迎。 “这位客官,中午那位女侠说您大概这个时候会出来,已经帮您点了一桌酒菜,您先请坐,我这就帮您端来。” 他说完将李世安排到了一个上位,不一会儿,端出来一盘三杯鸡,几个素菜和一壶陈年老酒。 “没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考虑的倒还周到。” 李世正觉肚饿,也不客气,提壶就饮。 “等我吃饱了,我再回雷家堡看看慕容缘有没有在吧。” “原来你在这里啊!”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天仙般的美女,满怀关切的望着李世,不是慕容缘更是何人。 李世马上站起,高兴的迎向慕容缘。 他终于看见慕容缘平安无事,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李世才发现,同行的有一位穿着黄衫,长着三戳长长胡须的人,和雷家的公子雷有同一起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走进了八方客栈。 慕容缘一看,眼前这个李世身上也十分干净,顿时生疑,便问道: “我中蛊毒时,你是和谁一起救的我?” 李世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说道: “是和蔡猛,蔡大人一起救的你啊。” 当下慕容缘打消了疑虑,向他介绍了惊涛堂神捕顾景峰和雷有同。 顾景峰安排崆峒派居军大侠住进二楼房间,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才出来和李世见礼。 他听过手下的介绍,今见这个真李世一表人才,也有几分好感。 慕容缘对李世怒道: “一大早你跑去了哪里,我们在郊外山神庙差点遇险,你却在这里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李世也说道: “我进了雷家后院,一出来就寻不见你们啊。” 然后李世将后来遇到黑衣女子沈梦和都头单寒旭的事告诉了他们,只是未提沈梦在客栈内帮他疗伤。 慕容缘也抽空将山神庙的事,告诉了李世。 对于单都头毙命,李世因同他三年同僚,不料他却是九幽杀手徐寒山,也惊讶不已。 神捕顾景峰,摸着胡须,默默地听他们的叙述,并不插话。 他沉思良久才说道: “九幽一族,三年前就布局龙须镇,可谓用心良苦,势在必得。但那杀手徐寒山却要捉‘烟花如梦毒菩萨’中的‘如梦’让人意想不到,也就是说,在杀手集团内部,他们也互不认识,行动并不统一。” 李世说道:“龙须镇梁总捕头,是九幽杀手疯人魔多铎。单都头单寒旭,是杀手寒山无极徐寒山。再加上李大公婆、栾少等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九幽的杀手。” 神捕顾景峰说道:“早上同我交手的那个残废老人,杖法中其实蕴藏着刀法,我怀疑是九幽里面的辣手人屠司徒玺。如果雷家四十余条人命真是这些人所杀,他们为什么要故意做成是徐寒山所为,岂不太明目张胆。而且徐寒山在将死之时,仍不承认是他所为,也是疑点重重。” 慕容缘道:“那晚是居大侠带着雷家的人去往栖霞渡的,我们等居大侠醒来一问便知。” 旁边的雷有同一直插不上话,听见慕容缘说话了,他也马上接道: “是啊,是啊,你们不用猜来猜去,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机关算尽太聪明。” 他掉书袋的特性又开始显露出来,只是说到后面一句,知道不妥,“反误了卿卿性命”,说不出口,改口道: “等居大侠醒来,我家的冤仇就水落石出、沉冤得雪、大白天下了。” 他想起母亲惨死,父亲又下落不明,不觉潸然泪下。 四人用完晚饭,走进二楼居大侠房中。 慕容缘拿一些汤水,喂了居大侠吃下。 顾神捕仔细检查了居大侠伤口,发现有几处骨折,右手手腕青肿,最致命的伤是一道刀伤,劈在肩胛处,深可见骨,这些天,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四人出来商议,贼人若是得知居大侠未死,其布局将前功尽弃,一定会杀人灭口,今夜一定要多加防范。 雷有同不会武功,且是雷家唯一找到的幸存者,也要多加保护。待到天明,就把居大侠和雷有同护送到最近的惊涛堂分舵。 众于是议定,今晚八方客栈大堂正门,由神捕顾景峰把守,后门由李世把守,慕容缘镇守二楼。 夜过三更,相安无事。 第三十章 聚局 司徒父子带着木箱先行逃出。 他们转过山坳,进入密林,见四下无人,躲在一棵大树底下,将木箱卸下。 司徒玺说:“没想到那个长须顾景峰的武功那么厉害,如果不是徐寒山来,我们还轻易不能脱身。” 栾少左肩被慕容缘刺伤,现右肩又被顾神捕剑气划伤,好生恼怒: “这个叶乘云,在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时,放那女子下来,浪费了机关。父亲,我们要尽快打开这个箱子,如果真是宝甲,我把它穿上,刀枪不入,岂会受伤。到时候就是十个顾景峰来了,我也不怕。” 司徒玺也觉得栾少说的是对的,一时冲动想用拐杖把木箱砸开,终又怕有机关损坏里面宝物,迟迟下不了手。 “这个木箱好生奇怪,四周都镶嵌严实,哪里可以打开?” 栾少道:“我看刚才神捕顾景峰所用的那把古剑,号称七星龙渊剑,剑锋锋利。那单都头,哦徐寒山,所用的寒山刀,寒气逼人,均是利器,若是能得到这两件宝贝的其一,我们就可以轻易劈开木箱了。” 司徒玺点头道:“只是这两人功夫都在你我之上,要取得他们的随身兵器,谈何容易。还不知刚才在庙内的一场大战,他们鹿死谁手。” 正在这时,山神庙方向传来一阵笛声,笛声刺耳。 司徒玺脸色一变。 “这是九幽魔笛。九幽杀手有任务时的传令笛声,可攻可退。看来那两人的大战已经有了结果。这笛音刺耳,组织是在召集我们前往聚集。” 他拍了一下栾少:“现在宝箱在我们这里,你带着它,不要现身,天黑后离开龙须镇,乘船往太湖岭等我。九幽魔笛召唤,我去看看情形,见机行事,待寻得锋利兵器,就去你处,开箱取宝。” 县令和疯人魔多铎赶到郊外山神庙时,只看见了地上单寒旭的尸体。 看伤口,他是被惊涛堂神捕顾景峰的绝招,霹雳电剑三连斩所杀,而且还中了庙内的暗器。 “怎么我们布置的机关却打到了徐寒山的身上,就这样都困不住顾景峰。” 县令略一迟疑,从怀中摸出一把血色骨笛,向着山谷吹奏。笛声尖锐,绵延不绝。 不多时四面八方有二十多人前往聚集,这些人有铁匠、有裁缝、有菜农、有渔夫,全是县令安排在龙须镇的杀手,这些杀手虽然还排不上九幽杀手榜,但每个人都身怀绝技,随时准备为九幽令赴死。 叶乘云又换了装束,也同这些人一起来到了山神庙。他见到了地上徐寒山的尸体,心道: “好在刚才躲得快。” 周围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山坳处,一个残废老人,拄着拐杖,行了过来,大家一起向县令跪拜。 “大人竟然没用使用密令,用九幽魔笛将我们召唤过来,一定有什么急事吧。” 司徒玺首先发问。 “寒山无极徐寒山被顾景峰杀了,你们可知道他的行踪。” 县令向众人问道。 看见杀手榜排名第六的徐寒山死了,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农夫模样的人回答:“小人看见他们一行三人,往栖霞渡而去。” “一行三人?” “小人认得那三人中,除了惊涛堂神捕顾景峰,还有雷家公子雷有同和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 “就是那天偷袭我的神针仙子传人”,县令身后的疯人魔多铎,恨得咬牙切齿。 “那女子复姓慕容。”司徒玺补充道,他曾躲在山神庙内,听到雷有同向栾少提起。 “哦,雷家的人终于出现了,那就好办了,这顾景峰居然不去雷家堡,反而去往栖霞渡,必有用意。他们在栖霞渡只有一个落脚点,各位今晚可以一展身手了。且随我去栖霞渡,八方客栈。” 县令和疯人魔多铎翻身上马,众人随之而去。 司徒玺趁乱,将徐寒山放在地上的“寒山刀”别在了腰间。 大部队走下山岗,从远处树上跳落一个白衣剑客,头发遮住了半边脸,悄悄跟随而去。 沈梦离开李世,索性全身换了淡黄色的衣衫,在雷家堡郊区,山坳密林,捡了一个树枝,林中漫步。 “师父叫我五日后在雷家堡附近会合,怎么他老人家反而不来,害我苦等。” 她从小被师父宠坏,从来没有这么生气,用枯枝抽打杂草。 “早上那个单都头,这几日,好生凶恶,居然还用绳索捆我,用言语吓我,还要动刀杀我,师父你在哪里啊,梦儿好害怕啊。” 想到这儿,沈梦几乎哭出声来。 她看见一朵黄花,又觉得好看,伸手摘下,戴在头上。 “全靠那个脏兮兮的张三李四,帮梦儿打跑了恶人,他的身材到是不错。” 她想起帮李世疗伤,抚摸李世肌肤,不觉失笑。 “可是这张三李四也是捕头,也对我不好,也打痛了我,刚才我干嘛还要管他。” 她小嘴重又嘟起,满脸委屈。 栾少照父亲司徒玺的安排,躲在密林,等天黑才出发去往太湖岭,背靠着大树,治疗伤口。 他突然看见远处林中,有一个绝色美女,漫无目的的走来,手上一个枯枝,不断抽打杂草,好像很不开心,心中不禁大喜。 “不知是哪里来的美人,也许家中受了委屈,独自一人来到林中。这女子也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那个武功高强的慕容缘还要好看,我今天真个儿是好福气啊。” 栾少立即隐身林中,向那女子靠近。 沈梦一边走一边想: “不知这个张三李四,穴道解开后走了没有,梦儿晚上也无处可去,还得回到八方客栈歇息,他要走了更好,若没走,梦儿岂不要同他睡一间房,到时候我得睡床上,让他睡地下就好。” 她后来想想又觉不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可不能吃亏。” 突然沈梦觉得,什么人在她身后吹气,猛一转身,又看不见人影。 她再一转身,头上黄花又不见了,心中大惊,眼看天要变黑,心想: “这荒山野岭的,我不会见鬼了吧。” 她心中发虚,快步朝前走去,树后突然闪出一人。 沈梦收步不及,撞入那人怀中,被紧紧抱住。 “这是谁家小姑娘啊,这么晚了,还在这深山密林闲逛,你可知道,你已经闯入了我的地盘。” 第三十一章 阉局 沈梦突然被树后闪出来的人抱住,大吃一惊,凝神一看,是一个小眼睛的男人,肩上还缠着绷带,令人生厌。 沈梦却并不慌张,假装站立不稳,用手肘撞向那男子腰眼软肋。 “哎呀,这位官人,是小女子不好,没有看见,撞伤你了吗?” 栾少本来抱住了这个女子,却不料女子竟然收不住脚,反而向她怀里钻,一下子撞到腰上穴道,把他撞得退后了两步,一阵疼痛,只好放开。 他正待使出功夫制住这个女子,却听到女子道歉,反而暂时不好发作,忍痛说道: “原来姑娘是立足不稳啊,可把我撞痛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在这里等我师父,却还没来,眼看太阳落山了,我要回了。” 沈梦说完转身要走。她心里想: “刚才取走我头顶黄花的定是此人,功夫也比我好,我得快些脱身才是。” 栾少急忙拦住:“不忙,不忙,既然来了,且陪我一会儿可好。” 栾少说完,伸手撩拨她的发钗。 他出手迅疾,沈梦装作没能躲开,发钗被栾少拔出。 只见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披在沈梦肩上。 沈梦心道这人好快的身手,佯装叫到: “哎呀,我的头发怎么乱了,让官人笑话了。” 栾少拨弄女子发钗,只是试一下她的反应,一看此女子并不会功夫,心中暗喜: “你的头发乱了无妨,让我帮你梳理一下吧。” 沈梦对这个男子非常厌恶,却不动声色。 她看见栾少肩上有伤,又没带武器,心中倒是不怕,便道: “如此,有劳官人了。” 她趁栾少不备,一脚踩向他的脚背,然后又伸手往他肩膀搭去,刚好抓到了他的伤口。 “哎呀,小女子又没站好,官人扶我。” 这两下,几乎让栾少疼出了眼泪,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以为这个美人,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上,没有站稳,刚好碰到他的伤口,于是只好继续忍痛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只要你先让我拨弄你的头发,然后再拨弄你的身子,就算补偿我了。” 栾少说完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又朝沈梦走近两步。 沈梦心中大怒,却对着栾少嫣然一笑: “如此就……太便宜你了!” 话音未落,沈梦猛地一拳往栾少面门击去。 二人本就离得甚近。 栾少以为这女子,根本不会功夫,前两次都是凑巧弄痛他而已,又见沈梦对他媚笑,当下更不提防。 不料沈梦这一拳突然打来,他根本不知躲避,“砰”的一声,正中面门。 直打得他鼻血直流,两眼飙泪,整个人蹲了下去。 沈梦打完栾少,一拍手。 “你这个登徒子,还想对我意图不轨,这一拳算是给你的教训。” 沈梦说完转身就走。 栾少忍痛,一只手抽出腰藏剑,另一只手捂着鼻子,立即飞身过去。 沈梦也触不及防,不知他身上还藏有这般武器,一下子被他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原来你这小姑娘,手劲不小,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我是病猫,怡香阁的头牌我都能制服,更何况是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 腰藏剑闪着光芒,沈梦不敢轻易乱动。 栾少从怀中摸出欢喜鸳鸯散,往沈梦脸上撒去。 沈梦顿时晕倒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倒下的美女,栾少满脸既是鼻血,又是笑意。 栾少收起宝剑,擦掉脸上血迹,蹲下身来仔细看着沈梦,只见她鹅蛋脸,瑶鼻秀挺,玉腮泛红,肤色奇美,一时竟不知从哪下手。 “这女子是个难得的尤物,我可要好好享受一番。从哪里开始呢,嗯......就从她的嘴吧。” 栾少解开腰带,自胯下掏出一奇物,正待把它放入沈梦嘴里,却不料寒光一闪,鲜血直喷而出,奇物落地。 栾少双手捂着下面,大叫一声,痛得晕死过去。 沈梦起身,轻哼一下,看着地上晕过去的栾少,心道: “刚才是好丑恶的东西啊。这个登徒子居然还对我下迷药。跟我比用毒,不知道我师父才是用毒的行家。” 她一边想,一边把玩手中的寒光匕首。 原来这个沈梦正是“烟花如梦毒菩萨”的徒弟。 “毒菩萨”年轻时在九幽门下,杀人无数,晚年悟道,遁入空门,不再杀生,拜入了少林门下,法号“了痕”。 从此江湖上只知道了痕大师,再未见过“毒菩萨”了。 他十年前才收得这么个女弟子,沈梦当时还是个小娃。 “毒菩萨”了痕大师只把她当做亲孙女般疼爱,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 沈梦平时练功总是偷懒,了痕大师也并不责怪,只挑沈梦喜爱的功夫传授。 沈梦只学会了毒菩萨的两样功夫,一个是轻功“蝶舞如梦”,一个是“化缘佛音”,但都只是皮毛。 她反倒在用毒上面颇有天赋,整日和蝎子、蜘蛛、蜈蚣这些毒物打交道,日积月累,体内不知不觉有了抗体,故栾少迷药迷不住她。 此番了痕大师出来云游,沈梦也跟了出来。 前几日,她跟着师傅去到了太湖岭、四方山、清风观拜见百里求贤前辈。 了痕大师和百里求贤前辈对弈,结果百里前辈连输三盘,明显心神不定。 了痕大师问起原由,百里前辈说,听闻九幽杀手要对雷家堡所藏宝物“七彩玲珑甲”动手。 这百里前辈同雷家先人颇有渊源,故担心雷家安危。 前辈因闭关在即,无法分身,便给雷石师修书一封,让他早做准备。 了痕大师原是九幽杀手,对九幽心灰意冷,他知道九幽手段恶毒,此番有意警醒雷家。 他拜别百里前辈后,便同沈梦在龙须镇栖霞渡八方客栈住下,放出风声,让雷石师知道他在附近,果然雷石师派人来请。 了痕大师让沈梦假扮九幽杀手,去雷家比武,目的就是要让雷家知道九幽的厉害,用心对付。 他知道沈梦功夫差劲,只一个人去比武,恐露出破绽,邀请了密友洪家绝掌掌门谭兴夫妇,一同扮演。 三人商议讨论,也只有扮演江湖中不见踪迹的“烟花如梦毒菩萨”才好,却连沈梦也并不知道,他们所扮演的正是了痕大师本人,大师并不说破。 那日大师同居军大侠倒是偶遇,比武时,全是了痕大师暗中相助。 沈梦看见栾少身边还有一个木箱,心道: “这人这么坏,他的东西定是不义之财,好吧,我就勉为其难,代为收下了。” 她于是重新束好头发,背起栾少遗落的木箱,眼看天色已晚,便往栖霞渡八方客栈而去。 第三十二章 围局 天色已晚,县令带着人马,来到了栖霞渡,有密探来报,黄昏时分在渡口竹桥,顾神捕救得一个白发老人,好似受了重伤。 县令回顾司徒玺:“那晚你们交手,不是已经将崆峒派的苦苦拳居军给除去了吗?怎么他还在这里。” 司徒玺连忙拱手称道:“那晚我们看见雷家举家迁移,恐他们把宝物转移,故在栖霞渡竹桥设伏,没想到这个崆峒派的居军,还是个硬茬,我和叶乘云两人斗他,才将他打落水中,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如此我的身份即将暴露,这可如何是好?” 县令道:“你的身份倒不重要,那晚你和叶乘云并未对雷家众人下杀手,不是吗?” 司徒玺又忙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并不想把事情弄大。我们看雷家人中,并没有雷石师和雷有同,也检查了他们的行礼,并未发现异样,也就撤退了。这雷家命案和我们毫无干系,真是不知何人所为。” 县令望着司徒玺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这么说这居军没死,说不定你们撤走后,他还看见了真凶,对我们倒也是件好事。不如就留他活口。我也想知道这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这时又有探子来报,发现李世也在八方客栈店中。 县令环顾众人,“这该在的都在了,今夜主要目标是活捉雷有同,留下崆峒派居军的性命,将惊涛堂的顾景峰和李世除去。各位将八方客栈暗中围住,可以放人进,不得放人出。先围而不攻,静观其变,总攻以笛声为令。” 神捕顾景峰让八方客栈的店家小二全部藏好,关上客栈门户,自己搬得一张椅子,端坐在大堂正中,不时抚摸一下胸前美髯,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慕容缘在二楼,李世在后院,空洞派苦苦拳居军大侠依然昏迷不醒。 雷有同无法安睡,便起身找慕容缘闲聊。 “慕容姐姐,你在怡香阁,当真没有找到我的玉佩?” 慕容缘答道:“我在小翠房中左右搜寻,一无所获。后来发生的事,事出突然,我便无法分身再回去寻找,有负公子所托。” 雷有同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玉佩不值钱,这拜师学艺嘛,我也并不喜欢。我们雷家发生这件事,让姐姐费心劳力,还让姐姐受了伤,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慕容缘道:“你们家遭受变故,我也被衙门列为嫌犯,这件事情,我已决定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找出真正的凶手。” “我们雷家世代忠良,为什么要下如此狠手,我雷有同虽然不会武功,但若查到凶手,我也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他说完泪水又在眼眶打转。 “今后我也无处可去,不如我跟着姐姐吧,我还要知道爹爹去了哪里。” 慕容缘道:“杀你们雷家的真凶,怕会对居大侠动手。我一定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危,等居大侠醒来,就知道真凶是谁了。” 雷有同听完慕容缘所说,也点头道:“希望居大侠吉人自有天相,能够早些醒转。” 慕容缘心想,这雷有同遭受此事,也的确可怜,便轻声安慰。 夜深人静,约莫三更十分,突然有人在敲客栈大门。 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怎么大门紧闭,这店家还不来开门?还做不做生意了。” 来人正是沈梦。 她敲得急了,见无人搭理,摸出怀中匕首,轻轻一挑,将客栈大门打开。 进门一看,一个黄衫男子,一手搭着宝剑,一手抚摸着胸前三缕长髯,端坐大厅中央。 沈梦只觉奇怪,此人为何深夜不睡,偏偏坐在这里。 她眼见这黄衫男子并无其他动静,也不搭理,背着木箱要上二楼。 司徒玺在客栈外面埋伏,看见一个黄衣女子,背上背着木箱进入了店内,心中不觉一惊。 “这女子所背木箱岂不正是雷家那个?我儿司徒栾已将木箱带出,我让他乘着夜色,前往太湖岭等候。我已经取得了寒山刀,正待赶去会合,怎么这个女子身上也有木箱,难道木箱不止一个?难道我儿有变?” 司徒玺一时心乱如麻,没有听到笛声号令,不敢进店内查看。 他转念一想,“只要她在店内,这里已被我们四面围住,她也是插翅难飞。”心中稍觉安慰。 这时县令身旁,一个黑衣人向他耳语了几句,县令点了点头,对众杀手说道: “刚才进入店中女子身上的木箱也要取到,我们兵分二路,准备进攻。” 沈梦正要上楼,那客厅内端坐之人,也不起身,将剑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姑凉,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沈梦一愣,随即答道: “你这人好生奇怪,难道是这儿的老板?这里是客栈,我来这里当然是打尖儿休息,不像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却坐在大堂唬人。” 她说完绕过那人所横宝剑,仍要上楼。 神捕顾景峰也觉奇怪,起身飞起,长须浮动,轻飘飘落在了楼梯口,仍然拦在沈梦面前。 他原以为今日所救大侠居军,是雷家堡四十余条人命惨案的重要证人,背后真凶今夜可能会杀人灭口,于是彻夜守候在此,不敢掉以轻心。 三更十分,果然出现动静,有人敲门,顾神捕便握紧宝剑,严阵以待。 谁知道进来的却是一个妙龄女子,身上还背着个木箱。 这女子进店也不搭理他,径直要上楼,顾神捕担心她的目标是居军大侠,岂能轻易容她通过。 “这位姑娘且慢,今日八方客栈已经客满,请姑娘到别处投宿吧。” 沈梦一听,更觉奇怪,回答道: “这客满没满,怎么掌柜的不说,由你来说?就算是真的客满,本姑娘早就开好了房间,这几天都是住在这里,你快让我上去休息。” 神捕顾景峰听完心道:“难道她真是住在这里的?” 他刚想侧身放她上去,忽然看见她身后背着的木箱,猛然想起: “这不是山神庙内,栾都头所带的木箱!这木箱是雷有同从雷家山洞带出来,事关重大,怎的又在这女子身上。” 他于是更不迟疑,依然挡着沈梦去路。 “姑娘身上所背何物?这木箱怎么会在你这儿?” 沈梦听了心中一慌,暗想: “这木箱是我从密林中,想要非礼我的那厮手中盗来,原意只想对他稍作惩戒。不成想,眼前这个男子居然认得此箱,难道这个木箱是他的?” “密林中那个登徒子是从这人手里盗走的?怪不得他一直不让我上楼,感情是以为我偷了他的东西。” 沈梦于是笑道: “你别误会,这个木箱我也是捡来的,若是你的,还你便是。” 她说完便把木箱丢给了神捕顾景峰。 第三十三章 醋局 木箱飞来,完全出乎神捕顾景峰意料,他伸手接住,还以为那女子会跟着暗算,立即向后跳开,半晌未见动静。 沈梦嗤嗤一笑,非常灵巧轻快的上得楼去,寻着自己住的房间便要过去。 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衣带飘飘,立在房前,冷冷的看着沈梦,眼神幽怨,又将沈梦吓了一跳。 楼下顾神捕,看见沈梦并未攻击他,她上楼去的方向也不是居大侠和雷有同休息的房间,便放下心来,并不追赶,由得她去。自顾检查这个木箱,但见木箱为乌木所制,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缝隙,不知该如何开启。 不料慕容缘却不答应。 因为慕容缘看见沈梦要去的房间是李世住的,她立即飞身挡在门前。 “姑娘你确定也住在这间房吗?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慕容缘冷冷的问道。 “今夜怎么那么多怪事,这客栈中人都要阻止我进房?”沈梦心中大疑,“我当然是住这间房啦,你不信去问掌柜,我在这里都住了好几天了。” 慕容缘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间房还住着个男人,你当真是住在这里?” 沈梦心想:“这女子怎么平白无故,侮辱我的清白,这些天我哪有同男人合住?”但美目一转,马上明白了,“只有今天我带那个张三李四进去过,还帮他宽衣疗伤。难道我点穴时出手重了,他穴道未解,还没有走?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八成是这张三李世的相好,寻情郎不见,找到这里来了?” 沈梦也起了醋意,心中继续想道:“这个臭张三李四,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美丽的相好,比我还要好看几分,我且戏弄他们一下,气气这个女子”。当下便回答道:“你说的是龙须镇都头李四吧,他同我住一起又怎么啦?今天我还帮他疗伤,他的衣服还是我帮他换的呢。”说完便要推门进屋,却歪着头看慕容缘反应。 慕容缘一听,果然生气:“今日醒来不见李世,却原来早在这里同她厮混,我在山神庙遇险,他在这里快活,还喝酒吃肉。他身上原本穿着脏衣,也是这个女子换的,也是这个女子换的!这女子长相甜美可人,他原来是有老相好的。”想到这里,慕容缘眼中噙满了泪水。 她看见这个黄衣女子歪着头看她,满脸笑意,立即醒转:“不对,李世说是在雷家堡被黑衣女子抓来的,定是这个妖女,她身份可疑,和雷家案件有关,我不要被她蒙骗。”一把推开沈梦,又挡在房前。 沈梦也怒道:“怎么,你还不让我进房?你要不信,可以随我进去看看,看这个张三李四在不在,一问便知。”沈梦心想,反正我说的也是实话。 慕容缘知道李世在后院防守,心想“进去看看也无妨。”便同沈梦一起推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内床上凌乱,不是李世换下来的脏衣更是什么? “他的衣服如果不是这个女子帮他换的,这个女子怎会知道他换了衣衫,她说的是真的,她原来真是他的相好。”一想到这儿,慕容缘眼中泪水终于忍不住,唰唰掉落。 雷有同原本在和慕容缘聊天,突然看见慕容缘去阻止沈梦进房,也跟了过去,房外看见慕容缘哭泣,心中大急,叫到:“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惹哭我的慕容姐姐了。”赶紧进屋安慰。 慕容缘一转身,看到雷有同,便在他肩头抽搐,雷有同的手一下子不知道何处安放。 这下倒把沈梦看得傻了。 “这个女子能在这男子身上哭泣,她的情郎是他呀?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个男子不是李四啊。哎呀,我别戏弄错了对象。”赶紧摆手说道:“弄错了,弄错了,不好意思啊。” 听到沈梦说弄错了,慕容缘也觉心疑,“原来她在耍我,我几乎上了她的当。李世不会骗我,这个女子就是黑衣妖女无疑。”她收回眼泪,狠狠地对沈梦说:“你就是制造雷家堡惨案的妖女。我要抓你归案!”手持银针,一针向沈梦刺去。 沈梦想:“我好意告诉你,刚才是误会,你居然要杀我,还要诬陷是我制造的雷家惨案,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当下也不答话,施展“蝶舞如梦”,避过银针,飞出房外,和慕容缘斗在了一起。雷有同顿时呆立当场,不敢相劝。 李世原本镇守客栈后院,突然听到二楼起了打斗之声,以为有敌来犯,立即抽身,来到二楼客房。不料是两个女子斗在了一起,一个是白衣慕容缘,一个是黄衫沈梦。 沈梦功夫平平,哪里是慕容缘的对手,已经被杀得满头大汗,险象环生,只仗着轻功腾挪。她眼见李世过来,以为来了救星,立即喊道:“张三李四,快来救我。”一时间李世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不知道帮谁。 慕容缘招式精妙,银针突进。沈梦再无可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料那针尖生生顿住,只离她咽喉不及一寸,大气也不敢出。 慕容缘转头盯着李世:“她说今天你的伤是她帮你治的?你的衣服也是她帮你脱的?” 李世心想,“这倒是事实,只不过刚才用餐时我没有明说,造成了慕容缘误会”,便答道:“当时我是被她用计,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全非得已。” 慕容缘一听,破涕为笑,转向沈梦:“你果然是个妖女。” 这时沈梦却要哭了:“张三李四,我对你好,你居然不帮我,你们都欺负我。”她只道慕容缘的情郎是呆立当场的书生雷有同,看见李世出现,以为李世定会帮她。 李世心想“这沈梦也的确是没有害他。”便抓住了慕容缘的手,让她放下银针,说道:“她叫沈梦,倒也没有害我,而且我们可以问她,那晚雷家堡发生的事情,她是知情者,先不要伤她。” 慕容缘柔情似水的看着李世:“全听你的吧。”收起了银针。 沈梦哭红了眼睛:“好呀,李四,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我便偏偏不告诉你那晚的事。” 正说着,八方客栈外响起了一声笛声,笛声刺耳。 正在此时,楼下神捕顾景峰喊道:“敌人来了,大家小心。” 第三十四章 攻局 门外刮来一阵阴风,八方客栈的灯火忽明忽暗。 两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蒙面的黑衣人。 一个残废的老人,杵着拐杖。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带着斗篷和黑色的披风,。 两人进得大厅,看见神捕顾景峰正在摆弄着那个木箱,司徒玺眼睛快要突了出来,“这个木箱,正是栾少手中那个。” 顾神捕看一下子进来那么多人,便示意李世等,有强敌来犯。然后对着司徒玺说道:“山神庙一战,让你跑了,没想到你还敢再来。颜朗的死,我还没有同你好好算算。” 司徒玺突然笑了,“山神庙一战,是徐寒山对他的刀法太自信了,其实当时我们一起上,你未必能够获胜。既然他犯了错,那么他就得死。” 顾神捕将木箱放在了身后,说道:“这么说你们今晚又有强援?我的宝剑可正愁没有对手。” 司徒玺一直盯着那个木箱,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容:“作为一个杀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应该不会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的。我知道今天你和徐寒山的打斗中,也受了点伤。寒山无极刀法造成的伤,不是普通的伤,你的内力短时间内恢复不了。而且就像你说的,我们今晚还来了比徐寒山更厉害的人物。今晚不是你要找我算旧账,是我在考虑,只要你把这个木箱给我。我也许可以放了你”。 顾神捕仗剑在胸,他的手稳定而有力:“我倒很想看看,是什么人来了,让你这么有信心。” 站在司徒玺身后,身材魁梧的人说话了:“这个人真的能杀死徐寒山?我不信他的剑法有那么厉害,把他交给我吧,你们去二楼。”说完他身后的十余个黑衣人围成一圈,把顾神捕围在了大厅当中。司徒玺拐杖点地,便要向二楼飞去。 神捕顾景峰飞身拦住,他是第一道关卡,不能让这些人轻易就越过他。他一动,那个身材魁梧,带着斗笠的人也动了。 神捕顾景峰拔出宝剑,宝剑发出了一声龙吟,客栈内一片黄光闪耀。 司徒玺声东击西,转身向顾神捕击出一仗。那个头戴斗笠的人,也向顾神捕劈出一掌。 顾神捕一剑击向司徒玺的拐杖,另一只手也用掌法,和头戴斗笠的大汉对了一掌。 宝剑和龙头拐杖击出了火花,火花卷起一条火舌,化作剑气,继续吐向司徒玺,司徒玺腾腾腾,往后跳了三步才站住。 头戴斗笠的大汉手掌同顾神捕黏在了一块儿,没有声音。 “你是疯魔掌多铎!这是疯魔掌。”顾神捕感到自己五脏六腑,痛如刀割。 在一旁围观的十余个蒙面杀手中,其中一人,手中变出了一把鬼头飞刀,突然向顾神捕掷去,“鬼手绝情刀”,没有人能够想得到,一直跟在人群里面的一个蒙面人居然是叶乘云。 被剑气击退的司徒玺,就像和他约好了一样,同时击出了他的第二下拐杖。 “是你,你是冒充李世的人。”顾神捕立即挥剑斩落了飞刀,但司徒玺的那一仗,他来不及格挡,只好运起神功,夹紧右臂硬受一击,吐出了一口鲜血。 顾神捕掌上用力,与疯人魔多铎相交的手掌,发出了砰的一声,疯人魔被震飞。 “这是腐骨断筋掌。”疯人魔多铎也吐了一口血,他的内脏也不好受。 顾神捕宝剑横斩,一道凌厉的黄色剑气向四周斩去,司徒玺,多铎和叶乘云分别运功敌住,他们身后有三人,躲避不及,被劈成了两截。三人心惊,各自后退了一步,仍然把顾神捕围在当中。 司徒玺挥舞拐杖,对多铎和叶乘云叫到:“他内力打了折扣,我们再一次合击,他就防不住了。” 神捕顾景峰将宝剑换到了左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原来你们并不想上楼,而是早就约好了,三个人同时袭击我。也算到我受了寒山无极刀,内力受损,一上来就想致我于死地。” “可是我们没想到,你硬受我一仗后,还能斩出那么凌厉的剑气”司徒玺脸色显得更加阴沉,“可是这也非常损耗你的内力,怎么样,现在把木箱给我还来得及。” 顾神捕深深吸了一口气,右臂痛彻心扉。果然如司徒玺说,自己受寒山无极刀所伤,内力大打折扣,这三人联手,的确是劲敌。他的七星龙渊剑换到了左手,再次泛起黄光,“霹雳雷电三连斩”,顾神捕不再手下留情,使出了他的绝招。山神庙内,正是这一剑破了寒山无极刀,这三个人能够接得住吗? 出手的一刹那,顾神捕心想:“李世他们呢?楼上的情况怎样了。” 楼上的情况比楼下还要凶险。 顾神捕出言警示,有敌人来犯时,十几个黑影已经从后院翻入,上了二楼。 李世立即赶往居军大侠住的房前,有一个黑衣蒙面人要破门而入,李世奋起神拳,将他击飞。 此时慕容缘也被三个黑衣蒙面人,围在了当中,她白衣飞舞,双手持针,保护着雷有同。 黑衣蒙面人看见沈梦,不由分说,持刀乱砍。 沈梦立即从怀里摸出寒光匕首,加入了战斗。一个黑衣人她还能应付,人多了她就险象环生,仗着“蝶舞如梦”身法不断躲避。 李世怕沈梦受伤,立即向她靠拢,替她料理了两个黑衣人,然后叫慕容缘也向他集中,这样他们才能共同御敌,守在居大侠的门口。 此时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根血色骨笛,向李世击来,李世神拳迎敌,却被那人打退了三步,来人武艺非常之高,不是普通黑衣人。李世一下子被这个人缠住,脱不开身。 慕容缘只好和沈梦联手御敌,雷有同害怕血光,躲进了房间。黑衣人越来越多,慕容缘拦不住,有一个黑衣人,踢开房门,冲进了居大侠休息的房间,慕容缘暗叫不好。 雷有同看见敌人进来一人,吓得一跤跌倒,摔在居大侠的床前。那人看见居大侠昏迷在床上,举刀要砍,又停了下来,转身去抓雷有同。 雷有同心想:“我雷家四十余条人命,全仗居大侠指认凶手,就是拼死也不能让你们得手。”一头向那贼人撞去,居然把那黑衣人也撞退了几步,举起刀来要砍雷有同。 雷有同一回头,发现黑衣人目标不是居大侠,情急之下,直接钻入床底,那人一时还拿他不住。 一根银针飞出,直接洞穿了这个黑衣人的脖子。 慕容缘冲进屋子,救了雷有同,一看床上的居大侠,毫发无损,稍稍放了心,又冲出屋外,加入了战斗。 围攻的黑衣蒙面人武功俱都不弱,慕容缘的手臂被刺了一刀,鲜血直流。 沈梦的寒光匕首是件利器,已经削断了好几把黑衣人的兵器,对方倒一下子不敢逼得太近。她清了一下嗓子,发出了一声“化缘佛音”,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楞了一下神,被慕容缘唰唰两针,击倒在地。 李世和手持血色骨笛的高手大战了几百个回合,那人出手狠毒,怪招连连,如果不是李世步法精妙绝伦,早就受了重伤。李世被他缠斗,心中着急,看见慕容缘负伤,有心相帮,却无法分身。 第三十五章 箱局 楼下神捕顾景峰终于发出了他的绝招,这一招惊天地,动鬼神。 九幽杀手榜中,排名第六的“寒山无极”徐寒山,都未能接住这一招霹雳雷电三连斩。只见三道绚丽的黄色光芒,分成三个方向,向疯人魔多铎,百变叶乘云和辣手人魔司徒玺攻去, 疯人魔多铎奋起疯魔掌,一道劲风击向黄光,黄光在他面前爆炸。他斗笠碎裂,人也飞了出去,血流满面,在地上爬不起来。 百变叶乘云,又一把“鬼手绝情刀”,飞刀击向黄光,整个飞刀被炸得粉碎,碎裂的刀片嵌入了他的双臂,发出了一声惨叫。 司徒玺向侧后滑步,用拐杖挑起一个黑衣人挡在面前,那个人惨叫一声,胸口炸出了一个窟窿,当场气绝。 顾神捕又吐了一口血,自己聚集的最后一丝内力,发出的霹雳雷电三连斩,分斩这三个魔头,居然只让两个重伤,司徒玺步法古怪,找了替死鬼,躲了开去,自己一时半会儿,内力难聚,还发不出第二次霹雳雷电三连斩。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但围着他的人,并不知道他发不出绝招,大家被刚才霸道的黄光剑气给震慑住了,一时也不敢进攻。尤其是司徒玺身旁的黑衣人,纷纷尽量远离,害怕再被他当成替死鬼。 二楼同李世缠斗的黑衣蒙面人见状,向李世面门虚攻一招,转身飞向神捕顾景峰。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也对刚才那一剑的光芒心惊肉跳,但他看见顾神捕在喘息,在吐血,他知道顾景峰一定是内力不济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甩掉李世,从二楼飞身而下,血色骨笛犹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击向神捕顾景峰。 顾神捕右手挨了司徒玺一仗,根本抬不起来,左手持剑本就不及右手,眼看一道红色光芒攻到,他的内功还未回复,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一道白色的剑光激射,迎上血色骨笛,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黑衣蒙面人飘然落下。神捕顾景峰面前站着一个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的剑客,剑身兀自震个不停。 快剑秦林来了。 刚才黑衣人血色骨笛发出的红光,威力巨大无比,秦林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大口,鲜血顺着他持剑的手臂流下。 手持血色骨笛的黑衣人一走,李世压力顿减,他迅速使出醉步神拳,三人合力,将围攻慕容缘和沈梦的杀手全都打下了二楼。 这个身材消瘦和蒙面黑衣人,看见快剑秦林来了,知道要杀顾景峰也没那么容易了,眼下己方疯人魔多铎和百变叶乘云都受了伤,再斗下去恐怕也讨不到好。他走到木箱边上,将木箱抛给司徒玺,然后向所有人说道:“今日放过你们,不过这个木箱我可要定了。”说完指挥众人离去。 快剑秦林本要阻拦,被顾神捕拦住。他知道秦林远不是这个黑衣人的对手,况且还要保护居大侠和雷有同。他自己受伤颇为严重,只是损失一个木箱,倒是最好的结果。 李世立即下楼,和秦林一起扶起了顾神捕。 顾神捕扶着右臂说道:“九幽一下子出动了三个杀手前来围攻,我们尚可对付。这个领头的黑衣人武功却更加深不可测,不知道他在九幽里面是什么身份。硬拼下去,我们也很难取胜。他们只是取走了木箱,我们保住了居大侠性命,倒还可以接受。只是不知那木箱内是不是雷家的七彩玲珑甲。等到了天明,我们顾一架马车,立即护送居大侠到最近的惊涛堂分舵养伤,一定要居大侠说出雷家惨案的真凶是谁。这才是我们来此,查案的关键。找到了这个真凶,再去追回宝甲就容易了。”说完不住咳血。 快剑秦林扶起神捕顾景峰说道:“这个消瘦的黑衣人就是龙须镇县令。只是不知他真正的身份。”于是把路上跟踪县令到了山神庙,看见县令召集众杀手的情形告知了大家。他一路跟来,及时挡下县令的杀招,救了顾神捕。 快剑秦林接着道:“惊涛堂离此最近的分舵,在四十里外,黄岐府的小刀山。那里分舵舵主,是号称“八步赶蝉的腿”的安世民,大人应该熟悉。” 顾神捕虚弱的点点头:“有安大人在,我们会安全很多。今晚他们的疯人魔多铎,和使飞刀的高手也被我打伤,应该不会再来,大家早点歇息,我们天明就出发。” 沈梦刚刚跟慕容缘一起御敌,有好几次遇险都是慕容缘拼命相救,心中的气早就散了,摸出怀中疗伤灵药七花续命膏,帮慕容缘包扎伤口,慕容缘也不住感激。 沈梦帮慕容缘包扎完,走到李世面前,扯了扯他的袖子说:“李世,明天我也同你们一起走吧,我师父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四处走走寻他。” 李世心想,“如此甚好,刚好也要问清楚,她那晚布的是什么局,”连忙点头。旁边的慕容缘看了,转身进入客房,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八方客栈一夜相安无事。 林中,县令扯下了面纱,让九幽众杀手全部各回原位,只留下了疯人魔多铎、百变公婆叶乘云和辣手人屠司徒玺。 他们围着这个木箱,县令问道:“司徒玺,你说说看吧,这个木箱原本是你和栾少带出来的,叶乘云说他在山神庙内还看见了雷家雷公子,我猜这个木箱也是雷公子交给你的吧。” 司徒玺内心把叶乘云骂了个半死,当下不敢隐瞒,只得实话实说:“大人英明,这个木箱正是雷有同从雷家密室带出来的。在山神庙,我儿拼死将它抢出,不知怎会落在那个黄衫女子手中,她又把它交给了顾景峰。我们父子深知此木箱关系到雷家的七彩玲珑甲,一直不敢打开。这里面要真是宝甲,那冥王的使命就已达成,这排名之事,还请大人多多提点。”司徒玺忙向县令拱手,他的意思是这功劳可要算在他们父子头上。 身旁叶乘云双臂还嵌着飞刀碎片,苦不堪言,听到司徒玺邀功,也立马说道:“在山神庙,我也有恶斗那顾景峰,才能掩护司徒父子将木箱带出。刚才的八方客栈,我也出了力,还负了伤,这功劳也请大人多多考虑。”他说这话时,还将受了伤的双臂抬了抬,以显示受伤严重,痛得他满头大汗。 疯人魔多铎本就是县令心腹,他受伤比较重,一直在运功疗伤,没有说话,心里却想:“自己也有出力,无常大人应该会有分寸。” 县令摆摆手道:“还不知道这箱子里面有什么呢,你们就争起来了,若真是有宝甲在里面,这功劳本人自有分寸,向冥王实报,你们都会论功行赏。” 他将木箱举起,看了一会儿,又将木箱摔在了地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木箱裂为两半。 四人忙低头一看,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第三十六章 设局 木箱哐嘡一声落在了地上,并不结实,一下子裂成了两半。 四人围拢一看,里面居然是空的。 多铎点起火把,靠近照看,箱内依然是空空如也。他把木箱从里到外都仔细检查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难不成雷有同带出来的这个箱子,就是空的。” 县令一直看着司徒玺,火把的光线照得他脸上阴晴不定。“雷有同把木箱交给你时,你当真没有打开看过?” 司徒玺一听,额头马上冒汗,恭恭敬敬的向县令鞠了一躬,“大人,我已经为九幽出生入死了十年,身子也拼成了残废,我对九幽的忠心,日月可鉴。今日我们父子,拼死将此箱抱出,当真没有打开过。此番出来,本来就是一心要完成冥王的任务,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私藏里面的宝物。” 县令对着司徒玺笑了笑。“司徒栾现在何处?他是怎么弄丢的木箱?今天我用九幽魔笛召集你们,他为什么没有来?” 司徒玺一听,马上丢掉拐杖,跪了下去。“我儿在山神庙被顾景峰所伤,他抱着木箱先行逃出,已经同我失散,我的确不知,这木箱是怎么到了黄衣女子手中啊。” 县令摆了一下手,说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这个宝箱我看也并不结实,刚才那个黄衫女子背着木箱,进了店内,说不定他们已经打开过了,那个顾景峰才会如此淡定的让我们取走,真是一个狡猾的狐狸。” 司徒玺听闻,他又看了木箱裂开的纹路,非常光滑和平整,“这,这是被利器切开的,大人猜的不错,木箱的确是被打开过了。只是不能确定,这宝箱里面究竟有没有宝甲。” 县令仔细看了看木箱的裂纹,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宝箱里面真有宝甲,宝甲的下落,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在黄衣女子处,木箱是被黄衣女打开的。今晚她在二楼,手里拿着一把寒光匕首,非常锋利,可以切开木箱。第二个可能,就是顾景峰打开的宝箱,拿走了宝甲,他的七星龙渊剑也能做到。” 县令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听徐寒山曾经向我汇报,那晚在雷家堡,他同‘烟花如梦毒菩萨’交过手,那个黄衣女子很有可能跟毒菩萨有关系,如果是她拿了宝甲,一定会交到毒菩萨的手里,毒菩萨已经有十年没有替我们九幽做过事了,他拿到宝甲也不一定会交给冥王,所以,我们见了那个女子,一定不能手下留情,一定要把宝甲抢过来。” 手持火把的多铎问道:“如果是被顾景峰拿到了宝甲,我们的任务岂不失败了,他一定会将宝甲带回惊涛堂,惊涛堂戒备甚严,我们要再想取得就更难了。” 县令看了看多铎,皱了皱眉,也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说得对,我和徐寒山一样,都低估了顾景峰的武功。今晚我们损兵折将,多铎和叶乘云受伤,但我们也重创了顾景峰。我们一定要阻止他把宝甲带回惊涛堂,你们可以放出风声,说宝甲已经落入了顾景峰的手里,我估计江湖上想得到这件宝物的,大有人在。这周围黑道上,绿林大盗魏延河,血手郝沙和黑旗碧海帮,应该都能利用,我们不妨设个局,来个隔岸观火,浑水摸鱼。” 县令说完,弹了弹黑衣上的落叶,继续说道:“这龙须镇的官是不用再当了,你们躲在暗处,留下记号,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要去往何处,只要风声放出去了,就有他们好受的。他们中最厉害神捕顾景峰已被打伤,恢复不了那么快。但我们一定要把控住局势,一定要取回宝物,还需要召集九幽高手前来才行。我再去约一个人,此人一到,这些人就全都可以一网打尽了。”说完他微微一笑,立即隐身在了黑夜之中。 旁边三人连忙拱手称“诺。” 叶乘云借着火把的照明,拔出了最后一块飞刀碎片,终于感觉轻松了很多。他对司徒玺和多铎说道:“真要请出县令说的这些黑道中人,还真够他们应付的,县令的谋略真是高啊。你们知道县令的身份吗?这些年,一直是他持九幽密令在安排整个大局,他的武功也非常好,我看县令不简单啊。” 疯人魔多铎,嘴角冷笑,并不答话。 司徒玺说道:“你可知道九幽冥王座下,还有三个隐藏的人物,他们才是高人,武功深不见底。我一直猜县令是他们中的其一。” 叶乘云惊到:“难道是地藏、判官和无常,这件事居然出动了他们,九幽魔笛是我们的召集令,有可能他就是无常大人,我们不能再大意了。 疯人魔多铎一张阔脸,仍在流血,却毫不在意,映着火把,神情恐怖:“不知大人还要去找哪位高手,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司徒玺被火把照着,汗水越流越多,心里想:“我儿司徒栾是怎么丢失的木箱?我刚取到寒山刀,居然还没有用,就被别人给开了箱。八成是那个黄衫女子干的,再见她,定不轻饶。” 三人各自安排任务,隐藏在了黑夜之中。 栾少从山坳密林醒来,天已微明,下身仍旧剧痛难忍,心中大骂沈梦,却也无计可施。 “这该死的妖女,害得我好惨,怎么就没被迷药迷住?下次再犯在我手里,我一定要把她……”栾少心想,这下子他的天伦之乐可毁在这女子手里了,不觉气的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把她抽筋剥皮,方解我心头之恨。”转身一看,木箱也不见了,心中更是大惊和悔恨。 “我弄丢了木箱,爹爹可能还不知。他要我去太湖岭,我哪有脸面见他。这太湖岭、四方山、清风观的百里求贤是个高人,他说不定能够治好我的伤。雷有同的灵罗玉佩刚好在我这里,我便冒充一下。”他忍痛包扎了伤口,找了个树枝,扶着它,一瘸一拐的往清风观而去。 第三十七章 辩局 经过了昨晚的一场大战,八方客栈的掌柜,巴不得快些送走这群人。 天一大早,快剑秦林就找了一辆马车,将居大侠抬了进去,沈梦用她的疗伤灵药给居大侠换了药,伤口渐渐有了好转,但还是处于昏迷状态。 顾神捕背了个包裹,也坐在里面,一行人便往四十里外的黄岐府,小刀山进发。 栖霞渡往东是太湖岭,需要坐船,往西是黄岐府,到小刀山还要经过仙人铺子。 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空气很闷。 沈梦不会闷,她又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衫,师父不在,更觉自由。 她是个自来熟,一下子就跟雷有同和快剑秦林熟悉了。她看白衣慕容缘默默的跟在李世身边,偏偏不跟李世说话,只找雷有同聊天。 “我说雷公子啊,你读那么多的诗书有什么用呢,昨天晚上你是躲在床底下了吧,全靠慕容姐姐救的你,你这也太丢男子汉、大丈夫的脸了。” 雷有同这些天心情沉重,一直闷闷不乐,生气说道:“我怎么丢人了,我学的是文,又不是武。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我堂堂男子汉总归是比你们女人强的,你看历史上那么多的英雄人物,不都是男的。” 沈梦笑他迂腐:“这历史上也是有女英雄的哦。商朝的妇好,东魏的花木兰,西汉的吕母,都是响当当的巾帼英雄。” 雷有同心想,你一个小姑娘家,哪里会知道这么多的人物,便说道:“这女英雄有是有,数量也不多嘛,怎比得上男英雄。我们男人在女人面前,就像山一样的高大,像天一样的宽广。”说完还用手比划出一个“大”字。 沈梦不肯认输,用手戳了一下雷有同的肩:“男人是山?我们女人可以扳倒山,成为‘妇‘人。男人是天?我们女人能够捅破天,成为‘夫’人。” 雷有同一听,心想这个小姑娘,反应好快啊,连这些理论都能想得出来,于是说道:“你说的全是歪理,咬文爵字。这千古以来都是男人排在女人之上,你难道不知道圣人说的道理,不知道三从四德吗?女人总归要听男人的话。” 沈梦最反感就是什么古人云,什么夫为妻纲,立即反驳雷有同:“这古人的道理,才全是歪理,说一套做一套,往往是自相矛盾。他们只挑选对他们有利的理论来教育人,我偏不去信它。” 雷有同觉得是时候教育一下她,说道:“读万卷书胜过走万里路,你读的书很多吗?怎么连古人说的道理都不相信?古人哪里有什么自相矛盾的道理?” 沈梦一下子跳到雷有同面前,阻止他的前进:“你不信?你说一句古话,看我能不能找出他们自相矛盾的地方。” 这一下,把雷有同卖弄学问的兴致给激发出来了,他不信这个女子读的诗书会多过他,不甘示弱的道:“那好,我就和你比试一下,我说一句古话,你要是能找出相反的意思,算我输。” 于是雷有同摇头晃脑的说道:“古人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沈梦想正好嘲笑一下他,便接道:“古人云,百无一用是书生。”一下子就把雷有同给比下去了。 雷有同不服,继续说道:“古人云,君子出淤泥而不染。” 沈梦立即接道:“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雷有同心想,这女子嘛,总归小肚鸡肠,我再说一个难倒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沈梦对答如流:“有仇不报非君子。” 雷有同不信难不住她,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沈梦对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雷有同想,不会这么厉害吧,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沈梦微微一笑,对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雷有同紧接着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沈梦对:“好马不吃回头草。” 雷有同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沈梦略一沉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旁边的快剑秦林忍不住笑了,说道:“我说雷公子,我看你有点黔驴技穷啊,无论你说什么,人家沈梦姑娘都占上风。反正我是信她了,这古人云的东西,道理的确是太多太杂,往往就真的是自相矛盾。” 这下子雷有同真的服气了,觉得无法说赢沈梦,只好甘拜下风。 沈梦见秦林一直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站在她这边,非常高兴,向他报以一笑,脸上梨窝尽显,说不出的可爱。 她向秦林问道:“秦大人,你为什么要把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呢?你那半边脸是不是长得很丑啊?” 秦林另外半边脸,曾经在一场打斗中,中了带毒的暗器,以至于半边脸面受了损伤,所以一直用头发遮挡。他原本非常忌讳别人说他另外半边脸长得丑,但看到沈梦天真无邪,美艳可人,充满好奇的看着他,不觉心跳加速:“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受过伤而已。” 沈梦吐了一下舌头:“好吧,就当我没问。” 秦林见了,更觉沈梦俏皮可爱,心内暗喜。 马车内神捕顾景峰撩开了窗帘,看着外面,一条绿色大道蜿蜒绵延,路边树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形成了一条天然的伞盖,心想:“这次去惊涛堂小刀山分舵,四十里路程,不要出什么岔子才是。” 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匹快马,扬起漫天尘土,超过了他们,跑向前面。 墨色浓云挤压天空,沉沉欲坠。 冷漠寒风肆意穿梭,呼呼作响。 天暗得可怕,一场大雨就要到来。 马车在前,李世、沈梦、慕容缘、雷有同和秦林跟在后面。 李世原本对沈梦心存疑虑,想问沈梦雷家的事,见她和雷有同、秦林聊得起劲,一时竟插不上话。 慕容缘在身后扯了一下李世,他们俩放慢了脚步。 慕容缘小声对李世说:“昨夜贼人偷袭,原本已经冲进了居大侠的房间,那时我和沈梦都无法相救,如果他们要杀居大侠灭口的话,恐怕早已得手。” 李世其实也看见一个黑衣人进房,却苦于被血色骨笛罩住周身,无法过去,后来慕容缘发了一根银针,才救了居大侠和雷有同。他听慕容缘如此说起,心中生疑:“这么说昨晚九幽众杀手,并不是要杀居大侠灭口?这就好生奇怪了。雷家四十余条人命的案子,居大侠是关键的目击者,如果九幽杀手的灭口的对象不是居大侠,那又会是谁?” 慕容缘点点头,她把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这个叫沈梦的女子,她的所作所为也非常奇怪。我认出她的声音,就是那晚来比武的“如梦”。她的出现,让雷家如临大敌,雷堡主才临时决定把全家人都送往清风观,却在路上遇害,这个案件的幕后真凶说不定和她有关。她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在这时跟来。” 李世也说:“她的身份的确可疑,我昨晚想了一晚上,她武功差劲,不像是装出来的。但她师父是了痕大师,这里面就疑点重重。了痕大师是最后同雷石师在一起的人,他却和雷石师同时消失了。我在想,也许沈梦只是一个棋子,一切都是了痕大师布的局。整个事件中的最终获益人,反倒是他。你想一下,如果他也想取得雷家宝物,自导自演了这场比武,他岂不是雷家的恩人。这样的话,他要知道雷家的秘密,就很容易了。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却更没有必要杀死雷家四十余人。我们现在要借助这个沈梦找到了痕大师才是关键。昨日九幽杀手是冲着那个木箱来的。你可知道那个木箱是怎么失而复得的?” 慕容缘说:“那你还得去问帮你脱衣疗伤的人了,我只见她把木箱背进客栈,随手就扔给了顾神捕。”言辞中醋意尽显。 李世看着沈梦与雷有同又因为一句诗词争执了起来,苦笑了一下。 一行人约莫走了十里地,大雨倾盆而下,远近景物全部笼罩在银河倒泻的雨水中。 路边有一个凉亭,他们只好拴住马车,走进凉亭避雨。 凉亭中一个落拓书生也在里面,自己带了一壶酒,坐在一旁,自顾饮酒,毫不理釆。 第三十八章 伏局 大雨倾盆,豆大的雨滴仿佛是匹脱缰的野马,在绿道驰骋。 李世、慕容缘、雷有同、沈梦和秦林五人进了凉亭,马夫栓了马也走了进来,顾神捕在车内看着居大侠,并未下车。 凉亭四方八角,中间还有个石桌,略显拥挤。路上有几个行人也想进来避雨,看了看李世一行,无处插脚,便又奔向了别处。 李世便借机靠近沈梦,问她:“沈梦姑娘,现在天要留客。我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难以放晴,我正好向你请教。你那晚假扮九幽杀手“如梦”,是你师父了痕大师授意的吧?目的当真是警示雷家?你们虽无恶意,却吓得雷家四十余人连夜迁移,结果命丧栖霞渡,所以你应该有责任帮助雷家找出真凶。后来你回去难道没有遇见你的师父吗?你师父到底会去了哪里?可以好好同我们说说了吧。” 旁边雷有同立即凑了过来,说道:“刚才在路上和你聊了那么久,原来你师父是了痕大师啊。我们还真被你这个‘如梦’给唬到了,你的功夫很厉害嘛。既然你师父是最后一个和我父亲在一起的人,我家的血海深仇,还望沈姑娘指点迷津。那晚我躲在围墙处,有听到了痕大师提到想看七彩玲珑甲,又好像是只有一部分什么的。我离得远,听不大清楚。姑娘比武后又回到我们雷家了吗?” 如果是李世问起,沈梦依着性子,反而偏偏不说,但雷有同也问,她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其实那晚的比武全是我师父在暗中相助。包括居大侠受伤,也是我师父出的手。我比武那场,师父的劲力都往外围发了,不是我有多厉害。在我身旁的两位,其实是师父的密友,两位大侠而已。好吧,看在雷公子诚恳相问的份上,后来的事,我告诉你们吧。” 沈梦在谢别洪家绝掌谭兴夫妇后,便返回了雷家堡,正好雷家四十余人收拾完毕,一行人消失在了夜色当中。沈梦躲在一旁观看,只觉非常奇怪,自己虽然假扮的是赫赫有名的杀手,但不至于把雷家吓到要全家迁移。但后来队伍中没有看见师父,她便知师父仍然留在堡内,正待翻身进去查看,却听到了后院有打斗之声。沈梦立即赶去,只见单都头负伤,从后院跑来,正好撞上。于是单都头要拿沈梦,沈梦没有看见师父,只好逃跑。她跟单都头斗智斗勇,斗了几日,好不容易甩脱,便又去雷家堡查看,结果撞上了李世。 李世问道:“雷家四十余人为什么会走得那么急?” 雷有同答道:“百里大侠相约,说是将我们送去清风观,还要收我为徒,他可以保我们安全。家里有了痕大师和爹爹防敌入侵,反而没有牵挂。” 李世又问:“若百里前辈肯看护雷家眷属,倒是不错。但雷家为何要连夜出发?白天行走,贼人反而不好动手。” 慕容缘说:“雷堡主原指望我和居大侠一同护送,但雷公子丢了玉佩,我刚好帮他去取,原以为半盏茶的时间便能回来,却不料我在怡香阁中了栾少的迷香,睡着了,耽误了行程。这一切还是要怪我。如果那晚有我帮助居大侠,凶手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李世大致将那晚的拼图一块块拼上,但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合常理。他又转向了沈梦:“那晚你们为什么想到假扮的是‘烟花如梦毒菩萨’?你能保证你们真的和这个杀手没有关系?” 沈梦明显又不高兴了,“这是我爱瞎闹想出来的,反正你们也没见过‘烟花如梦毒菩萨’,你要当我是,我就是啰。” 李世只觉凭沈梦的功夫,肯定不会是九幽杀手,但她师父是不是,还不能确定,于是继续问道:“我判断雷堡主现在还是有可能和你师父在一起,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他,你能想到你师父会去那里吗?” 沈梦挠了一下头,说道:“我跟师父这次云游,算来三月有余,师父的习惯是逢山必拜。我猜他如果要保护雷堡主,也应该会把他带去小刀山的佛光寺。师父一向有参禅的雅好,所以我听说你们要去小刀山,我就跟来了,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师父。” 雷有同这些天来,终于听到了希望,紧皱的双眉渐渐散开,“希望父亲真的和你师父在一起,我们能在小刀山佛光寺找到他就好了。” 众人一想,这龙须镇附近的庙宇道观,除了清风观就是佛光寺,了痕大师是从清风观而来,必然会往佛光寺而去,便更加坚定的要去小刀山了。 雨势变小,雨滴变成了银丝,既像一层白雾,又像一片素纱。亭外风景,一片烟雨朦胧。 突然一阵弓弦声,几十支利箭,朝凉亭射来,势不可挡,威力无穷。 “不好,有埋伏!”快剑秦林拔出宝剑,急速挥舞,将周围弓箭纷纷剥落。 慕容缘身形舞动也击落了几支弓箭。 李世立即朝马车飞去,敌人来袭,他想到的,首先是保护受了伤的顾神捕和居大侠。 那个落魄书生吓得赶紧躲到了石桌之下,雷有同也躲在沈梦身后,沈梦拔出寒光匕首,全神戒备。 马夫不急躲避,被一箭穿心,命丧当场。 李世在马车前,左右张望,不见敌人来袭,登上车一看,顾神捕扶起了居大侠,居大侠竟然悠悠醒转。 慕容缘和沈梦也迅速离开凉亭,站在雨中,围住马车,面朝树林,全力防范。 快剑秦林飞身向林中弓弦发声处掠去,一闪便消失在了雨雾中,不一会儿传出几声惨呼。秦林快速退回说道:“敌人埋伏了弓弩手,被我杀了三人,其余作鸟兽散,应不敢再来。我看他们服饰,倒像绿林劫匪。此去小刀山会经过黑旗碧海帮的地盘,莫不是他们以为我们有值钱的财物盘缠,想打劫不成,我们路上要多加小心。” 雷有同也离开凉亭来到马车前面,只剩下那个落拓书生还在亭内瑟瑟发抖。 马车内,居大侠睁眼坐起,突然看见李世在他面前,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了顾神捕的手,指向李世说:“那晚就是他......” 第三十九章 毒局 马车上居军大侠终于醒转,却第一时间看见了李世,只见他抓起旁边神捕顾景峰的手,向前方一扬,指向正是李世!“那晚就是他……” 众人都有些吃惊,李世更是愕然。 居大侠胸口不住起伏,全靠顾神捕将内力输送,他才缓得一口气来。 居大侠强忍伤痛继续说道:“我是落入了贼手吗?这个人就是那晚袭击我的其中一人,你们到底是谁?”他刚刚醒转,见到李世,一时敌我不分,以为仍未脱险。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李世站在面前外,还有一个长须官人在给他输送内力,一个蓝衫妙龄女子在车旁观望,剩下雷有同和慕容缘他都认得,终于放下了心。 但居大侠仍然对李世怒目而视:“你那晚为何要袭击我们?” 众人皆都狐疑不定,李世更是茫然:“居大侠何出此言?我是龙须镇都头李世,案发当晚我并未离开寒舍半步,后来九幽杀手出现,也反倒诬陷我是凶手,难道案发那晚,居大侠当真是见着我了?” 慕容缘初是一怔,但转念一想,立即忍不住截口道:“居大侠,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这位真是都头李世,但不一定就是那晚袭击你的人。我在山神庙,是亲眼见到有人假扮的他。”她说着把眼光望向神捕顾景峰,因为他也见到了。顾神捕不动声色,只是示意让居大侠继续说下去。 居大侠微弱的扬了扬眉,继续说道:“我看见长得和他一样的人,同一个残废老人,埋伏在栖霞渡的渡口竹桥边,言语恐吓,要检查我们的行礼。老夫和他们动了手,但他们两人联手,我又有伤在身,被打入了江中。等我醒来,已随着江水飘到了湖心小岛,我在湖心岛熬了几日,全靠身子骨硬朗,才得以上岸,你们那么肯定说不是他,又如何得以证明?” 顾神捕这才握了握居大侠的手,然后说道:“鄙人惊涛堂顾景峰可以作证,的确是见到过有人假冒李世都头,居大侠在和那两人交手后,是否知道那晚跟大侠出来的雷家四十余人都惨招毒手?每人都被致命一刀取了性命。” 居大侠神情凄惨,眼色茫然,艰难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雷家真的遭到了如此不幸啊,我有负堡主所托。我被打落水中,受伤不轻,我不熟水性,起初挣扎了一番,后就呛水晕厥。但在落入水中的一刹那,我好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人影。有点像……”还未说完,他双手插住脖子,喉头突然哽噎,双目圆睁,鲜血狂喷而出,他的手指指向了雷有同方向,立时气绝。 李世和慕容缘立即沿着居大侠手指方向飞身打探,快剑秦林也往四周查看,并未发现人影。 沈梦看了居大侠的惨状,心中发疑,突然发现马车上,有一条线状的红色蚂蚁群,慢慢的爬出了马车,不禁心中更是大疑,一下子楞在了原地,但当着这些人面前,并未说话。 顾神捕更是惊愕,连忙检查居大侠身体,却发现他瞳孔已经放大,耳鼻流出暗紫色的血液,已经中了致命的毒。他不由说道“居大侠即将说出凶手,怎么会突然中毒身亡,这毒是如何下的?早上我一直和居大侠在一起,眼见他的伤势好转有了起色,怎会突然中毒?”然后顾神捕将眼光盯向了沈梦,发现她神情有疑,心想这用毒的本事,只有当年叱咤风云的九幽杀手毒菩萨做得到。他便对着沈梦说:“沈姑娘,这件事只有你有嫌疑。” 沈梦却气的脸都红了,娇叱道:“放……放……你少血口喷人,我怎么会是嫌疑凶手?” 雷有同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盯着沈梦,惊疑不定。 李世和慕容缘等人也聚集到了马车周围,顾神捕抚须说道:“你们可曾记得,那晚沈梦姑娘假扮成‘如梦’设计比武时,第一场居大侠突然中毒的情景,便与今日惊人的相同。” 雷有同和慕容缘马上记起了当日的情形,居大侠是在即将获胜的情况下,手腕中毒,按照沈梦的解释,一切都是了痕大师在暗中帮助,也就是说下毒的是了痕大师。 顾神捕接着说道“沈梦姑娘,你是他的徒弟,自然也会这门毒术?” 顾神捕又道:“九幽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最厉害的功夫就是毒功‘烟花如梦’,这门功夫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他过往暗杀无往不利,全靠这项用毒的法门。沈梦姑娘,你作何解释?了痕大师难道当真就是九幽杀手?” 沈梦嘴唇一动,正待辩驳,蓦地心念电转,想起一件事来,不由暗叫糟糕。 众人见沈梦不答,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快剑秦林也急了:“沈梦姑娘,你好好想想,你师父是不是能够十步之外用毒伤人于无形?我认为居大侠的死是和你师父有关,不是你,只要你能如实告诉我们。” 沈梦把目光望向李世,李世也疑惑地望着她。 沈梦怒道:“九幽杀手毒菩萨会这门功夫,这一点人人都早已知道了,还用你说?师父和我只是想警示雷家,让其认真准备,别无二心。今日之事非常突然,怎么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我刚才和你们一起御敌,难道你们忘记了?” 顾神捕冷冷的道:“你就算不是凶手,也必然是共犯,不然在我们那么严密的保护之下,敌人是怎么下的毒?若说没有人作内应,这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沈梦哑口无言,胸中憋着一股闷气发作不出来,只能不住的跺脚,整张俏脸都烧的红红的。 李世听到顾神捕的说话也在频频点头,其余人虽然没有附和,可是望着沈梦的眼光里也都带上了不信任。 沈梦见了,心里只觉得无限委屈,泪水只在眼眶打转 “不对,我觉得现在就下结论与沈梦姑娘有关还为时尚早。我记得刚才屈大侠正要说出那晚所见之人时,是望着雷公子的方向,他或许是看见了外面有人?”李世皱了一下眉,突然说道;“刚才还有一个人在这附近,现在也不见了,凉亭内不是有个落拓书生吗?他去了哪里?” 顾神捕看不见凉亭,便停住没有说话,众人也立即向凉亭望去,果然早已空无一人。 沈梦这才转嗔为喜,对着李世一笑。 第四十章 坐局 紧接着李世又说道:“虽然不能下结论,但凶手依然逍遥法外。沈姑娘要证清白,就一定要带我们找到你师父,这样我们才能对你放心。” 顾神捕也冷冷的道:“要让我们对你放心,我们就要将你严加看管起来。”他说完拿出一条绳索,丢给秦林,“将她手先绑了,我和她同乘马车,直接去小刀山佛光寺,一定要找到那个老和尚,才能打消我的疑虑。” 沈梦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对她,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本来是发誓绝不再哭泣的,可是想到这些天来事事不顺,现在众人对自己又是这个态度,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不听话的拼命往下淌。 从居大侠的描述中,大家分析商议,那晚雷家四十余人就是中了九幽的埋伏。残废的司徒玺和假冒李世的人拦截众人,强行检查行礼,是怕雷家将七彩玲珑甲转移。他们没想到居大侠在手腕受伤之下,还能搏斗,于是两人联手将居大侠打落水中。只是黑暗中还藏有另一个杀手,是这个人残害了雷家,就算他不是徐寒山,也同九幽杀手有莫大的关联。很明显,居大侠视乎是发现了这个隐藏的人,但关键时刻中了剧毒,没能将他公之于众。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不是司徒玺和冒充李世的人。 居大侠一死,这唯一的线索就是聚集在了痕大师身上,整个事件的最大受益人就是这个老和尚。找到了他,说不定就找到了雷石师的下落。既然沈梦也认为了痕大师是去了小刀山佛光寺,一行人当下决定行程不变。 他们埋葬了居大侠后,由快剑秦林驾着马车,继续向小刀山进发。 雨已经停歇,远方的山峦,挂着七色彩虹。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雨水洗礼后,变得得越发苍翠欲滴,郁郁葱葱,地面不再扬起尘土,稍微有些泥泞不堪。 顾神捕同沈梦同乘马车,沈梦双手被绑,娇美的脸蛋上犹挂着亮晶晶的泪痕,心中想道:“李世不但不帮我,反而跟他们一起看我的笑话,这算什么?”她只看着马车窗外,不去理睬坐在一旁的顾神捕。 再行得半日,前面就到了仙人铺子。 仙人铺子是一个集市,连接着黄岐府和龙须镇,来往做买卖的生意人,均会在此处聚集,各式各样的小贩也在这里摆摊,李世一行人到达仙人铺子时,时已中午,大家都觉饥肠辘辘,便打算在此处歇息用餐。 太白酒肆就开在仙人铺子的街口,门口一个长长的淡黄竹竿,挂着一面大大的红色酒字,映着雨后的阳光,特别显眼。 李世走在前面,顾神捕拉着沈梦,雷有同跟着慕容缘,秦林卸下马车,将马牵到马槽,六人先后进了酒肆。 酒店桌子不大,顾神捕、秦林和沈梦在店中间位置坐了一桌。李世、雷有同和慕容缘坐了旁边的一桌。店小二忙过来沏茶,殷勤迎客。 酒店内除了李世和顾神捕分别占了两张桌子外,已经有了六桌客人正在用餐。 此时门外一阵喧哗,四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瞎了一只眼,带了个独眼眼罩,身穿莽衣,腰间挂了一个独脚铜人,让人不寒而栗。 站在他傍边的人是一个光头,满脸横肉,身材圆滚,身上挂一把大刀,虎虎生威。 再一人站在独眼人身后,带着一顶毡帽,满面笑容,手上拿了一把合上的扇子,不时用扇子挠一挠后背。 再一人长着八字小胡,贼眉鼠眼,腰上插着一根判官笔,一进得店内,一双眼睛就往慕容缘和沈梦身上瞟来瞟去。 这四人进得店来,互相望了一眼,并不说话,分散开向周围走去。 那个独眼的汉子,在顾神捕身后的酒桌坐下。那里原本有一对夫妻,已经点好了菜,正在夹菜。独眼汉子也不说话,直接抓起桌上的烧鸡,放在嘴里大嚼。那对夫妻本要发作,但看见这个独眼人,面目凶恶,便不敢作声,妻子扯了一下丈夫的袖子,两人连忙起身离去。 光头大汉,也坐在了顾神捕侧后方的桌子处,如法炮制,将那一桌的客人赶走。 头戴毡帽那人,笑嘻嘻的坐在李世前面那桌客人处,还同那桌客人拱了一下手,那桌客人,环顾四周,见势不对,也立即溜了。 最后那个八字胡,走到一个身穿白衣人的桌旁坐下。那个穿白衣的人,是一个中年人,身旁放着一把宝剑,并不理他。 这个八字胡,眼见同伙都已坐下,将客人吓走,偏偏自己这桌的客人并不睬他,觉得很没面子,看见白衣人倒了杯茶,举杯要饮,便伸手去抓白衣人的茶杯。他的手刚碰到白衣人的杯子,只觉得就像碰到了一块烙铁,惊了一下,迅速将手缩回,低头一看,手心已被烫得通红,却看见那白衣人,并不怕烫,一口将茶饮干。他明白这是白衣人将内力透过酒杯伤了他,不敢再惹,起身离开,走到一桌空桌坐下。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掌柜和店小二也觉害怕,见他们把原来的客人赶走,直接吃起了桌上的食物,不敢出去问话,只远远看着。 剩下先前正在用餐的两桌客人,匆匆放了些碎银,便也起身离开。 顾神捕和李世对视一眼,两人点了一下头,都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正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三人。已经坐下的这四人一见,脸色立即大变。 进来三人中间一人身披红色披风,长着一脸络腮胡,双手藏在袖内,背在身后。他径直走到一个空座入座。 左右两人分别披着黑色的披风,也赤手空拳。他们不敢与红披风同台,看见店内几桌都已有人,便在最后的一张空桌坐下。 店小二看见三人坐下,便要上前询问沏茶,刚迈出两步,看见门口又进来一个黑脸大汉,脸上有一道刀疤,把他吓了一跳,茶水洒出,赶忙退回换茶。 门口的黑脸大汉进得店内,发现所有的桌全部坐着人,便声如洪钟的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的生意这么好?这酒肆的茶位,不是每个人都能坐的。” 黑脸刀疤大汉,看了看形势,李世一桌三人,顾神捕一桌三人,已经被周围七桌围在了当中。他便扫视了一下店里的其他几人,然后走到那个八字胡的面前:“怎么,钻地鼠不在山上打洞,也跑到这仙人铺子找吃的啦?今天你坐的位置让出来吧。” 第四十一章 位局 八字胡的汉子,刚在白衣食客那里讨了晦气,正在气头上,眼见这个黑脸大汉第一个来找他的麻烦,还把他的外号给叫了出来,好生恼火,腾地站起,“你这厮,是哪里来的,敢叫你大爷的名号,这太白酒肆,我怎地就来不得了?” 黑脸大汉哈哈一笑,脸上刀疤不住抖动,他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说道:“老子说你不够格,就不够格,我把你这只钻地鼠,打到地下去。”说完从身后取出一把古怪的弯钩,朝这个八字胡的汉子扔去。 八字胡汉子立即也拔出腰间别着的判官笔,向飞来的弯钩点去,他想自己的功夫应该能将这个弯钩击落。眼看弯钩飞速旋转着朝他飞来,他一笔刺出,却击了个空,那弯钩仿佛长着眼睛一般,突然绕过了他的判官笔,依旧旋转急飞,眼看就到了面前。八字胡汉子大惊,赶紧抱头蹲下,那弯钩才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八字胡汉子刚刚站起,正要说话,突然胸前一截弯钩的刀尖穿胸刺出,鲜血染红了他整个心口,他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只张着嘴,倒了下去。原来那弯钩是带着回旋,飞过了八字胡汉子,又立即回飞,他没注意,被钩子从身后刺穿,当场毙命。 早些时候进来的另外三人,看到八字胡被杀,全部从椅子上站起,将兵器拿在了手里。为首独眼汉子说道:“什么人,敢在我们兄弟面前行凶,也不打听一下我们是谁?” 黑脸汉子拔出弯钩,扫了一下站起三人,也是哈哈一笑,说道:“黑旗碧海帮四位当家都来了,怎么你们老大锦毛狂狮肖碧海没来?就是他来了我也不怕。你告诉他,这钻地鼠付七的命是我魏延河取的,三天前他在仙人铺子强奸了一个民女,还杀了民女的父亲,我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什么?你就是魏延河?绿林大盗魏延河?你居然也来趟这趟浑水?”独眼汉子刚要发作动手,被拿扇子、戴毡帽的笑面人拦了下来。他走到魏延河面前,笑容可掬的拱了一下手道:“早知道是您也要来这里,我们黑骑碧海帮就不那么辛苦了,今早在林中我们已经损失了三个弟兄,帮主才遣我们四人在这里等着,您看要不让一半给我们可好?” “你是黑旗碧海帮的笑面虎孙畅,黑道上就属你口蜜腹剑,这宝贝只有一份,怎么可以让一半给你们?”魏延河说道。 “我们不想同你结仇,况且你杀了我们老五,我们也暂时忍了,只要你答应那个东西让给我们,我看这里有两个美女,全让魏大哥笑纳可好?”他居然已经把店内的两个美女当成了带宰羔羊。 慕容缘一听,马上变了脸色,李世按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发作。那边沈梦却沉不住气了,她也有意要挑起争端,便说道:“哎呀,几位大侠,小女子好生命苦,你看你们还没动手,就将我当成买卖来做了,我已经是阶下囚了,你们要拿我,不知道我身边的大人答不答应。”说完她还将双手举起,众人一看,的确是被捆绑着的。顾神捕自古饮茶,并不答话。 那边光头胖子也说道:“没想到,这边这个蓝衫女子已经是被俘来的,那就得看谁有本事抢了,我们反正只要宝贝,女的可以让你,这两个娘们都是极品,便宜你了。” “冲天豹陆雄,你们真当我魏延河是冲着这两个美女来的,我魏延河怎会缺少女人。你们黑旗帮在当地作恶多端,还没有资格同我讲条件。”黑脸刀疤魏延河将弯钩拿在手里,冷冷的说道。他然后转向独眼大汉道:“独眼狼陈莽,你不是要动手吗?这就来啊!我看今天在这里都没有你们的位置,除非是肖碧海来争。” 独眼狼陈莽性子最是冲动,笑面虎孙畅拦他不住,他踢开桌子,拔出独脚铜人,往魏延河头上便打。魏延河也是微微一笑,弯钩飞出。旁边的笑面虎孙畅和冲天豹陆雄见无法避免冲突,也纷纷拔出兵器,向魏延河身上招呼。 只听得三声惨叫,黑旗碧海帮三位当家,兵器还没有击中魏延河,弯钩就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三人手腕俱是一道血口。弯钩重又飞回魏延河手中。 黑骑帮三人知道不是对手,再加上旁边的红披风也在,他们也不敢惹。他们知道如果帮主肖碧海不来,这里是占不到便宜的。三人只好抬起死去的钻地鼠付七的尸身,灰溜溜的离开了太白酒肆。 魏延河心想,这几个当家的借着锦毛狂狮肖碧海的名头,作恶多端,我已施加了惩戒,还杀了一人,反正梁子也结了,只要今天能够取得宝贝就行,怕他怎地。看见黑旗碧海帮众人离开,便将店门关上,转身去看另外的三桌人。掌柜和店小二哪敢干涉。 另外三桌分别是一个白衣中年剑客,一个红色披风的大胡子和两个黑色披风的年轻人。这三人,魏延河就不认识了。 “好了到你们了,今天我也要试试你们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先从你开始吧。”魏延河说完,弯钩直接飞向了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也不起身,在弯钩就要碰到他的肌肤时,手中茶杯嗖的飞出,击中飞钩,力道刚刚好,改变了弯钩旋转,弯钩直接飞回魏延河手中,茶杯也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魏延河一看大吃一惊,这人武功高深莫测,自己惹他恐讨不到好,连忙拱手,“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我看这位置你是有资格坐的”,他看白衣剑客并不答话,便转身去看另一桌。 红衣披风的大胡子一直冷笑,让魏延河也很不爽,“好吧,也让我试试你。”弯钩朝红衣披风飞去。 红衣披风的汉子将披风解下,对着弯钩兜去,弯钩一下子被披风罩住,他想抓住弯钩,弯钩却转势不减,破衣而出,飞回魏延河面前,旋转力度才衰减,被魏延河迈出一步,抓在了手里。“你居然能兜接住我的弯钩,好,也算你一份。” 红衣汉子见披风破损,便不再穿上,将他放在了一边,重又坐下。 “还剩你们俩了,不会少的,也试一试吧。”魏延河将弯钩向最后的两个穿黑色披风的年轻人掷去。 两个年轻人,立即起身,也脱下披风想照猫画虎,用披风来兜住弯钩,却力道没有掌握好,两件披风都被弯钩搅得粉粹,其中一人胸前还被划伤,弯钩飞回,被魏延河接住。 “你们三个是一伙的吧,这两个是你的徒弟?看样子学得不到家啊,哈哈,好吧,看在你的份上,让他们也留下吧。”魏延河对着红披风大胡子那人笑道。两个黑衣人不敢坐下,在红披风大胡子后面垂手而立。 “现在就剩下我们三家了,各位,要不我们先取得宝贝,然后再商量怎样分?”魏延河终于将目光转向中间坐着的两桌人,在他的眼里,李世他们的确已经是待宰的羔羊。 第四十二章 争局 魏延河是这一带有名的绿林大盗,他武艺高强,常常独来独往,官府也拿他没有办法。他使得一手回旋弯钩,出神入化,让人防不胜防。自身又有一身横练功夫,自觉今天的宝贝是志在必得。他接到风声,说今日有一批官差会经过,藏有七彩玲珑甲。官差首领受了重伤,不足为惧。他便来到仙人铺子等候,果然在午时看见一行人进了太白酒肆。 在试探过酒肆内其他客人的底细后,魏延河留下了白衣剑客和红色披风两桌客人,心想官差一行有六人,自己也可以找些帮手,等料理完,拿到宝贝后,再同他们争夺也不迟。他保留实力,收回弯钩,将矛头转向了顾神捕一行。 李世一坐下来,就看见这群人来者不善,心中暗想:“居大侠已死,怎么还有恶人前来?如果说凶手要对居大侠杀人灭口还可以理解,但这些人又是为何用强。昨夜的九幽杀手和刚才的林中埋伏,似乎都不是冲着居大侠来的,他们到底还有什么目的?”他一直冷冷旁观,想要弄清楚这些人目的何在。 红色披风说话了:“魏延河,今日只有一件宝贝,我们三家怎么分也分不清,你我终究算不到一路。在这个酒肆内,我先退出,让给你们,你们若能拿到,算你们本事。”他说完,将披风重新穿上,带着身后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肆。 出得门来,他身后一个年轻人问道:“师父,难不成我们真怕了魏延河?” 红色披风笑了一下,“我只说了在酒肆内算他们的,这出了酒肆,我可没说我不去争。我见那白衣剑客功夫深不可测,这些官差们也深藏不露,不如让他们先争斗一番,我们在外面以逸待劳,岂不更好。” 魏延河只道是红色披风怕了他,见他们主动退出,也不阻拦。 他对着顾神捕说道:“这里面,就属你年级最大了,怎样,是主动把东西交出来,免受皮肉之苦,还是我来搜一搜啊。” 顾神捕手拂长须,道:“你怕是找错了对象吧,惊涛堂的人你都敢动?魏延河,你在江湖上屡犯劫案,官府正要拿你,你却主动送上门来,这份大礼看来我们也只好笑纳啊。”说完他向快剑秦林看了一眼。 快剑秦林站了起来,面向魏延河,道:“现在是你主动投案自首,免受皮肉之苦,还是我来动手啊?” 魏延河一听大怒:“一群官差走狗,知道我的大名居然还不怕,不但不交出宝物,还要主动挑衅,好、好、好,就让我来会一会你。”说完全身上下骨骼咔咔作响,右手弯钩,向秦林脖子飞去。弯钩旋转更加猛烈,同刚才大不相同。 快剑秦林立即出剑。急速旋转的弯钩同他的剑“嘡啷”一声交锋,向后飞去。弯钩力道不减,立即掉头再次飞旋着袭向秦林。秦林并不回头,背后像长了眼睛一样,反手就是一剑,正中弯钩中心,将他挑上了空中,夺的一声,嵌入房梁。 “你也用剑,好快的剑!”白衣剑客放下了茶杯,转身看着秦林。“你既然也用剑,我倒要讨教一下,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白衣人站了起来,拿起了他的剑,目光如炬。秦林只觉一股寒气袭来。 魏延河弯钩被破,异常恼怒。他迈开步子,拉起架势,准备一招黑虎掏心向秦林胸口打去。他曾在山中一拳打死猛虎。他的拳刚劲有力,势大力沉,锐不可当。 魏延河的拳还没有碰到秦林,就在空中生生定住。他在经过李世那一桌时,拳头就动不了了。他的拳都被一个冷峻的人伸手握住,既抽不回来,也打不出去。 与此同时,白衣剑客的剑也出了手,他和秦林叮叮当当互相击出了几百剑,看得人眼花缭乱。他们之间的桌椅被剑气击中,纷纷变成了飞舞的木屑,顾神捕眼神炯亮,脱口而出:“点苍剑法。” 白衣人和秦林同时住手,秦林周围落满了木屑,白衣人周围一尘不染。飞舞的木屑,全部落在了他剑锋圈外。他内力深厚,胜过秦林。 白衣人也看见了顾神捕身边的古剑,“咦,你这把剑是七星龙渊古剑,相传是帝王佩剑,你是惊涛堂的神捕顾景峰?”他又对着快剑秦林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剑果然很快。” 魏延河头顶的汗珠像黄豆一样滴落。握着他拳头的李世说话了:“你说要找我们交出宝贝,请问你究竟想要什么宝贝?”说完手上轻轻用力,只听到魏延河拳头格格作响。 魏延河紧咬牙关,一张黑脸涨的发紫,脸上刀疤极度扭曲,面目狰狞,却不哼一声。李世敬他是条汉子,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开。 魏延河这才知道,眼前这些人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自己收到的风声全不靠谱,跺一下脚,道:“你们不是普通官差,肯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们。” 李世对魏延河出手教训黑旗碧海帮恶徒并不反感,江湖上传闻绿林大盗魏延河,也只是劫富济贫,对穷人并不下手。 “这里有我在,只要你告诉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我保证你能平安出去。”李世目光看了一下顾神捕,顾神捕也微微颔首。 “是七彩玲珑甲,现在道上都已经传开了,七彩玲珑甲在你们一行身上。我只知道你们是负责押运的官差,要把这件宝物送去惊涛堂保管。这里是通往惊涛堂小刀山分舵的必经之路,我便想在这里劫持。是我自不量力,早知道我就不参与了。唉……” 说完他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果真没人阻止,一大步跨过门槛,往前狂奔而去。 白衣剑客也向顾神捕拱了一下手:“在下点苍上官鸣,顾神捕好眼力。” 顾神捕又抚摸了一下他的胡须道:“哦,是“暗香疏影”上官鸣吗?我曾听你们点苍掌门植敬堂说起,点苍剑客中你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今日真是幸会。” 快剑秦林也对“暗香疏影”上官鸣非常佩服,向他拱了拱手,“刚才的比试是我输了,你的剑上没有用内力,只是单纯比速度,如果用内力的话,我必不如你。” 白衣剑客向秦林答礼道:“久闻惊涛堂的人武艺高强,尽皆忠义,屡破奇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一向在剑法上争强好胜,今日看见秦林能主动认输,更觉惊涛堂不一般。 上官鸣继续说道:“我此次应安世民大人邀请,也是要去小刀山惊涛堂分舵,却不料在这里遇见了各位,不知那些绿林强盗怎么敢打惊涛堂的主意。” 李世也觉奇怪:“难不成,昨晚那个木箱里面没有东西,他们以为七彩玲珑甲已经被我们取出来了。” 顾神捕也点点头,向雷有同问道:“雷公子,你当真不知道你们雷家的宝物是否在木箱中?可否详细将你在山洞中的情形再讲一遍?” 第四十三章 夺局 雷有同起身向上官鸣见了礼,面向顾神捕道:“山洞中有一具骷髅,甚是吓人,这个木箱是在骷髅旁边找到的。往山洞里面探索,有一个平台,上面的石桌放着文房四宝,不知有何用意。我掉落山洞不知时日,好不容易出来,便将木箱抱出,却真不知里面有无我家的宝物。” 顾神捕略一沉思,说道:“有一具骷髅?这个人想必已经死去多时了,他不会是雷家的人,应该是来盗宝,被困山洞而死。这个木箱里面装着七彩玲珑甲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九幽杀手取走木箱,拿了宝贝,却反在黑道放出风声,诬陷宝甲在我们这儿,实在阴毒至极。我猜他们这样做,是要阻止我们尽快到达小刀山。事不宜迟,我们不能让贼人得逞,应尽快赶路,尽快找到了痕大师和雷石师。” 李世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心想找到了痕大师也是断案关键,便不再言语。 于是众人简单用餐结账后,一起出了太白酒肆。 店掌柜见众人离去,转身去往后院,翻出围墙,来到一棵树下,那里站着两个黑衣人。“迅速放出信号,他们一群人是去往小刀山。”两人拱手答“喏”,借着雨后的薄雾,分两个方向隐身而去。 李世一行走出太白酒肆,取了马车,往仙人铺子街口走去,越走越觉得情况不对劲。 中午来时,街边人来人往。小贩贩卖杂物,琳琅满目。他们现在所见,整个街道空无一人,一片萧索。 顾神捕拉开马车车窗,回头向快剑秦林点了点头,快剑秦林一闪身,往相反方向而去。 仙人铺子街口尽头,路中间站着三人,中间那人满脸络腮胡,穿着红色的披风,后面两个黑衣年轻人立在身后。 “刚才看见魏延河狂奔而去,似乎没有得手,现在我们在这里候着,不愁他们能够溜走。”红衣披风的大胡子踌躇满志。 前面有人把守,李世等一行不愿多生事端,正准备改道,却发现身后有四匹高头大马,马脖子各围着一面黑旗,结辔而行,把后路也封住了。 四匹马中有三人他们是见过的,就是酒肆内被魏延河赶跑的黑旗碧海帮三位当家。 中间一匹枣红马,马鞍上端坐着一位瘦高白净的中年汉子,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身,扇子面的身材。头上戴古铜色鸭尾巾,用一块黄绫子包头,中间安着一块无暇美玉,烁烁放光。黑旗碧海帮帮主“锦衣狂狮”肖碧海来了。 前有红色披风,后有黑旗碧海帮,一下子把顾神捕和李世等人围在了街心。 红色披风大胡子似乎无视面前的众人,朝远处马上的肖碧海扬了一下手,说道:“肖帮主也亲自来了啊,刚才酒店内是魏延河杀的五当家,与我们无关。” 肖碧海绰号锦衣狂狮,鼻中轻哼一声,从身后抛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在街心,正是魏延河。 “居然敢小看我们黑旗碧海帮,我已经将他杀了。”肖碧海不屑的说道。“怎样,前面马车里的英雄,把东西留下,我就放你们过去,不然下场和他一样。” 有时候,避无可避就无需再避。 李世看了一下红色披风,再回头对街后的四匹马说道:“各位可能误信人言,你们要的东西,我们也在寻找,而且此物,事关一桩凶案,请各位不要插手其中为好。” 马上的肖碧海仍然是目空一切的神情,“我们黑旗碧海帮在这一带做事,从不走空,宝贝如果不拿出来,把这个漂亮的女子先留给我回去做个压寨夫人吧。”他身后的独眼狼、冲天豹和笑面虎一起哈哈大笑。 慕容缘气急,她望了一眼李世,见李世胸有成竹,便没有发作。 李世继续说道:“各位好汉,如果不识时务,也不要怪我的拳头没有手下留情了,你们两家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 肖碧海回头望了一下笑面虎,笑面虎收起扇子,双手击掌。他们已经在街上房顶埋伏了弓弩手,只待拍掌就一起现身。 街上房顶只有一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剑客站起了身,往街心丢下了几把长弓。他一声长啸,翻身落地,“你们别枉费心机了,埋伏的人已经被我全部料理了。” 锦衣狂狮肖碧海大怒,一看自己的埋伏被秦林所破,飞身下马,直取秦林,后面的三个当家也纷纷抄起兵器,下马围攻过来。 慕容缘恨他们言语侮辱,对李世说,我去帮秦林,你对付前面三人。 前面红衣披风大胡子,看见黑旗碧海帮几位当家率先出手,怕宝物被夺,也带着身后两人一起出手。李世和红衣披风斗了起来,白衣上官鸣截住了两个黑衣青年。 沈梦在车里被顾神捕绑了双手,关切的看着场中打斗。顾神捕只在一旁微闭双眼,端坐调息。 黑旗碧海帮,原来只叫黑旗帮,之前的四个头领武艺稀松,肖碧海来了之后才打出了名望。 慕容缘独斗独眼狼、冲天豹和笑面虎三个头领,游刃有余,一针一个,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 快剑秦林却负了伤。 锦衣狂师肖碧海得塞外高人真传,武功高强,不是那三人可比。他一双肉掌翻飞,全身布满刚猛劲力,快剑秦林的剑要刺到他时,都被肖碧海内力震开。他无视秦林的进攻,一掌击向秦林胸口,秦林快速回剑格挡,仍然被他连剑一起按在了胸口,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向后飞去。 肖碧海一招得手,仍待进攻,被慕容缘截住。慕容缘也知道他功力了得,并不近身,只在他周围飞舞,仗着穿针引线的绝顶轻功,和肖碧海尚能周旋。 白衣剑客上官鸣,本来和快剑秦林心心相惜,见秦林受伤,拔剑快速解决掉那两个黑衣年轻人,转身帮助慕容缘,双斗肖碧海。 红衣披风大胡子双手通红,和李世的双拳斗到了一起。“你是血手郝沙。”李世认得这门功夫,终于知道了红衣披风的身份。 他们俩的拳风相交,激起一阵龙卷之风,冲向天空。然后血手郝沙捂着胸口,退后三步,不住吐血。“好厉害的拳头,没想到点子这么扎手,怪不得魏延河没能得手,我低估了你们。” 血手郝沙看见自己带的两个徒弟也被白衣上官鸣所杀,知道讨不到好处,不再进攻,立即飞身逃走。 李世扶起秦林,秦林摇摇手说“不碍事。”说完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昨晚和血色骨笛对了一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转眼间场上就只有锦衣狂狮肖碧海独斗上官鸣和慕容缘。 慕容缘的银针在肖碧海身上游走,让他十分忌惮,只想快些结束战斗,奋起神威,无视慕容缘针尖刺入,也是一掌劈向慕容缘胸口。 白衣上官鸣右手宝剑被肖碧海刚猛的内力震开,他念个剑诀,左手两指成剑,点向肖碧海手掌,替慕容缘接下了这一掌。 指掌相交的一刹那,忽的一声,激起了一团风浪,将街边周围房屋窗户全部震碎。 肖碧海见这个白衣剑客内力也十分了得,自己带的人马全军覆没,血手郝沙已经逃走,知道今日是遇到了劲敌,和情报完全不符。 他向上官鸣和慕容缘遥击两掌,借着掌风飞回马上,地上受伤的三个头领也连忙爬起上马,随肖碧海落荒而逃。 打跑了夺宝强贼,这边只有快剑秦林受了内伤。 李世将秦林也扶上了马车,自己亲自驾车,不做停歇,离开仙人铺子,往黄岐府小刀山而去。 街尾太白酒肆的老板,看着马车远去,将面皮揭开,豁然是九幽杀手叶乘云所扮。 “今日在酒店内,只有顾景峰背着包裹。”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第四十四章 舵局 黄岐府是一个大镇,四面皆是大道,历年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建有高大围墙,绵延数里,就像一条卧龙环绕,固若金汤。城内车水马龙,平安喜乐,一片繁华似锦。城外有小刀山环抱,位于黄岐府西面,朝廷驻有重兵把守。 这里以前经常有贼人出没,抢劫乡民,朝廷乃设惊涛堂分舵在小刀山脚下,办案高效,绿林强盗方不敢造次。 李世驾着马车,带着众人,于当日黄昏时分到了小刀山。 小刀山,山峦叠嶂,群峰环翠,映着落日的余晖,风光无限。 惊涛堂分舵便位于山脚下一片平坦之处,大小房屋三十余间。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青松拂檐、玉栏绕砌。朱漆大门,两个金辉兽面口衔铜环,殿檐斗拱,顶有五色琉璃鸳鸯瓦盖,好不威严气派。 顾神捕用惊涛堂平乱玉佩叫开了分舵大门,号称“八步赶蝉腿”的安世民亲自出来迎接。当夜设宴,接风洗尘。 惊涛堂分舵大堂灯火通明。 “八步赶蝉腿”安世民年过半百,须发皆白,却生得硬朗,外披灰色英雄氅,足蹬五福捧寿靴,一看便知下盘功夫十分了得。 堂前安世民舵主坐了首位,顾神捕坐在一旁。两边李世、慕容缘和雷有同坐在一侧,秦林和上官鸣坐在另一侧,被捆双手的沈梦坐了下位。 安世民听完顾神捕讲述雷家案件和在路上遭受袭击之事后,将手中茶杯重重砸在了桌面。 “哼,九幽杀手也欺人太甚,居然敢小看我们惊涛堂,颜将军的仇定让他们血债血偿。顾神捕可以好好在此养伤,待养好伤,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一定要将雷家血案查个水落石出。” 顾神捕起身相谢:“有安舵主在此,量那些贼人也不敢造次。我先被寒山无极刀寒气所伤,内力受损,又被司徒玺打伤右臂,需要调养几日,就无大碍。只是快剑秦林中了血色骨笛,又被黑旗碧海帮帮主肖碧海打伤,所受内伤比我严重,他要在这里多歇息几日了。” 安世民听闻,让侍卫从内堂取出两粒丹药,分别交给顾神捕和秦林,“这是诸葛总堂主分发下来,治疗内伤的良药‘龙蛇九转大还丹’,你二位可以服下,有助康复。只是这丹药存量不多,也就不一一分发了。” 顾神捕和秦林答谢接受。 顾神捕拂须凝视丹药道:“此‘龙蛇九转大还丹’乃诸葛堂主在塞外寻得,极为罕见,是治疗内伤的圣药。安舵主将如此珍贵之物赠与我们,受之有愧啊。” 安世民微笑道:“借花献佛,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顾神捕和秦兄弟为雷家案件奔波,理应受用此药。雷家案件梳理起来就是有人欲夺取雷家的七彩玲珑甲,但是不是九幽杀手这一股人马还不好说。九幽杀手为钱卖命,也有可能是受命于人,真正的夺宝人也许还不止一个。” 顾神捕见安世民年纪颇大却思维如此敏捷,倒是十分佩服。 安世明继续说道:“照刚才你们所说,居大侠是在路上中了剧毒,但那晚在八方客栈,九幽杀手却明显留了活口,这个疑点倒是关键。雷家四十余口人的血案,说不定还不是九幽杀手所为。” 安世民这么说,正合李世所想,他也非常佩服,心道“不亏是惊涛堂分舵舵主,分析问题,一针见血。” 安世民转身向雷有同说道:“雷公子节哀,雷家遭此不幸,老夫也深感同情。雷公子可以在此处住下,惊涛堂分舵守卫固若金汤,我们有责任让雷家血案昭雪,还你一个公道。” 雷有同立即起身拜下,感激涕零。 白衣剑客“暗香疏影”上官鸣也向安舵主问好。 安世民对上官鸣说道:“你们点苍派的帮主植敬堂酷爱好酒。老夫早年受他恩泽,欲将报答。现寻得一坛百年花雕,十分难得,本应亲自送去点苍,但苦于公务在身,分不开身。好酒易碎难寻,无得力干将可派,得知上官大侠在附近,也打算择日返回点苍,特差人召大侠前来,将这坛好酒带回大理,交与植帮主,以慰我平生心愿。” 上官鸣点头拱手称谢。 安舵主注意到蓝衫沈梦双手被绑,问起原由,顾神捕将顾虑告知了安世民,他也点头称是。 “雷家血案,牵扯到昔日的用毒高手‘烟花如梦毒菩萨’,不可不防。现在的关键就是要尽快找到这个女子的师父了痕大师。那么就明天一早,我派人和你们一起前往小刀山上的佛光寺,那里的主持微尘大师还是我的老友,若有了痕行踪,必将告知。” 沈梦的一口闷气仍然发泄在李世身上,一直狠狠的看着李世,小嘴撅的老高。 她早上在居大侠中毒之时发现有红色蚂蚁出现,心中生疑,因为她知道师父身上带着一个小瓶,正是装着这种红蚂蚁。红蚂蚁带有剧毒,由魔音超控,不是寻常之物。沈梦不相信师父是凶手,但居大侠中毒是不是师父所为?师父现在又在哪里?她也很想知道,只盼着明日一早就能去佛光寺,找到师父,解开她心中的疑虑。 众人正交谈中,门外侍卫来报,不知是什么人送了五口棺材,放在了分舵门口。 众人皆惊疑不定。 五口黑漆漆的棺材抬进来后,已经有血腥气弥散开来,令人作呕。 侍卫打开了第一口棺材,里面竟然是“笑面虎”孙畅,他头和四肢均被肢解,再也笑不出来了,棺材内一片鲜血淋淋。 打开第二、三口棺材居然是冲天豹陆雄和独眼狼陈莽,死状同笑面虎一样,凄惨异常。沈梦忍不住吐了出来,慕容缘也掩面不敢去看。 打开第四口棺材是血手郝沙,他是被人破腹而死,更加可怖。 打开第五口棺材,里面赫然是“锦衣狂狮”肖碧海,浑身上下骨骼尽碎,是被内力给震死的。 上官鸣、慕容缘和秦林同肖碧海交过手,秦林还被他打伤,他们知道肖碧海内力深厚至极,轻易不会落败,没想到他居然还被别人用内力震死,众人皆都愕然。 五口棺材再无任何线索。 顾神捕说道:“在龙须镇,我同九幽一众杀手交过手。他们杀手榜上排名第六的徐寒山被我所杀,他功夫虽好,也不见得内力会高过肖碧海。这送棺材的人恐怕武功还在我们见到的九幽杀手之上。今天在仙人铺子欲打劫我们的人全部被杀,还被装进棺材送来,这表明我们一路受人监视,敌人是知道我们行踪的,也是来示威的,不知是何用意,我们更要小心提防。” 安世民看见五口棺材也极为愤怒,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具翻倒一片,满桌流的都是茶水。 这久经沙场的惊涛堂分舵舵主面色铁青,目中厉芒闪动,大声道:“居然示威示到惊涛堂分舵的地盘,让我揪出来是谁,一定不让他好过。” 李世上前仔细检查了尸体,说道:“从这五口棺材死者的伤口来看,恐怕还不止一个高手,至少有三个高手才能做到。但他们都心狠手辣,出手太残忍,太绝情。如果真是九幽杀手所为,他们不知道又请出了哪些高手,今晚我们要多加小心。” 安世民知道顾神捕和秦林受伤,需要疗养,没有多谈,让各位早些回房安息,自己亲去布置分舵防守。 上官鸣拿了百年花雕,当下告辞。 第四十五章 访局 黑夜深邃,黯淡无光。 惊涛堂后面,依山建有回字形的客房,大约有十来间房,中间一个大院,铺着青石地砖。 李世进入偏房休息,不一会儿,有人前来敲门。 进来的是慕容缘。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衫,随意挽了个发髻,越发淡雅出尘。裙服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倾泻于地。 李世打开房门,将慕容缘引进屋,转身去挑亮烛台。 慕容缘在客椅坐下,用手托着下巴。她看着李世挑烛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人的后背,很宽大,很结实,很安全。 在龙须镇林中,李世因为她,受了疯魔掌内伤,他们俩曾一起度过了两晚。 在雷家堡大堂,李世为了她,后背被蔡猛砍伤,他们俩又一起度过了一晚。 在龙须镇林中,她在一棵大树下打坐,李世在前面不远处,用树枝挑动燃烧的火堆,她也会偷眼看他的背影。 在雷家堡大堂,她还在对他轻声细语时,他已经睡着,她也静静的看着他熟睡的样子。 她有时候会觉得看见李世就像看见她的师父一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有跟李世在一起时,她才觉得是安全的。 这些天他们一路经过凶险的战斗,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她好想再回到林中看李世疗伤的日子。李世一边调理内伤,一边听她讲述发生的故事。全世界仿佛都是安静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光就那么静静的流淌,她的思绪可以永远不要醒来。 “慕容姑娘,深夜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李世将烛火灯芯挑高,整个房间变得更加亮了。 慕容缘看着李世冷峻坚毅的眼神,她眨了眨眼,嘴角稍稍动了一下,将托着下巴的手收回,“李世都头,如果我们明天去佛光寺,找到了痕大师和雷堡主,那么这整个案件就会有实质性的突破,可万一佛光寺没有找到了痕大师,我们还有哪些线索可以挖掘跟进呢?我心中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同你讲。” 李世也在慕容缘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的美目,“慕容姑娘,你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慕容缘说:“在八方客栈中,沈梦将木箱交给了顾神捕,她上二楼进房间时,我和她产生了一些误会,然后你从后院赶过来,你可记得?” 李世点点头,“是啊,那个时候你们突然打了起来,我看你们俩好像都哭了。” 慕容缘白了李世一眼:“我今天来找你的重点是,那晚我们全力戒备,我和沈梦因为一些误会在二楼打斗,顾神捕却没有任何反应和干涉,反倒是你从后院赶来,那么这段时间他在做什呢?” 李世知道慕容缘虽然涉足江湖时日不长,但心思缜密,对很多细小的环节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映着不断跳动的烛火,他再看这个白衣仙子,脸上泛起红韵,更加美丽迷人。 “你想说的是,那段时间,他在弄沈梦给他的木箱?”李世脑中灵光一闪,马上反应过来,脱口答道。 “这一点我也只是猜测,九幽杀手在八方客栈明显不是要杀居大侠灭口,而是冲着这个木箱。他们那晚已经取得了木箱,但我们来这里的一路上,却有那么多的绿林大盗要抢劫我们,竟然认为雷家‘七彩玲珑甲’在我们的身上。难道九幽杀手取走的木箱是空的?那个木箱里的东西,真的被我们一行人中给取出来了?而在我们当中,我觉得只有顾神捕有这个可能性。他才会拦住秦林,眼睁睁看着木箱被抢走。” 李世皱眉道:“你补充的这个细节,刚好能够填补我的一处疑问。今晚的五口棺材就是证明。我原本以为九幽杀手放出风声说宝甲在我们这里,让那些强盗来夺取,是想阻止我们到达惊涛堂分舵。但今晚他们送来的棺材反而将沿路打劫的恶人全部杀死。这分明不像简单的阻止我们行程,而是一种试探性的示威,九幽没有到手七彩玲珑甲,想逼我们交出来。” 李世又看了一眼慕容缘,继续说道:“但你我手上没有,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如果顾神捕已经取得了宝甲,他为什么不把它交给惊涛堂保管。他今天向安大人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会不会箱子里原本就没有宝甲?这雷家的宝物谁也没有得到呢?” 慕容缘也满怀疑惑地说道:“如果九幽只是想抢夺木箱里面的七彩玲珑甲,那么暗算居大侠的又会是谁呢?其实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会对居大侠灭口。在凉亭我们遭到伏击的时候,我们当中也只有沈梦有下毒的嫌疑啊。” 李世摇了摇头,“如果要下毒,我是第一个冲向那马车的,也是离居大侠最近的,那个时候沈梦还离得很远,她不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哦......,不对,当时离居大侠最近的并不是我,是顾神捕,他一直和他在马车里面。”李世结合刚才慕容缘告诉他的事情,突然发现这下毒之人至少有三个嫌疑人。一个是大家公认的沈梦,一个是凉亭内消失的落拓书生,这最后一个是大家都还没有想到的顾神捕。 在马车内,顾神捕一直在给居大侠输送内力,这要下毒也是很容易做到的,甚至比沈梦还容易做到。 居大侠中的是非常烈性的毒药,他的身上没有看到任何伤口,是不是顾神捕用输送内力的手施放的呢? 李世一下子心跳的很快,他突然发现,这个顾神捕背后也有很多千丝万缕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 他马上想到另一个更可怕的事情:“雷家四十余人惨案,刚好给了惊涛堂介入调查的借口,顾神捕一行来的好快。惊涛堂会有嫌疑吗?” 慕容缘脸上也同样泛起了疑云:“该说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留心一下。九幽的杀手会进攻这里吗?我想如果惊涛堂的地方他们都敢来,还有什么地方才安全?”她只想把心中的疑虑都告诉李世,能够帮助李世早日查出案情真相,说完了就觉得一身轻松。 慕容缘顿了顿,继续说道:“李世,我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世呢,你能同我说说吗?”她觉得在惊涛堂分舵里才有这个机会同李世多说说话,出了这里,也许明天就会有更多的凶险等着他们。 李世若有所思的抬起头,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但中间有一段记忆,他已经很久都不愿再想了。 他对慕容缘笑了笑,“也许有机会吧,我会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事。你今天告诉我的事情细节真的很重要,但我马上要去问另一个人,这个人也是有开箱盗宝的嫌疑的。” “是谁?” “就是沈梦,木箱是她带进客栈的,她是怎么取得木箱的,我一直没机会问。她也有可能在顾神捕之前就打开了木箱,等进了客栈,她给到顾神捕的原本就是一个空箱子。” 慕容缘非常佩服李世的思维,“你考虑的也很有道理,沈梦的房间就在转角,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出门,往沈梦住的客房走去,门没有锁。推门一看,沈梦并没有在房间,地上散落着捆绑沈梦双手的绳索。 “她手上的绳索被解开了,人怎么不见了?”李世奇怪的看着慕容缘,不过转念一想“要真能轻易捆住她,也不容易。” 慕容缘摇摇头,“今天晚上看见侍卫把她带到这间房时,手上还是绑着的,不知道她又去了哪里,我早就说对她要小心了。” 突然,在漆黑走廊的另一头,沈梦一声惊呼传来。 第四十六章 鬼局 沈梦被侍卫带进了房间。 她待侍卫走后,摸出了身上的寒光匕首,用嘴叼着,往手上绳索轻轻一划,绳索立即散开。 “哼,居然把我的手捆起来,把我像犯人一样对待,我真要害你们,早就害了,你们捆我也没有用。”沈梦一天都很委屈,脸红红的。 她活动了一下被捆的手腕,上面有红红的勒痕,非常的生气,“不行,我得去找李世说清楚,不能被他们冤枉。” 她轻轻把房门推开一条小缝,看见没有人看守,四周都很黑暗,只有一丝暗淡的星光,让整个后院显得非常的阴森恐怖。 这时,沈梦隔着门缝,忽见对面房间黑衣一闪,好像是进了神捕顾景峰的房间。 “是什么人深夜会去找顾神捕?鬼鬼祟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得去看看。” 她打开门,转身出来,轻轻合上。轻手轻脚的到了神捕顾景峰的房前,她穿着蓝色的衣衫,隐藏在夜色下,极难被发现。她将窗户捅个小洞,睁眼偷看。只见神捕顾景峰,身体朝下,倒在地上,生死未卜。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房中,仿佛带着阴森森的鬼气,好似在找寻什么。 这时李世和慕容缘去到沈梦的房间,说话的动静被沈梦听到,她回头看了一眼,却不敢出声。 沈梦再去窗户上看顾神捕房内时,那个黑影的眼神刚好贴着窗户上沈梦捅的洞,也在望着沈梦,他们俩的脸面只隔了一层窗户纸,沈梦忽然看见一双眼睛,吓得大叫一声。 李世和慕容缘听见,立即朝沈梦藏身之处掠去。 “什么人,站住。”李世大喝一声。 一个黑影,背着一个包裹,从顾神捕房内飞了出来,看见李世和慕容缘,倏地顿住了脚步,立身于庭院角落。 沈梦也追到院中,三人将那个黑衣人围住,黑衣人背对着他们。 星光孱弱,他的脸孔隐藏在黑暗中,完全看不清楚,四肢似乎甚是殭硬,右臂夹着一个包裹,那个包裹正是顾神捕带上马车的行礼。 沈梦怒叱道:“你是什么人?把顾神捕怎么了?快把包裹放下!”说着就想冲上前去,却被李世一把拉住了,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冷静。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仿佛都凝结在这黑影的身上,四下寂然无声。 黑影没有回答,一只怪手缓缓伸出,将包裹抓得更紧。 这只手是完全惨白的,就像是死人肌肤的颜色! 沈梦在侧面只瞧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娇喝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快说话!” 黑影的喉咙“咕咕”的响了两下,四肢关节爆出轻微的声音,突然把脸孔转了过来! 藉着星光可以看见,这是一张完全没有血色的脸,面部的肌肤更白,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骨骼! 这情形当然很诡异,然而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张脸居然是已经在棺材中死去的黑旗碧海帮帮主肖碧海! 李世倒抽了口凉气,沉声道:“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 黑影的眼睛里突然射出暗绿色的幽光,淌着血丝的嘴角咧开,伸出鲜红的舌头,露出了一种殭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 就在三人瞧得浑身不自在时,黑影突然腾空而起,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掠了出去! “站住!”三人早已警惕,立刻展开轻功急起直追。 黑影在前飞掠着,身材虽然魁梧,但身法轻巧、灵活而迅捷。 李世仗着步法奇快,还是很快就追近了他,一声清啸,发拳往黑衣人身后击去。 堪堪击中后心时,这黑影蓦地翻过左掌向后一挡,拳掌相交,砰的一声。 李世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涌来,心中一惊,低呼道:“疯魔掌!” 他的上身向后一仰,脚步猛地挫住,这才将力道完全卸去,一瞬间竟被震得有些手臂酸麻。 那黑影却是整个人都被击的大震,犹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斜斜的弧线,突然折而向左,掠进了惊涛堂藏书所在的“临文阁”中。 李世和沈梦先一步追进房中,就觉眼前一片漆黑,那黑影融入其间,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没有半点光线,连窗外的黯淡星光都透不进来,这里已是完全的黑暗。 李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迈着步伐。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沈梦就在自己身边三尺内。 因为李世非常熟悉她身上淡淡的少女体香,就像那天在客栈,沈梦帮他疗伤一样,熟悉的味道,正传到李世鼻中来。 他就靠着这嗅觉的指引,保持着和她的距离,不敢离的太远。 但奇怪的是,慕容缘居然没有追来,院子中间听到她一声娇呼,不知道她在外面又看见了什么! 李世很想出去看看慕容缘的情况,但现在这个屋子一片漆黑,他根本不能视物。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之中各自行动着,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一出声就会暴露自己的方位,很有可能就成为对方暗器的活目标。 过了不知多久,房中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那黑影是已经悄然离开了呢,还是仍然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 沈梦似乎已经沉不住气了,呼吸略有些粗重。 李世怕她误事,忙无声无息的凑过去,想要令她重新安静下来,不料左腿踏出两步后正好碰到了一张凳子。 他灵机一动,拎起凳子猛然朝靠门的墙掷去! “轰隆”一声大响,附上雄厚内力的凳子就如一个巨大的暗器,将墙壁撞破了一个大洞,窗外的星光立刻漏了进来。 尽管这光线微弱到几乎没有,可是凭藉着出类拔萃的目力,李世还是迅速确认了一件事,房内看不见那个黑影! 沈梦纵身过来,疑惑的道:“慕容姐姐哪里去了?” 李世摇摇头,他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燃,举起火折子查看着四周,低声道:“也许这里有什么暗道……” 沈梦突然尖叫一声,陡然伸手抓住了李世的臂膀,眼望着他身后颤声道:“那……那上面有……有……鬼啊” 李世一惊,倏地回身,举起火折子照了过去,一眼又看见了那张脸! 那张没有丝毫血色,已经是死人的肖碧海的脸! 他的冷汗也刷的冒了出来,定了定神,这才发现是肖碧海的尸身挂在房内梁上。 沈梦紧紧的靠着李世,娇躯在微微的发颤。虽然她一直力图做到最坚强,可是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自禁的露出了女孩子胆小的一面。 李世飞身将那具尸体踢下,往鼻息一探,果然早已死去多时。 此时房中地毯突然隆起,变出个人形,又朝院内飞去。 李世暗骂一声:“借尸还魂,故弄玄虚,吓唬人而已”,和沈梦又双双追出。 追到院子中间,发现慕容缘呆立当场。 第四十七章 赝局 神捕顾景峰拜别安世明后独自回了厢房歇息。 他看看四下无人,关了房门,挑亮烛火,将他的包裹放在了八仙桌上。 包裹沉重,里面似乎有一件衣物。 这包裹正是他从雷有同带出木箱中,取出之物。 昨日在栖霞渡八方客栈,沈梦将木箱抛给顾神捕后,直接上到二楼。慕容缘同沈梦一番争执时,顾神捕果然在仔细研究着这个木箱。 “各方势力全部对雷家的七彩玲珑甲明争暗斗,不如让我来看看宝甲到底在不在里面吧。”他抽出七星龙渊剑,只一剑便将木箱劈开,打开来正好是这个青色的包裹,里面沉甸,仿佛内有乾坤。 顾神捕还来不及打开包裹,就听到了刺耳的笛声,他迅速将包裹藏在掌柜台内,用内力将木箱合紧。 紧接着,八方客栈内一场大战,九幽众杀手们抢走木箱时并未发现异常。 早上众人从八方客栈出发时,顾神捕抽空才将包裹取出,放入了马车。 现在,他终于有时间可以打开包裹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了。 “一路上强盗不断,如果包内真是雷家七彩玲珑甲,我要不要把它交出去呢?”顾神捕一边解开包裹,一边想着。 包裹摊开,里面豁然是一件软袍银鳞七彩铠甲,以金线做丝,以美玉做带,以纯铜护心,以纯银为鳞,上面嵌有珍珠、玛瑙、翡翠、琥珀等五颜六色的各种宝石。 宝甲在烛光照耀下,光芒四射,璀璨炫目。 “好一幅七彩玲珑甲!” 顾神捕看着这件光芒闪烁的宝甲呈现眼前,激动不已,心跳加速,牵扯到内伤,一下子坐在了凳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宝物,还真被我给得到了。往后武林还有谁能够与我争锋?”顾神捕一时利欲熏心,被眼前的宝甲蒙蔽了双眼。 “我顾景峰三岁习武,吃了多少苦头,才练成霹雳电剑,十余年,遍访多少名山,才求得七星古剑,但是在遇到贼人袭击时,依然免不了流血受伤。作为一个神捕,我现在岂不正缺一件护体宝甲,这样就能刀枪不入,立于不败之地。” 顾神捕轻抚长须,不住沉思。 “加入惊涛堂来,我曾夙夜忧叹,唯恐学艺不精,讨贼不利,辜负总堂主所托,有愧圣恩。如今雷家堡血案,尚无头绪,敌人凶恶狠毒,破案困难重重,我不如先将宝甲穿在内里,待抓获真凶,案件大白于天下之时,再将此宝物交出,更能功德圆满。” 当下顾神捕拿定主意,准备将宝甲穿在身上。 当他抓起宝甲的一刹那,猛然想起了什么,“这七彩玲珑宝甲做的倒是珠光宝气,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我可以先试它一试。” 想毕,他抽出七星龙渊剑,在宝甲边角处轻轻划了一下。 七星龙渊剑黄光闪烁,锋利异常,宝甲银鳞立即裂开,甲身穿了一个极难察觉的小洞。 “这、这、这,这宝甲居然如此不济,却是为何?难道雷有同带出来的是个赝品?”顾神捕大失所望,不住摇头。 “好在我用剑试了一下,原来和九幽他们争夺了半天的七彩玲珑甲是假的,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顾神捕失望之极,一下子呆立当场。 他回过神来,又不动声色的将包裹包好,“真的七彩玲珑甲应该还在雷家。怪不得九幽杀手布局三年才动手,要找到它还真不容易。不过,这假的宝甲应该也是有作用的。” 一惊一乍间,顾神捕只觉伤口隐隐作痛,他认为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恢复伤势。 于是他将安舵主给他的药丸取出,就水服下,坐在床边打坐调息,觉得一股暖意从丹田传来,“龙蛇九转大还丹”药力立即见效。 突然这股暖意变成了数条毒蛇,在顾神捕周身上下肆意噬咬,顾神捕五脏六腑变得难受无比,功力更加无法聚集。 “怎么这大还丹有毒?安舵主要害我?” 顾神捕立即起身,想要抓住宝剑,走了两步,站立不稳,只觉头昏眼花,一下子栽倒在地。 便在这时,一个僵尸一般的黑衣人,夺门而入。 他进来后看见顾神捕倒在地上,冷笑一声,左右巡视一番,抓起桌上包裹,掂量了一下,十分满意。 他看着地上晕倒的顾神捕,举起手掌要下毒手,却突然撇见窗户上好似有人窥视。 他走近一看,将沈梦吓得大叫,黑衣人也吃了一惊,立即撇下顾神捕,夺门而出。 慕容缘随李世、沈梦追击黑衣人,眼看黑衣人带着包裹飞进了藏书“临文阁”中,也正待进入,突然一道飞刀击来,她身形骤然停住,一个拧身,险险的避了开去,被这么一阻,便落在了后头。 她刚落到地上,两只黑手从地下伸出,忽地抓住了她的双脚。 脚踝犹如针刺,慕容缘大惊,娇呼一声,却毫不犹豫,手上两枚银针往下便打。抓住她双脚的黑手赞叹一声,迅速放开慕容缘,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慕容缘只觉得腿脚发麻,不听使唤。显然黑手在抓住她双脚时,用针刺破了她的脚踝,施了毒药,一时间她行动不便,立在场地中央,手持银针,全神戒备,只觉周围危机四伏。 “临文阁”中忽然一个黑影飞出,同慕容缘打了一个照面,黑旗碧海帮肖碧海那张死神一样苍白的脸,同慕容缘擦肩而过,吓得她花容失色。 慕容缘无法移动,只能使用“针锋相对”,银针飞出击向黑影,那人猛地一掌将银针扫飞,一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世和沈梦双双从临文阁追出,不见了黑衣人,只见慕容缘立在院中,移动不得。 李世立即将慕容缘扶住,慕容缘才缓缓坐倒,将裙摆提上一看,整个脚踝一片漆黑,黑气已经向上蔓延到了小腿。毒气攻心,慕容缘只觉心中一阵烦闷,晕了过去。 李世不敢怠慢,和沈梦一起将慕容缘抬回了房间。 李世退出回避,沈梦仔细检查了慕容缘腿上中毒情况,发现毒气一直蔓延,立即用布带将慕容缘双腿小腿扎紧,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将药膏敷在慕容缘脚踝针眼处,黑气才停止了扩散。 沈梦用被子将慕容缘盖好,唤了李世进来,“慕容姐姐中了奇毒,我的七花续命膏只能暂时抑制毒气攻心,我没有办法解毒。” 第四十八章 叛局 “是我不好,每次受伤中毒的都是她,我应该多留意的。没想到这戒备森严的惊涛堂分舵他们也能够轻易潜入。”李世看着慕容缘紧闭的双眼,深深的自责。 雷有同听说慕容缘受伤,也前来探视,目光满是殷切之情。 沈梦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后院打斗的动静,惊动了安世民舵主,他带着一众武士,来到后院查看。 安舵主神情严肃,来到慕容缘床前,用手探了她的脉象,“慕容女侠中了剧毒,不是一般人能解。好在中毒伤在脚处,远离心脉,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小刀山佛光寺主持微尘大师,是疗伤圣手,须明日将慕容女侠送至佛光寺,请微尘大师解毒才行。” 安舵主额头皱纹颇深,转头对李世说:“我刚刚差人检查了厢房,顾神捕和秦林也都昏迷不醒,恐怕也被贼人暗算,但脉象倒还平稳。没想到我这里被他们轻易闯进,我低估了九幽的能耐,是老夫防守失职啊!”说完他向李世拜下,李世连忙扶起。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非老英雄之过。我刚才和那个黑衣人对了一掌,他用的是疯魔掌,我怀疑今夜来敌是九幽杀手疯人魔多铎,他化妆成死去的肖碧海,将他的尸体藏在临文阁中,企图混淆视听,扰乱我们,让他有机可乘。我当时也吃了一惊,慢了一步,被他逃走,不知他今夜所盗包裹里面究竟是什么?慕容缘又是被何人所伤?” 沈梦立即接道:“那个包裹我看见他是从顾神捕房中盗出来的。” 李世正色问道:“沈姑娘,你要如实告诉我,那个木箱你是怎么得来的,你有没有打开来看过?” 沈梦想起了那晚在林中差点被栾少侮辱,脸上一红,“那个木箱我是从雷家堡外山坳处,一个登徒子手里盗来的,他对我图谋不轨,我想对他略施惩戒,但我始终没有打开来看过。” 李世相信沈梦,又问道:“那登徒子是什么模样?” “眼睛很小,肩上有伤,腰身藏有一把软剑。” 李世点点头,已经知道是谁了,“如此,我们去顾神捕房间看看吧。” 众人离开慕容缘房间,往顾神捕厢房走去。雷有同留下不走,仍然在慕容缘床前凝视。 顾神捕依旧昏迷不醒,仿佛也是中了毒,但这种毒又和慕容缘中的不一样,浑身上下看不见伤痕。隔壁秦林也是一样,处于昏迷状态中。 众人检查了一番,天色已晚,李世辞别了安世民舵主,将沈梦拉进了房内。 “沈姑娘,你刚才为什么会隐身在顾神捕房前?你看到了什么?” 沈梦清了清嗓子道:“我本来是想来找你的,告诉你我没有对居大侠下毒。我刚出门就看见一个黑衣人进入了顾神捕的房内,于是我就过去,捅破了窗户偷看,但那时顾神捕已经倒在了地上,黑衣人正在搜寻包裹。” “你没有看见打斗?” “没有啊,如果有打斗,你们也能听见的,那时你和慕容姐姐不是去到我的房间找我吗?”沈梦突然想到,慕容缘是从李世房内和他一起出来的,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不舒服。“怎么慕容姐姐也去找你了,还在我之前?” 李世没有理她后面的问题,只是说:“如此说来,顾神捕是很早就中毒了,而且秦林也中了同样的毒。黑衣人直接去到他的房间,并从中找到一个包裹……”他若有所思,想起了慕容缘告诉他八方客栈的事,心中立即有了答案。 “此处也不安全,我们今晚要一起守在慕容缘身边,待到天明,我们一早就去佛光寺。” 他们俩再进入慕容缘房间时,雷有同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刀山脚下,密林深处,司徒玺在焦急的等待着。 两个黑衣人如约而至。 “怎么?他还没来?”其中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人问道。 “我守在这里还没有看见他来。”司徒玺拱手答道。 瘦长黑衣人摘下了面巾,是龙须镇县令。“他早在我们前面就出来了,如果不是我和叶乘云,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他却没有来,哼......他居然敢反叛我们,肯定是已经取到了包裹中的七彩玲珑甲,你们随我来。” 星光点点,虫声一片。 疯人魔多铎摘下阴深深的面具,冷笑道“没想到这个叶乘云的手艺还真行,用肖碧海的样子把他们唬得够呛。” 他解开包裹,看见那件星光下闪闪发光的七彩玲珑甲,不由得大喜往外。 “二十年了,我做九幽杀手二十年了。我二十四岁初出茅庐,为九幽出生入死了多少次,我一直没有想过什么时候会是个尽头,也许就是今天吧。”他一边想着,一边把这件宝甲穿在了身上。 “我已经四十多岁了,我的身体也没有以前灵活,我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抖的,我的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只要一喝酒就会痛,就连和那些小妖精们在床上厮混,我的表现也大不如前。” 疯人魔多铎身材魁梧,这件宝甲却也合身。“如今,我拥有了这件七彩玲珑甲,刀枪不入,不会再受伤,就是冥王找到我,我也可以不放在眼里。我为什么还要听命于他们呢?我还不算老,有了这个宝甲,我也可以干一番大事,更不愁荣华富贵。”他越想越觉得开心,仿佛已经成为天下第一。 三个人影瞬间落到了多铎的面前,将他围在当中。 疯人魔多铎一惊,“你们,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县令目光冰冷,盯着多铎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心腹,才将这件取宝的任务交给你。我和叶乘云只是帮你断后。” 疯人魔多铎连忙拱手:“大人,你对我多铎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县令依然冷冷的说:“可是你却起了背叛之心。如果我没有多一个心眼,在你身上设了记号,恐怕我们还没办法这么快就找到你。” 多铎听完,直起了腰,“大人原来早就防着我了。我多铎在九幽已有二十年了,我对大人惟命是从,今天我终于可以做一回自己了。” 县令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多铎,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和你也相处了二十年,却仍然没有把你看透。你真的想清楚了,不把这件宝甲交给我?” 多铎穿上宝甲只觉得有神兵护体,刀枪不入,一下子底气十足,“大人,如今宝甲已经穿在了我身上,你们当真还不肯放过我?今天就是冥王在此,我也是不怕的。” 多铎说完毫不畏惧般,威风凛凛的将双手举在胸前。 第四十九章 中局 “这件宝甲是上古神兵,难道真的那么厉害?多铎有恃无恐,今晚我也要多加小心。”县令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对着司徒玺和叶乘云说:“七彩玲珑甲已经取到,成败在此一举。你们谁能杀掉多铎,谁就在冥王贴上记下头功。” 县令说完,从怀里摸出了血色骨笛,微弱的星光下,泛出令人生畏的红色暗芒。 司徒玺和叶乘云心里也是没底的,眼前的多铎就像一座大山,毫不畏惧的向他们张开了怀抱。如果七彩玲珑甲真的刀枪不入,他们这一仗没有打就输了。 “大人,这多铎罪不可赦,我们还是一起出手吧。”叶乘云掏出了他的鬼头飞刀。 “胆小鬼。”县令心中暗骂一句,却大声说道:“好,我们一起上,还怕他怎的?我打头阵,你们俩跟上。”说完血色骨笛化作红色的闪电,向疯人魔多铎击出。 司徒玺和叶乘云分别使出绝招,同时攻向多铎。 多铎双掌翻飞,气势如虹,一连劈出了六记疯魔掌,全身真气激荡,奋起神威,大战三大高手,全然不惧。 县令知道自己的功力在多铎之上,却被多铎以骇人的气势击退三次,心中更是惊疑:“这七彩玲珑甲乃上古神兵,穿在他的身上,他就判若两人。难道说宝甲还能提升功力不成,否则我怎么斗他不下?” 司徒玺和叶乘云也被多铎各劈了两掌,掌风袭面,呼吸困难,难受异常。 他们俩心中也是惊疑,以为多铎有宝甲在身,己方毫无胜算,心中发虚,只在外围游走,反倒让多铎没有压力。 多铎越战越勇,心中大喜,“有宝甲护体就是好,我只道今晚之战,无常大人功力深厚,再加上杀手榜的辣手人屠和百变公婆,必是一番恶斗,却不料我功力大涨,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当你有了信心的时候,再强大的敌人都可以击败。 县令三人围着多铎攻了几次,均无功而返,却被多铎反客为主,逼得手忙脚乱。 多铎心想:“我今晚拿了宝甲,冥王还不知道,不能放过这三人。”他眼见自己完全占了上风,心中发狠,要对三人杀人灭口,招式一招狠过一招。 疯人魔多铎外号中有一个疯字,他疯起来,连自己都怕。 县令血色骨笛怪招连连,尚能自保,但他心中已经非常后悔了。他没有想到七彩玲珑甲有这么大的威力,有这么神奇的效果,早知道他就自己扮成死尸肖碧海去顾神捕房中取宝了。现在穿上这身宝甲的就是他,而不是他的下属多铎。他的功夫比多铎好,多铎都敢背叛九幽,他就更不在话下。 司徒玺仗着学了几招醉步,也避实就虚,拼命的闪躲腾挪,他心中也非常懊悔。这个木箱中的宝贝,明明是最先在他的手中,却一再得而复失,被眼前的多铎给拿走了。这多铎穿上宝甲,就像天神一样不可战胜,他可不想跟着县令一起完蛋,只想找个机会就开溜。 只有叶乘云既没有县令的深厚功力,也没有司徒玺的绝妙步法,他已经被疯魔掌多铎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疯人魔多铎也看出了叶乘云是一个最软的柿子,对叶乘云更不留情,他已经决定先把他撂倒,再去收拾另外的两人。 叶乘云眼见多铎一掌往胸口拍来,自己已经无法避开,不由绝望地叫到:“我命休亦!” 他知道中掌必死无疑,绝望中垂死挣扎,双手“鬼手绝情刀”同时向多铎身上掷去。 他以为多铎身上穿着宝甲,这飞刀定然不会奏效,索性是死,也不做保留,双刀飞出,只听得“噗、噗”两声,两把飞刀都嵌入了多铎体内。 同时叶乘云胸口中掌,被击飞数丈之远,心窝全部凹了进去,口吐鲜血,爬不起来。 疯人魔多铎本来是时刻提防着叶乘云的飞刀,他看见叶乘云飞刀击出时,只要撤掌闪躲就能避开。 但多铎却没那么做。 他一直对七彩玲珑甲充满信心,包括他在独斗三大高手,仍然立于不败之地时,简直信心爆棚。 “屈屈两把飞刀,能奈我何?”多铎直接无视了这两把致命的飞刀。 他的疯魔掌直接击中叶乘云,他把疯魔掌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这是他二十年来击出的最得意,最有威力的一掌,他仿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巅峰。 杀手犯了错,也许只有一次,下场就是死。 疯人魔多铎双肋一凉,紧接着剧痛无比。 叶乘云的鬼手绝情刀,非同小可,而且是两把飞刀,是九幽杀手榜中排名第九的叶乘云,拼死的最后一击,这一击也同样要了多铎的命。 疯人魔多铎甚至来不及考虑是为什么,就倒了下去,倒下去时,嘴角依然带着满足的微笑。 天上的星星眨着狡黠的眼睛,仿佛充满了嘲笑。 县令和司徒玺看着倒下去的多铎,似乎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叶乘云挣扎着,抬起了头,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飞刀会奏效。“早知道,我就不怕他了。”叶乘云也躺下了,他看见漫天星星,有一颗突然陨落,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那颗星是我吗……妈妈,我来看你了……” 县令立即飞身蹲下,查看多铎的尸身,两把飞刀直没入柄,穿过他身上的七彩玲珑甲,插在多铎的要害,整个宝甲被多铎鲜血染红。 “这宝甲是假的。”县令恍然大悟,刚才是多铎超常发挥,是我们太小心谨慎了。“这宝甲看着琳琅满目,却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啊。我们又被顾景峰那个狡猾的狐狸给骗了!” 司徒玺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只觉得这些天的经历有些大起大落。“大人,难不成是雷家那个小子?他故意把装有假宝物的箱子带出来,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真的宝甲其实根本就没有出现。” 县令一听,也觉得非常有道理:“今晚我们九幽居然中了他们的诡计,真是阴险狠毒啊......。雷有同这个小子,我还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手棋,下一步可别怪我无情了,好在我还留有后手......” 县令苍白干净的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 第五十章 庙局 天放微明,小刀山薄雾弥漫,莽莽苍苍。林中只闻鸟鸣,百转千啼。 李世唤醒沈梦和雷有同,用担架抬了慕容缘,不辞而别,一行人便向山上的佛光寺而去。 “我们为什么不告诉安舵主呢?”雷有同揉着惺忪的眼睛,仿佛仍未睡醒。 李世摇摇头,“惊涛堂分舵就像现在的雾气一样,让人看不清楚,捉摸不透,我们需要尽快上山才是。” 四人越往山上走,雾气越浓,淹没了群山,山脚下惊涛堂分舵,只露出些隐隐约约的轮廓。 “雾锁山头山锁雾”小刀山已经和浓雾融为了一体,翠林如海,苍黛凝重。 佛光寺隐身其中,仿佛仙山琼阁,烟雾袅绕,如在梦中。 李世和雷有同抬着昏迷的慕容缘,沈梦跟在后面,不到半日便到了佛光寺庙门前。 庙宇修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周围古木参天,松柏森森,门前一副对联,笔法浑厚雄健。 大佛光寺法雨重重禅心明澈晓江山千古意。 千年古刹梵音阵阵宝相庄严懂时序百年心。 李世敲了庙门,报明来意,小沙弥引入方丈室内。 微尘大师须发皆白,长长的眉毛垂在脸上,一看就是得道高僧。 “各位施主,你们来迟一步。了痕大师前几日的确来过敝寺,他在敝寺佛前诵经三日后,昨日又往别处云游而去了。” 微尘大师双手合十,向李世等人说道。 沈梦一听大失所望,连忙问道:“我师父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我吗?他有没有说他还会去哪里?” 微尘大师答道:“了痕大师走时,说他还要去离此不远的新觉庙参禅,并没有留下给女施主的口信。” 李世也有些失望,继续问道:“那么了痕大师来时是一个人吗?” 微尘大师点头答道:“了痕大师正是一人来的,也是一个人走的,施主们急着找他是有何事呢?” 李世忙介绍道:“我身旁的这位是雷家公子雷有同,他家惨遭不幸,发生了一桩凶案,这个案件刚好和了痕大师有些关联。” “这位是沈梦姑娘,是了痕大师的徒弟,我们都在找他,却不知他为何又走了。” 沈梦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师父一向都很关心我的,怎么会这些天都不管我,一个人到处走?难道说师父是在躲避什么?” 她一时想不清楚,越发迷茫。 这时雷有同说道:“了痕大师如果去了别处,我们可以再去寻找,这慕容女侠身受毒伤,不知大师能否相救。” 微尘大师弯腰检查慕容缘的伤口,只见她脚踝有两处针眼,一双脚连着小腿已全部变黑,也吃了一惊: “这是噬魂毒针造成的伤口。此针剧毒无比,虽然伤在脚踝处,也有性命之忧。为何毒气却没有上行,只在小腿聚集,哦……,女施主已经用了七花续命膏,怪不得能够控制毒性。施主若是来迟半日,只怕她双腿难保。” “快,将女施主抬至厢房,我帮她解毒。” 沈梦原本还想继续询问师父的去向,但听说慕容缘疗伤要紧,便不好再问,随着众人去了厢房。 微尘大师将慕容缘平放,打开一个包裹,取出一排金针,用两只手指不停取针,运指如风,在慕容缘小腿和双脚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金针,几乎每一个穴道都没放过。 在脚心涌泉穴部位,他取出一根特别粗的金针,竟猛地扎了半寸进去! 沈梦惊骇的差一点叫出声来,奇怪的是,这看似恐怖的场面,却并没有丝毫鲜血流出,沈梦这才放下了心。 接下来,微尘大师双手在慕容缘腿上隔空运功,一缕缕的黑血不断从金针的末梢淌出,原来这些金针是中空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毒药特有的腥臭气息。 过了整整两个时辰,慕容缘腿脚肌肤上的黑气才终于褪尽,呈现出了健康的白里透红色,但是人却依然昏迷不醒。 微尘大师收起金针,让小沙弥取来热水,用热毛巾将慕容缘腿脚包好,这才拭去额头的汗水道: “女施主所中毒素已经祛完,两个时辰后就可醒来。但她还不能走动,否则难免留下后遗症,日后会行走不便。她需在厢房静养几日。” 李世等人连声称谢,“全靠大师医术高明。” 微尘大师年事已高,只觉疲惫异常,只答道:“金针祛毒,老衲的这门技艺比起当年的神针仙子还是差了不少。” 他说完便由小沙弥扶住,自去休息。 众人听了,只觉惊奇,不知微尘大师为何反倒对神针仙子的针灸之术如此推崇。 李世对众人说:“如果了痕大师昨日去了新觉庙,我们快马加鞭半日应该还能赶上,但慕容姑娘行走不得,还需要在佛光寺静养,我们只能先兵分两路了。” 雷有同自靠奋勇的说:“我可以留下来照顾慕容女侠,只希望李都头和沈姑娘能够尽快追上了痕大师,问清楚我父亲的下落。” 沈梦一直在捉摸微尘大师的话语,但见他救了慕容缘,非常疲惫,不好继续发问,便同李世说: “事不宜迟,我们先去了再说吧。” 李世和沈梦当下辞了雷有同,立即动身前往新觉庙。 新觉庙在黄岐府的东面,建成年代更为久远,只三十里的路程,该寺庙保佑一方多子多福,据说非常灵验。 半日两人便到了新觉庙,只见香火鼎盛,人头攒动,比小刀山上的佛光寺热闹了许多。 两人进得大殿,只见神厨上黄罗素幔银钩挂开,香客施舍的神鞋,五色相兼,重重叠叠,不计其数。 架上画烛火光,照彻上下,炉内香烟缭绕,惯满殿堂。左边供的是“送子张仙”,右边供的是“延寿星官”。若是去烧香求嗣的,真是求男生男,求女生女。 沈梦见了却顿起疑心。 “我只道这新觉庙也是佛家清修圣地,却比集市还要热闹,这样的寺庙有悖我师父的性情,他应该不会想来这个地方参禅。” 但李世找到寺庙主持大师询问时,庙内大师却说: “了痕大师正在厢房歇息,我可以带两位施主前去相见。” 沈梦一听大喜,立即和李世一起跟去。 新觉庙后院设有几间厢房,翠竹环绕,是为有钱香客提供住宿方便而建,带路的大师往左手边厢房指去: “了痕大师正在里面,你二人可自行前去。” 李世和沈梦谢过引路大师,敲了厢房的门,不见回应。 李世伸手去推,房门应势而开。 李世和沈梦刚跨步进去,突然两道寒光迎面袭来。 第五十一章 阻局 李世眼疾手快,立即将沈梦挡在身后,拳头泛起金茫,周围神功护住,将那两道寒光挡下,寒光击中李世的拳头上的光盾,无法刺破,两口银针应声而落,针尖带毒。 “噬魂毒针!”两人惊呼,异口同声。 厢房内并未看见人影,李世眼尖看见两根细线,牵动两个发射机关,只要推门进来,毒针就向着门口发射。 他们认真检查了厢房,发现这间房一概物品均未动过,似乎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不像了痕大师来过的迹象。 正在此时,院子中间走来三人,为首一个胖子,生得膀大腰圆,满脑肥肠,看不出年纪,身着华服却包不住身材,满身的肥膘呼之欲出。他因为肥胖,满脸是汗,不住用毛巾擦汗。旁边两人全身黑衣,带着佩刀。 三人来到院内,胖子对着李世和沈梦笑道:“两位来到新觉庙,是要问一下姻缘啊?还是求一个贵子啊?” 李世和沈梦出了厢房,看着这个胖子说不出的厌恶,沈梦一心想知道师父的下落,便大声问道:“了痕大师呢?他到底来了没来?他在哪里?” 胖子伸出了他的双手,手指五短,非常白净,“真不巧,了痕大师知道你们要来,反倒安排我在这里接待,他自己不想见你们,好像又先走一步了。”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只不过大师交代我,你们就留在这吧,不用再去其他地方找了。” 说完五指如电,便向沈梦面门抓来,他身后的两人也拔出佩刀,攻向李世。 沈梦听到师父又走了,心中一急,乱了方寸,不料胖子话中有话,立即向她出手,竟愣了一下。 李世立即喊道:“小心,切莫被他言语迷惑。”他先出拳击向胖子,又靠步法避过了两个黑衣人的袭击,将面前三人的攻势全部接了下来。 胖子的双手同李世拳头碰到了一起,两人都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各自退开三步。 两个黑衣人攻势不减,继续蹂身而上,两把佩刀砍向李世。 李世运起神功,分别两拳,将黑衣人砍来的大刀击崩了口。两个黑衣人手臂酸麻,佩刀险些脱手,顿时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会有人的拳头这么硬,被刀砍到,居然把刀给磕坏了。两人顿在当场,不知道是继续砍还是将刀收回。 胖子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只好掏出毛巾继续擦汗:“醉步神拳,名不虚传,你们退回来吧,我已经好久没有用我的兵器了。” 沈梦这时也看清了形势,她清了一下嗓音,对着胖子说:“师父绝对不会让你们来对付我,你们是谁?快告诉我,了痕大师到底来了没来,否则也别怪我不客气。” 胖子一边擦汗,一边对着沈梦冷笑:“好吧,我的武器不要吓坏小姑娘才是。” 说完,胖子从背后解下来一个包裹,慢慢把它打开,居然是两条莽蛇,银光闪闪。胖子左右手,将两条蛇提起,两条蛇迎风变硬,居然是两把蛇剑。 “你是九幽杀手——剑如蛇。”李世一看恍然大悟,“是九幽布局诱我们来此,欲下毒手。” 胖子拿起蛇剑,他的神情仿佛变得更加自信,“无常大人说的真是没错,你的功夫值得我用它,当年的汪世海也只是比我低一个排名。也许你们仍不服这个排名,今天我就要让你们知道,排名在醉步神拳前面的剑如蛇不是浪得虚名。” 李世没有想到一个肥胖如斯的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九幽杀手剑如蛇,而且他的排名还在杀手榜的第三位,是个非常厉害的劲敌。 “实际上我也非常不想动用我的兵器,因为它们太有名了,以至于人们一看见它们就会知道是我,所以今天你们应该感到很荣幸才对。”胖子双手持剑,面带春风般,慢慢走向了李世。 沈梦也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比之前逮住她的徐寒山还要恐怖,运起“化缘佛音”的传音入密,小声对李世说:“等下你们动手时,我会用佛音迷住他,哪怕只是一瞬间,你就有机会把他打倒。”在八方客栈,黑衣人群起攻击她和慕容缘时,沈梦就用过这招,帮慕容缘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这也是沈梦想到的,自己唯一能帮助李世的一招。 李世没有做任何反应,她们俩却配合的非常默契。 胖子出剑迅疾,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出剑的一刹那,便听到耳边有个优美的声音唱起“自净方能净彼。我自汗流呀气。寄语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戏。但洗,但洗。俯为人间一切。” 他这一剑就好像刹那芳华,剑芒顿收,刺不出去了。 他听了歌声,只觉得流的汗更加多,身上更加臭,只想好好的去洗个澡,方才痛快。 沈梦才思敏捷,看见这个胖子不停流汗,在他出手的一刹那用“化缘佛音”唱的是《如梦令.自净方能净彼》,倒正是针对这个胖子肥胖多汗的弱点,唱得胖子战意全无。 李世知道敌人恶毒可怕,机会稍纵即逝,趁胖子被沈梦的如梦令歌声迷惑,不再犹豫,神拳击出,正中那人胸口。 胖子中拳,全身肥肉抖动,自身像个棉花一样,毫不受力,反倒是一股大力向李世弹去,两人又各自退了三步。 “烟花如梦毒菩萨,他、他、他......还在人间,这个小女娃怎么会他的绝技。”胖子对李世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毫不理会,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更加可怕。 胖子又举起了他的蛇剑,“我一生中只佩服一人,如果你和这个人有关系,我今天就先饶了你们。”胖子说完,一声轻呼,带着两个黑衣人,跳出了房院。 李世的醉步神拳还是第一次击中对手,对手浑然不顾,一点伤也没受,自己被胖子的肥肉反弹,只觉得双臂发麻。 “好在你的歌声吓走了九幽的这个杀手,此人武艺比我高强,真斗起来我们必无法脱身。”李世觉得这个沈梦虽然武功不高,关键时候还是很机灵的,心中不由得喜欢了几分。 “谁叫他那么胖,那么爱流汗,我刚好用歌声让他回去洗澡了,谁想到他还真听话。”沈梦格格笑道,又露出了她的两个小梨涡,煞是好看。 但了痕大师仍旧寻不见踪影,他们迅速回到大殿寻找带路的大师,庙内僧众却说没人见过此人。 李世疑心大起,“原来贼人是埋伏在此,专门诱我俩上当,想要暗算我们。他们怎知我们要来?” 沈梦也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扯住李世道:“我们是被微尘大师骗来的!今晨微尘大师好像说我师父曾在佛光寺佛前诵经三日?今早因为要救慕容姐姐,我没有细想,这微尘大师话语中,说我师父在佛前参禅是句谎言。因为我师父常说自己罪孽深重,他从不敢坐在佛前,每次参禅都在佛祖殿外跪拜。我一时没有想起,我们要赶快回去,好好问他。” 李世听说立即醒悟,“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九幽杀手剑如蛇是在阻止我们回去!” 他更担心慕容缘和雷有同的安危,两人施展轻功,立即返回小刀山佛光寺。 第五十二章 断局 两人回到佛光寺时,山上浓雾已经散去,阳光挥洒下来,透过树叶,好似千万条金柱垂下。 佛光寺庙门大开,佛祖大殿空无一人。 李世和沈梦直接进了方丈室内,微尘大师尚在打坐,并未起身。 两人走到跟前一看,微尘大师已死去多时,面孔漆黑,太阳穴上有个针孔,显然也是中了噬魂毒针!沈梦被吓了一跳。 李世仔细检查了大师,没有发现其它伤痕和打斗的痕迹,大师显然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暗算。 李世关心慕容缘和雷有同,马上带着沈梦前往厢房。整个厢房也是空无一人。 两人在寺内搜索一番,就连寺庙的小沙弥也不见了踪影。 “居然又被贼人先一步下手!微尘大师为何要骗我们?他们为何又要杀他?” 李世只觉寻找了痕大师最后的线索和希望全部中断,之前所做的事情都好似绕了很大一个弯路,处处被贼人算计。如今慕容缘又祸不单行,雷有同也不知所踪,九幽杀手几乎全员出动,案件越发扑所迷离,一时立在当场,努力思索。 “他们先是杀了雷家四十余人,又抢了木箱,再盗走顾神捕的包裹,然后把雷有同和慕容缘也抓走,杀了微尘大师,却是为何?这里面一定还有原因。”李世飞快的动着脑筋。 他忽然想起顾神捕和秦林也同时中毒,立即有一个想法从脑中崩了出来。 沈梦也觉得蹊跷,只道李世发呆,拟上前安慰,却不料李世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我们赶紧返回惊涛堂分舵,顾神捕那里仍有线索。” 两人马不停蹄,立即下山。 一路奔波,沈梦有些体力不支,李世心急,将身子弯在沈梦面前,示意要背沈梦。沈梦先是一怔,有些犹豫,又立即一笑,趴在了李世背上,李世行走如飞,按原路返回,沈梦双手搭在李世肩上,只觉心中小鹿一阵乱撞,脸色绯红。快到惊涛堂分舵,李世才将沈梦放下。 惊涛堂小刀山分舵也遭劫难,一地的鲜血,惨不忍睹。 从前厅到后院,数十具侍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到处都是断手碎肢,地上的鲜血流淌成河。他们的死法也都相当的惨烈,一个身首异处,一个被大卸八块,一个肚腹被活生生的切开,肠子和鲜血一起流淌到地上。其中一个侍卫双目圆睁,仿佛在诉说着满腔的悲哀和愤怒! 李世检查了尸体死亡时间,应该还发生在佛光寺微尘大师遇害之前,就是他们清晨不辞而别走后不久,这些人就遇害了。 “凶手是先血洗了惊涛堂分舵,才去的佛光寺。”这是李世得出的确切结论。 后院角落,一个身着英雄氅,足蹬虎头靴的人也倒在血泊之中。 “不好,是安世明老英雄!”李世快步上前,只见安世明身子上没有头颅,他的首级不知所踪,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青石地砖。 李世立即去到顾神捕和秦林的住处,房间里也空无一人。 “凶手在我们去往佛光寺后,不仅杀了微尘大师,还血洗了这里,安老英雄不幸惨死,却为何不见首级?顾神捕和秦林也一起失踪了,这所有的线索全部断了。”李世只觉得他要面对的敌人非同小可。“雷家血案尚未破案,小刀山上又起新案。” “李世,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我师父还不知道究竟是在何处。”看着一地惨死的尸体,沈梦也觉得头皮发麻,惊恐的望着李世。 “既然线索断了,雷家木箱和顾神捕的包裹也都被抢走了,慕容姑娘和雷有同也不见了,那么我们就从案件最开始的地方重新查起。”李世回过头来看着沈梦。 “九幽杀手为了雷家的七彩玲珑甲,布了一个很大的局,简直是无孔不入,居然连惊涛堂的分舵也敢铲平,他们背后说不定真有更加庞大的势力,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追查到底。”李世目光坚定而锐利,“我要去找几个人,我们也需要一些完全可以信任的帮手,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沈梦也点头称是:“那么你计划我们该如何做呢?秦林说那晚在八方客栈袭击我们的带头人是龙须镇县令,我们是不是要重回龙须镇?” “接下来,我们俩也要消失一段时间。使敌在明,我在暗,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看清整个事件的真相。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慕容姑娘和雷公子。”李世有了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已经没有什么困难能够把他打倒了。 长胜镖局位于龙须镇南面,近年来生意兴隆,威震四海。 有时候朝廷也要押运一些红货,也会找到长胜镖局的武师负责,镖局中不乏好手。 傍晚时分,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一路乞讨来到镖局门口。两人蹲在镖局大门灯笼下面,互相嬉戏。 青年镖师余震白从外面归来,他又完成了一单护送任务,身上背着一把长弓,腰间插着箭囊,四方脸上两道剑眉,虽然风尘卜卜,却精神矍铄,毫不疲惫。 他看见镖局门口灯笼下嬉戏的乞丐,只微微一笑,不以为然。这两个乞丐互相投掷石子比试,其中一个好像输急了,抓起地上一颗石头往另一个头上扔去,另一个小乞丐身法灵巧,避了开去,石子径直朝着镖师余震白飞去。 余震白只当是乞丐打闹,随手一招,将飞来的石子接在手中,低头一看,却不是石子,是一枚铜钱。 “咦,这是……报恩铜钱。”余震白再看那两个乞丐,却发现他们互相打闹着,跑去了街角。余震白立即快步朝街角走去。 他刚转过街角,看见那两个乞丐正在等他,余震白瞧得真切,立马朝高个子乞丐跪拜:“恩人来了,请受我一拜。” 那个高个子乞丐连忙将他扶起,“余兄,好久不见,刚才接住铜钱的招式更加帅气了。” 余震白,起身连忙摇头,“哪里哪里,怎么,都头终于是要召唤我了,三年前的镖银劫案,全仗都头相助,为了我还身负重伤。我余震白无以为报,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两人都无需多言,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仿佛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斤重。 第五十三章 友局 余震白刚出生,算命的就说他骨骼精奇,适合练武。 如果余震白不选择去做镖师,他父亲希望他成为一个将军,驰骋沙场,报效朝廷。 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请了一位枪术名家,教他使枪,但他一直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接着他父亲又给他请了剑术师父,他也没有多大的长进,就连挽个普通剑花,也总是记不住动作要领。 后来他父亲只好去请教刀术的师父,他把刀术师父气得连教学工钱都不要了。 再后来他先后学了拳法、掌法和所有近身格斗的兵器,仍然没有一样能够看出他有相关的天赋。 实际上他父亲已经认为余震白不是学武的料,打算让他弃武从文了。 直到有一天,他接触到了一把长弓,才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当他摸到那把弓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种压抑太久的冲动,一种无法割舍的感情,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原来穷其一生要相伴的兵器,是这把长弓。 他爱抚摸弓的弧度,弦的张驰。他甚至爱听拉弓时的声音,爱听箭射出去的声音。他闭着眼睛享受着他射出去的每一支箭,每一支射出去的箭仿佛都带着灵魂。 他在射术上的精进无与伦比,无师自通,仿佛是一个天生的射手。 他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活,一弓能同时发三箭,一里之外,他的箭也箭无虚发。 他在黑暗中可以看清楚目标,甚至是高速移动的的目标,据说他的箭连蚊子的翅膀都能射下来。 他的射术在少年时候就远近闻名了,所以大家都叫他神射手。 凭着这门本事,余震白在十七岁时就成为了军营里面的最厉害的步弓手。 他认为“丈夫处事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儿应当做的,然后才是“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功德圆满。 余震白的父亲也终于扬眉吐气,逢人便说:“我儿子争气,射术精湛,一定能成为将军。” 但他在军营里一呆就是十年,十年之后,他只从步弓手升到了马弓手的职位。 军营中本事不如他的,几乎升迁都比他快。甚至他们弓弩营的领队,射术还是他指点的,一转眼却成为了他的上司,在他面前颐指气使,只因为领队是营长的小舅子。 朝廷中结党营私者大有人在,拉帮结派,层出不穷。选拔人才,只是走个过场。军营里讲究引荐、讲究门生,得发拜山头的帖子,还要有好的师承和出处,如果背后没有靠山,功夫再好也没有用。余震白看到好多身手好的弓手,年纪大到解甲归田,最多也只能当一个马弓手。 他很难融入这样的圈子,所以他在军营里面干得很不顺心,心灰意冷。 三年前,长胜镖局要帮朝廷护送一批军饷,余震白就是军队中负责一起护送的士兵。 他们在经过龙须镇时,遭到了强盗的打劫。 强盗人多势众,军官被杀,长胜镖局的镖师也战死了五个,余震白的弓箭全部射尽,眼看寡不敌众,镖银就要被劫走之时,一个青年人站了出来。他赤手空拳独斗匪徒,拳法出神入化,身上虽然也受了伤,但总算赶走了强盗,保住了镖银。 余震白这才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人生。他认为人要有所作为,不一定去攀爬自己不适合的道路。 他即便是做了马弓手,上面职位还有弓弩营长,营长上面还有卫队长、千夫长、万夫长、裨将军、正将军、元帅、兵部尚书等等。溜须拍马、迎合上意的事情他根本不会,他根本不知道职位升迁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更何况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待?他为什么不像这个年轻人一样,靠自己的本事快意恩仇呢? 他终于决定可以做回他自己了。 他辞了军营的职务,投身于长胜镖局,干起了镖师,肆意纵横于江湖,凭真本事吃饭。每次护镖出行的时候,他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为了感谢那个青年的救命之恩,他给了那个青年一枚报恩铜钱,他告诉他,“你救了我,以后一但你有任何需要,我随叫随到。” 大刀王蔡猛在龙须镇驿站养伤已经有好几天了,他已经慢慢习惯了单臂的生活。 然而这些天,无论是神捕顾景峰还是快剑秦林都音信全无。 他非常着急,他去到县衙打探消息,据说连县令也一起失踪了,更使他找不到方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龙须镇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小刀山的惊涛堂分舵惨遭血洗,无一生还。舵主安世民身首异处,死状凄惨。小刀山上的佛光寺主持微尘大师也被暗算,整个佛光寺已空无一人。 据说这些消息都和九幽杀手,雷家惨案有关,也有传说是龙须镇都头李世所为。 蔡猛顿时觉得毫无头绪,他也根本不相信是李世干的。 直到他看见了两个乞丐在向他招手,他脸上紧锁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 龙须镇闹市有一个悬壶坊,里面的医师专治跌打损伤,远近闻名。 一大早开门营业时,悬壶坊来了一个身材矮胖的人,这个人还少了一只胳膊。 “大夫,我是惊涛堂捕快蔡猛,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接收到一些受了外伤的病人,他们的症状是同时受了拳伤和针伤?” “蔡大人好,还不瞒您说,前些时候还真有一位病人的受伤情况是您说的。他胸口被拳头打伤,肩上还带着被针刺的伤口,正是小人帮他治疗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 “他就是街头的铁匠,龙阿四。” 怡香阁老鸨这几天不是很舒服,他的右眼皮一直跳,中午时分才稍许好转。 这时候丫鬟来报,说有一位客官指名道姓要找他。 老鸨只能出去笑脸迎客。 这位客官是个生客。生得四方脸,浓眉大眼,身材结实,身穿一件素衣,背后背着长弓和箭袋,仿佛刚刚打猎回来,老鸨并不认识。 老鸨赶忙笑脸相迎,“这位客官,一定要找我所为何事啊?是不是要我同您介绍几个品质上乘的粉头作陪啊?” 这个青年客官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对着老鸨微微一笑道:“最近出镖太久,闷得心慌,给我单独开个上房,你同我好好介绍介绍。” 老鸨眼见这个客官豪爽,更是满怀欣喜,不敢怠慢,赶紧将他引入上房,刚刚推门进去,正要问话,突然身子一麻,被那人点了穴道。 这个青年客官,打开窗户,将老鸨丢了下去,下面有两个乞丐,伸手接住。 第五十四章 审局 怡香阁老鸨穴道被制,只觉苦不堪言,耳边风声作响,身旁树木倒飞,刚想呼叫,嘴中就被塞进了两个核桃,不一会儿就被两个乞丐抬到了丛林人烟荒芜之处。 他被靠在了一棵粗大的榕树旁,依旧动惮不得。 一个身材略高的乞丐取出他口中的核桃,抓着他的双肩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同你玩一个游戏,我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如果不回答或者答错了,我会在你身上点一下。有一个手持弓箭的人,离这里大概有一百步远,我们看不见他,他好像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他会向我点的地方射一支箭,如果不好运的话,有可能会射偏。” 老鸨显然不知道这个乞丐要做什么:“老哥,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一直在怡香阁当值,真没有得罪你们啊,是不是哪个粉头没有伺候好老哥,我可以回去安排更好的来接待,但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 那个乞丐笑着对他说:“你可听好了,现在第一个问题来了,前怡香阁头牌小翠明明是县令卖给怡香阁的,你为什么在惊涛堂顾神捕问起时撒谎?” 老鸨答道:“老哥,你说的是什么啊,什么小翠撒谎?小翠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吗?我真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意思啊。” 乞丐笑了笑,“可能你还是没弄明白游戏规则,没有关系,我们试一试就好了。”说完用手指在老鸨的左肩肩窝点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开。 老鸨一惊,左右寻看,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他也笑了,只道这个乞丐真是同他开玩笑,正要说话,突然一支弓箭呼啸而至,正中他的肩上衣服,擦着皮肉射进了树干,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嗯,这个家伙,果然看的不清楚,射的不是很准嘛,我明明点的是肩窝,居然射偏了。”乞丐挠了挠头,耸了耸肩,显得无可奈何。 “好吧,我们再来,我重新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欺骗惊涛堂顾神捕,隐瞒小翠的真实身份?” 老鸨明显被刚才的弓箭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嘴里不住求饶:“老哥,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只是在怡香阁谋口饭吃,真没有骗什么人啊,你朋友刚才的弓箭,太......太吓人了啊。” 乞丐又笑了:“好,我很想知道,这一次他的箭射得准是不准。”然后朝老鸨的右肩肩窝点了一下,又立即跳开。 老鸨眼睛睁得很大,以为还是从左肩的来箭方向有弓箭射来,却不料是从另一个方向突然一支弓箭射到,正中他的右肩肩窝,奇准无比,一下子将老鸨钉在了树上。 老鸨痛得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乞丐拍手笑道:“对嘛,换个方向就射得准了很多。这问题嘛,我不想再问一遍了,你如果不想回答我,我也可以马上点你。”说完他将手举起,先是瞄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要在老鸨额头轻轻点下。 老鸨一见,更是惊慌失措,暗自寻思“这个射箭之人,远得看不见人影,寻常人哪里会射得准。若是被乞丐点在额头,这一箭射来,还不知道他准是不准?这射的准,我就一命呜呼,万念皆无。这万一不准,还不知会被射中哪里,岂不更加可怕。” 他连忙忍痛喊道:“老哥,别点了,别点了,我说……我说!” 他吞了几口口水,向着眼前的两个乞丐说道:“这小翠是县令三年前送至怡香阁的,接不接客全凭她自己拿主意,我们只把她当上宾对待,哪敢管她。县令专门交代过,谁问起都只是说小翠从小在怡香阁长大,故那日惊涛堂提问,小的只好按照县令交代回答。” 两个乞丐对视了一下,还是高个子乞丐继续问话:“梁总捕头是如何认识小翠的?” 老鸨瞧了瞧乞丐的手指,答道:“梁总捕头几乎很少来找小翠,但有几次都是差人来唤,小翠乔装打扮了出去见他。” 乞丐问道:“你可知道小翠会功夫?” 老鸨肩伤疼痛,无奈的答道:“这个小的就真不知情了。” 乞丐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县令有没有时常来找过小翠呢?他们之间靠什么传话?” 老鸨答道:“县令是个大忙人,轻易不来怡香阁,我只知道县令要传小翠时,会有一件密物送来。” 乞丐问道:“是什么样的密物?” 老鸨犹豫了一下:“这……这……” 乞丐见他不答,将手指举起,好像又要瞄准他的脑袋。 老鸨见状,连忙答道:“小翠尸体被发现时,我乘人不备,在她房中床脚处捡到了那个密物,一直藏在身上,从未示人,就在我怀中,老哥可以去取,还请老哥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说完泪如雨下,不住求饶。 乞丐往他怀中一模,果然取出一件信物。 铁匠龙阿四,晚上看没什么生意,正准备早早收铺,却看见惊涛堂捕快大刀王蔡猛提着大刀走了过来,他不由得心中一惊。 “龙铁匠,我这把大刀起了豁口,你看看能不能帮忙修补?” 龙阿四听了,放下了戒备。 他立即升炉火,拉起风箱,让火苗烧旺,然后接过了蔡猛的大刀,仔细端详。 那把刀是一把阔刃刀,刀锋锐利,寒光闪耀,并未发现任何缺口,龙阿四不解的望向蔡猛,正要询问,却发现蔡猛单臂按着胸口,神情痛苦万分,口中流出鲜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后突然站起来一个黑衣人,蒙着脸面,个子瘦高,手里缓缓举起一把血色骨笛。 黑衣人冷冷的看着躺下的蔡猛,对着龙阿四点了点头。 龙阿四立即向那人躬身拜道:“大人厉害啊,只一招就除掉了惊涛堂的大刀王蔡猛。” 那人像僵尸一般看不见任何表情,从怀中摸出来一个信封,丢给了龙阿四,然后转身离开,瞬间消失在夜雾之中。 龙阿四抽出信纸,只见纸上写道:“速至汇合处。”信中还有一物,正是九幽密令。 龙阿四将蔡猛尸体拖至暗处,转身回去铁匠铺,换了一身黑衣短打劲装,用黑布蒙了脸面,抄起一把鬼头短刀,看看四下无人,向着龙须镇郊外走去。 第五十五章 吓局 龙须镇郊外是一片稻田,稻子未熟,月光下是一整块暗绿色,随风起舞。 穿过稻田有一个荷花池,池塘映着月色,波光粼粼。一朵朵的荷花,有的叶嫩花初,含苞未放,有的完全盛开,亭亭玉立,还有的怀抱琵琶,半吐花蕊,真个是千姿百态。荷花有的白如玉,有的粉似霞,挨挨挤挤,立于荷叶之上,仿佛置身于一幅水墨彩卷。 龙阿四来到荷花池边四下张望,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县令大人只一招就能取了惊涛堂蔡猛的性命,真是厉害啊,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如此高深的武艺。”龙阿四看看四下无人,扯下了面巾。 “怎么他深夜用九幽密令命我前来聚集地,他却还没到?不知要分配什么任务给我。在八方客栈,那女子的银针刺得我好惨,又被李都头一拳打下了楼,我这旧伤还未痊愈,他怎么还会亲自找我去做事情?”龙阿四下意识的揉了一下胸口。 荷花池阵阵冷风吹过,只有几声零星的蛙鸣,静的可怕。 “每次接到九幽密令前来聚集,都还有其他的同伴在这儿,怎么今天就我一个人来了?”一时间,龙阿四疑神疑鬼。 龙阿四正踌躇间,突然看见了一个女子,从身后不远处走过,穿着好像是死去的怡香阁头牌小翠。她浓妆艳抹,却披头散发,还转过脸面对着他粲然一笑,月光下露出了更加惨白的脸色。龙阿四紧盯身后女子,不敢乱动,只觉头皮发麻。 那小翠一直往前幽幽的走,到了林边,她停下来,转过头,向龙阿四招了招手,然后进了林中,不见踪影,只听闻一阵幽怨的歌声传来,却是一曲《索魂铃》。 “九幽密令惊风潮,还我冤魂未了。徒留绝色在今朝,昨日狂花已老。此去冥府路迢迢,只把玉手轻摇。君可随我共缥缈,莫管是鬼是妖。” 龙阿四听到这歌声,三魂丢了七魄,“县令时常传怡香阁小翠前来,的确也是来这荷花池聚集,她居然还冤魂不散。”他更加断定此女子是怡香阁小翠,“这已经死去好几日的小翠,传闻她是被先奸后杀,死得凄惨,怎么她的魂魄此时在这里出现,难不成要钩我的命走。”龙阿四吓得两腿发软,不知所措,手里死死的握着鬼头刀。 歌声幽幽远去。 然后一声更加惨烈、嘶哑的声音从龙阿四侧面传来,惊得龙阿四猛的转身,“你们……害我好惨……,还我手臂来……,还我命来。”只见全身是血的惊涛堂大刀王蔡猛尸身,踉踉跄跄,单手伸在前面,眼中闪着琥珀色的光芒,一步一步向龙阿四抓来。 “惊涛堂蔡猛不是刚刚已经被县令大人给杀了吗?尸体在我铁匠铺旁边,怎么又跟着我来到这里?”龙阿四只吓得肝胆俱裂,手中鬼头刀抓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他立即向蔡猛尸身跪下,头如捣蒜,“蔡大人,刚才害你的不是我啊,是你身后的县令大人,我认得他的兵器是血色骨笛。这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请放过小人吧。” 蔡猛尸身僵硬的停在了他的面前,“县令已经不在龙须镇了,我要怎么向县令索命?冤有头……,债有主……,找他不到……就只好算到你的身上。”说完他的喉头还咕咕作响,完全不像人发出来的声音。 龙阿四只吓得面色惨白,迅速起身,随着蔡猛前进的步子,慢慢后退说道:“今夜就是县令大人用密令招我前来,却不知他为何还没到啊。” 此时林中的小翠冤魂瞬间就飘到了龙阿四的身边,挡住了他后退,用冰冷的手抚摸他的头发,幽怨的说道:“如此,你就陪我去阴曹地府吧。我死得好惨啊,我死得好惨啊……” 前有蔡猛血淋淋的尸身,后有小翠阴惨惨的面孔,龙阿四毛骨悚然,进退两难,又突地跪下,不敢抬头,“我知道县令大人可能会去的地方。听闻前日我们九幽的疯人魔多铎和百变公婆叶乘云双双战死后,无常大人启动了九幽索命蟠,召集九幽杀手去三十里外的赤霞山庄集合,似乎要有大的行动。小人因为在栖霞渡八方客栈受了重伤,至今未愈,故没有前往,但县令大人是一定会去的。你们两位的死真不关我事啊,你们要索命就去找他吧,我龙阿四只是一个小卒,只知听命与他,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蔡猛嘶哑的声音继续问道:“多铎和叶乘云怎么死的?莫要骗我……” 龙阿四只好答道:“据传是疯人魔多铎取到了雷家七彩玲珑甲,他欲反叛九幽,结果那宝甲是假的,叶乘云杀了他,他也杀了叶乘云,小人只知道这些,其他的就再不知道了。” 龙阿四紧闭双眼,不住磕头,等他发现并未有任何动静时,才敢抬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我是真的见鬼了。”龙阿四不敢再做停留,连滚带爬,往回跑去。 荷花池冷风吹来,吹皱了一池清水。 几个人影聚集过来。 沈梦扯下面具,蔡猛擦净装扮,李世和余震白也相继走了过来。 蔡猛抢先说到:“县令真是九幽杀手,毫无疑问了,就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不是杀手榜里面的人。” “没想到疯人魔多铎和百变公婆叶乘云居然狗咬狗,加上徐寒山,九幽杀手榜减少了三大高手,但他们仍然没有取到七彩玲珑甲。”李世也在总结分析所获得的情报。 “怪不得他们把剑如蛇也召唤出来了,他们的人也减少了。”沈梦重新把头发束起,恢复了她俏丽的容貌。 “三十里外的赤霞山庄是前吏部尚书全健柏被贬后的养老山庄,怎么九幽杀手会去那里聚集。”三年来余震白护镖走南闯北,他知道那个地方。 四人当下决定,事不宜迟,连夜前往赤霞山庄。 “等一下到达后,余震白留在庄外,负责狙杀和接应,我、沈梦和蔡大人潜入庄内救人。”李世将任务做了分配。 “九幽还没有得逞,我们一定要救出慕容缘和雷有同。” 第五十六章 佛局 佛光寺,厢房内,李世和沈梦留下雷有同照顾慕容缘后,两人立即动身前往新觉庙。 雷有同痴痴的坐在床边,看着慕容缘。 微尘大师给她金针祛毒后,慕容缘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脸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红韵。 雷有同只觉得能和眼前这个仙子在一起,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都比不上和慕容缘在一起的每一刻钟。 “大师说了她要昏迷两个时辰才能醒来,醒来后最好静养,才有助于她伤口恢复。我真想就一直这样看着慕容姐姐,也希望李世他们去到新觉庙能够找到我父亲的下落。” 雷有同看见慕容缘额头有一丝头发乱了,想用手去拨,又怕亵渎了仙子,手定在了空中,又重新放下。 他去找寺内沙弥,讨来一条毛巾,拿起铜盆,出得厢房去打热水,他想帮慕容缘擦一下脸。 路过方丈室转角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居然和在八方客栈听到的手持血色骨笛瘦高黑衣蒙面人一模一样,心中大惊,手中热水差点打翻,忙贴墙细听。 “阿弥陀佛。师弟,你用噬魂毒针害人,手段也太凶残了,没想到江湖中的打打杀杀,你仍是没有勘破。”微尘大师平静的说道。 “师兄,我早已不是佛家弟子,你不用再同我打机锋,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追求,我可不愿像你一样,一世在庙里苦闷清修,当年师父教我们的功夫岂不白白浪费。”说话的正是龙须镇县令。 “师父教我们的功夫也要用在正道啊。罪过……,罪过……,今日我欺骗了那几位施主,实在是罪过。师弟,你听我一句劝,放下屠刀,早日回头是岸吧。” “我帮你从九幽冥王那里取回了佛光寺的镇塔舍利,你帮我告诉那群人他们要找的人去了新觉寺,我们已经做完了交易,两不相欠。” “师弟,我们同门一场,你伤人,我救人,我其实是在为你赎罪啊。”微尘大师言语中颇为动情。 “师兄,你当真还是要阻止我?当年我的功夫比你好,师父却把衣钵传给了你,你处处占得先机,我何时能够出头。”县令言语中很是不满。 “师弟,你的功夫的确在我之上,但那是杀人的功夫。我的功夫虽然技拙,那却是救人的功夫。佛家讲究的是狭义仁心,普度众生,俗事的虚名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何时能够领悟,何时就能出头了。” “师兄,你根本不知道冥王的雄图伟业,不必再劝了。眼下这两个人我是一定要带走,我敬你是我师兄,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你又是何苦非要替他们强出头呢?” 雷有同听到这里,心中大惊,赶忙跑回厢房,放下热水,顾不得太多,将慕容缘脚上毛巾取下,给她穿好鞋袜,把她背在背上,快速冲出佛光寺后门,往山顶跑去。 他心想“慕容姐姐还在昏迷之中,我一定要保护好她,如果被那帮坏人抓去,后果不堪设想。” 方丈室内,微尘大师向着门外看去,门口一棵菩提树,被风吹落一片树叶。 “佛光寺是清修之地,为了重新取回镇塔舍利子,我已经犯错,不能再让这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佛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师弟,如果可以让你迷途知返的话,我可以舍去凡体肉身,来换你的一丝佛心。”微尘大师说完双手合十,彷如入定。 “我让你把他们支去新觉庙,就是不想在佛光寺大开杀戒,是你非要为他们金针祛毒,留下了两人在此。不过也好,这两人正是我要拿的人,倒也省去了我不少功夫。今晨新觉庙我已派了最厉害的杀手在那儿等候,估计去那儿的人也已经被超度了。” “这也是我的罪过啊,我犯下的罪过,就让我来承受吧,阿弥陀佛。”微尘大师道完一句佛号,目光如炬盯着龙须镇县令,嘴中念念有词,念起了《金刚磐若波罗蜜经》。 龙须镇县令只觉眼前满是佛像飞舞,有普陀,有文殊,有四大天王,有十八罗汉。每一尊佛像都目光矍铄的盯着他,仿佛把他一生中所犯的过错全部揪了出来,他过去杀的每一个人,都从他的体内分离出来,撕扯着他的身体,淋漓着他的血脉。“怎么,我过去做过的恶事全部被佛祖看穿,这是报应来了吗?”县令只觉自己满是悔意,悲从中来,不能自已,几乎想跪下赎罪。 方丈室外又走进来一人,蒙着脸面,高大威猛,突然一声大喝:“破!” 大喝之声,如霹雳一般划破了佛音的萦绕。微尘大师闭了嘴,方丈室重回安静。 龙须镇县令立即从佛音中醒悟过来,“这是‘六道轮回’,师兄居然练成了上乘武功,我差点着了你的道。你这是要废我的武功?” 进来的高大之人厉声道:“无常大人,不用再和他多说了,我看你们同门之情到此为止了。” 微尘大师神功被破,他抬头看了看进来的人,非常平和的说道:“大人,你我也毕竟好友一场,你也是我一直敬佩的人,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九幽的人。” 那高大威猛的人看了县令一眼,又看着微尘大师:“我还以为你年事已高,快老糊涂了,没想到你居然什么都知道,如此怪不得我了。” 龙须镇县令不再犹豫,袖内手指抖动,一根噬魂毒针射进了微尘大师的太阳穴。 微尘大师似乎是等着他们动手,并没有躲避的意思,仍然慈眉善目的对县令说:“师弟,师兄能为你做的就只能到这儿了,我要去陪师父了。”说完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圆寂西去。 方丈室外一个小沙弥路过,看见方丈大师惨死,不由得叫出声来,他刚想跑,就被身材高大的人抓住,丢进了井里。 余下沙弥见势不对,纷纷乱跑,均被两人杀光丢入井中。 县令和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四处搜寻却不见了慕容缘和雷有同。 “无常大人,你碍于情面,同方丈婆婆妈妈,反倒放跑了雷公子和那女子。”身材高大的人言语中似乎很是不满。 县令连忙拱手,“判官大人,这佛光寺上下只有一条路,山下我们已经派人把守,他们一定是往山上跑去。我看厢房还有一盆热水,他们必定没跑多远,我这就去寻。请您放心,我一定将功补过。” 五十七章 笛局 身材高大威猛之人也向县令无常挥了一下手,“我先去赤霞山庄等你,不多时还有很重要的人要来,你把他们捉住了就带去那里。好好审问七彩玲珑甲的下落。”说完雷厉风行,转身就走。 县令无常,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只轻微的冷笑一声。 他十岁出家,法号长无,受佛主熏陶,拜了白马寺法照大师为师,原本也是佛前一个小沙弥。 法照大师精通医术,且武艺高强,只将平生所学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坐下两个极具天赋的弟子,一个是师兄微尘,一个是师弟长无。 微尘悉心钻研医术,对于舞枪弄棒兴趣不大,他早年曾和神针仙子切磋过针灸的疗法,获益匪浅。法照大师感其宅心仁厚,便传了衣钵给他。微尘在师父圆寂后,四处云游,来到小刀山,便做了佛光寺的主持。 师弟长无,痴迷武学,在武艺上面突飞猛进,原以为师父会将佛家至高武学的“六道轮回”传给他,却不料师父将这门功夫连同袈裟衣钵等,一起传给了师兄微尘。 师兄受了佛家衣钵,长无还并不在意,在佛门清修也不是他的本性。但“六道轮回”这门功夫却是他一心向往的高深武学,这门功夫将内力化为声音,施展开来,对手会满眼都是佛法佛像,专心悔过,毫无抵抗之力。 方丈室内,师兄微尘对着他施展开“六道轮回”,就几乎让他悔过流泪,自废武功,如坠轮回。 好在微尘的功力本不高深,救慕容缘时损耗颇大,被后面来的判官大人一语喝破,才使他清醒过来,可见此门功夫的厉害。 他认为自己武学修为和内力已经不弱于师父,如果能够学成“六道轮回”,必能无敌于天下。 他学不到这门功夫,以为师父偏心,对他不公,一度心灰意冷,转而还俗,离开了白马寺。 他仗着武艺高强,独自闯荡江湖,亦正亦邪,被九幽冥王看中征招,成了九幽冥王的心腹大将。 他在做成几件大事之后,便被封为冥王座下无常大人,只在地藏和判官之下,替冥王管理九幽门下一众杀手。 判官大人潜身在官场,地藏大人据说已经消失很久了,更别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无常除了无法调动九幽杀手榜前两位之外,剩下的杀手都听从他的号令,实际上连他也不知道这杀手榜的前两位究竟是谁。毒菩萨和鬼折头全部由冥王亲自号令。 杀手榜中他也有两个心腹,一个是疯人魔,到后来还是反叛了九幽,另一个就是剑如蛇。那晚在栖霞渡他要去找的高手,就是剑如蛇。 他已经把剑如蛇派去了新觉庙,阻击李世和沈梦。他知道剑如蛇的可怕,连他自己都会忌惮三分。 他非常赞同冥王的雄图伟业,那也是他一生所欲追求的目标。 “无论如何我都要亲手取得七彩玲珑甲,不能再犯疯人魔那样的错误。我故意拖延时间,让雷家公子逃走,就是为了不让判官大人轻易捉住他,雷家七彩玲珑甲的秘密也只能我一个人先知道。他根本飞不出我的手掌心,也只有一条路可逃。”无常冷笑一声,身形舞动,向山顶而去。 小刀山山顶人迹罕至,两旁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一条小路,也是怪石嶙峋,极难通过,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身。 县令无常快速上到小刀山峰,只在一处平坦地方停了下来,周围有几个大树,三四个人都合抱不过来。 “那个女娃虽有些武艺,但她已经中了我的噬魂毒针,尽管被师兄解了毒,但一时半会儿她不会醒来。没想到这个雷公子还是个多情种,逃跑还带着那女娃一起跑。他们必定无路可去,就在这片树林里面。” 县令无常胸有成竹,从怀中摸出血色骨笛,横在嘴边吹奏。 笛声刺耳异常,这是县令无常偷学师父“六道轮回”几个片段后,自己琢磨出来的功夫,他将内力化作笛音,耗损敌人内力,摧枯拉朽。武林中内功不够的人听久了,轻则耳鼻流血,头脑抓狂,重则全身抽搐,暴命当场。 他知道雷家的公子不会武功,怕伤害他的头脑,变成白痴,问不出七彩玲珑宝甲的下落,还不敢用上太大的功力。只循序渐进,慢慢吹奏,静等雷有同受不了了,主动现身,便好擒拿。 离县令无常大约一百步的一棵大树后面,雷有同把慕容缘放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小刀山山顶连个山洞都没有,只有这一处平坦,周围有些大树,否则一目了然,根本无法躲藏。 在方丈室内,雷有同听出了来人正是栖霞渡八方客栈的九幽杀手首领,又听到那人要抓他和慕容缘,心中更是惊慌失措。 他背着慕容缘一路跑来,被山上的山石棱角刮伤了好几处身体,四处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只好躲在树后。他指望能够挨到天黑,躲过此劫,再摸黑下去惊涛堂分舵,寻求庇护。 他把慕容缘靠着大树,坐在他的身旁,仔细检查,没有发现受到新的伤害,他心中稍微安稳下来。“慕容姐姐中毒未愈,一定不能留下后遗症,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能让她再受伤害。” 不多时,山顶上一个高瘦黑衣人上来,吓了雷有同一大跳。 他赶忙将头缩回,躲在树后,大气也不敢出,只希望借着还未消散的雾气,不被发现。 却不料,那黑衣人根本不做搜寻,摸出一根血色骨笛,慢慢吹奏。 笛声刺耳,雷有同没有丝毫功力抵抗,立即就觉得头昏脑涨。 再过一会儿,雷有同眼前出现了幻觉,不是佛像,而是一群妖魔鬼怪,纷纷伸出魔爪,想要拿他。 县令无常的笛音只学了“六道轮回”功夫的片段,他的功力近乎魔道,施放对象产生不了正统佛像,结果让雷有同产生的幻觉全是小鬼。 雷有同只觉得这个情况似成相识,就像他掉进雷家山洞中,百无聊赖之际,翻看的大愿地藏神功秘籍画面一般,画面中那个地藏菩萨也是被一众小鬼包围着。 “这个怪人是想用刺耳的笛音把我逼出去啊,我一定要忍住。怎么我满脑子都是妖魔鬼怪?我记得和书中有一页的图案非常像,图中的地藏菩萨好像能够对付。”雷有同为了保护慕容缘,连忙将怀中秘籍摸出翻看,果然看见其中有一页的画面和满脑幻像正好一样。 好在县令无常,一开始没有伤他之心,笛声虽然刺耳,雷有同倒还能够忍受,慕容缘本就昏迷,也不受影响。 雷有同学着图中地藏菩萨的姿势,眼观鼻、鼻观心,两腿盘起,手势交叉,心无杂念,一下子觉得心境清明,好受了许多,脑中被迫幻想出的小鬼逐渐烟消云散。 县令无常用少许功力吹奏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便慢慢加力。 刺耳之声,更加响亮,如两件尖锐之物,互相摩擦。 第五十八章 功局 笛声尖锐骤起,雷有同脑中刚刚赶走了小鬼,又发现四面八方有无数利刃袭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一样一样的砍在他的身上。 雷有同浑身上下难受异常,连忙继续翻阅《大愿地藏神功》,果然也找到一页画面情况相似。 他也学着图中地藏菩萨模样,颔首收腹,双手画圈护于胸前,以不变应万变,周身仿佛形成了一个护盾,任它利器来袭,均挡在身外。 笛音一变,声如裂帛,好似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林中树叶纷纷掉落。 笛声再转高亢,又如千军万马在战场厮杀,只震得雷有同耳边嗡嗡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自己还能翻书,找到和脑中幻觉类似的图案,只学图中地藏菩萨模样,无声的抵御笛音的侵扰,一心只想保护昏迷的慕容缘。 大愿地藏神功当年是新觉王子在困境中三度救母所创,他凭着深厚的愿力,突破重重难关,才将母亲救出。这门功夫可以提神醒脑,对付魔音摄魂类的攻击是最佳的防守法门。 后人练功时也需要有大孝、大爱之情,普通人往往体会不到,照猫画虎,无病呻吟,强颜欢笑,都根本无法练成。 大敌当前,雷有同此时一心为救慕容缘,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正好符合神功大爱要诀,普通人练功最难突破的一环,反而被他轻易突破,也是他的造化。 县令无常吹奏笛子,不断催吐内力,却始终不见有人影被笛声逼出,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我的笛音虽然比不上‘六道轮回’的杀伤力,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的,就算是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也有不少死在我的笛音之下,这雷家公子我也见过几面,传闻丝毫不会功夫,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对,怎么我把笛音已经吹得这般迅急,他却还没发出任何动静。” 县令无常继续想道:“我再加内力,只怕这小子会受伤颇重,但我好歹也要一试。” 于是县令无常再无保留,他纵身一跃,踩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发出了他血色骨笛的最强音,山顶上但闻一声笛音尖啸,仿佛要将天空刺得支离破碎。 雷有同不断受笛音侵扰,随着县令无常再三提高功力,他也被动的循序渐进,按照《大愿地藏神功》秘籍图样进行抵抗。 那笛音是县令无常催吐内力幻化而成,这地藏神功正好来了一个反接收,让雷有同把县令无常附在笛音的内力化为己用。 若是会武之人,体内原本聚有内力,两股力量会互相争斗,很容易走火入魔,但雷有同丝毫不会武功,转化进来的内力全数被他吸收,反倒越来越觉得舒服。 不知不觉,他体内也学到了该门神功的入门之法,就像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高人在不断指引他进步,简直是事半功倍。 突然间,笛声变得霸道异常,不是他之前听到的寻常音符,雷有同只觉胸中难受,正被笛音猛烈锤击,一口鲜血只在喉头打转。 他翻来覆去也找不到类似图案,嘴角已经渗出血来,不知如何是好。 一阵清风吹过,将那本秘籍吹开,里面图案瞬间变成了活动的画面,雷有同再看时,深受启发。 他将看到的每一幅图案中地藏菩萨的姿势连起来做了一遍,浑身上下结满护盾,便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他心念纯正,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尖锐笛音完全免疫,心中不由得平静许多。 他一遍一遍的重复书中的动作,竟然了熟于胸,不再看书,也能做得熟练异常。这就好比他已经学会了地藏神功的心法,练了好几个大周天,体内的内力也一点一点变得厚实起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练成了这门神功。 要练成《大愿地藏神功》,如果没有合适的际遇,靠自身领悟,少则十年,多则几十年才有小成,雷有同一边练功,一边接受笛音的功力,相得益彰,不知不觉间融会贯通。这番境遇,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万分难得。 县令无常根本不知道,他在无意间,通过不断加强的笛音,引导雷有同学会了大愿地藏神功,最后关头的最强音也帮助雷有同突破到了更加高深的境界。 县令无常在吹完了最强笛音之后,他周围的三棵大树也出现了裂痕,他内力耗损巨大,自己都觉得疲惫异常,却仍然没有看见他想见到的画面。 “山顶不大,不可能有人能在我的笛声下无动于衷。难不成这小子没有往山上跑?我追错了地方?这下子坏了。他说不定会往山下跑,那岂不是正好被判官大人生擒,我却还在这里自作多情,空奏笛音,白费时光。”他不相信雷有同能够抵抗他的笛音,当机立断,立即返身下山。 雷有同已经对周边环境充耳不闻,不知道笛声已停,仍旧专心专心致志的重复着书中的动作,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周身居然出现了一个彩色的光环,他心中就一个信念,“我一定要保护慕容姐姐,我一定不能让她被坏人捉去。”这一天下来,他愿力生成,心无旁骛,体内的地藏功力相当于别人练了十年,神功大孝,已经练成。 一只白净玉手向雷有同肩上摸来,雷有同肩膀本能的产生了一个光圈护盾,将这只手弹开,只听得一声娇呼:“咦,雷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雷有同停止了动作,回头一看,慕容缘已经醒来,正疑惑的盯着他看。 “啊,慕容姐姐,你醒了啊,刚才我看见九幽杀手的首领要抓我们,我背着你躲在了这里,他用笛音想要逼我出去,我在学书上的动作,抵抗他的魔音。”说完,雷有同把《大愿地藏神功》秘籍捡起,拿给慕容缘看。 慕容缘没有太留意那本书,她左右看了一下环境问道:“我们怎么在这里,李世呢?” 雷有同听到慕容缘醒后只关心李世在不在,心中有些苦闷,但一闪而过,将书放回怀里,“李世和沈梦到离这里不远的新觉庙找了痕大师去了,我们把你抬到佛光寺,帮你治好了脚上中的毒伤。” “那九幽杀手怎么会这么快找到我们?我昏迷了多久?李世他们还回来吗?”慕容缘心思还是在李世身上。 看着慕容缘焦急的眼神,雷有同心中又是一痛,“李世应该很快会回来找我们,他走的时候也特别交代我要照顾好你。你其实已经昏迷了一天,但你脚踝的毒已经被佛光寺微尘大师给去除了。大师说你最好要静养几日,不要走动,否则可能对以后走路会有影响。” 慕容缘拉起裙摆,看了一下小腿,果然已经没有黑气,毒素已经排除,她轻微的活动了一下脚踝,还是有点酸麻。 雷有同怕慕容缘的脚行动不便,关切的对她说道:“九幽杀手在李世他们走后不久就来了,我躲着听到那个杀手首领和微尘大师是师兄弟,我们不能再回去寺里了,我们要去惊涛堂分舵,找安大人才行。慕容姐姐,我们这就下山,我背你吧” 慕容缘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不麻烦雷公子,你帮我找一根粗一点的树枝吧,我自己应该能走。” 雷有同有少许失望,但他还是很快找来了一段树枝,掰去枝叶,给慕容缘做了拐杖。 慕容缘用树枝撑起,却发现光靠树枝,双脚根本不能移动,差点摔倒,雷有同赶紧扶住。 慕容缘不好意思的对雷有同说:“我的脚还很麻木,移动不了,看来也只有麻烦雷公子背我下山了。” 雷有同大喜往外:“不麻烦,不麻烦,我背你就是。”说完他马上蹲下,示意慕容缘上来背上。 他再次背起慕容缘,感觉与上山逃命时大不相同,心一下子跳得很快。他转头对慕容缘说:“我们这就下山,李世他们也应该快回来了。” 下山路虽然崎岖,雷有同尽量让山上的石头棱角不碰到慕容缘,自己又被划伤了几处。 来到一个拐角处,一面大石上站着一人,手持血色骨笛,正冷冷的看着他们。 第五十九章 截局 雷有同看见那人,惊呼一声,转身想逃,却发现那人瞬间就到了眼前,慕容缘掏出银针,全神戒备。 来人正是县令无常,他往下山路只追了一阵,便觉不对。因为他已经在山下布了暗哨,如果雷有同是往山下逃跑,那么他和判官在佛光寺清理小沙弥时,雷有同就应该被捉住了。 “他们一定还在山顶,那上面一定有隐秘的地方,可以躲避我的笛音。我就在他们下山必经之路等待就行了。”于是他留在下山转角岩石上以逸待劳,果然看见雷有同背着慕容缘下来。 县令无常对着雷有同和慕容缘冷笑道:“雷贤侄好福气啊,身上居然背着如花似玉的美人,这么快赶路,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雷有同心想:“慕容姐姐脚上移动不便,眼前这人功夫奇高,这可如何是好。”正待答话,背后慕容缘说道:“别同他废话,我们冲过去,你往前跑,我来斗他。” 雷有同依照慕容缘的指挥,便不答话,硬着头皮向着路口冲去,慕容缘手上分别往县令无常发射了两根银针,想把他逼退,这样雷有同就能冲过他的阻拦了。 谁知县令无常根本就不加阻拦,他避开银针,侧过身去,血色骨笛只往雷有同下盘扫去,一股劲风将雷有同拌得立足不稳,连同背上的慕容缘一起摔倒在地。 “这个女娃功夫不错,我先把她给解决了吧,免生后患。”县令无常看见慕容缘摔倒,血色骨笛犹如一把红色闪电,向她后背点去。 慕容缘双脚麻木,背对县令无常,无法躲闪。雷有同看见了大呼一声,“不要伤了慕容姐姐。”猛地跃起,扑向慕容缘,后背挡在了红色闪电之前。 雷有同救人心切,愿力犹然而生,激发了地藏神功,只见雷有同后背被红色闪电击中的一瞬间,突然生成一个圆形光圈护盾,将县令无常的大部分力道挡住,他抱着慕容缘连翻带滚,往山下跌去,翻滚中山石相撞的大部分的力道全部被雷有同承受。 县令无常施展轻功又飞到了他俩面前,血色骨笛再次向慕容缘击出。 雷有同不顾自己跌得鼻青脸肿,又一次跃起挺胸挡住。 又是一个光圈护盾,当的一声,将县令无常也震退了几步,雷有同一跤跌倒,口吐鲜血,慕容缘赶紧扶住。 雷有同守护慕容缘心切,情急中将大愿地藏神功激发,救了他自己两次性命,但就是这样,他也受伤不轻,胸口和后背奇痛无比,再也跃不起第三次了。 县令无常却没有再次出手,两次攻击出现的光圈护盾已经使他心中惊讶了两次。 “这明明是地藏的护体神功啊,怎么眼前的这个不会武功的雷公子能够使用地藏神功,他是不是真的雷公子?难道他的身份是我们九幽的高人地藏?”他知道自己血色骨笛的力道,如果常人用后背和胸口去挡,一定会被贯穿两个血窟窿。可眼前这个人居然用护体神功硬接住了血色骨笛的攻势,他觉得非常奇怪。 九幽做事一向神出鬼没,他有点怀疑雷有同就是九幽地藏,地位还在他之上,所以没有再次出手。 慕容缘把雷有同扶住,再次手持银针,想要同眼前的杀手决一死战,却发现这个人楞在了原地,没有再进攻他们。 雷有同抹掉嘴边血迹,按着被点的胸口,虚弱的对着县令无常道:“县令伯父,你放过慕容姐姐吧,不要杀她,你可以杀我,我愿意替她。”他曾经同父亲一起拜访过县令,认得此人龙须镇县令身份。 “有同贤侄啊,其实我和你父亲交好,我也不想杀你,包括你身边的这个漂亮女子,我都可以放过,只要你说出你们雷家的七彩玲珑甲在哪里就行了。”县令无常盯着雷有同,一直在猜雷有同的身份。 “只要你能放过我们,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雷有同认为还有希望保护慕容缘。 慕容缘却说道:“这个人罪大恶极,我们不要怕他,雷公子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慕容缘经过刚才一摔一滚,她觉得脚上酸麻的感觉渐渐消失,心想“只要腿脚能够活动,我就不怕他了。” 县令无常仍旧无法判断雷有同的真实身份,他只好接着雷有同的话往下说:“你先说说看你知道什么,我也不想害你们的。” 雷有同揉着胸口说道:“我从我们家后院山洞带出来一个木箱,我们家的七彩玲珑甲就在里面,不是已经被你们盗去了吗?” 县令无常心想:“那里面明明只有假的宝甲”但他嘴上却说:“你怎么知道宝甲在里面?” 雷有同道:“我其实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但我就知道这么多,雷家莫说我,其实我父亲也没有见过宝甲,县令大人不要再枉费心机了,你只要放过我们,我便不追究你们。”雷有同只盼着今日能够和慕容缘一起脱险,言语中还不敢得罪县令无常。 县令无常看了看慕容缘,又看了看雷有同,心想“难不成这个雷公子是冥王派来打入雷家内部的?雷家宝贝隐藏非常深,他说不定是要得到雷家的信任,才能刺探出宝甲的秘密,如果他是九幽地藏大人,我还真不能动他。” “好吧,我今天放过你们,我本来就和你父亲关系不错,你们雷家的血案也和我无关,我也没必要和你结仇。”县令无常口中顺水推舟,心中却定下了另一个计划。 雷有同听闻心中大喜,他马上扶起慕容缘。慕容缘双脚恢复了知觉,已经可以走路了。他们见县令无常背过身去,转向一边,分明是放过他们的样子,便互相搀扶,往山下走去。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笛声传来,刺耳异常,慕容缘毒伤初愈,身子孱弱,只觉头脑晕头转向,眼前全是妖魔鬼怪,身子摇晃,站立不住。 雷有同有了经验,虽然骤然遭到笛音袭击,也本能地用地藏神功相抗,还不至于晕倒。 这时县令无常飞身过来,趁慕容缘神情恍惚之际,伸出手指点了慕容缘穴道,慕容缘立时晕厥。 雷有同见状大惊,立即向县令无常质问:“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第六十章 装局 县令无常点晕身旁的慕容缘,马上向雷有同躬身抱拳道:“地藏大人,我有眼不识泰山,把这个女子点倒了,我才好向您说话报告。”他这次是亲眼看见雷有同不怕他的笛音摄魂,心里想到“难怪在山顶,我的笛音对他没有作用。”他更加肯定眼前这人功夫深不可测,一定是冥王座下的高人地藏。 雷有同心中一愣“怎么他叫我地藏大人?”随即想到“原来他认出我刚才练的功夫了,那本秘籍不就是叫做《大愿地藏神功》?会不会他以为我是山洞中死去的人,不管了,今天只要能救慕容姐姐,什么方法我都要试一试。” 雷有同挺了挺胸,故作姿态道:“你既然认出了我是地藏,怎么还下重手?” 县令无常心中更是不疑,将头埋得更低了:“地藏大人,我也是刚刚才看出来的,希望我没有干扰你的计划,你看雷家宝物藏得那么深,冥王也只有靠你可以挖出这个秘密了,我无常一定全力配合。” 县令无常这么说,一来是向雷有同表明身份和立场,二来也是想讨好于他,因为在山顶他的笛音对雷有同用了杀招,刚刚又用血色骨笛打了他两下,怕他记仇。县令无常知道能够成为冥王手下大将的都是狠角色,就连那个判官他都不一定惹得起,眼前这人如果是地藏的话,更要先讨好才是。 雷有同不知道什么冥王、无常和地藏,他的心思全在慕容缘身上,原以为眼前的县令不会放过他们,要杀他灭口,却发现慕容缘被他点到后,这个县令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毕恭毕敬。 他只道是县令认错了人,把他认成了山洞里面那具骷髅,只好继续装下去。“眼下这个女子非常关键,切不可伤害她,她还需要静养几日,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县令无常心中暗想:“怪不得我们寻不到雷家七彩玲珑甲,原来这关键人物却是这个女子,我刚才还想对她杀人灭口,好在被地藏大人阻止了,差点酿下大错。”他当下更不迟疑,立即答道:“我带大人去往赤霞山庄,那里判官大人也在,我用九幽招魂蟠把九幽一众好手招去那里聚集,几日后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来,冥王也会分派下一步任务给我们。我们可以带这个女子前往赤霞山庄静养,请您放心,我一切按您的吩咐去做,保证能够让您的计划成功。” 雷有同虽然对江湖中事一窍不通,对县令无常说的话也一头雾水,将信将疑,但他为了慕容缘能尽快恢复,只好跟着县令无常,将慕容缘带去了赤霞山庄。 夜已深,万籁俱寂。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摆着一盏昏暗的烛台,微弱的火苗摇曳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黯淡的灯光下,一个消瘦的身影投射在斜对面的墙上。被扭曲的影子,看上去巨大而狰狞。 这是一个老人的身影。他头戴皂角官帽,悄然不动的立在这间屋子里,仿佛自恒古以来就已习惯立在这里,就已习惯立在昏暗之中。 烛光虽然照射在他的身上,可是他的脸却恰到好处的隐藏在阴影里,无法看清面容五官,只能看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闪耀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酷光芒。 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眼神飘忽不定。半晌,他忽然拿起烛台,他的手有些抖动,他的步子也很缓慢,走到房间正中的书桌前。 桌上平摊着一卷淡黄色的绢纸,两边都已用卧龙石压住。纸上自右至左,用墨笔写着十个人的外号和名字。 九幽追魂鬼折头,朱涛。 烟花如梦毒菩萨,陈一痕。 剑如蛇,古万。 醉步神拳,汪世海。 红裙艳刀,沐仙儿。 寒山无极,徐寒山。 疯人魔,多铎。 神针仙子,沐静儿。 百变公婆,叶乘云。 辣手人屠,司徒玺。 老人抽出这张绢纸,把它卷成了一个圈,然后放在烛台上面。纸底部冒出了青烟,然后就是一团火苗迅速吞噬了整个纸张。火光燃尽,纸张瞬间变成了黑色的飞灰,从老人手里飘散开去。 门口有人来敲门。 老人深邃的眼神望着门口“谁呀?” “冥王大人,我回来了。” “你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不过了,只不过你当真没有找到七彩玲珑甲?” “雷无极把宝甲藏得太深,他处处防着宝甲被盗,竟然把宝甲分成了五个部分,分开存放,增加了找宝甲的困难,不过我已经发现了雷家的密洞,但当时我只有一个人,那个密洞只要进去了,机关就会自动合上。我需要多一个可靠的人,同我再次前往雷家堡,只要击打后院中间石壁上面的龙字,那个密洞就会开启,到时候我进去就能寻找宝物,外面的人也可以放我出来。我还听说已经有假的七彩玲珑甲出现,应该也是雷无极或雷成发设的局,引起了疯人魔多铎和百变公婆叶乘云的争斗,两人双双殒命。” “雷家害我们还不够吗,真是狠毒,不过杀手榜众人,也各怀鬼胎,居心叵测,他们为了这件假的宝甲就暴露了想法也是好事。为了这件事,我已经派了更厉害的人前去处理,那个人一向都没有让我失望过。” “冥王神机妙算,佩服、佩服” “听你的语气,你似乎是受了伤?” “伤情应该不碍事,多谢冥王关心,另外赤霞山庄已经照您的吩咐,全部都安排好了。” “很好,我不日就可出发,你留在这里修养几日,把伤养好,我会安排她来与你见面。到时候你同她一起重返雷家堡,找到宝甲,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好。” “多谢冥王。如此我定能不辱使命。” 赤霞山庄是前吏部尚书全建柏的私人山庄,所处位置与雷家堡只隔了一座大山,也是依山傍水,但已不属于龙须镇范围。 山庄坐南朝北,建有亭楼阁宇,二三十间。正门两重,正对大殿,左右石狮一对,雄壮威严。大殿内楠木为柱,玉石为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后院建有园林水景,亭榭长廊,曲径通幽,百转千回,是一处养老的好所在。 全尚书年过古稀,身形微胖,须发皆白,额头上满是像荷叶一样的皱纹,略显老态龙钟。他杵着一根龙头拐杖,身穿紫莽长袍,腰束镶玉金带,打扮倒是阔气富态。 他坐在殿前,环顾左右,“今日可有贵宾到访?我计算时日,约定之期已到,我们府上要准备好会客接待,这两日便有重要人物来此。” 他正询问间,大殿外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全老高寿,好久不见,您精神仍然上佳,真是越活越年轻啊。我们刚刚有一些俗事耽误了,来迟了,请见谅啊。”一位身材高大的人走了进来,他蒙着脸面,似乎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杵着拐杖,身有残疾,另一个身材肥胖,满头大汗。 “说曹操曹操到,快快有请,判官大人光临寒舍,令山庄蓬荜生辉。后面的可是古大人和司徒大人啊?” 跟在九幽判官身后的正是剑如蛇古万和辣手人屠司徒玺。 三人分别就坐,高大威猛的人和全尚书寒暄了几句后说道:“无常大人起动了九幽招魂蟠,我们各地安排的九幽骨干也会在这几天陆陆续续到这儿,有劳全老费心了。无常在小刀山捉拿雷家的公子哥,随后就到,届时我们就可以找出雷家宝甲的秘密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九幽还看得起我这里也是我的荣幸。不知道此次冥王大人来不来呢?”全尚书关切的问道。 “冥王大人就是来了我们可能也不会察觉,此次事关重大,我猜他有可能已经来了吧,哈哈。”高大威猛的判官认为九幽冥王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根本不会知道冥王来了没有。 “老朽为官,全靠冥王扶持,恩重如山,能够为冥王效力,也是老朽福气,判官大人放心,我一定把接待和保密工作做好。”全尚书面露笑容,更显沧桑。 几人正说话间,从门外又进来两人,后面跟着一顶轿子,让大殿众人大吃一惊。 第六十一章 疑局 进来的两人是县令无常和雷有同。 最令众人惊讶的是,雷有同是大摇大摆走在县令无常前面进来的。 县令无常不敢逾越,一直落后他半个身位,恭恭敬敬的跟在身后。 雷有同为了慕容缘能够得到几日安全静养的时间,一路上跟着县令无常来到赤霞山庄。他怕慕容缘因为不解迷惑而穿帮,路上雇了一顶花轿,将被点了晕厥穴道的慕容缘放进轿子里面。他只觉得,只要他冒充地藏大人的身份,这群九幽杀手对他就老老实实了,不会加害他们。所以尽管雷有同心里没底,但也硬着头皮假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大殿内众人顿时停住言语,全部看着雷有同。 雷有同也认出了司徒玺正是在栖霞渡八方客栈袭击他们的人,心中更是惊慌“我这是自投罗网,来到贼窝了啊。” 判官和司徒玺等人认为县令无常这样做一定必有深意,故全都默不作声。 雷有同在大殿看见对方都不敢把他怎么样,一下子又有了底气,他故作姿态的对县令无常道:“先把轿子抬进后院,找间干净的房间,安顿好慕容女侠。”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到全尚书面前,弯腰行礼,“庄主大人好,我在此处打扰几日就好,还望行个方便。”说完他也随着轿子往后院走去,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在坐众人有的好生恼怒,想要发作,却看见县令无常朝他们轻轻摇头,便纷纷忍住,目送雷有同领着轿子离开。 县令无常安顿好雷有同后才又返回大殿。 判官实在耐不住性子,大声问道:“无常大人,你说的是捉拿雷家公子,怎么把雷家公子当做上宾给请来了,好像根本不怕我们,当我们不存在嘛,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啊?” 县令无常向判官拱了一下手,又向主位的全尚书也弯了一下腰:“全老庄主,判官大人,各位听我说,我也是有眼不识泰山,差一点大水冲了龙王庙。这雷家公子的身份不是你们能想得到的。这一点由我来担保,他是我们自己人,这取到雷家七彩玲珑甲,只看雷公子的安排就好,还请全老庄主和判官大人放心。” 判官心中更是有气,“怎么,无常大人还在我们面前打起了埋伏,我倒很想知道这雷家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全尚书也随声附和道:“对呀,无常大人,这九幽密会就要在此进行,可容不得外人啊,若是冥王知道了,我们谁也担待不起。还请无常大人如实告知。” 旁边的司徒玺也觉得纳闷,心道“这雷有同,一介文弱书生,那日在山神庙,吃了两个馒头就晕倒,一路上也不会功夫,是个脓包,怎么无常大人这般重视?” 只有胖胖的剑如蛇古万,面带微笑,毫不理会,自顾饮茶。 县令无常也找个地方坐下,不慌不忙的答道:“你们可曾见过九幽地藏大人?” “什么?地藏大人!”县令无常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座上一阵惊呼。 高大威猛的判官说道:“我曾经见过地藏大人半面,算是知情的人了,怎么你说的意思是那雷公子的身份和地藏有关?” 县令无常也端起一杯茶,用茶盖刮了一下茶沫,轻轻吹动浮在杯中的茶叶,微微一笑:“不是有关,他就是地藏大人,我们要全力配合他的计划才是。” “怪不得刚才进来的时候,无常大人还跟在他的后面,原来是地藏大人。”司徒玺只觉额头冒汗,“这貌不惊人的雷家公子居然是九幽地藏大人假扮的,我们组织的高人真是高深莫测啊。” 悠闲饮茶的剑如蛇古万,觉得茶水太烫,手抖了一下。 全尚书听闻,仿佛恍然大悟,不住沉思,并不说话。 高大威猛的判官却冷笑一声说道:“可能无常大人并没有见过地藏大人吧,你是如何肯定他的身份?这里面只有我见过,而且是在冥王身边见到,由冥王亲口向我介绍的,我倒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我见过的地藏大人。” 县令无常仍然显得胸有成竹,将茶杯放下,对判官说道:“判官大人,您能亲自验证一下更好,等他安顿好一个重要的人,我便把他请出来,你可以好好见见,切莫冲撞,我在小刀山已经试过他的功夫了,恐怕我都还不是对手。” 他这样说完,座上又是一惊。 全尚书按着龙头拐杖说道:“无常大人做事一向十拿九稳,老夫倒是相信,这只要是有利于我们的,我当然全力支持。但既然判官大人有亲眼见过地藏大人,这再证实一下也是好的。如果地藏大人也出手了,这就更加有利于我们的计划,也是好事。” 他对仆人说道:“你们去后院,好生款待雷公子,等他安顿好,立即将他请来大殿一叙。”下人领命而去。 雷有同带着轿子,走过弯弯曲曲的长廊,来到客房,将慕容缘轿子停在房内,示意轿夫离开。 慕容缘穴道已经自解,她在轿中看见雷有同把她带到赤霞山庄,大殿内有司徒玺等人,心中也是一惊。但看见雷有同神气自傲的领路,她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沉得住气,一直暗中观察。 直到只有雷有同和她两人在房内时,慕容缘才将轿帘掀开,走出来问道:“雷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在小刀山上要杀我的县令怎么变了一个人?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我看这里全是那晚的九幽一众杀手,那个残废老头就和栾少一起偷袭的我。” 雷有同连忙把手指嘘在嘴前,然后小声说道:“我也是觉得很奇怪,他们明显是认错了人。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们,我当时摔进我家后院山洞中,看见了一具骷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县令和他们一下子就把我的身份认成了那具骷髅。在小刀山上,我要救你,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刚才在大殿,我吓得背上全湿透了啊。” 慕容缘一听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你在山洞遇到的人就是九幽的杀手,他们已经进入了你们家的密室,推算开,你和那人的年纪完全不符,他们又怎么会认错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也觉得前后事件太匪夷所思时,门外家丁传话:“雷公子,我们主人请你去大殿叙话。” 第六十二章 测局 雷有同再次示意慕容缘不要出声,大声对门外说道:“知道了,我这边安顿好就去。” 慕容缘心中焦急:“雷公子,是我不好,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我却没能帮到你,反而让你身陷险境,他们此次叫你去往大殿说不定是不怀好意,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李世要是在就好了。” 雷有同听到慕容缘在焦虑的时候还是想着李世,初时心中不快,但转念一想,“也只有在逆境中才能表现出我对她的好来。”他原本是个公子哥,遇事怕事,这时在慕容缘面前却不甘示弱。 他将胸口挺起说道:“慕容姐姐莫慌,我雷有同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没有了,反而不怕他们,他们只想我说出七彩玲珑甲的秘密,我便把我知道的如实说就好,反正我也没有见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静养,切不可到处走动,等把伤养好了,我们才设法逃走。” 他用手拍了拍胸口,对慕容缘继续说道:“我去去就来,随机应变。”说完推门出去,出去时满脑子想到的是,“为了她我一定要沉着冷静,和他们好好周旋,”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 慕容缘看着雷有同大义凛然走出房门的背影,又看了一下受了伤的脚踝,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这么弱不禁风,反倒受了雷公子的保护。”其实雷有同的心思慕容缘哪会不知,她心里面一心只惦记着李世,不想承雷有同太多情。小刀山上,雷有同挺身而出,为她挡了两下血色骨笛的袭击,现在又眼看雷公子义无反顾的为她赴险,心中甚是感激,只盼他能平安归来。 家丁引着雷有同来到大殿,县令无常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说话。 雷有同也学着众人坐下,端起桌上茶杯,慢慢品茶,一颗心只提到嗓子眼上,不知道下一步会面临什么。 全尚书拱手对雷有同说道:“雷公子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请问今年贵庚啊?” 雷有同心想,如果他们把我认成了山洞中的那具骷髅,算年纪的话,那人有可能大过我,但我也不知道他的年纪到底多大,这该如何回答才好。”他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拖延了一下时间,忽然想到沈梦曾经同她说过,古人书本上的道理往往可以选对自己有用的,又有大把自相矛盾的理论可以反驳,脑中灵光一闪,“我为什么不用古人的名言来回答,就像同沈梦的辩论,让他们弄不清楚就好。” 他当下心中有了答案,将茶杯放下,对着全尚书拱手答道:“庄主好,贵庚不敢当,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年龄不重要吧。”说完只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全尚书听完,只觉高深,频频点头。 司徒玺听完也想试他一试,对雷有同说道:“雷公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那日在山神庙好像饿了好几日,辛苦辛苦啊。”言语中既有讥讽,又带嘲笑。 雷有同心中拿定主意,只选古语名言答话:“古人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说完又喝了一口茶,将心中的慌张掩饰过去。 司徒玺身旁的胖子剑如蛇古万道:“久闻大人英明,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神采奕奕,深藏不露啊。大人可否指点我们一些功夫,让我们开开眼界?” “古人云,非臣之功,不敢当其赏。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这些话想必兄台是听过的吧。”雷有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文思如潮涌的,反正他平日里也喜欢吟诗造句,刚好派上了用场。他还想“如果那日在路上有这样的敏锐思维,怎么都不会辩不过沈梦。” 他这两句话的意思是,我还没有立功,不敢当,不敢当,你们如果觉得我功夫好,那是因为我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功夫技高一筹,你们不服不行。这用古文说出来,言简意赅,一下子把剑如蛇古万还想说的话给压了下去,他原本想让雷有同展示一下真功夫,好判断他是不是地藏大人,听到这两句古语,也觉得很有道理,便不再说话,只觉得眼前之人不得了。 雷有同越是引用名言,在坐众人越是觉得此人捉摸不透,大有九幽地藏大人的风范,故不敢苦苦相逼,反倒让雷有同放松了许多。 县令无常看见雷有同对答如流,不失身份,只觉心中暗喜,“我都判断过了眼前的雷公子是地藏大人,他们居然还不信,这下好了吧,反被地藏大人讥笑。”他有意要出身旁判官的丑,故意转身对说道:“判官大人不是说和地藏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反倒安静了?” 他身旁高大威猛的蒙面判官,一直冷眼旁观雷有同和在座众人的对话,听到县令无常问话,便不再等待,向雷有同问道:“五年前,我曾与地藏大人有过半面之交,想必大人还记得吧,我那时候向大人请了个安,请问大人还记得是如何回答的啊?” 雷有同一听,浑身冒汗,为了掩饰,只好又将茶杯举起,慢慢品茶,他心中发毛,暗想:“完了,完了,结果这里有个人见过洞中那具骷髅,我装不下去了,我怎么会知道那人见面回答的什么。”一只手托着杯,一只手拿着茶盖,不停的喝茶,始终放不下来。 座上的司徒玺看出雷有同的窘态,手里按着拐杖,心想“他答不出来了,一定是假的,只等判官大人一声令下,我就把他绑了,还让他在此装模作样?” 眼见等待的时间也不短,旁边的剑如蛇也觉得奇怪,看着雷有同,心想“他真的是假冒的?怎么这个问题要想这么久?”但这个胖子心思较多,他看判官大人没有反应,自己也是按兵不动。 雷有同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不容易把一杯茶都喝完了,只能将茶杯放下,嘴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心想只有听天由命了。 他刚把茶杯放下,那边的判官大人就做了一个动作,又把在座诸位全部惊到。 第六十三章 信局 高大威猛的判官大人见雷有同慢慢喝完茶,将茶杯放下,没有任何言语。 司徒玺抓紧了拐杖,剑如蛇古万也盯着雷有同,就连县令无常也放下了茶杯,大殿内安静的可怕,。 判官大人却突然起身向雷有同行礼拜道:“果然是地藏大人,时过五年,我今日才有幸见到您的庐山真面目啊!” 在座诸位又是一惊,县令无常松了一口气,冷笑一声。 司徒玺按着拐杖的手慢慢松开,心中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雷家那小子什么话也没说,判官大人就佩服的五体投地,断定他是地藏大人了?刚才好在我没对他动手,否则岂不自取其辱,好险,好险。” 剑如蛇古万也寻思,“难不成三年前的地藏大人也是只顾喝茶,根本不搭理判官的问候?” 三年前判官的确只见过地藏半面,不是一面,原因是他们中间隔了一层轻纱。 冥王向判官介绍地藏大人时,地藏大人在一面轻纱后面喝茶,判官向他鞠躬问好,地藏果然是自顾饮茶,并不答话。 轻纱后面,判官也看不清他的长相,所以说只见了半面。 判官心想,如果这个人不是那日的地藏大人,必定会回答诸如大人好啊,判官好啊,怎么样啊,等寒暄的话语,只要一回答就会露馅,就能证明他是假的了。 如果判官刚才的问题是在哪里见的面?什么时间见的面?因为什么事情见的面?周围还有谁?等等,诸如此类任何一个问题,雷有同都无法掩饰,立即穿帮,判官问的却偏偏是怎么回答他的问候,让雷有同不知所措,只知饮茶,反而歪打正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判官大人哈哈大笑,“如此连地藏大人都来这里了,我们的事情怎会不成,下一步还望地藏大人多多指导提携才是。” 他已经对眼前的雷有同深信不疑,言语间立即也变得恭敬起来。 雷有同看到这样都能过关,如释重负,他想起自己身负血海深仇,正好在这一群九幽杀手中间找出凶手,于是问道:“你们既然要雷家的七彩玲珑甲,为什么要杀害雷家四十余条人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是为何?你们是谁干的啊?” 县令无常摇着头对他说道:“地藏大人,雷家的凶案的确不是我们做的,九幽没有必要杀害雷家那么多人,这桩凶案是有人故意做成徐寒山的刀法所为,反倒让惊涛堂派了人来,对我们获得七彩玲珑甲没有半点好处。我们也在查到底是谁在嫁祸给我们。” 雷有同没有问出凶手,好生失望。他关心慕容缘,不想同这群人过多纠缠,只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做,各位可以先商量着,等有了结果我们再议吧。” 说完便起身要走,他也不愿慕容缘太过担心。 这时一直端坐的胖子剑如蛇古万起身了,身上肥肉震动不止,“我送一下地藏大人吧。”他靠近雷有同,假装一个踉跄,一身肥肉直往雷有同肩膀靠来。 雷有同没有注意,只想快些见到慕容缘,刚走了两步,被山一样大的一块肥肉撞到肩膀,他体内地藏神功立即反应,出现一个光圈护盾,将那坨肥肉弹开。 剑如蛇古万这才真心服了雷有同,毕恭毕敬的弯腰送他出了大殿。 司徒玺见了雷有同的神功,心内暗惊“在山神庙,他扮猪吃老虎,隐藏得真是深啊。全靠我叫栾少手下留情,留下他的性命,如果我们当时想杀人灭口岂不是自讨苦吃。” 县令无常见了更加得意,心中想着:“在小刀山,好在我见风使舵转得快,地藏大人不记仇才好。” 判官看见雷有同走后,问身材肥胖的剑如蛇古万,“你从京城回来,可有什么消息?” 肥胖的剑如蛇古万掏出手帕,开始擦他的汗水,“在京城一切顺利,该布的棋子已经布好,就等冥王一声令下了。” 全尚书一听,脸上的皱纹略微舒展一下:“如此甚好,有劳古大人了,需要的盘缠银两,我都已经备齐,该储备的粮草各地也都在积极准备中,此时事关重大,不容有半点马虎。我们一定要赶在惊涛堂堂主回京之前动手才是。” 剑如蛇古万也点头称是:“全老放心,为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在京城准备了三年,各方面都考虑到了,现在朝廷德不配位者众,高柏龄死后,官场上群龙无首,强硬派纷纷哑火,只剩下兵部尚书黄伟鸿一人独立支撑,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全尚书跺了一下拐杖,忿忿道“我们全家为了报效朝廷,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少主却误信谗言,将我罢官贬至这里,全靠有九幽冥王相助,我们才能东山再起,现在只要对我们有所阻碍的,我们都要把它拔掉。” 判官点头道:“全老所言极是,我们一定会还全家一个公道。冥王雄才伟略,已经计划好了,有了七彩玲珑甲,我们就能进入伏羲墓,不怕他的重重机关,取出先皇留下的那件密物,朝廷支持我们的人已经布好了局,江山易主,指日可待。” 判官继续向剑如蛇问道:“我们原本已经布好天罗地网,要拿住那个女娃,怎么你在新觉寺会放过李世和沈梦?” 剑如蛇汗水流个不停:“那个女娃会‘烟花如梦毒菩萨’的功夫,我还不想与她为敌。她师父少林的了痕大师说不定还真是毒菩萨。你知道我和毒菩萨有一些渊源,我必须先礼后兵,下一次见她就不会放过了。” 判官脸有怒色,“但从你放过他们那天开始,这两个人就消失了。现在万事具备,就差七彩玲珑甲。顾景峰在我们手里,他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木箱里的东西也是赝品,如果雷公子是我们的人,那么我怀疑真的东西就在你放走的沈梦那里。她也有开宝箱的嫌疑,那件假的七彩玲珑甲就是她放进箱子设的局,害了疯人魔和百变公婆,让我们损兵折将。而且她的师父在哪里,我们也还没有找到。了痕大师是最后同雷石师在一起的人,我们一定要设局抓住那个女娃,逼他现身。” 司徒玺也接话道:“判官大人说得不错,我也怀疑是了痕大师杀了雷家的人,把罪名推到我们身上,给了惊涛堂快速查案的理由,使我们在龙须镇的计划被破坏,好人他做,坏人我们来背。七彩玲珑甲一定被这个老和尚给占有了,如果他是毒菩萨,他已经多年没有帮助我们九幽了,冥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县令无常也点了点头说:“了痕自从那晚上和雷石师一起消失后,惊涛堂处处与我们为敌,打乱了我在龙须镇的部署,眼看雷家七彩玲珑甲就要浮出水面,却又功亏一篑。虽然判官大人铲平了惊涛堂小刀山分舵,但京城的惊涛堂势力仍不容小觑。” 判官大人也同意他的说法:“这个了痕真是可恶,一定要把他钓出来,我们要找到沈梦做鱼饵。既然李世和沈梦都消失了,他们一定在暗中调查,也许会找到这里来,那么我们的局就设在赤霞山庄,让他们自投罗网。” 县令无常又端起了茶杯:“七彩玲珑甲是雷家的宝物,地藏大人化身为雷家公子自有他的用意,他跟我说过,跟他在一起的慕容缘也是取得宝物的关键。这个慕容缘是神针仙子的徒弟,还打伤过疯人魔多铎,我们如果想弄清楚雷家的秘密,还得靠地藏大人。” 众人皆都点头称是。 九幽一众首脑在殿前议事,雷有同三步并做两步走,立即回到了客房,见慕容缘焦急的坐在床边,立即把门合上:“慕容姐姐,没事了,那群人好像智商堪忧,被我给糊弄过去了,他们全部都以为我是九幽地藏,我反而是他们首领一般,我们可以好好在这里修养了,等你脚伤好了再走。” 慕容缘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此就太好了,承蒙雷公子搭救,等我养好伤我们就去找李世他们。” 雷有同已经习惯了慕容缘一门心思只在李世身上,他只想“我只要呆在慕容姐姐身边,能够时刻看着她就好了。” 当晚,雷有同在慕容缘隔壁住下,无人敢来打扰,两人这几日在赤霞山庄过的倒还自在。 第六十四章 牢局 乘着夜色,李世、沈梦、余震白和蔡猛来到了赤霞山庄。 夜过三更,赤霞山庄灯火熄灭,一片寂静。 余震白藏在赤霞山庄门前大树上,李世、沈梦和蔡猛翻过了山庄围墙。 三人过了二重门,蔡猛因为独臂,毕竟夜间行动不便,李世便让他躲在黑暗中接应。自己和沈梦往内寻去。 大殿内已经空无一人,只亮着少许灯火。 李世看见一个当值的守夜家丁在台下打瞌睡,一闪身将他拿住,制着他的要穴,问道:“你们抓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那家丁本在做梦,突然被惊醒,以为梦中的鬼怪现身,吓得惊慌失措。 李世问他话后,他才回过神来,赶忙答道:“这里没有抓人啊?哦......哦......,在后院山中密道里面,那里有间牢房,前些日子押了犯人关在那里,但我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李世问清楚了地形,将家丁点到,重新靠在台前,两人继续往后院寻去。 他们过了几间客房,隐隐看见有一间房亮着烛光,一个人影投在窗户上,似乎是一个女子在房内走动。 两人不敢惊动,悄悄潜行过去,直往家丁口中后山牢房而去,李世和沈梦以为慕容缘和雷有同必是被九幽拿住关在牢里,严加审问,却不料他们所经过的客房里面正是慕容缘。 慕容缘因为思念李世,夜不能寐,在房内踱步,她只想脚上能够快些恢复,便好出庄。她每夜都在练习行走,却不料李世和沈梦正好悄悄从她房前溜过。 两人来到后山,果然看见一个牢房样的拱形大门,门周围是黑石所砌,并未有人把守。 沈梦摸出怀中寒光匕首,挑开了木门,两人进入牢房内只觉霉味重重,一条岩石砌成的密道通向山腹,两边石壁上插着火把。 关上牢门,李世拉着沈梦的手道:“我觉得情况不对劲,因为赤霞山庄是九幽杀手们聚集的地方,怎么我们一路进来,如此顺利。这里既然是牢房,怎么连个看守都没有?很有可能是对方设的圈套。等一下我要把这里的火把全部灭掉,这样就算里面有敌人要暗算我们,也没有光线可以利用。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们,你怕不怕黑?” 沈梦点了一下头道:“如果能够救出慕容姐姐他们,我愿意和你一起进去探一下。” 李世从地上捡起两枚石子,将石壁上的火把打灭,两人瞬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两人开始摸着石壁往前走,虽然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人害怕,可是一感觉到身边有个男人,沈梦的心就踏实了不少,仿佛整个人都有了倚靠。 沈梦主动把手伸出,抓住了李世的手。 开始时他们俩脚下是一级级的石阶,约摸下到二十级后,密道就不再向下延伸了,转而变成水平方向前进。 再走了十余丈,道路一下子宽阔了许多,四周围悬挂着不少钟乳石,到处都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宽敞了,这里似乎是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再由人工改造成了密道。 李世屏息静气,令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处在最警觉的状态,随时准备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步步的摸索了不知多久, 突然有一边的石壁变成了铁栏杆,李世隐隐听到前面铁栏杆后面有凝重的呼吸呻吟声,仿佛藏着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这是秦林的声音! 李世和沈梦连忙循声摸了过去。 李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看见眼前是一个牢房,铁栏杆后面快剑秦林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口唇边溢出血丝。 李世心中一沉,小声对沈梦说:“快借你的寒光匕首给我。”沈梦将匕首递给李世,他用力划向铁栏杆,将牢门劈出一个可以进人的开口。 两人进去牢房赶忙将秦林扶了起来,幸好触手时感觉到心脏犹在跳动,只是人处在半昏迷状态,低声呻吟。 牢房里面沈梦找到一根火把,李世将它点燃,四下里都是石壁,没有看见还有别人。 “你留在这里照看秦林,切勿轻举妄动!我再到前面去看看。”李世因为心中关心慕容缘的安危,找到了秦林更不迟疑,掷下这句话,也不等沈梦回答,就拔步向地牢前面继续搜寻。 铁牢房再往前走就是密道的尽头,尽头处放着一口棺材,四周全部都是石壁,再无任何空间可以藏人。 李世回到秦林的牢房中,对沈梦道:“真是奇怪,来到这里只找到昏迷的秦林,顾神捕、慕容缘和雷有同都不见踪影。” 沈梦说:“秦林只是昏迷状态,我们先把他救出去再说吧”说完她就想把秦林抬起,李世赶忙阻止却来不及了,秦林身下压着一个圆盘,圆盘上的重量一减轻,就立即升起。 突然从密道进来的方的,传出格格格的声音,仿佛是铁链放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李世大惊,立即将火把熄灭,凭着记忆出去密室门口,发现已经有一个巨大的滚石堵住了牢房入口,他和沈梦已经被困在了里面。 沈梦知道自己太冲动,闯了祸,小心翼翼的问李世:“没想到,他们果然用秦林做诱饵,诱惑我们来救,却把我们堵在了里面,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李世也察觉到了敌人的险恶用心,但他认为天无绝人之路,“敌人只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进来,我们有时间好好在这里面看看。按道理这里面是个牢房,找不到第二条出路,但为什么在道路尽头会放着一口棺材,非常匪夷所思。” 沈梦非常钦佩李世的沉着冷静,她跟着李世来到了停放棺材的地方。 两人重又点起火把,细细查看棺材上的图案,只见棺材四周浮雕刻着一个青年将军,身披重铠,冲锋陷阵,最后身中数箭,倒地身亡。 李世正在沉思图案的意思,沈梦好像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在来的路上余震白给我讲了赤霞山庄的故事,这棺材的图案正是他讲的一个人。” 还没等李世问她,她就继续抢着说道:“棺材里面是被贬全尚书的儿子,全砼!” 李世立即问道:“这么说,这里不是牢房,而是全尚书儿子的墓地,为什么没有墓碑,只有一口棺材,他们全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赤霞山庄后院,牢房门口,蒙面判官、县令无常、剑如蛇古万和司徒玺围在一圈。 “升龙石机关已经自动放下,看来判官大人的计策已经奏效了,不管是谁进去,只要救了秦林,就都进得出不得了。”县令无常微微笑道。 蒙面判官非常得意的说:“我早交代了赤霞山庄所有家丁,只要有人来救人,不管他如何问,都把他们引入这里面。我检查过,除了这里,没有任何出路,我们先困他们三天,再进去拿人,说不定就是沈梦那个女娃在里面,省了我们很多的功夫。” 司徒玺也道:“他们想在暗中查探我们,谁知道还是被判官大人给算计好了,真是佩服,佩服啊。” 蒙面判官却对众人说道:“这个计划先不要告诉全尚书,因为这个地方是他儿子的墓地,免得他认为我们对全公子不敬。” 第六十五章 墓局 李世把昏迷中的秦林抬到了棺材附近。 沈梦一边看着棺材上的图案,一边把余震白告诉她,全家曾经发生的往事讲了出来。 十余年前,北边匈奴来犯,边关百姓深受其苦。朝廷拜全尚书之子全砼为先锋,随领兵大元帅一起,出征抗击匈奴。 全砼武艺高强,身先士卒,锐不可当。 他的部队所到之处,杀得匈奴丢盔卸甲,一路上立了大功。 当时的军队元帅,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想要速战速决,一再催促全砼,尽快进军,直接杀向敌人重兵把守的腹地。 却不料,这也是匈奴单于的计策,他故意连败几阵,诱惑全砼孤军深入,在沙漠地带将全砼所带的部队团团围困。 军队元帅所带领的大部队,知道中计,害怕出战,不肯出力救援,错过了里外歼敌的最佳时机。 全砼率领的部队在沙漠中没有水源,不能久守。他只好带队左冲右突却无法突围,最终弓尽粮绝,大都战死沙场,全砼将军身中数箭而亡。 后面军队元帅的大部队眼看战事不利,不敢再战,仓皇班师回朝,一路上又被匈奴单于截杀,损失惨重。 元帅回到朝廷,却将兵败的责任全部推给全砼,说他好大喜功,不听指挥,导致孤军深入,全军覆没。 少主年幼,听信了谗言,将全尚书罢官。 沈梦最后说道:“从沙漠战场上侥幸逃回来的士兵都在述说全将军的忠义,但朝廷一直没有给他平反。好在你朋友余震白,走镖见多识广,知道这段往事。” “怪不得我们进来时看不见墓碑,全尚书知道儿子忠义,身负冤屈却不能昭雪,只能秘密建了这个墓地。我想这里应该是全砼将军的衣冠墓。”李世也深有感触的说道。 “可是就算我们知道了这是全将军的衣冠墓,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出去呢?秦林也身受重伤,我们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 李世道:“你不要慌,全将军忠义,他如果在天有灵,必不愿我们陷入贼手,我想打开他的棺材看看,希望他不要见怪。”李世知道,这个密道所有的地方他都已经检查过了,能出去最后的希望就是这口棺材了。 在遇到困难的情况下,不要放弃任何可以争取的机会,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所以李世想要尝试一下。 他将火把交给沈梦,朝那口棺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棺材打开。 里面果然只有一幅铠甲,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破损,这里真是一个衣冠墓。 李世将全将军的铠甲取出,放在一旁,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他听了沈梦的讲述,敬重全砼将军,所以不吝啬礼数。 李世检查了一下棺材,青铜所铸,非常结实,棺材周围也看不到任何能够出去的线索。 “难不成我们真要被困在这里?” 李世仍然不死心,他用手敲打棺材,突然发现棺材底部的声音和他刚才磕头发出的声音大不相同。 “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很多石钟乳,这里的山脉岩石被侵蚀得很厉害,我刚才朝全将军磕头的地方,感觉声音都很厚实,这棺材底部敲击的声音却很空洞,不知道是不是青铜棺材的影响,如果不是说不定棺材下面就有出路。” 沈梦一听大喜,她和李世两人合力将棺材移开,李世再敲击底部岩石,果然声音差别更加明显。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把你的寒光匕首给我。”李世对着沈梦说道。 李世再次用沈梦的寒光匕首,往地下岩石扎去,戳了好几十下。 寒光匕首,锐利异常,李世将内力附在上面,刀锋直接将地上的岩石击出了很深的窟窿。 李世让沈梦退后几步,运起神拳,击向地面,打到三十几拳的时候,密室地板果然出现了裂缝。 李世抖了抖双拳,重新凝神聚力,再一记神拳砸下,脚下地板应声而裂。沈梦发出了一声惊呼,那口棺材的位置刚好停放在钟乳岩的断层处,被李世砸出一个大洞。 李世趴在地上将头伸下去查看:“咦,这下面黑乎乎的,好像还有一个密室。” 沈梦赶忙拿着火把去照,果然在李世砸开的地板下面看见了四方形的空间,非常宽阔。空间正中有一个平台,平台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旁边有四个石凳。 两人从李世击出的孔洞进入下面的石室,看见了平台的摆设,异口同声的说道:“这不是雷公子说的地方吗?” 沈梦抢先说道:“我听得明明白白啊,那日雷公子告诉我们,他掉进了雷家堡的山洞,山洞中一条台阶通向一个平台,平台上面有文房四宝不知有何用意,不就是这里?” 李世也觉得非常巧合,继续举着火把牵着沈梦往台阶走去。 下了不知道多少级台阶,来到一个宽阔的山洞,果然在石墙边上发现了一具骷髅,白骨皑皑,衣衫都已腐烂。 李世仔细看了这具骷髅,他发现这骷髅的骨骼个子不高,盆骨偏大,好像是具女性的遗骸,心中更是惊讶。 好在雷有同当日爬出的狗洞还在,洞口被青苔覆盖,外面根本发现不了。 沈梦高兴的拉着李世的手说道:“李世,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这下子我们可以出去了,还可以救秦林一起出去了。” 李世率先从狗洞爬出,终于见到了光亮。这里正是雷家堡后院,雷有同讲述的地方。 原来雷家堡的后山与赤霞山庄的后山是同一座山。 那日李世独自在雷家堡后院狗洞里面研究了半个时辰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 他一直发现不了入口,结果现在却从山洞里面爬了出来,真是造物弄人。 李世爬出后,让沈梦也爬出来。 沈梦个子没有他高,结果脚踩滑了,只露了半个身子,就向后倒去,李世没有注意,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那狗洞的石壁机关迅速合上,李世和沈梦被隔在了两处。 沈梦在里面拼命敲打石壁,石壁纹丝不动。 李世在外面也很着急,又回到了那日进入狗洞的情形,四处查看,却根本找不到开启的机关所在。 “原来这个机关从里面出来是不会关上的,但只要有人从外面进去,机关就非常灵敏,一下子将洞口堵住了,刚才沈梦手滑没有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李世在狗洞里面又研究了半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获。 第六十六章 得局 沈梦在山洞没能出来,石壁重新合上,眼看火把即将熄灭,她不由得大哭起来。 李世在狗洞找不到机关,他冷静下来,仔细的回想,把雷有同告诉他的所有细节,重新整理了一遍。 “那日雷有同说是不知道为什么狗洞机关会重新开启,他就爬了出来,那个时间刚好是我在雷家堡后院追逐沈梦的时间,难道是我和沈梦无意中把他放出来的?” 想到这里,李世立即爬出狗洞,穿过一片七芯海棠,来到了雷家堡后院的正中心。 一夜过去,天已微明, 李世仔细的瞧着那面寿山石。 “当时我从大厅追逐沈梦来到后院,我把她捉住了,一只手把她按在石壁上,她当时还想偷袭我,结果我一拳把她击飞撞到了这面石头上。”李世一边回想,一边模拟那日初遇沈梦的情景。 李世一拍大腿,“对呀,沈梦撞到了这面石壁上,我好像听到了一声闷响,当时没有注意,看来这狗洞石壁的机关是在这面寿山石上。” 想通了这一关,李世就在那面寿山石上仔细查看,只见石壁上面刻的大字,笔锋苍劲,毫无机关痕迹。 李世回忆道:“当时沈梦是在这里想要踢我,我退后一步出拳,把她击飞,她被击飞的方向是……” 李世沿着记忆中出拳的位置往石壁上面看,那个龙字非常显眼。 “她好像撞在了这里。”李世毫不犹豫,一拳往寿山石上的龙字击去,果然后院围墙处又发出了一声闷响,狗洞石壁重又开启。 李世兴奋的跑过去,大声喊着沈梦的名字,让她爬出来,在沈梦刚一露头的时候,立即将她抓住,怕她又掉下去了。 沈梦终于从里面出来了,李世看见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沈梦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刚才我在里面好害怕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出不去了。” 李世笑她没出息:“别哭了,别哭了,你的脸面全花了,成了个丑八怪。” 沈梦依然忍不住哭道:“我是丑八怪也怪你,你也要救我出来。”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救你出来了吗?我在想,这也是一件好事。” “什么?你还说是好事,你不知道刚才我在里面多么的害怕,你还取笑我?”沈梦边说,边用拳头轻打李世。 李世一边闪躲一边解释道:“好在刚才是我先出来,也好在你不小心又掉回去了。那个机关合上后,我才能把打开的机关找到。你想一下,秦林还在里面,如果刚才我们俩都出来了,我是不是还要回去救秦林,到时候机关还是会合上,你肯定不知道怎么开启。” 沈梦一想也是,连忙问道:“开启机关在哪里?我去那里守着,你赶紧把秦林救出来吧。” 李世重新进入洞内,从上面的衣冠墓将秦林救出,他将秦林的外衣脱下,让沈梦开启机关,把秦林送了出去,他自己却还留在里面。 沈梦在外面对李世说:“你怎么还不出来?你拿秦林的衣服做什么?” 李世说道:“这件衣服我有妙用,可以让他们找不到雷家的地洞。既然你能够开启机关,我想再进入洞内仔细查看一番,说不定雷公子漏了什么线索。你照顾好秦林并且只要守住机关就好了。一夜辛苦,你也顺便休息一下吧。” 李世重新进入山洞,用秦林的衣服将地上的白骨包好,沿着台阶走到那个平台处,他爬上上面的墓室,将包着白骨的衣服,重新放回秦林之前躺的位置。 然后他将全砼将军的衣冠放回棺材,再拜了三拜,感谢将军保佑。 他把棺材盖好,移动到地板洞口。他钻下洞去,站在平台石桌上,用力将棺材重新移回,这才举起火把,仔细在平台观察。 果然如雷有同描述,在石桌上面有文房四宝,李世也不知是何用意,他索性将台面的东西全部收入囊中。 “虽然现在不知是什么意思,但雷家这样安排必有深意,我这也是保护雷家的宝物不被坏人取去。” 李世仔细看那个石桌,发现石桌中间只有一条粗壮的桌脚,桌脚缠着一圈麻绳,麻绳里面好像裹着一层麻布。 李世觉得奇怪,他摸出沈梦的匕首,把麻神划开,里面的麻布掉落下来。 他将麻布拿起细看,形状好像护胸铠甲模样。 李世用沈梦的寒光匕首向那片麻布划去,原以为麻布会立即裂开,他划了好几道,麻布丝毫未变,甚至连划的痕迹都没有。 “沈梦的这把匕首锋利异常,这片其貌不扬的麻布竟然如此耐用,岂不是刀枪不入?比七彩玲珑甲还好用,我得给沈梦穿上,免得她受到伤害。” 李世带着麻布和石桌上的物品出了山洞,看见沈梦一直守在洞口竟然睡着了。 李世轻轻把她拍醒,沈梦看见李世出来非常高兴:“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李世把寒光匕首还给沈梦,然后把麻布拿给她看,“你看这块麻布,好像一块护胸铠甲的形状,我用你的匕首去划它,根本划不烂它,你不信可以试试。” “这块麻布虽然其貌不扬,普通的很,但可以抵档刀剑,我想你可以把它穿在衣服里面,这样至少是个保护。”李世继续说道。 沈梦也用匕首试了一下,果然这块麻布结实异常,她却把麻布又还给李世说道:“一路上都是你在照顾我,还是你穿上吧,我也怕你受了伤,没人照顾我了。” 李世反而笑她:“我功夫比你好多了,你穿上它我还放心些,否则老是让我对你提心吊胆的,别了,你放过我吧,你赶紧穿上吧。” 沈梦见推脱不过,只好接过麻布,“李世,你说这雷家的七彩玲珑宝甲如果是这片麻布所做,不也可以刀枪不入吗?但这片麻布明显不是一副铠甲,可能是做的剩余布料,如果宝甲真是用这个做的,它为什么会叫七彩玲珑呢?根本就很普通嘛。” 李世也点头说道:“如果之前,这个山洞中是把木箱放在台面上,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片麻布,大家肯定只会将木箱取走。这片麻布说不定也有真正七彩玲珑甲的线索,我们可以慢慢研究。我看它结实,你先穿上吧,只要能够保护你就好了。” 沈梦走进客房,将这块麻布护胸穿在了乞丐衣服里面,外观根本看不出来。 第六十七章 箭局 李世和沈梦检查秦林,发现他并没有外伤,只是受了内伤,又好像中了毒,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沈梦将怀中的七花续命膏摸出,用水调和,喂秦林服下。 七花续命膏是祛毒良药,可以外敷内服,对内外伤愈合都有奇效。不多时,秦林终于醒转。 李世将秦林扶起,用手抵住他的背心,输送内力给他疗伤,“秦大人,你们在小刀山分舵发生了什么事?” 秦林看见李世和沈梦,非常感激:“感谢你们把我救了出来。那晚在小刀山分舵,我服了安舵主给我的龙蛇九转大还丹,原本想着可以治疗内伤,却不料那是颗毒药,我体内五脏六腑如被蛇咬,转而昏迷直到现在。顾神捕怕是也遭到了同样的暗算,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李世说:“那晚的确你和顾神捕都昏迷不醒,九幽的杀手还趁乱盗走了顾神捕的包袱。你还不知道,第二天我们去了山上的佛光寺,回来后看见惊涛堂小刀山分舵已经被贼人血洗了。我们看见安世民舵主身首异处,首级不见踪影,满地的死尸。你和顾神捕全部都不见了。” 沈梦在一旁补充说道:“后来全靠李世的主意,我们乔庄打扮,继续查案,知道九幽杀手在赤霞山庄聚集,我们昨日夜里潜进去,在全砼将军的衣冠墓中把你救了出来。” 秦林看了一下四周,好像似成相识:“这里不是雷家堡的后院吗?你们没有将顾神捕也救出来?” 李世连忙解释道:“九幽设了一个陷阱,我和沈梦进入赤霞山庄的后山密道后,只有你在里面,你的身体压着一个机关,我们把你一抬起来,一个大石头就将进来的通道堵住了,密道里面没有看见其他人,顾神捕还有慕容缘和雷有同其实都不见了,也很有可能全部被九幽抓走了。后来我们在密道内发现了另一条出路,结果通到了雷家堡。雷家堡后院的大山和赤霞山庄后院大山是连着的。” 沈梦看见秦林虚弱,不住的喘气,对李世说道:“我们先不要在这里说太多了,我看秦大人需要好好调养,我们先把他安顿好,然后我们再回去赤霞山庄吧,那里蔡猛大人和余震白都还在等着我们呢。” 李世非常同意沈梦说的,他们一起把秦林安顿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沈梦留下了药膏和干粮,秦林称谢,安心调养内伤,李世和沈梦又绕过大山,重新往赤霞山庄而去。 两人辗转来到前天夜里的集合地,却发现树林中有几支弓箭射在树上,余震白和蔡猛都没有了踪迹。 “不好,昨天晚上,我们被困在全将军墓里,蔡猛和余震白却一直在等待,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余震白是在这里埋伏接应,怎么会有弓箭反而射在这里?难道他们昨晚经过了一番打斗?” 沈梦也发现了什么,叫李世过去:“咦,李世你看,这片树叶上面有暗紫色的血迹。” 李世心中暗叫不好,跟着沈梦过去,果然发现一滩血迹。 沿着血迹不远处的树上嵌着的弓箭,他们在一个岩石后面找到了大刀王蔡猛的尸体。 蔡猛全身浴血,身披数创,胸口和后背贴在了一起,显然还被钝器或拳掌大力击打过,心脉尽碎,已经死去多时了。在他尸体周围,留下了不少的弓箭射在地上,显然是余震白想要救他,却无能为力。 “蔡大人竟然惨死在这里,余震白呢?”李世知道余震白箭法厉害,一定是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射到这里,他根据弓箭射来的方向,继续向林中寻去。 两人在树林中做扇形搜索,终于在一里之外的一颗树下找到了余震白。 他嘴角流有鲜血,衣衫上面也有血迹,背靠大树,瘫坐在地上,已经走不了路了,长弓断为两截,身上弓箭也全部射完。 李世看见余震白时,余震白居然还同李世笑了一下,满嘴是血:“放心,我爹说我命硬,还死不了。” 沈梦赶紧将七花续命膏取出给余震白疗伤,他胸口中了一击重击,是被掌风击到。 余震白慢慢向李世述说昨晚发生的事情。 大刀王蔡猛在二重门埋伏接应李世和沈梦,却看见赤霞山庄后院亮起了灯火,似乎有人被惊动,他左等右等不见李世和沈梦出来,便提了大刀,悄悄往里面探去。 在后院前面,他远远的看见几个人影提着灯笼围在一座山石前面,那里好像有一个石砌山洞。 蔡猛听不清那些人说话,借着夜色,慢慢靠近。 “只要他们去救秦林,就一定会中计。升龙石已经放下,想必那个女娃已经被我们困在了里面,判官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啊。哈哈哈” 蔡猛突然听到秦林的名字,一时惊觉,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一枚石子,身形不稳,多踏了一步。 一个身形瘦高的人,突然朝蔡猛藏身之处看来,“什么人?”身形犹如黑色的闪电,一下子飞了过来。 他周围的两人也一前一后往蔡猛这边飞来,其中一个是身材魁梧的蒙面人,另一个是身材像圆球一样的胖子,却也灵活异常。 蔡猛知道自己暴露了,飞快向门外冲去,他还不知道李世和沈梦的情况,不想恋战。 但他少了一只胳膊,身法毕竟受了影响。 身形瘦高的人手里拿着一根血色骨笛,向蔡猛后心击去,蔡猛听到风声,转身一刀旋风斩,大刀斩在笛上,刀口却崩裂了一个缺口,蔡猛右臂拿捏不住,大刀脱手而飞。 蔡猛低头一看,右手虎口全部是血,已经被刚才的一击震裂,心中暗叫,“好厉害!” 被这个人阻挡了一下,后面的两人唰唰站在了蔡猛的两侧,蔡猛已经被这三人包围。 这时候蔡猛才看清楚了,背后用血色骨笛袭击他的人是龙须镇县令。 “果然是你,你们把惊涛堂的人怎么了?顾神捕和秦林呢?”蔡猛单手握拳,怒目圆睁。 “他们两人都成了我们的诱饵,蔡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吗?”县令无常笑容满面的对蔡猛说道。 “今天不能放走惊涛堂的人,杀!”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喝道。 “不劳两位大人动手,他就交给我吧。”那个胖子刚刚运动了一下,马上变得满头大汗,他不想白白出一身汗,向旁边的两人看了一眼,县令无常微微点头。 胖子从身后取出两条银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蔡猛刺来。 蔡猛手中没有兵器,被那个胖子刺中了好几剑,但他硬是不倒下,仍然向着山庄门口猛冲。 胖子面带微笑,他知道只需要一剑,眼前这个独臂的人就活不了了,他的剑就像一条毒蛇,对着蔡猛的后背,发起了最致命,最狠毒的攻击。 空气中一声尖啸,一支利箭呼啸而至,就在胖子的蛇剑要刺入蔡猛后心的一刹那,当的一声,击中了蛇剑,将他的剑荡歪。 “居然还有同伙?”剑如蛇古万停住了脚步,向着远方的黑暗看去,看不见任何人影。 蔡猛趁机跑出了二重门,往大门而去。 看见剑如蛇古万被弓箭阻挠,蒙面判官和县令无常也追了出去。 又是两箭射来,精准异常,封住了蒙面判官和县令无常。 剑如蛇古万不想让蔡猛逃出赤霞山庄,他趁两支箭射向判官和无常时又发动了他的攻击。 他整个人像一个皮球,迅速翻滚,快速的朝蔡猛后背飞去。与此同时,蒙面判官和县令无常也发动身形,同时向林中射箭的方向掠出。 三支箭射向剑如蛇古万,两支箭射向蒙面判官和县令无常。 剑如蛇古万全然不顾来箭,弓箭射到飞速翻滚的肉球上竟然全不受力,都向两边滑了过去。他一剑刺向蔡猛,蔡猛的左肩被蛇剑刺穿,猛地向前跌倒。 剑如蛇追上了蔡猛,举起蛇剑要刺向蔡猛咽喉,又是两箭射来,分别射他的双眼,剑如蛇古万不得不防,举剑将弓箭打落,蔡猛又起身向前跑去。 蒙面判官和县令无常不停打落射来的弓箭,追到了林中,发现弓弦响的地方又退后了一百步。蔡猛也跑入了林中。 “他们至少埋伏了十几个箭术高超弓箭手,说不定是惊涛堂的人来了。”蒙面判官阻止了剑如蛇古万的追击,“那个胖子已经身受重伤,不足为虑,怕就怕他们在诱敌深入,前面林中还有埋伏。” 县令无常也觉得蒙面判官说的有理,树林中一片漆黑,他们没有必要冒险,三人慢慢退回了赤霞山庄,专心防守,如临大敌。 他们以为惊涛堂的人会连夜大举进攻,提心吊胆的守了大半夜夜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一个老和尚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你的箭吓退了九幽三大高手,可是蔡大人却还是死了,而且是被震碎了心脉,你也身受重伤是怎么回事?难道赤霞山庄还有高手?”李世不解的问。 余震白继续说道:“是一个白须老和尚,他在林中看见了奔跑的蔡大人,向他后背击了一掌。我朝他的方向射了十几支箭都没法阻止他。我看见蔡大人中掌后就没有起来了。” “什么?是个老和尚?”李世心中怀疑是了痕大师,但看着沈梦,他没有说出口。 “那个老和尚非常快的往我这边飞来,我一边退,一边向他射箭,但都被他的袖子扫开,我的箭近不了他的身。我只好不停在林中躲避,周旋了大半夜,但终究还是被他追近。这期间赤霞山庄的人倒是没有追来。” “难道是师父来了?他怎么会攻击蔡大人和余震白?”沈梦也满脸疑惑的望了一下李世。 “那个老和尚朝我躲避的方向隔空一掌击来,掌风将我藏身的树干击断。我弓箭射完了,只好用长弓格挡,他的掌风将我的长弓也震为两段,着实厉害,我胸口中掌,口中鲜血狂喷,晕死过去。”余震白吃力的说完,口中仍然不住冒血。 “余兄弟,是我们不好,是我让你帮我,却害你身处险境,我一定要救你。” “没想到我今天还能醒过来,我都以为我死定了,咳……咳……”余震白说话越来越有气无力。 沈梦用七花续命膏给余震白服下,余震白呼吸微弱,已经说不出话了。 第六十八章 分局 “不会的,不会的,我师父明明告诉我,他是要去帮助雷家的,怎么会反倒杀了蔡大人,重伤余震白?”沈梦咬着牙,看着面前重伤的余震白,眼中噙满泪水。“我师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杀生,他看到的一定不是老和尚。” 李世不停的将内力输送给余震白,护着他的心脉,口中没有说话,他相信余震白在夜间所见。 大刀王蔡猛曾经在龙须镇拼死救过李世和慕容缘,为了他们还少了一只手臂,他的死令李世的心情非常沉重。 “李世,我想光明正大的进入赤霞山庄,如果真是我师父在里面,他一定不会害我,如果他们要害我,就证明了他们是在嫁祸我师父。我告诉你,在雷家堡假冒九幽杀手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师父真的不是‘烟花如梦毒菩萨’。” “可是你这样太冒险了,没有必要用你的生命来证明,说不定也是敌人的计策。”李世劝道。 他随即又问:“我相信你,就算余震白昨晚真是被老和尚所伤,老和尚也不一定是你的师父。他们这样做说不定就是想让你上当。在全将军的墓里面他们不也是用计想要困住我们吗?不过了痕大师是少林高僧,他又是怎么收了你这个女徒弟的?” “我从小是个孤儿,七岁时师父把我交给了少室山下一对没有子女的老年公婆养育。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的养父母双双去世,师父每天都会来山下看我,他教我武功和学问,他既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爷爷,我相信他不是坏人,绝对不是九幽杀手。” “那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时候出的家吗?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过去。”李世继续问道。 “师父的确说过他曾经有一段不光彩的过去,甚至用到了罪孽深重的词语,但我师父他就是这样,他踩死了一只蚂蚁都觉得犯了杀生的罪过,罪孽深重。”沈梦始终不相信他的师父会是坏人。 “慕容姐姐,你等等我啊。”突然林中传来雷有同的声音,“我看他们不会拦着我们了。” 李世和沈梦忙闪身到树后,居然看见慕容缘和雷有同进入林中,慕容缘在前面,雷有同紧跟在后面。 原来这些天雷有同在赤霞山庄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庄内所有人,包括全尚书都对他礼遇有加,也不敢骚扰慕容缘,只让她静静养伤。 昨夜雷有同被嘈杂之声吵醒,听说来了刺客,整个赤霞山庄如临大敌,全员处于防守状态,他赶紧去找慕容缘商议。 慕容缘觉得腿脚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听说来了刺客,想到可能会是李世,她劝雷有同趁乱离开。 雷有同也害怕自己假冒的地藏大人会露馅,身在贼窝,成天提心吊胆,见慕容缘可以走动了,便带着她走出了房间。 他们碰到县令无常,说有敌人会在今夜大举进攻赤霞山庄,以免误伤,让他们明日再走。 他们两人等到天明,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攻山庄,便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县令无常和蒙面判官还向他们鞠躬送行,没有半点阻拦。 他们走后,赤霞山庄的九幽杀手们还以为地藏大人此去必有所获,万分期待。 李世查看四周再无他人,他立即走上前去,“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这几天可把我担心死了。” 慕容缘看到两个乞丐模样的人从林中走出,再仔细辨认是李世,身形一顿,似乎不敢相信。 当她确认就是李世站在面前时,立即容光焕发,马上扑了过去,她想抓住李世的手,看见了李世身后的沈梦,又把手收了回来。“李世,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也在这里?” 雷有同看见慕容缘的动作,心中虽然不是很高兴,但看到李世他马上问道:“李都头,沈姑娘好,你们去到新觉庙有找到了痕大师和我父亲吗?” 李世这些天,天天担心的就是慕容缘的安危,在林中看见慕容缘脚伤恢复了,她和雷有同都平安无事,非常高兴,“你们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遇到险情,被九幽杀手捉走了。雷公子,我们没有在新觉庙找到令尊,也没有找到了痕大师,有九幽的杀手在那里阻击我们,当我们再回到佛光寺的时候,发现微尘大师遇害,山脚下的惊涛堂分舵也遭到了屠杀。” 沈梦看见了慕容缘也很高兴,她主动的拉着慕容缘的手道:“慕容姐姐,你的伤全好了啊,你们这几天是去了哪里,我和李世好担心,我们一心想着要去救你们啊!” 四人在林中坐了下来,分别把这几天的经历互相说了,雷有同根不不知道自己练成了神功,只以为山庄里面的人把他认成了雷家山洞里的那具骷髅。 李世听闻也觉得很奇怪,对方怎么会突然把他认错,因为他知道山洞里面那具骷髅明明就是一个女子,一时间竟然无语。 但当他们看见树下身受重伤的余震白,众人神情依然凝重。 李世对着慕容缘说道:“蔡大人已经殒命,余兄弟为了帮我,身受重伤,佛光寺的微尘大师中了暗算,已经圆寂,无法帮他治疗。我听到微尘大师曾经说过,他的神针医术还比不上你的师父神针仙子,你看这里去到你师父那里要多久,能不能请你的师父帮忙医治?” 慕容缘说:“我师父已经好久没有动过神针了,我尽量求她,让她医治你的朋友,我师父是在太湖岭西侧隐居,雷公子也去过的。” 雷有同说:“我在赤霞山庄调查不到残害我们家的真正凶手是谁,也不知道我父亲现在何处,慕容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世对沈梦说:“现在按照案情的分析,九幽虽然有嫌疑,但他们的目的明显只是要抢夺雷家的七彩玲珑甲,貌似并没有成功。目前杀害雷家四十余人和惊涛堂蔡大人嫌疑最大的凶手就是你的师父了痕大师,我必须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我打算去一趟少林,希望能够了解到你师父出家前的情况,也说不定你的师父云游出来太久,也回到了少林。” 众人埋葬了大刀王蔡猛,李世刚刚和慕容缘见面就又要匆匆分开,慕容缘满心不快,她看了李世一眼,欲言又止,心里想:“李世的好朋友余震白受伤严重,危在旦夕,我也只能帮他去找师父出面疗伤,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李世了。” 慕容缘看着李世和沈梦离去的背影,心里面又是一酸,她终于鼓起勇气对着李世喊道:“李世,我们把余大侠医好,就去少室山找你。” 雷有同在一旁默默的背起余震白,什么话也没说,同慕容缘往太湖岭而去。 沈梦跟着李世,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言语,她知道李世心情不好,可是她现在却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师父的清白,她也只盼着能够回到少林寺找到师父。 第六十九章 令局 赤霞山庄,蒙面判官和县令无常以为树林中埋伏的弓箭手不下十人,不敢进入林中,他们迅速退回庄内,紧闭大门,四周布满人手,上到山庄大门旁的箭楼上了望。 “惊涛堂的人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难道我们九幽内部出了内奸?不知道关在全将军墓里面的人是谁?”蒙面判官心中疑惑。 “他们派大刀王蔡猛前来打探,然后在林中设伏,就是想要把我们诱惑出庄,还好我们没有中计,我判断他们应该会很快有所行动。”县令无常说道。 他们迅速将庄内九幽众杀手组织起来,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过了大半夜,毫无动静,直到从树林中走出来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穿着宽大的袈裟,乘着月色,轻轻的敲赤霞山庄的门,整个山庄显得更加的安静。 县令无常和蒙面判官都觉得非常奇怪,以为对方派出高手来打头阵,但那个老和尚却并没有要进攻的举动,他们看见门外树林中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县令无常心中疑惑,便在箭楼上询问:“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老和尚见敲门不应,不理会县令无常的问话,退后两步,展开袈裟,猛地旋转,一下子升到了天空,掠过赤霞山庄高大的围墙,飘然而下,站在了山庄里面。 赤霞山庄内众人大吃一惊。 月光中,这个老和尚仿佛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一样,仙风道骨。 九幽众多杀手以为山庄的防范万无一失,却不料这个老和尚能够腾云驾雾一样落在众人面前,心中惊疑,全部都举着火把,聚集在他的周围。 “荒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刚才你们居然疑神疑鬼,畏缩不前,放走了惊涛堂的人,如果我们的大事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老和尚极具威严的向众人训话,声音不大,却震得每个人耳朵发痛。 蒙面判官和县令无常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县令无常手按血色骨笛,但没有出手:“您是……?” “刚才林中只有两人,都给我杀了,那个射箭的就只有一人而已。九幽内部出了叛徒,赤霞山庄无需再聚了,且看新的任务吧。” 说完,那老和尚又展开袈裟,猛地旋转,突然变成了一团狂风拔地而起,刮得众人睁不开双眼,狂风过后,烟消云散,众人面前空无一人,只有一张黄色的绢纸落在地上。 “‘地狱转轮大法’,是他!是他!”众人全部惊呼,大家捡起掉落的黄色绢纸查看,上面写着: “五日后,少室山下,五大门派推选高手,欲与九幽为敌,尔等可前往灭之,而后北上京城相聚。京城之事,先除掉兵部尚书黄伟鸿。伏羲之墓,务必取得七彩玲珑甲方可进入。” 绢纸下面画着九幽追魂令,追魂令上面写着“少林、武当、点苍、长胜、崆峒”。 “我还有要事,不必再等我了。”老和尚的声音不绝于耳,逐渐远去。 众人在赤霞山庄所等的重要之人原来正是这个老和尚。 “既然九幽追魂令有新的命令,我们不日就可以出发,先去少林,再去京城,各位今夜先乔装打扮一番吧。”县令无常环顾众人道。 蒙面判官说:“我们先去将军墓,看看今夜是谁夜闯密室,把里面的人抓起来再说。” 全尚书质问蒙面判官和县令无常,“你们为何将我儿将军墓的升龙石放了下来?” 蒙面判官答道:“刚才是有人盗墓,触动了升龙石机关,不知道是不是惊涛堂的人潜入了进来。” 他们回到后院山前,将墓口升龙石用铁链升起。 众人点起火把进去查看,发现墓内空无一人,关押秦林的地方铁栅栏被利刃切开,秦林衣衫尚在,人却只剩下一堆白骨,不禁大惊失色。 众人以为是全将军魂魄显灵,破坏了铁栏杆,吃了秦林,导致圆盘机关升起,放下了升龙石。 墓中有鬼吃人,他们不敢再惊动墓内风水,纷纷退出墓外,关上墓门,向墓室跪拜。 大漠黄沙漫漫,浩浩渺渺,一望无际。 西风呼啸,让整个沙漠充斥着萧杀之气。 七个人,用围巾包着头,分别带着不同的武器,骑着骆驼走在广阔无垠的荒漠之中。 他们身上都布满血迹,为首一人骆驼脖子上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们显然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没有人知道他们经过了多少磨难,流了多少鲜血,从京城追踪到大漠,才终于手刃敌人,凯旋而归。 队伍中间一人远远看见一个黑点,手中拿了一片生肉,举在空中。 空中俯冲下来一只黑鹰,收起翅膀,稳稳停在那人肩膀之上。尖锐的鹰嘴叼起生肉,整块生吞进肚。 那人从黑鹰脚上捆绑的管子里面取出来一封书信,一目十行看完,马上催动骆驼,到了前面。 “大人,黑鹰传书来报,龙须镇雷家凶案尚未侦破,小刀山又添血案,神捕顾景峰和他三员大将也下落不明,传闻是九幽杀手所为,也有传闻是龙须镇都头李世干的。” 为首一人,身形伟岸,用围巾围了脸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传闻?九幽杀手刺杀朝廷命官高柏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旧案未平,又添新案,九幽杀手无法无天,真当我们惊涛堂堂内无人?此去京城复命还需五日,去少室山也是五日,我们就此兵分两路。少室山差人来报,邀请我去主持选拔五大门派精英,共商对付九幽一族,铜锤、锁链,你们二人随我前往少室山。其余众人,取了人头,回京复命。” 惊涛堂是京城府尹的办案机构,绿林大盗,贪官贼寇,七教九流等纷纷忌惮三分。唯独九幽集团,近年来锋芒毕露,敢在惊涛堂面前顶风作案。 惊涛堂堂主诸葛惊涛,发誓与九幽势不两立。他在办完大漠凶案后,便立即赶往少室山,与五大门派选拔精英,共商讨敌方略。 初秋天气已经转凉,碧云天,黄叶地,秋风瑟瑟,百花凋敝。 李世和沈梦离开太湖境内,恢复了平常装扮。 李世给沈梦添置了一件淡红色的长袍,自己也套了一件青灰色的长衫。 两人一路风尘,到达少室山脚下时,天色已晚,沈梦便将李世带去了她住的村舍。 第七十章 酒局 “飞阁青霞里,先秋独早凉。天花映窗近,月桂拂檐香。华岳三峰小,黄河一带长。空间指归路,烟际有垂杨。” 这首诗便是唐代褚朝阳所写,赞颂少室山的巍峨。 少室山,山势雄伟,诡异险骇,如苍龙偃卧。 少林寺位于少室山五乳峰下,山峰俊俏挺拔,气势辉宏。 少室山下,夏禹王第二个妻子,涂山氏之妹曾栖息于此,人们在山下建“少姨庙”敬之,故山名称谓少室。 初秋微凉,华灯初上,来少林寺出家的、学艺的、拜山的人群,陆陆续续聚集在山下的少姨庙街,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沈梦住的村舍就位于少姨庙街,清心池后,绿水环绕,林木幽深的一处清静所在。 柴门虚掩,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院落,院落中有一个秋千,架在两棵桂花树下,桂花初放,悠悠散发着清香。 走过小院石阶,就是一所古朴的小屋,小屋红墙绿瓦,别有一番韵致。 真个是: “古树高低屋,斜阳远近山,林捎烟似带,村外水如环。” 屋内两间房,桌椅案台,锅碗炊具一应俱全。 沈梦回到故里,心情明显好转,她脱去淡红色的袍子,点亮了灯烛,雀跃着对李世说道: “欢迎李都头光临寒舍,小女子今日洗手弄姜,给都头略添几盘薄菜,都头可莫要嫌弃小女子手艺才是。” 沈梦将李世引入屋内闲坐,自己上街买齐了肉食蔬菜,还打了一壶老酒。不一会儿,炊烟袅袅,她端出来几盘下酒菜,让李世过过嘴瘾。 沈梦十二岁起就自己做饭,烧菜手艺非凡。 几样小菜,烧得是肉质娇嫩,浓香扑鼻,咸淡可口,微辣提神。 李世只觉得眼前的沈梦,完全不像初次遇见时的古灵精怪,俏皮可爱,反而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贤良女子,克贤内则,秀外慧中。 沈梦也不客气,拿起大碗同李世对饮。 三碗下肚,她不觉脸颊绯红,双眉带彩,二目微酣。 “李世啊,你不要怪我师父。如果我和师父真的做错了这件事,我来替他赔罪吧。其实这些天我也想过,我师父有可能在躲避什么,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否则不会对我避而不见。” 李世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你和你师父如果真要帮雷家抵御外敌,直接同雷家明说就好了,但你们整出这一场比武的闹剧,真正获益人却只有你师父一人,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他。” “但愿是我想多了,我明日去到少林寺,希望可以见到你师父,听听他的解释,说不定他也有他的道理。” 沈梦也学李世,倒满了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 “我养父母去世后,每日这个时候,师父都在这里教我读书写字。他总嫌我贪玩,不用心学习,其实他教我的东西我早就记住了,我是故意气他的。” 沈梦说到这里,睹物思情,眼圈一红。 “师父啊,这么多天梦儿好想你啊,你到底去了哪里?” 李世看着也颇为动情: “慕容缘曾经问过我小时候的经历,其实我小时候同你倒是很像,也是跟着师父长大,师父教我武功,一点一点把我带大,我也已经不记得我的父母了。” 沈梦小嘴一下子翘得老高: “谁和你一样啊,我可是从小被养父母和师父三人宠大的,你的经历我可不想听。” 李世一看,笑着说她: “怎么女孩子的脸色说变就变?刚刚还在思念师父,现在突然就苦雨愁云?” 沈梦不高兴李世提到慕容缘,故意问他: “既然你提起了慕容姐姐,李世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是我好看些,还是她好看些啊?” 李世最怕就是给他做没有答案的选择题。 “你们俩各有各的美啊,这个根本没法比较嘛。” “不行,我就要你说嘛,你若说了,我再干掉一碗酒。” 沈梦说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说完了就媚眼如丝的看着李世,露出了脸上的两个小梨涡。 “你别喝醉了啊,我不一定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哦。” 李世酒气上头,看着沈梦妩媚的样子,也有些动容。 沈梦马上倒满了酒: “我才不怕你呢,在雷家堡后院,你不是说过了这句话来的?我就要你告诉我,我和慕容姐姐是谁漂亮?” 李世只好举双手投降。 “好吧,我怕了你,行了吧,我可不想被你再装进大布袋里面了。” 李世说完,直接把沈梦倒的酒一口喝光。 “酒这个东西真是奇怪,第一口喝的时候好辣,怎么喝到后面就没有感觉了?李世,我再同你干一碗。” 沈梦说着说着,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世微微一笑,将淡红色的披风披在沈梦背上,将她扶进了内屋,让她睡下,关好门出来。 他提了酒壶,走到院中桂花树下,提壶自饮,望着天上的明月,只盼着早日破案,让自己沉冤得雪,还雷家一个公道。 李世也醉了,醉倒在桂花树下,自言自语: “慕容缘和沈梦两人,究竟是谁漂亮呢?” 京城红澜雅筑,位于京郊一处水乡之上。 初秋黄昏,烟雨蒙蒙,琼楼玉宇,百转千回,一条弯弯曲曲的长廊,通向一个精致的亭榭小楼。 小楼灯火通明,春光无限。 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袭白袍,手里也举着一个酒杯: “有美人在此,纵痛饮千杯,醉卧于石榴裙下,又有何妨?仙儿,多日不见,你越发漂亮了。” 案前一具古琴,一位红裙美人,斜坐台前。 她生得面若桃花,肌若凝脂,眉梢有一颗小痣,赤着双脚,玉指轻轻拨弄琴弦。 琴音悠扬,荡气回肠。 那女子音如鸟鸣,只把“江南好”唱道: “太湖岭,拨舟惊睡莲。美艳风光无人谈,蹉跎岁月奈何天,薄衫共缠绵。空流泪,孤燕彩云间,徒留湿枕浮暗影,折枝寸断望枯檐,不羡鸳鸯仙。” 女子唱完星目含悲,幽幽的看着她的情郎。 白袍中年男子,举起手中酒杯,抬头饮尽,俯身靠近那美丽女子身后坐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仙儿,我心里面一直都有你的,现在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说完他的手顺势想去抓那女子白皙的赤脚。 女子“簌”地将脚藏在了红裙里面,再也看不见了。 “尹郎,你一直不来我的红澜雅筑,也想得我很苦,今日起,我不许你走了。” 女子说完,倒了两杯交杯酒,同那男子共饮。 第七十一章 选局 白袍男子和红裙女子喝完交杯酒,那男子道: “我们不日可以去太湖岭的龙须镇一趟,冥王大人希望取得一件东西,正好要两人同去,我们俩双宿双飞,重游太湖,岂不快哉。” 红裙女子看着白袍男子的嘴唇,她慢慢凑过去,轻轻沾上了白袍男子的嘴,两个舌头刚一碰到,那女子就娇笑着躲开了。 “尹郎啊,我很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京城了,去外面走走也好。不知太湖岭那人还在吗?我也想顺路先去看看她。” 白袍男子看着红裙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咽了一口口水。 “要找她还是不难的,但她远远不及你了。只是你我这次出去,还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说完,他敞开白袍,追上两步,将红裙女子揽在怀里。 “小妖精,要见你真是太难了,这次是我不会再让你跑了。” 红裙女子顺势倒在男子怀中。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要小心我这把红裙艳刀,咯咯咯。” 男子轻点了一下她眉角的小痣,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女子无限娇羞的样子说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只盼着能与你朝朝暮暮,暮暮朝朝。” 沈梦一觉醒来,只觉头痛如裂,浑身乏力。 她刚睁开双眼,便看到一个大眼睛美男在床前盯着她看。 她的身上盖着淡红色披风,沈梦起身将它穿上,不好意思的说道: “李世,干嘛这样盯着我看?我昨天都不记得怎么就睡着了。酒真不是个好东西,我的头还好晕,不过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做早餐。” 两人梳洗完,用过早餐,李世说: “少林寺百年清规,不让女子入寺,你在家等我吧,我直接去到寺里面询问你师父在不在,很快就回。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出家时,是哪位高僧引荐和剃度的?” 沈梦挠了挠头。 “我师父在少林寺出家十年,他的身份是了字辈,也是当今少林辈分较高的了。十年前给我师父剃度的高僧至少也是在了字辈之前,我想少林方丈了因大师应该清楚。” “我不想在家里等你,我和你一起上去,我在寺门口等你吧。如果师父在庙里面,我也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他老人家。” 用完早餐,李世和沈梦还是乔装打扮成两个乞丐,立即动身前往少林寺。 一路上沈梦轻车熟路,不住的给李世讲解山上星罗棋布的名胜古迹。 他们从少室山了望下去,前有颖水奔流,远处黄河如带,山峰间云岚瞬息万变,美不胜收,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路上上山的人群有不少武林中人,他们有的三两成群,有的独来独往,大都带着兵器,疾步如飞,好像要去参加什么集会一般。 李世和沈梦觉得奇怪,李世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上山的武林中人如此之多?” 沈梦也没有见过这种事:“我们快些走吧,等到了庙门自然就会知道了。” 行走间,李世和沈梦看见三顶轿子分别被四个轿夫抬着,也飞快的往少林寺而去。其中两顶轿子好像坐了两个人一般,异常沉重,压得轿夫苦不堪言。 少林寺门前有一大片竹林,绿荫如盖,郁郁苍苍。 竹林中间有一大块空地,一大早就有很多江湖中人前往聚集。 等李世和沈梦到了的时候,人群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 大圈场地中间隔开放着八张藤椅,五个武林高手已经坐在椅上,他们身后分别站着各自门派的好手。 中间三个椅子空位,虚席以待。 五个门派衣服颜色各异,有黄色、白色、灰色、红色和青色,就像五朵彩色的祥云在竹林中绽放开来。 聚集在竹林空地的武林群豪越来越多,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声鼎沸,眼看一场盛会就要开始。 李世和沈梦看见少林寺门前竹林如此热闹,便一起凑上去观看。 不一会儿,少林寺庙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三人。 中间一个老和尚,生得慈眉善目,头烫九星连珠燃顶,身披百格木棉袈裟,正是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了因大师。 他一出寺门,已经坐在藤椅上的少林达摩院高僧了无大师,起身向方丈行礼。 了因大师左边一人,须发灰白,头戴深黑紫阳巾,身穿乾坤八卦衣,身后背一口宝剑,只觉仙风道骨,一表人才,正是武当掌门华阳真人。 右边那人,身材伟岸,锦衣素服,满面沧桑,目光炯炯,嘴上一圈大胡子,不怒而威。他腰后交叉插着两把短戟,威风凛凛。 此人便是刚刚从大漠办完案,赶来少林寺的惊涛堂堂主诸葛惊涛。 三人从寺内出来,走到空着的三张藤椅前,依次坐下。 诸葛惊涛身后站着两人,两人都非常壮实,一人身上缠着锁链,一人敞着胸毛,脚下立着一柄八十斤重的大铜锤。 少林高僧了无大师走到场地中间,声音洪亮的对群豪说道: “历来武林正道与邪魔歪教势不两立。九幽追魂令频出江湖,屠戮生灵,危害苍生。龙须镇雷家堡血案未破,小刀山惊涛堂分舵又惨遭灭顶。九幽杀手屡次犯案,目中无人,小觑我名门正派久已。” “今我们少林寺接到密报,知道了九幽主力下一步的聚集地点,特力主剿灭九幽大会,邀请了武当掌门华阳真人、点苍名侠上官鸣、长空帮主宁楚成、崆峒掌门升云子,一起选拔各派武林精英,共商大事。” 了无大师停顿了一下,用目光扫视群豪,继续说道: “五大门派每派推举精英好手六人,共三十人比武,采取车轮战法,第一轮三人一组,获胜两场即为晋级,共晋级十人,这十人便是剿灭九幽杀手的骨干力量。第二轮捉对比武,获胜五人,这五人便是剿灭力量的领袖。我们的行动为了保密,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地给予九幽杀手致命打击,最后由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和惊涛堂堂主三人从这五人中,共同推选出一位领袖。少林方丈会把九幽下一步的聚集地单独告诉他,由他率领群豪前往九幽聚集地进行剿灭,不给九幽喘息之机。” 圈外群豪众皆哗然。 “原来武林正派已经找到了九幽杀手的聚集地,这下好了,不愁不把九幽杀手全部剿灭。” “太好了,九幽杀手暗杀了我们崆峒派两大高手,我们终于可以报仇了。” “对,我们跟九幽魔教势不两立。” 群豪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为剿灭九幽留下一份侠义之举。 “刀剑无眼,我们的比武旨在切磋,点到即止,不可伤人,否则也被判输。比武胜负由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和惊涛堂主决定。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第七十二章 劫局 夕阳艳丽,金辉万道,倒映水面,耀起金蛇飞舞。 慕容缘在前面引路,雷有同背着受了重伤的余震白,三人黄昏时分到达栖霞渡口。 退潮风急,乘风鼓浪,他们同几个客人一起,上了一艘客船,迎着渐落的夕阳,扬起半片白帆,遥对太湖岭,疾驰而去。 初秋的太湖,烟波万顷,浩瀚无际,在落日的余晖下烟雨迷蒙,阵阵寒风拂面,沾衣欲湿。 快到太湖岭西岸时,湖面上三艘快船,从黑暗中驶来,将雷有同和慕容缘的客船围在当中。 中间一艘快船,船头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脸胖子,五短身材,穿着黑布麻衣,腰间插着一支峨眉分水刺。 他神气万分的喝令艄公停船,“船上的人听着,今日你们不好彩,刚好碰上了我。我就是人称太湖霸王龙的万太岁,你们好生等着,我们要上船搜寻,若有值钱的物品尽快交来,否则给我寻到私藏,你们小命不保。” 客船艄公在太湖航行了几十年,一向都太平无事,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强盗,心中大惊,眼看没有去路,只好把客船停在江心。 三艘快船放出舢板,搭在客船之上,万太岁带领喽啰跳了过来。 慕容缘心想:“这太湖何时出现了江上强盗,却恰好给我们碰着了。”她手里摸出一支银针,心中倒是不怕,向雷有同方向望去。 雷有同将余震白靠在船尾的扶栏上面歇息,他看见一群江上恶人跳上船来,心中暗道,“上次我去请神针仙子时一路太平,这次却在江心遇到了歹人,我不会水性,等一下不好保护慕容姐姐。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我一定不能让慕容姐姐小看了。” 他在小刀山和赤霞山庄知道自己身上如果遭到攻击会自动产生光圈护盾,所以这些天只要有空他就会练习大愿地藏神功。他寻思趁李世不在,或许还能在慕容缘面前表现一番。 黑脸胖子万太岁,老远就看见船尾坐着的慕容缘,口水流了一地,“我首次太湖打劫还能遇到如此标志的女子,真是造化啊,看来今天我得劫个色才行。” 他让众喽啰从船头挨个搜寻船客财物,自己走到船尾,大手想要往慕容缘脸面摸去:“这位小娘子,真是美煞我也,江上风大,不如好好同我寻个所在,一起快活快活去吧。” 慕容缘还未发作,雷有同鼓起勇气,挺身站在了万太岁的面前,将他的手挡下:“这位大爷,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若是只劫个财物,我便罢了,莫要再打其他的主意。” 万太岁在太湖岭四方山上横行惯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硬角儿,前些天遇到一桩事,吓得他只能另辟出路。 这是他头一次来到水里打劫,就突然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小白脸,居然敢站在他的面前顶撞,不由得十分恼怒:“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毛屎坑点灯,找死(屎)啊?该滚到哪里去,就滚到哪里去,现在还没轮到你呢,等下有你好受。” 万太岁说完伸手去推雷有同,他知道自己劲大,以为会把雷有同推个跟斗,却不料他的手刚碰到雷有同的胸口,忽然闪出一个光圈护盾,自己反而被一股大力弹开,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小子,身上怎么这么邪门?你是哪家的书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黑脸胖子刚好名字也叫太岁,他刷地拔出腰间峨眉分水刺,指着雷有同说道。 “难怪那群九幽的杀手会把雷公子认成别人,原来是他练了很奇怪的武功。”慕容缘看见雷有同的光圈护盾,恍然大悟。 慕容缘原本以为雷有同不会武功,见黑脸胖子要动手,立即准备上前保护他,却第二次看见雷有同身体出现光圈护盾,就像自己在小刀山顶醒来时一样,只要手一碰就被护盾借力反弹,起初也是惊疑不定,忽然想起雷有同说过,他练了大愿地藏神功,便心中有数,稳坐不动,静观其变。 船上打劫的一众喽啰见老大发怒,也停下手中动作,拔出兵器,纷纷向船尾聚来。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龙须镇雷家堡公子雷有同,我可不怕你们。”雷有同挺起胸膛,颇有气概。 “什么,你就是雷有同?龙须镇的雷有同公子?”那万太岁一听,脸色大变,连忙放下武器,招呼众人一起向雷有同跪下。 “雷公子饶命,雷公子饶命,我们已经跑出了山中,没想到第一次在太湖寻食,也会犯了虎威,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完他们一声扯呼,一众强盗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倒把雷有同楞在了当场,“这是我第二次乘船,我也从未见过这群人啊,怎么他们听到我的名字,全部变得非常害怕,难道又把我认成了别人?这明显不可思议啊。” 客船上面的客人纷纷向雷有同道谢,只把他当成了救世的大侠。艄公上前称谢后,立即起航,往太湖岭靠岸。 慕容缘也觉奇怪,轻声问他:“雷公子的名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使了?连太湖上的强盗听了都怕?” 雷有同能在慕容缘面前兵不血刃的赶走江上的强盗,只觉得风光无限,“他们也许也把我认错了吧,但好像是挺怕我的名字的,我这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气,哈。”自己也觉好笑,不禁哑然。 号称江上霸王龙的万太岁,带着众喽啰回到船上,赶紧退开,放客船西去。 他自己心有余悸的对下面人说:“我们前老大在四方山上就是被龙须镇雷有同给赶尽杀绝的,那日好在我不在寨子里。怎么我这都从山里躲到水中了,竟然又碰到龙须镇雷有同?刚才好彩还能全身而退,要是像在山中,前老大只是打劫了雷有同一点碎银,就被他大卸八块。我刚才要不是先问了他的姓名,跑得快,你我也是小命难保啊。” 他只觉一介书生行事都比他们强盗残忍,他带着众喽啰对往后的生活一片迷茫,不知道强盗生涯该去做什么才好。 第七十三章 知局 这是雷有同第二次来到太湖岭西畔。 神针仙子住得隐秘,第一次的时候他按照雷石师画的地图,按图索骥,翻山越岭,吃了不少苦头才找到神针仙子,这次有慕容缘带路,情况就大不相同。 群山峻岭之中,有一条小溪,蜿蜒曲折,自山顶流下,溪水拍打乱石,叮咚作响。 溪水越往上,山势越是陡峭,只见瀑布三叠,遥挂前川,如银河泻落九天。 三人顺着太湖岭西畔这条溪水一直往上攀爬,在曲径通幽处,便能望见三棵巨大的梧桐,长得根深叶茂,高大挺直。它们展开宽阔的伞盖,仿佛时刻都在吸引凤凰的垂青。 隐藏在梧桐树的后面,有一所小屋,茅草为盖,老藤为芦,青竹为墙,古木为橱,一切都是天然的景物,却不失高雅大气。 屋内木桌、木凳、木床一应俱全,所有物品一尘不染,收拾得井井有条。 神针仙子便隐居在此。 “师父,我回来了!”慕容缘远远看见师父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 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她峨眉淡扫,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清艳脱俗的绝世容颜。她就是大家口中赫赫有名的神针仙子沐静儿。 雷有同这次见了神针仙子才发现,李世跟她长得很像,似乎也是这个模样。 神针仙子沐静儿手中拿着松塔,正在仔细的挑着松仁,看见慕容缘回来也是一笑,“你终于回来了啊,怎么还跟雷公子在一起吗?这位是?” 她看见雷有同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转而对慕容缘问道:“我在这里已经清修了十年,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扰了,怎么这次你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师父,这位是余震白大侠,他帮我们调查雷家的事情,结果被坏人打伤,徒儿斗胆将他带来,还请师父能出手救治。”慕容缘拉着神针仙子的衣袖,像个小孩子一样摇晃。 神针仙子笑着看着慕容缘,觉得她还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好了,好了,我先看看他受的什么伤。” 雷有同将余震白放在屋内塌上,神针仙子将他的衣服解开,只见胸口已经全部乌黑,她将手搭在余震白的脉搏处,静静把脉。 “他是否中了一记雄浑的掌伤?”神针仙子双眉微蹙,面有难色。 “是啊,我听他朋友说,他是被一个老和尚凌空打伤的。”慕容缘赶紧回答。 “这人居然还在!他受的伤非同小可,能够挨到现在已是奇迹,想必他在中掌时,中间必有阻隔。好在此人及时服用了疗伤灵药,暂时还没有生命之忧。” 慕容缘想起沈梦曾经帮她疗伤的七花续命膏,便告诉神针仙子:“是一个叫沈梦女子给他服下的七花续命膏。” “什么?七花续命膏?那个人也还在人间?你这次出门都遇到了很久没有涉足江湖的人吗?”神针仙子早年在九幽效命,但她几乎只是救人,很少参加过暗杀的行动,是九幽集团的医师,“你们跟我说说是发生了什么?雷家真的遇到了九幽的杀手?” 慕容缘简明扼要的将雷家堡惨案,慢慢的告诉了神针仙子。 雷有同想起自己的亲人一夜之间阴阳两隔,眼圈微红。 神针仙子略微思索了一番,指着余震白受伤处,抬起头对两人说道:“这位余大侠是被地狱转轮大法打伤,会这个功夫的就是九幽冥王。七花续命膏是九幽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的疗伤灵药,他们俩都是昔日的大魔头啊。”神针仙子一语道破。 雷有同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什么,这么说那了痕大师真是九幽的杀手?他的徒弟沈梦一直在骗我们?但她为什么又要用药救余大侠呢,难道她也跟毒菩萨一样,在骗取我们的信任?” 慕容缘也眉头紧锁:“师父,为什么九幽冥王会是一个老和尚呢?而烟花如梦毒菩萨现在的身份也是少林寺的高僧啊。” 神针仙子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九幽冥王对我有养育之恩,我知道一些他们内部的事情。他的地狱转轮大法,可以使人产生幻觉,他想让你看见他是什么模样,他就是什么模样,很少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而这个毒菩萨,能够杀人于无形之中,更是可怕,他一生研究毒物,却给他用七种剧毒的花草调配出了上佳的灵药,就是他的独门秘药七花续命膏。至于你说他在少林出家,我就不知道了。” 雷有同一听更是着急:“了痕大师如果就是毒菩萨,那样我父亲岂不是非常危险,他果然是在博取我们家的信任啊。” 慕容缘也点头说道:“顾神捕曾经说居大侠中的毒跟沈梦有莫大关系,那日在林中我就看见她神色异常,似乎在隐瞒什么东西。李世去到少林寺调查了痕大师的身份,岂不也身处险境,早知道叫他一起来这里了,那个沈梦我一直嘱咐他要小心的。” 神针仙子不知道慕容缘口中说的是谁,见她如此关心,便问道:“你担心的李世是何许人也?” “他是龙须镇的一个都头,他也被卷进了雷家的案子,我和他都被诬陷,所以我们一起调查,一起经历过几场硬仗。这个余震白就是他的好友,他现在在追踪了痕大师,也就是毒菩萨的行踪。” 雷有同补充道:“这个毒菩萨是最后跟我父亲在一起的人,我父亲很有可能被他给抓走了。” 慕容缘对神针仙子央求道:“师父,你好歹先救一下这个人,我要马上去往少林寺找李世,告诉他沈梦师徒的真实身份。” 神针仙子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到底还是长大了。 神针仙子还知道慕容缘从小如果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是非常有恒心和毅力的,她没有阻止,对着两人点点头:“你们去吧,这个人留在这里,我会到山中采些草药给他医治,但要完全康复,可能还要些时日。” 雷有同也对慕容缘说:“我也想快些找到我的父亲,慕容姐姐,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出发吧。” 两人简单吃了些神针仙子准备的食物,匆匆拜别了仙子,按原路返回,往少林寺方向赶路。 慕容缘见李世心切,和雷有同买了两匹快马,一路上策马扬鞭,逐日追风,算起来比李世他们只落后了一天。 第七十四章 比局 少林寺前,绿竹林中。 李世和沈梦看见少林方丈了因大师和达摩院主持了无大师都在场内,便留在林中,注视着这场比武。 五大门派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各大门派先推举本门两位种子选手,这两人在分组中直接避开。 然后由各门派代表进行抽签,尽量不同门派的三人一组,分成十组。 每组三人中决出一位胜者进入下一轮。 第一组第一场是点苍派对阵长胜帮。 五大门派中唯一没有掌门参加的就是点苍派。 老掌门植敬堂年事已高,算起来还是少林方丈了因大师的前辈,他委派旗下最得意的弟子“暗香疏影”上官鸣带队,也能得到其余四派的认可。 点苍以内力和剑法着称,门下弟子众多,人才辈出,上官鸣就是新一代的佼佼者。 他在仙人铺子同快剑秦林比剑,速度不逊于秦林,内力就比秦林高出许多,江湖上也是一位行侠仗义,名声显赫的大侠。 此次点苍派选出的六名代表,上官鸣压阵,其余五位由他的师兄弟领衔,也都是点苍中功夫出类拔萃之人。 第一场点苍派就由上官鸣的师弟白毅出场。 “云里剑客”白毅虽然是上官鸣的师弟,但他练功勤恳,内力炉火纯青,不弱于师兄,他和上官鸣共同作为点苍的种子选手。 对面的长胜帮是江湖中第一大帮,长胜镖局也是长胜帮的一个分支。他们管理着陆路和水路的运输,各地驿站也是他们负责建设,和当今朝廷密不可分。 长胜帮帮主宁楚成一大早便来到了竹林中,他坐在藤椅上,点起了一根旱烟,巴滋巴滋的吸着。此次比武由他亲自坐镇,长胜帮欲在群雄面前崭露头角,帮中选出来的全是武艺高强的好手,其气势不弱于另外的四大门派。 第一场长胜帮派出的是长胜镖局的武师刘大鹏出战。 点苍剑客白毅单手持剑,向长胜镖局武师刘大鹏敬了个起手礼,唰唰两剑挽了两朵剑花,直刺刘大鹏胸前,未等招式用老,又多出一朵剑花,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他要攻击的目标。 刘大鹏将双手背在身后,以不变应万变,只等白毅剑光袭来,才大吼一声,左手五只手指夹住剑锋,右手一招黑虎掏心直往白毅胸口打去,原来他的手上套有铁手套,根本不怕寻常剑锋。 白毅身材瘦小,却灵活异常,一看对方手上露出了怪异的武器,立即变招,宝剑脱手旋转,一股剑气在周身激荡,竟然是以气驭剑的上乘功夫。 他身子避开了刘大鹏的进攻,宝剑在空中旋转,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超控,仍然攻击刘大鹏身上要穴。 刘大鹏放过白毅后退的身子,仍然用手抓剑,左手铁抓挡住了宝剑的一击,右手将宝剑拿在手里,略一用力,宝剑立即变形,手上铁抓功夫的确一流。 白毅宝剑被抓,却并不慌张,他身形立即往前,在刘大鹏抓毁宝剑的一刹那,右手两指成剑,往刘大鹏左手铁爪点去。 因为比武规定,不能伤人,他指剑点向刘大鹏的武器,只是为了让他无法反击,便可获胜。 刘大鹏的铁爪连真剑都不怕,岂会怕白毅的手指,他举起左手铁爪进行格挡,指抓相交时只听见一声闷响,一股强劲风浪向人群扫去,砂石扑面而来。 刘大鹏的左手铁爪整个变形,手腕酸麻,一时抬不起来。 他往后退了几步道,“好功力,这一指剑若点在我的身上,我岂不重伤?” 那日在仙人铺子,黑旗帮肖碧海势大力沉的一掌和上官鸣的指剑相交斗得旗鼓相当,震碎了街边门窗,可见指剑威力之大。 长胜帮武师刘大鹏见点苍白毅手下留情,只好拱手认输,但他也抓坏了白毅的宝剑,输得并不难看。 下一场还是这一组,由点苍白毅对阵武当的铁玉真人,铁玉真人排在武当六侠的末尾,年纪不大,手持一根浮尘,也是英俊潇洒。 点苍白毅宝剑损坏,索性就用指剑,指尖发出剑气,与铁玉真人的浮尘斗在一处,终于在三百招后,抓住了铁玉真人的一处破绽,指剑剑气刺破了铁玉真人的道袍,率先晋级下一轮。 武当掌门华阳真人看见门下弟子出师不利,脸上颇有愠色。 大浪淘沙沉淀宝石真金,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经过第一轮三人一组的比武较量,十位武学名家获得了晋级下一轮的资格。 点苍派的剑客上官鸣和白毅,以气驭剑,旗开得胜。 少林寺的了缺大师和武僧天龙,功力雄浑,众望所归 武当派的金箔道长和锡土真人,剑术娴熟,技高一筹。 长胜帮的武师范鑫、王华,武艺超群,独占鳌头。 崆峒派的高手贾游仁和常生天是两匹黑马,一个腿法凌厉,一个掌法霸道,从众多好手中脱颖而出,甚至分别击败了少林武僧天象的和武当银石真人,令人刮目相看。 五大门派获胜的十位好手略作休息,第二轮比武马上开始。 在李世周围的人群看了比武,纷纷拍手称赞:“没想到九幽作恶多端,正义门派这次是动了真格,尽派高手参加选拔,我们大饱眼福,这下子可有他们苦头吃了。” 站在李世傍边一人,冷笑一声,李世寻声望去,却找不到人,群豪人头攒动,不知道是谁。 第二轮比武一开始便是少林寺戒律院的了缺大师对阵崆峒派的高手贾游仁。 据传崆峒派两位居姓长老均命丧九幽杀手之下,崆峒派与九幽杀手势不两立,故这次他们也是由掌门升云子率领,倾巢出动,尽遣精英。 崆峒派贾游仁号称百胜大侠,须发花白,身形魁梧,他曾经与别人连续比武胜利超过百场,这次与他对阵的是少林了字辈高僧了缺大师,不知道他的记录能否延续。 少林戒律院在武林中享誉盛名,了缺大师更是楚翘。此次少林将了缺大师派了出来,原本也是想由他来统领群豪,是夺冠的热门选手。 尽管崆峒派的贾游仁在第一轮中表现抢眼,但大家还是以为他和了缺大师的对决将是一边倒的局面。 第七十五章 腿局 少林了缺大师正值壮年,面似银盆,两道八字浓眉,一对阔目,黑白分明。 他自幼在少林出家,拜了少林达摩院前首席无为和尚为师,功力纯正,苦练少林绝学大慈大悲千叶手,据说已经不在方丈大师的伏魔袈裟功“三入地狱,佛在心头”之下。 他走到场地一边,双手合十,朝崆峒派贾游仁行了个佛礼,身前背后百步生风,周围人群看了,好生佩服。 崆峒派贾游仁貌不惊人,狮子鼻,方海口,通红的嘴唇,面上表情非常僵硬,只有三绺花白须髯,迎风飘荡。 他向了缺大师略施回礼,快速错步上前,双腿连环踢出,几缕劲风如苍龙出海,龙头张牙舞爪地向了缺大师飞去。 人群中也是惊呼一片,“这人腿法好厉害啊!” 了缺大师不疾不徐,双手画圆,缓缓拍出,在他的前面产生了无数个巨大的手掌印,就像片片红色的枫叶,形成了一整面的护盾,龙头腿风遇到枫叶就像撞到了一堵墙上,瞬间支离破碎。 “大慈大悲千叶手!这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达摩院的首席神功啊!” “了缺大师居然练成了大慈大悲千叶手,我们真是大开眼界啊!” “看来了缺大师此次比武志在必得,一上来就毫无保留,用上了他的绝招。” 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声惊叹,少林寺武功绝学不愧于各派之首。 了缺大师运用掌力挡住了崆峒派贾游仁腿法的进攻,手掌加力,画圆越来越快,一招“立地成佛”向前送去,他身前无数红色光影手掌合而为一,变得巨大无比,往崆峒派贾游仁周身罩去。 崆峒派贾游仁腿法登峰造极,见那光影手掌巨大,避无可避,双腿连环,迅速踢出数腿,只见腿风不见人,周身瞬间形成了风势守护。 红色光影击到腿风上面,也是呼呼作响,两边功力势均力敌,撞得烟消云散。 一个回合下来两人各有攻守,居然打成了平局。 “崆峒派什么时候出现了腿法如此高超的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难怪崆峒派贾游仁号称百胜大侠,有这样的腿法,能够百胜自然不出奇了。” “能够跟了缺大师对决还不落下风,也真是了不起了。” 人群中有的也对崆峒派贾游仁赞誉有加,崆峒派掌门升云子身后的人群更是得意,大声叫好。 早上经过李世和沈梦身边的三顶轿子也停在崆峒派的旁边,轿子里面的人并没有出来。 少林方丈了因大师看这场比武两边都是高手,不断频频点头。 武当掌门华阳真人手心出汗,只觉场上比武两人功力非凡,如果自己不下场,这次武当鲜有胜算。 惊涛堂主诸葛惊涛,眼色显得更加犀利,神情凝重的注视着场上,嘴型变成了一个“几”字,似有满腹心事。 李世对着沈梦说道:“这个崆峒派贾游仁的身形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梦也觉得崆峒派贾游仁似成相识,但看他像僵尸一样面无表情,只觉厌恶,不愿多瞧。 比武场上瞬息万变,了缺大师的大慈大悲千叶手,已经和崆峒派贾游仁的神奇腿法斗了几十招,果然还是佛法无边,了缺大师逐渐占据了上风。 场上俱是了缺大师的大慈大悲千叶手掌,将腿风压制了下去,但崆峒派贾游仁身形沉稳,一时半会儿还不至落败。 “佛光普照”,这是了缺大师成名已久的绝技,他原本不想使出这么厉害的招数,就是怕对手承受不住,受到重伤。但久战不下之际,了缺大师不再保留,将大慈大悲千叶手的拿手绝招使了出来,但见整个比武场地一片祥和之光笼罩全场,周围的围观群豪只觉劲风扑面,无法呼吸。 空中有千万只手掌指向崆峒派贾游仁,眼看他已无路可逃。 被了缺大师强大的功力笼罩,崆峒派贾游仁却使出了怪招,他原地迅速旋转八步,头朝下,双手击地,两腿分开快速旋转,悬空踢出了旋风腿,无数只飞来的手掌竟被踢碎,旋风腿外围形成一把环形的刀锋,直向了缺大师斩去。 “不好,了缺大师危险!”李世看到暗暗心惊。 “这是八步赶蝉腿!”惊涛堂诸葛惊涛终于看出了端倪。 了缺大师没想到眼前这人腿法居然能够发出刀锋的罡气,他袈裟抖动,聚集内功,双手合十弯腰,一招“求神拜佛”,用这招佛家至刚防御招式硬接崆峒派贾游仁的腿风。 了缺大师没有伤敌之心,没想到眼前的腿风要把他劈成两半,“求神拜佛”只挡住了大部分攻击,袈裟双袖被消去了一大片。 崆峒派贾游仁一招得手,不再停息,旋风腿落地后又迅速旋转八步,再一次飞旋,又是一刀腿风,直取了缺大师项上人头。 了缺大师衣袖被削,知道自己已经落败,刚要认输,却不料崆峒派贾游仁并不放过,下了死手,腿上刀锋要取他性命,一时间来不及应对,眼看就要被腿风所伤。 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了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两把短戟旋转飞来,形成了一道竖向的斩劈,将旋风腿刀劈在了地上,短戟交叉立于了缺大师身前,不住晃动,一个更加伟岸的身影从天而降。 腿风被短戟一档,攻势稍缓,了缺大师立即运功,“借花献佛”将崆峒派贾游仁的杀招破去,自己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施主,你……”差点说不出话来。 诸葛惊涛从天而降,双手成掌,趁崆峒派贾游仁旋风双脚落地之际,直向他头上击来。 崆峒派贾游仁也不迟疑,又是头朝下,冲天而上,双脚对上了诸葛惊涛的双掌,相交之际,空中形成了一个风球,向四周炸裂开来。 两人俱都落在地上,诸葛惊涛收回了他的短戟,崆峒派贾游仁后退了几步,冷冷的看着众人。 “你的腿法我很熟悉,你不是崆峒派贾游仁,你到底是谁?”诸葛惊涛说出这话时,又使人群中发出了巨大的惊叹。 崆峒派贾游仁哈哈大笑:“不是说好了一对一比武吗?怎么武林正派也是不守规矩。” “阿弥陀佛,刚才的确是施主获胜了,但施主为何还要咄咄相逼,下狠手欲取老衲性命?”了缺大师也是不解。“刚才要不是惊涛堂主相救,我必重伤在施主的腿刀之下,与我们的比武终旨背道而驰。” 诸葛惊涛将左手扬起,示意了缺先不要说话,他鹰眼如电的看着眼前的崆峒派贾游仁,然后目光扫向崆峒派掌门升云子,升云子两眼飘忽,闪烁不定。 崆峒派贾游仁只轻轻冷笑一声,慢慢走回了升云子背后。 第七十六章 乱局 诸葛惊涛看着崆峒派众人,指着贾游仁说道:“你一开始隐藏的很好,没有显露真功夫,但后来了缺大师给了你足够大的压力,你不用熟悉的功夫是不行的。”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道:“各位,这个贾游仁就是小刀山惊涛堂分舵舵主安世民!” 围观群豪听闻纷纷大惊。 “怎么,听说小刀山惊涛堂分舵被血洗,安舵主已经身首异处了,为什么诸葛堂主说这个崆峒派的贾游仁是安世民舵主?” “他们俩都是腿功见长,似乎有这个可能啊。” “安舵主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变成了崆峒派的人了?” “惊涛堂的人怎么内部乱了起来?” 听到惊涛堂主诸葛惊涛这样说,李世和沈梦也都想起来了,这个人的外形和安舵主的确很像。 “你的八步赶蝉腿骗得了别人,可躲不过我的眼睛。” 诸葛惊涛走到少林方丈了因大师和武当掌门华阳真人面前,对他们说道: “方丈大师,华阳掌门,我惊涛堂小刀山分舵惨遭血洗,我们派人去查看时,发现安世民舵主身首异处。当时我人虽然在塞外,但心中非常疑惑。” “安世民武功高强,要轻易将他击倒,并不容易。敢直接进攻惊涛堂分舵,太明目张胆,而且为什么敌人会取走他的首级?后来我秘密叫手下验尸,原来那具尸体不是安舵主的。” 了因方丈和华阳真人也双双起身:“愿闻其详。” “因为那具尸体身上没有安舵主的平乱玉佩,体型也略微瘦小,是用他人尸身假冒的。” 诸葛惊涛指着崆峒派贾游仁说道:“无头尸体虽然是假冒的,但我还无法判断安世民是生是死。眼前这个人无论从身形还是武功,都像极了安世民。你在我眼前已经无处遁行了。” 他目光中厉芒大盛,“你身为惊涛堂的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手下下此毒手?” 崆峒派贾游仁面上仍然毫无表情。 他旁边身形瘦高的常生天忍不住了:“你说了一大堆废话,全是自己臆测,毫无真凭实据。这个比武还比不比了?刚才明明是我们获胜,少林的了缺大师也已经认输,你却出来横插一脚,要不然我同你较量一下,我若赢了,这个主持公道的活,让我来干好了。” 常生天身边崆峒派的红衣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少林方丈了因大师起身,上前两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崆峒派升云子掌门,你难道还能沉默不语吗?” 他语速不快,声音却将人群中的嘈杂声全部掩盖下去。 大家这才都向崆峒派掌门升云子望去,他仍然目光无神地望着前方,似乎已经对眼前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了因方丈察觉升云子有异,远远地用合十的双手向前平推,一缕劲风精准的击向了升云子额头百会穴,要让他醍醐灌顶,醒悟过来。 一个瘦高的身影挡在了升云子前面,手掌接过劲风,引向一边,那一边站着的几个武林中人,被劲风刮到,站立不住,纷纷向两边闪去。 常生天站在了升云子面前,冷笑着看着少林方丈。 了因方丈知道升云子是中了迷惑,已经失神,有可能是被人挟持,暂时不敢用强,他对着崆峒派说道:“你们崆峒派笑笑拳居冰和苦苦拳居军,两大居长老都被九幽暗算而死,九幽集团同你们崆峒应该是不共戴天,今天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要与武林正派为敌吗?” 正在这时,人群中跑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须发皆乱,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指着崆峒派,大叫到:“他们袭击了我们,掌门被挟持了。” 众人看这个人皮肤微黄,眼大鼻圆,嘴角留有血迹。 他好像刚刚才从山下跑上来,浑身既是血迹,又是大汗淋漓。 那人说完,终于支撑不住,身形萎靡,往后坐倒,武当掌门华阳真人离得近,飞身扶住。 “这不是崆峒派的名宿“亲仁大侠”李冠周吗?”群豪中有多数人都认得这个人。 “亲仁大侠”李冠周原是崆峒派带艺拜师的弟子。 他家中富有,时年在外广交好友,为人大方,深受爱戴,故大家给他起了“亲仁大侠”的称号。 “他们……,他们是九幽杀手!”浑身是血的李冠周用手指着场地内的崆峒派,继续说道。 此言一出,群豪哗然,崆峒派周围的围观人群纷纷拿出武器,避开三分。 “我认得李冠周大侠,他说的一定不会假。” “怎么崆峒派被九幽给暗算了吗?” “他们居然敢挟持崆峒掌门升云子?” “怪不得升云子一直没有说话,原来他已经落入了九幽杀手的手里。” 少林了因方丈和惊涛堂诸葛堂主也双双聚到坐在地上的李冠周面前,武当掌门华阳真人用手抵住他的背心,一股纯正的内力输送过去。 李冠周缓得一口气来,继续说道:“我们两日前,在半路上遭到了九幽杀手的三次袭击,此行所带好手尽皆战死,只有升云子掌门带着常生天和贾游仁在第三次袭击中成功突围,我倒在地上装死,逃过了一劫。” “我得知今日少林召开比武大会,崆峒派正常参加,情知有异,不顾伤重,冒死赶来,就是要警醒众人,眼前你们看到的崆峒派是假的,他们是九幽杀手假冒的。” 李冠周看见了掌门升云子面无表情,继续惊呼道:“你们把我们的掌门怎么样了?真的常生天和贾游仁在哪里?” 说完他不住喘息,华阳真人手上加力,额头已经冒汗。 诸葛惊涛站起身来,手指假的贾游仁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安世民,我惊涛堂对你不薄,你却不顾圣恩,吃里扒外,对自己人狠下死手?没想到你居然是九幽的人,这些年我倒是看错了你。” “哈哈哈,没想到,你从塞外来得很快,我早知道动起手来,唯独瞒不过你。我们计算好时日,你现在应该在京城才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到了这里。”贾游仁将面上面具取下,真个就是小刀山的安世明舵主。 这时候崆峒派众人见无须隐瞒,也纷纷取下伪装,亮出兵刃。 群豪群情激动,全部聚集在了崆峒派九幽杀手周围,将他们围在了核心。 比武场上,一片混乱。 第七十七章 论局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小看我们五大门派?这下子不用我们去找你们了,你们自动送上门来,各位,今日不要放过他们。” 诸葛惊涛神情激动,双手握着短戟,浑身上下渗透着蓄势待发的力道,随时准备出击。 他身后的两人,一个将腰缠铁锁链解了下来,一个将地上放的铜锤扛在了肩上。 少林僧众也站在了群豪前面,“居然敢在少林寺前面闹事,太目中无人了!” 武当华阳真人也拔出了背后宝剑,招呼武当六侠,聚在身边,“武当可以打头阵,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名门正派的功夫。” 安世民并不慌张,他让身后冒充崆峒派的九幽杀手,将一顶轿子抬到了场地前面,他用手将轿帘掀开,只见里面捆绑着两人,其中前面一人,狮子鼻,方海口,正是真正的贾游仁本人。 “里面才是崆峒派的常生天和贾游仁大侠啊,你们把他们怎么了。”李冠周看了,痛心疾首的向安世民喊道。 安世民说道:“现在这两个崆峒派的人还很安全,包括他们的掌门升云子。” 安世民身旁的瘦高个子接着说道:“不过你们要是仗着人多势众想要动手的话,我们就第一个把他们给解决掉,让崆峒派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根血色骨笛,架在了眼神飘忽崆峒派掌门升云子的脖子上。 沈梦悄悄告诉李世:“这个崆峒派的掌门好像中了蛊毒,他已经完全失了魂。” 李世也轻声说道:“这里有很多正派的武林高手,我们先看看情况,见机行事。如果九幽露出破绽,我们可以想办法先救出崆峒派的三位大侠。” 少林方丈了因大师看对方挟持了人质,有恃无恐,担心投鼠忌器,将群雄激动的情绪压下。 “阿弥陀佛,九幽杀手以三位崆峒派侠士的性命做要挟,行为实在令人不齿。你们来这里捣乱我们的比武大会,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你们有什么企图?要怎样才肯放人?” 安世民走到场地中间,对着少林方丈说道:“都说正派人士行侠仗义,但我看这里面也有很多是非不明之人。我们九幽行事虽然不落俗套,无所羁绊,但所做的事也是正义的另一种声张。” “什么狗屁,一派胡言!” “九幽杀手都能代表正义,还有没有天理?” 人群中听了安世民这样的说辞,更是不满。 安世民毫不理会,白须飘飘,继续说道:“朝廷尚书高柏龄曾经是征讨匈奴的兵马大元帅,他自己未战先怯,害死了手下大将,回来后反而无罪升官。朝廷昏庸,听信谗言,颠倒是非黑白,对有军功的将士不加抚恤,反而重用高柏龄这样的小人,导致失了民心。我们九幽代劳,替天行道,将此人除去,何错之有?” 少林了因大师对全砼将军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听完竟然无言以对。 安世民又指着长胜帮帮主宁楚成说道:“长胜帮长期勾结朝廷,垄断水陆运输,从中牟取暴利,官道上面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这些人却能吃香喝辣,朱门肉臭,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名门正派吗?” 长胜帮主宁楚成吐了一口烟圈,哼了一声。 最后安世民对着惊涛堂诸葛惊涛拱了一下手:“诸葛堂主,我年轻时,的确也很佩服你的。但你只知道朝廷,看不见疾苦苍生。惊涛堂虽然能够破案,但哪一次抓的不是平民百姓?他们也是官逼民反,走投无路才犯下的案子,而真正大奸大恶,身后有背景的人,又哪一个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的惊涛堂岂不跟朝廷走狗无异?” 安世民这一番话说的激动,白须倒立,虎目喷张。 群豪有的听完反而觉得有些道理,不敢出声。 诸葛惊涛回想自己为朝廷办的案件,也的确有官官相护、纵容包庇的情况,已经举起的短戟慢慢垂下。 这时候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大声对着群豪说道:“安舵主,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代表正义,替天行道,实在是巧舌如簧,强词夺理。” 站出来的乞丐正是李世。 “要说苍生疾苦,还轮不到九幽来品头论足,自作主张。” “近年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虽说有些绿林宵小,强盗恶人在世,请问历朝历代,哪一个朝代没有坏人?而且我相信朝廷也有极富正义感的都头捕快,有能力将这些恶人绳之于法,这一点你们九幽就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所认识的惊涛堂神捕顾景峰、颜家枪颜朗、快剑秦林和大刀王蔡猛,他们全部都是忠义之士,他们的人品和情操都是你们一众九幽杀手所不能比的。你身为惊涛堂分舵舵主,却内外勾结,对自己的兄弟肆意屠杀,你双手沾满鲜血,根本没有资格说惊涛堂的不是。” 诸葛惊涛听完这个乞丐所说,频频点头,眉头慢慢舒展,又猛地凝聚,对着安世民怒目而视。 李世继续说道:“恶人自有恶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轮不到九幽杀手来指手画脚。动用私刑,妄议朝廷,本身就是大逆不道。你们滥杀无辜,陷害忠良,手上沾有多少血案未了?崆峒派众人被你们暗杀,小刀山惊涛堂被你们血洗,龙须镇雷家的案子,哪一个跟你们无关?佛光寺微尘大师惨遭暗算,惊涛堂颜朗将军,蔡猛将军纷纷惨死,哪一个不是你们九幽所为?今天才有了五大门派的聚集,才有了侠士群豪对你们的声讨,你们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个乞丐一番话才是真正说到了群豪的心里,大家重新振作精神,随时准备对九幽杀手群起攻之。 少林方丈双手合十,长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所言才是正道,你安世民原本也是惊涛堂德高望重之人,如今却深陷魔道,不能自拔,反而大闹少室山,这分明是自毁前程,自取灭亡啊。” 安世明被眼前的乞丐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正在努力思索如何应对时,他旁边的假常生天替他把话接了。 “怎么武林群豪只会口舌之争,别忘了我们手里可是有人质的,你们居然公开叫嚣要灭我们九幽,我们也没有怕过。今天你们来到少室山不就是为了比武吗?这里都是会武之人,不如我们来比试一下,看看是你们的道高一尺,还是我们的魔高一丈?” 安世明听了也向群豪喊道:“没错,不要那么麻烦比完了才去找我们九幽,我们就在这里。一对一,来比试一番,三局两胜。我们赢了,你们马上解散,不要再和我们九幽为难,你们赢了我们放了崆峒派三人,立即就走。以后各走各路,各安天命,如何?” 第七十八章 球局 少林了因方丈因顾及人质安危,和武当掌门华阳真人,惊涛堂诸葛堂主略作商议后,上前一步说道: “既然九幽杀手敢公开挑战我们五大门派,我们自然当仁不让,我们这边选派三人,你们也选派三人,就在此地比武吧,也好快些做个了断。” 安世民得寸进尺的指着刚刚同他比武的了缺大师说道:“刚才比武我已经胜了一场,不信你们问问那个和尚,现在只剩下了两场不是?” “刚才怎么能算?” “刚才明明是你假冒贾游仁,不能做数。” 群豪纷纷表达不满,目光全部集中在少林方丈身上。 了因方丈回头看了一下了缺,问道:“了缺师弟,刚才的比武胜负是否未分?” 了因方丈原本指望引导了缺大师,回答胜负未分,就可以重新安排比武,却不料事与愿违。 戒律院了缺大师生性驽钝,刚正不阿,所以才是戒律院主持。 他从小进入少林习武,从未经过江湖险恶的锤炼。他一心专研武学,心机耿直,毕生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大慈大悲千叶手的苦练之下。 他回想自己刚才那场比武,若是这个安世民使出八步赶蝉腿,用强劲的腿上刀锋攻他,自己如果在不伤敌的前提下,根本破不了那一招。 他并没有想到,他无伤敌之心,安世民却有害他之意,否则也不会用上那样霸道的绝招。 他左思右想,想不出应对办法,只好双手合十,向着了因方丈说道:“刚才的确是我输了。” 了因方丈听到了缺师弟坦坦荡荡的承认失败,心中倒是佩服。 他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既然我师弟愿意承认输给了安世民,我们就再换一人比试吧。” “那么现在就是我们领先一局了,方丈大师磊落的胸怀,我安世民倒是佩服的,下一场我们就派轿子中的人同你们比试吧,不过刀剑无眼,我们也并不想跟你们结仇,下面的比试都不用兵器如何?” 安世民说完,还有一辆沉重的轿子中间走出来一个胖子,他在轿子里面坐久了已经是满头大汗,不住地用毛巾擦汗,感觉好不容易出来透了一口气。 李世和沈梦一看,知道这个胖子就是九幽排名第三的杀手剑如蛇。 了因方丈聚众商议,如果不用兵器,那么武当和长胜帮的众多好手都不占优势,惊涛堂不是五大门派,少林已经输了一场,只有点苍高手可以一战。第一轮的点苍高手白毅就是以指作剑,赢了武当的铁玉真人。 点苍白毅又想出场,被他的师兄拦住。 “暗香疏影”上官鸣对了因方丈说道:“下一场要确保获胜,就让我来会会他吧。”他说完往沈梦站的方向看了一眼。 众人见上官鸣能够亲自出场,自然是喜出望外,完全同意。 上官鸣把佩剑交给白毅,走到场地中央,单手向前,手心向上,一个请的动作,对着擦汗的胖子说道:“请出招吧。” 李世和沈梦知道这个剑如蛇的可怕,刚想提醒一下上官鸣,就看见剑如蛇身体忽的又胖了一圈,腾云驾雾般浮在了空中,向上官鸣飘了过去。 沈梦悄悄同李世说:“这个胖子没有了那两把蛇剑,上官大侠应该可以对付,我们悄悄靠近崆峒派被挟持的轿子,我有办法助他们脱险。” 李世知道这个沈梦鬼主意很多,便跟着她慢慢在人群中间移动。 剑如蛇古万像个风筝一样飞在了空中,居高临下,忽地身体缩成了一团,变成一个翻滚的肉球,向着上官鸣站的地方砸了下来。 上官鸣并不退让,右手双指成剑,指向空中,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刺那团肉球。 “化指为剑都能发出如此凌厉的剑气,上官大侠武功高不可测啊。”少林了因方丈心中赞叹不已。 武当华阳真人也暗自想到:“若是我不用剑,能否发出他这样的剑气呢?” 那个空中的肉团被剑气击中,眼看要落将下来,却又往空中升了一尺,然后仍然继续下落,砸向上官鸣头顶。 上官鸣双手指剑轮流上弹,只见剑如蛇的身体就像皮球一样,在空中跳来跳去,非常搞笑。 群豪纷纷拍掌大笑。 “这分明是在戏弄这个胖子嘛。” “我们赢定了,他根本就落不下来。” 只有少数几个高手神情凝重。 最担心的是点苍白毅,他知道上官鸣的指剑威力,可以在大石上面穿一个窟窿,但这个胖子的身体不停旋转,根本不受力,反而借力飞得更高,旋转得更快。上官鸣指剑也是很耗费内力,如果内力不济,被那个胖子反攻,也是很有可能输掉比试的。 上官鸣心中也很清楚,他的指剑每一剑都是攻击的对方要害,却没有一剑能够奏效,心中也是惊疑。“这个胖子就好像一团棉花一样,毫不受力?” 那边的判官安世民和县令无常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他们知道上官鸣必不能久支,那团肉球是一定会落下来的。 果然,肉球向上弹起的高度越来越低,终于同上官鸣的指剑相交,砰的一声,肉球重又向上弹起三尺,上官鸣脚下站的地方陷下了一个深坑。 趁着肉球重新上升拉开了距离,上官鸣向旁边潇洒的跳出了深坑,手上并不停歇,又是嗖嗖几剑,侧向击向肉球,他身形潇洒,白衣飞舞,群豪纷纷喝彩。 剑如蛇原本靠着自己身体的优势,让上官鸣的指剑对他造不成伤害,自己却能从上往下对上官鸣不断施压,消耗他的内力。 眼看就要得手,却不料在与指剑相交的一刹那,剑如蛇被对方内力传至体内,苦不堪言,自己又被弹飞了三尺之遥,心中也是大惊。 “这个上官鸣的内力经过了这么久,还能如此厉害,此人真是不可小觑。” 剑如蛇被弹到了空中,上官鸣已经离开了正下方,从侧面击出了几剑指剑,剑如蛇庞大的身躯无从着力,被侧面击来的剑气给打得往回飘落,虽然不会受伤,但眼看下落的正下方却是挟持着崆峒二侠的那顶轿子。 第七十九章 擒局 两个九幽杀手手持朴刀,看住轿中被捆绑的贾游仁和常生天。 县令无常用血色骨笛架在崆峒派掌门升云子的脖子上。 他们以此为人质,要挟少林、武当、点苍等群豪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一顶轿子也在九幽杀手阵中,还没有人知道这顶轿子里面的人是谁。 剑如蛇在空中旋转,被动地被上官鸣手指剑气击得飞向了囚禁贾游仁和常生天的轿子。 剑如蛇忽然停止了旋转,身子猛地胀气,又好像大了一圈,重新浮在了空中。 沈梦和李世也已经悄悄的靠近了那顶轿子,沈梦眼看那个胖子又要飞走,趁着上官鸣又连续发了几道劲风,胖子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了身,沈梦突然在人群中对着剑如蛇发出了一声“化缘佛音。” 剑如蛇古万上次在新觉庙就是被沈梦的化缘佛音给吓走的,他原本在专心致志的同上官鸣比试,猛地在耳边听到了“烟花如梦毒菩萨”的绝招,心中发毛,再也提不起内力,整个人像一座大山一样从空中落下,直接砸到了轿子上面,那两个看守轿子的九幽杀手,来不及反应,被四分五裂的轿子碎片打倒。 诸葛惊涛身后使用锁链的汉子,一个转身,锁链脱手而出,非常精准的卷住了轿子中的贾游仁,将他猛地拉了出来。 剑如蛇反应很快,立即像一个皮球一样飞速旋转,向贾游仁后背追去,眼看就要重新抓住锁他的链条,一个大铜锤从天而降,忽地砸向剑如蛇古万。 剑如蛇古万全身被打入一个大洞,却又猛地弹起,重新恢复成皮球的形状,反而把八十斤重的铜锤给弹了开去,便是这么一阻,贾游仁被惊涛堂两员大将救走。 安世民离得近,一看对方不守规矩,群起抢了贾游仁,也运起腿功要来抢夺,被赶上前来的上官鸣截住。 与此同时,李世和沈梦也没有停歇。 李世运起醉步神拳,两下把守卫在轿子旁边,拿刀的九幽杀手打飞。 沈梦运用蝶舞如梦轻功,飞到了崆峒派常生天的边上,要将他扶起救走,刚刚摸到他的胳膊,却发现袖子里面是空的。 常生天反手一刀向沈梦心头刺出,一道寒光闪过,沈梦往后飞去。 李世相救不及,大惊失色。 少林了因方丈和武当华阳真人双双掠起,接住了沈梦,只见她面色惨白,捂着胸口。 轿子里面又是一个假的常生天。 县令无常想要出手帮助安世民判官,却发现两把短戟狠狠的指着他,他一时半会不敢乱动。 那个假的常生天是个残废,他手上拿的是徐寒山的寒山无极刀,刀锋冒着寒气,锋利无比,沈梦胸口被刺,凶多吉少。 “司徒玺,没想到轿子里面会是你。”李世大怒,神拳化作拳雨,向司徒玺周身上下猛击。 司徒玺一开始还用寒山无极刀挡了几拳,后面就招架不住,往后跌倒,剑如蛇古万重新站起,将李世的攻势接了下来。 上官鸣单斗安世民,不落下风,刷刷两个影子飞来,一个黄色,一个青色,一左一右夹攻安世明。 安世民旋转八步,头朝下,两腿分开又是一招八步赶蝉腿。他故技重施,欲用腿刀横扫来敌。 这一次他失算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旋转飞起来的机会。 左右来人,一人一只手,将安世民的脚踝抓住,两人合力将他倒提了起来。 安世民出道以来,八步赶蝉腿出神入化,靠着犀利的腿法,击败过多少英雄豪杰。他还是头一次被两个人一边一只脚给倒提起来。 他运起功力,想要挣扎反抗,两只脚的脚踝传来两道大力,一道如佛法无边,一道如太极两仪,自己入坠地狱,根本动惮不得。 抓住安世民的正是少林了因方丈和武当华阳真人。 这两人是当世顶尖高手,被他们俩同时出手抓住的人,安能挣脱。 县令无常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他和诸葛惊涛无声对峙,两人俱都不动。 他的手牢牢的抓着血色骨笛,手心已经冒汗。 他看见贾游仁被救,无法相助,他看见安世民被擒也无法分身,原因是眼前的两把短戟。 敌不动我不动,他知道只要自己身形一动,那两把短戟也会动,他当然知道那两把短戟的可怕,他头上的汗水也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安世民被少林和武当两大高手擒住,剑如蛇和司徒玺双双退回了九幽的阵地,李世关心沈梦,连忙跑回去,将沈梦扶起。 沈梦捂着胸口,却没有血迹。 “那片麻布起了作用!”李世庆幸将雷家密洞发现的麻布给了沈梦穿上,而且刚好护住了胸口,否则被锋利无比的寒山无极刀刺中,焉有命在。 上官鸣也住了手,他们抢回了贾游仁,制住了安世明,已经收获颇大,如果不是九幽太过狡猾,常生天也能被救出。 沈梦这个时候也缓过神来,李世将他扶起。 原来上官鸣认出了躲在人群中化妆成乞丐的沈梦,他在比武前给沈梦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让她靠近崆峒派被俘人质的坐轿。 沈梦心领神会,带着李世悄悄接近了轿子。 在剑如蛇庞大的身躯飞到轿子上空时,她及时抓住了机会,发出化缘佛音,让剑如蛇着了道。 剑如蛇跌落得猝不及防,让九幽一下子乱了阵脚,这才群雄突起,扭转了场上局势。 九幽众杀手们看见沈梦中刀,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心中更是大惊。 司徒玺走到剩下的那顶轿子处,掀起了轿帘,原来真正的常生天被捆绑在了那顶轿中。 县令无常抓着中了蛊毒的崆峒派掌门升云子,“你们名门正派居然不守规矩,群起攻之,真是叫人不耻。” 诸葛惊涛反驳道:“你们九幽一族偷袭崆峒派,以人质要挟我们,又岂是正义之举?如今你们的人也被我们制住,我劝你们赶紧放了人质,俯首听命。” 县令无常冷笑一声:“你们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要我如何相信?我若放了人质,我担心你们还是不会放过我们,倒不如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他说完将血色骨笛举起对着升云子,仿佛立即就要击下。 远处的李冠周看了连忙大叫:“不要伤害我们掌门,只要你们愿意交换人质,我来做担保,我来求少林和武当。” 第八十章 宴局 李冠周说完,跑到少林方丈那里求道:“大师,切莫要让他们伤害我们的掌门啊。” 他又跑到贾游仁跟前,检查他的伤势,“各位大侠,你们一定要救出我们的常生天大侠啊。” 县令无常继续冷笑道:“今天你们不是在比武选拔好手,要对付我们九幽吗?我们来到你们面前,正大光明的和你们比试,你们反而没有遵守约定,我看你们的比武选拔不比也罢。要我放了升云子和常生天也可以,你们必须先放了安世民。然后许我们安然离去。” 群豪高声叫道:“不能放过这些九幽的人!” “今天放了他们就是放虎归山啊。” 少林了因方丈和武当华阳真人对视了一下,又看了诸葛惊涛一眼,三人点了一下头。 了因方丈对着县令无常说道:“你们九幽犯下的血案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今天的比武大会也让我们看到了正义的力量。我们的比武选拔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到此为止,但你们九幽的阴谋必将不能得逞。” 他和武当掌门合力将安世民抛在了县令无常面前。 安世民体内受两股内功激荡,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身旁两个九幽杀手,连忙将他扶起。 武当华阳真人对着县令无常说道:“我们今天可以放过你们,但是再见面就不会客气了,安世民已经还给了你,你们赶快放了崆峒掌门升云子和常生天,只要敢再耍花招,我们能放就能再抓,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他说的大义凛然,胸有成竹,群豪纷纷拍手叫好。 县令无常看见判官安世民都吃了大亏,情知眼前敌人不好惹,便让众人放开常生天,将升云子也推向了武当华阳真人面前。 九幽一众人等,扶起安世民和受伤的人,再不答话,往少室山山下走去。 少林方丈果然守信,让群豪放他们下山,没有追赶。 李冠周赶紧跑到升云子身边,放声大哭。 诸葛惊涛检查了崆峒三人的伤势,贾游仁和常生天无甚大碍。升云子中了蛊毒,精神受到影响,他取出了龙蛇九转大还丹给升云子服下,并告诉李冠周,升云子需要调养些时日,蛊毒自解。 少林了因方丈走到李世和沈梦面前,对他们的仗义相助表示感谢。 “两位少侠,机智过人,武艺高强,老衲非常佩服。尤其是这位,无论是口才还是谋略都胜人一筹。刚才全靠你们拔刀相助才顺利救下崆峒贾游仁大侠,我们才能制住了安世民,没有让九幽阴谋得逞,不知少侠怎样称呼?” 李世向了因方丈答礼谢道:“不敢当,不敢当,我是龙须镇都头李世,也是被他们九幽嫁祸成跟雷家案件有关,不得不自证清白,一路调查九幽的恶行。我身旁的是贵寺了痕大师的弟子沈梦,刚才全靠她出的主意,才出其不意的将九幽击败。当然关键还是方丈和武当掌门功夫好,一举制住了他们的首脑安世民。” 沈梦也向少林方丈鞠了一躬:“方丈好,刚才其实是点苍上官大侠给我的暗示。” 点苍派上官鸣也走了过来,他很高兴再次见到了李世和沈梦,“沈梦姑娘,你刚才没有受伤吧。” 沈梦望了李世一眼,向上官鸣谢道:“那个司徒玺好歹毒,居然藏在贾游仁大侠的身后,好在我躲得快,并没有受伤。” 上官鸣皱了皱眉,他明明看见司徒玺刺中了沈梦,但沈梦的确没有受伤,他便没有再问。 他向李世问起顾神捕,当得知顾神捕依然下落不明时,又不由得担忧起来。 长胜帮宁楚成在刚才的打斗中只是旁观,并未出手,他看见九幽杀手离去,知道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事了。 他带着帮众走到几个掌门身边,将旱烟插回了腰上,拱手道: “了因方丈,华阳掌门,诸葛堂主,上官大侠,今日比武被九幽搅局,我们不比也罢。若九幽仍旧不思悔改,继续犯案,但凡有任何差遣,我们长胜帮唯少林、武当马首是瞻,定出死力相助。” 几位掌门连声道谢。 宁楚成说完便招呼帮众离开了少室山。 诸葛惊涛在此次比武中率先认出九幽杀手安世民,居功至伟,群豪把他围在了当中,纷纷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今日幸好有惊涛堂在,诸葛堂主明察秋毫,功不可没啊!” 崆峒派李冠周也不住对诸葛堂主称谢,刚才是全靠惊涛堂两员大将锁链和铜锤及时出手,诸葛堂主镇住了九幽假冒常生天的人,才能配合李世和沈梦的骤然袭击,一击奏效,救出了崆峒贾游仁大侠。 诸葛堂主料理完崆峒派三人伤势后,却分开人群,走到李世面前。 “这位兄弟,你刚才说你就是龙须镇的李世?顾神捕已经飞鸽传书将你的事提前告诉我了,刚才你的表现也很好,我惊涛堂相信你是侠义之人,我们愿意助你将龙须镇案件一查到底,证明你的清白。” 李世对诸葛堂主也非常佩服,连声称谢。 他把和惊涛堂神捕顾景峰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诸葛堂主,当说到顾神捕在小刀山被安世民用疗伤毒药暗算时,义愤填膺,大骂安世民无耻。 少林、武当等正义门派联手击败九幽,并且顺利救回了崆峒派掌门升云子三人,群豪非常高兴。 当日午时,少林寺做东,在竹林中摆设了斋宴,大宴群豪。 席上少林方丈对众人说道:“此次比武大会,大家众志成城,挫了九幽锐气,是我们武林的幸事。今日我们选拔出来的精英,也是武林伸张正义的骨干力量,今后只要有邪魔歪道,胆大妄为,我们这股力量就可以发挥作用,重振武林侠义之风。” 群豪听完,群情激动,纷纷叫好,大有英雄出我辈,舍我其谁之势。 席间诸葛惊涛询问少林了因方丈,探听到的九幽消息是什么。 了因方丈觉得无需隐瞒,他将武当掌门华阳真人和点苍上官鸣聚到了一起,悄悄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一个非常可靠的人,告诉我两个消息。有一处地方是九幽杀手近期的聚集地。九幽启动了九幽招魂蟠,会聚集在前吏部尚书全健柏住的赤霞山庄,据说他们在那里密谋一件大事,但还未知是什么事情。” “另一个消息是九幽杀手中排名第四的汪世海,现在峨眉金顶隐居。他早年曾经犯下惊天血案,刺杀了我们少林的无能大师,我们准备派人前往声讨。” 诸葛堂主听完也点头道:“我们惊涛堂也在寻找这个大魔头汪世海很久了。昔日万马堂堂主马杜忠就是死于他手,一直成为悬案。若少林知道了他的行踪,我们惊涛堂也有义务把他捉拿归案。我这边可派锁链和铜锤两员大将前往相助。” 那边武当和点苍表示,愿意兵分两路,他们带着门派好手,假以时日,前往赤霞山庄,也对九幽来个下马威,破坏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几人商议完毕,重新回到席上。 李世并未听到诸葛堂主和少林方丈他们一群人的对话。 他一直想询问了痕大师的事,苦于没有机会,终于在宴席散场时,走到了因方丈身边问话。 “了因方丈,我这次同沈梦上山其实是想证实一下贵寺了痕大师的身份。他在雷家案件中扮演的角色,令人非常怀疑他同雷家凶案有关。不知道方丈能否告知,了痕大师出家前是什么人?” 沈梦也跟在李世身边,一脸关切的望着了因方丈:“方丈好,我同师父已经出去云游了三个多月,他有没有回来啊?” 少林方丈向李世和沈梦敬了个佛礼,答道:“了痕大师年岁高过老衲,他是带艺拜师,投在了达摩院无为大师的名下,无为大师是我的师叔,由他将了痕大师引荐剃度入的少林。” “他在少林已经有十年了啊,施主询问的往事老衲的确不知。你们若想知道,可以进到少林的达摩院,向无为大师询问。但了痕大师云游在外,还一直未回,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沈梦听说她师父没有在少林,好生失望。 李世谢过了方丈,便对沈梦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少林寺内,找无为大师问问。” 第八十一章 议局 长胜帮主宁楚成带着帮众下了少室山。 他对左右手下范鑫和王华说道:“你二人武艺高强,已经取得了第一轮比武的胜利,此次我们来这里原本是打算在四大门派面前展露一下功夫,让江湖上知道我们的实力,以后走起运输来就会更顺。却不料九幽太过猖狂,居然派了好手灭了崆峒,使得后面的比武无法进行。” 范鑫和王华原是绿林大盗,后来洗白了身份,加入了长胜帮,负责西南一带的走镖。 他们两人一个练的是铁布衫,一个练的是鹰爪功,的确是身怀绝技。 范鑫生得魁梧,整个人是个方形,头是方的,脸是方的,一双手掌也是方的。 他听帮主这样说,也随声附和:“帮主所言极是。此次比武选拔,因故无法继续,否则我和王华好歹也要取个前五的名次,江湖的名门正派,就有我们长胜帮的位置了。” 王华长得和范鑫正好相反,全身精瘦,手脚都很细长,双手五指更是细长有力,“我看除了少林了缺大师和点苍上官鸣的武功在我们之上外,其他人我们应该都能一战。” 长胜帮主宁楚成,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其实我倒还真不想同九幽结下梁子。他们刚才的一场大战,各有千秋,我让你们按兵不动就是为了双方日后留有余地。” 范鑫不是很理解,疑惑的问道:“帮主,那个冒充崆峒派贾游仁的安世民,刚才指着您的鼻子,骂我们长胜帮勾结朝廷,垄断运输,暴敛财物,也太不把您和长胜帮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宁楚成帮主摆了摆手:“口舌之快,当不了饭吃。他说的倒也没错,我们要大度一些。这些年,我们的确给了地方官员不少好处,才有的今天。往后他们九幽也有九幽的势力范围,只要不对我们的生意有阻碍,我们不必要和他们斗得你死我活。” 王华恍然大悟:“帮主,那您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在其它门派后面喊喊口号,打个好的名声出来,实际上并不出力?” 宁楚成露出了欣赏的表情,点点头说道:“对啦。你们二人是我心腹,可以秘密的告知帮众,往后在面对九幽之时,嘴上可以叫得响亮,冲锋陷阵跟在四大门派后面就是,保存好实力,没有必要和他们正面起冲突。我们往后的好日子还多得很,我们发我们的财,他们杀他们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才是王道。” 范鑫、王华两人连忙拱手:“帮主高见,我们谨遵指令。” “你们俩安排好众人各回各处,我要去一趟京城。上次跑的一个大单,获利颇丰,我要上去感谢一下兵部尚书黄伟鸿大人。” 宁楚成说完同长胜帮众人在岔道分道扬镳,直往京城而去。 县令无常带着受了伤的判官安世民一行人,下了少室山,并没有走远。 他们聚集在少室山下,少姨庙街街尾的“不点菜酒馆”。 这个“不点菜酒馆”是一个南方人来这里所开。 店里没有菜单,来他店的客人无需点菜,每人都是固定的菜式搭配,只需要选择喝多少黄酒。 店内荤菜和素菜的比例随季节而变,特色是他们调的酱料一流,里面据传有九九八十一种作料,麻辣清香,口味正中。 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个店名叫做“不点菜酒馆”。 有些客官去饭馆,很多时候都会遇到选择恐惧症,菜式多了反而不知道点什么。 店小二最怕问到客人选择什么菜时,客人回答一句随便,不知所措,无从下手。 所以县令无常带着九幽众人进了这家酒馆。 他们根本不用考虑安排菜式的问题,大家聚在一起,可以更好地谈事。 他们选了一间大的包房,店小二很快将菜上齐,关上了门窗,整个房间异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九幽众人一边吃菜,一边谈话。 县令无常对着众人说道:“没想到名门正派也和我们玩心计,居然搞起了偷袭暗算,我们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安世民缓过劲来,愤愤地说道:“刚才是我大意了,少林武当两大掌门居然不顾道义,联手夹攻,让我着了他们的道。好在我们留了后手,利用崆峒派人质做威胁,这次他们的比武也被我们给搅黄了,不负冥王所托。” 司徒玺却满面笑容的向两位大人汇报:“启禀判官、无常二位大人,你们神机妙算,将我安排在贾游仁的身后。刚才在打斗中,我无意中发现了真的七彩玲珑甲,就穿在那个小乞丐的身上。” 剑如蛇古万面色通红,好似有出不完的汗,刚才打斗就是因为他的失误才被敌人一鼓作气,扭转了局面。 他听了司徒玺的说词,连忙补充:“那个小乞丐就是我在新觉庙遇到的女娃,也就是沈梦,我认得她刚才偷袭我的功夫,是‘烟花如梦毒菩萨’的绝招。” 县令无常当时站在囚禁贾游仁的轿子后面,没有看清发生的事情,问司徒玺道:“你怎么知道七彩玲珑甲在沈梦身上?” 司徒玺解下腰上寒山无极刀,放在桌上。 “这把刀原是徐寒山之物,异常锋利。我以前就是用刀的,徐寒山死后我就把它带在了身边。” “方才我躲在轿中,沈梦假扮的小乞丐以为我是常生天,她一靠近,我就用这把刀向她胸口刺去,却连她的衣衫都没有刺破,你们说奇不奇怪?” 县令无常夹了一口菜,点了点头:“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身上穿了七彩玲珑宝甲。” 判官大人白须飘飘,面色更加愤怒:“我早说了七彩玲珑甲必是被这个女娃给取了,那日在栖霞渡八方客栈,她就早将宝甲取走,丢给顾景峰的只是一个空箱,我们一直找错了方向。” 司徒玺将宝刀插回了腰间。 “不过她这一次也是被我们实锤了证据,接下来我们只要把目标集中在她的身上,不愁取不到宝甲。” 判官安世民对着县令无常说道:“无常大人,刚才的一场大战,我们已经暴露了身份,叶成云要是在还可以帮我们易容,现在我们不方便直接出面。我想我们留下暗哨,盯着这个沈梦的行踪。我要赶去京城,找一下那个人出马,下一步是要对付京城的兵部尚书黄伟鸿。” 县令无常也同意判官安世民的意见:“判官大人说得极是,既然知道了宝甲的下落,就不怕它会飞走。我一定要将宝甲从那个女娃身上扒下来。” 第八十二章 问局 李世只身进入了少林寺。 当年释迦牟尼第二十八代徒弟菩提达摩来到少林寺,广结信徒,传授禅宗,将至高武学传到中原,奠定了少林在武林中的威望。 达摩院也就是少林寺中,武学研究的最高殿堂。 李世要找的无为大师就是少林达摩院的前任主持,据说他佛门武功已经登峰造极。 李世穿过少林寺的天王殿、大雄宝殿和藏经阁,一路往北便到了达摩院的殿前。 殿面红墙绿瓦,殿内神龛有一座铜像,供奉着达摩祖师。 龛上悬挂着匾额,上书“雪印心珠”四字,字体遒劲,气势豪迈。 李世在达摩院殿内询问僧众,皆说无为大师此时应在达摩洞前功课。 达摩洞是当年达摩祖师面壁九年的地方。 李世根据僧人指引,只见少林寺内有一处天然石洞,石洞左上方有一个小石塔。 石洞面向西南,洞口用青石砖块砌成拱门,洞内东壁题有“本来面目”,西壁题有“面壁洞天”,共八个大字。 达摩洞四周均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老僧在石洞左上方挥舞扫帚,正在扫塔。 李世想,根据僧众所说,这个扫塔的老和尚定是无为大师无疑。 他在塔下向无为大师颔首鞠躬道:“大师可是无为法师?在下龙须镇都头李世特来向大师请教。” 那老和尚长得长眉飘飘,颧骨很高,脸上布满皱纹,饱经风霜,身上也干瘪无肉,不知道已经多少岁了。 他自顾扫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李世的问话。 李世在下面问了三遍,见老和尚听不见,就翻身一跃而上,准备到老和尚跟前问话。 却不料他往上跳起时,老和尚的扫帚就往他要跃去的方向扫去。 李世好在用上了醉步神拳的功夫,空中拧身避开了扫帚,却上不去小塔,重新落在了石洞下面。 李世一连换了三种身法,想要跃上石塔,也三次被老和尚的扫帚逼退。 那三次的扫帚扫来,又好像是老和尚无意间所为,他依旧自顾打扫,没有看李世一眼。 李世心想,“这个老和尚一定是在考究我的功夫,如果我跃不上这座小塔,我就无法向他问话。” 他看见石洞上面有一个小坑,心中有了主意。 第四次,他依旧纵身一跃,却是朝着石洞壁的小坑方向。 那把扫帚如约而至。 李世未等扫帚近身,一脚已经踩在了小坑上,脚上立即借力,再次拔高三尺,在空中旋转三圈,潇洒的翻过了封堵的扫帚,一个转身,终于落在了老和尚身前。 老和尚这才抬头看了李世一眼,眼中满是嘉许。 李世再次低头颔首,向老和尚说道:“大师是无为法师吧,刚才您的扫帚好厉害,我差一点就上不来了。” 老和尚放下了手中扫帚,向李世答礼:“老衲正是达摩院无为,李施主好俊的身手。” 李世向无为大师再拜道:“无为大师好,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件要事相询,事关龙须镇雷家的血案。请问大师是否知道您的弟子了痕大师出家前的身份?我这些天都在寻他,却不见踪迹。” 无为大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已经将红尘俗世全部看得很淡:“施主,时光如水,转瞬即逝。浮华一生,不过刹那。你我皆为尘世过客,百年过后,必归尘土。此生何必执着?不如放下。” 李世虽然觉得大师高深莫测,但他也认为是自己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便详细的把龙须镇雷家堡发生的,和了痕大师相关事情告诉了无为大师。 无为大师静静的听着,并不打断,直到李世讲完,向他再次询问了痕大师的身世时,才又说道:“一念执着,一念佛陀。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了痕大师在接受佛门剃度的一刹那,我就已经把他之前身世的执念全部都放下了。” 李世见无为大师始终不肯告知了痕大师的身世,便只好问道:“那么了痕大师当时是什么情况下选择在少林出家,接受剃度的呢?” 无为大师双手合十,依然平静地向李世说道:“了痕大师和我名虽师徒,实为挚友,他自己悟的道,我在佛前不过是一把剃刀而已。施主如果认为一个人的过去那么重要的话,何不往故人之处寻求答案呢?” 无为大师说完,不再言语,拿起扫帚继续扫塔。 李世见大师心意已决,不便相逼,准备出少林寺,便拜别大师,往来路走去。 一路上他一直回味无为大师的言语,猛然醒悟:“大师最后点醒我,可以往故人之处寻求答案,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呢?” “如果了痕大师的身份可疑,真的是九幽杀手,我为什么不去问一下我的师父呢,他应该会知道‘烟花入梦毒菩萨’是谁,我也好久没有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李世还未走出寺门,少林寺内钟声大作,庙外和尚纷纷跑回寺内,少林寺里面好像起了什么重大变故。 李世心中生疑,他跟着少林僧众进入内殿询问。 达摩院内,少林方丈眼圈微红,一具老和尚的尸体横在他的面前。 少林方丈了因大师看见李世进来,便对李世说道:“李施主,无为大师已经圆寂,他在临走时给施主留下了一封书信。”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写着字迹的白纸,交给了李世。 李世大惊,眼前的无为大师正是他刚刚见到的在达摩洞前扫塔的老和尚,怎么自己跟他刚刚分开,无为大师就圆寂西去,还留了一封书信给他。 他接过信来阅看,信上只有几行字。 “过去就是过去,请不要再穷追不舍。放下就是放下,请容我将你放下。” 李世看了信上的文字,眼泪在眼圈打转,“大师这是在力劝我放下,他自己宁愿舍身,也要将之前的往事永远尘封啊,是我害死了无为大师。” 李世拿着无为大师最后的留言书信,出了寺庙,沈梦还在原地等他。 李世将无为大师的信件拿给沈梦看。 沈梦看完也很感动:“无为大师以死来解脱苦守的秘密,真是得道高僧。可是你要调查雷家的血案,现在还不是放下的时候啊。无为大师走了,我师父的真实身份线索岂不是又要中断?” 李世对沈梦说道;“我先前见着无为大师,大师虽然不愿提及旧事,但给我指点了一条路子,他让我可以往故人之处寻求答案,我想回去看望一下我的师父,他也应该知道九幽内部的一些事情。” 沈梦这些时日一直跟在李世身边,觉得有了依靠,“李世,你师父在哪里?我同你一起去吧。” 李世说道:“我师父一直在峨眉金顶隐居,江湖上没有人知道的。” 第八十三章 夸局 九幽众人还在“不点菜酒馆”包房内享受美食,大快朵颐。 房外一阵吵杂之声传来,又有许多客人进入。 为首一人嗓门颇大:“店家速速将菜肴端上,我们长胜帮吃完还要赶路。” 九幽杀手一听是早上在少林寺前比武的长胜帮来了,纷纷放下手中碗筷,侧耳倾听。 县令无常示意众人不要惊慌,长胜帮虽在房外,却还不知道九幽在此,他们先静观其变。 进来的是范鑫和王华,他们和帮主宁楚成在岔道分开后,时已中午,腹中饥饿,听说这家“不点菜酒馆”有正中的川菜酱料,便带着众人来到这里聚餐,刚好遇到了九幽一行还未离去。 “那个九幽的安世民也真是个龟儿子,他挖苦我们帮主勾结朝廷,咱们干的也是辛苦活儿,赚点钱啷个不对了嘛?老子现在都还没有消火。”说话的是方脑袋的范鑫,直接用了川音。 “范兄息怒,反正刚才帮主也明说了,我们暂时还不愿和九幽一族正面冲突,范兄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恼火。”他身边的王华连忙劝道。 “不过那个安世民的腿功还是有两把刷子,他居然能够让了缺大师认输,也是要得。” “还有那个胖子,他的功夫也是邪门得很,点苍派那么凌厉的剑气都伤不到他,好在帮主英明,喊我们都没有出手,否则真要跟九幽硬碰硬,我们还不一定打的赢啰。” “就是啊,崆峒派高手也很多的,不也躲不过九幽的袭击,连掌门都被制住了,这次要不是那两个乞丐突发制人,还真不容易将崆峒派的人质救出来。” 长胜帮主宁楚成有意不与九幽为敌,他手下帮众,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都是恭维九幽的话。 这些话传入了包房内,九幽众人听了,脸上表情逐渐舒展。 县令无常心中自有主意,便让众人坐着不动,自己打开房门向长胜帮众聚集的地方走去。 “各位英雄好啊,刚才在少林寺前,承蒙各位按兵不动,没有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同流合污,我这里代表九幽向各位道谢了。” 长胜帮众正享受着“不点菜酒馆”里面地道的川菜味道,突然看见九幽其中一个杀手从房内走出,大吃一惊,有的立即站起,从腰间拔出了兵器。 县令无常连忙拱手堆笑:“莫要惊慌,长胜帮几位英雄好,在下一直敬重长胜帮,并无恶意,全是因为刚才在山上各位有恩于我们,我特意出来感谢的。” 手持兵器站起来的长胜帮众才重新坐下。 范鑫不解,疑惑地问道:“我们长胜帮来这里是参加比武大会,是要讨伐你们九幽的恶行,怎么说有恩与你们?” 县令无常在范鑫前面找了个空位坐下,向店小二讨了一壶茶水,他倒了一杯茶,端着茶杯向范鑫敬道: “这位是范大侠把,刚才的第一轮比试,你一身硬功夫,胜出得很是漂亮啊。在下佩服无比,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再慢慢解释我说的感恩。” 范鑫听了县令无常夸奖他的功夫,很是得意,心中欢喜。他倒了满满一碗黄酒,和县令无常对饮。 县令无常擦了擦嘴,接着说道:“刚才在山上,各位英雄也见证了,明明我们光明正大的提出来和他们比武,三局两胜,他们也都答应了,这没有错吧?” 长胜帮有些帮众听完,觉得刚才好像是答应了九幽比武的请求,纷纷点头。 县令无常道:“结果呢?比武过程中间,我们的人和点苍派还未分出胜负,这些所谓的武林名门就群起攻击我们,还打伤了我们的人。只有你们长胜帮,辩是非,明事理,没有出手相逼,否则以各位英雄的手段,我们九幽这些人哪里下得了山?所以我说,特来感谢各位的恩情啊。” 他说完又倒了一杯茶水,继续举起,又向长胜帮众敬了一杯。“怎么宁帮主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如果宁帮主在,在下更是感激不尽啊。” 王华见这个九幽的人,礼数倒是有加,再加上帮主有令,不愿和九幽产生正面冲突,便也回敬了一杯茶。 “宁帮主去往京城办事了,我们长胜帮和你们九幽倒没有真正的过节,此次我们参加少林的邀约,无非就是想证明一下我们长胜帮的实力,还不想同你们为敌。” 县令无常谢过了王华,继续说道:“王大侠所言甚好。在下虽然只是九幽旗下一个马前卒,但我们九幽对于恩怨情仇,也向来是是非分明。今日有幸结交了各位英雄,日后我们就可以相互照应,我代表全体九幽向各位英雄表示感谢。” 县令无常说完,干了手中的茶水,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他手上用力,整个茶杯无声无息的嵌进了桌内。 然后县令无常才起身,向着长胜帮范鑫、王华拱了拱手,走进屋内包房。 范鑫和王华眼见县令无常将茶杯按进了桌内,知道此人内力深厚,在比武时又亲眼目睹过安世民的腿功,知道九幽高手众多,的确不敢小视。 “这个人自称是九幽的马前卒,都有如此厉害的功力,全靠帮主有先见之明,刚才没有在九幽面前真刀真枪的动手,这样人家才敬重我们三分。” 长胜帮众人只觉此次来少室山结交到了九幽的高手,反而是最大的收获。 他们一行人不敢久坐,匆匆吃完,便往西南而去。 包房内九幽杀手见县令无常只几句话便收服了长胜帮众,对他更是佩服。 判官安世民向县令无常问道:“无常大人,依你之见,下一步我们怎么安排才好?” 县令无常连忙向判官安世民拱了一下手。 说道:“判官大人,我很同意你之前的意见。你可以带着剑如蛇古万和司徒玺前往京城。剑如蛇古万已经在京城布好了局,如果下一步要对兵部尚书黄伟鸿动手,红澜雅筑的那个人可以请出来。” “我会带着几个人,在这里再等等,好跟踪那个沈梦,争取夺得她身上的七彩玲珑甲。有了宝甲,冥王大人的计划才能顺利实现。” 九幽一众杀手根据县令无常的安排,也就此兵分两路。 第八十四章 跟局 九幽杀手大闹少室山,两个小乞丐横空出世,少林、武当各正派联手,合力击败九幽,救出了崆峒派三位侠士的事迹,当天就在少室山传了开去。 慕容缘和雷有同一路往北,黄昏时分到达少室山下,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雷有同在少姨庙街详细询问了一番,得知今日比武大会已经结束,各方群豪纷纷散去。 他赶紧告诉慕容缘:“慕容姐姐,刚才我听说了名门正派已经于今天早上召开了比武大会。” “九幽杀手劫持了崆峒派掌门,并冒充崆峒派高手参加比武。他们阴谋以人质为要挟,捣乱比武大会,却被两个乞丐给化解了。少林、武当、点苍和惊涛堂合力,已经将九幽杀手给赶跑了。” 慕容缘听了,起初很是高兴:“那两个乞丐一定是李世他们了。” 随后她的眼色又变得忧郁起来:“我们还是来得晚了一步,我刚刚也听说,今日中午少林寺在庙前大宴群豪后,少室山已经恢复平静,不知道李世还在不在。” 雷有同安慰她道:“李世带着沈梦来这里,不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他们是要询问了痕大师的身份,我想他应该还在少林寺吧,我们这个时候赶到应该还不晚。” 雷有同知道慕容缘为了赶路,风餐露宿,这些天没怎么吃东西,便对她说道: “慕容姐姐,这几日你也辛苦,少林寺不是女子可以进人的,我马上上山,去寺里面问问他的下落。你看前面有一家‘不点菜酒馆’很有特色,你先进去歇息,吃些东西,我很快就回来,告诉你结果。” 慕容缘摇头道:“我不饿,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说完,将马匹拴在酒馆门前柱子上,立即往山路走去。 “不点菜酒馆”门口,一个打扮平常的人,闪身而入,进入包房。 “无常大人,我刚刚在门口看见雷有同和慕容缘也来到了少室山,他们好像要赶往少林寺。” 县令无常寻思:“哦,他们也到了,地藏大人行事真是厉害啊,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七彩玲珑甲的下落。” 县令无常随后问道,“发现沈梦下山没有?” 探子答道:“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她,她旁边有一个乞丐跟着,好像是龙须镇的都头李世。他们已经过了前面村口,稍微停留了一下,似乎又往西而去。” “我们有兄弟暗中跟着,我是特地回来向您报告的,在门口偶然看见了雷家公子。” 县令无常想了一下道:“刚才在山上我就觉得那个乞丐是李世,他怎么成了沈梦的护花使者?你向雷有同暗示沈梦的行踪,看地藏大人有什么手段能够取得七彩玲珑甲。” 他然后对着房间内剩下的两人说道:“沈梦女娃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们速速跟去,莫给她跑远了。先暗中观察,不能给她发现。” “我有办法,让她脱下身上的宝甲。,” 县令无常说完,带着九幽众人,离开了“不点菜酒馆”。 雷有同和慕容缘刚爬山没有多久,一道暗器袭来,慕容缘手快,用银针挑落,只见一块飞蝗石,包着一个纸团。 两人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汝等要寻之人已离开少林,往西而去。” 李世带着沈梦下了少室山。 他们回到沈梦的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和雷有同与慕容缘擦肩而过。 两人卸去乞丐装扮,马不停蹄,立即向峨眉山出发。 从少林到峨眉距离甚远,一路向西,途径长安名城,再转而向南,从乐山境内往报国寺方向才到峨眉山。 两人找到驿站,也买了两匹骏马,一路上并辔而行,这一日来到距离长安城还有四十里路的方家镇。 方家镇千余户人家,已经有些岁月,街道古趣盎然,质朴静谧,是个大镇。 李世和沈梦牵着马,在镇上只找到了一家住处,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天机客栈”。 两人拴马进入,只见这间客栈中间是穿堂门,天井当院,方砖铺地。 客栈内有两层楼房,大堂设有十来席酒桌。一楼客房东西各五间,正厅又是五间。一条楼梯从大堂中间上去,通东西跨院跟后院,店里已经住了不少的客人。 店小二一看来了客人,就笑着迎了上去,“二位客官是吃饭呀还是住店呀?” “住店,你先安排帮我们喂了马。”李世回答道:“再给我们准备两间最好的房间。” “哦,对不起,两位客官,我们这就只剩下一间客房了。” “那我们去别家看看。”沈梦以为店小二骗人,故意说给他听。 店小二笑道:“姑娘,不瞒您说,我们这个镇子虽然很大,但客栈只有这一家,您要是不住,很快就有客人来住了。” 两人一商量,李世说道:“为了早日赶到峨眉,见到我师父,我们就将就一夜吧!大不了我在外面找个地方吃酒,吃醉了也就歇息了,就好像在你家的桂花树下一样。” “好吧,我们住了,只是一晚,天明就走。”沈梦对店小二说道,付了一些碎银。 “好咧,空余的房间在二楼,客官这边有请。” 天已黄昏,他们跟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偏房,店小二把烛火点燃。 “房屋简陋,求您们包涵,怎么样!住到这里还可以吧?” 屋内倒还讲究,被褥、枕头、茶壶、茶碗、桌椅板凳一概俱全。 李世和沈梦一路辛苦,放下行李后,便又重新下到楼下,找了个座位,向店家要了几盘小菜。 渐渐地周围酒桌也全部坐满了客人,从店外进来不少人,有住店的,有不住店的,都找了个地方坐下,有的只点了一些小食,漫不经心的嚼着,不时抬眼望一下客栈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沈梦问店小二:“我看这里的房间还挺多,为什么你们这里住的客人那么满呢?还有我看今日你们店里好热闹啊!” 店小二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家店的店名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就是因为年前来了一位半仙,叫做莫不晓。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帮人算命奇准无比。他每日只这个时候到小店来卜卦,每日只有三卦。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这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你们不知道,方家镇只要给莫半仙算过的无有不灵。” “前村张大妈丢了个金戒指,半仙一算,告诉她戒指丢在了屋前树下,果然就找到了。后村王员外给儿子算了一卦姻缘,这不前天他们家也张灯结彩,把喜事给办上了。小店全靠莫半仙的帮村,才生意兴隆,老板索性把店的招牌改成了‘天机客栈’。” “二位来的时辰刚刚好,应该过不多久,那个莫半仙就会到了。” 第八十五章 卦局 李世和沈梦很是好奇,居然还有江湖术士能够让这么多的人慕名而来,他们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便也坐着慢慢等待,一探究竟。 果然不一会儿,从客栈门外进来一个红杉黑褂,手持算命蟠的人。 此人生得奇怪,鼻如悬胆,口大容拳,一看就是面有异相之人。 那人手中的算命蟠白底红字,上书“莫不晓”三个大字。 周围几行小字,写着:“批阴阳,断五行,了然前世今生。测风水,勘六合,看穿仙界凡间。”好大的口气。 店小二看见这个人到了,把他当成了财神爷一样,立马搬出一张太师椅,放在厅前正中,让他坐得安稳舒坦。 算命的人坐下后,拿出罗盘,横在胸前,对着店小二说道:“今日我算到你们店有贵客驾临,我的卜卦至少要留给这个人一卦,不知是那一位贵人?” 店小二还未答话,大厅偏首一桌四人,有一个身穿华服的大汉站了起来,高声说道: “莫半仙,我已经在这家客栈等了七日,今日算卦怎么都轮到我了吧。” 他刚说完,在他后面一桌客人不乐意了:“莫半仙算卦奇准,我们都等着要算,怎么你却这般着急?难不成你想坏了此处的规矩?” 店小二也赶忙走到站起来的客人身边,点头哈腰说道: “这位大爷,来我们这里的,大都是算卦卜问前程。莫大师一天只有三卦,真个是僧多粥少。所以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抽签决定给谁算。您先莫急,说不定今日好运就轮到您的头上了。” 那大汉悻悻看了身后说话的人,鼻子里轻哼一声,坐了下去。 李世和沈梦看了只觉心中暗自好笑。 店小二拿出签筒,让店内每一位要算卦的客人都抽了一支签,拿到李世和沈梦面前时,李世和沈梦摇了摇手,示意并不需要。 众人所抽取的签上平淡无奇,一个字也没有,有的签上有一撇红印。 “哈哈,今日终于轮到我了。”刚才站起来喊话的华服大汉,又大吼一声,很是激动。 众人看他,手中拿着一根签,签上面果然有一撇红印。 “怎么我也有?” “我的也有?我也中了?” 在他周围,有好几桌的客官都抽中了上面有红印的签。 莫半仙发话了:“今日农历初八,九星七赤,诸事不宜,故今日中签以签上没有红印为准。” 那个华服大汉,又是大怒:“我昨日抽签是抽到红印的签可以算,今日又变成了没有红印的签才能算,怎么这算与不算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啊。” 莫半仙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我的卦必须有缘人,才能准确,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只看天意了。” 这时候坐在最后面的一个客人,高兴的喊道:“我的签上没有红印,今日我可以算卦了。” “原来真有这么多人找这个莫半仙算卦,他们是靠抽签决定给谁算,我们且看他算得准与不准。”李世小声同沈梦说道。 沈梦也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一幕,“如果这个算命的真能未卜先知,我们何不直接问他雷家血案的凶手,这样岂不省事。” 说完她对着李世一笑,李世摇头表示不信。 后排抽中算卦签的是一个中年书生。 他走到莫半仙跟前,向着他鞠了一躬,然后问道: “大师啊,我十七岁就考中了秀才,然后每年都会上京赶考,却年年名落孙山,白白花费了大量盘缠。” “我如今人已中年,家道没落,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希望高中功名。请大师帮我算算,我明年是否还应该上京去赶考?还是命里无此造化,就此作罢算了。” 莫半仙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连忙答道:“我是本地人,一直在本镇长大,姓方,单名一个进字。” 莫半仙问了方进的八字,掐指一算:“方进,方进啊,你命犯金锁孤星,注定散尽家财,一生无法考取功名,原因是你的八字多了一个散财祸根,无依无靠,有钱难聚,有禄难食。” 莫半仙接着摇头晃脑的说道: “正所谓好来好去又好收,多财多宝亦多忧,门前纱灯高高照,户内空囊度春秋。没有考取功名反而是件好事。你若真想一步青云上,洗去半世羞,得找到你的祸根才行。” 那中年秀才赶忙拜倒:“请半仙明示,我的祸根到底在哪里,要如何寻找?” 莫半仙伸出手来,示意需要打点。 这算命的不收命金等于白送你一条命,对自己也是不利。这个规矩中年秀才还是懂的,赶紧将一些碎银放在了莫半仙手中。 莫半仙才又掐指算了一下道:“这个祸根还要从你的同宗源头去寻找。” 这中年书生回到座位,仔细思索,“半仙要我从同宗源头寻找多出来的祸根。我的同宗都姓方,难道是我的姓氏里面的问题?我姓方,方字若无根,则要姓范。可这改姓是冒犯祖宗的事,可改不得,看来我此生真是功名无望了。还是在此地安居乐业,不用再去折腾了。” 他后来经营祖业,广散家财,倒还落得个善终。 后世有叫范进的,也是为考功名,持之以恒,终于在年老时能够中举,也算是将“方”字的后鼻音根去除了,不知是否真应了此半仙之言?权当是个笑话吧。 莫半仙第一卦已经算完,店小二协助他,又开始抽签。 那个急躁的华服汉子抽了支签,没敢看,害怕又是不中。 不料这一次,他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好运时,却偏偏抽中了唯一没有红色印记的签。 “哈哈,我苦等了七日,终于还是给我等到了。” 那华服汉子赶忙起身走到莫半仙跟前,从怀中摸出一张图画问道:“我们家把原来的房子卖了,买了快新的地皮,准备腾笼换鸟,建个大屋,我叫人把图纸画了,你给看看如何?” “原来是问风水,先付了问金吧。” 华服汉子是个阔气人,付了一锭银子放在莫半仙手里。 “为了来问这次房屋建造的风水,我们已经停工七日了。我们家老房子已经被买家收走,您再不给算,我们一家老小都没有地方住了。” 怪不得这个华服汉子那么急躁,原来是为了早日住上大房子而来。 莫半仙看了他给的图画,前后比对片刻后,说道:“此宅四角有林桑,祸起之日不可当。若遇名师重改造,免叫后辈受恓惶。” 他从怀中掏出来一支毛笔,沾了墨汁,唰唰几下将图纸做了修改,还给华服汉子道:“你这锭银子花的值啊。如此改建,定能保你们家今后衣食无忧。” 华服汉子兴高采烈的接过图纸,立即招呼随从离去,只想连夜赶工,明天就能入住新房一般。 李世对着沈梦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个招牌上面写着莫不晓的莫半仙,算得到底准不准,我们权当看个热闹。” 算完了两卦,莫半仙示意店小二不用再抽签了。 “各位客官,我今天的公卦已经算完了,各位刚才抽完签的都请回了吧。我道行浅,每日只能三卦,今天的最后一卦,我得留给今日来到此店的贵人身上。” “这个人就在刚才没有抽签的人中。” 第八十六章 测局 天机客栈外,阴暗处。 一个高瘦的黑影对着一个黑衣人说道:“他们都在里面吧,里外都安排好了吗?” “大人放心,我们一直跟着,看见他们两人进了客栈,好像只开了一间房,而且现在都在大厅。” “按照大人吩咐,我们已经在客栈四周布置了硫磺,里面接应的人也已经就位。现在在大厅的客人还比较多,我们只等天黑就好动手。这一次他们绝对是跑不了了。” 高瘦黑影点点头,诡异地笑着:“哦,他们俩居然公开住到了一起,这倒是没有想到。我看慕容缘对李世倒还有点意思,可以利用。” 那日在小刀山惊涛堂分舵,县令无常夜里潜入时,曾看见慕容缘进入李世房间,他心中立即生出一个计划。 “雷公子他们是否已经前来。” “回大人,我们的人一直指引雷公子和那个女子往这个方向赶来,距离客栈还有三十里路程,也许天明就能到这里吧。” “好,我们赶在雷公子他们到之前动手,如果还有变数,雷公子还能应付。” “今夜一把火一定能把他们烧得焦头烂额,整个方家镇只有一处水源,我去那里等待。” 客栈内。 莫半仙将第三卦留给了刚才没有抽签的人。 那些等了许久都没有轮到算卦的人好生失望,已经抽过签的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了三桌客人。 李世和沈梦见莫半仙算完了卦,以为好戏散场,便要起身回房休息,却给莫半仙留住了。 “这位仁兄,我看你和身边的这位姑娘刚才并没有抽签,说不定是我的有缘人,今日时辰尚早,不妨再多坐片刻可好?” 李世听完,没有回答,转身同沈梦说道:“那我们就再看看,他还要怎么算第三卦吧。” 沈梦眨了眨大眼睛,觉得有趣,自然表示奉陪到底。 另外两桌没有抽签的客人,其中一桌是一个光头刀客,背上背着个斗笠,腰中插着一把短刀,身旁还放了一把长刀,他坐在凳子上,一只脚却踩在上面,自顾自的喝酒,对于莫半仙的算卦充耳不闻。 还有一桌坐着两个黑衣人,面上僵硬,头埋得很低,如果不是抽签的客人尽都散去,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两个人。 两个黑衣人什么也没点,各自倒了一杯茶,却也没喝,只是冷冷的看着莫半仙,仿佛有什么沉重的心事一般。 莫半仙先走到那个光头刀客身边,用罗盘看了一下方位,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那个光头刀客看见莫半仙摇头,心中有气,对他大声说道:“我说你个江湖术士,我都不去拆你的台,你却跑到我的面前来摇头,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莫半仙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刀客拱了一下手:“不曾想,我打扰到你了,我这里同你赔个不是吧。兄台请不要多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没有找到我的贵人而已。” 那个刀客也是第一次来到方家镇,根本不信眼前这个江湖术士的说辞。 “你们算命的给人算卦,大都信口开河,坑蒙拐骗。忽悠人的贯口套路,不要在我面前耍了。我九把刀行走江湖真是流年不利,居然在这里听你的鬼话。” 他喝了一口酒,想要出这个莫半仙的丑,继续没好声气地说道:“我这里有一把刀,你算一下,今天能不能砍到你的身上,算得对了,我便信你。” 沈梦低声对李世说道:“这个光头刀客的问题很难回答。如果莫半仙回答砍不到,这个光头就会拿刀去砍他,证明他说的不准。如果他回答砍得到,光头刀客就不去砍他,也证明他说的不准。所以这个莫半仙怎么回答都是不利的。” 李世微微点头,也想知道这个莫半仙要如何应对。 莫半仙见这个光头刀客咄咄逼人,并不放过他,只微微一笑。 “兄台这个问题不叫算卦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免费回答你。今日你的刀砍在我的肚皮上,我不会流血就是了。” 说完他还把肚子的衣服撩了一撩,示意里面都是软布,并没有穿什么钢盔铁甲。 “你不信可以斩一刀试试,如果我受了伤,是我咎由自取。若是如我所说,就当是我向你赔的不是吧。” 那个自称九把刀的光头,听完大怒。 “我不信,我的刀出鞘就要见血。且看你说的准是不准。” 桌上大刀寒光一闪而过,店小二和沈梦同时惊呼一声,旁边两个黑衣人也是动容,大家都以为莫半仙必将血溅当场。 莫半仙肚子上的外衣破了一条口子,他人却像没事一样,又对光头刀客笑了一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走到了两个黑衣人前面,继续拿出罗盘测他的风水。 李世看了沈梦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好厉害。” 光头刀客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用刀名家,他黑白通吃,外号“九把刀”。 普通人见他,只看得见他身上的两把刀。 一把短刀别在腰间,却很少使用。 一把长刀锋利异常,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外号叫做“九把刀”。 但是九把刀心里却知道,任何人的肚子,中了自己的“横刀拦腰迎风斩”,不死也会重伤。 他刚才见这个莫半仙大言不惭,心中有气,借着酒劲一刀斩去。 虽然是收了力,不想取莫半仙性命,但九把刀也知道,自己这一刀一定能斩得他的肚子鲜血直流。 然而刀光过后,没有溅起半片血花。 这个莫半仙无事一般的走开。 “除非他是练过了金钟罩、铁布衫一样的功夫?是个世外高人,武艺高强?否则肚皮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 九把刀酒劲醒了大半,从凳子上起身,向着莫半仙拱了拱手:“原来真人不露相,你还是个练家子,我真是看走了眼。今日算是见到高人了,算你厉害。” 莫半仙并不理睬九把刀。 他走到了两个黑衣人面前,也用罗盘测了测,似乎不大相信,又围着他们转了几圈,直瞧得两个黑衣人头皮发麻。 莫半仙还是止不住的不断摇头。 “两位客官,今日星宫相冲,乌云盖顶,你们要被打,哎……天机不可泄露啊,两位应该多积些功德才是。” 两个黑衣人见莫半仙出言不逊,本想发作问个清楚。但看见刚才那个自称九把刀的刀客,一刀向莫半仙肚子斩去,莫半仙却无事一样,也都以为莫半仙是个武功高手,又想到自己今夜还有任务在身,两人便忍住都不说话。 两个黑衣人的眼光只不断在莫半仙和李世那桌飘忽不定。 莫半仙这才走到李世和沈梦跟前,将测量罗盘转了几转,面上露出了笑容。 第八十七章 算局 沈梦还在盯着莫半仙被刀划过的肚子看,这个莫半仙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卦象为坤,司任脉,主守成。这是天府星宫下凡,姑娘好运数啊!日后可乘龙直上,母仪天下,艳冠群芳,成为后宫之主啊!” 沈梦“噗嗤”一声笑道:“你尽说些有的没的,什么天府星宫,母仪天下?我又不入宫去选皇后嫔妃,甚至连当今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怎么会变成了后宫之主?我看你这牛皮吹得太大了,没有一句可信。” 莫半仙再三确认了一下罗盘,也摇着头说道:“真是奇怪,这显示出来的卦象就是这样,可不是我杜撰的。不过姑娘很快会遇到一个生死大劫。” 他走到李世跟前,用罗盘转了几转,大吃一惊,立马跪倒。 “已土、紫微卦!原来我今日要找的大贵人却是你啊!好在刚才留住了贵人,请贵人受我一拜。” 李世见他猛地行此大礼,一把扶住:“你糊弄人就罢了,怎么找到我们戏耍,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我告诉你,我们可没有多余的银子施舍给你,你趁早收摊吧,别浪费口舌了。” 莫半仙跪地不起,仿佛找到了一座巨大的靠山。 他抱着李世的大腿,继续说道:“这看相算命,是我们家祖传的技艺,传到我这里已经三代了。” “我们家祖上留下来的话,说我出生时,天上掉星星,产房闹妖精,啼声如豹,面有异相,今生也有一些造化,便全靠贵人身上提拔。今日我终于找到了贵人,你莫要嫌弃我啊。” 沈梦见这个莫半仙越来越奇怪,难以捉摸,想替李世解围,便对他说道: “既然你一定要跪着说话,我们也不拦你了,你不是说今天还有最后一卦吗?他是你的贵人,你可以给他算卦是吧?” 莫半仙跪久了觉得膝盖受不了,扶着桌子腿,站了起来。 “没错啊,今日我好歹留一卦给到贵人,也算是一份见面礼了,不知道贵人要问什么?” 李世根本不信他那一套,摇着头刚想拒绝,被沈梦一把拦住。 “我们想问我师父,少林寺的了痕大师,现在何处?你给我们算算吧。” 李世心里虽然笑沈梦是个机灵鬼,却也看着这个莫半仙,想听他怎么回答。 莫半仙见贵人问卦,很是高兴,将袖子捋了捋,似乎大有作为。 “这寻人寻物,我的方术最是擅长。请问贵人要问的人有什么特征?你们是何时何地寻不见他的?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吗?” 沈梦道:“他是一个老和尚,年事已高,十年前在少林出家,法号了痕。三个月前我同他一起从少林寺出来云游,他有逢山必拜的习惯。我们是十天前在太湖岭龙须镇分散的,一路上找了好几个寺庙都找不到他,一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莫半仙一边掐指记录,一边调试罗盘,继续问道:“那他身上可有什么东西带着?” “我师父身上并未带什么特殊东西。哦对了,他身上有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葫芦。” 沈梦说完,从身上解下来一个精致的玉葫芦,一头用红绳系着。 “这个玉葫芦原本是有两个,师父给了一个系在我身上,说是可以保我平安,另一个在他身上系着,怎么样,你可以算卦了吧。” 其实沈梦身上的玉葫芦是中空的,里面装着七花续命膏。 七花续命膏是了痕大师的独门秘药,他自己身上自然也有。 这个玉葫芦雕刻得非常精致,晶莹剔透,让人爱不释手。了痕大师将药物装在里面,给了一个放在沈梦身上。 莫半仙拿着这个玉葫芦,嘴里面念念有词,不停的将玉葫芦调整方位,手中罗盘对应旋转。 他的表情却不像刚才给先前两个客人算卦那样神态自若。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他一连说了三个奇怪。 李世看他额头居然冒出了汗水。 莫半仙摆弄了半天,只好两手一摊,向沈梦和李世说道: “两位贵人,我的方术只要是有个所在的都能找得到,但这个葫芦的配对却一直联系不上。我算来算去,只有一句偈语,‘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我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意思,这一卦失了准头,算不出来,让贵人笑话了。” 沈梦听了既有些失望,也有些好笑。 “看来你的道行真是不行,前面都是演戏,和那些人串通好的吧,这真刀真枪的让你上战场,为我们算个实在一点的卦,怎么就不行了?你招牌上面的莫不晓三个字该改改了。” 李世也笑他:“都说了我们没有银子给你,你也不用再演戏了。我本来就是不信的,现在就更加不信了,我们明日还要一路辛苦赶路,今晚就各自安好吧。” 莫半仙见没有帮到李世和沈梦,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他将玉葫芦还给了沈梦。 “真对不住贵人啊,是我道行浅,是我道行浅,我回去再琢磨琢磨。反正我都住在这个方家镇,哪天贵人想起我了再来找我也行。” 莫半仙说完,只好收拾起他的算命蟠,拿出些小碎银给了店小二,自己走出了客栈。 光头九把刀对李世和沈梦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还真行,把这个号称‘莫不晓’的半仙都给难倒了。我刚才就觉得奇怪,这个算命的肚皮怎么不怕我的刀呢?” 李世知道一些江湖中的老把式,他告诉九把刀:“这些江湖中卖艺的人,都有一些障眼法,混淆视听而已,不足为奇,真要让他们算出些实在的东西,这不就立马露馅。” 九把刀才摸了摸光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一个武林高人,差点被骗,好在兄台提醒。” 另外一桌的两个黑衣人只默默饮茶,没有言语。 李世和沈梦吃完东西,便一同上了二楼客房,李世让店小二帮沈梦打来一盆热水。 “沈梦姑娘,你一路辛苦了。你在房内先擦擦脸吧,早点休息,今夜我还去大堂休息就好。” 沈梦对李世说道:“刚才在大堂的那两个黑衣人,眼神总是不怀好意的往我们这边看,你在下面可要小心。” 第八十八章 火局 李世下到楼下,客人几乎全部走光了,那两个黑衣人也不知去向,只剩下九把刀还在饮酒。 他见李世下来,拿了酒壶,提了长刀,移到李世身边坐下。 “这位兄台,刚才那位是你的小娘子吧,生得好标致,怎么兄台晚上不去陪她,还下来这里作甚?” 李世见这个光头刀客给他倒了一杯酒,不像有恶意,便说道: “刚才那个姑娘哪里是我的娘子,普通人都惹不得的。我只是有要事和她结伴而行而已,今日客栈房满,只剩下了一间房,只好让她住了,我在大堂歇息就好。” 九把刀笑道:“这样也好,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这里喝酒正愁没有伴。女人麻烦,不在更好,我同你喝几杯吧。”说完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先干为敬。 李世见他豪爽,也喝了一杯。 九把刀问李世:“你们这一路是要去往何处啊?有没有听说前些日子在少林发生的事?” 李世只是笑着饮酒,并不急着回答。 九把刀自言自语道:“我听说几日前少林寺组织群豪,大战九幽杀手。那一场大战啊,打得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结果九幽杀手那么厉害,却被两个英雄豪杰化妆的乞丐给制服了。” 李世没想到自己和沈梦会那么出名,这江湖中的事情传的好快。 九把刀喝多了酒,话就多。 “九幽杀手原本还劫持了崆峒派的掌门人和两个侠士,弄得少林呀、武当啊、点苍啊这些名门正派都束手无策,眼看被九幽给抢了先手,占了上风。我听说少林的了缺大师都败在了九幽杀手之下。” “关键时刻,那两个英雄乞丐出手了,出其不意的把崆峒派人质给救了出来,我真想当时在现场一睹那两位英雄的风采,不知他们是如何把九幽给打败的。” 李世跟九把刀干了一杯,笑道:“也许这两人就是碰巧吧,也谈不上什么英雄。还是靠少林、武当和点苍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两人正闲聊间,突然客栈后院浓烟滚滚,住在后面房内的客人纷纷跑了出来。 “失火了,失火了。”奔跑中的客人惊慌失措的喊道。 店家大惊,赶紧组织店小二往后院取水灭火,突然客栈前面大门和东西客房也一起着了火。 李世发现这不是失火,而是有人刻意而为,立即冲向楼梯,往沈梦住的地方跑去。 沈梦梳洗完,正要宽衣歇息,忽然听到人声鼎沸,好像出了大事一般,连忙起身,开门查看。 只见一团火势顺着楼梯烧了上来,呼哧作响。 “这不是普通着火,这火势来得好快!” 沈梦来不及多想,往楼梯跑去,立即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李世。 “不好,这是有人纵火,而且客栈被施放了引火之物,大火烧得好快、好猛。” 李世抓住了沈梦,左右一看,整个客栈前院也烧了起来,店内客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互相奔走。 客栈老板哭天喊地,率人救火,无奈风威火猛,泼水成烟。 客栈全是木质的结构,火舌舔住就着,只听得屋面瓦片激烈的爆炸。 楼上房间,有几个奔跑不及的,身子上下全部着火,从二楼跌下。 “前院有天井,我们往那里走。” 李世牵着沈梦,两人从二楼一跃而下,客栈大厅的桌椅板凳也瞬间着了火,根本无处可去。 “他奶奶个熊,是谁想害老子?” 只见刚才在楼下和李世饮酒的九把刀,黑着脸面,手提长刀也奔了出来。 他一开始只以为后院着火,并不在意,突然发现火势一下子把整个客栈全部点燃才有些心惊。 他看见前院大门也火光冲天,想从后院找路出去,却还是被后院的火势给挡了回来。 他只好又往前厅出去,但前厅桌椅门框全部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周围的温度烫的可怕。 客栈二楼已是浓烟滚滚,东西房间全是大火,不少客人都葬身火海,客栈四面都没有出路。 整个客栈眼看就只剩下前厅这一处空地。 李世看见有一张桌子还没着火,将他举到头上,对沈梦喊道:“跟紧我,我带你冲出去。” 李世运起醉步神功,脚下生风,向着前厅门口火势薄弱处冲去,沈梦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忽然一根房梁被大火烧断,冒着火星,往沈梦头顶砸下。 一道刀光闪过,粗重的房梁被一刀两断,落在沈梦身边。 原来沈梦后面还跟着九把刀,他看见房梁落下,如果他不把房梁砍断,自己也会被阻隔在客栈里面,他这一刀正好救了沈梦。 李世的桌子挡住了纷纷掉落的火快,打破了客栈围墙,冲了出去,他周身真气激荡,火势烧不到他,手上的桌子已经被烧得变了形状。 沈梦跟在后面,衣衫有几处被大火引燃,她冲出去后,立即拍打,将身上的火扑灭,好在也没有受伤。 九把刀跟在他们后面,更是凄惨,身上有好几处烧伤,痛得他哇哇大叫。 “奶奶个熊,怎么刚才的莫半仙没有算到今晚的大火,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九把刀嘴上兀自骂不停口。 后面还有一些客人也拼命从李世打破的墙壁冲了出来,不一会儿整个客栈哗啦啦的倒塌下去,火势更加旺盛,犹如一条巨龙,吐着狰狞的火舌,张牙舞爪的直冲夜霄。 三人冲出客栈,互相一看,三人整个脸面全部被大火熏得乌漆嘛黑。 李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黑的沈梦,沈梦也是第一次看见像碳一样的李世,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客栈前面的马槽被大火烧毁,李世和沈梦的马也不知去向。 店小二灰头灰脑的跑了出来,嘴上一个劲的喊:“完了,完了,全烧完了啊。” 李世同情店家,带着沈梦和九把刀一起救人,然后组织街坊邻居,取水救火。 几人忙了大半夜,眼看天已微明,火势才终于被大伙灭掉,天机客栈几乎被烧成了焦土。 店家掌柜看着自己的物业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毕生心血毁于一旦,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店小二也在一旁不住的流泪,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李世看着沈梦一身都脏了,找路人询问,“请问这方家镇可有水源,我们去哪里可以清洗一下?” 路人手指方家镇西边山坳处:“那里有一个深龙潭,潭水比较清澈,也是我们方家镇唯一的水源。” 第八十九章 水局 深龙潭,深嵌在森严的峭壁之间。 周围绝壁重重,潭水凝然不动,深不见底,好似一面青铜古镜,倒映着湖光山色。 李世和沈梦来到了深龙潭边。 “李世,这潭水好清澈呀,你看那边有一块大石,我想过去洗个澡,你可不要来偷看哦。” “现在天气转凉,潭水冰冷浸骨,你难道不怕冻吗?” 沈梦用手捧起一捧潭水,凑嘴喝干,潭水清甜可口。 她昨夜被一些零星的火点烧坏了衣衫,心里只想着,“我得赶紧把自己清理干净,再换一身好看的衣服,免得被李世笑话,”根本不顾潭水的寒冷。 “我冬天都可以洗冷水澡,这点寒冷,不算什么。昨夜一把大火,直烧得我浑身难受,我一定要下去洗洗才行。” 沈梦说完对着李世嫣然一笑,一转身便闪到了大石之后。 李世看着眼前少女玲珑有致的背影,想象着石头后面的风光,也笑了一下。 他喝了几口潭水,洗了把脸,把熏得发黑的青衫脱下,放在潭水里面洗了一下,把它平铺在青石上面晾干。 “趁沈梦在洗澡,我去找些柴火来,生个火烤烤吧。” 李世看看四周无人,便往林中深处走去。 沈梦躲在大石后面,将衣物一件一件脱下,看见那片麻布衣块时,感恩的笑了一下。 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就像一条无拘无束的小鱼一样,钻进了潭水深处。 潭水冰冷刺骨,让她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不过很快沈梦的身子就发热了,她自由自在的在深龙潭里面游了起来,婀娜多姿的白皙身材在潭水里面若隐若现。 “李世不会来偷看吧?” 沈梦心中有了这个念想,便往岸上望去,突然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翻看她的衣衫。 “怎么这里有人?刚才我怎么没发现?坏了,刚才我脱衣服的时候岂不是被他们看见了。” 沈梦又是娇羞,又是生气,但想着自己光着身子,不敢作声,只远远地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岸上两人。 这两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正是客栈中沉默寡言的两个黑衣人。 他们见沈梦果然中计,将衣服脱在岸边,趁沈梦在深龙潭里游水,便悄悄过去,翻看沈梦脱下的衣衫。 一件淡蓝色的外衣已经被大火熏得发黑,一件其貌不扬的麻布护胸,一件白色的内衣,一件肚兜,两条少女的小裤,两个黑衣人左翻右翻,也没有找到一样类似铠甲的东西。 “难不成这个女娃还把七彩玲珑甲穿在身上游泳?” “不会啊,刚才我们躲在林中,虽然远了点,但明明是看见她全部脱光了的啊。” 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边说,还一边吞了一口口水,似乎回想起了刚才的画面,有些血脉喷张。 两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一齐向沈梦望去。 他们看见已经被沈梦发现了,也不躲避,便大大咧咧的向沈梦喊话: “小妹妹,天这么凉,你一个人游泳怕不怕啊?要不要我们下来陪你?” 沈梦赶紧往潭水中心飘去,远离这两个黑衣人。 两个黑衣人看不见沈梦脖子以下到底穿了衣服没有,便也要作势下水。 沈梦一看急了,她游过大石,终于看见李世抱了一堆柴火从林中走出。 “李世,快来我这边,那两个不怀好意的黑衣人在看我洗澡,还偷翻我的衣服,你帮我教训一下他们。” 李世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柴火,往大石这便跑来,果然看见沈梦的衣物被翻得凌乱不堪,两个黑衣人站在衣服旁边,对着沈梦指指点点。 “大胆,你们居然敢偷看少女洗澡!” 李世大怒,挥拳向那两人打去,这时候霹雳之声大作,从树上飞下来一道红色闪电。 李世泛起金光的拳头击在红色闪电之上,砰的一声巨响,李世往后退了三步才站住。 “李都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这次你不装乞丐了?”说话的是县令无常,他轻飘飘的从空中落下。 “我说昨夜的大火怎么烧得那么快,原来是你们在做手脚,你们到底什么企图?这么做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现在在这里,你们又想做什么?”李世愤怒的对县令无常说道。 县令无常不理会李世,他往沈梦脱了一地的衣衫看去,两个黑衣人,连忙把那堆衣物捧起。 “我们刚刚都检查过了,这里面全是软绵绵的少女贴身衣物,并没有铠甲。” 县令无常也看到了他们手上捧着的衣服,知道其中并无铠甲。 他心中寻思:“我千算万算,算到了她会将所有衣物脱下,但这堆衣服里面找不到七彩玲珑甲,倒是真没有想到。难道这件铠甲自己会隐身?想出来时才会出来?” 他刚才在树上也亲眼看见了沈梦脱去衣服的背影,知道她是真的毫无保留。 他知道李世功夫不弱,水里面的女子又会烟花如梦毒菩萨的功夫,要是硬拼起来,他们不一定讨好。 更何况七彩玲珑甲也没有找到,县令无常一向不打没有必要的仗。 县令无常对李世说道:“李都头,我今天对你没有兴趣,在少室山你搅了我们的局,我也不同你计较。我此行只想取得雷家的宝甲,识时务的话,你就把它找出来交给我们,不然下次见到,就没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了。” 他说完还抓过沈梦的衣衫,用手揉了一下,鼻子不甘心的哼了一声,重重的又将衣衫摔在了地上,带着两个黑衣人离开。 李世并不确定县令无常的企图,沈梦又光着身子在水里不能露面,他知道自己一个人也拦不住县令无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李世将沈梦的衣服捡起,放在岸边,衣服上还有沈梦特有的体香。 “沈梦,他们走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检查了你的衣物,但好像什么也没有拿走,我把它放在岸边了,你快来穿上吧。” 李世说完背过身去,紧紧地注视着树林,他怕还有人躲在林中偷看沈梦。 沈梦从水里出来,将衣服抓起,三下五除二先将内衣穿好,一身都在湿漉漉的滴水。 “这群人真是变态,居然在我洗澡的时候偷看我的衣服。” 沈梦认真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果然一件也没少,她和李世都觉得非常奇怪。 沈梦拍了李世后背,示意他可以转身了。 第九十章 找局 李世回头一看,沈梦就像一只出水的芙蓉,带露的海棠一样,娇艳欲滴。 “我在想,是不是少室山上,你中了司徒玺一刀,却什么事也没有,那帮人以为七彩玲珑甲穿在你的身上。昨夜是他们设的局,就是为了要检查你的贴身衣物。”李世同沈梦分析刚才的情景。 沈梦点点头:“他们也太傻了吧,我只是穿了这块其貌不扬的麻布,也才一点点大小,怎么可能是七彩玲珑甲呢?谁叫那个司徒玺刚好刺在这上面。” “不过就是因为这片麻布其貌不扬,又很柔软,不像宝甲,刚才那群人才没有取走。” 李世又想到,刚才沈梦脱衣洗澡岂不是被那群坏人给看到了? 他再看沈梦,沈梦双手抱在胸前,已经冷得瑟瑟发抖。 “好吧,我刚才抱了柴火出来,我生火给你烤一下。” 县令无常走到林中对两个黑衣人说道: “你们速回天机客栈,在废墟中看看有无七彩玲珑甲,那个女娃在少室山明明是刀枪不入,刚才的贴身衣物中没有宝甲,说不定昨夜一场大火,她跑得匆忙,没有带出来。” 县令无常说完,立马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算起来雷公子应该也到了,我去看看他那边的安排。” 两个黑衣人重新返回了天机客栈。 天机客栈到处残桓断壁,有几处地方还冒着青烟,一片狼藉。 客栈周围还有许多住客未走,他们能够在大火中跑出来也是万幸,大都被烧得焦头烂额,衣衫破败不堪。 这两个黑衣人和人群一起进入废墟寻找遗物,他们两人面上白净,显得特别突兀。 “奶奶个熊,你们两个,昨晚不是也在客栈吗?那把大火没有烧着你们吗?怎么面上这般干净?” 九把刀的头黑得像一颗木炭,背后背的斗笠也不知去向,一个人坐在客栈门口,往身上擦药。 他突然抬头看见昨天晚上的两个黑衣人进入废墟,衣服干净,面皮白净,不禁骂了一句。 两个黑衣人看了九把刀一眼,并不搭理,仍然自顾自的在废墟中查看,好似找寻什么要物。 九把刀脾气火爆,莫半仙对他摇头他都不放过。昨夜他被烧伤的地方到处疼痛,本来心情就不好,看这两个干干净净的黑衣人不理不睬,心中更是有气。 “喂,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听不到我在问你们话吗?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难不成昨夜那把火是你们整出来的,想要谋财害命?” 两个黑衣人这才对九把刀怒目而视:“你自己一边凉快去,别挡我们的道。” 九把刀常年在江湖上混,黑白两道还是有几分薄面要给,被这两个黑衣人一番抢白,怒火中烧。 “奶奶个熊,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昨夜我就觉得你们有问题,是不是你们整的祸端,给老子如实交代。” 九把刀将大刀一横,冲进了废墟,两个黑衣人见他来的好快,吃了一惊。 左边那人一脚向九把刀进来的方向踢出,可惜他没有安世民的腿功,九把刀用刀把一挑,那人就飞上了天。 另外一个黑衣人出拳击打九把刀的面门,可惜他没有李世的拳功,九把刀用刀把一砸,那人的拳头就痛的哇哇大叫,这时候飞上天的黑衣人才落了下来。 九把刀明显只用了三成功夫,用长刀刀把左右一击,又把两人打翻在地。 他像扔小鸡仔一样,将两个黑衣人抛在了街心。 “奶奶个熊,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两人这般干净,没有被昨夜大火烧到,火是不是你们点的?今天来这里找个什么东西?” 九把刀这么一闹,周围人群聚集,全部围过来看热闹。 两个黑衣人眼看这个黑头九把刀像凶神恶煞一般站在前面,自己又打不过,爬起来想逃,又被九把刀一人一脚给踹了一大跟斗。 周围人群哄堂大笑,也算是给大火过后的悲情场面增添了一点笑料。 两个黑衣人被踢中,摔得鼻青脸肿,衣服头上沾满了黑炭,终于和周围的人群一样应景了。 他们两人只好跪地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是我们不好,怠慢了大侠,冒犯了虎威。” “我们昨夜喝完茶就离开了客栈,今天早上才得知失了火,这客栈失火和我们毫无干系呀。我们只是来看看昨晚发生了什么,别无恶意,还望大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九把刀听他们服软,心中闷气去了大半。 他挥挥手说道:“这次算了,饶了你们,下次有人问你们话,你们要回答得快点才行。” 说完九把刀又摸了一下光头,“奶奶个熊,我也要去深龙潭洗把脸才行。” 雷有同和慕容缘骑马,早上到达了方家镇。 街上人多,他们牵马步行,刚入街口,一个高瘦的身影便来到了面前。 慕容缘看是县令无常,心中警觉,一只手上摸出了银针。 县令无常看见了慕容缘的动作,只微微一笑,他向着雷有同鞠了一躬。 “雷公子好,一路辛苦,你们是要找李世和那个女子吧。” 雷有同一看是县令无常,本来也是心慌,但看见他礼数有加,还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一般,心里面倒还安稳。 “怎么,李世和沈梦就在这里吗?我们一路跟来也是你叫人给的线索?” 县令无常点头称是:“他们俩昨晚在方家镇上,唯一的有机客栈,只开了一间房住下,好像熟悉的很了。却不料昨夜客栈失了火,他们俩跑出来后,又到山那边的深龙潭洗澡去了。” 县令无常说完,眼神瞟了慕容缘一眼,明显慕容缘听完身子一震,牙齿紧咬嘴唇。 县令无常看在眼里,将雷有同拉到一边:“雷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雷有同望了慕容缘一眼,跟着县令无常到了一旁。 “地藏大人,我查到那个叫沈梦的女子和雷家的七彩玲珑甲有莫大关系,说不定宝甲已经被她给拿到了。在少室山,我们明明刺中了她,她却毫发无伤,大人看看有没有办法证实一下?” 雷有同也不住点头:“我也知道了这个沈梦的身份,就是要来警醒李世,我这就和慕容女侠去找他们。” 雷有同走回慕容缘身边,“慕容姐姐,既然李世他们在深龙潭,我们这就过去吧。” 慕容缘见李世心切,便不理睬县令无常,和雷有同上马往深龙潭方向而去。 县令无常看见雷有同和慕容缘离开的身影,嘴角又露出了他特有的诡异微笑。 第九十一章 误局 李世摸出打火石,用干燥的树叶将火点燃,添置柴火进去,生起了一个火堆。 李世又进入树林,找来一些粗壮的树枝,在火堆边上搭起一个架子,将他的青衫和沈梦的外衣都挂在上面晾干。 李世和沈梦各坐火堆一边,隔着衣服,只隐隐约约看得见对方的轮廓。 沈梦将头发放了下来,拧干了水分,靠近火堆,只觉周身暖和。 她穿着内衣,衣服虽然还是湿的,但在火堆边上也逐渐干爽。 她看见自己那件蓝色的外衣破损的厉害,暗自发愁,“我等下要穿这件衣服的话,丑死了呀,这里又没有店铺,怎么办才好,被李世看见,他一定会笑话。” 沈梦鼓起勇气对李世说道:“李世,我的衣服破了,等一下先借你的长衫给我穿一下吧,等到了镇上,我买到衣服就还你。” 李世也看出沈梦的蓝色衣衫被火烧了几个大洞,这女孩子穿上太过暴露,确实不成体统。 “当然可以,这件长衫我洗过了,你先穿上吧,或者我等下先去镇上帮你买衣服?” “可是你又不知道我爱穿什么,穿多大,还是等衣服干了我们一起去吧。” 沈梦将那片麻布块拿在手里把玩,只见麻布结构紧密,毫无针线痕迹,不知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潭边一阵凉风吹过,几乎吹熄了火堆,让沈梦又打了一个寒战。 她便顺手将麻布穿上,刚好护住胸口和背心。 李世隔着晾烤的衣服,用一节树枝去翻火堆,顺便侧着头,看了沈梦一眼。 映着火光,只见沈梦赤着双脚,长发飘飘,脸色晶莹,肌肤如雪,紧身的内衣勾勒出她迷人的身材,更觉娇艳可人。 沈梦也知道李世在看她,嘴上没有说话,脸却红到了耳根,眼神赶紧往其它地方看去。 “我在想,你身上穿的这片麻布说不定还有其它的组合,如果身上其它部位也能找到类似的麻布块,它的作用岂不就刚好能保护全身不受伤害。” 李世看见沈梦把麻衣布块穿上,灵光一闪,一边添柴火,弄大了火势,一边对沈梦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实际上在雷家堡,还没有找全其它部位的麻布?否则全身都可以保护,这个麻布真是七彩玲珑甲?”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雷家上上下下,我们都找了不知道多少遍,也就那个隐秘的山洞中才有这块麻布。雷家的秘密连雷有同都不知道,真是奇怪啊,如果能够找到雷石师就好了。” 正说话间,一阵马蹄声响,慕容缘和雷有同到了潭边。 “原来你们果然在这里,害我们好找啊。” 雷有同远远望见了火堆,李世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他便大声向李世喊话。 秋风吹起隔在火堆旁的衣服,显现出沈梦只穿了紧身内衣坐在里面,正赤着脚摆弄她的头发,似乎真是刚刚洗完了澡。 慕容缘看着眼前这一幕,面无表情,放慢了马蹄。 李世回头看见雷有同和慕容缘来了,非常高兴。他一跃而起,向着他们跑去。 “雷公子,慕容姑娘,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余震白的伤怎么样了?” 沈梦看见雷有同,反而还往树枝衣架里面躲了躲,“我衣服还没干,我等一下再出来。” 雷有同和慕容缘翻身下马,两人把李世拉到一边,雷有同小声说道:“李世,这个沈梦的师父就是九幽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这一切都弄清楚了,你要小心啊。” 慕容缘关切的看着李世,补充道:“是我师父告诉我们的,这个沈梦用的疗伤灵药就是昔日大魔头毒菩萨的七花续命膏。怎么你在少林寺没有问出来吗?还和她粘在一起?” 李世看着雷有同和慕容缘关怀的神情,非常感激地向两人说道: “难怪少林无为大师宁死也不愿说出了痕大师的身份,这个了痕还真是九幽杀手毒菩萨,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李世神情严峻,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继续说道: “他先放出消息,让雷家请他助拳,让沈梦假扮九幽杀手,获取了雷堡主的信任,利用单独和雷堡主在一起的机会,擒住了雷堡主,逼出七彩玲珑甲的下落。” “然后他杀了雷家家眷,在酒杯下面留下了九幽追魂令的线索,让其他的九幽杀手背黑锅。” “凶案引来了惊涛堂查案,这样九幽其他人就在明处,疲于应付惊涛堂,无法和他争夺。” “他是想独占这个宝甲。可是他已经那么大的年纪了,他占有了宝甲又有什么企图呢?” 李世看了雷有同和慕容缘一眼,“对了,余震白怎样了,那晚打伤他的老和尚就是‘烟花如梦毒菩萨’了痕吗?” 慕容缘却摇了摇头:“我师父正在救治余大侠,应该能够康复。我师父说余大侠是被‘地狱转轮大法’给打伤的,是九幽冥王出的手,还不是这个了痕。” “连九幽冥王都出手了?这个毒菩萨昔日是九幽冥王的下属,他抢雷家的七彩玲珑甲也还是帮九幽冥王做事,他这个局设的可真是深啊。” 慕容缘很认真的同李世说:“李世,我一早叫你要小心这个沈梦了,事实证明她的身份不简单啊,我们一定要堤防她,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李世看着慕容缘瞪着大眼睛,好像一脸严肃,却笑了笑:“这个沈梦应该不知道了痕的真实身份,否则也不会跟着我东跑西跑,我身上又没有宝贝给他骗去。” 慕容缘见李世听了她的话还心不在焉,心中着急,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理由说服他。 沈梦在火堆后面看见雷有同和慕容缘见了李世,好像有什么要事在谈,声音细小,似乎不想让她听到,心中很是疑惑。 她见李世的青衫已经干了,便将青衫穿上,穿好鞋袜,准备从火堆后面走出。 就在这时,一个黑头黑脸的光头刀客来到了深龙潭边。 “李大侠,你也在这里呀,怎么不见你昨夜的小娘子了?哦,你又多了几位朋友啊。” 九把刀看见了李世,他们昨夜一起救火,对李世颇有好感,便同他开起了玩笑。 这句话被慕容缘听了,脸色立即大变。 她一转眼,又看见沈梦神情自然的将李世的衣服穿在身上,从火堆后面走了出来,好像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心里一阵刺痛,眼泪夺眶而出。 慕容缘立即回头,往林中走去,不想让李世看见。 雷有同发现慕容缘神色有异,心中着急,连忙赶上,不住安慰慕容缘。 李世看出慕容缘的变化,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光头九把刀,你一句话可把这个误会给加深了。” 第九十二章 伴局 李世也赶紧追上慕容缘,“慕容姑娘,那个光头是乱说的,我昨天就跟他说了,我和沈梦只是一起办事的。你不要听他信口开河。” 九把刀把长刀插在地上,蹲下身去喝水,然后把脑袋也清洗了一番,听到李世说他乱说,不服气了。 “我怎么乱说了,你们昨夜不是只开了一间房来着,哈哈哈。” 他想既然玩笑都开了,索性再开大点。 县令无常一开始在街口告诉慕容缘,李世和沈梦昨夜只开了一间房时,慕容缘还将信将疑,现在听到这个陌生的光头刀客也这么说,不由她不信,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慕容缘心想:“在栖霞渡的八方客栈,你们俩就住一间房。那件事还没过去,现在好了,你们俩在一起住店,都只开一间房。李世啊李世,枉我对你一番心意,你这是要置我于何地啊。” 她不愿意看见李世,一直背对着他。 雷有同看着难受,便安慰道:“慕容姐姐先不要哭,我看这中间可能是误会了。” 李世看着慕容缘一直抽泣的背影,只好解释道:“昨日客栈只剩下一间空房,我便让沈梦一个人住。结果当晚就着了火,我们一夜都没有睡,一直在灭火。” 这时沈梦将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穿着李世的长袍大袖,走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掩不住她迷人的身形。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慕容姐姐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余震白出事了?” 慕容缘看沈梦穿着李世的衣服,心中更是难受,她抹了眼泪,转身对沈梦说道:“余大侠没有生命之忧了。沈姑娘,你自己的衣服不是挂在那里吗?为什么要穿李世的衣服?” 沈梦往自己身上看了一下,心想原来慕容缘是误会这个,她偏偏倔强,不愿明说。 “这个嘛,我刚在这里洗完澡,看李世的衣服也挺暖和啊,我那件不合适穿了,只好先将就一下。” 李世一听,心想“你这么说可越描越黑了。” 他赶紧继续解释:“沈梦姑娘的衣服昨夜被大火给烧坏了,姑娘家再穿不成体统,先用我的遮挡一下,等到了镇上再换一件新的吧。” 慕容缘听了,心里好受了一些,她转过头来,恨了李世一眼:“你怎么衣服没有事,让沈姑娘衣服被烧坏?” 李世看着慕容缘和沈梦,苦笑了一下,将昨晚的大火简单同他们说了。 九把刀洗完脸,看见自己开的玩笑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便向李世走去。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好看的女子都围着你转?我早说女人麻烦吧,你现在知道了。不过你们别误会,昨夜他的确是跟我在一起喝酒,刚才我乱说的,哈哈哈。” 李世看昨夜九把刀也是侠义心肠,救出了不少住店客人,也不计较,向他拱了一下手: “这些是我在龙须镇认识的朋友,这位是慕容女侠,这位是雷有同公子,这个是沈梦,昨天你们已经见过了。” 九把刀很喜欢摸他的光头,尤其是刚刚洗完,只觉得容光焕发。 他又摸了一下光头,问道:“那么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呢?” 李世顺便对雷有同和慕容缘说道:“我们打算往峨眉去,问我师父知不知道一位故人的情况。现在虽然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我想也还是去一趟吧,我好久没有见着我的师父了,说不定他能知道一些旧事,让我们能够有进一步寻找那人的线索。” 沈梦不知道他的师父就是九幽杀手,见雷有同和慕容缘能够同去也很高兴,她挽着慕容缘的手,高兴地说道: “慕容姐姐能来真是太好了,一路上又多了一个同伴。你听说了没有,我和李世在少室山假扮成乞丐,把九幽杀手的阴谋都粉碎了。” 九把刀一听,眼神一亮:“原来你们二位就是少室山上的英雄乞丐呀,久仰大名,我还说无缘见面呢,这才真是高人不露相啊。我也要往成都而去,正好同路。” 他也不客气,拍了拍李世的肩膀,“李大侠,前面四十里就是长安城,正好路上你同我好好说说,在少室山你们是如何打败九幽的。” 五人回到方家镇,在驿站又添置了三匹马。沈梦换了一件紫色的新衣,将青色长衫还给了李世。 他们也不歇息,一同骑马往长安城方向而去。 雷有同在街口听了县令判官的话,又听了李世的分析,他坚信沈梦的师父是害死他娘亲的凶手,对沈梦有了成见,一直都不愿意理她。 沈梦却很喜欢一直找机会同雷有同说话,弄的雷有同心里烦躁,对着沈梦大声说道:“你不要找我说话了,是你师父害死了我的家人,你是不是跟你师父一样,来骗取我的信任?” 雷有同这句话一说出口,同行众人全部愣住。 沈梦听闻后脸色大变,勒马问道:“你说什么呀,我都还没有找到我的师父,怎么就成为害死你们雷家的凶手了?” 雷有同知道刚才所说都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一时脸色涨的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慕容缘一向不喜欢多言,只转身看着李世。 九把刀正在听李世讲少室山的事情,一下子惊住。 “怎么这个女子的师父还是这个雷公子的杀母仇人?这群人不是朋友吗,关系这么复杂。” 李世知道前因后果,他上去同沈梦说道:“沈梦姑娘,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师父的真实身份,我们越来越怀疑他同雷家案件有莫大关联。现在破案的关键就是要找到他,所以我才急着回去询问我师父。” 沈梦坐在马上,放开了缰绳,放任马匹一直后退。 “不会的,不会的,我师父不会是坏人的,你们骗我。在少室山根本就没有人告诉你,我师父是坏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师父的身份?” 沈梦虽然从居军大侠中毒遇害开始,就一直担心这个事实,但眼下她仍然不能接受。 师父待她恩重如山,慈祥的就像她亲生的爷爷,她怎么都不相信师父是害死雷家四十余人的凶手。 慕容缘见沈梦已经知道了,便不再隐瞒,她骑马上去牵住了沈梦马匹的缰绳。 “我师父是神针仙子,她早年也是九幽的人。她知道你师父用的七花续命膏,就是当年‘烟花如梦毒菩萨’的独门秘药,你师父的真实身份不容置疑。” 沈梦见慕容缘也这么说,终于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雷有同不想看沈梦,打马往前走去。 李世上前安慰沈梦:“也许你不知情,你师父是在利用你。” 沈梦一个劲的在马上摇头:“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师父对我那么好,只有我师父才不会骗我。” 沈梦又马上擦了擦眼泪,从慕容缘手里接过缰绳。 “好吧,李世,我们快些赶路,赶快去找你师父问一下,说不定他们说的都不对呢。” 九把刀在一旁,听了半天也不明所以,只好又摸了一下他的光头。 方家镇,天机客栈的废墟处,跑来一个算命先生,他手里拿着罗盘。 “贵人在哪里,贵人在哪里,我算出来了,你们问的人还在龙须镇,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咦,这家客栈怎么没了,贵人呢?贵人去了哪里?” 第九十三章 饭局 秋意转凉,正是进补的好时候。 京城,黄昏。 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府邸,大而阔气。 膳厅周围燃着龙油灯,一锅精心烹饪的猪脚,飘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兵部尚书黄伟鸿看着这锅香气扑鼻,并油光闪闪的猪脚,并没有动手。 他已经年过四十,但身子还好像年轻人一样,充满了活力。他需要进补,需要足够的能量来维持他的精力。 整个膳食厅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他身后站着已经追随他十年的卫士苦剑痴。 除了重大的节日外,黄伟鸿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包括他的家人。 他一直有独自吃饭的习惯,也许只有在独自用膳时,他才能头脑清醒,可以做出很多正确的决定。 他身后的苦剑痴,是大内高手级别的卫士,就算放在皇宫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苦剑痴的师父是享誉盛名的用剑高手漠北大侠,其剑术在漠北无人能够望其项背。 苦剑痴早已退出江湖,他一直保护着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安全。 五年前吏部尚书高柏龄被九幽杀手刺杀,震惊朝野。 兵部尚书黄伟鸿力挺朝廷对九幽杀手穷追猛打,是为数不多的强硬派。 他手下还掌管着全国的兵马,也一直是九幽杀手的眼中钉、肉中刺。 五年来,九幽也曾经尝试过,派出刺客对黄伟鸿进行刺杀。 在上一次刺客刺杀黄伟鸿的搏斗过程中,苦剑痴右手被一个用蛇剑的胖子齐根斩断,只剩下左手可以握剑。 那次也是因为苦剑痴的尽忠尽责,让九幽的刺客没有得逞,故他非常受兵部尚书黄伟鸿的信任,允许他贴身保护。 兵部尚书黄伟鸿似乎根本不在乎苦剑痴在失去了右手,无法握剑后,还有无能力保卫他的安全,可能只是为了嘉奖和补偿苦剑痴的忠心。 在黄伟鸿独自用膳时,是不允许有外人在场的,只有苦剑痴能够站在他的身后保护他的安全。 这也算是给予苦剑痴极大的肯定和无上的荣誉,苦剑痴非常的感激。 其实苦剑痴自己心里知道,兵部尚书黄伟鸿是军营里面打出来的,他才是真正的高手,也许压根就不需要他的保护。 但他从未将这个想法表露出来,一直毕恭毕敬的站在黄伟鸿身后,左手按着剑柄,做好随时为黄伟鸿效命的准备。 桌上猪脚非常的香,苦剑痴已经咽了不止一次的口水。黄伟鸿似乎有所察觉的回过了头,对着苦剑痴笑了笑。 “这份五香卤水猪脚,是京城最好的烹饪名厨,鲁离大师的拿手名菜。” “他知道我的口味,这道菜是他今天下午专门来为我的这顿晚饭,烹饪了三个时辰的杰作。鲁大师应该还没有走吧,你能否去将他请来?” “喏!” 苦剑痴弯腰鞠躬,大步走了出去,对于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吩咐就是执行,根本不需要疑问和停顿。 黄伟鸿非常欣赏苦剑痴的执行力,又深深地闻了闻精美佳肴的香味,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鲁离大师来了,他已经是个老人,身子颤颤巍巍。 灰白的胡子配上灰白的袍,袍子下看不见双手,鲁离大师略微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兵部尚书黄伟鸿的面前。 苦剑痴自动的站回了他原来的位置,他不清楚为什么黄伟鸿会让一个厨子进来。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为兵部尚书做烹饪的厨子,能够走进他的膳食厅。 尽管这个厨子已经在京城享有很高的名声,但苦剑痴相信兵部尚书黄伟鸿这样做,一定还有其它的道理。 “鲁大师做的这锅猪脚真香啊,还没有吃到口里,就已经让我的嗅觉得到了充分的享受,相信我的味觉也一定能得到更大的满足。” 黄伟鸿坐着,用一把短刀,刺穿了一块肉,拈到眼前,仔细的看着。 他的话当然是说给鲁离大师听的。 “黄大人好。”鲁离大师回应着兵部尚书黄伟鸿的赞美。 “这是京城最好的食材,配上小人精心挑选出的作料,小火慢炖,醇香正中,还希望黄大人能够趁热尽兴品尝,也尽了小人的一份心意。” “我遍访名厨,也只有大师的猪脚才做得这样有味道,请问烹饪方法和作料是否是大师的不传之秘?” 鲁离大师听到黄伟鸿问他烹饪的方法,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小人没有其他的本事,也就是这道菜还拿得出手,故制作方法现在还没有传人。” “你做的这锅五香猪脚真的很香,让人还没有入口,就垂涎三尺了。我记得这已经是你第十二次来帮我烹饪这道菜了。” 黄伟鸿说完,抬起头看着鲁离大师。 鲁离大师的头却埋得更低。 “大人记性真的很好,这的确是小人第十二次上门为大人做这道菜。” “是啊,要请你来真不容易,京城里面为了享受你手艺的人,据说排队都能排好几条街。” “只要大人吩咐,小人再忙都会来的。” 兵部尚书黄伟鸿将刀上的肉又放回了锅里。 “大师能否将烹饪的法门告诉我呢?我想这么美味的东西,不能叫他失传才是。” 听到这话,鲁离大师的身子明显震颤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大人放心,小人在合适的时候,也会将这个配方传给我的弟子。大人一定能随时享用这道美食。” 兵部尚书黄伟鸿笑了:“也许今天就是合适的时候吧,鲁大师你做了这件事,难道还认为你出得去这里吗?” 鲁大师直起了略微弯着的腰,抬起了目光,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他与兵部尚书黄伟鸿对视了一下,两人都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大人是怎么知道的?你应该不可能察觉到,是我犯了什么错吗?” 苦剑痴立即有所警觉,握着剑把的左手已经出汗。 他狠狠的盯着鲁离大师,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其实你的确没有犯错,前面十一次你帮我做的这道菜,也完全没有问题。”兵部尚书黄伟鸿只微微一笑。 “前面十一次,我的确没有下手,我以为大人已经对我完全信任了。” “那大人是如何在这次看出了问题的?既然小人犯了错,我最后的希望是,在结果出来之前,让我能够知道原因。我想如果杀手出了一次错,也许已经没有机会再犯第二次错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兵部尚书黄伟鸿的眼神很复杂,但他最终还是笑了。 “好吧,我就破例一次。告诉你,你是如何犯的错误。 第九十四章 求局 兵部尚书黄伟鸿,目光就像两把刀子,一下子刺穿了鲁离大师的心脏。 他看着鲁离大师,就好像已经把这个人给全部看透了,而这个人无疑已经是个死人。 只有死人才能绝对地保守秘密,所以黄伟鸿并不介意将鲁离大师所犯的错误告诉他。 因为即便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也没有关系。 他自己也说了,杀手只要犯了一次错是没有机会再犯第二次的。 “这个秘密是,前十一次你做的菜,我都先让王大将军尝了一下。王大将军非常饥饿,他吃完了你的五香猪脚,拼命告诉我,他还想要吃第二块。” “而就在刚才,他吃完第一块肉以后,一直都没有动静,显然是中了毒,王大将军已经死了。” 苦剑痴站在兵部尚书黄伟鸿的身后,听完这句话,非常疑惑的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显然苦剑痴也并不知道王大将军是谁,他也没有想到黄大人居然还有帮他试吃的王大将军。 苦剑痴心里只觉得他要保护的主人高深莫测。 鲁离大师眼神就更加的迷惑。 “我以为大人总是喜欢一个人用膳,却不料你还有王大将军给你试吃?可是我并没有看到这里还有别人?” “没错,王大将军不是人。说实话,这已经是我封的第五条王大将军了。” 原来兵部尚书黄伟鸿口中的王大将军是一条狗。 “他们忠诚,尽职,毫不畏惧危险,比人要可靠的多。如果有机会,你应该见见王大将军。实际上,他正好在我脚下,我的手上有一条线可以感觉到他。但现在他已经不动了,你应该很快能够见着他。” 兵部尚书黄伟鸿一边说,一边用一块雪白的布,将他手中的短刀擦干净。 他又擦了擦手,将手指头上面的油污很仔细的清理干净,他做事一向都很沉稳,他并不着急。 “怎么样,你没有话说了吧,其实并不是你犯了错,而是我太小心,小心得一点机会也没有留给你。” 鲁离大师往黄伟鸿坐着的地方看了几眼,厚重的桌布下面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大人肯将这个秘密告诉我,我也死而无憾了。我没有想到大人会如此谨慎,也是我犯的错。” 鲁离大师的双手一直藏在他的灰白长袍之下,稍微动了一动。 他看了旁边的苦剑痴一眼。 “大人可不可以给我一支笔和一张纸呢?您刚才说了,在我走之前,希望我把卤料的秘方传下去。我想把它写给大人,也感谢大人对我这道菜的赞誉之恩。” 兵部尚书黄伟鸿一直注视着鲁离大师的眼睛。 “有些东西有了遗憾,反而更加完美,我想不必写了吧,我应该会记住这道菜的。”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同眼前的这个厨子说那么多的话,他很佩服自己的耐心。 “你很顽强,到了这个地步仍然还想尝试。你让我给你提供纸和笔,明显是要支开我身后的卫士。这里没有别人,我只有派他去取你要的东西,然后你就直接面对我,你认为说不定还有机会是不是?” 鲁离大师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连他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他意识到黄伟鸿并不是因为谨慎,才没有机会暗杀他,而是他太聪明了,聪明到已经把你要下的每一步棋,已经全部算到。 鲁离大师的头上终于冒出了汗水。 “看来今天我的确是走不出这里了。我很佩服大人您神机妙算,但您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黄伟鸿放下了手中的短刀,饶有兴趣的盯着鲁离大师。 “哦,这倒是没有想到,愿闻其详。” 鲁离大师和兵部尚书黄伟鸿只隔着一张八仙餐桌。 他抖动袖袍,终于露出了双手,手指白而细长。 他双手抱拳,向黄伟鸿恭恭敬敬的又鞠了一躬。 “大人没有算到我已经是个老人,我来了这里,其实也没有打算会走的。” 说完鲁离大师显得更加的苍老,他脸上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就好像同人世间做最后的离别。 然后他发出了人生中最后的一击。 这一击像美丽的烟花一般绽放开来,爆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这一击的确让黄伟鸿没有想到。 长胜帮主宁楚成到了京城,太阳已经落山。 他哪里都没有去,直接去了京郊的红澜雅筑。 远远地,宁楚成就看见了他的梦中情人,在别致的亭阁二楼独自抚琴。 她还是一抹红裙,显得更加艳丽。 “仙儿姑娘,你可想死我了。今夜我就住在你这里了,我要好好再向你讨教一下棋艺。” 宁楚成说完,将旱烟别在腰间,飞身上了亭阁二楼。 “老烟鬼,你还舍得来我这里吗?你赚到钱,恐怕没我什么事儿,你好好孝敬你的老婆去吧。” 红裙艳妇并不抬头,她轻轻的拨弄琴弦,幽幽的对着来人说话,好像一早就知道是谁来了。 长胜帮近年来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帮主宁楚成挥金如土,阅女无数,但他在面对眼前这个绝世美人时,却显得畏畏缩缩。 “我知道仙儿姑娘是看不上我的银子的,这次我带来的是一颗东海明珠,不知道这次你有没有兴趣?” 宁楚成从怀中摸出来一颗斗大的珍珠,烛火下闪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他将珍珠捧在手心,一边向红裙美人走去,一边摇头晃脑的吟着诗句。 “正所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见之不忘兮,思之若狂。思之若狂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宝马赠英雄,明珠配美人,仙儿姑娘可否抬头见我了?” 红裙艳妇微微抬了一下头,见宁楚成手上的珍珠晶莹凝重,圆润多彩,果然是一件稀世珍宝。 她心中虽然欣喜,面上却对着宁楚成不喜反怒。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珍珠,但我的气质不适合珍珠,你这是嫌我老吗?” 宁楚成茫然不知所措,这也是他第一次将价值连城的宝贝送一个美女,这个美女居然毫不为之所动。 这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征服欲望。 “既然仙儿姑娘不喜欢这颗珍珠,不妨把它磨成珍珠粉吧,这样涂在脸上更加靓丽迷人。” 说完他另一只手运起力气,想要一掌合下,将珍珠击打成粉。 红裙美妇却将他拦下。 “那倒不必,这颗珍珠我收下了,权当做个纪念吧。” 她双手按住琴弦,琴音嘎然而止。 “其实我要的东西,你终究还是给不了的。” 第九十五章 刺局 宁楚成见红裙美妇肯收下珍珠,以为今晚有戏,心中暗喜。 “仙儿终于肯收我的礼物了,真是难得。这颗珍珠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也正好配你。” 他靠过身去,将珍珠放在红裙美妇面前,往她肩上摸去。 红裙美妇并不瞧那珍珠,将衣袖一扯,灵巧的拧身,避了开去。 她慢慢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桌前,默默倒了一杯酒。 “今夜有幸得见帮主,小女子没有准备,只有略备薄酒,给帮主您接风洗尘。” 说完她用嘴唇轻轻抿了一下酒杯,并未喝完,将酒杯递到宁楚成手中,对他盈盈一笑。 “待帮主喝下这杯薄酒,我们今夜在棋盘上面,再见分晓。如果这次你能赢我,我便留你过夜。” 宁楚成看见酒杯上面,还沾有红裙艳妇的唇印,不觉大喜。 他豪爽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仙儿棋艺高超,要能赢你也是不容易的,等一下你要让着我点才是。” 说完他又想去捉女子的裙摆,被红裙艳妇咯咯笑着躲开。 “其实你对我也算是一片痴心,如果你不是只惦记着我的身子,我想,我也不会这样对你吧。” 红裙美妇眼神妩媚的看着宁楚成,似乎言之不尽。 她主动的走向宁楚成,张开双臂,往他怀中抱去。 宁楚成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红裙美妇主动抱他,不由得春心荡漾,也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一团红色的暖玉抱满怀中,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宁楚成只觉得此生足矣。 红裙美妇紧紧的贴在宁楚成胸口,在他耳边喃喃细语。 “帮主,你最后好好抱抱我吧,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这也算是我报答你了。” 宁楚成听出美妇话中有话,心中警觉,刚想后退一步问话,只觉得背心一凉,一把尖刀从后面刺入他的后心。 他大叫一声,一掌击向红裙美妇,却打了个空。 红裙美妇一刀得手,人已经迅速离去。 她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把尖刀,尖刀上面还在滴血。 宁楚成大惊,后背这时才传来一阵剧痛,直痛得他弯下了腰。 他用手捂着心口,面容极度扭曲。 “你好狠毒,枉我对你一片真心,处处以礼相待,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红裙美妇若无其事的看着手中滴血的尖刀,手腕一抖,尖刀滴血不沾。 她迅速将刀收回袖中,不知道藏在哪里。 “帮主对我的确是很好的,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带刺的红裙艳刀,怪只怪你命中躲不开这一把色刀吧。” “什么?你是九幽杀手红裙艳刀?我找人查过你的底细,你是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干女儿,怎么会是九幽杀手红裙艳刀?” “这些年来我还拼命讨好你,却不想你竟然隐藏得这么深。兵部尚书黄伟鸿不是你们九幽的敌人吗?他为什么还认了你做干女儿?” 红裙艳妇的眼神不再妩媚,变得非常奇怪,有一丝冷漠,有一丝怜悯,还有一丝嘲笑。 她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痛苦的人,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但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她看他就像看一条狗一样。 “宁帮主呀,枉你四海之内生意做得那么大,如果不是兵部尚书干女儿这个身份,你对我也有所企图,我恐怕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你吧。” “我也觉得奇怪,按道理你应该是不缺女人才对。是不是我一直不将身子给你,你就一直想要征服我?一直不肯放手?” “说实话,你每次在我面前,我一闻到你身上的烟味,我就觉得有点恶心。这些年来我忍得也是很辛苦的。你看我刚才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抱了你,你应该知足了吧。” 宁楚成闻言大怒,只觉喉头一甜,口中冒血。 他将腰间旱烟杆拿在手里。 “最毒不过妇人心。想杀我,还没有那么容易,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你一起去阴间走一遭。” 说完他疾步如飞,扬起旱烟杆,往着红裙美妇额头击去,一出手便是取她性命。 红裙艳妇见他神情狰狞,出手迅疾,来得凶猛,不敢硬接,连忙往一个大柱后面躲去。 柱子后面闪出一人,身穿白袍,看不清脸面,一掌便击中了宁楚成的旱烟杆,将它荡在一边。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是你,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原来一切都是你在安排!好,好,好,你们给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我要将它公之于众。” 宁楚成说完这句话,知道眼前这人在此,无法再攻击红裙美妇,便运起内功,转身想要逃走。 他刚刚奔至二楼栏杆处,便觉得腹中疼痛,周身无力,只好扶住栏杆,慢慢坐倒,再也没有力气起来。 他有气无力的扬起手中旱烟杆,口中鲜血冒的更加多,衣衫尽被染红。 “九幽杀手,我并没有明着和你们为敌,也没有挡着你们的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宁楚成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的秘密也跟我毫不相干,我甚至交代了手下和你们九幽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袍男子将红裙美妇揽在怀中,两人深情对视了一下。 “你还不明白吗?她是我的女人,我怎么会容许还有其他男人和她在一起?更何况,九幽令上也是要取你性命的,你死了,你的长胜帮正好为我所用。” 宁楚成吐出了几大口血,举着旱烟杆的手慢慢垂下。 “我好后悔,我不应该怕你们的……” 这是宁楚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的真心话,如果一开始他能够同仇敌忾对付九幽,也许就不是这个结果。 白袍男子走过去,将宁楚成手里的旱烟杆捡起。 “仙儿,百变公婆叶乘云应该将他的拿手绝活教会了你吧。接下来就是你发挥的时候了,我今后就用这个身份吧。” 红裙美妇风情万种的看着白袍男子,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尹郎,只有你对我是最好的,我如今一切都听你的。” “嗯,我们明日一起去拜访一下你的干爹。” 第九十六章 伪局 鲁离大师整个人自爆了,炸得四分五裂,他的手指就像数道闪电,直取兵部尚书黄伟鸿。 事发突然,没有人想得到眼前这个老人居然用这一招。 这一招玉石俱焚,对自己使用,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可能还能生还。 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没有人会用的。 “血手追魂,这是九幽灭绝人寰的一招暗杀术。”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恶毒的武功,居然还有人会用。” 黄伟鸿心中大惊,他迅速从座椅上弹起,不可谓不快,但他还是没有办法避得开如闪电一样袭来的带血手指。 手指旁边还有数块不知是什么部位的,血淋淋的肉块,鲜血四溅。 好在黄伟鸿身后站着随时做好应对准备的苦剑痴。 在鲁离大师爆炸的一刹那,苦剑痴就毫不犹豫的挺身迅速上前,用他宽阔的身躯,挡在了飞身而起的黄伟鸿的前面。 作为一个卫士,为了保护主人的安危,就要有视死如归的精神。 十只手指,全部射进了苦剑痴全身,鲜血溅满了他一身。 他左手还没有来得及拔出宝剑就已经断了气,他尸体不倒,脸色逐渐变黑。 全靠苦剑痴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血手追魂的暗杀,兵部尚书黄伟鸿才又幸免于难。 膳食厅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残肢断体,空气中弥漫着血雾,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不好,这血雾也有毒。” 黄伟鸿迅速用白布捂着口鼻,从后面逃出了膳食厅。 他逃得了血手的袭击,仍然避不了空气中的血雾之毒,鲁离大师舍生忘死的最后一击,果然犀利。 尚书府中不少卫士听见响声前来想救,刚一冲进膳食厅,便被血雾所害,纷纷倒在地上,尸体慢慢变黑。 “好毒辣的手段,九幽的暗杀真是凶险恶毒。” 黄伟鸿躲到足够远,连忙盘腿坐下,运功逼毒,旁人不敢打扰。 他的周身冒起了黑雾,内力之高,不可想象。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黄伟鸿周身黑雾才慢慢变白,他长舒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整个人显得非常的憔悴。 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保住了性命,体内余毒要全部清除干净,还需假以时日。 膳食厅的血雾已经散去。 黄伟鸿吩咐众人小心打扫,厚葬苦剑痴和几个最先赶来的卫士。 “我一定不能再次遇险。等我痊愈,九幽杀手,我势必要将你们全部铲除!” 他交待家丁,这些天只称抱恙在身,谢绝一切访客,托病不去上朝。 然后黄伟鸿走进了书房,将两扇厚重的木门关上。 长胜帮主宁楚成带着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干女儿小仙来到尚书府拜访,一样被家丁挡在了外面。 “什么?昨夜黄大人居然遇刺?他人没事吧” 宁楚成显得非常关心。 小仙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裙,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怎么连我们都不能进去探望一下干爹?” “这个是大人吩咐的,还请仙儿小姐体谅我们下人的难处。昨夜大人倒是没事,府里的侍卫死了不少,连侍卫总管苦剑痴都殉了职。” 家丁依然拦在门前,一脸苦相,不让他们进入。 “既然昨夜黄大人没事,也是好事。我们过几天再来拜访吧,你见了大人就说长胜帮宁楚成来过了就好。” 宁楚成虽然失望,但也无可奈何,他只好和仙儿一同离去。 “昨夜应该是鲁离动的手,他昨日为黄尚书烹饪菜肴,一夜未回。” 黄裙仙儿一边抚摸她身上的白猫,一边告诉宁楚成她知道的消息。 宁楚成明显惊讶了一下:“鲁离出手一向十拿九稳,他都没有成功杀死这个黄伟鸿,只是把他的侍卫总管给除掉了,日后这个黄伟鸿就更不好暗杀了。” 黄裙仙儿却兴奋地说道:“那个侍卫总管叫苦剑痴,也是一个狠角儿。那年他连剑如蛇古万都挡得下来,能够将他除去也是好的,至少黄伟鸿身边少了一个厉害的帮手。” 两人一路说着,回到了红澜雅筑,亭阁二楼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老人,正是判官安世民。 安世民看见长胜帮主宁楚成,心中一惊,但不露声色。 宁楚成看见安世民却微微一笑,主动迎了上去。 “判官大人好啊,在下长胜帮宁楚成,幸会幸会。” “什么?宁帮主知道老夫的身份?” 安世民明显充满了戒备。 黄裙仙儿也噗嗤一笑,对判官安世民道:“安大人,都是自己人,不用紧张。” 宁楚成从怀中摸出一物,往安世民面前亮了一下,安世民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九幽密令!原来是自己人,那就好,老夫多虑了。那日在少室山也全靠宁帮主没有出手,原来您早就是我们九幽的人了,哈哈哈。” 宁楚成走到烛火旁边,尝试着将旱烟杆点燃,却怎么也点不燃。 “判官大人来此,是冥王有什么吩咐吗?” 判官安世明对着两人说道:“冥王大人在赤霞山庄下了九幽令,让我们先灭少林五大门派比武大会,再到京城会合,想办法除掉兵部尚书黄伟鸿。” 他走到酒桌前面,拿起酒壶想倒一杯酒,被黄裙仙儿给拦住了。 “我的酒不能随便乱倒的。这种事,让小女子为判官大人服务就好。” 她将酒壶盖转了一个方向,往杯中倒出酒来,献给判官安市民。 安世民全部看在眼里,哈哈一笑,继续说道: “如此多谢了,我差点忘了红裙艳刀的手段。我们按照冥王吩咐,昨夜已经派人前往尚书府暗杀黄伟鸿,却还是失败了。” 黄裙仙儿消息灵敏,她一早知道鲁离大师没有回来,便问道:“你们是不是派的鲁离?” 判官安世明刚将酒杯放在嘴边,却停住没喝,又把酒杯放下。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连鲁离的手段都没有害到黄伟鸿,我只好来请你出山了。” 黄裙仙儿见判官安世明没有喝她倒的酒,微微一笑,又倒了一杯,自己饮了。 “可是你们这样做,已经打草惊蛇了。黄伟鸿躲在屋中不出来,谁都不见,我也没有办法啊。” 判官安市民看见黄裙仙儿将酒喝了,便不再顾虑,也一口饮完,擦了一下嘴。 “无常大人的七彩玲珑甲还没有取到,我们还可以再等等。我让古万和司徒玺在京城做了其它部署,等无常大人来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长胜帮宁楚成便对判官安市民说道:“如此甚好。我和仙儿出一趟远门,京城的事有判官大人安排再好不过了。” 他将旱烟杆插进了腰中,对黄裙仙儿道:“你换一身衣服吧,我们按计划去一下龙须镇。” 第九十七章 城局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三十里宽的长安城,是周秦各代建都之地。长乐宫、未央宫、甘泉宫、建章宫和曾经的阿房宫等,都是长安城长盛不衰的见证。 城内一片片宫顶相连相生,恢宏雄阔,壮丽巍峨。 宫顶之下,八街九陌,隔布勾结,纵横交错。 街道之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极尽繁华。 迁客骚人汇集在这古都长安,他们挥毫弄墨,寄情诗词,直抒胸襟,表达着对这座历史名城的敬意。 词句的字里行间里既有诗情画意,也有国恨家仇。 曾有“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前门次第开”的幽深,也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潇洒。 曾有“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的凄凉,也有“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霸气。 曾有“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的忠愤,也有“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的辛酸。 他们对这座历史名城既是赞誉有嘉,又是百感交集,可见长安城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李世五人,并驾齐驱,进得长安古都,也被眼前的长安盛世,深深震撼,好一座千年古城。 雷有同只在诗词歌赋中对长安略有了解,现在亲身来到这里也是感慨万千。 “想不到我雷有同还能有幸来到这里,见到这车水马龙,商贾满街,络绎不绝的盛世长安。” 李世见雷有同一路上也不说话,终于到达长安城后,才发出一番感慨,便策马向前,与他并辔而行。 “雷公子心情好些了吗?你饱读诗书,自然知道长安名城的诸多典故。我们现在看到的虽然繁华,但这里曾经也是北风萧瑟,号角连营,厮杀阵阵的古战场。它是经历了多少沧桑变化才建成了现在的模样。正所谓不经历风风雨雨,怎么会见到七色彩虹?” “我知道你们雷家出的事情,还未破案,导致你的心情非常不好。但一路上我和沈梦,也是殚精竭虑,为了你们家能够早日找到真凶,不避险阻,跋山涉水,寻求答案。我相信沈梦,她绝对不是想要加害你们雷家之人,这一点请你大可放心。” 雷有同听了李世的一番话,也觉得之前一路上对沈梦太过不公,也许真是错怪了她。 他便对李世说:“我也知道你们的一番心意,之前我是太冲动,希望你告诉沈梦,我不怪她了。” 沈梦其实就在李世身后,她当然听得到雷有同说的话。 她这人来得快,去的也快,见雷有同这么说,也大声地对着李世,发出来到长安的感慨之言: “这诗人思念长安,游子牵挂长安,今人怀恋长安,想不到这诺大的长安城还能让雷家的公子,化干戈为玉帛,转腐朽为神奇,放下成见,主动示好,也是难得。” “李世,你告诉雷公子,他之前说我的那些话,我都没记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世前后看了两眼,摇了摇头,“我可不当传声筒,你们俩和好了,自己说去吧。” 说完他调整马匹速度,退到后面,又和九把刀聊在了一处。 雷有同便只好自己向沈梦赔礼道歉。 沈梦也的确毫不计较,很快他们俩就聊到了一起,又对长安的诗词歌赋,争论得喋喋不休。 慕容缘紧跟着李世,一路上也是不多言语。 这时候街头传来一阵锣声,一个穿着青衣的大汉,额头扎着红色的发带,大声嚷嚷: “今日有幸,洛亲王和燕公子相约在未央宫前斗琴,大家都去看啊,我这里可以下注。盘口是:赌洛亲王赢的,一赔一,赌燕公子赢的,一赔十。” 他大力的敲着响锣,往前面走去,一直走到看不见踪影,锣声仍在耳边回响。 周围人群听了很是兴奋,议论纷纷。 “洛亲王的琴艺冠绝长安,我们能够在未央宫前听他弹琴真是三生有幸,这就去看看吧。” “我一定赌洛亲王赢啦。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他的琴,轻易不弹奏,弹奏起来就不轻易了。” “居然有人敢约洛亲王比较琴技,洛亲王竟然也会答应应战,这真是值得一看。” “这燕公子是何许人也?我们看看去吧。” 一时间,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大家随着锣声,熙熙攘攘地往长安城的未央宫拥去。 李世他们原本也打算在长安歇息一晚再走,听了四周人群的谈话,对这个洛亲王和燕公子的弹琴竞技,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尤其是雷有同,他本来的爱好就是琴棋书画,自己在家也爱拨弄一番古琴,听说有人比赛弹琴的技艺,心里更是发痒。 五人虽然嘴里没有明说,但都不约而同的跟着人群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李世问雷有同:“这场弹琴比赛,看起来长安城的百姓对洛亲王更加看好,不知雷公子怎么看?” 雷有同还没答话,沈梦抢着回答:“我却偏偏看好这个燕公子,他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几斤几两,也不会来挑战权贵了。” 雷有同爱和沈梦抬杠,他不服气道:“那我们来打个赌吧,我就选洛亲王,去看看等下谁赢?” 李世和慕容缘见雷有同与沈梦和好如初,双双笑了。 九把刀憋了半天,一听见有赌局,也兴奋地说道: “这弹琴的事我不懂,但这下注赌博可是我的强项了。刚才那敲锣大汉已经开出了盘口,我来做庄,童叟无欺。你们拿出东西押在我这里吧,看你们到底谁能够获胜。” 雷有同拿出了一两银子给了九把刀,沈梦没有这么多银子,从头上取下一把碧玉簪子,也放在九把刀处,他们俩这就算赌上了。 李世问慕容缘:“慕容姑娘,你要不要也参与一下啊?” 慕容缘摇着头:“我两边都不认识,也没有听过他们弹琴,怎么选呀,我就算了吧。” 李世知道慕容缘的性格,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也不勉强,他转身对九把刀说: “我押燕公子,这能够一赔十,以小博大,为什么不做?” 说完也放了一点碎银给到九把刀。 第九十八章 琴局 五人牵着马,来到未央宫前,殿前广场已是人山人海。 他们将马匹套在拴马桩上,便挤入人群,寻了个好的位置观看。 未央宫是前西汉帝国的大朝正宫,位于长安西城龙首山之上。 前殿以木兰为栋,银杏作梁,金箔贴顶,玉饰镶门,青色窗户上,雕饰着古色古香的花纹。 殿前左为斜坡,右为台阶,紫红色的地面象征着昔日帝王的尊贵,金光闪闪的壁带,昭示着前朝皇家的鼎盛。 两位青年公子,皆是人中龙凤,一左一右,立于殿前。 左边那人穿着华丽,紫绶金章。 他头戴芙蓉冠,身穿玄纹衣,长眉若柳,目带秋波,脸如桃杏,俊美绝伦。 他就像一个闲雅的王子,吸引着无数少女的爱慕和所有贵妇的爱恋。 右手那人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他长发不扎不束,披散于肩,眉如墨画,鬓若刀裁,五官分明,翩若惊鸿。 他就像一个闲云野鹤,带着几分疏狂,几分散漫,笑看人间风轻云淡。 左边那人就是洛亲王,他一出场便引发了场下群众的欢呼。 “洛亲王好帅啊,我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 “有这样的王亲贵族,真是羡煞旁人。” “待会儿他的琴技更是厉害,我们能在这里听到他的琴音,真是好福气啊。” 右边那人就是敲锣大汉口中的燕公子。 他从塞外来此,听说洛亲王琴技高超,特献帖挑战。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听过他弹琴,唯一能够表明,他够格可以和洛亲王以琴一战的,只有他身边的那具古琴。 那是一把无名的古琴,一把斑驳了岁月的古琴,面圆底扁,漆身已有蛇腹断纹,鹿角灰胎,呈现出暗淡的紫铜色。 “这个燕公子也很英俊啊,我也很喜欢他的风格。” “燕公子好像很沧桑啊,听说他是从塞外来到这里的,他的见闻也一定很多。” “能够敢同洛亲王斗琴的,也很了不起呀,我看好燕公子。” 人群中同样也有一部分,被燕公子的外貌迷住了,瞬间成为了他的簇拥。 两人均盘腿席地而坐,将古琴放在腿上。 敲锣大汉,又敲了三下响锣,示意大家安静。 洛亲王的古琴是用绫罗绸缎包裹着的,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裹,证明了他这把古琴非常的名贵。 这是齐桓公的‘号钟’古琴,长三尺六寸五,为古庙大梁悬钟之木所制,琴身雕龙纹凤,七根琴弦紧若游丝,紧缚雁足,单只这把古琴便是绝世之珍。 李世他们挤在人群中,对这两人都颇有好感。 雷有同对古琴很有研究,他认出了洛亲王的古琴是一把无价之宝,对接下来双方的比试琴艺,胜券在握。 沈梦虽然不懂音律,但看见燕公子的从容不迫,放达不羁,也是信心十足。 经过抽签,首先是由洛亲王开始演奏。 他轻轻抚摸着琴身,仿佛在抚摸他的心上之人。 他六岁弹琴,这把琴就像他最好的伙伴一样,陪伴着他长大。 这把琴也好像是他身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好像是他的生命。 琴上的每一根琴弦都是那么的熟悉,他仿佛已经将他的灵魂注入其中。 洛亲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十指舞动,开始弹奏。 弹琴的时候,他听不见任何嘈杂的声音,他已经和这把古琴融为了一体。 未央殿前,琴声骤响,传来高山流水的汩汩韵味。犹如两个神仙恋人,在青峦间嬉戏山泉。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 琴音婉转,清逸无拘。只觉这两个神仙恋人,从山水间又飞入了桃花丛林,清风拂面,桃花盛开。两人在林中翩然起舞,柔和优美,珠联璧合。 琴音再变激烈,如雨打芭蕉。画风突变,急雨敲阶,两个神仙恋人好似起了争执,女子拂袖而行,不顾雨水湿身,男子欲留又止,呆立当场。 琴声直转高昂,终于摆脱了尘世间一切束缚。朗月下,神仙男子踏月而来,情深款款,和他心爱的神仙女子再次相拥,两人双宿双飞,重返仙界。 雷有同听出来了,洛亲王弹奏的是嵇康的《嵇氏四弄》。 原本嘈杂的人群渐渐被琴音所迷,直到洛亲王弹完,他们仍然对眼前的画面挥散不去,大家都沉浸在神仙伉俪的爱情故事之中,不能自拔。 人群中不知是谁最先醒悟过来,拍着手掌。 “好……好啊……真是太好听了!” 紧接着一声、两声,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雷有同打心眼里佩服洛亲王的琴艺。 “余音绕梁,经久不息。洛亲王的琴声太好听了,我们真是不虚此行!沈梦这次肯定输定了,燕公子应该突不破这样的境界。” 他往沈梦那边瞟了一眼,看见沈梦也对刚才的琴音非常的陶醉,对于打赌能够赢她,心中更加笃定。 接下来就轮到燕公子弹奏了,大家也很好奇,这个燕公子会弹奏什么曲子来对抗洛亲王如此高超的琴声呢? 燕公子不疾不徐,缓缓弹奏起来。 他十指轮动,琴音时而高耸入云,时而低沉委婉,时而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沉稳如松峰崖柏。 他的琴音张扬似朔风吹雪,舒展如微风拂柳。 雷有同立即听出来了,燕公子弹奏的是《广陵散》,仍然是嵇康的名曲。 这首《广陵散》在燕公子的演奏下,情景分明的分为了上下两阕。 上阕琴声初起,曲调轻快,好像是情人的喃喃细语;好像是知己的款款深谈;好像是灯前儿女的嬉笑盈盈。 上阕琴声仿佛把人带到了烟雨江南,春暖花开的时节,让人陶醉于“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春色里,如沐春风。 下阕琴声曲调突变,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好像从春暖花开的时节,忽然把人带到了寒风呼啸,木枯叶落的冬天,萧瑟之感,弥漫胸际。 下阕琴声使人感觉到茕茕孑立,看破红尘。好像是分别两地,妻离子散;好像是时不我待,家徒四壁;好像是狼烟四起,国破家亡。 下阕琴声使得众人但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几乎忍不住潸然泪下。 雷有同被琴声包围,想起了自己身负血海深仇,却不知仇人是谁,眼泪夺眶而出,不能自己。 沈梦同样在琴声中想起了自己这些日子来的遭遇,也哭成了一个泪人。 李世和慕容缘也眼圈微红,极尽悲伤。 就连一向话多的九把刀,都默默地说不出话来,哑口无言。 燕公子一曲终了,底下群众已是哭声一片,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是一场琴声比较,纷纷宣泄着自己悲伤的感情。 良久后,倒是洛亲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高大而英俊,伸出双手,为燕公子鼓掌叫好。 “同是嵇康的名曲,你更技高一筹。” “是我输了,有那么一刻,我都被你的琴声带走了。好像进入了你的世界,进入了你的内心。这是经历过怎样的沧桑才能弹得出这样悲伤的琴音啊。佩服、佩服。” 听到洛亲王一边鼓掌,一边这样说,人群中才重又响起了欢呼声。 “啊,原来是这个燕公子赢了,不过洛亲王也好有风度啊,我们仍然支持洛亲王。” “燕公子的确是打动了我啊,你看我哭得稀里哗啦,青衫都湿透了。” 第九十九章 山局 斗琴比试结果已定,人群逐渐散去。 洛亲王风度翩翩地邀请燕公子去他王府一聚,两人收拾好古琴,也离开了未央宫。 李世和慕容缘都笑而不语。 沈梦擦干了眼泪,对着雷有同破涕为笑:“怎么样,还是我赢了吧。” 雷有同还真想不到每次都输给沈梦,但自己刚才哭得最是大声,打赌输了已成定局。 九把刀却赔惨了,他将雷有同的一两银子赔给了李世,又自掏腰包,取出十两银子给了沈梦,倒还公正。 “真没想到他们两个的琴都弹得这么好听,尤其是这个燕公子,简直出神入化,要喜得喜,要悲得悲。” 沈梦高兴的接过银子,“今天我做东,想吃什么,尽管点吧。” 五人取了马匹,去到长安城最大的客栈,吃了一顿山珍海味,好不快活。 客栈外,县令无常远远地对手下说道: “这个斗琴的燕公子好是神秘,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居然琴技能够和洛亲王不相上下。你们也去查一下他的底细。” “我看他武功内力深厚,才能发出如此悲鸣的琴音。疯人魔多铎和叶乘云死后,我们九幽杀手缺乏好手,看有无机会进行招揽。” “刚才看见地藏大人真情流露,嚎啕大哭,演得可真好,我们自愧不如啊!” 李世五人在长安古都暂且住下休息一晚,然后继续转而南下。 九把刀在成都报国寺方向和李世他们分道扬镳。 四人到达峨眉山时,气温已经变得更低,天空阴霾,好似要下雪了。 峨眉山是四大佛教名山,《峨眉郡志》云:“云凝萃,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四人弃马,连夜上山,竟是伴着天边的日出,登上了峨眉金顶。 山顶上一个红色的光球,逐渐升起,霞光万丈,层林竟染。 山峰下,一片云海,波涛浩瀚,映着初生的旭日,金光灿烂。 几个巨大的山石在云海里若隐若现,变幻无常,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 日出时的峨眉山应该还在梦中,林中的鸟鸣断断续续,本来还应是沉睡静谧的清晨,金顶上却隐隐传来打斗之声。 李世他们越往上走,越接近师父汪世海的住处,打斗之声越发明显。 那原本是非常隐秘的地方,在峨眉金顶附近的密林深处。 李世进入那间熟悉的、朴素的小茅屋时,只见门窗尽毁,桌椅俱裂,满地一片狼藉。 “不好,有人袭击,我师父有难!” 汪世海早年是九幽旗下得力杀手,在黑白两道得罪过不少人。 他脱离九幽时曾受了重伤,功夫已经大打折扣。 他常年隐居在此,深入浅出,几乎无人知晓,怎么又有大敌来犯? 李世心急,寻声往打斗处找去,远远看见林中有一群人已经早早的来到,将一个老人围在当中。 “咦,是少林的了缺大师、武僧天龙和惊涛堂的大将锁链、铜锤,他们带着一帮侠士围在那儿。” 沈梦眼尖,一下子认出了来人。 那群人中也有几个倒在地上,周围有人在帮忙疗伤。 “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我师父呢?” 李世心中更是疑惑,连忙加快步伐向前奔去。 人群中一个老人,背靠大树,须发喷张,右手捂着胸口,萎靡的坐倒在地。 他衣服上面已经溅有血迹,另一只手紧紧握拳,随时准备全力一击。 周围的人见到老人的这般气势,倒还没有逼得太紧,因为刚才有几个不怕死的,冲的太快,都被老人一拳一个给料理在地。 这个老人中了了缺大师的一记大慈大悲千叶掌,又被武僧天龙一脚扫中了小腿,看情况已是伤得不轻。 看起来这群人和这个老人已经打斗了多时。 “师父,徒儿来了!” 李世分开人群,奔向老人。 老人抬头看见李世来了,终于笑了。 “世儿,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李世抱住老人,转头对了缺大师说道:“大师为何要对我师父下此毒手?” 了缺大师认出了李世是少室山帮忙打跑九幽杀手的人,双手合十。 “李施主,眼前这个人是当年的九幽魔头汪世海,他身上背着少林无能大师的血案,我们少林终于知道他躲藏在此,特来讨还一个公道。” 他身旁的铜锤也说道:“惊涛堂的卷宗里面,也有汪世海犯下的大案,我们也要拿他归案,你可不要阻碍我们办事。” 李世这么多年受汪世海抚育,早已把他当成了父亲,见这么多武林人士翻起旧账要捉拿师父,自是不肯。 “我师父早已脱离九幽,十年来未曾涉足江湖,你们却还要苦苦相逼,今日我一定不能让你们伤害我师父。” 这时候慕容缘他们也赶到了现场,看见了李世怀里抱着一个老人,老人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你在少室山能够助我们与九幽相抗,却不料你竟然是九幽魔头汪世海的徒弟,真是造物弄人。” “但汪世海的命案不是岁月能够洗刷得了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番正派联手,我们一定要拿他回去。” 手上拿着锁链的惊涛堂高手也对李世说道,他认为己方人多势众,汪世海已经无路可逃。 了缺大师敬佩李世,便也向他劝道:“李施主,你不要想着凭一己之力,和正义之士相抗,否则刀剑无眼,我劝李施主还是让汪世海早些放下屠刀,跟我们走吧。” “谁说李世是一个人?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人士,不分青红皂白,九幽的首脑不去抓,却偏偏来欺负一个早已退出江湖的老人,我就不服。” 说话的是沈梦,她第一个从人群中站到了李世边上,也蹲下身来,将七花续命膏取出,给汪世海疗伤。 慕容缘想起自己的师父也曾经为九幽做过事,心里自然也不同意了缺大师的说法,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之前被司徒玺暗算过,就算再见司徒玺时,她心里也没有产生多大的仇恨。 她虽然不发一言,但跟着沈梦从人群中走出,和李世站在了一起。 雷有同见慕容缘走进圈中守护李世,也当仁不让,紧随其后。 “李施主原来还带了这许多帮手,但在我看来,你们无异于螳臂当车,还请李施主三思。” 了缺大师宅心仁厚,不想大开杀戮,继续劝道。 李世在给汪世海运功疗伤,助他能够起身,他见正义门派苦苦相逼,不肯放过师父,便小声对着慕容缘和沈梦他们说道: “等一下你们先扶师父离开,这里我来挡着。” 第一百章 链局 惊涛堂铜锤初见李世一个人护住汪世海,还不觉怎样,突然看见对面汪世海的帮手越来越多,只觉不能再等,以免夜长梦多。 “了缺大师和各位,不要再同他们多费唇舌了。那个汪世海已是强弩之末,我们要同心协力,一鼓作气将他拿下。我打头阵,你们跟上啊,还怕李世他们怎的。” 他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对着汪世海一锤击去。 铜锤一动,他旁边的锁链也动,两人一向配合无间,在少室山也是他们同时出手,才救出了崆峒的贾游仁。 锁链没有击向汪世海,他的链子打的是地下,好像跟铜锤的进攻对象,毫不相干。 铜锤往前猛击,像个开路先锋,身前激起一股巨浪,大有泰山压顶之势,但真正的杀招却是他身后击向地下的锁链。 李世迎难而上,双拳泛起金茫,对着来势汹汹的铜锤挡去,轰的一声巨响,铜锤偌大的身形,连锤带人,居然被生生止住。 铜锤楞了一下,还没有人敢赤手空拳挡住他重逾八十斤的铜锤。 但他也是勇猛,抡起铜锤,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仍是开路先锋的打法,和李世的神拳缠斗在了一处。 地下突然冒出一根尖锐的链条,越过李世,链条的头部就像一把尖锥,直刺刚刚被沈梦扶起的汪世海心窝。 那条链子就像一条毒蛇,突然从草丛中跃起咬人,让人防不胜防,这一招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它穿胸而过。 汪世海昨晚骤然遇袭,同这群人周旋战斗了一夜,身上多处受了重伤,刚才已经虚弱得不能站起,全靠李世输送了内力,才被沈梦扶住。 锁链骤然来袭,他胸口内伤剧痛,眼看无法避开这真正狠毒而又致命的一击。 沈梦心中也是一惊,刚想扶着汪世海躲避,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叮”的一声,一根银针将锁链尖头打歪。 便是这小小的银针,让锁链所刺方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锁链险险的同汪世海擦肩而过,但依旧来势不减,直刺穿了他身后的粗壮树干。 慕容缘全神贯注地保护汪世海,见锁链来得凶猛,立即一招“针锋相对”,银针飞出,化解了攻势。 锁链手上也是一震,但并不惊慌,他抖动锁链,将刺穿的大树搅出一个窟窿。 他手腕一抖,锁链被重新收回。 锁链一招失手,一招又起,不给对方任何停歇的机会。 这一次他没有击向地面,而是击向了空中。 这一招比刚才的那招还要凶狠。 “铁索向天渡”这是惊涛堂锁链的终极绝招。 他恼怒刚才慕容缘的银针横空出世,击歪他的链尖,眼看就要致汪世海于死地,却功亏一篑。 这一招他连慕容缘也不放过。 “本来就是要拿汪世海归案。万马堂马杜忠被汪世海所杀,已是铁证如山。拿不到活的,拿他的尸体回去,也能交差。” “只要敢挡我惊涛堂办案的,都是同罪。” 锁链心中已经起了必杀的念头,每一招都异常狠毒。 尤其是这招“铁索向天渡”,他从未失手,对接下来的获胜充满信心。 旁边的少林僧众不愿以多打少,了缺大师和武僧天龙并没有听铜锤的召唤,只冷眼旁观。 剩下的江湖侠士,功夫好的不屑出手,功夫差的,已经吃过汪世海醉步神拳的苦头,看见李世也会这招,更不敢强行出头。 他们只在惊涛堂两员大将身后呐喊助威,口号异常响亮,却光打雷不下雨。 铜锤苦战李世,一把大铜锤虽然舞得团团转,自己却愣是没有冲过李世的防线半步。 他身后虽有一片助威之声,却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心中也是十分恼怒。 “说好了一起捉拿汪世海,怎么就我们惊涛堂的动了手,少林和那帮所谓的侠客,没有一个上前,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天生神力,八十斤重的铜锤在他手里举重若轻,一时半会儿,和李世斗得旗鼓相当。 锁链的名字叫做吴德旺,因为他姓吴,所以尽管他的名字又有德,又有旺,却并不得志。 他的锁链功夫刚柔并济,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好手,大半生却碌碌无为,四处碰壁。 他不愿去做强盗,打家劫舍,辱没了祖宗名声。 他也不愿跻身仕途,阿谀奉承,点头哈腰,靠着小圈子内的提拔升官,辜负了一身武艺。 他只有去做捕快,只有投靠惊涛堂才打出了一点名气。 他办案时从不看人脸色,只要是认为该抓,该杀的对象,他都不会放过。 也只有在这些人身上,他才有存在的快感,所以他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 一根锁链射向天空,仿佛直接射向空中的太阳。 天上的太阳已经升高,顺着锁链望去,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双眼,锁链变成了一条黑线。 当慕容缘他们再看到索命的铁链时,链条已经分成了三条,突然就从天而降,瞬间到了眼前。 一条射向汪世海,一条射向沈梦,一条最毒的射向慕容缘。 沈梦没有想到锁链吴德旺连她都要杀,娇呼一声,往汪世海身前挡去,她身形灵动,避过了袭击她的锁链,还帮汪世海挡下了胸前的致命一击。 因为她的身上穿着那块麻布护胸。 沈梦原本是无法兼顾保护汪世海的,她自己能够避开攻击她的锁链已经很难了,但她看见慕容缘更是险象环生时,便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汪世海的身前。 锁链击中了她,吴德旺以为链条会将她和汪世海串在一起,心中正要得意,却不料只是将沈梦和汪世海一起击退了几步,并没有刺穿沈梦的胸口。 那边击向慕容缘的锁链更是凶狠,犹如当头贯下。 慕容缘银针飞出,想要减缓和阻止锁链,银针却被锁链震飞,再避已经来不及了,眼看慕容缘就要受到重伤。 她旁边的雷有同却挡在了慕容缘身前,一声大叫:“不要伤害慕容姐姐!” 铁锁链刺入了雷有同的左肩,鲜血直流。 但在锁链刺入的一刹那,雷有同的左肩产生了一个光圈护盾,封住了锁链大部分的力道。 锁链尖头锋利无比,威力巨大,连老树都能刺穿,却没有刺穿雷有同的肩膀,但雷有同受伤也是不轻。 慕容缘恨锁链吴德旺出手恶毒,同时伤了沈梦和雷有同,一只手拿着一根银针,往锁链吴德旺身边飞去。 第一百零一章 锤局 锁链吴德旺利用耀眼的日光,从天上将锁链分别刺向慕容缘、汪世海和沈梦。 “铁索向天渡”是他的得意绝招。 这一招充分利用了天时、地利,吴德旺势在必得。 然而结果却是只让雷有同受了轻伤。 首先是沈梦,她身法如白驹过隙,竟然能够躲开突如其来的袭击。 然后还是沈梦,她居然用身体帮汪世海挡住锁链,而且她明明已经被锁链刺到胸口,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起身救人。 最后是雷有同,他也大无畏地挡在慕容缘身前,也被锁链刺中肩膀,却犹如蚍蜉撼树。这个人的身体好似铁打的一样,锁链也根本刺不动他。 沈梦和雷有同前仆后继,先后用身体挡住从天而降的锁链,救下了汪世海和慕容缘。这些不仅让锁链吴德旺大惊失色,也让在场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眼前这几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照看一下雷公子。” 慕容缘看见雷有同为她浴血,终被激怒。 她向沈梦喊了一声,手持银针,飞向惊涛堂大将锁链吴德旺,她要让他血债血偿。 吴德旺赶紧将锁链收回,接下慕容缘的攻势,雷有同又是痛得大叫一声。 沈梦扶住汪世海,胸口虽然也被击得隐隐作痛,但还好有麻布护住,并无大碍。 她立即奔向雷有同,用七花续命膏给他涂抹患处,很快止住了流血。 李世大战铜锤,慕容缘大战锁链。 周围了缺大师回头对武僧天龙说道: “这个李施主的功夫和汪世海如出一路,显然也是他的传人。这个女施主的银针功夫有点像当年的神针仙子,那两人也都曾是九幽的杀手,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和九幽到底有无瓜葛?” 武僧天龙说道:“李世曾经帮助过我们对付九幽,他们应该不是九幽的人。” 了缺大师却道:“但无能大师的仇我们不能不报,此番少林方丈叫我们带队出来捉拿汪世海,趁着李世和那女子大战惊涛堂两员大将,你不妨拿住汪世海再说?” 武僧天龙非常敬佩戒律院的了缺大师,听了他这么说便不再犹豫。 “如此谨遵大师吩咐。” 他快步上前,既不帮铜锤,也不帮锁链,直接攻向他们身后的汪世海。 沈梦还在给雷有同涂药,发现一个少林高僧攻来,立即发出了一声“化缘佛音”。 武僧天龙先是一怔,他身后的了缺大师高声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他立即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不再受沈梦化缘佛音的影响,继续进攻汪世海。 汪世海缓得一缓,和武僧天龙拆了几招,靠着脚下功夫躲避。 沈梦见雷有同肩上伤口止住了血,有心帮助李世救出师父,她掏出寒光匕首,往武僧天龙背后刺来。 武僧天龙不愿同女孩子打斗,见沈梦来攻,只见招拆招,大部分进攻还是往汪世海身上招呼。 汪世海得到沈梦的帮助,双斗武僧天龙,还能苦苦支撑。 雷有同扶着肩膀,只关切地看着场中的慕容缘,自己苦于不能上去相助,心中暗暗着急。 慕容缘奋起神威,如玉女穿花一般,将神针仙子的武功使将开来,犹如千万道针影,将锁链吴德旺笼罩当中。 吴德旺锁链远攻犀利,近战不是他的强项,所以他每次动手都喜欢和铜锤并肩作战。 他几次招呼铜锤过来帮忙,那边铜锤却正和李世斗得酣畅淋漓,哪里分得了身。 之前大刀王蔡猛独斗慕容缘都身披数创,吴德旺近战更是落于下方,渐渐不支。 慕容缘银针发力,穿过了锁链密不透风的防守大阵,眼看就要刺伤吴德旺时,背后又有一阵大力袭来。 那是一片柔和之力,好像一片树叶,却蕴含着极大的威胁。 “大慈大悲千叶手!” 慕容缘不得不回身御敌,她放弃进攻锁链吴德旺,展开身形,像一个舞姿优美的舞者,风姿卓绝地避了开去。 “阿弥陀佛,女施主功夫好俊,由我来会会你吧。” 说话的是了缺大师,他见锁链不是慕容缘对手,一出手便将他救了出来,接过了慕容缘的攻势。 锁链吴德旺看见了缺大师上场,挡住了慕容缘的进攻,他得到了拉开距离的机会,便悄悄退后几步,躲在在了缺大师身后,趁慕容缘不注意,毫不犹豫地用锁链凌空击向慕容缘。 周围侠士见他不顾江湖道义,利用少林了缺大师作掩护,偷袭一个女子,纷纷不齿。 正当吴德旺以为可以靠偷袭,将慕容缘置之死地之时,一个庞大的身躯飞来,锁链锋利的尖头正好刺中这个身躯,血花四溅。 “妈个巴子,你怎么刺我!” 说话的是铜锤。 铜锤名叫巴尔图,是蒙古人,早年追随惊涛堂主诸葛惊涛,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他面色黑赤,人高马大,袒露胸毛,外形极具霸气。 他双臂孔武有力,铜锤舞动起来,近战威力锐不可当。一棵三四个人合抱的大树,被他的铜锤击中,也会应声而断。 他独斗李世,大家都以为身形比他瘦小一圈的李世,被他拿下,只是时间问题,故场上焦点都没有怎么关注,却不料他俩打斗中被击飞的肉球却是铜锤巴尔图。 李世一开始运起神拳,拳头的金茫遇到铜锤的击打,也感觉到势大力沉,不能硬拼。 但当他运起醉步,自己像喝醉了酒一样,和铜锤巴尔图缠斗,情况就大不一样。 原因是巴尔图的铜锤太过沉重,身形缓慢,他根本就打不到李世。 外人看起来是李世被打得东倒西歪,几乎立即就要命丧锤下,只有铜锤巴尔图自己才知道自己心里的苦楚。 因为铜锤这门兵器适合力战,不能久支。 当年岳元帅朱仙镇八大锤大破金兵,是在马上冲锋时用的这个兵器,硕大的铜锤将金兵的狼牙棒打得溃不成军。 但一对一格斗,和战场上冲锋陷阵就是两样了。 一对一格斗讲究技巧和策略,偶尔还要玩一下心理战,不是一味猛攻就能致胜。 否则练武之人,只要力气大就都可以成为一流高手了。 醉步神拳有一招是“诗成斩将奇难敌,酒熟封侯快未知。” 讲究的是四两拨千斤,空手入白刃,润物细无声。 李世借力使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巴尔图气力消耗巨大的这个弱点被李世抓住,他才是强弩之末,苦不堪言。 他想脱身,却被神拳罩住,险象环生。 他非常后悔没有跟锁链一起攻击这个人,否则锁链可以替他解围。 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要招呼锁链过来,却没想到锁链也在那边喊他。 终于在铜锤巴尔图气力不支,下盘虚浮之时,李世利用他大力舞动铜锤的惯性,只从侧面加了一点点力气,就将他整个人抛了起来。 当然李世也是看准了锁链吴德旺从了缺大师的身后偷袭慕容缘,他这一抛,力道恰到好处,刚好利用铜锤巴尔图庞大的身躯,替慕容缘挡下了吴德旺的锁链。 第一百零二章 绝局 铜锤巴尔图被锁链吴德旺刺中,他翻滚的身躯并不停歇,锁链一直在他身上缠绕。 李世并不理睬,迅速回身,他的目的是保护师父汪世海不受伤害。 他将武僧天龙的攻势接下,对沈梦和雷有同说道: “这里危险,你们快带我师父离开。” 沈梦知道自己功夫低,雷有同又好像不会功夫,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趁着惊涛堂两员大将互相纠缠在一起之际,便迅速拉起雷有同和汪世海,往林中深处跑去。 原本围着汪世海的众人要追,突然发现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了几个黑衣蒙面人。 为首一人身形瘦高,手持血色骨笛,挡在面前。 他们放过雷有同三人,冷冷的盯着想要追击的正派人士。 “我认得这个兵器,这是少室山上九幽杀手挟持崆峒掌门的武器。” “他们果然是九幽的人。” “这个汪世海居然还受九幽的庇护,不能放过他们。” 群龙无首,这帮所为的正义侠士,看见九幽一众蒙面杀手站在面前,也只是喊着口号,不敢追赶,眼睁睁看着三人往上跑去,进入了密林深处,不见踪影。 李世看见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心中暗暗叫苦。 他和武僧天龙缠斗,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但看见县令无常放过沈梦三人,心中也是奇怪。 慕容缘终究斗不过了缺大师,了缺大师也不愿伤人。 她向了缺大师虚晃一招,往李世方向飞去。 这边李世也逼退武僧天龙,和慕容缘并肩战斗。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分开缠绕的铁锁链,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他们感觉重新找回了战斗力,不顾李世和慕容缘阻挠,冲向九幽杀手。 县令无常指挥九幽众人把他们截住,一些正派人士也加入了战斗,峨眉山顶一片刀光剑影。 铜锤巴尔图受了锁链吴德旺一记重创,气力不济,他们两人双斗县令无常,也讨不到好,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了缺大师见九幽杀手杀到,放过李世和慕容缘,带着武僧天龙,加入了和九幽的战斗中。 李世与慕容缘打倒两个攻击他们的正派人士,抽空远离了战场,李世一心想救师父,带着慕容缘,往沈梦刚才逃走的方向寻去。 县令无常只道是地藏大人要获得沈梦信任,暂时出手相助,并不想引火上身。 他见目的达到,一声招呼,且战且退,一行人往山下跑去。 要追汪世海得继续往密林深处爬山,要追县令无常就得往相反方向下山,正派人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穷寇莫追,我们捉拿汪世海要紧。” 了缺大师指挥众人放过蒙面九幽杀手,往密林深处而去。 峨眉金顶有一处险峰,山崖突兀高耸,好似被盘古巨斧劈成,它下面就是万丈悬崖,让人不寒而栗。 沈梦左手拉着雷有同,右手扶着汪世海,慌不择路,居然穿过了密林,来到这险峻的山崖处。 四周都是悬崖绝壁,沈梦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身后一个身穿黄色宽袍大袖的老和尚,神情冷漠地看着三人。 老和尚背着阳光,沈梦看不清容貌,但感觉有几分像师父。 “师父,是你吗?梦儿找你找得好辛苦。” 沈梦以为终于见到了师父,眼泪夺眶而出,想要飞身过去拥抱。 那老和尚并不答话,突然一跺脚,身子原地旋转一圈,慢慢走了过来。 沈梦终于看清,老和尚正是她一直找寻,却不见人影的了痕大师。 她再无迟疑,放下汪世海和雷有同,往了痕大师身上扑去。 “师父啊,你这些日子是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我好担心您老人家呀。” 了痕大师却对沈梦视而未见,他用袖子将扑过来的沈梦扫开一边,径直往汪世海方向走去。 汪世海看见了痕大师,嘴角苦笑:“毒菩萨,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你,你还受他命令?你是来取我性命的吧。” 了痕大师依旧不言不语,突然身体迅疾移动,来到汪世海面前,一掌按在了汪世海心口。 沈梦惊呼一声,雷有同也吃了一惊,他们想要去救,无奈了痕大师移动实在是太过迅猛。 那了痕大师看见汪世海身旁的雷有同,举掌要打,但终究没有打下。 雷有同看见这个人恐怖的眼神,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雷家害得我好苦,但这一掌我留给另一个人吧。” 说完他收掌,对着汪世海说道:“你一早就应该知道是这个结果,你难道没有后悔过?” 汪世海心口中掌,整个人身子软绵绵的倒下。 沈梦亲眼见到师父一掌打杀汪世海,不知缘由。 她飞快的跑过去,扶起汪世海,盯着了痕大师。 “师父啊,你这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已经退出了江湖,早已不在九幽里面做事了,您一向说不杀生,为什么你不放过这个老人?” 沈梦一边说,一边流泪,她心里想着,原来一路上,李世他们并没有冤枉她,她的师父的确是杀人了。 了痕大师冷漠地看着沈梦。 “所有背叛九幽的都要死的,汪世海也不例外。” 奄奄一息的汪世海笑了,口中鲜血被他呛出,但他依然在笑。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难道你真的不后悔?” 汪世海闭上了眼睛,他回想了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历历在目。 “毒菩萨,你一心向佛,却没有我活的潇洒,豁达。人固有一死,我也只不过比你早走一步而已,我能离开九幽,就知道了会是这个结果。” “以前我做过很多的恶,从没有后悔过,就算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前来兴师问罪,我也不过是觉得理所当然,谈不上后不后悔。” “我唯一的遗憾是今生今世没能再见她一面,我唯一后悔的就是骗了她。她的孩子没有死,我不敢承认对她的感情,我收养了她的孩子,让她难过,也许这辈子能够让我产生悔意的,就唯有这件事了。” 汪世海说完,不住咳嗽,每咳一下,就吐一大口血,精神越来越萎靡,眼看是活不成了。 “师父!你们把我师父怎么了?” 第一百零三章 掌局 李世和慕容缘寻着沈梦三人的足迹,找到了这里,远远看见汪世海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雷有同呆立一边,沈梦哭着扶住汪世海,一个老和尚站在一旁。 李世快速赶到,他跪在汪世海身边,将师父抱在怀中。 师父已经断气,他终究没有赶上见汪世海最后一面,没有听到汪世海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双目流泪,对沈梦大声问道:“是谁?是谁害了我师父?是谁干的?” 沈梦快速摇头,不敢看李世,眼泪流得更加厉害。 慕容缘也随后赶到,站在李世身前,看着这一幕,心情沉重。 李世流着泪,站起身,上去摇着雷有同肩膀:“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杀害我的师父?” 雷有同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老和尚。 他将手抬起,手指指向这个老和尚:“就是他,他就是沈梦的师父,他就是了痕大师。刚才就是他打了你师父一掌。” 李世回头看了沈梦一眼,沈梦依然抱着汪世海的尸身,低头流泪,没有否认。 李世泪流满面,没想到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他盯着眼前的了痕大师,怒不可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师父早已退出江湖,你居然还不放过,你害了雷家还不够吗?还要害我师父?我定不饶你。” 李世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拳头已经发出了金茫,地上的沈梦却一把抓住了李世右手。 她跪在李世面前,不住摇头。 “不要,你不要伤害我师父,我不允许你伤害我师父,我替我师父道歉,你要报仇就找我吧,我愿意代替我师父向你赎罪。” 李世挣脱沈梦的双手,一大步跨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双拳击向眼前的了痕大师。 了痕大师微微一笑,右手一掌击出,往边上一带,李世拳头全部打歪,然后他举起左手,往李世心口击来。 “师父啊,求求你,不要再害人了。” 沈梦在了痕大师左掌要击中李世心口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跃起,将李世推开。 了痕大师手掌迅急,一掌击在沈梦右肋。 沈梦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向后飞去,跌倒在地。 好在右肋也在那块麻布的保护范围,她心脉没有受损。 慕容缘见这个老和尚刚才对汪世海下毒手,现在又要杀李世,立即发针,攻向了痕大师。 李世见沈梦不顾自身安危,替自己挡了一掌,倒在地上,对这个了痕大师更加恨之入骨,又是一拳击出,全部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了痕大师武功实在太高,他的掌风让慕容缘的银针根本无法靠近。, 他分别两掌击向李世和慕容缘。 李世中了一掌,胸中一阵烦闷,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却要紧牙关,死战不退。 慕容缘也是银针上下翻飞,用尽全身力气,游斗了痕大师。 了痕大师看见慕容缘的银针,想起了一人,目露凶光,他右掌震开李世,左掌往慕容缘头顶击下,眼看慕容缘也要命丧当场。 雷有同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前去,抱住了了痕大师的小腿,被了痕大师一脚踢飞。 全靠雷有同让了痕大师缓了一缓,李世飞身挡住了了痕大师的左掌,救下了慕容缘。 李世中掌,整个人朝慕容缘飞去,慕容缘退回空中将他接下,李世大口吐着鲜血,受了很重的内伤。 李世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双拳用力撑地,想起身再战,却怎么都爬不起来,口中不住涌出鲜血。 慕容缘见状,连忙俯身将李世扶住。 眼前这个了痕大师掌力是慕容缘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慕容缘内心害怕至极,不敢再战。 了痕大师还待进一步取他们性命,一步一步向李世和慕容缘走去,空气中突然弥漫着祥和之气,一片巨大的枫叶手掌向他罩来。 “师兄住手,不要再伤害无辜。” 了痕大师闻言,转身一掌。 砰的一声,双掌相交,空气中炸裂出巨大的风浪,岩石边上的树木摧枯拉朽一般,全部折断。 了痕大师站立不动,刚刚发掌的那人腾地往后飞去,被武僧天龙接住。 紧接着,正派人士纷纷赶到。 刚才还好是少林了缺大师来得快,他远远看见师兄了痕,听到了李世的厉声质问,知道汪世海已被他杀死。 但他见了痕对李世他们也痛下杀手,只知道救人要紧,向了痕发出一招大慈大悲千叶手,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李世和慕容缘。 了痕大师看见这么多人都赶到了,不想恋战,原地转了三圈,一阵狂风刮过,飞沙走石,令人睁不开双眼。 狂风过后,了痕大师不见了踪影。 了缺大师右手手臂已经骨折,他忍者剧痛说道:“了痕师兄好厉害的掌力,他功力是我十倍,但他为什么要杀汪世海后,还要对李施主他们赶尽杀绝?” 李世口中喷血,已经说不出话了。 雷有同挨了一脚,体内的地藏神功又一次保护了他。 他虽然跌得鼻青脸肿,肩伤流血,却没有受到重创。 他起身跑到慕容缘跟前,见慕容缘将地下的李世扶起,把李世额头抱在怀里,便站在慕容缘身后,没有说话。 沈梦此时也从地上爬起,她也受了内伤,但不顾自己伤势,跑到李世跟前。 李世将头转了过去,不想看沈梦。 沈梦泣不成声。 “我没有想到师父会杀人,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 雷有同此时对沈梦的师父了痕大师恨之入骨,他恶狠狠地对沈梦说道: “我还好意向你道歉,你师父就是九幽杀手毒菩萨,他害了我们一家,又害了李世和他师父,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梦拼命摇头,不住哭泣。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恳求你们原谅,原谅我师父,原谅我吧,我做牛做马来报答,来补偿你们,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沈梦爬到李世跟前,摇着李世的手哭到:“李世,刚才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求你原谅,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你说句话啊。” 李世内伤严重,他恨着沈梦,根本说不出话。 沈梦又一边落泪,一边抓着慕容缘的手。 “慕容姐姐,你说句话啊,你们要我怎么做?你们才能原谅我师父,才能原谅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慕容缘一心担心李世的安危,不知怎么回答沈梦。 雷有同却说道:“你师父一掌能够将李都头差点打死,你为什么中了你师父一掌却安然无恙?我们雷家的七彩玲珑甲是不是在你身上?” “你和你师父处心积虑的接近我们雷家,却原来都没安好心。” 沈梦闻言,心如刀割。 她望着李世,指望李世能够帮她解释。 李世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沈梦不知道一大口鲜血堵在李世喉头,李世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零四章 崖局 太阳的光辉逐渐淡去,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四周显得格外的阴冷。 沈梦看见李世闭上了眼睛,不再理睬她,内心悲伤,痛如刀绞,心乱如麻。 周围正派人士也纷纷以异样的目光盯着她看,仿佛她就是雷家惨案的凶手。 雷有同对她怒目相向,慕容缘眼里只关切地看着李世,她师父了痕大师也已决绝地离她而去。 “崆峒派居军大侠中的毒一定是我师父下的了。” “蔡猛一定是被我师父杀的,余震白也一定是被我师父打伤的。” “刚才也是我亲眼所见,师父害死了汪世海,害死了李世的师父。” “一路上李世告诉我,他是被师父养大的,他的师父就是他的再生父母。现在李世闭上眼睛,他不愿意再看见我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师父的过错啊。” “这个世上只有师父对我好,只有李世对我好,但他们却都不理我了。” “师父啊,你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还要把我留下?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沈梦和李世一路上不辞劳苦地寻找师父了痕大师,都是寄希望于她师父不是九幽杀手。 甚至雷有同在方家镇告诉沈梦,说他已经知道她师父是毒菩萨时,沈梦仍然抱有师父不是坏人的希望。 现在师父当着她的面杀人,为九幽做事,还打伤了李世,证据确凿,已容不得半点怀疑。 她的师父了痕大师就是昔日的九幽杀手,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就是“烟花如梦毒菩萨”。 现在李世对她不理不睬,慕容缘对她漠不关心,雷有同对她恶言恶语,周围的人对她品头论足。 “刚才我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他们原谅,也没有一个人理我。” 在他们眼里,沈梦只觉得自己也是一个罪大恶极,罪不可赦的坏人。 沈梦缓缓站起了身,脸上的眼泪已经流干,流出来的已是两行血泪。 沈梦站在凌厉的风中,山顶的大风夹着雪花,吹乱了她的长发,紫色的衣衫随风飘扬,她感觉这里的冬天好冷啊。 沈梦站在悬崖边,一个人无依无靠,孤独无助。 她感受到天苍苍之大,却容不下她小小的沧海一粟。 她一时间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雷有同在沈梦面前继续大声说道:“你和你师父害死了我的家人,害死了我的母亲,你快告诉我,我父亲现在在哪里啊?” “你的母亲和父亲?哼,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我的亲身父母,你以为我会关心你的父母在哪里吗?” 雷有同闻言大怒,本想要继续上前训斥,却突然发现沈梦的眼神非常奇怪。 这种眼神是看透生死的眼神,是不惧轮回的眼神,这种眼神让他觉得沈梦就是一个陌生人,不再是成日里同他嘻嘻哈哈的沈梦,他一时心里发毛,不敢再问。 沈梦看着雷有同,又扫视了一下悬崖边围观的众人,她的目光重又回到雷有同身上。 “是的,我唯一不该的是拿了你们雷家的东西,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说完沈梦冷笑一声,看了看李世,李世依然没有反应。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目光了,她开始脱衣服,慢慢地将紫色外衫除去。 围观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顿时惊呼一片。 慕容缘也不知道沈梦要做什么,见她在众人面前脱衣服,大感不妥,刚想要制止,却看见李世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人几乎陷入了昏迷状态,她赶紧抱紧了李世,要说的话终究是欲言又止。 沈梦将紫色外衣脱下,山顶风雪凌厉,狂风大作,就像一把把冷酷的雕塑刀,刀刀刻在沈梦身上。 沈梦的内衣被狂风雕塑着,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露出了她令人销魂的玲珑身段。 “她要做什么?”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她难道是个妖女?还想要迷惑我们?” “今天怎样都要她给我们一个交代。”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噪音,沈梦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她继续脱衣。 “哼,交待,好啊,今天我就给你们一个交待。” 她将那块护胸的麻布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衣,就像她在深龙潭刚刚洗完澡一样,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将脱下来的麻衣布块扔给了雷有同。 “这是你们雷家的东西,至于它是不是七彩玲珑甲,我并不关心,也并不知道,现在我把它还给雷家,我不欠你了。” 雷有同接过沈梦抛来的麻布,大是疑惑。 沈梦看了看昏迷状态的李世,她好想过去亲他一下再走,但看见慕容缘,她又忍住了。 她心中想着:“慕容姐姐终究是比我要好看的。” “我这辈子还没有被男人亲过,如果可以,下辈子投完胎,我一定要好好享受天伦之乐才走。” 她优雅地梳理了一下头发,不让大风将她的头发吹乱。 随风飘落的雪花,已经将她的头发打湿,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更掩不住她艳丽的绝世容颜。 她心想:“就算去到阴间,我也要美美的才好吧。” 她又看了慕容缘一眼,把目光定格在了李世身上。 她取出了藏在内衣里面的玉葫芦,将它丢给慕容缘。 “你救救他吧,我不能再照顾他了,我不能再帮他疗伤了,其实我跟他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他的师父的确是我师父杀的,你叫他不要找我师父报仇了,我将我的命还给他,你要替我对他好,你要将我对他的爱,全部都给他。” 说这段话时,沈梦几度哽咽,又开始泣不成声。 看见慕容缘接过了玉葫芦,沈梦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感受了一下雪花打在脸上的冰爽。 “今天是农历十月三十吧,好吧,我记住今天的日子了。” 然后她张开双臂,缓缓后退,走到了悬崖边上,脑海里一片空明。 “我谁都不欠了。师父,你的债,梦儿帮你还了。” “李世,我爱你,尽管我还没把这句话对你说出口,可能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了,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也许来生,我们再续这份缘吧。” 慕容缘好像知道沈梦要做什么了,她迅速放下李世,往沈梦后退的地方奔去。 “不要啊,沈梦姑娘,你不要做傻事,这一切都是你师父的错,你并没有错啊!” 她飞身想要抓住沈梦,却抓了个空。 沈梦张开双臂,从万丈悬崖上面,往后跳了下去。 第一百零五章 撤局 风越鼓越急,雪越飘越大。 峨眉金顶远处的山峰慢慢被风雪染成了白色。 沈梦只穿着一身光洁的白衣,为了偿还师父的罪过,纵身从悬崖跳下。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沈梦……沈梦……你为什要做傻事?沈梦……” 慕容缘冲到悬崖边,喊得声嘶力竭,只听见山崖间传来阵阵回声,沈梦的名字响彻天际。 悬崖下面白云皑皑,云浪滔天,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影。 躺在地下的李世好像有了知觉,一双紧闭的双目,流出了眼泪。 他依然动不了,但他意识到可能犯了很大的错误,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沈梦。 这种意识弥留天际,飞到了很高的地方。 居高临下,他看见了慕容缘在悬崖边上呼喊着沈梦的名字。 他看见了雷有同手里抓着沈梦身上的麻衣布块,望着沈梦跳崖的方向,茫然不知所措。 他看见周围围观人群冷漠、同情、悲哀、嘲讽的不同嘴脸。 正是这些人给了沈梦足够的压力,足以摧毁一个人求生的欲望。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他有没有怪沈梦?有没有怀疑沈梦?他为什么没有帮助沈梦解释身上穿着宝甲的事情? 在方家镇,莫半仙算命的一句戏言,说沈梦近期会有生死大劫,他为什么没有在意? 沈梦性格倔强,又怎会容得下这么多人的误解? 沈梦一生孤苦,和她的师父朝夕相伴,又怎么能接受师父的变心暴虐? “沈梦,不要走。” 李世脑海里产生了强烈的救人意识。 这种意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离世绝俗。 这种意识从李世身体里飞出,变成一只大鸟,生出一对美丽的翅膀,托住了急坠下落的沈梦。 这也许只是李世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吧。 他看不清楚出现的幻觉是真是假。 他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 他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逐渐变得遥不可及,那只大鸟托着沈梦飞向了遥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充满朝气,鸟语花香,是个人间天堂。 也许沈梦只有去了那里,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李世又重新陷入了昏迷。 雷有同看见沈梦居然以死明志,纵身跳下了悬崖,也是惊呆了。 他手里抓着沈梦抛给他的麻布衣块,口中喃喃碎语,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我怪错她了?是我的错,是我逼死了沈梦?” “沈梦刚才从身上脱给我的麻布又是什么?这就是我们雷家的七彩玲珑甲?如果是,她为什么要还给我?她师父是九幽的,她为什不给他的师父?” “九幽做的一切都和沈梦没有关系啊,我刚才的确是错怪她了!” 雷有同越想越后悔,只觉没有脸面面对李世和慕容缘。 峨眉山顶的雪风吹得人站立不住,摇摇欲坠。 雷有同看见慕容缘在悬崖边上哭泣,立即上前,扶住慕容缘的双肩。 “慕容姑娘,这里风大,你在悬崖边太危险了,你先回来。” “刚才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样说她,我知道沈梦是无辜的了。但你可不要做傻事,你快些回来啊。” 慕容缘流着眼泪,回头恨着雷有同。 “都怪你,这件事沈梦没有错,我相信她了,你不该对她那么凶。” 慕容缘挣开雷有同的手臂,她关切地看着昏迷在地的李世。 她擦了擦眼泪,重新跑回李世身边,将沈梦留给她的七花续命膏给李世服下。 围观人群见沈梦殒命,有的人心里也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 他们有的人心中也是充满了悲戚,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大功告成,又为江湖伸张了正义,自己功不可没。 了缺大师一只手臂折断,他扶着伤口,对武僧天龙说道: “方丈师兄吩咐的事情,我们终究是办成了。汪世海的确已经伏法,他的死应该能够对无能大师的死有个交待了,我们回去吧。” 锁链吴德旺扶着受了伤的铜锤巴尔图,他们本来也是要来捉拿汪世海的。 他们看见汪世海已经身死,李世重伤昏迷,沈梦也以身殒命,终于放下了成见,不再追究。 了缺大师和惊涛堂两员大将,带着围观众人,一行人默默地下了峨眉山。 雷有同将沈梦给他的麻布收进怀中。 “这片麻布怎么会穿在沈梦身上,我等将李世救醒来再好好问他吧。” 他看着慕容缘一直抱着李世流泪,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他走到慕容缘身边蹲下,不敢再去触碰她。 “慕容姐姐,你不要太伤心了,沈梦从这里跳下,一定是凶多吉少,我们不用守在这儿了。” “眼下李都头重伤,救人要紧。我一定帮你救回李世,我这就背他下山吧。” 他们在林中埋葬了汪世海。 雷有同背起李世,迎着越来越大的漫天风雪,和慕容缘一起也下了峨眉山。 为了早日回到太湖岭,他们在山下雇了一辆马车,一路上马不停歇,风驰电掣,尽量赶路。 他们知道,也只有慕容缘师父神针仙子的医术,能够救回受了重伤的李世。 太湖岭也变得冰天雪地,山上的溪水已经结冰,三棵巨大的梧桐树银装皑皑。 神针仙子沐静儿终于又等到了慕容缘回来。 这次仍然跟上一次一样,还是雷家的公子背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回来。 “师父,您大慈大悲,一定要救救李世啊” 慕容缘刚看见神针仙子就大声央求,关切程度和上一次大不相同。 “哦这个人就是你说的李世?” 神针仙子让雷有同把他放进屋内,自己转身去准备银针。 慕容缘打来一盆清水,将李世脸上的污渍擦洗干净。 她见屋内没有旁人,一边清理李世,一边问神针仙子。 “上次的余震白,余大侠呢?” “余大侠康复得差不多了。他谢过我,说要重回赤霞山庄,几日前就离去了。” 神针仙子近前细看李世,脸上神情大变,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 他将李世左手袖子卷起,看见李世手臂上面有一个草莓状的胎记,手上突然拿捏不住,产生了剧烈的抖动。 慕容缘发现有异,往神针仙子望去,只见她嘴唇也在发抖,整个人一时间定在当场。 第一百零六章 聊局 “你说他就是龙须镇的都头李世?” 神针仙子愣了好一阵神,才问出了这句话。 “是啊,在龙须镇他和我一起被冤枉成雷家血案的凶手。” “我和他一起查案,一起和九幽杀手周旋,他不止一次地救了我。” “他说他的师父是汪世海,却已经在峨眉山被九幽的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给害了。” 神针仙子听完,身子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她强烈地忍者自己的情绪,不想让慕容缘他们看出来。 神针仙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地解开李世的衣服,仔细检查他后背受的伤。 “他也是被掌力所伤,你刚才说是被九幽的毒菩萨打伤的?” 慕容缘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情。 “是的,在峨眉山上,九幽的毒菩萨原本是要打向我的,他为了救我,飞身挡住了那一掌。” 神针仙子在李世身上观察良久后说道: “他受这一掌的伤已经有些时间了,掌力已经伤到了肺腑,外观痕迹不是很明显。” “这掌力早年间毒菩萨也的确是做得到,但他和之前余震白受的伤也很像,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 神针仙子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李世的伤情,她抚摸着李世的后背,见到李世后背大小伤疤不下十处,眼眶中突然留下了两行热泪。 神针仙子迅速将头别了过去,起身将她的银针包裹取来,背对着慕容缘和雷有同,没有让他们看见她流泪。 “你们俩先出去一下吧,我要给他脱衣服了。” “我先用银针给他散淤。看情形,他还要昏迷三天后才醒。” 神针仙子示意慕容缘和雷有同全部退出房外。 她点燃了火炉。 然后她将李世上衣除去,将他调整到侧卧,用银针开始慢慢地插进他的周身大穴。 慕容缘刚要走出房门,又转过身来。 “师父,这是你说的七花续命膏,是沈梦给我的,你看看有没有帮助。” 神针仙子正在全神贯注地用针,没有转身,只微微点了点头。 慕容缘将那个玉葫芦放在桌上,她和雷有同不敢打扰神针仙子,两人慢慢后退,转身离去。 雷有同对慕容缘说道:“有了你师父的医术,李世应该可以救回了。” 慕容缘一路辛苦,看见师父出手相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希望如此。” “我们不要影响师父疗伤,房屋后面有个菜园子,你去取些蔬菜瓜果,我去淘米,准备生火做饭吧。” 两人分好工,在神针仙子为李世疗伤之际,互相配合着,做了一顿丰富的素食晚餐。 天已经黑了,神针仙子在屋内点起了灯烛,他取下李世后背的银针,扶他仰面躺下,用被褥盖好。 她拿起桌上的玉葫芦看了看,将盖子拧开,闻了一下,盖好盖子,将玉葫芦放进怀里,才走出内屋。 外屋,慕容缘心灵手巧,已经煮好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野山菌菇汤,她揭开锅盖,香气四溢。 “师父辛苦了,晚餐已经做好了,李世的情况怎么样?” 慕容缘给神针仙子盛了一碗汤,用嘴吹了几下,将它端到了神针仙子的面前。 神针仙子好像老了一头,精神有些恍惚,又好像有些疲惫。 她接过慕容缘打来的汤,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你煮的汤,比我煮的好喝多了。” 神针仙子看了雷有同一眼,示意一起吃饭。 慕容缘和雷有同这才开始动筷,两人也分别喝了一碗菌汤。 桌上菜肴有金针银耳,山药腐竹,酱瓜为调料,松仁作点缀,黄白搭配,咸淡可口,颇为丰盛。 慕容缘知道师父救人辛苦,她喜欢吃素,口味清淡,便在雷有同的帮助下,这顿饭全部煮的素食。 雷有同对烹饪也是颇有心得,有几个菜还是出自他的手艺,口感也是绝佳。 他只觉得能和慕容缘一起做饭,说不出的开心。 可是神针仙子却吃得漫不经心,饭量也不大,仿佛满腹心事。 “你说这个李世的师父是昔日九幽的杀手汪世海?他已经在峨眉山被毒菩萨给害死了?” 神针仙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慕容缘告诉她的事情。 “是啊,怎么了?这是我和雷公子在峨眉山亲眼所见。” “一开始是少林和尚带队的一帮名门正派到峨眉山声讨汪世海,我和李世拖住了他们的进攻,雷公子和沈梦护着他跑到了山崖边。” 慕容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雷有同,继续说道: “到后来不知那个毒菩萨是哪里冒出来的,我只看见汪世海已经死了。” 雷有同赶紧接话:“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汪世海身边,我的确看见毒菩萨飞身过来,一掌将他打死。” “那个汪世海居然骗了我十五年,哎,我不应该相信他的。他居然真的死了,他居然真的死了?” 神针仙子喃喃自语,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她并没有往下说,回头望了一下内屋。 “不过李世的伤应该是控制住了,他受了很多苦,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慢慢将他调养好的。” 慕容缘和雷有同不知道神针仙子口中说的,汪世海骗了她什么,但听说李世已经获救,心中都非常高兴。 “师父啊,那个九幽的毒菩萨就是少林的了痕大师,全靠你上一次就告诉了我们。” “他也真是狠毒,居然连他的徒弟沈梦都不放过,简直六亲不认。哎,只是苦了沈梦姑娘。” 神针仙子终于注意到了,慕容缘不止一次地提到了沈梦这个名字。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脸疑惑地看着慕容缘。 “哦?沈梦又是谁?你们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缘简明扼要地将她在栖霞渡八方客栈初遇沈梦,几人随后在小刀山遇袭,和这次同雷有同一起追上李世,然后四人去了峨眉金顶一场大战的事,告诉了神针仙子。 当说到沈梦因为师父毒菩萨的所作所为,宁愿舍身跳崖,以自己的性命来减免师父的罪过时,神针仙子也为之动容。 “这个沈梦姑娘倒真是一个好女孩。可惜了啊。” “是啊,师父,她虽然是毒菩萨的徒弟,但对我们都很好。都怪雷公子,在峨眉山对她大吼大叫,乱加猜测,我原本要去拦住她跳崖的,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雷有同听了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不住点头认错。 神针仙子眉头紧锁,心中将慕容缘讲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眉头又逐渐舒展开来。 她严肃地看着慕容缘,又看了看雷有同,叹了一口气。 “缘儿啊,我很高兴,今日我们能够重逢相聚,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她看了雷有同一眼,心想有外人在此,不便明说。 “你从小跟着我,在深山里面呆得太久了。我原本只是想让你出去见见世面,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慕容缘不知道师父这句话是什么意识,她也看了一眼雷有同,雷有同正在嚼一块菌菇,也突然停住,看着慕容缘。 神针仙子随后转头看向雷有同。 “雷公子,你是龙须镇上的人,你能不能详细告诉我这个李世的情况,他是如何在龙须镇当上捕头的?” 第一百零七章 忆局 雷有同赶紧将嘴里的菌菇咽下,清理了一下喉咙。 “其实我跟李都头倒是不熟悉,我只知道他在三年前帮助长胜镖局护住了一批镖银,被新上任的县令聘为都头,在梁总捕头旗下做事。 “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龙须镇的县令和梁总捕头都是九幽的杀手。” “一开始他们九幽的人诬陷李都头害了我们家,也牵扯上了慕容姐姐,但后来惊涛堂的人来了,粉碎了九幽的阴谋。” “我在赤霞山庄曾经问过九幽杀手,他们都不承认犯下我家命案。” “在方家镇,李世告诉过我,按照他的推理,我家应该是被毒菩萨扮演的了痕大师害的。他想独自占有我们家的宝物。” “我跟着慕容姐姐去找李世,他说要回去峨眉山看望师父汪世海,然后打听毒菩萨的行踪,却不料我们刚到峨眉,汪世海就被毒菩萨给害死了。” 神针仙子的眉头稍微动了一下,眼神充满了疑惑。 “那个毒菩萨和汪世海曾经一起完成过一件暗杀任务,两人的配合好像出了岔子。那次任务是导致了他们两个有一些隔阂。” “但这么多年了,我都以为汪世海已经死了,毒菩萨和那些武林人士又是如何找到的汪世海呢?” 慕容缘和雷有同都面面相觑,他们俩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师父啊,我觉得可能是毒菩萨放出来的风声吧,他想让正派人士和汪世海先斗个你死我活,他再最后出现,来个渔翁得利?” 神针仙子细思极恐,她的双眸映着烛火,黑瞳里面的火光不住地跳动。 “我在想,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汪世海的行踪不是毒菩萨泄露的,他也不过是那人派去的一个棋子。” “真正想要致汪世海于死地的是九幽的冥王。” “在汪世海脱离九幽的时候,他就对汪世海下了九幽追魂令。” 慕容缘听了打了一个冷颤,她马上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望着神针仙子。 “可是师父你早年不也是九幽的吗?九幽冥王会放过你吗?” 神针仙子却笑了。 “我没有对不起冥王尹九幽,他还养育了我和我的妹妹。冥王就像是我的长辈和父亲一般。” “其实是他放我走的,我有个亲妹妹还在他的手下做事,你们听说过九幽里面有个红裙艳刀吗?” “李世曾经跟我提到过九幽杀手榜上的十大杀手,红裙艳刀好像还排在师父您的前面。” 神针仙子微笑着点头。 “是啊,我妹妹比我小七岁,但杀起人来却心狠手辣,我也怕她。不过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倒是很好,她今年刚好年满三十了。” “可是师父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你以前的事,为什么今天会告诉我这么多呢?” 有些事神针仙子不想再瞒着慕容缘。 她看着他们吃得差不多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三人依旧在桌前坐下。 神针仙子眼神望着窗外,月亮已经升起,悄悄地挂在梧桐树梢。 她打开了回忆的思绪,向着慕容缘和雷有同娓娓道来。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西南战乱,交趾国入侵边陲,烽鼓不息,兵革满道。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边关守将抵抗不利,节节败退。 官道上面,六畜不安,道殣相望,鹤怨猿啼。 朝廷重新派兵御敌,造成云南境内战乱不断。 兵荒马乱,十室九空,真是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一时间大批难民,为躲避战乱,抛家弃子,颠沛流离。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怀中抱着一个女婴,也随着逃难的人群往北行进。 她们的房屋毁于战火,父母带她们出来,原打算往北逃难,找个安全的所在,途中却双双被流失所害。 小女孩起初还跟着她的叔叔一起逃难,却不料前天一场战斗,她的叔叔也在战乱中不幸遇难。 现在只有她抱着亲妹妹跟着人群往前奔逃,她们两姐妹已是孤儿,她也是妹妹唯一的依托。 后面的人群一阵骚动,一队残败的官兵,手持兵戎,聚众吆喝,却在抢劫难民,大发国难财。 难民中稍有不服或抵抗,这些丧心病狂的官兵便手起刀落,将人杀害,视人命为草芥。 这些比强盗还要狠毒的官兵,趁火打劫,吓得逃难队伍四分五裂,一转眼,他们就来到了这个八岁小女孩跟前。 “老大,你看这个小妞儿,生得真是标致,是个美人胚子,我们不妨也将她拿住,回去好好养着吧。” “的确是生得好看,把她给我带过来。” 一个满脸胡须的官兵,是这群人的首领,他知会手下,将那个八岁的小女孩提到了跟前。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家人呢?” 那个小女孩身上虽然沾满了泥污,眼睛却似一泓清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她神态天真,容貌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果然如画中人一般惹人爱怜。 她虽然双手已经非常吃力,但仍死死地抱住怀中的婴儿,生怕她的妹妹掉到地上,这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她怀中婴儿也是个俊俏女娃,长得白嫩红润,娇憨顽皮,一只大拇指含在嘴里,也不哭闹。 八岁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满脸胡须的官兵首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答话,一脸的惊恐。 “怎么是个哑巴吗?” 满脸胡须的官兵首领皱了一下眉。 “那个小的就不要了,把这个大的带走吧。” 他说完就有一个瘦小的官兵伸手去抢女孩怀中的婴儿。 “不要,不要抓我妹妹。” 小女孩见她们要对妹妹下毒手,死命护着妹妹,躲避着那个官兵。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力气哪里有成年官兵大,她怀中的女娃被那个官兵一把夺了出来,自己还被那个官兵给踹倒在地。 这个小女孩手上眼看没了妹妹,急得大哭,她不顾自身疼痛,一跃而起,重新抓住妹妹,一口向那个官兵抢夺的手腕咬去。 那一口,尽管隔着护腕,也痛得那个官兵龇牙咧嘴。 “你快松口,要不然我把她扔到地上摔死。” 旁边围着的官兵看一个大人还搞不定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只围着哈哈大笑,却也不上来帮忙。 那个官兵恼羞成怒,将吓得哇哇大哭的女婴高高举起,居然连这个小女孩也一起提到了空中。 他对准地上一个有棱有角的大石头,将手里的女婴扔出,眼看女婴的头就要撞到石头上,小女孩也随着他扔出的力道,往地上摔去。 第一百零八章 养局 两个被扔出去的孩子突然不见了。 那队抢劫的官兵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美妇,抱着两个女孩,站在五尺之外。 她先将八岁的女孩放下,再双手抱着哭闹的女婴,眼睛里满是爱意,像个慈母一样的哄着,根本没有抬头去看眼前的官兵。 这帮官兵是因为大部队吃了败仗,偷偷从战场上逃出,只打算抢劫完难民财物,便好各自散去。 他们不料眼前这个中年美妇突然出现,也好像并不怕他们。 为首官兵见那美妇居然一闪身就接下了两个小女孩,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知道她有些功夫,但仗着人多,招呼其他官兵将美妇围在当中。 “这个小娘子也是生得标志,怎么这两个女娃是你的孩子吗?” 那美妇仍然不去瞧他,只跟八岁女孩说话。 “你们的大人呢?怎么只剩下了你和你的妹妹吗?” 八岁女孩眼睛里面还有泪花,向着中年美妇点了点头。 中年美妇很会哄小孩,她温柔地摇晃着,怀中的女婴觉得很是亲切,慢慢止住了啼哭。 那个瘦小的官兵见中年美妇一出手就接下了自己扔出去的女孩,心中不忿,拔出佩刀向中年美妇砍去。 “我们老大问你话,你居然敢不回答,找死吗?” 中年美妇身形优美,闪辙也快。 她怀里抱着女婴,只轻微闪动了一下,避开了瘦子砍过来的刀锋。 没有人看清中年美妇后续的动作,就看见那瘦子停不住脚,自己居然往中年美妇身后,连人带刀一起跌去,摔了个狗吃屎,半天爬不起来。 官兵首领见中年美妇不理不睬,又打伤了自己的兄弟,心中大怒。 他快步上前,要抓中年美妇肩膀。 “怎么你听不见我问你话呢?这两个孩子不是你的也好,你们一起跟了我吧。” 中年美妇这一次好像忘记了躲闪,官兵首领眼看得手,心中大喜。 他的手刚碰到中年美妇肩膀,她肩膀就生出了一个黄色的光圈护盾,一下子将官兵首领的手弹开。 中年美妇这才抬眼看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公然作恶,如果还不走的话,也就不用走了。” 说完中年美妇一只手里出现了一支银针。 官兵首领只觉得邪门,他不听劝告,两手一挥,让其他官兵一起上前拿人。 其余官兵手持兵器,围上前去,刀剑都往中年美妇身上招呼。 突然间,这些官兵眼前又都看不清中年美妇的人影了。 八岁小女孩还站着原地,她只觉得周围瞬间刮起了一阵青色旋风,让她睁不开双眼。 旋风过后,中年美妇怀抱女婴,又重新回到了小女孩的身前,周围的官兵全部定住不动。 中年美妇一只手仍然抱着女婴,另一只手牵起八岁小女孩。 “我们走吧,你们在这里也很不安全,如果你们无依无靠,以后就跟着我吧。” 说完她带着两个女孩,头也不回地向北而去。 八岁小女孩有些好奇,她回了一下头,看了看身后定住不动的官兵。 只见那为首的官兵,喉咙突然喷出一根血柱,整个人向后倒下。 紧接着,他旁边的官兵也如出一辙般,喉头大量喷血,纷纷倒下。 原来,中年美妇的人影在快速移动之时,他们每个人的喉头都被穿了一个血洞。 中年美妇的身法快到这些人根本来不及抵抗,就已经被杀死了,刚才他们只是僵而不动。 八岁小女孩被身后的场景吓得呆了。 中年美妇见她回头,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对她笑道: “他们都是坏人,罪有应得。刚才我只用了一针而已,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以后你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中年美妇带着两个小女孩一路北上,翻山越岭,到了一处隐秘所在。 一个中年人,正在运功打坐,他非常高兴地看到中年美妇回来。 “藏花,你终于回来了,伏羲墓找到了吗?” “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我已经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所以我赶回来就是要赶紧告诉你。” 中年人大喜,将中年美妇接进屋内。 他看见中年美妇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婴,另一个小女孩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后。 “那么这两个是?” “这是我在云南邓川逃难灾民中救的两个孩子。” “她们的亲人死于战乱,已经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我从一群恶人手中将她们救出来的。” “我也好思念我们的孩子,不如我们就把她们收下抚养吧。” 中年美妇一脸柔情的看着那个中年人,中年人从中年美妇怀中接过了那个可爱的女婴。 “这孩子长得好可爱,她们俩都长得很好看啊。其实我也很想我们的孩子,只要我练成神功,我就不怕那人,我们就可以回去把我们的孩子接来了。” “嗯,我愧对那人,不想也不敢再面对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坏人?” 中年人将手指放在中年美妇的嘴上。 “藏花,我不许你这样说,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从没有后悔过。” “可是我们的孩子呢?他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岂不是很对不起他?” 中年人眼中充满了痛苦,但瞬间又变得异常坚定。 “我失去的一定会加倍要回来。” “我以后可能练功的时间会比较多,这两个孩子你就多多担待,好好把她们养大吧。” 后来两个小女孩就跟着这对夫妇一起生活,慢慢长大。 这对中年人教两个女孩读书写字,真的把她们当做了自己的女儿抚养。 中年美妇将针法和轻功传授给了大的女孩,将刀法传授给了小的女孩,但她自己的内功心法却一直没有开始传授。 她告诉两个女孩: “我的内功心法很难练成,而且对小孩子的生长发育不利。你们都还太小了,需要等到你们成年了才能学。” 两个小女孩终于找到了新家,但这对中年夫妇却从未提及他们俩人的身份和名字。 大的小女孩记得她和妹妹的原名,这对中年夫妇生性豁达,也没有给她们改名。 大的那个名字叫做沐静儿,小的叫做沐仙儿。 她们俩天资聪慧,学东西也很快。 大的小女孩性格温柔,文静,凡事都让着妹妹。 小的小女孩活泼、调皮,做事更有主见。 两个小女孩都长得非常漂亮,这对中年夫妇都非常喜欢。 这对夫妇在两个女孩,大的长到十三岁,小的六岁后就经常不在家了,而且有时候他们一走就是几个月。 终于有一次,两人离开后,两个小女孩再也没有见到他们回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脸色蜡黄,面无表情,好像带着一张面具的中年人,来到了两个小女孩的住处。 他告诉两个女孩。 “我就是冥王尹九幽,你们的养父母已经将你们托付给了我。接下来,我会教你们更好的武功,你们跟着我一起去另一个地方住吧。” “你们的养父母说等你们学会了我的武功,他们才会回来见你们。” 他说完,将那对夫妇的信物和书信给两个女孩看。 大的女孩认得中年美妇的笔记,她们只好从此跟着冥王尹九幽去到另一个地方生活。 冥王尹九幽对她们很好,也向亲人一样宠着她们,只是他从未揭下脸上的面具,两个小女孩面对的永远是一张面色蜡黄的脸。 冥王尹九幽的本领很高,他真的将更厉害的功夫传授给她们。 大女孩的针法越来越出神入化,而且她对于用针疗伤更是具有天赋。 冥王尹九幽便将自己懂得的医术也教了大的女孩。 在大的女孩长到十七岁时,冥王尹九幽便允许她独自出去闯荡江湖。 第一百零九章 住局 神针仙子讲到这里,看看天色已晚,她知道慕容缘和雷有同一路辛苦,便没有再讲下去。 慕容缘却已经猜到了几分。 “师父啊,那个大的小女孩就是您吧,原来您的名字叫做沐静儿呀,您的名字很好听呢,没想到您的身世还那样的坎坷。” “您是跟着九幽的首脑冥王住在一起,可是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呢?” 神针仙子对着慕容缘笑了笑。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等一下还要给里面躺着的李世调制中草药疗伤,你和雷公子在外面隔一个帘子,早点休息吧。” 慕容缘却还不觉得累,她从来没有听过师父回忆往事,一大堆问题涌出了脑海,好奇心已经占据了她整个心里。 她很想把这个故事听完,又像小孩子一样抓起神针仙子的衣袖摇晃。 “师父啊,您就一边调配草药,一边告诉我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嘛,我和雷公子都可以帮您。” “还有我一直觉得奇怪,也没有问过您,既然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但为什么我的名字是叫慕容缘呢?师父是如何遇到我的?我的身世又是怎样的?” 但这一次,慕容缘在神针仙子面前的撒娇却不灵了。 神针仙子将她的手拿开,不断摇头。 “这个故事还很长。那时冥王让我独自闯荡江湖时,就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会儿,我还讲不完。你不累,人家雷公子也累了啊。” “你也长大了,我是应该将你的身世告诉你了。这些天你们住下来,协助我给李世疗伤。放心吧,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说完神针仙子让她和雷有同准备住的地方,她自己走去后院,取了一大捆不知名的草药。 不一会儿,小屋里面就传来浓浓的药香味。 慕容缘见神针仙子忙着照顾李世,也不便继续缠着她,她也想李世能够早日康复。 她心灵手巧,和雷有同将外屋用植物隔出了一面墙,上面挂着布帘,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个房间。 慕容缘梳洗睡下,盖着棉被,一只手枕着脑袋。 “我从记事起就跟着师父,那时师父还没有在这里隐居,我就跟着她东奔西跑,辗转流离。后来师父才找到这个稳定的地方,我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呢?” 她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困意上来,沉沉睡去。 在她隔壁的雷有同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隔着一堵植物搭成的软墙,他心中的女神慕容缘,就睡在旁边,已经让他兴奋不已。 但他见慕容缘那边静静地没有声响,知道她已睡下,也不敢出声打扰。 他从怀中取出沈梦跳崖前留给他的麻布衣块,在烛火下仔细观看。 “李世后背被那老和尚打中,伤得不轻,我看见沈梦也被打中一下,却并没有什么事情,难道这片麻衣真是我们雷家的七彩玲珑甲?” “那日我躲在狗洞,好像隐隐约约听到父亲提起,宝甲被爷爷分成了好几部分,难道这正是其中一部分?” 他想既然沈梦留下来给他,必然有一定的道理,放在怀中怕有遗失,不如就此穿上。 他脱去外衣,将这片麻衣布块穿在里面,刚好护住胸口和背心,也还合身。 他盖好棉被,也觉疲惫异常,终于睡去。 神针仙子在内屋煎药,看着沉睡的李世,她轻轻地用手抚摸李世俊朗的脸颊。 “这个样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放心,为娘一定会救你。” 她说完,两行清泪慢慢垂下。 余震白的体质的确异于常人,他在经过神针仙子的救治后,恢复得很快。 因为担心李世和沈梦,他的伤只好了七八成,就谢别了神针仙子,急着下山。 神针仙子知道慕容缘和雷有同去少林寻找李世,便把这个信息告诉了余震白。 余震白计算时日,恐怕自己再跟去少林已经晚了。 他计划重新回到赤霞山庄,暗中观察动静,等李世回来,好将赤霞山庄的情报告诉李世。 他在途中的铁匠铺买了一副弓箭,虽然远比不上他原来的趁手,但好歹也是他熟悉的兵器。 他回到赤霞山庄前面那片茂密的树林时,天已黄昏,落日正圆。 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翻滚着血色的鳞光, 透过云彩,霞光万丈,染红了赤霞山庄前面的整片树林,也映红了赤霞山庄的无数琼楼玉宇。 赤霞山庄名有赤霞二字,由此得来,华美而壮观,耀眼而灿烂。 但黄昏的美毕竟是短暂的,暮色就像一张大网,很快捕获了夕阳的芳心。 霞光渐渐淡去,赤霞山庄留下了一缕蝉翼般的金边。 黑暗终于打败了霞光,他悄无声息地从地面升起,慢慢占据了整个山庄,既如梦似幻,又宁静凄凉。 “这赤霞山庄好奇怪!” 余震白在树林中目睹了赤霞山庄从黄昏到夜幕的光影变化后,他心里突然觉得非常不对劲。 “怎么赤霞山庄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点灯?” 他飞身上到一棵高大的树上,极目远眺,黑暗中的赤霞山庄一片死气沉沉。 突然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人,浑身是血,披头散发,打开山庄大门,跑了出来。 “山庄有鬼,山庄有鬼!” 他一路奔跑,还一路大叫,声音嘶哑,显然是经受了巨大的刺激。 余震白见那人往自己隐身处飞奔而来,便落到地上,想要截住那人问个明白。 他迎向那人,想要抱住他前冲的身子。 “兄台慢走,你能告诉我,赤霞山庄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人却慌不择路,看见前面有人阻挡,立即右手双指成剑,一道凌厉异常的剑气袭向余震白。 余震白身手敏捷,连忙运起轻功,往旁边躲闪,却还是被那道剑气击穿了腋下衣服。 凌厉剑气只离他身体半寸。 “好厉害,这是指剑,兄台是点苍的吗?” 余震白身后一棵大树,被剑气击中,一声巨响,穿了一个窟窿。 余震白看到浑身是血的白衣青年目光无神,显然已是敌我不分,见他剑气厉害,不敢再拦,只好侧身放他过去。 那白影根本不作停留,一击逼开余震白后,继续发狂一样向密林深处奔去,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他一边跑,一边仍是喊着:“山庄有鬼,山庄有鬼。”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余震白看着白衣人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漆黑一片的赤霞山庄。 “山庄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歹来了也要进去看一看。” 第一百一十章 探局 一轮新月挂在天空。 月光暗淡,仿佛女人眼角的怨泪。 月光下,悄无声息的赤霞山庄显得更加阴深恐怖。 尽管余震白知道进入赤霞山庄可能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风险,他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弓箭,只身往赤霞山庄而去。 大门已经打开,山庄内只有树木映着月光,拖着长长而又斑驳的影子。 余震白进入大门后没有遇到任何守卫,他直到进入了二重门,才看见了有人。 实际上他看见的那个人,不是活人,而是躺在地下的死人。 那个人的打扮是一个家丁。 他双手插着脖子,眼球极度凸出,七孔流血。 月光下,那人神情恐怖地盯着余震白,直把他吓了一跳。 余震白看了看四周,并无其它动静,他上前蹲下检查尸体,也未发现其他伤口。 “他是被毒死的,这下毒的好生厉害。” 余震白再往前走,又看见几个同样穿着的家丁,死状也是相同。 他们都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实际上山庄里面已经没有了活人,全是一地的死尸。 余震白用手摸了摸地上尸体的脖子,发现他应该是在两个时辰前就遇害了,那时山庄中还不需要点灯。 月光暗淡,空气中仿佛有一股糜烂的味道。 他继续前进,到了大厅,看见诺大的场地上也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也是同样的死法。 整个赤霞山庄已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墓场,里面全部都是死状凄惨的死人。 “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能够一下子毒死那么多人?” “咦,这人的打扮是个道士。” 余震白看见地上死尸中,有一个人头上梳着发髻,身边还有一把浮尘。 他走到那人身旁蹲下,仔细检查那人尸体,黑暗中居然能够看见有一只红色的蚂蚁从那人身体爬出。 他捡起道士的浮尘,拿到月光下仔细观看,只见浮尘手柄刻着两个小字:“铁玉”。 “他是武当的铁玉真人?” “据说武当铁玉真人已经是年青一代的一流高手,怎么会在赤霞山庄殒命?” “他们的死状看起来都是毫无防备地就中了剧毒,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往前看去,大厅主位无人,旁边的尸体除了家丁打扮的,还有不少是江湖侠士打扮的。 这些江湖侠士安安静静地躺在大厅,他们身上的兵器都没有拔出来,大厅内桌椅板凳全部都完好无损,不像是有打斗的痕迹。 “从尸体的特征来看,他们遇害的时间并不太久。难道说是今天下午,赤霞山庄发生了剧变?” “这些江湖侠士结队来到赤霞山庄是为什么?他们怎么会全部中了剧毒,无声无息地就死了呢?” 大厅没有点灯,四周角落一片漆黑,但余震白却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隐藏在角落,正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余震白背心突然生起了一股凉意,直透全身。 他迅速取下了弓箭,弯弓搭箭,蓄势待发。 他慢慢把大厅的四个黑暗的角落,都搜寻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难道是我的错觉?” 余震白带着满腹疑虑,继续向里面走去,穿过回廊,来到客房,里面也都空无一人。 “奇怪,这里是前吏部尚书全建柏的养老山庄,怎么他却并没有在此?” “之前我和李世查案,知道了九幽杀手在此聚集。难道说这些正派人士也得到了消息,前来剿灭,却遭到了九幽的毒手。” 余震白在漆黑一片的赤霞山庄里面独自寻找线索,越往里走,越觉得危机四伏。 整个赤霞山庄此时就像一座无声地狱一般,虽然宁静,却随时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杀机。 此时天气虽然寒冷,余震白整个人已经被背上的汗水浸湿。 穿过后院,他来到了赤霞山庄依山而建的大山脚下。 那里有一个拱形石头砌成的入口,两扇乌黑的木门被人从里面破坏,碎裂地分向两边。 月光下一柄亮闪闪的宝剑插在木门框上。 “这里有个山洞?里面好似有什么东西出来?门上插着剑,似乎刚才在这里倒是有一番打斗。” 他走近被破坏的门前,将那柄宝剑取下,剑身上面果然刻着“点苍”二字。 “这应该是刚才夺门而出的白衣剑客留下来的,他的指剑正是点苍的手法。” “点苍白衣剑客中,指剑有如此功力的应该只有两人,一个是‘暗香疏影’上官鸣,一个是‘云里剑客’白毅。” “上官鸣已近中年,从刚才的照面来看,那个人比上官鸣要年轻很多,他应该是白毅,这也应该是白毅遗留的宝剑。” “点苍白毅刚才像是失心疯一般跑出去,大叫山庄有鬼,难道鬼是从这个山洞出来的?奇怪,这里有这个山洞是做什么用的呢?” 山洞内一阵冷风刮出,仿佛禁锢千年的寒意突然得到了释放。 “看来一切答案就在这个山洞里面,我要不要冒险进去看看?” 余震白心想,既然已经进来了山庄,发现了这些尸体,怎样都应该进去一探究竟。 他虽然知道,进去也许会遇到非常凶险可怕的事情,也许会失去性命,但为了寻求真相,他还是克服了内心的恐惧。 他在洞口找到了一支火把点燃,顺着台阶,进入了山洞之中。 翌日清晨,慕容缘早早起来,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米粥。 神针仙子只少少的吃了一碗。 她让慕容缘又盛了一碗,两人进到内屋。 神针仙子让慕容缘将李世扶起,她一口一口地将粥水喂李世吃下。 “你们不能跟着我只是吃素。你今日去山里转转吧,虽然已是冬季,不好狩猎,但李世需要营养才能快些恢复。” 说完她让慕容缘将李世平放,继续用银针给李世疗伤。 冬季的森林,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活动的动物。 慕容缘带着雷有同进到山里面,只用银针射下来几只麻雀。 雷有同将慕容缘打下来的麻雀装在袋子里,背在肩上。 “我们在这里很难发现大的野味,慕容姐姐,不如我们去太湖岭还没有结冰的潭水那里,看能不能捉到些鱼虾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局 峨眉山下,荒郊野岭,县令无常跪在一人面前。 一个身穿黄色长衫的老和尚,他的脸面始终隐藏在阴影里面,好像时刻都躲避着阳光。 他将黄袍脱下,反过来穿在身上,然后从怀中摸出一顶皂角官帽,戴在头上。 “属下不知冥王大人亲自前来,有失礼数,还望大人恕罪。” 老和尚举手投足间,立即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已不再是和尚装扮,变成了一个达官贵人。 毒菩萨不是毒菩萨,沈梦又怎么会认错了人? 他骗了峨眉山顶所有的人,他居然是九幽冥王尹九幽。 “什么?你刚才说雷家的公子是地藏大人?你们来此是协助他取得雷家的七彩玲珑甲?” 冥王说的这句话,语速缓慢,语音低沉,却字字铿锵,里面带着充满权威的语气。 县令无常听到这句话后,斗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落下。 “回禀冥王大人,属下虽然没有见过地藏大人,但雷家公子身上却有地藏神功护体,故属下认为他必和地藏大人有所关系。” “在赤霞山庄,判官大人也曾经测试过雷家公子,他也当众断定,雷有同是地藏大人无疑。” 县令无常心思转动极快。 他听到冥王大人用这样的口吻问话后,心里打鼓,第一反应是,自己有可能认错了人。 他赶紧先将责任推脱到判官身上,然后再想听听冥王大人如何发话。 “难怪我刚才踢他一脚时,他的身体好似生出了一个光圈护盾,那果然是地藏神功。” “如此便不怪你了。地藏大人我已经五年未见,只不过绝不会是雷家公子,因为地藏大人是个女子。” “如果雷家公子会地藏的武功,说不定是她将武功传授给他的,也是定有用意。不过……” “不过这雷公子毕竟和我们不是同心,如若七彩玲珑甲真在他的身上,你们可以速去取来,不必有所顾忌。” 县令无常听到地藏大人其实是个女子后,恍然大悟,心道: “怪不得判官也见不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原来是地藏大人不愿见人啊。” 他立即向身前的冥王大人拜道:“属下失察,差点放过了雷家公子,如此我便尽快追去,定要从雷家公子身上夺回宝甲。” 冥王整理好换过的衣衫,拢了拢袖口。 “刚才在山顶,我已经将汪世海除去了,他的徒弟李世受了重伤。我看有个小姑娘会神针仙子的功夫,他们如果要救李世,一定会将李世带去神针仙子处,你可以去到太湖岭西侧守候,见机行事。” “不过,神针仙子和我还有些情分。她早年也为我们九幽立过汗马功劳,你们最好诱出雷家公子才动手吧。我们九幽的好手已经寥如晨星、屈指可数了,她如果能够帮我就好了。” 县令无常想起一事,赶紧向冥王报告。 “禀冥王大人,我们在长安城发现了一个奇才。他琴技高超,曾和洛亲王斗琴获胜。属下见他功力深厚,派人去调查了他的背景,他居然没有背景,只是从塞外而来,初涉中原。” “他姓燕,旁人都称呼他燕公子。” 冥王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去,听到县令无常这样说,又回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想招他加入我们?可以一试,但也要特别小心。没有背景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人,你们一定要弄清楚他为什么从塞外踏足中原。” 说完冥王大人原地旋转,狂风过后不见人影。 县令无常才从地上站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刚才好险,好在把判官安世明推了出来背锅。这雷有同原来不是地震大人,真的地藏大人却是个女子,我们全部自作多情?怎么他又会地藏神功?真是太奇怪了。” “九幽杀手里面,冥王最是关心神针仙子,不知他俩什么关系。这雷有同如果去了神针仙子处,我们也只有暗中将他骗出,不能得罪了神针仙子。” 他转出偏僻所在,召集九幽杀手,也一起折往太湖岭西侧。 余震白举着火把进入了赤霞山庄后院的山洞。 一路台阶向下走去,穿过一个宽敞的钟乳岩群,尽头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洞。 余震白看见石洞尽头横放着一口青铜棺材,非常显眼。 来到这里,石洞内再无任何出路。 火把被洞里面的冷风吹得摇曳不定。 火光下的影子在他身后,随着忽明忽暗的火焰变幻,扭捏出令人生畏的奇形怪状。 余震白在这里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火把燃尽,火光在熄灭的一瞬间变得明亮夺目,然后迅速归为无尽的黑暗。 就在这个瞬间,一个红色的身影从余震白眼前闪过,好像是一个女子,拖着长长的衣带。 瞬间的黑暗让余震白不敢轻举妄动。 他立即取下弓箭,侧耳倾听,但四周除了黑暗,还静得出奇,只有钟乳岩滴落的叮咚水声。 “刚才不是幻觉,一定有人。” “还是一个红衣女子,我一定没有看错。” 余震白不知道在原地定住了多久,始终没有发现动静,终于决定慢慢往洞壁移动。 他之前看见墙壁上面还有一个火把,慢慢摸索过去,将那个火把取下。 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准备将火把点燃,重新照看这个洞中到底有什么鬼怪。 就在火折子刚刚被点燃时,那个红裙人影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吓得余震白大叫一声。 火折子掉落在地,火光一闪而灭。 他凭着记忆,往红裙人影方向,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去。 只听得叮的一声,弓箭射中一物,直把它钉在了洞壁。 四周又重新回到完全的黑暗之中,万籁俱寂,安静得可怕。 余震白壮了壮胆,弯下腰,摸到火折子重新吹亮,再将火把点燃,山洞内终于恢复了光明。 他的弓箭射中了一个骷髅头,牢牢地将它钉住。 余震白将火把插回洞壁,手持弓箭四周查看,仍是没有发现红裙人影。 “这里再无出路,哪来的人影。难不成这里面真的闹鬼?我还是赶紧出去吧。” 他不知道地面有一条由红色蚂蚁形成的线条,已经悄悄接近了他的脚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客局 神针仙子的银针已经插满了李世全身,她双手运指如风,不停地调整银针的深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才一支一支地将银针收好。 李世的眉头好像动了一动,有了稍许反应。 她将煎好的草药涂在李世的前胸,用布包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重新给李世盖好被褥。 她走出了内屋,取了农用刀具,整理好箩筐,准备继续到山中去采药。 她刚刚走出屋外,就看见梧桐树下有两个访客走了过来。 那两人全部身披大红色的裘袍,一男一女。 那个女子丹唇未启笑先闻。 “呵呵呵,姐姐原来是住在这里,可叫我好找啊。” 过来的女子,容貌艳丽,眉梢有一颗黑痣,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腰间别了支旱烟杆的男子,男子脸色苍白,不住地打量屋外摆设。 神针仙子并不认识那个男子,但这个女子她就非常熟悉了。 “原来是妹妹来了,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人不多,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来的人正是京城红澜雅筑的沐仙儿。 她也是九幽的杀手,外号红裙艳刀,也是神针仙子沐静儿的亲妹妹,两人相差七岁。 今年神针仙子三十七岁,她妹妹沐仙儿正好三十岁。 但沐仙儿注重保养,一张俏脸仍然像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一般,艳丽多姿。 她远远地看见神针仙子从屋内走出,身后还背着一个箩筐,便凌波尘起,跑向神针仙子。 “姐姐好啊,可想死妹妹我了。总归也是有人还惦记着姐姐,我只要留心打听,还是能够找得到姐姐的啊。” 她看见神针仙子手中拿着农用刀具,便继续问道: “怎么姐姐这是要出去采药吗?” 神针仙子放下刀具,握着沐仙儿的双手,也是非常高兴。 “好久没有看见妹妹了,你们快来这里坐着,别累着了。口渴了吧,你们先等一下,我去屋内倒水。” 她只是在屋外的木桌处让两人坐下,并没有把他们两人往屋里引。 她将身上的箩筐放下,转身进入屋内,倒了两杯水,端出来问道: “我的屋小,也很杂乱,不好见客,还请两位包涵,这位是谁?你还没有介绍呢。你们从哪里来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红裙艳刀沐仙儿笑面如花,风情万种地看着那个男子。 “这位是江湖中第一大帮长胜帮的帮主宁楚成。我们从京城来,刚好途径太湖岭,特地来看望一下姐姐。” 神针仙子并不认识长胜帮主,她已经离开江湖很久了,也不关心。 “妹妹好福气啊,有宁帮主照应。近来我也没有听说过你的消息了,你在京城还好吗?” 长胜帮主宁楚成看着神针仙子,眼神明显有些不自在,他刚和神针仙子对视了一眼,就连忙望向别处。 红裙艳刀沐仙儿拿起木桌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山里的水就是比城里的好喝啊,我要是有姐姐的福气,也能放下一切在这里隐居就好了。” “妹妹我,在京城住着也是冥王的意思,谈不上好不好,也没什么人去看我,只有这个宁帮主时不时去探望一下。” 宁楚成连忙向她们两姐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意思是何足挂齿。 红裙艳刀沐仙儿将水杯放下,用鼻子嗅了嗅四周的空气。 “怎么姐姐在屋内熬药吗?我闻到这里有一股药味?” 神针仙子在她身边坐下,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有风湿。山里寒冷,我每日都要敷药才能入睡。现在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 长胜帮主宁楚成见她们两姐妹都长得非常美丽,相比之下,红裙艳刀沐仙儿仗着年轻几岁,又施了粉黛,神采更加美艳迷人。 “姐姐可要保重身体啊,你要找的人近些年我一直有帮你留意,近来我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次来就是要告诉姐姐的。” 神针仙子一听,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妹妹可是说的真的?你真的知道了那人的消息?” 红裙艳刀沐仙儿见神针仙子如此动容,意识到她很想知道这个消息,但并没有马上回答。 “其实在姐姐离开我们九幽后,冥王还是时常提起姐姐的,我们都很想念你。如果姐姐能够跟我回去京城,帮助冥王完成那件大事,妹妹我也一定会亲自陪姐姐去找到那个人的。” “这么说你只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只是听说了那人的一点点消息而已?” 神针仙子听出红裙艳刀沐仙儿话里带有条件,便没有刚才那样激动。 她收敛了情绪,整理着衣衫,恢复到与世无争的样子。 她刚才听红裙艳刀沐仙儿在长胜帮主宁楚成面,前直言不讳地称呼冥王,心想这个长胜帮主也是隐藏着九幽组织的某个身份吧。 红裙艳刀沐仙儿见神针仙子又变得不温不火,这才慢慢说道: “我听说那人在京城出现过,但还有没有留在京城就不确定了,只是知道了他还在人世。” “感谢妹妹这么多年了,还一直替我将这件事情挂在心上。其实已经过了这么久,找不找得到那个人,我都看得很淡了。” “姐姐,那可不行!你为那人吃了这么多的苦,如果能够找到他,我一定要替你讨回一个公道。姐姐能放过他,我都不会放过他!” 红裙艳刀知道姐姐的性格随和,有可能真的已经将那人不放在心上了,她却心有不甘,暗自替姐姐着急。 神针仙子看着妹妹激动得红红的脸蛋,感觉沐仙儿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妹妹的性子还是那么急啊,怪不得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敢去惹你。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用总替我操心,也要适当的考虑一下自己。” 神针仙子说完,往长胜帮主那里看了一眼,感觉这个人的眼神好像似曾相识,但容貌实在陌生得很。 长胜帮主宁楚成此时也含情脉脉地看着红裙艳刀沐仙儿。 神针仙子就妹妹和宁楚成之间的关系,心里倒是猜出了几分,她替红裙艳刀沐仙儿杯里添了一些山泉水,继续说道: “你一直帮着冥王打打杀杀,也是时候考虑自己的事了。我知道冥王雄图伟略,我这人性子缓慢,恐怕办事不利。既然冥王之前已经同意我离开,我想我是不会再回去了吧。” 坐在旁边的长胜帮主宁楚成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她们两姐妹叙旧。 他听了神针仙子不愿在出山帮主冥王后,便端起水杯,也喝了一口水。 红裙艳刀沐仙儿看在眼里,接着神针仙子的话问道: “既然姐姐已经不想再过问江湖的事情了,那么一个月前,为什么还要派高徒慕容缘去往雷家相助呢?雷家的恩情,姐姐完全不用考虑偿还的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辞局 神针仙子略微思索了一下。 “雷堡主曾经帮助过我疗伤,既然他有难,我就应该还他一个恩情。” 红裙艳刀沐仙儿的脸更加红润了,她不依不饶,继续向神针仙子问话,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可是姐姐你是知道冥王的九幽组织要对付雷家,你这样做岂不是和冥王作对了?” 神针仙子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长胜帮主宁楚成,又望向红裙艳刀沐仙儿。 “妹妹来此,难道是为了这件事情,兴师问罪?难道九幽灭掉雷家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听说雷家堡已经空无一人了,雷家四十余条人命也命丧栖霞渡。” 红裙艳刀将身子收回了少许,拢了拢身上的裘袍。 “姐姐说笑了,我怎么会对付姐姐,就算九幽要对姐姐不利,我也会站在姐姐这边的,别人都不知道小时候我们一起经历过什么的。” 神针仙子知道妹妹对她的心意,这一点倒毋容置疑,毕竟她们俩小时候相依为命,两人是一起长大的。 “我知道九幽的手段,但我也不能对雷家见死不救。我派慕容缘同雷家公子前去相助,并没有违反我同九幽的约定,其实缘儿性格和我一样,她也不愿意多生是非。” “这次她去雷家堡,雷家的事我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只希望她能够救人而已,也希望她可以涨涨见识。哎,雷家的四十余口人命,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这场劫难。” “好在缘儿还是救回了雷家的公子,也算是我对得起雷家了。至于九幽那边,就要妹妹多向冥王说说好话,担待担待了。” 红裙艳刀沐仙儿听说慕容缘救出了雷家公子雷有同,突然变得很有兴趣起来。 “那么这个雷公子现在和慕容缘在一起了吗?他们在哪里?” “我同慕容缘也好久没有见面了,她记不记得我这个小姨?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神针仙子心想红裙艳刀也的确不是外人,既然不是九幽派来对付她的,见见慕容缘到是无妨。 “缘儿同雷公子在一起,他们前天回来这里了。早上我叫他们去山中打猎,你们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吧。” 长胜帮主宁楚成放下水杯,向红裙艳刀沐仙儿使了一下眼色。 红裙艳刀沐仙儿见宁楚成不愿多待,便向神针仙子摆手说道: “不麻烦姐姐了,我们还有急事,只是坐坐就走。这次来能够见到姐姐就是很好的运气了。等我们办完事情,如果有时间再来打扰几日都行啊。” 他们说完便起身向神针仙子告辞,临走几步,红裙艳刀沐仙儿又回头对神针仙子说道: “如果我真的找到了那人,你是否愿意见他?如果不愿意见了,我就替你杀了他可好?” 神针仙子知道妹妹一向说到做到,她终究还是心软。 “妹妹若真能找到那人,我便去见见他吧,毕竟还是同他夫妻一场。如果他早已变心,我也不劳烦妹妹,自会处理。” 红裙艳刀听完又是嫣然一笑。 “看来姐姐心中还是有他的。好吧,我就听姐姐的,如果知道了他的确切所在,再来通知姐姐前去吧。” 说完两人按照来路,离开了神针仙子的住所。 神针仙子看妹妹匆匆来访,又匆匆离去,还和小时候风风火火的性格一样,也没有多心。 她看虽然耽误了一些时辰,但还是有时间去采药,便关好房门,背上箩筐,往山上而去。 红裙艳刀两人下了太湖岭,长胜帮主宁楚成对沐仙儿说道: “雷家公子雷有同居然没死,我们找不到的东西定然在他身上。赤霞山庄活着的人更加有用了。” 红裙艳刀刚刚见到了姐姐,心情愉快,她吃吃笑道: “你为什么阻止我,不把那晚进入赤霞山庄后院山洞中,拿着弓箭的人一并杀了?” 长胜帮主宁楚成眼神变得狡黠而又凶狠。 “那天我们俩在雷家后山密道中什么也没有找到,却发现它居然通往赤霞山庄。我以为雷家的七彩玲珑甲被赤霞山庄的人盗走,一时怒火中烧,杀光了赤霞山庄所有的人。” “现在我们需要有人帮我们掩饰这个秘密。那个逃出去的点苍高手已经发疯,晚上来的年轻人也算是胆子大了,正好留下他,将赤霞山庄闹鬼的事情传出去,这样雷家和我们的秘密就都保住了。” 红裙艳刀沐仙儿却说道:“刚才在姐姐那儿,既然我们知道了七彩玲珑甲在雷有同身上,我们又马上就可以见到慕容缘和雷有同,你为什么示意我要立即离开?” 长胜帮主宁楚成抱住了红裙艳刀沐仙儿的腰,柔声说道: “正是因为他们俩在这里,我才要立即离去的。再说了你我的身份也不便出手。” “我刚才在山上,见你们姐妹情深,担心如果我派的人来了,大家动起手来伤了和气,你于心不忍,又不知道帮谁,所以我就带你离开吧。” 红裙艳刀沐仙儿甩开了长胜帮主宁楚成的手说道: “什么?你居然已经安排了人要对付我姐姐?我肯定不会同意,我一定帮我姐姐的。” 长胜帮主宁楚成又重新抱住红裙艳刀沐仙儿的腰,这一次沐仙儿没有挣扎。 “放心吧,我的人当然不会对付神针仙子了。” “我见到神针仙子不让我们进屋,恐怕她的屋内会另有其人,是敌是友还不能分辨。” “既然已经探得了雷有同的行踪,他就跑不了了。我会通知九幽的高手在这里守候,雷有同不会武功,不愁大事不成。” “我的这个身份可以调动水陆运输,又有庞大的资金实力,可以很好地帮助冥王实现计划,我们一定不要轻易暴露。” “现在我还要去一趟西南,安排好整个计划。” “你在京城待得太久了,这次出来不如同我一起去往西南走走。我想京城那边,判官安世明他们不会有太多动静,一定等我们安排好了,才会动手的。” 红裙艳刀沐仙儿见长胜帮主宁楚成心细如发,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便不再顾虑。 “如此也好,只是你交待的九幽高手,等雷有同落单,暗中动手即可,不要伤了我姐姐才是。” “放心,你们姐妹都那么貌美如花,我都舍不得伤害的。” 长胜帮主宁楚成说完,捏了一下红裙艳刀沐仙儿的粉颈。 “讨厌,讨打。” 两人相拥着离开了太湖岭,往西南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抱局 太湖岭西侧山坳,也有一处碧渊寒潭。 那处碧渊,潭面宽广,中心的潭水湛蓝清澈。 潭水中央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美丽的雪景,宛如人间仙境。 潭水中心到岸边的地方,凝结着一层亮晶晶冰面,金光闪闪,看不出厚度,正在随着阳光的照射渐渐消融。 寒潭四周的树木冰雕玉妆,长长的冰挂含露欲滴。 这一泓碧水,被银峰玉柱包围,潭中雾气缭绕升腾,像仙乐在琼楼玉宇之间徘徊,似明珠在群山万林之中点缀,简直是一幅冰雪画卷的点睛之笔,美妙绝伦。 慕容缘带雷有同来到寒潭边上,他们俩都被这迷人的景色深深震撼,大自然鬼斧神工里面也蕴藏着似水柔情。 “慕容姐姐,这里的潭水还未完全冰封,我们可以在这儿捉鱼虾了。” 他们用山中的竹丝做了个笼子,用藤条牵住,设了诱饵,准备将它放进潭中。 “慕容姐姐,这里地面湿滑,你小心些,我来放笼吧。” 雷有同脱去外套,将笼子拿在手里,准备放往潭水中心。 潭边浮冰环绕,他用力抛了几次,竹笼都只在冰面打转,去不到远处的潭水。 “雷公子,还是我来吧。” 慕容缘也将外套脱下。 她看竹笼轻巧,中心潭水相隔甚远,如果用蛮力的话的确很难抛到那么远的距离。 她拿着竹笼,提气轻轻踩了一下潭边冰块,居然还能站住。 “我比较轻,我往中间去一些距离,再将这个竹笼抛过去试试吧。” 她又尝试着往前挪了两步,冰面并未出现异常。 “慕容姐姐小心啊,这些冰块并不结实,当心碎裂。” 雷有同站在一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想伸手抓住慕容缘的衣服,但距离太远,他无法够到。 他想过去帮忙,又不敢踩在冰面上,害怕增加重量,只能站在岸边,默默着急,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慕容缘也知道冰面薄脆,危险万分,但她如果不能将竹笼放入潭水里面,就无法捉到鱼虾。 “李世需要营养疗伤,我无论如何也要将竹笼放进水里。”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冰面上已经咔咔作响,但依然还能承受住她的重量。 慕容缘感觉距离够了,甩动牵着竹笼的藤条,竹笼应声入水,终于被她抛进了潭中。 “太好了,慕容姐姐快些回来。” 慕容缘慢慢将藤条放长,往回走去,脚下的冰裂之声更加明显。 “不好,这里的冰块已经裂开了。” 雷有同在岸上惊得大叫,他看见慕容缘脚下的冰块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痕。 慕容缘迅速用脚点了一下冰面,腾空而起。 她脚下的冰块顿时四分五裂,一道大大的裂痕顺势延伸到了岸边,紧接着周围的冰块也全部裂开。 潭面上的薄冰终归无法再承受她的重量了。 慕容缘施展轻功,靠着脚下用力的一点,向着岸边飞去,但距离实在太远,她要落脚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冰。 雷有同不顾潭水寒冷,冲下潭中,踩着冰冷刺骨的潭水,往中心跑了几步,潭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 他张开双臂,正好接住了慕容缘。 他立刻转身,用力往岸上推出,让慕容缘借着他的力道,再次腾空,稳稳地飞回了岸边。 慕容缘身上没有溅到一点水迹。 雷有同在接到慕容缘时,已经有一股大力袭来,他又转身发力,自己却站立不住,脚下一滑,整个人趴在了水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雷有同的头发、脸面和脖子全部都是水滴。 “雷公子,小心啊。” 慕容缘见雷有同不顾寒冷和自身安危,冲入潭中,助她上岸,心中甚是感激。 她又见他自己全身摔在水里,于心不忍,也冲向潭边,将跌落水中的雷有同扶起上岸,她的衣衫下摆也是湿了一大片。 雷有同被慕容缘扶到岸边,他身前衣衫整个湿透,不停滴水,已经冻得嘴唇发紫,全身僵硬。 慕容缘见雷有同冷得浑身发抖,连忙弯腰,为他的衣衫拧水。 “刚才多谢雷公子相助,我先帮你把身上的水拧一下,水干了就不会那么冷了。” 她慢慢地帮雷有同拧着身上的水分,看见雷有同脸面脖子也都是寒冷的潭水,非常自然地用袖子帮雷有同擦拭。 此时的雷有同却怦然心动。 他第一次见慕容缘如此关切地帮他擦拭身上的水迹,两人又是正面相隔如此之近,只觉喜出望外,意马心猿。 “我雷有同何德何能,能够让慕容姐姐为我擦拭脸面。慕容姐姐从没有对我这么好过,这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他见眼前的慕容缘神情专注地为他擦拭额头,手如柔荑,肤若凝脂,慕容缘身上少女的气息,气若幽兰,终于忍耐不住,一把将慕容缘抱在了怀中。 “慕容姐姐,我好冷,你对我真的好好啊。” 慕容缘冷不防被雷有同拦腰抱住,楞了一下神,随即大是娇羞,但她以为雷有同是因为身子寒冷,也没有立即推开。 雷有同见慕容缘并未抗拒,以为慕容缘终于被他感动,心中欢喜,往慕容缘脸面吻去。 此时慕容缘才察觉雷有同是在菲薄自己,心中十分恼怒,蛾眉微颦,杏目圆睁,用力将雷有同推开,疾言厉色道: “雷公子何出此举?请你自重。” 雷有同见慕容缘发怒,只觉她更加高贵,神圣而不可侵犯,心中已是忐忑不安。 他连忙跪下道:“我该死,我真该死,刚才是我一时忘情,冒犯了慕容姐姐,还请姐姐原谅我吧。” 他说完用手抽打自己脸面,对刚才的冲动后悔不已,只怕慕容缘不肯原谅。 慕容缘见雷有同跪下请求原谅,一时间心中平静了许多。 她弯腰抓住雷有同的手,将他扶起,然后退后一步说道: “这一路来雷公子对我的心意,我未尝不知,雷公子多次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舍身相救,我也无限感激。” “但请雷公子不要误会,我心已有所属,这一点想必雷公子也是知道的,我只想帮你将雷家血案调查清楚,并无其他意思,还望雷公子谅解。” 雷有同听了慕容缘所说,知道慕容缘已经义正言辞地将他拒绝,情急之下,满脸流泪。 他脑子一片空白,嘴张得大大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容缘见已经将话向雷有同说明,不愿瞧他,穿上外衣,到岸边去取竹笼。 她看了看竹笼里面果然已有鱼虾,便转身离去,不再去瞧雷有同一眼。 雷有同怔在原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跟还是不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孤局 天空的浓云慢慢升起,太湖岭上的雪花缓缓落下,天地之间白蒙蒙的,浑然一色。 雷有同看着慕容缘转身离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踪影,他也没有勇气继续跟上她的步伐。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任凭雪花落在身上,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慕容姐姐说得很明白了,她不愿我再跟着她了。” “我是要从此离开慕容姐姐了吗?” “我该何去何从?” “我家中已经找不到任何亲人,我一心只想对慕容姐姐好,她却已经将我拒绝。” “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残忍地对我?” 雷有同呆呆地站在原地流泪,他见慕容缘始终没有回头,自己也实在茫然不知所措。 “刚才也是怪我冒犯了慕容姐姐,是我一时太冲动,是我亵渎了慕容姐姐的纯洁,我真该死!” “可是我为了慕容姐姐,全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危,为了慕容姐姐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刚才就算我没有冒犯慕容姐姐,她也还是不能接受我的啊。” 雷有同头脑嗡嗡作响,心内异常酸楚,无声地流着眼泪。 两道泪痕在他的脸上也结成了冰柱。 “她说她心里已有所属,她心里除了李世还能有谁?沈梦也喜欢李世,慕容姐姐也喜欢李世,为什么天下间那么多人都喜欢李世?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够正眼看我一眼?” “是李世,全怪李世,我还为什么要救他?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李世这个人就好了,如果没有李世,也许慕容姐姐就会回心转意了。” 雷有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泪已经流干。 “可是慕容姐姐已经救了李世,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这个如果还有什么意义呢?” “慕容姐姐已经拒绝我了,我再回去还有什么脸面啊,只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等神针仙子将李世救回,他们才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我应该祝愿慕容姐姐幸福快乐才是啊。” 雪花落在山头,千树万树开满盛放梨花。 雪花落在树上,琼枝玉臂结满玲珑宝塔。 雪花落进寒潭,碧水深渊重披皑皑白甲。 雪花落在雷有同的身上,带来的却是滴水成冰,满目疮痍。 雪花渐渐地染白了他的头发和双肩,他很快变成了一尊雪人。 雷有同突然感觉不到身上的寒冷了,因为他的魂已经被撕碎,他的心已经被冰封,他整个人已经比周围环境更加的寒冷。 他体内的地藏神功,终于在他的体温降到冰点,他的人即将被风雪冻僵之时激发了出来。 那是痛心伤臆的反噬,那是压抑太久的爆发,一个完整的黄色光圈护盾忽地从他体内生出,将压在他身上还没有融化的雪花全部弹开。 “哎,都怪我没有沈梦的勇气,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容我的地方啊。” 雷有同终于决定离开这个碧水寒潭。 他穿上外袍,两眼茫然,往相反方向,漫无目的地走去。 慕容缘带着麻雀鱼虾,回到神针仙子的小屋时,神针仙子去山中采药还未归来。 她将猎物放下,轻轻地进入内屋看望李世。 李世呼吸匀称,沉沉睡去。 慕容缘坐在李世的床边,单手托着下巴,依旧痴痴地望着他。 “在龙须镇,为了救我,其实李世是抱过我的,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承认。” “唉,刚才在潭边,如果是李世来抱我该多好啊,我一定不会推开他的。” “我几句话说走了雷公子,他一定很生气的。他没有跟我回来,不知道他会去到什么地方?” 慕容缘看着李世高挺的鼻梁,忍不住用手隔空勾勒他俊美的曲线。 “雷公子对我也是很好的,可是谁叫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呢?我现在终于能够和他在一起了,我的心也容不下别人了啊。我早些同雷公子说明,对他、对我、对李世都好吧。” 慕容缘想起刚才被雷有同抱住在脸上亲了一口,觉得有些对不住李世。 她见李世双目紧闭,毫无察觉,低头也向他脸上亲了一口。 “刚才也不是我故意被别人亲的,最多我亲你一下,算是补偿你吧。” 她亲完李世,只觉双耳发烫,满面通红,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抓起李世的手,抚摸着李世拳头上面的老茧。 “这次你受伤还是为了救我。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以后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大的风险我也不怕。” “沈梦说你们在一起什么也没发生。唉,她对你也是很好的,她临走之时让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你,她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啊。” 这时候神针仙子采药回来。 慕容缘听到动静,立即放下李世的手。 她站起身来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草药架子,赶忙扶住。 神针仙子走了进来,慕容缘红着脸面,慌慌张张地走出内屋,低着头不敢看神针仙子,好像做了错事一般。 “缘儿,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缘一转身,飞快地跑出屋内。 “没什么事,我打了一些野味。我去做饭,给李世增加些营养,好让他快些恢复。” “你一个人回来的吗?怎么没看见雷公子?” 慕容缘提起竹笼,收拾打来的鱼虾。 “哦,雷公子说他还有事,已经离开了。今天就我和你两人在这儿吃饭了。” 慕容缘看见外面木桌上有两个水杯。 “师父,怎么刚才是有客人来过了吗?” 神针仙子检查了李世的伤势,看见恢复的不错,放下心来。 她给李世换了膏药,也走出了小屋。 “是啊,刚才是有故人来访,他们已经走了。雷公子为什么走得匆匆忙忙,也不吃完饭才走。现在趁有空闲,我和你继续讲讲以前的事情吧。” 慕容缘听师父要说之前的事,很有兴趣地放下手中的活。 她擦了擦手,坐在神针仙子身边,安安静静地听神针仙子讲述她的故事。 “我十七岁那年,独自离开九幽冥王,一个人去闯荡江湖,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也遇到了我一生中非常重要的那个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纸局 二十年前,夏至。 慕容缘的师父沐静儿,那时正是年方十七岁的妙龄少女。 她生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仿佛是从洛神赋里的画中走出,犹如仙女一般。 沐静儿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一直念念不忘。 冥王尹九幽见她功夫已经不错,便允许其独自闯荡江湖,去往西南了解身世,寻亲祭祖。 当年沐静儿还是七岁时,就跟着青衣美妇离开了云南。 她对故里几乎没有了多少印象,虽然她还记得父母亲和叔叔是在战乱中惨死的,但他们的模样已经变得模糊异常。 她只记得青衣美妇曾经告诉过她,她们是在云南的邓川城相遇的。 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找到别的亲人,沐静儿只有回去邓川城这一条线索。 沐静儿辞别冥王尹九幽后,便一路打听,独自前往云南邓川城。 常年来,西南蛮荒,征战不断,朝廷管辖鞭长莫及。 战乱造成的弱肉强食,已经将西南分为了六个部落,又称为六诏。 “诏”是当地的语言,意思就是王,或首领。 这六诏部落以南诏最为强大,部落首领名叫皮逻阁。 他统治的地理位置就是云南最南方,地盘宽广,人口财粮颇丰,手下高手众多,兵强马壮,与朝廷也最为交好。 边关兵部司马为了方便管理西南,有意让南诏一家独大,着力扶持皮逻阁,又增派了一些精兵强将辅佐,每年还会运送一些军饷物资进行资助。 有了这些资本,皮逻阁也有很强大的野心,一心想将其余五诏部落并为己有。 邓川城属于六诏之一的邆赕诏,位于六诏最西边,部众以白族居多,部落首领叫于路阵。 他与部落族民同甘共苦,深得民心。 他统治下的邓川城这些年倒也团结,抵御击退过数次外族的进攻,百姓还能在里面安居乐业,渐渐恢复了生气。 邓川城也是当时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朝廷往南部运送的物资都会从这里经过。 在邓川城的前面有一片黑森林,它将邓川城和外界隔离包围起来。 只有一条宽阔的古道,从邓川城穿出,再穿过黑森林,通往其余的郡县。 离邓川城大约四十里城外的古道上,有一个凉水民栈,极具当地民族特色,已经开了好多年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妻小,雇了几个伙计,一直经营着这家民栈。 进城古道前后只有这一家民栈。 大量走商出行的客人汇聚在此,住店歇脚的,谈天说地的,饮茶解乏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沐静儿来到凉水民栈时天色已晚,她便打算在此歇息一夜,准备天亮再去进城。 她身穿白衣,头上戴着一顶带面纱的白色斗笠,一尘不染。 进店后,沐静儿找到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下。 她将斗笠脱下,向店家伙计点了一些食物,安安静静地用膳。 沐静儿的到来使得原本热闹的民栈,忽然变得安静许多。 大厅内原本有十几桌正在用酒菜的客人。 他们没有见过生得如此美丽的女子,目光大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突然间,民栈门口一阵嘈杂。 这群人的注意力又被民栈门口的动静吸引过去。 原因是凉水民栈的门口进来了五个凶神恶煞,手持大刀的异族人。 他们大大咧咧地说着异族话,深奥难懂,对客栈内的客人指指点点,煞是吓人。 为首一人,是半个秃头,后脑勺有一戳小辫,肥头大耳,膀大腰圆,肩上围了一张羊皮,赤精裸露着肚皮,提一把虎头长刀,那长刀十分沉重。 其余四人打扮均是身穿色彩奇特的短袍和一双红边黑面的靴子,一看就是异族服饰。 他们选了一张大桌,将大刀放在一旁,唤店小二过来,就要点酒。 “虽然我们在西南边陲的少数民族众多,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打扮的异族人士,真是难得。” 店家不敢怠慢,忙叫伙计上前接待。 沐静儿看在眼里,并不搭理,自顾吃菜。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客人进来,弯眉如刀,星眼似电。 他身穿青衣,肩上搭着一个白色的布袋。 布袋缝有数不清的小袋口,上面密密麻麻,而又整整齐齐地,竖向插着许多白色的小纸卷。 他进得店中,也不说话,看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只有沐静儿那里的圆桌还有空位,便走了过去。 他站在沐静儿斜对面,找到一个空着的座位,并未坐下。 他从肩上的布袋中,抽出了一张小纸卷,对着沐静儿,两只手指向下一抖。 他手上的纸卷立即向下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六个小字。 “我可以坐这吗?” 原来他布袋里面,插着密密麻麻的纸卷都写着一句话,此人全靠抽取纸卷和人对话。 沐静儿见这个书生行为古怪,也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去看他。 那个书生见沐静儿点头,便将纸卷插回原来的位置。 他又顺手在布袋中的其它位置抽出一张纸卷,一抖手,上面写着两个小字。 “多谢。” 收回写着向沐静儿感谢的纸卷后,青衣书生这才坐下,招手叫另一个店内伙计过来。 伙计来后,他又迅速地对着伙计,在布袋的角落,分别抽出三张纸卷,上面也写着不同的小字: “馒头两个。” “牛肉二斤。” “白酒一壶。” 沐静儿见这个书生肩上布袋里排列的纸卷不下几百张,他居然能信手拈来,每一张表达的意思都准确无误,心内暗自惊奇。 店伙计还是第一次遇到客人不说话,只用纸卷点菜,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按照他的要求,端来了肉食馒头和一壶白酒。 前面进来的那群异族人看这人不说话,以为他是哑巴,用异族话纷纷笑话他。 “我们来到这里也是长见识了,哑巴居然不打手语,改用纸卷说话,居然这样都行,哈哈哈。” 那书生听了只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肉喝酒,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 正在这时,店外又有三个异族汉子快速进入,他们飞快地走到为首秃头大汗身边,用异族话小声地耳语几句。 说话时这几个异族人还往四周不怀好意地瞟了几眼。 沐静儿虽然看出来这群异族人是在密谋什么事情,但她听不懂异族话,虽然好奇,却不明就里。 那个青衣书生,听完却眉头一皱,仿佛满腹心事。 这一群异族人听完来人的话后,脸色大变,好像遇到了什么急事。 他们立即喝干面前酒水,推开桌椅,提了大刀,纷纷往店外走去。 店内一个伙计上去讨要酒钱,被其中一个异族大汗,一巴掌扇倒,口中还用极不标准的汉语骂道: “不长眼的狗东西,大爷我吃东西从来都是赊的,快滚开,别妨碍大爷我做事。” 店内其他客人,眼见这群异族人穷凶极恶,都只敢怒而不敢言。 沐静儿心中也是不忿,想上前教训这群异族人,却抬头看见身前的书生对着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好像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书生丢了一些碎银在桌上,又抽出一张纸卷对店家展示,上面写着: “这一桌,我请客。” 他又向沐静儿微微一笑,拢了拢肩上的布袋,也起身迅速离店,好像是跟着那群异族人而去。 沐静儿不愿平白无故受人恩惠,正要拒绝,却看见这个青衣书生转身就走,更是觉得好奇。 她也放下碗筷,在青衣书生出店即将消失的一刹那,带上斗笠,起身离开了这家凉水民栈。 她悄悄跟在了书生身后。 第一百一十七章 森局 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月色淡然。 凉凉的黑夜笼罩着大地,残星几点,半明半昧。 黑森林里面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纵横交错,如蛟龙环绕,盘根错节,根本辨不清方向。 身披布袋的青年书生从凉水民栈出来,便跟着前面的那群异族人,进入了古道旁边的黑森林中。 沐静儿看这森林枝叶茂盛,浓密幽深,看不透星光,只闻虫鸣,人迹罕至。 她见青年书生进入森林,也不疾不徐,跟在后面。 “这里已经离我的家乡不远,怎么晚上见到的人那么奇怪,他们进入这昏暗的黑森林做什么?” 青衣书生往里行了不久,几个闪落,便隐没在了黑暗之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沐静儿远远地观察青衣书生的动静,突然眼前一花,不见了书生人影,心中更是惊疑。 森林里,沐静儿一身白衣在黑暗中显得非常刺眼。 “这黑森林中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也要暗中行事才是。” 她见青衣书生突然不见了踪迹,便施展轻功,飞身上到一棵大树,也隐身在茂密的枝叶之中。 居高临下,沐静儿看见黑暗的密林深处有一团亮光,似乎是一堆篝火的光芒不断闪耀。 她心中疑惑,更是好奇。 “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里面点篝火?” 她踩着树木之间的枝桠,施展“穿针引线”的上乘轻功,在树上穿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慢慢地往篝火处靠近。 沐静儿紧接着便见到了一件怪事。 黑森林腹地当中,终是有一处空地,能够清楚地看见天上的月亮星辰,那团篝火便在月光下面点燃。 不断跳动的篝火,薪燃毕剥,火星万千。 果然是那群异族人聚集在那儿,人数比她在凉水民栈中看见的,多了许多。 他们全部虔诚地围着篝火跪拜,口中发出滋滋的怪音,好像在举行着某种神秘的异教仪式。 那个后脑勺有一戳辫子的异族胖子,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他缓缓从跪着的族人之中站了起来,口中念着更加古怪的咒语,对着篝火,手舞足蹈。 咒语即时生效,闪烁的篝火火焰,突然变得火光冲天,光芒万丈。 火焰中心,忽地升起了一缕浓烟,宛如毒泷恶雾。 这股浓烟虽然烟雾弥漫,却好似带着枷锁,盘旋停在异族人头顶上空,并不散去。 浓烟起处,篝火火光随即变成了令人生畏的幽绿青芒。 异族胖子首领双手朝天,对着头顶浓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怪叫。 那团浓烟在怪叫声中不断缩小,不断变化形状,里面隐隐地发出嘶吼之声,好似有什么事物蕴藏其中,呼之欲出。 那异族胖子面目狰狞,手臂突然极度前伸,对着篝火处,双手不住抖动,口中依然重复着模糊不清的怪异咒语。 那团浓烟也随着异族胖子的双手指向,从空中落下,重新聚集回到了篝火之中。 篝火的绿光更盛。 周围跪拜着的异族人群,也发出了更加响亮的滋滋声,每个人脸上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突然“轰隆”一声大响,异族人群中间,整个篝火炸裂开来,绿色青芒随即熄灭。 那股浓烟随着炸裂之声,四分五裂,迅疾往周围扩散,直接向着跪着的异族人群鼻子里面钻去。 这些人仿佛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纷纷贪婪地大肆吸收着这团浓烟,脸上表情异常享受。 浓烟逐渐消失。 这群异族人在吸入了那股浓烟后,身子纷纷抖动,脸部肌肉极不正常地抽搐,整个人体内仿佛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一副魂飘神荡的样子。 周围重新回归了黑暗,月光下,这群异族人的眼眸发出了恐怖的碧绿寒光。 沐静儿在树上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寒毛卓竖,不知道这群异族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异族胖子首领,忽然抬头,一双碧绿的双眼幽幽地望向沐静儿藏身的树上,和沐静儿对视一眼。 “我被发现了吗?” 这一眼只看得沐静儿胆战心惊,张嘴就要叫出声来。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后搭在了沐静儿的肩上,沐静儿吓得魂飞魄散。 她手里捏着银针,立即转头,还没有看清楚人影,只见一张纸卷在她面前抖下,上面写着六个小字: “不要怕,别出声。” 那个青衣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身在沐静儿身后,千钧一发之际,警示沐静儿不要出声。 沐静儿刚才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异族人群,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有人。 好在这个青衣书生只是善意提醒,他们俩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青衣书生见沐静儿冷静下来,立即更换纸卷,又是一张小字,展现在沐静儿眼前。 “他们还发现不了我们。” 然后青衣书生用眼神示意沐静儿继续观看。 沐静儿见他并无加害之意,平静了心情,收起了银针,转头继续往异族人群看去。 胖子异族首领眼中碧光闪烁不定。 他往头顶树上扫了一圈,未见异常,果然重新低头,向着众人,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 那群异族人纷纷拿了兵器,跟在首领身后,静悄悄地往古道下游的方向走去。 沐静儿这才回头轻声问那个青衣书生。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你是谁?怎么会在我身后?” 青衣书生往布袋纸卷指了一指,并没有用手抽出。 他从怀里摸出一支毛笔,上面裹着一张剪裁好的白纸。 他用毛笔飞速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幽冥图腾” 原来他身上布袋中的纸卷没有这几个字,他还可以用纸笔现写。 他将写好的字给沐静儿看了后,将新写的纸张卷好,也插进了肩上布袋之中。 然后他又分别抽出了两张纸卷,向沐静儿示道: “我是捕快。” “这里危险。” 青衣书生飞身下树,又朝着异族人群走的方向跟去。 沐静儿初涉江湖,不知道江湖中有一个用纸卷说话的捕快,见他又去追那群异族人,心中更是好奇,也紧跟其后,去见见到底会发生何事。 古道上面来了一辆马车。 一位青年将领,骑着白玉狮子马,在前面引路。 旁边一些官兵模样的侍卫,紧紧地聚在马车周围。 他们手握兵器,不停地扫视着路边的黑森林,充满警觉地随着马车,缓缓前进。 古道崎岖不平,黑夜里马车的车轮压得道路吱呀作响,显得非要沉重。 不知道马车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第一百一十八章 挡局 马车在黑森林弯道处停了下来。 四周的官兵侍卫纷纷亮出兵刃,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前方一个肥头大耳的异族胖子,手里拿着一把沉甸甸的虎头刀,站在道路中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什么人竟敢深夜挡道?你知不知道挡的是什么道?这可是官府的押运,你难道活得不耐烦了?” 官兵中那个头戴紫金冠,身穿银丝甲,腰挂宝剑的青年将领,骑在一匹白玉狮子马上,用马鞭指着古道中间的异族胖子,大声问话。 异族胖子眼放绿光,阴森森地望着马上的将领,一阵怪笑,露出了他白灿灿的牙。 “留下这辆马车,我就饶你们不死。” 马上青年将领听闻大怒,扬起马鞭,环顾四周。 “大胆狂徒,竟敢口放狂言,左右给我拿下。” 官兵得令。 前面四人,全部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持着朴刀,攻守兼备,立即向古道中间站着的异族胖子攻去。 正在这时,两旁黑森林里面,十几个异族人,眼冒绿光,像一只只出笼的凶禽猛兽,手提大刀,从两侧向马车杀了过来。 “不好!他们还有埋伏,速速布阵,做好防御。” 马上青年将军,从容不迫,稳如泰山。 他立即指挥剩下的士兵,摆出环形防御阵型,保护马车。 他自己也抽出宝剑,纵马迎向一侧的异族人,杀了过去。 前面的异族胖子虎头刀一刀横斩,一道凌厉的刀光向前面四人袭去。 冲过来的四人连忙用盾牌保护,却仍然承受不住虎头刀霸道的力道。 四个人一起往后飞去,跌在道旁,口中纷纷冒血。 异族胖子,迈开星月大步,向马车杀去。 地上四人重新爬起,再次合力挡住了这个凶猛的异族胖子。 异族胖子的这口虎头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所当之处,无不披靡。 血花四溅,四个手持盾牌的士兵,瞬间被他劈死了一人。 剩下的三人齐力截住拼斗,却只有招架之力,渐渐不支。 马车两侧的官兵,都是军营里面挑选出来的好手,身手俱都不凡。 他们临危不惧,迎战森林两旁冲出来的异族人。 他们凭借有效的防御阵型,互相配合,一开始还和这群异族人斗得个旗鼓相当,挡住了他们锐利的进攻。 但打到后来,官兵们的兵器明明已经刺伤了几个异族人,这群异族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群眼睛闪烁着绿光,疯狂至极的异族人,个个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和害怕,身体虽然已经被刺得鲜血直流,招式却并不延缓。 他们受伤之时,根本不去理会身体里面还嵌着官兵的兵刃,反而手起刀落,杀死了几个明明已经占了上风的官兵。 官兵们死伤掺重,这群异族人眼中绿光却越来越绿,越打越是精神,越杀越是兴奋。 异族人在人数上已经占优,将那个马上的青年将领围在了马车边上。 那匹白玉狮子马身中数刀,渐渐不能支撑,口中冒着血泡,卧倒在地。 马上青年将领从马背上跃起,手上剑光闪动,将一个异族人的头颅斩上了夜空。 那个飞上夜空的头颅,鼓睛暴眼,眼中依然闪烁着绿光,翻滚着从空中落下。 头颅眼看落到了青年将军身旁,另一个浴血战斗的官兵身上,他居然将血口张开,一口咬住了那个官兵的脖子。 与他头颅分离的身子,也并不倒下,伸出双手,继续往前抓来。 被头颅咬住脖子的官兵大惊失色,将那个恐怖的头颅从脖子上扯下,居然连着血肉,一起撕裂。 他的颈部大量喷血,顿时萎靡倒地。 这个头颅嘴上还在大嚼,将咬下来的血肉嚼碎。 青年将军剑气纵横,几剑将面前的无头尸体,切得七零八落。 他四周一看,自己所带的官兵几乎伤亡殆尽,只剩下少数几个勇猛的官兵仍在死斗,但大都已经负伤。 “这群异族人被斩了头颅居然还能行凶!怎么这些人全部都是杀不死的?” “他们眼睛冒着恐怖的绿光,难道是妖魔鬼怪不成?” 青年将军觉得眼前劫道之人并不简单,围攻他的恶徒越来越多。 那个胖子异族首领将最后一个盾牌官兵一刀两段,也提着滴血的虎头刀,向青年将领走来。 青年将领带着三个身负重伤的官兵,背靠着马车,已经被这群异族人围在了核心,困兽犹斗。 眼看守卫马车的青年将领和幸存官兵,寡不敌众,就要血洒当场之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了无数道寒光。 一根根中间粗,两头细尖的铁质短签,从天而降,席卷了整个异族人群。 只听见一阵阵激烈的“叮当”之声,异族人群急急忙忙,飞舞大刀,将袭来的铁签击落。 有一两个异族汉子,躲闪不及,两只眼眸被铁签刺穿,绿光爆裂,喷溅出墨绿色的液体。 这两个异族汉子各发出一声惨叫,直接倒地,再也不能起来。 青年将领见状立即醒悟,向着同伴大呼: “他们的弱点是眼睛,只要刺瞎他们的双眼,他们就丧失战斗力了。” 黑森林中,一个肩披布袋的青年书生走了出来。 他双手舞动,将飞在空中的铁签纷纷收回。 铁质短签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快地重新回到排列着纸卷的布袋之中。 他的布袋里层,似乎有一层磁石,牢牢地将铁质短签吸引固定。 原来这些铁签都是布袋中穿着纸卷的短轴,他用来说话的纸卷插在布袋细口之中,纸卷中心全部都是挂在铁签之上。 青衣书生运功激发铁签飞出,纸卷仍然留在布袋的各个细小袋口之内,不受影响。 异族胖子见自己族人的罩门被识破,嘴里又发出了一声怪叫,围攻马车的异族人群纷纷住手,外后退了一步。 胖子眼中绿芒大盛,恶狠狠地盯着从黑森林中走出来的青年书生。 “是刚才凉水民栈里面的那个哑巴,他居然也来趟这趟浑水。” 异族胖子旁边一人,用古怪难懂的异族话向胖子报告。 这个异族胖子见多识广,他的官话远比他的族人好了许多。 他向走出来的书生说道: “我倒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居然知道攻击我们的弱点。这些天追踪我们的人,居然是你这个哑巴。” “既然你出来现身了,还打算害我们的好事儿,我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青年书生绕过马车,走到守卫的官兵身旁,向他们点了点头,从布袋中抽出一张纸卷。 这张纸卷,刚才已经在沐静儿面前用过了,上面写着: “我是捕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爆局 守卫马车的青年将领看了纸卷小字,也向这个书生点了点头。 他们萍水相逢,却同仇敌忾,一起注视着那个异族胖子首领。 异族胖子也瞧见了纸卷上面的内容,他继续用地地道道的官话,向着这几个官兵和书生说道: “我不管你们是官,是捕快,还是其他什么身份,但凡被我们看上的东西,我们就一定要抢到手。” “而且就凭你们几个人,就痴心妄想能挡住我们吗?我们铁勒族向来刀不落空,你们妄想螳臂挡车,简直是自不量力。” “我劝你们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乖乖放下武器,留下马车吧,否则杀你们如俯拾地芥,易如反掌。” 这个异族胖子首领已经把马车前面的几个人,看成了死人。 他说的这几句官话,居然还引经据典,掉舌鼓唇,卖弄学问。 “还有我!” 黑森林中又走出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头顶斗笠,带着面纱,月光下分外显眼。 她音如银铃,字正腔圆,让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居然是一伙强盗,我也绝不能让你们轻易得逞。” 她正是跟在青衣书生后面的沐静儿。 她在林中已经听得明白,原来这群异族妖人是要抢劫官兵护送的马车。 她初涉江湖,血气方刚,见义勇为,岂容妖人乱世。 她也走到了官兵将领和青衣书生的旁边,双手拿着银针,准备和他们并肩战斗。 青年将领见这个女子从林中走出,勇敢无畏,也欲相助他们,内心欢喜,连忙持剑向下,拱手向女子表示感谢: “多谢女侠仗义相助,这群人好似施了妖法,只有刺瞎他们的眼睛,他们才会丧失战斗力,还请女侠多加小心。” 他身旁的青衣书生对着沐静儿也微微一笑,再次取出他在凉水客栈用过的纸卷,向沐静儿展示: “多谢。” 异族胖子首领见他们只有一个帮手,倒是不惧。 “好啊,又多来一个不怕死的,还是个雌儿。好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这可怪不得我们了。” 异族胖子口中怪音又起,他身边的异族人群双眼,被激发得更加幽绿,纷纷怪叫着攻向守在马车前面数人。 有了青年将领的提醒,守卫马车的几人,招式简单明了,直接往这群不怕死的异族人绿色眼睛招呼。 青衣书生抖动布袋,布袋中的铁质短签再次漫天飞舞。 他周身布满真气,身形舞动,手脚并用,带动着铁质短签,在他身边快速飞旋。 他身前顿时犹有万道寒光,密不透风。 数个冲过来的异族大汉,身上插满了铁签,全然不顾,直到他们的双眼被铁签刺瞎,眼中才爆出两股绿浆,倒地不起。 没有人能够冲得破青衣书生的寒光铁签大阵,他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青年将领剑法精妙绝伦,每一剑都能刺瞎一个冲过来异族汉子的眼睛。 那异族胖子见他勇猛,手提大刀,与他斗到一处。 青年将领奋起神威,挺剑和那把沉甸的虎头大刀相搏。 刀剑相交,火花四溅,两人一时半会儿,分不出高下。 沐静儿手持银针,不落下风。 她的穿针引线功正是这群异族人士的客星。 几个围攻她的异族人士,全都讨不到好处,纷纷眼睛中针,倒在地上。 只有那三个受了重伤的官兵,血洒疆场,被冲来的异族亡命之徒,用刀杀死,殉节报国。 战场上面,只剩下他们三人对抗着这群疯狂反扑的异族狂徒。 异族胖子首领见这三人武艺高强,是个硬茬,久攻不下,心内着急。 “不得不用我们的杀手锏了。” 他大声怪叫,往青年将领脸上虚劈一刀,退出了战场。 他周围的异族汉子中有一个脖子上围着红圈的人,听了胖子的怪叫,也退出了战斗,慢慢跪在地上,用异族话仰天高喊。 在他周围原本还在攻击三人的异族人士,像中了邪一般,整齐划一地停止进攻,也跟着胖子首领往圈外退去。 青年将领、青衣书生和沐静儿见异族人士突然退走,心中生疑,并没有穷追猛打,也停住了手上动作。 青衣书生又迅速地将铁签收回袋中。 他们三人中,只有青衣书生能够听得懂跪在地上,仰天高喊的异族人说的内容。 他的脸色立即大变。 但他苦于口不能言,再要去掏纸卷警示两人,已经来不及了。 跪在地上的异族人,对着星空喊完话语,猛地跃起,向着三人猛扑过去。 青年将领持剑而上,要迎住这个异族人,用剑将他挑落,却被身后的青衣书生一把抓住。 青衣书生飞快地闪身到两人身前,将布袋取下,护住后脑头颈,背过身来,挡住了青年将领和沐静儿。 “他为什么用后背面对这个异族人呢,这十分危险呀。” 青年将领和沐静儿纷纷大惊,不知道这个青衣书生是什么用意。 两人正在诧异的瞬间,跃过来的异族人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居然自爆了。 空气中满是血浆,溅得到处都是。 青衣书生后背布袋,挡住了大部分溅来的血浆,但布袋遮盖不及的地方全部被血浆染红。 青年将领左手躲闪不及,也被溅到数点血浆,烫的他左手直冒青烟。 只有沐静儿,身上依旧白衣飘飘,一尘不染,被青衣书生保护的严严实实。 青年将领大声疾呼: “不好,这是苗疆自爆术,他周身血浆带毒,好恶毒的招式。” 青衣书生挡住那人自爆的攻击后,毒血透过后背浸入肌肤,只觉得支撑不住,手上布袋跌落在地,自己也往侧面倒去。 青年将领赶紧扶住即将倒地的书生,将他背在背上。 他转头对沐静儿说道: “这位女侠,敌人太过恶毒。这位捕快为了救我们,身中剧毒。眼下,我们只能放弃马车,救人要紧。” 他说完,一只手背着青衣书生,另一只手举着宝剑,往黑森林里面奔去。 沐静儿非常佩服这个青年将领的当机立断,向着追来的异族人士发了几支银针,都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他们的眼中。 “这个书生只靠纸卷说话,切不可失。” 她看准地上布袋没有被血浆污染的地方,拾起布袋,这才转身,跟着青年将领一起,护着青衣书生,往黑森林奔去。 那群异族人士要继续追赶,被胖子首领发出的怪音阻止。 他见这两人依旧还有很强的战斗力,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马车已经落入了他们手里,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这群人赶着马车,离开了被血染红的古道。 第一百二十章 赶局 青年将领背着中了血毒昏迷的书生,进入了黑森林。 沐静儿手里提着青衣书生带血的布袋,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毕竟这个青衣书生是为了保护他们才中的血毒。 刚才在古道上,青衣书生是听得懂异族人要进行自爆袭击的,那是一种惨无人道的袭击方式。 实际上那个脖子挂着红圈的异族人,跪地向天喊话,也是一种仪式。 他喊话的内容就是要用自己的躯体和鲜血,和敌人同归于尽。 他将自己的肉身奉献给了族人,自己才能洗刷掉今生所有的罪过,自己才能去往转生轮回的至高天道,来世才会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这是一个邪教的图腾,他们的信奉是蚩尤,他们就是要在今生赎罪。 尽管这个青衣书生已经知道了异族人接下来的自爆袭击,也知道敌人会凶残地和他们同归于尽,但他却依然挺身而出,用他的身躯挡住了敌人丧心病狂,而又灭绝人寰的恐怖袭击。 如果不是青衣书生的义举,负责押运马车的青年将军和沐静儿都会凶多吉少。 他们三人互相并不认识,今晚也是第一次见面。 但当青衣书生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正义的,是值得的,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他也愿意为了自己心中守护的信仰,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就是青年将领当机立断,放弃马车,将青衣书生救走的原因。 “我所押运的马车可以失去,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救他。” “我们要尽快给他解毒,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大师可以做到。” “他说他是捕快。我看他不说话,只用纸卷来传递信息。江湖上只有一个捕快是这样的,他就是墨翥神捕,花无言。” 这是青年将领一路上向沐静儿说的话。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 他耳力甚佳,借着脚步声,知道沐静儿一直轻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沐静儿初涉江湖,并不知道花无言的名号,她心中只默默地念着“墨翥”两个字。 “墨翥,墨翥。墨者用纸卷书信记事。翥者原意是羽毛,这里指用来传递信息。他不说话,只用纸卷小字示人,这个称号倒是十分贴切。” “我叫慕容德,隶属于西南藩镇,是天机营统管少将军。” “刚才多谢女侠仗义出手相助,不知女侠怎么称呼?” 沐静儿经过刚才的一番打斗,知道这个青年将领身手不凡,听他自我介绍,官职已经是军营里面的将军,心里十分佩服。 “这位将军的说话声音真好听!” 沐静儿见青年将领已经报出了名号,便将自己的姓名也告诉了他。 “我叫沐静儿,三点水的沐,安静的静,我的祖籍也是这里的。” 沐静儿紧接着向慕容德询问,他们此次被抢劫的原因。 “那群异族人为什么要抢劫你的马车啊?” 慕容德在前面带路,对这一带很是熟悉。 他脚下并不停歇,飞快地穿过森林,往邓川城方向赶路。 奔跑中,他回答了沐静儿的疑问,将此次的任务说给她听。 “原来是沐女侠,我受朝廷委派,此番负责押韵军饷,从天府城运到南诏交割,有黄金一万两,没想到被这帮异族贼子劫去,我所带的士兵也都死伤殆尽。” 沐静儿跟在慕容德身后,听他说了押运军饷的数量后,心中非常诧异。 “黄金一万两?这是很大的一个数目了。” “但我看你们只押运一辆马车而已,并没有看见有成箱的黄金啊?难道全部装在马车里面?也好像装不下那么多啊。” 慕容德很佩服沐静儿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所在,他继续向她解释道: “押运的路途遥远,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将一万两黄金,打造拼装成了那辆马车,外面用黑漆掩饰,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马车就是军饷。” “可是我们的任务还是失败了,刚才那群异族人,根本就不去寻找黄金,只要马车,他们似乎是一早就知道了我们的伪装。” “所以我认为,我们的这次押运任务失败,原因是出了内鬼。” “我被他们围困之时,你们为什么刚好出现?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恐怕也被那群异族人给害了。” 沐静儿轻功极佳,与慕容德一直保持着两个身位。 “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个青衣书生,在古道上的凉水民栈中,我们见了一面。” “我看他跟踪这群异族人,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便也跟在他的身后一探究竟,没想到遇到了这群异族人抢劫你的押运。” “而且我还在森林里面,看见了这群异族人在篝火前进行某个神秘的仪式,这个书生告诉我是‘幽冥图腾’。” 慕容德听到“幽冥图腾”四个字时,身形才终于缓了一缓。 “什么?是‘幽冥图腾’?怪不得这群人根本不怕疼痛。” “我知道这是邪教控制人的蛊术,用药物麻醉了他们的神经。他们服用某种药物后,只知道听命于他们的首领,哪怕是死了都要战斗,很是邪恶。” “这些异族人好歹毒的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说是铁勒族,我在西南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听说。” 谈话间,他们走出了黑森林,月光下,远远已经望见了邓川城的轮廓。 “天亮时分,我们刚好可以赶到远处的城门进城。” “邆赕诏,邓川城,这里我来过几次,里面有一个喇嘛庙。前些时候来了一位云游的僧人,法号法照大师。” “他悬壶济世,医术高超,我们去求他救人,应该能够收留。” 沐静儿此次出来,原本就是要去往邓川城打听身世。 他们毫不停歇,披星戴月,飞快地往前赶路。 古道上的异族人,赶着马车,在行进了一段路程后,转而向南,往另一条小道走去。 这群人眼中的绿光慢慢消散,显然浓烟的药力已经失效。 之前打斗中,受了创伤的异族人,这才感受到疼痛难忍。 异族胖子首领只好停下来让他们互相包扎伤口。 一个身材瘦长的异族汉子向胖子首领,用古怪的异族语言问话。 “为什么我们不将押运的人全部赶尽杀绝?” 异族胖子首领露出恢诡谲怪的笑容,也用异族话回答: “留着他们,也好有个替罪羊。” “这个负责押韵的将军,所带士兵全部被杀,只有他一人逃脱,他身上的罪名岂不是更加洗刷不清?” 第一百二十一章 醒局 不知不觉,神针仙子慢慢讲述她的往事,时间又过多了一日。 “慕容德!这个青年将军的名字叫做慕容德!” 当慕容缘听到神针仙子说起这个名字时,心中产生了莫名的兴奋。 “他和我是一样的姓氏,难道说他就是我的父亲?” 慕容缘心里虽然更加好奇,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却并没有打断神针仙子的叙述。 正在此时,内屋李世发出了一声呻吟。 “咦,我这是在哪儿了?” 神针仙子停止了讲述,她和慕容缘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终于醒了。” 两人进入内屋,李世已经睁开了双眼,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们。 慕容缘看见李世醒来,非常高兴。 她见李世想要起身,便快速地过去,在床边坐下,将李世扶起,指着神针仙子说道: “李世啊,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的伤全靠我师父,也就是神针仙子救的你啊,你已经在这里足足昏迷三日了。” 李世看着慕容缘,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已经昏迷了三日吗?我刚刚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原来是你师父救了我,如此多谢了。我师父真的已经在峨眉山被毒菩萨害死了吗?沈梦呢?雷公子呢?” 李世挣扎着想要下床,被神针仙子摇手阻止。 “李世,你先不要动,你的内伤很重,要完全康复可能还要些时日。我们熬了一些汤水,我去拿给你喝,对你的内伤恢复很有好处。” 神针仙子说完便转身出去。 慕容缘扶着李世坐起,将衣服给他披在背上,眼里满是关切之情,对他说道: “你先听我师父的吧,暂时不要起来。那日我和雷公子已经将你师父汪世海,埋葬在峨眉金顶了。” “你应该还记得吧,当时我们同那个老和尚打了起来,他本来是要打我的,你为了救我,后背被那个老和尚打了一掌,昏过去了。” “那个老和尚就是沈梦口中的师父,也是九幽的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你晕过去后,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讲。” 慕容缘回想起沈梦的跳崖,眼眶已经微红。 李世看在眼里,记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他在梦里也是反复念叨着沈梦的名字,却一直分不清沈梦是否真的已经离他而去。 他看见慕容缘的表情,顿时猜到了几分,心中一阵疼痛。 “原来梦里面的画面是真的,你快告诉我,沈梦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慕容缘想起沈梦前说的话,心中悲戚,几度哽咽。 “沈梦的确已经不在了。” “峨眉山上,她见她的师父毒菩萨对你师父下了毒手,怕你报仇,愿意用她的性命偿还,她已经从峨眉的悬崖处跳了下去。” “沈梦在临走前,还将她身上穿的一块麻衣布块还给了雷公子,说不欠雷家任何东西了。” “我和雷公子埋葬了你师父后,将你带来此处,我师父救治了你的内伤。昨日雷公子也离开了这里。” 李世终于证实了这个事实,心中更是悲痛欲绝,牵扯到内伤,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我知道沈梦是不会害我的,不会害我师父的,不会害雷家的,你当时为什么不拦着沈梦?” 慕容缘被李世一顿质问,心中更是悲伤,她嘴唇抖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神针仙子刚好端着一碗肉汤进来,见到李世吐血,连忙将汤水放下。 她用双手低着李世的后背,用内力慢慢将李世乱走的真气抚平。 不一会儿,她头顶上面,冒出了一圈白色的真气。 李世惨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 神针仙子这才将肉汤慢慢喂李世服下。 李世凄然泪下,精神萎靡不振,吃完肉汤,头脑晕眩,支撑不住,再次昏迷过去。 神针仙子和慕容缘合力扶李世慢慢躺下。 慕容缘一时心乱如麻,脸上还留着两行泪痕。 神针仙子看出了,是慕容缘让李世知道了伤心的往事。 她安慰慕容缘道: “这些都不怪你。看来他受到的伤,不只是身上的内伤,他的心里也遭受了很大的创伤。” “我们不要再刺激他了,等他再次醒来,只向他说说高兴的事儿,这样才有助于他内外伤情的恢复。” “这样吧,我继续给你说说我之前的往事。等李世再次醒来,你面对他时,也是有帮助的。” 神针仙子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讲述,刚刚躺下的李世刚好醒转。 慕容德背着青衣书生,他带着沐静儿进了邓川城,直接往城北的喇嘛庙而去。 邓川城天空湛蓝,乱云飞渡,宛如诸佛海会。 城北的喇嘛庙四周没有树木,建在一片宽坦的大草甸中。 庙外合围的山脉就像一朵莲花,将这座古老的喇嘛庙拱在当中,好似莲花的花心。 喇嘛庙红墙金顶,旷远开阔。 它映着低悬的云海,静谧的山川,述说着沧桑变幻,亘古横陈,天然就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法照大师带着他的大弟子微尘,已经来到这座古老的喇嘛庙,住了一年有余。 他们本是在大成佛教的白马寺出家,四海云游,来到这里。 这里的人一心向佛,纯洁、虔诚。 这里有漫天漫地的野花,这里有转动经桶的佛塔。这里有婉转悠扬的梵音,这里有洁白无瑕的哈达。这里有香气浓郁的酥油茶,这里有银装素裹的唐古拉。 法照大师在这里,被这弘扬同宗的藏教文化,深深吸引,由衷折服。 邓川城民风淳朴,族民守望相助。 喇嘛庙原本就是族人治病救人,生老病死的所在。 法照大师在这里一边研究喇嘛的文化,一边用自己的医术,帮助这里的人抵御病魔的侵袭,深受当地族人的爱戴。 没有人知道法照大师在这里其实还是在躲避一个人,躲避一个他愧疚一生的人。 慕容德找到法照大师后,大师查看了青衣书生背上沾染的血毒,脸上也泛起了诧异的表情。 他叫大弟子微尘,速速整理出一间干净的房间,放置了一个巨大的木桶,木桶中间打满热水。 法照大师脱去了青衣书生的血衣,让他泡在木桶里面的热水中。 他将许多不知名的草药也一起放进了木桶,泡在书生身边。 然后他将慕容德和沐静儿拉到一旁说话: “他中的是铁勒族的蚩尤血毒!”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孽局 法照大师继续向慕容德和沐静儿说道: “你们快详细告诉我他中毒的情形。这血毒的毒性极为猛烈,好在他及时用布袋护住了要处,血毒没有大面积地直接喷在他的肌肤上,否则我也无力回天。” 慕容德救人心切,赶紧将昨夜发生之事告诉了法照大师。 法照大师年已半百,眉须依旧黑亮,显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你刚才所说的铁勒族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异族,很久都没有在西南出现了。他们居然还采用人体自爆的恶毒招式,真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 “蚩尤血毒需要新鲜的人血,才能将毒性发挥极致。活人自爆,是最厉害的杀招。也就是说这位书生身上所中的血毒,是带着最厉害的毒性。” “这种蚩尤血毒,早就被江湖人士所不齿。施毒之人从小服用毒物,体内血液养成了很强的毒性,他自身已有抗体,并不发作。” “毒血喷洒到别人身上,如果不尽快解毒,那人的肌肤会慢慢糜烂而亡。” “我先让他浸泡在草药之中,只能暂时延缓他的血毒发作。你们必须尽快找到千年冬虫,辅以我的针灸之法,才可以彻底化解此毒。” 正说着,他的弟子微尘来报: “师父,那个书生所浸泡的药水已经完全变黑。” 这个微尘就是后来佛光寺的主持,此时他也只是三十六七的年纪,正值壮年,忙里忙外已经满头大汗。 法照大师示意沐静儿稍等,他带着慕容德和微尘进入房间,三人重新换了一桶热水和一些草药。 法照大师交代微尘道: “你多准备一些热水,这几天看见水变黑了,要不停的换水和换药,才能延缓毒性的发作。” 微尘自去准备,法照大师和慕容德走出房间。 沐静儿摘掉了头上斗笠,慕容德第一次看清了沐静儿的绝世芳容,只觉得全身一震,一见倾心。 “没想到,世上竟有生得如此惊世骇俗的美丽女子!一路上,我竟然不知道,有个天仙一般的人儿和我行在一起。” 法照大师看到沐静儿的容颜,眼中也是充满了赞许,不过他已是得道高僧,心内静如止水。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才对着两人继续说道: “两位侠士,这千年冬虫极为难得。现在已是盛夏,也过了采集的时机。如果要救人的话,我知道有一个人,有这样东西,只不过……” 法照大师说完,面有难处,欲言又止。 慕容德见状,连忙询问: “大师有何难处?此人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只要我能够做到,纵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沐静儿也很关心青衣书生的安危,补充道: “大师但说无妨。这位书生自称是朝廷的捕快,他是为了救我们才中的毒,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助他解毒。” 法照大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两位施主不知道,这其实是怪我有一段孽缘啊。” “我原是在白马寺出家,出家前,家中父母指腹为婚,有一段姻缘未了。” “后来阴差阳错,那个结缘的女子还救了我一命。我为了报恩,曾许她一个愿望。” 法照大师目光望着远方,回忆起了往事。 “那时候我和她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是这个允诺把我害苦了。” “她居然许愿要我还俗娶她。” “我已入佛门,四大皆空,哪里还能娶妻,当然不肯如她所愿。” “她对此一直不依不饶,把我出家的地方闹得天翻地覆,鸡犬升天。” “不得已,我四处云游,就是想能够躲避她的纠缠。没想到,二十年来,无论我去到哪里,她都能找到。” 法照大师转头看了看喇嘛庙四周的红墙金顶。 “所以,我才不得不远离中原,带着弟子微尘,躲来此地修行。” “好不容易一年有余,她都没有找来。我想她如果找不到我了,慢慢就会放下这段孽缘了。” 慕容德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年过半百的高僧也有这般烦恼。 世人的指腹为婚,虽有父母之命,却无媒妁之言,也并非当时男女意愿,不了了之的居多。 却不料这位法照大师的另一半,竟然缠上了他,一定让他还俗娶妻,不知是不是前世的冤孽,来讨未了的情债。 法照大师双眉紧皱,不断摇头: “唉……都怪我,在这浑家面前打了妄语,许了承诺,却无法兑现。我本已下定决心,今生不再去招惹她的。” “只是眼下,我知道有千年冬虫的只有她了。你们如果去向她讨要,她也一定知道是我的医术需要此物,这样我的藏身之处又会暴露无遗。” 法照大师突然停住不说,欲语还休。 慕容德见法照大师满心顾虑,忙向他拱手说道: “大师,你只要告诉我们这位女子的住处,我们悄悄盗来,先把人救了可好?后果由我一力承担,亲去向她赔罪便是。” 沐静儿在旁边听了,也不断点头。 法照大师知道慕容德也是好意,托住了他的双手: “这位女子是一个奇人,她早年在西域有了奇遇,获得千年冬虫,武功也在我之上。她现在常年在峨眉隐居,要想盗取她的宝贝,实属不易。” “你们若是说明救人的原委,好言去讨,说不定还能要到,若是用强,恐怕成功的几率不足二三。” 沐静儿心想,好歹也要一试,也对法照大师说道: “此去峨眉,快马加鞭,十日之内应该能够来回。我和慕容将军愿意去一趟峨眉,尽力取回千年冬虫,不牵扯到大师身上。只不知救人的时间是否足够?” 慕容德也同意沐静儿的说法: “我们向大师保证,无论如何,不泄露您的行踪。大师可否告知那人是谁,我们可以速去速回。” 法照大师见二人心意已决,便向他们说道: “罢了罢了,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事在人为吧。” “那女子本名唤作楚何晴,她见我一直不肯还俗,又不断避她,一怒之下已在峨眉出了家,法号叫做如逸师太。” “她性子火爆,你们切不要冲撞冒犯于她。” “她也是个热心肠,但愿她以救人为缘由,能够将千年冬虫给你们带回来吧。” “我可以力保这位施主,十日之内,毒不发作,你们速去速回。” 慕容德和沐静儿问明了找寻方法,辞别法照大师。 两人即刻上路,往峨眉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捕局 慕容德更换了平常装束。 两人离开了法照大师,往峨眉山方向行进。 一路上,沐静儿同慕容德分析法照大师的言语。 “我觉得法照大师心里,还是有这个如逸师太的。” 慕容德心中也是隐隐觉得如此,但他还是想听听沐静儿的意见。 “女侠何以见得?” 沐静儿不喜欢慕容德称呼她为“女侠”。 “慕容将军的这个称呼,折煞我也。我离开养父,刚刚出来,一件侠义之事也没有干成。” “在古道上,我本来要助你守卫马车,却也还是失败了,哪里谈得上‘女侠’,你不要再称呼我这个名号了。” 慕容德见沐静儿不高兴这个称呼,连忙改口道: “你如此美丽,那我称呼你仙子吧。你白衣飘飘,手持银针,真的好似天仙一般,我就叫你神针仙子可好?”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听甜言蜜语的。 沐静儿很喜欢听慕容德说的神针仙子的称呼,她也觉得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 她点头回味道:“神针仙子,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慕容德见沐静儿首肯,也很高兴。 “那么敢问神针仙子,你刚才说,法照大师心里面是有如逸师太的,何以见得?” “你想啊,最后法照大师交待我们去取千年冬虫时,一不要偷抢,二不要冒犯,三不要顶撞,要顺着如逸师太的性子讨要,言语中满是关切之意,如若不是还非常在意这个人,怎么会如此介怀?” 慕容德感觉与他想的不谋而合,却假装恍然大悟。 “他们一个穷追不舍,一个避之不及,其实心里面又都牵肠挂肚,互相关心。” “唉,我真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要双双出家,就算成全了这段姻缘也是好事啊。” 沐静儿初出江湖,完全不懂前辈高人的佛法无边和儿女情长,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两人换了快马,一路风尘,谈笑间,只四日便到了峨眉脚下。 按照法照大师的指引,两人一路打听,峨眉山的如逸师太并不住在山上,她只住在峨眉山脚下的一处僻静所在。 据说如逸师太行为古怪,每天都在山脚下面织网,不知道想要捕获什么飞禽走兽。 山路难行,二人只好弃了马匹,改为步行。 循着路人的指引,二人终于在群山峻岭间,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脚下,寻着了一处所在。 那是一个石屋,由两块巨石交错重叠,巨石下面形成了弧形拱顶,只稍微用石块封住围墙,装上门窗,就变成了一个天然的石屋。 石屋依山而建,天然修饰,物尽其用,妙不可言。 石屋左右峰峦耸峙,上面一棵巨大的榕树,生长出茂密的枝桠,为下面的石屋遮风挡雨,成为了天然的屏障。 慕容德和沐静儿不得不赞叹石屋主人的独具匠心。 两人见石屋木门紧闭,石屋前也没有人影,不知道如逸师太去了何处。 沐静儿对慕容德说道: “石屋无人。法照大师让我们光明正大地向如逸师太讨要千年冬虫,我们就先不进这个石屋了吧。” 慕容德也同意眼前仙子的说法,他指了指前面的山林。 “路人说如逸师太每日在山脚下织网,不知道要捕获什么猎物,我们何不四处找寻一番,也好明着向她说清来意。” 从石屋过去,一座高山巍峨耸立,中间有一条小溪,泉水汩汩。 两人在四周搜寻,忽然听见一只大鸟在山涧自鸣。 “鸾鸟自歌,凤鸟自舞。”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只五彩鸾鸟,在山泉边上饮水,一边饮水,一边引吭高歌。 这只鸾鸟的歌声,犹如带有魔力,摄人心魄。 “不要过来,你们二人先站住不要动!” 一棵大树下面闪出一位道姑。 她穿着十分朴素,容貌倒也秀丽,只是上了年纪,眼角已有鱼尾皱纹。 她为了捕捉这只五彩鸾鸟,已经守候了好几个时辰。 她远远看见慕容德和沐静儿顺着鸟叫声过来,害怕惊动了这只五彩鸾鸟,出声警告。 反倒是她这句喊叫的声音,让这只鸾鸟有了警觉。 鸾鸟一声长鸣,欲往山林深处,振翅高飞。 那个中年道姑见鸾鸟已经发现了人影,知道它马上就要飞走。 她迅速跺脚,飞身往鸾鸟即将去往的方向拦住,想让它改变方向。 她身形迅疾,身轻如燕,脚上点到山石,不断飞升,身形直逼鸾鸟。 “好厉害的轻功,怪不得法照大师叫我们不要招惹如逸师太,这人定是大师口中的师太无疑。” 中年道姑身形虽然快速,但这只五彩鸾鸟也非凡鸟。 它见有人影阻挡,并不害怕,只大力地扇了几下翅膀,就轻巧地避过中年道姑,将她远远甩开,像一支穿云之箭,直冲云霄,不知去向。 中年道姑见捕捉无望,便变换身形,从高空飘然落下。 她走到慕容德和沐静儿跟前,面有愠色。 她往身后一指: “刚才就差一点,我就能将这只赤灵神鸾逼到我结网的地方,就能将它捉住,却被你们撞坏了我的好事。” 沐静儿和慕容德往中年道姑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几棵大树之间,不知用什么材料,结着密密麻麻的大网。 “如果刚才,那只赤灵神鸾是往林中方向飞去的话,我的网定能捉住它了。唉,又是功亏一篑。看来这个山头,我也要织一张大网才行。” “不过不知者不罪,我也并不怪你们。这里人烟稀少,你们一对情侣,打情骂俏罢了,怎么会想到来这个地方?” 慕容德见中年道姑误会,连忙摆手道: “仙姑误会了,在下慕容德,我和神针仙子沐姑娘,萍水相逢,并非情侣。” “我们来此处,是寻找如逸师太,有要事相求,希望师太能够帮助我们。” 沐静儿见慕容德,已经将路上给她起的名号,挂在了嘴边,心中也是甜甜的。 中年道姑倒是爽快,毫不扭捏作态。 “我就是如逸师太。说吧,你们二人找我,所为何事啊?” 慕容德看了看身旁的沐静儿,两人对视一眼。 “我们俩几日前遇到了铁勒族的强盗,他们用蚩尤毒血攻击我们,一位朝廷捕快挺身而出。他为了救我们,用身体挡下了蚩尤毒血的攻击,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我们听说只有千年冬虫能够化解此毒,为了救人,我们斗胆向仙姑讨要这个宝贝,不知仙姑可否不吝赐予?” 他们两人此时的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眼前的如逸师太会作何反应,没想到师太竟然愉快地哈哈大笑。 “太好了,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别着急,别着急!” “你们快快跟我进屋。” “我们慢慢坐下说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局 如逸师太满面春风,容光焕发地将慕容德和沐静儿引入石屋。 石屋木门敞开,里面倒还宽敞明亮,石阶、石板、石柜、石台应有尽有。 石台下面垫有蒲团。 如逸师太给二人倒了两杯水,三人围着石台,盘腿坐下。 师太眉欢眼笑地对二人说道: “你们一路辛苦了,我对解毒的事情一窍不通,这千年冬虫放在我这儿,原本就是毫无用处,能够助你二人救人报恩,想必也是一件好事。” 慕容德和沐静儿见如逸师太如此大方,都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心想,怎么法照大师把讨取千年冬虫想得那么困难,眼前的如逸师太看起来竟是古道热肠,十分愿意慷慨解囊。 二人正待答谢,却不料如逸师太话锋一转,凑上前来相问: “他在哪里?要不你们带我一起去吧。” 慕容德和沐静儿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沐静儿摇头表示不知是什么意思,由慕容德答话: “不知前辈所问何人?我们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如逸师太正襟危坐,略微收起了笑容: “你们要救的人啊?或者说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啊?你们是在哪里遭受袭击的啊?” 慕容德心念起处,知道如逸师太话中有话,她是想要知道他们来的地理位置,这分明是已经察觉到她的所寻之人就在那里。 慕容德和沐静儿曾在法照大师面前许下承诺,绝不暴露法照大师的行踪。 慕容德左思右想,只好向如逸师太撒了个谎: “救我们的恩人害怕被仇家知道,只身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我们来时答应过他,绝不向他人透露半点行踪,这个地方请恕在下还不能相告。” 如逸师太听完怅然若失,随即脸色大变。 “我有心助你们救人,奈何你们并不诚实啊!” 她收起了袖袍,正容亢色,不苟言笑。 “倘若如此,我的宝贝便不能给你们了。” 慕容德闻言大惊,立即向如逸师太跪拜: “那蚩尤血毒,毒性猛烈,非前辈的千年冬虫不能解毒,还望前辈可怜那位恩公,救他一命吧。” 沐静儿也有些动容,一起向如逸师太哀求道: “前辈在此修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感激不尽,还望前辈发发善心,大慈大悲。” 如逸师太不为所动,正色道: “普天之下,知道我有千年冬虫的只有一人,若不是他遣你二人来此?你们决计找不到这里。” “你们既然有意隐瞒他的行踪,我为何要助你们?” 慕容德左右问难,心道: “这要保住法照大师的行踪嘛,又无法向如逸师太讨到千年冬虫,要讨到千年冬虫嘛,又无法保住法照大师的行踪。” 还是沐静儿接过了如逸师太的话语: “师太前辈,您说的那人是个得道高僧吧。我们在来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预感到您会打听他的位置,他原本可以不告诉我们这个救人的方法的。” “但他治病救人,博施济众,宅心仁厚,慈悲为怀。” “他宁愿冒这个险,还是将救人的方法告诉了我们。” “我和慕容将军感其恩情,在他面前做出了承诺,不能泄露他的隐居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沐静儿不提承诺还好,提了承诺,让如逸师太更加怒火中烧,态度完全转变。 “这世上偏有做了承诺又不去兑现之人,我要这个承诺又有何用?” “千年冬虫在我手中,给与不给全凭我的一念之仁。如果你们要兑现这个不必要的承诺,我不把冬虫给你们也是我的自由。” 慕容德见还无法说服如逸师太,将千年冬虫交出,只好继续苦苦哀求: “我们来时,那位高僧详细告知了两位前辈之间的往事,没想到前辈对姻缘二字如此执着。” “我很佩服前辈的用情至深。我们此次回去,一定竭尽全力,力劝那位高僧回心转意,争取能够成全这段佳缘。” 听了慕容德如此一说,如逸师太牵动了心事,转嗔为喜,颇为动容。 “只是他心如磐石,我恐怕今生再也无法和他相见了,所以希望你们能够告知我,他的所在,就算他仍然一心向佛,我也愿意陪着他青灯苦烛,佛前终老。” 如逸师太说完黯然神伤,几欲落泪。 沐静儿见如逸师太一片痴情,心中不忍,几乎想要将法照大师的修行之处,告知如逸师太。 慕容德却按住了沐静儿的手。 “前辈一片痴情,晚辈受教。不如前辈先将千年冬虫给我取回救人,我再力劝那人前来想会可好?” 他心想只是力劝,还是能够做到的,如果法照大师执意不来,那也不是他违背承诺了。 如逸师太听得出这个人左右话语,仍然离不开讨要千年冬虫,撮合他们见面只是借口,心中突生厌恶,五指成抓,往慕容德肩上抓来。 慕容德一心讨好如逸师太,没想到师太突然动手发难,来不及躲避,肩上曲垣穴被她拿住,力透全身,痛苦万分。 “前辈何以如此?” 沐静儿见如逸师太一出手就制住了慕容德,也是一声惊呼。 “你们两个小娃,油嘴滑舌,一心想骗取我的千年冬虫,我岂能不知?好话我已说尽,看来不让你们吃点苦头,你们定是不说了。” 她说完,手上加力,功力从指间侵入慕容德体内。 慕容德浑身剧痛,斗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却紧咬牙关,不哼一声。 沐静儿见状,于心更是不忍,她连忙向如逸师太跪下。 “请前辈高抬贵手,如果要惩罚我们的话,我愿意受罚,还请前辈放过慕容将军吧。” 沐静儿心想自己是女子,前辈一定不会对她下这么狠毒的惩罚。 如逸师太眼神在这两人身上瞟来瞟去,想到一个平生夙愿,心生一计。 “你们俩倒还互相关怀备至,你们可是一对夫妻?” 慕容德痛得说不出话,沐静儿连忙摇头: “我和慕容将军只是萍水相逢,为了报答恩公搭救,才一路同行至此,哪里是前辈口中的夫妻啊。” 沐静儿说完满面通红,一颗心砰砰直跳。 如逸师太看在眼里,将手抽回,放过了慕容德。 “如此更好!我的姻缘无法再续,我不妨来做个月老,成全了你们的姻缘如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姻局 沐静儿听闻大惊失色,一张粉脸涨得通红: “如逸前辈,您是世外高人,何出此言?我和慕容将军清清白白,哪有什么姻缘之说?” 慕容德听闻也是怒不可遏。 “士可杀不可辱,我慕容德宁死也不会败坏了沐姑娘的名节。” 如逸师太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你们不是要遵守对那人的承诺,不肯说出他的藏身之处吗?我也不强人所难,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这是你们能够从我这里取到千年冬虫的唯一方法。” “能不能救人,就在你们二人的一念之间。” 如逸师太一生为情所困,偏偏被所爱之人避而不见。 她一直以为此生凄苦,必有了因,才有恶果。 她认为,要成全一件姻缘,种下善因,自己的这份情债才能得以回报,苦于并没有合适的机会。 她见这两个青年男女倒是般配,此番又有求与她,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他们结为连理。 “这个石屋就是你们天作之合的最佳之地,你们要是不肯,离开了这里,也请自便,只是不要再来烦我了。” 如逸师太说完,起身拂袖,不再理睬二人,自往林中结网而去。 石屋中剩下慕容德和沐静儿,互相凝视,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还是沐静儿先开了口: “慕容将军,小女子从小父母死于战乱,养父母将我和妹妹养大,家中已无亲人……” 慕容德未等沐静儿说完,打断了她的话语: “沐姑娘放心,我一定不会冒犯姑娘名节。” “大不了,我再去求求如逸师太。就算她再用功逼我,我也能够承受,只要让她能够出气,说不定会可怜我们的救人之心,将宝物赐予我们。” 他说完要出石屋,被沐静儿一把拉住袖袍: “将军且慢!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我,是抱着救人的决心而来,名节事小,人命关天!” “这位师太被法照大师的绝情,害得行为古怪,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我是想,我们不妨先顺着她的意,答应她吧,这样就能取到千年冬虫。” “法照大师只能保证十日的期限,如果犹豫不决,耽搁了时日,就算取到宝物,也没有用处了。” 沐静儿从小跟着养父母生活,与世隔绝,心里面本就没有装什么尘世烟火。 她稍微大一点又跟着九幽冥王学习武功,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对于礼教大防,名节贞操,也没有世人的迂腐之气。 沐静儿既没有读过三从四德,也不知道什么贞节牌坊。 她受了他们的熏陶,本身对婚姻名份看得不重。 再加上这一路以来,她心里对慕容德也的确怀有好感,眼下见救人别无他法,当下下定决心,以救人为上,毫不拖泥带水。 “至于将军在救了恩人以后,承不承认这份姻缘都没有关系。我们行走江湖,岂能被名节所累。” 慕容德听完沐静儿的话语后,陷入了沉思。 “我受父亲遗命,以报效朝廷为己任,此番出来体会民间疾苦,反倒不如这个女子豁达大度。” “如此貌美绝伦的女子能够做我的妻子,已经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怎么可能不承认这段姻缘。” 他下定决心,对着沐静儿拜道: “感谢仙子垂爱,能够娶到神针仙子,我已经三生有幸了,如果能够从如逸师太那里取得千年冬虫,全凭仙子意愿,我完全悉听尊便。” 他们在石屋中一番对话,互诉衷肠。 两人都勘破了红尘夙愿,抛开了世俗成见,双双挽手走出了石屋。 如逸师太正在五彩鸾鸟起飞的地方,研究怎样设网。 她见慕容德和沐静儿两人走出了石屋,心中一惊,以为他们就要离去。 她心想:“我也真是命苦,居然想撮合一段姻缘佳话,积累善果,也是不能做到。唉,看来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和他见面了。” 如逸师太突然发现,这一对男女是手牵着手走过来的,心中又忽然感到拨云见日,如愿以偿。 “太好了!他们答应了,他们答应了!这段姻缘真的成了。” 慕容德牵着沐静儿的手,走到如逸师太面前,两人向师太行礼。 “感谢师太牵线成全,我和沐姑娘愿意喜结连理,结为夫妇。请前辈作为证婚人,受我们一拜。” 两人双双向如逸师太拜下。 如逸师太心花怒放,将他们二人扶起问道: “如此甚好,我且问你们,你们这段姻缘我可有强迫?” 慕容德转头望了沐静儿一眼,眼中满是爱恋之意。 “这是我们自愿的,前辈并无强迫。” 如逸师太继续问道: “我可有利诱?你们是为了和我交换千年冬虫,才故意结为夫妻的吧。” 沐静儿情意绵绵地望着慕容德: “我今生已是慕容将军的妻子了,就算前辈不将千年冬虫赐予我们,我也愿意和慕容将军生死相许。” 如逸师太已经很多年没有垂泪了。 她看见眼前这对璧人,既没有被她威逼,也没有被她利诱,真心实意愿意成全这段姻缘,自己功德无量,已是老泪纵横。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今日你们新婚燕尔,我就将这个石屋点上红烛,让你们洞房花烛吧。” “明日一早我就将千年冬虫取来,我也不挽留你们陪我了,你们可以速速回去救人。” 如逸师太说到做到,她亲自为慕容德和沐静儿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温了一壶老酒。 她颤抖着双手,从石柜里面取出一对红烛点燃,那还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喜物。 席上,慕容德能够娶到沐静儿已是心花路放,对如逸师太连胜称谢。 沐静儿初出江湖,突然就嫁了人,喝了几口酒,也是妩媚含羞,云娇雨怯。 如逸师太更是激动万分。 她这辈子就是盼望着能够嫁人,却未能如愿。 今番这对璧人能够在她这里,结为秦晋之好,心中也是喜出望外。 “今晚天色已晚,你们二人在此处歇息吧。我自有别处安住,无需顾念。” 说完如逸师太将石屋略作收拾,掩上木门,只将慕容德和沐静儿两人留在石屋之内。 美丽的烛火照得二人满面红霞。 慕容德吹灭了蜡烛。 月光透过石屋天窗,好美丽地照射进来。 “这儿居然能够看得见天空!” 也许沐静儿曾经在什么时候,对今夜进行过憧憬? “谁说过,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月光是我的婚纱,青天是我的证人,直到今夜才成正果。” 第一百二十六章 离局 天放微明,阳光温暖地洒向万物,朝气蓬勃。 沐静儿温柔地躺在慕容德的怀里。 君意浓,妹心痴,纤手相拥,柔情相偎。 “你说如果我们有了孩子,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 慕容德轻轻抚摸着沐静儿的长发: “如果是男孩的话,我希望他能够成为当世的英雄豪杰,如果是女孩的话,我希望能够记住我们的这段缘分。” “男孩子就叫慕容世杰吧,女孩子就叫慕容缘吧。” 神针仙子讲到这里,慈祥地望着慕容缘。 慕容缘单手拖着下巴,仿佛还沉浸在神针仙子的故事里面,久久不能自拔。 “原来,原来我的父母就是慕容德和师父您啊!” 她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依旧充满了好奇。 “师父本来待我就像亲生母亲一样,没想到还真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真是太高兴了。” 慕容缘说完顺势抱住了母亲,她闭上眼睛,重新感受母亲的怀抱。 “有母亲拥抱,真是不一样的感觉啊!师父您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呢?” 神针仙子抚摸着慕容缘的头发。 “孩子,我心里一直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也一直是我的亲女儿。” 内屋的李世早已醒来。 他也一直在听神针仙子的讲述。 他记起了那一段小时候不愿再去回想的往事。 因为每每回想起来,他都会哭得很伤心。 小刀山下,慕容缘曾经问过李世小时候的事情,李世没有回答。 李世心里面是不愿意提及父母的,因为他从小就没有感受到父母足够的关怀。 从李世出生起,他就几乎没怎么见过父亲,是母亲一个人将他带大的。 但就连这珍贵的母爱,对李世来说,也只是昙花一现,似水流年。 他七岁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他。 师父汪世海告诉他,他是被父母遗弃的。 师父没有告诉他姓什么,只告诉他,他的名叫做世杰,他的父亲希望他长大了,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听了师父的话,他自言自语: “你是英雄豪杰,你是英雄豪杰?” 他自己把名字改成了李世,他认为他还达不到父亲的期望,还不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也许以后有机会,他认为,叫做李世杰也行。 他只依稀记得,有一年过年,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庆祝除夕,他的母亲却狠心的在那一天,离开了他。 从此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了。 那时候他还太小,他根本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走,不能理解世界上还有,比和他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尽管那天,他的母亲陪着他,看他把手里的鞭炮全部点完。 尽管那天,他的母亲坐在他的床前,哄他入睡,并向他承诺,等他睡着了才会走。 但是李世一直很伤心的抱着母亲,痛哭流涕。 那一夜,无论他如何哀求母亲不要走,他的母亲始终还是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 那一夜,李世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他只记得,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母亲不见了,他也从此失去了母爱。 那时候,他感觉多么心痛,多么无助啊。 没有人知道那天李世哭得有多么的伤心。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睡着,为什么不一直抓着母亲的手不放,他为什么不让母亲带着他一起走啊。 他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永远定格在了那晚。 那是母亲决绝离去的模样,每次回想,李世仍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刚才,当他在内屋醒来,见到神针仙子的第一眼时,就已经觉得似曾相识了。 现在,当他听到神针仙子提到“慕容世杰”这个名字时,提到父亲希望他能够成为当世的英雄豪杰时,所有的往事一下子涌入了李世的脑海。 他终于忍耐不住,流出了滚滚热泪。 “她果然是我的母亲,和我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她也还认得出我吗?” 慕容缘此时的心情倒是非常高兴和激动的,她缠着神针仙子,想继续将这个故事听完。 “可是我的父亲呢?慕容德他又去了哪里?” 神针仙子顺着慕容缘的性子,接着往下讲述。 如逸师太一早回到了石屋,慕容德和沐静儿已经梳洗完毕。 三人简简单单吃了早餐。 如逸师太微笑着,看两人的神态,知道他们已经完成了人生的大事,知道自己功德无量,心内也是高兴。 她从怀中取出一株植物,交与慕容德。 “这个就是千年冬虫,你们拿去吧,希望他能够救回你们的恩人。” 原来千年冬虫并不是虫,却是一株植物。 慕容德和沐静儿再次拜谢了如逸师太,两人收拾完毕,离开了峨眉山,往回赶路。 他们在第九日的时候,回到了邓川城。 城中情形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巡逻的队伍到处都是,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仿佛如临大敌。 慕容德找人询问变故,城里面的人说,朝廷运往南诏的军饷被抢,传言是被邓川城于路阵城主,秘密劫去。 “南诏的首领皮逻阁,得知军饷丢失,暴跳如雷。” “他已经点起兵马,要来邓川城兴师问罪,三日后就会抵达这里。” “南诏先行使者的队伍,也已经到了邓川城内。” “他们差人,请了于路阵城主,去往南面的松峰楼问话。” 听完路人的叙述,慕容德和沐静儿都颇有微辞。 慕容德继续向路人说道: “南诏使者到了这里,居然不去拜见城主,反而差人请城主到松峰楼问话,好大的架子。” “这件事和邓川城于城主,毫无干系,我愿意作证,不知于城主是否已经去了松峰楼?” 城中路人摇手道: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如果能够证明不关这里的事,可以去往于城主的府邸。他的妻子王夫人,是个女中豪杰,你可以告诉她知晓。” 慕容德转身向沐静儿说道: “这株千年冬虫,你先拿好,直接去喇嘛庙交给法照大师,让他尽快给花无言捕快医治。” “军饷是被铁勒族强盗抢走的,也是因为我没能尽到保卫的责任弄丢的,我必须站出来,承担责任。” “南诏一心想成为西南的霸主,他因为此事起兵,兴师问罪,造成生灵涂炭,我于心不忍。我必须去一趟城主府邸,尽快说清这件事情。” “我办完了这件事,就会立即赶往喇嘛庙和你相会。” 他们两人在邓川城内分手,沐静儿拿着千年冬虫,往喇嘛庙而去。 她以为慕容德把军饷的事情告诉了城主夫人后,他们很快就能在喇嘛庙再见面的。 法照大师见沐静儿真的将千年冬虫取了回来,大是佩服。 “怎么没见慕容将军?有了这个千年冬虫,我可以用针灸之术,马山给这个书生解毒了。” 沐静儿告诉法照大师: “慕容将军因为军饷被劫的事情,向城主夫人报告原委,以免南诏的军队前来讨伐,他已经去了城主府邸。” 法照大师想了一下,脸上很是焦虑。 “西南兵荒马乱,我听闻南诏部落一家独大,很有野心要吞并其他五个部落。此番他们的军饷被劫,反而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慕容将军此去恐怕变数极大,还是要小心为妙。” 沐静儿听完法照大师的分析后,内心倍感焦急。 她立即辞别法照大师,也往城主府邸而去。 “不知道慕容将军有没有将事情说清楚,不行的话,我也能做个证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疗局 “不好了,不好了,松峰楼起火了!” 滚滚浓烟在邓川城城南升起,直冲云霄。 “于城主遇害了,于城主遇害了,南诏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 城内军队快速集结,纷纷往城墙守卫。 沐静儿去往城主府邸,一路上噩耗不断,整个邓川城乱作一团。 当她赶到城主府邸时,大门紧闭。 周围的人告诉她,王夫人见松峰楼起火,已经带领府中所有人,前往松峰楼救火去了。 沐静儿往浓烟起处赶去,果然见到一大群人围在那里。 火势已经扑灭,整个松峰楼已经坍塌,一股焦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不知道埋着多少烧焦的尸骨。 沐静儿在人群中并没有找到慕容德。 她看见一个身穿官服的女子,不顾危险,在废墟里面用双手挖掘,她的手指全部被鲜血染红。 突然这个身穿官服的女子挖出了一具焦如黑炭的尸体,已经完全不能分辨尸体的模样。 只是这具尸体的手腕上面有一个铁钏。 这个女子牢牢地抓住铁钏,这才放声大哭。 原来这个身穿官服的女子,就是邓川城主的夫人,王夫人。 她预感到南诏使者,要于城主在松峰楼见面,不怀好意,曾经力劝于城主不要赴会。 但于城主知道南诏的势力远远大过邓川城,为了避免冲突,不好断然拒绝南诏使者的邀请,毅然决定,前往松峰楼赴会。 王夫人在于城主临走之时,将铁钏戴在他的手腕上,以便相认。 不料南诏使者早有预谋,竟然纵火烧了松峰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王夫人从挖出来的尸体上见到铁钏,她知道夫君已经遇害,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旁边的侍卫将王夫人扶起,收敛了这具尸体。 王夫人不愧为女中豪杰,以大局为重。 她立即抹干眼泪,对着部下说道: “南诏首领皮逻阁,早就想吞并我们邆赕诏。” “他们这次借着军饷被劫,前来挑衅,还用计杀害了我的夫君于城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大家速速赶往城门四处,做好御敌准备。” 王夫人强忍悲痛,立即带着侍卫到城防四处巡逻。 他们召集百姓入城后,将城门紧闭,以防南诏军队派有奸细混入。 沐静儿找不到慕容德,以为他已经回去喇嘛庙了,便只好重新折返。 喇嘛庙也生变故。 沐静儿回到喇嘛庙时,看见几个喇嘛倒在地上,不住呻吟,好像刚刚被人打伤。 微尘揉着胸口坐在台阶上。 他也受了内伤。 沐静儿赶紧扶起微尘,向他询问发生何事。 微尘愁眉不展道: “师父他,师父他被那道姑给抓走了!” 沐静儿闻言大惊: “怎么?如逸师太来了?我们没有泄露法照大师的行踪啊,难道是师太暗中跟来?” 微尘额蹙心痛道: “我将那株千年冬虫熬好,喂了书生服下。” “法照师父正在为那个书生解毒,金针才用到一半,身后就出现了那个道姑。” “师父救人正在紧要关头,无法分心。我上去阻拦,被那个道姑打中一掌,痛彻心扉。” “那个道姑不由分说,将师父要穴拿住,没等我们解释,他们俩个就都不见了踪影。” “眼下,这个书生正在解毒的关键时刻,若生差池,他恐怕性命堪忧啊。” 沐静儿一心救人,不顾男女有别,立即随着微尘进入了厢房。 法照大师已经将书生上半身,插满金针。 沐静儿认得穴位,从金针分布的走势来看,认出了法照大师使用的是,梅花针的针灸手法。 梅花针手法,是针灸治疗里面最难掌握的手法。 医师需要先用金针调理主要穴位,然后再围绕不同的主穴,辅以不同配穴,千变万化,功效各不相同。 普通医师针灸只能疏通经络,调和阴阳,扶正祛邪,往往只会应用一路主穴脉络。 法照大师的梅花针,刺穴点腧,却在膻中、关元、气海、命门、丹田几个大穴,全部都插着金针。 沐静儿从小学习针法,对针灸疗伤,甚是精通。 她知道这几个大穴的针灸,一定要掌握好深度和力度,弄不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内伤。 “法照大师针法高明,每一个大穴,他都有一路针灸疗法。只是突起变数,大师的金针却还没有刺完。” 沐静儿只看到书生身上,围绕关元穴一脉的金针,完整无缺。 其余几个主穴,还都没有在配穴上用针。 关元穴一路的配穴有:支沟、中注、带脉、血海、肾俞、太溪,针针精准,自成一体。 从关元穴这一脉来看,法照大师意在平衡毒性,让千年冬虫的功效能够更好吸收。 沐静儿用心观察,细心思索,从书生身上的针灸手法和穴道分布,看懂了法照大师的意图。她将自己所学医术相互印证,已经推导出了剩下的穴位。 她有了十足的把握,转身对微尘道: “法照大师的针灸的确还没有扎完。事不宜迟,你将剩下的金针用烛火稍做加热,我可以顺着法照大师的思路,将另外几个大穴的配穴脉络刺完。” “只有这样才能救回书生性命,解除他身上所中奇毒。” 微尘是法照大师坐下大弟子,苦心学习针灸,已有十年之久。 他自知医术还达不到大师的水平,一直不敢一试。 他见沐静儿小小年纪,居然能够看懂法照大师针灸的手法和脉络,心里也是将信将疑。 “女侠切莫大意,这针灸解毒之法,我也没有把握,你务必万分小心。” 沐静儿已经胸有成竹: “有了法照大师的手法指导,我依样画瓢就行。放心吧,我有把握能够将它完成。” 微尘也知道,千年冬虫极为难得,如果不尽快完成这几个主穴针灸的扎刺,药效很难发挥到极致,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他见沐静儿信心十足,便依照她的意思,将剩下的金针一一加热,递给沐静儿。 沐静儿手持金针,采用补、泻、平的手法,围绕剩余几个大穴,慢慢将配穴刺入金针。 微尘见沐静儿手法娴熟,认穴精准,每一个脉络,的确符合师父的意图,心中也是暗自惊奇。 “没想到这个女子,小小年纪,针法竟然如此精妙。” “她只看了师父关元穴的一脉金针,就能推演出剩下几个大穴的脉络,真是厉害。” “我就算再学十年,可能也达不到如此境界。” “这用针的本事,我是自愧不如。”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守局 沐静儿扎完了最后一针,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才转身向微尘说道: “他身上的针灸已经完成,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将金针取出。” “等千年冬虫的药效到了,他就应该没有大碍。” 微尘见沐静儿大功告成,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女侠真乃神人啊,针法出神入化,佩服,佩服。” 沐静儿想起慕容德之前也一直叫她“女侠”,被她纠正过来了,便对微尘说道: “女侠不敢当,你叫我神针仙子倒是可以。” 微尘细细一想,连声称赞: “神针仙子,这个名字名副其实,名副其实啊!” 沐静儿想起慕容德,立即询问道: “怎么慕容将军还没有回来吗?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微尘带沐静儿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说道: “我们一直没有见到慕容将军回来,刚才师父曾经跟我说,慕容将军此去解释军饷被劫之事,怕是……” 微尘打住不说,忧心忡忡。 “大师可否直言相告?这件事情我也有份,也可以作证,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我们本是出家人,不应该过多插手俗事。眼下南诏对这里虎视眈眈,我师父担心慕容将军此去凶多吉少。” 沐静儿刚才也听法照大师说起过,会有很大的变数,她见邓川城主已经身亡,两边部落,大战在即,慕容德又不见人影,心内更是着急。 “那我该怎么办?我要如何是好?” 微尘劝道: “神针仙子莫要惊慌,我们救回了这个书生,多一个人可以商议。慕容将军如果去了城主府邸,我看还是要去那里才能知道发生了何时。” 沐静儿如实相告: “我刚才已经赶去了城主府邸,他们忙着守城,府中已经空无一人。” 微尘束手无策,望洋兴叹: “唉……眼下我师父也被那道姑抓走,否则师父他老人家一定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沐静儿心中更是焦急。 “不行,我还是去城主府邸守住,慕容将军说他会去那里的,若有变数,他一定会留下线索给我。” 沐静儿辞别微尘,仍然往邓川城主府邸寻去。 “如果府邸再没有人,我就直接去找王夫人,向她询问慕容将军的下落。” 城主府邸依然大门紧闭,沐静儿打听到王夫人在城楼上布防,便又往城楼走去。 行至半路,只见城中百姓纷纷乱跑,前面几人口中大喊: “大家快躲避,大家快躲避!南诏的军队出现了,他们已经组织攻城,他们就要打进来了。” 他们后面的百姓,如潮水般地向沐静儿涌来,眼神惊慌失措。 沐静儿心内惊道: “不是说南诏的军队三日才到?怎么这么快就要攻城?” 沐静儿想起了小时候的战乱,那是她心中永远的梦魇。 “如果被南诏的军队杀进城里,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生灵涂炭,颠沛流离。我要赶紧去找王夫人。” 远处一支弓箭,画着一道弧线,刺破长空,往城中射落。 一个奔跑中的路人被那支箭当胸穿过,他瞬间倒地身亡,目含不甘。 紧接着黑压压的弓箭,如流星赶月,铺天盖地的射入城中。 沐静儿双眉紧皱。 “攻城已经开始了吗?” 她迎着四处奔逃的人群,逆势而上。 不少路人被弓箭射伤,倒在路旁,呼天喊地。 沐静儿心中焦急,无暇相顾,她仗着身法灵巧,避开了许多弓箭,终于来到城楼脚下。 王夫人内穿铠甲,身披战袍,英姿飒爽,坐镇城楼之上。 她举手投足都似男子一般,指挥部下,守卫城门,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她身前有四个持盾护卫,为她遮挡弓箭。 城门前面不远处,黑压压的全是南诏士卒,旌旗招展,看不到尽头。 南诏军队前排两千个弓箭手,一字长蛇,不断往邓川城内射箭。 弓箭手身后,三十步之内,插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皮”字。 大旗下面,正坐着一位面相凶恶的汉子,吊睛眼,八字胡,正是南诏首领皮逻阁。 他以军饷被邓川城于路阵抢夺为由,领兵来伐,故意放出风声,说三日后才到。 实际上他们早了两日出发,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早已将邓川城团团围住。 城内南诏的先行使者,用计将于城主杀害,一把火烧了松峰楼,正是他们相约的攻城信号。 皮逻阁忽地将一只手握拳举起。 传令官挥舞旗帜,他身前的弓箭手全部停止了射击。 刚才那一轮箭雨只是试探。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王夫人正在指挥着身边将士,让城中弓箭手偃旗息鼓,并不露面,箭在弦上,只待敌人靠近。 她知道南诏势众,城中准备的弓弩有限,一定要保存实力,让敌人摸不清虚实。 城楼下四个蒙面黑影悄悄靠近,他们发一声喊,往城楼一跃而上。 四人拔出腰刀,向王夫人攻去。 “不好!有刺客!” 王夫人身边四个盾牌手,围住王夫人,拼死抵抗,不让刺客靠近。 这四个刺客,个个身手不凡,刀法狠毒,转眼间砍死了三个盾牌手,另一个也身负重伤,倒地不能战斗。 城墙上面的侍卫来不及相救,眼看四个刺客就要杀到王夫人面前。 四根银针飞来,分别击向四个蒙面刺客。 四个蒙面刺客纷纷举刀招架,只震得手腕发麻。 一个白衣飘飘的美丽女子,挡在了王夫人面前。 来人正是神针仙子沐静儿。 她刚好赶到城楼之下,就看见四个刺客正在袭击王夫人。 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立即迎身而上,如仙女下凡,独斗四个刺客,生生挡住了刺客的袭击。 四个蒙面刺客见来了帮手,知是劲敌,纷纷围住沐静儿厮杀。 沐静儿毫不慌乱,穿针引线,兵来将挡,后发而先至。 她身形舞动,翥凤翔鸾,翩若惊鸿。 她手持银针,腾蛟起凤,矫若游龙。 四个蒙面刺客居然战她不下,一时慌乱,眼看刺杀无望,纷纷想要夺路而逃。 此时一个青年将军,手持宝剑,威风凛凛,加入战团。 剑锋起处,一道寒光闪过,一颗蒙面刺客的项上人头,被斩落地上。 周围侍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叫一声好,然后也冲向城楼,保护王夫人,将剩余三个刺客紧紧围住。 沐静儿看着眼前青年将军,俊美的容颜,大喜往外。 这不是她苦苦寻找的慕容将军,又是何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悲局 剩下三个蒙面刺客也是狠毒,他们分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猛地往地上掷去。 瓶子摔得四分五裂,一大股彩色的烟雾腾地升起。 “烟雾有毒,大家快避!” 慕容德出声警示,他迅速走到沐静儿身边,牵着她的手,躲开了彩烟。 其余侍卫挡在王夫人面前,护住她,慢慢退出了城楼。 那三个蒙面刺客趁乱,抢到城楼墙边,从身后掷出铁钩,挂住城墙,施展轻功,飞身往城外跳落。 “穷寇莫追!” 王夫人制止了侍卫的追击。 “大家不要慌张,速速回到自己的岗位,刺客行刺不成,他们的进攻马上就会开始。” 沐静儿紧紧地抓住慕容德的双手。 在她眼里,只有同慕容德在一起,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慕容将军,你去了哪里?我好担心你啊!” 慕容德见到娇妻美丽的容颜,也是满心欢喜。 “我找了邓川城主王夫人,把军饷被劫之事如实告知。王夫人心思缜密,她已经预感到南诏会借机攻打邓川城,让我先到了城墙上面协助布防。” “我想军情紧迫,就先来了这里,果然看见南诏军队已经在城外集结,一阵弓弩射来试探,便无暇回去告知你。” “刚才好在是你及时赶到,救了王夫人。否则邓川城群龙无首,一定不攻自破。” 王夫人安排完毕后,也走过来向沐静儿道谢: “请教这位女侠如何称呼?刚才全靠两位及时出手,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慕容德连忙向王夫人介绍道: “这位是神针仙子沐静儿,也是我的内人。” “沐女侠和慕容将军真是一对贤伉俪,有两位相助,是我们邓川城百姓的福气。” 侍卫检查了刚才斩落刺客的头颅,认出此人正是南诏派来的其中一个先行使者。 “原来他们的使者就是要刺杀夫君和我,好让我们没有了首领,不战而乱。” “我怀疑军饷被劫之事,就是南诏皮逻阁安排的自导自演,他们就是想要借机灭了我们邆赕诏。” “慕容将军你武艺高强,拜托你和沐女侠有机会突围出去,将这个消息带回朝廷。” “我会率众誓死抵抗。希望朝廷派兵来救,还我夫君,还我邓川城中百姓,一个公道。” 慕容德连忙向王夫人拜道: “夫人放心。军饷被劫之事,因我护送不力而起,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邓川城。如果有机会我就带着神针仙子冒死突围,为邓川城求援。” 王夫人见慕容德肯鼎力相助,心中稍安。 她见军事紧急,不再多言,带着部下往前沿阵地巡逻。 慕容德此时才向沐静儿询问: “花无言捕快那边怎样了?他好像知道那天抢劫我们铁勒族的情况,为了查出军饷被劫的真相,我们要带他一起突围才行。” 沐静儿告诉慕容德: “法照大师正在用金针救治花无言捕快的时候,如逸师太出现了。她应该是跟在我们后面找到这里的,我们居然全然不觉。” “如逸师太找到法照大师后,打伤了庙内的喇嘛和法照大师的弟子微尘,已经将法照大师捉走了。花无言捕快身上的金针只插到一半。” “法照大师医术高明,我根据他的用针方法,完成了剩下的针刺,已经将花无言捕快用针灸祛完血毒,他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慕容德听闻如逸师太跟踪至此,也是难以置信。 “没想到如逸师太痴情如斯,竟然悄无声息地跟在我们身后,她到底还是找到了法照大师。我们虽然没有违反承诺,但却给法照大师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不知道如逸师太将法照大师抓走,他们会发生什么?他们二人若能重归于好,也是一段佳话。” “我看南诏马上就要大举进攻,我们先帮助王夫人守城。” 邓川城内有一处小湖泊,当地人叫做“拉姆拉甲错”。 湖水明净清澈,美不胜收。 小湖泊岸边全是野花,倒映着蓝天碧水,景色十分优美。 如逸师太将法照大师点了穴道,带来湖边,将他放在地上。 法照大师闭目不言。 “没想到你居然远离中原,躲来了这里,要不是那两个年轻人找我要千年冬虫救人,我还真找不到你了。” 法照大师不能起身,盘腿而坐,胡须随风飘扬。 “当初你毁诺而去,可曾想过我的痛苦,我追了你整整二十年,你仍是不肯正眼看我?” 法照大师面上稍微动容,但仍对如逸师太不理不睬。 “当年你离开时曾说过,除非我找到了赤灵鸾鸟,你才会兑现你的承诺。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隐居峨眉,就是发现了赤灵鸾鸟的踪迹?” “我已经在峨眉山涧泉水周围,织了大网,若终有一日,赤灵鸾鸟被我捉到,你就肯回心转意了吗?” 这赤灵鸾鸟为远古神兽,相传它的叫声能够摄人心魂。 江湖上有一部至尊武林秘籍,叫做“六道轮回”,也是用佛音摄人,若练功时得赤灵鸾鸟的声音相助,事半功倍。 法照大师已经得到了这本秘籍,但一直未能练成,此事也是他的心头之憾。 他曾经告诉过如逸师太,如果谁能够找得到赤灵鸾鸟,他愿意用全部身家交换。 如逸师太以为法照大师不肯娶她,是因为有这个遗憾未了,故也在帮他找寻这只神鸟。 终于被她在峨眉山脚寻到此鸟,差一点就能捉住。 她指望法照大师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能够回心转意,同她一起去峨眉清修。 却不料法照大师听完如逸师太说的赤灵鸾鸟后,终于睁开了双眼,对她说道: “何晴小妹,你的情意感天撼地,原谅我无福消受。” “我从出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看破红尘了,今生今世我们有缘无份,你也不要怪我。” “这部六道轮回,是武林至宝,既然你能够寻到赤灵鸾鸟,证明它和你有缘,为了弥补我无法兑现的承诺,今天我就将这部宝典赠你,希望你我两无相欠,再无纠葛可好?” 法照大师仍然称呼如逸师太的名字,从身上摸出一本已经发黄的秘籍。 如逸师太全身抖动,怔怔地看着法照大师。 “你居然连这部武林至高秘籍都可以给我,却仍不愿和我在一起。我要你这部秘籍又有何用?” “这可是你最宝贵的东西了,你居然都可以放弃,你还有什么执念放不下呢?” 如逸师太伤心到了极点,这一年多来,她一直想的是能够找到法照大师。 而且在找到法照大师前,她还撮合了一段姻缘,积累了善因,功德无量。 她认为,她所动之情,情真意切;爱人之心,感天动地。 佛祖保佑,她一定能够让法照大师和她的这段感情,功德圆满,修成正果。 却不料法照大师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愿意拿六道轮回的珍贵秘籍,来换回他之前所作的承诺。 她已经气急生悲,本来不想拿法照大师的秘籍,却赌气说道: “好,好,好,你既然这样不想兑现你的承诺,这本秘籍我就替你毁掉又当如何?就当是你赔给我的代价吧。” 第一百三十章 战局 带血青衣已被清洗干净。 微尘将金针收起,余毒全部散尽。 书生已经醒来。 他穿好衣服,看见桌上布袋仍在,染血的地方也都擦拭干净,便将布袋重新搭在肩头。 他对着微尘,抽出一张小纸卷,上面写着两个小字:“多谢。” 微尘摆摆手道: “救你的不是我,是慕容将军和一个白衣女子,也就是神针仙子沐女侠。” “他们找来了千年冬虫给你服下,沐女侠用金针给你祛的毒。 “她刚才去城中找慕容将军了,还未回来。” 书生穿戴整齐,简单吃了些食物,他正是慕容德口中的墨翥捕快花无言。 花无言是关西名捕,曾经在一次办案当中,误杀了好人,造成了冤案。 那个好人也是一个侠士,朝廷虽不追究,花无言却心胸磊落,认罪自罚。 他为了赎罪,立下重誓,此生再不言语,只用纸卷说话。 他发誓,除非他在五年之内,能够破获一百桩案件,将功补过,才能恢复言语。 他取出另一张纸卷,向微尘展示: “他们在哪?” 微尘往庙外遥指道: “我听说南诏军队已经围城,似乎就要进攻这里,慕容将军和沐女侠都去了城主府邸。” 花无言向微尘要了一张白纸,迅速写了几句话,将那张白纸收在怀里。 微尘见他好转,不再多言,自去收拾。 花无言取出一张纸卷,上面写着“告辞”二字,压在台面,离开喇嘛庙,也往城内走去。 他一路调查铁勒族,知道这群人会在邓川城外犯案,只是没想到敌人如此凶残,不惜自爆向他们施加血毒,抢走了马车。 他在跟踪铁勒族时,知道这群人实际上是从南诏而来。 此次南诏借机生事,大军围城,一定和此事有所关联。 花无言往城主府邸而去,想要同慕容德和沐静儿会合。 他一是要感谢他们搭救,二是要看看南诏军队围困邓川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日上三竿,犹如火轮升腾,烈日炎炎,已是正午时分。 邓川城三面被山包围,山势陡峭,人不能行,只有正面一处弧形城郭抵挡来犯之敌。 三个蒙面刺客奔向南诏大军阵前,见到首领皮逻阁,立即扯下面纱,向前跪拜: “禀诏主,我们已经烧死了邓川城主于路阵,眼下是他妻子王夫人在城楼坐镇指挥。” “我们本来也要将她刺杀,但她的身边出现了两个高手保护,我们的使者也折了一人。” 皮逻阁摸了摸他的八字胡子,脸上横肉抖动: “他们没了于城主,居然还不开门投降,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将手往后一招,传令官立即挥舞大旗。 南诏阵中,旌旗招展,鼓声大作,震耳欲聋。 大军缓缓开拔,攻城战斗正式展开。 南诏的士兵,黑压压数万余人,兵强马壮,气势如虹。 首领皮逻阁根本没将这小小的邓川城放在眼里。 他认为自己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邆赕诏的邓川城碾为齑粉。 先锋部队个个身穿铁甲,举着大刀盾牌向前开路,身后跟着攻城冲车和云梯。 后面弓弩手,排成一排,又是遮天蔽日的弓箭往城内射去。 邓川城内偃旗息鼓,似乎毫无斗志。 南诏的士兵也都以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应该很快就能破城而入。 他们冲到距离城墙大约五十步的时候,城内才一声大喝,万箭齐发,无数支箭矢回射。 不少南诏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飞矢射中,倒地不起,哀鸿遍野。 后面的士兵连忙举盾,护住要害,稍稍有些停滞不前。 南诏阵中冲出一位满面虬髯,手持狼牙棒的黑甲武将。 他纵马飞奔,后来居上,挥动狼牙棒,将面前射来的箭矢纷纷拨开,瞬间冲到城门口前。 城门口挖有壕沟,来不及倾灌护城河水,已经干涸见底。 这员南诏猛将,从马后取下一面大盾,跳下马来,跃入沟中,再飞身上岸,来到城脚下面。 邓川城士兵见此人勇猛,全部弓箭都往他身上射去。 虬髯猛将的战马,瞬间被万箭穿心,口吐血沫,卧倒在地。 虬髯猛将身穿重铠,头顶大盾,慢慢往城墙边上移动,箭矢不能射穿。 一段异常沉重的滚木朝着这员大将当头砸下。 此人好似有铜头铁额。 他并不躲闪滚木,单手举盾相迎,整个身体往下沉了半截,陷入土中。 滚木滑落一边,他自己居然安然无恙。 他将狼牙棒插在身前,顶着射来的箭矢,向后面部队大声招手疾呼。 身后的南诏士兵见他单刀直入,勇冠三军,连城上的滚木都不放在眼里,一时士气高涨,也顶着箭雨,纷纷越过沟濠,拿木板搭起了数个板桥。 攻城冲车开过板桥,来到城门口处,一队人拿盾牌护住,对城门发起了撞击。 好在王夫人已经叫人在城门上面加了铁条,一时半会儿,城门还不会被撞破。 其余的云梯也架了起来,南诏士兵站在云梯台上,和城内对射。 数个竹梯也被推上了城墙,南诏士兵冒着流矢箭雨,向上攀爬。 城内守军也伤亡不小。 慕容德见邓川城墙不算高大,南诏军队兵强将勇,训练有素,如果被动挨打,他们人多势众,很难守住,便往王夫人面前请命。 “城主夫人,现在南诏已经攻至城下,我们的弓箭射不穿他们的盾牌和铠甲,如果他们撞破城门,大军就会一拥而入,到时候我们将更加难守。 “不知邓川城可有另一个出口,我带一队人从那里出去,出其不意,在城外破坏他们的竹梯和攻城器械,如此才能保全邓川城不被攻破城门。” 王夫人闻言大喜。 “有将军在此,我方心安。你的策略甚好,我派一队猛将与你同去。” 她点起数百精兵强将,随慕容德从侧门密道出去,自己在城楼前面亲自擂鼓助威。 城墙上的邓川守军,听到鼓声,奋起神勇,只把弓箭和滚石檑木落下。 城下南诏的军队也伤亡一片。 慕容德穿上了一副铠甲,提了一把大矛,带领众人从密道杀了出去。 沐静儿也银装披挂,拿了一副弓箭,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队人在慕容德的率领下,如神兵天降,锐不可当。 他们将冲到城墙边的南诏士兵杀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往护城壕沟里面坠落。 慕容德骁勇善战,一根长矛不知道挑落了多少敌军。 数个竹梯也被他的长矛击毁,从上面跌落一串敌军。 他身后的神针仙子沐静儿也弯弓饮羽,不停地用弓箭将偷袭慕容德的敌军射杀。 南诏那员虬髯猛将,见己方阵型忽乱,一队人马不知道从哪里杀出。 他发一声喊,提起狼牙棒,带着几个头目,截住慕容德的部队厮杀。 两边将领都是勇武异常。 虬髯猛将如猛虎下山,所当之处,无不披靡。狼牙铁棒,中着就死,擦着就亡。 慕容将军如蛟龙出海,长矛指向,落花流水。杀得敌人,人仰马翻,血花四溅。 狼牙棒和大长矛终于相遇,只见火花四射,两员大将手心俱是一震。 两把兵器再次相撞,只见飞沙走石,四周士兵纷纷睁不开眼睛。 两位将军奋起神勇,各不相让,手持兵器第三次相交,只见周围风起云涌,一股巨大的风浪,把身边作战的士兵纷纷卷走。 “好大的力气,来着何人?” 虬髯猛将大吼一声,想要知道对手姓名。 他是南诏军内第一猛将,他的狼牙棒还没有人能够正面接下一棒。 眼前的这个银盔白甲的青年将领,居然能连续三次接下他狼牙棒的攻击,他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慕容德是也!”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袭局 慕容德和沐静儿带出来的数百精兵,的确勇猛。 他们一阵突袭,真的把攻至邓川城脚的南诏士兵,冲得七零八落。 几个攻城竹梯均被这群队伍砍倒。 南诏的士兵倒也临危不乱。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调转枪头,重新集结,在城脚下围住这群冲出来的邓川勇士,捉对儿厮杀。 慕容德带着沐静儿,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慕容德长矛舞动,在前开路。 他大开大阖,气吞万里如虎。 三个南诏士兵,想要触碰虎威,排成一条纵队,举刀攻向慕容德。 慕容德抖动双臂,奋起神力,一矛刺出,矛尖隐隐发出雷电之声。 三人没有见过如此威力巨大的雷霆一击,竟来不急招架,被这一矛当胸贯透,穿在了一起,手中大刀纷纷落地。 四周攻过来的南诏士兵,见慕容德如此神勇,俱都一愣。 慕容德抡起长矛,三个穿在矛上的士卒被高高抛出,往四周飞去,居然把围攻过来的南诏部队,扫倒一片。 沐静儿紧跟慕容德身后,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箭箭封喉,无人能够近身。 他们两人,配合无间,眼看就要冲到城门口,破坏南诏的攻城冲车。 一支狼牙棒,硬生生地将他们拦住。 虬髯大将见无人能够抵挡住慕容德,勃然大怒。 他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头目,截住了慕容德的队伍。 周围南诏冲过来的攻城军队也越来越多,人数是这几百人的十倍以上。 邓川精兵向城门口猛冲了好几次,都没有突破虬髯大将率队建立的防线。 久攻不下之际,邓川城的精兵也是伤亡过半。 虬髯大将的狼牙棒同慕容德的大长矛,接连撞击了三下,两人各退数步。 在这两人身边缠斗的士兵,全部被这两件兵器相交的冲击风浪,震飞数米。 “原来你叫慕容德,能在我颠儿狂手下过招,也算是一条汉子。” 两件兵器继续相交,撞击之声,振聋发聩,竟然将两方士兵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城上城下,全部将士都在为本方主将,摇旗呐喊助威。 这两员大将,均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城下大战数十回合,斗得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两人打斗周围,十步之内,狂风大作,黄沙漫天,无人敢去靠近。 数千南诏士兵见慕容德已被截住,他们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将沐静儿和其余的邓川将士围住,让他们无法靠近城门破坏冲车。 沐静儿所持弓箭全部射完,其余南诏士兵欺她是个女子,又已经赤手空拳,纷纷想要拿她。 沐静儿薄唇紧抿,身形舞动,手持银针,针无虚发,身前数人均被她射倒。 她脚踏城墙侧壁,居然斜身在城墙上面行走,越过了南诏防线,眼看就要落在攻城冲车之上。 她甲内藏有引火之物,只要让她靠近攻城冲车,就能将冲车焚毁。 “好轻功,看箭!” 南诏部队中,又闪出来一员瘦高大将,弯弓搭箭,连珠三箭向沐静儿射来,封住了她下落的方向。 沐静儿见此人弓箭来势凶猛,停止了前进。 她飞旋拧身,身形曼妙,如燕影惊鸿,避开了来箭。 三支弓箭,嗒、嗒、嗒,全部在她身前射过,纷纷嵌入城墙。 沐静儿又被逼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在避开弓箭的同时也向射箭处发出了三支银针。 那员瘦高大将左右闪躲,避开了两支银针,没想到第三支银针后发而先至,从他的肩窝穿出,手中长弓落地,不能再战。 南诏军队,兵精将勇,好手入云,数百邓川将士寡不敌众,渐渐不支。 沐静儿也始终冲不过守在攻城冲车前面的南诏防线。 眼看慕容德他们凶多吉少之时,天空中无数铁质短签飞舞,围着他们的南诏士兵,纷纷倒地。 一个青衣书生,双手凌空虚指,奔逸绝尘,举步生风。 他全身被铁质短签包围,身形动处,面前阻挡之敌,全部被短签刺伤,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虬髯大将和慕容德正斗得酣畅淋漓,不成想,几根铁签飞入,直往他身上招呼。 他用狼牙棒挡住了几根铁签,却挡不住慕容德的长矛。 慕容德瞅准虬髯大将的一处破绽,纵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虬髯大将眼看左右不能兼顾,往后急退,脚下却被一具尸身绊倒,顿时倒地。 长矛好似风驰电挚,直抵他的咽喉。 虬髯大将眼看不能活命,索性闭上了双眼,却半晌不见动静。 长矛定在他的咽喉前面不足半寸。 “我看你也是条好汉,我慕容德也不是妄杀之人,饶你去吧。希望你们南诏好自为之,不要再与邓川百姓为敌。” 慕容德说完收回了长矛,转身去助沐静儿,留下那个虬髯猛将,呆坐当场。 将南诏士兵包围圈冲破的,正是朝廷捕快花无言。 他在城主府邸寻不见人影,听见城门大战,喊声震天,便往城门口助战。 他见慕容德一队人马,陷入险境,也从密道出来,舞动布袋铁签,救出了慕容德。 虬髯大将战败,见慕容德饶他性命,满面羞愧,不再言语。 他起身拾起狼牙棒,头也不回,往回就走。 他身边的士兵见主将回撤,也纷纷随他而去。 慕容德赶走虬髯大将,又有花无言相助,他们会合沐静儿,三人联手进攻,势如破竹,终于攻到冲车之处。 攻城冲车周围的南诏士卒,见三人武艺高强,威风凛凛,慑其虎威,纷纷作鸟兽散,四散奔逃。 慕容德将冲车推离城门,从怀中取出引火之物,沐静儿点燃,一把火将攻城冲车,付之一炬。 剩下几个攻城云梯也被慕容德的队伍击毁。 南诏首领皮逻阁远远望见城门口战事不利,攻城冲车也被焚毁,恼羞成怒,亲自上马指挥,往城门杀去。 南诏阵中鼓声擂动,如排山倒海,更加急促。 他率军行至一半,看见虬髯大将倒提狼牙棒走回阵中,心中不解,策马人立,停住了前进。 “颠儿狂,你是我们南诏第一猛将。你一向身先士卒,每次攻城都是由你破的城门,怎么这次倒往回走?” 虬髯大将颠儿狂见首领询问,连忙丢掉武器,跪拜在地。 “请诏主治罪。属下无能,被邓川城一个叫慕容德的将军打败,无脸再斗,特来请罪。” 皮逻阁见颠儿狂临阵逃脱,毫无斗志,担心他扰乱军心,喝令左右将他拿下。 “慕容德!我不信邓川城能有如此高手,居然能将我的第一猛将杀得垂头丧气。先将他捆绑带走,等我破了邓川城再一并发落。” 原本跟在虬髯大将颠儿狂身后的士兵,见首领皮逻阁亲自督阵,颠儿狂也被处罚,不敢回撤,又重整旗鼓,重新返身杀回。 一时间杀声震天,又是一大波南诏生力军,如潮水一般向邓川城涌去。 邓川城还能守得住皮逻阁的主力进攻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险局 邓川城,城墙脚下,尸横片野,血流成河。 慕容德率领数百勇士,经过一轮浴血奋战,终于将南诏的竹梯和攻城冲车全部焚毁。 城楼上面王夫人,见状大喜,她再次擂起战鼓,城上箭如雨下,将第一波南诏攻城的队伍击溃。 慕容德紧紧抓住花无言捕快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及时出手,就看见远处南诏的军队,卷土重来。 他所带兵将伤亡大半,剩下的大都血染征袍,疲惫不堪。 此次敌军由皮逻阁诏主亲自带队冲锋,再次冲击城门,恐怕很难坚守。 慕容德手持长矛站在阵前。 一左一右,两人侧立。 一个是手持银针的沐静儿,一个是肩披布袋的花无言。 他们三人再次联手,挡在了邓川城,城门前面。 “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荣,也许就在今日吧。” 慕容德眼神异常坚定,视死如归。 “南诏的军队攻城,因我而起,我一定要为邓川百姓守住这第一道防线。” 沐静儿看着夫君坚毅的神情,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我能够追随如此英雄人物,就算血洒沙场,也是值得。今生今世,我就是慕容家的人,生死与共。” 墨翥捕快花无言,本就无甚言语,他收集齐铁质短签,随时准备运功催动。 三人身后是百名邓川勇士,他们也知道南诏第二波大军攻城,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有一人后退,全部擐甲挥戈,大义凛然,誓与邓川城共存亡。 “将士们,敌军势大,我们要为城中多留一些准备时间。”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大家愿意为邓川城效命的请跟我来!” 慕容德将长矛一招,自己率先迎着南诏大军冲锋过去。 沐静儿和花无言紧随其后。 他身后的百余名将士也奋勇争先,追随慕容德,向南诏大军冲锋。 皮逻阁在马上遥见邓川城居然有兵将冲来,毫不放在眼里。 “这就是颠儿狂口中的勇士慕容德?他们居然不退守城中,还想反攻?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我就不信他是,三头六臂,刀枪不入。” 他见最前面一员青年将军手持长矛,不避斧钺,浑身是胆,心中暗道: “果然是一员勇将,此人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扬起马鞭,对着左右将士喊道: “大家给我杀,谁能取下对方慕容德的项上人头,封千户候,万两赏银,美女无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南诏士卒听到首领如此重赏,也都横戈跃马,贯颐奋戟,向冲来的邓川将士杀去。 双方互相冲锋,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慕容德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员南诏大将,挑落马下。 他避过马头,单手抓住马缰,飞身上马。 骑上战马,慕容德如虎添翼,一支长矛,虎虎生风,挡者披靡。 沐静儿身形舞动,几个起跃,也刺倒一员大将,站在他的马上,不断向四周发针。 花无言抖动布袋,无数支铁质短签在空中飞舞,没有人能够近身。 便是这百余人的队伍,冲锋陷阵,居然将南诏庞大的军队冲乱。 王夫人在城楼上看得真切,命令众人,一面摇旗呐喊,为他们的勇士助威,一面收集箭矢滚石,做好第二轮防守的准备。 但南诏兵将毕竟人多,他们乱箭齐发,将慕容德身后百余将士全部射死,只把慕容德三人围在核心。 南诏士卒争先恐后,围攻慕容德,纷纷想要亲自斩落他的项上人头。 两匹战马身中数箭,全部倒地身亡。 三人俱都负伤,血溅沙场。 慕容德左肩中箭,全然不顾。 沐静儿一身白色铠甲,变成鲜红,不知是被她的还是敌人的鲜血染红。 花无言飞舞在空中的铁质短签,越来越少。 他胸口和后背俱是刀伤,半边身子也是鲜血淋淋。 三人聚在一起,互相支援,几个不怕死的士卒冲来,俱被斩首。 周围的南诏士卒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手持兵刃将他们围住,但一时半会儿,还不敢上前。 慕容德抓住沐静儿的手,眼中爱意无限: “没想到你才跟了我,我们就要共赴黄泉,我慕容德能和神针仙子死在一起,此生也是无憾。” 沐静儿针袋里面的银针也已经射完,她拾起一把长刀,扶着夫君: “能够跟将军这样的人中龙凤结为夫妻,我也无怨无悔,今生今生,我就随着夫君而去。” 花无言抽出肩头布袋一张纸卷,向两人展示,却只有两个字: “痛快!” 世人面对生死存亡之时,又有几人能够说出“痛快”二字? 花无言心中的江湖,无非就是伸张正义,快意恩仇。 他只觉得能够为邓川城的百姓战死沙场,也是一件快事。 他们两次见面,两次都是身处险境。 上一次是花无言奋不顾身,救了慕容德和沐静儿,此番身陷阵中,眼看又一次不能幸免。 周围的南诏将士,见三人英勇,心生惧意,还不敢一味猛攻, 此时南诏军中冲出来一个胖子,秃头,脑后有一撮小辫,手持虎头大刀,往三人袭来。 “这就是抢劫马车的异族首领,这果然是南诏的阴谋诡计。” 慕容德三人认得此人,心中愤恨不已,同仇敌忾,也准备一起攻击这个异族胖子。 来人正是古道上的铁勒族胖子首领。 他因为抢劫了军饷,怕被认出,原本一直隐在南诏队伍后面。 当他听说,杀了慕容德有巨大的封赏时,利欲熏心,不顾抛头露面,被人认出,也想来夺取这份赏赐。 他见慕容德三人全都受伤不轻,被困阵中,已是强弩之末,插翅难飞。 他担心被别人捷足先登,夜长梦多,便第一个冲了出来,想来个先下手为强。 仇人见面分为眼红。 慕容德握了握沐静儿的手,将肩上箭矢折断,提起长矛快步上前,迎战异族胖子首领。 南诏军队阵中,见异族人都要来抢这个封赏,不甘落后,又有两员大将,鼓足勇气,左右夹攻慕容德。 沐静儿和花无言毫不迟疑,双双迎住南诏两将厮杀。 身处如此险境,三人兀自死战不退。 异族胖子的虎头大刀,势大力沉。 慕容德肩上有伤,两件兵器相交,慕容德肩伤迸裂,鲜血直冒。 异族胖子心中大喜,又一道刀光向慕容德头上斩来。 慕容德往地上一滚,险险的避开,然后长矛向后刺出,好一招蛟龙出海。 异族胖子以为自己已经占尽上风,没想到慕容德还有如此杀招,心中一惊,被长矛刺中左臂。 他的左臂伤痛难忍,向慕容德虚劈一刀,连忙往后退回,从怀中取出一个木鼎,深深吸了一口里面的浓烟。 慕容德一枪将异族胖子刺伤击退。 他见沐静儿独斗南诏大将,由于兵器不称手,屡屡遇险,顾不得追击异族胖子,前往相助。 四周南诏士卒见这个女子容貌秀美,不愿暗放冷箭,一心只想活捉。 这样倒是帮助了慕容德,本来已经有好几支弓箭瞄准了他,如果异族胖子再同他斗个几招,冷箭齐发,防不胜防。 花无言独斗另一员大将,不落下风,他的布袋也是他的武器,怪招连连,杀得那员大将叫苦不迭。 与慕容德和沐静儿夫妻联手打斗的南诏将领,岂是他们的对手。 他被沐静儿刺伤左腿,被慕容德一矛击中右肋,往周围人群飞去,半天爬不起来。 正在那员大将被击飞之时,从他身后,一把虎头大刀飞速砍来。 异族胖子首领,不顾左臂流血,眼冒绿光,重新加入了战斗。 “幽冥图腾!” 第一百三十三章 擒局 沐静儿认得异族胖子阴深恐怖的眼神。 “慕容将军小心,这个胖子不怕疼痛。” 她话音未落,慕容德已经一矛刺中了那异族胖子的腹部。 若是寻常人,腹部中了这一矛,早就失去了战斗力,不料这个胖子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腹部肉多油厚,对刺入腹中的长矛不屑一顾,举刀向慕容德头顶劈下。 慕容德要抽回长矛相隔,已经来不及了。 沐静儿大惊失色,娇呼一声,举刀相迎。 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那个异族胖子。 只听得“当”的一声,沐静儿双手虎口迸裂,鲜血直冒,长刀脱手而飞。 她手臂被震得发麻,一时半会儿不能抬起,跌坐地上。 虎头刀来势不减,依旧向慕容德头顶落下,眼看就要将他一劈两瓣。 一个青衣身影飞身而过,那把虎头大刀被这个身影击歪,但也深深地在这个青衣身影上留下了一道血口,血花四溅。 花无言手中已无布袋,他眼看慕容德无法避开异族胖子的大刀,舍生忘死,纵身一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刀的斩落。 说时迟,那是快,慕容德迅速抽出长矛,再次奋力往前一送。 长矛又从这个异族胖子首领前胸穿过。 这个胖子也是满嘴吐血,却依然浑然不顾,举起大刀,再一次劈向慕容德。 “嗖嗖”两根铁质短签,像两道闪电,直刺异族胖子的双眼。 这个胖子这才痛苦的大叫一声,两只眼睛爆出两团绿浆,那一刀终于劈不下来,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周围南诏士卒,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呆住。 先是花无言用布袋杀死了南诏另一员大将,然后慕容德刺中异族胖子腹部,结果异族胖子却力劈华山,举刀要杀慕容德。 沐静儿被大刀震开,两手冒血,花无言又飞身挡住大刀,全部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南诏士卒没想到这个异族胖子居然对自己的伤口全然不顾,两眼冒着绿光,心中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异族胖子两眼被刺,倒地身亡,他们才看清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们见刚刚上前的三员南诏猛将,两死一伤,无法取胜,慕容德依旧手持长矛,如天神下凡,站立当场,心生怯意,再没有人敢去出头。 慕容德和沐静儿双双扶住重伤倒地的花无言。 虎头大刀已经将他的胸口砍穿,他们知道他这次重伤难治,已是弥留之际,眼中噙满泪水。 “花大侠,你两次救我,今生今世你的大恩我们都无以为报。” 花无言布袋已失,再也不能用纸卷说话,他抓住慕容德的手,用尽生平最后的力气说道: “我曾经误伤好人,造成不可弥补的罪过,发誓今生不再言语。今日能够救了将军,总算是将功补过了,我也终于能够说话了。” 说完他口吐鲜血,不住喘息。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带血的白纸,将它交到慕容德手中,两眼望着前方。 “击杀这个异族胖子,正好是这五年来,我所破获的第一百桩案件。” 他想到自己终于得以偿还罪过,了却生平憾事,也是得到了解脱。 他脸上表情慢慢舒展,好似有了笑意,渐渐停止了呼吸。 南诏首领皮逻阁,纵马走出人群,用马鞭指着慕容德和沐静儿说道: “两位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如果你们能够归降,我保你们不死。” “你们助我将邓川城攻打下来,我再对两位另加封赏如何?” 慕容德含泪将花无言给他的血书收好,站起来用长矛指着皮逻阁,怒目而视: “你们南诏居心叵测,雇佣异族,抢劫朝廷军饷,竟然还栽赃嫁祸给邓川城,真是狼子野心,世人不齿。” “我慕容德顶天立地,何惧生死?今日就算战死沙场,也决不投降你们这样的禽兽败类。” 皮逻阁听到慕容德在众人面前揭露了他的阴谋,怒火中烧,对他恨之入骨: “如此便留你们不得了。我一定要取你等性命。” 皮逻阁话音未落,南诏阵外一声尖啸,响彻天际。 一个中年道姑,从城中出来,施展绝顶轻功,往黑森林方向飞去。 “怎么?邓川城中还有高手?左右给我放箭,将那个道姑给我射下来,不能让她突围而去。” 皮逻阁以为邓川城已经知道了,他自导自演,抢劫军饷的阴谋,这个飞身而出的道姑是要突出重围,去搬救兵。 他见慕容德和沐静儿已是砧板之肉,翻不起大浪,当务之急,是要制止这个道姑逃走,便命令左右,往道姑身前乱箭齐发。 那道姑就是如逸师太,她在城内,被法照大师再次拒绝,伤心失意,哪里想管眼前战事。 她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仍是未能换回法照大师对她的半分眷念,心中痛苦万分,只想快速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她根本不在乎眼前这一大群人是在做什么,运起轻功,就要掠走。 却不料,黑压压的一片弓箭向她射来,完全封堵了她的去处。 “怎么今日还有人嫌我不够倒霉吗?还有人想来阻我?” 如逸师太得高人真传,功夫登峰造极,已入化境。 她身形变幻莫测,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让人眼花缭乱。 一片尘土飞扬,她闪身进入了南诏士兵当中,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南诏士卒只觉眼前一花,完全看不见目标,所射弓箭,全部落空。 “原来是马上那个八字胡的人在指挥射我,好,好,好!擒贼先擒王,我正愁没有地方发泄。” 如逸师太看准皮逻阁方向,从人群中忽地钻出,飞身坐到皮逻阁马上,从后面抓住她的脖子,将他从马上提起。 皮逻阁根本不知道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觉脖子一凉,全身酸麻,整个人被扯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拦住我的去处?” 慕容德和沐静儿见是如逸师太现身,知道来了救星,心中大喜往外。 “如逸师太,前辈来得正好!您手中擒住之人,是南诏的首领皮逻阁,就是他害得这里生灵涂炭,前辈切莫轻易放他。” 南诏士卒,见首领转眼间,被快如鬼魅的道姑擒住,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往局 神针仙子饮了一口山泉水,润了一下喉咙。 她讲到当年邓川城外,金戈铁马,一场鏖战,依旧是容光焕发,豪情万丈。 “那时候,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觉得做什么都是对的。纵千军万马,将我和慕容将军重重围困,我心里也没有半点害怕。” 慕容缘从记事起,虽然跟着神针仙子东奔西走,但见得最多的还是她治病救人。 后来神针仙子退出九幽,在这里隐居,全都是寄情山水,与世无争的样子。 没想到神针仙子年轻时还有这一段,驰骋沙场的经历,慕容缘心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心里只想到: “原来师父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她让我出山,相助雷家,可能也是想要磨炼我才是。” 当她听到神针仙子三人,身陷阵前,被南诏部队团团围住,墨翥捕快花无言战死沙场之时,内心焦急万分,恨不得自己也能够加入战局,前去解围。 到后来,她知道是如逸师太终于出手,擒住了南诏首领皮逻阁,心内不禁暗暗叫好。 “多亏了如逸师太跟着你们来到了邓川城。那么如逸师太擒住了南诏的首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神针仙子忆往昔峥嵘岁月,仿佛又找回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当年的战场,狼烟四起,金鼓连天。我们身处绝境,四面楚歌。我原以为突围无望,已经做好了同慕容将军携手共赴黄泉的准备。” “全靠如逸师太及时出手。我们都没有想到她的武功如此之高,万军之中,轻易就制住了南诏首领。” “她让那个阴险狡诈的皮逻阁很吃了些苦头,硬逼着他立下重誓,命令南诏军队撤军,当下解了邓川之围。” “如逸师太因为法照大师心意已决,终于知道了他们之间尘缘已尽,已是心灰意冷。她见南诏兵退,也放了皮逻阁,没有过多停留,就离我们而去。” 听到这里,慕容缘扬起了她的秀脸,却显得心事重重: “可是如逸师太走了以后,我担心南诏的军队再来怎么办?” 神针仙子见慕容缘如此细心,眼中满是嘉许之意: “是啊,当时我们也认为南诏首领皮逻阁刁滑奸诈,一定会出尔反尔,不肯罢休。” “墨翥捕快花无言在临终时交给我们的书信,写明了他一路上跟踪铁勒族的情况。” “他也证实了是铁勒族接受南诏皮逻阁的命令,途中抢劫了慕容将军押运的朝廷军饷。” “我们和邓川城王夫人商议,趁南诏暂时退兵之际,由慕容德和我往朝廷禀明情况,揭发南诏的恶行,希望朝廷会插手干预此事。” “我们连夜离开了邓川城,去往天府城西南天机营,向西南总兵报告情况。” 神针仙子说到这里,紧咬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慕容缘。 她即将讲到和慕容德第一次分手的事情,有些伤感: “谁承想,此一去,才是我们噩梦的开始。” “那个西南总兵是个狗官。他受朝廷委派坐镇西南,却毫无作为,任由西南战乱不断。” “他自擅自利,损公肥私,早已收了南诏皮逻阁的好处,和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竟然有意把西南部落,交给南诏皮逻阁统一管理。” “我后来怀疑,他才是抢劫慕容将军的内奸和主谋,否则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架马车就是万两黄金的秘密。” “慕容将军向他禀明真相后,他居然一不顾南诏穷兵黩武,杀伐无度,二不查皮逻阁勾结异族,抢劫军饷。” “他反而以护送军饷不利为由,将慕容将军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我还听闻,我和慕容将军离开邓川城后不久,南诏皮逻阁果然背信弃义,再次兴兵来犯,攻破了邓川城。” “城中百姓惨遭屠杀,王夫人也跳楼惨死,邆赕诏部落从此不复存在。” 慕容缘听完,也是义愤填膺。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恶毒之人!这个西南的总兵好坏不分,助纣为虐,也是该死!后来我父亲发生什么事了?他被救出来了吗?” 看着慕容缘焦急的神情,神战仙子抚摸着她的头发道: “我独自留在西南天机营周围,伺机救出慕容将军,苦于势单力簿,迟迟无法下手。” “好在九幽冥王知到了我在那儿,派了他的得力干将汪世海,相助于我。”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李世的师父汪世海的。” 慕容缘眨了眨眼睛道: “原来师父和李世的恩师汪世海,那么早就认识了啊!” 神针仙子点头道: “我们一起筹划了两个月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攻入了天机军营的大牢,却找不到慕容将军。” “在那场战斗中,我和汪世海都负了伤,但我们好歹还是逃了出来。” “汪世海托人打探消息,得知慕容将军已经不在牢里,他在几日前被朝廷派人押解回了京城。” “我们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震动了朝廷中央,也一路跟去京城。没多久,又听说那个西南总兵已被革职,慕容将军也被平冤昭雪。” 慕容缘听说父亲得救,喜出望外: “太好了,你找到父亲了吗?” 神战仙子摇了摇头。 “我们留在京城一直寻找,茫茫人海,杳无音信。那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已有身孕,无法还像初出江湖一样,我行我素。” “我们多方打听都找不到慕容将军在哪儿。我临盆在即,没办法,汪世海一路上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将我护送回了冥王身边。” “我回到了九幽冥王隐居的地方不久,生下了一个男婴。” 慕容缘原以为师父所怀婴儿是她自己,没想到神针仙子却说当时生下的是个男婴。 “什么?是个男的?这么说,我还有个哥哥?” 说到这里,神针仙子朝慕容缘点了点头,这才长吁一口气道: “缘儿啊,你不要怪我,我同你讲了这么多的往事,其实就是要告诉你,你还有个哥哥!” 慕容缘抓住神针仙子的双手,连忙回答道: “师父,哦,不,母亲啊!您能够告诉我这么多,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那么我的这个亲哥哥呢?他是否还在人世?你后来有没有找到我的父亲?我又是怎么出生的呢?为什么我的哥哥没有和我们在一起生活?” 慕容缘越听越是惊奇,她一连串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仿佛一次性要知道所有的答案。 她正在等着神针仙子回答之时,却听到内屋一声大响,李世从床上翻落在地。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世局 不知不觉,李世在床上听着神针仙子讲述她的往事,又过去了一日。 他终于知道慕容缘是他的亲妹妹时,起身穿上衣服。 “慕容缘居然是我的亲妹妹,我见她对我一往情深,这是怎样的一场误会呀!” “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必须离开这里,我根本就还没有做好准备,来接受这件事情。” “沈梦不能白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挖出雷家案件的真相。” 李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不小心打翻了药架,旧伤疼痛,跌在了地上。 神针仙子和慕容缘听到内屋声响,俩人立即入内。 神针仙子和慕容缘赶忙将他扶起。 她们俩关切地望着李世: “你应该卧床休息,怎么把衣服全部穿上了?没有摔着吧。” 李世轻轻地将神针仙子的手推开,他不敢去看神针仙子的眼神。 “您的故事很精彩,但那是您的故事,和我没有关系。我要走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已经穿上了外衣,扶着木桌站起,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慕容缘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李世,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你先不要走啊!” 李世回过头来,示意慕容缘不要跟来。 “妹妹,我没事,你不用跟着我。” “你应该让她将这个故事讲完。可是我现在还没有时间留在这里。” “我要去找毒菩萨报仇,既是为了我师父,也是为了沈梦。” 神针仙子也追了两步,听到李世回头向慕容缘讲的话,又停在原地: “杰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离开你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是为了保护你啊!” 李世往前走了几步,听到神针仙子叫他小时候的称呼杰儿,又忽地站住。 李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我其实已经原谅你了,但我说不出口,我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 “母亲大人,谢谢您救了我。但我还有很多事必须去做,我一刻也不能等。” 李世背对着神针仙子,并没有回头,对她说道: “您还是好好照顾好妹妹吧,也许等我做完我必须做的事,我还会回来。” “你先等一下!” 神针仙子见李世并不肯相认,去意已决,便快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个玉葫芦。 “你的内伤还未好全,这里面是七花续命膏,虽然已剩不多了,但对你的伤还是有好处的。” 神针仙子说完,将玉葫芦交到了李世手里。 李世本不想拿神针仙子的东西,慕容缘关心李世伤情,在一旁补充道: “这也是沈梦交给我的,你拿着吧。” 李世想要转身,回去抱抱母亲,却没有动。 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拿了玉葫芦,出门而去。 慕容缘起初听到李世叫她“妹妹”时,已是一愣。 刚才,她又听到神针仙子出来,叫李世“杰儿”,更是惊讶。 当她听到李世对神针仙子说的那番话后,李世绝然而去,她再也站立不住,摇摇晃晃地扶着木桌。 她望着李世离去的背影,眼泪不听话地夺眶而出。 “李世就是我的亲哥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神针仙子本想去追李世,但看见慕容缘差点晕倒,立即将她扶住。 “缘儿,这就是我刚才想要告诉你的啊,你的亲哥哥就是他呀!他的原名叫作慕容世杰!” 慕容缘对李世早已暗生情愫,一片痴心。 她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拼命地摇头: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师父,你骗我!” 神针仙子扶着慕容缘的肩膀,缓缓让她坐下。 “朝廷贪腐,地方官毫不作为,造成西南六诏战乱,只是冰山一角。” “一直以来,我的养父九幽冥王,都领导着一个杀手组织,他们对抗着朝廷的腐败贪官,铲除了一个又一个的达官贵人。” “朝廷一直有派人追查九幽的聚集地,一心想要抓住我的养父九幽冥王。” “我在冥王隐居的地方,生了你的哥哥慕容世杰后,独自将他带到了三岁,你们的父亲慕容德终于找到了我们。” “他没有想到我会在那里。他出现时的身份是朝廷派来铲除九幽冥王的总统领。他带着一帮武功高强的捕快,杀到了冥王隐居的地方。” “一个是我的养父,一个是我的丈夫。我不忍心让他们相斗,悄悄带着你哥哥去见你父亲慕容德,劝他放过冥王。” “你父亲见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起初也是十分高兴。他丢掉官服,放弃了他的使命,同我们一起离开了冥王隐居的地方。” “他原本打算同我一起退出江湖,不再过问世事。我和他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又愉快地生活了一年。” “那一年我又怀上了你,我们一家都很高兴。那段日子,也是我这一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九幽杀手和朝廷捕快都不打算放过你父亲。他们终于在有一年的岁末,找到了我们躲藏的地方。” “你哥哥慕容世杰,那时候还不到五岁。为了保护你哥哥,我只好在除夕之夜,将他托付给一个朋友。我和你父亲弄出动静,故意让敌人追来,打算先将敌人引开。” “敌人虽然追踪我们,没有发现你哥哥,但我那时候肚子已经大了,为了将你顺利产下,我不得已和你父亲再次分手。” “他将我藏了起来,自己独自面对两方面杀手的追杀,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到你的父亲了。” “在你出生之后,我回去找了当时托付你哥哥的朋友,发现他们一家惨遭杀害,你哥哥也不见了踪影。 “汪世海告诉我,你哥哥也已经遇害了,是那帮朝廷的捕快杀害了他们。我没想到却是汪世海抚养了你哥哥长大。” “我当时对朝廷的捕快非常愤恨,因为他们拆散了我的家庭,是他们要对付我的养父九幽冥王。” “为了找到你父亲慕容德,我抱着你,重新回到九幽组织,成为了九幽的一名杀手。但我几乎没有怎么参加暗杀的行动,只是负责救人而已。” “就这样我把你抚养长大,我也一直没有找到你父亲慕容德。我渐渐心生倦意,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 “在得到九幽冥王的首肯后,我终于脱离了九幽组织,带着你来到这儿隐居。” “缘儿,没想到冥冥中自有定数,你的哥哥慕容世杰没有死,他就是龙须镇的都头李世。” “当你把他带回来,让我救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认出他来了,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就是想到我们一家能够重聚,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局 “不,母亲,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慕容缘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她又突然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我的意思是说,一开始我知道,您是我的亲生母亲时,我的确很高兴的。” 这句话,慕容缘先是对着神针仙子笑着说的,然后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但后来您告诉我,李世就是我的亲哥哥时,我一点也不高兴,我不想要他做我的亲哥哥。” 神针仙子心思敏锐,立即有所察觉。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事吗?你们在一起做了什么吗?” 慕容缘连忙摇头。 “没有,我和李世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他对我很好,几次救过我,他这次被毒菩萨打伤也是为了救我。” “其实我很想要一个亲哥哥的,谁都可以是我的亲哥哥,但我就不想他是我的亲哥哥。” 慕容缘说完,趴在了神针仙子的肩上,不住抽泣。 神针仙子抚摸着慕容缘的头发,轻声安慰道: “傻丫头,他对你好,就证明我们一家人有缘呀。他其实也早就认出了我,只是一时半会儿,也还不能接受。” “我能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不要想太多了,也许过几天你的哥哥慕容世杰还会回来。我们毕竟还是一家人呀。” 慕容缘在神针仙子肩上哭了好一会儿,泪水将神针仙子的衣衫打湿一大块。 神针仙子看得出来,慕容缘对李世怀有好感,否则雷家公子雷有同也不会黯然神伤地独自离去。 她心里只想着,这是他们兄妹情深就好,千万不要被月老乱点鸳鸯谱,做出悖伦之事。 慕容缘从来都没有这么伤心过,她只希望神针仙子讲的不是真的。 她想起自己还趁李世昏睡之中,偷偷亲吻了他,一颗心早已心乱如麻,不知以后再面对李世时,该如何是好。 “母亲,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慕容缘终于止住了流泪,不住抽噎。 “好吧,也许我一下子告诉你太多事情了,你还需要慢慢才能接受。你在这里先坐着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神针仙子起身。 她见慕容缘渐渐平复了情绪,便让她独自留在屋内,自己去往小屋后面的菜地准备食物。 等神针仙子再回到屋内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这个孩子,她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她会去哪里呢?” “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慕容将军,我们的孩子,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你在哪里呀?为什么我怎样都找不到你呢?” “我妹妹说有了你的消息,但愿是真的,但愿你还活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一定要去见你。” 北风凄零,漫天风雪。 雷有同在离开了慕容缘以后,在山林中失魂落魄般,缓缓行走。 他走了一天一夜,饥肠辘辘,滴水未沾,那种感觉比他困在雷家堡山洞中,还要难受。 慕容缘转身离他而去,他只觉得整个世界已经将他抛弃,他的人生变得毫无意义。 山林中,他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刮破,脸型消瘦,鹑衣鹄面,俨然一个落魄乞丐。 衣服破烂的地方,他随身带的银两也丢失了,他却浑然不知。 他的体力已经耗尽,步伐越来越慢,终于渐渐支撑不住,萎靡坐倒,蜷缩在一个树下瑟瑟发抖。 “太岁大王快看,那边树下好似有一个人影。” 几个喽啰模样的山贼,簇拥着一个五短身材的黑脸胖子,在山中打猎。 “看情形那人好像是个乞丐。大雪封山,他莫不是已经冻死了。” 黑脸胖子也看见了那个人,他用手遥指道: “你们几个去看看他是活着还是死了,身上可有财物?不管死活,若是有财物,也可以孝敬孝敬我们啊。” 这个地界已是太湖岭,四方山上。 万太岁早些时候去太湖抢劫船只,遇到过慕容缘和雷有同,却被雷有同的名号吓得半死,再也不敢到太湖造次。 但是一帮手下跟着他过冬,很快没有了吃的。 他们不得已又回到了四方山上,偷偷摸摸地干着强盗的勾当。 “这水路嘛,我们毕竟还是不熟悉,第一次打劫就遇到了雷有同那个克星,还是山上安全些吧。” 他们之前的大王钱老大,是被雷有同给收拾了,就是因为钱老大在山中打劫的时候,阴差阳错,误打误撞,打劫到了雷有同的头上。 后来那个雷有同好似苦大仇深一般,带着满腔怒火,用一把腰藏软剑,将钱老大大卸八块,死状惨不忍睹。 万太岁在水路上又躲过一劫,心有余悸,害怕回到四方山的山贼大本营,雷有同仍是不会放过自己。 他们布下耳目,四处打听,终于给他们知道了龙须镇的雷家公子雷有同,原来是去了四方山里的清风观,找百里求贤前辈拜师学艺。 “我们以前在四方山上,叱咤风云,从没有怕过谁,偶尔打劫一些过路的达官巨贾,也算收获颇丰,就是清风观里的那帮道士也没有过多干涉。” “结果钱老大因为得罪了雷有同,落得个身首异处。害得我们山上不好呆,水里去不得,忍冻挨饿,前途渺茫。” “我万太岁如果离开了四方山的话,身上犯下案子不少,还会被朝廷捉拿,真是进退两难。” 万太岁后来左思右想,还是仗着熟悉四方山的地形,重操旧业。 “既然知道了那个煞星,是在清风观里面拜师学艺,我们只要不犯到他的手上就是了。” 他们每日都派有探子守在清风观周围,如果知道了雷有同的行踪,就可以第一时间发出警告。 但这几日,山里的风雪实在太大,山上已经没有了赶路的行人。 万太岁不得已,亲自带着手下到山里打猎,好不容易才射到了一直獐鹿,总算可以回去饱餐一顿了。 他们正往回赶的时候,手下发现前面树下坐着一人,似乎已经冻僵了。 两个喽啰走近跟前查看,一探那人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太岁大王,这个人还没死,只是没有什么动静了,跟死了也差不多。” 两人在雷有同的身上搜索了一阵,发现这个人一贫如洗,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大王,这个人真是一个乞丐,他身上什么也搜不到,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看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好像饿了好多天都没有吃饭一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收局 万太岁带着众人走近跟前,看见树下那人,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 此人面容憔悴,饥疲瘦削,身上衣服破烂不堪,也不反抗,被冻得僵硬,果然是一个乞丐无疑。 乞丐身边两个喽啰已经将他全身上下搜遍,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天寒地冻,怎么乞丐跑到山中来了?我们都找不到什么吃的,这个乞丐看来比我们还惨。” 万太岁没有细看,见这个人也没有什么油水,叫人将他撇在一边,不再理睬。 他指挥众人抬着打猎射杀的獐鹿,继续赶路。 一群人因为有了收获,说说笑笑,转过几个隐秘的林子,不多时到了山寨门口。 一个喽啰眼尖,一回头,发现树下那个乞丐居然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也来到了山寨门口。 那人好似浑浑噩噩,漫无目的一般,到了山寨门口,见万太岁他们停了下来,他也不再往前,只远远蹲在地上。 “太岁大王,那个乞丐还没被冻死,他居然跟着我们。” 万太岁一回头,看到那个乞丐黄皮寡瘦的样子,好像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居然能跟着我们回到这里,也是难得。” 他带人走过去围住,踢了那人一脚。 “你这个家伙,到底是谁?跟着我们做什么?你有何企图?” 那人抬起头,看了万太岁一眼,没有说话,目光重又望着前方,两眼如盲。 “这个人痴痴呆呆,不会是个傻子吧,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 万太岁使劲拍脑袋,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怎么都想不到,昔日太湖客船上面,英雄救美的雷有同,已经落魄到了这般田地。 那日黄昏,万太岁第一次带队去抢劫太湖客船,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慕容缘上下打量,根本就没有过多的注意她身旁坐着的雷有同。 后来雷有同站出来时,他也只是匆匆忙忙地看了一眼。 等到雷有同报出姓名,他想起雷有同的凶残,被吓得马上跪地拜倒,不敢抬头。 过了这么些时日,他也早已忘记了那个雷有同长的什么模样了。 就算雷有同现在没有身形枯槁,还是如那日的模样站在他的面前,换成了这一身破烂装扮,他也一定认不出来。 旁边的一个喽啰见雷有同没有回答,也大声问话: “说话呀,我们大王问你呢,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再不说话,我们把你剥来吃了下酒。” 众喽啰一阵起哄,蹲着的那人这才好像刚刚回过神来,对着前方,痴痴地说道: “我是谁?我还能是谁,我是谁也没有用,她也不会理我,我的名字你们想叫什么都行,随你吧。” 他在说这句话时,喃喃自语,有气无力。 前面的几句话,这群人都没有听清楚,只听见了最后三个字“随你吧。” 那个喽啰连忙告诉万太岁道: “太岁大王,这人舌头都冻得僵硬了。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听清楚,这个人说他的名字叫做隋泥巴,这个名字好土啊。” 他周围的人听了也纷纷哈哈大笑。 “居然还有人姓隋,叫做泥巴,他的父母太没文化了。哈哈哈。” 万太岁对这个人倒是不反感。 “隋泥巴!这个名字的确奇怪。也许他跟我们有缘?是不是想要来投奔我们落草。” “看他可怜,你们带他进去,先给他一碗热汤吧。” “等他缓过来了,愿意跟着我们在山中落草也行,若不愿意,打发他往别处乞讨吧。” 雷有同便跟着这群山贼在山中落了草。 他也不多事,少言寡语,吃得也不多,晚上睡在一间柴房,蓬头垢面,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他周围的山寨喽啰都叫他“泥巴”,他也应答如常。 万太岁回到寨中,吩咐喽啰宰杀獐鹿,饱餐一顿,渐渐地已经将这个人给忘了。 两日后的清晨。 万太岁还在山寨中间的龙虎椅上做着白日发财梦,一位喽啰兴奋地跑了进来。 “启禀太岁大王,我们终于在山间的道路上面,看见了三个肥羊。看他们的打扮,似乎还是个外地人。” 万太岁昨夜闹肚子,睡得晚,本来还想来个回笼觉,被这个喽啰吵醒,心里很是不快。 他本要发作,突然听到山下终于有了行人,来了买卖,一时间也清醒过来。 “我们已经半个冬天没有看见过行人了,既然如此,大家都跟我去将肥羊宰了,给大家添些肉吃。” 万太岁穿戴整齐,临走之时还不忘叫人询问守在清风观前面的探子,确信雷有同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才放心。 对方有三个人,他带了十几个喽啰,往上山的必经之路而去。 他心想,十几个人对付三个人,绰绰有余。 以前只要他们的阵容往过往客商面前一摆,那些人就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地将钱财自动奉上了。 山路上面,由远及近,走来三人。 为首一人是个面皮白净的瘦高汉子,他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 三人走进,万太岁将手一挥,一群喽啰从山道两旁的树丛里面蹿了出来,一下子将三人围在当中。 万太岁大腹便便地挡在山路中间,说起了他们道上常用的那句话,虽然无甚新意,但也能够唬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三人中的两个黑衣人,随身带着兵器。 他们见山中土匪出现,齐刷刷地拔出了佩刀。 “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居然敢打劫我们?不知道小爷我是干这行祖宗?” 两个黑衣人说完,提刀就要去砍万太岁,被他们身前瘦高汉子止住。 那人面带微笑,和善可亲地说道: “没想到我们路过宝地,还惊动了这里的山大王,真是对不住了。” “我们身上也没有什么钱财,不如各位行个方便,放了我们如何?免得伤了和气。” 万太岁见这三人并不怕他摆出来的阵仗,和之前打劫的客商大不相同,心中也是不解。 “我看你们细皮嫩肉的,居然还不怕我们!赶紧将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我若是看得过眼,我们就不伤和气,放你们过去。” 那人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了一支血色骨笛,仍然笑容可掬地说道: “值钱的东西嘛,我的确不曾携带。这支笛子一直是我的心上之物,不知道大王能不能看得过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道局 万太岁见瘦高汉子从怀中掏出来一支血色骨笛。 他见那骨笛周身通红,泛着红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宝物,好似价值连城,一时间心花路放。 “这个东西好像还值几个钱,拿过来我仔细琢磨琢磨。” 他身边一个小喽啰,走过去,伸手向瘦高汉子讨要。 瘦高汉子便将血色骨笛往他手上递去。 万太岁在后面,看见他的手下接过了血色骨笛,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定在了当场。 “小三子怎么今早没有吃饱饭?接个东西那么迟缓?喂,赶紧将那根笛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万太岁在后面急了,冲着去拿骨笛的喽啰大喊。 没想到那个喽啰直挺挺地往后倒下,身前衣衫已经鲜红一片。 万太岁大惊,他同其他喽啰一起拔出兵刃,上前指着手拿血色骨笛的瘦高汉子。 “你居然杀了我们的人,你使的什么妖法不成?活得不耐烦了?” 瘦高汉子依旧带着笑意,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帮沿路打劫的山贼。 “他要拿我的笛子,我将它递给了他,你们也都看见的,我只不过用这只笛子轻轻地往他胸口点了一下,谁知道他就受不了了。” “你们想要这只笛子没有问题啊,只要你们能够被它点一下而没有事情,我就把它双手奉上给你们啊。” 万太岁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手持血色骨笛的人是个高手,他用骨笛点了喽啰心口一下,已经将喽啰的胸口点出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他心中勃然大怒,仗着人多,两手一招: “我们没有害你们,你居然敢杀我们的人,左右将他们拿下……”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支血色骨笛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他的脖子上。 万太岁只觉得脖子冰凉刺骨,心中十分惊恐。 “这要是被这支笛子在脖子上点个大洞,那还得了。” 他两边的喽啰正准备动手,突然看见那个瘦高汉子不知道怎么就将血色骨笛架在了太岁首领的脖子上,纷纷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好说,大人好说!是我们狗眼看人低,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该打大人的主意。” 万太岁看了看倒在地上还在冒血的喽啰,头上冒汗,两腿却在发抖。 “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保证你们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山,我们再也不敢打您的主意了。” 瘦高汉子带的两个黑衣人,将佩刀插回了腰里。 他们看见瘦高汉子出手,一下子就制住了山贼的首领,脸上只是冷笑。 瘦高汉子见山贼首领服软,不想树敌太多,收回了血色骨笛,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天气冷,你们也不容易,将那个兄弟好好收拾了吧,以后再出来打劫,也要分清楚对象。” “好在你们不是在龙须镇当山贼,以前那里还是我的管辖之地,否则你们早就没有命了。” 他说完还帮助万太岁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带着两个黑衣人,扬长而去。 万太岁看着他们从身边走了过去,不敢有半分动作,只嘴里低声骂道: “奶奶的,又是一个比雷有同还要凶残的家伙,这让我们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这句话说得极是小声,生怕被这三人听见。 谁知道那个瘦高汉子立即飞身往后,瞬间又来到了万太岁的跟前。 “你刚才说什么?我们比雷有同还要凶残?” 万太岁心中惊恐万分,没有想到这个人听力如此之佳,又是大生悔意,早知到就不多嘴了。 他以为这个人认识雷有同,或者和雷有同是一类的人,害怕自己重蹈钱老大的覆辙。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是我说错话了,大人英明神武,我们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心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像他在太湖客船中一样,立即跪下拜倒,一个劲地磕头。 他身边的喽啰见万太岁未战先怯,必有原由,也齐刷刷地和他一起,对着三人跪拜。 瘦高汉子却将万太岁扶起。 “我刚才好像听你提到,雷有同的名字?怎么,你们认识他?” 他看见万太岁一个劲地发抖,好像怕得厉害,便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你们不要误会,雷有同是我的一个故人,听说他来了太湖岭,我只是想要拜访一下他,如果你们知道他在哪儿,不妨告知我们。” 瘦高汉子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万太岁手心。 “只要你能如实告知,这锭银子就是赏赐,接下来找不找得到他,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 万太岁诚惶诚恐,接过银子,心想: “这是什么世道,我要打劫他们,却被他出手教训。我要把他们送走,反倒给我银子。” 他见眼前的瘦高汉子的确没有恶意,便对他全盘托出。 “我只知道雷有同去了四方山上的清风观拜师学艺。我们有探子在那里打听,他一直还在清风观里面,这几天都没有出来。” 万太岁害怕拿了这人的赏赐,性命不保,将银子高高举起,重又跪倒。 “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了大人。大人放过小人,对我们就是莫大的恩宠了。大人的银针我们万万不敢要啊。” 瘦高汉子就是九幽的县令无常,他听了冥王命令,知道雷有同会到神针仙子这里来。 因为冥王曾经命令他们不要同神针仙子发生冲突,在雷有同住在神针仙子那里时,他们只留下了眼线,就等雷有同落单。 前两日,他收到了探子报告,知道了雷有同已经离开了神针仙子,往四方山而去,便带着手下前往搜寻。 刚刚进山,他们就被这群山贼围住打劫,心中也是好笑。 本来县令无常只想对这群人略施惩戒,就要离去,却突然听到山贼胖子嘴里面说出了雷有同的名字。 他立即回身询问,果然得知了雷有同的去处。 他心思缜密,并不马上离开,又多问了一句。 “银子乃是身外之物,你就收下吧,你只要再告诉为什么刚才说雷有同凶残就行了。” 万太岁又不断磕头。 “小人这张嘴真是欠啊,也可能是我弄错了,弄错了,请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跟着钱老大干杀人越货的买卖久了,知道这对面越是心平气和,口舌如蜜地问话,里面越有玄机,凶险万分。 县令无常却目露凶光。 “你要实话实说,就能拿走这锭银子,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打起机关,就别怪我们更加凶残了,快说!” 一句疾言厉色的大喝,把万太岁吓得差点屎尿全出。 “大人息怒,我说,我说。这雷有同也曾经被我的首领钱老大打劫过,他却将打劫他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故小人心中十分怕他。 “我们每次出来寻找客商,都差人在清风观前面打探,知道了雷有同没有干涉,才敢放心。” “故刚才小人多嘴,说多了一句话。小人跟雷有同并无过节,大人莫怪,大人莫怪。” 他带着中喽啰不断磕头乞求原谅,再抬头看时,那三人已经走远,一锭银子抛在道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信局 县令无常身后一个黑衣人,上前询问: “无常大人,刚才打劫我们的那个黑脸胖子居然这么害怕雷有同,是什么道理。” 县令无常思索良久,对两人低声说道: “那个雷有同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居然学会了地藏大人的神功,又或者是他身上穿着七彩玲珑甲发挥的功效?” “他能够让这群草包山贼吃些苦头倒不难理解。” “眼下棘手的事情是,这个雷有同居然躲到了清风观里面,那清风观主百里求贤是个硬茬,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不好正面冲突。” “百里求贤坐下还有四大弟子,分别是粗茶、淡饭、清汤、寡水四位道长,各自身怀绝技。” “若雷有同真的投靠了他们,眼下我们只能智取,不能用强。要将单独他引出来,我们才能成功取到他身上的七彩玲珑甲。” 县令无常身后黑衣人继续问道: “无常大人,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才好?” 县令无常停住脚步,心生一计,匆匆写了一封书信,揣在怀里。 他一路上已经发现这个雷有同对慕容缘倒是一往情深。 在小刀山上,雷有同为了慕容缘,还不惜冒险,用身体挡住了他血色骨笛的两次袭击。 他这封书信便将慕容缘的名字巧妙地融了进去。 县令无常写好书信,吩咐二人道: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清风观,证实一下这个黑脸胖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正如这帮山贼所说,雷有同进入了清风观,我靠这封书信便能将他轻易骗出。” “你们去暗中跟踪那群山贼,看他们在哪里落脚。然后再回到此处榆树下汇合。” “要从百里求贤手里抓住雷有同,逼他脱下衣服,这群草包山贼落草的所在还有用处。” 县令无常说完,改变进山方向,独自往山顶而去。 他冒着风雪,沿阶而上,山回路转。 他在转过了一片丛林之后,远远地看见一个道观,飞立于悬崖之上,气势恢弘。 雪花像千万只蝴蝶,漫天飞舞。 清风观藏身于风雪之中,粉妆玉砌,如仙人端坐云端,遨游于虚空之境,风光无限。 县令无常来到清风观门前,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扣门而立。 一个身穿蓝色青衫的小道士开门询问: “清风观乃道家清修之地,并不对外,客人所为何来?” 县令无常彬彬有礼,对小道士鞠了一躬。 “素问百里前辈雅号,有幸前来拜访,不知百里前辈是否在观内?你就说昔日白马寺法照大师弟子长无求见。” 县令无常还俗前,曾经也是佛前沙弥,师承白马寺法照大师,是微尘的师弟。 他想利用这个旧身份,拜见百里前辈,能够进入清风观,探听虚实。 小道士却并没有往里引荐。 “客人来得不巧,百里师尊闭关未出,谢绝所有访客。” 县令无常见求见百里前辈不得,小道士不放他进去,略一沉吟。 “那么现在观内是谁在掌事?” “是我们的粗茶道长,但他也交代了我们,一律不见外客。” 县令无常有些失望,他向小道士身后望了几眼,观内庭院森森,没有看见人影。 “我曾经听说龙须镇雷家堡的雷公子来到这里向百里前辈拜师学艺,不知道是否确有此事?” “因为雷家堡出过一件案子,至今还未破案,我这里有一封书信,想要转交给雷公子。” 小道士顺手接过。 “雷公子现在是我的师叔,他也正在清修之中,我可以替你转交给他,你在这里稍等。” 县令无常见小道士已经承认雷有同在观内,不再怀疑,他还不便让雷有同知道自己来了,便向小道士称谢道: “你只需要将书信转交即可,有劳小师傅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自以为计划十拿九稳。 小道士转身进入清风观内,找到“雷有同”,将那封书信交给了他。 “门外一个自称长无的人,叫我交一封书信给你。” “雷有同”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拆开书信阅示,没有发现署名,只见信上写着几行诗句: “暮暮朝朝几时休,容颜对镜话离愁。缘深缘浅不相负,约君观外等回眸。” 诗句下面没有署名,只写了几个小字。 “今日黄昏,清风观外东三里,千年榆树古道旁,与君不见不散。” “雷有同”看完此信,心中勃然大怒,但他在小道士面前没有发作。 “这个是二师兄,还是四师兄,叫你送来的吧。三师姐可知道这件事?” 小道士连连摆手道: “小师叔可莫要错怪我了,这件事真的是门口一个客人交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雷有同”见问不出所以然,挥挥手,让小道士离开。 他又反反复复将这封信读了一遍,心内骂道: “我来找百里求贤拜师学艺之时,身负重伤,观内道士都知道我已经不能接近女色,是谁反而作弄我,要约我见面?” “我假借雷有同的名字来到这里,外人很少知道。这封信分明是一个女子写给情郎约会的情书,这不是捉弄我又是什么?” “百里求贤破格将我收为最后一个关门弟子,让前面的大师兄、二师兄和四师兄嫉妒,只有三师姐还好,没有怎么冷嘲热讽。” “大师兄为人倒还敦厚,这封信一定是二师兄或者是四师兄所写,就是想要去那里讥笑于我。” “既然师父还未出关,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触犯我的痛处,我也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雷有同”,眼睛不大,却一股脑滴溜乱转,原来是拿了灵罗玉佩来到清风观拜师学艺的司徒栾,栾少。 他在上山前想要非礼沈梦,被沈梦断了子孙根,又丢失了雷家木箱,无脸去见司徒玺,只好一瘸一拐上了四方山。 上山途中,他被山中强盗钱老大一番洗劫,重伤之下,无法抵抗,凄惨无比。 他将灵罗玉佩藏的隐秘,没有被山贼抢去,好不容易撑到清风观门口,几乎晕死过去。 好在百里求贤还未闭关修炼,认出了灵罗玉佩,以为是雷有同本人前来投靠,便亲自帮他医治。 百里求贤救了栾少的性命后,却告诉他,身体已经和阉人无异。 栾少当时躺在病床上,明明白白地听到师兄弟们对他的讥笑,却也无可奈何。 等他伤愈之后,第一件事请就是将打劫他的山贼钱老大,大卸八块,一泄心头之恨。 “他们趁师父没有出关,居然还想借此来戏弄于我,好吧,我就来个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谁更厉害。” 第一百四十章 计局 百里求贤闭关修炼,三月方出,距出关尚有几日时间。 闭关前,百里求贤给了栾少一本《先天神功秘籍》,并亲自指点他慢慢练习。 这本先天神功是百里求贤的成名绝技,曾经指点了雷成发一二,四个弟子都还没有开始传授,却独独传给了栾少。 百里求贤也是因为他和雷家的关系非比寻常,知道了雷家惨遭灭门,可怜只剩下雷有同一只独苗,便毫无保留地指点他学习这门绝技。 《先天神功秘籍》旨在内功练习,以先天罡气笼罩全身,据说练成了,可以刀抢不入。 栾少得到这本真传,这一两个月来,武功也突飞猛进。 他为了日后更好地行走江湖,便安心在清风观内修炼,只等大功告成,再下山去找号称“辣手人屠”的父亲司徒玺。 栾少成为了清风观百里求贤的第五个关门弟子,位列粗茶、淡饭、清汤、寡水四大师兄姐之后。 其他观内道士,无论年龄大小,按辈分都要叫他师叔。 百里求贤已是耄耋老人,晚年才开始收入室弟子。 他在清风观内收的徒弟只有四人,也是机缘巧合。 粗茶道长年过半百,来这里跟着百里求贤的时间最长。 百里求贤闭关后,清风观便由他主持。 粗茶道长所学的功夫是落花神掌,曾经在桃花林中打了一套这个掌法,整片桃园落花满地。 淡饭道长三十出头,精瘦的模样,所擅长的功夫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道家轻功。 他曾自诩,江湖上轻功能够胜过他的寥寥无几。 他对栾少的到来不冷不热。 他知道了师父将先天神功秘籍传给了栾少,心中更是不忿。 清汤道长是个女子,十七岁被百里求贤破格收为女徒弟,现在年纪二十出头,长得玲珑俏皮,娇小可爱。 她在知道了栾少的伤情后,倒还热心照顾了栾少一段时间。 清汤道长所学的武功是百花拂尘。 据说她的拂尘功夫出神入化,只要被拂尘扫中瞬间就会丧失战斗力。 寡水道长和淡饭道长关系很密,年纪也比栾少大不了多少,长得很是利索,嘴里终日喜欢叼着一片绿色的树叶。 他的年纪比清汤道长要大,但百里求贤允许他拜师的时间比清汤要晚,所以他还要称呼清汤为师姐。 他表面上和栾少还挺近乎,但栾少对他也是面和心不和。 栾少听说,寡水道长所学武功是清风剑法,平日里却看不见他的剑藏在何处。 栾少看了这封信后,心里盘算,自己已经不能亲近女色,观内人人皆知,根本不可能还有外面的女子对他单相思。 偏偏有人这个时候来送这封情书,约他今日黄昏在三里外的榆树下见面,一定是有人趁师父不在,要捉弄于他。 他慢慢将书信收进怀中,脸上露出了狠毒的表情。 “这封信,大师兄不可能写得出,三师姐不会拿自己开玩笑,一定不是二师兄淡饭,就是四师兄寡水所造。” 栾少想得明白,心生一计,独自去找大师兄粗茶道长。 “大师兄早上好,今日我练先天神功时,有一处内力运送不顺,还望大师兄指点一二。” 大师兄粗茶原本练的是落花掌法,对内力最为讲究。 他的内力练到周身三尺可以布满掌劲,再想突破,难上加难。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大师兄,师父的绝招第一个应该先传授给他。 这么多年了,师父总是说他们几个师兄弟还没有缘分练习这门神功,他还耐着性子苦等。 结果,当栾少来拜师时,师父二话不说就将将他的绝技《先天神功秘籍》传给了他,粗茶道长倍感失落,本身就是一肚子不高兴。 他现在看见栾少居然还有脸来向他请教武功,更是冷寂热潮: “五师弟,师父已经将先天神功亲自指点了你,还用得着向我讨教什么?” “我虽然跟了师父不少时日,但武艺低微,你的神功,我恐怕也教不了你吧。” 他说完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须,转身就要离开。 栾少对大师兄的态度倒是早有所料,他立即上前几步,轻声说道: “大师兄莫走,其实我并不是什么练武的料,师父的先天神功也太过高深,很多地方我都弄不明白,也练不下去。” “大师兄德高望重,在师父的弟子当中我最佩服的就是您,我还想将这本秘籍转赠给大师兄您呢。” “只不过这是师父的东西,没有得到他的同意,我明着将他给您还是不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知道了恐怕也不好。” “我有一个主意,既可以让大师兄能够也学习这门神功,又可以指点我进步,一举两得,大师兄意下如何?” 粗茶道长原本想要离开,听到栾少说起要将《先天神功秘籍》私下里告知于他,立即来了兴趣。 他也一心想要找机会窥看这门神功,转身朝栾少笑道: “承蒙五师弟抬举,指教我不敢当啊,如果你在练这门功夫的时候,有一些疑问,我们共同切磋,相互印证一下倒是可以的。” “只不过,你知道我们师门的规矩?我们几个师兄弟每个人都只学了师父的一门绝招,师父说我们不能贪多,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不被师父和其他同门知道?” 栾少见粗茶道长果然中计,便将他拉倒一边,轻声说道: “大师兄所言极是!师父交待我,要练这门神功之时,不要在观内,以免被其他人看见。” “我想大师兄不是外人,我等到黄昏时分,会去到观外往东三里的一棵千年榆树下练习神功,到时候大师兄假装凑巧路过,便可同我切磋印证了。” 粗茶道长听完大喜,拍了拍栾少的肩膀: “五师弟这个方法很好,我黄昏时分一定去到那里,到时候我一定倾尽全力助你突破练功难关。” “只是这件事情,只能你我知道,包括师父和几位同门师兄弟,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栾少拍着胸口向粗茶道长保证: “大师兄放心,我雷有同一定谨遵师兄意思,只和大师兄共同研习这门神功,别人谁都不会说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缘局 千年榆树,枝干粗壮,树枝上面压着厚厚的积雪,银装素裹,像一个手持斧钺的勇士,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宝塔。 榆树周围有一片灌木丛林,茂密幽深。 大雪已经停了,寒风依旧不止。 县令无常回到那棵千年榆树下,会见了两个黑衣人手下。 “雷有同果然是在清风观内。我不便进入,已经按计划,将藏有慕容缘姓名的书信送给了他。” “这个雷有同是个书呆子,只要他仔细研读那封信,一定能发现那是一首藏头诗。他一定能知道是慕容缘的名义在约他见面。” “你们二人今日在这里守候,黄昏时分,雷有同会来到这里。” “你们照样尊称他为地藏大人,利用慕容缘的名字,将他引至那些山贼落草之处。” “我会在山寨里面做好布置,给他来个洞房花烛夜,不愁他不将身上穿的衣服脱下。” “只要拿到了他身上穿的七彩玲珑甲,我们就大功告成,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用怕他怎地了。” 县令无常说完便按照两个黑衣人的打探,往万太岁的山寨而去。 他行至半路,忽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山中走来,脸上挂满泪痕,失魂落魄。 “李世怎么会是我的亲哥哥,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李世时,就觉得他和我师父长得很像,原来他真是我的亲哥哥。” “既然我与李世没有缘分,我不如去清风观出家算了,何必在尘世受此折磨。” 慕容缘听了神针仙子的讲述,确信李世是她的亲哥哥后,受不了打击,万念俱灰,一心只想往清风观出家。 她一路走,一路不断流泪,浑然不觉身外之事,殊不知背后有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慕容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是否要去找雷有同公子?” 县令无常在她身后,见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猜到了几分。 他认为雷有同去清风观出家一定是和她闹了别扭,心中暗喜,高声向她询问。 慕容缘听见有人叫她,还提到了雷有同的名字,转身望去,看见九幽杀手县令无常一脸讥笑,心生厌恶,并不理会,仍是快步往前。 县令无常知道慕容缘轻功好,武功也不错,他还不想和她动手,大费周章。 他见报出了雷有同的名字没有效果,又立即改口大声问道: “慕容姑娘是否找不到李世了?我知道李世在哪里,他现在身处险境,慕容姑娘是否想要知道?” 果然当慕容缘听到县令无常说出李世的名字时,她就停住了脚步。 县令无常早就有所察觉,雷有同暗恋慕容缘,但是慕容缘一门心思只在李世身上。 他见使用李世的名字,慕容缘停滞不前,果然奏效,继续说道: “慕容姑娘慢走,我见李世好似受了重伤,落入了一群山贼手中,正想前去查看,不知道姑娘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若是平时,县令无常信口雌黄,慕容缘一定不会轻易相信。 但她从神针仙子住所出来,知道李世刚刚离开时,重伤并未痊愈,落入山贼手中也是极有可能,心中很是关切。 她立即转过身来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县令无常心思转得极快,他往慕容缘身前走了几步。 “慕容姑娘难道不知道?李世在峨眉身受重伤,我刚刚看见他好像有满腹心事,愁眉不展,正匆匆下山,却不料被一群山贼围住打劫。” “山贼人多势众,里面不乏好手,我只有一个人,想去救助,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见李世被山贼虏去。” 慕容缘心想,自己不能对李世见死不救,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哥哥,就算要出家,也要等救出了李世再说。 她迅速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那帮山贼去了哪里?你带我去,我一定要救出李世。” 县令无常又向慕容缘靠近了几步。 “那帮山贼的寨子非常隐秘,山路崎岖,我也是刚刚才探明白。” “慕容姑娘真的愿意同去的话,由我带路,你跟着我就好。” 说完他往山林中一指,脚步不停,已经靠近到了慕容缘的身前: “我们往这个方向进去。” 慕容缘朝着县令无常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黑压压一排松树,密密麻麻根本没有道路。 她刚想问话,却感觉一阵飓风袭来,半边身子尽皆酸麻,冷不防已被县令无常点中麻穴。 慕容缘惊得花容失色。 “你,为何要暗算我?” 县令无常摸出一段细细的绳索,将慕容缘捆绑了起来。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是很想见见你的情郎?不管是雷有同还是李世,我带你去见就好了,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谢我。” 县令无常拿出的这段绳索是件宝物,为麒麟筋浸泡药水所制,虽然细,轻易不能割断。 说完,他又拿出一个黑色的面巾,将慕容缘的小嘴堵了,将她扛在肩上,往山寨而去。 他心想,原本就是用慕容缘的名义诱惑雷有同,现在有了真人在手,更是万无一失。 慕容缘心中异常悔恨,自己真不该大意,一心挂念李世,却对九幽的杀手不做提防。 县令无常处心积虑地用言语转移她的注意力,悄悄靠近,突然点了她的麻穴,让她瞬间失去了反抗。 她见县令无常将自己五花大绑,又封住口舌,一时不知道他会把她怎样,内心也是惊恐万分。 她却没有哭。 越是遇到凶险的情况下,慕容缘越是冷静。 她一心在思索对策。 县令无常在点她穴道的时候,只点了她半边身子的麻穴,左手还能活动。 县令无常拿出细绳捆绑她时,她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县令无常功夫奇高,自己半边身子无法运功,就是反抗也是徒劳无益。 眼下,她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双脚被绳索捆紧,嘴也被黑布堵住。 她虽然看起来已经被完全制住,但她的左手慢慢活动,拉扯衣衫,终于从身后的针袋中,取出了一枚银针捏在手心。 “我的左手还能活动,等下如果他要对我用强,我一定先取他狗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约局 县令无常倒没有骗慕容缘,还真是往他手指方向,没有道路的黑暗森林进去,转过几个弯,来到了一处山寨门口。 山寨门口有两个喽啰,见到一个白面瘦高汉子,扛着一个被捆绑的白衣女子来到门前,喝住问话: “什么人?敢闯来这里?” 县令无常见这两个守门的山贼不认识他,便对着他们笑了一笑: “你们去禀报大王,就说我捉到一个美女,特来献给大王。” 两个喽啰看他肩上扛着的女子容貌,果然秀美异常,不敢耽搁,立即往里报告。 万太岁在山寨大厅正暗自叹气,听到喽啰来报,更是弄不清方向。 “怎么有人来敬献美女?这山里面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 他还没发话,就看见大厅外面走进来一人,肩上果然扛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 进来那人往万太岁面前只瞧了一眼,就把万太岁吓得屁滚尿流,赶紧从龙虎椅上面滚了下来。 “不知英雄大人前来,有失远迎,怠慢了,怠慢了。这女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县令无常将慕容缘放下,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山寨首领的龙虎椅上。 “你们找个地方,先将这个女子关起来,暂时还不要为难她,我还有用。” “我要在你这里借用两天宝地,等我做完了事情就走,你也不用惊慌。” “你们在山寨中找一件干净的房间,插上几支红烛,打扮成大婚的新房,用红布裁剪出一身女子的嫁衣,我自有用处。” “山寨中准备好酒水,我要在这里办一场喜事,事成之后,我还重重有赏。” 万太岁知道县令无常的手段,哪里敢有半点违抗。 他站在下面,一个劲地点头称是,真的将县令无常当做了山寨的老大供奉。 县令无常交待好一切,只坐等他的手下将雷有同带来。 他心想,自己手中又有慕容缘,这个局面不愁雷有同不会乖乖就范。 千年榆树下,两个黑衣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 约莫黄昏时分,果然有一个道士前来。 两个黑衣人见这个道士长得陌生,不是雷有同,赶紧一起远远地隐身在灌木丛中。 那个道士来到树下,伸了一下懒腰,四周张望,发现还没有人来,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三师姐还没有到?每次都让我在这里等她。” 这个道士嘴角衔着一片树叶,等人的时候略觉无聊,将那片树叶用手捏住,放在嘴前,居然能够吹出声响。 远方一个道姑模样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根拂尘,也往千年榆树方向而来。 她听到了那道士吹奏树叶的声音,心中也是欢喜。 “寡水师弟还是到得比我早,今天我和他的拂尘剑法,双剑合璧应该是可以练成了。” 这个道姑正是清风观的清汤道长,年纪也只有二十出头,她从小和四师弟寡水道长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早已暗生情愫。 清风观内,百里求贤管得严厉,粗茶道长循规蹈矩,淡饭道长不苟言笑,也只有他们两人平时还谈得来,但表面上清汤和寡水两个道长都不敢逾矩。 私下里,他们两人隔三差五,就相约在观外往东,三里之外的千年榆树下相会。 今日黄昏,正是他们相会之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 太阳渐渐落山,余晖将千年榆树照得通红。 清汤道姑将拂尘插在背后,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吹奏树叶道士的后背。 “师弟,你还是这么准时就到了啊,你出来时,两个师兄没有发现吧?” 寡水道长立即回头,见到了他的心上人,也是心花怒放。 “师姐悄无声息地就来到了我的身后,我居然全然不觉,你的轻功又进步了。” “我这次出来没有碰见任何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说完见清汤道姑身材玲珑有致,拦腰就要去抱,手背被清汤打了一下。 “我们是出家人的打扮,不能这样。” “师姐,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才能够独处,在观内也太憋得慌了。” 清汤道姑噗嗤一笑。 “你憋什么?每天我们不是都能见面来着?” 寡水道长又将树叶叼在了嘴角。 “我当然会憋了,我又不是五师弟。我看五师弟受伤的时候,你悉心照顾,也好难受,我只希望当时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呢!” 清汤道姑娇笑道: “我是看五师弟可怜,你吃个什么莫名的醋呀。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 寡水道长明显有了愠色。 “谁说五师弟可怜了?师父尽疼爱他了。那门神功,我们几个师兄弟哪一个不是渴望师父能够传授?结果师父二话没说,倒把它交给了五师弟。” 清汤道姑也同意寡水道长的说法: “师父的功夫高,高就高在他的内力上面。我们练的都是外家功夫,如果没有内力相辅相成,的确很难达到师父的境界。” 寡水道长上前一步,握住清汤道姑的双手,清汤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便由他握着。 “师姐,我们俩从小在清风观陪着师父,本来还指望师父能够将先天神功传授给我们,我们学会了这门神功,再另谋出路。” “现在看起来师父也不会教这门神功给我们了。我们不如趁师父还未出关,一起私奔出观吧。” 清汤道姑见寡水要带她私奔,用力甩脱了他的双手。 “师弟,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的清风剑法和我的百花拂尘,都还没有练好,出去了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寡水见清汤道姑犹豫,继续劝道: “师姐,我们只要还了俗,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那里还受清风观的约束?” 清汤道姑仍然摇头: “就算师父闭关未出,可还有大师兄主持,你知道大师兄的为人,他一向最守规矩,一定不愿意放过我们的。” 寡水道长听清汤道姑提到了大师兄粗茶道长,气也不打一处来。 “师姐不提大师兄还好,提了大师兄我更是来气。” “他明明是我们的师兄,在先天神功的传授上面,原本可以向师父提建议的,却放任师父将功夫传给了我们毫不熟悉的新人。” “还有大师兄练的是落花掌法,他掌法虽然厉害,但内力还不足以驾驭,我们有百花拂尘和清风剑法,两门功夫,还怕他怎地?” “就算大师兄在这里,他也阻止不了我带师姐走的决心。” 寡水道长在清风观内,被粗茶师兄颐指气使惯了,也只有跑到这里来才敢发泄一通不满。 他以为在清汤师姐面前发发牢骚,没有人会知道,顺势又将清汤道姑揽在了怀里。 “你们两个奸夫**,好大的胆子?敢说出欺师灭祖的话,我作为清风观主持,定不轻饶!”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决局 粗茶道长背着双手,一双眼睛狠狠地注视着清汤和寡水,从粗壮的千年榆树后面,走了出来。 他贪恋先天神功,按照栾少的约定,也是黄昏时分来到这里。 他来时远远地看见榆树下有人,便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没有给二人发现。 等他走近,看清楚是他的师弟和师妹在此约会,便悄无声息地站在树后,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三师妹和四师弟两人居然在此苟且,真是丢我们清风观的人。等我回去,一定要禀明师父,秉公处理。” 一开始他听到寡水道长说起师父偏心传授先天神功的事,还频频点头。 但他后来听到两人想要双宿双飞,离开清风观,心中便是勃然大怒。 最后,当他听到寡水道长提到了他,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终于忍耐不住,对着两人大喝一声。 清汤道姑和寡水道长,突然看见千年榆树后面,大师兄走了出来,两人俱是一惊,立即将依偎的身子分开。 “师父虽然闭关未出,但我就不信,我作为大师兄,还管不了你们了!” “你们二人恬不知耻,居然敢背着清风观行此风流之事,成何体统!” “我刚才还听到,你们要私奔离去?枉费了师父平日里的教导,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大师兄!” “按照师父定下的规矩,欺师灭祖,暗行苟且,都是要废除武功的大过,你们二人是否知罪?” 清汤道姑和寡水道长,见事情败露,满面羞愧,双双向大师兄跪下: “大师兄恕罪,我们二人来此只是想要切磋武艺,从未干出有伤风化之事。” “刚才我们因为师父传授先天神功偏心,一时不满,乱说了几句,还望大师兄海涵,原谅我们吧。” 粗茶道长听二人提到先天神功,猛地醒悟,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栾少的踪迹,心中暗道: “这雷有同约我今日黄昏时分来此,要秘密练习先天神功,求我指点,却怎么仍然未见人影?” “我如约而来,却不料撞到了三师妹和四师弟的坏事,难不成是这小子故意设的局?” 他正色对两人道: “你们来这里约会多长时间了?可有见到其他人?” 寡水道长见大师兄口气缓和,稍稍心安: “大师兄,我和师姐只是偶尔才会出来这里,除了武艺上面的切磋,并没有做出其它的出格事情。今日我们也是刚来不久,没有看见有其他人在。” 粗茶道长将信将疑。 “这么说,你们二人来此地约会的事情,清风观里面无人知晓?” 清汤道姑一张粉脸涨的通红: “大师兄,我绝对不是欺师背祖,忘恩负义之人。我和四师弟从小要好,这一点您也是知晓的。在清风观内我们也是规规矩矩,从未做出什么悖德乱伦之事。” “我和四师弟也只是偶尔黄昏相约来到这里,我们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不知道大师兄是如何发现的。此事还望大师兄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她说完便向粗茶道长拜倒,寡水道长在旁边也跟着跪拜。 粗茶道长看见清汤师妹楚楚可怜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将他二人扶起。 寡水道长口中树叶却忽然变成了一道绿光,直刺粗茶道长心窝。 这道绿光穿胸而过,射向远方的夕阳,绿芒久久不散。 “清风剑法!” “你居然用清风剑法来对付我,你一点也不念同门情意?” 粗茶道长生性淳朴,极易受骗,否则也不会轻易相信栾少的鬼话。 栾少以为,不是淡饭二师兄就是寡水四师兄设的局。 他们故意写了一封女子深情款款的情书,要他来千年榆树下面出丑。 他将计就计,假意向粗茶大师兄求教练先天神功,将大师兄骗来这里,好让大师兄出面,来教训这两个恶作剧的坏人。 却不料刚好清汤道姑和寡水道长,两人也在此时相约于千年榆树之下幽会,正好被粗茶大师兄撞见。 这一点,就连栾少也是始料未及。 粗茶大师兄从来没有妄想过什么远走高飞,背叛师门。 他躲在树下听到寡水的言语后,已经怒不可遏,正想狠狠地教训他们。 刚才清汤道姑诚心悔改,一席话又说得他心慈面软。 他见面前跪在雪地上的两人诚恳认错,于心不忍,上前想要将他们扶起,再从长计议。 却不料,当寡水道长看见粗茶师兄撞破他好事的第一眼时,心里就起了杀心。 刚才清汤道姑在向大师兄解释求饶的时候,寡水道长内心已经打了好几个算盘。 “我刚才出门之时,明明是避开了所有人,怎么大师兄会跟来此地?” “大师兄一定是跟着清汤师姐来的。不知道他是怎样发现我们的秘密,难道他对师姐也有意思?” “大师兄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一生没有娶妻,我们有了把柄在他手里,他一定也不会让我们好过。” “这件事已经被大师兄知道了,怎样都不会善终。等到师父闭关出来,大师兄也一定会全盘托出,上报师父,我和师姐更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趁眼下四下无人,我一定要出其不意,先制住大师兄再说。” 他见大师兄慢慢地放松了警惕,第一招就是清风剑法的绝招“清风拂柳”,意在一击必得。 清风观内的人都知道,寡水道长受百里求贤传授“清风剑法”,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宝剑。 只有清汤道姑知道,寡水道长嘴里面一直衔着的那片树叶,就是他的“剑”。 那片树叶是铁质的,虽然是树叶的形状,但两头尖锐,两边锋利异常。 百里求贤的清风剑法原是暗器的手法,却讲究以气驭器。 他晚年的时候悟出了剑道,将所有的剑法融入到了这片小小的铁叶之中,一出手就绝对的出其不意。 一道绿光袭来,粗茶道长和寡水道长相隔咫尺,又完全想不到他会痛下杀手,根本无法避开。 百里求贤的清风剑法,也非寻常剑法,威力巨大。 粗茶道长左胸瞬间被绿光穿了一个大洞,鲜血直喷而出,他仰身往后就倒。 他一面捂着胸前伤口,一面喊出了前面两句话。 他喊完话后,点了胸前穴道,却终于伤重不支,躺在了雪地之上,身后淌出一大滩红色的鲜血。 清汤道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大叫: “你怎么害了大师兄?” 寡水道长见一击奏效,立即跃起,上前检查粗茶道长的伤口。 那片绿色的树叶重新飞回他的手中。 他见粗茶道长左胸被穿了个透心凉,眼看是活不成了,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我只道要一击奏效,却不料出手重了,一出手就要了大师兄的性命。” 他定了定神,扶起清汤师姐道: “师姐莫慌,如今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大师兄一定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我们只要不承认,来个死无对证,师父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清汤道姑哪里能够接受这般变故,她扑到大师兄身前,大声呼喊: “大师兄,大师兄,你醒醒,你醒醒呀。” 粗茶道长此时已是一动不动。 第一百四十四章 裂局 寡水道长收起了树叶,蹲下身,扶住清汤道姑的肩膀。 “师姐,我们被大师兄撞破了好事,他一定会告知师父责罚我们。师父定下的规矩非常严苛,你我又不是不知。” “他刚才也说了,要废去你我武功。我们千辛万苦练的功夫岂能被他一朝夺走。” 寡水道长不住向清汤道姑解释: “我想如果我们能够私奔离开,只要大师兄阻拦不住就好,便对他使用了清风剑法。” “大师兄武艺高强,我不得不骤然袭击,否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我失手杀死大师兄也是万不得已,是为了我们好。如今之计,要不你就和我一起私奔了吧。” 清汤道姑猛地将寡水道长的手甩开,怒道: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们从小被师父收养长大,大师兄既是我们的师兄,也是我们的亲人,对我们也是恩重如山,你怎么能将他残忍杀害呢?” “就算大师兄知道了你我之事,也不过是言语上稍加惩戒,废除武功之事一定是他的气话。” “他为人敦厚,我们苦苦哀求,他也不会为难我们,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 清汤道姑见大师兄惨死,悲痛欲绝,伏在粗茶道长的身体上面,痛哭流涕。 寡水道长望着清汤道姑哭泣抖动的身体,退后了几步。 “师姐,我知道错了,我这也是一时出手太重,失误所致,你不要再责怪我了。我们赶紧一起离开这里吧。” 清汤道姑没有回头理睬寡水道长,她依旧悲痛地说道: “你做出这样禽兽不如之事,我恨不得帮大师兄报仇雪恨,又怎会跟你一起私奔?” 寡水道长听到了清汤道姑恩断义绝的话语,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清汤道姑伏在大师兄身上哭泣的样子,盘算事已至此,该如何收场才好。 “明明是你不小心,让大师兄跟来,坏了我们的好事,你居然怪我?还要帮大师兄报仇?” “正是因为大师兄为人老实,循规蹈矩,他一定会废了我们的武功,还会将今日之事告诉师父。” “师父嫉恶如仇,雷厉风行,还不知道要怎样惩罚我们呢。”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师父虽然教了我们武功,但却把绝招交给了一个外人,我就算留在清风观也没什么前途了。” 他望着地下粗茶道长血流满地的尸体。 “如今我为了你,不惜和大师兄决裂,一出手就误杀了大师兄,你居然还不领情?” “清风观内只有你这一个女子,我便和你好,我如果离开这里,凭我的本事,还怕没有女人?” “既然我已经犯下大错,也不在乎多错一次。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师父知道。” 他杀心又起,心想粗茶大师兄已经殒命,知情人也就只剩下了清汤师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寡水道长往前走了一步,手中绿叶又现。 他运起内力,立时就要发动清风剑法,往清汤道姑背后袭去。 说是迟,那是快。 正当那道夺命的绿光再次出现之际,一道凌厉的掌风呼地将绿光扇灭。 夕阳已经隐去,大地重回黑暗,没有月光。 那道雄浑至极的掌风穿过绿光,扇灭了绿光,啪地一声,落在千年榆树粗壮的树干之上。 榆树枝桠上面累积的重重白雪,就像落花一般漫天飞舞,呼地纷纷落下。 白茫茫的一阵雪花飘落,一时间让树下之人眼花缭乱,睁不开双眼。 清汤道姑扶着粗茶道长,从地下坐起。 “畜生,你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枉我待你同门一场。” 粗茶道长左边衣衫全部被血浸透,但依然目光如炬,盯着寡水道长。 寡水道长右手被那一道凌厉的掌风扇过,手中绿叶几乎掉落。 他看见粗茶道长死而复生,以为见到鬼了。 “你,你,你怎么没死?” 粗茶道长怒不可遏,他右手捂着伤口,举起左手又要打出落花掌法。 “你就那么想我死吗?今天我就要替师父清理门户,铲除你这个败类!” 清汤道姑见状,死死抓住粗茶道长的左手。 “大师兄,不要啊,我不要看到你们手足相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责罚我吧,你不要伤害寡水师弟。” 寡水道长一向惧怕大师兄的落花掌法,知道刚才那一掌如果直接朝他身上招呼,他不死也得伤残。 他眼看大师兄已经还魂坐起,不知是生是死,早已吓得魂飞胆裂。 他趁清汤师姐拦住粗茶道长之时,当机立断,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一时失误,用清风剑法明明杀死了大师兄,怎么大师兄还能借尸还魂?” “我犯下如此大错,清风观是回不去了,先避过这个风头再说。” 粗茶道长伤口疼痛,他见清汤师妹求情,望着师弟寡水逃走的背影,那一掌终究没有劈出。 清汤道姑伏在大师兄身上哭泣时,已经感觉到大师兄还活着的,原因是她听到了大师兄的心跳声。 心跳声居然在胸口的右边。 所以当粗茶道长起身向寡水手上劈出落花掌法时,她还没有特别吃惊。 “要不是我异于常人,心脏长得偏右,寡水的那一剑已经取我性命了,你居然还护着他?” 清汤道姑摸出怀中金疮药,给粗茶道长涂抹了伤口,将他扶起。 “大师兄,毕竟我对他还是有些感情,只怪我这么久了还看不清楚他的为人。我见你伤得很重,我扶你回观,先给你疗伤才是。” 粗茶道长左胸疼痛难忍,也只能听从清汤道姑的意见。 “都怪我没有管好这个师弟,我愧对师父啊!” “师弟这一走,相当于已经同我们割袍断义,一刀两断,以后形同陌路了。” 清汤道姑流泪劝道: “我看寡水师弟刚才也是一时冲动,他并不想要害死大师兄,只是失手而已,说不定他还会回去清风观认错的。” 粗茶道长却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和他的同门之情已经决裂,恐怕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两人搀扶着离开了千年榆树,只看得灌木丛中两个黑衣人一阵云里雾里,额头冒汗。 “我们还道清风观是道家清修之地,却不知里面也是风起云涌,危机四伏。” “这同门之间,也是尔虞我诈,比江湖上还要险恶万分啊。” 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如梦初醒道: “无常大人一封书信,原本是要诱惑雷有同前来,怎么雷有同没有来,来了三个道士,自相残杀,这是什么道理?” 另一个也随声附和道: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现在太阳已经落山,我们是否回去找无常大人复命,告诉他清风观道士们的怪事呢?” 两人从灌木丛中走出。 千年榆树上面落下一个黑影,也是一身青衣道士打扮。 “两位在这里蹲了很久了吧,这是要去哪里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差局 两个黑衣人认得来人,也是九幽的同行,龙须镇都头栾少。 “栾都头,你怎么也会在此?” 这两个黑衣人以前也是在龙须镇县令手下当差,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栾少了。 一开始栾少不知是谁人写信约他,以为是另外两个师兄作弄于他。 他故意骗了大师兄粗茶,来千年榆树下学习先天神功,设下了这个局。 他原本设想,大师兄刚正不阿,一定能替自己教训这两个不怀好意之人。 他为了看这出好戏,自己很早已经躲在了千年榆树上面。 那个时候,两个黑衣人刚好走开,出去转了一圈,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但当栾少看见九幽的两个黑衣人来到这里时,心中更觉奇怪,便隐住没有现身。 “这两人我认识啊,他们是九幽的杀手,一直跟着龙须镇县令,怎么会到了这里?” “难道约我的人,另有其人?我得弄个明白。” 后来他看见清汤师姐和寡水师兄来此约会,大师兄也如约而至,果然上演了一出好戏。 他没有想到的是,寡水师兄居然比他还要心狠手辣,超过了他们司徒家“辣手人屠”的称号,一出手就要了粗茶大师兄的性命。 但粗茶大师兄因为心脏的位置异于常人,死而复生,这出戏也让他看得跌宕起伏,精彩万分。 等到粗茶大师兄被清汤师姐扶走,那两个黑衣人重又现身,栾少才从树上,一跃而下。 “你们不是跟着九幽首脑县令大人?怎么也会来到这里埋伏?” 两个黑衣人知道栾少是九幽自己人,便没有隐瞒。 “栾都头,好久不见了,我们奉了无常大人的命令,来这里诱惑雷有同,却不料清风观来了这么些道士,自相残杀。” 栾少听了内心也是一惊? “怎么?无常大人来了?他可是九幽里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雷有同也会来这里吗?” 两个黑衣人说道: “不知栾都头怎么也会在这里?无常大人就是龙须镇的县令大人。那雷有同据说藏在清风观内,无常大人忌惮百里求贤的武功,想用计将他诱出。” 栾少小眼睛不停乱转,幡然醒悟。 “长无,无常。无常大人是否用了一封书信,要约雷有同在此地见面?” 两个黑衣人对栾少的判断非常佩服。 “栾都头真厉害,一下子就想到了无常大人的计策,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他告诉我们,只要雷有同看了那封信,就一定会来这里的。” “只是我们等了这么些时候,却并没有看见雷有同,清风观的道士也来闹了一阵,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我们没有等到雷有同,现在回去不知道要如何向无常大人交差了,不知道无常大人会不会责怪我们。” 栾少心里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心中暗道: “我还道是清风观内的师兄们捉弄我,却原来是九幽在做事情。我的一番苦心计谋,反而撞破了清汤寡水的秘密。” 他立即对着两个黑衣人拱手道: “大家都为九幽做事,我父亲也名列九幽杀手榜前十,两位可否告知我,无常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捉拿雷有同?” “我也好为九幽尽一份绵薄之力,顺便帮两位出出主意?” 雷有同身上事关七彩玲珑甲的大事,两个黑衣人没有获得无常大人的同意,在这件事上多了一个心眼,打住不说。 “栾都头,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无常大人就在山上,不如我们一起去拜见?无常大人应该会详细说给你听。” 栾少见两个黑衣人不想告诉他为何要抓雷有同,心中不快。 “我们司徒家一直在帮九幽做事,我父亲得到密令,要我来清风观办一件大事。” “我刚刚看见几个道士起了争执,便赶过来查看,正好看见两位。” “我的事情还没办成,现在暂时还不方便告知。” 九幽密令是上下级单线联络,神出鬼没,栾少如此一说,两个黑衣人便不好再问。 栾少继续说道: “不过刚才我听二位不知道如何向无常大人交差,我这里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两个黑衣人向来知道栾都头精明,听他说有好的主意,立即来了兴趣,纷纷点头表示一定要讲。 栾少停顿了一下,显得真的是动了一番脑筋的,才说道: “我听说雷有同的确是在清风观内。如今清风观主百里求贤闭关未出,他们的大师兄已经受了重伤,观内剩下的人也不足为惧。” “我的意思是,辛苦你们二位,立即将这个情况,告诉无常大人。” “如果无常大人组织人马进攻清风观的话,绝对没有人能够抵抗,我也可以潜伏在清风观里面,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 “这样就不必要忌惮清风观对雷有同的庇护,一定能将他手到擒来,两位回去不就好交差了吗?” 山中寒冷异常,两个黑衣人没有等到雷有同赴约,正愁是该继续等下去还是回去复命。 两人最大的心病一下子被栾少巧妙化解,心中俱是大喜。 “还是栾都头考虑周全,我们不辛苦,立即按照你的意思报告无常大人,看大人决定什么时候进攻清风观。” 栾少向着两个黑衣人拱手堆笑。 “如此大好,我先趁着夜色,往清风观内潜伏去了,有什么新的消息,我再向二位和无常大人禀报。只不过……” 栾少收起了笑容,面上露出难色,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两个黑衣人立即询问: “栾都头还有什么顾虑吗?” 栾少又朝两个黑衣人拜了拜道: “只不过我来此执行九幽密令,按道理无常大人不需要知晓,我是信任两位老哥,才如实相告,你们回去,不妨只说是你们自己的所见所闻就好?” 两个黑衣人也知道九幽密令的隐秘之处,见栾少将出主意的功劳拱手相让,也觉得合理,当下欣然接受。 “栾都头放心,我们见到无常大人,只说是我们的主意就好,你放心去执行你的任务吧,我们就此别过。” 两人心想,这下子面见无常大人,不但无过,还会有功,走起路来都轻松许多。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思局 栾少听说县令无常来清风观捉拿雷有同,哪里还敢回去。 他见两个黑衣人走后,松了一口气。 “原来九幽无常大人就是龙须镇县令。我在龙须镇一时冲动,杀了他的养女小翠,他来清风观分明就是要找我报仇。” “否则雷有同一介脓包,要抓他哪里需要如此费事?他们一定是知道了我藏在里面。” “父亲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九幽知道了我弄丢了雷家的宝箱,一定会怪罪于我。” “清风观粗茶大师兄被我骗来这里,结果和寡水四师兄决裂,生死相搏,他也一定会迁怒于我,眼下清风观我也回不去了。” “亏得我想到这个办法,引得县令无常和清风观一场血拼,他们谁能笑到最后就不关我的事了。” “眼下我也要学习寡水师兄,见势不对,立即撤退。等我练成了这本先天神功,江湖上没有我司徒栾的名号才怪。” 他见自己说服了两个黑衣人离去,自己也不敢多做停留,趁着夜色,迅速离开了四方山。 李世离开了神针仙子后,赶上了清晨的第一趟渡船,回到了龙须镇栖霞渡口。 他顾不得刚刚知道了亲生母亲和妹妹,就是神针仙子和慕容缘的事实,马不停蹄地回到龙须镇查案。 他只想尽快能够解决心中更大的伤痛。 这个伤痛就是沈梦。 沈梦为了减轻师父毒菩萨的罪过,为了不让李世报仇,已经跳崖身亡。 李世感觉到对不起沈梦,他不能让沈梦白白死去。 他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再次分析雷家的案情,找到毒菩萨报仇。 李世隐隐感觉到,龙须镇藏龙卧虎,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在龙须镇当了三年的都头,所接触到的人,没有一个可信。” “县令是九幽的人,梁总捕头是九幽的人,栾少是九幽的人,还有李大公婆和伙计,都是九幽的人。” “为什么师父汪世海也会让我来龙须镇?他仅仅是要我追查仇人疯人魔这么简单?” 李世来到栖霞渡口,他从通往湖心亭的竹桥上面往栖霞渡树林望去。 雷家四十余口人的尸体仿佛仍在地上流血。 “现在一切的证据都表明,九幽的‘烟花如梦毒菩萨’是这件案件的幕后凶手。” “但这中间却存在着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毒菩萨处心积虑地接近雷石师,骗取了他的信任,为什么还要杀害雷石师的家眷?” “雷石师为什么那么着急,连夜要让全家来到栖霞渡,身处险境?” “这两个疑问一日不解决,雷家的案件就一日不得侦破。” 李世来到了栖霞渡的八方客栈门口。 八方客栈仍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沈梦曾在这里给我疗伤,她和我靠得如此之近,如今我却再也见不到沈梦了。” “从这间八方客栈开始,沈梦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帮助我调查她师父了痕大师的身份。” “我们一起走过了许多的地方。少室山、方家镇、长安城、峨眉金顶。” “沈梦音容笑貌犹在耳,我和她却已是阴阳相隔……” 睹物思情,李世心中一阵酸痛。 “毒菩萨为什么要致沈梦于不顾,让她替他赎罪跳崖?他既然是沈梦的恩师,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忍?” 李世带着心中巨大的疑问,决定再次重访雷家堡。 门,还是那扇黑漆的大门,已经残败不堪。 写着“雷家堡”三个大字的牌匾,歪斜着挂在门顶上,摇摇欲坠。 李世推开这扇破损的大门,一股冷风随之而入,卷起了漫天尘土。 一只黑色的乌鸦,“嘎”地一声哀鸣,从雷家堡的大院中间,飞上了天空。 哀鸣之声,经久不绝。 李世踏着落叶,穿过前院,步入了没有一丝生气的大厅。 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股霉味,死气沉沉,已经有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李世带着对沈梦极大地思念,站在大厅的中央,闭上了眼睛,仿佛时间已经倒转。 檀木的梁重披新装,玉璧的灯重又点燃, 门口一位头戴斗笠的蒙面少女,款款而来。 “没想到这雷家堡居然还有人在。你是谁啊?” 李世迅速转身。 “沈梦?是你吗?你来了啊,我是李世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少女突然格格笑了。 “你说的这个名字也太假了吧,我们说不知道那人是谁时,都说张三、李四,你居然还自称是李四,哈哈哈。” 李世闭着眼睛,他真的是看见了走过来的沈梦。 “是的,沈梦,我当时的确骗了你,我的真名叫做慕容世杰,但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那好吧,你要叫什么名字,是你的权利。” 黑衣女子的脸,藏在带着面纱的蓑笠内,好像动了一下鼻子。 “说了我的名字,你也不信,我就叫沈梦。我不管,你欠我一个问题了,接下来你要把知道的,如实回答。” 李世仍然闭着眼睛,却显得很激动地点头。 “嗯,这次我听得很清楚,你叫沈梦,不是什么,你没有骗我。你要问我什么?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如实告诉你。” 黑衣女子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还没有问你,你话怎么就那么多了。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这样,我就走了。” 李世急了,闭着的双眼已经流出了两行热泪。 “我没有不告诉你。沈梦,不要走,你把面纱摘了,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你居然想栏我?” 黑衣女子好像生气了,她朝李世身后一指: “你看看那边是谁来了?” “这次我不会上你的当了。沈梦,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李世没有回头,他伸手去抓沈梦的手指,却不小心撕下了沈梦的黑色衣服。 沈梦还穿着一件黄衫,就像一只黄色的麻雀,双掌平伸,忽然往李世怀里击来。 “沈梦,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吧,你打我吧,我不该把你推到寿山巨石上面去。” 李世张开双臂,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等着沈梦的双掌击到他的胸口。 沈梦的双掌真的穿过了李世胸口,她整个人,却忽然化作了一缕清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世立即往前,再次伸手,想要抓住那缕清风,却抓了一个空。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一切重归平静。 雷家堡的大厅,重新恢复了满目荒凉。 “沈梦,你知不知道,当时的你就像一只黄色的小鸟,已经钻进了我的心里。” “时间为什么不可以倒转,为什么不能让我再见到沈梦?” 李世站在空无一人的雷家堡大厅正中。 他对沈梦堆积的思念,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喉头哽噎。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尸局 李世调整了心情,重新扫视了一遍雷家堡的大厅。 沈梦和他迂回穿梭,互相追逐的情形历历在目。 李世跟着他的记忆,穿过回廊,来到了雷家堡后院。 整个后院杂草丛生,满目凄凉。 后院正中,那面巨大的寿山石上,爬满了枯藤,叶落满地,碾作尘泥。 寿山石上面刻着的几个大字被枯藤缠绕,也是黯淡无光。 大字中间,“龙鳞才起天下平”的“龙”字,脱了颜色,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沈梦曾经被我在这里捉住,我还假装要吓唬她,她却不怕我要把她怎么样。” 李世想到这里,心中既是欢喜,又是酸楚。 李世一掌击向那个“龙”字,后院围墙又一次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我和沈梦曾经在这里发现了雷家堡山洞的秘密,这个龙字的机关,到底还有没有人知道?” 穿过后院的一片七芯海棠丛林,李世又来到了雷家后院的狗洞前面。 “沈梦不在,没有人负责开启那个龙字的机关。只要我从这里进入了雷家堡的山洞,我就很难从这里出来。” “整个雷家堡我不知道已经探了多少遍了,这里到底还有没有秘密?” 李世沿着后院围墙,来来回回走了几遍,确信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只好往回走去。 他再次穿过那片七芯海棠时,猛地停住不动。 那片七芯海棠无人打理,天寒地冻,有一大片已经枯萎。 但在靠近围墙角落的一处地方,几株七芯海棠却正开得茂盛,姹紫嫣红。 “我听说七芯海棠极难种养,怎么寒冬腊月,这儿还有几株开得如此茂盛?” “我之前来雷家堡的时候,七芯海棠都还没有开花,根本看不出区别。那几株盛开的花下,一定埋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李世迅速穿过草丛,来到七芯海棠开花的地方,运起手上的功夫,往下刨出泥土。 没有挖多深,李世就发现了几块碎布,里面包着一根人的骨头。 原来这些花的下面还隐埋着尸体,正是尸体的充足养分,让这几株七芯海棠,在寒冬中盛放开来。 这倒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李世不顾胸口伤痛,加快挖掘,终于挖出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有些地方只剩下了皑皑白骨。 尸体的衣衫也全部破损不堪,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李世仔细地检查着这具尸体,想要弄清楚这尸体到底是谁。 “从尸体腐烂的程度看,至少也埋在这里好几个月了,这个同雷家堡案发的时间倒是相吻合的。” “如果从相貌和穿着都无法分辨这个人是谁的话,那就很难办了。” 李世突然发现了一个细节,这具尸体有白色的胡须,却没有头发。 发现了这个细节,李世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 他立即在尸体的衣服里面搜索,居然被他找到了一个玉葫芦,非常眼熟。 他迅速从自己的怀里也摸出一个玉葫芦,两相比对,终于知道了这个惊天的大秘密。 他一跤跌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错了,错了,我们都错了!” “这具尸体才是沈梦的师父,他才是真正的了痕大师啊!” “他已经死去多时了,这,这,这,一切都错了。” 李世手中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玉葫芦,反复比对,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然后,他将两个玉葫芦全部拧开,放在鼻前一嗅,气味也是一模一样,丝毫无差。 “母亲说,我的玉葫芦是沈梦留下来的,里面装着了痕大师的独门良药,七花续命膏。” “沈梦说过,这个玉葫芦有一对,她的就是师父给她的。” “那日在方家镇,她就是用这个玉葫芦,让莫半仙去寻找了痕大师。结果,莫半仙算来算去,算不出来,徒劳无功。” “或许正是因为了痕大师已经死了。他身上的玉葫芦被深埋地下,那个算命的莫半仙才找寻不到。” “这个玉葫芦藏在这具尸体身上,不就能证明这具尸体是沈梦师父了痕大师无疑了。” “这么说,了痕大师不是毒菩萨,又或者说毒菩萨已经死了?我们后面见到的毒菩萨,其实是另有其人。” 李世静下心来,好好将整个案情重新回想了一遍。 “居军大侠被毒死,蔡猛大人被打死,我师父被打死,我们全部以为是毒菩萨所为。” “我和沈梦,一开始也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寻找她的师父了痕大师身上。” “因为我们从案情分析来看,最大的受益人是骗取雷石师信任的了痕大师。” “这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误导。” “按照雷有同和沈梦之前的回忆,那晚最后进入雷家后院的只有了痕大师和雷石师,如果了痕大师的尸体在这里,雷石师又去了何处呢?” “唯一在那晚同他们打过照面的人是徐寒山,但他也已经被惊涛堂的顾神铺给杀了,那晚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这个案件的真实凶手好生厉害,他一直让我们转圈,而且是转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大圈。” “如果一开始,雷家凶案的最大获益人不是了痕大师,我们就不会浪费那么多的精力,走了那么多的冤枉路。” “如果不是了痕大师的尸体让七芯海棠开花,向我诉说他的冤情,我根本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如果不是我思念沈梦,再次来到与她初次相会的地方,我也完全发现不了她师父,真正的尸体。” “这也许是沈梦冥冥中在保佑我探案,是她在指引着我寻找案情的真相。” “可是围绕雷家七彩玲珑甲,整件事情的真相又是怎样的呢?凶手不是了痕大师,雷家惨案的最大获益者又会是谁?” 李世将两个玉葫芦收进怀中。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了痕大师的衣物,再无新的发现,便将了痕大师的尸身重新掩埋。 他朝着尸身拜了几拜。 “沈梦也是被雷家堡惨案的真正凶手给害死的,我们在峨眉山上见到的那个老和尚一定是易了容,否则他不会连沈梦都打。” “沈梦,你怎么那么傻,你不该为了你师父的罪过选择跳崖。” “我一定要让这件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让沈梦沉冤昭雪,含笑九泉。” “沈梦,你不会白死。你放心,我一定要替你报仇雪恨。” 雷家堡后院狗洞,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李世警觉,寻声望去,看见狗洞先后爬出来两个人影。 见到这两人,李世没有大惊,反倒是非常高兴。 “咦,他们两人怎么在一起了?又怎么会从雷家的山洞密室里面出来?” 他立即起身,向着两人跑去。 “能见到你们太好了,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很大的秘密,雷家案情终于有了新的突破。” 第一百四十八章 蚁局 李世听见声响,抬头看见从雷家堡后院狗洞出来两人。 一人身穿白衣,手持宝剑,头发遮住了半边面孔。 一人一身短打劲装,国字脸,肩上背着一把长弓 “快剑秦林,余震白,居然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李世大喜,拍了拍手上泥土,从七芯海棠林中起身,向他们俩跑去。 快剑秦林得李世和沈梦相救,一直留在龙须镇养伤。 伤好后,他在龙须镇见不到半个九幽的人,对于探案,一筹莫展。 直到他再回到雷家堡时,突然遇到从后院走出来一个身背长弓的年轻人。 余震白离开神针仙子后,守在赤霞山庄门口,到了夜晚,发现赤霞山庄没有点灯。 他潜入赤霞山庄,发现一地死尸,壮着胆子进了后山将军墓中查探。 山洞中,红衣服的恶鬼,最终放过了余震白。 他对山庄闹鬼之事,半信半疑,后来终于发现,洞中那口青铜棺材下面还连着另一个密室。 他推开棺材,下到密室平台。 平台已经被李世给清理干净,他没有发现端倪。 当他从山洞密室沿着台阶爬出来时,第一眼也看到了这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白衣剑客。 两人一开始虽然互有戒心,但谈话间,都提到了李世,发现他们都是李世的朋友。 快剑秦林亮出了惊涛堂平乱玉佩的身份。 余震白曾和惊涛堂大刀王蔡猛有过合作,知道惊涛堂里面都是忠义之士,便将蔡猛的惨死告诉了秦林。 秦林原本也是李世从雷家堡密室里面救出来的,他知道了蔡猛和赤霞山庄的事后,便也探身进入了雷家山洞。 结果那个机关只要有人进入,立即合上,将余震白拦在了外面。 余震白见自己无法进入,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启机关,担心秦林有事,不惜绕了一个大圈,重新回到赤霞山庄。 快剑秦林单独回到赤霞山庄,也仔细地查验地上的尸体。 由于是白天,秦林眼尖,发现武当铁玉道长的拂尘下面有一只死去的红色蚂蚁。 他用白布,小心翼翼地将这只蚂蚁包好, 这时余震白也赶来会合,他们又一起打开了山洞中的青铜棺材。 余震白认出了棺材上面的雕刻图案,想起了这是全砼将军的故事,终于知道这个山洞是全将军的衣冠冢。 此时李世也来到了雷家堡。 正好他思念沈梦,想起了往事,一掌打在“龙”字上面,开启了狗洞机关。 山洞中的声音传播更加明显。 两人在洞中听到一声闷响传来,不知里面出了什么情况,就又穿过密道查探。 两人见雷家后院入口重新打开,便双双出来,终于遇到了李世。 三人重逢,俱是一喜。 李世拿出两个玉葫芦,将七芯海棠丛中发现了痕大师尸身的事情告诉了两人。 快剑秦林听完也是唏嘘不已。 “这么说,我们查案,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果然还有一股我们看不见的势力,在左右这件事情,他才是整个案情的真凶。” 快剑秦林将白布包着的红色蚂蚁尸体,拿给李世和余震白观看。 “这是我从赤霞山庄武当铁玉真人尸体下面发现的蚂蚁,这种蚂蚁周身通红,带有剧毒,见血封喉,不知是什么种类。” “这也是我第二次见到这种蚂蚁了。” 李世闻言细看,果然发现这种蚂蚁大不寻常。 这只蚂蚁好像身披鲜红铠甲的斗士。 它头顶两个大颚,就像两把大刀一样,可以轻易撕碎猎物。 这只蚂蚁还有一处非常显眼的地方,就是它的腹部,还长着一根坚硬的螯针,也能轻易刺入猎物的体内。 快剑秦林继续说道: “我在居军大侠的马车上也看到过这样的蚂蚁,当时并没有引起注意。” “直到我在赤霞山庄第二次发现这种蚂蚁,我才觉得这件事情并非巧合。” “这只蚂蚁是我在武当铁玉真人的拂尘下面发现的,铁玉真人也许也察觉到了这只致命的蚂蚁,他用拂尘将蚂蚁击毙。” “但是铁玉真人还是中了剧毒,他是七孔流血而亡。” “这种症状也是居大侠中毒的惨状,和我在赤霞山庄发现的中毒尸体,都十分吻合。” “也就是说,下毒的人,是用这种红蚂蚁作为施毒的手段。他们被蚂蚁咬到,毫无防备,毒气攻心,七孔流血,立即毒发身亡。” 余震白走镖见多识广,他看了看这只红蚂蚁,立即想到曾经听说过的事情。 “我有一次护送镖银,走到了西南的地界,遇到过两个波斯人。” “我同他们交谈,他们提起过,在他们那边,有一种毒物,外观就是蚂蚁的模样,却周身鲜红无比,身带剧毒,名字叫做赤螯火蚁。” “只要被这种蚂蚁腹部的螯针蛰到,必死无疑。” “这种蚂蚁对外界声音非常敏感,他们往往可以受声音的操控,集中攻击一个猎物。” 李世听了他们的讲述,对秦林说道: “你还记得我们在凉亭避雨时,旁边的那个落拓书生吗?居大侠中毒死后,那个书生就忽然不见了,他应该就是施毒之人,我们反而错怪了沈梦。” “那一次,也是我们和这个幕后真凶最接近的一次了,下一次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能逃走。” 李世拍了拍快剑秦林和余震白的肩膀。 “这个真凶的迷魂阵越来越弱,我们离真相也越来越近了,现在我们必须要去另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才是整个雷家案件的关键源头所在。” 快剑秦林和余震白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问道: “去哪里?” “太湖岭,四方山,清风观。” 李世望着太湖方向,向两人解释道: “九幽杀手在龙须镇布局了三年都没有动手。雷家的案情起因,却是堡主雷石师接到了一封来自清风观百里求贤的书信。” “百里求贤前辈是如何得知,九幽杀手密谋盗取雷家七彩玲珑甲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委托了痕大师来到这里?了痕大师为什么故布疑局?” “我看整个案情的关键之处,就在清风观里面,我们必须去一趟那里寻找答案。”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争取明日一早,能够赶到清风观,拜见百里前辈。”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违局 县令无常还在山贼寨中端坐品茶。 他见天色已晚,推算时间,雷有同也应该被骗来了。 他看了看一直在厅前候命的万太岁。 “我叫你准备的新房怎样了?” 万太岁连忙堆笑答道: “小人早已按照大人的吩咐,设了一件喜房,将那个女子捆绑在了床上,大人随时可以洞房。” 县令无常将茶杯放下,对着万太岁笑了笑。 “今日行房之人不是我,另有其人。等事情办好了,那个女子你也可以随意处置。” 万太岁看见那个被绑来的女子,长得花容月貌,不比那日在太湖船上见到的慕容缘差,却没有想到,那女子就是慕容缘。 他听到县令无常肯把女子赏赐给他,更是心花怒放。 “多谢大人,大人但有任何吩咐,小人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县令无常原本的计划是,将雷有同骗来此处,了却他的相思之苦,直接撮合他和慕容缘洞房花烛。 他叫外太岁在酒里下了春药,等雷有同来了,用言语让他多饮几杯,再把他推进房内。 慕容缘被点了麻穴,又被五花大绑,一定无法反抗。 只要雷有同将穿在身上的七彩玲珑甲脱下来,县令无常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将他除去,七彩玲珑甲能够取获,顺理成章。 至于慕容缘的死活,县令无常毫不关心,索性作为奖赏,让这群山贼也有个盼头,一举两得。 县令无常自以为所设计谋,天衣无缝,七彩玲珑甲,已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不料,事与愿违。 两个黑衣人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山寨,身边却没有带来雷有同。 县令无常想不到计策还会有纰漏,不解地问道: “你们怎么自己回来了?雷有同呢?” 两个黑衣人连忙拜倒。 “回禀无常大人,雷有同并未赴约。黄昏时分,我们在榆树下面发现了一件清风观里面的大事。” “雷有同居然没有来?你们发现了什么大事?” 其中一个黑衣人,按照栾少教他的说辞,将树下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给了县令无常听。 他果然没有将遇到栾少的事情告诉县令无常。 县令无常听完,也觉十分不可思议。 “这么说,用慕容缘的名义都不能把雷有同约出来了。” “我本来出此计策,是忌惮清风观里,百里求贤和他的几个徒弟。” “既然清风观内,正是虚弱的时候,我们趁虚而入,直接捉拿雷有同,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们二人持我的九幽密令,连夜去召集人手前来集合,等明日一早,我们准备妥当就可以大举进攻。” 县令无常说完,从怀中取出九幽密令,分别交给二人,让他们速去放出号令。 他然后转身对万太岁说道: “这个美女看起来也没有用处了。” “你明日点起山寨人马,随我们一起进攻清风观。” “你的人马功夫好的可以随我冲锋,功夫差的可以在后面造造声势。” “事成之后,那女子就作为你的奖赏如何?” 万太岁听了,更是高兴。 “我原本以为这山寨中的洞房是给雷有同准备的,却不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那个女子长得如此秀美,也是我三生修来的艳福。” 他当下向县令无常拍着胸口保证道: “大人放心,我们早就想去清风观给钱老大报仇了,你们如果带队进攻那里,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他向着周围喽啰命令: “大家今日饱餐一顿,明日等大人号令,全部出动,配合大人进攻清风观。” “那个捉来的女子,先把她看管好了。等我们凯旋回来,做我的压寨夫人,继续洞房,哈哈哈哈。” 清汤师姑扶着身受重伤的粗茶大师兄回到了清风观。 淡饭道长听说大师兄受伤,寡水四师弟叛逃师门,非常震惊。 他连夜赶去粗茶大师兄的房间看望。 “大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寡水师弟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粗茶看着旁边哭泣不止的清汤师妹,叹了一口气。 “师父一直很忙,他闭关之时将观内主持的重任交给了我,也怪我平日里没有好好教导他。” “我对着他说了几句气话,他一时想不明白,对我出手重了,我也不追究了。” “只是师父如果闭关出来,我们不好向师父交待了。” 清汤道姑见大师兄维护她的声誉,没有告诉二师兄榆树下他们幽会的丑事,满心感激。 “大师兄,这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四师弟气走的,如果师父责罚,我愿意一力承担。” 二师兄淡饭,听了两人叙述,知道里面另有隐情,不便多问。 粗茶受的是外伤,换了金疮药,包扎完毕,坐在床上。 “雷有同五师弟呢?你们去把他叫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小道士去了不久,回来禀报: “掌门师叔,我们在观内怎么都找不到雷有同师叔了,他下午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粗茶道长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 “我们全部都中了雷有同的奸计了,这个人好深的心机,把我给骗了。” 坐在粗茶道长床边的淡饭和清汤纷纷询问缘由。 粗茶道长一阵长吁短叹,这才将雷有同约他去榆树下的事告诉了两人。 淡饭道长忿忿道: “这个雷有同,只凭了一个灵罗玉佩,就取得了师父的信任。我曾经提醒过师父,让师父小心甄别。” “师父却说,那枚灵罗玉佩不会有假,是他在雷有同小时候交给他的贴身之物。” “没想到这个人如此奸诈狡猾,居然挑拨我们师兄弟的感情,下次见了他,我定不轻饶。” 清汤道姑心里面也是纳闷。 “这雷有同来此地不久,为什么就会发现我和寡水师弟私下里约会的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清风观内当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粗茶大师兄还在昏睡之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掌门师叔,不好了,四方山的山贼,成群结队将我们清风观团团围住了。” “他们已经在大门口叫门,淡饭师叔正在处理。听他们的首领说,要我们交出观内的雷有同。” 粗茶猛地惊醒,大声向小道士说道: “你快扶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雷有同这个逆子,又闯下大祸?” 第一百五十章 门局 清风观门口熙熙攘攘,围着一大堆人。 开门的小道士已被打伤,被另外两个道士扶着,退到一边。 几个年长的道士站在门前。 他们挡住了想要往里面冲锋的山贼,剑拔弩张,一时间相持不下。 万太岁带着数十名山寨喽啰,声势浩大,根本没有将清风观门口的这几个道士放在眼里。 他双手各持一把板斧,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前面。 “清风观里面的人听好了,你们赶紧将雷有同交出来,他杀了我们的钱老大,我们特来找他讨个说法。” 围在对面的道士答道: “你们几个毛贼在四方山为非作歹惯了,居然敢跑来我们清风观撒野。” “别说雷有同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也轮不到你们来大呼小叫。” 万太岁仗着身后有县令无常这样的高手支持,趾高气昂: “哟呵,你个臭道士,居然不怕我们,小心我把你的脑袋给劈成两半。” “我不信雷有同不在这里,除非你们让我们进去搜一搜。” 万太岁话音未落,一道青影闪过,万太岁脸上出现了几道红色的手掌印。 “清风观岂是你们这帮宵小贼子说进就进的?”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万太岁脸上响起。 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万太岁就被这道青影给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万太岁两颗牙齿被这一巴掌打落。 他往一侧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和着打落的牙齿吐了出来。 一个精瘦的道士,潇洒地从天而降,一出手就是不凡。 万太岁气急败坏,火冒三丈。 “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居然还先动手了。好,好,好,这是你们自找的。” 他刚想用板斧向后招手,让手下喽啰群起攻之,那个道士又是青衣一闪。 “你还想自讨苦吃?” 万太岁见面前的道士又要给他一巴掌,心中一虚,喊不下去话,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青衣道士见他想跑,又是一掌袭去,行动比刚才那一掌更加迅疾。 他想对这个山贼头目略施惩戒,教训他目中无人。 又是“啪”地一声。 只不过,这一声并不清脆,是一声双掌相交的闷响。 青衣道士这才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三步。 “居然还有高手,什么人?” 县令无常站在万太岁身后,当青衣道士第一巴掌扇来时,他一时来不及出手,让万太岁吃了大亏。 青衣道士第二次要出手教训万太岁时,县令无常瞧得真切,闪身而出,和他对了一掌。 掌风过后,县令无常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脸冷嘲热讽的微笑。 青衣道士退了三步,一只右手已在发抖。 他看眼前这个瘦高白净的汉子一脸冷笑,显然刚才那一掌还未尽全力,心中一惊,暗想道: “这些山贼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平日里只是虚张声势,吓唬一些胆小的过路客商罢了。” “我道他们今日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赶来我们清风观撒野,原来里面还暗中藏了高手。” 青衣道士上前一步,向着县令无常问道: “来着何人?可是请来的帮手?” 县令无常讥笑道: “我只是我们太岁大王,坐下的一名马前卒,不足挂齿。” “你又是何人?赶紧听从我们大王的话,将雷有同乖乖交出来吧。” 青衣道士见来人明明武艺高强,却自认山贼马前卒,明显是隐藏身份,更加留意。 “雷有同已经不在清风观内,刚才就已经说了。阁下身手不凡,为何要替这帮山贼出头?” 他继续正义凛然地,对着县令无常说道: “我们这是道家清修之地,和你们四方山上的贼寇,井水不犯河水,若再无理取闹,我淡饭道长,第一个不留情面。” “原来是百里求贤前辈坐下第二大高徒,淡饭道长,失敬失敬。” “只不过我们的人,明明已经探明了,雷有同就在清风观拜了百里求贤为师,不知道你为何还要欺骗我们?” “刚才我们太岁大王已经说了,如果要让我们相信雷有同不在这里,就让我们进去搜一搜啊。” 县令无常说完,有恃无恐,往清风观内走去。 淡饭道长忌惮他的武功,往后退了几步。 他在县令无常就要经过他面前时,瞬间不见了。 县令无常心中也惊叹淡饭道长的轻功。 他往上一看,只见淡饭道长已经飞上了天空,居高临下,双掌向县令无常劈下。 县令无常并不惊慌,他双掌朝天,又和击来的双掌对了两掌。 县令无常脚下青砖,啪啪两声,起了两道裂痕。 淡饭道长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越过了清风观围墙,往门内飞去。 他差一点站立不住,被身旁道士扶住。 “这人掌力好厉害,我不是对手。如果大师兄没有受伤,也只有落花掌法可以拦住他了。” 县令无常击退淡饭道长从天而降的双掌,更加盛气凌人,一只脚已经跨过了清风观大门的门槛。 原本守在门前的清风观道士,见淡饭道长都拦不住这个人进门,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县令无常身后的万太岁见他如此威武,大声起哄,将板斧一招,几十个山贼跟在后面,眼看也要冲进门去。 “清风观岂容你等放肆,看打。” 一声清脆的女声,伴着一道拂尘扫来,激起一阵风浪。 县令无常眼前出现了千万朵鲜花,朵朵吐着花蕊,暗藏杀机,迎面而来。 “这是百花拂尘,不可硬接。” 他见拂尘来得巧妙而又凶猛,不敢用手硬拼,从怀中掏出了血色骨笛,往着百花花心一指。 一道红光,击穿了百花拂尘光怪陆离的幻像。 只听得轰的一声,一个娟秀道姑的身影,落在了门前。 县令无常也被这道拂尘的威力,硬生生逼退两步,仍旧没有跨过大门。 跟在他身后的万太岁和众喽啰更是被风浪冲散,哪里还能过得了大门。 “好厉害的百花拂尘。这位一定是观内,排名第三的高徒清汤道姑了。” “你们四大高徒,还有两人呢?也一起来吧,这清风观的观门,我是闯定了。” 来的女道姑正是清汤,她远远看见淡饭道长拦不住县令无常,也毫不迟疑地拔出拂尘,前来助阵。 刀已出鞘,箭已上弦。 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一触即发。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群局 一个左胸缠着绷带的老道士,被人扶着,也来到了清风观门口。 “怎么,还有人敢来清风观寻衅生事?” “我是这里的掌事主持粗茶,你们若是来闹事,恐怕选错了地方。” 淡饭和清汤担心大师兄的伤势,没有将山贼围攻大门的事情报告给他。 他们看大师兄也来了,连忙左右将他扶住。 粗茶大师兄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 县令无常见清风观四大高徒来了三个,唯独寡水没来,而且粗茶大师兄真的身受重伤,和两个黑衣人提供的情报丝毫不差,更是胸有成竹。 “你是掌事主持?这里的主持不是百里求贤吗?怎么他老人家不出来迎接我们?” 县令无常知道清风观就凭这点实力,根本拦不住他,有恃无恐,出言不逊。 粗茶道长果然被他这句话给激怒了,他放开扶着他的道士,一掌落花神掌,往县令无常面门击去。 “大胆,我师尊的名号,岂是你轻易叫的?” 县令无常故意这么说,也是要确定一下百里求贤闭关未出。 他见直呼百里求贤的名号,那个老家伙也能忍住不出来,一定是在闭关,更加胆壮气粗。 县令无常见粗茶道长率先出手,心中暗喜,想着正好试试他的斤两。 他瞧得真切,血色骨笛对着掌心攻去。 红光击向落花掌力,又是轰的一声大响。 功力相交处,地面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地上积累的厚厚雪花,被两人功力激得漫天飞舞,让人看不清对面。 落花掌力透过血色骨笛,瞬间传遍县令无常的全身。 他只觉得自身关节咔咔作响,好似都要脱落,苦不堪言。 “早知道落花掌法功力如此强劲,我就不该托大硬接了。” 县令无常往后退了三步,迅速调息,连运了几次气息,终于感觉没有大碍。 等到雪花散去,他才向粗茶道长望去。 只见粗茶道长早已被淡饭和清汤扶住,两人两只手掌顶着他的背心,向他输送真气。 粗茶道长一只手捂着胸口,喘息不定。 县令无常在血色骨笛上面所浸淫的功力,也是非同小可。 粗茶道长左胸受伤,身形受滞,也只能硬接。 他身后的淡饭和清汤都领教过县令无常的功力,知道大师兄受伤,如果硬来,凶多吉少。 他们两人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同时出手,将功力输送给大师兄,这才接下了那道红光。 “我说怎么粗茶受了重伤,还能打出如此雄浑的掌力,原来刚才那一掌是你们三人合力而为。” “既然你们不道义,以多打少,我们也不讲究江湖规矩了。” 他回头望万太岁方向,将手一招。 “大家还等什么,群起而攻之,进去捉拿雷有同啊!” 山贼中间又冲出来十几个黑衣好手,各执兵器,一起向清风观众道士攻去。 万太岁见靠山如此厉害,也不甘落后,带领山贼喽啰,紧跟其上。 他抡起一对大斧,直往一个小道士头上招呼,煞是吓人。 “怎么说我也要争取表现,立他一功,晚上才能如愿以偿地,得到英雄赏赐的美人。” 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不敢去招惹看起来功夫好的道士,毕竟他对雷有同还是十分忌惮。 他只捡软柿子捏,早就选好了第一个攻击的对象,就是一个看起来还十分年轻的小道士。 那个小道士手里也是拿着一把拂尘。 小道士一直跟着清汤道姑,学习道家拂尘的应用,别看年纪小,百花拂尘功力也有五成火候。 按道理,不学无术的万太岁根本斗不过他。 他见万太岁来势汹汹,正好以柔克刚,口中捏一个“带”字诀,用拂尘卷住大斧的来势,往身旁一带一送。 万太岁用力过猛,被小道士借力带偏,收势不住,一连往前多跑了三步才站住,差点撞到清风观的围墙上面。 那个小道士这一招拂尘功夫用得甚是巧妙,却是打斗临场经验明显不足。 如果刚才万太岁站立不稳之时,他还有后招,万太岁要吃大亏。 他见自己一招奏效,只顾开心,完全忘记了继续出招制敌,反而放了万太岁一马。 万太岁哪里知道自己是被对手的精妙招式克制,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没有拿捏好力度,控制住步法。 他还以为自己身高力大,大占上风,拿下这个小道士只是迟早之事,又是一道旋风斧,向小道士拦腰斩去,活脱脱一个程咬金。 小道士见招拆招,万太岁根本伤不到他,但他苦于没有打斗经验,一时间竟也打不败万太岁。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都非常华丽,斗得旗鼓相当,不懂行的看来,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两人就像两个臭棋篓子下棋一样,明明已经可以取胜,却偏偏错失大好良机,自己还浑然不觉。 但清风观内,其他地方的打斗,就不像万太岁和这个小道士这边,轻松写意,笑料百出了。 几个道士纷纷挂了彩,血溅当场。 那十几个县令无常招手冲出来的黑衣人,个个都身手不凡,以命相搏。 武功差的道士纷纷中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粗茶道长一只手捂着伤口,胸前已经又在渗血。 他单手打出落花掌法,拼命抵挡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 虽然他周身三尺,布满内劲,县令无常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攻破他的防守。 但他的落花掌法,受伤情影响,功力大打折扣,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淡饭道长“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轻功果然自成一路,进攻他的黑衣人还讨不到好。 他犹如一道闪电,在人群中肆意穿梭,只要有道士支撑不住,他就立即闪身过去帮忙。 好几个黑衣人都被他出其不意地,撂倒在地,清风观也还能够苦苦支撑。 清汤道姑的百花拂尘,卷起千万朵鲜花,上下翻飞,独斗三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 这三个黑衣人功夫不错,尽管无法攻破百花拂尘的阵势,自己也把刀锋舞得密不透风,不致落败。 清汤道姑奋起神勇,变幻招式,使出了一招仙女散花。 她百花拂尘手把朝上,旋转脱手而出,抛在自己头顶正中,千万跟拂尘丝线向四周垂下散开,犹如水银泻地。 两个黑衣人以为清汤道姑手中没有了拂尘,更好进攻,欺身而上。 他们却不料被清汤道姑头顶,四下散开的拂尘锐气扫中,手中兵器脱手倒地。 第三个黑衣人,多了一个心眼,没有跟着那两人冲前。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透骨钉,趁着两个黑衣人攻击清汤道姑之时,一道寒光袭去。 清汤道姑催动拂尘转动,打倒了两个黑衣人,冷不防一支暗器袭来。 她迅速跳开躲闪,避开了要害,但也被这枚透骨钉射中大腿,鲜血直流。 又是三个黑衣人砍翻两个道士后,将清汤道姑围住。 清汤道姑腿上受伤,没有先前灵活,被四个黑衣人围住,更是险象环生。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局 四方山,山贼寨中。 万太岁倾巢出动,只留下两个年长的喽啰,看管被五花大绑的慕容缘。 “怎么太岁大王一大早就全员出动,山寨里面没了做饭的人,我们中午该如何解决?” “还有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难不成饿她一顿?” 这两个留下来的喽啰,仗着年长,平日里懒散惯了,都不会生火做饭。 他们眼看要到正午,饥肠辘辘,正在盘算怎么解决果腹之事。 “山寨里面的兄弟,都被太岁大王给带了出去。没想到你我二人都不会做饭,也不知道兄弟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要饿到几时?” “大哥,现在山寨里面还不止我们两人。你忘了,泥巴那个傻小子不是还在柴房吗?我去问问他会不会生火。” 其中一个喽啰跑去柴房,把叫做泥巴的雷有同带了出来。 “泥巴,你来这里几日了,好吃好住,也该是你孝敬我们的时候,快去后面厨房,整些食物出来,让我们打打牙祭。” 雷有同没吃早饭,也觉肚饿。 他被一个喽啰牵着衣领,带到了厨房。 那个喽啰将整个厨房交给了他,转身离去。 雷有同一心思念慕容缘,这些天在山贼寨中,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山贼叫他吃饭,他就去吃,若是不叫他,他就饿上一顿,好似无欲无求。 他茶饭不思,好几天食不知味,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来到厨房终于神情一振。 那帮山贼做饭的手艺也是平平,哪里做得出美食。 雷有同对烹饪颇有研究,他独自来到厨房,见到熟悉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时间激发了兴趣。 他见四下无人,架子上有几个冻着的排骨,正好发挥厨艺。 “我来这里,的确也有好几天了。这些山贼以为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来投靠他们,对我倒还不坏。” “也罢,既然他们放心将厨房交给我,就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吧,也算是给他们一点回报。” “哎,要是慕容姐姐能够在这里,吃到我做的排骨就好了。” 雷有同将架上排骨取下斩碎,用滚水抄了一遍捞起,放在锅里熬汤。 他见熬得差不多了,将排骨夹出,生火加热油锅,放入排骨,浇入半碗高汤。 他将四勺酱,两勺醋往排骨淋下,放入一点红苕粉和花雕,加了一大勺白糖,小火慢煨。 不多时,整个厨房香气四溢,一道美味绝伦的糖醋排骨,盛在盘中,和那锅肉汤一起端出。 那两个喽啰哪里吃过这般好吃的美味佳肴,纷纷赞不绝口。 “没想到泥巴居然是个做大厨的好料,留两块排骨,等太岁大王回来了,我们向他保荐你,以后的膳食包给你了。” 一个喽啰想起房中关押的女子也没有吃饭。 他捡了两块没什么肉的骨头,打了一碗肉汤,拿进了房中。 清风观一场大战。 粗茶道长被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刺中左腿,倒在地上,只靠一只肉掌,打出落花神掌,隔空对敌。 一个黑衣人被落花神掌打中,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了地上。 淡饭道长的后背被一个喽啰劈中一刀,血染长衫。 尽管那个喽啰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被淡饭道长一脚踢上了房顶,哀叫不断。 淡饭道长的轻功身形终于也变得缓慢。 他看到大师兄倒地不起,迅速过去,合力挡住了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 淡饭道长也再不能分身,不能去帮助其他的道士御敌了。 万太岁带领的山贼和九幽杀手,人多势众,已经攻到了观内大殿。 四个黑衣人,围攻身中暗器的清汤道姑。 一个黑衣人欺负清汤腿部受伤,行动迟缓,专攻她的下盘。 另外两个黑衣人配合无间,两把大刀,封住了清汤的拂尘。 还有一个黑衣人,又拿出一枚透骨钉,游走外围,想要偷袭她的要害。 他看见清汤后背出现了空挡,透骨钉脱手而出,眼看就要命中清汤道姑的背心。 天空中“嗖嗖嗖”三声,三支弓箭同时飞来,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分别攻击不同目标。 一支击落了那枚透骨钉,两支分射清汤道姑前面手舞大刀的黑衣人。 那两个黑衣人冷不防天空中来箭,直射他们面门,急忙用刀去挡, 清汤道姑抓住机会,一道拂尘击出,分别扫中两人手腕。 “哐嘡”两声,两把大刀落地。 两个黑衣人没想到手腕被软弱的拂尘扫中,居然痛彻心扉,好似断了一般,根本不能再战,只好迅速退出了战团。 剩下两个黑衣人少了帮手,便没有那么轻松了。 他们立即被清汤道姑的百花拂尘,打出千万朵鲜花罩住,左冲右突,冲不出去。 天空中飞来的箭矢越来越多,将九幽杀手的攻势一一化解。 县令无常一招杀招,逼退淡饭道长。 他血色骨笛发出刺眼的红光,如流星赶月,要取跌坐地上粗茶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闪过。 红白相交,就像两道闪电,激撞一起,炸裂开来,璀璨炫目。 这道白光,挡住了县令无常的红色闪电。 这一击的出现,让县令无常感到似曾相识。 一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白衣剑客,又一次化解了他,势在必得的雷霆一击。 “是你?惊涛堂的人。” 快剑秦林挡在了粗茶道长的前面。 他和余震白及时出手,救下了粗茶和清汤两个道长。 万太岁还在外围独斗那个小道士,打得是得心应手。 他原本功夫不如小道士,但小道士却抓不住获胜的机会。 久斗之下,小道士被万太岁看出了他拂尘功夫的门道,立即落了下风。 万太岁两把板斧,势大力沉,一斧劈向小道士下盘,却是虚招。 那个小道士果然中计,连忙收腿躲避,被万太岁转身一斧劈向头顶,眼看就要身首异处。 万太岁的大斧刚刚递出去,就感觉自己好似腾云驾雾一般,翻滚着飞上了天空。 万太岁自己知道,他是被人提住了脖子给扔出去的。 他诺大的身躯,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掠过面前的小道士,直往县令无常的头顶飞落。 他手中的大斧,收不住力道,依旧往前斩下,却是要斩到县令无常的身上。 县令无常不知道哪里窜出来这么多惊涛堂的人,原本心中一惊,却不料万太岁也飞身向他头顶斩落。 县令无常心思颇多,转动极快,瞬间感觉中计。 “我们来此清风观捉拿雷有同,怎么并没有看见雷有同半个人影。” “眼看就要将这群道士击溃,怎么惊涛堂的人会突然出现?” “刚才的几道弓箭,就好像我在赤霞山庄遇到的一样,不知道对方埋伏了多少人?” “怎么这个山贼草包万太岁,也飞上天空,要来袭击我,难道他也是惊涛堂的卧底?”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观局 清风观内,刀光剑影,喊声连天。 青衣道士,寡不敌众,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 眼看县令无常带领的人马就要大获全胜之际,场上局势却瞬息万变。 没有人会想到,万太岁大呼小叫,从天而降。 他飞舞着大斧,朝县令无常头顶斩落。 县令无常突然看见惊涛堂的快剑秦林现身,大惊失色。 “这个人不是在赤霞山庄被鬼吃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到底是人是鬼?” 他头顶上,万太岁控制不住力道,一斧劈来。 县令无常正在惊疑之中,以为万太岁也要趁乱偷袭,不知是敌是友,毫不留情,血色骨笛指天一击。 红色闪电击中砍来的大斧,大斧也被穿了一个大洞。 万太岁哪里经受得住县令无常血色骨笛击来的力道,大斧脱手而出。 他自己也被这股大力带偏,翻滚着撞向清风观大殿的房顶。 房顶上原本有一个喽啰。 他被淡饭道长一脚踢飞,卡在房顶,动惮不得,还在原地呻吟。 万太岁一个巨大的肉球正好砸在了这个喽啰身上。 两人缠抱在一起,“哗啦啦”一声巨响,将屋顶砸出了一个大洞。 万太岁和那个喽啰跌落地上,双双立时晕厥过去。 快剑秦林知道眼前的九幽首脑功夫厉害,趁他分心之机,一剑向县令无常刺去。 县令无常击落万太岁,侧身闪过来剑,一掌劈向快剑秦林手腕。 快剑秦林立即回剑上挑,却不料县令无常迅速变招,血色骨笛从另一个方向,向他头顶击落。 “我管你是人是鬼,吃我一招。” 快剑秦林眼看就要受伤。 “当”的一声,血色骨笛被一支弓箭射歪。 余震白快箭连珠,击退了众多山贼,已经迈步进了观内。 他见秦林遇险,又是一箭,准确无误地击歪了血色骨笛。 县令无常也终于确信了一件事,那么多弓箭居然只出自一人之手。 “原来射箭的是你,我还道至少有十几个弓箭手。” “冥王大人曾经告诉过我,射箭的就只有一人,是我太小心谨慎了。” “看起来他们来的人也不多,仍可一战。” 有了弓箭的保护,快剑秦林如虎添翼,顺势又是一剑刺向县令无常。 县令无常武功高过快剑秦林,他见秦林刺来的剑招虽然迅猛,但内力不足,并不惊慌,血色骨笛迎了上去,又是红白相交。 快剑秦林虎口震裂,血流不止。 这个时候县令无常却大意了。 一个冷峻的青年,醉步连环,已经来到了县令无常身后一尺之内,一拳向他后心击出。 这个青年,一开始还在观外。 他在万太岁要取小道士性命之时,及时出手,将万太岁抛向空中。 他在万太岁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时,和这个空中翻滚肥胖的身躯,一起冲到了清风观的打斗中心。 一路上,他就像一个醉汉一样,站立不稳,却双拳连击,击飞了数不清的拦路喽啰和黑衣人。 县令无常打飞万太岁的大斧,这个青年也打飞了一个喽啰。 他离县令无常只有五步之遥。 他就是李世。 虽然他重伤未愈,但对付这些山贼喽啰还是绰绰有余。 他带着快剑秦林和余震白来到四方山清风观查案,正好赶上了这场大战。 他们认出县令无常的身影,发现九幽杀手又在这里为非做歹,干着害人的勾当。 三人毫不疑迟,同时迅速出手,瞬间扭转了战局。 余震白救了清汤道姑。 快剑秦林救了粗茶大师兄。 李世救了小道士。 他利用万太岁作掩护,迅速靠近县令无常。 快剑秦林的快剑,第三次和血色骨笛相交之时,李世也只距离县令无常后背,三步之遥了。 县令无常虽然知道身后有人,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的拳头来得如此之快。 他被李世的拳头击中,飞上了天空。 县令无常在飞上空中的一刹那,就知道是谁在他身后了。 他忽然明白梁总捕头所受的痛苦了。 “醉步神拳。怪不得梁总捕头中了这一拳要养五天的伤。” 县令无常眼看自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围攻,知道今日捉拿雷有同的计划无法实现。 他借着这一拳之力,迅速发出一声尖啸,身子划过清风观大殿,脚尖点了一下写着“清风观”三个字的牌匾。 他张开双臂,就像一只大鸟,头也不回,忽地飞出了清风观的围墙,落荒而逃。 原本围着清风观道士打斗的九幽杀手,见县令无常发出撤退的尖啸,也不敢再战,立即撤退。 现场只剩下一群山贼喽啰,虽然人多,却尽是乌合之众。 他们有的还没看清形势,好似无头苍蝇一样,还在四处乱窜。 他们从大殿砸落的废墟中,找到了万太岁,连忙将他扶起。 万太岁晕厥未醒,被他的手下两巴掌,打得眼冒金星。 他左右看了看形势,发现所依赖的英雄早就不见了踪影,自己的人也是一败涂地。 他连忙丢掉手里仅剩的大斧,带着手下抱头鼠窜。 李世带着快剑秦林和余震白,将这群山贼四下驱赶,终于解了清风观的围。 百里求贤坐下三大弟子,粗茶、淡饭和清汤都有负伤。 李世从怀中掏出了七花续命膏,给他们敷上。 众人忙着救护其他受了伤的清风观道士,将刚刚战死的兄弟收拾掩埋。 大师兄粗茶道长重伤不支,被两个道士扶进房内休息。 淡饭道长后背虽然受伤,但还能支撑。 他和清汤道姑一起上前,感谢李世三人。 “多谢三位侠士及时出手,若不是你们,我们清风观眼看就要被这帮贼子给灭了。” 李世三人大惑不解地问道: “清风观是武林名宿百里求贤清修的地方,武林人士莫不敬畏。贼人为何胆大包天,敢来这里生事?” 清汤道姑扶着二师兄淡饭,将百里前辈闭关,寡水师弟出走,大师兄有伤在身的事情告诉了三人。 她告诉三人,这帮贼子趁着清风观正值虚弱之时,带队来抓雷有同,说是要给钱老大报仇。 李世更觉得奇怪,继续问道: “雷有同离开了神针仙子和慕容缘,来到了这里吗?他怎么会跟山贼结了仇?九幽的人为什么也要抓他?” 清汤道姑答道: “他三个月前就来了,身受重伤,还是师父救的他。他据说上山时,被一群山贼给打劫过。” 李世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的这个雷有同,他三个月来一直在清风观?并未出去?这里面定是有诈。” “三个月来,雷有同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这个人是冒充的吧,他是谁呢?你们是如何断定他的身份?” 四方山,山贼寨内。 一个喽啰打了一碗肉汤,放了两块排骨,拿进房中,去喂慕容缘。 他见慕容缘被放在床上,双手绑在身后,便将肉汤放下,把她扶起,扯落了她脸上堵嘴的黑布。 这个喽啰从未见过生得如此标致的美人,见到慕容缘的模样,喉结上下抖动,咽了一口口水。 “我们大王好福气啊,能娶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做压寨夫人,如果让我亲她一口,就是死了我也甘心。” 他见慕容缘被五花大绑,无法反抗,色胆包天,一张臭嘴往慕容缘脸上凑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怂局 慕容缘大怒,见山贼喽啰要对她非礼,迅速往里转身,躲了过去。 那山贼欺负慕容缘手脚被捆,不好躲闪,往她身上压下。 “美人儿,你就从了我,让我亲亲你吧,等下喂你吃肉。哈哈。” 慕容缘挣脱不断绳索,见山贼一脸奸相,向她扑来,迅速背转身,左手将银针针尖朝上。 那山贼正心满意足地压到慕容缘背上,却突然大叫一声,向上弹起三尺之高。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被戳了一道很深的针孔。 “这个女子还是一个刺猬,手上居然有针。她竟然敢用针扎伤我,看我怎么对付她。” 他走到床尾,拖住慕容缘双脚,用力将她翻过身来,又要和身压上。 慕容缘将双腿蜷起,用力蹬出。 那个山贼受不了慕容缘腿上的力道,整个人往床后飞去,后脑勺撞在墙上,起了一个大包。 “这小妞好大的力气。” 他见慕容缘怒目而视,一时间还不敢上前,拼命思索该怎么靠近慕容缘。 屋内打斗之声,惊动了另一个山贼。 他比较年长,胡子已经花白,推门进去查看,一见到两人神态,立时猜到几分。 “谢老六,你这个家伙,连我们老大的女人也敢动。别说做哥哥的我没提醒你,说不定太岁大王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就惨了。” 那个山贼后脑勺和肚子,还隐隐作痛,心有不甘。 “秦五哥,这个丫头好生凶恶,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他还当我们寨中都是软角色。” 年长的山贼拦住劝他: “谢老六,你又不是没碰过女人,跟她这么计较做什么。” 谢老六见年长山贼苦苦相劝,心中暗道。 “不过大哥提醒得也是,说不定大王见她美貌,把她封做压寨夫人。我如果这个时候冒犯了她,以后也一定讨不到好。” 那个唤作谢老六的喽啰,揉了揉后脑勺和被针刺到的肚皮,恶狠狠地恨了慕容缘一眼。 他甩手出去,虽然口中兀自骂个不停,也只好认怂,自去大门巡逻。 那个年长的山贼,见慕容缘还没有吃饭,端起肉汤,就要喂她。 “别碰我,滚开!” 慕容缘哪里肯喝,用肩膀一顶,那个年老的山贼就往后退了几步。 他手中大碗,拿捏不稳,“哐嘡”一声,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肉汤排骨也洒了一地。 “你这个女娃,脾气还大,现在有肉吃都不错了。大王要是不高兴了,饿你几天,看你还有没有力气顶撞。” 他见万太岁把这间房间布置得和新房一样,大碗摔碎在地上很不好看,便出去叫人收拾。 “唉,我倒忘了,这山寨中就我们几个人,大伙都不在。” 他远远看见雷有同蹲在地上喝汤,倚老卖老,便过去叫他。 “我说泥巴,你在这里也没事做,去把房间打碎的东西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污渍。” “晚上我们太岁大王还要洞房花烛,切莫扫了大王的雅兴,到时候说不定你我都有赏赐。” 雷有同不做任何分辨,叫他干啥,他就干啥,好似行尸走肉。 他去找来抹布,推门进到房内。 慕容缘见又有山贼进来,将头转向里面,不去理会。 “九幽的无常不知用什么绳索捆绑的我,一直挣脱不开。我麻穴已经自解,只要他们把绳索解掉,我就能脱身。” 雷有同蹲下身子,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和汤水,瞧也没瞧床上是谁,转身离去。 他出去后还在想: “这群山贼,居然打翻了这么好喝的肉汤,浪费了我的厨艺。” 县令无常跑至一僻静所在,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迅速坐下,两腿盘起,双手放在胸前,调息打坐。 他身前陆陆续续聚集了十几个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有的被掌力打伤,有的被拂尘扫伤,有的中了箭伤,一败涂地。 县令无常缓缓睁开双眼,向面前黑衣人扫视,目光停在了两人身上。 “是你们告诉我清风观内斗,百里求贤闭关,只要这个时候进攻,他们毫无抵抗之力。这惊涛堂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两个黑衣人身上却毫发无损,他们一听,立即跪下道: “回禀无常大人,这惊涛堂的人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那里,我们也不知道啊。” “您也看到了,清风观百里求贤闭关未出,他手下那帮道士,的确就要被我们拿下了啊!” 县令无常发现这两人没有受伤,更是冷笑道: “怎么别人都挂了彩,唯独你们二人身上这般干净?我看惊涛堂的人是你们叫来的吧,否则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还有,我们打斗了这么久,连雷有同的影子都没看见,这也是你们故意在我这里设的局吧。” 两个黑衣人头如捣蒜,不知怎么解释,大叫冤枉。 其中一个黑衣人见事情紧急,顾不得许多,只好将千年榆树下面,遇到栾少的事情,告诉了县令无常。 县令无常擦干嘴角血迹,缓缓站起。 “你们居然敢在我面前,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 “司徒栾已经消失了很久,我也一直在找他。” “你们知不知道,我曾经有一个养女,她的名字叫做小翠。” 两个黑衣人当然知道,县令无常口中的小翠曾经是怡香阁里的头牌,但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他们这个时候听到县令无常口中,突然提起“小翠”这个名字,更是心惊胆战。 他们还没有问话,县令无常继续说道: “实际上,自从小翠被人害死后,这个司徒栾也消失了。” “要不是看在他父亲司徒玺还有点用处,我暂时没有追查这件事情。” “今日我们九幽杀手,遭遇重挫,司徒栾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你们说,这新仇旧恨,我是不是应该算算了。” 地上跪着的两个黑衣人,知道县令无常的手段,更是无比恐慌。 “无常大人,我们也不知道小翠是司徒栾害死的,冤有头债有主,下次见到他,我们一定不会轻饶。” “无常大人,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一定将功补过,为您做牛做马,誓死效忠。” 县令无常将两人扶起。 他原本是要直接取了两人性命,刚要用功,背心受伤处一阵疼痛,便放弃了杀心。 “你们跟我也不少时日了,也不容易,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知情不报,故意隐瞒,在我这里本是死罪。” “不过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月的时间,提着司徒栾的人头来见我,这件事我就不追究,否则……” 县令无常从怀中摸出了九幽追魂令,把玩了一下。 那两个黑衣人看见九幽追魂令,吓得汗如雨下。 “大人放心,我们同司徒栾不共戴天,天涯海角,也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两人连忙辞别县令无常,屁滚尿流地往山下跑去。 县令无常背后伤口疼痛不已,刚才是强忍着同他们说话。 他对其他黑衣人摆了摆手道: “你们先散了吧,我要找个地方先把伤养好。” 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醉步神拳,李世。哼,这一拳我记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踹局 万太岁鼻青脸肿,牙也掉了两颗。 他带着众喽啰,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清风观,一直跑了十几里路还惊魂未定。 “刚才是怎么回事儿?那群臭道士不是已经被我们打趴下了吗?为什么我们会输得那么惨?” 他身旁一个受了伤的手下上前回话: “太岁大王,我们眼看就要将清风观扫平,平白无故又多出来好多高手,让我们吃了大亏。” 万太岁捂着他的脸说道: “一开始,你们老大我,就在门口,独自大战一个武功高强,拂尘使得出神入化的道士。” “那个道士一定是清风观里面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清风观还有高手?” “我和那个道士大战三百回合,我的斧头就要将他拿下,我怎么会突然飞了起来,好像又被英雄大人给打了一下。” 他的另一个手下,喘着粗气。 “太岁大王,就是那个英雄大人先跑了,泄了我们的气。要不然我们还能再战。”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他带来的人也随他一起先跑了,我们才扛不住的。” 万太岁身后一个带着箭伤的喽啰接着道: “一群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弓箭手,对着我们,箭如雨下,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我估计得有十几个弓箭手,哎哟哟。” 另一个喽啰,揉着腰身,一瘸一拐地说道: “还有一个青年,拳头也十分厉害,我们根本拦不住他,一下子就把我们给打倒了。” 万太岁回头一看,自己带的喽啰全部浑身是伤,焦头烂额,一蹶不振。 “我还道那个人是个高手,由他的人马打头阵,趁清风观道士们疲弱之际,找雷有同出口恶气。” “结果反倒被这帮道士来了个反包围,好在我英勇,带着你们冲了出来,要不然留在那里,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万太岁脸上被淡饭道长扇了一巴掌,肿的老高,他不停地揉着脸。 “打来打去,好在雷有同还没有出来,要不然那个假英雄跑了,我们死得更惨。” 他捂着腮帮子,对弟兄们说道: “今天真是晦气。好在我们来之前,还留下了一个美人,也不算亏本。我回去可要好好享乐一番,这样才能让我消气。” 万太岁想起山寨中还捆绑着的慕容缘,只想把气出在她的身上,重又振奋了精神。 他带着这帮皮破肉烂,唉声叹气的喽啰,回到了山寨门口。 他远远望见山寨门口的守卫喽啰,向他喊话: “谢老六,山寨没出什么事儿吧?那个女子还被绑着吧。” 门口正是被慕容缘教训过的喽啰谢老六。 他见万太岁带队回来,第一句话就问那个绑着的女子,可见那女子的重要程度,心中暗自盘算: “老大第一时间就询问这个女子。好在我听了秦五哥的话,没有太为难她,否则老大一定拿我开涮。” 他连忙点头哈腰地向万太岁答道: “大王凯旋回来了啊,那个女子还好好地绑在床上,万无一失呢。” 他刚想再多说几句恭维的话,却看见万太岁带领山贼弟兄,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地走进寨门,一句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万太岁走进山寨,揉着全身酸痛的地方,对手下说道: “有什么吃的没有,多弄些酒水,给弟兄们端出来。我们今天可被那帮清风观的臭道士给整惨了。” 众喽啰随着万太岁进了大厅,不多时端出了备好的酒水。 “你们去把喜房中的红烛点上。等我吃饱了,马上准备和那个女子洞房,冲冲晦气。” 万太岁嘴角边上的牙齿少了两颗,说话漏风,十分滑稽。 站在山寨大厅门口的一个年长喽啰,向万太岁回话。 “启禀太岁大王,今日我看守山寨,发现了一个手艺奇好的厨子。前几日大王收养的那个叫做泥巴的乞丐,居然烧得一手好菜。” “我这就把他中午烹制的排骨呈上来,给您品尝,保证大王满意。” 这个喽啰端着一盘糖醋排骨,拿到万太岁面前。 万太岁看到排骨油光红亮,咬了一口,唇齿留香,的确是道好菜。 “我们在这里落草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吃过如此色香味俱全的排骨,那个泥巴的手艺,还真是不赖。” “等下你把他带来我面前,我重重有赏。” 众喽啰吃肉喝酒,也好似忘记了早上清风观大战的惨败。 万太岁牙疼,没法多吃,也喝不了酒,将食物丢在一边,径直往新房走去。 “我先去看看我的新娘子,你们都给老子热闹起来,来点气氛。” “等我洞房出来,再拜天地,那个女子就是我的山寨夫人了,哈哈哈。” 万太岁一想到这里,马上重振雄风,早上被打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快速来到慕容缘被关押的房前,立即就要推门而入。 年长的喽啰秦老五,把雷有同带到了万太岁身后。 “太岁大人,您刚才说叫我去带他来。这人就是泥巴,我带来了,您看以后是不是把我们的厨房交给他了?” 万太岁伸手将门推开,也不回头,很不耐烦。 “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做什么。以后山中厨房交给他,你自去安排吧。” 他说完迅速将门关上,往里就走,床上那个美女果然还在。 “美人儿,想死我了,今天就算你还有良心,还在这里等着我,我带去的人被打得人仰马翻,丢盔卸甲,只有在你这里寻回些补偿了。” 他将外袄脱下,见慕容缘手脚都被牢牢地捆绑着,搓了搓双手,一个饿虎扑食,就往床上慕容缘身上扑去。 慕容缘之前被谢老六非礼,早已有了准备。 她见这个胖子也想往她身上扑来,调转身子,选好角度,两腿蜷缩,对着万太岁胸膛,用力踹出。 这一脚,是做足准备的蓄势而发,比踹谢老六的那一下,还要实沉,还要用力。 万太岁毫无防备,没想到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人,脚力如此之大。 他也像谢老六一样,向后飞出,肥胖的身躯,把两扇木门撞了一个大洞。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寨局 年长喽啰秦老五带着雷有同来讨封赏。 他原本以为,雷有同熬出来的排骨,已经让万太岁大饱口福,大块朵颖。 在万太岁新婚燕尔之际,他发现了这个灶君出世的大厨,趁热打铁,将他带来,一定能获得万太岁的重赏。 却不料万太岁正值要去洞房的兴头上,嫌他来得不是时候,不耐烦地敷衍几句,就推开了新房大门,让他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他和雷有同见万太岁关上了房门,只好转身离去。 两人没走几步,突然只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新房的房门,被一团肉球撞出一个大洞。 万太岁硕大的脑袋,卡在门框中间,动惮不得,伤上加伤,口中大骂: “哪里来的恶女子,居然敢踹你大爷!兄弟们给我上去剥光了她,让她知道我们山寨的厉害。” 这是万太岁今日跌的第二跤,本来浑身就已酸痛难忍,现在骨头都好似全部散架。 他心中恨极,大声招呼着山寨内的弟兄。 “在清风观打不过人家就还算了,在我的山寨里面,一个被捆绑着的女子也来踹我,这是什么世道。” “不把这个恶女子当众剥光,难解我的心头之恨。” 左右喽啰看见万太岁卡在门框,原本还在大笑,听到他这声大喊,便将他扶起,冲进房门。 几个喽啰上前去抓慕容缘,想要将她按倒。 突然,这几个喽啰身后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撞来,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全部撞开。 他张开双臂,护在床前,一脸惊奇地望着慕容缘。 “慕容姐姐,怎么是你?” 原来雷有同正准备转身离去时,身后房门被万太岁撞破,他只回头朝里面望了一眼,脚步就再也不能挪动。 房间里面被绳索捆绑着的女子,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慕容缘吗? 原来这些天,雷有同听到山寨里面捉到一个漂亮的女子,居然就是慕容缘。 原来正午时分,他进去收拾房间,瞥见床上背影的女子,居然就是慕容缘。 “我要早知道是慕容姐姐被这群山贼抓了,就是拼了性命,我也要将她救出来啊!” 雷有同眼见这群山贼,听了万太岁命令,冲进房内要捉拿慕容缘,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他快速冲了进去,撞开前面的山贼,来到慕容缘的床前。 “慕容姐姐,你放心,我守在这里,决不让别人碰你。” 几个山贼原以为雷有同冲进来是要帮他们捉拿慕容缘,却看见他们好像互相认识。 雷有同转身,不断将围过来的山贼推开。 “这个泥巴居然要造反,大家给我打。” 几个山贼一顿拳脚,劈头盖脸地往雷有同身上招呼。 雷有同双拳难敌四手,只好抱住脑袋,蹲在床前,嘴里一个劲地喊着: “你们来打我吧,不要伤害慕容姐姐。” 一个胆子大的山贼,绕过了蹲在地上挨打的雷有同,去抓慕容缘的双脚。 慕容缘刚开始看见雷有同,还以为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山贼冲在最前面,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 她见雷有同挡在床前,被一群山贼群殴,苦于身上绳索捆绑,无法相助,正一筹莫展。 她双脚突然被一个山贼握住,惊得一声大呼。 雷有同蹲在地上,虽然被这群山贼拳打脚踢,但被打到的每一下,他的身体都本能地生出一个光圈护盾,居然还能承受。 当他听到床上慕容缘一声惊呼,知道她又遇到了危险时,心急如焚,身上积累的力量猛地爆发出来。 一个完整的黄色光圈护盾从他的体内升起,将整个新房照亮如同白昼。 围着他正打得欢畅淋漓的山贼,被这个大大的光圈全部弹飞,跌倒在墙边四周,爬不起来。 那个抓住了慕容缘双脚的喽啰正在拼命和她拉扯。 他忽然看见眼前一花,他的山贼兄弟们四分五裂地往四周飞出。 他惊得手上一松,立即被慕容缘双脚踹中胸口,也向后飞去。 万太岁还在外围摸着后脑勺,大喊大叫,指挥着山贼群殴雷有同。 眼见黄光一闪,三四个山贼迎面向他跌来,直把他压在身下。 万太岁又痛的哇哇大叫。 雷有同站起身,来到床前,看见慕容缘被细细的绳索五花大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绑。 他只好抱起慕容缘,趁围住他的山贼还爬不起来,两人一起冲出了房间。 迎面一个山贼提着一把大刀,要拦住雷有同,正是中午非礼慕容缘不成的谢老六。 慕容缘对雷有同说道: “多谢雷公子搭救,你只管往前冲,我的手能够动了,我发银针开路。” 慕容缘左手虽然被绑在身后,却已经有了足够的活动空间。 她手里拿着银针,大拇指和中指发力,对准前面要来拦路的谢老六,一针弹出。 “嗖”地一声,那枚银针准确无误地射中谢老六的眉心,这个恶人,顿时一命呜呼。 雷有同大喜,抱着慕容缘往山寨门口冲去。 慕容缘左手又摸出了几只银针,不停弹射。 前面要来阻挡的山贼,看见谢老六中针倒下,害怕步他后尘,只好四散躲避,哪里还拦得住他们。 雷有同身后的万太岁已经爬起,迅速取下了墙上的一把大弓。 他看见旁边一个喽啰身上,还插着早上在清风观中的一支弓箭,二话不说,上去拔出弓箭,只痛得那个喽啰哀叫连天。 他弯弓搭箭,向雷有同后心射去。 那支箭如星流霆击般,射中了雷有同的后背。 万太岁见这个叫泥巴的乞丐,居然敢从他的新房,抢走他即将到手的老婆,心中已是气急败坏。 他这一箭虽然欠缺准头,但也是带着满腔怒火,铆足了劲射出。 “哈哈,中了。叫你小子敢和我抢女人!” 他身后的众喽啰也爬了起来,眼看这支弓箭射中雷有同的后背,只道雷有同会立即栽倒,纷纷大吼着,赶上前去抓人。 这支射中雷有同后背的利箭,箭身一歪,插在雷有同身上破烂的棉袄上,好似根本没有作用。 雷有同向前奔跑的速度丝毫不减,带着那支箭,眼看就要冲出寨门。 “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小子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不成?弓箭都射不穿他。” 万太岁不相信连煮熟的鸭子也会飞走。 “今天什么事都这么倒霉吗?这个臭泥巴,居然把我的山寨搅得鸡飞狗跳。” “我就不信邪了。” “大家给我追,他们往山上没有路走,一定要把我老婆抢回来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绳局 天色渐晚,四方山密林一片漆黑。 山贼们点起火把,沿着雷有同和慕容缘逃跑的方向,四处搜查,紧追不舍。 雷有同抱着慕容缘往山顶跑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慕容缘见围攻他们的人中,并没有暗算她的九幽杀手,便对雷有同说道: “雷公子,你如果累了就把我放下来吧。我们先找个隐秘的地方,只要能够解除我身上的绳索,就不怕这帮山贼了。” 雷有同加快了步法,身后看不见火把,便将慕容缘放了下来。 “慕容姐姐怎么会被这群山贼给抓住了啊?” 他两只手臂已经酸麻得没有了只觉,一屁股坐倒在地。 慕容缘羞愧地说道: “我原本要去清风观,路上遇到了九幽杀手,那个龙须镇的县令。你和我在一起时,他恭恭敬敬地叫你地藏大人。” “他见我落了单,用言语转移了我的注意力,点了我的穴道,将我擒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将我带到了那帮山贼的巢穴,后来又不见了人影。” 雷有同不及细想,关切地说道: “慕容姐姐没有受到伤害吧,我要早一点知道是你就好了,我这就帮你解开绳索。” 他仔细观察捆绑慕容缘的细绳。 慕容缘身上紧紧缠绕的细绳,通体发黄发亮,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找不到解索的地方。 雷有同苦于身上没有带利器,这根绳索任凭他这么拉扯,都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慕容缘也暗暗发力,发现身上的绳索反而捆得越来越紧。 “雷公子,这根绳索是九幽县令无常身上拿出来的,我一直挣脱不开。” 雷有同发现身后还有一支弓箭插着,抖了抖身子,将那支弓箭取下。 他看了看箭头,还算锋利,便用来在绳子上来回摩擦。 那根绳索依然丝毫不损。 雷有同对这根麒麟筋泡制的绳索,无计可施,便对慕容缘说道: “它如果是九幽之物,一定不是普通绳索。这个箭头还不好用,我们要寻到一把锋利的刀剑才能将它割开。” “追我们的山贼手中一定带着刀剑。慕容姐姐先在这里隐蔽起来,我去引一个山贼过来,你发针将他射倒,取到刀剑,就能割断绳索了。” 他让慕容缘躲在一棵树后,自己朝着远处,几点零星的火把光亮处跑去。 “雷公子小心。” 慕容缘话还没说出口,雷有同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雷公子对我倒是一片痴情。他怎么会在山贼的寨中,刚好把我救了出来?” 雷有同往前跑了不远,看见三个喽啰,打着火把,正在搜寻树林。 “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我就是把他们引到慕容姐姐那里,也不好一起收拾了。” 好在那三个喽啰寻错了方向,他们和雷有同的藏身之地越来越远。 雷有同远远地跟在三人后面,只等合适的时机,能够引诱一个落单的喽啰。 他没有发现,身后一名年长的喽啰看见了他。 那个喽啰就是唤作秦老五的人,还是他把雷有同带到万太岁新房外,讨要封赏的。 “这个泥巴乞丐,深藏不露,刚才在房中,被一群人打,居然还能够把他们给弹飞,内功一定厉害。” “早知道我就不把他带过去了。他拐跑了太岁大王的老婆,大王秋后算账,一定会怪到我的头上。” “现在他刚好在我的前面。我先不要惊动,悄悄上去,给他一刀,把他拿住,将功补过。” 秦老五熄灭了火把,小心翼翼地往雷有同身后靠近。 雷有同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面举着火把的三个喽啰,丝毫没有察觉。 眼看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三步的距离。 秦老五拔出一把尖刀,向前一跃,往雷有同背心插去。 “你个傻泥巴,我对你这么好,还要推举你做大厨,却不料你吃里扒外,看刀。” 他一刀扎中雷有同后心,自以为得手,一声大叫。 雷有同冷不防身后一股大力袭来,背心一痛,吓了一跳。 他身后本能地产生了一个光圈护盾。 秦老五的尖刀,就像扎在一面墙上,自己反而被一股大力弹开。 他往后退了几步,黑暗之中,没有站稳,一跤跌倒。 “傻泥巴,你身上这么古怪,怎么回事儿?” 雷有同转身看到是秦老五,过去扶他。 秦老五起身,又一刀往他胸口扎下。 仍旧是一个光圈护盾,再一次将秦老五弹开。 这个时候秦老五才确定,眼前的泥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这个泥巴内力深厚,刀枪不入。我前胸和后背扎了他两刀,莫不是激怒了他?他若要报复我,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雷有同见是秦老五,想起这些天他在山寨中的伙食,都是秦老五安排的,也不追究,只是向他说道: “秦五哥来得正好,你不要抓我了,我要去救人。你把你手上的尖刀,借我一用吧。” 秦老五听了,以为刚才捅了雷有同两下,雷有同要借他的刀报仇。 他吓得腿脚发软,手上一松,一把尖刀落地。 “泥巴饶命,泥巴饶命。” “你也知道,是太岁大王要拿你的,我也只是个小角色,平时对你也还不错,你的饭菜都是我送的,你就放过我吧。” 雷有同捡起秦老五吓得跌落在地的尖刀,向他道了个谢,就往慕容缘藏身之处跑去。 秦老五呆立原地,还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雷有同回到慕容缘身边,用那把尖刀去割绳索,绳索上面只起了浅浅的一道割痕。 “奇怪了,连刀都割不断,这根绳索是什么做的,为何如此结实?” 他跪在慕容缘身边,用刀来回不断锯割,周围突然出现许多火把。 “他们躲在这里。太岁大王,找到了。” 一群喽啰举着火把,照亮了雷有同他们藏身的地方。 几个喽啰拿着刀枪,就要上前拿人。 “你们小心啊,这个泥巴武功很高,我用刀刺了他两下,他都没事儿。” 秦老五也来到现场,好心提醒众人。 雷有同见山贼又要合围过来,自己又打不过这么多人,只好抱起慕容缘,再次往前跑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石局 月淡星疏。 密林深处,盘根错节,杂草丛生。 雷有同慌不择路,竟然往山顶清风观的方向跑去。 他看见山顶有一处山石堆起的入口,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里面多么幽深。 他势急心慌,顾不上选择道路,抱着慕容缘,一头往里钻了进去。 追在前面的喽啰举着火把,看见雷有同进入了这片山石之中,忽然止步不前。 因为进去的道路越发险恶,里面犬牙交错,乱石穿空,到处都竖着一人多高的大石块,仿佛迷宫一样,可以将任何闯入者无情地吞噬。 万太岁带队来到跟前,只见这里怪石嶙峋,星罗棋布,又好像按照某种特定的摆法,是有人刻意而为。 几个喽啰围在万太岁身边,七嘴八舌。 “启禀太岁大王,我们收留的那个乞丐泥巴,抱着漂亮夫人进入了这片古怪的石阵。小的们不敢进去了……” “这个地方是我们四方山的禁地啊,相传只要进入了巨石阵,有去无回……” 万太岁也记得,以前山寨钱老大说起过,这个巨石阵里面好似有鬼,阴气森森,一定不能进入。 万太岁知道了雷有同抱着他的新娘子进入巨石阵中,心里面更是烦躁。 “你们怎么追的,怎么把他们逼到了里面,这下子难办了。” 他看见身旁的秦老五,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一巴掌扇过去,把秦老五扇了个踉跄,几欲跌倒。 “你带来的好人,坏了老子的好事。眼下这个臭泥巴,把我的新娘子带进了里面,估计也是九死一生,今天我们算是白忙活了。” 秦老五摸着被扇痛的地方,一肚子委屈。 “这个泥巴还不是你要收留的,怎么全都怪我。” 这一群山贼围着巨石阵转了半天,也没摸清门道,不敢冒险进入,只好叫嚷乱骂着,打道回府。 雷有同抱着慕容缘,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不顾巨石拦路,一路往里狂奔。 道路曲折迂回,没有一条直路。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慕容缘在雷有同耳边说道: “雷公子,你先放我下来。刚才的那面巨石我们好像已经经过了三遍,我们是在原地转圈吧。” 雷有同体力也是耗尽,全靠一股信念支撑。 他听了慕容缘的话,再也跑不动了,两人重新坐在地上。 “我也觉的奇怪,这里转来转去,都是奇形怪状的巨石,根本辨不清方向。” 他往身后一看,也是一片漆黑的巨石,找不到进来的路了。 慕容缘靠着一面巨石,往前望去,她的对面不远处又是两面巨石,就像两个守卫一般。 只是这两面巨石中间长着一棵松树,和其它的地方有所区别。 “雷公子你看,这两面巨石中间的这个松树,它与别的松树也不一样,这棵树的中间有一个大洞。” 雷有同也发现了这棵树的不同。 这棵松树似乎在很早以前,就被雷击中过,树干中间烧焦了一个大洞。 “是啊,我刚才也注意到了。如果不是这棵松树与众不同,倒还真不容易发现。” “慕容姐姐,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们已经经过这里了好几趟?” 慕容缘点头道: “是啊,这就是我叫你先停下来的原因。你第一次经过这里时,我就留意到了这棵怪树。” “我们转来转去,又回到了这里。这里的石头好像一个阵法,让我们很容易迷路。” 雷有同揉着酸胀的手臂道: “现在天黑,我们什么也看不清楚。我看那帮山贼也没有跟进来,说不定这些巨石刚好可以把他们阻挡在外面。” “等天亮了,我再好好研究一下这些石头的排列,应该能够找到出去的路。” “如果慕容姐姐不嫌弃的话,我们今晚先在这里将就一下。雪地寒凉,我去做个垫子给慕容姐姐休息。” 雷有同在雪地里捡了许多枯枝干叶,铺得厚厚的,做了个垫子,让慕容缘躺在上面歇息。 他将自己破破烂烂的外衣脱下,给慕容缘盖上。 慕容缘摇着头,眼中似乎噙着泪花。 “雷公子,别这样,你也会冻着。我不冷,你快把衣服穿上。” 雷有同笑了笑: “你手脚活动不了,血液不流通,容易着凉。” “我刚才跑了一路,正热着呢,穿得有点多,浑身冒汗。” “这件衣服先给你盖上吧,你如果不盖,我也不穿的。” 慕容缘手脚不便,挣扎了几下,见雷有同执意要给她盖上,只好接受。 “雷公子,多谢你的好意,我都不知道这是你第几次救我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刚好和山贼在一起?” 雷有同听到慕容缘询问,便不好意思起来。 “我在碧渊寒潭,冒犯了慕容姐姐,害怕姐姐责怪,便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了。” “也许冥冥中自有定数吧,老天爷把我引入那个山寨。那帮山贼以为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谁也瞧不起我,我就住进了他们的柴房。” “我真该死,没有早一点看见慕容姐姐,白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慕容姐姐,你心里还怪我吗?” 慕容缘继续摇头说道: “我没有怪你的,是我不好,也让你受了委屈。” 雷有同听了大喜,仿佛吃的一切苦,受的一切罪都是值得的了。 两人怕山贼追进巨石阵,没敢生火。 一阵冷风吹过,雷有同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慕容姐姐不是在神针仙子那里救助李世吗?为什么你只身出来,是遇到什么事吗?” 慕容缘刚想告诉雷有同,李世其实是自己的亲哥哥,但想到自己是因为一片痴心,动了私情,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跑了出来,又说不出口。 “李世经过我师父的救治,伤情已经好了许多。我是因为……,是因为……” 她左思右想,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告诉雷有同,自己为什么跑出来,其实是还想往清风观出家。 她一时语噎,停在当场,讲不下去。 雷有同见慕容缘有隐情,也没多问。 正在这时,一阵飓风,如风卷残云一般袭来,四周雪花激荡。 飓风中好像包裹着一个巨人,一只干枯的手掌拍在了雷有同的肩上。 雷有同被吓得够呛,他却护着慕容缘。 “不好,有鬼来了。” 慕容缘也是惊疑,被风雪吹得睁不开双眼。 那一掌打在雷有同肩上,雷有同一心保护慕容缘,再一次激发了他的地藏神功。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飓风中传来。 “咦,你怎么会……” 那团飓风急速退去,巨石阵中重新恢复了平静。 第一百五十九章 老局 雷有同和慕容缘担心受怕了一夜,巨石阵中再无声响。 两人互相靠着,懵懵懂懂,睡着了一小会儿,天就亮了。 “咦,怎么地上有一个葫芦,还有一些干粮?” 雷有同四周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人。 他将葫芦拧开,发现是一葫芦清水。 “不知哪里来的好心人,居然还送吃的和喝的给我们。” 雷有同知道慕容缘饿了一天没有进食,他先试了一下,知道没有毒,将葫芦的清水放在慕容缘嘴边。 雷有同一只手扶着慕容缘,一只手将清水喂她喝下。 “那个好心人应该不会下毒的,他能够悄无声息地,放食物在这里,若想取我们性命,早就下手了。” “慕容姐姐,你先吃些东西吧,吃饱再给我。” 慕容缘被雷有同扶着坐起,也觉腹中饥饿,便不推辞,先喝了水,吃了几口干粮。 “雷公子,昨晚我们莫不是梦中?那阵飓风好生奇怪啊。飓风里面好像有一个巨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石头变的。” 雷有同也这么认为,他见慕容缘吃完了才吃。 “是啊,我感觉被一道大力击中,却又不痛。那道力度,一击就收,真不知是人是鬼。” 正在这时,天空中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喑哑寒碜。 “什么石头变的,是人是鬼?看清楚了,你们两个小娃,做我的孙子都嫌小呢。” 慕容缘和雷有同大惊,连忙往天上望去。 只见他们背靠的巨石上面,不知什么时候,盘腿坐着一个枯瘦老人。 这个老人须发全白,满面皱纹,好似粗糙的树皮,饱经沧桑。 那张脸,是岁月磨砺之后,留下的痕迹。 雷有同连忙向巨石上坐着的老人跪拜: “多谢前辈赐予我们清水和食物。请问前辈,昨晚那阵飓风里面,也是您老人家吗?” 雷有同说完往头顶再看时,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个巨石阵,除了那个天才,几乎没有人能够闯进如此之深。” “你们居然能够来到这里,虽然还不算到达此阵中心,也算难得。” 这个声音是从雷有同身后传来,他连忙回头。 巨石上面坐着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面前。 “我还以为你是四方山上的那群山贼,劫持了一个女娃,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雷有同和慕容缘这才完全看清这个老人。 老人眼窝深陷,深邃而明亮,不失威严。 老人个子矮小,消瘦驼背,两条腿哆里哆嗦,几乎站立不稳,弱不禁风。 雷有同和慕容缘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小沧桑的老人,行动还能如此迅疾。 老人眼若饥鹰,一直在雷有同面上扫视。 “你认识百里藏花?你身上怎么会有地藏神功的影子?” 雷有同见这个老人能够给他们带来清水和食物,似乎并无恶意。 “前辈好眼力。晚辈曾经机缘巧合之下,学会了地藏大愿神功。但晚辈并不认识您说的百里藏花是谁。” 接着,雷有同将他在自家山洞中发现一具白骨,里面有一本秘籍的事告诉了老人。 老人人影一闪,迅速到了雷有同身边,一本已经发黄的秘籍已经在他手中。 老人翻看这本秘籍,目光终于变得柔和,似乎有了泪光,却没有眼泪流出。 他看起来已经流干了眼泪,不会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没错就是这本秘籍,这还是她很小的时候,我给她的。这么说,百里藏花终于是回不来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雷有同见老人能够轻易将他怀里的秘籍取去,武功不知高到什么程度,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慕容缘见老人口中提到“百里藏花”的名字,忽然想起神针仙子曾经告诉过她,一个青衣美妇收养了母亲,那个美妇的名字里面就有“藏花”两字。 “前辈提到的百里藏花,是否在云南收养过两个孤儿?她们是一对姐妹。” 老人一直翻看那本地藏神功,喃喃自语。 “这本书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见了。她居然已经死在了雷家堡的山洞中。” 老人抬起头,注意到慕容缘在同他说话。 他走了过去,看了看慕容缘身上的绳索。 “这是麒麟筋,居然世上还有。” 他右手两只指头用力,啪的一声,慕容缘全身绳索终于折断。 “你怎么知道她收养了两个女孩子?” 慕容缘见这个老人一出手,就能捏断身上的绳索,大是佩服。 “前辈,因为她救的这两个女孩子中,有一个是我的母亲。” 老人眼中这才显露出慈祥的目光。 “如果那两个女娃中,有一个是你的母亲,这要算起来,你就是我的曾外孙女了。” 慕容缘恍然大悟: “前辈就是百里求贤?您口中的百里藏花是您的女儿?” 这个老人正是百里求贤。 巨石阵位于清风观西面,是他闭关修炼的地方,可以防止外人闯入。 这些巨石按照八卦方位而设,据说比当年诸葛孔明的八阵图还要深奥。 几十年来,百里求贤都在此石阵练功,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功力越发精纯。 百里求贤还有一个老对手,每逢这个时候也会进入阵中,找他比试武功。 算起时日,他的这个老对手也该到了。 百里求贤没想到两个年轻人,误打误撞也能闯进外围石阵。 “老夫正是百里求贤,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这个女娃是被这个少年抓住的。我昨晚要来救你,却发现他的身上有我女儿的功夫。” “今天早上,我看见这个少年对你以礼相待,便没有为难他,如若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取了他的性命。” 慕容缘终于知道这个老人是百里求贤。 她自己的母亲神针仙子,竟然是被他的女儿百里藏花收养长大的,算起来,她眼前的这个老人,还是她的曾外公。 慕容缘喜出望外: “原来昨夜那阵飓风就是前辈,哦不,曾外公。能够在这里见到您,我太高兴了,这里难道就是清风观了吗?” 百里求贤虽然知道了女儿百里藏花已死,但看见慕容缘也是动了亲情。 “好女娃,我女儿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你能够长到这般大,像极了你母亲。” “怎么曾外公见过我母亲?” “你母亲就在太湖岭,我去见过她几次,她都没有发现。五年了,我一直找不到百里藏花,没想到她还是先我而去。” “这位公子,你是为何会出现在雷家堡的密洞之中?” 第一百六十章 阵局 雷有同还来不及答话,慕容缘抢先答道: “曾外公,这位就是雷家的公子,雷有同啊。” 百里求贤上下打量雷有同,似乎并不相信。 “什么?你是雷有同?我曾经有个信物,在你小时候交给了你父亲,你应该随身携带着吧。” 雷有同一听百里求贤提到了灵罗玉佩,知道瞒不过去,又是跪下: “请百里前辈赎罪,那枚灵罗玉佩,晚辈已经遗失多时了。” 他说完只好将灵罗玉佩丢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百里求贤。 慕容缘也在一旁作证道: “雷家堡出事前,我也在的。这位真的就是雷有同公子。他曾经托我去将那枚玉佩取回来,我却没能帮他找到。” 百里求贤情知有异,急切地问道: “那枚灵罗玉佩虽然遗失,但我曾经私下里告诉过雷石师,要你拿这枚玉佩来拜师,可是有别人知道?” 雷有同和慕容缘都很少提起这件事,他们一时想不起来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情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只有那晚上的几人知道。” 雷有同突然想起和他打赌的栾少。 “哦,不,还有一人知道,就是和我一起将灵罗玉佩抵押的人知道。” “他是龙须镇的都头,叫做栾少。” 百里求贤追问道: “那个栾少长得什么模样?” “他眼睛不大,人却显得很精明。我一直错把他当做朋友,没想到他和他的父亲都是九幽的杀手。” 慕容缘补充道: “这个人腰中藏着一把软剑,很是阴毒,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百里求贤看了看慕容缘,知道自己不谨慎,收错了徒弟,心中不快。 “唉,都怪我,居然错信了小人。这么说,你的灵罗玉佩是遗失在了栾少手中。” “三个月前,他拿着这个信物来找我拜师,我问他雷家的事情,他都对答如流,我当时没有怀疑,已经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了。” 雷有同一听大惊,连忙问道: “怪不得我们一直都见不到栾少了,他居然冒充我的名字,来向前辈拜师,他是否还在清风观中?” 百里求贤道: “我闭关之时,他还在清风观。这个小人,我一定要重重惩罚他。” 百里求贤接着对雷有同和慕容缘说道: “你们可知我为什么每年这个时候,一定要在这个巨石阵中,闭关三个月之久?” 慕容缘和雷有同全部摇头表示不知。 百里求贤望着这些巨石说道: “这里的巨石阵图谱,是我随先帝从伏羲墓取出的五件宝物之一。它是轩辕黄帝手下大将风后所创八阵图,比三国时期诸葛武侯所摆的八阵图,早了两千五百多年。” “但这张图谱深奥难懂。我受先帝所托,在四方山上按照图纸摆出巨石阵,花了整整五十年时间,才将它所记载的阵法全部还原。” “想当年诸葛孔明只学会了其中一路蛇蟠阵的变化。他于鱼复平沙之上,垒石八行,相距二丈,便挡住了东吴陆逊十万精兵。” “我这里的八阵图却有当年风后所创的,完整八个阵法。分别是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和蛇蟠阵。” “普通人进入此阵,走不了多时就会迷路,只在外围死门、休门、伤门、惊门打转。连另外四个生门、杜门、景门和开门都见不到边。” “昨晚你们进来这里已是八阵图的‘开门’,比普通人又的确强了不少。” 雷有同昨夜被万太岁带领的那帮山贼追赶,又是黑夜,有路就走,哪里考虑到那么多门。 他抱着慕容缘,跌跌撞撞进入阵中,能够来到这里,已是奇迹,更和百里求贤有缘。 百里求贤对雷有同略加嘉许后,继续说道: “先帝让我在此处复原八阵图,就是要研究透这门上古绝技,点石成兵,保护江山长治久安。我却直到先帝去世后,都还没有完成他的托付。” “就在三年前,我终于按图复原了风后的八阵图,我以为大功告成之时,却有一个天才高手闯进了阵中。” “他从正东生门进来,往西南休门出去,复从正北开门进来,转眼便来到阵心,老夫的面前。” “若是按照八阵图的摆设,普通人根本是不能识别这八个阵的诸多变化,又怎么能够轻易破阵,攻到阵的中心?” “老夫心生疑惑,他却不屑一顾。接下来,随我怎么变幻巨石阵型,他都能立即随机应变,根本拦不住他。” 雷有同心有所想,脱口而出: “百里前辈,难道此人也有这张图谱不成?他早就将这些变化全部研究透了?” 百里求贤却摇头道: “此人名叫瞽目神侠易春秋,天生是个瞎子,又如何看得见这张图谱。他不用眼睛,只靠听觉和嗅觉,便能随心所欲地在此阵进进出出。” “此人功夫奇高,他进入阵中和老夫比试武功,只输了一招,而那一招却是老夫成名已久的绝招。” “于是老夫和他约定,我随意打乱阵型,每年这个时候,万物萧杀,静寂无声之时,给他三个月的期限,看他能否再次进入阵中。” “如果他还能进来,我便和他切磋武艺,一较高低。他若赢了,我要传授两门神功给他,他若输了,我只需要传授一门神功,作为回报。” “前面两年他都进来了,比试却输给了我两次。我按照约定,将我的落花掌法和百花拂尘教给了他。” “我根据他的入阵路线,又研究出了第九种变化,已经超过了先人,正在等着他第三次入阵检验。” “算起来这个时候,他也差不多到了,只是不知道我的第九种变化他能不能闯得进来。你们一起随我进入阵中等待吧。” “如果今日,他还没能进来阵中心,那么他就闯阵失败,我们也不等了。我直接出关,去收拾那个冒充你的栾少。” 百里求贤对曾外孙女慕容缘和雷有同都有好感,他已经把他们当做了自己人,毫不避讳地将二人带进了巨石阵中心。 慕容缘关心曾外公,她进入巨石阵中心后,立即问道: “曾外公,您的绝技向他越传越多,如果没有新的东西传授又会怎样?” 百里求贤非常得意地说道: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我还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轻功和‘清风剑法’没有教他,另外两门先天神功和地藏神功也还保留着的。” “如果今天他依旧能够入阵,而且打赢了我,再教他两门绝招倒是无妨。” “我想,我是一定不能再多创出一种阵型变化了,这个巨石八阵图也只能到此为止。老夫也是愧对先帝设想,以为此阵当真是无人可破啊。” 百里求贤说到这里,脸色略微变了一变,显得有些苦涩。 “他还是进来了。咦,不对,怎么会是两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试局 李世三人在清风观中,也得知了栾少假冒雷有同的事情。 淡饭道长和清汤道姑在清风观大殿看茶,答谢三人出手相救。 李世向淡饭和清汤两位道长问道: “不知道令师尊闭关到何时才能出来?我们因为雷家案情有了新的发现,有要事想要请教令师尊。” 淡饭道长后背擦了李世给他的七花续命膏,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大是感激。 “计算时日,家师应该在本月出关。恩公如果要找师父询问事情,可以在此住下等候。如果着急的话,我还有另一个法子见到师尊,只不过……” 淡饭道长看了看清汤道姑,清汤道姑猜到了淡饭接下来要说的话,朝他点了点头。 淡饭道长得到清汤道姑的首肯,便接着往下讲到: “家师曾经说过,他闭关之时,倒是允许我们四个徒弟各有一次机会,前去观摩的。只不过,我们四人愚钝,没有一次能够闯过家师设置的关卡。” 李世觉得奇怪,探身询问: “一般闭关都是不允许打扰的,为何百里前辈并不避讳?他又为何设置难关,让你们无法闯关?” 淡饭道长和李世一见如故,便不再隐瞒,向他说道: “师父明曰闭关,实则是在推演一种上古八卦阵法。三年前他阵法已成,还一直需要寻找破阵印证之人,故允许我们前往测试他的阵型。” “大师兄和我们都分别进入过师父所设阵中,却连那阵的外围都闯不过去,所以我们都放弃了尝试。师父知道闯阵的确不易,也并不强求。” “师父提到过,曾经有一个高手,冲破过他摆出的阵型,故他还在绞尽脑汁,变化出新的阵法。” “每年这个时候,师父的闭关,都是他和那个高手,互相切磋技艺的时候。” “我在想,恩公救了我们。你如果有缘,能够闯进师父的阵中,让师父知道阵型弱点,他是求之不得,一定不会怪罪的。” “恩公只要告诉他今日清风观所发生的事情,是我们允许你去闯关的就好。” “到时候,你再向师父询问雷家案情的心中疑惑,师父也一定能够倾囊解惑。” “只不过师父有令,每次尝试闯阵,只能一人,旁人也不得观摩。所以三位需要商量一下,到底由谁前往一试?” 李世望了望身旁的快剑秦林和余震白。 快剑秦林右手受伤,余震白不??八卦。 两人均在摇头。 “你别看我们,我们对于破阵一窍不通。再说了,案情的关键问题,也在你的心中,如果有机会见到百里前辈,你不妨一试。” 李世见二人将机会让给了他,便不再推辞,起身向淡饭道长说道: “小时候,我师父曾经简单和我讲过周易八卦,但我之所学,只是皮毛而已。” “为了早日查出雷家案件真凶,我愿意一试。不知道百里前辈所设阵型,现在何处?” 淡饭道长也起身向李世说道: “如此甚好。家师闭关的地方在清风观西面不远处,那里有一片巨石林立,你只要能够进到阵型的中心,就算闯关成功了。” 清汤道姑也感激三人的及时出手相救,她接着补充道: “此阵看似简单,实则变幻万千,奥妙无穷。我之前进去过一次,居然三天三夜也走不出来,还是师父见我可怜,把我带出去的。恩公一定要多加小心。” “闯阵时,旁人不能在场,闯阵能否成功,就要靠恩公的造化了。” 李世见清风观两位高徒能够给他这个机会,早日拜见百里前辈,决定一试。 “感谢二位相告,事不宜迟,你们在此歇息养伤,我去尝试拜见百里前辈,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李世说完,辞别了清风观道士和两位朋友,按照淡饭道长所示,往清风观西面寻去。 “咚、咚、咚。” 几声竹棍点地的敲击声,有节奏地伴随着一个老人,从北往南,往四方山走来。 这个老人身穿黄色的旧袄,眼球灰白,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靠竹棍不断向前探索赶路。 “若不是要教训那个恶人,我差一点赶不上百里老英雄的相约了。” “那个恶人心肠狠毒,居然杀了陈员外一家五口,只是因为陈员外家里的一只狗朝他吼叫了几声。” “那小子身上居然有百里老英雄先天神功的底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一定将他杀了祭天。” “我一犹豫,那小子就跑了,我来这里倒要问问百里前辈,这个人是不是他的徒弟。” “等会儿我再一次破了百里前辈的阵法,不管比武输赢,我都要百里老英雄传我先天神功。” “那小子的气味我已经记住了,只要百里老英雄点头,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瞽目老人,沿着四方山的道路,往清风观而去。 一个蓝衣道士,和他擦肩而过。 那个蓝衣道士突然止步,又重新回到瞽目老人跟前。 “前辈可是瞽目神侠易春秋?” 那个瞽目老人停住不前,鼻子动了两下: “一股清风观的香火味,百里老英雄曾经带我去过清风观,他的四个徒弟见过我。” “大徒弟粗茶,身上一股土味,唯唯诺诺。不是。” “二徒弟淡饭,身上一股木味,谨小慎微。不是。” “三徒弟清汤,身上一股水味,优柔寡断。不是。” “四徒弟寡水,身上一股金味,惺惺作态。” 他又用鼻子朝身前的蓝衣道士嗅了几嗅: “你是百里老英雄的四徒弟,寡水。” 蓝衣道士立即向瞽目老人拜道: “易前辈好厉害的记忆。” “那日家师向我们介绍您时,我虽然站在他的身后,但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没想到易前辈居然一下子就能认出我来。” 寡水道长暗算大师兄,闯了大祸,原本是要下山暂避风头。 他却想到师父闭关,并不知道自己所犯罪行。 师父允许他们闯阵,如果他能够尝试成功,便可以要求师父传授一门绝技。 这也是他能够学得先天神功最后的机会,所以他还留在山上并未离去。 他一天时间都在巨石阵周围游荡,想要先从外围弄清楚这些巨石的摆放。 刚巧瞽目神侠易春秋如约前来破阵,被寡水道长远远望见。 “师父曾经向我们介绍,这个瞽目神侠易春秋,有破阵的法门,我倒要想办法向他讨教讨教,如此就能进入阵中了。” 他故意装作碰巧经过的样子,来到瞽目神侠易春秋面前,大献殷勤。 “果然是瞽目神侠易春秋,易前辈。晚辈正是寡水,师父让我在此迎接您多时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谀局 瞽目神侠易春秋,睁着他灰白的眼睛,一脸疑惑: “怎么,百里老英雄害怕我不来?要你来这里等我?” 寡水道长连忙向易春秋鞠了一躬: “那倒不是,师父知道瞽目神侠是一定不会失约的。他要我来这里等候,是要告诉易大侠,今年的阵并不好破,要易大侠做足准备。” 易春秋灰白的眼珠居然能翻出白眼。 “哼,你师父的巨石阵虽然巧妙,但他千变万化,任然有迹可循。” “我是用心观阵,以形破阵,以不变应万变,他却痴迷于诸多无用的花哨阵型。” “今年看他还能摆出什么新的花样?我倒想知道,你口中的并不好破,到底是有多难。” 寡水道长连声恭维道: “我也觉得,只要是前辈出手,这个巨石阵焉有不破的道理。” “师父其实也是很佩服易大侠的。他一直在我们师兄弟几个跟前说起,天下能够破此阵法的只有易大侠一人。” 瞽目神侠易春秋听了寡水道长的称赞,非常受用。 他用竹竿往前一指: “你师父摆的巨石阵就在不远了吧,我今日可以带你进入阵中,也让你见识一下我和你师父比武的本事。” 寡水道长却连连摆手道: “多谢易大侠美意,只是我师父有令在先,大侠去破阵之时,不允许我等旁观。” “唉,可惜了,可惜了。我也很想目睹易大侠和我师父切磋技艺时的潇洒风采啊。” 瞽目神侠易春秋听了,嘲笑百里求贤的迂腐。 “这就是你师父不对了。你们都是他的徒弟,武功也最好全部传授给你们,还怕什么观摩?” “我听说你们几个师兄弟,每人只学了他的一门功夫?也太小气了。我每年能够闯入他的阵型,他都至少要教我一门神功。” 寡水道长跟着易楚秋,往巨石阵方向慢慢行去。 “易大侠所言甚是。晚辈只学了师父的清风剑法,还不够火候,不足挂齿。不知道师父他有没有把这门剑法教会前辈?” 易春秋又停住了步伐。 “清风剑法?这个百里老英雄倒还没有教我。他会的绝技还挺多嘛,我恐怕慢慢都会让他传授出来。” “易大侠武艺高强,又有破阵的天赋,世间难寻,再加上师父的这些神功,您才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啊。” 寡水道长为了更好地拍马屁,向瞽目神侠易春秋竖起了大拇指,发现他根本看不见,有些尴尬,将手收回。 “师父曾经说过,如果我们几个师兄弟也能进入阵中,他也可以再传授一门绝技给我们。” “易大侠能否指点一下破阵的诀窍给我?让我也能学到师父更好的绝技?” 瞽目神侠易春秋一身正气,嫉恶如仇。 他平日里行走江湖,别人往往嘲笑他是个瞎子,没有人如此赞扬他。 今日他听了寡水一路猛夸,心中甚是高兴。 但当他听到寡水要向他讨教破阵的诀窍时,却嗤之以鼻。 “破阵讲究天赋和缘分。老夫也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你师父摆出的阵法,激发了兴趣,慢慢摸索出来的规律,不是说传就传的。” 寡水道长见他阿谀奉承了这么久,说到关键问题,这个瞎子居然还有所保留,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师父说我们四个徒弟中,我最能继承他的衣钵,应该是最具天赋的那一个。” “前辈跟我们清风观如此有缘,不妨也将这门破阵的法门传授给我,在下对易大侠感激不尽。” 寡水道长说完,往易春秋拜了几拜,斜眼看他。 瞽目神侠易春秋,不以为然。 “我看未必,你师父坐下四个徒弟中,粗茶愚钝,淡饭瘦弱,你华而不实,恐怕只有那个女徒弟还有资格受他衣钵。” “只是那个女娃也还年轻。女孩子家,未必耐得住清修的寂寞。” 瞽目神侠易春秋识人不用眼睛,却更能知道对方的优劣,一语道破。 寡水道长见口水流干,这个瞎子还是执迷不悟,油盐不进,心中大为恼火。 他们两人来到了巨石阵前,易春秋往前方巨石劈了几掌,掌风呼啸。 “果然你师父又有了新的变化,时间不早了,我要进去了。” 他用掌风探明了巨石方位,说完就要入阵。 寡水道长知道,只要这个瞎子进了阵中,自己根本找不到他。 他苦心积虑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哪里肯依。 “易大侠且慢。咦,那不是我师父吗?他怎么也出来了?” 易春秋未及多想,侧耳倾听,却怎么都没有听到声响? “你当真见到你师父出来了?难道他的轻功已经练到了踏雪无痕?” 寡水将口中铁树叶拿在了手上。 “是啊,你看,师父很快就要来到易大侠的面前了。师父好啊,徒儿已经将易大侠接来了。” 易春秋弯着腰,依旧什么也听不清楚,这时正好一阵冷风刮来,他心中更是吃惊。 “难不成这个百里老英雄,御风而行?他才不愧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啊。” 易春秋的注意力全在呼呼的风中,突然只觉左耳一凉,鲜血直喷。 “什么人敢暗算我?” 易春秋将竹竿挥舞,却找不到来人的兵器,只听到寡水一声惨呼,似乎也受了重创。 “哎呀,师父,你为何要连我都杀?” 易春秋真的以为是百里求贤骤然来袭,更是惊讶: “百里老英雄,你是疯了吗?为什么连你的徒弟都不放过。” 他话音未落,右耳不知被什么东西刺入,又是鲜血淋淋。 “不对,我身前三尺没有半个人影,是你在搞鬼。寡水,你为何要这样做?” 寡水见两下奇袭奏效,便不再伪装,起身对易春秋笑道: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让易大侠见识见识我的清风剑法,前辈以为如何?” 易春秋天生没有视觉,全凭敏锐的嗅觉和过人的听力,判断周围情景。 他一只左耳被寡水削掉,右耳又被刺聋,比将他重伤还要难受。 易春秋只觉得周围声响,错乱不齐,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又是一个好狠毒的恶徒,百里老英雄真是瞎了眼睛。” 寡水知道易春秋武艺比自己高出十倍,就算骤然出手,重伤了他,依然没有胜算把握。 他假意呼喊师父出来,见到易春秋侧耳倾听,顿时有了主意。 他两道清风剑法,只攻击易春秋的双耳,让他听觉错乱,果然看见易春秋极不适应,东倒西歪。 “易大侠,我并没有让你受到重伤,只是想让你指点一下破阵的诀窍,我就可以进入阵中,让师父传授我一门神功而已。” “刚才我好言相询,易大侠却不肯传授,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也是易大侠自找的啊。” “恶徒,还有脸叫我传授你破阵的法门,没门!纳命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残局 瞽目神侠易春秋,利用仅剩的左耳听觉,听声辨位,向寡水说话之处飞去。 他一根青竹竿,就像一道闪电,轰的一声,刺入了一棵大树。 “糟糕,还是偏了。” 寡水站在树旁说话,冷不防这个瞎子一竹竿刺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青竹竿一击之威,风云突变,四象重生,易春秋身前身后尽是八卦光环。 寡水被青竹竿击中大树,产生的风浪震飞,心中大惊。 “这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八卦风云四象剑,没想到这个瞎子还会这个绝世武功。” 这风驰电掣的一击,居然从他身旁划过,深深地刺入了旁边树中。 易春秋毕竟听觉不对称,对身前发声之人的位置判断,出现了偏差,让寡水死里逃生。 寡水道长被易春秋的这根竹竿,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 “差点忘了,这个瞎子还有听力,他武功犹在,我仍要小心。” 易春秋拔出竹竿,往身旁挥舞,八卦光环笼罩全身,却自己在和空气搏斗。 寡水悄无声息地慢慢往远处退去,不敢再说话惊动。 他左手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大石头,往易春秋身旁扔去。 易春秋足竹竿寻声而动,那块大石,被击为齑粉。 “好厉害的武功,好在我是破坏了他的听力,否则我在他手下走不了三招。” “现在这个瞎子行动还非常迅疾,我要攻他下盘才行。” 寡水又捡起了一块石头,往天上抛去,石头下落的地方在易春秋身后。 他催动铁树叶,看准石头落地,一道绿光击向易春秋小腿。 易春秋只听到了有东西下落,以为寡水从上往下袭击,就势往地上一滚,竹竿如毒蛇吐信,准确无误地将那块石头击碎。 他自己右边小腿却突然剧痛,被一道绿光穿过,胫骨已被击得粉碎。 易春秋腿上疼痛,痛彻心扉,不料又是一道绿光,击中他的右胸。 他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清风剑法原来不是用剑,而是暗器。” 易春秋知道自己听力受损,无法准确发现寡水的方位,处处被动,已经受了重伤。 他运起功力,将竹竿往雪地里插去。 竹竿周围积雪纷纷翻腾上滚,围着他一圈,一个八卦图案,往外面震去。 寡水虽然离易春秋很远,也觉得地动山摇,站立不住,转眼间翻滚着的雪花就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瞎子好深厚的内力,八卦风云四象剑果然厉害,这么远都能够打过来。” 他在还未跌倒之时,隔着雪花,又是一道清风剑法往易春秋袭去。 易春秋察觉动静,竹竿宛如龙形,挡住了铁树叶。 他记明方向,左手击地,整个人腾空而起,竹竿化作鹰嘴,直刺寡水。 寡水大惊,运功将铁树叶斜着刺向易春秋,以求自保。 易春秋左耳听到风声,竹竿灵龟上挑,击落了铁树叶。 他来势不减,左手一掌往寡水头顶落下。 “我命休亦,没想到这个瞎子重伤之下,还能取我性命。” 寡水眼看自己要命丧易春秋的掌下,却发现那一掌稍稍有点歪。 易春秋一掌原本是击向寡水的天灵盖,要手刃这个恶徒。 他腾空之时,左耳听到呼呼风声,右耳却听不见声音,定位的方向还是偏了少许。 寡水只觉得肩膀好似脱臼一般,那一掌击在了他的右肩边缘,只是擦到了皮肉。 他顺势往后飞出,翻滚了几个跟斗,一条手臂抬不起来。 寡水不敢待在原地,他左手摸到两个大石,纷纷往易春秋左右击去。 好在寡水是左撇子,右肩受伤还能再战。 他的左手再次操纵那片铁树叶,趁易春秋被那两块大石干扰之际,划出一道无声绿光,击穿了易春秋的左掌掌心。 易春秋口吐鲜血,全靠竹竿支撑才没有摔倒。 他手脚受伤,渐渐不支,慢慢坐在了雪地中,周围一摊鲜血阔散开来。 “老瞎子,还有两下子嘛,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你肯将入阵的法门讲出来了吧?” “你已经是个残废瞎子,现在手脚也残废了,已经彻底完蛋,我劝你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吧。” “如若不然,我的清风剑法就不只是击穿你的手脚了。” 易春秋瞽目翻动,浑身抖动,怒不可遏。 “你这个清风观的逆徒,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如你所愿,你最好现在就出手吧。” “好,你那么想死,没那么容易。信不信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寡水又催动铁树叶,想要废掉易春秋的右手,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再慢慢折磨拷问。 他如法炮制,先扔一块大石头,转移易春秋的注意力。 铁树叶绿光呼啸而至,眼看就要得逞。 一道青衣人影闪过,拳头泛起金茫,一拳向绿光击去。 “轰”的一声大响,绿光黯然失色。 李世冷峻的面孔紧盯着寡水道长。 “一开始我以为是清风观的人在和坏人打斗,没有及时出手,没想到真正的坏人却是你这个道士。” 李世离开清风观,前往巨石阵,刚刚靠近,只觉得脚下一阵震动,远处好似有人打斗。 他围着巨石外围,转了一个大圈,终于看见两人。 其中一个蓝衫道士,咄咄逼人。 另一个瞽目老人,浴血跌坐。 李世分不清善恶,只在远处观察,却发现这个道士,口出恶言,出手狠毒。 那个老人功夫虽然精纯,但视觉和听觉不便,眼看又要重伤。 李世不再犹豫,挺身而出,接下了那道恶毒的绿光。 寡水道长吃惊地看着李世说道: “居然还有人来清风观的禁地管这个闲事,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个残废瞎子是你什么人?我劝你少管闲事,免得招来杀生之祸。” 李世双拳泛起金茫,交叉叠在胸前。 “你是清风观的人?早上清风观大敌当前,你不去御敌,却在这里欺负一个残疾老人,真是败类,我替百里前辈不齿。” 易春秋听的真切,知道来了一个青年,向他大喊: “这位少侠,小心他的暗器,他能以气驭剑。” 寡水道长活动了一下右肩,知道运转已无大碍,有恃无恐,催动铁树叶,刺向李世。 李世挥舞双拳,以奇妙的步法,躲过了铁树叶,往寡水身前击去。 寡水将双手藏在袖子里面。 他的袖子突然变成了千丝万缕,就像两道拂尘,迎向李世的拳头。 李世只觉得眼前冒出了千万朵鲜花,五颜六色,但每朵鲜花都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将他吞噬。 “小心,这个逆徒居然还会百花拂尘,你不要管眼前的幻像,只往最中心的那朵鲜花花蕊,用力击去。” 跌坐在地的易春秋听出了寡水使出来武功是百花拂尘,一声大喝。 这门功夫百里求贤因为巨石阵被破,依约传授给了易春秋,故他也知道百花拂尘的弱点。 寡水道长和清汤道姑约会,也偷偷学会了这门功夫。 李世脚步不停,依言双拳合力一击,四个拳头相交,只听到“咔咔”两声。 寡水道长的百花拂尘空有幻相,最忌讳硬碰硬。 他被易春秋喝破了功夫要害,不得已只能出拳抵挡,哪里挡得住李世的神拳。 寡水双腕齐断,再也不能出招,也是一个废人。 他痛的大叫,立即转身,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李世想追,却牵扯到了胸口旧伤,疼痛不已。 “原来少侠也受了伤,让这个逆徒跑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闯局 李世见自己追不上那个逃走的道士,便过去将地上受伤的老人扶起。 “前辈赎罪,都怪我一时不辨是非,出手晚了,让坏人得逞,让前辈受伤。” “这不怪你,也是我没有分辨清楚,这个坏人的险恶嘴脸。” 瞽目神侠易春秋受伤不轻,全凭一口真气说话。 “年轻人,我听你的拳法很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易春秋受伤最重的地方是他的右胸,鲜血汩汩,冒个不停。 李世用七花续命膏给易春秋伤口敷上。 他撕下衣衫下摆,包扎妥当,终于给易春秋止了血。 “在下原是龙须镇的都头李世,因为调查一桩命案来找百里前辈。您也是来破这个巨石阵的吗?” 易春秋点头道: “老夫易春秋。我每年这个时候,都和百里老英雄有个约定,他用巨石摆出阵法,让我闯关。前面两次侥幸被我成功闯入,这是第三次了。” 李世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瞽目老人就是淡饭道长口中的破阵奇人,当下拜倒: “原来是易前辈,久仰久仰。那个逃走的道士当真是清风观里面的人?” 易春秋感到有些虚弱不支。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个道士是百里老英雄的四徒弟,寡水。心术不正,想要我教他破阵的法门,我不肯,他就偷袭于我,要用武力逼我就范。” “百里老英雄收的徒弟,个个都不怎么样,我如果这次破阵成功,可要好好说说这个百里了。” 他说完这句话,灰白的眼睛已经闭上,居然睡着了。 李世知道他失血过多,正在虚弱之时,不敢惊扰,便在一旁守候。 天色渐晚,远处有几个零星的火把,慢慢向李世和易春秋藏身的地方寻来。 李世发现举着火把的人,是早上进攻清风观的那群山贼,他们骂骂咧咧,好似在搜寻什么东西。 李世担心易春秋重伤之下,无法首尾相顾,便抱起易春秋,往巨石后面躲闪。 又是一道黑影,好像是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从远处另一面巨石处,进入了石阵之中。 李世发现,那群山贼是跟着前面的黑影来的,但是山贼们却在巨石面前,有所畏惧,止步不前。 李世一直等到山贼离去,才探身出来,阵中已是漆黑一片。 “刚才的身影好熟悉,天太黑,看不清楚,会是谁呢?” 李世担心易春秋的安危,一直守在身边。 易春秋睡了一夜,终于幽幽醒转。 他察觉到李世守了他一夜,心里很是感激。 “我这是在哪里?天已经黑了啊,我睡了多久?” 李世赶紧将易春秋扶起。 “前辈睡了一夜,晚辈未敢惊动,眼看就要天亮了吧。我们就在巨石阵的边缘,还没有入阵。” 易春秋却显得很着急。 “我又耽误了一天啊。今日已是我和百里老英雄约定破阵的最后一天,我身受重伤,恐怕来不及了。” 他察觉到李世在帮他擦拭衣服的血迹,便用竹竿指着李世道: “李世少侠,你肯不肯再帮我一个忙?” 李世赶紧问道: “易前辈但有吩咐,晚辈力所能及,义不容辞,请问老前辈需要晚辈做什么?” 易春秋缓缓说道: “按照约定,我今日需要进入百里老英雄所设阵型的正中心,才算成功,但我现在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希望少侠协助我一起破阵。” 李世原本也是要进入阵中,找百里求贤问话,听到瞽目神侠易春秋相求,频频点头。 “晚辈也是要来破阵的,但晚辈资质愚钝,恐怕还破不了这个大阵,前辈若肯指点,求之不得。” 易春秋将竹竿点地,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大圆。 他一边画,一边说道: “少侠如果肯相助于我,真是太好了,现在我就同你说说这个阵的奥妙和破法。” “这个巨石阵是百里老英雄按照风后八阵图所设,共有八个阵法。” “八阵中,天、地、风、云为‘四正’,青龙、白虎、朱雀、螣蛇为‘四奇’。” “我以前破阵,只靠听觉和嗅觉,便能感知天地方位。任他如何改变巨石位置,都拦不住我闯到阵的中心。” “要知道‘八阵图’的组成,是以乾坤巽艮四卦,为天地风云正阵。” “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 “西南者为坤地,坤为地阵。” “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阵。” “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 “以上诸阵便是八阵图的根本。百里老英雄辅以金木水火,龙虎鸟蛇,作为奇阵,却也万变不离其中。” “他的四奇布阵是左为青龙阵,右为白虎阵,前为朱雀鸟阵,后为玄武蛇阵,围绕着天地风云,正好八八六十四阵。” 易春秋说到这里,他的竹竿也在地上划出了一个八卦图。 图中铁画银钩。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内圆外方。 “正所谓眼见不一定属实,百里老英雄的八阵图,生死之门千变万化,极具魅惑,故普通人很难破阵。” “我原本就看不见,在这一点上,根本不受影响。我的这对瞽目,反而成了我破阵的优势。” “要破百里老英雄的八阵图,我们只要弄清楚天地风云的四方方位,便能忽略他阵中的万千变化,如此便能破阵。” 李世原本学过周易八卦,听了讲解,对易春秋画的图案一目了然,已经记在了心中。 他心中尚有疑惑,便向易春秋询问: “我所知道的八卦,还有震离坎兑四卦,为何不在阵中?” 易春秋点头道: “看来少侠对于八卦也是有一定的见解。震为雷,离为火,坎为水,兑为沼泽。” “眼下的四方山,这四样东西都不能对应,所以老夫化繁为简,将这四卦忽略不计了。” “但真正的布阵高手,绝不照本宣科。他们既会因地制宜,又能再加上这四卦阵相,作为正阵,才更加高深莫测。到那时,恐怕老夫也不能轻易破阵了。” 李世终于又学到了兵法上面最难掌握的八卦阵法,他深深向易春秋拜了一拜。 “感谢前辈不吝赐教,令晚辈茅塞顿开。事不宜迟,按照前辈指点,晚辈背着您,一起闯阵吧。” 清晨,百鸟争鸣。 百里求贤将慕容缘和雷有同带进阵中,忽然听到有人闯了进来。 “他终于还是来了,咦,不对,居然是两个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配局 百里求贤听力绝佳,已经听出了是两人进入阵中。 “我这第九种阵法,仍是难不倒瞽目神侠易春秋。这个阵的变化,我已黔驴技穷,只好到此为止了。” 李世背着瞽目神侠易春秋,脚踏八卦,身若游龙。 他按照易春秋的指示,凭着过人的记忆,穿过了重重阻碍,终于闯阵成功。 慕容缘看见李世进来,又惊又喜,刚想冲过去,又立即止住了脚步。 雷有同乍见李世,又悲又愤,转身看了慕容缘一眼,心中无比酸楚。 易春秋在李世身上,用鼻子往前,用力嗅了一嗅。 “今日阵中,很多人嘛。百里老英雄和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是个女娃。” 易春秋朝着前方,大叫一声: “百里老英雄,这次你的这个阵,既不是飞禽,也不是走兽,犹如海纳百川,包罗万象,我们真是差一点没有进得来。咳,咳,咳。” 百里求贤身形一动,已经到了李世身前。 “你受了重伤?这个年轻人又是谁?” 百里求贤说完,将易春秋的手腕抓住。 他三指搭在易春秋的脉搏上面,脸色微变。 “血行缓慢,气若游丝。易大侠,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才行。快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易春秋另一只手,用竹竿轻轻敲了一下李世的肩膀。 李世将易春秋放下。 百里求贤和李世一起,扶着易春秋,靠着一面巨石坐下。 慕容缘和雷有同也围了过来。 李世见到这两个人,向他们分别点了点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易春秋咳了几声,缓了一口气,向百里求贤说道: “百里老英雄,我敬重你武艺高强,阵法精妙,在当今武林出类拔萃,无人能及。可您怎么收的徒弟,这般可恶?” 百里求贤以为易春秋也知道了,他错将栾少当做雷有同,收为关门弟子,脸色异常难看。 “都怪我,识人不准,一时失察,让宵小得逞。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冒名而来的小人。” 易春秋摇着头说道: “什么冒名而来的,那个寡水不是一直跟着你在清风观的吗?就是他打伤的我。” 易春秋说完,将寡水暗算他的事情,全盘托出,说得百里求贤,无地自容。 “这个逆徒,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辱没了我的名声。易大侠,我教出来的恶徒,对不住你,我百里在此向你赔罪。” 瞽目神侠易春秋已是个六十岁老人,百里求贤还比他年长二十岁。 易春秋见百里求贤诺大年纪,居然在他面前立即认错,毫无架子,能屈能伸。 他心中大是佩服,一股恶气已经消了大半。 “百里老英雄不需要向我赔罪了。我全靠这位少侠搭救,已经教训了你的徒弟。他叫李世,我此番能够破掉这个大阵,也全靠他的帮助。” 百里求贤将李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慕容缘。 “你们二人莫非兄妹?为何这般相像?他也和神针仙子,生得一般模样。” 慕容缘终于脸上有了笑意: “曾外公,你的眼力真好。他就是我的亲哥哥,原名叫做慕容世杰。也是您的曾外孙。” 她说完抓起李世的手说道: “李世都头……,哦不,哥哥……,是这位百里前辈的女儿,百里藏花收养了我们的母亲,他是我们的曾外公。” 慕容缘第一次叫李世为“哥哥”,十分别扭,把雷有同听得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怎么慕容姐姐会说李世是她的亲哥哥,名字叫做慕容世杰?我才离开了几天,这世界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百里求贤第一眼就察觉到李世的模样,和神针仙子相似,又和慕容缘也有七分相像,没想到还真是他的曾外孙。 他摸着胡须,哈哈大笑: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啊。如此我们亲人能够团聚,还得多谢了瞽目神侠,易大侠啊。” 易春秋听说救了他的李世,居然是百里求贤的曾外孙,也觉得巧上加巧。 “恭喜百里老英雄,今日能够和曾孙们相逢相认,可喜可贺。早知您有了这么好的曾孙,还去教那些个逆徒做什么?” “按照约定,我这次也是闯阵成功了。但我受了重伤,我们比武是比不了了,我还有一个法子,能够在武功上,向老英雄请教。” “如果我的这个法子,老英雄觉得公平,可以一试的话,我若赢了,您也要按照约定,教我两门神功才行。” 百里求贤原本就因为徒弟寡水伤了易春秋,感到十分内疚,现在又见他把自己的曾孙李世带来面前,更是高兴。 “我全部都听你的。你说吧,有什么法子可以在武功上一较高低,只要能够做到,无有不从。” 易春秋按着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昔日黄石公要传太公兵法给张良,往桥下脱履三次,考验其诚。我武功虽然不如你百里老英雄,但教徒弟的本事未必比你差。” “今日我们都只花半天时间,将我们的武功各自传授给一个年轻人,让这两个年轻人用学到的武功,互相比试。谁能获胜,就视为谁赢可好?” 百里求贤心想,这个瞽目神侠易春秋,还是在讽刺他收徒弟的事,不好反驳,只好答应: “这个办法也亏你能想得出来。这几个年轻人怎么分配?” 易春秋说道: “这个也讲究缘分。你带的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进入阵中,你就在他们两人中挑选一个。我带的李世进入阵中,我就传授李世吧。” 百里求贤不知道李世功夫如何,听了易春秋如此安排,心中大喜。 “这个雷有同已经学会了地藏神功,看他的功力也有二十年以上,岂是普通人能够比赢的。” “我只要稍稍点拨,他体内的光圈护盾就可以作为攻击的手段,这场比试,看来还是我赢定了。” 他只怕易春秋反悔,立即说道: “好啊,一言为定。我就在半天内,将我的功夫传授给这个雷公子,让他代表我出战。” 百里求贤说完,牵着雷有同,走到了巨石阵中心的另一边。 雷有同心中原本不愿意,但他在李世面前更不能认输。 他心想有百里求贤这样的高人指点,一定能把李世比下去,好让慕容缘刮目相看。 他又转念一想: “刚才慕容姐姐不是说李世是她的亲哥哥,还叫做慕容世杰,我怎么能赢了我的大舅子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传局 慕容缘留下来照顾瞽目神侠易春秋。 易春秋胸有成竹,将他的“八卦风云四象剑”,传授给李世。 “李少侠,你天赋奇高,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面,领悟到八阵图的无穷变化。这套剑法你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学会。” “今晨我们俩闯阵之时,我教你的步法,就是我‘八卦风云四象剑’的步法。” “今日的比试,我就传你‘八卦风云四象剑’。” 李世一听到这个剑法的名称,立即向易春秋跪下: “易前辈,这套剑法是道家的至尊剑法,相传是上古黄帝手下,大将神皇所创。” “当年黄帝与蚩尤一场大战,山崩地裂,血流成河。大将神皇用这套剑法,斩饕餮,擒浑沌,收穷奇,镇梼杌,打败了蚩尤手下四大恶兽,一战成名。” “晚辈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前辈如此垂青,将这门绝世武功,传授给我,真是受之有愧。” 易春秋佯装怒道: “这是老夫与百里老英雄之间的比试,事关荣辱,你一定要学,还要获胜,这样就对得起这套绝世剑法了。” 易春秋用竹竿将李世扶起,不管他答不答应,继续说道: “你可曾记得,我在雪地里面画的一个八阵图?你把它想象成身前的剑招,那里面的每一划,都是一道剑光。” “你记住我八卦风云四象剑的口诀。” “剑间有剑、万物皆剑。” “以前为后,以后为前。” “进无速奔、退无遽走。” “四头八尾,触处为首。” “奇正相生,循环无端。” “首尾相应、隐显莫测。” 易春秋说完,将竹竿缓缓伸出,让李世学着比划,口中依然念念有词: “外方内圆,其形象天,云主四角,动用无穷。此为天剑云势,剑意翻天覆地。” “剑势后冲,龙变其中,剑势前冲,伏虎将搏。此为龙剑虎势,剑意物换星移。” “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始则无形,变为翔鸟。此为蛇剑鸟势,剑意波谲云诡。” “势临霄汉,飞禽伏藏。退位龟守,剑能屈伸。此为龟剑守势,剑意万夫莫敌。” 他一套剑法使完,刚好画完了那个八阵图。 李世原本就已经记住了易春秋在雪地里面画的图案,跟着他用剑招使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易大侠的剑招已经蕴藏了八卦的奥妙,难怪他能够轻易地破掉百里前辈的八阵图,真可谓机缘巧合啊。” “昨日易大侠明是给我讲解八阵图的破法,暗中已经将这套绝世剑法传授给了我。” “难怪易大侠能够想到让百里前辈传授武功比试的法子,他一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李世用手指学着易春秋比划,居然指尖也有龙吟。 他心中空明,与这套剑法合为一体,龙虎蛇龟,跃然脚下,苍黄翻复,疾如旋踵。 李世身前身后,尽是八卦光环,看得慕容缘更是欣喜,十分敬佩。 易春秋见李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能融会贯通这套八卦风云四象剑,也是非常欣慰。 “我幼年遇一奇人。他可怜我双目失明,将这套剑法传授给我,我是足足领悟了十年之久,才略有小成。” “没想到李少侠在短短半日时间,就能达到这般境界,真是年少可期,未来不可限量啊。” “你再将我刚才演示的剑招好好回忆几遍,注意灵活应用,随机应变。” “记住,天地万物,气象万千皆能为这套剑法所御。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皆能随这套剑法所演。” “当年我用这套剑法和百里老英雄比试,只输给了他的地藏神功一招而已,也是我功力不济所致,并非剑法不行。” “不知道百里老英雄那边又会传授什么功夫。“ 百里求贤将雷有同牵到了巨石阵中心另一边,让雷有同跪在地上。 “我百里求贤既然已经收了雷有同为关门入室弟子,尽管被人欺骗,但已经找到真正的雷有同,你也就是我的弟子了。” 百里求贤让雷有同向他磕了三个响头,将他扶起。 “你我已是师徒,我正式传授你武功。” “你身上已经有了地藏神功中大孝功力的基础,今日我就教你达到大愿地藏的武功境界。” “所谓大孝者,以救人和自救为主。当你受到外来攻击之时,身体本能地会产生保护护盾。” “所谓大愿者,以心从人愿,达到目的为主。在身体产生光圈护盾的基础上,可以将光圈推出伤敌,反客为主,以守为攻。” 百里求贤说完,忽然一掌向雷有同身上打去,雷有同不及躲闪,被推出丈远。 “咦,怎么你身上又没了神功互体?” 雷有同这门功夫是在县令无常刺耳笛音之下练成,时灵时不灵,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一心保护慕容缘时,愿力油然而生,地藏神功能够发挥到极致。 他现在面对百里求贤时,心中只是充满敬畏,哪里发得出光圈护盾。 百里求贤阅历丰富,略微一想便弄清了原因。 “这门功夫你是无师自通,你心中失去了保护之人,还不能收放自如,我要重新告诉你运功的诀窍才行。” 百里求贤说完,伸手点了雷有同身上几处穴道, 雷有同只觉得周身发热,任督二脉好似连在了一起。 百里求贤和雷有同一起盘腿而坐。 他将怀中的地藏大愿神功秘籍摆在两人中间,一页一页讲解运功的道理,这才让雷有同完全掌握这门神功的奥妙所在。 神功大孝,安忍不动,犹如大地。 神功大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雷有同得名师指点,心念起处,光圈护盾因念而生。 他照着书中地藏所摆姿势,将光圈护盾缓缓推出,碰到身前巨石,“轰”的一声大响。 那面巨石轰然倒下。 远处的易春秋听到声响,暗暗吃惊。 “百里老英雄挑选的那个雷公子,难道功力已经非常深厚,否则怎么会在半日时间就能打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动静?” 百里求贤摸着胡须,心中暗喜。 “雷有同终于学会了地藏神功,比武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易春秋今日也只能向我讨要一门绝技了。” 半日功夫,转瞬即逝。 四方山上又刮起了风雪。 第一百六十七章 较局 白雾蒙蒙,浓云朵朵。 天空中好像有一位散花仙女,身穿柔软的白羽舞裙,似舞如醉,似飘如飞。 雪花洁白如玉,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轻轻盈盈,从散花仙子手中,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巨石阵中心的积雪,瞬间又厚了几层,更显苍茫无边。 百里求贤和慕容缘左右扶着易春秋,三人注视着场中两位年轻人的比武。 李世对着雷有同略一抱拳。 “雷公子,你得百里前辈亲授武功,可喜可贺,这也是当初雷堡主的心愿啊。” 雷有同也向李世回了一礼。 “李都头,我雷有同能够站在这里同你比武,当真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但今日为了百里前辈所托,我也一定会倾尽全力,还望李都头见谅。” 雷有同说完,还望了慕容缘一眼,发现慕容缘的目光只集中在李世身上。 “刚才我没时间细问,不知道慕容姐姐口中,说李世是她的哥哥,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但慕容姐姐一颗心只在李世身上倒是不争的事实。” “百里前辈的武功登峰造极,他将地藏神功倾囊相授,我一定要借此打败李世,让慕容姐姐刮目相看。” 雷有同比武,一心为了在慕容缘面前证明自己,情真意切,愿力大涨。 他功力起处,浑身上下被光圈护盾笼罩,发一声喊,向李世冲去。 李世脚踏八卦,指点乾坤。 只听见一声龙吟,李世迎着雷有同的光圈护盾,一道剑光击出。 慕容缘心中暗自焦急。 “没想到雷公子经过百里前辈的点拨,武功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李世哥哥千万要小心啊。” 光圈护盾和李世的剑气相交,光芒大盛,又瞬间消失。 功力相抵,两人俱都退了一步。 李世胸口内伤未愈,出剑之时未尽全力。 他以为雷有同不会武功,就算百里求贤花了半日时间将神功传授给他,也不会有很深的内力,不愿让他受伤。 雷有同自从在小刀山上练成了地藏神功,每晚睡觉也会悄悄运功练习,不知不觉,体内积累的功力越来越深厚。 他看见慕容缘的仍目光是关心李世,心有不甘。 他一心想要获胜,真的是竭尽全力出招,毫无保留。 饶是如此,两人的第一招,仍是只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世没有伤害雷有同的想法,只想将易春秋的那套八卦风云四象剑打完,至于输赢,他并不放在心上。 “易前辈将这套绝世剑法教了我,我将它融在拳法当中,看雷有同公子能否接得下这套剑法,如果接下来了,我认输便是。” 他心念起处,已经不是比武争夺输赢,而是印证自己所学是否掌握,反而调动天地万物,皆为剑意,将这套剑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雷有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日的功力能够源源不断从丹田升起,应用得得心应手。 他见李世在风雪中,以拳为剑,身前身后全是八卦光环,便将一个个光圈护盾,往八卦阵中推出。 刚才雷有同的护盾光圈击中巨石,连巨石都能推到,却动不了李世八卦阵的分毫。 李世已经和漫天风雪融为一体,一会儿龙腾九天,一会儿虎啸山林,一会儿如银蛇出动,一会儿如玄龟抱钟。 每一个从雷有同那里击出来的光圈护盾,遇到了李世的剑法,威力如石沉大海,烟消云散。 百里求贤见到李世的精妙剑法,不住点头。 “易春秋的八卦风云四象剑不是一般人能够学会的,这个年轻人怎么能够使得如此娴熟,我看他使出来的威力,几乎不在易春秋之下。” “说不定易春秋早就收了我的曾外孙李世为徒。这论功力,要不是我刚才做了弊,打通了雷有同的任督二脉,恐怕我方早就输了。” 他侧面看了易春秋一眼,易春秋也全神贯注地听着场上动静。 “百里老英雄教的徒弟正是用的地藏神功,当年我就是败在这个神功之下。” “那个姓雷的年轻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如此造化,已经达到了地藏神功的大愿境界?”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场比武谁胜谁负,还真不好预料。” 慕容缘看见场上的比武,又是惊喜,又是担心。 她惊喜的是李世和雷有同,均得到高人指点,两人武功同时突飞猛进。 她担心的是两人用如此高强的武功相搏,害怕有一方会身受重伤。 “刚才我看见雷公子的光圈能将巨石推到,李世内伤还未痊愈,一定不要被击中才是。” 李世原本的醉步神拳,拳头可以发出金茫。 他在学会了八卦风云四象剑后,此时拳头上的金茫竟然暴涨三尺,就像两把宝剑。 纷飞的大雪飘落在李世身上周围,居然形成了一个八卦图案。 李世站在八卦图的正中心,一拳击地,雪花翻飞上滚,地动山摇。 雷有同的地藏神功原本以守为攻,此次比武他却只攻不守。 他将一个个光圈击向八卦图案中心的李世,也一步一步向李世靠近。 “我一定要赢,我一定要赢。我雷有同在李世面前,绝对不能输。” 忽然间,雷有同脚下雪花翻起巨浪,滚滚而来。 雷有同站立不稳,一跤跌倒,仿佛跌入了一个八卦牢笼之中。 李世腾在空中,双手画圆,朝雷有同当空飞落。 雷有同眼前只见飞舞的雪花,纷纷变成了一支支利剑,从四面八方向他刺来。 他一时惊慌失措,想要运起地藏神功,产生光圈护盾抵挡,却不料自己丹田的内力,突然供应不上,什么护盾也没有产生。 雷有同只吓得往雪地里面打滚,想要避开这些飞驰而来的利剑。 他的衣服被这一滚,敞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麻衣布块。 千万支利剑瞬间穿透了雷有同的身体,雷有同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脸上有风雪扑面,冰冷刺骨。 李世只是将风雪产生幻想,并没有施加功力伤人。 他借着风雪,御剑而下,不料将雷有同吓得满地乱滚。 这一剑也是李世打出八卦风云四象剑的最后一剑。 “我这一剑只轻轻打在雷有同的身上吧,他如果没有受伤,就算我输。” 他双拳化作真正的剑锋,眼看就要击中雷有同,却看见雷有同身上穿着的麻布衣块。 “这是我给沈梦穿上的麻布衣块,沈梦已经将它还给了雷家。沈梦不该跳崖,是我对不起沈梦啊。” 李世睹物思情,拳上的金茫瞬间消失。 他落在了雷有同身前,盯着麻衣布块,悲从中来,不能自己,一时间内伤发作,胸口一阵剧痛。 雷有同眼中只看见李世突然落下,以为他后续还有杀招,自保之心又激发出了地藏神功。 他双手立即产生了一个光圈护盾,朝面前的李世打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授局 风雪依旧。 李世眼里只有雷有同身上那件熟悉的麻衣布块,满脑子都是沈梦的影子。 “等我办完了雷家的这件案件,手刃真凶,我一定要回到沈梦跳崖的地方。” “沈梦,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要在峨眉山脚下,找到你的尸体,将你好好埋葬。” “我要守在你的身边,陪着你,护着你,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的过错。” 一个光圈护盾迎面而至,李世连抵挡的动作都来不及做,眼看就要重伤。 慕容缘已经发出了惊呼,易春秋脸色异常难看。 李世突然感觉到身体同时受到两股大力袭来。 他身前是光圈护盾,摧枯拉朽,似乎要将他撕为粉碎。 他身后却有一股更大的吸引力,将他向后扯去,仿佛要带着他逃离这个险象环生的世界。 李世还来不及细想,一前一后,两道大力将他夹在中间,他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雷有同也发现自己出手重了。 李世对他明显手下留情,如果光圈护盾击中李世,李世恐怕要受重伤。 地藏神功,威力非同小可,那个光圈护盾有风雪相助,速度好似离弦之箭。 李世后退去势渐缓,很快要被光圈击中。 一根青竹竿宛如一道青色的横练,拦在了光圈和李世之间。 光圈护盾瞬间击中那根青竹竿,“轰”地一声,只撞得支离破碎。 李世终于远离了危险。 那根青竹竿,不知是什么材质,撞击之下居然没有折断。 竹竿快速旋转,跌落在地,兀自转个不停。 地上积雪四散飞舞,被青竹竿扫出了一个深坑。 这时候李世才站稳脚步,发现身后是百里求贤打出的一记落花神掌。 这记落花神掌真是折梅摘花,全是向后吸引之力,千钧一发之际,带着李世后退缓冲,有了躲避的时间和空间。 瞽目神侠易春秋,也辨明了方位,及时将青竹竿飞出,接下了雷有同的地藏神功光圈。 集当今世上,两大顶尖高手之力,他们这才让李世没有受伤。 雷有同惊魂未定,一时间说不出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易春秋想要站起,手中没有竹竿,很不方便。 慕容缘快速跑到场地中心,将易春秋的竹竿捡回,扶着易春秋。 易春秋对旁边的百里求贤说道: “刚才要不是百里老英雄及时出手,我教的李世早已伤在你的徒弟手上了,这场比武是我方输了。” “百里老英雄的落花神掌,居然能打出向后的吸引之力,这份功力,我就算再练十年也赶不上老英雄您啊。就冲着这一掌,我也甘拜下风。” “没想到我易春秋,虽然连闯你三次阵法,却在武功上连输你三次,也只能向你学习三门神功,这点倒是遗憾至极。” 百里求贤却哈哈大笑: “这场比武,是你们赢了。实不相瞒,我刚才做了弊,除了教会雷有同地藏神功之外,还用内力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我的不屑弟子寡水,让易大侠受了重伤,原本这场比武,我就有心直接认输,只是好奇心和好胜心驱使,我想要试试,你我短时间内教的徒弟,到底哪个厉害。” “刚才是李世在比武前就受了内伤,他也有心相让,才让我徒弟雷有同有了机会。大家看雪地上的那个八卦图案,居然同我今日的巨石阵一般模样。” “还是易大侠教得好啊。我的曾孙李世,既学会了你的八卦风云四象剑,还记住了老夫的巨石阵法,自成一体,真是天赋异禀。” “他若没有受伤,老夫恐怕也未必轻易能够获胜。” 慕容缘和雷有同这才注意到,李世比武时候站的地方,雪地上剑招余威,划出了深浅不一的痕迹,还没有被风雪掩盖,果然出现一个八卦图案。 易春秋听了脸上也是一乐。 “我说怎么听到你的徒弟雷有同,一下子功力如此深厚,原来是百里老英雄做了弊,哈哈哈。” 这两个老人,生性坦荡,不落俗套,反而一起抚掌哈哈大笑。 百里求贤摸着他的白色胡须对易春秋说道: “我今日心情大好,可以传授你两门神功,你可以任意挑选。” 易春秋也乐道: “您百里老英雄的神功,学会一门就可以独步天下了,我手脚皆废,耳朵也不灵了,您再教给我,也是浪费。” “今日入阵和比武获胜的都是你的曾孙李世,我挑两门功夫,你传授给他吧。” 李世走到百里求贤面前,向他道谢: “百里前辈,曾外公,刚才全靠您的掌力将我往后吸引,晚辈非常佩服。其实我来阵中找您,是有事相询,这关于雷家堡疑案。” 百里求贤想了一下道: “也好,一件一件来。易大侠,你先选两门功夫,我传授给李世,我先不欠你。李世,你但凡有什么问题,我知无不答。” 易春秋撑着青竹竿,慕容缘紧紧搀扶。 “百里老英雄,我原本想学习你的清风剑法,但知道了你徒弟寡水的行为后,又不齿去学了。” “李世拳脚双绝,你就将‘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轻功和‘先天神功’传授给他吧。” 一提到先天神功,百里求贤脸就一红,拍了拍雷有同的肩膀说道: “我那先天神功秘籍,误传给了冒充你的栾少。不过我将地藏神功指点了你,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脉,也不亏待于你。” 他转过身来,对易春秋和李世说道: “既然易大侠要我将先天神功和‘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轻功传给李世,也罢,我答应你,只不过有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你们就此在我清风观住下三个月,好好陪我解解闷。易大侠同我讲讲你破阵的诀窍,我也有时间,仔细地将这两门功夫传授给李世。” “第二个条件是,李世学成我的功夫后,要负责找到栾少,将我的先天神功秘籍追回。” 众人一听,百里求贤提出的条件也是合理,自然答应。 百里求贤带着大家走出巨石阵,路上让李世将心中疑问说出。 李世道: “我听说雷家堡主雷石师曾因为接到了百里前辈的一封书信,知悉九幽杀手要袭击雷家堡,并抢夺雷家的七彩玲珑甲,不知确有其事?” 百里求贤摸着胡须道: “确有其事。” 李世止步问道: “那么请问百里前辈,您是如何得知九幽杀手要对雷家不利的呢?” 百里求贤也停住了脚步。 “那封信是老夫杜撰的,这其中另有隐情,我们到清风观详叙。” 第一百六十九章 答局 百里求贤带着众人回到了清风观中。 淡饭和清汤扶着粗茶道长,前来拜见师父。 快剑秦林和余震白也在殿中。 百里求贤坐在首位,深邃的眼神望着大殿之外。 “雷家堡一事,说来话长,其实那封书信是我和少林的了痕大师一起想出来的。” “你们可能并不知道,老夫还是二十出头的时候,曾是雷家祖先雷无极将军的帐前护卫。” “雷无极为先皇开疆扩土,征战天下之时,老夫追随雷将军,驰骋沙场,做了一个马前卒。” 李世等都知道百里求贤和雷家颇有渊源,但并不知道百里前辈居然是雷无极的手下。 他们听了百里求贤这样说,更是激起了好奇心。 百里求贤继续说道: “雷将军归隐龙须镇后,老夫也在清风观出了家。但老夫有一个独女,名字叫做百里藏花,她嫁给了雷无极的长子雷成发。” “老夫原本以为,我百里一族,受雷将军爱护,小女藏花能够和雷家结为亲家,可喜可贺,却不料这桩姻缘,带来的却是一段孽缘。” “也怪老夫,教女无方。小女藏花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她嫁给雷成发后,去到雷家,却爱上了比雷成发武艺更加高强的胞弟雷成有。” 雷有同在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他还有一个二爷爷雷成有,但从未见过面。 雷无极只将他的武功和七彩玲珑甲,传给了长子雷成发,从此以后,次子雷成有好似人间消失了一般。 “实不相瞒,这件事,原本是老夫家丑,不可外扬,却不料害了雷家三代。” 百里求贤说到这里看了雷有同一眼,向他点点头: “没错,雷有同公子,老夫才是你真正的曾外公。这就是为什么栾少假冒你的名字来拜师,老夫将最厉害的武功传授给他的原因。” 百里求贤座下三大弟子,这时才知道雷有同和百里求贤的关系。 雷有同不知道百里求贤和他还有这般渊源,他一家惨死,直到此时才找到一个亲人,一声大哭,从座位上跪倒在地。 “曾外公在上,请受小孙一拜。” 百里求贤一掌平推,雷有同只觉得一股柔和之力,将他扶起。 “你先坐下,待我慢慢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们,这些应该对你们找到雷家堡案件真凶会有帮助。” “小女藏花,和雷成发生下一子,取名雷石师,也就是雷有同公子的父亲。她在孩子长到三岁之后,竟然和雷成发的兄弟雷成有私奔了。” “这件事,老夫也是五年前才知道。” “当时藏花来清风观看望老夫,老夫原本还很高兴,但小女将这些事情讲给我听后,老夫盛怒之下,大骂藏花。” “小女将这些事情告诉老夫,原本也不是要老夫理解和接受。” “她来找我,其实是要告诉我雷家藏有一件宝物叫做七彩玲珑甲,雷成有需要拿它来做很大的用处,看能不能以老夫的名义向雷成发借到。” “她见我动怒,转身就走,任凭老夫以断绝父女关系为由,也没有回头。” 百里求贤又摸出了怀中《地藏大愿神功》秘籍,仔细端详。 “谁知道,藏花这一走,老夫就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这件事根本的原因就出在雷成有身上。各位一定想不到雷成有的真实身份。” 雷有同长这么大,也很少听父亲提起奶奶是谁,却原来有这么一段不光彩的隐情。 慕容缘曾经听母亲神针仙子说过,当年收养她的青衣美妇和一个中年人一起生活隐居,想必那个中年人就是雷成有了。 李世众人越听越是费解,纷纷注视着百里求贤,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百里求贤将那本秘籍重新收回怀中,这才说道: “雷成有并不是雷无极将军的亲生子,他的生父是雷将军的结拜兄弟尹伦。” “雷成有的原名叫做尹九幽,也就是现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集团首脑。” 百里求贤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后,好似晴天霹雳,在座的每一个人无不动容。 李世大惊道: “什么?九幽冥王尹九幽,居然是雷家的人?” 百里求贤对着李世点头道: “这件事的由来,要讲起来就更加复杂了,等你们三个月在此处住下,我慢慢讲给你听。” “雷成有也就是尹九幽,从小是雷无极带大的,他一早就知道先帝将七彩玲珑甲留在雷家保管。” “当年我追随雷无极将军,全靠他穿着七彩玲珑甲,这才进入了伏羲墓,取出了五件宝物。” “尹九幽早已离开雷家,在外面自立门户,成立了九幽杀手集团,这件事老夫本无意干涉。” “但尹九幽要借出雷家的七彩玲珑甲,所为何事,居心如何,老夫尽都不知,怎会如他所愿,就算是女儿藏花出面,老夫也是断然拒绝。” “毕竟老夫是跟着雷无极将军征战天下的,老夫至始至终也要维护雷家的声誉,不能被坏人利用。” 雷有同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那晚我躲在狗洞听到父亲雷石师提起过,爷爷雷成发一直告诫父亲,有坏人窥视七彩玲珑甲久已,一定要父亲好好提防。” “原来这个坏人就是我的二爷爷,也是九幽的冥王尹九幽。我们雷家守护的秘密,他竟然全都知晓。” 李世结合前因后果,在知道了九幽冥王的真实身份后,对在座各位说道: “雷公子机缘巧合,学会了地藏神功,难怪九幽的杀手尊称他为地藏大人。” “这么说这个真正的九幽地藏大人,是百里前辈的女儿百里藏花,也就是九幽冥王尹九幽带出私奔的妻子。” 李世看了雷有同一眼,继续说道: “真如百里前辈所说,雷公子,你父亲雷石师就算落在九幽手里,应该也没有生命之危,他是九幽地藏百里藏花的亲生儿子啊。” 雷有同也想到了这一点,感觉父亲应该还活在人世,心中大慰。 百里求贤摸了摸他的胡须,继续说道: “各位知道了这层关系,对于老夫杜撰的那封书信就好理解了。” 第一百七十章 由局 百里求贤扫视大殿,神情复杂,蕴含着无限深意。 “五年前,我女儿百里藏花因为和雷家雷成有私奔之事被我责骂,她和我不欢而散。” “她告诉我,既然我不肯帮她,她就亲自重回雷家堡,自去取得七彩玲珑甲。” “百里藏花去了雷家堡之后,杳无音信,同年雷成发也去世了。” “对于这件事情,老夫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半年前,少林的了痕大师云游到此,他告诉了老夫一个惊天秘密。” 百里求贤说到这里,看了雷有同一眼,对李世说道: “当时的那封信,老夫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写的,这其中的原因非一两句话能够说完,同时......” 百里求贤只望着李世说道: “这件事情牵扯太大,这封信背后的秘密,我现在还不能当着大家公开。” “李都头,你是来调查雷家堡惨案的。这件事情,老夫只能同你一人详谈,至于你其他伙伴能不能知道,就凭你的判断了。” 百里求贤说完,带着李世去了内厅。 他见左右无人,这才对李世说道: “七彩玲珑甲除了可以抵抗刀剑,保护身体之外,它最大的用处就是进入伏羲墓。” “伏羲墓是上古先神之墓,进入其中,危机四伏,凶险万分,可谓九死一生。” “李都头可知道,当年老夫随雷无极将军,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进入伏羲墓中是为了什么?我们又从伏羲墓中带出了哪五件宝贝?” 李世摇了摇头,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件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雷无极将军在退隐的前一年,受先帝所托,带着一支军队,进入了伏羲墓中。” “伏羲墓,险像环生,全靠了雷将军身穿七彩玲珑宝甲,挡下了大部分机关袭击,否则我们整支军队,全部都是有去无回。” “但就算这样,当年从墓中跟着雷将军走出来的人,也只剩下了五人,老夫只是其中一个。” “我们进入伏羲墓中,是要将一份秘密埋葬在那里,有关先皇的身世,故老夫不能在大殿上提起此事。” “我们办完了这件事后,发现了伏羲墓中五件宝物,分别是伏羲尺,风后八阵图,修罗剑,女娲泽天古琴,和文王占卜天书。” “雷无极将军,将取出来的宝物,献给了先帝。先帝感念雷将军大功,又将这五件东西全部赏赐给了雷将军。” “雷将军有了先帝赐予的七彩玲珑甲后,并不贪心。” “他原本要推辞先帝赏赐,但考虑到和他同去闯墓的手下死伤惨重,只剩下五个人能够出墓,便将这些东西替先帝分给了当时跟着他入墓后,活下来的五人。” “其中风后八阵图赏给了老夫,先帝专门交待我要研究透这门阵法。我便在雷将军归隐后找到了四方山,设下巨石阵,专心研究这门阵法。” “另外四样东西,分别赏给了当年一起出墓的四人,这四人也是当年追随先帝打下天下的高手。” “左将军植敬堂得到了修罗剑,他后来去了大理。” “右将军燕备河得到了女娃泽天古琴,他后来去了大漠。” “偏将军毕辉泰得到了伏羲尺,他在襄阳武当隐居。” “中侍郎莫戴天得到了文王占卜天书,唯有他后来下落不明。” 李世听到了这四人的名字后,若有所思: “百里前辈,您说的这四人分别姓毕、莫、植和燕吗?” 他心中突然想起雷家堡山洞中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不正好和这四人的姓氏一一对应。 “植敬堂是点苍掌门,剑法高绝。” “莫半仙会占卜,难道是莫戴天的后人?” “长安城中斗琴的燕公子,来自大漠,难道他手中的古琴是女娲泽天古琴?” “难不成,笔墨纸砚所暗示的四人,我遇见过与之相关的三人?” 百里求贤却不知道雷家堡山洞中的东西,没有细想。 “这些虽然是题外话,他们四人和少林了痕大师告诉我的惊天大秘密无关,但也许对于九幽杀手为什么急着夺取七彩玲珑甲会有帮助。” “因为雷无极将军在晚年时曾经对我提起过,他想让我们五人一起来共同守护七彩玲珑甲。只是老夫一心研究天后八阵图,对七彩玲珑甲后面的收藏并不知情。” “那日少林了痕大师告诉老夫,九幽杀手集团明着干暗杀的勾当,暗中却在密谋要推翻朝廷的统治,而且这件事雷石师似乎也参与其中。” “少林了痕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这个消息定有来由。据他所说,这个消息得到了朝廷兵部尚书黄伟鸿的证实。” “此事关系重大,老夫因为女儿藏花,同九幽冥王和雷石师都有关系,不便出面直接调查。” “老夫就和了痕大师商议,假意修书一封,提醒雷石师,九幽杀手会在近期大举进攻雷家堡。” “这封信的实际用意,是让了痕大师能够接近雷石师,暗中调查雷石师有无参与密谋反叛朝廷这件事情。” 李世听完了这个说法后,心中其中一个疑惑终于解开: “原来这封信的由来是这个原因,它是百里前辈设的一个局呀。” “难怪当雷石师知道九幽杀手要进攻雷家堡后,亲自来请百里前辈出山相助,被老前辈断然拒绝。” “雷石师只好去请刚到龙须镇的了痕大师相助,顺理成章。” “我当时就发现有一处不合情理的地方,现在才终于弄清楚缘由。” “老前辈高徒众多,就算老前辈抽不开身,不能亲自前往雷家相助,怎么都应该派一位高徒前往,原来这一切是要方便了痕大师去调查雷石师。” “如此便能够解释为什么了痕大师会让他的徒弟沈梦假扮九幽杀手,演出了晚上进行比武的闹剧。” “虽然沈梦是故弄玄虚,但也让了痕大师能够出手护住雷家,从而获得雷石师的信任了。” 李世谈到沈梦,心中一痛。 百里求贤赞许李世心思缜密,点头说道: “少林了痕大师来到我的清风观时,的确带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娃,说是他的徒弟。” 李世揉了揉心口道: “只不过……,百里前辈,您可知道,了痕大师已经命丧雷家堡了?雷石师反而下落不明。” 百里求贤听闻大惊: “我只听说,了痕大师去了龙须镇雷家堡后,他和雷石师一起失踪,再无现身,他当真是死在了雷家堡中?难道那晚还有其他的高手?”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调局 李世眼神坚定地说道: “这件事我已经确定过了,雷家堡中的那具尸体,正是了痕大师的。” “至于是谁害了了痕大师还未能知晓,我想这个人应该就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了。” “百里前辈是否知道了痕大师的真实身份是九幽的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 百里求贤更是惊讶: “这个我倒不知,只不过九幽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也好像退出江湖久已。” “不过我倒是知道那‘烟花如梦毒菩萨’用毒的功夫一流,他借助声音可以操控一种波斯毒物,杀人于无形之中。” 李世迅速将怀中,快剑秦林给他的那只红蚂蚁,拿给百里求贤观看: “前辈看看,昔日毒菩萨是否就是超控这种红蚂蚁施毒?” 百里求贤一看便知: “波斯毒物正是这种蚂蚁,它又名赤螯火蚁,毒性极大,也很难寻到。” “如果了痕大师是九幽的杀手,他又为什么要破坏九幽的好事?” 两人在内厅,将心中所有疑惑,互相交流,李世收获颇大,但仍旧留有一些谜团未解。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才重新回到大殿。 李世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好似满腹心事。 李世走到雷有同面前,对他说道: “雷公子,你将身上的麻衣布块露给百里前辈看一看,看它究竟是不是你们雷家的七彩玲珑甲?” 雷有同依言,将外衣脱下,露出衣衫里面护住前胸后背的麻衣布块,给百里求贤观看。 百里求贤看完,一个劲地摇头道: “我曾经见过雷无极将军身穿七彩玲珑甲,当真是刀枪不入,势不可挡。” “那副铠甲七彩光芒,绚烂夺目,雷将军穿戴在身上好似神人一般,绝非这块麻衣布块所比,而且这块布块也只是护住了胸部,不算是一副完整的铠甲。” 李世心中已经有了其它答案,他对着百里求贤和易春秋说道: “感谢两位前辈的好意,百里前辈肯将他的两门神功传授给我,晚辈受宠若惊,只是因为晚辈还有重要的案情要去调查,请恕我不能在清风观多待。” 百里求贤也点头道: “既然李都头去意已决,老夫也不便相留。清风观你随时可以来,到时候只要我健在,我一定将两门神功传授给你,不辜负对易大侠的承诺。” 易春秋点着竹竿,来到李世面前。 “李少侠,你大胆的去做事情吧。你宅心仁厚,定有福泽相佑,我相信破案之事,指日可待。” 李世将快剑秦林和余震白拉到一旁。 “秦大人,你回去一趟惊涛堂,我这边有要事拜托你去调查,是有关诸葛堂主不远万里去到大漠办案一事……” “余震白,你回去一趟龙须镇,我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弄清楚。是有关雷石师的一些私事……” 李世在讲到要两人具体调查的事情时,压低了声音,大殿其他人并未听见。 “三个月后,我们在京城会合。” 李世说完,在快剑秦林和余震白两人手心,各画了一个符号。 “我们以此为信号,你们来到京城就可以寻得到我。” 两人知道李世如此安排,定有用意,纷纷领命而去。 李世安排完毕,转身对雷有同和慕容缘说道: “我此次查案,牵扯甚广,雷公子暂时还不便参与。雷公子好不容易找到亲曾外公,不妨留在清风观,向百里前辈学习更加高深的武功。” “雷公子放心,只要我弄清楚了雷家案情的真相,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在这里静待我的音讯。” “慕容妹妹,你再回一趟神针仙子的住处,问一下她和雷石师是如何认识的......。三个月后,你也可以到京城找我。” 李世说完,在慕容缘手心也画了一个符号。 雷有同情知事关重大,便对李世说道: “李都头,我们雷家的案情,全靠你劳心劳力,我雷有同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希望你此去,能够找到我的父亲,拜托李都头了。” 雷有同说完,又想起一件对他来说万分重要的事情,将李世拉住问道: “李都头当真和慕容姐姐是亲兄妹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世看向慕容缘。 “我和慕容妹妹真是亲兄妹无疑。我们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真是造物弄人。” “雷公子放心,你父亲应该还活着的,我此去京城也就是要证明这件事。” 雷有同听完,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他对李世更是感激不尽。 “既然我和慕容姐姐都留在太湖岭四方山,我还是跟着慕容姐姐吧,只要慕容姐姐有所差遣,我一定尽力做到。” 慕容缘知道李世是自己亲哥哥后,心灰意冷,她为了快刀斩乱麻,了却情丝,原本是要来清风观出家。 途中她被九幽县令无常所擒,山贼寨中险些失身。 结果阴差阳错,雷有同也在山贼寨中。 他不顾个人安危,再一次救了慕容缘,让她也越发心生感激。 她思索再三,对李世说道: “李世哥哥,你放心去办你的事吧,我一定将你交待的事情询问清楚。” 她转身对雷有同笑了笑道: “雷公子不妨先留在清风观,好好陪陪我们曾外公,等我办完李世哥哥的事情,就来找你同去京城如何?” 慕容缘这一笑,让雷有同看得浑身发酥。 他证实了李世是慕容缘亲哥哥后,虽然慕容缘没有让他跟随,但也愿意邀约他同去京城,已是大喜往外。 “我谨听慕容姐姐吩咐,便先在清风观中陪着曾外公,只等慕容姐姐召唤好了。” 李世见全部人都安排调动妥当,当下辞了百里求贤和易春秋,离开了四方山,往京城方向而去。 李世要去京城,需要一路北上,途中经过成都地界时,已经立春。 他突然想去一趟峨眉山。 “我因为受伤,慕容缘和雷有同匆匆忙忙将师父汪世海埋葬后,就带我下了峨眉山。” “那日风雪颇大,沈梦的尸骨还留在峨眉山下,我既然经过这里,先去将沈梦的尸骨埋葬了吧。” 他下定决心,在成都歇息了一日后,便折往峨眉山而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疑局 峨眉山脚下的罗目古镇,商周时期就是来往客商的必经之地。 春天的到来,揭开了罗目古镇生意兴隆的序幕。 古镇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正午时分,李世坐在街边一处凉水茶铺歇脚。 罗目古镇已经离峨眉山脚不远了,李世只要再走两个时辰便能到达。 这件凉水茶铺不大,店家在路边支起了一张灰白的大布做顶,三三两两几个客人,进进出出。 茶铺内,几张四方桌,几把圆木凳,虽然简陋,却也实用。 李世点了一壶酒,一些小食,正慢慢品尝。 正对茶铺的地方,有一个赌场,那里才是罗目古镇最热闹的地方。 赌场外面,一块方木牌,一角朝上,中间一个大大的“赌”字,下面垂着一块褪了色的红布,在风中摆动,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赌场。 赌场朱漆的大门,上面写着五个大字。 “看开点赌场” 这间赌场的名字叫做“看开点赌场”,妙笔生花,一语双关。 的确,赌场里面的输赢要看庄家手上开出来的点数,是大是小。 但输赢又何必放在心上,只需要看开点就是,无论成败,风轻云淡。 这个赌场在此地经营,也有些年份了。 两个彪形大汉,穿着猩红的劲装短褂,一左一右,站在赌场大门外面,就像两个门神。 走商的,运货的,做买卖赚了钱的,官场上意气风发的,都喜欢聚集在那里,一掷千金。 世上岂能无“赌”。 但是所有的“赌”,都要有一个度。 正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深陷其中的赌徒,倾家荡产,害人害己。 李世看着对面的赌场,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打算进去,但当他看见了那几个人后,就决定进入这家赌场,一探究竟。 一个头发散披在肩上的白衣人,身后背着一把斑驳了岁月的古琴。 此人眉若墨画,鬓若刀裁,几个月时间不见,下巴长了一圈稀疏的胡子茬,更显沧桑。 “此人不就是长安城内,和洛亲王斗琴获胜的燕公子吗?他怎么会进入这里的赌场?” “百里老前辈同我说,当年他们从伏羲墓中取出来五件宝物之一的女娲泽天古琴,被雷将军送给了右将军燕备河。” “燕备河远赴大漠。我当时就怀疑这个燕公子同此人有关,而且他也恰好身背古琴。” 李世突然发现,和他同时注意到这个燕公子进入赌场的还有两人。 这两个人,一人身穿淡黄色的长袍,一人身穿淡蓝色的长袍,都有些褪色。 他们长得并不出奇,也坐在李世的那间茶水铺子里面喝茶。 李世原本没怎么注意这两个人,但当燕公子进入赌场后,这两人的眼神明显发出了不一样的精光。 两人丢下几个铜板,迅速起身,一前一后也进入了赌场。 一只黑色的老鹰,“啊”地一声长鸣,盘旋在赌场的上空。 “今天怎么会遇到这些怪事?这两个人,明显是盯着燕公子的啊。” 这几个人激起了李世的兴趣,他也付清了酒水钱,刚要起身往赌场而去,又停住了身形。 因为李世又见到了两个熟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这两个人中的高大胖子还和李世交过手。 他们是惊涛堂的铜锤巴尔图和锁链吴德旺。 两人并没有看见凉水铺子中的李世,也是直接进入了赌场。 “惊涛堂也一下子跟来了两大高手,这个燕公子看来很不简单呀。” 赌场里面,人声鼎沸,龙蛇混杂。 李世刚刚踏进赌场的大门,就看见一个中年落拓汉子,蹲在门口嚎啕大哭。 看门的两个红衣大汉,走近那个汉子,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扔出了赌场大门。 “穷鬼,输光了还不走,赖在门口,客人都被你哭跑了,真是丧门星。” “这个家伙,每次都这样,偷拿家里的银子,赌得输个精光,根本不值得同情。” “你信不信,明天他还会来,还是这个结果。” “他都不知道被我俩这样扔出去多少次了。” 两个红衣大汉,嘟嘟囔囔,自去门口站岗。 李世心道: “这赌场开在这里,不知道害了多少个像这样的赌徒了。” 赌场里面有三个大台,全部在掷骰子,猜点数,比大小。 中间那个大台,赌注下得最大,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李世找了个地势比较高的角落,静静地观察。 燕公子背着古琴,站在中间大台的中央。 他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直接押在“大”上,让围观的人发出了巨大的赞叹。 “这个人是新来的吧,我们从未见过,出手真是阔绰啊。” 周围的赌徒有好几个都跟着燕公子,也把银子押在了“大”上。 “我们也来沾沾这个财主的手气。” 不管有理没理,这些赌徒总能找到自我麻醉的方法。 他们见燕公子胸有成竹地押了大,以为必胜,一股脑的跟风。 一时间,台面上的银子大部分集中在了“大”字的周围。 铜锤巴尔图和锁链吴德旺站在大台的边缘,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燕公子的赌局。 凉水茶铺里面的两人,因为围着的人多,李世还没有看到。 坐庄摇骰子的是个年轻女子,浓妆艳抹,颇有几分姿色。 她头上插着一支长长的发簪,敞露着半边肩膀,一圈大红色的抹胸,紧紧地将她浑圆的胸部包裹。 “买定离手,童叟无欺。” 她见赌徒们全都下好了注,喊了一声,抓起台上的色盅,上下摇动起来。 “大、大、大。” 台下赌徒纷纷随着做庄女子的上下摇动,跟着喊了起来,震耳欲聋。 有几个赌徒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上下起伏的胸部,垂涎欲滴。 年轻女子猛地将色盅放下,在赌徒们嘶声力竭的呼喊声中,解开了色盅盖。 三粒骰子,映入眼帘。 “一、二、三,六点小。” 场下一片哀叹之声。 “还以为这个新来的财主会带来好运,我们跟着他押大,却开了小,害我们输钱。” “我把手头的银子全部押在大了,这下子可没有本了。” “这一把,庄家可赢得狠了,早知道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去押对面的小了。” “早知道,早知道,你要什么都早知道,我们也不会输得这么惨了。” 大家抱怨归抱怨,又把目光集中在了燕公子身上。 因为他似乎毫不在意,又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依旧押在了“大”字上。 李世只觉得,要照燕公子这样赌下去,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输。 他看得出来,那个摇色盅的女庄家,经验丰富,手法娴熟,一定能控制骰子的大小。 “十赌九输,有多少人明知故犯?这个燕公子来这里不会只是寻找刺激这么简单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赌局 中间赌台,围观众人见燕公子这一把还是重金押大,居然忘记了刚刚输掉银子时的惨痛,又是一阵跟风。 “此人如此有钱,一定很有财运,我们不妨再跟他押一把。” 一群人好像还怕赶不上发财的机会一般,纷纷将手中的银子推了过去。 赌桌上面,“大”字周围,再一次聚集了大量的银子。 只有少数几个赌徒,见势不对,押在了“小”上。 “你们看,现在一直开的是小,正旺着呢,我们要顺应这个‘小’运才行。” 那个美女庄家只微微一笑,妩媚迷人。 她上下摇动色盅,众人随着她上下摇动的节奏,扯着脖子,冒着青筋,又是不停地喊着自己想要的点数。 色盅落到台面,美女庄家揭开了盖子。 三粒骰子,二点、三点、四点,一共九点,依旧是“小”。 “嗨呀……” 周围叫骂之声更盛,却也无可奈何。 “看来这个土财主就是个雏儿,他哪里有什么赌运。” “我们不该相信他,跟着他下注,只有输得更惨。” 燕公子似乎往惊涛堂两员大将那边望了一眼,并不理会自己连押两把的银子,都被美女庄家悉数收走。 他从容不迫地又从怀中摸出来一锭金子来。 “哇。这人怀里面到底带了多少钱财呀,这一次居然是一锭金子。” “他是不是怀中有个百宝箱,否则怎么这么有钱?” 这一次,燕公子将那锭金子拿在手中,迟迟未能下注。 他身旁的赌徒已经连续跟着他输了两把,再也不敢信他,红着眼睛,直接就下了注。 “这个土财主,运气真背,我们不能再跟着他了,这一把可要翻本才行。” 刚才押到“小”字赢了钱的少数几人,正在高兴的劲儿头上。 他们看着那锭金子,左右摇摆,只等他下注,看他押在哪里,就要押到对面。 燕公子手中那锭金子在台面上转了一圈,终于放下,既不是押大,也不是押小。 他笃定地将那锭金子放在了画着三个六的台面上。 周围众人看了纷纷大笑。 “这个人虽然财大气粗,却是个傻瓜,哪有下如此大注,下在三个六上?” “这三个六就是豹子,庄家通杀,一百把里面,开不到一把,他那锭金子可是输定了。” 众人嬉笑声中,无人跟风,整个赌台又密密麻麻地聚集了大量的银子。 “买定离手,童叟无欺。” 年轻美女庄家抓起色盅,再一次开始摇动起来。 燕公子将一只手清清地搭在了赌台边缘,脸上表情仍是十分随意。 色盅落在台面,李世看见燕公子的耳朵好像动了一下。 没有人注意到,燕公子三只手指似乎打着节拍,轻轻叩击着赌台。 当美女庄家揭开色盅盖子时,她仿佛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个骰子,品字排开,正是最大的点数朝上,赫然出现了三个六。 “三,三个六……,豹,豹子……通杀。” 美女庄家额头明显冒汗,喊得断断续续。 这一把,虽然是豹子,庄家通杀所有其他赌徒的下注,但在三个六的台面上,一锭金子立在那里,她还要大输巨赔。 “这是什么运气,眼看这个傻财主就要赔钱,却反而赢了?” “这个人怎么会有如此的运气,连三个六的豹子都能押中?” “老子在赌场混了十多年了,这样的事情,也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是不可思议。” 燕公子周围一群赌徒似乎还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燕公子充耳不闻,只是微微一笑。 赌台后面走过来两人。 一人书生模样,是赌场的账房先生。 他长着两撇八字胡,拿着算盘,计算要赔给燕公子多少赌资。 另一人略显苍老,长着山羊胡子,身穿紫蟒,身份显贵,似乎同做庄的女子嘀咕什么。 “赌场的刘老板都亲自出来了,这一把看来赌场是赔了不少啊!” 李世看在眼里,暗自好笑。 “这个燕公子还真是个赌场高手,我第一次见他,他也是在和洛亲王打赌,看谁的琴技高超。” “想不到,再次见到他,他还是在赌,而且是在赌场里面,大赌特赌。” “他来到这间赌场,依然得心应手,把这些赌场老手都给赢了。” “真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这些惊涛堂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盯着他的。” 账房先生终于计算好了要赔的数额,将一张银票连着那定金子一起,还给了燕公子。 银票上面的数额赫然写着一千两。 “哇,这一把可赚翻了,之前输的全部都赢了回来。” “早知道我们就一直跟风跟到底了,唉,现在可没本钱了。” 燕公子接过银票和金子,并不放回怀中,而是将他们又拿在了手里,似乎要全部押下。 “什么?他还要押,而且这一把押得更大?” “这次看他押什么,我再跟着试试,看看能不能沾到些运气。” 燕公子悬在空中的手突然定住,手中的银票和那锭金子迅速往台面放下。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公子又将金子和银票押在了三个六的图案上面。 “天啦,这个人是不是疯了?已经赢了一千两银子,居然还押在三个六上。” “这一次他一定输定了,哪有连续出两个豹子的,除非天塌了。” “看来他刚才一定是撞了大运,这次我们怎么都不信他能赢。” 燕公子身旁赌徒,没有一个敢跟着他押在三个六上面,又乱七八糟地下了注。 那个年轻美女刚要拿起色盅,被她身后的刘老板制止。 年轻美女将裸露的袖子穿上,恭恭敬敬地向刘老板鞠了一躬,退到一边。 “看来这一把赌资巨大,尤其是这个土财主押了巨资在豹子上面,连刘老板都要亲自出手了。” “刘老板似乎有好多年都没有亲自出过手了哦。” 刘老板走到赌桌跟前,眼睛盯着燕公子。 “买定离手,童叟无欺。” 刘老板见没有人下注,抓起了色盅,上下摇动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赔局 赌场的刘老板相信美女庄家的手法。 他知道,这个摇色盅坐庄的年轻女子的赌术,已经不在他之下。 如果她想让色盅里面的骰子是三个一的话,就绝对不会多一个点数。 刚才那个美女告诉他,上一把明明已经摇出了其它的骰子,不知怎么会变成三个六的。 刘老板久经赌场,有着敏锐的判断力。 他已经预感到眼前这个放荡不羁的白衣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场高手。 所以这一把,他亲自上阵,亲自摇色盅坐庄。 “他居然还敢下在三个六上,而且还是那么大的注,也太目中无人。” “敢在我刘老板的地盘上面出千,我看他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今天就让我先来会会他,如果我都对付不了,那就只有请那个人出手了。” 刘老板恶狠狠地盯着燕公子,不停地摇晃手中的色盅。 他突然将色盅放在了台上。 他的手并没有离开色盅的盖子,也没有立即揭开这个盖子。 “台面上的银子大都押了大,我这一次摇出来的骰子是‘一’,‘二’,‘三’,六点小。” “我要将赌场刚刚赔了的钱,全部收回来。” 刘老板刚要揭开盖子的一瞬间,他的手心突然感觉微微一震。 他定睛往燕公子方向看去,只见燕公子嘴角微动,仿佛在哼着小曲,三只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者赌桌台面。 刘老板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色盅里面的骰子,不是他刚才摇出来的点数。 “原来此人是用内力传到我的色盅里面,改变了骰子的点数。” “但他如此远的距离,居然能精确地将三个骰子全部变成六点,这门千术功夫也是厉害。” 围着台面的众赌徒,见刘老板的手停在盖子上,纷纷大喊: “开呀?怎么不开?快开啊!” 刘老板手中的轻微震动终于停了下来。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六,这个白衣人的内力真是了得。” 刘老板手上用力,色盅盘内的骰子也变化了起来,重新改变了骰子的点数。 燕公子的耳朵又动了一下。 他敲击台边的手指,也不停地动了起来。 两股内力相交,骰子居然在色盅里面旋转开来。 刘老板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他知道,只要他的手一揭开色盅的盖子,那三个骰子就一定会变成三个六。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老板压着色盅盖子的手上。 刘老板的手开始颤抖,整个色盅也颤抖了起来。 汗水滴在了刘老板的手上,他已是强弩之末。 刘老板终于下定决心。 他捂住色盅,对着场上赌徒喊道: “这一把赌场通赔。” “只要在台面上下注的,无论下在哪里,全部一比一赔偿,不计算倍数。” 他说完,并不揭开色盅的盖子,将色盅整个提起,往后交给了身后那个美女。 围着台面的众赌徒原本还聚精会神地看着要开出来的点数,手心冒汗。 他们见刘老板并不开盘,而是通赔,皆大欢喜,俱都一阵欢呼。 “这是赌场的福利吗?我们来了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 “老板就是老板,一出手果然不一样啊!” 这帮赌徒心想,既然大家都能赢到银子,至于骰子的点数开与不开,他们就不是很关心了。 这一局赢得最多的依旧是神情悠闲的燕公子。 不是因为他注下得准,而是因为他注下得最多。 “刘老板怎么不打开那个色盅,又让这家伙占了便宜,否则这一局他一定输得血本无归。” 刘老板脸色异常难看。 他看着对面的燕公子道: “这位公子,凭你的本事,不该盯上我们这个小赌场的。” “这里的台面,赌注太小,恐怕扫了兄台的雅兴,如若兄台不嫌弃的话,可否到内厅切磋?” 刘老板说完,燕公子身后就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两人全部短打红色劲装,显露出一身铁疙瘩的肌肉。 燕公子收好了赢来的银票,对着刘老板一拱手。 “如此甚好,有劳老板带路,我们就去内厅赌上一赌。” 他系紧背上的古琴,起身同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一起,离开了中间的赌台。 燕公子的位置迅速被身后的赌徒填补,赌台重新又由那个年轻的美女做庄。 一阵吆喝喊叫声,很快和赌场里面的声音混为一体,没有人再去注意这个神秘公子的去向。 李世更是觉得奇怪: “怎么这个燕公子明明赢了大钱,反而不走,还要跟着这帮人进去内厅?难道他还嫌赢的银子不够多?” 正在这时,李世突然发现,两个惊涛堂的捕快,铜锤巴尔图和锁链吴德旺竟然跟先前在茶铺见到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嘀嘀咕咕。 “怎么这四个人又互相认识?他们都是惊涛堂的人?难不成这个燕公子身上,还牵扯到什么大案?” “眼下能够见到燕公子,我正好抓住机会,弄清楚他是否和七彩玲珑甲其他的部位有关系。” 自从百里求贤肯定了雷有同身上的麻衣布块不是完整的七彩玲珑甲后,李世心中就隐隐约约有了新的线索。 雷家山洞,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放上文房四宝。 雷家一定在暗示七彩玲珑甲,是和雷无极将军手下的四员大将有关系。 李世还想起了在方家镇的莫半仙。 他被九把刀一道斩中腹部,居然只是破了外衣,说不定他的身上就穿着七彩玲珑甲的护腰部分。 “他姓莫,文房四宝中也有墨。” 所以当李世见到身背古琴的燕公子时,更是要对他探明清楚。 那两个彪形大汉将燕公子带到了三张赌桌背后,那里有一处屏风。 屏风后面就是赌场的内厅,两扇大门紧闭,外人不得入内。 一个彪形大汉推门让燕公子进入,刘老板紧随其后。 这两个大汉并不进去,将门关上,一左一右,只站在厅门前面守卫。 如果不被赌场刘老板允许,没有人能够进到内厅里面,不知道进去后,又会是个什么情景。 惊涛堂的铜锤、锁链和另外两人,一阵交头接耳。 四人同时穿过屏风,往内厅门口靠去。 站在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还没来得及问话,同时身子一挺,不能动弹。 他们不知是被谁出的手,点中了穴道。 四人将两个彪形大汉扶住,靠在门口墙上,纷纷推门而入,又迅速将门合上。 赌场里面的赌徒利欲熏心,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屏风后面,内厅门口发生的事情,除了一直盯着这群人观察的李世。 “无论如何,我也要进去看看,他们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李世悄悄靠近内厅大门,见两个彪形大汉被点了穴道,直挺挺地靠在墙边,仍是凶神恶煞站岗的模样。 李世一转身,推门进去,这才发现赌场的内厅,别有洞天。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内局 李世推门进去。 门后面是一间厢房,边上有另有一门,直通另一间内厅,里面隐隐传出丝竹之声,好不热闹。 这件厢房没有窗户,四四方方,什么多余的摆设也没有,只在正中间立着一个供奉。 一个道姑,仙风道骨,手上拿着一把拂尘,羽衣蹁跹,步斗踏罡,乘驾在五色祥云之上。 道姑用金丝楠木雕刻而成,栩栩如生。 在道姑雕像的正前方,焚着一个青铜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火,烟氤缭绕。 一般赌场里的供奉,有拜关公的,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武财神。 有拜韩信的,因为是他发明的赌博之术,而且百战百胜。 李世还是头一次在赌场里面见到供奉道姑的场所。 “这是什么原因,难道也有典故?” 李世看见这个道姑雕像的脚下,一边写着“如逸”,一边写着“恩公”两字,不知是何用意。 在这间供奉厢房的旁边,另有一扇偏门。 李世将那扇偏门推开,终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间内厅原来是一间更大的赌场,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令人痴迷其中,不辨昼夜。 一群技艺高超的器乐技师坐在角落,朱弦玉磐,鼓乐齐鸣,曲风欢快悠扬。 一群花枝招展的妙龄美女,极尽妍态,穿梭其中,歌舞升平。 舞女们伴随着悦耳的丝竹之声,鸾回凤翥,蹁跹而舞。 观众却不多。 这间赌场比外面虽然更大,却只有中间一个台面作为赌台。 赌台上面的银子堆积如山,银票数不胜数。 能够有资格围着这张赌台的人,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有权有势。 他们全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庄家手上的色盅,根本没去注意房间里面翩翩起舞的美女。 这里果然是赌场刘老板口中的,能下大注,赌得尽兴的地方。 惊涛堂两员大将站在赌桌的左侧,另外两人站在赌桌的右侧。 进到这间内厅赌场里面的人,都是得到特别邀请的,大家全都在兴头上,也没有注意到李世的进入。 燕公子站在赌桌的下首,一直在把玩他手中的那锭金子。 他身前的银票已经有了高高的一叠,显然刚才又赢了一把大的。 内厅赌场坐庄的是一位精瘦老者,也是赌场里面久经沙场的老手。 今日他遇到了燕公子,还是第一次输得这么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下注。 只见刘老板把手一挥,赌场里面的人立即安静下来。 “各位,今日我这里有幸遇到了这位白衣公子,赌技高超,大家刚才跟着他下注的,也都赢了不少。” “现在这个场,我要请出我们的司马公子来坐庄,专门会会这位白衣公子。” “如果各位愿意捧场的也可以跟注,本赌场照收无误,输了十足十的包赔。” 围着赌桌都是一掷千金的富豪商贾,听说司马公子要出来做庄,纷纷将手中的银子银票揣进了怀中。 其中一个身穿华服的员外说道: “司马公子来坐庄,我们还赌什么?哪一次不是遇到了司马公子,我们全部都输了个精光。” 他身旁一位穿金戴银的贵人随声附和。 “能够跟司马公子对赌虽然荣幸,但每一次司马公子要求下注至少一万两,我们哪里玩得起呀。” 周围的赌徒们也七嘴八舌地接声说道: “司马公子逢赌必胜,我们可不想和他对赌,自讨没趣。” “对呀,上次有个不怕死的陈员外,想着能够一夜暴富,真的将他的地契折合了一万两银子押了下去,结果还不是输个精光。” 刘老板见围着的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敢跟司马公子竞技赌艺,便转头询问白衣燕公子: “这位公子爷,我们司马公子也不是每次都在,今日正好能够有缘,愿意和你玩一把大的,不知道你敢不敢啊?” “如果不敢的话,我们这里,你今天也赢了不少钱,就请阁下离开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原来刘老板已经知道白衣燕公子内力深厚,可以隔空操控骰子,赌场已经赔了不少银子。 他还不想明着同燕公子翻脸,只想借司马公子的名号,赶这位白衣燕公子走。 谁知道这个燕公子好似并不知道赌场里面司马公子的厉害。 “我今天哪里都不去,就是来会一会这位司马公子的。” “我今日赢的银票加上这锭金子,应该有一万两了,应该够了和司马公子的这场赌局。” “司马公子若是能够赢我,我立即离去,再也不来这里打扰。” “如果我侥幸能够获胜,请刘老板帮我做一件事就好,而且这件事,对于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刘老板见还赶不走这个白衣公子,心中厌恶。 “这可是你自己见好不收的,等下司马公子出来赢了你,看你怎么办。” 刘老板面不改色,对着燕公子说道: “你赢的筹码倒是够了,如果你能够战胜司马公子,叫我做事倒是不难。” “只要这件事情我能够办得到,一定去办。” “我这就把司马公子请出来,你稍等片刻。” 刘老板说完,两只手在空中拍了三下。 他身后一个舞女,将帘子拉开。 一桌、一椅,一灯,一榻。 一个黄衫书生,折节读书,目不窥园。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 “里面就是司马公子啊,他怎么在这么嘈杂的地方看书?” “不愧为司马公子,这种情况下,还能看得进去书,真有他的。” “司马公子原来是住在里面的,难怪只要赌场来了厉害的豪客,刘老板就能将他请出来。” 这个书生见帘子拉起,将书放下,缓缓站起,走了出来。 李世看到这个身形,定在了原地。 “这个身影,怎么这么像我心中的那只黄色麻雀?” 他只觉内心砰砰乱跳。 “不可能,不可能,这书生明明是个男的啊。” 走出来的书生,身形虽然瘦小,却也风度翩翩。 他一张蜡黄的脸,根本没有表情。 他目光扫视四周,在李世身上略作停留,一晃而过,停在了惊涛堂两员大将身上。 刘老板恭恭敬敬地向司马公子鞠了一躬。 “司马公子,今天就是这位白衣贵人要挑战您的赌术。” 李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这位黄衫公子发声。 “哦,是这位白衣公子要和我赌吗?好啊,今天就让我来陪你玩一把吧。” 听到司马公子说话,李世大失所望。 “此人分明是男子的声音,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开局 内厅里面的丝竹管乐纷纷停止了演奏,那群跳舞助兴的美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赌桌边上只剩下了司马公子和白衣燕公子两人。 燕公子的那锭金子和所有的银票全部押在了台面上。 周围的赌徒落袋为安,不敢参与司马公子主持的赌局,各自退了一步。 这群人却没有一个离去,全部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桌前的这场赌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他们觉得观战比自己下场豪赌还要过瘾。 “我赌司马公子赢。” “废话,当然赌司马公子赢了,他根本就没有输过。” “那我做庄,我赌白衣公子今天能够扳倒司马公子。” 这群赌徒居然开起了外围的盘口。 李世的目光只在司马公子身上,他隐隐觉得此人身形像极了沈梦。 “但是这人是赌场里面赌术最厉害的高手,模样僵硬丑陋,说话又是男声,又怎么会是沈梦?” 司马公子首先发话: “我司马在这里赌骰子,规矩一向简单明了,你我就赌一局分输赢。” “这局我们各摇一副色盅,里面三粒骰子,看谁能摇出的骰子点子大,谁就赢,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白衣燕公子摸了摸下巴稀疏的胡茬道: “客随主便,就依你这个赌法。” 刘老板又取出了一副色盅,里面放了三粒骰子,放在了燕公子身前。 司马公子和燕公子同时将桌上的色盅抓起,上下摇动。 李世没有看错,这个燕公子果然是赌场老手。 他摇起色盅来,如戛玉敲冰,密锣紧鼓,让人眼花缭乱。 司马公子却不疾不徐,一只手抓着色盅,轻轻甩动,一鼓一板。 两人同时将手中色盅放下。 白衣燕公子将手放在色盅盖子上,作势要开,却停住未动。 他耳朵动了一下,已经听出了对面司马公子摇出的点数,心里想道: “这个司马公子真是厉害,一只手便能摇出三个六来,看来这一局我们打平了。” 司马公子已经将手拿开,看着燕公子道: “这色盅已经摇好了,但开盖子也是有讲究的。你我既然都摇定了骰子,便不能更改可是?” 燕公子觉得司马公子是明知故问。 “当然不能更改,开盖子还有什么讲究,无非是你先开还是我先开罢了?” 司马公子面上仍旧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 “这谁先开倒是无妨,只是不能由我们来开,否则说不清楚,是不是我们在开盖子的时候,临时做了手脚。” “我们不如找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揭开色盅,一较大小,愿赌服输如何?” 燕公子听到司马公子如此一说,而且司马公子的身子和手也远离了赌桌和色盅,便将他的手也收了回去。 “如此倒是公平,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在揭开色盅盖子的一瞬间,可以改变摇出来骰子的结果了。” “只是你我要选谁来揭晓骰子摇出来的点数呢?不会是请赌场刘老板吧?他可是和你一伙的,同样逃不了嫌疑啊。” 周围围观的赌徒,一阵哄堂大笑。 司马公子环顾四周。 “自然不能是你我熟悉的人。我们听天由命,就由最后一个进入这间内厅的人来替我们揭开色盅吧。” 围观的赌徒互相左顾右盼,都在寻找那个最后进场的人。 “是他,这个青衣人。我看见他最后进入这里的。” “没错,就是他。” 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世身上。 司马公子便向燕公子问道: “这个人我不认识,你可认识?” 燕公子也不认识李世,便向他摇了摇头。 司马公子转头望着李世,不阴不阳。 “这位兄台,既然天意如此,你就辛苦一下,来替我们揭晓这一把赌局的输赢结果吧。” 惊涛堂两员大将,看见了李世,俱都心中一惊。 “这个小子怎么这么巧也在这里?难道他也要来趟这摊浑水?” 李世见赌场里面的人全部齐刷刷地望着他,不好推脱,便对打赌的两人说道: “我只是帮你们揭开盖子而已啊,你们谁输了可不能怪我。” 司马公子微微点头。 白衣燕公子说道: “你但开无妨。” 刘老板走到了赌台中间,向李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世见打赌的两人都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各自远离台面一步,示意和桌上的色盅再无瓜葛。 他卷起袖子,先走到燕公子那里,伸手将色盅盖子揭开。 围观众人一阵惊叹。 “三个六,最大的点数,这个公子爷赢定了啊。” “就算对面也是三个六,最多也是打个平手,这个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李世走到赌台的另一边,刚想伸手揭开司马公子的色盅,却听见一声喝声。 “等一下。” 燕公子阻止了李世,对着司马公子说道: “如果你我所摇骰子大小相同,打平了如何?” 司马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燕公子道: “我司马的赌局,从来都是胜负分明,只一局就能决定输赢,没有打平一说。” “如果我们色盅里面的骰子大小一样,算我输了。” 司马公子一出此言,连赌场刘老板脸上都变了颜色。 刘老板心里面嘀咕: “这个白衣公子的骰子已经是三个六,最大的点数了,你司马公子最多和他打平,你这一说,岂不是输定了。” 李世也觉得这个司马公子大言不惭,分明自讨苦吃。 燕公子终于笑了。 “好啊,司马公子的这把赌局一定要分出胜负。” “如果你我摇出的骰子大小相同,就算你输,此话当真?” 司马公子淡定地回应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就信你君子一言,开吧。” 燕公子反而催促李世快些揭开盖子,他已经面带微笑,等着迎接胜利的到来了。 他一只手往怀里摸去,取出了半块玉佩。 “赢下这场赌局,刘老板可推脱不了,要将我的这件事情给办了。” 燕公子周围的赌徒纷纷叹道: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司马公子到底还是输给了这个白衣公子。” “司马公子也太托大了,这一局他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刚才外围赌了司马公子获胜的人,也都准备自认晦气,掏腰包赔钱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局 李世走近黄衫司马公子处,将色盅盖子揭开。 赌场众人尽皆惊呼。 色盅里面赫然三粒骰子,也全部是最大的六点。 燕公子却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次轮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李世非常佩服司马公子的赌术,因为台面上的骰子,无论你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司马公子赢了。 在司马公子的赌局里面,果然从来都是一局分出输赢。 即便是两人摇出来骰子的点数全部一样,也能分出胜负。 因为他们两人说好了,这一局是比大小,谁摇出来的骰子大,谁赢。 司马公子台面的三粒骰子,不仅是点数最大,而且外形也比对面燕公子的骰子大了一圈。 “你,你,你怎么会变出这么大的骰子?” 燕公子不服气地对着司马公子喊道。 司马公子只冷冷地道: “刚才我们可是说好了,摇好了的骰子不能改变,而且赌的是骰子的大小?” “你我摇好以后,我们谁都没有去碰这个色盅,还找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揭开色盅。” “现在结果出来了,我这边的骰子比你的大。留下你的银子,你可以走了。” 赌场刘老板见状大喜,将燕公子面前的金子和银票全部收走。 司马公子谁也不看,整理了一下黄衫,自回帘后看书,一个舞女将帘子合上。 李世看见司马公子关上了房帘,有些失落。 “这个公子哥的身形和背影为何那么像沈梦?但他动作、说话和长相又明明是个男的。难道是我太思念沈梦,出现的幻觉?” “不会的,他一定不是沈梦,如果是沈梦在这里,她又怎会如此冷漠?他根本就不认识我呀。” “沈梦已经跳下了峨眉山的万丈悬崖,又怎么会是这个赌场里面的绝顶高手?” 李世刚有一点要冲进司马公子房内的冲动,想到这里,又终于忍住了。 “不愧是司马公子啊,这局真是赢得精彩。” 刘老板得意忘形地对楞在原地的燕公子说道: “刚才你说如果赢了,要我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我倒挺有兴趣的,想知道你要我做什么事啊?” 燕公子看着赌桌上面的骰子,往刘老板那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显然不愿意在这群人中说出要刘老板做的事。 他倒也爽快,愿赌服输,系紧了背后的古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世见状,紧跟而出。 他一定不能放过眼前的线索。 “看开点赌场”内厅,鼓乐齐鸣。 舞女们重新换了装束,赌徒们也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燕公子走出了赌场,往峨眉山方向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闹市,李世在后面将他叫住: “公子留步,在下有一事相询,还望赐教。” 燕公子白衣飘飘,回头转身: “我并不认识你,刚才输了赌局,我也并没有怪你。” 李世将两手一摊: “刚才的赌局的确不能怪我,我只是将你们的色盅盖子揭开而已。” “我们都没有看出来,那个司马公子是什么时候将骰子换成大的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关一件往事。我想要问问你知不知道‘燕备河’这个人?还有,你身上背的是不是女娲泽天古琴?” 燕公子原本不想和李世过多纠缠,但当他听到了“燕备河”和“女娲泽天古琴”的时候,全身一震。 “你怎么会知道这把古琴的名字?” 李世见燕公子如此回答,证实了心中所想。 “那就对了,你的祖上是雷无极将军旗下右将军燕备河。他告老还乡后,远赴大漠。” “你也来自大漠,你也姓燕,你和他一定有所关联。” 燕公子全身戒备,盯着李世,重新把他上下打量。 “这些都不能说明你是如何知道这把古琴的名字,你到底还知道多少有关我的事?” 李世见自己又猜对了,便继续说道: “你可知道雷无极将军后人惨遭灭门的惨案?我以前是龙须镇的都头李世,也被恶人陷害其中,现在我一定要查出此事的真相。” “你的祖上燕备河跟着雷将军曾经进入过伏羲墓,从里面取出了五件宝贝,其中有一件就是‘女娲泽天古琴’。” “后来雷将军将这把古琴送给了燕备河,我猜一定就是你背后那把。” “因为在长安城,我曾经目睹过你和洛亲王斗琴。” “洛亲王用的是‘号钟’古琴,音质已属上乘,你的琴音更是动听,技高一筹,赢了洛亲王。” “如果不是上古宝物,你在琴技上面的较量,很难获胜。” 燕公子似乎心事重重,神情依然凝重。 “雷无极将军和燕备河的那些往事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世见燕公子依然对他充满敌意,便向他拱了一下手: “燕公子见谅,你我萍水相逢,刚才我的问题,的确有些唐突。” “有关那些往事,是我在太湖岭四方山的清风观,向百里求贤前辈求证的。” “在下见到公子风采,便向公子学了学,赌上一把,斗胆猜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九幽杀手窥探雷家珍藏的七彩玲珑甲,造成雷家堡惨案死了四十余人。幕后凶手还害死了我的师父,和另一个重要的人。” “所以我一定要替雷家的死难者,我的师父,另一个人报仇,我一定要查出这件事的幕后真凶。” 燕公子见李世神情严肃,眼神中出现的愤恨不像是装出来的,面上表情渐渐舒展。 他还没有答话,一只老鹰“啊”地一声嘶鸣,在两人头顶盘旋。 四周齐刷刷地四个人影落下,将他们围在了中心。 “燕公子,你果然来找刘老板,不是为了赌钱,而是有一事相求。” “那件东西是否在你身上?赶快交出来吧。” 说话的是衣服已经发黄的陌生人,曾经和李世一起在茶铺喝茶。 他站在两人的侧面,只看着燕公子说话,他并不认识李世。 “这里还有个老熟人,怎么我们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 锁链吴德旺站在李世的对面,他早在赌场里面就认出了李世。 “上次你打伤了惊涛堂的人,我原本不想计较了,怎么,这件事你也有所关联?” 铜锤巴尔图将八十斤重的铜锤立在地上。 “是该算一算那笔旧账了。” 众人头顶盘旋的黑鹰,准确地落在了最后一个,身穿蓝衫人的身上,原来是他养的宠物。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逼局 燕公子见这四人终于在他面前现身,将背后古琴解下,立在身前。 这把古琴既是他的乐器,也是他的武器。 “惊涛堂是非不分,混淆黑白,助纣为虐。你们一路上跟着我,终是要露出真实面目了?” 李世原本对惊涛堂充满好感,大刀王蔡猛和快剑秦林都是他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但他对着惊涛堂的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偏生极度厌恶,因为沈梦的跳崖就和他们相关。 尤其是锁链吴德旺,他的“铁索向天渡”还打伤了沈梦。 李世虽然不知道这群人要燕公子交出什么东西,但既然他刚才已经证实了燕公子是燕备河的后人,身上就一定有七彩玲珑甲其它部位的线索,李世怎么会让这群惊涛堂的人横加干涉?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指着围着他们的四人道: “我不管你们惊涛堂要办什么案子,今天我决不允许你们伤害燕公子。” 那个衣服发黄的人,头上发髻挽得很高,有些出家道士的模样,这才正眼看了李世。 “又是一个不怕死的?怎么,你想替燕公子出头?你知不知道,阻拦我们惊涛堂的办案,可是大罪?” 李世正义凛然地回答道: “我曾经和惊涛堂并肩战斗过,也和惊涛堂针锋相对过,那就要看你们到底办的是什么案子了。” “你们如果代表正义,我一定不会干涉,甚至还会拔刀相助。” “但你们如果真像燕公子所说,是助纣为虐,冤枉好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别忘了,我也是一名捕快。” 李世说完,四个惊涛堂的人哄堂大笑。 衣服发黄的人笑着说道: “你是哪里的捕快?居然在我们惊涛堂四大高手面前,大言不惭。”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凭什么能在这里指手画脚?” 锁链吴德旺害怕说话的人轻敌,他轻声提醒那个衣服发黄的人道: “镖哥,这人的拳头厉害,巴尔图吃过大亏,不过那一场,我和巴尔图没有联手。” 衣服发黄的人名叫俞一彪,使得一手好飞镖,大家都叫他镖哥。 他向锁链吴德旺点点头: “你们两人联手,威力可不止大了一倍,黑鹰和我都不敢小觑。等下动起手来,你们想不想证明一下,这个人还是交给你俩?” 飞镖俞一彪不等锁链吴德旺回答,直接望向了燕公子: “废话少说,你赶紧把找赌场刘老板办事的东西,交出来吧,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燕公子单腿悬空盘坐,将古琴架在上面。 “看来你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了,不如听我弹奏一曲再说?” 李世转身问燕公子道: “燕公子,你身上难道拿了牵扯到什么案件的东西吗?能否告知在下,如果情有可原,在下愿意与你并肩战斗。” 燕公子见李世晓是非,明大义,在大敌当前并不趋炎奉势,是友非敌,便对他说道: “这群惊涛堂的走狗,要我交出的东西有关大漠边关命案,家父也为此殒命身亡。” “那样东西是一件十分重要的物证,但该物证有所残缺,还不能证明真凶是谁,我还要将它复原才行。” “我去长安城约洛亲王斗琴,就是要调查这件事情。” “我借助长安城斗琴获胜,从洛亲王处得知,罗目古镇的赌场刘老板,外号巧夺天工,能够帮我复原这件证物。” “但刘老板有个怪癖,他一定要赌输了才肯重操旧业。” “所以我用和洛亲王斗琴时赢来的钱财,到这家赌场寻事,却不料遇到了高手,输了赌局,未能如愿。” “这群惊涛堂的人,如果真是为了办案,大可以等我将证物复原后,证实了那件事情的原委,才出手的。” “现在他们却一味阻止和逼我交出证物,这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 李世一边听燕公子述说,一边观察周围四人的反应。 衣服发黄的飞镖俞一彪,脸上只是冷笑。 锁链吴德旺已经解下了腰上的锁链。 铜锤巴尔图将地上的铜锤扛在了肩上。 蓝衫黑衣人,用一片生肉喂了他肩上的黑鹰。 这四人并没有打断燕公子的说话,却全部蓄势待发。 “这件证物还轮不到你插手,我们自会处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飞镖俞一彪一扬手,一串铜钱朝燕公子飞去。 他自己也腾空而起,如雄鹰搏兔,一击必杀。 俞一彪一动手,他身边的蓝衫人也抖动肩膀,黑鹰猛地向燕公子扑去,直抓他的双眼。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终于能够联手出击。 他们要报在峨眉山对阵李世惨败的仇,同时向李世发起了袭击。 李世不再犹豫,树枝画了一个圆圈,挡住了锁链和铜锤的联手一击。 燕公子手指轮动,琴音高亢,宛如凤鸣九宵,冲天而起。 那只黑鹰听到琴音,以为面前遇到了凤凰展翅,不敢摄其锋芒,高叫一声,转头飞回。 蓝衫人并不说话,一声口哨,重新召唤黑鹰。 黑鹰听见主人哨声催促,只好重整旗鼓。 它拍着翅膀,飞上高空,鹰嘴朝下,又往燕公子头顶落下。 俞一彪掷出的那串铜钱,来势汹汹,威不可当,眼看就要击中燕公子。 燕公子左手挡在胸前,只听到一声闷响。 那串铜钱被燕公子的白衣袖子挡住,燕公子毫发无损。 飞在空中的飞镖俞一彪,双手连环,不住发出他的绝门暗器,却都被燕公子用左手袖子挡下。 “这个人的左手难道是铁手?我的暗器锋利异常,连树干都能射穿,为何伤不了他?” 俞一彪刚一落地,自己就像一把飞镖,朝燕公子飞去。 “就算他的左手刀枪不入,也无法硬接我的这一招。” 这一招叫做“浑然一镖”,是飞镖俞一彪的成名绝技。 他一边发出凌厉的飞镖攻势,一边把自己化作一道飞镖,直取对方首脑,所向披靡。 燕公子一只手弹奏琴音,和不断下扑的黑鹰相斗。 那个不说话的蓝衫人,站在燕公子正前方,手舞足蹈,指挥黑鹰进攻。 黑鹰朝燕公子猛扑了几次,受不了琴音贯耳,未能奏效,终都被琴音击退。 燕公子一只手弹出的琴音,如鸣佩环,高荡起伏,周身布满内力。 俞一彪发出的暗器,被琴音击落了不少。 但俞一彪以身化作飞镖的凌厉一击,气吞山河。 他那风驰电掣的身子,竟然穿透了琴音的阻碍,眼看就要攻到燕公子面门。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歌局 “浑为一镖”变成了“飞蛾扑火”。 燕公子周身仿佛着了火。 飞在空中的俞一彪竟然生生定住。 他能穿透琴音,却穿不透燕公子身上燃起的熊熊火焰。 “女娲补天”。 “你的琴音居然能够制造火焰幻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古琴‘女娲泽天琴’?” 俞一彪迅速后撤,他的衣袖全部燃起了火焰,被他几掌拍灭。 正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砸下来一团大大的肉球,正要落在俞一彪的头顶。 俞一彪迅速跳开,只见一条粗壮的锁链将吴德旺和巴尔图牢牢捆绑。 他们俩人被当做一个皮球,抛到了空中。 “怎么回事儿?怎么你们两人联手,居然还吃了大亏。”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被李世点了穴道,有苦说不出话。 他们原以为上次在峨眉山上,单打独斗,让李世的拳头抢了先机,今日联手对付李世,应该一雪前耻。 谁知道,两人同时向李世进攻,却处处受滞。 李世脚踏八卦,一根枯树枝,犹如龙虎蛇龟,变幻莫测。 他使出来的八卦风云四象剑法,把这俩人杀得手忙脚乱。 不是一会儿铜锤被锁链打到,就是一会儿锁链被铜锤牵制。 俩人已经分不清敌人在哪里,眼前全部都是李世的枯枝剑气。 李世突然停止了动作。 这时候,俩人才发现,他们已经被吴德旺的锁链紧紧捆绑起来,动弹不得了。 李世簌地出手,点了俩人穴道,一脚将他们踢飞,正好朝俞一彪落下。 俞一彪见惊涛堂飞镖、黑鹰、锁链和铜锤,四个高手联手都拿不下面前俩人,便向身旁操控黑鹰的蓝衫人,使了一个眼色。 蓝衫人会意,点了一下头,又吹了一声古怪的口哨。 空中盘旋的黑鹰,“啊”地高叫一声,往树林飞去。 俞一彪显得胸有成竹。 “这是你们逼我的,你们给我等着。” 他上前将捆绑着锁链和铜锤的链条解开,发现俩人被点了穴道,出手解穴。 燕公子始终保持着单脚盘腿的姿势,非常损耗内力。 他见自己将俞一彪和黑鹰击退,便将古琴取下,站了起来。 李世已经对惊涛堂的两员大将手下留情了,见俞一彪仍然不走,好像有恃无恐。 “燕公子小心,这群人应该还有强援。” 燕公子朝李世点点头。 “你的剑法很厉害啊,刚才全靠你收拾了两个人,我的琴声才能击退这个扔飞镖的。” 正在这时,林中黑鹰重新飞回,它的双爪,提着一个黑影。 黑影是一个人,蒙着脸面,浑身僵硬,就像一具僵尸。 蓝衫人继续吹哨,那个黑影突然一阵抖动,黑鹰将他抛下。 这个黑影身形迅速旋转,手上不知从哪里多出来一把宝剑,向李世头顶斩落。 “七星龙渊剑,这是神捕顾景峰?” 李世见到这个身形和这把宝剑,心中大惊。 他运起八卦风云四象剑,树枝尖端一声龙吟,两条剑气相撞。 李世头顶上黄光大盛,又突然黄沙蔽日,陷入极度的黑暗。 那个黑影转身飞向燕公子,一道凌厉的黄光往燕公子头顶斩落。 “果然是神捕顾景峰,这是他的绝招霹雳电剑三连斩。” 燕公子再要弹奏琴声御敌,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将“女娲泽天古琴”高高举起,想要挡住那斩神杀佛的一道剑气。 “不可伤人。” 李世见识过顾景峰这道剑气的威力,知道燕公子遇险,奋不顾身地往剑气冲去。 他身前身后全是八卦光环,只听到“轰”地一声,一团黄光在燕公子身前炸裂开来。 李世接下了那一剑,却挡不住爆炸的风浪。 “女娲泽天古琴”也挡不住爆炸的威力,往燕公子胸口撞去。 燕公子被古琴琴弦震到,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往后飞去。 李世没想到自己的八卦风云四象剑,居然能正面接下这个黑影斩出的霹雳电剑三连斩,把那个黑影也震得往回飞去。 李世手中的树枝已经被炸得粉碎,他只好双拳紧握,发出了刺眼金茫。 蓝衫人似乎也受了爆炸的影响,嘴角冒出了鲜血,但他的口哨声,吹得更加急促。 黑衣人影听到口哨声的召唤,略一停顿,又是挺剑而上,似乎要同李世同归于尽。 “顾神捕怎么会听那个蓝衫人的摆布?他的七星龙渊剑真是厉害啊。” 李世来不及去看燕公子的伤势,双拳画圆,已经打出了一个八卦光环,对着七星龙渊剑的凌厉黄光,封了上去。 一声悠扬的歌声传来,风云变色,昏天黑地。 “北风吹,断了鹊桥会,斜倚云端笙歌落,了缺阳间心中愧,何所畏,我已无路退。” “红颜悴,多少相思泪,薄衣风雪哭乱冢,几时坟前有人跪,情已碎,不如一场醉。” 那黑影被这段歌声影响,身形停顿,任凭蓝衫人如何催促,宝剑居然刺不出去。 歌声骤停,黑影重新变成一具僵尸,往后就倒。 “怎么这里还有高手?” 惊涛堂四人,见受歌声影响,无法操控黑影攻击李世和燕公子,知道对方来了强援,却也无计可施。 蓝衫人操控黑鹰,抓起地上的黑影僵尸,往远处飞去。 俞一彪趁李世也沉浸在这段悠扬的歌声里面,朝其他几人招了一下手,悄悄退走。 李世听到这段歌声,内伤发作,只好用手捂住胸口,失魂落魄。 “这是沈梦的歌声吗,她还活着吗?她在哪里?” 歌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李世四下里查看,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刚才的黑影明明就是神捕顾景峰。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一味要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不是那段歌声传来,让黑影无法行动,这场大战我也没有把握。” “是沈梦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吗?否则我怎么见不到唱歌之人?” “那首歌的歌词,也好像在述说沈梦的冤屈与寂寞,一定是沈梦,沈梦一定还活着。” “沈梦,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李世看见燕公子被神捕顾景峰的绝招震伤,还倒在地上,便走过去将他扶起。 燕公子血气逆行,李世给他推功过血,慢慢才缓了过来。 “多谢李都头拔刀相助,若不是你武艺高强,那个黑衣人的剑气,恐怕已经要了我的命了。” 燕公子向李世拜谢,李世将他止住。 “刚才救了我们的是那段悠扬的歌声,你有没有听见?” 燕公子答道: “黑衣剑客的功力,高深莫测,他的剑气一出手,就能毁天灭地。” “那段歌声居然可以让这样的高手住手,简直匪夷所思。” “我记得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上只有六道轮回的佛音,可以有如此的威力。” 李世心中有些失望。 “是啊,刚才的歌声里,明显蕴含着深厚的内力。沈梦就算会化缘佛音,也远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啊。” “如果刚才的歌声不是沈梦唱的,又会是谁呢?” 第一百八十章 贪局 李世扶住燕公子问道: “燕兄,你的那个证物可否给我一看?” 燕公子将怀中半块玉佩摸出,交到李世手上。 玉佩通体碧绿,是一块好玉。 “这块玉佩的材质和惊涛堂的平乱玉佩相似,但缺少了上半部分。” “没错,这块玉佩的确和惊涛堂有关。惊涛堂的捕快都是朝廷严格选拔的,每人配有这枚玉佩,而且每个玉佩上面都有特殊的记号,可以查到是谁的玉佩。” “我父亲用枪。这块玉佩是在父亲的尸体旁找到的,但没有上半部分,可能是因为父亲的枪,刺碎了那人的玉佩,上半截还挂在那人身上。” “要找出是什么人害的我父亲,我一定要找刘老板将这枚玉佩还原。” 李世仔细地看着这枚玉佩: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惊涛堂里面的,他后来发现玉佩碎了,知道留下了蛛丝马迹,便派人追查,跟踪到了你的身上。” “想必如此。” 李世坚定地对着燕公子说道: “燕公子,你刚才在赌场输了,已经答应刘老板不再进去赌场。” “你若信得过我,我带你去闹市弹奏一曲。然后你将女娲泽天古琴借我一用,我去帮你复原这枚玉佩。” 燕公子依照李世的安排,来到赌场前面的凉水茶铺,将古琴摆在桌面,琴声绕梁,百转千回。 一曲凤求凰,弹不尽岁月情殇。 琴声悠扬,述说一世痴狂。 几多豪情万丈,笑看人间沧桑,凤翅云端,低吟浅唱,红尘寂寞无处藏,谁人念念不忘? 琴声中,茶铺小厮忘了添茶。 赶路商客驻足不前。 卖香油的,香油溢出了葫芦。 卖杂货的,拨浪鼓停止了转动。 卖烧饼的,一把芝麻洒在了地上。 赌场前面守门的两个彪形大汉,也张着大口,无限陶醉。 一曲终了,余韵尤长。 茶铺周围站满了围观人群。 “好听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弹琴的人技艺高超,这把古琴也是价值连城啊。” 燕公子弹完,对着李世笑了笑,将古琴交到了李世手中。 李世在燕公子弹琴的时候,也没闲着。 他找到一块彩色的石头,一拳击去,石头四分五裂。 燕公子瞧见了李世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 李世抱着古琴,穿过人群,走进了对面的“看开点赌场”。 刘老板不在赌场前厅。 李世直接穿过屏风,往内厅走去,两个红装大汉想要阻拦,瞬间又被李世点了穴道。 赌场内厅,依旧赌得热火朝天。 “这把是女娲泽天古琴,刚才已经在古镇上面弹奏了一曲,这把琴应该值一万两银子。” 李世中气充沛,高喝一声,盖过了赌场内厅所有的杂音。 刘老板外号“巧夺天工”,他注视着李世手中的古琴,一下子来了兴趣。 他将手一挥,内厅中的丝竹管乐,戛然而止。 刘老板走近李世身前,仔细观察这把古琴。 此琴面圆底扁,鹿角灰胎,琴弦细若游丝,紧缚雁足,呈暗淡的紫铜色,一看就知道是件古物。 “这真是‘女娲泽天古琴’啊,此琴琴音绕梁三日,不绝于缕,当属稀世之珍。” 李世心道: “早知道你识货,我就不用让燕公子在赌场门口弹奏了,费周章。” 李世将“女娲泽天古琴”收回,拢在怀中,走到赌桌前面。 “今日,我就以此琴做赌注,会一会司马公子。” 刘老板正在欣赏这把古琴的兴头上,见李世不给他看,反而要来寻赌,心中一喜: “这个人真不知天高地厚,莫说司马公子,我都能将他赢了,这把古琴岂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刘老板对李世笑道: “这不是刚才帮我们揭开色盅盖子的小哥?你若想将这把古琴押上,本赌场倒很乐意,不过司马公子已经走了,由我来奉陪如何?” 李世见不到司马公子,好生失望。 “司马公子不是在帘子后面读书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刘老板耸了耸肩: “我刚才都说了,能见到司马公子的赌术,也是有缘,他已离去,我也没有办法。” 李世只好对刘老板说道: “也罢,就由你来赌也行,不过我也要学学司马公子的赌法,一把定输赢。” “这一次我们照样两幅色盅,赌谁摇出来的骰子小,谁就赢。” 刘老板利欲熏心,贪念大起,极想把这把“女娃泽天古琴”占为己有。 “好,就依你,你若赢了,我赔你一万两银子。你若输了留下古琴。” 李世向刘老板摆了摆手: “我若赢了,也不要你的银子,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就好。” 刘老板心道: “今天来赌场的怎么尽是些怪人,他们到底要我做什么事啊?” 他依然面不改色地对身后舞女说道: “再取一副色盅来。” 李世和刘老板两人同时抓起身前色盅,上下左右摇晃起来。 两人同时将色盅放在台上。 周围围观的赌徒,纷纷猜测。 “刘老板的赌技也是出神入化,这个年轻人,恐怕赢不了刘老板。” “对,之前司马公子接受挑战,也是赢了,哪里有人能轻易赢得了赌场老板?” “这把古琴看来要归刘老板收藏了,我要是能摸一下都好。” 刘老板耳力甚佳,他在李世摇色盅的过程中,就听出了李世毫无章法,骰子点数不受控制。 他得意洋洋地对着李世笑道: “小兄弟,色盅已经摇好了,是你先开还是我先开啊?” 李世学着司马公子,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后退一步,也笑道: “我说过了,这一把是仿照之前司马公子的赌法,只是把赌大,改成了赌小而已。” “色盅摇好了便不能改变,这开色盅,也是有讲究的。” 刘老板心中已经有底,嘲笑李世苟延残喘: “好啊,这次我们也来指定一个不相干的人,由他来将我们的色盅盖子揭开便是。” 李世指着刚才说话最大声,已经判定他会输的一个富人说道: “就请这位官人来揭晓这把赌局如何?” 刘老板连连点头,山羊胡子不住抖动,表示并无异议。 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那人先揭晓自己的色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局 那个富人,走到刘老板身前,一伸手就将色盅盖子揭开。 “三粒骰子,居然只有一点。” 刘老板赌术高明,将三里骰子摇到叠在了一起,从上往下,只能看见一点。 他身旁的赌徒赞叹不已。 “好厉害的手法啊,这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点数了。” “对呀,就算对面那人将骰子摇出三个一,只要不能像刘老板这样叠起来,也是三点,还是刘老板赢了啊。” 那富人面带笑容,走到李世身前,伸手正要将盖子揭开,刘老板想起一事,猛地喊道: “先等一下。” 众人目光重新聚集在刘老板身上。 刘老板学着燕公子的语气说道: “这个赌局是你提出来的,我无有不从。” “上一次,那位白衣公子也是在这个环节,问了司马公子一个问题,小哥可还记得?” 李世点点头。 “刘老板是想说,如果骰子点数大小相同,打平了算谁赢?” 刘老板不愧为老江湖,他摸着山羊胡子,满面春风。 “没错。首先你的色盅里面一定要有骰子,其次你不能将骰子摇碎,破坏了不算。” “在这种条件下,我们俩摇出来的点数如果相同,也得算我赢,这样才好像司马公子的赌局。” 围观众人对刘老板的心思缜密,无不佩服。 众人都以为,李世已经被刘老扳逼入了绝境。 李世只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围围观人群纷纷大笑: “如此,这个年轻人可是输定了,他哪里会有司马公子的本事。” “对呀,刘老板已经只有一点了,如果不把骰子摇碎,以没有点取胜的话,我们都想不出来他怎么能赢。” 刘老板也笑了。 他学着燕公子的样子,对李世和那个富人说道: “好,我就信你君子一言,开吧。” 富人挽起袖子,揭开了李世的色盅。 赌场里面所有人的眼珠,几乎都掉了出来。 “三粒骰子,邪门了,没,没……,真的没有点数。” 刘老板大惊失色,就差没把山羊胡子给揪下来。 李世身前,色盅里面,三粒骰子品字排开,居然全是白色,上面一个点数都没有。 但更能证明这把赌局,是李世获胜的,还不止于此。 那三粒骰子,从外形上,无论哪个角度来看,居然也都比刘老板的三粒骰子小了许多。 刘老板走了过去,将李世面前的三粒骰子抓在手里。 白色的骰子,四四方方,虽然更像四颗小石子,却也是骰子的模样,只是六个面上,均为白板,没有点数。 原来李世从击碎的石头中选了三颗白色石子,用内力压成骰子模样。 他在抓起色盅的一瞬间,偷龙换凤,刘老板哪里能想得到。 刘老板嘴里就像吃了黄莲,苦不堪言。 这一局无论是摇出来的点数,还是骰子的大小,都是李世获胜。 李世比刚才司马公子将骰子变大,还要赢得高明巧妙。 李世也学着司马公子的口气,对着目瞪口呆的刘老板说道: “刚才我们已经说好了,比的是骰子的大小,而且找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揭开盖子。” “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这边的骰子比你的小,我赢了。” 刘老板只能愿赌服输。 “没想到我居然输给了这个愣头小子,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我还是远比不上司马公子啊。” 刘老板将手里的无点数骰子放下,无奈地对李世说道: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李世收起了古琴,牵着刘老板,往赌场外面走去。 “走吧,我要叫你做的事情,你去一看便知。” 燕公子在茶铺里面,见到李世抱着古琴,牵了刘老板出来,知道李世已经成功赌赢,对李世佩服有加。 刘老板看到燕公子更是诚惶诚恐。 “怎么你们俩是一伙的?” 燕公子向刘老板道了歉: “刘老板莫要惊慌,我们只是想让你复原一件玉佩而已。你外号巧夺天工,但已经收手多年,轻易不会出手。” “我们知道你的嗜好,如果不赌赢了你的话,再想让你重操旧业,比登天还难,不得已才到赌场找你赌了一把。” 李世也对刘老板说道: “其实我们也没有赢走赌场里面的银子啊,就请刘老板出手,替我们复原这枚玉佩吧。” 刘老板见无法推脱,只好拿起燕公子递来的玉佩,左右翻看。 “这是南阳独山玉,有这个色泽,已经很是难得,此物应该是官家的信物。” “这枚玉佩缺少了上半部分,从它的雕刻纹理,倒是能够推演出整块玉佩的样子。”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的工具都在里面,给我三个时辰,到时候我自会找人将复原好的玉佩还给你们。” 他说完,揣好玉佩,心有不甘地看了李世抱着的古琴一眼,走回了赌场。 李世便和燕公子在茶铺对饮,等着刘老板复原玉佩。 “燕公子,你知道了这枚玉佩,佩戴者的身份后,是想去找他报仇吗?” 燕公子坚毅地说道: “只要让我知道了玉佩的主人,天下虽大,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寻到。” “此人和边关疑案息息相关,而且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李世点头道: “今日惊涛堂众人的举动,的确疑点重重。我们先等刘老板将玉佩复原,看看是谁再说。” “刚才你在对付使飞镖的人时,左手手腕能够挡下他的数枚飞镖,可是有什么护甲戴在手腕?” 燕公子虽然已经将李世视为莫逆之交,但对于手腕的东西仍是警觉。 他将左手放在了桌下。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这个李兄就不要问了吧。” 李世知道燕公子存有戒心,便向燕公子解释: “雷家藏有七彩玲珑甲。九幽冥王尹九幽曾经被雷家收养,他也知道这个秘密。” “雷无极将军在晚年时,将七彩玲珑甲进行了拆分,就是防止这件宝物被尹九幽盗去。” “燕公子祖上燕备河,曾经是雷无极旗下右将军。” “七彩玲珑甲拆分出来的其中一部分,雷无极应该托付给公子的祖上代为保管,可有此事?” 燕公子听完大惊。 “如此秘密之事,李兄竟然全盘皆知?” 李世笑道: “这么说,我又猜对了。其实我还是跟燕公子您学的,赌了一把而已。我猜公子手腕便是七彩玲珑甲的护腕部分。” 燕公子见李世料事如神,便不再隐瞒,将双手袖子卷起: “实不相瞒,在下正是受父亲所托,要将这件宝物还给雷家的后人。” 李世见到燕公子左右手腕袖子里面,各自套了一圈麻衣布块,和雷有同身上穿的护胸一般材质。 “麻衣布块,果然就是七彩玲珑甲。”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复局 李世见燕公子将“女娲泽天古琴”放在桌上,便问道: “没想到燕公子的琴音,居然也能御敌,这把琴真是非比寻常呀。” 燕公子答道: “女娲乃上古圣母,孕育万物。此琴虽非女娲所造,她也是亲手弹过,是件上古宝物。” “父亲钻研音律,发现此琴可以借助内力,发出有形之音,故可以弹奏御敌。” “父亲曾经说过,有一只神鸟叫做赤灵鸾鸟,如果弹琴练功之时,得到这只神鸟的相助,琴音上的内力可以提升好几倍。” “我这次来到罗目古镇,听说这只神鸟曾在峨眉山出现过,故也想去一趟峨眉山,看是否有缘能够见到神鸟,得其相助。” 李世本是要去峨眉山埋葬沈梦尸体,听了燕公子的话,便对他说道: “如此,等刘老板复原了玉佩,你我可以同去。我有一位故人,葬身于峨眉悬崖之下,我要去找到她的尸骨,将她好好埋葬。” 黄昏时分,赌场里面一个彪形大汉捧着一个锦盒,交给了外面等候的李世。 李世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金镶玉。 李世和燕公子见到玉佩已经复原。 刘老板不愧巧夺天工的称号,他依照玉佩的雕刻纹路,用金子镶上了完整的上半部分。 两人见到玉佩上下部分所刻图案后,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原来是他。” 玉佩所雕刻小篆,一面写着“平乱”,另一面写着两个小字,“飞镖”。 “怪不得那个使飞镖的人,一路带队跟踪我,原来他就是边关惨案的凶手。” 燕公子随即对李世说道: “近年来,匈奴强盗肆虐。他们视我们边关百姓于粪土,隔三差五打草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朝廷乃设边关琉璃城,在大漠要道,以土为墙,以木为廓,抵御匈奴骑兵。” “十三名武将,带着两千兵马驻扎在城内,凭着地势的险要,三年来匈奴骑兵不能越过城池一步。” “父亲在大漠中生活,带着我到了琉璃城,协助城内将军守城,却不料琉璃城内出了一个奸细。” “匈奴单于,假重金贿赂城内守将,十三人中,有人受不了诱惑,投节叛变。” “匈奴大举进攻琉璃城,那个叛徒在夜间偷偷打开了城防大门,十三名守将战死了十人,剩下将士拼命抵抗,损失惨重,边关告急。” “朝廷除了增派军队前来驻守,还派了惊涛堂捕快,调查剩下的三名将军,谁是匈奴安插在城内的奸细。” “实际上,父亲已经追查出叛徒是谁,正要指认,却惨遭杀害。” “这个案件后来,据说是惊涛堂主,诸葛惊涛带队,查出了奸细的身份,将他就地正法,人头带去了京城。” “我在父亲尸体旁发现了这半枚玉佩,心中生疑,从长安城的洛亲王那里寻到了线索,来这里将这枚玉佩复原。” “得李兄相助,知道了这枚玉佩是惊涛堂‘飞镖’的贴身之物,那么我父亲就是被惊涛堂的人害死了。 “如果真是如此,惊涛堂缉拿出的叛变之人,恐怕也另有其人。” 李世仔细查看这枚复原的玉佩后,对燕公子说道: “我原以为,惊涛堂里面的人,都是忠义之士,现在看起来,惊涛堂内也良莠不齐,危机四伏。” “小刀山的舵主安世民就是九幽的杀手,现在边关惨案,惊涛堂的飞镖也有了嫌疑。” “白天在前面伏击我们的惊涛堂四人里面,就有一个是使飞镖的,早知道就不那么容易放过他了。” “神捕顾景峰在小刀山,中了安世民的毒,这几个月来下落不明。今天用剑攻击我们的黑衣人,无论身形还是剑法,就是顾景峰。” “不知道他怎么变成了行尸走肉,听从另一个惊涛堂‘黑鹰’的摆布,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杀人机器。” “事不宜迟,你我赶紧去到峨眉山,将手头事情了结,再一同前往京城,好好查一下惊涛堂。” 天色已晚,两人在罗目古镇歇息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两人起了个大早,结伴而行,不多时便到了峨眉山下。 初春的峨眉山,蝶舞莺飞,鸟语花香,春意盎然。 李世要去往金顶沈梦跳崖的绝壁。 燕公子要去山脚下,传说赤灵鸾鸟出现的树林。 两人便在途中分手,相约黄昏时分,于分手处再次会合,不见不散。 李世沿着山路,经过自小居住的地方,想起师父之死,也是心酸。 他来到慕容缘和雷有同将师父汪世海埋葬的地方,朝师父汪世海的墓,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徒儿来晚了,让九幽杀手得逞。徒儿一定要为您报仇,希望师父在九泉之下,保佑徒儿。” “徒儿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这么多年,师父瞒着我的母亲将我带大,但徒儿不怪师父,也不怪母亲,等徒儿将这件事情了结,再来给您上香。” 汪世海一生,暗恋神针仙子,从未有过别的女子。 他不遗余力地帮助神针仙子找寻慕容德,却一心指望神针仙子能够对他有所垂青,始终未能如愿。 因爱生恨,他救了神针仙子和慕容德的儿子,并未如实告知神针仙子。 他将李世视为己出,关爱有加,把自己后半生的爱全部给了李世。 他为了李世,脱离了九幽组织。 他教李世读书写字,学习武功,把他的所有本事,毫无保留地传给了李世。 李世心中,师父汪世海已经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李世祭拜完师父后,整理了衣衫,往沈梦跳崖的绝壁而行。 “我那日身受重伤已经昏迷,却好像又清清楚楚地看见沈梦和周围的人。” “沈梦不知道那个老和尚是假冒的了痕大师,为了赎罪,跳下了悬崖。” “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沈梦。我要从那里的悬崖边上想办法下去,一定要找到沈梦的尸骨。” 李世来到万丈绝壁之处,却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蜷缩着坐在绝壁边上。 这个人影好似道姑打扮,头顶梳着发髻,身上穿着灰白的道袍,满脸都是荷叶的皱纹,真是岁月不留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跳局 那个年老的道姑,双腿隐藏在道袍之下,全身极其干瘪。 她紧闭双眼,纹丝不动,任凭宽大的道袍随风飘荡,对周围的事物毫不在意。 李世骤然见到绝壁处有一个年长的道姑,心中很是惊讶。 “这里人迹罕至,我和师父居住在这儿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来到这处险峰。” “悬崖地势险要,这个年老的道姑不知道是死是活,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李世回忆起沈梦跳崖的地方,一步一步寻去,经过老道姑身边时,一股大风吹来。 “年轻人,此处风大,当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 那老道姑微微睁眼,却像两把利剑注视着李世。 李世见老道姑睁眼,既像好心提醒,又似出言警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只好向这个道姑拱手称谢,继续往悬崖边上走去。 那道姑看在眼里。 “年轻人,难道来此是要寻短见?这下面悬崖峭壁,可要小心,你不怕被大风刮跑?” 李世已经将头伸出了悬崖,往下观看,只见云浪滚滚,望不到底。 “多谢前辈提醒,我只是想看看,有无从此处下山的道路。” 老道姑并不起身,双掌击地,竟然飘了起来,一转眼来到李世身边。 “你为何要在这里找下山的路?此处壁立千仞,如要下山,恐怕你要绕道了。” 李世知道老道姑所言非虚,诚心问道: “那敢问前辈,可否知道此处悬崖下面是什么地方?” 那老道姑鼻子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只向远方眺望。 李世心想,也许这位道姑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吧,便没有追问。 李世见这个道姑依然坐在地上,好似起不了身,便问道: “老前辈可是腿脚不便?需要在下扶你吗?” 老道姑笑道: “似水流年芳尘去,鬓老身残思已休。难得你有这般好心,有我这般大的年纪,腿脚不便也是正常。” “此处风景极佳,老身来在此晒晒太阳,欣赏风景,比你们这帮年轻人,动不动就要跳崖寻死岂不好多了。” 李世以为老道姑误会,忙向她解释: “在下来此并非要寻短见,只是有一位故人,因为在下重伤之下,未能好好保护,从此处跳了下去。” “在下重伤痊愈后,便回到这里,想要替她埋葬尸骨。” 老道姑闻言,转头看向李世,仔细打量,心中好似想起了什么往事。 “此人容貌怎么和那个女娃长得那么像?难道是二十年前来找我求药的那对璧人之后?” 道姑指着悬崖深处说道: “你的那位故人朋友,是男是女?他若已从这里跳了下去,恐怕粉身碎骨,早就尸骨无存了。” 李世闻言,心中又是一痛,内心想到: “若是无法寻到沈梦尸骨,我的这个大错将终生遗憾。” 李世心中焦急,只想下去看个究竟,在悬崖四周查看地势,看有无可能施展轻功下山。 老道姑见李世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对他说道: “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缘何要在此处跳崖,白白浪费了这绝世大好的风光?” 李世一边寻找下山道路,一边回应道: “三个月前,有一个大恶人冒充了那位朋友的至亲之人,杀害了在下的师父。我那位朋友为了让我不要报仇,断然以身相殉。” “如若当时我不受伤,无法动弹,我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她跳崖。现在我已经查到了,那个大恶人是别人假扮的,和我朋友至亲无关。” “晚辈心中愧疚,特意来此,祭拜我的故人,然后我就要将先前一系列的案件全部查明,将恶人绳之以法,以慰故人在天之灵。” 老道姑听完,心中顿时明白。 “你是说,三个月前,你的朋友从这里跳了下去?一定是个女娃吧。” 她见李世并不否认,继续说道: “年轻人,你若执意从这里下山,老身倒是可以帮你,就看你愿不愿意试试?” 李世闻言大喜: “若得前辈相助,晚辈感激不尽。不知道前辈要如何帮我?我来此,一定要下去看看。就算找不到故人尸骨,我也要在山脚祭拜。” 老道姑有心考验李世是否诚心,便问道: “下山不易,你相不相信老身?敢不敢冒险?” 李世见这个老道姑腿脚不便还能来到这处绝壁,一定是有过人之处,当下下定决心,坚定地说道: “晚辈相信前辈。只要能够从此处下山,再大的风险,晚辈都愿意一试。” 老道姑脸上的皱纹明显更加深了。 她摇头道: “这个方法可需要极大的勇气。用了这个方法,我每日都能来这里,而且来去自如,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倒我,但你如果不相信我,一定不敢像我这样做。” “还有,这件事情,也是看你到底有多想去到山脚,祭拜你的那位故人,倒能证明你对那位故人的感情,究竟去到什么程度?” 李世闻言,向老道姑跪倒在地: “前辈放心,我既然选择相信前辈,就一定能遵照前辈的指示,只要前辈告知如何下山,晚辈一定做到。” 老道姑脸上皱纹逐渐舒展,向着李世点了点头。 “这可是你说的,若真相信我,若真甘愿冒险,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你,可是真的?” “只不过这个世上的事情,说易行难。你如果能够学我一样,便能下到山脚,就看你敢不敢了。” 老道姑说完,一声长啸。 她双掌击地,居然轻飘飘,往悬崖下面飘去。 “前辈不可。” 李世见状大惊,想要冲过去阻拦,还是晚了一步,眼看这个老道姑一下子淹没在了云浪之下。 “我与这个前辈萍水相逢,她为何要跳崖?我刚才说过相信她,也愿意冒险,要不要学她一样,也跳下去?” 李世突然想起一事,百感交集。 “这位前辈纵身跳下悬崖,一定有活命的方法。这么说沈梦从此处跳了下去,也许还能活着?我在罗目古镇听到的歌声,真的是沈梦唱的。” “如果真能见到沈梦,无论怎样,我都愿意一试。沈梦,你在下面等我,我来了。” 心念至此,李世毫不犹豫,学着老道姑的样子,也是纵身一跃。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局 时光回到三个月前。 沈梦背对慕容缘、雷有同众人,也是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悬崖。 风雪肆虐,在她耳边呼啸而过。 沈梦泪流满面,像一只折翼的小鸟,急速下坠。 她仿佛看见了小时候养大她的那对老人。 她仿佛看见了师父了痕大师。 “养父母,师父,梦儿对不起你们的养育之恩,梦儿走了。” 她仿佛还看见了李世的悲痛欲绝。 “李世,为何要让我今生与你相见,从此世间无梦,你我终归无缘。” 沈梦穿过云层,再也感觉不到自己流出的眼泪,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深人静。 沈梦终于睁开了双眼,浑身疼痛难忍,筋骨倒还能够活动。 她发现自己盖着被子,躺在一张石头砌成的床上,身旁升了一盆炉火。 “这里是哪儿?阴间吗?” 沈梦坐了起来,身上仍是只穿着跳崖时单薄的白色内衣。 “难道我还活着?我跳下万丈深渊,怎么还会活着?是谁救了我吗?” 沈梦左右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发现这里是一处天然的石屋,宛如隔世。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石屋的角落传来。 “小女娃,你终于醒了?你已经在这里睡了一整天了。” 沈梦这才发现,昏暗的石屋里面,一个瘦小的老道姑,蜷缩在角落,目光炯炯有神。 这个老道姑满面皱纹,宽大的道袍将她的双脚罩在里面。 “小女娃,你正值妙龄,为何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啊?” 沈梦只觉头晕,还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这里是哪儿?前辈是阴间的使者孟婆吗?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个老道姑只能摇头。 “傻丫头,什么阴间的使者孟婆?你今日从天而降,撕坏了我三张大网。” “如果不是我的鸾儿及时将你接住,恐怕你现在真的是去了阴间。” 沈梦更是迷惑不解。 “什么大网,什么鸾儿?我真的不在阴间,还在人世?” 老道姑翻动了一下炉火,石屋里面更加暖和。 “大网是我之前为了捉住鸾儿织的,也好多年没有用了,没想到那些大网还很结实。” “这也是我的那些大网,第二次接住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人了,没想到它还有这样的用处。” “救了你的鸾儿,夜里已经休息了,明日你就可以见得到它,可以当面感谢它救了你。” 沈梦终于确信自己仍是活着。 “这么说,我还活着,我下落撞到了前辈织的网里面,是前辈的鸾儿救了我?” 沈梦说完,向那个老道姑拜倒: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您的再生之德,梦儿纵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老道姑将袖袍一甩,沈梦便拜不下去。 “傻丫头,你倒同老身讲讲,你是遇到了多大的伤心事,要在山上寻了短见?” 沈梦听了老道姑询问,鼻头又是一酸,哽噎着将师父和李世的事情讲给了老道姑知道。 炉火哔啵作响。 老道姑只是蜷缩着坐在石屋角落,一动不动。 “唉,老身要真是孟婆就好了,熬一碗孟婆汤给你喝,你就可以忘却人间烦恼,重新再世为人,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痛苦,让你一个人承受。” 沈梦见这个老道姑心肠很好,便想过去扶她。 “石壁冰凉,前辈要不要坐近些烤火?” 老道姑双手击地,轻飘飘地飞到了石床上面,依旧端坐。 “老身风烛残年,这双腿,几年前就不中用了,可怜你还生得如此标致,有着大好似锦前程。” “天意让老身将你救了,你我也是有缘,你不妨忘记前面的恩怨情仇,好好陪陪老身如何?” 沈梦听了只是不住落泪。 “多谢前辈收留。我原以为我今生找到了依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却没有看我一眼。” 沈梦说完悲从中来,匍匐在老道姑身前抽泣。 “老前辈,不知您如何称呼,我愿意在您身前伺候,我再也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沈梦想到自己跳崖前,已经将李世托付给了慕容缘,只哭得伤心欲绝。 老道姑颤抖着双手,抚摸着沈梦的秀发。 “好孩子,老身做梦也想不到,晚年还能有你这样的好丫头肯陪我,你有这份心,我便很高兴了。” “老身的俗名已经多年未用,已经忘记了。你以后就叫我如逸师太吧,你又叫什么名字?” 沈梦答道: “如逸前辈,晚辈名字叫做沈梦。” “沈梦?这个名字倒是好记。你刚才说你师父是少林的了痕?” “少林了字辈的了因、了果、了能、了缺我都见过,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愣头青,但这了痕,我就没有听说过了。” 沈梦已经将眼前的如逸师太当做了亲人。 “如逸前辈,我师父了痕大师是后来才去到少林出家的,是少林的无为大师引荐剃度的。” 如逸师太点了点头。 “无为那个人,倒还是个人才,他能够引荐和剃度的人想必不差。但听你刚才说的,你师父举动明显不可思议,你就没有半点疑心?” 沈梦又流出了眼泪。 “我一路上都找不到师父,师父应该不会不管我的。今日他一出手,就将我心爱人的恩师给杀害了,我也是左右为难。” 如逸师太叹道: “花落花开开不休,上善若水水自流。红颜远,相思苦,心难留。这人世间还不完的情债,道不尽的别离,苦了我的沈梦女娃。” “你能够当着他们的面从悬崖上跳下来,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孽债,你也再没有亏欠任何人了。” 如逸师太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她苦心追求法照大师,仍然被他狠心拒绝,到头来仍是孤独终老,心有所感,不住安慰沈梦。 两人忘年之交,一见如故,交谈到了天亮。 一声清脆的鸟鸣,刺破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群鸟皆鸣,百转千啼。 石屋门前刮起了一阵大风,一只身形硕大的鸾鸟降落在了门口。 如逸师太笑道: “正说着,我的鸾儿来了,我带你认识。” 如逸师太双掌往下不停击出,身子便稳稳当当地往门外飞去。 那只巨鸟见了如逸师太,好生欢喜,将双腿弯曲,垂头低下,如逸师太飘落在了鸾鸟的背上。 沈梦披了一件外衣,跟出了石屋,这才知道,如逸师太口中的鸾儿,是这只巨大的赤灵鸾鸟。 她走到鸾鸟跟前,向它道了个万福: “感谢鸾兄救命之恩。” 这只鸾鸟好似听懂了沈梦的道谢,起身也向沈梦点了点头,然后双翅一扇,驮着如逸师太往林中飞去。 一人一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穿梭在林中山涧。 沈梦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好生羡慕。 第一百八十五章 鸾局 不多时,鸾鸟驮着如逸师太飞回了石屋。 如逸师太左袖抖动,许多林中山果落了下来。 她右袖再一抖动,几尾活蹦乱跳的活鱼,掉在了地上。 鸾鸟将身伏下,如逸师太手中还有一尾活鱼,喂了鸾鸟,自己也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沈梦鼓掌叫好: “如逸前辈,鸾兄能够驮着您在空中翱翔,梦儿好生羡慕啊,你们还能带回来这么多的食物,真是厉害至极。” 如逸师太飞身坐在一张石凳上面。 “我以前织了很多张大网,想要捉住我的鸾儿,却没有一次能够如愿。” “终于有一次我在山涧打到了一尾活鱼,这只鸾鸟竟然主动向我靠近。” “我见它一直盯着我手中的活鱼,便将那条鱼丢去喂它,没想到这山涧里的鱼,竟然是它的最爱。” “我白织了那么多的大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从此以后,我知道了这只鸾鸟的习性,一直捕鱼给它吃,我和它变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它就成了我的鸾儿。” 那只鸾鸟已经将如逸师太喂给它的活鱼吃完,朝着如逸师太鸣叫了几声,以示感谢。 沈梦将如逸师太带回来的水果和活鱼收拾完毕,走到鸾鸟身前,轻轻抚摸它的羽毛。 这只赤灵鸾鸟通体长着七彩羽毛,以红紫色为主,非常鲜艳。 它见到沈梦过来抚摸,并不怕生,将鸟头在沈梦身前摩挲,好像在说:“全靠我救的你。” 如逸师太笑嘻嘻地看着沈梦和赤灵鸾鸟,口中一声长吟。 鸾鸟好像听懂了如逸师太的声音,将腿跪下,头往下埋起。 如逸师太对沈梦说道: “梦儿不是羡慕我和它能够遨游天际吗,我看你们有缘,鸾儿也很喜欢你,你也可以坐上去试试。” 沈梦听了很是兴奋,便学着如逸师太的姿势,飞身坐到鸾鸟身上。 鸾鸟站起,振翅一飞,一下子就驮着沈梦飞上了天空。 沈梦只觉眼前景物飞速后退,慢慢变得十分渺小。 她紧紧地抓着鸾鸟的羽毛,鸾鸟引吭高歌,直冲云霄。 “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真是‘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如逸师太坐在下面,心中暗道: “这个女娃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啊,我和鸾儿相处也是有了一年之久,它才肯驮着我飞来飞去。” “如果沈梦能够和鸾儿如此融洽相处,那门绝技我倒不妨试试,看能不能传给她吧。” 如逸师太初见沈梦,见她长得秀美可爱,听了沈梦的遭遇后,又极大地同情和爱怜,已经把沈梦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女。 她见鸾鸟驮着沈梦飞了回来,沈梦一张俏脸红得发亮,更是满心欢喜: “梦儿,难得鸾儿和你如此有缘,你在我这儿陪我,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我们先吃些东西,到时候我有一门神功可以传给你。” 沈梦从鸾鸟背上下来,轻轻拍了一下鸾鸟的后背,以示感谢。 她也一天没有吃东西,早已肚饿,自告奋勇地对如逸师太说道: “如逸前辈放心,以后洗手弄姜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沈梦非常麻溜地,将如逸师太打到的活鱼蒸煮上桌,切好了山中水果,摆得颇为丰盛。 如逸师太赞道: “好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娃,谁能够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啊。” 沈梦想起李世,心中一酸。 “哎,想毕那人以为我这一跳,已经阴阳相隔,早就移情别恋,和另外的女子双宿双飞了。” 如逸师太一边品尝沈梦的手艺,一边说道: “怎么,你的心里面还是放不下那个男的?” 沈梦放下了碗筷,眼泪滴落。 “如逸前辈,您先吃着,我给你唱首歌助助兴吧。” 她声音婉转,张嘴就来。 “声声慢,心已乱,绿水拂衣襟,青云湿两岸。山水一隔两相忘,日月不见孤星寒,此情何以堪?终归是,一个人的细水长流,一个人的浮世清欢。” 如逸师太情苦一生,当然听得懂沈梦的歌声之意。 她知道沈梦依然用情深切,不能自拔,恐重蹈自己的覆辙,便轻声安慰: “梦儿你看,人生聚散匆匆,尘世烟火种种,岁月却安然无恙。” 如逸师太遥指远方: “山石地老天荒,毫发无伤。海水烟波浩渺,碧波荡漾。青梅煎好的茶水,还是当年的味道。我们执着一生等待的人,已失不再来。” “人生飘忽不定,要学会随遇而安。缘分来时如露,去时如电,挽不住的终究是刹那芳华。世事姻缘,必有因果,不必强求。” 如逸师太年纪已经耄耋,终于勘破了红尘往事,一席话让沈梦豁然开朗。 “前辈所言极是,梦儿不去想那些伤心的往事就是。天要让我再见到那人,我也视而不见。” “如若我和他真的有缘,除非他也能够为了我,从那处悬崖上面跳下。” 两人说话间,那只鸾鸟也凑了过来,在她们面前高歌一曲,煞是好听。 沈梦好奇: “前辈为什么要织网捕获这只鸾鸟?” “还有昨夜前辈提到,我是前辈从悬崖处救的第二个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逸师太笑道: “那处绝壁倒真是自寻短见的绝佳之地。伤心人以为跳了下去,必死无疑,一了百了,却不料被我的大网给接住了。” “先前有一个人,外号‘巧夺天工’。” “他原本凭着精湛的手艺已经家财万贯,却不料他一生嗜赌如命,输掉了全部的家当,一时想不开,便来这里一跃而下。” “我把他救下后,好好开导了他,终于重新让他拾回信心,答应好好活下去。” “这也算是我辛辛苦苦织了这些大网,积累的功德。” 如逸师太放下碗筷,从怀中摸出一本已经发黄的秘籍。 “至于为什么要织网捕获这只赤灵鸾鸟,你倒是问得好啊。” “我是五音不全,学不来这门神功。刚才听到你的歌声,婉转动听,如此这门神功终于可以有了传人,也算我不辜负那人的一片苦心。” 那本秘籍正是法照大师在邓川城交给如逸师太的《六道轮回》。 如逸师太将那本发黄的秘籍递到沈梦手中: “梦儿,这门神功叫做六道轮回,修炼此功,若得鸾鸟相助,事半功倍,几个月便能练成。” “这门神功是天下至高的武功,多少江湖人士梦寐以求。你在我这里先住下来,等我好好教你。” “学会了,我的梦儿就再也不怕被别人欺负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修局 传说中,六道是众生轮回之道途。 六道可分为三善道和三恶道。 三善道为天、人、阿修罗。 三恶道为畜生、饿鬼、地狱。 但阿修罗虽为善道,因德不及天,故曰非天。 阿修罗以其苦道,尚甚于人,故有时被列入三恶道中,合称为四恶道。 佛教相信,任何人若遵守五戒,可得六根整然人身。 若在五戒上,再加行十善,即可生到天界。 这门武林至尊神功,以六道为途,为佛前高人所创,以佛音震慑敌人心魂,不战而屈人之兵。 昔日小刀山佛光寺中,微尘大师得师父法照大师,传授了六道轮回的一点皮毛,就能让县令无常几乎自废武功,可见这门神功的威力之大。 沈梦有如逸师太的精心指点,和赤灵鸾鸟的歌声相助,进步神速。 如逸师太给沈梦讲解道: “所谓六道轮回的善恶报应,尽在人心的一念之间。念趋于善,即上升天人界,念起一恶,即堕入恶道,因果昭彰。” 沈梦原本身上就有了痕大师传授给她的“化缘佛音”绝技,再加上这正中的佛门神功“六道轮回”,更是如虎添翼,功力已经突飞猛进。 她陪在如逸师太身边,不知不觉,冬去春来。 如逸师太见沈梦神功就要练成,还差最后一步,定力上的修为,始终未能突破,便对她说道: “这门神功,意在音律穿透万物。使用神功之时,重在自身定力,不受外界干扰,要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梦儿心思虽巧,在定力上面还略显不足。如果遇到操控音律的高手,就有被神功反噬的风险。” “我倒有一个修炼定力的好方法,能够快速让你心如止水,处变不惊,不知梦儿是否愿意一试。” 沈梦虽然在学习“六道轮回”这门神功上面,下了狠功夫,但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她心中仍在思念李世,一直不能做到心无旁骛。 她听了如逸师太的话语,点头道: “如果真能做到不受外界干扰,忘却一切烦恼,梦儿愿意一试。” 如逸师太便对沈梦说道: “你可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在你之前,我曾经救过的那个外号‘巧夺天工’之人?他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每年都会托人带些供奉给我。” “这些年,他又飞黄腾达,在离这里不远的罗目古镇,开了一家赌场。你可以拿着我的信物去找他,就说是我的关门弟子。” “他的赌场,鱼龙混杂,人声鼎沸,如果你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下念书的话,就可以做到充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和处变不惊的定力修炼,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梦面上犯难。 “前辈主意虽好,但我一介女流,混身于赌场,恐怕不妥吧。” 如逸师太倒没有那么多顾虑,只是说道: “你化妆成男子便是,改个名字。沈梦,沈梦……,你不如就叫司马,对外称作司马公子即可。” 沈梦闻言大喜: “如逸前辈所言甚是。” “我如果还怕这怕那,真是无法突破定力难关。这个以六道轮回佛音摄人的最高境界,就很难企及了。” 沈梦心灵手巧,用竹膜和树胶,做了一副面具,换了一身黄衫男装,打扮得有模有样。 她依照如逸师太的指示,去到罗目古镇,将信物拿给了赌场的刘老板。 刘老板正是如逸师太口中,那个跳了悬崖的“巧夺天工”。 他见是如逸师太的关门弟子要来赌场修行,虽然惊奇,却也不便拒绝。 他马上安排了一间内厅房间,布置成书房,供沈梦读书。 他在赌场内厅,增设了丝竹管乐,增加赌场的嘈杂,考验沈梦的定力。 沈梦在赌场里面,一呆就是一天,除了刘老板安排的膳食外,也并不走出书房。 她后来在书房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对身外之事毫不关心之后,便揭开门帘,自己走了出来。 沈梦有了司马公子这层身份,倒是方便。 她对赌场内厅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她看见庄家摇色盅时候的手法,变化多端,心内也暗自记下,慢慢学习起来。 每次庄家摇完骰子,沈梦根据自己在音律上面的功夫,也能听出来点数大小。 不知不觉,沈梦天性使然,有了亲自下赌场赌一把的冲动。 没有人想得到,沈梦居然在赌术上面极具天赋,骰子只要在她手上,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赌场刘老板都甘拜下风。 从那天起,司马公子是赌场里面最厉害高手的名声,不胫而走,远近皆知。 沈梦逢赌必赢,险逢敌手,渐渐地对于赌术也失去了兴趣。 她又回到书房,对着四书五经,朗朗上口。 直到那日中午,刘老板再一次请了司马公子出手,和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公子对赌。 沈梦刚刚迈出书房,就在人群中看见了李世。 “多么熟悉的身影,我和他曾经靠得那么近,如今纷飞天涯,在水一方。” “他瘦了,他憔悴了,他和慕容姐姐还好吗?他能认得我吗?” “慕容姐姐呢?怎么没有跟他在一起?她是在外面等他吗?” “我答应过如逸师太,再见到他时,也不去相认,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来找我的吗?不,他根本就不认识现在的我,我是司马公子,我已不是沈梦,我已不是原来的沈梦了。” 沈梦只是匆匆的一瞥,眼光在李世身上略作停留,一闪而过。 司马公子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惊涛堂锁链和铜锤的身上。 “怎么惊涛堂那两个讨厌的人也在?那个拿锁链的还打了我一下,他们好像没有看见李世。” “李世啊,我来这里修炼定力,就是想把你忘记,减轻我的痛苦,你为什么又要出现?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心乱如麻。” “如果不是我脸上还戴着面具,赌场里面所有的人,都一定看得出我的心思,我这几个月的修炼被你毁于一旦。” 刘老板的话语,打断了沈梦扮成司马公子的思绪。 沈梦这才发现,和她对赌的,竟然是长安城内,斗琴获胜的燕公子。 “世间虽大,却也无处不小,无处不巧。” “今日这些人聚集在这家赌场里面,绝非偶然。难道是李世还在查案,有了线索?只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诚局 李世心中想着沈梦一定还活着,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弃。 他见老道姑承诺,只要学她的样子,便能去到绝壁之下。 李世便毫不犹豫地跟着老道姑,纵身一跃。 他心中只想着: “若是老道姑骗我,我此跳一定不能活命。到了阴间我也可以同沈梦重逢了,只要能见到沈梦,我就不会后悔。” 李世刚刚下坠到了滚滚云层,就觉得什么东西将自己双肩抓住,下落之势骤减。 李世抬头一看,一只紫红色的大鸟,两只巨型的脚爪,紧紧地提着他的双肩,猛地扇了几下翅膀,在天际遨游。 那个干瘪的老道姑,端坐在这只大鸟的背上,一声长啸。 大鸟驮着一人,又抓着一人,似乎毫不费力,往悬崖峭壁处,盘旋滑翔而下。 山脚下两座大山之间,居然用藤蔓织了数张大网,只是有好几张网,已经破败不堪。 大鸟灵活地在大网之间穿梭,不受任何羁绊。 “这个老道姑真的没有骗我,有了这只赤色大鸟,她果然是能够在悬崖上下,来去自如。” “峨眉山脚、道姑、大网、赤鸟,我在四方山母亲神针仙子那里,迷迷糊糊听到的故事中,岂不全部都有?” “我知道这个老道姑是谁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在人间。” “如果是这样,沈梦从上面跳下来,极有可能被这些大网接住,就真的也还活着。昨日罗目古镇的歌声不是幻听,的确是沈梦所唱。” 李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沾染上了燕公子的赌徒心理,而这一把,他又是赌对了。 心诚所致,金石为开。 罗目古镇。 神捕顾景峰已成傀儡,受蓝衫人口哨操纵,向着李世和燕公子,击出惊世骇俗的那一剑时,沈梦及时出了手。 沈梦不是出手,而是唱出了“六道轮回”。 她歌声婉转,歌词幽怨,对李世既爱又恨,既及时帮李世解了围,又向他传达了自己的悲痛之情。 神捕顾景峰虽然已是行尸走肉,魔性大发,但受六道轮回的佛音影响,突然不能行动,回复了僵尸的状态。 惊涛堂四员大将,不知来的高手底细,不敢再战,只好悄悄退走。 沈梦替李世他们解了围,但没有见到慕容缘,不知李世是否已经同慕容缘结为了连理,一时不敢现身同李世相见,独自哭着回到了峨眉山下。 “如逸前辈,天要让那人去到罗目古镇,真巧也是进到了梦儿修炼的赌场里面,梦儿终究没有做到视而不见。” 如逸师太也觉凑巧,可怜沈梦: “天意如此。我先问你,你此次见到口中那人,可是有负于你?” 沈梦哽噎。 “这个倒还不知道,我和他之间也谈不上谁负了谁。” “他并不知道我跳了悬崖后,居然还有如此奇遇,他应该是来罗目古镇查案的吧。” “梦儿看见惊涛堂有几个坏人在攻击他,便忍不住唱出了‘六道轮回’,还是帮了他。” “前辈要梦儿去到市井赌场修炼定力,对身边之事,充耳不闻,梦儿终究未能有所突破。” 如逸师太慈颜悦色,不住安慰沈梦: “傻孩子,这也是你们的缘分啊。你们一定是被月老牵了红线,无论去到哪里,都能遇到。” 沈梦听完,却哭得更加厉害。 “月老的红线剪不断,理还乱,还有一个姐姐也对那人很好。梦儿曾经问过是她漂亮还是梦儿漂亮,那人一直避而不答。” “梦儿当时跳崖的时候,心如死灰,眼睁睁看着那人躺在那个女子的怀里,梦儿也已经把那人托付给了那个女子。” “梦儿既然抛开了生死,要替我师父赎罪,梦儿就不能再去见他了。” 如逸师太见沈梦情真意切,哭得伤心,于心不忍。 “我记得第一天见你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只有那人也肯为你跳下悬崖,你才会见他?” 沈梦当时说的只是气话,哪里会当真,但如逸师太提起,沈梦却不肯服软。 “梦儿说过的话,一定当真。除非他能从悬崖上面也为了我跳下,否则梦儿一辈子都不见他。” 沈梦说完,更是梨花带雨,衣衫尽湿。 她心里只想着: “李世师仇未报,怎么会在悬崖处为了我而寻死?更何况还有慕容姐姐,他们俩感情也是很好。” “我今生今世,有了此诺,当真是不能再见到他了。” 如逸师太虽然很想开导沈梦,但听了她斩钉截铁的誓言,也觉得无可奈何。 “唉,世上痴情的人,深情最是无处思量,爱恨皆殇。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倾尽了风华,寂寞了容颜,终究散作云烟。” 她回想起,法照大师为了一句承诺,躲了她大半辈子,害怕沈梦也被自己的话语束缚终身。 “也罢,从明日起,我每天都上到悬崖去看看,那个年轻人会不会来。” “他如果来了,我当想方设法,考验他对沈梦的真情到底去到何处?” 燕公子在峨眉山脚下同李世分了手。 他在山下林中穿梭,沿着一条小溪,寻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 “如果传闻是真的,在峨眉山脚下真能见到赤灵鸾鸟,这里倒是一处合适的地方。” “鸾鸟好歌。此处空旷,就让我弹奏一曲‘百鸟朝凤’,看能不能抛砖引玉,将那只赤灵鸾鸟,引了出来。” 燕公子将古琴取下摆好,十指轮动,独坐溪边弹奏起来。 山林中宫移羽换,凤鸣鹤唳,琤崆之音,不绝于耳,好一曲百鸟朝凤。 林中各种鸟儿被优美的琴音吸引,纷纷飞舞盘旋,聚集在燕公子周围。 鸾凤本是一家,被如逸师太收养的那只鸾鸟听到琴音,以为梧桐树上来了凤凰。 它“啊”地一声振翅高飞,也来到燕公子头顶,引吭高歌。 燕公子见琴音果然能够引出鸾鸟,心中欢喜,使出平生所学,曲调更是高山流水,幺弦孤韵。 一琴一鸟,鸾歌凤吹。 一唱一和,山鸣谷应。 一板一眼,珠联璧合。 燕公子的琴音和鸾鸟的歌声,居然将林中百鸟的啼鸣声给比了下去。 燕公子从未见过如此精通音律的鸾鸟,已经将它视为知音。 他在溪边弹琴,不知不觉竟然忘记了时光。 鸾鸟啼鸣忽止,好似在琴声之外,又听到了什么。 它突然扇动翅膀,往两座大山的方向飞去,那边好像是有人召唤。 燕公子立即起身,背着古琴,朝着鸾鸟飞翔的方向追去。 他转过了几处已经看似没有道路的地方,豁然开朗,居然找到了一处天然石屋。 “此石屋像是有人居住。谁会在如此僻静幽深的地方隐居?” 他轻扣石屋小门,石门应声而开。 “咦?司马公子,怎么你会在这里居住?”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吻局 燕公子见到打开石门之人,大吃一惊。 那人见到燕公子到来,虽然神情未见变化,心中也是同样的惊讶万分。 开门的居然是“看开点”赌场里面,同燕公子在赌局上面一较高下的,黄衫司马公子。 两人略作停顿,纷纷问出一句话来。 “怎么会是你?” 燕公子退后一步。 “司马公子,你为何会在这里居住?” 司马公子往燕公子身后瞧去,并未看见还有其他人到来,有些失望,也有些淡然。 “这里是我前辈恩人居住的地方,兄台又是如何寻来?” 燕公子佩服司马公子的赌术,在这里凑巧见到了他虽然心惊,但也不失礼数。 “原来司马公子的恩人在此地隐居,真是高人隐士,请恕在下无礼打扰了。” “我先前在林中弹琴,引出了一只赤灵鸾鸟,它一下子飞来了这边,我是跟着它飞行的踪迹,寻来这里的,不知道司马公子有无见到?” 司马公子见过燕公子和李世并肩战斗,共同对付惊涛堂的四个高手,对他倒是并不讨厌。 “原来你是要来找寻那只赤灵鸾鸟,它是我的鸾兄,你若想见它,在此地等着便是,等我去将它唤来。” 司马公子说完,让燕公子在屋外石凳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知道燕公子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其他人一起来的?” 燕公子刚刚坐下,正要感谢司马公子的款待,听到司马公子称呼他的名字,立即站了起来。 “司马公子为何认得在下?是什么人告诉你的吗?” 司马公子见燕公子警觉,噗嗤掩面一笑。 “燕公子莫慌,我也是有缘在长安城见过公子和洛亲王比试琴艺,同一个爱打赌的人押了公子获胜,还赢了不少银子呢。” 燕公子听了司马公子的话,又重新慢慢坐下。 “原来如此。之前的李世都头,也是在长安城见过我的那场比试,没想到我在这里遇到司马公子那时也在长安,我们真是有缘。” 司马公子见燕公子提到了李世,便顺口问道: “怎么?你是和这个李世都头一起来的吗?” 燕公子答道: “没错,李世都头原本要去京城办案。他路过这里,说是要到峨眉山顶去祭拜一位故人,我和他便在山脚处分了手。” 司马公子身形一动,好似触动了心事,脸上表情依然冷漠。 “燕公子稍作片刻,我这就去将鸾兄唤来。” 司马公子刚刚往外走了几步,就听见头顶一声清脆的鸟鸣。 先前同燕公子琴音相和的鸾鸟,驮着一人,提着一人,飞到了石屋门前。 那只鸾鸟将提着的李世放下,落到地上,弯腰低头,让背上的老道姑也飘了下来。 鸾鸟看见司马公子,只觉亲切,“啊”地一声,慢慢靠近,将头在司马公子黄衫上面摩挲。 司马公子却看着那个老道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道姑面带微笑,向司马公子频频点头。 燕公子不知道来的老道姑是谁,见那只赤灵鸾鸟居然从空中将李世提到了跟前,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刚要询问李世到底经历了什么,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燕公子身旁的司马公子一个箭步,奔向了刚刚落地的李世。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和李世对视了一眼,一把抓住了李世的衣领。 燕公子以为司马公子要对李世动武,刚想上去制止,立即呆立在了当场。 司马公子抓住李世衣领,将李世的头拉了下来。 然后司马公子勾住李世的脖子,疯狂地对着李世的嘴唇亲吻。 李世居然也并不回避,就像遇到久违的情人一般,迎上了司马公子的烈焰红唇。 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缠绵悱恻,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俩人。 燕公子只瞧得目瞪口呆。 “我在大漠和一帮蒙古族生活,他们的生活习性已经算是开放了,没想到我来这里见到的,更是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知道李世都头还有这般爱好,昨夜我和他并榻而眠,好在他没有对我动手动脚。” 燕公子心念至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斜眼看那个老道姑,居然微闭双眼,对眼前亲吻的两人听之任之,更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道姑是个出家人,应该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她也对面前事物毫不干涉,听之任之?” 燕公子实在忍无可忍,将右手握拳,放在嘴边,用力的咳嗽了几声。 李世和司马公子这才分开,却仍是双手紧握。 李世学着第一次在雷家堡后院,捉往沈梦的口吻说道: “司马公子,别来无恙啊,真是让我一番好找。你看起来,根本不怕我嘛,你不怕我对你不客气?” 司马公子笑着答道: “你想做什么?你长得那么俊,我们指不定谁吃亏呢。” 司马公子又突然止住了笑,变换了口气: “你真的从上面跳了下来?你也不怕死?” 李世答道: “我只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别的我什么也没有多想。” 司马公子又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已经认出我了?你知道我活着?知道我在下面?” 李世答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跟着如逸前辈跳下来,我将遗憾终身。” 司马公子再问: “难道你在赌场没有认出我来吗?你在罗目古镇没有听出我的歌声?” 李世答道: “我当时一心只盼着就是你的,我现在好高兴,因为真的就是你。” 李世看着司马公子的黄衫: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身穿黄衫,今天再次见你,你依旧穿着黄衫,梦儿,你知不知道,我一路上有多想你?” 司马公子用一根手指放在李世的嘴上: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好傻,你好傻,你知不知道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会粉身碎骨的。” 李世顺势抓住司马公子的手指,放在唇上亲吻。 都说相思苦,最美是别离。 两人劫后重逢,经历了生死的洗劫,冲破了世俗的羁绊,一时忘情,紧紧相拥。 旁边的燕公子听到李世和司马公子的对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又大声地咳嗽了一声。 “李都头,你怎么和司马公子靠得如此之近?我实在是无法接受你们的行为。”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喜局 天色已近黄昏,残阳无比销魂。 李世见燕公子误会,牵着司马公子走到燕公子面前。 “梦儿,你还不打算摘下这个面具吗?” 黄衫的司马公子又是“噗嗤”一笑,变为了女声。 “对不起燕公子,刚才吓着你了吧。” 司马公子将脸上面具摘下,笑脸嫣然,露出了一个小梨涡,却流着幸福的泪水。 燕公子顿时惊呆。 “好美丽的女子。没想到‘看开点’赌场里面,大名鼎鼎的司马公子竟然是如此美丽的女子。” 燕公子站在原地,看着沈梦,愣了半晌,忽然上前打了李世一拳。 “真有你的。早知道是这样,那一吻,我也不会抗拒的。” 燕公子一句话,只把沈梦说得娇羞无限。 她甩脱李世的手,往如逸师太身边跑去。 “多谢如逸前辈,梦儿的誓言全靠前辈成全。” 沈梦跳崖前一件憾事,就是没有上前亲吻李世。 当她知道李世真的肯为了她,不惧生死,跳下悬崖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对着李世忘情地亲吻。 李世见到沈梦熟悉的身影,嗅到属于沈梦特有的淡淡体香,再也不用去怀疑,接受了司马公子那炙热的一吻。 这一吻,两人只觉,莫道销魂相思沉,大悲大喜弹指间,浮生若梦,百折千回。 这一吻,如逸为之欣慰,鸾鸟为之驻足,风云为之变色,惊天地,泣鬼神,只是惊呆了不明所以的燕公子。 直到沈梦在燕公子面前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她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才让燕公子恍然大悟。 “原来司马公子是个如此绝色的女子,她和李世从前就认识,这是他们久别重逢,难怪如此忘情。” 燕公子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见两人情深意切,历经劫难,终于遇到了一起,不禁鼓掌称赞: “恭喜李都头,和这位司马……女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梦笑着对燕公子说道: “我叫沈梦,不是司马……女子。很抱歉,我在赌场里面赢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燕公子也笑了: “哪里哪里,沈梦姑娘,在下技不如你,输得心服口服。” “全靠李世都头,他又进去赌了一把,赢了赌场老板,在下所求之事,还是办成了。” 李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对沈梦说道: “我本来进去赌场是指名道姓要和司马公子对赌的,好在你不在,否则我一定赢不了你。” 沈梦和如逸师太对视一眼,重又看着李世,笑面如花。 “你且说说,你是怎么赢的刘老板?我看我能不能赌得赢你。” 李世便将他是如何在赌桌上面,摇色盅比谁的骰子小,结果赢了刘老板的经过,告诉了沈梦。 沈梦眨着她的大眼睛,惊奇地问李世: “如此,就算我在赌场,我也会输给你的。你是如何将色盅里面的骰子,换成你事先做好的小石头的啊?” 李世也笑了: “我的梦儿是怎样将色盅里面的骰子,换成大一圈的骰子,我就是如何将它,换成小一圈的石头,我这可是跟你学的啊。” 李世说完,在场众人,纷纷开怀大笑。 李世对着燕公子道: “我们两人的愿望在此地都实现了。我不用再去祭拜我的故友,你也寻到了赤灵鸾鸟,当真双喜临门。” 燕公子也大喜道: “多谢李兄。我刚才在山涧边,得到鸾鸟相助,琴技上面已经得到了长足的提升,现在李兄又遇到了久别的故人,今晚我们对饮个痛快如何?” 如逸师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地说道: “如此甚好,我这里已经多年没见喜事了,若要饮酒,老身也可以作陪。” 她说完,双掌击向地面,往石屋后面飞去,一会儿,单手托出来一坛老酒。 “老身藏得好酒,一共只有三坛。此酒名曰榕苓醉,埋在我石屋后面的榕树下面已近百年,色比琼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 “其中一坛酒,多年以前有一对璧人在此处成婚,成全了好事,已经饮尽,这是第二坛好酒。今天消愁樽酒里,清香满手传,我们一醉方休。” 沈梦一鱼三吃,做了一桌佳肴,拍开如逸师太的好酒,顿时万里飘香。 燕公子把酒言欢,意犹未尽,解开古琴,弹奏起来。 李世竹筷击碗,如逸师太抚掌击节。 沈梦伴着琴音,高歌一曲,只听得燕语莺呼,珠圆玉润,荡气回肠。 月光下,那只鸾鸟也并不回归森林,在众人周围,扬声相和,其乐融融。 如逸师太望着满面红光的沈梦,心中百感交集,热内盈眶。 “我若是能有梦儿一般的好运,能够同心爱之人历经生死,聚在一起,今生今世也算圆满了。” “一曲歌,一杯酒。断了人肠,苦了相思。若流年倒转,我和他能否携手弹曲,踏遍天涯?倘重生轮回,他能否谱曲画眉,只是为我?” 没有人注意到,如逸师太脸上已经老泪纵横。 她将面前一碗好酒,一饮而尽,思绪万千。 “错错错,错歌错曲,错过一生。念念念,念忆念情,念怀一人。法照哥哥,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 “情难舍,繁花落尽君辞去,心难留,孤影成形泪湿衣。法照哥哥,你在远方还好吗?你可知道,你的离去,带走了我今生全部的爱。” “天可怜我,流年不再,早生白发,缘愁万缕,负了青春。” “你给我的六道轮回,我还没有练成,如果我练成了这门神功,我就随你而去吧。” “若人间真有转世轮回,来生我一定也要和你月下缠绵,白头偕老。” 谁都没有想到,沈梦的喜,衬映出如逸的悲。 如逸师太又给自己添了满满一碗酒,和李世对饮而尽。 如逸师太将酒碗放下,面色由红变白,端坐在石凳之上。 她好像看见了法照大师,站在一座桥上,终于向她转过身来。 那是奈何桥。 法照大师站在奈何桥上的最后一次回眸,把如逸师太对红尘的最后一丝留恋,化成那苍白双颊的两行清泪。 泪入孟婆汤,驻首三生石,如逸师太前世今生,重重轮回浮现眼前,千世的冰封,万年的孤寂,那一刻全部回归于寂静。 “我愿用无数浮华的刹那,换一个不灭的永恒,续一个不朽的篇章,不过,也许,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吧。” 如逸师太撒手人寰。 第一百九十章 葬局 月色皎洁,星光闪烁,一颗流星坠落。 燕公子低头抚琴,沈梦和声歌唱,李世击节助兴。 如逸师太双目紧闭,似乎已经陶醉在了,年轻人欢快的歌声里面。 最先发现如逸师太没有动静的是那只鸾鸟。 它扇动翅膀,一声悲鸣,卷起狂风,吹乱了如逸师太宽大的道袍,仍然没将如逸师太惊醒。 鸾鸟的哀鸣,如泣如诉,盖过了琴音和歌声,沈梦这才发现如逸师太神色有异。 “如逸前辈,你怎么了?前辈,你醒醒啊。” 沈梦摇晃着如逸师太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如逸师太的体温。 李世摸了如逸师太的脉搏,心中一惊,知道师太安安静静地,已经走了,将沈梦扶起。 “我听神针仙子提起过如逸师太。她一生孤苦,却乐于助人,积累了很多善缘。” “如逸前辈救了你,又想方设法让我们重逢,功德无量,是我们的恩人。” “她看到我们如此开心,在我们的喜悦中安然离世,也是一种解脱。” 李世说着说着,两眼就流出了眼泪。 “她走得安详,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我们应该替前辈高兴才是。” 燕公子放下了古琴,也起身过来,看到如逸师太的遗体,悲痛不已。 沈梦哭到: “为什么对梦儿好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快地离我而去?如逸前辈好比我的再生父母,我还没有来得及对前辈尽孝,前辈就狠心的舍下我了?” 那只鸾鸟的悲鸣已经嘶哑,它用额头不住触碰如逸师太的遗体,仿佛是一种最后道别的仪式。 三人将如逸师太的尸身用白布包裹了,一夜悲伤不已。 翌日天明,李世去峨眉山脚的镇上,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木。 他们在两座大山之间,如逸师太生前,经常编织大网的地方,寻了一处所在,将如逸师太好好埋葬。 那只鸾鸟一直守在如逸师太的坟前,不饮不食,再也没有鸣叫。 燕公子自去石屋收拾。 沈梦兀自悲伤,她抓住李世的手哭道: “如逸前辈原本还要我在这里多陪陪她的,她自己却这么快就走了。李世哥哥,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李世也握着沈梦的手说道: “梦儿,只要你不离开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沈梦想起慕容缘,低声问道: “怎么你来这里,慕容姐姐却没有跟来?我离开你时,你身受重伤,是慕容姐姐救的你吧。” 李世知道了自己身世,对于沈梦和慕容缘,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你记得曾经问过我,你和慕容缘谁好看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沈梦却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 “李世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个?” 李世说道: “因为我知道在我心里,慕容缘是最最漂亮的妹妹,她是我的亲妹妹。你是最最漂亮的梦儿,你是我最爱的人。” “你们俩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谁都不想失去。” 沈梦听了,又惊又喜,装作不解地问道: “什么亲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世将沈梦揽在怀中: “如果你要知道我的身世,恐怕三天三夜我都讲不完,不知道梦儿的身世是怎样的?” 三人将石屋略作收拾,燕公子背上古琴,李世牵了沈梦,离开了峨眉山。 路上,李世将怀中的两个玉葫芦摸出,拿给沈梦看。 沈梦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了痕大师的贴身之物。 李世将两个玉葫芦还给了沈梦保管。 他将自己伤愈后,重回雷家堡,在后院的七芯海棠林中,发现了痕大师尸身的事情,告诉了沈梦。 沈梦这才相信,峨眉山上,那个无情无义的老和尚是别人假冒的毒菩萨,自己的师父了痕大师早已身亡。 “师父武功那么好,是谁害了师父啊......。” 沈梦又是大哭一场。 李世一面安慰沈梦,一面将百里求贤前辈告诉他雷家的往事,也告诉了沈梦和燕公子。 三人简单商议,决定即刻启程,离开这里,去办更加重要的事情。 李世说道: “在峨眉山顶的那个老和尚,一定是我们要面对的极恶之人。他武艺高强,我们就算再遇到他,依然难有胜算。” “如今让我知道了这块麻衣布块就是七彩玲珑甲,只不过被雷无极将军,拆分成了不同的部位,又分别交给了毕、莫、植、燕四位将军保管。” “在雷家堡,我将雷无极将军留下文房四宝的线索已经毁去,暂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找寻到像燕公子这样收藏七彩玲珑甲的后人,收集齐这件宝甲,这样才能对付这个恶人。” 沈梦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方家镇给他们算命的莫半仙。 “李世你可记得,方家镇的莫半仙,他正好姓莫,符合文房四宝里面的墨水。他肚皮又刀枪不入,我猜他身上就穿戴者七彩玲珑甲的护腰。” “事不宜迟,我们宁可信其有,再去方家镇一趟,问明莫半仙的真实身份。” 他们路过罗目古镇时,沈梦想将如逸师太逝世的消息告诉赌场的刘老板。 三人来到赌场门前,却发现“看开点赌场”全是瓦砾,一片废墟。 过路的人告诉李世: “昨日一场大火,已经将这家赌场烧成了灰烬,听说赌场的刘老板也葬身火海了,可怜了,可怜了。” 李世和沈梦对望一眼,同时想起了他们在方家镇遭遇的那场大火。 李世同两人说道: “这场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找了刘老板复原玉佩后就发生了,一定事出有因,不是普通失火那么简单。” “刘老板复原出的玉佩显示,惊涛堂外号‘飞镖’的人,有极大地嫌疑。那日带队袭击我和燕公子的人也是以飞镖为武器。” “沈梦那日只是用歌声将惊涛堂的人吓走,他们一定并未走远。我和燕公子离开后,说不定他们找了刘老板打听,知道事情原委后,杀人灭口。” 燕公子义愤填膺道: “是我害了刘老板。惊涛堂这个叫‘飞镖’的人,好生恶毒,我一定要找到他,将他绳之于法,为父亲,也为刘老板报仇雪恨。” 沈梦说道: “如逸前辈教我来刘老板的赌场练习定力,他对我照顾有加,我也一定要为他报仇。” 赌场对面的凉茶铺子,有一对母子正在歇脚,注视着李世三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陷局 凉茶铺里的母亲是个少妇,穿一身淡红色的衣服,头上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 她买了一碗馄饨,一口一口地喂她的小儿。 她的那个孩子,约莫五六岁,头上还扎了一个冲天小辫,红扑扑地脸蛋,很是可爱。 茶铺里面还坐着几个过路的客商,眼见对面赌场飞来横祸,议论纷纷。 茶铺外面,突然冲过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虽然是农家打扮,却也霸气十足。 “贼婆娘,偷汉子,还将我的娃儿给拐跑了,还我娃儿。” 那汉子抢了少妇面前的孩子,拔腿就跑,口中兀自骂骂咧咧。 这个少妇冷不防被大汉骂了几声,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小孩就被大汉抱着跑了。 她手中的馄炖,“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抢小孩了,将小孩了,我根本不认识那个恶人,他抢走了我的孩子,谁帮帮我啊。” 少妇跃起要去抓住小孩,只抢到了小孩的鞋子。 大汉猛地一甩,少妇站立不住,一跤跌倒在地。 李世三人见赌场已经一片废墟,刘老板也葬身里面,正要离开,在他们眼前就发生了这样一幕。 茶铺里面的客人,先听了大汉的叫骂,以为是少妇的家事,没有一个人上前干涉。 燕公子听了少妇说不认识那个汉子,又见少妇跌在地上,路见不平,大喝一声: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强抢幼童,站住别跑。” 他以为那大汉是要拐卖小孩使得伎俩,飞身去抓那个大汉。 李世立即想要制止燕公子,却来不及了。 “燕公子小心。” 沈梦见那少妇跌倒在了茶铺里面,想要过去搀扶,被李世拦住,挡在了身后。 “且慢,我来扶她。” 李世来不急去追燕公子,只好挡在了沈梦身前。 这一连串的变故都没有逃过李世的眼睛,他已看出这是一个圈套。 跌在地上的少妇,打了一个滚,表面上是那一跤的惯性所致,瞬间就到了李世和沈梦身前。 “拿命来。” 少妇不等李世来扶,扬手一把红沙,往李世面门掷来。 街边正在叫卖烧饼的,给客人添授香油的,摇着拨浪鼓卖杂货的,三人好似和那个少妇约好了一般,手中突然变出了一把兵器,向李世和沈梦袭来。 坐在凉茶铺子里面有两个人,原本的样子是看热闹,走出来观望,这个时候也一起向李世和沈梦出了手。 他们早就埋伏在了这里,专等李世他们上钩。 这群人在茶铺和四周埋伏了六个高手。 其中红衣少妇用毒,负责诱敌,在李世三人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另外五个人,两个在茶铺喝茶,另外三个赶走了街上原本叫卖的小贩。 只要不细看,李世他们绝对想不到,每天都在这里做固定生意的人,居然已经换了一个人。 赌场的一把大火也是诱饵,就是要李世他们前来查看。 只要他们来了,就进入了这群人设的天罗地网,一张有来无回的大网。 大汉抢走小孩的另一边也有陷阱,埋伏了四个高手,而且那四个人还带着一个僵尸。 李世三人只要有人去追,将更加九死一生,比在茶铺前面还要凶险。 五种不同的兵器从四面八方向李世和沈梦袭来,有一把九环大刀,有一只铁爪手,有一对子母环,有一条锁链,有一把铜锤。 这些还都不是最致命的武器,真正对李世威胁最大的还是他面前的那一捧红沙。 若在三个月前,李世和沈梦遇到了这些人的联手袭击,绝对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可惜这些人,遇到的是现在的李世和沈梦。 街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红衣少妇面前出现了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吞云吐雾。 红衣少妇往李世面前掷出的红沙,瞬间被巨龙吐出的大风吹散,倒往红衣少妇面门倒飞。 红衣少妇知道她毒物的厉害,不敢往前,只能顺势往街边滚去,险险地避了开去。 同时攻向李世周围的五把兵器,也同样见到了不同的幻像。 一只白额吊睛猛虎,张嘴咬住了砍过来的九环大刀。 一只展翅雄鹰,振臂挡开了挥舞着抓过来的黑色铁爪。 一团浓浓的祥云,笼罩住了旋转而来的子母双环。 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倒缠上了飞刺而来的锋利锁链。 一只老龟,抱着一顶巨钟,撞飞了大力袭来的千斤铜锤。 古道街边,黄沙蔽天,四象皆起,风云突变。 袭击李世和沈梦的六人,全部被罩进了一个八卦阵中,画地为牢。 李世仅凭一己之力,就挡下了所有偷袭他们,六大高手的进攻。 六个人,使尽浑身解数,分别对付着自己眼前的幻像,却冲不破八卦阵的束缚。 他们连李世和沈梦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使九环大刀的人首先喊了一声: “这是八卦风云四象剑法,世上竟然真有如此霸道的剑法,我等危矣……。” 这群偷袭的高手,还忽略了沈梦的存在。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世身后,那个看似需要保护柔弱女子,才是他们今天遇到的最大梦魇。 沈梦嘴型微动,只轻声吟唱。 这六个高手就觉得震耳欲聋,摇摇欲坠。 他们眼前的八卦阵中除了风云幻像,还满是佛像飞舞,个个张牙舞爪,将他们只手擒拿。 “这又是‘六道轮回’的佛音啊,我们完了,当今世上两大奇功,全被我们撞到了。” 这群人要早知道对手是如此高人,一定不敢在此埋伏了。 他们甚至后悔为什么要来参与这件事情,现在进退两难,很可能为此丢了性命。 六人中定力差的两人,已经丢掉了手中武器,向佛像跪倒,不住忏悔,再也没有了进攻欲望。 剩下的四人虽在苦苦支撑,却也是满嘴鲜血,油尽灯枯,成为强弩之末,转瞬就要被佛像压得粉碎。 八卦阵外,一道刀光袭来,伴随着一声大喝:“破!” 八卦光圈被刀光劈中,黄光大盛,瞬间消失。 沈梦只觉得心头一闷,一股强大的内力袭来,她发出的六道轮回声音,微微颤抖。 第一百九十二章 毁局 燕公子路见不平,以为恶汉抢劫小孩,飞身往前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转过了几个街口,看不见后面的茶铺了。 “怎么李世和沈梦没有追过来?李世刚刚还喊了一声小心,他们不会在茶铺遇险了吧。” 前面的大汉跑得不算快,可在燕公子就要赶上他的时候,他又瞬间躲开。 “奇怪,前面的农家汉,明明腿力很好,像是有功夫的人?” 大汉怀中小孩不住啼哭。 燕公子虽然心生疑惑,听到孩子哭得凄惨,于心不忍。 他眼见前面的大汉放慢了脚步,一个箭步抓住了他怀中的小孩。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家务事,但光天化日之下,你明抢小孩就是不对,同我回去说清楚再走。” 燕公子一声大喝,已经将大汉怀中的小孩又夺了下来。 大汉往前冲了几步,止住了身子,慢慢转身。 他们已经听不见李世和沈梦的声音了。 大汉一声冷笑。 “年轻人,多管闲事,当心死的早啊。” 燕公子突然警觉,眼前这个大汉有恃无恐,显然早有预谋,绝对不像一个明抢小孩的强盗。 “你到底怎么回事?抢这个孩子做什么?” 燕公子低头去看那个孩子,发现孩子的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燕公子“啊”地一声大叫,抛开了怀中的小孩。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刺他的心口。 “你们,这是一个圈套。” 燕公子退后三步,捂着心口,想要往回警告李世和沈梦。 在燕公子身后路口,左右站着两人,好像漠不关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其中一个人穿着淡黄的长衫,手里在把玩着一枚飞镖。 另一个人穿着蓝衫,肩膀停着一只黑鹰,一具僵尸一样的黑衣人影卧倒在他身后。。 “原来是你们设的圈套,你们是惊涛堂的人。” 燕公子将背上的古琴解下。 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受重伤,前后都是劲敌,他已经被包围了,必须弹奏古琴才能御敌。 被燕公子抛开的那个小孩直起了腰。 “能死在我玉面童子的手里,你也不冤。” 小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发出成年男子的声音。 燕公子的胸前白衫已经鲜红一片。 “原来你们都是惊涛堂的人,我果然没有猜错,边关惨案是你们这些惊涛堂败类做的。” 大汉扯下了面上伪装,须发皆白,不怒而威。 他脱去了农家打扮,里面是一身官服。 “诸葛惊涛为了这人,一下子出动了这么多高手,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这次我把长胜帮的人也带了出来,前后布下这个陷阱,还不是手到擒来。” 街口封住燕公子退路的两人也靠了过来。 “安大人,这个人的琴音很是厉害,我和黑鹰都吃了他的亏。” “赌场刘老板说已经替他复原了玉佩,想必他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们不用留情,直接将他除去吧。” 手拿飞镖的人话音未落,已经向燕公子发出了三枚飞镖。 黑鹰也腾空而起,直扑燕公子。 燕公子琴声骤起,飞镖和黑鹰都不能靠近。 大汉原地旋转八步,头朝下,双腿旋风旋转,一道刀光斩向燕公子。 燕公子浑身燃起了火焰,琴音如热浪滔天,那道刀光居然被火焰融化。 “果然有两下子,能够接下我八步赶蝉腿的人并不多见,难怪上次你们四人没能将他拿下。” “我们不要同他过多纠缠,他已经受了重伤,坚持不了多久。” “黑鹰,将那人放出来,直接了当。” 大汉停止了进攻,指挥旁边三人。 燕公子胸口已经喷血。 “八步赶蝉腿,你是惊涛堂的安世民。我听说你的真实身份是九幽杀手,在少室山被诸葛惊涛杀得一败涂地,原来你们仍是一伙的。” 那大汉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还记得老夫。少室山一出好戏,也亏得诸葛惊涛在,才演得出来。” 正说着,操控黑鹰的蓝衫人一声尖啸,地上黑影冲天而起。 黄光大盛,一道剑光往燕公子头顶劈落。 “又是那个厉害的剑法。” 燕公子得到鸾鸟相助,琴音上面的功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他自信自己已经有能力挡住,顾景峰的霹雳电剑三连斩。 燕公子周身火光大盛,不亚于黄光的亮度,琴音发出一声凤鸣,裂石穿云。 “啪啪”两声,剑光同琴音交错,在燕公子周围炸裂,被燕公子身上火焰阻挡,烟消云散。 但顾景峰的电剑还有第三斩,他身形变化,第三道剑光接窘而来。 燕公子正要运功继续弹奏琴音时,地下一把尖刀刺穿了燕公子的脚背。 燕公子“啊”地一声大叫,调转古琴,琴音直击地下。 地面尘土飞扬,一个小童从土里飞出,口中也在喷血。 燕公子击退了玉面童子从地下的偷袭,再也无暇弹奏琴音,挡住顾景峰从天而降的第三道连斩。 千钧一发之际,燕公子只好将“女娃泽天古琴”往上相迎。 “轰”地一声爆炸声,从古琴里面发出,形成了一圈声浪,把围攻燕公子的四人全部震开。 “女娃泽天古琴”四分五裂,一代名琴,珠残玉碎。 “李都头还是厉害,他可以接下那人三道连斩,我却败得一塌糊涂。” 燕公子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坐倒在地。 “早叫你将东西交出来,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手持飞镖的人见燕公子失去了御敌武器古琴,不再忌惮他的琴音,向燕公子走近。 燕公子坐起身来,张口咬住松弛的琴弦,琴弦的另一头用左手五指扣住。 燕公子右手继续刮拨琴弦,居然也能发声,但发出的声音已经没了章法。 尽管声音奇怪,但上面依旧附着燕公子的内力。 走过来的飞镖俞一彪触不及防,胸口就像挨了两拳,往后飞出。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安世民一记腿刀,陵劲淬砺,将燕公子口中的琴弦隔断。 燕公子披头散发,满嘴鲜血,头往后仰。 那只空中盘旋的黑鹰也趁虚而入,一对利爪将燕公子双目抓瞎。 燕公子倒在地上,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双手依旧挥舞着破碎的古琴,不让周围的人靠近。 安世民对着其他几人说道: “他已经废了,没有什么可惧,你们赶紧拿了那个证物。我去看看茶铺那边,毒砂他们有没有将他的同伴一起料理掉。” “那一男一女我在小刀山见到过。男的会汪世海的醉步神拳,有几分力气,那个女的不足为惧。” 他说完便往茶铺方向而去,心中暗想: “那边埋伏了六大高手,应该也很快将那两个人拿下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交局 当时小刀山上,微尘大师对着县令无常发出“六道轮回”的佛音时,就是被安世民的一声大喝给化解的。 微尘大师只是学了此门功夫的皮毛,功力并不深厚,再加上他原本也不想害了师弟长无,听到自己佛音被破,随即闭口收声。 安世民那时便以为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神功“六道轮回”,只是世人吹捧,不过如此。 他回到茶铺看到六大高手苦战李世和沈梦不下,心中想到: “怎么我带的人,同惊涛堂锁链铜锤联手,又是骤然袭击他们,还没得手?” “还是看我的手段吧,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安世民当即使出他的成名绝技,原地旋转八步,一道凌厉的刀光向李世斩去。 安世民在使用八步赶蝉腿的同时,听见沈梦也用了“六道轮回”的武功,毫不犹豫,张口就是一声: “破!” 安世民认为自己的腿刀可以制服李世,自己的大喝可以破掉沈梦。 “两个年轻人,何足挂齿,看我手到擒来。” 安世民的失败源于他的轻敌。 茶铺门前原本是他们设的一个圈套。 如果他能够坚持偷袭的话,他不会输得那么惨,以至于后来,他一见到李世和沈梦就头皮发麻,再也不敢贸然出手。 先前安世民听了飞镖俞一彪的报告,以为三人中是白衣的燕公子武功最高,李世虽然棘手但也还能对付。 他留下了六个高手对付李世,自己带着四人对付白衣燕公子,几乎忽略了那个女子。 沈梦得如逸师太真传,又有赤灵鸾鸟相助,在“六道轮回”上面的造诣,岂是佛光寺微尘大师所能相比。 安世民的那声大喝,只让她声音微微起了颤动,并没有停止继续发声。 那声大喝,反而让安世明吃了大亏。 因为原本沈梦的“六道轮回”不是冲着他发出的,他的那声大喝就像一个引桥,将沈梦霸道的攻势全部接了过去。 现在就是他原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小女孩,让他呕心抽肠,难受至极。 安世明做梦都想不到,几个月时间不见,他以为十拿九稳能够除去的两人,武功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世明腿刀斩出的刀光,碰到了李世的八卦光圈,被李世借力打力,又往他身上飞回。 安世民双手击地,身子往上拔高了三尺,才好不容易避过了,李世斗转星移,借力打力的腿刀。 但他想不到,沈梦冲着他发出的“六道轮回”之声,让他备受煎熬,脸上直冒眼泪,双腿旋转得越来越慢,终于一头栽在地上。 他栽在地上,眼冒金星,居然将青石板砸出一道裂痕,头顶鲜血直喷。 原本已经被李世和沈梦死死困住的六大高手,被安世民挡下了大部分攻势,终于得到解脱,跪着的两人赶紧站起,捡了兵器,跑过去将安世民扶起。 “判官大人,点子厉害啊,我们扯呼吧。” 其中一个使铁爪的人,喊话居然是道上的黑话。 倒在地上的少妇又是一把红沙洒出,但这一次她学乖了。 她没有朝着李世和沈梦洒,而是往自己身前抛洒,只求自保。 一团红雾拦路,李世和沈梦还真不好冲得过去。 六个人扶着安世民,作鸟兽散,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梦对着李世说道: “九幽杀手安世民出现了,他怎么会和惊涛堂的人一起偷袭我们?” 李世答道: “还远不止九幽和惊涛堂。刚才伏击我们的人中,还有两个我们在少室山是见过的。” “梦儿忘了?少室山比武的长胜帮,里面就有使铁爪的范信和使九环大刀的王华。” 沈梦也想起来了。 “是啊,我也记得那两个人,他们装作茶铺里面的食客,一定是长胜帮的高手。” 李世检查了地上的红砂。 “这是一种毒砂,见血封喉。那个少妇是惊涛堂的高手毒砂。” “惊涛堂里面十大高手,神捕顾景峰带了三人,快剑秦林,颜家枪颜朗,大刀王蔡猛到了龙须镇。” “剩下七人分别是飞镖、黑鹰、锁链、铜锤、毒砂、金环和玉面童子。” “不好,燕公子有难。” “安世民的身影不就是刚才抢劫小孩的农家汉子吗?” 李世和沈梦不等红雾散去,捂着口鼻,立即向燕公子刚才追击的方向奔去。 他们在街角看到的是,人琴俱亡。 燕公子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他胸口已被炸烂,上面还插着一把尖刀。 他双眼也被抓瞎,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女娲泽天古琴”在燕公子身旁,四分五裂,毁于一旦。 “我们来迟了。” 李世冲过去,将浑身浴血的燕公子扶起。 燕公子身子只有极微弱的呼吸。 刚才袭击燕公子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燕公子以惊人的毅力,挺住一口气,终于等到了李世。 虽然燕公子目不能视,但他知道是李世来了。 “是惊涛堂的人使得圈套,为首的是安世民。” 李世看着燕公子所受重伤,眼中含泪: “我已经知道了。” 燕公子紧紧地握着李世的手说道: “我没用,受了他们的暗算,我怀里的玉佩已经被他们抢走了,失去了指正惊涛堂的证据。” 李世也牢牢地握着燕公子的双手: “放心,他们的阴谋一定不能得逞,我会为公子和你的父亲燕将军报仇雪恨。” 燕公子双手抽出,将左右袖子扯下: “这是雷家的七彩玲珑甲的护腕,好在没有落入坏人手里,你把他带走吧,希望它能对你办案有所帮助。” 燕公子交出了七彩玲珑甲的护腕后,又从腰间取出了一样物品。 李世和沈梦都认得那样东西,因为他们曾经在龙须镇怡香阁的老鸨那里也见到过。 那件东西竟然是九幽密令。 燕公子战战巍巍地将九幽密令交到李世手中: “九幽的人曾经招募过我,让我拿着这件密令去加入他们。我虽然还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燕公子说完,吐了一大口鲜血,接着说道: “我想,这件东西或许对你们以后办案有所帮助。” 燕公子说完口中狂吐鲜血,一声长吟,停止了呼吸。 可怜一代琴师,惨遭不幸,已然身亡。 第一百九十四章 析局 李世握着燕公子的双手,仰天长啸。 “燕公子,你英年早逝,我们再也无福听到你的天籁之音了。” “九幽、惊涛堂,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凶恶之徒。” 李世从燕公子的伤势已经看出。 燕公子先是胸口受了一刀暗算,脚上又被刺了一刀,战斗力才大打折扣的。 “那个被抢的小孩一定是玉面童子,也只有他能够暗算到燕公子。” “燕公子的古琴是被顾景峰的霹雳电剑三连斩给震碎的,失去了琴音,那只黑鹰才抓瞎了他的双眼。” “地上有飞镖的痕迹,袭击燕公子的凶手是惊涛堂的‘飞镖’、‘黑鹰’、‘玉面童子’和被‘黑鹰’操控的顾景峰。” “古琴的琴弦是被刀锋给割断的,一定是九幽安世民的腿刀干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惊涛堂所有高手,除了诸葛惊涛,已经全员出动了。那枚玉佩的信息,牵扯一定极大。” 沈梦见燕公子惨遭不幸,也是泪眼婆娑。 她看着李世手中的麻衣布块,安慰李世说道: “原来这个不起眼的麻布,和我还给雷有同的一模一样,真是雷家的七彩玲珑甲。” “李世,我们要给亲人和朋友们报仇,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一定要快些找到所有的麻布,才能让七彩玲珑甲复原。” “有了七彩玲珑甲的保护,我们就不怕九幽的那些坏人了,才能将这些坏人全部捉拿归案。” 李世忍住了悲伤,抱着燕公子的尸身往郊外走去。 沈梦收拾了那具已经损毁的古琴,跟在李世身后。 两人将燕公子和古琴,埋葬在罗目古镇的一处偏僻地方。 芳草萋萋,又添新冢。 “燕公子,你放心,我李世一定说到做到,要让这些恶人血债血偿。” 李世要将麻布护腕给沈梦戴上,沈梦死活不肯。 “我已经不想欠雷家任何东西了,这套护腕,你自己戴着吧。” 李世只好自己戴了护腕,在溪边将燕公子交给他沾满鲜血的九幽密令清洗干净。 沈梦问李世: “李世,刚才你好像已经察觉到抢小孩那一幕是一个陷阱,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世答道: “因为那个小孩有喉结。五六岁的小孩怎么会有喉结?还有就是坐在茶铺里面的两人,我认出了他们是长胜帮的高手。” “燕公子在追抢小孩的大汉时,那两个长胜帮的高手却无动于衷,熟视无睹,好像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一样。” “我只是没有想到,连街边固定的商贩也换成了惊涛堂的人,否则不会一下子被他们缠住,没有办法去救燕公子。” “安世民明明是背叛了惊涛堂,却在这里带着惊涛堂和长胜帮的高手伏击我们,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沈梦想起一事,提醒李世: “我们在龙须镇遇到的惊涛堂的人,并不是凶恶之徒,他们一心同我们调查雷家案件,但在这里出现的惊涛堂的人,怎么又都是坏人?” “顾神捕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的僵尸,被蓝衫人口哨操纵。我在想,惊涛堂难不成分成了两派?” “顾神捕带着快剑秦林,颜家枪颜朗和大刀王蔡猛来龙须镇查案,反而是中了惊涛堂另一派的奸计,所以他们才纷纷惨死和重伤?” 李世脑中也灵光一闪。 “梦儿说得对,我们一开始还都没有怀疑诸葛惊涛,现在看来远不止我们见到的那么简单,真相终究会浮出水面。” “我约了快剑秦林回去惊涛堂查看一桩案件的卷宗,希望我们能够再次见面,到那时就能水落石出。” “这次偷袭我们的人,一定是将主要的目标放在了燕公子身上,敌在暗,我们也要和上次一样,变换一下身份。” 李世对沈梦眨了眨眼睛。 “他们还不知道司马公子的真实身份,为了避人耳目,现在就由司马公子带着他的保镖。” “我们一路北上,扮做进京赶考的模样。” “我们先去最近的方家镇,找到莫半仙。” “百里前辈说跟着雷无极将军的莫戴天,获得了伏羲墓中的文王占卜天书,不知道这个莫半仙是否是莫戴天的后人。” 沈梦对李世说道: “如果真如你说,那个莫半仙得到了文王占卜天书的话,他不知道能不能算得出来我们要回去找他。” “我还记得,他一直把你当做他的贵人呢。” 沈梦在林中找到合适的竹膜和树胶,又重新为李世做了一副面具。 沈梦将怀中司马公子的面具取出,重新戴上。 “你说如果长胜帮的人也参与了其中,会不会跟他们的帮主宁楚成有关?” “连天下第一大帮、京城的惊涛堂都和九幽有了瓜葛,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李世戴好面具,活脱脱变了一个人。 “梦儿说得对,我们所知道的信息还不够多。雷无极和先皇当年发生的事情,百里前辈有所隐瞒,并没有详细告诉我。” “七彩玲珑甲在雷家传了三代,直到现在才发生危机,其实全部都是在尹九幽的幕后主使之下。” “当年雷无极为什么要收留叛将尹伦的儿子尹九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先皇为什么又要派雷无极率兵进入伏羲墓?伏羲墓中又隐藏了什么秘密?” 沈梦心思转动极快,替李世给出了答案: “李世,你要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如果百里求贤不愿透露的话,或许还有两个人可以询问。” “当年还活着的知情人只剩下了点苍派掌门植敬堂,隐居在武当山的偏将军毕辉泰,只不过,不知道他俩,谁肯告知我们真相?” 李世见沈梦心灵手巧,心中欢喜: “不知道梦儿的易容术是同谁学的?” 沈梦想起师父惨死,也是不知道凶手是谁,眼眶微红。 “是我师父教的。想起师父,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我们之前护送居军大侠,去往小刀山的路上,居大侠中毒身死之事,你可曾记得?” 李世点点头,他想起了居大侠中毒惨状同赤霞山庄中毒的现象相同。 沈梦继续说道: “其实那天在马车中,我发现了一种红色的蚂蚁,那是一种剧毒动物,名叫赤螯火蚁,我师父曾经收集到这些毒物。” “我被你们冤枉和这件事情有关时,任凭你们将我捆绑,就是因为我师父有这种蚂蚁,我当时不明所以,无法解释。” “如果师父早在龙须镇就已经遇害,那么又会是谁能够用他身上的毒物来害人呢?” 李世和沈梦不约而同地说道: “一定是害了他的凶手。” 第一百九十五章 灾局 自从天机客栈被一把大火烧毁后,莫半仙在方家镇就没了固定的去所。 方家镇不大,莫半仙失算的事情,却传得沸沸扬扬。 “还说他是莫不晓,怎么连客栈失火都算不到?” “就是啊,客栈老板因为信了他,连客栈名字都改了,却被他带来霉运。” 街坊邻居找不到客栈失火原因,却把责任落在了莫半仙的身上。 从那时起,莫半仙的名气和声望,急转直下。 为了生计,莫半仙只好在街角设了一张算命神台,旁边插了他的算命蟠,等着客户上门。 “这里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要不是我许诺大贵人,我会在这里等他,我早就去别处算卦谋生了。” 神台铺着一张红布,前面放着一张木凳。 他将签筒摆在台上,轻轻擦拭罗盘。 “我昨日夜观星象,星辰连续变幻,似乎有大的变故。” “将星陨落,帝星昏暗无光,朝廷方向似乎也有危机。” “大贵人离去也有半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我莫半仙流离半世,好不容易在此处找了个落脚之地,却给那家客栈招来灭顶横祸。” “还是怪我我学艺未精,算来算去都算不到自己的灾祸。” 莫半仙掏出怀中的那本《文王占卜天书》,仔细端详。 “想当年周文王算无不灵,也改变不了他自己的命运啊。” “自从天机客栈被烧毁后,信我的人就少了,我今天生意还没有开张,唉……,江河日下呀。” 莫半仙在街角坐了一天,只零零星星有几个问路的,比起在天机客栈风光无限,大相径庭。 眼看天色已晚,莫半仙点了一盏灯笼。 他以为不会再来生意,准备收摊回去。 正在这时,街上走来一人,头顶发髻,蓝衫道服,是个道士。 那人停在了神台前面,将算命蟠上面的红字,念了出来。 “莫不晓,批阴阳,断五行,测风水,勘六合,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灵?” 那道士跨过一步,一屁股坐在莫半仙前面,将他的签筒拿起来观看。 “你这个莫不晓,当真什么都知道?帮我算一算,我的仇人现在哪里?算得准了,本大爷重重有赏。” 道士找半仙算命,这个场景本来就很滑稽。 莫半仙定睛一看,这个道士很是年轻,一对鼠目,提溜乱转,一脸奸相。 莫半仙一天都没有生意上门,哪里会去理会,来的人是不是道士。 他不慌不忙地拿出罗盘。 “敢问这位道家,你要找的仇人是什么模样,有无可以描述的信物,方便我来算卦?” 那个道士随手拿起摆在台面的签筒,一边摇晃,一边说道: “我那仇人是个妖女,二十出头,长得还算可以,爱穿黄衫,身上有一把非常锋利的寒光匕首。” “寒光匕首”四字,那道士说得咬牙切齿。 莫半仙用心记了道士的描述,转动罗盘,掐指推算。 “这位道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妖女,和你到底是结了什么仇恨?” 那道士原本还漫不经心地模样,听到莫半仙这样询问,脸上表情突然既痛苦,又愤恨。 “你不提还好,提起那个仇恨,我恨不得将那个妖女生吞活剥了。” “她使用阴谋诡计,将我伤害,夺去了我的天伦之乐。这断子绝孙的仇恨,不共戴天。” 莫半仙听闻,心中好笑,不好表露出来,问清了身前道士的生辰八字。 他推算了眼前这人的命数,心中一惊。 “这是个灾星。他八字和我相克,难道我今日有难?” “这一卦还是不算为妙,我得找个理由推脱,赶紧远离这个灾星。” 那个道士不理会莫半仙,自顾摇晃签筒,里面掉出来一支竹签。 他把竹签拿在手里一看,上面写着“下下”两字。 签上几行小字: “官鬼持世事难安,沾身不病身也残。财物时时休失脱,骨肉相残会合难。” 道士不解竹签小字的意思,只知道上面写着“官鬼持世”,是一个卦象。 “今日真是晦气,来这里居然摇了一个下下签。” “我可千万要避免遇到,官鬼持世的卦。钱财也要看牢。” 那道士心中不快,将手中竹签折断,并不还给莫半仙,只是把签筒放回台上。 莫半仙将签筒收好,向那个道士拱手说道: “这位道家,请恕在下才疏学浅,你说的那个仇人我无法推算,今日这单生意我就不做了,还请道家见谅。” 那道士原本抽到下下签,心中已经有些怨气,见莫半仙不肯同他算出仇人在哪里,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莫大师,你莫非怕我给不出银子?” 道士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台上。 莫半仙在街角摆摊,坐了一天,腹中饥饿,正愁没有生意,看到那锭银子,盯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 “既然道家如此大方,好吧,我再同你算算吧。” 毕竟半仙也是要吃饭的。 莫半仙重新调整了罗盘,依照那个道士给的信息,算了一卦: “你的仇人是个女的,身上带着寒光匕首......,卦象为官鬼世爻。” 莫半仙头顶已经冒汗,不知道要怎样跟道士解释: “这位道家,根据卦象,你要找的那个女子行踪不定,正在一路往北,似乎要去京城。” “但出于好意,我莫半仙奉劝道家,眼前这个寻人卦显示,官鬼与本宫内卦相冲,这是一道六爻卦。” “此卦官鬼世爻受日冲月克,又化回头之克,道家如果要去找仇家报仇,怕是大有凶险,还是不去为妙。” 道士一听莫半仙的卦象出现官鬼,想起刚才折断的下下签也有这两个字,心中更是怨恨。 “什么卦不开,偏偏给我算出个官鬼卦,你这不是在诅咒我?” “我要找仇人,你却拿凶险吓唬我,让我不要去寻,那样我还找你算卦做什么?” 莫半仙以为自己已经替眼前的道士算完了寻人卦,还给出了衷心的劝告,理所当然地将台上的那锭银子收起。 “多谢道家打赏,希望我的这一卦能对你有所帮助。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还是劝道家不要再去寻仇了,也是为了你好。” 那道士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 “如此就多谢莫大师了。天色已晚,大师还不收摊?” 莫半仙将神台桌布反向盖好,整理了器物,一手提着他的算命蟠,一手提着灯笼。 “收了收了,感谢道家光顾,我这就收摊。” 那道士彬彬有礼道: “不知道莫大师住在哪里?我送送你吧。一路上我还有些疑问,要向大师请教请教。” 第一百九十六章 莫局 莫半仙住得偏僻。 道士一路跟来,只是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并无什么疑问提出。 街上没有行人,两旁关门闭户,漆黑一片,全靠莫半仙的灯笼照明。 眼看四下无人,那个道士才走快几步,向莫半仙问道: “莫大师,刚才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没有想得清楚,现在才想明白,正好向你请教。” 莫半仙收了银子,不好推脱,止步不前。 “道家但问无妨,我知无不言。” 道士问道: “大师帮我算出了仇人在哪里,如果又劝我不要去寻仇的话,在下如何知道大师算得准与不准呢?” “如此说来,我就算知道了仇人在哪里,也没什么用处,我的那锭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莫半仙以为这个道士心痛他的银子,略一沉吟: “你有这个疑问也属合理。原本天机不可泄露,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证明我算得准与不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道家自身的安全啊。” “所以我还是奉劝道家,不要身犯险境,为上策。” “你如果觉得给我的银子太多,我还你一半便是。” 莫半仙说完,将怀中那锭银子摸出,正在研究怎样还一半给那个道士。 那道士向莫半仙拜道: “大师能够关心在下的安危,在下感激不尽,银子乃身外之物,我既然给了大师,哪有收回的道理。如此有劳了,多谢了。” 莫半仙见这个道士还算有理,也并不是想要讨回他的银子,向他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我已到住处,咱们就此别过吧。” 那道士见莫半仙想走,突然向他身后望去,用手一指: “大师请看,你身后出现了什么东西?” 莫半仙急忙回头,只见身后一片漆黑,并未有任何异样。 “这位道家是看见了什么吗?” 他正在询问,却不料一股大力袭来,紧接着腹中一痛,往后倒退几步,手中灯笼落地。 那个道士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宝剑,一剑向他肚子刺来,却没有刺穿。 “你,你,你为何要害我?” 莫半仙大惊,丢掉手中算命蟠,往回就跑。 那个道士见一剑刺不穿莫半仙的肚子,以为他是个武林高手,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也愣了一下。 他将腰藏剑拿在手里,因为摸不清莫半仙底细,还不敢继续下死手。 但莫半仙被道士的宝剑吓得失魂落魄,丢掉算命蟠,转身就逃,哪有武林人士的风范。 “差点被他吓到,这个人那么怕我,怎么会是高手?不能让他跑了。” 道士立即施展轻功,往莫半仙逃跑的地方追去。 “那一剑都刺不穿他的肚子,我差点被他唬住。” “此人肚子上面一定藏有古怪,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那个道士几个起落,追近莫半仙,寒光一闪,一剑斩去。 莫半仙连喊都没有喊出声来,人头落地,向前扑倒。 “天下算命的,大都是妖言惑众,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他要真有那么灵,怎么还算不到会命丧我手?” “今日真是不好彩,你遇到了我栾少。我的银子,岂是你那两句花言巧语就能骗去的?” 那个道士正是司徒栾。 他离开了四方山清风观,心中对沈梦恨之入骨,性格更是嚣张古怪,一路上无恶不作。 之前他害了陈员外一家,被一个瞽目神侠教训,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收敛了几日。 他今日路过方家镇,也是要去京城寻找父亲司徒玺,正愁要怎样同父亲解释木箱丢失的事才好。 他见莫半仙什么都能算,一时性起,想要知道沈梦的下落报仇。 莫半仙算了半生,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个灾星。 刚才他如果不跑的话,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惜了现在半仙变成了无头野鬼。 栾少将手中宝剑一抖,剑锋滴血不沾,重新插回腰间。 他将地上莫半仙的无头尸身翻转过来,一本书籍掉落。 “《文王占卜天书》,这是什么鬼东西?难道这本书是莫不晓推算卦术的书籍?” “他连自己的生死都算不出来,这样的书有什么鸟用。” 栾少将那本书抛在一旁,不去理会。 栾少解开莫半仙的衣服,发现莫半仙腰上穿戴着一块麻衣布块。 “果然有蹊跷。这么软的麻布,居然能挡住我的宝剑?这可是件宝物。” 栾少抓起这片麻布,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 “我丢失了雷家的七彩玲珑甲,不敢回去九幽,不敢面对父亲,如今被我寻到了这个东西,我就可以将功赎罪了。” 栾少杀了莫半仙,取回了银子,发现莫半仙身上的麻衣布块刀枪不入,大喜往外。 他迅速将那片麻布穿在自己身上,左右看了看,确信无人发现,瞬间离开了莫半仙的尸身。 第二天天明,才有人发现莫半仙惨死,不知道凶手是谁。 官府将此事列为疑案,迟迟未破,已有数日。 司马公子带着他的保镖,也来到了方家镇。 这里他们可谓是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感叹。 “天机客栈被毁,不知道莫半仙现在何处?” 李世扮的保镖一身青衣劲装,手上缠着护腕,给司马公子开路,也是威风凛凛。 他找了一个路人询问莫半仙的去处。 那人往镇里面一指: “唉,那个莫半仙,算来算去,没有算到自己会惨遭杀害。” “因为是凶案,他的尸体还在仵作的验尸房,死的时候很是凄惨,是被人砍下了头颅,不知哪里来的天仇大恨。” 李世赶紧拉住那个路人,继续询问: “难道莫半仙是遇到了贼人打劫?他可是丢失了什么财物?” 那路人挣脱了李世的手,回答道: “那个莫半仙都没什么生意了,哪来什么钱财被劫。不过听说他死的时候,衣衫不整,肚子上的衣物好似被人翻动过。” 路人说完,转身离去。 李世和司马公子对望一眼,俱是心中一惊。 俩人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 “什么人会害了莫半仙?难道他们知道我们要来?” “如果莫半仙被害,他身上护腰的七彩玲珑甲已经被坏人取去,那么就一定是知道雷家宝甲秘密的人干的。”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联局 李世和司马公子依照路人的指引,悄悄潜入了验尸房。 他们看见莫半仙还穿着初时见面的那身衣服,果然没了头颅。 李世揭开莫半仙的衣服,发现他肚子上有一圈勒痕,却少了腰部的服饰。 莫半仙尸体旁边摆着一些证物,有他的算命蟠,有一只烧毁了一半的灯笼,还有一本书籍。 “《文王占卜天书》。这本书不正是百里前辈告诉我们,伏羲墓中取出来的宝物,雷无极给了莫戴天吗?” “这么说这个莫半仙真是莫戴天的后人,他腰部被取走的服饰,也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沈梦扮的司马公子,掩着口鼻对李世说道: “李世,不知道莫半仙的死是巧合还是突然事件,但他身上的麻衣被盗却是不争的事实。” “麻布衣块的秘密如果被九幽杀手知道了,恐怕江湖上又会多了许多血雨腥风。” “所以,我们要先把另外两个将军那里收藏的,七彩玲珑甲布块给抢先找到。” 李世点头道: “虽然我们不知道前几日发生了什么,但莫半仙的惨死的确打乱了我们找到七彩玲珑甲的计划。” “离这里最近的是武当山,百里前辈告诉我们当年偏将军毕辉泰在那里隐居,我们先去那里吧。” 错过了莫半仙,两人立即辗转武当山。 武当山以“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的“五岳之冠”闻名于世。 是日已至清明时节,武当山脚清凉怡人,上到山顶却是寒风凛凛。 李世和沈梦多方打听,知道了一位姓毕的老爷,很多年前,的确来了这里,在回龙观隐居。 武当回龙观传说是真武大帝修真之所,建于山峦之间,周围岩涧环绕,奇峭幽深。 观内外大树林立,遮天蔽日,让回龙观时隐时现,若明若暗,与大自然浑为一体。 李世和沈梦到达回龙观时,来观内朝拜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回龙观内烟雾缭绕,犹如仙山琼阁。 通过道童引荐,李世和沈梦进到一处幽静的院子,那里有一个大门,门内有数间小屋。 大门上长满了爬山虎,形成天然的一道绿色景观,更显幽静深邃。 大门口挂着一幅对联,奇怪的是只有上联,没有下联。 门上挂着四个大字,既不像横批,也不像居住的院名,上面写着“三联入阁”。 道童告诉李世和沈梦: “这个毕老爷性情古怪,平日里不见外人。他定下了一个规矩,只有对出了他的三道对联,我们才能引荐客人进去。” 李世挠了挠头发。 “原来‘三联入阁’是这个意思。” 李世对对联不很在行,转身求教沈梦。 “我们来到这里拜见毕老爷是有事相求,不能用强,只好按照他的规矩求见。” “梦儿,我听你曾经和雷有同以古文辩论,大获全胜。你读的诗书一定比我多,这对对联的事,我就只好指望你了。” 沈梦上前观看大门一边的上联,只见笔锋描龙绣凤,写着几个大字: “八刀分米粉” 沈梦才思如涌泉,微微一笑: “李世哥哥,这个上联倒是不难。” “这是一个拆字联。八和刀,组成了分字,分和米,又组成了粉字。” “这样的汉字拆分,倒是有很多。这个对联难的是它的意境,要对得恰到好处才行。” 沈梦略加思索,找道童拿了纸笔。 “既然主人拿出了他的诚意,将米粉拿出来招待客人,我们怎样都要笑纳主人的好意才是。” 沈梦运笔如飞,在纸上写了五个大字: “二人天口吞” 沈梦将写好的下联交给道童,由他拿进去给毕老爷过目。 李世在一旁看了好生佩服: “梦儿的字写得真美,对得也很巧妙。” “二和人组成天字,下面一个口,将毕老爷待客的米粉统统给吞掉,真是好吃,哈哈哈。” 不多时,那个道童拿着另一张纸卷出来,交给沈梦: “毕老爷对你的答案非常满意,现在他出了第二个对联,请公子过目。” 沈梦还是黄衫司马公子的打扮,道童自然称呼她为公子。 沈梦只见纸上写着又一副上联: “冰比冰水冰” 沈梦眉头略皱。 “此联平仄不合,毕老爷好生为难我们了。” “冰的确比冰水还要寒凉,两点水旁和水字,构成了这个冰字,这个下联可不好对啊。” 李世见沈梦都遇到了困难,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沈梦闻到回龙观内有一种特有植物的芳香,便问旁边的道童: “请问小哥,这里是否种有香果树?” 道童点头答道: “别说这里了,整个武当山都生长着香果树。等过几个月,树上开满鲜花,更是芳香怡人。” 沈梦心中顿时有了答案,铺开纸张,在“冰比冰水冰”的下面写道: “香无香木香” 沈梦写完向道童解释道: “我写的第一个香,是指回龙观里面,游客朝拜烧的高香,但我来到这里,反而闻不到香火味,四周都飘散着香果树的香味,那就是香木更加香了。” “而且我的木字隐藏在香字里面,和那个冰字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的这个下联一定能够过关。” 小道童也很佩服沈梦的巧思: “来这里想要对出毕老爷对子的人,往往到这一关就通不过了。” “毕老爷说,如果我能找到对出第二关下联的客官,还要重重奖赏我呢。” 那小道童喜滋滋地捧着纸卷,拿进去给毕老爷查看。 沈梦摘下面具,冲着李世做了一个鬼脸。 “这个毕老爷,要出三个对联给我们对,一关比一关难,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杀手锏留在后头?” 道童满面笑容地跑了出来,手上依旧拿着一张新的纸卷。 “恭喜公子,毕老爷对你答的下联也很满意,你可以对第三个对子了。只要你们对上了这个,我就可以请你们进去相见了。” 小道童将最后一张纸卷展开,上面仍是只写了五个字。 “三光日月星” 沈梦接过纸卷,更是为难。 “毕老爷三个对联,字数都只有五个字,看起来却一个比一个难。” 她来回踱步,冥思苦想,还找不到好的对策。 “李世哥哥你看,这个对联的第一个字,是个数字,这个数字概括了后面的内容,我无论对哪个数字,字数上面都很难相同,这个对联不好对啊。” 李世见沈梦这样聪明的人都犯难,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字局 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沾衣欲湿。 沈梦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从她不停的踱步能够看出,她的内心也很是焦急。 毕老爷出的对联极有难度,很多对子高手抓耳挠腮也对不上来,小道童见得多了。 他见沈梦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对她说道: “这位公子,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是答不上来,就请回吧。” 李世见沈梦仍然一筹莫展,小道童却下了逐客令,心里急道: “我李世原本在龙须镇当一个都头,惩奸除恶,一心报效朝廷,却不料被恶人冤枉,还卷入了雷家七彩玲珑甲的争夺之中。” “眼看我查案已经有了眉目,但恶人功夫厉害,我还需要找齐七彩玲珑甲,加以辅助才行。” “方家镇的莫半仙惨死,我们已经去晚了一步,这里要找毕老爷,还被他的对联难住,这该如何是好?” “难道我李世一生就真的诸事不顺?难道我就真的冲不破这些诸多的阻碍?” 李世心中一急,突然灵光闪现。 “沈梦说这个上联数字是三,无论对什么数字,对后面的字数都有影响,我大可如此这般,不就对了上来?” 李世对沈梦说道: “司马公子,这第三副对联可否让我试试?” 沈梦见李世有了主意,相信他不会信口开河,便将纸笔递给了李世。 李世在上联“三光日月星”下面对道: “一世忠孝廉” 他挥毫抒情,将自己报销朝廷的初衷跃然纸上,和上联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沈梦见了,向李世竖起了大拇指。 “此联绝了。道士小哥,你将纸张拿进去给毕老爷审查吧,他的三道对联难关,我们都解开了。” 小道童半信半疑。 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够连闯毕老爷对联三关,将纸张拿了进去。 不多时,小道童出来,向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说道: “毕老爷有请,二位可以入阁了。” 李世和沈梦走进了内阁小屋。 小屋燃着檀香,是间书房。 书房中间放着一张小叶紫檀的大案,一边并着十方宝砚,宝砚旁边立着一个红色木制雕花笔筒,里面插着各式紫毫。 宽敞的大案上面铺着一张宣纸,宣纸上面压着一把铜尺。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宣纸上一笔而下,行书遒媚劲健,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 李世和沈梦见那老人,身穿青色的长衫,身形矫健,梳着高高的发髻,鹤发童颜。 两人见老人正在奋笔疾书,不敢打扰,站在一旁等老人将书法写完。 老人一笔写完,见到李世和沈梦进来,将毛笔放下,取出宣纸,在二人面前展示。 “二位进来了。老夫定的规矩,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能够进来了。” “通过对上了我三道对联进来这里的,你们是第二批。” “二位博学,看老夫这幅字写得如何?” 李世见老人的字迹,如群鸿戏海,舞鹤游天,心中大是赞赏。, 宣纸上写了一首清明的古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此时也正值清明时节,老人写的这幅字,正好应景。 沈梦被这个老人用三个对联难了一回,心想自己也应该有所回敬,便摇头晃脑地在老人面前将他写的诗词读了出来,一边读,一边不断摇头。 这个老人在书法上已经浸淫了数十年的功底,原本指望两人对他的字迹夸奖一番,却看见这个穿黄衫的青年,不住摇头,不知是何用意。 “这位公子,怎么你嫌老夫字迹不行?” 沈梦连连摆手道: “哪里哪里,老前辈的字迹铁书银钩,冠绝古今,晚辈佩服的五体投地。” “晚辈只是觉得,前辈选的这首古诗,配不上前辈神仙般的书法而已。” 那个老人最喜欢有人夸他的字写得好看,听了沈梦的话,心中比吃了蜂蜜还要甜,一下子客气了许多。 “怎么,这位公子哥,你对这首古诗的内容有些看法?难道你觉得这首诗写得不好?老夫倒是愿闻其详。” 沈梦见已经吊起了这个老人的胃口,达到了目的,突然闭口不谈,向李世使了一个眼色,便假装欣赏老人的字迹去了。 李世知道沈梦如此一说,一定自有用意,见到沈梦眼色,顿时会意。 他接过了沈梦的话题,上前一步向老人拱手道: “敢问前辈是否是毕辉泰老将军?晚辈前来打扰是有要事相求。” 那个老人已经在兴头上,想要听听沈梦对这首清明时节的名诗有何见解,却见沈梦盯着他的字迹,避而不答,心中更是捉急。 “老夫正是毕辉泰,你们是何人?来找老夫有何要事?” 李世立即答道: “晚辈是龙须镇的一名都头,因为雷家的案子牵扯到七彩玲珑甲,特来向老前辈请教。” 老人听到七彩玲珑甲后,微微动容。 “我听闻了雷家的惨案,但你是如何知道老夫同七彩玲珑甲有关系的?” 李世便将百里求贤告诉他的话,如实向毕辉泰做了转述。 毕辉泰退隐之后,寄情山水,舞文弄墨,早已不管江湖中事。 但凡有故人来访,他也借着三个极难的对联,闭门谢客。 十几年前,曾经有人对上过他的三个对联。 过了这么久,这两人也答上了他的三道对子,能够进到内阁书房向他问话。 他原本已经对进来的两人刮目相看。 “原来是百里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的,他们也猜到了七彩玲珑甲的一部分在我这里。” “若是有助于雷家办案,我就是将那样东西给他们又有何妨,只是不知这两人是好是坏?” “这两人能对出对子,一定颇有学问。既然那个公子对这首清明时节的诗词内容有些看法,我不妨先来卖个关子,好好观察一番。” 毕辉泰将那幅诗词挂在墙上,向沈梦和李世说道: “老夫已经不问俗事久已。你们要想询问那些个往事,我要好好想想。” 他指着挂在墙上的这幅字,向沈梦说道: “不如这位公子先同我说说对这首诗的看法,我听了觉得有理,便帮助你们。” “公子若是无理,纯属信口开河的话,亵渎了先人古诗,请恕老夫也无可奉告。”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诗局 沈梦顺着毕辉泰老人手指的方向,对着墙上那幅字说道: “前辈,这首清明时节的诗,写的是雨中街头一景,好是好,就是有些啰嗦,需要给它开一剂药方。” “前辈请看第一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清明’原本就是一个时节,后面又加一个‘时节’,岂不重复?” “第二句‘路上行人欲断魂’,行人是一定在路上行走的,写得太过拖沓。” “第三句‘借问酒家何处有’,原本就是一句问句,再写多‘借问’两字,还是多余。” “最后一句,既然要达到诗的意境,谁都可以回答出酒家在何处,又何必非要让一个牧童来指路呢?” “所以前辈请看,我将这首诗瘦一下身,就更加言简意赅,意境深远了。” 沈梦说完,一句一句地指着毕辉泰的行书念道: “清明雨纷纷,行人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毕辉泰听了沈梦改的古诗,细细一想: “这人将每一句都减少了两个字,果然更加紧凑,少了很多羁旅之感。七律改为五言绝句,无伤大雅,倒也未尝不可。” 沈梦见毕辉泰连连点头,知道他已经认可自己,便微微一笑。 “所以,我的这剂药方是一剂泻药,瘦身消肿,脚轻手快,岂不更好?” 毕辉泰笑道: “你这公子,头脑倒是灵活,将千古名诗拿来瞎改,居然还说得头头是道。” “你给古诗开药方,我闻所未闻,怎么,难不成古诗还会生病不成?” 沈梦见毕辉泰书房挂满了字画,还有一首四喜诗挂在墙上。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她便走过去,指着那首诗说道: “诗词歌赋既要读起来,平仄押韵,朗朗上口,诗里面描述的,还要拿捏精准,恰如其分。” “前辈书房里面这一首四喜诗,也需要把脉,我这里还有一剂补药要开给它呢。” 毕辉泰见沈梦走到四喜诗的前面,说要开补药的药方,也觉得有趣,兴致勃勃道: “你且说说看,是一剂什么补药?” 沈梦指着四喜诗说道: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首诗阐述了人间四大喜事,但喜悦的程度不够,乏力无味,需要一补。” “前辈请看第一句‘久旱逢甘露’,到底干旱了多久,没说清楚,是半年,还是一年?不如加个‘十年’,更显得甘露的可贵。” “第二句‘他乡遇故知’,这他乡到底有多远?是三五里,还是三五十里?不如补个‘千里’,才更能体现人海茫茫,相遇不易。” “第三句‘洞房花烛夜’,只要是正常的人生,都会有此经历,喜是喜了,无甚新意。不如让原本对洞房花烛已经无望的人来经历,更能让他喜出望外。” “所以我给第三句,补个主语,加个‘和尚’二字,让他还俗,照旧能享受人间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第四句‘金榜题名时’,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是每个人的梦想,顺理成章。虽有成功的喜悦,却也是靠勤学苦读换来的。” “要突出那个喜字,不如再变换一个对象,也让原本无望金榜题名的人,体验一下出人头地的喜悦。” 沈梦略一沉吟。 “也罢,第四句就补个文盲两字吧,他大字不识一个,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当他看见自己居然金榜题名之时,岂不快哉。” 沈梦改完,对着毕辉泰摇头晃脑地念道: “十年久旱逢甘露,千里他乡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烛夜,文盲金榜题名时。” 毕辉泰觉得这个小娃伶牙俐齿,聪明过人。 “他咬文嚼字,思维敏捷,居然还能自圆其说。” 但毕辉泰嘴上却不松口。 “照你这样的说法,很多诗都可以改来改去了啊,简直乱弹琴。” 沈梦见毕辉泰微有说辞,又进一步解释道: “也不是乱开药方就能治好这首诗的毛病的,前辈请看,如果我把这首四喜诗,再改动几个字,我开的药方就无效了。” 沈梦说完,一句一句地照着墙上挂的四喜诗念道: “十年九旱逢冰雹,千里他乡遇债主。和尚洞房花烛梦,文盲金榜重名时。” “原本久旱却又下了一场冰雹,雪上加霜。” “已经躲到千里他乡之外,债主还是找上门来。” “和尚没有还俗,只是做了一场春梦,醒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文盲看见金榜题名,却发现中举的另有其人,重了名字,空欢喜。” “如此补药,也无济于事,四喜诗就变成了四悲诗了。” 毕辉泰听了哈哈大笑。 “我在此处吟诗作对,还从未听过如此有趣的理论,这个公子哥倒是很有自己的见解。也罢,算你有理。” 沈梦见终于说服了毕辉泰,长舒了一口气。 “前辈,如果您觉得我说得有理,那么您就帮我们回想一下几十年前的一些往事吧,这可是您之前答应我们的。” 李世也不知道沈梦有如此高深的学问,心中更是佩服,只等毕辉泰开口。 毕辉泰摸了摸他白色的胡须,突然右手向李世和沈梦脸上扫去。 李世和沈梦来不及躲避,面上戴的面具被毕辉泰一起摘下。 “这个老人好快的手法,没想到他已经这么老了,手上的功夫还是这么了得。” 毕辉泰取下了李世和沈梦的面具,才发现他们是一男一女。 “你们果然易了容,想要欺骗老夫,还嫩了点吧。” 李世见毕辉泰误会,连忙解释道: “前辈切莫多心,我和沈梦姑娘一路上被坏人追踪,我们的好友也惨遭毒手。” “我们是不得已才改变了容貌,只为避开坏人耳目,方便查案,并非针对前辈,存心欺骗。” 毕辉泰看了手中面具一眼,“哼”了一声,慢慢将它放在案台上面。 他仔细打量李世模样,心中暗吃一惊,似乎想起了一人。 “像,真像啊。敢问这位小哥,你的真实姓名叫做什么?” 第二百章 狱局 毕辉泰询问李世的姓名,目光矍铄地望着他。 李世刚想回答自己叫做“李世”,忽然发现毕辉泰询问的是他的真实姓名。 他心里想到: “不知道这位老前辈说真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我不妨告诉他我的真名,让他好好回想一下。” 李世看了沈梦一眼,拱手向毕辉泰答道: “晚辈真名叫做慕容世杰,在龙须镇当都头时候,改了名字,叫做李世。” 沈梦还第一次听李世说他的真名叫做慕容世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是了,他说他和慕容缘姐姐是两兄妹,他理应也叫慕容。” 沈梦转念一想,面上露出了微笑,毕辉泰并未察觉。 毕辉泰对着李世点了点头: “我没有看错,你果然复姓慕容。” “二位请坐。我让道童备些饭菜,你们暂且在我这里住下,我好和这位公子哥好好切磋一下诗词歌赋。” “这段时间,只要我有空,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李世见毕辉泰知道了自己复姓慕容以后,态度大变,心中也是惊奇。 毕辉泰指挥小道童准备饭菜,对李世复姓慕容这件事,避实就虚,不再提起。 李世和沈梦依次坐下后,李世忍不住问道: “前辈是如何猜到晚辈复姓慕容的?难道前辈认得晚辈的祖上?” 毕辉泰转身对李世说道: “慕容贤侄,你的先人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位,我和他何止认识,我的这条命都是他救的。” “我原本见你们戴着面具,以为心怀不善,就算你说是为了躲避恶人,我也还是无法判断你们到底是好是坏。” “但你的样貌神态,和那位恩公极为相像,已经让我有了三分断定。” “你又说你复姓慕容,正是恩公后人,更是无假,这不就正好打消了我的顾虑。” “所以,你们放心,我毕辉泰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你们但凡有何所求,尽管提出,我当尽力而为。” 李世没有想到自己的祖上,还是毕辉泰的救命恩人,大是疑惑。 “此人年纪已过古稀,难道是我的爷爷辈和他还有渊源?” “我父亲是慕容德,我爷爷又会是谁?” 毕辉泰看出了李世的不解,继续说道: “慕容贤侄,我能够认出你来,是因为我这条命是你的母亲救的。” “难道就没有人说你和你母亲长得很是相像吗?” 李世记得慕容缘见到他的第一眼时,也是觉得他和神针仙子长得相像,以致于差点中了疯人魔多铎的暗算。 “原来是我的母亲神针仙子救了前辈。” “可晚辈不解的是,前辈已经如此高龄,就算是我母亲,也和前辈年纪相差甚远,她是如何救了您的?” 毕辉泰右手抚着白须。 “二十年前,老夫与此地西南总兵交恶。他诬陷罪名,将老夫收押在西南军营大牢。” “老夫在牢中受尽奸人折磨,被关押在天字一号牢房,以为没有出狱的那一天,早已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却不料一天晚上,突然有人进来劫狱。” “西南军营大牢,戒备森严,普通人哪里敢打那里的主意。” 毕辉泰说到这里,回首往事,神情依然凝重。 “来的人只有两人,俱是武功高强。他们居然杀散了守卫,冲进了关押老夫的天字一号牢房。” 李世记得自己在太湖岭神针仙子住处养伤时,听到神针仙子说起过这一段往事。 当时是他的父亲慕容德也被西南总兵陷害,关押在军营大牢里面,准备秋后问斩。 母亲神针仙子得师父汪世海相助,冒着生死,攻进了军营大牢,却没有找到父亲。 没想到母亲劫狱的举动,无意中却救了毕辉泰老前辈。 这段往事沈梦倒是第一次听说,她不知道原委,听得很是认真。 “老夫被那两人解救以后,看得出他们有些失望,老夫知道他们要救的人并不是我。” “来的人是一男一女,都负了伤。老夫便同他们一起杀了出去,对他们的出手搭救,感恩不尽。” “我们三人甩掉追兵后,那个女的扯下了面纱,她长的真是美丽。老夫还记得她当年的样貌,便同慕容贤侄生得一般模样。” “当时她询问老夫,一位叫慕容德的人,为什么没有关押在大牢里面。” “老夫看这个女子小腹微鼓,行动有异,心知她已有了身孕,居然还甘愿冒险劫狱,便问了她慕容德是她何人。” “女子身旁的男子,原本是阻止她告诉老夫不相干的事情。” “但那个女子看老夫遍体鳞伤,是牢中囚徒无疑,刚才冲出重围时,也与他们同仇敌忾,杀了不少追兵。她便放下了戒心,告诉老夫慕容德是她夫君。” “老夫虽然是他们劫狱误打误撞救出来的,但救命之恩老夫一直铭记在心。” “尽管老夫并不知道恩公的真实身份,但今日得见慕容贤侄,知道是恩公后人,终于可以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所以贤侄大可放心。你有什么疑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报旧恩。” 李世大喜,向毕辉泰连声称谢。 “如此大好,晚辈就是想要向前辈请教,有关当年先皇遭遇手下大将尹伦叛变的事情原委。” 小道童沏了一壶好茶端了进来,他先给毕辉泰倒了一杯茶,又给李世和沈梦倒上。 毕辉泰两眼出神地望着门外。 屋外浓云密布,蒙蒙细雨眼看就变成瓢泼大雨。 “起风了。没想到老夫到了垂垂暮年,居然还有人惦记当年的那件事情。” “整整六十年了,老夫以为自己会将那件尘封已久的事情,一直带进坟墓里面。” “没想到,还是慕容家的后人,亲自来向老夫询问当年的往事。” 毕辉泰用右手拿起了茶杯盖,轻轻刮开茶叶沫,仍是用右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将茶杯放下,右手扶着左臂,把他的左手取了下来。 “两位是否还没注意到,老夫这只左臂其实是个假肢。若非老夫当年甘愿承受断臂之痛,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李世和沈梦初见毕辉泰时,见他右手用笔如飞,没有来得及观察他的左手。 后来毕辉泰骤然出手,摘下他们的面具时,动作也是快如闪电,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毕辉泰一直是用右手为之。 李世见毕辉泰取下来的左臂,齐肩而断。 那假肢是用几节竹子,拼装而成。 一只用木头雕刻的假手,镶嵌其中,机括灵活,极尽巧思,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李世立即起身,向毕辉泰拜道: “不知前辈身受断臂之伤。晚辈冒昧,愿闻其详。” 毕辉泰白须飘飘,让道童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茶水,挥了挥手,示意道童回避。 “贤侄请坐。遥想六十年前,老夫也是同慕容贤侄一般的岁数啊。” “你们一定想不到的是,老夫是你们口中叛将,尹伦元帅的帐前侍卫。” 李世和沈梦俱都大吃一惊。 “什么?叛将尹伦居然是元帅?老前辈还是他那边的侍卫?但百里前辈说的是,前辈跟着雷无极将军进的伏羲墓啊。” 毕辉泰将左手臂装了回去,活动了一下肩膀。 “自古成王败寇,功过有谁述说?老夫无意陷入阵营党争,自断一臂,保全性命,二位可能会觉得老夫是胆小如鼠,明哲保身吧。” “后来雷无极将军要进入伏羲墓,需要精通机关术之人。他重新将老夫征招,进入军中,协助他打开了伏羲墓中的机关。” “老夫同雷将军一样,历经九死一生,出得墓中,完成了任务。” “雷无极将军将墓中的伏羲尺送给了我,因为那样东西,能使老夫的机关术更加精密完美。” 毕辉泰说完,右手拿起案台上面的压尺。 “这就是伏羲尺。” 李世见那把尺子,形状怪异,年代久远,通体黄绿,不是寻常直尺。 毕辉泰看着这把尺子说道: “此物可以测长短,量地方。我这条假臂,全靠这把尺子才能做得如此精妙。” 沈梦对这把伏羲尺也很感兴趣。 毕辉泰交代完自己的身份之后,这才开始回答李世所提问题。 “慕容贤侄,这位姑娘,你们刚才问老夫,当年尹伦叛变之事,若老夫告诉你们,其实尹伦元帅并没有叛变,叛变的另有其人,不知你们二人是否相信?” 毕辉泰此言一出,又是语惊四座。 毕辉泰神情却显得非常疲倦,面上的皱纹更加深邃。 “老夫在此处隐居,其实一生都背负着当年的愧疚。老夫作为尹伦元帅的帐前侍卫,六十年前就应该随大帅而去的。” “老夫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活到现在,能够将当年的事情原委告诉你们,就是希望你们对当年的事情有个全面的认识。” “尹伦元帅和雷无极将军都对我有恩。你们请原谅我还是当年的选择,我谁都不能帮,我将带着这一世的罪过,用下辈子来赎罪了。” 第二百零一章 叛局 时光倒流,又回到那烽火连天的无情岁月。 天下纷争已近尾声。 中原,原本四分五裂的各方势力,被逐渐统一。 皇城,这座象征着君王地位的古城,城墙纵横延绵数里,就像一条卧龙紧紧包围着恢弘庞大的帝都。 皇城之外,帐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主帅尹伦,将他的大军驻扎在皇城城外。 他带着麾下三员战功赫赫的大将,雷无极、慕容寅、沈一先,率先进入了皇城城内。 他们都知道,在经历了战场上的残酷厮杀之后,“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他们赢了。 先头部队的士兵,已经将皇城战场做了清理,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迎接新王前来登基称帝。 一将功成万骨枯。 枭雄的背后是死亡的堆砌,战争的背后才知道和平是多么可贵! 新王知道战争已经结束,尹伦的军队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城。 所有的一切将是新的开端,一个崭新的朝代即将诞生。 明月当空,皇城官道两旁,军营中威武雄壮的勇士,手持火把,将道路照得如同白昼。 新王乘坐着皇撵,在护卫的簇拥下,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皇城。 他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帝王大殿。 大殿之中,金龙绕柱,白玉铺地,珍珠做帘。 一颗颗巨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大殿四周,光彩夺目,穷工极丽。 元帅尹伦和三员大将,站在大殿之下,令宫人用翡翠盘端着金足樽,盛满了琥珀佳酿,等着新王前来举杯,把盏庆祝。 变数就是在新王举起酒杯之时发生的。 大将沈一先,将手中的酒杯,装作不慎打碎在地。 一群黑甲战士,早已埋伏在大殿四周,手持利刃冲入大殿之中,将新王带的护卫,团团围住。 沈一先大喝一声:“杀,不留活口。”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雾漫天,哀号遍地。 新王带来的护卫猝不及防,拼死搏斗,却是寡不敌众,死伤掺重。 新王见大将沈一先率兵谋反,大惊失色。 他拔出腰间佩剑,退在大殿一角,指挥元帅尹伦、雷无极和慕容寅三人平定叛乱,捉拿沈一先。 元帅尹伦和其他两位将军都没有携带武器,赤手空拳挡在新王前面,不让黑甲叛兵靠近。 正在这时,大殿之下,进来一人,身穿华服,一声大喝: “本王才是天命之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晚正是成事之时,将军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新王抬头一看,进来的居然是他的胞弟武王。 “没想到我戎马一生,斗败了所有的对手,却被我的亲生胞弟给反叛了。” “尹帅,两位将军,你们保我出去,大军还在城外,他们仍是听从我的命令。” “我们只要离开这里,就能杀尽这些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沈一先从黑甲武士那里接过了一根长矛,对着新王一矛飞去。 那支矛如雷电奔掣,发出轰鸣之声,眼看就要取了新王性命。 大将慕容寅挥舞拳头,正在和冲过来的黑甲武士搏斗,突然看见沈一先向着新王掷出长矛,毫不犹豫,飞身挡在了长矛的前面。 长矛利锐穿骨,从慕容寅的肩头穿过,血流如注。 慕容寅一脚往后踏住,两只手抓住长矛,接下了长矛的雷霆之势,没有后退一步。 他双手用力,将长矛折断,拿着半截长矛尾部,充作兵器,重新加入到防守战斗之中,死战不退。 “尹帅,雷将军,这里我来守着,你们速速带着大王从后殿离开。” 尹伦夺过了一把长刀,对着殿下叛军大喝: “将士们,我们同仇敌忾,经历了生死战场,你们为什么要逆天而行?反叛大王?” “沈一先,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已是死罪,速速放下武器,我或可求大王念你旧功,饶你九族。” 新王的护卫,已经被围成了很小的一个圆圈,在慕容寅的指挥下,排成了一个铁桶阵,挡住了沈一先的进攻。 雷无极也夺得一把长矛,立于铁桶阵的前端,将冲过来的黑甲武士挡在身前。 雷无极身穿七彩玲珑甲,刀枪不入,一时半会儿,那些黑甲武士还奈何不了他。 新王胞弟武王,又是一声大喝: “这里已被我团团围住,你难道忘了,你的命是谁救的?你穿的宝甲又是谁赐给你的?” 这时候,新王和元帅尹伦才听出来,原来武王所喊之人,是冲着雷无极喊的。 尹伦见雷无极听了武王的两声大喝后,长矛不再挥舞,似乎有所犹豫,心想: “如此紧要关头,如果雷无极也倒戈相向,那么我和大王就万无生还的可能了。” 他趁着慕容寅的铁桶阵还能抵挡,带着新王,劈开大殿偏门,杀了出去。 黑甲武士见雷无极停止了抵抗,纷纷越过他的身旁,往铁桶阵杀去。 铁桶阵节节败退。 武王走到雷无极将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尹伦困兽犹斗,他带着大王逃不出这个皇宫,你速速去将他们寻到,就地正法,你我大事成矣。” 雷无极对着铁桶阵中的护卫一声大喝: “我的部下,随我来。” 原本列阵的护卫杀出四人,跟着雷无极从另一个方向的偏门,往皇宫后殿而去。 那四人分别是百里求贤,植敬堂、莫戴天和燕备河。 他们四人一直追随雷无极将军冲锋陷阵,是雷无极的心腹大将。 如果雷无极死保新王的话,他们也会跟着雷无极死战到底,但四人看见雷无极已经默许了武王的武力逼宫,便也随他而去。 这四人个个身经百战,武艺高强,是铁桶阵的中流砥柱,全靠他们在铁桶阵中,那些黑甲武士才攻不进去。 慕容寅所设铁桶阵瞬间走了这四个高手,无法久支,眼看死伤殆尽。 慕容寅身披数创,口吐鲜血,一只手里仍是拿着半截长矛,一只手里提着一口长刀,挡在尹伦劈开的大殿偏门门前。 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身前黑甲武士的尸体堆积如山,没有人能够逾越雷池半步。 叛将沈一先不想让雷无极抢了头功,见他带着四人已经从另一边出去追击新王,奋起神勇,又拿着一杆长枪向慕容寅刺去。 “我只要率军从这个门口出去,就能比雷无极快一步找到大王和尹伦,到时候头功还是我的。” 慕容寅用长刀挡住了沈一先长枪的进攻,半截长矛脱手,反向沈一先咽喉飞去。 沈一先见状大惊,身子平射,向后倒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躲开飞过来的长矛。 那长矛尾部尖头,“夺”地一声,钉入了大殿红柱,直没至尾,可见飞来力道之大。 沈一先见慕容寅重伤之下,乾坤一掷,仍是如此神勇,还不敢逼得太近。 武王对着沈一先道: “沈将军难道不知道放箭?” 沈一先一听,如梦初醒,立即命令外围的黑甲武士取来弓箭,纷纷往慕容寅身上射去。 慕容寅为了尹伦护着新王能够多一些逃离的时间,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仍旧守在门口,用单刀将弓箭拨开。 沈一先弯弓搭箭,运起臂力,箭发如飞电,正中慕容寅心口,穿胸而过。 慕容寅虎目喷张,对着沈一先,大吼三声而亡。 武王见慕容寅如此忠烈,对他好生敬重,命令沈一先将慕容寅尸身收敛,予以厚葬。 正在这时,雷无极带着四员大将,提了新王和尹伦的项上人头回到大殿。 武王大喜,重重封赏了雷无极和沈一先,将跟着雷无极的四人也封为将军。 武王取出兵符,交给雷无极,令他往城外调兵遣将,对外宣称尹伦叛变,杀了新王。 毕辉泰说到这里,眼睛已是老泪纵横。 “尹帅当时太信任雷无极了。他知道雷无极的本事,若是由他负责新王的安全,定是万无一失。 “尹帅没有带足够多的贴身侍卫进入皇城,老夫当时也还在城外值岗,并没有亲眼见到这件事情。 “当武王宣布尹帅叛变之后,尹帅亲近之人纷纷被捉拿入狱。” “老夫虽然只是尹帅的帐前侍卫,但怕被牵连,自断一臂,以证清白,撇开了和尹帅的关系,苟延残喘,活了下去。” “雷无极将军和老夫有过一面之缘,见老夫不惜自残,便向武王求情,饶了我一命,他也是老夫的救命恩人。” “武王见胞兄已死,再无顾虑,随即登基,成为了我们的先皇。” “后来雷无极将军奉令要进入伏羲墓,需要机关巧匠,才重新征用了老夫。” 沈梦听到这里,不解地询问毕辉泰: “毕老前辈,您如果所说并非亲眼所见,又是如何得知当时发生的一切呢?我想这样的事情,武王是一定会严格封锁消息的。” 毕辉泰面上表情既痛苦,又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老夫对尹伦元帅的叛变耿耿于怀,不停打听和调查这件事情,七拼八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那晚进攻新王的一名黑甲武士,后来成为了老夫的连桥。” “他突然飞黄腾达,酒后告知了老夫这个变故,也证实了老夫的调查。” “这些年,老夫觉得愧对尹帅,迫于压力,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活得生不如死,但也是无能为力。” “慕容贤侄也是慕容姓氏的后人。老夫当年若也有慕容寅将军那份豪情,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世心想: “不知道慕容寅将军又和我的父亲慕容德是什么关系?难道当真是那么巧吗?” 毕辉泰接着对李世说道: “慕容贤侄,老夫只希望这件事情对你了解雷家案情有所帮助。尹帅和雷无极将军均对我有恩,老夫万死不能相报。” 第二百零二章 毕局 李世和沈梦在武当山回龙观住了三日。 这几日,毕辉泰将当年他认为的,尹伦叛变的事情告诉了两人。 在毕辉泰的口中,说出了当年先皇弑兄篡位的往事,出乎李世和沈梦的意料之外,远不是他们之前认为的那么简单。 但毕辉泰所说并非他亲眼所见,是否就真的是当年反叛事情的真相呢?这一点也是缺乏考究。 李世和沈梦还不能妄下结论。 沈梦听到协助先皇反叛的沈一先,杀了大将慕容寅,心中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她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 这几天,他们一边交流当年的往事,沈梦还一边在诗词上面,同毕辉泰作了进一步沟通。 沈梦有时候在诗词歌赋上面的造诣和见解,让毕辉泰非常佩服。 两人以文会友,成为了忘年之交。 毕辉泰的右手是一只巧手,他借助伏羲尺的精度,将沈梦做的面具精雕细琢,改得更加逼真。 “你们的面具,经过我这一改,就算戴着面具说话,面上表情也能随之而动了。” “这样一来,就连我也不能轻易发现你们是易了容的,方便你们日后查案。” 沈梦对于毕辉泰的机关之术大感兴趣,三日内虚心向毕辉泰请教了不少问题。 毕辉泰见沈梦聪明伶俐,机关术中很多深奥的问题一点就透,触类旁通,大是赞许。 他将自己所擅长的机关术,对沈梦也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沈梦闲暇之余,兴致勃勃地照着毕辉泰做的面具,自己钻研,仿造了好几副不同样貌的面具,乐在其中。 最后一日,毕辉泰已经将前事讲完,两人再也问不出新的东西了,便一起向毕辉泰告辞。 毕辉泰很舍不得李世和沈梦离去。 临走时,毕辉泰取出一条麻衣布块制成的裤子,交给了李世。 “老夫曾经说过,你们是第二个对出我的三道对联的人。第一个对出来的人,将这个麻布交给了我。” 沈梦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们是集了两个人的智慧,才能对出前辈的对联。” “前辈说的第一个对出来的人,是一个人来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人也好生厉害啊。” 毕辉泰抚着白须,频频点头。 “老夫也不曾想到,这第一个答上来老夫对联的人,竟然是雷无极将军的长子雷成发。他也才思敏锐,是个人才啊。” “老夫定下的这个规矩,若非雷成发能够对出这三道对联,老夫也不会同他见面。” 毕辉泰看着手里的麻衣布块说道: “那时候雷无极将军已经离世。雷成发只知道老夫是当年从伏羲墓中,追随雷无极将军走出来的人,是为数不多还知道伏羲墓秘密的人。” “他来找老夫之时,似乎是遇到了很大的危机,不得已才寻求雷无极将军旧部帮助。” “他将这块麻布托付给老夫保管,让老夫看在雷无极将军的恩情上,保守住伏羲墓的秘密,不能再让人进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老夫接过了这件宝物,并未作声,并没有对他做出言语上的承诺。” “因为这件事情,老夫更加愧对于尹伦元帅。” “雷家因为七彩玲珑甲的事情,生灵涂炭,这副宝甲终究未能好好地保护雷家。” “如今,老夫决定不再隐忍,这个宝物就交给慕容贤侄你吧,希望对你查案有所帮助。” “七彩玲珑甲所有部位一旦全部集齐,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们就能知道伏羲墓的方位所在了。” “你们若想要证实老夫所说是否属实?可以按照七彩玲珑甲的指示,进去伏羲墓中查探,那里面埋藏着先皇的秘密,可以验证老夫的话语。” “只是这伏羲墓危机四伏,你们进入之时,务必万分小心。” 李世终于从毕辉泰那里取得了七彩玲珑甲的护腿,离他集齐宝甲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多谢前辈将七彩玲珑甲的护腿交给晚辈。” “前辈所说,晚辈已经铭记在心。此事实在牵扯重大,晚辈的师父和一些挚友也为此丧命,晚辈还需要继续调查此事,当下告辞了。” 毕辉泰知道无法挽留,目送两人离去。 沈梦随着李世,刚走了几步,又回头询问毕辉泰: “毕老前辈,晚辈很是好奇,前辈的三道对联已是举世无双,当年雷成发又是如何对上的呢?” 毕辉泰见沈梦对于对联仍是兴趣盎然,哈哈大笑道: “当年‘八刀分米粉’,他对的是‘千里重金锺’。拆字而已,也算勉强,比不上你将老夫米粉吞掉的豪情。” “‘冰比冰水冰’,他对的是‘仙自仙山仙’,有这份想象力,也还算是巧妙了。” “‘三光日月星’,他对的是‘四书风雅颂’。他若非博学多才,知道四书只有风雅颂,也对不出这个下联,所以老夫给他过了关。” “雷成发的对联,虽然工整,但老夫还是觉得意境上是你对得更佳。希望沈梦姑娘有时间能再回来同老夫切磋一下。” 沈梦向毕辉泰报以微微一笑。 “多谢老前辈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李世和沈梦下了武当山。 沈梦问李世: “李世哥哥,你当真相信毕辉泰前辈所说吗?” 李世摇头道: “百里求贤前辈是这件事的知情者,但他对于那晚叛变的事情只字不提,所以毕辉泰的陈述也并非没有可能。” “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先皇的是非功过,谁能说得清楚?我如果没有得到更加有力的证据证实,他说的我只能作为一个疑点考虑。” “就算毕辉泰前辈因为他身份的原因,始终站在尹伦的立场,替他说话,但尹伦的后人尹九幽成立杀手组织,一直为恶,也是不争的事实。” “作为一个捕快,我现在不得不处在公正的角度,谁都不能偏颇。” “而且毕辉泰前辈最大的遗憾,是他并不知道雷无极追出去,是如何杀了尹伦的先皇胞兄的。” “当年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人物,我们只有从他那里,才有希望知道整个完整的事情真相。” 沈梦补充道: “别忘了,百里求贤曾告诉你,雷无极的次子雷成有,其实是尹伦的孩子尹九幽。” “如果雷无极杀了尹伦,他为什么要养虎为患?雷家四十余口人的命案,真是尹九幽指使所为吗?” 李世思索了一下: “会不会雷无极因为内疚才收养了尹伦的小孩?但后来还是让尹九幽知道了他是杀父仇人,前来报仇?” 沈梦答道: “这也不无可能,但雷成发、尹九幽和百里藏花的私人恩怨,也有可能是整个事件的诱因。” 李世看着沈梦与初次见面相比,瘦了许多,心痛道: “梦儿跟着我东奔西走,让你受苦了。” 沈梦柔情似水地望着李世道: “只要能跟着李世哥哥,梦儿就是快乐的。” “李世哥哥,如今我们已经有了七彩玲珑甲的护腕和护腿,护胸在雷有同身上,五个部分集齐了三个,剩下的那个部位应该在点苍掌门植敬堂那里。” 李世点头道: “没错,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去往云南大理,向植敬堂老前辈讨要七彩玲珑甲的最后一块部位,只是不知道此行,能否如来武当山一样顺利。” “点苍的高手上官鸣与我们有缘,希望他正好也在点苍,能够帮助我们得偿所愿。” “只要取得了这最后一件七彩玲珑甲的部位,我们就可以到京城调查九幽的阴谋和惊涛堂的秘密了。” “可惜了莫半仙身上的那件护腰,我们没有取到,不知道是否已经落入了九幽杀手手中。” 沈梦也很担心: “这个莫半仙,算来算去,算不到自己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我看他颈部创口平整,他的头颅似乎是被人从身后,一刀斩落。” “这个人下手真是狠毒啊。” 李世手上做了几下挥舞的动作: “从他的创口看,凶手用剑的可能性更大。” “七彩玲珑甲照雷有同之前的说法,分为了五个部分。其中护胸、护腕、护腿,已经为我们所得。” “剩下的护肩和护腰我们还没有找到。护腰如果是莫半仙身上穿的,点苍掌门植敬堂那里就应该是护肩才对。” 沈梦想起一事: “哎呀,李世哥哥,要去点苍找植敬堂前辈,我们还是得就近回一趟峨眉才好。” 李世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还要回去峨眉?” 沈梦答道: “李世哥哥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在小刀山惊涛堂分舵的时候,安世民曾经拿出了一坛好酒,托上官鸣带给他的掌门植敬堂。” “如果植敬堂喜欢好酒的话,峨眉山脚,如逸师太那里岂不是有现成的见面礼物?” 李世一拍脑袋,大喜道: “全靠梦儿提醒,我怎么没有想到?如逸师太在榕树下埋了三坛好酒,叫做榕苓醉,已经喝掉了两坛,还有一坛才是。” 沈梦拍了拍李世的肩膀: “我们投其所好,便不愁植敬堂前辈会拒绝我们的请求了。” 第二百零三章 夜局 点苍位于云南大理苍山。 苍山东临洱海,西望黑惠江,北起邓川城,南至下关天生桥,如一道绿色屏障,雄于邓川之南。 邓川城位于点苍山云弄峰的脚下,被黑森林包围,历经三代诏主你争我夺,几经屠戮,城墙已经尽毁,族人流离失所,人数锐减,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只剩下几个村落,与世无争。 李世身穿青衣,扎着护腕和绑腿,背着一坛老酒,化装成一个长着浓密胡须的威武保镖,跟在一个翩翩公子后面,来到了点苍山下,邓川境内。 那个风度翩翩公子无疑就是沈梦所扮。 她一袭黄衫,举止优雅,对路上所有见到的人,彬彬有礼,没有人怀疑她女扮男装。 二人来到这里,已是五月的黄昏,夏山如碧,凉风习习,暮色怡人。 但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背后,一股不易察觉的危机笼罩着整个邓川城。 李世发现邓川城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太阳还没有落山,洒下余晖万丈,但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 少妇们忙着将外面玩耍的小孩抱回屋内。 做客的人赶紧向主人告辞,自回自屋。 做生意的店铺掌柜,忙着指挥伙计,将店外货摊搬进店内。 家家户户忙着关门闭户,似乎在躲避什么,难道这里的人们害怕黑暗的降临? 李世和沈梦走在邓川城的街道上,和这里的景象对比,形成了鲜明的突兀。 “奇怪,天还亮着,怎么这里的人都忙着闭门谢客?难不成这里的人,一天生活到此结束?马上就要睡觉了?” 李世抓住一个正在关门的乡民问道: “这位老乡,请问邓川城里的百姓为什么都在收拾关门?天还没黑,现在难道不做生意了?” 那人穿着一身青麻布衣,是个农夫,正在收拾门前杂物,被李世拉住,连忙说道: “这位大爷,这位公子哥,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你们不知道啊,邓川城中已经闹鬼闹了好几个月了。” “一到天黑时分,就会有吃人的猛鬼出来,专挑街上行人下手,掏心挖肺,很是恐怖。” “先前城里面的守卫都死了好几个,我们看着天快黑了,得赶紧躲到屋内才行。” “二位怕是也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在街上行走了。” 李世见这个人身前拖着一个大箩筐,装着刚刚收割的庄稼,异常沉重,便协助他搬进了屋里。 “敢问老乡,难道这里的官府没有组织人手抓鬼?任凭这个猛鬼出来害人?” 那人见李世出力帮忙,心生感激,好意说道: “官府哪有什么本事?捉鬼之事,雷声大雨点小,遇到危险,跑得比谁都快。” “城里面的有钱人曾经凑过钱,请了法师开坛捉鬼,却不料第二天,发现请来的法师也被恶鬼吸干了血,死状凄惨。” “这里已是点苍山的脚下,我们还去请过点苍派的高手出来捉鬼,他们也没有办法,你叫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如何惹得起?” “二位切记不要赶夜路,否则被那只鬼给看上了,就跑不了了。” “那只恶鬼我是没有见过,他躲在外面的黑森林里面,天一黑就出来了。” “听说恶鬼长得青面獠牙,以叫声摄人心魄,专吸人血,每天夜晚都要吃人,二位一定要小心才是啊。” 李世听了只觉得玄乎: “老乡所说那恶鬼连法师都镇不住,点苍高手也降不伏,真有如此厉害?” 沈梦听了身子发颤,拉着李世的手说道: “不知道这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来时的确经过了一片黑森林,里面阴森恐怖,说不定真有恶鬼藏在里面?” 李世握了握沈梦的小手,发现沈梦的手上十分冰凉: “梦儿莫怕,我不信这世上真有恶鬼。” “我们来到这里原也不想招惹是非。” “那只恶鬼若是出来,不找我们麻烦,我就放过他,若是真敢来找我们的麻烦,我让他原形毕露,也讨不到好。” 沈梦颤声道: “李世哥哥,这里面的人都躲在屋内,你我无处可去,走在大街上真的是有危险,要在哪里躲避才好?” 那农夫倒是好心。 “二位爷,邓川城这些年原本也没有什么外地人会来,你们若是要赶路的话,明日再走也不迟。” “我家里虽然简陋,你们二位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先躲在我家里面将就歇息吧。” “这里的客厅旁边有一间杂房,堆着一些不要紧的器物,你们收拾一下,铺上稻草就可以歇息了。” “今晚你们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保命要紧,切莫出来。那只恶鬼只要天亮便不敢害人了,这几个月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李世见这个农夫好心收留,连声称谢: “如此就多谢老乡了。我和这位公子在你的杂物房歇息便是,你不用管我们,明日我们自行赶路。” 那农夫领着李世和沈梦去了杂物房,拿了一些干粮给他们充饥。 他自己将大门木门关好,插上木栓,又拿几块木板将窗户封住,外面一丝烛光也透不出去。 太阳渐渐落山,街道两旁的民房,居然没有一家挂出灯笼,也没有一家有亮光出现,黑暗一下子就占据了整个邓川城。 好在天上还有星光,否则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夜非常安静,连小儿的啼哭声都听不见,只有田地里面的蛙叫和虫鸣。 夜色笼罩下的邓川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毫无生机可言。 李世和沈梦进了农夫客房边上,一间狭小的杂物房中。 李世将背后的那坛老酒卸了下来,放在一旁。 杂物房开着一扇小窗,外面可以看见星光。 李世借助星光,四下观察,发现这间杂物房,墙上挂着一把镰刀,周围堆着一些农用工具,一捆稻草靠在墙上。 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在角落里,用稻草铺成了一个坐垫。 两人坐在稻草垫子上面,靠着墙,望着窗户外面的点点星光。 沈梦先开了口: “李世哥哥,我师父曾经说过邓川城打过好几场大仗,交战双方都死了不少人,有许多的孤魂野鬼埋在这里。” “这里的百姓也真是可怜,无处可去,黑夜来临之时,他们只有安安静静地躲在屋内,听天由命。” “我们若非这个好心人收留,现在还真不知道要去何处?我们来时怎么一家客栈都没有见着?” 李世也觉得纳闷: “按道理一般的村落都会有客栈给过路客商歇息,我们来到这里真是没有看见落脚的地方。” “难道当真如那个好心的农夫所说,这里没有什么外地人来?” “点苍派不乏高手,他们都派人来协助捉鬼,还捉不住那只恶鬼的话,我看这里面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沈梦从小就怕鬼,眼见四下里又是漆黑一片,心中更是害怕,主动朝李世身子靠去: “李世哥哥能不能抱一下梦儿?你抱着我,我便不那么害怕了。” 李世一路上和沈梦以礼相待,为了早些找到七彩玲珑甲的线索,只急急忙忙的赶路,还从未同沈梦的身子这么靠近。 还是熟悉的体香,瞬间钻入了李世鼻子里面。 李世想起了在龙须镇的八方客栈,沈梦帮他疗伤时,他第一次闻到沈梦身上的味道。 李世想起了在峨眉山脚,那只鸾鸟驮着他飞到沈梦面前时,沈梦无所顾忌地献上了她炙热的一吻。 李世顺势扶着沈梦的香肩,就像一团软玉抱在自己的怀里。 “梦儿别怕,有什么事我都会挡在你的前面,有我在,什么恶鬼都欺负不了你。” 沈梦也将李世搂的更紧了,她将头埋在李世的胸膛。 “梦儿相信李世哥哥。你能为了梦儿也从峨眉的悬崖上面跳下来,梦儿好生感动,今生今世无以为报,希望李世哥哥不要嫌弃梦儿才是。” “李世哥哥知道吗?我曾经发过誓,如果你不敢为了我,纵身一跃,梦儿这一生都不愿再见你了。” 李世吐了吐舌头: “当时如逸师太告诉我,只要学着她跳下悬崖,就能去到山脚,其实我真的是犹豫了一下的。” “好在我在看开点赌场见过了你扮的司马公子,又在罗目古镇听到了你的歌声,心中已经非常肯定你还活着,否则我也不敢冒险一试。” “我听母亲神针仙子说过邓川城的一场大战,我父亲也参与其中,那时候的邓川城还有城墙围蔽,没想到如今已是荒凉若斯。” 李世和沈梦正互相依偎着,突然听到街上远处发出了一声鬼叫,声音嘶哑,凄惨异常。 那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倒像是一头野兽。 杂物房的窗户开着一个小口,上面有几道木栅栏。 李世好奇想要起身去看看街上到底来了什么鬼怪,被沈梦死死拉住。 沈梦小声对李世说道: “李世哥哥忘了那农夫说的?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理会,不要出去多管闲事才是。” 李世拍了拍沈梦的小手: “我又不是出去,只是在窗户上面看一眼是个什么东西来了,我不怕他真能吃了我。” “那些鬼怪都是说书先生吓人的把戏,这东西一定是什么人假扮的。” 第二百零四章 怪局 黑夜笼罩着邓川城。 远方街道嘶哑的鬼叫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停了好一会儿,好似没了动静。 李世刚要起身,到窗户前一看究竟,忽然一张面目狰狞的怪物面孔,贴在了杂物房的窗户上。 沈梦被吓得几乎尖叫出声,被李世捂住了嘴。 背对星光,这张面孔,披头散发,眼珠发绿,看不清五官。 窗户上那个恐怖的头颅,比平常人的头颅大了许多倍,一看便知绝非善类,令人生畏。 那怪物嘴里,不断发出低沉沉的嘶吼,往李世和沈梦藏身的杂物房中扫视。 杂物房漆黑一片,毫无光亮。 李世不知道窗户上的鬼脸能否看得见他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只手握紧沈梦的手,让她不要害怕,另一只手紧握拳头,全神戒备。 窗户上那怪物的大头慢慢往下沉去,过了许久都未见异常。 李世心道: “难道是那怪物没有看见,坐在杂物房角落的我们?又去了别处?” 沈梦毕竟是女孩家,只道真是见了鬼,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李世用力握了沈梦的手一下,起身去到窗边。 街上一如既往的空无一人,安静异常,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正在这时,隔壁屋收留李世和沈梦的农夫,发出了一声惨叫,又骤然断声,好似被人掐住了咽喉。 “不好,果然有鬼怪进来了这里,那个农夫有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李世瞬间向沈梦靠拢。 沈梦也站了起来,将头贴在杂物房门,侧耳倾听。 她向李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李世好像听到了农夫房内有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楚。 他靠近沈梦,想要问沈梦有没有听到对话的声音? 李世还没开口,沈梦就轻声说道: “这是一个陷阱。” 她拉着李世迅速后退,远离杂物房门。 杂物房门“轰隆”一声大响,被一道锐气,刺出一个大洞。 李世迅速挡在沈梦身前,想要看清进来的,到底是什么鬼怪。 他身旁的沈梦张口就是一声佛音,向着门外喝去。 绵绵不绝的六道轮回,非同小可,一时间音浪滚滚,将怪物包围。 一团白影,正要冲进杂物房内,听到沈梦的六道轮回佛音,又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黑夜中显得更加恐怖。 他没有往杂物房冲入,而是停在门口,用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左右摇晃,显得痛苦万分。 沈梦有李世挡在身前,心中倒不怎么害怕了,她只想到: “任凭你是什么鬼怪要来害人,我就用佛音来降魔除妖,我不许你来伤害李世哥哥。” 李世正待保护沈梦,见她口中吟唱不断,居然止住了那怪物的进攻,比他们俩初次见面使用的“化缘佛音”不知高明了多少,心中大是佩服。 “原来梦儿跟着如逸师太,还学到了如此高深的武功,现在倒是她在保护我了。” 那怪物在沈梦六道轮回佛音的笼罩之下,原地转了几圈,猛地一转头,眼光依旧惨绿,直勾勾地盯着沈梦望去。 沈梦见到那恐怖碧绿的双眼,和极度狰狞的五官,心中一惊,嘴上声音发颤,竟然断了。 那怪物在沈梦佛音中断的一刹那,好似脱缰的野马,狂性大发,手上发出一道刚猛的剑气,往四周劈去。 “哗啦啦” 一声巨响,杂物房的两根木柱子被那怪物剑气削断。 杂物房顶噼啪作响,眼看就要塌陷。 李世双手举天,手掌泛着金茫。 一道旋风拔地而起,将砸落下来的屋顶,击上了天空,那是八卦风云四象剑的威力。 李世拉着沈梦腾空而起,跃出了杂物房中。 那间杂物房轰然倒塌。 星月交辉,光线终于照射了进来。 李世只见农夫家里面犹如雪虐风饕,一片狼藉。 一团发疯一样的白影,四处乱打,却是剑气纵横,锐不可当,直往李世和沈梦落脚处袭来。 “这是点苍的以气驭剑。这个白影不是鬼,他是点苍派的高手。” 借着透进来的光线,李世看见农夫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手里还抓着半截烛台,不知道是死是活? 李世使出八卦风云四象剑里面的龟势,全身上下有八卦剑气守护,密不透风,将那团白影四处击出的剑锋全部挡下。 他醉步连环,脚踏八方,一边出手,一边对沈梦说道: “这里有我,能够挡住他的攻击。梦儿先去保护农夫,将他手中烛台点燃,看清这个怪物到底是谁?” 那怪物没有了沈梦六道轮回的束缚,更是狂傲,仿佛周身真气不受控制,破体而出。 一张八卦光环在怪物脚下形成,画地为牢。 怪物又被李世的八卦阵困在核心,四周全是看不见的风云变幻。 怪物打出的剑气,全部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物刚刚被沈梦的六道轮回佛音惊扰了心智,已近魔态,眼看被困,猛地一声大吼,突然张口朝着自己的手腕咬去。 他满嘴都是自己的鲜血,对着李世喷出了一团血雾。 李世只觉眼前一花,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后退一步。 一转眼,所有的凌厉剑气全部消失,那怪物也不见了踪影。 “血雾脱困?我的八卦阵居然也困不住他,真是厉害。” “此怪头大如斗,两眼碧绿,不像常人,难道中了剧毒?” 沈梦已经将农夫扶起,手指探了他的鼻息,异常微弱。 她用火石点燃了农夫手中的烛台,屋内终于有了光亮。 农夫家里面原本已经家徒四壁,现在更是满目疮痍。 一侧的墙壁已经倒塌,只剩下了半间房屋。 房屋里面的所有桌椅板凳尽皆毁坏,墙上还留有一道道深深的剑痕,昭示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李世运起内力,护住农夫心脉。 沈梦给农夫推宫过血。 农夫终于悠悠醒转。 他第一眼见到李世和沈梦,还以为见了鬼,吓得大叫一声: “鬼啊。” 农夫起身想跑,被李世按住。 沈梦刚才贴着杂物房的房门,听到了农夫和那白衣怪物的对话。 她将怀中的寒光匕首掏了出来,在农夫面前摇晃。 “我们只道你好心收留,给我们一个藏身的所在,没想到居然是你,把那怪物向我们引来。” 李世心中疑惑,知道沈梦已经发现了农夫的端倪,只静静等待农夫答话。 那农夫原本以为两人被恶鬼吸干了血,必死无疑,已经变成了干尸。 他骤然见到两人,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听了沈梦问话,定睛一看,才发现两人还好好地活着,稍稍安心。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又被吓得不轻,一时间不敢乱动。 “两位大爷饶命,两位大爷饶命啊。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指出了你们的藏身之所,否则那只恶鬼就要害了小人啊。” “两位难道把恶鬼赶跑了?哎呀,我的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刚才我已经吓得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啊。” 李世向沈梦问道: “梦儿刚才听到了什么?” 沈梦盯着那个农夫道: “李世哥哥,我们刚才听到这个农夫遇险,还想出去搭救。” “我贴着木门听到他对那怪物说,有两个外乡人躲在旁边的屋内,叫那怪物过去吃了我们。” 那农夫没想到李世和沈梦竟然能将恶鬼赶跑,知道遇到了高人,扑通一声向两人跪下,声泪俱下: “两位大爷高抬贵手,原谅小人吧。那怪物来无踪去无影,每晚都要吸食人血,邓川城里的百姓已被他害得苦不堪言。” “小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这几个月只知道那恶鬼很喜欢攻击外地来的人,并不针对本地乡民。” “小人见二位从外地远道而来,原本的确是好心想让二位在家中躲避,指望那只恶鬼去到别处觅食,不会来我家里找二位的麻烦。” “谁知道,那恶鬼今夜,那么巧就进入了我的家中,绝非是我将他引来。” “我已经被他吓了个半死,害怕他把我吃了,只好将他引去二位藏身之所,以求自保,小人也是万不得已之举啊。” 李世和沈梦见他哭得伤心,不像是伪装出来,便也不去追究。 沈梦收起了寒光匕首。 李世将农夫扶起,向他说道: “那根本不是什么恶鬼。” “他刚才攻击我们的招式,分明是点苍派的以气驭剑,那人应该是点苍派的高手。” “难怪我们在这里找不到客栈居住,那怪物只挑外地人下手,你们根本就不愿,也不敢收留外地人,以免他们遇害。” “我们相信你见天色已黑,让我们躲在杂物房,的确出于好意。” “你在危险之下,不得已指出我们的所在,情有可原,便不怪你。” 沈梦向农夫问道: “你说这个怪物并不针对攻击本地乡民,但你们却又为何如此害怕?” 农夫又是带着哭腔说道: “之前官府组织过捉拿这个怪物,被他杀死了不少官差。那些官差,都是我们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可见这个怪物六亲不认,我们也不得不防啊。” 李世望了沈梦一眼,接着说道: “但你先前告诉我们,点苍派也派了高手前来捉鬼,却无功而返,他们究竟是派了谁来?” 第二百零五章 味局 在李世的追问下,那农夫不再隐瞒,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此事发生在点苍山下,植敬堂掌门非常震怒。” “我听说植掌门派了点苍大侠上官鸣,亲自下山,捉拿恶鬼。” “有人说上官鸣曾捉住了那只恶鬼,却又被恶鬼跑掉了。” “后来上官鸣就回去点苍山了,那只恶鬼依旧逍遥法外,继续在本地为恶。” “这里的人都说,连点苍的上官鸣都降不伏那个恶鬼,那恶鬼实在是太过厉害。” “从那以后,没有人敢再去招惹恶鬼,只能避而远之。别的小人就一概不知了。” 李世皱了皱眉: “凭上官鸣的本事,点苍派的确属他功夫最好。” “如果那人真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他根本就是认识这个人的,否则也不会捉住了,还放虎归山。” “后来点苍派没有再派人来,看来对这件事情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 几条街道之外,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让寂静的夜晚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那怪物在我们这里没有吸食到人血,又在别的地方行凶了。” 李世拉着沈梦,寻着惨叫声音的方向,施展轻功,寻了过去。 远方拐角街口处,夜色朦胧。 刚刚从农夫家中逃跑的那团白影趴在地上,拼命咬着下面一人的脖子,喉头不住抖动,正在贪婪地吸食着那人的鲜血。 他硕大无比的脑袋,随着他吸的每一口鲜血,就缩小一圈,目光也没有之前那么碧绿。 他忽然抬头,远远望见李世和沈梦过来,眼中绿光重又大盛。 那怪物已经变得有几分像人的模样。 他抹了抹嘴角血迹,迅速放开地上的人,一拧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李世和沈梦赶到现场时,发现地上人的脖子上面鲜血长流,已经气绝。 两人从地上那人的服饰上,隐约辨认得出,那人也是一个外地人。 “那怪物还真是只攻击外乡人,但黑夜之中,他是如何精准认出,谁是外地来的?” 沈梦蹲下身,仔细检查地上躺着的人,对李世说道: “李世哥哥,我们躲在杂物房的时候,这个怪物就将头探在窗户上面搜寻,那个时候他是完全看不见我们的。” “我猜这个怪物不是靠视觉,而是靠嗅觉分辨,谁是外地来的。” “这里的本地乡民身上,一定有和我们不一样的味道。” 李世正在思索,忽然一拍脑袋。 “不好,刚才杂物房倒塌下来,我们的酒……。” 两人重新回到农夫住处,还未走近,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酒香。 杂物房角落中的那坛榕苓醉,被一块掉落的瓦石击碎,可惜百年好酒,流淌一地。 李世和沈梦顿足。 “我们原本想以如逸师太的这坛好酒,借花献佛,用来做拜见点苍掌门植敬堂的见面之礼,真是事与愿违。” 那农夫还坐在屋内地上,唉声叹气。 他见李世和沈梦为了随身携带的那坛酒,去而复返,以为他们二人心痛自带的酒水。 “二位大爷,小人家中还有些自己酿的米酒,赔给二位可好?” 沈梦对农夫说道: “我们这坛酒可是埋了快一百年的榕苓醉,不比寻常米酒。若说要赔嘛,倒不麻烦老乡了。” 沈梦拉住李世袖口道: “天意难违。” “李世哥哥,那个吸食外地人血的白衣怪物将杂物房弄塌,打碎了我们的好酒,我们就让他来赔。” 农夫不解,向沈梦问道: “这位公子爷,那怪物每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未见他身上带着什么好酒,他怎么赔给你们?” 李世已经知道了沈梦的意思,和他不谋而合。 他对着沈梦点了点头: “梦儿说的不错,这个白衣怪物就好比这坛好酒。” “我们先不走了,在这里等他,就用他来做拜见植敬堂的见面之礼,也为这里的乡民除掉一害。” 那怪物吸食了人血,不再出来害人,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李世跟着官府的官差,将昨晚遇害的尸体带到衙门,交给仵作验尸。 沈梦唤醒农夫,询问他当地人的生活和饮食习惯。 沈梦发现,邓川城里面的百姓饮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他们喝的水,全都来自邓川境内,拉姆拉甲错的大湖之中。 沈梦从农夫家中储水缸里面舀了一勺,闻了一下,没有味道。 她品尝了一口,只觉得湖水清甜可口,比在中原地区喝的井水还要好喝。 “这里的水真甜。生活在这里的人,因为喝的水与外地不一样,体质应该也有些差异了。” “那个怪物不吸食本地百姓的鲜血,难道就是因为这饮用湖水的原因?” “不知道这湖水里面有什么东西,那个怪物并不喜欢。” 沈梦眼尖,瞧见农夫身上带着一只香囊。 “这位老乡,你身上带着的这个香囊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能否给我看看?” 农夫将香囊取下,交给沈梦: “二十年前,我们这里有一位柏节王夫人,组织邓川城的百姓,对抗外族的侵略,不惜以身赴死。” “后来我们这里的人,为了纪念这位柏节夫人的英勇,每年在她身死的日子,会点起火把来纪念她。” “在平时我们也为了表示敬意,身上都会佩戴柏节夫人当年戴着的一种香囊。” “这香囊是一种野花制成。野花就长在拉姆拉甲错大湖的边上。” 沈梦将香囊靠近鼻子,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桂馥兰馨。 中午时分,李世回来,告诉沈梦一个消息: “那具被怪物吸食鲜血的尸体脖子上,有两排牙印,周围皮肤已经发黑。仵作说,这个怪物的牙齿带着剧毒。” “那人的鲜血可以暂时遏制皮肤上面的黑毒,这就是那怪物攻击外乡人的原因。” “我昨晚就猜测,这个白影本身就中了毒。仵作的结论,证实了他每晚吸食人血,是需要用人的鲜血来解他自己所中的毒。” 沈梦问道: “这么说真是点苍的某个高手,因为中了毒,才变成鬼怪出来害人,但点苍里面到底是谁中了毒呢?” 李世说道: “我听余震白说过,他自己一个人夜探赤霞山庄时,在门前曾遇到过一个疑似点苍派的高手。” “那人手指能够发出剑气,但神志已经不清了。” “那晚的赤霞山庄满是死尸。后来快剑秦林从一具尸体身上,发现了赤螯火蚁,那些人都是中了剧毒身亡。” “余震白还在赤霞山庄的后山,找到一把宝剑,上面刻着‘点苍白毅’四字,不知道同这里的怪物有无关联?” 沈梦想起了他和李世在少室山见过点苍派的白毅。 “那个点苍白毅生得瘦小,剑法的确高明,不在他师兄上官鸣之下,但昨晚那个怪物无论从体型还是面目来看,都不像他。” 李世摇头道: “如果是因为中了毒,身体的外貌都有可能改变。我看得出,昨晚的那个白影也是非常痛苦。” “梦儿曾经告诉我,你师父可以操控赤螯火蚁,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如何解毒?” 沈梦想了一下说道: “师父曾经说过,赤螯火蚁生性炙热,被它咬中,体内血液沸腾,毒性发作非常之快,七窍流血而亡,怎么来得及用别人的鲜血解毒?” “所以此毒物,并无解药,居军大侠的死状便是如此。” “但这种火蚁,非常畏寒,极难养殖,中原地方极为罕见。赤霞山庄里面的人怎么会中了这种奇毒?” “师父当年从波斯人那里,得此毒物之时,波斯人是用一种常年可以保温的红色小罐子,收养这些蚂蚁的。” “李世哥哥在雷家堡埋葬我师父时,有没有看见他身上有这个红色罐子?” 李世摇头道: “在了痕大师的尸身里面,我只找到了玉葫芦,证实了他的身份,并未看见还有其他的东西。” 沈梦面露悲色,说道: “这就是了,我师父在雷家堡已经身亡,一定是那个幕后真凶,盗取了师父身上的赤螯火蚁。” 李世若有所思: “如果那晚在赤霞山庄,点苍白毅连手中宝剑都丢失了,他说不定也被赤螯火蚁给咬到了。” “但他当时并未毒发身亡,还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我们如果能够救了点苍白毅,说不定就会知道害死你师父的幕后真凶,究竟是谁了。” 沈梦点头称是,连忙将她的发现告诉李世: “李世哥哥,因为那个怪物不去吸食本地人的血液,我今天询问了当地人的生活习性,发现了两个可能的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这里的百姓常年饮用的湖水,非常甘甜,同我们在外地喝的水,大不一样。” “点苍派就在离此不远的苍山之上,白毅说不定也是从小饮用这里的湖水长大,湖水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物质可以暂时压制毒性发作。” 李世也拿起水瓢,喝了一口。 “此水和我们之前喝的,味道果然不同。” 沈梦举起手中香囊,继续说道: “第二个原因就是这个香囊。” “据说是本地人的风俗习惯,这里的人佩戴它,是为了纪念柏节王夫人。” “这个香囊里面,用拉姆拉甲错湖边的一种野花制成。” “这种香味非常奇特,那怪物可以凭着嗅觉,就分辨出谁是本地人了。” 李世接过沈梦手中的香囊,也在鼻前嗅了一下。 “果然奇香无比。” “你说的两个原因,都和拉姆拉甲错大湖有关,我们不妨前去看看。” 他们询问农夫,拉姆拉甲错大湖的方位,简单吃了些食物,就一起往湖边而行。 第二百零六章 花局 拉姆拉甲错湖,是邓川城的母亲湖,被苍山环绕,犹如一滴眼泪,点缀在群山之间。 碧空如洗,凉风烈日,几朵白云点缀其间。 湖面湛蓝,蓝得纯净,蓝得深远,蓝得恬静,一望无垠。 微风习习,波光万道,漾起层层縠纹。 李世和沈梦到达湖边之时,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湖岸边,一大片蓝色的小花。 花色靛青,介于蓝天碧水之间,更加妖娆,更加奔放。 一缕浓浓的花香随风飘扬,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沈梦来到那片蓝色的花海之中,弯腰摘下一朵小蓝花。 “没错,那香囊正是这个花香。” “昨夜的那个怪物,就是靠这个味道来区分本地人和外地人。” 李世走到湖边,将手探入水中,只觉得湖水冰冷刺骨,宛若刀割。 “奇怪,现在已是夏季,怎么这里的湖水还那么寒冷?” “梦儿,你说赤螯火蚁十分畏寒,这湖水的冰冷,正好是它的克星。” “如果长期饮用这里的湖水,身体中不知不觉会变得寒凉,如此便能克制住赤螯火蚁的热毒。” “想必昨夜的怪物也是邓川本地的人,他才没有在赤霞山庄立即毒发身亡。” 沈梦靠近李世,也将玉手伸入水中。 “这个湖水真是酷寒无比,比我在方家镇沐浴的碧渊寒潭,还要寒冷许多。” “李世哥哥,我们虽然知道了饮用湖水,可以抑制赤螯火蚁的剧毒,但那怪物每日毒发之时,还要吸食人血,我们又如何才能给他解毒呢?” 李世也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就算他们知道了湖水可以改变体质,压制毒性发作,但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除去怪物体内的毒素。 沈梦想起了痕大师曾经说过,一物降一物,毒物的周边,往往就会有克制这种毒物的东西存在。 “我师父也教了我怎样用毒和解毒。我从小就常和一些带毒的植物和虫豸为伴,解毒往往需要找到相生相克的事物。” “如果那怪物不喜欢湖水和岸边蓝花的味道,那么在这里,我们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 李世用湖水抹了抹额头,只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周身都非常爽快。 “我李世还能跟着司马公子到湖边赏花,也是人生一件乐事。” “如果天意要让我们留在这里,我们不妨既来之则安之,好好欣赏一下湖边美景。” 沈梦也学着李世,用湖水敷脸,笑面嫣然: “有李大都头做我的保镖,求之不得。” “本公子今日,就沿着湖边走上一遭,看还有什么东西,能入本公子的法眼。” “李大都头,前面开路。” 李世向着沈梦躬身抱拳: “得令。” 两人俱是一笑。 他们沿着湖边蓝色小花的路径,朝前走去,不知不觉,竟然进了一片深山。 湖岸渐远,蓝色小花也长到了尽头。 但花香却越来越奇怪。 沈梦用鼻子向周围嗅了嗅,满腹疑惑。 “李世哥哥,我们已经进了山,湖边的蓝色小花都在我们身后,刚才的香味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但你现在再闻一下,我们前方似乎还有一股难以察觉的花朵香气?” 李世也觉得奇怪,他身前身后也用鼻子闻了闻: “对呀,我们身前的香气,比身后蓝花的香气,更有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难不成还有什么鲜花开在山里面?” 这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香味,若非李世和沈梦一路上有意闻着蓝花的味道,根本发现不了。 跟着这丝花香,两人已经来到苍山脚下。 苍山十九峰,巍峨雄壮,山明水秀,四季如春。 李世和沈梦越往里走,草木茂密繁盛,花香渐渐变浓,却越来越难以言说。 有时候花香甜美,就像一个花季少女,沐浴梳妆。 有时候花香淡雅,就像一个高人雅士,抚琴吟诗。 有时候花香浓艳,就像一对热恋璧人,情深款款。 奇怪的是李世和沈梦跟着花香一路走来,身前却并没有看见一朵鲜花。 沈梦不禁生疑: “真是奇怪,这些香味千变万化,又看不见花朵,是从哪里飘出来的呢?难道山里面有一大片香料场?” 两人前面已经无路可走。 一边是古木参天,盘根错节,容不下半个身位。 一边是巨石林立,壁立千仞,直插云霄。 拉姆拉甲错大湖的湛蓝湖水,和苍山脚下连成一片,两人想要围绕岸边,行走一圈的设想,到了山前,就此终止。 “梦儿你看,头顶山石中间,嵌着的可是一朵奇异的花朵?” 沈梦随着李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面前巨石缝中,见到了一朵奇花。 那朵花有面盆般大小,紧紧贴在石上。 花朵的一半好似已经枯萎,呈现出暗淡的黑紫色,另一半却开得正是鲜艳,娇嫩欲滴。 “这是什么花?半枯半艳。难道我们一路上闻到的奇特花香,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李世见巨石缝十分难以攀爬,看见身旁一棵古树可以借力,往后退了几步,想要一跃而上。 “梦儿在这里等着,我上去将这朵花摘下来看看?” “李世哥哥小心,切莫摔着。” 正在这时,一只拴着绳子的酒葫芦,伴随着一声沙哑的声音,向李世袭来。 “宜观星辰辨南北,勿随萤火逐东西。今日还真有人,同老夫来抢夺这朵‘渡劫血花’?” 一个身穿喇嘛红衣的老人,头上长着浓密的胡须,样貌非常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个老人腰间的那只酒葫芦,居然还连着长长的一段绳索。 他也从林中转出,忽然看见李世要跃起摘花,立即解下腰间酒葫芦,向李世击来。 他手上掷出葫芦,嘴里还念个不停,似乎将李世和沈梦当做了盗花之人。 沈梦见李世背对着来袭之人,娇呼一声,正想出手相救,却看见李世同他眨了眨眼睛。 李世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忽地一出手,握住了那只酒葫芦。 那酒葫芦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十分烫手。 李世刚一转身,又赶紧松手,酒葫芦来势不减,继续朝着李世面前飞来。 不得已,李世运起醉步神拳,双拳朝着飞来的酒葫芦击去。 那个葫芦被李世的神拳打得滴溜溜乱转,重新飞回了来人手中。 “好功夫,佩服佩服。” 红衣老人以红绳操控酒葫芦,原想将李世缠住,制止他上去摘花。 他见酒葫芦拴不住李世,对李世的那一拳也大加欣赏。 这个老人口直心快,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对李世的功夫赞不绝口。 “老夫在此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有这么好功夫的年轻人了,不错不错。” 李世见来人只是出手延缓他去摘花而已,似乎并无其他恶意,也向来人回了一礼。 “老前辈的内力好生厉害。酒葫芦上面布满劲力,我根本拿捏不住,晚辈也十分佩服。” 那红衣老人走近李世和沈梦,用鼻子在两人身上嗅了一下,让沈梦觉得周生不自在。 “你是男子,你是女子,你们两人都易了容?” 沈梦立即将双手护在胸前,十分戒备。 “前辈是谁?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那红衣老人鼻子动了几动。 “我儿子是大名鼎鼎的墨翥神捕,你们这点易容的小把戏,怎能瞒得了我?” “小女娃,你身上的胭脂味道,别人闻不出来,我的鼻子就闻得出来。” “你们两人脸皮上的汗味,都被一层薄膜遮挡,不是都易了容,又是什么?” 老人说完,将酒葫芦拧开,得意洋洋地抿了一口酒。 他居然是“眼见为虚,鼻嗅为实”。 李世听到墨翥神捕四字,记起了神针仙子讲的往事。 “老前辈莫非姓花?” 红衣老人一口酒还没咽下,差点吐了出来: “怪了,怪了,这最近的怪事怎么那么多?你们的气味是新的,我和你们两个小娃从未谋面,怎么知道老夫的姓氏?” 李世自从离开“看开点”赌场后,凡事都愿意先赌一把。 “老前辈口中的墨翥神捕花无言,义薄云天。” “他甘心为了邓川城的百姓,不惧强敌侵略,抛头颅,洒热血,埋骨在此,是晚辈平生最敬重之人。” 红衣老人听了果然十分受用,哈哈大笑: “我小儿已经埋名在此好多年了,江湖上知道墨翥神捕这个外号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你这个小娃,年纪轻轻,居然还能知道他的名号,当真难得。” 李世见自己猜得正确,继续说道: “当年皮逻阁第一次率兵前来征讨邓川城,全靠花无言神捕仗义执法,将他的几万大军挡在了邓川城外。” “这个世上有花无言神捕那样英勇豪气的人本就不多,要记住英雄的事迹也并非难事。” “只是可惜了花无言神捕,以身殉难,令英雄扼腕,痛心疾首,不胜哀悼。” 红衣老人听了李世的话语,一时间陷入沉默。 往事如烟,抚今痛昔。 当年花无言战死在了邓川城外,红衣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花无言母亲和他一路寻来,知道儿子已经战死,哭得昏天黑地。 花无言母亲经不住丧子之痛,没过多久也绝食身亡。 老人见身边至亲全部离他而去,欲哭无泪,退出江湖,便在邓川城喇嘛庙中住下。 邓川城喇嘛庙中,法照大师和弟子微尘,常年救治这里的百姓,医术高明,经常和这个老人切磋技艺。 红衣老人天生鼻子特别灵敏,对药材的寻找,和药效的辨别,远超法照和微尘,颇有天赋。 微尘大师在他的师父法照大师仙逝后,也离开这里,四处云游。 红衣老人便接过法照和微尘的担子,成为了邓川城的神医。 他前几日算到这里的“渡劫血花”即将开花,打算今日前来采摘做药,没想到正好撞见李世和沈梦。 第二百零七章 采局 红衣老人收敛心情,自嘲道: “此事已经多年未曾听人提起,想不到老夫还是如此动情,我原以为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他对着李世和沈梦说道: “老夫花影正,有幸结识二位也是缘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否要上去悬崖上面采花?” 李世和沈梦都向红衣老人行礼: “原来是花老前辈,晚辈寻着岸边花香进到林中,却又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不知不觉发现了这朵奇花。” 红衣老人花影正靠着鼻子灵敏,自然容易找到这朵奇花。 他见李世和沈梦,也能根据花香寻到这里,心中很是惊奇。 “能够找到这朵奇花并不容易,相传此花五年才能开花,但只一日时间,便枯萎凋零,有缘人能够见到,极为难得。” “而且此花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没有点真功夫也采不下来。” 李世和沈梦都没有想到此花五年才开花,一天便会凋谢。 就这样都能让他们撞上,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世并无和花影正争夺这朵奇花的心思,退到一边。 “前辈既然专门为此花而来,晚辈无意相争,将此花让与前辈如何?只是不知前辈要用此花做什么用途?” 花影正见李世主动相让,心中大喜,向他解释道: “此花名叫‘渡劫血花’。” “据传,此花是一位先人,在天雷劫即将发动之时,种下此花,用自身鲜血浇灌长成。” “这位先人渡劫成仙而去,将这朵用鲜血养成的奇花留给了世人,帮助有缘人,渡劫飞升。” “老夫听微尘大师说过,此花是一种极为难得的药材,可以解百毒。” “全靠老夫鼻子灵敏,进山采药之时,闻到不一样的植物气息,偶然之间发现了这株奇花的慧根。 “老夫找到这朵花时,却错过了它开花的时间,足足在这里又等了五年,今日才见到开花。” “刚才我远远望见你们要捷足先登,上去采花,一时心急,骤然出手,多有冒犯了。” 他说完,不等李世答话,径直走到山前。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他将酒葫芦甩了几圈,往上一抛,向山石缝中奇花飞去。 那酒葫芦在花影正的手中,很有灵性,带着绳索,飞到了奇花之下,只在花下根茎之处,绕了几个圈。 花影正将手一抖,缠绕的根茎应声而断。 那朵奇花随着酒葫芦下坠之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花影正的手中。 沈梦见了,拍手称赞: “原来前辈的酒葫芦还有这个妙用,这飞绳驭葫芦的功夫真是厉害。” 李世走进,细看那朵奇花,异香扑鼻。 一半开着暗紫色的花朵,并不是枯萎,而是花色如此,它将另一半鲜红的花朵,映衬得更加娇艳。 李世不禁赞叹一声: “好一朵‘渡劫血花’,真是平生未见。” 沈梦有心相问,向花影正道了个万福,问道: “花前辈说此花可以做药,不知道能医治什么疾病?我有一个病人,身中奇毒,每夜靠吸食人血暂时解毒,不知此花能否医治?” 花影正将那朵“渡劫血花”收起,心直口快,毫不拐弯抹角。 “你可是说的此地那个恶鬼?他每晚害人,还专挑外地人下手。” “此花生性极寒,药理上可以压制炙热的剧毒。” “它的名字里面有一个‘血’字,倒是可以针对吸血的怪物,但老夫也没有把握,是否可以给那个怪物解毒。” 李世连忙追问: “怎么,花老前辈也认为那恶鬼是中了炙热之毒?” 花影正将奇花背在背上,点头道: “老夫也没有遇见过那只恶鬼,只是听了这里百姓的描述,加以推测。” “老夫不相信世上有鬼。” “我的名字叫做影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只要自身端正,哪怕半夜鬼敲门。” 花影正一边说,一边将酒葫芦收好。 “老夫断定这恶鬼是人。” “他身中剧毒,需要吸食人血缓解毒性发作的痛苦,才行此险恶之事,根本就不是什么鬼怪。” “但那人武功高强,行踪飘浮不定,根本捉不住他。” “老夫就算有了解药,也无法给他解毒。” “这几个月,眼看着每晚都要死人,老夫也是心急,好不容易盼到了‘渡劫血花’开花,好歹先把这朵花,炼化成药材再说。” 李世听了大喜: “花老前辈高见,与我们想的不谋而合。” “不瞒花老前辈,我们来这里就是想要寻找给恶鬼解毒的良药,正巧碰上前辈能够制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世说完,将他和沈梦对昨夜白影的分析,详细地告知了花影正。 花影正摸了摸他杂乱的胡须说道: “你们怀疑那个恶鬼是点苍高手白毅?他中了赤螯火蚁的剧毒?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徒孙呢。” 李世和沈梦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花影正也是点苍派的名宿。 “老夫在妻子死后,无心过问江湖中事,潜心在此处治病救人。” “你们说的点苍白毅,外号‘云中剑客’。” “他很小的时候,老夫在点苍派还指点过他的功夫,他的以气驭剑,已经有了几成火候。” 花影正说完,想起了他的儿子花无言。 当年他也将以气驭剑的绝技传授给了花无言。 花无言习此神功,另辟蹊径,以剑气操控铁质短签,也是一绝。 李世对花影正说道: “如果前辈愿意助我,那么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只在今夜,前辈只需要将此花练成药物。” “那恶鬼无论是人是鬼,我都能将他带到前辈面前,就看这朵奇花能不能有解毒的效力了。” 黄昏时分,李世和沈梦双双换了衣服和面具。 李世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街心。 街道两旁,数十个巨大竹笼,用纸张糊住,挂在上面。 两条绳索,也牵了两排同样的巨大竹笼,挂在空中。 竹笼在空中,仿佛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将那把椅子围在当中。 竹笼包裹得密不透风,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李世独自坐在那把椅子上面,专等天黑,怪物前来。 家家户户一如既往地关门闭户,躲避着黑夜的降临。 他们看见李世的怪异举动都不敢干涉,只有几个大胆的,将眼珠子贴在窗户缝上观看。 “此人难道不怕恶鬼?” 天终于黑了,乌云盖住了月亮,连一丝星光都没有。 邓川城街道漆黑一片,异常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一声嘶哑的野兽吼叫,如约而至。 那是摧心剖肝,痛苦万分的吼声,这吼声仿佛要将人的灵魂撕裂。 远处的街边,走来一个头大如斗的怪物,不成人形,踉踉跄跄。 白影的衣服,其实早已经不是白色的了,但在黑夜中仍是显得格外苍白。 他碧绿的双眼就像一只饿狼,正在街中四下搜寻着今晚的猎物。 怪物突然停住脚步,用鼻子往前嗅了几嗅。 他张开血盆大口,又是一声低吼。 他已经发现了猎物。 只是今夜的猎物显得异常平静,根本没有躲避。 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汉子,就端坐在街心,仿佛是一种献祭,就等着这个怪物前来,将他吃掉。 那怪物似乎起了戒心,并不急着往前行进,一对碧眼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坐着的人。 他终于确定,眼前人的长相,不是昨夜的那两个高手。 白影怪物双手着地,像野兽一样奔跑起来,他体内对人血的饥渴,促使他一定要将这个猎物扑倒。 他的牙齿猩红,似乎已经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只有这个味道,可以暂时缓解他的痛苦。 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野兽? 他看准了椅子上坐着那人的脖子,张嘴一口咬去。 他咬中的却不是人的脖子,而是一把鲜花,一把蓝色的小花。 实际上那人根本没有动,只是顺着白影怪物前扑之势,往他的嘴里塞了一把蓝花。 白影怪物只觉得满嘴苦涩,蓝花的汁水已经流进了他的腹中。 头痛欲裂。 白影怪物已经发狂,他大头左右旋转,吐掉了口中蓝花,重新向椅子上那人咬去。 椅子被撕得粉碎,椅子上的人却不见了。 另一个身影,出现在白影怪物身后,看准时机,用手猛地一拉墙边的绳索。 围在街心椅子上,高高悬挂的竹笼,底部全部打开,蓝色的鲜花如漫天飞雪般洒落而下。 白影怪物周身全部堆满了蓝色的花朵,他已经被花海包围。 蓝色鲜花散发出巨大的香气。 那怪物似乎非常惧怕这种味道,在花海围成的圆圈里面四处游走,却不敢硬闯。 白影怪物立即往上跳跃,他想飞身跃上房顶,逃离这片花的海洋。 他身前出现了一个身影,就是刚才坐在椅子上的人,周身围着一圈香囊,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只见这人双手举天,白影怪物头顶出现了一个八卦牢笼,从天而降,仿佛一个盖子,将怪物罩住。 白影怪物跳了几回,每一次都被巨大的屏障之力拦住,他跳不出头顶的八卦光环。 怪物的头更大了,眼睛更绿了,牙齿更红了。 他猛地咬住自己的手腕,口中吸满自身的血液。 他知道身前的人,就是昨晚遇到的高手,他不敢往前冲去。 他朝着身后的花海喷出了一团血雾。 血雾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将蓝色鲜花的香气盖过。 白影怪物迅速往血雾最浓的地方奔去,眼看就要给他冲出花海。 “血雾脱困”,怪物情急之下,又出此招。 他的身后是沈梦,沈梦能否拦得住这个白影怪物? 第二百零八章 药局 躲在窗户缝中观战的乡民,闻到了浓浓的花香,恍然大悟。 “街道中的那些花朵,不就是拉姆拉甲错大湖岸边的蓝色野花吗?这是我们做香囊的材料啊。” “这个怪物好像非常忌惮蓝色花朵的味道,他被困在了里面。” “原来我们身上带着纪念柏节夫人的香囊,可以让这个恶鬼避而远之。” “早知道这样,我们只要学这个外地人,身上多带几个香囊,这个恶鬼便不敢袭击我们了。” 那白影怪物,不敢往身前李世方向冲去,倒不是因为李世身上带着香囊,而是他知道李世的功夫他还惹不起。 他喷出血雾,盖住花香,欲往后逃去。 因为他还不怕身后的人,至少他还不知道身后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白影怪物手上剑气劈出,蓝色花海被他击穿了一条通道。 他打算和昨晚一样,只要避开这两个高手,就可以在别的地方,再去搜寻猎物。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影怪物身后那人,朱唇玉齿,轻轻开启,唱出了摄人心魄的佛音,“六道轮回”。 “风儿刮,乱了谁的年华?菩提树下不回头,虚度几个春夏。” “热血洒,是鬼是怪是侠?飞升先人已播种,一朵渡劫血花。” “夜吼声嘶哑,害千百人家?高声问佛祖,何时能渡他?” 歌声清脆嘹亮,娓娓动听,萦绕在街道之中。 怪物蓄势待发,欲往前冲的身子,居然被歌声深深吸引,顿在当场。 他眼前浮现出,小时候苍山学剑的身影,师父教他尊师重道,惩恶锄奸。 少室山上,他以一己之力,独战长胜、武当两派高手,所向披靡,意气风发。 赤霞山庄,他追击红衣女鬼,却被长胜帮主身后偷袭,终于身中剧毒,神志不清。 白影怪物在沈梦六道轮回的佛音歌声中,逐渐回复了心智,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往事,全部涌上心头。 “我是点苍白毅,师父教我要行侠仗义,可我却做了什么?” 深深的悔意,让他双手抱着硕大的头颅,痛苦无比。 怪物张着大口,弯下了腰,蹲在地上,不断撕扯自己的头发。 沈梦看见白影怪物的惨状,有些心软,歌声稍稍放缓。 体内翻滚沸腾的血液,使得毒性再次发作,白影怪物再一次失去了理智。 六道轮回的佛音,已压不住怪物最后的疯狂。 “我要人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没有谁能够阻止我。” “佛祖渡了千万人家,为何偏偏渡我,不去渡她?” 他眼中绿光忽然大盛,像两道利剑刺向吟唱的沈梦。 昨夜沈梦就是被他眼中的绿光剑气击中,中断了歌声。 沈梦今晚却不受影响了,因为白影怪物根本没有机会,发出他眼中的绿光。 他已经倒下了,被身后的李世,重拳击中脖子,瞬间失去了知觉。 邓川城北,喇嘛庙中。 几盏油灯燃在殿内,火光摇曳。 一缕异香扑鼻。 “终于炼好了。这朵花的药效精髓,全在这颗药丸之中。” 红衣老人花影正,双手捧着一颗药丸,如获至宝。 他一抬头,高呼一声: “你们来了?还真抓住了这个恶鬼。快,快进来,将他抬上桌子。” 李世和沈梦将白影怪物,如约带到了花影正的面前。 他们刚刚将白影怪物固定住,那怪物就低吼一声,已然醒转。 白影怪物双眼发出绿光,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张巨大的案台上面。 他拼命挣扎,绳索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肉中,勒出一道道的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血,我要鲜血。” “我好痛苦,我要喝鲜血……。” 他一声声嘶吼,丧心病狂。 李世和沈梦就站在这个怪物的身旁。 他们牢牢地抓着捆绑怪物的绳索,关切地望着这个怪物。 “花老前辈,快拿奇花给他解毒。” 红衣老人花影正,已经将“渡劫血花”炼成了他手中的一颗药丸,半红半紫。 “二位将他按住,我好喂药。” 李世和沈梦一左一右站定。 沈梦按住了怪物一边的肩膀,李世将怪物的头颅固定。 怪物看见花影正手中的药丸,大吼一声,咬紧牙关,将嘴巴紧紧闭上。 花影正一只手捏着怪物的嘴巴,用力让他张开,一只手想趁机将药丸喂进怪物的嘴里。 李世手中,隐隐觉得怪物的头颅还在变大。 怪物的五官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面目狰狞,极度恐怖。 花影正撬开怪物的嘴巴,见可以放得进药丸,两只手指捏着药丸,将它放在了怪物的唇边。 花影正还没来得及将药丸推进怪物口中,怪物周身却突然抽搐起来。 那怪物痛苦地大力摇晃脑袋,紧闭的嘴唇猛地张开,露出了血红的牙齿。 怪物仰头,一口朝花影正的手指咬去。 李世眼疾手快,按住了怪物抬起的脑袋。 花影正的两只手指捏着药丸,差一点就被怪物咬中,急忙收手。 他们三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颗药丸,顺利地喂进白影怪物的口中。 怪物的眼睛充满了骇人的血丝,嘴角有黑色的血液流出,紧接着耳朵也冒出了腥臭的黑血。 沈梦见状大呼一声: “不好,这个怪物今夜没有吸食到人血,他体内剧毒已经发作了。” 李世紧紧地压着怪物的头颅,发现头颅膨胀得更加迅速,似乎马上就要炸裂。 “我们不能再等了,否则他会有性命之忧。” 李世想起了居军大侠死前的惨状,对着花影正一声大喝: “前辈,将药丸给我。” 他又转头对沈梦说道: “梦儿,将你的寒光匕首也拿给我。” 李世一只手拿着药丸,一只手接过沈梦的寒光匕首。 他将匕首在自己手腕上面划出了一道血口,吓得沈梦一声惊呼: “李世哥哥,你要做什么?” 李世头也不抬: “来不及了,二位将他按住。” 李世将手腕靠近白影怪物的嘴唇,想要引诱怪物张口,将药丸喂进他的口中。 那怪物闻到血腥味,猛地张嘴,想要咬住李世的手腕。 沈梦和花影正死死地按住了怪物的头颅。 李世趁机将药丸从他张开的嘴角处塞了进去。 怪物口中含到药丸,并不下咽。 他呼地往外吹气,将药丸吐了出来,射到了李世的手腕上面。 李世的手腕还流着鲜血。 那药丸好似有一股灵性,刚一沾到了李世手腕的鲜血,瞬间融化,像一股激流一般,冲进李世的体内,循环流淌。 “这药丸怎么不见了?” 李世抓着自己的手腕,发现药丸已经顺着伤口,钻进了自己的体内。 怪物又是一声痛苦地大吼,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面色近乎惨白,鼻子也开始冒血。 李世见情况紧急,怪物已经危在旦夕,如果还是不能给他解毒的话,他将毒发身亡。 李世毫不犹豫,迅速将手腕放在怪物嘴边。 他只有用自己的鲜血来给怪物吸食,让他暂时缓解剧毒带来的痛苦。 “李世哥哥,不要啊。” 沈梦心痛李世,又是一声惊呼。 怪物咬住了李世的手腕,瞳孔猛地放大,贪婪地吸食着李世的血液。 他每吸一口鲜血,头颅就变小一圈。 李世咬紧牙关,不哼一声,让怪物足足吸了好几大口鲜血。 怪物的脸色起了很大的变化,苍白的面颊终于有了血色。 他松开了咬住李世手腕的血盆大口,不再挣扎,居然沉沉睡去。 李世见自己的血液起了效果,收回手腕,低头一看,两排牙印留在腕上。 牙印并不发黑。 李世这时才觉得自己体内,有一团热气集中在丹田之内,蠢蠢欲动。 沈梦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给李世包扎。 “全靠李世哥哥的鲜血,看起来有了作用,这怪物终于平静下来了。” 花影正却觉得大惑不解,向着二人说道: “我听说这怪物吸食了人血,会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他今日那么反常?居然睡在了这里。” 李世和沈梦再看白影怪物时,发现白影怪物的大头还在不断变小。 他的五官也随着头颅的变化,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沈梦认了出来,率先说道: “他真的就是少室山上,我们见过的云中剑客,点苍白毅啊。” 李世此时已经站立不住,一跤跌倒。 他体内聚集的那团热气,犹如火山爆发一般炸裂开来,在他身体里面四处游走。 花影正见状,迅速搭上李世的脉搏,眉头紧皱。 沈梦关切地问道: “李世哥哥,你怎么了?” 李世脸上涨的通红,已经说不出话来。 花影正迅速点了李世身上几处大穴,将他盘腿而坐,自己坐在李世身后,一双肉掌抵住他的后背。 “姑娘,你去打一捅凉水来。没想到‘渡劫血花’见血即化,药效如此霸道。” “刚才若非李世先将药丸吸入自己的体内,再用鲜血喂了白毅,恐怕白毅也受不了这猛烈的药效。” 沈梦依言,立即出门打水。 花影正头顶已经冒出了白气。 他运起真气,想要将李世体内四处游走的热气重新收集,却不料李世体内的热气,犹如巨龙游动,和他的功力产生了剧烈的碰撞。 第二百零九章 醒局 点苍的内力讲究以气驭剑,原本就是以真气见长。 花影正的功力已有六十多年的修为,却仍然降不住李世体内的热气。 此消彼长,李世体内热气,化作奔腾的巨龙,贪婪地吞噬着花影正的内力。 花影正只觉得体内真气,像开了闸的堤坝一样,倾泄而出,全部涌向李世的体内。 花影正大惊失色,想要抽回手掌,却被李世的后背牢牢粘住。 “渡劫血花,还有这般作用?他正在吞噬我的内力。” “我今日遇到大劫,反被这朵奇花给渡了。” 花影正收不回双手,手臂逐渐酸麻,意识逐渐模糊,以为自己必将油尽灯枯,内力会被李世抽干。 他不料眼前李世微微抖动了几下肩膀,自己的双手被一股大力弹开,终于离开了李世的后背。 李世弹开花影正,并不回头。 他双眼紧闭,两手画圈,周身上下出现八卦光环。 他左右连环上击,八卦光环变化万千。 他身前光圈,一会儿如苍龙出海,一会儿如大鹏展翅,一会儿似猛虎下山,一会儿似斗折蛇行。 李世周围顿时风声大作,卷起了一团赤色红光,将他整个人照在当中。 花影正迅速起身,站到远处,被狂风刮面,兀自睁不开双眼。 他双手挡在眼前,侧着脑袋,才看清楚是李世坐在屋内运功。 “此人好深厚的内力,‘渡劫血花’遇到他手腕的鲜血,激发出他巨大的潜力。” “我刚才的内力也被他吸了大半,此人武功更是高深莫测了。” 李世原本内伤还未完全复原,此时只觉得周身三百六十五万个毛孔没有一个不舒服,竟已完全康复。 花影正刚才用内力给李世疗伤之时,同他体内真气相斗,左右乱撞,无意中竟然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一开始“渡劫血花”融入李世的体内时,与平常药物无异,原本只有治疗他内伤的功效。 但李世为了救点苍白毅,让他吸食自己的血液,白毅牙齿上面的剧毒传到了李世身上。 “渡劫血花”正是需要剧毒的刺激,才能将它潜在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有人想得到,这朵奇花,奇就奇在,它需要的就是一个劫数。 这既是千载难逢的际遇,也是自身救人心切的造化。 “渡劫血花”在李世体内,遇到了赤螯火蚁的剧毒,产生出大量的真气,这是真真正正的一个渡劫福报。 李世此时体内功力,已经提升了至少一倍有余。 同时,花影正输向李世体内的内力,也被“渡劫血花”化为己用,又让李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李世热气消退,恢复正常,不愿再占花影正的便宜,将身子一震,放开了他的双手。 他感觉自己的内力犹如大坝决堤,排山倒海,层出不穷,便运起八卦风云四象剑法,让内力归宗。 沈梦此时刚刚打了一桶凉水进来,看见李世正在运功,屋内真气回旋,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花影正朝沈梦摆了摆手,示意沈梦先不要过去。 花影正心里知道,刚才如果不是李世主动放开他,他一定是凶多吉少。 沈梦见李世运功动作如行云流水,知道他已无大碍,便放下心来。 屋内光芒迅速收敛,那团红光逐渐变小,最终聚在了李世身上,变成一个红点之后,消失不见。 李世打完了那套八卦风云四象剑,内力已经完全掌控,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 沈梦雀跃着跑到李世身前,抓住李世的双手: “李世哥哥,这是‘渡劫血花’的功效吗?我看你的武功大有进步啊。” 李世朝沈梦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我一路上原本胸口受伤之处,在运功时还会隐隐作痛,现在居然完全没有感觉了,已然痊愈。” “没先到‘渡劫血花’是要用血液作为药引,不是从口中喂服。我们快看看点苍白毅情况如何?” 三人重新聚到点苍白毅身前,看见他仍然在睡梦之中。 白毅一身白衣,满是血污。 他披头乱发,也是泥泞污秽不堪,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花影正摸着白毅的脉搏,点了点头: “白毅脉象平和,已无中毒迹象。是李世大侠的血液给他解了毒。” “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八卦风云四象剑’,李世大侠真是人中龙凤啊。” “刚才若非李世大侠宅心仁厚,放过老夫,老夫此时恐怕早就见了阎王。” 他想到刚才为李世疗伤那一幕,打了一个冷颤,仍然心有余悸。 李世连忙托着花影正的手说道: “大侠不敢当,前辈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刚才全靠前辈在晚辈功力失控之时,及时出手,救了在下,晚辈才是感激不尽。” “前辈今日辛苦了,请先去歇息。今晚我和梦儿守在这里,等白毅醒来,看他是否完全恢复了心智。” 花影正取下腰中酒葫芦,拧开盖子,抿了一口: “今天的确是有些累了,那么就有劳二位守在这里了。” 他行事一向直来直去,说完舒展了一下胳膊,转身离去。 李世对沈梦道: “刚才忘记问了,花老前辈炼化的‘渡劫血花’是否只有一粒药丸。” 沈梦抚摸着李世受伤的手腕,答道: “我们来时,看见花老前辈正好炼化药丸成功,我想应该就只有一粒吧。” 李世耸了耸肩: “早知道‘渡劫血花’药丸只有一粒,还有提升功力的作用,我就留给梦儿了。” “不过五年后,只要这株奇花还在,我们依时前来采摘,麻烦花前辈再次炼成药丸,让梦儿也可以提升些功力。” 沈梦听李世说了,虽然欣喜,但想到五年时间太过久远,一笑了之。 两人守在殿前,在点燃着的烛光下,合衣相坐,互相依偎,也沉沉睡去。 天放微明。 一道剑气惊醒了李世。 他迅速起身,往案台望去,只见点苍白毅已经坐起身来。 沈梦也醒了过来,站在李世一旁。 点苍白毅手指轮动,发出一道道剑气,将捆绑他的绳索割断。 他看到李世和沈梦,立即从案台上翻身拜倒在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多谢二位恩公搭救,你们真是我白毅的再生父母啊,请受我一拜。” 原来白毅中毒虽然发狂,需要吸食人血,但还算有三分清醒。 昨夜李世和沈梦用计将他捉住,为他解毒的事情,记忆犹新。 早上他醒了过来,见体内祸害为恶的剧毒已解,如获新生,连忙向李世和沈梦道谢。 “二位恩公面生,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小生白毅,得二位恩公仗义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二位恩公要是有用得着小生的地方,万死不辞。” 李世和沈梦面上仍然带着面具,白毅不识,以为初次见面,询问二人姓名。 白毅全靠自己从小在邓川境内长大,喝的是拉姆拉甲错冰冷的湖水,体质生性偏寒,正好克制住了赤螯火蚁的剧毒,没有当场死在赤霞山庄。 他在赤霞山庄门口同余震白打了一个照面之后,心智已然受损,一路上疯疯癫癫回到了云南。 他一开始想要支撑回到点苍派,找植敬堂掌门协助祛毒。 怎奈他路上毒发,自己完全不受控制,一定要吸食外地人的血液才能缓解,不得已犯下了数十条命案。 他情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上山,只好在周边地区徘徊。 每到夜晚毒发之时,他心智完全丧失,如行尸走肉,鬼怪妖魔,只知道吸食人血,反而害了邓川城的百姓。 这几个月来,他也痛苦万分,好想自寻短见,一死了之,偏偏下不去手。 他心中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告人。 李世将白毅扶起,见他好转,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他向白毅介绍道: “这位是司马公子,我是他的保镖,名字不足挂齿。” “白毅大侠能够好转,真是万幸。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才为大侠解的毒。” “当然还有一位前辈。昨晚是全靠他将‘渡劫血花’炼化成药丸,才能药到病除,居功至伟。” 白毅向化妆成司马公子的沈梦也鞠了一躬,见自己满身污秽,羞愧不已: “小生犯下大错,没想到还能被二位从悬崖边上救了回来,真是愧不敢当。” “小生自知罪孽深重,唯有自裁以谢天下。虽然自己一条命,也抵不了被我害死的百姓性命,但小生真是无颜活在世上。” “只是小生一定要将那晚在赤霞山庄发生的事情告诏天下,否则同小生一起前往赤霞山庄的英雄好汉岂不白死?” 这时候,花影正也进来殿内,听到了点苍白毅这番话,频频点头: “没错,大丈夫要死就要死得其所,重于泰山。” “你身中剧毒,身不由己,情有可原,一定要将害你之人,公之于众,绳之于法才是。” 白毅看见这个红衣大胡子老人,猛然想起一人,又是跪地拜倒: “花师祖,请受徒孙一拜。”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花师祖,您离开点苍派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 李世指着花影正说道: “我说的昨晚救你的老前辈就是这位,他就是你们点苍派的名宿。” 白毅更是感恩不尽: “原来是师祖搭救,徒孙罪过,请师祖责罚。” 花影正摆了摆手: “别讲那么多虚的了。我关心的是,到底是谁将你害成这样?不能再让这个凶徒世间为恶。” 点苍白毅站起身来,刚想告诉他们自己在赤霞山庄遇到的怪事,被沈梦制止。 沈梦捂着鼻子,指着自己昨晚打来的一桶清水说道: “既然白大侠身上剧毒已解,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我看还是让白大侠先去洗个澡吧,我去弄些吃的,然后边吃边洗耳恭听。” 花影正哈哈大笑: “如此更好。” 第二百一十章 事局 “你当真认出了偷袭你的人是长胜帮主宁楚成?” “没错,他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得出来。” 众皆哗然。 “原本我以为只是山洞中那个红衣服的女鬼出来袭击了我们,我追进洞中,没想到长胜帮主宁楚成也在里面。” “宁楚成也对我出了手。当时我脚底一麻,不知被什么毒物咬中,只好掷剑逃走,只身跑出了赤霞山庄。” “我能肯定,长胜帮主宁楚成和红衣女鬼就是一伙的,他们从赤霞山庄后山山洞出来,好像在搜寻什么东西。” 李世和沈梦想到,罗目古镇埋伏袭击他们的高手也有长胜帮的人,心中更是惊疑。 “真没想到,长胜帮的人打着名门正派的旗号,却到处干着为非作歹之事,宁楚成自己就牵连了进来。” “赤霞山庄的山洞连着雷家堡的密室,宁楚成是如何进去的?” 李世扶着白毅的肩膀说道: “不瞒白大侠,我和司马公子此次来到这里,就是要向贵派掌门询问一件旧事,并借此调查雷家堡惨案的真相。” “这里面牵扯极大,和赤霞山庄的惨案也有关联,还需要白大侠相助。” 白毅羞愧不已: “我已经算不上大侠了,只要你们有所差遣,我一定全力以赴。” 李世对沈梦道: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山,去找植敬堂掌门。” 沈梦对花影正笑道: “花老前辈酒葫芦里面装的是什么好酒?” “我们原本带了一坛榕苓醉,作为给植敬堂掌门的见面礼,后来被打碎了。” “不知道老前辈能否不吝赐予些好酒给我们带上山,让植掌门更加开心?” 花影正哈哈大笑: “你们二位救了本派后起之秀白毅,本身就做了一件对点苍派莫大的好事,这点酒水,老夫有何不舍?” “老夫酒葫芦里面的酒非常烈,你们要带些山上,拿去便是。” “老夫知道植敬堂师兄也是好酒之人,此酒他一定喜欢。” 点苍白毅听说李世和沈梦要上苍山,自靠奋勇道: “二位恩公要去拜见掌门,在下可以带路。” 京城,一处达官府邸。 还是那个戴着皂角官帽的老人,在昏暗的烛火下,仔细观看着手中的一块麻衣布块。 这块麻布非常柔软,四边被针线缝得密密麻麻,看上去十分普通。 这个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在麻衣布块上面划过。 麻布竟然燃起了一道红光。 红光退却,这个老人再看麻布时,发现它依旧是完好无损。 “雷无极和雷成发骗得我们好苦,宝甲的名字叫做七彩玲珑,这分明就是误导。” “他说的没错,雷家果然将七彩玲珑甲分成了五个部分。” “这块麻布是护腰部位,怎么会从一个不会武功的算命神棍那里得来?真是匪夷所思。” 烛光昏暗,老人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之中,完全看不清表情。 他将麻衣布块平放在桌面,挑亮了烛火。 “你们来了?进来吧。” 三个人推开老人书房的房门,走了进去。 他们三人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些时候了,但一直不敢敲门,只是静静的等着,如果老人不召唤他们的话,也许他们还会一直等下去。 进来的三人,一个是判官安世民,一个是县令无常,另一个人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袍,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 这个人似乎不想让别人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一直垂着头。 老人眼光深邃而又犀利,向三人扫视了一遍。 “这些天,你们也辛苦了。我们好歹得到了七彩玲珑甲的一个部位。” 老人对着判官安世民说道: “判官大人,大漠琉璃城的手尾,已经除掉了吧?” 判官安世明连忙拱手回报: “回禀冥王大人,属下已经查实,那个燕公子就是从大漠琉璃城来的,他身上居然有一个证据对我们很不利。” “属下已经设下埋伏,将他除掉了,他身上的证据也被我取得,不会再对我们构成威胁。” “只不过……” 安世民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下坐在桌前的冥王尹九幽,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 “只不过,属下在罗目古镇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两个高手。” “那两个人原本武功并不怎样,不知为何突然使出了两种绝世武功,令属下也不好应付。” 冥王尹九幽和另外两人,都知道判官安市民的本事,听他说不好应付四字,也为之动容。 “说下去,他们用了什么功夫?” 安世民再次拱手说道: “其中一个男的是龙须镇都头李世,他居然会使八卦风云四象剑。属下埋伏了六个高手都斗不过他的剑法。” “另一个是个女的,是少林了痕大师的徒弟沈梦。” 安世民停顿了一下,瞟了县令无常一眼。 “她居然会六道轮回的佛音,让属下也差点着了她的道。” 县令无常听到六道轮回,全身一震,又瞬间收敛。 他心中想到: “我梦寐以求的武功,怎么沈梦这个小丫头学会了?” “我师父法照大师传给了师兄微尘,难道在小刀山,师兄微尘将六道轮回的秘籍给了她?” 冥王尹九幽此时也望向了县令无常,但话锋仍是向着安世民问道: “李世是汪世海的徒弟,他身上的拿手武艺是醉步神拳。” “你是说见到李世学会了八卦风云四象剑?这套剑法早就绝迹于江湖。” “我听说一个名号为瞽目神侠的瞎子,剑法能发出八卦光环,估计就是八卦风云四象剑。” “李世在峨眉山中了老夫一掌,居然已经康复,还学会了这套剑法,一定是有高人指点。但他的内力并不深厚,不足为惧。” “沈梦这个女娃是毒菩萨晚年收的徒弟。我离开峨眉之后,她跳下了万丈悬崖,怎么还活在世上?” 说完这几句话,冥王尹九幽才对着县令无常说道: “无常大人,你告诉我六道轮回的秘籍在你师父法照大师身上?” “这门六道轮回的神功,你师兄微尘虽然得到法照大师的传授,但一直也没见过秘籍,可是真的?” 县令无常连忙回答道: “启禀冥王大人,我师父法照大师的确将六道轮回的神功传给了师兄微尘,但那本秘籍我们的确都没有见过。” “后来法照大师带着师兄微尘去到西南一处喇嘛庙中隐居,属下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冥王尹九幽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这两人看来都有不少际遇,因祸得福了。他们在老夫的大事面前还微不足道,你们下次见了,用计除去罢了。” 安世民额头冒汗,从冥王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对他的不满。 因为明显刚才安世民已经汇报了,自己是吃了这两人使出绝世武功的亏。 冥王一句“除去罢了”,说得轻描淡写,根本不将两人放在眼里,已从侧面讽刺了安世民,长了他人威风。 安世民赶紧拜倒: “属下一时大意,被这两人占了先机,下次见了一定遵照冥王命令,除去他们,请冥王放心。” 尹九幽见自己的意思很准确的传达到位了,向安世民点了点头。 他看了戴着帽子的黑袍人一眼: “我今日叫你们三人前来,是想告诉你们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我们九幽集团地藏大人从现在起,由这位担任,你们以后可不能再弄错了。” 判官安世明和县令无常心中既是羞愧,又是惊讶。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帽子遮面的黑袍人一眼,却依旧看不清他到底是谁? 这个黑袍人听到冥王尹九幽将地藏的封号给了他,非常感激。 他将帽子摘下,向冥王回了一礼,又向着判官安世民和县令无常鞠了一躬: “多谢冥王信任,如此也要两位大人多多指教。我加入九幽,一定为了那件大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时候判官安世民同县令无常,才看清了此人样貌,居然也都认识: “原来是他,真是没有想到啊。” 冥王尹九幽挥手示意免礼: “有地藏大人的加盟,我们九幽如虎添翼,大事谐矣。”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是,司徒栾敬献七彩玲珑甲护腰有功,可以名列十大杀手之列。” 尹九幽说完,抓起桌上的麻衣布块给三人观看: “但我们十大杀手原先的排名,死的死,退的退,已经不成气候了。” “所以我想趁着找到这件七彩玲珑甲护腰的好兆头,重新选拔十大杀手。” “杀手榜上原来还在的人,也做一下调整。” “排在第一的人,他的地位无人能及,故仍是第一。” “排在第二的毒菩萨已死,由剑如蛇接替。” “排在第三的剑如蛇上升为第二位,他的位置就由第五的红裙艳刀接替。” “剩下的第四位是司徒玺,第五位是司徒栾,剩下的五个位置,就要组织里面的高手来比武竞争了。” 冥王尹九幽弹了弹麻衣布块上的灰尘,将它重新放回桌上: “我们要不拘一格,选出组织里面的精英,这件事就由你们三位去操办,比武地点放在京城的红澜雅筑,尽快举行。” “谁能够在比武中获胜,除了能够进入我的十大杀手排名榜单,我还将这块七彩玲珑甲的护腰赏赐给他。” “北方已经和我约定好起事的时间,选出来的杀手要尽快将剩余的七彩玲珑甲找齐。” “只要我们进入伏羲墓中,拿出那样证明先皇谋反的证据,朝廷上就有很多的势力会支持我们。” “到那时,我们的大事就可以成功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门局 花影正觉得很久没有上山拜见植敬堂掌门,让李世一行先走一步,他随后就来。 “西南雄阔地,点苍冠群山”。 雄伟壮丽的苍山横亘邓川城北,山顶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经夏不消。 一条乳白色的云朵,犹如盘踞在苍山身上的玉带,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白毅领着李世和沈梦,穿过苍山十八溪,登上苍山十九峰。 苍山之上,李世三人极目远眺,郁郁的苍山,皑皑的白雪,蓝蓝的洱海,悠悠的古城,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三人来到点苍派的山门前面,两根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上面横着一块石匾。 石匾上书“点苍”二字,气派非凡。 白毅指着前面山路,对李世说道: “这里就是云弄峰。过了这处山门,里面不远处还会见到剑气石碑。” “从剑气石碑再往里走,便是点苍派的大殿,在那里便可以拜见植掌门了。” 三人继续往里行进,果然看见一块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面有几道剑痕,不知是谁留在上面的,刻着几行诗句: “云弄沧浪洱海西,五台莲花白云迷。” “鹤云共舞三阳上,兰峰之后雪人居。” “白石双鸳隐先至,斜阳十九用不移。 “一剑飞乘龙霞晚,风花雪月景传奇。” 沈梦用心看了几遍,以为剑气石碑上面,描写的都是山上景物,只微微一笑。 三人走过剑气石碑,终于看到了庄严肃穆的点苍大殿。 白毅越走到这里,心中越是觉得奇怪。 因为他们一路上来,都没有看见点苍派的人。 “以前点苍山门石匾处,就应该有人把守,为何过了剑气石碑,还未见我们的帮众?” 此时点苍大殿后面,金鼓齐鸣,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金鼓之声是在召集我们点苍门人,难道帮内有何变故?” 白毅不敢耽搁,立即对李世和沈梦说道: “二位恩公,请速随我来。我们掌门在召集我们,应该有要事发生。” 三人一路小跑,未遇到任何阻拦,穿过大殿,来到点苍派的演武场中。 宽敞的演武场,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身穿白衣的点苍门人。 白毅带着李世和沈梦站在外围观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进来。 一位精瘦的中年人,扎着头巾,白袍束腰,站在演武场的一处高高平台上面,将双手平伸,示意台下安静。 “各位同门,今日我们植掌门召集各位前来,是要宣布接替他,下一任点苍掌门的人选,请各位稍安勿躁。” 李世往演武场台前望去,只见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白袄,萎靡不振的老人。 他年岁已高,全身缩成一团,两眼眯成一条缝,好似疲惫不堪。 这个老人的两旁,坐着几个年纪不小的点苍名宿。 他们有的赤手空拳,有的身背宝剑,有的双手笼在袖中,只安静地坐着,并不说话。 台下站着的点苍门人,前排是上官鸣和他的师兄弟。 他们都恭恭敬敬地向着台上行礼,只等掌门发话。 精瘦中年人说完,走到中间老人面前,俯身向老人说了几句话。 很显然,中间的老人就是点苍掌门植敬堂。 植敬堂掌门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他只是招了招手,精瘦中年人便附耳靠近植敬堂的身前,不住点头。 精瘦中年人直起腰来,重新走到台前正中,对着台下点苍门人说道: “刚才我们植掌门已经告诉我了,经过他和几位点苍名宿决定,能够接替他成为我们点苍派下一任掌门的人选是……” 精瘦中年人停顿了一下,往人群中扫视一眼,面露难色。 他在人群中还没有找到这个候选人,眼神闪烁不定。 李世没想到自己今日上来拜山,竟然赶上了点苍派宣布下一任掌门的大事,心中暗道: “点苍后起之秀中,也只有上官鸣有这个资格了。” 实际上台下大多数的点苍弟子,也都几乎认为,这个人非上官鸣莫属。 上官鸣面带微笑,垂手而立,胸有成竹。 精瘦中年人往身后望了一眼,植敬堂掌门向他点了点头。 精瘦中年人不再犹豫,吸了一口气,向台下宣布道: “下一任点苍掌门人选是‘云中剑客’白毅。” “只是他下山办事,还未回来,等他回到山上,植掌门再将掌门印,转交予他。” “从今日起,我们的植掌门便退出点苍掌门的位置,大家都要奉新掌门白毅的号令。”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喧哗。 “怎么会是白毅?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在山上了,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里,为什么植掌门会传位给他?” “我们的上官鸣师兄德高望重,按道理应该将掌门之位传给上官鸣才对啊。” 上官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看着台上的精瘦中年人。 这个精瘦中年人是点苍四剑之首,也是上官鸣的师兄,外号隐仙剑客,名字叫做柳万花。 他和另外三人组成的点苍剑阵,是点苍派立足江湖,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点苍四剑。 柳万花从小便在点苍派长大,武艺超群,现任点苍派的执掌使,但凡有大事要宣布,均出自他的口中。 所以柳万花向来说一不二,从来没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说错了,但这一次,倒有不少点苍门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终于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怎么不是上官鸣师兄?白毅远比不上上官鸣的武功啊。” 这句话一出,又引起了台下一阵骚动。 “对呀,论武艺,我们只佩服上官鸣师兄,这掌门之位是不是宣布有误?” 上官鸣眉头微颦,将头埋得很低,眼光望着地下,似乎满腹心事。 柳万花又将双手平伸,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本人没有说错,完全是按照植掌门的意思向大家宣布的,这也是点苍名宿们的一致决定。” 他想台下门人解释道: “大家都知道,云中剑客白毅,在我们点苍派练功最是刻苦,功力也属上乘,他和上官鸣都曾是植掌门的考虑对象。” “这两人无论是谁能够成为我们点苍派的下一任掌门,都是本门幸事,大家不得有议。” 这下子就连李世和沈梦,都被植敬堂的这个决定给弄迷糊了。 点苍门人听了执掌使柳万花这样一说,只能服从,非议之声渐渐弱了下去。 白毅站在外围,听到执掌使柳万花的这个决定,张大了口,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愣了一下神,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后,想立即冲到台前,推掉掌门之位,被李世一把拉到身后。 “白少侠先别急,我看还有变数。” 沈梦在一旁轻声对李世说道: “我们在山下听说上官鸣曾经捉住了白毅,又放了白毅,可是真有其事?” “我们当时不知道点苍派在遴选掌门人,原本对上官鸣的这一举动有些不解。” “按道理上官鸣既然认出了白毅身中剧毒,没理由坐视不理。” 李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朝沈梦眨了眨眼睛。 白毅不知道李世和沈梦是什么意思,只能听从他们的话,继续站在外围观看,好像事不关己,毫无表示。 果然不出李世所料,场下立即起了变数。 此时,上官鸣抬起了头,向着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他身旁站着他的师弟陆涛,立即会意。 陆涛长得人高马大,走出人群,向着执掌使柳万花鞠了一躬,说道: “既然是植掌门和众师叔们的决定,弟子们自当服从,并拥护新掌门继位。” “白毅师兄也的确配得上这个决定。” “只不过弟子有一事,不得不向植掌门和执掌使禀明。” “弟子听说白毅师兄几个月前,会同一批江湖豪杰,前往赤霞山庄围剿九幽杀手,结果全军覆没,已经丧生在了赤霞山庄。” “若白毅师兄已死,这掌门之位如何继承?还请植掌门和师叔们重长计议。” 陆涛口中,说出白毅已经在赤霞山庄中身亡,让台上的萎靡老人植敬堂终于睁开了双眼。 执掌使柳万花也是惊讶,连忙问道: “空口无凭,你说的可是当真?白毅真的已经死在了赤霞山庄?” 陆涛向着柳万花一拱手,说道: “弟子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白毅师兄去了赤霞山庄后,就再也不见人影,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前不久,弟子听说武当派的铁玉道长也惨死在赤霞山庄,他们可是一同进去的啊。” 柳万花见陆涛所说,事关重大,不敢决定,又退回到植敬堂的身前。 植敬堂又在柳万花耳边轻声耳语,几个座上的点苍名宿也频频点头。 柳万花重新走到台前: “若是云中剑客白毅真的战死在了赤霞山庄,是我们点苍派的不幸,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 “这掌门之位不可一日无尊。如果证实了白毅的确不在人世,植掌门和众师叔们的意思,便由上官鸣来接任。” 台下欢声雷动,好似得偿所愿,众望所归。 上官鸣也面带笑容,接受台下师兄弟同门的祝贺。 “狗屁,荒唐!” “植师兄,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选掌门就跟儿戏一般?” 一个红衣身影从台下点苍门人的上面飞过,如鲲鹏展翅,稳稳地落在了台上。 “谁说点苍白毅已经死了?他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罪局 飞上点苍派演武场台上的红衣老人是花影正。 今日清晨,他略作收拾,在李世一行出发后不久,也上了苍山云弄峰,准备拜见掌门师兄植敬堂。 他听到执掌使柳万花宣布白毅已死,点苍掌门由上官鸣接任,不禁大怒。 花影正一向性子直来直去,直接飞身上台,没有看见李世他们。 “谁说白毅死了?” “怎么植师兄,这么重大的事情,仅凭一句话,掌门之位就传来传去,太不讲究了吧。” 这个时候,许多点苍年纪稍大的门人,认出了花影正。 “这不是花师叔吗?他怎么也来了,他离开我们点苍派也好些年头了。” 植敬堂掌门直起了腰,却将白袄裹得更紧,似乎更加怕冷。 “花师弟,多年未见,你回来得真是及时啊……。” 这是李世和沈梦第一次听到植敬堂发声。 他声音嘶哑,说这句话时非常吃力,然后剧烈咳嗽,好似要将心肺咳穿一般。 花影正虽然对这位掌门师兄言语上直来直去,礼数却不敢不敬。 他向植敬堂拜了几拜,立即上前扶住植敬堂的双手: “师兄的病情加重了许多,可不能再饮酒了啊。” 植敬堂却笑了: “不饮酒,我还活在世上做什么?” 植敬堂指了指柳万花,让他搬来一张椅子,示意花影正坐下。 “花师弟此时能回来,是我们点苍的幸事。你说白毅还活着,可是真的?” “我派了好多人去寻他,一直没有找到,为什么他自己还不回来?咳……咳……。” 植敬堂说完又是几声咳嗽。 他弯下腰,从座椅旁边拎起一个酒壶,拧开盖子,酒香四溢。 花影正见植敬堂咳嗽得厉害,却依旧改不掉喝酒的习惯,本想制止,但知道师兄脾气,欲言又止。 植敬堂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感觉才缓过神来。 “唉,我是离不开这玩意儿了。” “花师弟,快说吧,白毅在哪儿?” 花影正坐下说道: “白毅是唯一活着走出赤霞山庄的人,他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今日他在我之前就上山了啊,怎么你们还没有见到他吗?” 花影正话音未落,植敬堂便向柳万花招了招手。 柳万花在植敬堂手下,鞍前马后伺候多年,完全领会掌门的意思,立即走到台前问道: “点苍云中剑客白毅,可是到了这里?” 台下站着的众多门人神情各异。 上官鸣和他周围的人,纷纷冷笑,并不回头。 站在外围的一些弟子左顾右盼,突然一人大叫: “白毅师兄,真的是你,原来你真的活着啊。” 白毅原本站在李世身后,李世让他先不要现身,静观其变,这下子被人认出,知道无法隐瞒,往前走去。 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 上官鸣看见白毅,眼神有些惊讶,一闪而过。 白毅走近台前,向着执掌使柳万花鞠躬说道: “点苍白毅,特来叩见。” “今日弟子不知道,点苍派推选掌门候选人。” “弟子才疏学浅,无功无德,愧不敢当。” “还请执掌使回禀植掌门,收回成命吧。” 场下有一半的弟子见到白毅回来,都非常高兴,但突然听到他不愿接受点苍掌门的职位,纷纷发出叹息之声。 “白毅师兄,性情敦厚,由他做我们的掌门人,是我们的福气啊。” “就是,就是,既然植掌门愿意传位给他,他为什么还要推脱啊。” 上官鸣见白毅一开口就是不愿接受掌门职位,面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并不说话。 花影正性子最急,他听到白毅推辞,未等柳万花传话,第一个站了出来: “白毅,你在赤霞山庄身负重伤,难道不想报仇雪恨?” “现在正是大好机会,让你领导点苍派,将我门派的武艺发扬光大,怎么说不做就不做?” 柳万花回头望着掌门植敬堂。 植敬堂放下酒壶,站起了身,也走到了台前。 他几口酒下肚,只觉得一下子容光焕发,疲态一扫而光。 “白毅,这个决定是我同你的几个师叔,商量了三天三夜,才定下来的。” “我们觉得,点苍后起之秀里面,综合而言,你是掌门之位的最佳继承人选,希望你不要令我们失望。” 植敬堂一开始以为,白毅说的只是几句客套话,不以为然。 他将掌门令牌从胸口摸出,举在身前: “既然白毅已经回到点苍,刚才只是以讹传讹。” “今日我就将这块点苍掌门令牌传于白毅。” 白毅立即跪下,双手抱拳说道: “植掌门且慢。我白毅身犯大错,辜负了您的期望,这掌门之位,我是万万没有资格接受的呀。” “我只求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将功赎罪,手刃恶人,为赤霞山庄中惨死的武林同胞报仇,再也别无他求。” “还望植掌门三思,请您收回成命吧。” 植敬堂一只手拿着令牌,原以为白毅客套过了,会顺理成章上台受命,却不料他仍是拒绝,一时间定在台上,举着手放不下来。 花影正见白毅为了自己因中毒所犯错误,耿耿于怀,一心不肯接受掌门职位。 他知道白毅当时也是情非得已,情有可原,心中着急,对着白毅说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而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既然掌门师兄觉得你是我们点苍派合适的人选,你就应该遵从师命,接受这个决定。” “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调集点苍好手,一起去找那个恶人报仇,这样赤霞山庄惨死的英雄好汉才能含笑九泉。” 白毅心中仍是非常矛盾,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站在白毅身后的上官鸣,以为白毅请来了花影正为他撑腰,掌门的令牌就要被他上去接令。 他心中想到: “在点苍,论武功是我最强,论资历也是我比他老,怎么植敬堂掌门会把掌门之位传给白毅?” “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听说了植敬堂掌门同几个师叔在讨论掌门人的遴选之事,那时候我的呼声还是最高的。” “今日宣布的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 “刚才大家都以为白毅已经死了,已经宣布由我来接任掌门,为何白毅能突然恢复正常,及时赶到?” “这里面一定是这个花影正在捣鬼。” “不行,我什么都可以让着师弟白毅,但掌门之位,是我拜入点苍梦寐以求的梦想,今日一定不能给他抢去。” 上官鸣在仙人铺子见到快剑秦林的剑法,也要出来同他比剑,可见好胜心极强。 他心念至此,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对着植敬堂掌门说道: “植掌门,众位师叔,您们一直教导我们点苍门人,要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施善百姓,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做点苍派的继承人,可是对的?” 植敬堂将举起的掌门令牌放了下来,看着上官鸣,回答道: “没错,我们点苍派虽然地势偏远,只在西南一隅,但也是千百年来的名门正派,一定要将这些古训发扬光大。” 上官鸣又朝着花影正鞠了一躬,说道: “花师叔,好久都没有拜见您老人家了,今日见面,您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您刚才说大丈夫处事不拘小节,可犯下滔天大罪,祸害相邻,人命关天,也可以听之任之吗?” 花影正见上官鸣质问,刚想开口,上官鸣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白毅师弟从赤霞山庄出来后,在山下的邓川城内,所作所为,难道花师叔豪不知情吗?” 花影正见上官鸣问的是他知不知道白毅所犯大罪,一时语塞,还没想好该如何向植敬堂解释。 植敬堂见上官鸣站出来指责白毅,便向上官鸣问道: “上官鸣,你不妨直言不讳,将所指的事情说个明白。” 上官鸣向植敬堂再鞠一躬,不再隐瞒,将白毅化身厉鬼,吸食人血害人的事情全盘托出,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植敬堂转身向花影正问道: “花师弟,上官鸣所言可是事实?” 花影正只好回答道: “事实的确如此,只不过……。” 他还没有说出白毅是因为中毒的缘由,便被植敬堂伸手制止。 植敬堂一向嫉恶如仇,现在已经是怒不可遏。 “原来这几个月,在山下祸害百姓的人竟然是你白毅。” “你的所为,真是我们点苍的耻辱。” “此事既是事实,我们点苍派还真不能容得下你。” 跪在地上的白毅听到身后上官鸣师兄的言语,已经泪流满面。 植敬堂掌门的一声大喝,好似晴天霹雳,让他再无生的念想。 他向着植敬堂磕了三个响头。 他每磕一个头,就说一句话: “植掌门,上官师兄,你们说得没错,我白毅的确犯下了滔天大罪,害了数十条无辜的人命,我已无脸再活在世上了。” “我今日上山,只是报答救我的两位恩公恩情,想将他们引荐给植掌门。” “既然我使命已经完成,希望植掌门念在我白毅仍是一心感恩拜入点苍,不要将我逐出师门。” 磕完这三个响头,白毅整理了衣袖,站起身来。 他环顾四周,说道: “我白毅多谢掌门和众位同门的照顾,此生就此别过,愿来世还能成为点苍的弟子。” 他双手缓缓伸出,突然十指向内弯曲。 沈梦在外围看得真切,紧紧抓住李世的手说道: “不好,白毅他......。” 李世鞭长莫及。 第二百一十三章 认局 植敬堂和花影正站在白毅身前,均看出了白毅行动有异。 他们想要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白毅一声大喝。 十道剑气穿胸而过,白毅身体往后倒下,血流不止,立时气绝。 上官鸣没有想到自己一席话,竟然能将白毅逼死,往后退了三步,站立不稳,被陆涛扶住。 他回过神来,猛地扑向白毅尸身,痛哭流涕: “白毅师弟,你我情同手足,尽管你犯下大罪,但师兄也甘愿替你受罚,你怎么就自尽身亡了?” “是师兄不好,不该直言不讳。白师弟呀,你醒醒,你醒醒啊。” 花影正从台上飞身而下,俯身检查白毅脉搏,知道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他向着台上植敬堂掌门摇了摇头。 植敬堂见爱徒自尽,望了执掌使柳万花一眼,不发一言,重新退回座位。 柳万花这个时候也吃不准植敬堂的心思了,跟在植敬堂身后,待他坐下,重新附耳。 植敬堂在柳万花耳边耳语几句,又和在座的几位点苍名宿商量了一下。 演武场下已经乱作一团。 花影正重新走到植敬堂身前,大声说道: “掌门师兄,刚才我的话只说了一半,被你打断了。我认为白毅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他化身为厉鬼,并非本意,完全事出有因。” “你可知道他在赤霞山庄身中剧毒,必须吸食人血才能暂时缓解,生不如死。” “他为了告诉我们行凶之人的真面目,才没有自尽。” “我和两个年轻人好不容易替他解了毒,让他先回点苍向掌门师兄报告情况,没想到你们却左一言,又一句,逼他自尽。” “你们逼死白毅于事无补,真是糊涂至极。” 花影正性子使然,当面指责植敬堂,一点情面都不留。 执掌使柳万花是植敬堂的心腹,见花影正在掌门面前,越来越无礼,大声呵斥道: “你虽然是点苍名宿,但怎么能在这里对掌门不敬?” 花影正身旁坐着一个矮小的七旬老人,身穿宽袍大袖,不成比例,看起来比花影正年纪还要大上许多。 他是花影正的师兄,在青年之时就和花影正不合,见执掌使柳万花发话,便站起身来,甩出流云水袖,缠住花影正的腰间。 “花师弟,退后一步说话吧。” 花影正功力被李世吸掉大半,还未复原,根本抵挡不了那七旬老人的袖功。 他只觉腰间一麻,呼吸困难,被流云水袖一甩,往后退了好几步。 花影正骨子里面有股傲气,口中并不认输。 “怎么,植掌门,现在我们点苍里面,连向您说句话都那么困难了?” 植敬堂朝那个宽袍大袖的七旬老人摆了摆手道: “齐师弟,我们师兄弟之间不是外人,不必动手。” 那个七旬老人收回水袖,鼻子里面“哼”了一声,重新坐下。 他心中嘀咕道: “花师弟的功夫,好似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长进,就是脾气还和以前一样,得理不饶人。” 花影正揉了揉肚子,对甩袖子的老人说道: “齐老三,我这次上山也不是找你的,就不同你计较了。” “我只问一问掌门师兄,我们点苍派若要推选出下一任掌门,我花影正有没有资格发言?” 植敬堂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又从座位下面抓出酒壶,灌了一大口酒,却咳得更加厉害。 “咳......咳......,花师弟,这么多年了,你向来都不关心我们点苍派,怎么今日来得这么巧?” “你若想发言,但说无妨,我保证没有人拦你。咳咳......。” 花影正对白毅被植敬堂和上官鸣逼死,耿耿于怀,见植敬堂并不阻拦自己发言,便说道: “赤霞山庄里面,害死了各派英雄的人,是长胜帮主宁楚成。” “这个消息是白毅冒死带出来的,千真万确。” “这个人也是让白毅中毒,间接害死了无辜乡民的幕后凶手。” 花影正说出了宁楚成的名字,台上在座点苍高手纷纷动容。 “长胜帮近年来风生水起,是江湖第一大帮,怎么他们的帮主宁楚成却在害人?” 花影正接着说道: “既然我们点苍派古训,要行侠仗义,惩奸除恶,这掌门人就更应该担负起这个重任。” “所以我认为我们新一任的掌门人,在武功上一定要出类拔萃,这样才能统领点苍同门,找长胜帮报仇雪恨,也为白毅洗刷冤屈。” “刚才掌门师兄说白毅身亡后,掌门人选由上官鸣接任,老夫并无异议,只不过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即可。” 花影正声如洪钟,台下点苍弟子也听得清清楚楚。 白毅的尸身被白布包裹,抬了出去。 上官鸣听到花影正没有反对他接替掌门之位,心中稍安,只不知花影正还要弄清楚什么事情? 此时花影正偏偏转头望向上官鸣,和他四目相对。 “刚才是上官鸣讲出白毅是厉鬼的。” “老夫听说,白毅在邓川城化作厉鬼之时,模样已经大变,没有人认得出他是点苍白毅。” “上官鸣奉命为民除害,曾经捉住了这个厉鬼,为何又将他放了,让他继续在山下危害百姓?” “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台下点苍门人的眼光,齐刷刷地望向上官鸣。 上官鸣心中早已想好了对策,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不是放了厉鬼,而是被他所伤,让他逃走的。这件事情我已经禀明植掌门了。” “当时那厉鬼模样,根本不成人形,却发出我们点苍派的剑气。我看出他是点苍门人,便没有痛下死手。” “我和他相斗之下,一时手软,被厉鬼击伤了胸口,不得已才回到苍山养伤,只等痊愈后再下山捉他。” 植敬堂点了点头,说道: “上官鸣回来的确负了伤,也将情况告诉了我。” 花影正继续问道: “若当时你并没有认出来厉鬼是白毅的话,怎么刚才你又站出来指认白毅?这岂不自相矛盾?” 上官鸣向前走了两步,向植敬堂拱手拜道: “弟子现在也是好生后悔,不该将白毅师弟的实情讲出,害他自尽。” “弟子无能,不能替白毅解毒,也无法制止他害人,原本是想同他一起受罚的。” 然后上官鸣才对着花影正说道: “刚才弟子是从白毅身上穿的血衣认出来的。” “我在和厉鬼交手之时,的确曾制住了他,但那厉鬼咬住自己手腕,喷出一团血雾,让弟子眼前一花,这才中了他的剑气。” “刚才白毅师弟从人群中走出来时,我虽见他满身血污,却也没有把握断定他是厉鬼。” “直到我见到白毅师弟手腕上面的牙印和血迹,才认出邓川城中,同弟子交手的恶鬼是他。” 上官鸣说完满脸悲切。 “花师叔,白毅师弟之死,弟子始料不及,也有过错,愿意接受您的责罚。” 白毅尸身已不再原地,无从核对上官鸣所言是否属实。 花影正并没有注意到白毅的手腕上面是否留有血迹,听了上官鸣的解释,觉得倒还合理,便不再追究。 沈梦站在外围,听得清楚,对着李世轻声说道: “李世哥哥,上官鸣在说谎。” “今天早上,我特意让白毅洗了个澡,他那件脏衣服袖口的血迹我也擦拭过了,根本没有牙印。” 李世也眉头紧锁道: “你我认识的上官鸣本是侠义之人,为何在今日点苍掌门的争夺上面急不可耐?” “他和白毅是师兄弟,剑气达到白毅这种境界的原本不多,他理应从白毅的功夫上面辨认出来,没理由到今日才认出厉鬼的身份。” “而且他就算是才知道白毅化身为厉鬼害人,在未弄清楚缘由的情况下面,贸然指出,也是不妥。” 沈梦接着说道: “这个上官鸣完全不是我们心目中所认为的上官鸣了,我看他是怕白毅抢了掌门之位,所以急着将白毅所犯错误抖了出来。” 李世朝沈梦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 “现在看花前辈还有什么话要说吧。” 花影正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他觉得上官鸣解释得通,便算他过关,却又引发了另一个问题,让在场众人始料未及。 “上官鸣说得有理。只是这么说来,上官鸣的武功不如白毅,难怪植师兄将掌门之位传给了白毅。” “我虽然不知道白毅的武功,在场下是不是最好的?但我刚才已经说了,要继承掌门之位,肩负着报仇雪恨的重任,这武艺一定要服众才行。” 上官鸣听了,心里面像吞了一只死猫一样难受。 “我刚才把话说过了,结果这个老头居然说我的功夫不如白毅,真是弄巧成拙。” 实际上李世猜得不错,上官鸣和大头厉鬼只交手三招,就认出了此人就是白毅。 他知道植敬堂正在讨论掌门人选一事,白毅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故意放任,不去戳穿,留下这个后手,就为了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抓住白毅害人的把柄,让他无法构成威胁。 刚才他也没有看清楚白毅的手腕是否还有牙印和血迹,反正白毅的尸体已被白布包裹,只要没人怀疑,他的说法就很容易使人相信。 他没有想到,沈梦女儿家极爱干净,心思细密,专门让白毅洗了个澡,还帮白毅清理了袖口的污迹。 在李世和沈梦眼里,上官鸣的小心思已经暴露无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狮局 花影正一番话,让植敬堂也频频点头: “我们点苍以内力见长,白毅和上官鸣都是新一辈的楚翘。” “花师弟同上官鸣不熟,不知道上官鸣的武功其实还在白毅之上。我们如果要传位给上官鸣的话,也需要服众才是。” 植敬堂转身向在座的几位师兄弟询问: “各位师兄弟,我们当时讨论掌门人选之时,原本想选出品德与武艺兼备的人才,来继承掌门之位。” “白毅德艺双馨,是最佳人选,却已自尽身亡,是我们点苍极大的损失。” “上官鸣的武功倒是不错,只是有些争强好胜,没有白毅的温厚。对他我们原本有些犹豫,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白毅。” “既然花影正说了,掌门人一定要在武艺上面服众,我们不妨让场下弟子比试一场如何?” “上官鸣若能获胜,也是他靠自身实力得来,众望所归,那样就没有人会有异议了。” 场下坐着的三个点苍老人,互相耳语几句,纷纷表示同意。 花影正见几个师兄弟都采纳了他的意见,更是没有话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等掌门师兄发话。 植敬堂在柳万花耳前说了几句话,才大声说道: “执掌使,这件事就由你来宣布吧。” 执掌使柳万花走到台前,对着台下弟子宣布道: “白毅的死,是长胜帮宁楚成间接造成的。” “我们现在选出新的掌门,一定要为民除害,为他报仇,所以武功上一定要出类拔萃。” “我们点苍派讲究以气修行,剑法和内力都要兼备。” “各位同门,今日便是证明你们武艺高下的最好时机。” “经过植掌门和众位点苍名宿商议,我们决定进行一场比武考验。” “但刀剑无眼,为了不伤和气,我们这场比武只以内力考较为主。” 台下点苍门人听了欢声雷动。 “这下也算公平。我们一生习武,难得在这么多同门面前展示,正好可以互相印证一番。” “论武功,我们哪里是上官师兄的对手,看来这掌门之位还是上官师兄的。” 陆涛也上前提前恭喜上官鸣: “上官师兄,等下比武,我们就是陪太子读书了。师兄做了掌门,柳执掌使的位置嘛,是不是也该换换人了……。” 上官鸣脸上只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他心里只想着: “真是好事多磨,还得我出一身力气才行。” 上官鸣目光朝四周望去: “眼下点苍派中,内力胜得过我的只有台上那几个老一辈的了,台下众人不足为虑。” 他调整了几下呼吸,只等执掌使发话,看怎生个比法。 柳万花见台下没有异议,接着说道: “经过植掌门决定,我们的比试分为两场。” 他指着演武场台下左右,两座镇山石狮道: “这里有两座石狮,是比试的第一关。” “各位隔空将这对石狮,移动到身前一丈,便算过关。” 李世和沈梦远望柳万花所指石狮,均有两丈有余,为山中巨石雕刻而成,怒目圆睁,威风凛凛。 每一座石狮怎么都不下四五百斤,别说隔空移动,就是将手贴着石狮,想要将它们推动都十分困难。 人群中发出了几声叹息。 “植掌门一上来设下的第一关,就让人望而却步啊。” 上官鸣脸上没有表情,暗自运功,活动筋骨。 “我还从未试过自己能否隔空移动这对石狮,等下可要出尽全力才行。” “这第一关都如此费力,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更加艰难的考验?” 柳万花接着说道: “这第二关,就要请出我们的点苍四剑出手了。” “点苍四剑,四人合力出招,应对之人尽量防守,谁能坚持得久,谁就获胜,成为我们点苍派下一任新的掌门人。” 台下点苍门人更是惊叹不断: “什么?点苍四剑合力考验我们?我们连他们一个人的招数都接不住,更何况是四个人同时出手。” “这也太难了吧,不过上官鸣师兄众望所归,应该可以胜出。” 在柳万花的安排下,点苍门人首先走到两座石狮的后面,排着队纷纷一试,看能不能通过第一关的考验? 柳万花从腰间掏出一个小本子,将能够完成考验的点苍弟子姓名,记录在案。 大浪淘沙,许多功力不足的弟子很快就被淘汰下去。 运功声,吆喝声,叹气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沈梦好奇地向李世说道: “我可没这么大的气力。李世哥哥,你倒是可以去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推得动这两座石狮?” 李世笑道: “人家点苍派内部的选拔,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吧。” 点苍门人,全部聚集在石狮子周围,没有人注意李世和沈梦。 花影正在白毅走出人群之时,就看见了李世和沈梦,此时来到他们两人跟前。 “两位少侠在此,切莫忘了白毅的遗愿啊。” 李世和沈梦连忙向花影正行礼: “前辈放心,我们来到点苍就是要调查这件事情。” 花影正握着李世的手说道: “眼下点苍后起之秀,不知道还有谁,即有良好的品德,又有上佳的武功?” “老夫总觉得白毅的自尽,同上官鸣脱不了干系,可见他为了争夺这个位置,连师兄弟情谊都不顾,简直不择手段。” “两位能否答应老夫一个请求?你们也作为试金石,来检验一下这两道关卡的成色?” 沈梦心中对上官鸣有了看法,也不愿让他那么顺利地拿到掌门资格,她在一旁说道: “花前辈说得对,但我不行,得靠李世哥哥。” 沈梦帮花影正一起劝李世道: “李世哥哥,你就答应花前辈吧,也上去试一下。” “我看你昨晚吸收了‘渡劫血花’,好似功力大涨,正好拿点苍的考验试试身手。” 李世听了沈梦这么一说,虽有些心动,却仍存一丝顾虑: “可我毕竟是外人?” 花影正才不考虑那么多: “我现在就认你做关门弟子,教你几招点苍剑法。” 花影正说完,不等李世答应,用手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这些是我们点苍剑法,最基础的招式,点石成金,点头之交,点手划脚,点指画字。” 李世悟性本就奇高,跟着花影正的手指,一下子就学会了那几个剑招,居然有模有样。 花影正看了非常高兴: “好了,你现在已不是外人,是我们点苍派的人了。” “你就说是老夫带你上山来的,去吧,看你能否通过考验。” 花影正同李世和沈梦一见如故,同心协力救了白毅,本身对二人已有好感。 他初遇李世时,听李世提起他的儿子花无言,已是大为感动,心中只想把李世认作儿子。 后来他见白毅在毒发危难之时,李世不惜挥刀割腕,给白毅吸血,知道李世有不折不扣的侠义心肠。 最后他帮李世疗伤,感到李世功力已在他之上,这时更希望李世能够替他出人头地,涨自己的威风。 此时场上,已经决出了五个将石狮隔空推出一丈的弟子,上官鸣和陆涛都在过关弟子之列。 李世最后走到两座石狮身后,双掌隔空缓缓推出。 他脸上还带着沈梦改良后的面具,场下无一人识得。 两条隐形巨龙,呼啸而出,缠绕在石狮周围,慢慢将石狮提起半寸。 只有上官鸣注意到了这个身穿青衣的陌生人,发现石狮竟然向上晃动了几下。 “此人是什么功力?怎么可以隔空提起石狮,这难度可比我们推动石狮大多了啊。” 李世双掌运功,感觉功力源源不断从双手输出,完全可以操控石狮。 他不愿显露实力,悄悄将石狮放下,脸上装作很吃力的样子,按照比武要求,只将石狮推出一丈距离。 柳万花正在用笔记录通过第一关的点苍好手,原以为决出五人后,已再无人能够过关。 他刚想上台宣布第二场比试,忽然发现两座石狮子,又动了一丈有余。 他这才朝身前望去,发现一个气喘吁吁,相貌平平的年轻人,也完成了第一关的考验,却并不认识。 “怎么点苍派还有我不认识的弟子?好生奇怪。” 他毛笔写不下去名字,只好走到李世跟前询问: “这位弟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师父的徒弟?是才来点苍拜师学艺的吗?” 花影正和沈梦见李世就过了第一关,很是高兴,两人也来到李世跟前。 花影正听到柳万花的询问,抢着说道: “他叫李世,是我的关门弟子,你不认识他,并不怪你。” 花影正说这句话时,得意洋洋,就好像是他自己过关一般。 柳万花白了花影正一眼: “既是你的徒弟,我也给你记上吧。” 他在本子上写了李世名字,心中想到: “我看他完成第一关比试后,气喘如牛,显然已经拼尽全力,不像上官鸣,面不改色。” 他又看了花影正一眼。 “我管你教了他多久,反正也没有人能够经得住第二关考验,就看他多快被我们点苍四剑,淘汰出局。” 执掌使柳万花确定无人再来比试,合上小本,插回腰间,走到台前: “下面就开始第二关的考验,请刚才推动了石狮的六个弟子上前。” 植敬堂喝了一大口酒,站起身来,将酒壶索性挂在身上,走到台上正中。 “一剑飞乘龙霞晚,风花雪月景传奇。” “点苍四剑列阵。” 第二百一十五章 袖局 沈梦在台下听到植敬堂说出“一剑飞乘龙霞晚,风花雪月景传奇”这句诗时,想起在上山途中的剑气石碑上面见过。 “原来石碑上面刻着的最后一句话,指的是点苍四剑。” “他们能够留名于石碑之上,一定有过人之处,李世哥哥可要小心。” 植敬堂身后坐着的三人,同时起身,和柳万花一起走到台前。 那个身材矮小,身穿宽袍大袖的老人,站在最前方。 其余三人紧随其后,他们排成一列。 这样的排列倒不是因为最前面的老人武功最好,而是他的流云飞袖,属于柔功,不易伤人。 柳万花将腰间小本交到植敬堂的手上,站在队伍的最后,将双手搭在前面一人的双肩。 剩下的人也依次将双手搭上。 最前方的老人,也就是花影正口中的齐老三,手上流云水袖,鼓满了大风,不住抖动。 原来点苍四剑是要将功力集中在一人身上。 这四人无论哪一个出来,都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一流好手。 同时集四人功力的高手,恐怕在他手下走上一招已是极难了,难怪比试时是看对方能够坚持多久。 植敬堂按照小本上记录通过第一关弟子的名单,依次点名。 前面三个弟子靠着功力还算精纯,自身也有一身蛮力,勉强推动了石狮,此时上台对阵点苍四剑,立时落败,根本无法接招。 第四个上来的是陆涛,他向着点苍四剑行了个起手礼,一招点石成金,抱守归元,只想能够比前面三人坚持稍久一些即可。 齐老三掷出流云水袖,如大浪滔天,扑面而至。 陆涛只觉狂风袭面,睁不开双眼。 他脚下站定,硬着头皮运功抵御,却发现自己连呼吸换气都很困难。 他也只比前面三人仅仅多坚持了一小会儿,就脸上发紫,往后跌倒,不得已退出了比试。 按照名单,第五人便是上官鸣。 他一出场,场下又是掌声不断: “上官师兄加油啊。” 上官鸣朝站在点苍四剑最前面的齐老三点了点头,也行了个大礼: “弟子上官鸣特来讨教,还望四位师叔手下留情。” 齐老三对上官鸣倒是颇有好感,也朝他点了点头,表示心中有数。 他抖动双袖,也是向上官鸣面门掷去。 上官鸣不退反进,双手两道剑气迎着齐老三的流云水袖击去。 流云水袖崩得笔直,和上官鸣发出的剑气相撞,一团风浪往四周散去,将演武台上的旗帜全部刮倒。 上官鸣只觉得胸口一股大力袭来,几欲作呕,难受异常。 “没想到点苍四剑的合力如此霸道,我的剑气在他们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齐老三的两只袖子风声大作,去势不减。 上官鸣只好双手抓住袖子,用尽全力相抗,慢慢地他的脸色也变得通红。 上官鸣坚持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前面四人。 台下已经有了欢呼声: “赢了,赢了,上官师兄已经赢了。” 齐老三见自己只要再稍稍加力,上官鸣一定只能放开他的流云水袖,败下阵去。 他还不愿上官鸣输得狼狈,悄悄减力,外人没有一个能够看得出来。 上官鸣的脸色逐渐由红转白,只觉压力大减。 他大吼一声,双手往前推出,居然将鼓着风浪的流云水袖折弯。 趁着流云水袖离自己身体有一段距离之时,上官鸣才放弃抵抗,立即往后跃起,潇潇洒洒地脱离了流云水袖的功力范围。 植敬堂朝着上官鸣不住点头: “上官鸣内力深厚,果然是后起一辈的顶尖好手,他在点苍四剑前面,败得并不难看。” 花影正见上官鸣原本已在咬牙支持,到后来居然能反击,将齐老三的流云水袖弄弯,以为他功力如此强大,倒也不敢小觑。 他扯了扯李世的袖子,悄悄说道: “点苍四剑的功力非同小可,上官鸣能够全身而退已属不易。” “齐老三的流云水袖遇强则强,不可硬拼。你能坚持多久就多久,尽力就好,不要受伤。” 植敬堂见柳万花的小本还有一个名字,自己并不认识。 “李世?花影正的关门弟子?” “好吧,既然是花师弟的弟子,我们一视同仁,也让他来试试吧。” 上官鸣正在接受其他同门的祝贺,突然听到李世的名字,心中一惊。 “李世,莫非是我遇到过的那个都头?” 他再往李世面上瞧去,发现模样平平,完全两样。 “难道只是重名之人?” 李世走到台前,学着花影正交给他的那几招点苍剑法的样子,也摆出了陆涛刚刚用过的点石成金。 台下一阵哄堂大笑: “我们陆师兄已经用过了这个招式,这个陌生的门人居然还来照猫画虎,班门弄斧。” “陆师兄用这招都只能坚持一小会儿,这叫李世的人,估计会败得更快。” 齐老三有意让上官鸣获胜,将身后传来的雄浑内力悉数聚在双袖之上,朝李世立即发动攻势。 他的流云飞袖,宛若奔雷,惊涛拍岸,比前面几人,来势更加猛烈。 李世瞧得真切,看准他的双袖过来方向,猿臂轻展,将流云水袖握在手中。 李世身上忽然被一团红色光圈笼罩,狂风大作,一道龙卷旋风直冲天际。 站的最近的植敬堂都觉得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三步。 台下的点苍弟子哪里见过这等声势,被龙卷旋风吹得东倒西歪,避让不及,阔出一大片场地。 齐老三全力运功击出,原指望一击奏效,却不料一股大力反弹回来。 他身后三人也同时感觉到了反弹之力,心中大为吃惊。 “集我们四人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眼前只有一人,按理说只有招架之功,哪会有还手之力?” “难不成这个叫李世的小子,功力还在我们四人之上?真是匪夷所思。” 点苍四剑全部毫无保留地将功力往前输送,流云水袖抖动更加厉害。 李世身上的龙卷旋风又加粗了几倍,居然将台上刚刚刮倒的旗帜,一起卷上了天空。 李世仍是未败。 他运起八卦风云四象剑里面的转字诀,无论点苍四剑传过来多大的力道,均被他化作了旋风,往天上击去,自身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上官鸣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他竟然接下了点苍四剑的这一招。如果比试坚持时间的话,这个李世已经赢了我啊。” 他转头望向花影正,看见花影正和沈梦乐得眉开眼笑,心中更是懊恼。 “这个节骨眼,从哪里冒出来这个高手?坏我好事。” 上官鸣睁大了眼睛往红光包围着的李世身上望去,终于被他瞧出了端倪。 “此人虽然站的是点苍剑法,点石成金的姿势,但所用武功和内力都不是点苍的,一定是花影正请来捣乱的人。” 点苍四剑中站在最前面的齐老三也是惊疑不定。 “刚才我试了试花影正的武功,发现他根本没有长进,怎么他教出来的徒弟却这般厉害?” “花影正此番突然山上,分明就是在戏耍我们。” 他心中非常愤恨,双手不断催动功力,面上表情已是龇牙咧嘴。 李世先前听了花影正的好意提醒,原本不想同齐老三的流云水袖硬碰硬,只是借势将他传来的功力引开。 此时他突然觉得齐老三发出的功力摧心掏肝,已是性命相搏。 这一来也激发了李世的好胜之心,遇强则强,不甘示弱。 李世变换身形,身上的龙卷旋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笼罩他的红光,瞬间光芒大作。 李世得到“渡劫血花”提升了一倍内力,又吸了花影正一大半的内力,几乎有了三个人的绝世内力。 他得瞽目神侠易春秋真传,八卦风云四象剑运用得已是炉火纯青。 这门剑法威力奇大,等于将李世的武功又提升了一倍有余。 此时李世的反击,相当于六个点苍名宿的合力之威,远远超出了点苍四剑。 红色光圈画作八卦光环向四面散开,李世双手发出金茫,沿着齐老三的流云水袖,向点苍四剑反击过去。 这道剑气能穿山裂石,威不可当。 植敬堂见了,发出一声惊呼,立即飞身上前,向着流云水袖掷出了他的酒壶。 点苍四剑只觉一股大力啸咤风云,令山崩地裂,石破天惊。 他们哪里敢硬接这道剑气,四人纷纷往两旁,滚开躲避。 “轰”的一声,植敬堂的酒壶炸得四分五裂。 这道剑气来势迅猛,要不是被植敬堂的酒壶阻了一阻,点苍四剑一定会有人受伤。 齐老三的流云水袖被那声爆炸震断,再也收不回了。 李世自己也没想到功力竟然提升到如此境界,发现出手重了,连忙收招。 “不好意思,刚才是四位前辈以命相搏,晚辈不得已才予以反击,各位没受伤吧?” 花影正见李世在点苍四剑的合击之下,还能反败为胜,让点苍四剑出了丑,更是哈哈大笑。 “齐老三,你的袖子这几年没什么长进啊,一定偷懒没有练功。”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困局 齐老三听到台下花影正言语讥讽,恼羞成怒,心里想着: “这么多年不见,花影正的武功我刚探了一下,稀松得很,怎么他的徒弟内功这么强劲,我们四个人都挡不住他的反击?” 他站起身来,还想继续搏斗,结果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不成体统,极为滑稽。 “我们四人怎么能输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点苍弟子?这要传了出去,岂能在江湖上立足?” 其余三人,从地上爬起,也站在齐老三的身边,俱是同样的想法。 点苍四剑被称为风花雪月,一向共同进退。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沧海月。 点苍四剑当着点苍派众多门人,以四战一,如果轻易认输,岂不被人笑话,颜面尽失。 所以四人一起身,就立即反攻李世。 他们同时亮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 这已经不是考较内力的比试,而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了。 齐老三双袖舞动,使出了下关风的武功,演武台上风卷残云,飞沙走石。 与此同时,柳万花也和他一起出手,手里面已经多了一根树枝。 树枝前端,居然还开着一朵鲜花。 只不过,那朵鲜花带刺,为精钢所制,发出银光。 柳万花在点苍四剑里面排名第四,他的成名绝技为上关花,配合齐老三下关风的水袖,上下夹击。 他们身旁,一个脸上只有细细皱纹的老人,从背后拔出了一把宝剑。 这把宝剑是点苍派的镇山之宝,明曰“龙霞”,轻易不会示人。 他拔出“龙霞”宝剑,一股寒气从剑身散开,让不少场下的点苍弟子,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老人看起来,虽然比其余的点苍四剑都要年轻,但实际上他才是点苍老一辈的大师兄,植敬堂也排在他的后面。 他的成名绝技便是剑招,苍山雪。 他身边的另一位老人,点苍四剑的最后一位,也是和他同时出手,一左一右,袭击李世。 最后这位老人皮肤黝黑,有些微胖。 但他的身手却非常灵活,在大师兄苍山雪的剑招刚刚喂出去一半,他就后发而先至。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弯刀,就像一轮弯弯的月亮。 只不过这轮月亮,却是吃人的月亮,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沧海月。 点苍四剑配合无间,知道李世是个劲敌,一出手便是风花雪月中最厉害的招式。 李世正在道歉,突然见到点苍四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个方向同时向他击来,显然已经使出了上乘武功。 他骤然遇袭,毫无防备,一下子被风花雪月困在核心。 李世不敢怠慢,往后接连退了四步,已经退到了演武台的边缘。 他每退一步,手上便生成一个八卦光环,向外击出。 每一个八卦光环,瞬间幻化成不同的形状,挡住了点苍四剑犀利的攻势。 下关风的水袖,被一条苍龙缠绕,进退不得。 上关花的铁花,被一只雄鹰叼啄,不上不下。 苍山雪的宝剑,被一团烈火包围,冷热交替。 沧海月的弯刀,被一朵祥云托举,迷踪失路。 李世尽管用拳风,使出八卦风云四象剑,挡住了点苍四剑的全力一击,但他不想伤害他们,功力后劲略有不足。 他已退到了演武台的边缘,只要再退一步便会跌下台去。 点苍四剑都没想到自己的成名绝技,居然被李世的八卦光圈给挡了下来,手上更是发力运功。 他们同时发一声喊,全身真气纵横,在李世神功余力消失之时,又往前迈出了一步。 依然是风花雪月,围绕着李世。 他们知道,李世还在他们的围困之中。 如果能将李世逼下演武台,那么好歹点苍四剑也算获胜,这样才能保全颜面。 李世已经无路可退。 沈梦在台下看见李世吃亏,惊得叫出声来,露出了她的女声。 上官鸣朝沈梦望了一眼。 花影正见点苍四剑全无前辈风范,以大欺小,心中不服。 他解下酒葫芦,只待李世遇险便出手相救。 李世一只脚,踏住演武台边缘,全身缩成一团,就像一只百岁老龟,双手画圆,护在胸前。 他的身前居然出现了一个红光巨钟,挡在点苍四剑之前。 风花雪月打在巨钟之上,红光大盛,劲力相互抵消,不能穿透。 这招是八卦风云四象剑里面的守势,“玄龟抱钟”,堪称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四剑击中红光巨钟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让在场众人纷纷捂住耳朵。 点苍四剑也被自己的功力碰撞,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便是这后退的一步,让李世有了喘息之机。 李世既然不能再退,就只有向前迈进,这一条路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将御敌力道全部收回,蜷缩的身体瞬间暴涨,忽地打出了四道剑气。 点石成金,点头之交,点手划脚,点指画字。 李世居然活学活用,打出的剑招,竟然是刚刚从花影正那里学来的点苍剑法。 只不过他将自身雄浑的内力,赋予剑招之上,剑气纵横,犹如排山倒海,雷霆万钧。 普普通通的四招点苍基础剑法,在李世手中使将开来,摧枯拉朽,威力无穷。 点苍四剑各自接下了一招。 齐老三的流云水袖,长的一边,又被消去一截,长短也算变得对称。 柳万花树枝上的铁花,被剑气击中,拿捏不住,险些脱手而飞。 大师兄的“龙霞”宝剑,不愧为镇山之宝,寒气逼住了李世的剑气,竟是旗鼓相当。 黑胖老人的弯刀随着李世的剑气,转了几个圆圈,又重新飞回了他的手中。 点苍四剑也还未败。 只不过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们已困不住李世了。 李世醉步连环,闪过了点苍四剑,重新站在了演武台的正中。 植敬堂看得出来,李世只是为了脱困,未尽全力,再斗下去,毫无意义。 他咳嗽了几声,走到中央,将点苍四剑和李世隔开。 “李世,好厉害的内力。” “但刚才你的剑气内力,不是我们点苍的武功心法,我看你不是花影正的徒弟吧。” 花影正见李世已经脱困,更是欣喜,将酒葫芦重新挂在腰上,飞身上台,对植敬堂说道: “他怎么就不是我的徒弟?刚才四道剑招难道不是点苍剑法?不就是我教的吗?” “我才收的徒弟,他带艺拜师,不行啊?” 花影正一说带艺拜师,植敬堂就哑口无言了。 因为植敬堂也是半路出家,带艺拜师,投到点苍上一任掌门的门下。 先皇南征北战,植敬堂也有出力,立下汗马功劳。 他解甲归田后,回到苍山修行,武功在点苍派已无人望其项背。 后来植敬堂的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点苍门人也不敢有所非议。 实际上植敬堂在没有拜点苍前任掌门为师之前,功夫由一位西域异人传授,内力已经有了深厚的根基,加上点苍以气驭剑的修行,才事半功倍。 所以当花影正说李世也是带艺拜师,植敬堂自己就是如此,一下子没了话说。 “既然李少侠武艺如此之高,又是花影正的徒弟,是我们点苍的骄傲啊。” 点苍四剑已经竭尽全力,依旧没有将李世逼下演武台。 他们见植敬堂出面,只好收起兵器,重新走回座位。 植敬堂知道,就算自己出手,也不一定能将李世击败。 这场考验的结果,获胜之人已经非常明显。 植敬堂爱才如命,牵着李世的手,将他带到台前,对着场下说道: “我之前说了,能够比武获胜的,就是我们点苍派下一任的掌门人。” “刚才大家都看见了,这位李世少侠,是花影正的徒弟,年少有为,武艺高强,场下应该没有人不服了吧。” “老夫现在宣布李世便是我们点苍派新一任的掌门。” 植敬堂从怀中摸出掌门令牌,想要交到李世手中。 李世一下子傻了眼。 他只想应花影正的请求,在这两关考验中试一下功夫,没想到自己竟然获胜,而且植敬堂说话算话,将掌门令牌拿了出来。 李世立即向植敬堂推辞道: “植掌门,晚辈并无要争夺点苍掌门人的想法,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这是植敬堂第二次摸出掌门令牌,也是第二次被人拒绝,一只手举在空中,又下不来台。 这枚掌门令牌,先前白毅推脱了一次,现在李世依然推脱。 植敬堂看着自己手中的掌门令牌,感觉这块令牌,好似很难转交出去一样。 他心里念道: “多少弟子,梦寐以求想要得到这块令牌,怎么今日一文不值,总是被人推来辞去?” 上官鸣见李世抢在了他的前面赢了比试,植敬堂掌门已经宣布李世是点苍派新掌门。 他感觉自己又是前功尽弃,心有不甘,大声说道: “启禀植掌门,此事的确要从长计议。” “因为台上的李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们又如何相信他呢?” “还有花影正带来的人居然是女扮男装,混在我们点苍门人之中,居心叵测,也请植掌门明察。” 第二百一十七章 面局 上官鸣说完,朝身旁陆涛使了一个眼色。 陆涛会意,靠近沈梦,往沈梦身上穴道点去。 陆涛在点苍派后起一辈中,武功也是出类拔萃,外号“雾里剑客”。 他的点穴手法是点苍一绝,可以隔空命中。 沈梦正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台上李世,突然听到上官鸣喊出她女扮男装,扭头望了过去。 她没有想到,上官鸣早就安排了陆涛站在她的身后。 陆涛指尖一道淡淡的剑气击中了沈梦的背后,沈梦立即动弹不得。 陆涛迅速从后面揽住沈梦双肩,揭下了沈梦脸上的面具。 场中这位黄衫公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泄下,果然是一个女子。 沈梦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和上官鸣初次在仙人铺子见到时,一模一样。 上一次她是被神捕顾景峰绳索捆绑手脚,令上官鸣对这个女子过目不忘。 这一次她虽被陆涛点了穴道,拿住肩头,但样子依旧美丽迷人。 “原来是你。那么场上这位,就是和你一起的李世都头了吧。我原以为你们二人是友非敌,为何要易容混进点苍?” 上官鸣认出了沈梦,更加确定台上的李世就是他认识的李世。 刚才他就是从李世施展醉步神拳的步法,认出来的。 少室山一别,上官鸣原本和李世与沈梦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此时他并不知道李世来此的原因。 “我与这两个人毫无过节,曾经还一同对付过九幽杀手,为何他们今日前来这里,要争夺点苍掌门?” “花影正说两个年轻人和他一起救了白毅,一定是他们了。” “这么说他们是想让白毅当上掌门之位,偏偏要与我作对,这样就怪不得我了。” 李世见沈梦无端端被陆涛点了穴道,非常生气。 他朝着陆涛大吼一声: “住手,我们来此并无恶意,放开沈梦姑娘。” 李世飞身下台,双手泛起金茫剑气,向陆涛击去。 他已不能再让沈梦遇险。 陆涛见李世来势汹汹,想起点苍四剑都制不住他,心里发虚,抓着沈梦一路后退。 他不料腰间一麻,一个带着绳索的酒葫芦缠上了他。 “哎哟。” 酒葫芦在陆涛腰间快速地绕了两圈,刚好击中了他的麻穴,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制住沈梦的双手。 陆涛痛得弯下了腰。 酒葫芦牵着的绳索产生一股大力,把陆涛往后面甩去,使他飞出了一丈有余。 身后几个和陆涛熟识的点苍弟子,接住了他,这才让他没有受伤。 陆涛腰间酸麻,竟然直不起身。 花影正知道李世和沈梦山上并无恶意,刚才也是他的主意,让李世出手,阻止上官鸣比武获胜。 他见沈梦被擒,不愿沈梦受到牵连,趁着陆涛不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陆涛也着了他酒葫芦的道。 他立即护在沈梦身前,不让其他点苍弟子靠近。 李世拳头闪着金茫,从演武台上,落了下来。 几个原本还想要出头的点苍好手,再也不敢上前。 此时李世眼里只有沈梦,他立即过去为沈梦解穴。 不料,李世身后一道剑气纵横,来势迅猛,势不可挡。 沈梦大惊失色,花影正想要警示李世也来不及了。 李世完全没有防备,眼看就要被这道剑气穿胸而过。 这道剑气是上官鸣发出来的。 上官鸣先前和李世并无过节,现在只是恼恨李世坏了他争夺点苍掌门的好事。 他见李世仍旧没有摘下面具,反而对着陆涛出手,也毫不犹豫地从背后出招,想要阻止李世袭击陆涛。 上官鸣在少室山同九幽杀手剑如蛇相斗,不落下风,就是靠雄浑的手指剑气御敌。 他看着李世头上戴着的面具,心中生厌,一出手便是要人命的绝招。 “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这个李世竟然功力如此深厚,我的四位师叔都困不住他。” “趁他不备,我可以不取他的性命,但一定要让他重创,否则我在这里就无法和他抗衡了。” 上官鸣对手上发出的剑气非常有信心,他知道这个距离,李世已经无法躲避。 一团白花花的身影从天而降,挡在李世身前。 那道剑气击中了来人的左肩,来人浑然不觉,纹丝不动。 “事情没弄明白,不可伤人,咳……咳……。” 飞身而来的是点苍掌门植敬堂。 他不住咳嗽,让上官鸣不要出手。 上官鸣原本还有一系列的后招,突然看见植敬堂闯入,收招不急,剑气已经击中了植敬堂掌门。 他以为掌门一定会受伤,到时候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不好,我误伤植掌门,岂不成了点苍罪人?” 上官鸣立即收招,想要上前查看植敬堂的伤势。 没想到植敬堂只是轻描淡写地叫他不要出手而已,对于肩上被剑气击中,完全不顾。 “植掌门是铜皮铁骨吗?被我的剑气击中毫发无损?” 上官鸣毕竟还不敢在植敬堂面前造次,立即垂手而立,只等掌门发话。 李世见植敬堂出手解围,约束上官鸣,便朝植敬堂拱手称谢,然后拍开了沈梦的穴道。 沈梦被陆涛出手点中,心中非常愤恨。 她美目恨着陆涛,想要上前理论,被李世制止。 植敬堂替李世挡下了上官鸣的指剑,肩头白袄破刺了一个小洞。 但他完全不受影响,径直走到李世和沈梦身前。 “两位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你们来我点苍是何用意?” 植敬堂话音未落,手指如电,往李世面前抓去。 他已经看出了李世脸上,的确戴着面具。 李世不想和植敬堂产生冲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将头后仰,躲了过去。 植敬堂的身手比起点苍四剑又是快了许多。 植敬堂早就算准李世闪躲的方向,手指暴涨三寸,几乎要抓住李世的面皮。 李世不得已,脚下醉步连环,手上运起八卦风云四象剑,翻起手掌,往植敬堂手腕挡去。 植敬堂的手指同李世手掌相交,两人俱都全身一震。 两道真气炸裂开来,在植敬堂和李世身前激射。 李世胸口衣服被一道真气击中,应声而裂,虽然没有伤到肌肤,却跌落一枚信物。 植敬堂前进不得,倒往后退了三步。 “不劳烦植掌门前辈动手,晚辈现在就以真面目示人。” 李世摘下面具,恢复了他冷峻的面容。 “植前辈千万不要误会,晚辈李世和沈梦姑娘易容上山,是为了躲避九幽杀手的耳目,并无冒犯贵派的意思。” “晚辈在山下,遇到了白毅毒发,同花前辈一起将他医治,这样才和花前辈认识。” “我们今日上山,原本是想向前辈请教一件往事,没想到撞见贵派遴选掌门候选人,完全是误打误撞。” 花影正在一旁也帮李世说话: “李世少侠说得没错,是我刚才让他试一下我们点苍的比武考验的,没想到竟然能够夺魁。” 花影正这句话让植敬堂脸上阴晴不定。 “怎么,花师弟意思是我们点苍无人?” 花影正倒是爽快,哈哈一笑: “掌门师兄,你别那么小气,怎么说李世都是我刚刚收的徒弟,也算和我派有关系了,他不也是我们点苍的骄傲?” 植敬堂知道花影正口无遮拦,毕竟没有恶意,不与他做口舌之争。 他刚才同李世对了一招,已经知道李世的内力在自己之上。 “二位能够救了白毅,也算对点苍有恩。不知二位来这里问的是什么往事?” 植敬堂瞧见地上从李世怀中跌出的那枚信物,脸色大变。 “这是九幽追魂令,你是九幽的杀手?还说来这里没有恶意?” 李世弯腰拾起那枚九幽追魂令。 “前辈先不要妄断。” “这枚的确是九幽追魂令,却是一位燕公子交给晚辈的,他是故人燕备河的子嗣,惨死于九幽杀手的埋伏。” “燕公子临死前,将这枚九幽追魂令交予晚辈,晚辈要调查的事就和九幽杀手有关。” 李世当着众人的面,将来点苍的缘由,简明扼要第向植敬堂讲了一遍,说道燕公子的死状,令植敬堂也有些感伤。 “燕备河当年同我一起出生入死,没想到葬身大漠,他的后代也惨遭不幸,真是让人蹉叹不已。” “老夫更没想到的是,雷家居然遭到了如此大的伤害,看来雷无极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植敬堂咳嗽了几声,将执掌使柳万花叫到身边。 “执掌使,今日选掌门的事情先放下一旁,择日再定不迟。” “李世少侠,沈梦姑娘,你们先随我来,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可以知无不言。” 上官鸣在旁边听了李世的言语,心中羞愧不已,见植敬堂推迟决定掌门候选人,便悄悄离去。 京城红澜雅筑,建于郊区一片水乡之上,亭台楼榭,别有韵味。 若是平时,红澜雅筑只是一位红衣女子的清修之地,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更别说来往的人了,更是凤毛麟角。 这些日子,来红澜雅筑的人突然增加了不少。 农夫铁匠、和尚道士,三教九流,络绎不绝。 奇怪的是,这些人来此,并不是找那位红衣女子的。 实际上那个红衣女子也没有现身。 来的人互相并不打招呼。 他们唯一做的一件相同是事情,就是进到红澜雅筑的一处院子。 院子门口有一个瘸腿的老人和一个蓝衫道士把守。 来人都从身上取出一枚信物,交予把守院门的两人查验。 两人查验无误后,便将来人放进院内,也不问来的人姓甚名谁。 第二百一十七章 难局 点苍派演武场上,各门人在执掌使柳万花的安排下,已经散去。 花影正因好久没有上山,正好四处游走一番。 植敬堂将李世和沈梦单独带到他的房间。 他让李世和沈梦坐下,令茶童端茶倒水。 茶童放下茶杯后退下,将房门关上。 李世坐定,详细地将所遇之事,告诉了植敬堂掌门。 当李世讲到毕辉泰调查出,皇城庆功之夜,武王和雷无极谋反之事时,植敬堂拍案而起,案上茶杯几乎震碎。 “什么?毕辉泰居然说是雷无极将军伙同武王谋反?尹伦成了护着大王的人?简直颠倒是非黑白。” “这件事情,的确有关先皇手足相残,并不光彩,所以雷无极将军遗命,让我们守口如瓶,对皇城那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此事事关重大,刚才当着众多点苍门人的面,老夫不便启齿。” 李世听了,知道事情真相仍有变数,朝坐在身边的沈梦望了一眼。 沈梦此时正望向李世。 二人目光触碰,相互点了一下头,同时望向植敬堂。 植敬堂继续说道: “尹伦谋反千真万确,并非毕辉泰所述。” “毕辉泰这个家伙是尹伦的心腹。” “在尹伦事情败露后,他为了撇开干系,不惜自残身体,取得了雷无极将军的信任。” “老夫早就进言,让雷将军不要重用他。” “没想到他到了这把年纪,还不死心,还在信口雌黄,为尹伦辩护,真是居心叵测。” “当年雷无极将军心慈手软,可怜尹伦幼子,将其收养,还不是养虎为患。” “现在九幽杀手意图不轨,荼毒生灵,危害武林,我点苍派本就应该惩恶锄奸。” “咳......咳......咳......” 植敬堂义愤填膺,说完不断咳嗽,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我的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唉,人老了,也到时候了。” “点苍派在我做掌门的这段时间里面,虽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江湖上也没有人敢小觑我们。” “老夫原本是想于今日选出我的接班人,怎料白毅自尽身亡,上官鸣又心思不纯,难堪大任。” “唉,老夫都一把年纪了,此事真是老夫心头之痛啊。” 植敬堂心事重重,还想继续说话,只觉喉头一阵搔痒,不住咳嗽。 沈梦盘起了头发,对着植敬堂说道: “植掌门,我看您得把酒给戒了,您越喝酒,对您的身子越不好。” 植敬堂见沈梦面容娇美,出于好意,直言不讳,倒是喜欢: “这个小丫头,能够大胆进言,十分难得。” “我又何尝不知道,喝酒对我的病有害无利?但我喝了一辈子的酒,唯一剩下这点乐趣,岂是说戒就戒的?” 植敬堂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猛咳了几声。 “我今日也不管你们易容的缘由了,只要李世少侠能够真心加入我们点苍派,答应我最后的愿望,我就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 植敬堂一心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一个德艺双馨之人,见李世武功盖世,不可多得,仍是希望李世能够接受他的请求。 李世因有大事在身,虽然知道植敬堂的心思,却也感到不便接受。 “感谢植掌门厚爱。” “晚辈身负国恨家仇,眼下还有要案要查,恐怕不能在贵派久住,您的愿望,晚辈怕是要辜负了啊。” 植敬堂求贤若渴,爱才惜才,继续劝道: “这个倒不妨。我知道你为了雷家惨案和一众朋友的惨死,要去调查九幽杀手的真实企图,为师父和朋友们报仇雪恨。” “你大胆去做认为该做的事情,我们这里可以在你做完这些事情后,再回来也不迟。” 沈梦见李世仍要推脱,伸手握了一下李世的手: “李世哥哥,我看得出,植掌门是真心看好你能够将点苍派发扬光大,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吧。” 李世听沈梦也在一旁相劝,刚才又听到植敬堂说的和毕辉泰大相径庭,很想知道植敬堂口中的事情真相,不便继续推迟,只好说道: “这件事请容晚辈再考虑考虑吧。” “植掌门您刚才说毕辉泰所言全部属实,那么您那晚见到的真实情况,又是怎样的呢?” 植敬堂酒瘾上来,四下找酒。 沈梦立即解下腰间藏着的花影正给的烈酒,拧开盖子,上前双手奉上: “植掌门,尽管我是不希望您继续喝酒的,但您若执意要喝,我们原先上山是有给您准备见面礼的。” “只不过我们带来的酒,在遇到白毅时打碎了,现在只有用这一小坛酒作为补偿。” “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植敬堂见沈梦献酒,大喜往外,接过仰头就饮。 “这是好酒啊,只不过性子太烈,放的年份太短,不过瘾,不过瘾啊。” 沈梦站在植敬堂身旁,听了植敬堂对这坛酒的评价,更是觉得那坛榕苓醉碎得可惜。 “唉,我们原本那坛酒已经有近百年的时间了,若是还在就好了。” 植敬堂听沈梦说有近百年的酒,也觉惊奇: “这世上能有几十年的好酒都极为珍贵,这近百年好酒更是难得啊” “我曾经有位朋友,在一棵榕树下面埋了三坛好酒。” “他和我说好了,到酒龄有百年时间,就开坛同我共饮,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李世和沈梦听到榕树二字,心思想到一处,互相对望一眼。 李世也站起身来: “植掌门说的百年好酒是不是叫做榕苓醉?” 植敬堂听李世说得不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李世少侠知道这个酒?难道你们也认识老夫的那位故人?” 李世问道: “植掌门所说的酒是否是埋在峨眉山脚的榕树之下?您的那位故人,叫做如逸师太?” 植敬堂一边品酒,一边点头: “正是如逸师太。他是老夫在西域学艺时的师姐,后来去了峨眉隐居。” “那三坛酒原已有四十年的年份,还是老夫带去埋在她石屋后面的榕树下的,算起来也差不多百年了。” “我师姐如逸师太,武功高过老夫,老夫原先还追求过她,却被她拒绝了三次。” 植敬堂想起当年那段往事,哑然失笑,唏嘘不已。 “师姐她偏偏喜欢一个和尚,用了大半辈子都在寻找,我们这些人,根本入不了她的双眼。” “两位是如何认识如逸师太的?她现在还好吗?” 植敬堂一生所爱,心中也只有他的师姐。 他在知道师姐已经心有所属之后,选择了默默离去,自己也是终身未娶。 他根本不知道,如逸师太一生也是过得凄苦,没有获得她的爱情。 这世上的情事就是这么微秒。 难。 也许是月老错点了鸳鸯谱。 喜欢自己的人,自己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又偏偏高不可攀。 沈梦眼圈微红,向植敬堂拜道: “不瞒植掌门,如逸师太已经圆寂。” “晚辈性命得如逸师太所救,她已收了晚辈为徒。” “我们这次带来的百年好酒正是榕苓醉,也是三坛好酒的最后一坛,晚辈没有保护好,非常可惜,请前辈怪罪。” 植敬堂见沈梦满脸愧疚,连忙摆手道: “喝不到那坛好酒,这或许也是天意,不用自责。” “我师姐居然已经仙逝,真是令人伤感啊。” 他想起和如逸师太一起学艺的日子,想起他帮如逸师太埋酒的榕树,不曾想那一别就不能再见,一转身便是阴阳隔世。 他喝了一口烈酒,又是一声咳嗽。 “我师姐走的时候还是单身吗?她最终有没有找到那个和尚?” 沈梦终于还是垂下了眼泪: “如逸师太孤独终老,晚辈原本答应她陪在她身边的,可惜事与愿违,前辈就先走一步了。” 植敬堂不断摇头: “唉,师姐的执着,终究没能感动上天。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应该去峨眉看看她的。” 植敬堂揉着自己的胸口道: “我恐怕大去之日也近在旦夕,既然你是我师姐的徒弟,我们就更有渊源。” “也罢,你们俩都不是外人了,我就将那日皇城发生的事情真相,都告诉你们吧。” 李世和沈梦全神贯注,洗耳恭听。 植敬堂说道: “你们可否知道,先皇和武王两人是双胞胎兄弟?” “他俩若站在一起,身穿相同服饰时,就连我们这些身边之人也难以分辨。” “先皇和武王唯一的区别就是,武王的胸口有一团褐色胎记。” 植敬堂说到这里,咳嗽不止,几乎说不下去,沈梦连忙过去给他搓揉胸口。 植敬堂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当年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武王篡位,但发生在皇城谋反事件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 “那才是整个事情的关键之处。” “尹伦虽然身为三军统帅,却是武王的导师,和武王关系甚密。” “先皇没有想到成事前夜,尹伦会同武王谋反,在皇城庆功宴会的前一天,先皇就遭到他们的暗杀。” “尹伦布下杀手,赶在先皇到达皇城的前一天,发动了骤然袭击,然后想拥立武王为天子,代替先皇。” “那一场厮杀,比战场上面明刀明枪的争斗,要惨烈多了。” 植敬堂挺起胸膛,白须飘飘,回想起年少时征战沙场的日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岁月之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刺局 皇城前,烽火连营,绵延数里。 北风凛冽,大雪纷飞,将这片古老的土地,染成了一片惨白,寒冷刺骨。 夜静谧,一轮冷月洒下凄凉的光亮,笼罩在皇城的上空。 各个营帐前挂起了高高的灯笼,连营中纵横交错的道路两旁,燃起了熊熊的火盆。 一排排手执斧钺的卫士,踏着皑皑白雪,穿插巡逻。 一根高耸的桅杆竖立在军营正中,一面“王”旗在火光中随风摇曳。 “王”旗下面是一顶中军大帐,四周钉满了长长的巨型鹿角,成为保护大帐,坚固的屏障。 先皇在营帐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营帐外,风雪交加,寒风刮得帐前帷幔“呼呼”作响。 先皇半生戎马,终于来到了皇城之下。 明日将进行最后的决战。 江山易主,指日可待。 “我的家乡哪里会有这种呼啸的寒风?” “将士们随我南征北战,也已经人困马乏了吧。” “明日我军将士就能登上这巍峨的皇城。‘王’旗将插上城头,我将君临天下,功成名就。” 先皇穿上一件朴素的外袍,站起身来。 他点燃了一盏寒灯。 冰冷的灯光,照射在先皇挂在帐前的黄金鱼鳞锁子甲上,金光闪闪。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漫天杀气。 是什么让他无心睡眠? 是对明日攻破皇城的憧憬,还是征战天下最后的疲倦? 是兴奋,还是惋惜? 江山在手,皇权在握,的确让人夜不能寐,这是成功前夕的兴奋。 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多少英雄好汉,为了争夺天下的丰功伟绩,引颈折腰,埋骨黄沙,这也是一种莫名的惆怅和惋惜。 先皇也说不清此刻的复杂心情,他提着寒灯,走出了营帐。 两个守在营帐前面的侍卫想要跟随先皇,被先皇挥手制止。 先皇独自走出大营,四处巡视。 这片连营已经将皇城围困了一月有余,城前大大小小,双方激战了不下十场大战。 先皇知道,皇城内旧天子的守军已经伤亡殆尽。 城头上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卒,毫无战斗力可言。 “旧天子已经派人前来递了降书,愿意明日牵羊衔玉,拱手称臣。” “这座千年皇城,终究会是我君临天下的见证。” “不知道我的将士们,今夜是否和我一样,彻夜难眠?” “不知道军队的战马,是否已经饱餐一顿,养精蓄锐,迎接明日最后的辉煌?” 先皇抓紧了衣袍领口,提着寒灯,欲在寒风中,再往各营巡视一番。 夜已经很深,很静。 一个高大的身影,踱步而至。 守护在先皇大营前的两个侍卫拦住了来人。 “什么人?” “大将沈一先,奉尹伦元帅将令,有要事禀告大王。” 沈一先身披重铠,在先皇的大营外,左右望了几眼,没有看见巡逻的士兵。 两个侍卫收起了兵器,告诉沈一先,先皇已经独自走出了营帐。 沈一先感觉非常失望,立即按照侍卫的指引,往先皇巡视的方向走去。 “我一定要赶在刺客找到先皇前面,将这个消息告诉先皇。” 沈一先刚刚离去不久,两个蒙面刺客,身穿黑色的夜行衣,斗折蛇行,潜到了中军大营之外。 巡逻的队伍刚刚走过先皇的营帐,刺客知道是动手的时间了。 门口两个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倒了下去。 这两个刺客,斜跨长弓,拔出佩刀,挑开营帐帐门,迅速闪身而入。 很快他们就从先皇的营帐中走了出来。 刀已入鞘,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找到先皇的踪迹。 “被窝仍有余温,先皇应该就在不远处。” 沈一先远远望见了提着寒灯的先皇,却不敢上前。 先皇正在和负责夜间守卫的大将雷无极交谈。 沈一先弄不清雷无极是敌是友。 “尹伦元帅的阴谋,就在今夜动手,我知道得太晚了,必须做出选择。” 沈一先只探出了半个脑袋,就被雷无极发现了。 “前方可是沈将军?” 沈一先见无法隐身,只好走上前去。 他一只手已经握着佩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雷无极。 “启禀大王,末将有紧急军情向大王禀报。” 沈一先看了雷无极一眼,停住没有往下说话。 先皇正在询问雷无极各个军营的情况,见沈一先将军身穿重甲前来,示意他但说无妨。 沈一先只好当着雷无极的面,继续说道: “末将无意中得知,尹伦元帅在三日前,将武王迎接来到了营中,并未向大王报告。” “末将觉得事情蹊跷,这几日皇城破城在即,尹伦元帅却暗中调兵遣将,将几路攻城大将都做了替换。” 先皇听到武王来此,只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也许是本王事情繁杂,武王虽然来了这里,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前来拜见本王吧,沈将军不必多疑。” 正说话间,两道寒光向着先皇袭来。 那是两支弓箭,箭头上面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两支毒箭。 雷无极和沈一先都来不及保护先皇,两支箭“嗖”地一声,同时射入了先皇体内。 “有刺客。” 雷无极朝着远处黑暗中,飞身而去,手起刀落,两个黑影倒在地上。 沈一先扶着先皇,大惊失色。 “大王,您受伤了,这可如何是好?” 先皇身上挂着两支箭镞,并不慌张,他示意沈一先不要声张。 雷无极手提两具蒙面刺客的尸体,回到了先皇身边。 先皇将身上的箭矢取下,竟然没有伤到肌肤。 雷无极四下查看了一下,并无其他人在。 先皇依旧提着寒灯,领着雷无极和沈一先,各自带着一具刺客尸体,回到了雷无极的营帐。 雷无极接过先皇手中的箭矢,放在鼻前嗅了几嗅。 “大王,此箭涂有腐尸夺命膏的剧毒,见血封喉,尸体会瞬间腐烂,根本不成人形,是最歹毒的毒药。” “刺客对着大王射出这样的毒箭,是想让大王尸骨无存啊。” “军营中我守护得铁桶一般,普通奸细如何混得进来?一定是有内应。” 雷无极将两具黑衣尸体蒙面扯下,竟然真的是军营中的两个侍卫。 只不过这两人名不见经传,要说和尹伦元帅有关系,却十分牵强。 先皇眉头紧皱,并不说话。 沈一先联想到武王,继续向先皇进言到: “此事说不定就和武王的无故到来,有所关联,大王不可不防。” 先皇一双眼睛,射出摄人心魄的精光,紧紧地盯着大将沈一先。 “沈将军,你是如何知道尹伦将武王接到了军营之中?” “擅自离开镇守之地,其罪当诛,武王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吧。” “如果武王和尹伦元帅合伙,行此险招,一定会做得密不透风才是。” 沈一先见先皇仍是怀疑,立即跪下: “启禀大王,尹伦虽然名为军中元帅,但实际军权仍是掌握在大王的手里。” “他所做的任何命令其实都只能遵照大王的指令行事,末将有好几次,从他那里听到了抱怨之言。” “末将此刻亦不敢隐瞒实情。末将与尹伦元帅是同乡,实际上,他派人去迎接武王的事情,便是由末将操办。” “末将当时不知道此事是否为军中机密,不敢声张。” 沈一先将腰间佩刀解下,双手献上。 “末将罪该万死,听了尹伦的命令,瞒着大王,将武王请来军中已有三日。” “直到今日黄昏,末将从尹伦将军营帐经过时,听到了帐内在密谋安排刺客。” “末将将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细想了一遍,推测出尹伦派出的刺客,是对大王不利。” “今夜末将好歹摆脱了尹伦的眼线,只身前来警示大王,不料真的有刺客前来行刺。” “请大王治罪。” 沈一先说完,双手捧刀,高高举起,将头低了下去。 先皇从沈一先手中接过佩刀,将刀拔出了一半。 “这是把好刀。” “沈将军能够时刻想着本王的安危,也不失忠诚。” “但你所说的情况,均是猜测,还无法证明这两个刺客就是武王和尹伦的安排。” 雷无极站在先皇身旁,拱手说道: “大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为上,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先皇对雷无极说道: “雷将军,今夜你就向尹伦传出本王号令。” “明日拿下皇城,本王要在皇宫论功行赏,设置晚宴,所有到场将军,不得佩戴武器,由雷无极负责监军。” 先皇将沈一先的佩刀还给了他。 “沈将军,你的一家老小,还在西南老家吧,他们前些日子是否还同你寄来了家书?” 沈一先接过佩刀,又立即跪下: “大王放心,我们一家安好,得您照顾,末将粉身碎骨不能报得万一。” 沈一先说完,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先皇将他扶起。 “如此甚好。” “沈将军,你今夜所说,是否属实,也只能靠你自己来证明你的忠心了。” “你记住,本王今晚已经在大营中箭,箭头涂有腐尸夺命膏,只剩下一副化作脓血的铠甲。” “两个刺客在行刺后,被沈将军所杀,这一切的布置都必须做到天衣无缝。” “这些事情,沈将军要第一时间通报尹伦,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变局 沈一先将先皇交待的命令细想了一下,大惑不解: “尹伦手里仍旧握有兵符,大王就不怕尹伦知道了大王遇害,立即拥立武王继位?” 先皇拍了拍沈一先的肩膀,摇着头说道: “他们如果相信本王已经遇刺身亡,一定不会兵行险着,立即拥戴武王。” “否则就是向所有人宣告,本王是被他们刺死的。” “因为这个时候武王应该还留在边关,而不是来到了这里。” “我猜想他们会第一时间占领皇城,先由武王代替本王登基。” “所以,沈将军只要按照本王的计策行事,便能证明武王来此的意图。” “如果真的被本王料中,明日的庆功宴,沈将军可以摔杯为号,铲除谋反之人,本王重重有赏。” 雷无极仍想说什么,却又有所顾虑,没有开口。 先皇看了雷无极一眼。 “时候不早了,雷将军速去协助沈将军,将这件事安排妥当,再回来见我。” 雷无极得令,立即调动巡逻队伍,为沈一先开辟了一条无人蹊径。 沈一先提起两个黑衣人的尸体,按照先皇的布置,避开了所有的眼线,回到了王旗下的大营之中。 先皇将手中寒灯放在雷无极的营中。 “雷将军,你去取一副将士们的盔甲,今夜我要化身为守营侍卫,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明日你照常执行你的任务,直到你再次见到我时,我会向你出示这枚灵罗玉佩。” “那时候你只要听从我的号令就是了。” 先皇打扮成巡逻士卒,离开了雷无极的营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没有人知道他那晚去了何处? 沈一先按照先皇密令,将中军大营死去的一名守卫,剥了穿戴,套上了先皇留在营帐里面的黄金鱼鳞锁子甲。 他用刺客的毒箭扎到这名守卫的尸体上面,那具尸体很快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黄烟。 此烟恶臭无比,不一会儿,尸体就化为了一摊脓血。 沈一先将两名刺客放在营帐外面,摆出逃跑的姿势。 他立即离开现场,去到尹伦元帅的营帐门口。 尹伦还未休息,似乎也在等待什么要事。 “沈将军,你是一个人发现刺客从大王营帐中出来的吗?” 沈一先立即跪下: “末将发现大王营帐内出现两个蒙面刺客,已经将他们击毙,末将进入营中,发现大王中箭身亡。” “此事事关重大,末将不敢声张,第一时间前来禀报元帅大人。” 尹伦面上表情,看不出惊讶。 “你当真是见到大王中箭?他伤势如何?” 沈一先跪着说道: “末将见大王已经没了呼吸,心中害怕,不敢多看。元帅要是不信,可以同末将一同前去查看。” 尹伦不再说话,立即起身,并不要侍卫随同,和沈一先奔向中军大营。 尹伦进入营中,闻到了难闻的气味,近前一看,大王的黄金鱼鳞锁子甲内只剩下了一摊脓血。 尹伦面带喜色: “大王是在发出明日进攻皇城最后的指令后,才遇害的。” “门口的那两个凶手,有可能是皇城里面派出来的奸细,我们只可秘不发丧,以免军心涣散。” “沈将军,好在我已经让你秘密地将武王接来这里,你只要听从我的安排,我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沈一先见尹伦所有的反应均在先皇算计之中,心中好生佩服,但面上不露声色: “末将全听尹帅号令。” 尹伦站起身来,对沈一先说道: “沈将军将这里收拾一下,所有尸体清理干净,明日由武王代替大王坐镇,照常进攻皇城。” “没有人会发现武王和大王的区别,到那时我们就拥立武王登基,仍是以先皇的名义即可。” “明日如果攻破了皇城,我们按照先皇最后的指令,照常去皇城论功行赏。” “只要大事一成,你沈一先将军便立下了大功。” 沈一先再次向尹伦跪下: “大王已死,尹帅的安排天衣无缝,一定能马到功成,佩服佩服。” “末将这就按照您的意思,将这里打扫干净。” 李世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天晚上发生的叛乱之事,还有先前这般变故。” “毕辉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下子我们的很多疑问倒是解开了。” “尹伦拥护前往登基的大王,真实身份却是武王。” “后来带领黑甲武士谋反的武王,才是先皇本人。” “雷无极将军是看见了先皇手里出示的灵罗玉佩,才倒戈相向,带着手下高手,去捉拿尹伦和假大王的。” “这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残酷,如此让人意想不到。” 沈梦心中仍有疑虑: “先皇也太兵行险着了吧?” “他大权在握,如果一开始就已经相信沈一先的所言,干嘛不直接组织士兵将尹伦拿下,然后在营中搜出武王的藏身之处,治他的罪,不就得了?” 植敬堂一边咳嗽,一边喝酒,仿佛手中的酒壶是可以治病的灵丹妙药: “老夫一开始也是有此疑问。” “后来雷无极将军告诉老夫先皇的顾虑,他不想背负手足相残的骂名,一定要等武王和尹伦谋反,证据确凿才好出手。” 沈梦又是一问,让李世心中也是一惊。 “可是先皇如此一来,却害死了忠心耿耿的大将慕容寅,他至始至终还以为守护的是先皇本人?” 李世想到: “沈一先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尹伦和武王安排刺客袭击先皇,后来又冒充先皇登基称帝,他为什么不将真相喊出来,告诉慕容寅?” 植敬堂又喝了一口烈酒,红光满面: “慕容寅将军的死,的确十分可惜,是沈一先下手太过毒辣。” “先皇后来也查出慕容将军和尹伦反叛并无关联,慕容将军其实是忠于自己的。” “先皇令人厚葬了他,并将他的子嗣,破格提拔为将军。” 李世想起母亲神针仙子说过,父亲慕容德便是非常年轻就身为将军,不禁问道: “请问植掌门,知不知道慕容寅将军的子嗣叫做什么名字?” 植敬堂仔细回忆了一下: “慕容寅好像只有一个独子,单名一个‘德’字。先皇提拔他为将军的时候,他远在西南老家,后来便去了西南总兵手下任职。” 李世一拍大腿: “原来慕容寅将军就是我的爷爷啊。” 植敬堂一口酒还没有咽下去,惊讶地望着李世: “李世少侠,何处此言?” 李世向植敬堂掌门行了个礼: “不瞒植掌门,晚辈真名慕容世杰,因为从小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好久都没用这个名字了。” 沈梦听到李世称呼慕容寅为爷爷,心中的那成担心更甚。 “这天底下叫做慕容的也有很多人,不会偏偏那么巧吧。” “师父曾经跟我说过,我的祖上也是一位将军,这慕容家和沈家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有所关联?” “不会的,一定不会那么巧的,我和李世哥哥绝对不会像我相像的那样。” 李世心中却完全没有沈梦的顾虑,他还在回忆母亲说起的往事。 当年神针仙子去西南天机营大牢劫狱,并没有找到慕容德的身影,据说是被京城派人,先行搭救而去。 “难怪我父亲被赦免释放,后来还成为朝廷重臣,去剿杀九幽杀手。他是慕容寅的后代,是先皇对我们慕容家有所愧疚的缘故。” “不知道我父亲现在在哪里?他知不知道母亲在四方山隐居呢?” 植敬堂对慕容寅也十分敬佩,将掌门之位传给李世的决心,更加坚定不移。 “李世少侠,那晚老夫原本同慕容将军也是并肩作战。” “无奈旧恩征招,老夫后来追随雷无极将军离去,这才导致了慕容寅将军寡不敌众。” “这要算起来,老夫也有一定的责任,对你们慕容家心生愧疚。” “李世少侠,你如果要去调查雷家惨案,老夫身上倒有一件宝物可以相赠。” “这件宝物原本也是雷家的东西,留在老夫这里,一直没有人拿走,希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李世和沈梦已经猜到了植敬堂口中的宝物是什么,但都没有说话,只待植敬堂自己开口。 植敬堂将白色棉袄解开,里面果然有一件麻衣布块做的护肩。 “刚才上官鸣的剑气击中老夫肩头,全靠这块护肩的保护,老夫才没有受伤。” 李世和沈梦,同时脱口而出: “七彩玲珑甲。” 植敬堂眼中满是嘉许之意。 “两位少侠好眼光。” “这的确就是江湖上,人人梦寐以求的七彩玲珑甲,只不过这里只是其中一个部位而已。” “雷无极将军晚年,让长子雷成发将七彩玲珑甲分成了五个部位,分别交给他手下的四员大将保管。” “老夫只知道百里求贤身上有先皇密令,无心保管这块宝甲,有一个部位被雷成发交给了毕辉泰。” “不知道毕辉泰愿不愿意将他保管的部位,也拿出来协助少侠破案?” 沈梦笑着对植敬堂说: “植掌门多虑了。毕辉泰一直在武当山上吟诗作对,晚辈答上了他的对联,他也将保管的宝甲交给了我们。” 李世进一步说道: “七彩玲珑甲,我们这里已经得到了四个部位,三个在晚辈这里,有一个护胸,在雷家公子雷有同身上。” “只剩下一个护腰,晚辈还没有寻到。” “之前保管这个部位的莫家后代已经惨死,晚辈怀疑是落入了九幽杀手集团的手里。” 李世停顿了一下,继续向植敬堂追问道: “晚辈来到这里,基本上了解了那晚皇城叛变的事情真相,现在仍有一事不明,还要向植掌门请教。” 第二百二十章 拔局 点苍山上,刮起了大风。 植敬堂将李世和沈梦留在了自己的房内,秉烛详谈。 李世接着问道: “雷无极将军带着你们四员大将,往皇宫后面去追尹伦和假冒的先皇,你们是如何取得二人人头的?” 植敬堂说道: “雷将军让我们兵分三路,百里求贤和莫戴天往后院西宫追击,我和燕备河往后院东宫追击,他自己孤身往后宫而去。” “我们在东宫没有发现尹伦他们的踪迹,远远听到打斗之声,赶过去时,就见到雷将军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后来百里求贤与莫戴天也赶了过来,我们一起回去了正堂大殿。” 李世继续追问道: “那么当时你们已经确定了两颗人头是尹伦和武王的吗?” 植敬堂点头道: “那两颗人头虽然血肉模糊,但从发型上,依稀可以辨认得出是尹伦与武王的模样。” “后来先皇派人找到了尹伦与武王的尸身,这两具无头尸身,很显然是和雷无极将军经过了一番大战,全身伤痕累累。” “先皇以谋反罪论处,将两人埋葬在皇城外的秃鹫岭上,不许别人祭拜。” “紧接着雷将军按照先皇旨意,在军营中进行了一番大清洗,受牵连的将军和士卒不下千人,可以说是一场浩劫。” 沈梦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 “难怪毕辉泰自断一臂,以求自保。他是尹伦的帐前侍卫,他要不这么做,一定也会在清理名单里面。” “可是雷无极将军为什么要收养尹伦的孩子,将他改名为雷成有?他当真不怕这个孩子长大了报复?” “事实上,雷成有就是尹九幽,他是九幽冥王,成立了九幽组织,雷家也的确惨遭灭门之灾。” 植敬堂说道: “雷将军收养尹伦孩子的事情,我和百里四人,也是在雷将军退隐之后才知道的。” “当时我和百里全力反对,但雷将军似乎答应了尹伦,一言九鼎,坚持要将雷成有养大成人。” 李世问道: “雷无极将军收养雷成有时,他有多大了?” 植敬堂回答道: “雷成有比雷成发小三岁。雷将军收养他时,他不过十二岁的年纪。” 李世若有所思道。 “十二岁,已经不小了。” “他完全知道父亲是被先皇和雷无极将军所害,这一点想必雷无极将军也是清楚的。” “但雷无极将军仍旧收养了这个孩子,以致于到后来九幽组织的猖獗,雷家堡的覆灭,这恐怕是雷无极将军所意想不到的。” 沈梦也在不断点头: “如果先皇已经将尹伦和武王余党铲除干净,那么为什么毕辉泰会说,在雷无极将军带队进去的伏羲墓中,会有证据证明尹伦没有谋反呢?”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啊?” 植敬堂听到沈梦的言语,脸色微变,似乎很不高兴: “老夫早就说毕辉泰这个人心怀叵测。” “尽管他的机关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但老夫仍是认为雷将军不该用他。” “当年我们追随雷将军进入伏羲墓中,是为了化解先皇家族身上的远古诅咒。” 植敬堂摇了摇头: “先皇和胞弟武王手足相残的报应,接踵而来。” “先皇从此一病不起,应了骨肉劫数,” “宫内所有太医对先皇的病都一筹莫展。先皇自己知道家族身上有这个诅咒,便让我们去寻找伏羲之墓。” “雷将军奉命而行,花了三年时间才找到伏羲之墓。” “实际上当年我们进去墓中,做的事情是便是移棺。” “先皇说只有将武王的棺材移到伏羲墓中,便能借助强大的封印力量,化解他身上的诅咒劫难。” “我们将之前埋葬的武王棺材起出,带到了伏羲墓中封印,整支军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凶险。” “毕辉泰为什么会说进入伏羲墓中,能够找到尹伦没有谋反的证据呢?” “难道他知道武王的棺材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难不成他想诱人再次进入墓中,打开这个封印?” 李世问道: “我听好几个前辈都说到,你们进入伏羲墓凶险万分。墓中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的存在一股非常恐怖的力量?” 植敬堂喝完了沈梦给他带的哪壶烈酒,意犹未尽。 他将酒壶放下,走进内堂,从里面端出来一个三尺长的木箱。 植敬堂将木箱打开,一股古老的气味,扑面而来。 木箱中放置着一把带鞘古剑。 鞘是乌黑的,没有一丝光泽。 仿佛从远古时代以来,这把宝剑就藏身鞘内,从未见过阳光。 植敬堂拿出这把宝剑,对李世说道: “两位少侠请看,这把宝剑叫做修罗剑,是我们从伏羲墓中寻获的五宝之一,雷无极将军受先皇恩赐,将这把宝剑赏给了我。” 植敬堂将宝剑交到李世手中: “李世少侠,你仔细看看这把宝剑,它一直在这柄乌黑的剑鞘之内,老夫从来未曾拔出来过。” “据说这把‘修罗剑’也是被封印在伏羲墓中的,没有人能够将宝剑拔出。” “我们不知道伏羲墓中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封印作用?想必是上古时代留下来的神秘力量” “先皇一早就知道,只要将武王的棺材放进伏羲墓中,他身上的疾病便会不治而愈。” “这把宝剑在这里虽然拔不出来,但一直有一件怪事发生。” “我们点苍的镇山宝剑,是我大师兄背后的那把‘龙霞’,早上在演武场,你已经见到了。” 沈梦好奇,听了植敬堂这么一说,也往前凑了过去,仔细观察乌黑的修罗剑。 植敬堂继续说道: “大师兄身背‘龙霞’宝剑,自从老夫将这把‘修罗剑’带回了点苍,他就不敢再进入老夫的房间了。” “原因是大师兄只要一靠近这把修罗剑,他身上的龙霞宝剑便会发出剧烈的振动,似乎冥冥中有一种感应存在。” “‘龙霞’宝剑的振动,连大师兄都几乎拿捏不稳,不知道这两把宝剑哪里来的灵性?” “李世少侠刚才问道,伏羲墓中到底有什么恐怖的力量,这把修罗宝剑便是一个证明。” “因为它实在是匪夷所思,无法用寻常的道理做出解释。” 李世接过植敬堂手中的修罗宝剑,也用力往外尝试着拔了一下,宝剑果然纹丝不动。 “也许我们都不是这把宝剑的有缘人吧。” 李世说完将宝剑还给了植敬堂。 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李世将手松开,将修罗宝剑放在植敬堂的手中,想要将手拿开时,宝剑居然发出了一声龙吟。 整个乌黑的剑鞘在李世手中开始抖动起来。 植敬堂不敢用手去接,突然发现宝剑粘着李世的手掌并不掉落。 李世就算将手掌完全打开,这把宝剑也是和他的肉掌,紧紧相连。 李世感觉到宝剑“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把宝剑有生命吗?” 他将手掌反过来,发现自己整个左手掌心,一片血红。 李世的左手臂,也冒出了好几道红色的血管印记。 这把宝剑似乎在吸食李世的鲜血。 植敬堂大惊道: “我们点苍好多人都拿过这把宝剑,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难道李世少侠体内血液有异?” 沈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 “渡劫血花?” “李世哥哥体内吸收了一朵奇花,名字叫做渡劫血花,难道这把宝剑感应到了这朵奇花的力量?” 李世知道自己体内的鲜血,被这把修罗宝剑贪婪地吸食着,但自己却并没有失血后眩晕的感觉。 宝剑和李世体内,形成了一个血液循环整体。 李世体内鲜血流过宝剑,又重新流回了他的体内。 乌黑的剑鞘很快发生了变化,慢慢有了光泽。 光泽是红色的,红得非常鲜艳,就好像李世运功时发出的红色光球。 李世似乎听到了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 “主人,我要出来,快将我拔出来吧。” 植敬堂听到沈梦喊出“渡劫血花”四字,更是惊讶万分。 “什么?李世少侠体内竟然有‘渡劫血花’?” “这,这,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巧事?” “相传远古时期,一位先人渡劫飞升,种下了渡劫血花,这位先人就是修罗啊。” “渡劫血花极为难寻,五年才开花,只一天便会凋谢,李世少侠体内竟然有这朵奇花,难道少侠正是这把宝剑的有缘之人?” 植敬堂眼中闪烁着兴奋,他对着李世喊道: “这把宝剑沉睡了千年,是该出来见见天日了。” “李世少侠,你的血液已经和这把宝剑融为一体了,你快试试,能否将宝剑拔出来?” 李世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握着剑柄,约微用力,只轻轻一拔。 一把闪着精光的宝剑,“嘡啷”一声,从发着红光的剑鞘中拔了出来。 剑气逼人。 植敬堂和沈梦睁不开双眼,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这把沉睡千年的修罗剑,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李世将宝剑拿在手中,宝剑的光辉逐渐消失,只剩下沉沉的剑身。 李世舞动了一下宝剑,宝剑上立即寒光四射。 李世稍一用力,剑尖便发出一道剑气,将植敬堂屋内一张木椅劈为两半。 “这真是一把宝剑。” “我若不动,宝剑黯然无光,蓄势待发。我若舞动,宝剑光芒万丈,剑气纵横。” “这把宝剑若是在战场上使将开来,斩将杀敌岂不是切菜砍瓜一般容易?” 第二百二十一章 馆局 屋内那张椅子为上等实木所制,被剑气击中,一分为二,裂口非常平整。 植敬堂半生戎马,也未曾见过如此霸道的剑气。 “李世少侠,既然你才是这把修罗宝剑真正的主人,我就将宝剑也一并赠送给你吧。” 李世对手中宝剑爱不释手,连声称谢。 他之前与敌人搏斗之时,运用醉步神拳的功夫,从未使用兵器。 他今日得此神兵利刃,战斗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此番,李世和沈梦来到点苍,不仅问清了想要知道的事情,还得到了七彩玲珑甲的护肩和诸多宝物,获益匪浅。 两人因为京城之约在即,只在苍山小住了半日,便向植敬堂掌门告辞。 临走时,植敬堂已经将李世当做了点苍掌门的最佳接班人,给了李世一支令箭。 “这是我们点苍派的传令飞云令箭。江湖中有不少我们点苍弟子,见此令箭如见掌门,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世大喜,再次向植敬堂拜谢。 李世之前约了慕容缘、雷有同、秦林和余震白,三个月后同去京城会合,算起来时日已经将至。 所有准备都已就绪,李世和沈梦不再迟疑,马不停蹄往京城赶去。 惊涛堂位于京城南郊,原是前朝的一所庙宇,僧人走散后,无人居住。 诸葛惊涛看中了这个所在,叫人重新整修,设立为惊涛堂总部,成了京城最神秘的地方。 但凡有重大的案件,朝廷都会交到惊涛堂的手里,由堂内捕快前去查案。 捉拿到的朝廷重犯,也会押到这里受审,据说里面有戒备最为森严的监狱大牢。 惊涛堂围墙前面有一个集市,一些商贩在那里摆摊。 惊涛堂里面的人,也会出来逛逛集市,购买补给或打一顿牙祭。 尤其是集市十字路口边上的一家酒馆,更是惊涛堂捕快们,长期的聚集之地。 酒馆的名字十分奇怪,叫做“铁盾酒家”,白底红字,被一根长长的竹竿挑着,挂在门口。 酒馆没有木门,扯了两面红布遮挡入口。 布块中间,各自写着一个“酒”字,十分显眼。 这家酒馆的掌柜,原也是一名从惊涛堂退役的捕快。 他的退役倒不是因为年纪太大,而是身体受了重伤。 他在一场战斗中失去了双腿,如今只能坐在一架木制的轮椅上面移动。 他的名字没有人记得住了,只知道他在惊涛堂当年的外号叫做“盾牌”。 因为当年他的成名武器,便是一面铁制盾牌。 在他的使用下,盾牌不仅仅是作战时保护自己的护具,依旧能够有效地杀伤敌人。 那次的战斗,惊涛堂中了埋伏,伤亡惨重,场面实在是过于惨烈,以至于他的盾牌只能保护脑袋安然无恙,下半身的双腿无法保全。 但他的铁盾牌,却救了不少同行,居然还能反败为胜,将袭击他们的敌人尽数全歼,一战成名。 经过那场战役,“盾牌”光荣退役。 惊涛堂里面的人心存感激,集体凑足了银子,给盾牌找了一个老婆,还为他开了这家酒馆。 来往的客人有的是“盾牌”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对这里的酒水也不挑剔,银子给得十足,“盾牌”的退役生活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久而久之这家酒馆便成了惊涛堂另一个非官方的聚会场所,外人反而来得不多。 因为惊涛堂和这家酒馆熟悉的缘故,这里面还会出售一些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由“盾牌”请的一个特殊伙计兜售。 这个伙计既是伙计,又是盾牌的老婆。 她名叫“豆芽”,却长得五大三粗,整天系着一块红色的围裙,逢人便笑,露出她的两排大牙。 “豆芽”刚刚出嫁那年,身材还算匀称,这些年生活好了,腰围越来越大。 在“豆芽”那里,只要你有银子,只要你想买,无论什么东西,她都有办法给你弄来。 有些东西,就算在黑市上也很难找到,而且会被官府追查,在这里交易,反而没有人管。 这一日,午后不久。 两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人,到了这里。 他们就是李世和沈梦。 他们来京城第一站的调查目标,便是惊涛堂。 安世民带着惊涛堂和长胜帮的人伏击害死了燕公子,使得两人对京城的惊涛堂愈加怀疑。 他们来到这里,第一时间便被这“铁盾酒家”的招牌所吸引。 毕竟两人连日赶路,也有些饥渴,正好进去补充一下体力。 “梦儿,我几个月前让快剑秦林回到惊涛堂总部,调查一桩大漠案件的卷宗,不知道他有无头绪了。” “我看这家酒馆离惊涛堂门口不远,倒是别致。” “我在门口留下记号,如果快剑秦林能够发现,他一定也会来这里找我。” 由于并没有到开饭的时间,李世和沈梦进入这家酒馆之中,客人还并不多。 两人都易了容。 李世依旧一身短打青衣,打扮成一个保镖,显得十分干练,背着行李在前面开路。 沈梦还是那个风度翩翩,黄衫飘飘的司马公子。 两人见酒馆内只有一桌客人在饮酒聊天,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饮酒的客人只有三人,说话并不大声,不少空酒坛子堆在地上,显然是从午时喝到现在,全部都醉态酣然。 李世将“修罗剑”用一张青色软布包裹着,放在一旁,四下张望。 掌柜“盾牌”不在店里。 肥胖的掌柜夫人“豆芽”,将头靠在椅子边缘,正在掌柜台内打着瞌睡。 另一个打杂的小厮,以为进来的都是惊涛堂的达官贵人,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上前接待李世和沈梦。 “两位大爷,喝酒还是饮茶?是否要点几个小菜?” 沈梦坐下,带着笑意对李世说道: “好酒没有同李世哥哥对饮了。你是否还记得在少室山下的那晚?我居然喝醉了。” 李世摸了摸额头: “司马公子的豪爽,在下已经领教过了,难道今日公子还想再浮三大碗?” 沈梦也学着李世摸了摸额头。 “谁怕谁啊,总之这一次我是不会喝多了。” 她转身对那小厮说道: “店小二,你们的好酒先来一坛,切二斤卤牛肉,拿两个大碗来。” 李世和沈梦连日赶路辛苦,现在到了惊涛堂门口等待快剑秦林,倒觉得十分放松。 二人就着牛肉,各自干了一碗老酒。 正在这时,门口帘子被人挑起,进来两个黑衣人,真是冤家路窄。 这两个黑衣人就是方家镇偷看沈梦洗澡的两人,原先一直跟着县令无常。 在四方山上,他们因为栾少的戏耍,让县令无常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带队进攻清风观,导致县令无常受了重伤。 县令无常迁怒于他们,让他们限期追拿栾少。 两人无奈之下,一路打听,也来到了京城之中。 沈梦见了这两个黑衣人,朝李世努了一下嘴。 李世也认出了两人,但示意沈梦先不要声张。 这两个黑衣人进来酒馆,并不认识易了容的李世和沈梦,只当两个外地人闲来无事,正在饮酒。 他们径直走到柜台前面,拍打着桌子,惊醒了午休的掌柜夫人“豆芽”。 “听说你们这里什么东西都有得买?” “豆芽”最讨厌做着美梦时被别人吵醒,睁眼见了两个黑衣人,憋着一肚子火气。 “两位官人,看着面生啊,你们是惊涛堂的人?” 两个黑衣人避重就轻,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就问你这里是否什么都可以买?” “豆芽”露出了她招牌式的笑容,两排突出的白牙,却令人生畏。 “不知道两位官人是看中了什么货色?你们来到这里,一定知道这里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两个黑衣人往店内两桌客人瞟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关注他们,压低声音道: “我们要买些药效霸道的迷药,和一些带毒的暗器。” 另一个黑衣人补充道: “暗器不要见血封喉的,也是只要将人迷倒就行。” 原来两人一路上寻不见栾少,不敢回去找县令无常复命,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却发现了一条九幽密令。 密令上面所示,冥王召集九幽好手,进京参加杀手排名的选拔比武大会,地点就在红澜雅筑。 只有手持九幽追魂令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那里,这两个黑衣人身上正好一人一个。 两人找不到栾少,却推想栾少也一定会接到这条密令,也一定会回到京城。 “我们只要悄悄去到红澜雅筑,说不定栾少就在里面,到时候我们可以用计将他擒住,这样就能向县令无常大人交差了。” 两人心想,栾少是司徒玺的儿子,这件事必须做得不露痕迹。 黑衣人盘算栾少功夫厉害,真要明刀明枪的打斗,恐怕没有十足的胜算。 他们打听到这家酒馆有这些违禁的东西售卖,便第一时间来这里询问。 掌柜夫人“豆芽”听了,笑得更加愉快。 “这些东西,整个京城,也就我这里有,而且物美价廉,款式繁多,二位可以好好挑选合适的货品。” 第二百二十二章 买局 掌柜夫人“豆芽”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 “二位官人请随我进来。” “豆芽”扭着她的粗腰,依旧穿着平时那件红色围裙,掀开了酒馆后院的门帘,示意两个黑衣人跟她进去。 “豆芽”当年肯嫁给惊涛堂身负重伤的“盾牌”,并不是为了银子。 她也是为了报恩。 当时的“豆芽”除了嘴大,牙大之外,身材还算可以,追求她的人已是不少。 “豆芽”选择嫁给“盾牌”最重要的原因是,“盾牌”的最后一战,救了她的亲哥。 她并不嫌弃失去双腿的“盾牌”,只象征性地收了他的彩礼,便嫁了过去。 按照常理,失去双腿的男人,通常会在某一方面变得不行。 因为这个原因,在“盾牌”退役的时候,他的同僚才会集体出钱,给他找一个老婆。 这些惊涛堂的人,的确是处于好心,这对“盾牌”的付出,是一种弥补。 但他们也担心,就算是出了钱,也没有好姑娘愿意出嫁。 毕竟婚姻不是一种买卖。 “豆芽”主动找了上门。 她的举动让很多人都很感动。 知恩图报,原本天经地义,但“豆芽”搭上了作为女人的幸福,这也算是一种义举。 “盾牌”娶了“豆芽”,过得非常幸福。 没有人去打听,“盾牌”在那方面到底怎样?只知道“豆芽”从未有过抱怨。 从那以后,惊涛堂里面很多人也成为了“豆芽”的朋友。 “豆芽”对谁都笑,对谁都好,似乎黑白两道都是她的朋友。 基本上“盾牌”开的这家酒馆也主要靠“豆芽”来掌管。 “豆芽”卖的这些私货,江湖上的朋友心知肚明,也听之任之。 很多人说,实际上这些违禁的东西,来源还出自惊涛堂内部的仓库之中。 捕快们办案,经常会查获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与其上交销毁,还不如拿到“豆芽”这里来销赃。 大家还说,其实“铁盾酒家”的掌柜夫人“豆芽”,自己本身就有非凡的本事。 她的本事不仅仅是会武功。 虽然“豆芽”在拳脚上面的劲道,远比寻常女子要大,但她做生意的头脑更是异常灵活。 卖这些违禁物品的生意,如果没有灵活的头脑,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利地经营下去。 毕竟黑白两道,走的道路不同,有的人希望你卖,也有的人不希望你卖,得罪了哪一方,都是祸不是福。 “豆芽”挑开屋内后院的门帘,“咯咯”一笑,自己先走了进去。 两个黑衣人对望一眼,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酒馆内原先的那三个客人,都醉倒趴在桌上,店小二上去收拾残羹剩菜。 李世和沈梦表面上并没有去关注两个黑衣人,但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尽收眼底。 “豆芽”进到后院一间杂物房,拿出一个大箱子,捧在怀里。 “两位官人,过来看看吧。” 她从箱子里面拿出来一个黄纸包着的药粉。 “这一包便是江湖上常见的蒙汗药,无色无味,只要下在酒中,就是一头老虎也起不来身,起码昏睡一天。” 两个黑衣人听到卖的只是蒙汗药,好像还不满意,摇了摇头: “功效是这个功效,但蒙汗药,也太普通了,有没有更加好用的东西?” “豆芽”微微一笑。 她又从箱子里面拿上来三支高香,一支红色,一支黄色,一支黑色: “别急,我这里面还有。” “这三支香,红色的叫做春情香,点燃给女子闻了,会自动投怀送抱,绝对让你为所欲为,欲仙欲死。” “黄色的这支叫做麻醉香,点燃无论谁闻到了,全身都动弹不得,还不是手到擒来。” “黑色的这支叫做迷魂香,点燃给人闻了,那人只听你的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知道两位官人来我这里找迷药买,是为了对付男人还是女人?” “我这里还有一种闻味即睡的瞌睡粉,见色即晕的迷糊散,颠龙倒凤的离魂剂,每种药物针对不同的对象,都有不同效果,包您满意。” “这些迷药,市面上可不好找,我这里存货也不多,卖完不再进货,两位投缘,不妨多买点去。” 两个黑衣人面露喜色,啧啧称奇: “你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功能奇特的药品,这要迷倒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们两人探着脑袋想看看“豆芽”手中的那个大箱子里面,到底还有些什么? “豆芽”却用她的红围裙,将箱子盖上。 “我说了这么多,两位到底想好了没有?选哪样迷药啊?我这里卖的也不贵,每一种只供使用一次的量,只要二十两银子。” 两个黑衣人同时惊叹一声: “乖乖,使用一次迷药就要二十两银子,还说卖的不贵?” “豆芽”立即收起了笑容,将大箱子放到身后。 “一分钱一分货啊,小女子要弄到这些东西,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而且我这里之所以这么有名气,能够吸引像二位官人这样的顾客前来选货,一定是我这里兜售出去的东西好用才行。” “否则这些东西没有效果,那些个买家还不来砸了我的招牌不是?” 两个黑衣人听了,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们买迷药要对付的可是武功高强的男人,你这些迷药对付普通人可能效果不错,但要对付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恐怕效果大打折扣吧?” “豆芽”见两个黑衣人是要拿去对付武林高手,知道他们定是不怀好意,又是微微一笑: “我还以为两位是看上了哪家的妙龄女子,用迷药助你们一臂之力,没想到二位却是要对付会武功的人。” “普通迷药可能不行,但我这里的出品,还有很多比迷药厉害的东西,绝对能如你们二人所愿。” “只不过我这里的东西都不讲价,二位要是有足够的银子,我就将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给二位瞧瞧。” 两个黑衣人听说还有更加厉害的东西,心中更是好奇: “银子保证充足,只要你的东西好就行。” 其中一个黑衣人还怕“豆芽”不相信,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面额足足有五百两。 “豆芽”又露出了她上下两排白牙,“哈哈”大笑。 “只要官人有钱,我这里就有好货。” 她转身又从那个箱子里面摸出来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是奇痒粉,隐身丸、招鬼符、定身咒、慑魂蟠,无论哪一种,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会着了道。” “配合之前的迷药使用,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二位的五指山了。” 两个黑衣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神奇的害人之物,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也罢,我们就相信老板娘一回,你所介绍的东西,全部给我来一样,打包包好,一共多少银子?” “豆芽”笑面如花,心花怒放。 “不急,不急。” “二位不是还要选购暗器?也是要带有迷药功能的?” “我这里也有不同的款式,看哪款用的称手?” “不如等二位选好了,一起打包,一起结账?” 一炷香的功夫。 两个黑衣人足足花了三百两银子,才从酒馆后院出来。 他们出来时,两人身上各自多了一个青色布搭。 李世和沈梦知道,这两人一定买了不少迷药和暗器。 掌柜夫人“豆芽”跟在两个黑衣人身后,也回到了酒馆屋内。 她脸上带着笑容,重新坐到掌柜台前,打起了算盘,显然对刚才那笔交易,非常满意。 两个黑衣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铁盾酒家”,往城郊走去。 李世对沈梦道: “梦儿守在这里,等快剑秦林。我去跟着这两人,看他们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坏水?” 天气炎热,烈日当空, 这两个黑衣人走到一片林前,找了一片树荫纳凉。 一个黑衣人用手掌当做扇子,不停扇风。 “要是我们花大价钱买的这些东西,真的如那酒馆肥婆娘口中所说,如此管用的话,你我真的是谁都不用怕了。” 另一个黑衣人用袖子擦着脸上汗水: “我们这些东西一定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才能奏效。” “此番我们去到那里,只要见到栾少,无论哪一种迷药,都能让他着了我们的道。” 用手掌扇风的黑衣人,随声附和道: “没错,司徒栾让我们在无常大人面前丢了脸面,还差点性命不保,此番一定不能放过他。” 另一个人说道: “密令上说,我们九幽此次比武选拔,是要重新对前十位的杀手,进行排名。” “只要能够排进前十,每年都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这一辈子也值了。” 手掌扇风的黑衣人补充道: “何止荣华富贵啊,冥王的密令上不是清清楚楚地写着,此次比武能够夺魁之人,还有一件刀枪不入的宝贝奖赏。” “这才是我们这些刀口上添血的人,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另一个黑衣人也不断点头: “你说得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穿在身上刀枪不入?” “我们先去了解一下比武的规则,如果能够给我们用上刚刚买来的什么隐身丸、招鬼符、定身咒,说不定我们也能夺得头名,哈哈。” 这两个黑衣人,在树下交谈片刻,休息妥当,又继续往前赶路。 树后面闪出一个青衣人,正是李世。 “这两个人刚才说的,九幽在组织一场比武大会?” “最高奖励好像是我们所欠缺的七彩玲珑甲最后一个部位,护腰?” “我身上正好有燕公子给我的九幽追魂令,不妨跟着这两个人,一起去看看。” 第二百二十三章 筑局 京城红澜雅筑,这几日连续有很多江湖中人进了里面。 外围却听不见一丝人声鼎沸的声音。 红澜雅筑仍是如往常一般寂静,进去的人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今日是红澜雅筑闭门谢客的日子。 守门的残疾老人和蓝衣道士,全都不见了。 院门被几个巨大的铁栅栏封住,前面挂着一幅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谢绝访客”。 两个黑衣人来到这里时,太阳快要落山,红澜雅筑笼罩在一片霞光之下。 这两个黑衣人似乎对红澜雅筑的环境非常熟悉,他们转过建于水乡沼泽之上的曲折回廊,拐了几个弯,便到了这个红澜雅筑后院大院门前。 他们对门口竖着的“谢绝访客”四字,熟视无睹。 两人翻身越过围栏,跨过院门,进到院中,被门口的两个玄衣守卫拦住。 “出示令牌,否则不得入内。” 这两人也不答话,各从怀中摸出一枚信物,交给守卫查验。 拦住他们的玄衣守卫接过信物,仔细端详了一番,便还给了两人,放了他们进去。 “二位怎么来得这么晚?再过了半个时辰,这里就不让任何人进来了。” 两个黑衣人进去后,又转过几个弯,很快不见了踪影。 李世悄悄跟在两人后面观察,稍微等了一小会儿,然后也学着两人的样子,翻过围栏,进了院子。 他将燕公子临终前交给他的九幽追魂令拿在手中,朝那两个玄衣守卫扬了一下手。 两个守卫看清李世手中拿的也是九幽追魂令,便摆出一副抱怨的嘴脸。 “居然还有人来。” “你恐怕是最后一个到来的人了,快些进去吧,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两个玄衣守卫说完,将大院乌黑的木门关上,插上门栓,当真是闭门谢客。 李世最后一个进来院中,不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地按照两个守卫指引的方向走了进去。 他一路上并没有发现别的人影,但到达一处空旷的地方时,才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场中。 这些人各自带着不同的兵器,身穿奇装异服,有和尚,有道士,有书生,也有女子。 李世跟踪的两个黑衣人却不见人影。 这块空旷地方,就如将军的点将场一样,别说这些人群,就算再进来一支军队也是绰绰有余。 夜色袭来。 李世站在场中,向远处眺望,才发现这个红澜雅筑的后院,真是规模宏大,别有洞天。 空旷场地的正前方,是一个装饰华丽的二层楼台,四周已经燃起了火把,夜空下显得格外耀眼。 楼台下面有十几阶玉石雕砌的台阶,可以一直上到二楼。 台阶前有一排火盆,前面站着十几个身穿玄衣,腰带佩刀的卫士,将人群隔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人才可以上去楼台? 台阶上到一半的中段,还有一处宽阔的平台,四四方方,周围已经插满了火把,是一处比武的好场所。 楼台第二层,两侧围墙,和正前方的几根大柱一样,呈现出古老的墨绿色,雕龙绣凤,好不雅致。, 楼台顶部是枣红色,飞檐如齿牙排列,像一张张飞啄的鸟嘴,向高处啼鸣。 楼台二层门前,正对人群的几个大门全部大开,灯火通明,一张大鼓,立在台前一侧。 一个半身裸露的彪形大汉,孔武有力,站在大鼓前方。 他手里拿着两个巨大的鼓槌,随时准备击鼓传令。 二楼敞开的门前正中,摆了三张虎皮大椅,虎虎生威。 虎皮大椅往下一节台阶,左边放了两张太师椅,右边放了三张太师椅。 显然一场盛会即将开始。 李世心道: “没想到这里居然是九幽杀手的聚集之地,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出,此处后院如此之大。” “好在我无意中得知了九幽的这场集会。” “这八张椅子应该是九幽几个首脑的座位,我得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坐在上面?” 三通鼓毕。 李世看见从二楼楼台里面走出七人,他认得其中五人。 这几个人,分别走到各自对应椅子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正中间的虎皮大椅前,走来一人。 他毫不推辞,直接坐下,竟然是长胜帮主宁楚成。 宁楚成穿着他招牌式半黄色的布衣,腰中插着他独有的旱烟杆,半眯双眼,显得十分惬意。 谁都没有想到,长胜帮主宁楚成居然坐在正中虎皮椅上,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没想到长胜主宁楚成也是我们九幽的人。” “冥王麾下,高手如云,真是高深莫测啊。” 李世也暗暗心惊。 “宁楚成坐了中间位置,看来这场比武大会,冥王还没亲自前来。” “在少室山上,我原以为长胜帮和其他几个帮派一起,是去围剿九幽杀手的,没想到我们所见到的都只是假象而已。” “长胜帮主坐在正中位置,他显然已经是九幽里面位高权重之人,和九幽已经同流合污了。” “难怪点苍白毅在赤霞山庄会被宁楚成偷袭,就是九幽下的毒手。” 宁楚成的两旁,另外两张虎皮大椅上,分别坐了判官安世明和县令无常。 判官安世明足蹬五福捧寿靴。 县令无常手持血色骨笛。 这两人神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各自带着一股冷笑,让人捉摸不透。 三张虎皮大椅的左边有两张太师椅。 其中一张上首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蒙面大汉,全身笼罩在一件大红披风之下,根本看不清是谁? 另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肉球一般的胖子,正是九幽十大杀手中的剑如蛇古万。 剑如蛇古万坐下后,一直翻来覆去地欣赏自己的手掌,仿佛其他一切都不是很重要,并没有看见他的蛇形双剑。 虎皮大椅右边三张太师椅上,一个红裙美妇坐了上首,美目顾盼,婀娜多姿,李世却并不认识。 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手脚残疾的老人,握着一根龙头拐杖,正是杀手司徒玺。 右边下首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蓝衫道士,正是司徒栾,满面春风,洋洋得意。 在这几张椅子上坐着的人,将场下人群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对台阶平台的宽阔空地,更是一目了然。 李世心道: “台上的几个人,我只有这个蒙面汉子和这个女子没有见过。” “既然今晚是九幽杀手集会,想必他们都是九幽十大杀中的厉害人物。” “三张虎皮大椅上,应该坐的是九幽的地藏、判官和无常。” “下面五张太师椅上,坐着的就是九幽剩下的十大杀手了。” “这个蒙面汉子坐在剑如蛇的上首,排名应该还在其之上。 “九幽杀手中,排在第一的鬼折头,我还不知道是谁,隐藏得最深,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是他。” “此人来到这里还蒙着脸面,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也许是我认识的人?” “那个女子身穿红裙,应该是九幽十大杀手中排名第五的红裙艳刀,今日倒让我见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算起来她还是我的小姨,和我的母亲神针仙子,长得也有几分神似。” 李世见到坐在下首的蓝衫道士,心中生疑。 “我今日在这里终于见到消失了很久的栾少,他还是清风观的打扮。” “他居然也和这些成名已久的十大杀手坐在一起,又是什么缘故?” 李世将手中包裹着青布的“修罗剑”插在背上,静观其变。 李世周围站着的人,穿着各异,互相并不交流,分不清身份,不知道是否也易了容。 作为一个杀手,谁都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更何况,他们来到这里,是要争夺杀手榜前十的排名,谁也不想暴露实力。 李世因为带着沈梦给他做的面具,非常精巧,别人也以为只是九幽里面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站在场下,没有人过多注意到他。 又是三通鼓响。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判官安世明起身,走到台前,扫视四周,用雄浑的内力说话: “老夫为九幽判官,很多人都认识老夫吧。” “各位都是接到了冥王密令,手持九幽追魂令牌,来此聚合的英雄好汉,想毕已经了解了我们此次比武大会的目的。” 他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让台下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九幽十大杀手,重新排名,目前还有五个位置,虚席以待。” “现在坐在台上的五位,正是九幽杀手榜上的前五名。” “各位谁都可以上来争夺剩下的五个排名,也可以直接挑战台上的人。” “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最后获胜,便都有资格成为九幽新的十大杀手。” “冥王给的俸禄,非常丰厚。” “此次比武的规则是,一对一较量,没有限制,只要能让对手认输,就算获胜。” 判官安世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各位如果上来比武,请自己把握好输赢尺度,若是感觉取胜无望,那就趁早认输吧。” “否则刀剑无眼,丢了性命,就不合算了。” 李世心道: “这算哪门子比武规矩?根本就毫无章法可言。” “比武只要追求取胜,可以不择手段,而且还可以性命相搏。” “看起来今晚,在这里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不知道梦儿在‘铁盾酒家’怎样了?她是否见到了快剑秦林?” 第二百二十四章 堂局 惊涛堂内戒备森严。 这里原先是一个寺庙,后来在四周建了高大的围墙,自成一体。 堂内设有“福、禄、寿、喜、安、康”六堂,各处要位,各司其职。 其中喜堂是捕快们用餐的地方,安堂是他们休息睡觉的地方,康堂却是关押罪犯的地方。 存放各个案件记录的资料卷宗,放在福堂之中。 “福堂卷宗阁”位于堂内中心回廊尽头,只有一个入口。 入口处,两扇铁门紧闭,除了诸葛惊涛和专门掌管卷宗的机要司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掌管“福堂卷宗阁”的机要司是个女子,她就是让惊涛堂捕快们都避而远之的毒砂薛少儿。 薛少儿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丽女子,但她一生与毒砂为伍,模样和性格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在堂内一直用一块红纱巾,将脸面包裹起来,已经没有人记得她的本来面目。 她的易容术也十分厉害,可以化装成让人意想不到的许多角色。 罗目古镇上,埋伏在茶铺中,偷袭李世和沈梦的少妇便是由她所扮。 薛少儿性格古怪,轻易不和别人说话。 她的用毒之术,也是一绝。 遇到毒砂薛少儿,往往自讨没趣。 曾经有个捕快,在她面前说了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第二天那人便开始闹肚子,一直拉了七天七夜才好。 所以除了诸葛惊涛,也不会有人想要到“福堂卷宗阁”这里来,更不想见到这个毒煞星。 诸葛惊涛每次进入福堂查阅卷宗的规矩是,不允许任何人跟随,也不允许机要司毒砂薛少儿在场。 薛少儿也十分知趣。 她将诸葛惊涛让进阁内,便很自觉地在门外等候,从不进去打扰。 诸葛惊涛对每次办的案件,都了然于心,对于卷宗记录的每一个字,都会认真斟酌。 他只要有时间,便会对以往办的案件,再次进行查阅,仔细审查每个细节,让惊涛堂的办案卷宗成为铁案,没有半点纰漏。 福堂往往是诸葛惊涛每日呆得最久的地方。 这也是当今皇上信任惊涛堂的原因。 “禄堂八角阁”,位于福堂前方不远处,也是两扇铁门紧闭。 只有回廊这一条路,通往福堂。 要进入福堂是一定会经过禄堂的,而禄堂里面存放的是惊涛堂的各种武器。 那里面是个巨大的兵器库。 有时候捕快们办案时,从现场带回来一些威力巨大的毒药、暗器,也交到禄堂,存放在内。 掌管“禄堂八角阁”的器要司,是飞镖俞一彪。 他性格阴沉,处事冷静,除了诸葛惊涛,谁的面子也不给。 由他来掌管兵器库,再合适不过。 他本身用的兵器,是以暗器为主。 他的漫天夺命飞镖,是江湖上最令人头痛的暗器。 飞镖还只是他的外号。 自从他掌管“禄堂八角阁”以来,他大部分时间便是将自己关在里面,认真研究新的致命暗器。 据说他最厉害的杀手锏,至少有三种暗器,还无人知晓。 也是在罗目古镇,他和燕公子正面对决了一次,但他的暗器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他没有想到,燕公子的琴音,居然能够产生出坚不可摧的屏障,无论他用什么暗器,都攻不破燕公子的防守。 他甚至已经使出了其中一种杀手锏,将自身化为暗器。 那一招叫做“浑然一镖”。 眼看他就要攻破燕公子防守时,燕公子的女娃泽天古琴前方,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燕公子的琴音,居然能够激发出烁热的火焰。 俞一彪周身全部着了火,只好再次退回。 那一次,他败了,而且败得非常彻底。 当他再次回到“禄堂八角阁”时,将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他又在研究和改良自己的暗器,尽管燕公子已经被他们给除掉了,但如果他的飞镖穿不透别人的防守,他的战斗威力将大打折扣。 他不允许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快剑秦林回到惊涛堂内,向诸葛堂主汇报了龙须镇发生的案件。 虽然雷家惨案很多证据都指向九幽杀手,但了痕大师身亡,让整个案情的侦破,陷入僵局。 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那晚死去的雷家四十余口家眷,是九幽杀手所为。 惊涛堂派去调查此事的神捕顾景峰下落不明,颜家枪颜朗和大刀王蔡猛身亡,快剑秦林也负了内伤。 诸葛惊涛知道这件案子,惊涛堂也未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听了快剑秦林的报告后,一直沉吟不语。 诸葛惊涛让秦林在惊涛堂内养伤,暂时没有委派任务给他。 秦林受李世所托,想要去福堂查阅大漠疑案的卷宗,苦于诸葛惊涛也在堂内,几个月来一直没有进入的机会。 这一日,诸葛惊涛一大早便往京城郊外而去,快剑秦林终于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时机。 他来到回廊一端,远远看见禄堂和福堂大门紧闭,没有守卫。 迎面走来两人,是惊涛堂锁链和铜锤两员大将。 这两人一向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去哪里都是在一起。 “秦林兄弟,你这么早来这里做什么?” 锁链吴德旺看到秦林,笑脸相迎。 “我听诸葛堂主说你受了内伤,一直打算去看望一下你的,但最近一直公务缠身,还未空出时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快剑秦林若无其事地说道: “感谢吴哥惦记,我这点伤还算不了什么。” 锁链吴德旺之前曾经和快剑秦林并肩战斗过,对他颇有好感,寒暄几句,便带着铜锤往别处而去。 快剑秦林见四下无人,便往福堂方向走去。 他路过禄堂时,听到里面有磨刀的声音,知道俞一彪又在打造新的兵器。 快剑秦林来到福堂门口,用力推了推铁门,铁门纹丝不动,知道门已上锁。 这里只有这一处入口,他如果想不惊动机要司薛少儿,进入福堂之内,绝无可能。 快剑秦林心生一计,大大方方地用力叩门。 “吱呀”一声,铁门往里缓缓打开。 毒砂薛少儿身穿枣红色的长袍,脸上裹着红色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将门打开。 “怎么是你?” 快剑秦林每次和薛少儿对话,也觉得随时会要中毒,不寒而栗。 “在下奉诸葛堂主之令,特来传话。” “京城有大事发生,诸葛堂主让我传唤几位执掌要司,全部去寿堂汇合。” “寿堂聚义阁”便是诸葛惊涛召集堂内捕快议事的场所。 之前快剑秦林也的确按照诸葛惊涛的命令,传唤过薛少儿前往寿堂相聚。 薛少儿并未怀疑,掏出钥匙,将福堂铁门关上,正待上锁。 “如此,待我关好福堂便随你前去。” 薛少儿话音未落,肋下穴道就是一麻。 “你……?” 快剑秦林眼看四下无人,又立即点了薛少儿哑穴,将她扶住,推开福堂铁门,闪身进入。 “在下的确有要务在身,一定要查阅一桩卷宗,不得已冒犯少儿姐了。” 薛少儿目光怨毒,被快剑秦林放在地上。 秦林知道时间紧迫,立即进入案件卷宗收藏之地,查找大漠琉璃案件卷宗。 福堂里面建筑呈环形,所有存放卷宗的书架,像一根根扇子的扇骨,四散排列。 被这些书架环绕的福堂正中,摆着一张小叶紫檀大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 每次诸葛惊涛便是坐在这里阅卷。 书架上面是层层叠叠的书画纸卷,却没有标注各类案件的年份种类和名称索引。 快剑秦林翻动了几个书架,都没有找到这些纸卷摆放的规律和头绪。 “我还从未进到福堂内部,没想到这里的卷宗摆放如此古怪。” “不知道诸葛堂主是如何查阅这些卷宗的?这满书架的卷宗看似杂乱无章,却一定有某种规律。” 快剑秦林转了几圈,在这些书架上,都没有看见任何文字。 他在最近的书架上面抽出了几条纸卷,见上面记录的都是很早以前的案件,仍是一头雾水。 “诸葛堂主有可能随时回来,我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大漠琉璃案件的卷宗。” “眼下别无他法了,我只有逼问薛少儿。” 快剑秦林走回薛少儿身前,见她眼中既是愤恨无比,又是充满嘲笑之意。 快剑秦林只好解开薛少儿哑穴,向她问道: “少儿姐,我此举的确迫不得已,还请您莫要见怪。” “在下此次同顾神捕一起在龙须镇查案,两位同僚身死,顾神捕也下落不明。” “小刀山惊涛堂分舵舵主安世民,交给在下的九转龙蛇大还丹,却是一枚毒药,让在下受了内伤。” “在下发现惊涛堂内部同这起案件也有关联,不得不进行深入调查,还望少儿姐见谅。” “此次多有冒犯。只要让我查阅了大漠琉璃案件的卷宗,我一定向您好好赔罪,希望少儿姐告知在下,如何才能快速找到?” 薛少儿虽然被秦林解开了哑穴,可以说话,却噤若寒蝉。 她面目隐藏在红纱之下,看不见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快剑秦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福局 快剑秦林见毒砂薛少儿仍是置之不理,不得已说道: “若少儿姐不帮在下这个忙,在下不得已就要取下你的面纱了。” 秦林知道薛少儿最忌讳露出真实面目,否则也不会整日用红纱蒙面。 秦林一步步走向薛少儿。 他装作伸手要解下薛少儿的面纱。 薛少儿终于开了口: “你当真想好了?你若是碰了我的面纱,我保证你会立即毒发身亡,活不过半个时辰。” 秦林顿时住了手。 他知道薛少儿此言非虚。 他自己平时用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面,就是因为不愿让人见到他脸上的伤痕。 在惊涛堂内,只要有人向秦林问起为何用头发遮面,他都会同那人翻脸,更何况将要他遮挡之物拿开。 依照毒砂薛少儿的性格,若是脸上也有疤痕,秦林将她的遮面红纱揭开,薛少儿是一定会要了秦林命的。 但此时此刻,秦林别无选择。 “事已至此,除了向少儿姐请教,我已别无他法。” “我一定要取到那件案件的卷宗,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望少儿姐成全。” 秦林拔出了他的快剑。 那是一把剑身很窄的长剑。 “我可以用这把剑挑落你的面纱,这样就不会接触到你红纱上的毒,希望少儿姐不要让我这样做。” “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搜索案件卷宗的?” 薛少儿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说道: “你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如果被堂主知道了,你将会被我们惊涛堂通缉,成为我们的敌人。” 快剑秦林坚定地说道: “少儿姐可知道,小刀山惊涛堂分舵,我们有多少弟兄惨死?” “在下此举绝无私心,一定要为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 薛少儿问道: “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们惊涛堂内部出了问题?” 秦林道: “没错,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堂主派顾神捕带着我们三人前往龙须镇,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薛少儿叹了一口气道: “你可知我刚才为何会着了你的道?对你没有丝毫防备?” 秦林摇头。 薛少儿道: “你半边脸面中的毒,就是我造成的。” “那一战,你救了我,我却误伤了你。” “从此以后,你一直用头发遮面,却对我从未有过半分抱怨。” 秦林想起了和毒砂薛少儿并肩作战的日子。 尽管他的确因为薛少儿的那一把毒砂毁了容,但当时的战斗,容不得半点迟疑。 薛少儿的那把毒砂,主要还是为了重创了敌人。 秦林用身体为薛少儿挡了一刀,才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有时间向敌人掷出那把毒砂。 “我的伤,不怪你,当时的情况,你也是别无选择。” “至少我们都还活着,还捉住了那个大魔头,立了大功。” 薛少儿动了一下眉头,说道: “就因为那一战,我对你心生愧意,对你丝毫没有戒心,想不到你却暗算我,闯入我把守的福堂?” “我薛少儿一生不欠人情。” “我告诉你如何才能快速找到你要的卷宗,你我从此便是敌人。” 秦林蹲下身,无奈道: “少儿姐,算我秦林欠你人情,你快告诉我吧。” 薛少儿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这些书架呈环形排列,排在最近的一圈,全部堆放着没有用的卷宗,作为迷惑之用。” “你走进第二排书架,在一个书架最前面的地砖,能找到颜色与众不同的一块。” “你用力踏上,架子上便会出现卷宗目录。” “目录分别记载着案件的名称、年份和分类。” “你说的大漠琉璃案件,发生在去年,应该就在第二排书架上。” 快剑秦林不得不佩服福堂里面的设计,如果没有薛少儿的指引,他就是挠破头皮也想不到该如何搜索资料。 他依言进到第二圈书架里面,果然发现书架前面地砖,有一处颜色与众不同。 如果不细心观察,决计不会知道这块地砖下面藏有机关。 秦林抬脚,踏上颜色有异的地砖,听到几声闷响。 书架顶上纷纷弹出纸卷,将各个案件的名称、分类和年份写得清清楚楚。 秦林只绕了小半圈,便找到了大漠琉璃案件的卷宗。 他抽出那张长条纸卷,来不及细看,将纸卷放入怀中。 正在这时,福堂内铃声大作,环形书架竟然快速旋转起来。 “不好,还有机关,我中了薛少儿的计了。” 秦林趁这些书架旋转还不是很快时,飞身出了圈子。 福堂正中案台,并未随着书架旋转,但秦林已经找不到刚才存放大漠案件的书架了。 原来用脚踩踏地砖,虽然可以弹出目录索引,却也是报警的装置。 如果不按动另一个机关,很快福堂便会发出警报铃声,示意有外人闯入。 如果不是刚才薛少儿指点秦林,要找寻的卷宗正好在第二排,时间一到,书架快速旋转,就算有了目录,也根本无法找寻。 福堂产生剧烈的震动,让秦林几乎站立不住。 秦林立即奔向福堂门口,望了地上薛少儿一眼。 薛少儿对秦林说道: “你别怪我,你已经取到了你要的这个卷宗。” “这是我职责所在,出不出得去,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福堂顶上瓦砾纷纷砸落,一些存放卷宗的书架已经倒下。 福堂里面,一片狼藉。 秦林见薛少儿被他点了麻穴,动惮不得,有可能会被福堂顶上砸落的瓦石击中受伤。 他咬了咬牙,还是替薛少儿解了一只手的穴道。 “还是多谢姐姐了。” “你可以自己解其它的穴道。” 秦林再也顾不得其它,立即打开福堂铁门,往外便走。 出了福堂,必须路过禄堂才能出去。 禄堂铁门大开。 回廊中已经站着一个穿着淡淡黄衫的人。 他双手戴着手套,似乎正在干活。 那人正是福堂前面,镇守“禄堂八角阁”的器要司,俞一彪。 他是第一个能够听见福堂警铃的人。 “原来是你闯入了福堂。” “我正纳闷,福堂中,毒砂薛少儿寸步不离,怎么会有人闯得进去?” 快剑秦林剑已出鞘,如临大敌。 他知道飞镖俞一彪的厉害,若想带着大漠卷宗离开惊涛堂,这一关必须得过。 俞一彪将手套摘下。 “薛少儿呢?” 秦林答道: “她没事。” 俞一彪并没有喊人,而是冷静地盯着快剑秦林。 “这么说,你进去是找资料?”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秦林听俞一彪问的是,“你究竟知道了什么?”,立时警觉。 “你早就知道我会对某件事情产生怀疑?否则你不会那么问。” 俞一彪笑了。 “你能够闯入福堂查阅卷宗,有些事看来迟早瞒不了你,我们又何必惺惺作态?” “只不过你今天休想闯得出去。” 俞一彪不再说话,双手变出两枚飞镖,朝秦林掷去。 “当、当”两声。 秦林的快剑准确无误地击落了袭来的两枚飞镖,立即往外闯去。 他的剑风驰电挚,但还不想伤人。 毕竟俞一彪也是惊涛堂的捕快。 秦林还没有证据表明,俞一彪犯下大罪。 他只要冲出去便好,那一剑只是震慑敌人。 俞一彪往秦林来势,又打出五枚飞镖。 两枚向着秦林飞去,另外三枚竟然往他自己的身后飞去。 这是什么暗器? 竟然不是冲着秦林来的方向,而是往身后飞出? 但真正要命的暗器,不是正面袭击秦林的两枚,而恰恰是俞一彪往自己身后扔出的三枚暗器。 秦林继续挑落正面袭来的两枚暗器,手腕震得发麻,比之前的两枚,感觉大不相同。 俞一彪突然不见了。 他将黄衫脱下,整个袍子像一个人影一样,往秦林飞来。 “鬼影飞袍”。 秦林用剑向飞来的黄衫刺去,那件衣服完全不受力,只是破了一个洞,继续往前,好似一个鬼影,要将秦林笼罩进去。 秦林快速舞剑,将飞来的黄衫击得粉碎。 他身后三枚飞镖袭来,正是一开始飞向俞一彪身后的飞镖。 黄衫碎片纷纷跌落,秦林看见俞一彪化作一道精光,向他飞速袭来。 “鬼影飞袍”只是混淆视听。 秦林身后还有三道飞镖,在空中绕了一圈,竟然从背后向他飞去。 这下子秦林就是前后受敌了。 他的剑法再快,能够同时化解身前和身后,两道致命袭击吗? 秦林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三枚飞镖,因为俞一彪将自身化作致命暗器,是他的成名绝技“浑然一镖”。 秦林只有使出全身本事,来对付身前的俞一彪。 俞一彪指间夹着一枚尖尖的飞镖,刺向秦林。 秦林出剑。 一声清脆的撞击之声。 剑尖刚好击中飞镖尖头。 秦林挡不住袭来的一股大力,不得已又往后退了三步,等于将身子送向身后快速飞来的飞镖。 秦林将全身肌肉绷紧,他已经做好了挨上背后三记飞镖的准备。 只听得秦林身后,“当、当、当”三声,三枚石子将飞镖击落。 俞一彪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重新飞回自身一开始站位的地方。 快剑秦林居然没有受伤,但他也没有闯过禄堂门口。 第二百二十六章 咬局 秦林没有回头,他已经知道是谁站在他的身后了。 毒砂薛少儿,自解穴道,止住了福堂机关,站在秦林身后。 奇怪的是,薛少儿并没有和俞一彪一起前后夹击秦林,而是用石子打落了势必让秦林重创的三枚飞镖。 秦林和薛少儿之间,好似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一幕让俞一彪有些弄不明白了。 “毒砂,你怎么帮他?” “刚才不是你报的警示信号?” 薛少儿冷冷地对俞一彪说道: “秦林在最后关头,还不忘给我解穴,就冲着这一点,我今天便饶他一次。” “下次见了,我自会将他擒住,给堂主一个交代。” 正在这时,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也赶来这里。 他们见到飞镖俞一彪、快剑秦林和毒砂薛少儿,站在禄堂门前,剑拔弩张,一时不知所措。 “我们听到福堂警铃大作,还以为外人入侵,怎么自家兄弟还打了起来?” 俞一彪见来了帮手,心中大喜: “叛贼秦林,联合毒砂薛少儿,私闯福堂,盗走卷宗,其罪当诛。” “二位快助我将他们拿下。” 薛少儿见俞一彪不辨是非,连她也不放过,心中不忿: “福堂是我在镇守,出了事,我自向堂主交代,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秦林将快剑横在胸前,对锁链和铜锤说道: “二位哥哥,在下进入福堂,事出有因,为了一宗案件,不得不查阅卷宗,二位可知道小刀山惊涛堂分舵的惨案?” “安世民舵主居心叵测,害了我们惊涛堂许多的弟兄,我们惊涛堂内部出了奸细。” 锁链和铜锤互相对望一眼。 “小刀山惨案,惊涛堂已经查明,是顾景峰做的,和安世民没有干系。” “秦林兄弟,不要自家人伤了和气,我看这里面有误会吧。” 他们两个月前,才跟着安世民去到罗目古镇伏击李世和燕公子。 那场袭击,正是诸葛惊涛亲自安排安世民带队的。 少室山上,锁链和铜锤早已知道安世民是九幽判官,他们故意这么一说,是因为快剑秦林和毒砂薛少儿并不知情。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一边说,一边向秦林靠近。 他们三人好似约定好了一般。 俞一彪率先出手,先发制人,这一次动了真格。 他的手就像千手观音一般挥舞,瞬间掷出了铺天盖地的飞镖。 飞镖攻势猛烈,罩住了秦林和薛少儿前进的方向,竟然要同时取了秦林和薛少儿的性命。 与此同时,锁链吴德旺也打出了他的“铁索渡江”,紧紧跟在飞镖后面。 锁链尖头直取秦林咽喉。 铜锤巴尔图腾空而起,如泰山压顶。 锁链动了,怎能少得了铜锤? 回廊两侧被荆棘包围,秦林和薛少儿只有腾空向上,才能避开漫天飞标和锁链的袭击,但这一条路,也已经被铜锤给封锁住了。 “怎么?你们连我都要杀?” 毒砂薛少儿脸色微变。 她想不到俞一彪心肠如此狠毒。 快剑秦林快速出剑,一阵急促的“叮叮当当”之声,俞一彪掷来的飞镖,被他挑落一地。 他甚至还将袭击薛少儿的几枚飞镖挑落,挡在薛少儿身前。 但随之而来的锁链,他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那条锁链势不可挡,威力巨大。 秦林快剑刚刚沾到锁链尖头,锁链便缠上了他的剑身。 这条锁链居然是“活”的。 它好像能够看见秦林的剑招一般,避开了剑锋,迅速缠绕,紧紧地套住了秦林的快剑。 秦林的剑瞬间有了羁绊,如拖泥带水一般,无法如先前一般迅疾。 俞一彪射出的飞镖有几支飞的极慢,在锁链刚好将秦林宝剑缠住时,突然加速,眼看就要射杀秦林。 秦林只觉的眼前一片猩红,目不视物。 毒砂薛少儿在他身后,终于出了手。 薛少儿还是救了他。 她从秦林身后掷出一把毒砂,就好像回到了同秦林一起并肩战斗过去。 当时也是秦林为了保护她,护在她的身前。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薛少儿一下子升起了同仇敌忾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要必须出手维护的人。 这种感觉在薛少儿心中还从未有过。 一直以来,毒砂薛少儿都被视为心狠手辣,对敌人出手毫不留情。 她自己也说过,秦林闯入了福堂,从此往后,他们将会成为敌人。 但眼下,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又一次出手,救了秦林。 她的那把毒砂,形成一片红色的海洋,封住了俞一彪所有的暗器。 同时从上空下落的铜锤巴尔图,也被毒砂笼罩,攻势无法继续。 这一团红雾的剧毒,若是沾到身上,足以皮开肉绽。 铜锤巴尔图眼看就要陷入毒砂阵中,吓得他“哇哇”大叫。 又是一条锁链,在铜锤巴尔图要跌入毒砂红雾之中时,及时地缠住了他的腰身,硬生生将他拉了回去。 锁链吴德旺救了铜锤巴尔图。 “妈个巴子,好毒的女人。” 铜锤巴尔图见毒砂薛少儿对他痛下杀手,勃然大怒。 他硕大的身躯,快速旋转,手中铜锤竟然在毒砂红雾中,激出了一阵狂风,将他周围的毒砂纷纷卷走。 他抡起铜锤荡开一条道路,犹如一尊巨灵先锋,正面向秦林袭去。 锁链吴德旺也向秦林身后的薛少儿吼道: “毒砂,你竟然不捉拿私闯福堂的秦林,还公然助纣为虐,帮助他袭击我们?” “今日一定不能让你们出了这里。” 他的锁链一共有三头,一头已经将秦林快剑缠住,剩下的两个尖头,一齐向毒砂薛少儿击去。 俞一彪手中拿的,已经不再是飞镖了,他准备用他的第二个绝招。 他的看家本领一共有三招。 “浑然一镖”是第一招,已经被秦林破去。 他见毒砂仍是帮助秦林,知道如果不用后面的绝招,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毕竟毒砂薛少儿杀人的本事,他也是见识过的。 他不能陷入被动,一定要一击奏效。 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当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在前面为他开路的时候,他就觉得机会来了。 这第二道暗器绝招,叫做“群星傲世”。 他双手往秦林和薛少儿身上,打出了漫天星辰。 每一个暗器都是一颗星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好似有生命一般,盘旋着飞向秦林和薛少儿。 只不过这些暗器飞舞得乱七八糟,慢慢吞吞,毫无威力,似乎人畜无害。 秦林的快剑功夫,以灵巧迅捷为主。 他手中宝剑被吴德旺的锁链缠绕,一时挣脱不开,速度上大打折扣。 铜锤巴尔图见了,心中很是高兴。 “我的铜锤,能开山裂石,秦林一定躲不过去,我要将他击为齑粉。” 铜锤巴尔图满怀信心,舞动铜锤,带起狂风,呼啸而至。 秦林受锁链牵制,果然无法躲避,只能带动剑上锁链,硬接铜锤的雷霆一击。 大家都以为,凭着巴尔图硕大的身躯,沉重的铜锤,和秦林硬碰硬,秦林是要吃一记大亏。 失算的却是铜锤巴尔图。 在八方客栈,当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要趁乱去取顾景峰性命之时,秦林也是飞身而上,挡下了县令无常的那道红光。 县令无常的功力,远胜铜锤巴尔图。 重达八十斤的铜锤,迎上秦林的剑光时,巴尔图的身躯,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回来,胸口如遭重击,“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秦林的剑法遇强则强,激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但他整个人也被巴尔图的铜锤震飞。 好在他的剑身还缠绕着吴德旺的锁链。 秦林只是往空中飞了一圈,又被锁链拉了回来。 锁链吴德旺原以为自己将秦林的快剑制住,秦林的身手便不再灵活多变。 没想到铜锤的袭击,看似秦林避无可避,只能硬接,他却帮了倒忙。 秦林借着锁链的力量,在空中飞舞,一来一回,将铜锤的大力卸掉,自己全然没有受伤,受伤的只是铜锤巴尔图。 那边锁链吴德旺击向毒砂薛少儿的两条铁链尖头,也受了阻。 薛少儿的手中毒砂,不是只有细砂。 两枚红色的飞石,准确地将铁链击歪,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的攻势,在快剑秦林和毒砂薛少儿的联手御敌之下,土崩瓦解。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秦林和薛少儿双双受了重伤。 俞一彪的第二道杀招“群星傲世”,重创了秦林和薛少儿。 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漫不经心的那些亮闪闪的繁星,却让快剑秦林和毒砂薛少儿无法躲避。 那些点点星光,盘旋到了两人头顶,竟然如闪电一般快速下落,往两人身上“咬”去。 这些飞舞的暗器竟然真的是活物。 每一道星光,都是一只吃人的萤火虫。 它们带着剧毒,张开大口,咬向猎物。 快剑秦林躲避不及,脸面、脖子和手腕被狠狠地盯了几口,一股烁烧的感觉,奇痛无比。 毒砂薛少儿好在带着面罩,但额头也被这些触不及防的毒物叮咬了一口。 她迅速往头顶掷出了一把毒砂。 盘旋飞舞的毒物并不避让薛少儿的致命毒砂,宁愿死去,仍在不断冲击两人。 快剑秦林和毒砂薛少儿被这些不要命的萤火虫,弄得手忙脚乱,各自身上又被咬到好几处。 受伤的地方,烁烧感越来越强烈,令两人痛不欲生。 锁链吴德旺眼看来了机会,收回缠着秦林的链条,一招“铁索向天渡”,再一次向两人击去。 锁链一动,铜锤也紧跟着发动攻势。 他们两人联手,威力的确不容小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童局 快剑秦林已经发狂。 他一生经历了无数大战,还从未像今日这般疯狂。 他闯入福堂盗取大漠琉璃案件卷宗,镇守福堂的毒砂薛少儿不但不捉拿他,反而同他一起御敌,这让他心中激起了一股豪情。 “我不能让少儿姐为了我而牺牲,我一定要保护她。” 锁链吴德旺先前因为将链条缠在秦林剑上,反而帮助秦林击退了铜锤,这一次他将锁链收回,重新击向两人。 可是这一次他又错了。 快剑秦林的剑在没有阻碍的时候,速度快得让他眼花缭乱。 锁链吴德旺击出的三道铁索尖头,竟然同时被秦林的快剑削断,三条锁链软绵绵地垂在地上。 秦林的快剑竟然让吴德旺双手震得虎口迸裂,鲜血直冒。 吴德旺还根本没有看清秦林的剑招,秦林的快剑已经刺到他的面前。 好在铜锤巴尔图在他身旁。 一锤一剑,又是大力相交,火花四射。 两人各自吐了一口鲜血,退了三步。 吴德旺、巴尔图和秦林都受了伤。 薛少儿不断用毒砂击落飞舞的萤火虫,保护秦林不受干扰。 她终于将两人头顶的毒物清理干净,见秦林奋不顾身地击退了锁链和铜锤的联手袭击,又朝正前方掷出一把毒砂,封住他们的进攻来路。 但秦林和薛少儿依旧冲不过惊涛堂三大高手的围剿,一步一步退回到福堂门前。 俞一彪的暗器“群星傲世”,毒性强劲,几乎让两人痛晕过去。 好在毒砂薛少儿也是用毒之人。 她身上自然备有解毒之物,否则被毒物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她从身上摸出一种碧绿色的药膏,能解虫毒,给自己和秦林涂抹在被咬之处。 秦林只觉一股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但被咬处烁烧的疼痛感觉稍减。 薛少儿忧心忡忡,对秦林说道: “福堂周围,再无出路,福堂里面也是绝地,你要多加小心。” 秦林擦干嘴边血迹,向四周望去,对毒砂薛少儿说道: “感谢少儿姐相助,眼下只有一条路走了。” 他往回廊一侧跃去,快剑披荆斩棘,竟然开出一条路来。 薛少儿紧随其后,往荆棘林中冲去。 他们知道那一捧毒砂,当不了多久,俞一彪、吴德旺和巴尔图,很快就要攻来。 眼下他们只有往回廊一侧的荆棘林中开路,才有逃出惊涛堂的可能。 秦林身上已经被荆棘刺得血肉模糊,却全然不顾。 此时两人身后,俞一彪三人也追了过来。 毒砂薛少儿断后,朝着三人追击方向,又是一把毒砂掷去。 秦林的快剑,上下翻飞,眼看就要杀出荆棘林。 穿过这片荆棘林就是寿堂。 寿堂便是议事厅,秦林刚才就是假传诸葛惊涛号令,让薛少儿前往寿堂议事,趁薛少儿不备,点了她的穴道。 真是造物弄人,眼下他们一定要穿过寿堂才能逃出这里。 从寿堂可以直通惊涛堂大门,到那时就无人能够阻挡秦林和薛少儿了。 秦林正在开路,双脚脚背,突然各自冒出两把尖刀。 地下一人,破土而出。 “母亲大人,怎么同秦林汉子私奔?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情何以堪?” 一个五六岁的小童,穿着鲜艳的服装,头顶扎着一个冲天炮的小辫,挡在秦林和薛少儿前方。 他用遁地之术,重伤了秦林双脚,将秦林钉在原地。 来人是惊涛堂镇守寿堂的玉面童子。 他天生是个侏儒,始终保持着小孩子的容貌。 在罗目古镇,也是他欺骗了燕公子,让燕公子以为恶人抢劫小孩,令燕公子不防,胸口中了一刀。 然后他利用遁地之术,刺伤了燕公子双脚。 此番他故技重施,也刺伤了快剑秦林的双脚。 玉面童子在寿堂楼上,远远望见秦林斩开荆棘,往前冲来,薛少儿紧紧跟在秦林身后。 在秦林和薛少儿后面,俞一彪带着吴德旺和巴尔图,正在拼命追赶,他们好几人都身负重伤。 诸葛惊涛当年种下这片荆棘林,就是防止别人穿过。 玉面童子知道,堂主诸葛惊涛并不待见快剑秦林,经常说他太过正直,难堪大任。 “怎么?秦林和薛少儿要造反?想穿过这片荆棘林?” “我可不能让他俩闯过我的寿堂。” 秦林双脚被玉面童子刺穿,痛得大叫一声,坐倒地上,手中宝剑几乎拿捏不住。 与此同时,俞一彪三人也追了上来。 薛少儿又朝身后掷出一把毒砂,让三人无法靠近。 她上前扶住秦林,对玉面童子说道: “我儿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如此狠毒?” “你别搞错了,是后面的三人造反,私闯我的福堂,还要杀我们灭口。” “我和秦林要去禀报诸葛堂主,你快将他们三人拦下。” 自从罗目古镇,毒砂薛少儿同玉面童子假扮母子,骗了李世和燕公子后,两人就一直以母子相称。 玉面童子听了薛少儿的言语,一时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谁才是该拦下的。 一团红雾之后,俞一彪大叫一声传来: “玉面将军,莫要信了这个妖妇的谗言。” “她纵容秦林私闯福堂,盗走卷宗,还要助他逃离,切莫上了他们的当。” 铜锤受了重伤,再也抡不起狂风,俞一彪他们一时半会还冲不过来。 但俞一彪听到薛少儿的言语,害怕玉面童子不明是非,倒戈相向,连忙大喊一声。 玉面童子微微一笑,对着薛少儿说道: “我自然是相信母亲大人的。” “只不过,儿子饿了,没有力气,想要吃奶。” “母亲大人能否喂我吃饱奶水?儿子这就上前,为母亲大人挡住叛贼。” 玉面童子说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住薛少儿的胸前。 他早已对薛少儿的肉体垂涎三尺。 快剑秦林见玉面童子乘人之危,想要对薛少儿非礼,正要破口大骂,被薛少儿制止。 “我儿饿了吗?快到娘亲身边来,为娘这就给你喂奶。” “吃了为娘的奶水,你可要使足了劲,去将后面三人拿下啊。” 薛少儿说完,解开胸前红衫。 玉面童子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薛少儿的上身,咽了一口口水。 “儿子这就过来。” 他飞身而下,张大嘴巴,真的要来吃奶。 寻常人家,五六岁的小孩还未断奶,也是常事。 玉面童子的外表,正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按理说,孩子找母亲要奶喝,并不奇怪。 但薛少儿一想到眼前的玉面童子的年纪,其实比她还要大时,就觉得心中作呕。 她心道: “趁身后追兵未至,只要击败玉面童子,我们就能逃出惊涛堂。”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牺牲色相,又有何妨?” 她将衣服敞开,见玉面童子飞近,扬手就是一把毒砂。 玉面童子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变化,向近在咫尺的薛少儿掷出两把飞刀,自己瞬间往地下钻去。 “果然反叛的人是你们,我一试便知。” 薛少儿的毒砂没有击中玉面童子。 薛少儿没有想到玉面童子将计就计,竟然早就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眼看那两把飞刀就要刺到薛少儿的胸口。 坐在地上的秦林瞧得真切,大叫一声,从地上跃起,快剑横击,挑落了击向薛少儿的一把飞刀。 另一把飞刀,“嗤”地一声,射入秦林肩头。 秦林再一次为薛少儿挡了一刀。 他的双脚脱离地面,鲜血四溅。 他跌坐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薛少儿见玉面童子早有准备,没有中她的计策,若非秦林奋不顾身挡下了致命飞刀,她也会被玉面童子重创,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 “好歹毒的玉面童子。” 她不顾自己衣不蔽体,迅速踏前一步,扯下脸上面纱,将面纱往玉面童子钻地之处扔出。 那块蒙面红纱,“呼”地化作一缕红烟,瞬间消失在地洞之中。 只听到地底之下,传来一声惨叫。 玉面童子终于着了薛少儿的道。 秦林身负重伤,坐在地上,却对着薛少儿笑了笑: “原来你不让我碰你的面纱真的是为了我好。” “你的脸上面纱,才是真正厉害的致命暗器。” 这时候秦林不敢看薛少儿身子,却终于看清了薛少儿的模样。 薛少儿居然也是半边脸面被毁了容,全是疤痕,另外半边脸模样娇美,是个漂亮的姑娘。 秦林想不到长得如此甜美的女子,竟然被毁了容,十分惋惜。 薛少儿快速整理好衣衫,走上前,背起秦林。 “我们快走,玉面童子应该还没死,他在地下随时会袭击我们。” “后面的三人很快也会穿过毒雾,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铁盾酒家”里面,沈梦一个人独自饮酒,等待李世回来。 在她前面有三个醉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店小二上前收拾这些醉汉桌上的吃剩的饭菜。 其中一个醉汉,一把将店小二右手捉住: “老子还没吃完,你收它做什么?” “再给大爷添些酒来,老子还要喝酒。” 店小二只觉得右手像要断了一样,剧痛无比: “唉哟,唉哟。” “客官,您轻点。” “我不收就是,我只道你们已经醉了,小的这就离开,唉哟……。” 那个醉汉生得丑陋无比,脸上还有一颗豌豆一样大的黑痣,半敞开衣衫,露出胸毛。 “老子没叫你收拾,你敢来惹我?” “留下你的这只手,老子就放了你。” 他单手用力,竟然真的将店小二的右手拧断,痛得店小二晕死过去。 另外两个醉汉居然也同时起身。 “现在看来不会再有人来了。” “若是那个黄衫小子,赖在这里不走,等下一并干掉。” 三人一起往柜台走去,来者不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衅局 “豆芽”还坐在里面打算盘,见到三个醉汉竟然伤害店小二,也站了起来。 “大胆刁民,竟敢在我的酒馆撒野?” “豆芽”从柜台底下,摸出来一把短刀,打开柜台门,走了出来。 “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三个醉汉,根本没有将“豆芽”放在眼里。 他们也没将沈梦假扮的“司马公子”放在眼里。 他们以为沈梦就是一介柔弱书生,不值一提。 这次他们三人来到这里,已经潜伏了好些时日,早已摸清惊涛堂捕快们到酒馆聚餐的规律。 今日一大早,他们又看到诸葛惊涛带着几个堂内高手,去了郊区,更是有恃无恐。 这个时候,一定没有人来这里多管闲事。 三人对着沈梦吼道: “这里不关你的事,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 沈梦看出这三人早有预谋,一心想要找这家酒馆的麻烦。 刚才他们拧断店小二的手臂,就是很明显的故意挑衅生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午时已过,这个时候,原本来酒馆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 刚才也许是李世和沈梦进来,让这三人不好动手,只能装醉。 紧接着两个黑衣人也进来,又耽误了一些时辰。 现在李世跟踪黑衣人离开了酒馆,只剩下沈梦一个客人。 这三个穷凶极恶的恶人,才露出了真实面目。 他们掀翻了面前一张桌子,朝沈梦挥了挥拳头。 “没见过沙包这么大的拳头吧?不想挨揍,还不快滚?” 沈梦假装十分害怕,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三位壮士,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我这就离开,你们要做什么请便,我都没看见。” 沈梦不知道这三人同这家酒馆有什么恩怨,装作慌慌忙忙往外走去,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三人偷看。 三人见沈梦如此怕事,更加肆无忌惮,走到柜台前面,去夺“豆芽”拿在手里的短刀。 “是该算算旧账了。” “豆芽”毫不畏惧,站好马步,往最前面一人头顶劈去。 “不知死活,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在这里开店,怕过了谁?” 冲在最前面的醉汉就是脸上有一颗黑痣,长得最丑的人。 他身手却异常敏捷,一个空手入白刃,躲过“豆芽”的劈斩,手掌向“豆芽”手腕削下。 “豆芽”手腕挨了这丑醉汉的一击,右手单刀立即脱手。 她仗着还有几分力气,左手一拳向丑醉汉脸上击去。 另外两个醉汉,一个脸上贴了一张狗皮膏药,一个留着八字小胡。 两人一左一右,将“豆芽”的拳头隔开,反而出拳往“豆芽”胸前击去。 “卑鄙。” “豆芽”眼看就要被三个醉汉侮辱。 一块铁质盾牌飞来。 “老板娘,学男人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一个没有腿的人,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从后院进来。 他掷出铁质盾牌,拦在三个醉汉和肥胖的“豆芽”中间。 三个醉汉见这家酒馆的老板“盾牌”被他们给逼了出来,心中大喜。 “终于见到你了,我们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之前听人说你结婚开店,我们都还不敢相信。” “对呀,老熟人有这般喜事,我们三兄弟怎么都应该来贺一贺的。”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居然同坐在轮椅上的“盾牌”唠起了家常。 “盾牌”仔细观察三人模样,却全然不识。 “此三人,面相陌生,越是说话客气,越是显得同我有深仇大恨。” “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为何敢来惊涛堂门口闹事?” “盾牌”不露声色,将轮椅摇到三人面前,收起他掷出的兵器。 “豆芽”气喘吁吁地站在“盾牌”身后。 “官人,就是这三人在店里面闹事,可不能饶过他们。” 三个醉汉醉意全无。 “不能饶过我们?哈哈哈。” “三年了,我们足足等了三年才敢出来。” “我看今天是我们不能饶过你们吧。” “盾牌”听到他们提到等了三年,猛然想起一事。 三年前,就是盾牌失去双腿,中了埋伏的日子。 当年袭击他们的大魔头,跑了三个手下。 那三人,蒙着脸面,一直逍遥法外。 “祁连三霸。” “眼前来寻仇的这三个醉汉,一定就是他们。” “盾牌”举起了他的兵器。 “原来是你们。” “没想到,你们还敢自投罗网。” “惊涛堂的捕快正在缉拿你们,他们随时会来。” 三个醉汉也不愿拖得太久。 他们分三个方向,将“盾牌”和“豆芽”围住。 “我们早就打听了,今日诸葛堂主带着一帮好手出去郊外,现在惊涛堂内空虚的很。” “不同你们废话了,阎王爷早就想叫你去报到,纳命来吧。” 三人同时出手,惊得“豆芽”一声尖叫。 “盾牌”失去双腿,武功大打折扣,只能靠手中铁盾,左右遮挡。 这三个醉汉武功俱都不弱,每一拳击打在铁盾上面,都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盾牌”手臂酸麻。 脸上长着黑痣的丑汉,一个扫堂腿,将“盾牌”坐的木制轮椅踢得粉碎。 “盾牌”跌躺在地,铁盾也掉落一旁,形势更加不利。 三个醉汉立即往前,雨点般的拳头就要打在“盾牌”背上。 “盾牌”身后的老板娘“豆芽”,见形势不利,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朝黑痣丑汉面上撒去。 那是一包淡黄色的药粉,散发出特殊的气味。 那人明显吃了一惊。 “江湖上传言,这家酒馆有各种迷药暗器售卖,难不成老板娘还随身带着?这样的话,我们岂不遭殃?” 那包黄色的粉末,就是“豆芽”一开始要卖给两个黑衣人的蒙汗药,按照药效,就算洒在空气中,也能让人头晕脑胀。 黑痣丑汉被“豆芽”洒了一脸,往后急退,却也吸入了不少药粉。 他原以为自己着了“豆芽”的道,立即运功逼毒,不敢再去进攻。 剩下的两个醉汉,也捂住口鼻,往两旁散开躲避,害怕被“豆芽”药粉洒中。 “盾牌”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他抓住铁盾一角,往四周横扫,荡开一个大圈。 他翻身坐起,将铁盾竖在胸前,仍旧保护着“豆芽”。 被药粉洒了一脸的黑痣丑汉,拍打了几下脑袋,觉得什么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差点吓死老子了。” “你这家黑店,怎么用的是假药吗?洒老子一脸什么东西?” 他左右望了一下同伴,继续说道: “别害怕,这肥婆娘洒的药粉,一点伤害的药效也没有。” “哥几个,现在就结果了这个残废,为我们的老大报仇。” 这个黑痣丑汉,一拳能够打碎一张石磨台。 他走向“盾牌”,照着铁盾又是一拳。 “盾牌”坐在地上,躲避不及,只能用铁盾硬接。 “轰”的一声,铁盾中了黑痣丑汉的一拳。 老板“盾牌”,保持着坐姿,往后滑了三尺有余,果然好大的拳力。 那面铁盾贴在“盾牌”的胸口上,那一拳只打得他嘴角冒血。 “怎么今天惊涛堂里面没有人出来?” “让这些恶徒在我的酒馆闹事?” “盾牌”对身后的“豆芽”说道: “这三个人是我之前办案的漏网之徒,江湖上号称‘祁连三霸’的齐家三兄弟。” “他们的老大‘祁连魔尊’,三年前被我们惊涛堂拿住,就地正法,他们今日来滋事寻仇。” “这里我先挡着,你快跑出去叫人。” “只要有一个惊涛堂的高手出来,这三人便不是对手了。” “豆芽”摇着头说道: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我要和你一起战斗。” 另外两个醉汉见黑痣丑汉吸了药粉,居然毫发无损,不再害怕,纷纷哇哇大叫,又围上前来。 “盾牌”想让“豆芽”突围出去,谈何容易? 这三人功夫明显在“盾牌”和“豆芽”之上,眼看就要将两人击倒。 一个黄衫公子,突然出现在三人身前。 这三人根本没有看清楚,酒馆里面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这个黄衫公子的位置,恰好将三人和酒馆老板夫妇隔开。 来人正是沈梦。 “三位壮士,啊,不,三位装醉的壮士,我刚才终于看清楚了,你们的拳头并没有沙包那样大。” 黑痣丑汉刚将老板击退,正待继续出拳击打铁盾,以让老板“盾牌”重伤,冷不防看见眼前闪来一个人影。 他差点撞上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黄衫公子,几乎收不住脚步,被黄衫公子借势一带,往前跌去。 这下子他就不是用拳头打在酒馆老板“盾牌”的铁盾上面了,而是一头撞了上去。 “唉哟,是谁暗算我?” 黑痣丑汉额头哪有铁盾坚硬,顿时鲜血长流。 他捂住脑袋,一回头,看见是刚才在酒馆里面独自饮酒的青年公子。 “好小子,活的不耐烦了,老子的闲事你也敢管?” 他向左右两个醉汉招了一下手: “哥几个,先把这个管闲事的小子给料理了,再去收拾那个没用的残废。” 旁边两个醉汉,以为黑痣丑汉是自己没有站稳,被黄衫公子用巧劲弄倒。 “我们还以为是惊涛堂来了高手,原来是刚才怕事的那个小子。” “你不是已经逃走了吗?怎么还要回来多管闲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脸上贴着狗皮膏药的祁连老二说道: “大哥,我只要三拳,就让这小子去见阎王。” “祁连三霸”练的是天山铁拳,每一拳布满内劲,势大力沉。 说话的祁连老二,三年前铁拳就能击碎岩石。 他又苦练了三年功夫,拳头力道,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才敢来找当年的办案捕快“盾牌”报仇。 祁连老二眼见身前的黄衫公子十分瘦弱,连一拳都经受不住,哪里还受得了他三拳,信心十足。 长着八字小胡的祁连老三,见二哥说了三拳击倒来人,便不上前相助,双手叉在胸前。 “有劳二哥了。” “我守在这里,酒馆里面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祁局 “祁连三霸”的老二,欺负沈梦身材瘦小,在他两个兄弟面前夸下海口,三拳撂倒沈梦。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缓缓走向沈梦站的地方。 大约还有三尺距离之时,祁连老二突然加速,一拳往沈梦鼻子打来。 祁连老二对自己这一拳,极有把握。 他已经想得到,眼前这个黄衫公子,脸上已经开了花,就像打翻了油盐酱醋的感觉。 突然间,他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花,沈梦居然不见了。 祁连老二只看见到处都是凶神恶煞的罗汉菩萨,将他笼罩在了一个没有光线的地方。 “怎么到处都是佛像?” 祁连老二生性凶残,对老弱病残都不肯放过,此时一桩桩往事涌上心头,心中竟然充满了害怕。 “我这是在哪里?” 他挥拳乱打一气,不知道打到了哪里? 他只觉得拳头撞上了一件硬物,剧痛无比,比打在岩石上面还要难受。 站在祁连老二对面的祁连老三,正交叉双手,欣赏二哥是如何三拳料理这个黄衫公子的。 却不料祁连老二攻向沈梦的拳头,中途改向,一拳朝他面门袭来。 “二哥怎么打我?” “难不成他想借刀杀人,暗算于我?” 祁连老三有一件事是背着二哥做的,和二哥的老婆藏有奸情。 他立即想到是自己的奸情败露。 祁连老二借着打沈梦的拳头,趁机向他报复。 他已经来不及分辨,也只好出拳,同祁连老二对了一拳。 两人练的都是铁拳,双拳相交,两败俱伤。 沈梦嘴角微微抖动,脸上却是笑呵呵地看着两人打架。 黑痣丑汉捂着额头,却睁大了双眼: “两位兄弟,你们怎么自己人打了起来?” 他见沈梦站在两人身旁,嘴里面发出微弱的声音。 “这个公子哥有古怪,一定是他让我兄弟中了邪术。” “我得亲自出手,收拾这个小子。” 黑痣丑汉向沈梦靠近,也是一拳往沈梦打来。 在他身后的老板夫妇,大声提醒沈梦: “公子小心。” 沈梦不躲不避,好像漫不经心地朝着三人轻声吟唱小曲。 黑痣丑汉的拳头还没有打到沈梦身前,他的两个兄弟,同时出拳,朝他打去。 黑痣丑汉是“祁连三霸”的老大,他当然知道他两个兄弟拳头的威力。 更何况是两人联手向他击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不是这个公子哥捣鬼?是我的兄弟同我反目成仇?” “这些年我们也干了不少坏事,难道我私藏赃款的事,被这两人知道了?” 他运起毕生功力,双拳迎上祁连另外两个恶霸的拳头。 三人拳头指骨俱碎,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巨大的疼痛,让祁连老二清醒过来。 他见到自己的两个兄弟和他一样,捂着拳头,苦不堪言。 沈梦见目的已经达到,收起了“六道轮回”的神功。 “祁连三霸,怎么打了三拳,手就受不了了?” “本公子就看不惯你们,欺负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给你们的教训可要记住了。” “祁连三霸”这才知道,眼前的黄衫公子是个高人。 沈梦只微微动了一下嘴皮,就能操控他们,让三人自相残杀。 他们千算万算,挑中了今日,惊涛堂高手还未出来的时候动手。 在他们眼里,酒馆老板“盾牌”和老板娘“豆芽”都是瓮中之鳖。 没有想到,不知哪里又多出来一个高手,用的功夫登峰造极,三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梦一出手,就替酒馆解了围。 三个恶人,哪里还敢久留,立即往门口跑去,轻功倒是一流。 见势不对,立即撤退,是“祁连三霸”行事的一贯作风。 否则他们也不会在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中能够逃脱。 酒馆老板“盾牌”苦于行动不便,无法追赶,向着三人大喊: “别跑,我要替惊涛堂将你们拿住归案。” 沈梦不知道这三人身上背有大案,也不知道失去双腿的酒馆老板,原是惊涛堂的捕快。 她见这三人无端挑衅生事,向酒馆老板寻仇,看不惯他们欺负老板身有残疾,便出手相助。 她见三人逃避,并未去追,因为她还要按照李世的交待,在这家酒馆里面等待快剑秦林。 沈梦不想多生是非。 眼看“祁连三霸”三人就要逃出酒馆,一团红雾堵住了酒馆门口。 “祁连三霸”听到老板“盾牌”的叫声,以为是老板娘“豆芽”又洒出了没有效果的迷药,封住门口,延缓他们逃跑。 三人毫不畏惧,一头扎进了那团红雾之中。 “谁还会再上你的当?” 这三人以为,老板娘的迷药,装神弄鬼,虽然是红色,也和之前的黄色粉末一样,只不过故弄玄虚而已。 当他们进到这团红雾里面的时候,他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这根本不是假药,而是货真价实的毒砂。 惊涛堂捕快里面有一个毒砂薛少儿,令黑道中人谈虎色变,就是因为她洒出的红雾厉害非凡。 “祁连三霸”好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往这致命的红色毒雾里面钻,岂不是自杀之举? 毒砂薛少儿背着快剑秦林,好不容易击退把守寿堂的玉面童子,冲出了惊涛堂。 秦林忍者剧痛,突然看见惊涛堂不远处的这家“铁盾酒家”门口出现了李世给他的记号。 “李世已经到了,那就好了。” 快剑秦林立即告诉毒砂薛少儿,往这家酒馆里面奔来。 他们刚刚进到门口,冷不防冲出来三个相貌丑陋的恶人,似乎是埋伏在那里袭击他们的人。 薛少儿刚刚经过了一番大战,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都异常警觉。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酒馆里面一声大喊: “别跑,我要替惊涛堂将你们拿住归案。” 薛少儿和秦林刚刚冲出惊涛堂,来到这里,就有人喊要替惊涛堂拿住他们归案,这不是埋伏又是什么? 所以薛少儿认定冲来的三人就是惊涛堂的帮凶,扬手一把毒砂朝三人洒去。 没想到这三个人就和俞一彪的萤火虫暗器一样,居然不避她的毒砂,以身犯险。 薛少儿暗暗心惊,正不知道这三人到底什么来头? “难道他们百毒不侵?” “江湖上见了我的毒砂,都要退让三分,就连飞镖俞一彪他们也没那么快冲过我的毒砂,这三人好像并不怕啊。” 薛少儿以为来了更厉害的劲敌,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就看见这三个不怕死的人,倒在了她的毒砂之中。 “我还以为谁那么大胆,敢以身犯险,却是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之徒。” 薛少儿收了眼前毒砂,背着秦林进到酒馆里面。 “盾牌”认得来人,连声称谢: “我就说只要惊涛堂来了高手,‘祁连三霸’一定能够拿下。” “多谢‘毒砂’和‘快剑’前来,你们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捉住了这三个要犯。” 老板娘“豆芽”眼尖: “哎呀,毒砂姐姐和快剑哥哥,你们都受了伤吗?” 沈梦乍看秦林,见他身负重伤,被一个身穿枣红色长衫的妙龄女子背进酒馆,心中一惊。 她再一细看,这个妙龄女子一半脸面全是刀疤,恐怖至极,不敢再多看一眼。 “秦林兄弟,你是怎么变成这样?” “什么人害的你呢?” 秦林并不认识化了妆的沈梦,他在酒馆左右张望,并未见到李世: “这位兄台是?” 沈梦见这个妙龄少女一直背着秦林,非常关心秦林的伤势,显然也是同盟,便将面上装扮取下。 “我是沈梦啊,李世让我在这里等你。” 快剑秦林终于见到了沈梦,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只觉得双脚剧痛无比,竟然晕了过去。 沈梦见秦林伤重,和老板娘“豆芽”同时上前将他扶下。 毒砂薛少儿见酒馆内众人并无恶意,刚才只是误打误撞替酒馆除掉了三个要逃走的恶人,稍稍心安。 薛少儿对老扳娘和沈梦说道: “快将秦林扶进后院,将门口三人隐藏起来。” “有人追来,无论是谁,都说没有见到我们。” 众人齐心协力,将重伤昏迷的秦林扶进后院。 沈梦摸出七花续命膏,替秦林疗伤。 老板娘“豆芽”也将失去轮椅的“盾牌”抱进房去。 她又重新走出房间,帮店小二做了包扎,一起收拾桌椅。 三个中了毒砂剧毒的“祁连三霸”,身上已经冒出了红烟,吱吱作响,皮肉俱已腐烂,已经死去多时了。 “豆芽”略有几分蛮力,按照毒砂薛少儿的吩咐,将三人拖进院子。 正在这时,酒馆中进来四人。 飞镖俞一彪带着锁链吴德旺、铜锤巴尔图和玉面童子,追到了这里。 “我们差一点就追过了头。” “妹子?是不是见到了两个可疑之人进了酒馆?” “豆芽”从后院出来,见到四人,满脸欢笑。 “哥哥,你来了?” “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你今日不是当值吗?” 飞镖俞一彪就是“豆芽”的亲哥哥。 三年前,“盾牌”救的人就是俞一彪,“豆芽”也因为这个,报恩嫁给了他。 “我闻到酒馆里面有毒砂的烟味,好像就是他们。” 俞一彪见到酒馆内有一张台面被掀翻在地。 “怎么,这里刚刚经过了一番打斗?” “是不是毒砂薛少儿和快剑秦林躲了进来?” 沈梦还在后院给薛少儿和快剑秦林疗伤,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第二百三十章 婆局 九幽杀手在京城红澜雅筑组织的这场比武大会,只杀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几个玄衣卫士,将倒在台上的数十具尸体和残肢断臂抬走,台上依旧血迹斑斑。 尽管判官安世民有言在先,让台下这群人要有自知之明,比武如果觉得无法获胜,要赶紧认输。 但能够上台比武的,都是嗜杀之人。 他们平时过着以血泡饭的日子,每一次暗杀行动无不凶险异常。 如今有了一个证明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们如何不以命相搏? 而且就算是比武失败的一方想要认输,他的对手也不会轻易给他认输的机会。 因为作为一个杀手,被人知道了他的杀手锏,如果传了出去,他获胜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狠毒。 比武的两人,都是用尽绝招,想要一招制敌于死地。 所以比武场上,能够以和平收场的回合,还没有出现。 李世化妆成一个劲装汉子,躲在暗处,对这样的比武也是看得触目惊心。 “这哪里是比武,简直就是一场屠杀,看谁的手段更加凶险毒辣。” 经过数十场比试,已经有十几人送了性命,输掉比武身受重伤的,也大有人在。 上台比武较量的九幽杀手,终于决出了十名优胜者。 这十位获胜的人中,有三个也受了伤,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 实际上能够继续竞争九幽十大杀手中后五位排名的,只剩下七个厉害的角色。 “鬼花婆婆”是这七个人里面,赢得最干净利落的杀手。 她看上去已经很老了,老得腰都直不起来。 她穿一身朴素的布衣,布衣上面绣着奇怪的花朵图案。 她的手里拎着一个花篮,里面插着几朵鲜花,在黑暗中却看不清颜色。 和“鬼花婆婆”对阵的人,身材高大威猛,用的兵器是一口大刀。 那人的刀法使出来,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伏虎丧门刀法。 相传此人的伏虎丧门刀,独斗武当两大高手的围剿,尚能全身而退。 武当剑法已经冠绝天下,能够和武当两个高手战成平手,此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所有人都以为这么老的婆婆,对阵如此凶狠毒辣的刀法,一定会吃一个大亏。 台下议论纷纷: “这个老婆婆已经这么老了,还来这里比武,简直是找死。” “我知道这把大刀之下,不知道斩了多少英雄好汉,这场比武绝对一边倒。” 在擂台上,当“鬼花婆婆”被一片刀光笼罩之时,她手中挎着的花篮,在黑夜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挡住了所有的刀光。 伏虎丧门刀,讲究气势,所以一上来便全是攻势。 “鬼花婆婆”的身子,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她却不慌不忙地说道: “年轻人,刀法过于凌厉,要消消火气,我送你一朵冥花吧。” “鬼花婆婆”居然是客客气气地从手中花篮里面,抽出了一朵带着蓝色焰火的花。 她伸出的这只鬼手,五个指头就像五根干树枝一般,没有一丝血肉。 一朵冥花,穿过刀光,凌空平平稳稳地向那个使刀的人飞去。 那人见到这朵带着蓝色火焰的冥花,脸色大变。 “原来山西平远村,暗杀黄员外的大案,是你所为。” 五年前,山西平远村的黄员外本身就武艺高强,而且他还请了不少武林好手作为护院。 这个黄员外实际上是九幽杀手组织中的一名叛徒。 他曾经也是九幽的杀手,却带着一笔巨款,叛逃离开了九幽组织。 他自以为靠着九幽的巨额钱财,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山西当了员外,九幽组织就找不到他。 “叛离九幽的人,必须得死。” 这是九幽密令的铁令。 没有人知道冥王派出了“鬼花婆婆”去剿灭这个叛徒,也不知道“鬼花婆婆”是怎么找到黄员外的。 人们只知道这个黄员外死得很惨,他一家都死得很惨。 有目击者说,似乎是见到了一朵带着蓝色焰火的鲜花,深夜在黄员外家中绽放。 然后黄员外一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在当时,是一个奇案。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上台了。” 使大刀那人自知不敌,立即弃刀而逃。 那朵冥花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见到那人要逃,突然加速,印在了那人背心上面。 那人“啊”地一声大叫。 他整个人也燃起了蓝色的火焰,和那朵冥花一起,瞬间化为灰烬。 台上的判官安世明和县令无常频频点头,对“鬼花婆婆”的这手“冥花销魂”极为满意。 县令无常对判官安世民说道: “当年‘鬼花婆婆’的武功就不在排名第十的司徒玺之下,只是因为她犯了一个小错,没有被九幽冥王纳入十大杀手之列。” “如今看来,她的功夫更加精纯了。” 判官安世明也表示认可。 “我们九幽组织正值用人之际,我想十大杀手中应该有她的一席之地。” 坐在正中的长胜帮主宁楚成,仍旧紧锁眉头,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鬼花婆婆”是第一个毫发无损获胜的人,其实力深不可测。 第二个完胜对手的是一个中年文人。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梳着高高的发髻,怀中抱着一个象棋棋盘。 没有人知道这个文人是谁。 和他对战的是九幽杀手里面,差一点在十年前就被冥王选为十大杀手的“牛头马面”。 这个“牛头马面”来头不小,曾经帮助冥王立下了许多的汗马功劳。 而且既然冥王能够在九幽组织里面设下判官、无常和地藏的职位,怎么都应该有“牛头马面”的位置才是。 只是这个号称“牛头马面”的人,以杀人为乐,不服管教,三番五次地违抗了冥王的命令,这才被冥王打入冷宫。 冥王曾经派让他去山东除掉一个异己。 九幽密令上写得清清楚楚,只是除去一人而已。 这人不但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冥王的任务,还将目标人物住在隔壁的十余户人家也都屠杀得干干净净,被官府列为大案,让九幽杀手成为了朝廷的众矢之的。 从那时起,冥王尹九幽平时的暗杀任务,就不再委派于他。 “此人杀起人来,居然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还乐在其中,乐此不疲,难堪大任。” 这是冥王对他的评价。 对于这个评价,“牛头马面”显得非常不服。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十余年来他也改了不少,收敛了许多。 毕竟他已不再年轻。 他认为,一个杀手,如果还不能干一番轰天动地的事业,杀再多的人,又有何用? 所以他来参加这次比武大会,有备而来。 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第二百三十一章 棋局 “牛头马面”这个外号非常的贴切。 此人身穿蟒袍,身材比对面带着棋盘的文人大了足足一圈。 他头大如斗,头顶发型就像真的长着两个牛角。 他一张马脸的确很长,像极了“牛头马面”。 因为这个称号实在是太贴切了,以至于没有人记得住他本来的名字。 判官安世民和县令无常看见“牛头马面”出场之时,心中已经对这个拿着棋盘的文人,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 他们都非常清楚“牛头马面”的战斗力。 同“牛头马面”对决过的人,几乎都难逃一死。 九幽杀手里面,“牛头马面”也是非常有名,就好像剑如蛇古万一样。 当他们见到一个用蛇剑的胖子时,往往都避而远之。 事实上,比武的时候,首先站在台前的是“牛头马面”。 当时人群中就发出了一些骚动的声音。 “这人几乎是我们九幽首脑级别的人物,他都来了,我们怎么敢去挑战他呀?” “十年前,十大杀手排名中本就应该有他的位置,我们还是暂避锋芒吧。” 两通鼓毕,也没人赶上来挑战“牛头马面”。 如果三通鼓点敲完,还没有人敢上来应战的话,“牛头马面”就会不战而胜。 在这个时候,这个手拿棋盘的文人,才慢慢悠悠地,沿着台阶,走到了比武台上。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叹。 “这人是谁?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人。” “我敢打赌,这个人在‘牛头马面’手下,走不过十招就得送命。” 台下的九幽杀手们,看着这个文人上台,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赴死之人,有一股莫名的悲壮之感。 居然没有人认识这个文人到底是谁? 甚至一直负责联系九幽杀手的县令无常,也不认识这个文人。 “也许他是新招募的人,他一定不知道对手的厉害。” “红裙艳刀”沐仙儿微微动容,一双美目一直盯在这个文人身上。 李世远远地望着台上两人,只觉得杀气漫天。 “这两人都是高手,尤其是这个文人,深不可测,此番应该有一场大战。” 这个文人一边踏着台阶,一边絮絮叨叨: “怎么这场比武,没有人上来?” “我下棋好久没有对手了,这一场就由我来接招吧。” 头顶梳着高高的发髻,使这个文人显得更加高瘦。 他行动迟缓,彬彬有礼。 他将棋盘放在地下,向对面站着的“牛头马面”深深地鞠了一躬。 九幽的比武场上,没有互通姓名的规矩。 毕竟这是杀手之间的对决,姓名仅仅是一个代号而已,毫无意义。 “牛头马面”带着嘲笑的表情,也向文人点了点头。 他心里面在数数。 “这个人应该是死在我手里第五百零六人,也许是第五百零七人吧,不记得了,管他呢?” 他对着眼前,这个敢英勇赴死之人,笑了笑。 “牛头马面”长长的马脸,因为下巴很长,笑起来却十分好看。 “你下棋?” 文人从地上将棋盘捡了起来。 “没错,我下棋。” “牛头马面”继续笑道: “有时候闲下来,我也下棋,可是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比武的,不是下棋的。” 文人也对着“牛头马面”笑着说道: “有时候,棋盘就是战场,只不过你在台上比武,我在局中对弈而已。” “这么说,你想将比武台,看成是你的棋盘?” “我不是看成棋盘,而是这里已经是一个棋盘了。” 文人说完,将手中棋盘往天上甩去。 黑夜中,棋盘并未落下,转眼消失不见。 他们两人站立的地方,却出现了神奇的变化。 比武台的地面,居然真的出现了楚河汉界。 车、马、炮,卒,士象全,各棋子一应俱全。 棋盘上唯一缺少的只是两个老将而已。 但站在场上的两人所在,正好是棋盘老将的位置。 “这是什么妖术?一定是障眼法。” “牛头马面”不屑一顾。 比武讲究的是硬实力,不是故弄玄虚,花里花哨的东西,毫无用处。 对于这一点,“牛头马面”深信不疑。 他决定先发制人。 台下的九幽杀手们,看不清比武台地面的变化,只有楼台上观战的九幽首脑们,知道地面出现了一张棋盘。 判官安世民心中一惊: “这是‘橘中秘’。” “这个文人手中的棋盘,竟然是武林至宝,可以将战场化作棋盘的神兵利器‘橘中秘’。”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个人物?” “牛头马面”将衣袍的下摆扎在腰上,往前踏了一步。 他手中还没拿出兵器,只有一双拳头。 但这双拳头却是要命的拳头。 昔日的十大杀手,“醉步神拳”汪世海,曾经同“牛头马面”对过一拳。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再打出第二拳,便握手言和了。 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对方的拳劲,再打下去,谁都讨不到好。 可见“牛头马面”在拳头上的功夫,已经十分的霸道。 “牛头马面”单拳运力,朝还有几丈远的文人击去。 这一拳,他只是试探,但拳风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文人并不躲避,只是摇了摇头。 “两军对垒,第一步就动帅,等于让了我两先,这盘棋可不敢当啊。” 他无视“牛头马面”的拳风,朝对手拱了拱手。 “如此我就承让了,当头炮摆上。” 棋盘上面,文人一方的左边一枚棋子,应声移动到他的身前,赫然是一个当头炮。 “牛头马面”凌厉的拳风,竟然打不过来,被脚下棋盘上面的棋子给拦住了。 “牛头马面”觉得古怪,又要朝前迈步,却发现脚下似乎有所羁绊。 比武台就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胶水一般,将他的双脚牢牢黏住。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不成我真的已经是棋盘里面的一枚棋子了?” “牛头马面”呼呼地朝文人又打了几拳,拳风呼啸而去,却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拳风似乎遇到了某些阻碍?” “我是这边的主帅,难道我被困在这棋盘的九宫格之中了吗?” 他每动一下,对面那方棋盘的阵营棋子也动一下。 文人口中念念有词,当头炮跟着跃马出车,颇具章法,棋盘中一副攻势已经排成。 “一炮镇中霹雳起,对手老帅无处逃。 古有枭雄阿瞒曹,今有我辈领风骚。 九幽摆下擂鼓台,应战杀手把命消。 提枪振臂舞青袍,人抖精神马嘶哮, 征战沙场威名展,惹得英雄尽折腰。”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弈局 “牛头马面”一顿狂击乱打,想要同对面的文人争个高下,却被脚下棋盘羁绊,处处受滞。 反观文人那边,当头炮已经将“牛头马面”的中兵吃掉,又退回己方阵地。 他的一个车和一只马,也越过了河道,眼看只需几步,杀招已成。 文人轻描淡写地将袖子往前一甩,口中轻轻喝道: “车二平五,将军。” 文人派出的一只过河车,变成了一个手提长枪的白袍勇士,立于火炮之前,将手中长枪一招。 车身后的火炮迅速点火,一道红光向“牛头马面”击去。 “牛头马面”仍未看出棋盘上的端倪,只道是对方功力深厚,凌空雄浑的内力袭来,双掌迎着那道红光,也用内力相抗。 “牛头马面”只觉得双手滚烫异常,对方袭来的那股大力,居然无法抗衡。 “隔了这么远,此人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他眼看正面无法阻挡,只能往身旁移动一步,避过了那道红光。 “牛头马面”低头一看双手,两只手掌心发出了烧焦的味道,冒着青烟,已被烫伤。 文人摇了摇头,知道还有三步,对方将无处可逃。 “你输了。” “马跃檀溪,再将军。” 又一个过河马立于阵前,如羚羊挂角,挺抢直刺“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只见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刺向他的咽喉。 “对方是什么武功,看不见出招就杀得我手忙脚乱,这在我行走江湖的日子,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对手。” “这人是谁?九幽什么时候招募到这个文人的?” “牛头马面”不及多想,握紧双拳,将全身功力聚在拳头,迎着白光击出。 只听得“轰”地一声大响。 “牛头马面”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棋盘上文人派出的那匹马,竟然被“牛头马面”的拳头击得粉碎。 “牛头马面”也受伤不轻。 他对面的文人这才叫到: “好功夫,能够正面接下这一招,真是了得。” “但这最后的两步棋,你已没有胜算的可能。” 他舞动双袖,操控另一只车前进。 “车八进四,小心,下一步又要将军了。” 又一个巡河车,即将发动,形成双车交错将军的局面。 如果再不正确应对,“牛头马面”在棋盘上已是死局。 说时迟,那时快。 “牛头马面”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丝微弱的声音: “这个人你不要轻敌,他用的武器是武林至宝橘中秘。” “他在和你对弈,你要利用棋盘上的棋子来进行防守。” “牛头马面”往阁楼台前望去,并没有看出是谁在警告他? “原来这人手里拿的棋盘,竟然是这件宝贝,我还真小看了他。” “他不是要和我比武,而是要和我比试下棋对弈。” “此人举手投足之间,将象棋子力充分调动,攻守兼备。” “这些棋子在他的调动下,竟然能够对我发出威力如此巨大的攻击,让我防不胜防。” “我和他真要在棋盘上对弈起来,恐怕真是难有胜算。” “师父教过我,行走江湖一定要以我为主,他有他的橘中秘,我也有我的破解之法。” 谁都没有想到,“牛头马面”居然从身后掏出来一对尾部连着红绳的铃铛。 “这么说来,我也要让他看看我的独门兵器才行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天下乐器,变化繁多,太过复杂。” “只有这对碰铃,只需按律互相敲打,声音清脆,简单易学。” “牛头马面”开始将手中碰铃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棋盘中瞬间起了变化。 在他那一方的棋子,居然跟着他敲打碰铃的节奏,也开始列起阵来。 文人见“牛头马面”动了,也走出了他认为胜局已定的那步棋。 双车交错。 “车八平六,将军。” 两个车瞬间化作白袍将军,身骑白马,舞动长枪,立于“牛头马面”的面前,锐不可当。 长枪尖头吐着长长的火焰,双双直刺“牛头马面”。 但这一次,“牛头马面”居然毫发无损。 “牛头马面”掏出的这对铃铛发出的声音极具魔力。 他不再孤军奋战,身前身后的棋子终于被他调动起来。 “牛头马面”四周居然出现了许多僵尸,展开双臂,挡下了两把长枪的袭击。 与此同时,又一群僵尸将那两个车化作的白袍小将,团团围住,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咬落马下。 他对面的文人,盯着“牛头马面”手中的铃铛,面色严肃。 “这是湘西的赶尸铃音。” “这人竟然将棋盘里面的棋子全部化作了僵尸,真是一场让我意想不到的对局。” “好家伙,看你的僵尸能否挡得了我的当头炮杀。” 他调动火炮,一阵猛轰,将“牛头马面”四周的僵尸,炸得四分五裂。 台下众人只见这场比武,两人隔空各干各的,似乎毫不相干。 那文人手舞足蹈,口中不断念叨着不知名的句子,他身前似乎有什么东西跟随他的指挥,不断往“牛头马面”站立的地方前进。 那边“牛头马面”有节奏地击打手中碰铃,每一声也激发起周围的影子,和文人派出的东西进行搏斗。 只有坐在楼台前面的九幽首脑们才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场在棋盘上极为惨烈的厮杀。 文人这边的车马炮竟然都活了起来,就像两军对垒,提刀跃马杀到“牛头马面”的阵前。 但“牛头马面”四周摆放的棋子,竟然在铃音的催促之下,全部化成了不怕死的僵尸,缠住对面杀过来军队,居然不落下风。 一时间,比武台的棋盘战场上,双方纠缠的队伍,互相砍杀得支离破碎,活脱脱一个绞肉磨盘。 文人对“牛头马面”也开始刮目相看了。 “论象棋棋艺,我的橘中秘当头炮,已经鲜有对手,怎料这个人竟然另辟蹊径,完全不按章法应战。” “他的棋子,在他的铃铛声音召唤之下,一个个好似恶鬼一般,凶神恶煞,完全不受棋盘约束。” “反观我这边,炮翻山,马走日,象飞田,反倒落了俗套。” “我派出去的棋子居然被他那边一大堆的僵尸围攻,橘中秘的威力完全无法发挥。” “真没想到,还有人能够破掉我的法门。” “也罢,如此再对弈下去,毫无意义。” 文人将手往空中一招。 他先前丢上空中的棋盘终于落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鼓局 文人收回了抛向空中的棋盘。 “牛头马面”身前还在贴身肉搏的军队和僵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头马面”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全是愤怒的目光。 他杀意一起,只觉浑身都是力气。 “收了橘中秘,我更不怕你,来来来,我还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文人将手中棋盘放下,对“牛头马面”深深地鞠了一躬道: “且慢,我有话说。” “牛头马面”原本下一招要用手中的铃铛往文人身上打去。 他突然见文人朝他很有礼貌地鞠躬,便硬生生地收住了力道,以不变应万变,想要看文人还有什么说词。 文人却转向了判官安世民。 “判官大人,你说了这是一对一的比武,但有人破坏了规矩,又怎么计算输赢呢?” “刚才我的橘中秘,明明就要将对手将军逼死了,你们台上却用腹语传音,提醒我的比武对手,这才破掉了我的法宝。” “牛头马面”原以为他耳边听到的那一丝警告之声,对手并不会察觉,没想到这个文人明察秋毫,也知道了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 他面上微微出现羞愧的神色,却一闪而过。 判官安世民向长胜帮主宁楚成望了一眼,又望向县令无常。 他们三人,功力十分深厚,也都知道文人所言非虚。 长胜帮主宁楚成朝判官安世民点了点头,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判官安世民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有人暗中帮助对手,这场比武的确被乱了规矩。” “但你的对手也是靠自身的本事,破了你的橘中秘,并未落败。” “你们两人不用再比试了,都自动进入下一轮对决。”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牛头马面”在刚才对付文人的橘中秘时,受了内伤。 他还不知道文人到底功夫如何,心想继续比试下去也不一定讨得了好,便欣然接受判官安世民的决定。 文人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拾起他的棋盘,往边上走去。 判官安世民、长胜帮主宁楚成和县令无常不约而同地,同时朝“红裙艳刀”沐仙儿处望了一眼。 这一场比武,只有这个身穿青衣的文人,同上一场的“鬼花婆婆”一样,丝毫没有受伤。 原本被众人看好的“牛头马面”,反倒是捂着胸口,不停咳喘,勉强跻身不败之列。 这数十场比武下来,还有战斗力能够对十大杀手排名进行挑战的只有七人。 拎着花篮的“鬼花婆婆”。 手持棋盘的文人。 捂着胸口的“牛头马面”。 肩膀停着一只黑鹰的蓝衫人。 手拿子母双环的矮胖之人。 一个手持九环大刀的魁梧大汉。 一个拿着铁爪手的精细瘦子。 李世认出了肩膀停着黑鹰和手拿子母双环的,都是惊涛堂的高手。 另外手持九环大刀的是长胜帮的王华,拿着铁爪的瘦子是长胜帮的范信。 “惊涛堂和长生帮中,隐藏着九幽杀手。” “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这件案子的线索也越来越清晰明朗了。” 两通鼓毕,还没有九幽杀手上台比武。 李世心想,他们这群人比来比去,也不用互通姓名,倒是方便。 “如果能够比武获胜,赢得七彩玲珑甲最后失去的护腰部分,岂不更好。” 李世在邓川城得到“渡劫血花”相助,功力已经大大提高。 他看了前面几场比武,除了对那个文人的底细还摸不透外,其余几人都不足为惧。 第三通鼓点已起。 李世心中打定主意,飞身上到台前。 敲鼓的大汉,敲了一晚上的鼓,胳膊已经十分酸麻。 他原以为台下已经没人上来进行第一轮比武了,第三通鼓点敲击的时间并不长。 李世刚一上台,鼓点只击打了几声,便骤然停止。 之前判官安世民已经有言在先,只要三通鼓毕,没有应战对手的,直接进入下一轮比拼。 九幽杀手果然不认识已经易了容的李世。 众人以为李世靠取巧进入了第二轮比武,纷纷发出讥讽之声。 李世走到台前。 他不愿浪费时间,拿捏着嗓音,对着判官安世民说道: “判官大人,在下刚才听到,除了比武,还可以挑战台上原有的人物,不知在下是否可以一试?” 火光中,判官安世民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世。 “来人好大的口气,你仗着最后时刻上台,对手没来得及反应,不战而胜,进入下一轮,完全不是真本事。 “你现在竟然还直接就要挑战已经成名的九幽杀手,更是得寸进尺。” “虽然你有这个胆量,但你还无法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来挑选对手。” 县令无常也站了起来。 他按住了安世民,向上一场已经获胜的七人望了一眼。 “规矩既然说好了,这个人也不算违规。” “这样吧,如果刚才比武获胜的人对你没有意见,你就可以随意挑选我们台上成名的十大杀手如何?” 判官安世民知道县令无常心思颇多,一句话就将矛盾转移到比武获胜的七人那里去了,会心一笑。 他也望向先前比武获胜的七人道: “这个方法甚好,此人有没资格挑战,就看你们诸位的意思了。” 长胜帮主宁楚成,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好像在看一出笑话。 李世原本想快刀斩乱麻,没想到九幽的判官和无常这两个人,阴险狡猾,一唱一和,一时间不便发作,只看谁敢上来阻止。 “眼下九幽杀手聚集,我不便声张。我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地赢得比武,等拿到七彩玲珑甲的护腰部位就走。” 比武获胜的七人本以为只要再比试一轮,淘汰两人,就可以位列九幽十大杀手之列。 却不料在最后关头,又多出了一个竞争对手。 只不过这个人踩着鼓点,一上来就要挑战排名榜前面的人,并不和他们争夺剩下的五个名额,他们也乐得坐山观虎斗。 结果县令无常使了个手段,又将挑战资格的决定权,送回到这七人手中,只看他们服不服气让李世捷足先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激局 京城的夏夜,既繁华喧嚣,也危机四伏。 九幽擂台周围的火盆,由玄衣人添了碳石,燃得更加旺盛。 擂台上,第一轮获胜的七人中,有两人率先站了出来。 “要想越过我们,挑战台上已经成名的十大杀手,必须先过我们这一关。” 一个身形矮胖的人,头上裹着头巾,好似西南苗疆人的装扮。 他腰中挂着一对子母金环,一大一小。 他比武的那一场,战胜了一个手拿弯刀的无名杀手。 那把弯刀是纯钢打造,坚硬而锋利,却被他的子母金环绞得粉粹。 这个人是惊涛堂的高手,外号“金环”。 他曾经在罗目古镇假扮卖杂货的货郎,偷袭李世。 另一个走出来的人,也跟着他说道: “没错,别人我不管,你踩着三通鼓点上来,胜之不武,有没有真本事,还要赢了我才算。” 这个人身穿深色的蓝衫长袍,在夜色下近乎黑色。 他身形笔直坚挺,肩膀上面停着一只黑鹰。 鹰眼似刀,让人不寒而栗。 他也是在罗目古镇和李世见过面的,惊涛堂的高手黑鹰。 只不过现在李世易了容,李世认得他,他不认得李世。 李世知道这个人能够操控肩上的黑鹰伤敌,而且失踪多日的神捕顾景峰,如今也被他操控了,只不知此时在不在这里? 惊涛堂由诸葛惊涛为总堂主,他手下有十员大将。 其中神捕顾景峰算是副堂主,还不在十员大将之列。 顾景峰曾带着三员大将,快剑秦林、大刀王蔡猛和颜家枪颜朗去了龙须镇。 还剩下的七员大将为:毒砂薛少儿,飞镖俞一彪,锁链吴德旺,铜锤巴尔图,玉面童子,和眼下在九幽比武场亮相的“金环”与“黑鹰”。 九幽第一场比武获胜的七人中,剩下的几个人,见这两人出头,便都默不作声。 他们都集中在台前属于胜利者的一处地方,或坐或站。 “鬼花婆婆”弯着腰,显得更加苍老。 她一直在整理手中的花篮,对场上局势,不闻不问。 拿着棋盘的文人,动作一向十分缓慢,正在盘腿闭幕眼神,养精蓄锐。 不断搓揉胸口的“牛头马面”,离同他比武的文人很远,却一直盯着李世看。 如果惊涛堂的高手不出去阻拦李世的话,他也会因为不服气而站出来。 长胜帮的王华将九环大刀和着刀鞘,立于地上。 他双手掌着剑柄,魁梧的身形就像一座墙一样,纹丝不动。 长胜帮另一个高手范信,正在用一张白布擦拭着他的铁爪。 之前的那场比武打斗,他的铁爪将对手的心给掏了出来,现在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上面残留的血迹。 这两个长胜帮的高手,对李世能否有资格越过他们挑战台上已有的十大杀手,都未表态,不置可否。 这剩下的五人似乎都有了某种默契,只想看看李世到底实力如何? 李世朝着台上一直蒙着脸面,却坐了十大杀手第一把交易的黑袍客望了一眼。 那人露出的双眸,隐藏在黑暗之中,显得更加阴森莫测。 “没想到是惊涛堂的两人率先发难,也好。” 李世将手中用布条包裹着的长剑举了起来,对着惊涛堂两员大将说道。 “你们如果想要先试一下我这把剑的话,不妨一起上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长剑包裹的布条解开。 李世手中修罗剑插在乌黑的剑鞘之中,通体发黑,没有一丝光亮。 他缓缓将宝剑拔出。 宝剑就像一根铁尺一般,毫无剑锋。 这把宝剑,场上没有一人识得。 江湖上惊涛堂的高手“金环”和“黑鹰”只要有一人出手,那些贼寇流党,无不落荒而逃。 李世一开口就让他们两人同时出手,明显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金环”和“黑鹰”互相对望一眼。 空气近乎凝固,四周变得异常安静。 惊涛堂的这两员大将,同时哈哈大笑,笑声显得异常刺耳。 “他以为就凭手中的废铜烂铁,就能吓唬我俩了?” “黑鹰老兄,我看还是我先出手吧,也许我只要三招,就能将他的那把破剑搅碎。” “黑鹰”也笑着回应道: “也许这个年轻人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他才会如此狂妄。” “我敬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环兄给他留个全尸吧。” 这两人虽然同时走到比武台上,却并不打算一起出手。 “黑鹰”从怀中摸出一片生肉,喂了肩上的黑鹰。 他只站在比武台的一个角落观战,似乎没有要动手的准备。 “金环”解下了腰上挂着的子母金环,摆开了架势。 李世见这二人才是真正的轻敌,不肯同时出手,再一次提醒一句: “我看你们联手可能还能同我过上几招,如果一个一个来,我想还真打不到三招就结束了。” 李世故意激怒对手,因为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取得整场比武的胜利,拿到七彩玲珑甲的护腰。 “废话真多,纳命来。” “金环”真的怒了。 他手中一大一小两支金环,在火光中,发出灿烂的金光。 一支小环,朝李世脖子飞来。 与此同时,“金环”整个人也腾空而起,手中的大环,也往李世身上套去。 他一出手,便都是夺命的招式。 李世将右手一抖,他手中修罗剑,一声龙吟,突然红光大作。 这把沉睡了千年的神器,终于彻底觉醒。 那把在空中飞旋着的小环,眼看就要割到李世的脖子上,被修罗剑红光一照,飞行的轨迹竟然乱了。 小环似乎非常惧怕红光一般,产生了剧烈的抖动,歪歪斜斜荡去一边。 腾空而起的“金环”手中的大环,也好似突然中了邪,和小环一样抖动起来,让“金环”几乎拿捏不住。 “这是什么怪事?” 他临危不惧,在空中变幻身形,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已经失去进攻力道的小环,重新落在地上。 “金环”朝着李世定睛一看。 只见李世手中原本还很不起眼的那把铁尺,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把发着耀眼红光的宝剑。 第二百三十五章 败局 先前李世在点苍山植敬堂那里得知,点苍派的镇山宝剑“龙霞”,在遇到他手中的“修罗剑”时,也会剧烈震动。 这一奇怪的现象让掌管“龙霞”宝剑的点苍名宿,植敬堂的大师兄,再也不敢踏足他的房间。 九幽比武台上,当李世的修罗宝剑,剑锋出鞘时,“金环”的那对子母环,也同样震动起来。 惊涛堂的这员大将,不由得心里产生了嘀咕: “这人手中的宝剑,不知是捣鼓了什么名堂,我的子母环怎么突然不受控制?” “真是邪门,我得和他以邪斗邪。” 他将大小两个金环交到一只手中,这对子母环兀自抖个不停。 他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只蛤蟆,将手一扬,把蛤蟆抛向空中。 “金环”朝着夜空大吼一声: “血祭轩辕。” 他左右手各持一环,朝着空中的蛤蟆交错一拉,蛤蟆被绞成两半。 这对子母金环沾染到蛤蟆的血迹之后,金光闪闪的光泽瞬间变成了暗红,竟然不再抖动。 “看我用祭过血的子母金环,来破你的邪术。” “金环”怀里的那只蛤蟆非常阴毒。 他自以为用这只蛤蟆的血,让手中武器不再受李世宝剑控制,李世的武器便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继续舞动子母双环,有恃无恐,向李世攻去。 他手中的双环发出霹雳的响声,上面仿佛附着一道闪电,开天辟地一般,转眼攻到李世身前。 “我一定要将这个狂妄的人,绞得稀碎。” 李世剑锋起处,一道红光激射。 比武台四周的火盆,原本还跳跃着的火焰,居然被这道红光带动,同时加入了这道红光之中。 “金环”正待往前进攻,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扑面而来的烁热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将子母金环挡在面前,左右绞杀,想要挡住那道红光。 只听得“轰”地一声,他的那对成名武器,被红光击得粉碎。 “金环”双手冒血,抖个不停。 “好厉害的剑气,我竟然完全招架不了。” 原本站在场上角落的“黑鹰”,只想看同伴是如何在三招之内,让这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一败涂地,却不料“金环”连对方一招也接不下来。 他看见“金环”吃了大亏,再也顾不得一对一的打斗,立即吹动口哨,加入到战斗之中。 “黑鹰”肩上的那只大鹰,尖啸一声,振翅而起,往李世方向飞啄而去。 李世以剑指天,整个人被一团红光包围。 那只大鹰仿佛撞到一面火墙之上,巨大的翅膀被烧得滋滋作响。 无论“黑鹰”如何催动口哨,那只大鹰都无法突破李世结成的红光。 李世宝剑横斩,一道红光横向往比武台上惊涛堂两员大将飞去。 “金环”失去了武器,“黑鹰”的大鸟也被烧伤,两人眼看无法躲避,只能运功抵抗。 “金环”解下了腰带,迎风变成一根杀威棒。 “黑鹰”脱下了他的蓝衫,双手旋转,形成了一堵墙壁。 腰带变成的杀威棒遇到红光,几乎断裂,瞬间变回一条软绵绵的腰带。 “黑鹰”身前的那堵衣墙遇到红光,支离破碎,布絮漫天飞舞。 这两员惊涛堂的大将从来没有败得如此彻底。 他们见红光虽然有所减弱,但来势依旧不减,只好往后急退。 红光飞斩的速度,远远快过两人逃跑的身形。 场上众人都已看出李世发出的这道剑气,岂是寻常肉身能够阻挡的,纷纷惊呼。 他们两人眼看就要被这道红光击杀。 长胜帮的范信和王华,跳上比武台,同时出手。 一把九环大刀和一个精钢铁爪,往红光来势挡去。 王华手中的九环大刀脱手而飞。 范信手中的精钢铁爪裂为两截。 比武台上,集了四人之力,才勉勉强强将李世的这一剑挡了下来。 惊涛堂的“金环”和“黑鹰”,长胜帮的范信和王华,这四人在台上狼狈不堪。 “金环”将腰带重新一抖,又变成了一条杀威棒,只是双手战战发抖。 “黑鹰”一声尖锐的口哨,那只大鸟似乎受到某种命令,振翅往黑暗中飞去。 王华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九环大刀,改为双手握刀。 范信摘下已经没有用的铁爪,一招雄鹰搏兔,亮出了他的鹰爪功。 毕竟他们还站在台上,四人都没有认输。 李世却收起了修罗剑。 “我早说过,你们联手或许可以接下我的三招。眼下你们四人,连我的两招的防不住,不如你们七人一起上来吧?” 台上九幽首脑们,见李世这把宝剑如此神勇,心中掂量就算自己下场比武,也难有胜算。 剑如蛇古万不再看他的手掌,而是紧紧地盯着李世手中的宝剑。 司徒玺父子也在拼命回忆,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坐在杀手榜上第一把交椅的蒙面人,起身离开了座位,不知去了哪里? 判官安世民上前一步对第一轮获胜的七人说道: “既然这位后生,有如此胆魄,你们七人就一起会一会他,也是无妨。” 判官安世民为了李世,已经更改了比武一对一的规则。 他心想自己一定要推波助澜,让这些人一起对付李世,挫一下李世的锐气。 他又对李世说道: “你如果能够同时战胜他们七人,那么这场比武就算你拔了头筹,如何?” “你要赢了,我们九幽十大杀手的位置有你一席之地,同时比武的终极奖励,也归你所有了。” 李世心中暗暗好笑,自己竟然会被九幽封为十大杀手。 他心里只想着: “我只要能够获胜,取到七彩玲珑宝甲即可,他们一起上来,还更加省事。” 判官安世民见李世没有异议,又对场下七人说道: “怎么?你们这些人都怕了这个年轻人不成?” 判官安世民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让台下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台下一众九幽杀手,眼下只是为了瞧个热闹,纷纷起哄。 如此一来,判官安世民的激将法果然奏效,“牛头马面”第一个站了出来。 “这人的宝剑十分古怪,我愿意联手诸位,同他一较高下。” 他说完朝还在打坐的文人瞧了一眼。 他心里想着: “这个文人武功深不可测,刚才我同他比武就着了他的道。” “如果这个不知名的文人,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就算这个青年有什么三头六臂,也不足为惧。” 第二百三十六章 缓局 “鬼花婆婆”终于直起了腰。 她战战巍巍地走到比武台上。 尽管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鬼花婆婆”已经用行动表明,愿意联手对付李世。 只有那个文人,依旧闭目打坐。 又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入这个文人的耳中: “只要你肯出手,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文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朝台上望了一眼。 红裙艳刀沐仙儿同他四目相对。 文人朝沐仙儿点了点头。 他捧着棋盘,站了起来,走到比武台上,站在“牛头马面”身旁。 “牛头马面”先后见到“鬼花婆婆”和这个文人也来到比武台上,信心倍增,从腰间解下了他的那对碰铃。 七人渐渐散开,各自选好角度,将李世围在台中。 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台下众人见第一场比武获胜的七人,全部走上了比武台,准备一齐对付李世,大呼刺激。 “这七个人,每一个人都是大魔头级别的人物,现在他们要一起对付这个年轻人,真是好看啊。” “我们九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个年轻人加入?他刚才的剑法真是霸道。” 县令无常第一个发现,坐在杀手榜第一把交椅的蒙面客已经离席而去。 他心念一动,立即站起身来,向着比武台上大喝一声: “比武且慢。” 县令无常上前几步,拍了拍安世民的后背,缓缓说道: “判官大人,我看今日比武,各位已经比了大半夜,实在太过疲惫。” “眼下他们七人联手,同这位少侠比武,应该是最能证明自己实力的一场比武了。” “为了他们更好地发挥自身的实力,我们不妨将这场比武暂且按下,让大家都养精蓄锐,各自休息一日。” “明日黄昏,各位再来此地,继续这场比试如何?” 判官安世民知道县令无常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转头望向坐在中间的长胜帮主宁楚成。 宁楚成面上依旧没有表情,他望了红裙艳刀沐仙儿一眼,朝判官安世民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判官安世民见宁楚成也同意县令无常的提议,便不再犹豫,向着场下众人宣布。 “既然无常大人提议,我们都没有意见,那么今日比武告一段落,先到此为止。” “你们七位同这位后生,今夜自行歇息,明日准时前来比武就是。” 安世民对台上剑如蛇和司徒玺等人说道: “我们明日在此地,一定分出结果,也是不迟。” 判官安世民说完,不等场下一众九幽杀手什么反应,同县令无常跟在宁楚成的身后,离开了楼阁。 其余九幽十大杀手,全部起身离席,转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比武台上的七人,见首脑们决定明日再继续比武,便放下了已经摆好的架势。 惊涛堂的两员大将,互相搀扶着走下了比武台。 长胜帮的范信王华也相继离开。 “牛头马面”将拴着红绳的碰铃重新挂回腰间,向李世跺了一下脚,好像在说: “让你小子多活了一天。” 他转身离去,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鬼花婆婆”挎着她的花篮,一步一颠地走下台去,谁都看不出这个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究竟有多么厉害? 只有那个手持棋盘的文人,一直望着红裙艳刀沐仙儿离去的方向,站着不动。 台下众人见比武大会告一段落,纷纷散场。 李世不知道为什么县令无常要将比武推迟一天,他见比武台上只剩下了这个文人,其余众人全部离去,便将宝剑插回了剑鞘。 李世见台上这个文人,动也不动地望着前方,好似失魂落魄一般,只觉好生奇怪。 李世心里惦记着,还在惊涛堂门口酒馆等候的沈梦。 他立即离开红澜雅筑,往惊涛堂方向而去。 十几个玄衣侍卫,将比武台上的火盆熄灭,红澜雅筑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月色如洗。 判官安世民上前一步,追上县令无常问道: “无常大人,我看今夜本可决出结果,大人为何将那场比武推迟?” 县令无常双手笼在袖内,转身回答道: “判官大人,这个年轻人你可认得?他手中的宝剑你可识得?他的武功你可见过?” 县令无常一连串三个问题,让判官安世民面露难色。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无常大人这三个问题,我都答不上来啊。” “这个年轻人的样貌十分生涩,他刚才在台上使的两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从他的身形和打扮来看,根本看不出身份,而且也许他还易了容。” 县令无常停下脚步,对判官安世民说道: “在下负责联络九幽杀手,安排冥王交待的暗杀任务,这是在下义不容辞的职责。” 判官安世民不知道县令无常这句话的含义,只好继续洗耳恭听。 县令无常继续说道: “今晚上台比武的人,除了最后上台的这个年轻人,我倒是全部认识。” “刚才那个手持棋盘的文人,我差一点想不起来他是谁?但当我听到红裙艳刀用腹语帮助‘牛头马面’后,我便知道他是谁了。” 判官安世民越发佩服县令无常,眼中满是敬畏。 “说实话,那个文人我现在也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县令无常笑道: “红裙艳刀沐仙儿,追求她的人一向不少。有一个身怀绝技的化外高手,不知道判官大人是否记得?” 判官安世民眉头一挑,若有所思道: “难道是他?哎呀,我终于想起来了。他居然没死?” “无常大人阅人无数,还能有这份记忆力,果然厉害啊。” 县令无常将笼在袖中的双手抽出,朝判官安世民笑了笑: “只有最后上台的这个青年,连我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他是谁,而且他的武功和兵器我也未曾见过,请问判官大人,这件事可不可怕?” 判官安世民拍了拍脑袋道: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不认得这个青年,原来一直负责招募新人的无常大人也不认得这个身怀绝技的年轻人,这么说此人身份十分可疑?” 县令无常摸了摸他白净的面皮,说道: “没错。如果外人用我们的九幽密令混了进来,对我们的大事十分不妙。” “刚才在比武散伙的时候,我已经秘密安排了人手,紧紧地跟着那人,一定要知道他的底细才行。” 判官安世民这才恍然大悟: “还是无常大人考虑得周全。” “如果刚才让这个不知道底细的年轻人赢了今天的比武,我们又将冥王留下的宝物奖励给了他,后果真是难料。” “那我就静待无常大人的消息了。” 县令无常点了点头: “这个年轻人如果真是和我们九幽一条心,凭他的本事,对我们的大事倒真有帮助。” “如果他是对我们不利的势力中人,此人我们一定要提前设法除去才是。”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树后闪出一人,居然是长胜帮主宁楚成。 他看着判官安世民同县令无常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冥王大人的安排,又岂是你们能识破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拦局 飞镖俞一彪、锁链吴德旺、铜锤巴尔图和玉面童子,带着一帮惊涛堂的侍卫,进入了“铁盾酒家”。 “这里似乎经过了一番打斗。” “妹子,是不是有两个负了伤的惊涛堂的人来过?” “我妹夫‘盾牌’在哪里?” 飞镖俞一彪居然是这家酒馆老板娘“豆芽”的亲哥哥。 他带队追击快剑秦林和毒砂薛少儿,转眼没了两人行踪。 玉面童子,中了毒砂薛少儿的夺命面纱,半边脸已经发青。 他的追踪术到了十字路口,突然没了两人去向,一时踌躇不前。 飞镖俞一彪站在十字路口,左右望了一圈,隐隐发现酒馆门口帘上的两个大字,同往常不太一样。 他走近写着酒字的门帘,仔细检查,被他发现上面留有毒砂的痕迹。 “他们急于赶路,怎么会在这里洒了一把毒砂?” “难道这里面有人阻挡他们逃跑?” 俞一彪转头对身后几个惊涛堂的大将说道: “这两个人中了我的暗器,毒性一时半会儿解除不了,也跑不了多远,我们先进这家酒馆歇歇脚。” “豆芽”见到亲哥哥进来,满心欢喜道: “哥哥,你今日不是在堂内当值吗?还没到歇息的时间,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你刚才问到,是不是你们惊涛堂的人来了我这儿?” “这家酒馆原本就开在惊涛堂门口,惊涛堂的人进来,再寻常不过了啊。” 俞一彪将地上一张翻倒的椅子扶起。 “我问的是有没有看见毒砂薛少儿和快剑秦林进来?” “他们是不是受了伤,被你扶去了后院?” “豆芽”正待答话,掌柜“盾牌”换了一辆木轮椅,挑开后院门帘,进到大厅。 “俞兄、吴兄、巴兄,玉兄,四位今日大驾光临,真是难得啊。” “四位好兄弟是来这里喝酒呢?还是有任务在身啊?” 俞一彪的性命曾经是掌柜“盾牌”救的,见他转动轮椅进来,便朝他行了一个礼。 “好妹夫,好兄弟,怎么敢劳您大驾出来?” “我们正在追捕惊涛堂的两个叛徒,他们是否进了你们的后院?” “盾牌”对飞镖俞一彪笑道: “惊涛堂每个人都是经过诸葛堂主亲自选拔的,背景要非常干净才能入选,怎么会有叛徒?” “你说的薛少儿同秦林,为惊涛堂屡立战功。” “这里面是不是有所误会?” 俞一彪听了“盾牌”这样说,心中更加肯定,那两人是逃到了这里。 因为“盾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帮那两人化解矛盾,而且也没有对这件事感到惊讶。 俞一彪心想: “如果那两人没有进到这里,正常人的反应一定是先说没有看见。” 他朝身后锁链、铜锤和玉面童子使了一个眼色,那三人便带着十几个侍卫,从酒馆门口退了出去。 出去的侍卫,已经将这家酒馆团团围住。 俞一彪走上前,拍了拍“盾牌”的肩膀。 “毒砂薛少儿伙同快剑秦林,盗取福堂卷宗,不是反叛又是什么?” “今天我一定要抓住他们,等诸葛堂主回来发落。” “好妹夫,你以前也是惊涛堂的捕快,一定要助我将他们拿住。” 掌柜“盾牌”面带难色。 “怎么惊涛堂会出如此变故?” “这两个人刚才帮我们除去了大敌,有恩于我,我想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还是先弄清楚再说吧?” “豆芽”也在一旁补充道: “是啊,哥哥,你不知道,今日正午,有三个仇家来找我们寻仇,差一点就要了我们两公婆的性命。” “若不是你说的两人正好进来酒馆,还真拿不住这三个仇家。” 掌柜“盾牌”看了“豆芽”一眼,继续说道: “他们已经受了伤,而且对我们有恩。” “我刚答应他们,在酒馆内保护他们不受伤害,还望俞兄看在我的薄面,先放过他们吧?” 俞一彪盯着“盾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 “这么说,他们就在后院养伤?” “惊涛堂出的事情,没有小事。我劝你们就不要插手这件事了。” “盾牌”将轮椅移到“豆芽”的身旁,牵着“豆芽”的手说道: “俞兄知道我是最守承诺的了,不要令我为难。” “盾牌”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希望“豆芽”劝一下哥哥。 “豆芽”更是了解丈夫的脾气,知道他既守承诺,也重义气,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便也向亲哥哥俞一彪劝道: “哥哥,当年夫君就是重义气,守承诺,才在那场大战中,死守出口,救了你的性命。” “他既然说了答应了那两人在酒馆内保护他们,我看您就看在我们夫妻的面上,网开一面,暂且放过他们吧。” 俞一彪见“豆芽”又提起“盾牌”曾经救过他的往事,心中着实不愉快。 但他面上表情却丝毫没有显露。 “你救了我的大恩,我倒是时刻铭记在心。” “只不过惊涛堂办事,一向公事公办,这一点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 “这样吧,等下只要你们不插手我们办案,我们的人便不为难你们。” “我向诸葛堂主的报告,对他们逃入你的酒馆,只字不提,也算报了你救我的大恩。” 俞一彪说完,拂袖就要带队进入后院搜查。 “盾牌”将轮椅摇到他的面前。 “俞兄且慢。” “我既然答应了他们,不让任何人进入后院,这个承诺我不得不遵守,还望俞兄不要让我为难。” “我看你们已经围住了酒馆,他们几人也走不到哪去。” 俞一彪已经动怒,但表面上仍是不作声色。 “这两人功夫不弱,眼下趁他们负伤,正好拿住,若等他们恢复了原气,便不好对付了。” “你要怎样才好?和我们惊涛堂作对?” “盾牌”坐在轮椅上朝俞一彪拱手道: “不敢不敢,你们之前的事情我弄不清楚,也不想管。” “我只是答应了他们,不放人进入酒馆后院而已,这一点我要是都做不到,以后还会有谁能够相信我了?” “俞兄如果不想让小弟难做,不如先在这里等等?” “我进去向他们几人问清缘由,若真如俞兄所说,他们是叛逃出的惊涛堂,那么对于恶人,我也不能容他。” “豆芽”知道夫君“盾牌”的性格十分固执,央求俞一彪道: “哥哥,你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先缓一缓吧,你们俩可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豆芽”不提“盾牌”救了俞一彪还好,这句话彻底将俞一彪激怒。 俞一彪几乎很少到他妹妹“豆芽”的这家酒馆里来,因为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酒馆老板“盾牌”曾经救过他的性命。 毎次酒馆中有人提及此事,他都要满脸堆笑地向“盾牌”表示感谢。 他认为,自己将妹妹嫁给了“盾牌”,又凑钱让他们经营这家酒馆,已经报答了“盾牌”的救命之恩。 俞一彪内心非常生气。 但他却笑了。 “也好。” “你不知道情况,便不怪你。” “你进去问清楚他们到底做了什么?看我有无冤枉他们?” “盾牌”见俞一彪言语有所缓和,认为他还是给自己留了几分面子。 他朝俞一彪再次拱手,将木轮椅转个一个圈,转身要进后院。 俞一彪手腕一抖,两枚飞镖直刺“盾牌”后背。 “豆芽”一声惊呼,只见两枚透骨镖直没入柄,插入了“盾牌”肩胛骨中。 “盾牌”大叫一声,从轮椅上滚落地上。 与此同时,后院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局 月明星疏。 李世离开红澜雅筑,想要回去同沈梦会合,一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但屡次回头,均未见人影。 他来到一片密林之中,一闪身便藏到了一棵树后。 敌不动,我不动。 李世心中清楚,自己的感觉一定不会有错。 密林中刮起了微风,只闻虫豸啼鸣,却又显得十分静谧。 过了许久,李世仍然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直到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破空之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把锐利的兵器,穿透李世背后依靠的树干,直刺他的后心。 于此同时,他身前一个黑影一掌往李世面门劈来。 李世身后的利器偷袭只是诱饵,目的是让李世全力提防身后。 真正要命的攻势是他身前的双掌。 光掌风就能让人窒息。 原来跟踪李世的还不止一人,他们已经探明了李世的藏身之处,骤然发难,想要将他一招致死。 李世全身紧绷,脚下借着醉步,往边上错开,离偷袭的利器只差半寸。 他来不及拔剑,左手持着乌黑的剑鞘,挡住了面前的双掌。 “啪”地一声,双掌击中剑鞘。 李世只觉来人掌力非凡,他身子重重地撞到树上。 粗大的树干“轰”地一声断为两截,向后飞去,居然击中了李世身后的刺客。 李世背后偷袭他的人,也没有想到他往后撞击的力道如此之大,被断掉的树干击中胸口。 李世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惨呼,那人拔出偷袭利器,迅速往后逃窜,显然受伤不轻。 李世借着后背撞击树干,将身前袭来掌力卸去大半,饶是如此,他也觉得胸口烦闷异常。 前方袭击李世之人,两掌打在李世的剑鞘之上,也是觉得一股大力反噬而来,更加好不到哪去。 这人同样受不了李世的内力反弹,往后飞出,撞到一棵大树之上。 那棵大树也“轰”地一声,倒了下去。 前方偷袭李世的人,只闷哼一声,听不清是谁,迅速又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世的内力已经突飞猛进,是来人始料未及的,前后两人都已经吃了大亏。 “这两人能够在我毫无防备之下偷袭我,功夫俱都不弱啊。” 月光下,李世检查了身后断掉的树干。 他发现那把利器留下的痕迹,在树干前后穿口的位置并不水平。 “身后偷袭我的武器真是奇怪,怎么弯弯曲曲?这像是一把蛇剑留下的痕迹。” “看来身后偷袭我的人极有可能是剑如蛇。此人轻功奇高,难怪我很难察觉他的位置。” “九幽果然已经怀疑我了,派了这个高手来跟踪我。” “还有身前的来人掌力雄浑,不知道又是九幽里面哪个敌人?” 李世从刚才身前身后两个偷袭黑影逃跑的脚步声中,已经听出了两人俱都受伤,并且已经走远。 他连忙调理运气,稍微打坐了小会儿,胸口烦闷渐渐消失,便觉无碍。 李世心道: “好在我易了容,九幽派出跟踪我的这两人也只是试探我的武功路数,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接下来我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李世赶回“铁盾酒家”时,已近子时。 “铁盾酒家”里面没有一丝灯光,门口的酒帘在月光下随风轻摆,显得格外诡异。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李世心头,他心中暗暗吃惊: “难道我离开‘铁盾酒家’后,这里也发生了变故?” “不知道沈梦怎样了?” 李世走近酒馆门口,发现他在门口做的暗号仍在。 “这个记号我只告诉了快剑秦林和四方山的好友们,按道理没有人认得。” “说不定是快剑秦林来了。” “沈梦一定还在酒馆里面等我吧。” 李世隐身在酒馆门口漆黑的角落,往四周望去,发现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酒馆对面街道不远处的惊涛堂,朱漆的大门上,挂着两面灯笼,似乎一切如旧。 “这下子没人跟踪我了。” 李世将注意力便全部移向了酒馆里面。 他轻轻挑开门帘,闪身进入酒家。 酒馆内安静得可怕,李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李世紧握手中修罗宝剑,借着门外月光向室内扫视。 酒馆内桌椅板凳倒了一片,似乎经历过一场大战。 酒馆里面有几具尸体横卧。 李世上前查看,这些尸体的穿着打扮好像官差。 微弱的光线下,李世发现这些尸体的腰身居然挂着惊涛堂的平乱玉佩。 “这些人是惊涛堂的,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 “我让快剑秦林去调查一桩卷宗,难道他惊动了惊涛堂的人?” “现在看来惊涛堂内部也善恶不分,我将沈梦留在这里,真是让她陷入了险境。” 李世担心沈梦,内心焦急,在黑暗中一路查看,发现酒馆内一个活人都没有。 李世从柜台上找到半截蜡烛,从怀中摸出火石点燃,终于看清了酒馆内的情形。 酒馆内的桌椅上,有刀剑打斗留下的痕迹,从后院到门口,似乎是有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除了一开始李世发现的几具惊涛堂的尸体外,在后院门口,一架轮椅翻倒在地。 李世迅速往后院门口走去,看见一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倒在血泊之中。 此人后背插着两枚透骨镖,已经死去多时。 李世将这个人翻转过来,发现他并非死于后背的飞镖,而是心口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这是玉面童子的匕首,同燕公子胸口受的伤一模一样。” “看来是惊涛堂的人围攻了这里,难道秦林有难?” 李世更加担心沈梦安危,立即往酒馆后院搜寻。 后院已经空无一人。 其中一间客房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一面墙也倒了一半。 李世里里外外走了好几遍,突然在一片泥地上踩到一个硬物。 李世立即弯腰查看,居然是一个玉葫芦。 李世对这个玉葫芦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正是沈梦身上的那个玉葫芦。 这个玉葫芦的盖子不知道去了哪里,里面的药膏已经空空如也。 “看来沈梦真的是进到了这里。” “玉葫芦是她的贴身之物,为何掉落在地,而且里面的药膏也用完了?” “梦儿,你到底在哪?你在这里遇到了什么?都是我不好,不该将你一人留在这里。” 李世心中非常自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咚、咚、咚。” 李世听见有轻微的响声从边上传来。 他立即转头望去。 借着月光,李世看见酒馆后院有一处小花园,花园中心有一个水井。 “井中有人?” 李世隐隐感觉水井里面藏着什么人,便迈步往那里探去。 李世将手中蜡烛往井下照去。 他还未从蜡烛昏暗的光晕中,看清井下到底是藏着什么秘密,突然一阵狂风从井下刮起,瞬间将他手中蜡烛吹灭。 一个湿漉漉的巨大黑影,如离弦之箭,从井下升起,满面狰狞。 “你害得我们好惨,我要让你也不得好死。” 这个黑影嗓子里面发出来的已经不成人声,张开双手,往李世咽喉抓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述局 李世临危不惧,用剑柄轻轻一弹,将井下升起的黑影双手弹开。 那巨大的黑影似乎对李世怀有深仇大恨,大吼一声。 “我同你拼了。” 黑影虽然声音沙哑,但仍能听得出来是个女声。 那人双脚往井缘一蹬,宽大的身躯整个往李世身上扑来,显然是同归于尽的亡命打法。 李世心道: “这里面难道有误会?” 李世从她口中话语,听出了来人将他视为凶手,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只好先一味退让。 那黑影反而不分青红皂白,往李世身上扑了三次。 李世连续向后退了三步。 月光下,李世已经认出,来人竟然是酒馆的掌柜夫人“豆芽”。 只见她满脸血污,悲愤异常,五官扭曲得不成人形,却又全然不顾地袭击李世。 李世早已看出,“豆芽”虽然来势汹汹,武功却是一般,全身都暴露在危险之中。 “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老板娘将我错认成了凶手?” 李世一面后退,一面向“豆芽”喊道: “老板娘且慢动手,我也是刚刚进来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豆芽”一阵狂叫,似乎无视李世避让和言语警示,只发了疯一般进攻缠斗。 李世醉步连环,瞬间闪身到了“豆芽”身后,用手指点了她的穴道。 “豆芽”整个人软了下去,浑身脱力,晕厥过去,终于不再动弹。 李世将“豆芽”扶起,用手探了她的脉搏,发现异常虚弱。 “她急火攻心,刚才好像要同我拼命,却又已经受了重伤,如此下去恐有生命危险。” “好在她还活着。她是今日酒馆中发生事件的见证者,沈梦的下落还要问她。” 李世立即推功过血,双掌抵着“豆芽”背心,用内力护着她的心脉。 他给“豆芽”输送了内力,知道她性命已经无碍。 李世见“豆芽”沉沉睡去,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自己才感觉到疲惫异常。 “眼下沈梦下落不明,我离开这家酒馆后,一定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要找到沈梦,这个身受重伤的老板娘就是关键人物。” “我先保护好她,等她醒来再慢慢询问。” 李世将“豆芽”抬进一间客房,给她盖上被褥。 他关上房门,自己在房前打坐,进行了短暂的休整。 李世自从内力得到“渡劫血花”的提升后,只稍微运功调理,所有疲惫便一扫而空。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天已微明,枝头上的鸟鸣拉开了清晨的序幕。 李世这才看清,酒馆后院有三间客房,其中一间木门已被砸烂,墙壁倒下一半,和它相连的另一间房间,五颜六色的杂货散乱一地。 李世推开昨晚安顿“豆芽”的房间木门,见“豆芽”还未醒转。 李世将两根手指搭在“豆芽”的脉搏上面,感觉“豆芽”脉象还算平稳。 李世担心沈梦,内心着急,便将“豆芽”摇醒。 “老板娘,你醒醒,你可看清楚了,我并非恶人。” “豆芽”突然睁开双眼,立即坐起,双手急速挥舞,似乎仍在昨日的搏斗之中。 李世用力按住“豆芽”胳膊,又是一声吼道: “是我,昨日来投店的客人。” “豆芽”终于看清了李世的样貌,不是昨日攻击他们的坏人。 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豆芽”大力甩开李世双手,翻身下床。 她径直跑到老板“盾牌”的伏尸之地,抱着“盾牌”的尸身一阵痛哭。 李世站在一旁见“豆芽”哭得伤心,不忍打断。 “豆芽”哭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昨日从井中爬出来,差点误伤了眼前的年轻人。 她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向李世问道: “呜……呜……,昨夜是你救了我?” 李世点头回应道: “我昨夜发现酒馆内发生了变故,进来查看,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走后,同我一起来的那位朋友去了哪里?” “豆芽”已经确定李世没有恶意,而且昨日同他一起来的那位公子还救过他们夫妻二人,便起身向李世行礼。 “这位壮士,昨夜我误将你认成坏人,以为你回来要杀我灭口。” “你的那位朋友原本武功非常高,但倒是我把他给害了啊。” 李世连忙将“豆芽”扶起。 “豆芽”身子虽然肥胖,此时却显得非常虚弱。 “老板娘,你莫急,慢慢告诉我发生的事情,我一定要找到我的那位朋友。” “豆芽”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她满脸血迹斑斑,被泪水一带,更是显得异常凄楚。 “豆芽”坐在“盾牌”的身旁,将李世离开酒馆后祁连三霸来寻仇的事情告诉了李世。 她说到祁连三霸眼看就要祸害他们夫妻,好在沈梦及时出手,制止了祁连三霸的恶行。 后来惊涛堂里面的毒砂薛少儿背着快剑秦林过来,杀死了祁连三霸。 他们俩夫妻,因为感恩薛少儿和秦林,将两人安顿到后院客房疗伤,沈梦也跟了进去。 后来惊涛堂的飞镖俞一彪带着另外三大高手包围了酒馆,似乎是正在捉拿薛少儿和秦林。 飞镖俞一彪是“豆芽”的亲哥哥,她和“盾牌”两人都未加防范,只想弄清楚事情缘由。 怎奈是飞镖突然袭击“盾牌”,将他打伤,便要硬闯后院拿人。 “豆芽”带着哽噎,虽然讲述得断断续续,有时候又是词不达意,但李世脑海中浮现出了沈梦她们遇险的一幕幕画面。 薛少儿驮着秦林闯出了惊涛堂,见秦林认识“铁盾酒家”里面的这个黄衣公子,便进来躲避。 惊涛堂的玉面童子擅长追踪术,秦林双脚不能行走,如果一味朝前狂奔,薛少儿体力很快会耗尽。 薛少儿知道自己驮着秦林,必定没有追兵跑得快,迟早会被追上。 她也选择了进入酒馆避难。 “铁盾酒家”虽然离惊涛堂不远,但越是危险的地方,说不定越是安全。 但这一次,薛少儿错了。 她不知道这家酒馆同飞镖俞一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沈梦同薛少儿一起扶着秦林进了客房。 她发现这两人都身受重伤,尤其是快剑秦林,全身既有毒虫咬伤,双脚还被刺穿,血流不止。 沈梦立即摸出“七花续命膏”,给两人疗伤。 薛少儿虽然也有一些祛毒解药,但仍旧压制不住飞镖俞一彪成名暗器的毒性。 她强忍着被那些不知名的萤火虫咬伤的剧痛,将快剑秦林放在床上后,此时也觉得支持不住。 秦林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昏迷。 沈梦用药膏给秦林止了血。 当沈梦要用“七花续命膏”给薛少儿身上涂抹时,她立即用手挡住。 “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清,我自己来。” 由于沈梦易了容,薛少儿仍是将她当做男子对待。 沈梦微微一笑,也不解释,便将装有“七花续命膏”的玉葫芦递了过去。 薛少儿接过玉葫芦,自己用指甲挑了少许药膏,涂抹患处,这才稍稍减轻了痛苦。 酒馆忽然来了不少人,“盾牌”夫妇前去招呼。 薛少儿隐隐听出,来人正是惊涛堂的飞镖俞一彪。 她示意沈梦,要做好对敌的准备。 正在这时,后院传来一声惨叫,外加老板娘“豆芽”的惊呼。 “大哥,你怎么能对我夫君下毒手?” “盾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突然,沈梦安顿秦林的房顶上一声巨响,一柄铜锤落下。 原来俞一彪已经知道薛少儿同秦林躲到了酒馆后院,率先让另外三个惊涛堂的大将从后面直接进攻。 那柄铜锤好似泰山压顶,直接砸向薛少儿的头顶。 好在薛少儿她们已经有所准备。 薛少儿担心伤到已经昏迷的秦林,不敢硬接,抱着秦林往床边翻滚,躲了过去。 沈梦抓起床上的传单,挡开了落下来的瓦片,并且朝着下落的铜锤卷去。 房顶破了一个大洞,跳下来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床单挡住了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该攻击哪里? 俞一彪用两枚透骨镖,打倒了“盾牌”,将拦住他的“豆芽”一把推倒在地。 “别妨碍我捉拿叛徒。” “豆芽”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哥哥会变得六亲不认,见“盾牌”后背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大哥,我们没想拦你,你为何这般残忍?” “你难道连我这个亲妹妹也不认了?” 俞一彪听到客房已经起了打斗之声,要立即前往夹击,突然一条腿被“豆芽”抱住。 “豆芽”也有几分力气,再加上她体重不轻,俞一彪竟然挪不动身子。 俞一彪更加恼怒道: “你再这样,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了。” 他另一条腿,踹向“豆芽”心窝,将“豆芽”踢飞。 “豆芽”不知道哪里来的驴脾气,仍旧飞身扑上抱住了俞一彪的大腿。 跌坐在地上的“盾牌”虽然后背中了两枚飞镖,受伤不轻,但他看见俞一彪脚踢“豆芽”,心中悲愤,双掌击地,也是飞身到了俞一彪身后。 他也抓住了俞一彪的另一条腿。 “没想到你不顾往日恩情,要致我们夫妻于死地,我真是看错了你。” 俞一彪知道客房里面打斗非常激烈,见亲妹妹“豆芽”居然伙同“盾牌”一起阻拦自己,更是心狠手辣,对着“盾牌”头顶一掌拍下。 “盾牌”将头往一侧躲闪,结果脖子被俞一彪拍到,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豆芽”见“盾牌”又吃了一掌,不知道伤得多重,惊呼一声,放开了俞一彪的大腿,抱住了“盾牌”。 俞一彪终于脱身,往前走去。 沈梦三人进入的那间客房,房门被砸开。 薛少儿背着秦林冲在前面。 沈梦唱起了“六道轮回”的佛音,让房间里面的三员惊涛堂的大将一时半会儿追不出来。 她们迎面碰上了俞一彪。 薛少儿和俞一彪同时停住了脚步。 沈梦嘴唇微动,跟在薛少儿身后。 俞一彪没有看见另外三员大将追出客房,心中一惊。 “好家伙,居然还有帮手,你们有幸见到我最厉害的绝招了。” 俞一彪还有第三招绝招没有使用。 他重新戴上了手套。 这第三招,连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控制。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用的。 他见到薛少儿能将重伤之下的秦林背出客房,知道她还能同自己一战,再不使用这第三招绝招,恐怕仍是制不住她。 “这一招,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用了。看来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第二百四十章 筒局 “飞镖”俞一彪的手套白而发亮,手指尖却已经磨得乌黑。 这手套是由纯银混合另一种不知名的材料所制,百毒不侵,极为珍贵。 平时俞一彪将自己关在禄堂,研究暗器时,都需要戴着这副手套。 因为暗器粹毒。 他带着这副手套,打磨研究暗器,并且加以改良。 这副手套是他的至宝。 戴好手套后,俞一彪才从身后的鹿皮口袋中,摸出一个手腕粗细的铜管。 铜管很短,只有五寸长,一头封闭,一头开口,上面布满浮雕花纹,好像记录着某种图腾仪式,十分华丽。 铜管封闭的尾端,有五个古代文字,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薛少儿看见俞一彪手中的铜管,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 “蚩尤五行筒。” 薛少儿也研究过暗器,对俞一彪手中的这个铜管略知一二。 沈梦没有听过这种东西,但通过薛少儿的目光,感到俞一彪手中的东西不好对付。 薛少儿并不转头,对沈梦说道: “公子小心。他手中的铜管相传是蚩尤同黄帝大战于共工的上古神器,对应着五行,有五种变化,每一种都十分要命。” 俞一彪见薛少儿还能认出这种宝物,十分惊讶: “没想到你还知道得那么多,说实话,如果你不叛逃惊涛堂,我一辈子都不想与你为敌。” “你既然认出了我手中的这件宝物,难道还要负隅顽抗?” 薛少儿冷笑一声: “落在你的手里,岂不更加生不如死?” 沈梦因为吟唱“六道轮回”控制住了客房里面的惊涛堂三大高手,暂时不能言语。 她见薛少儿对眼前俞一彪手中之物十分忌惮,知道身前才是劲敌,便收住了对付客房的佛音,准备转而对俞一彪使用。 客房里面的锁链吴德旺,铜锤巴尔图和玉面童子,原本已经被佛音扰乱了心智,只在房中打转。 佛音骤停,三人才猛然醒悟。 铜锤巴尔图一跤坐倒,对着锁链吴德旺说道: “这是在罗目古镇遇到的相同魔音啊?” 几个月前,他们在罗目古镇埋伏,同时袭击李世和沈梦,被沈梦的“六道轮回”吓得够呛。 眼下在这里,他们又听到了沈梦的佛音,心生惧意。 他们三人同时冲出了客房,发现“飞镖”俞一彪拿出了他最厉害的宝贝,拦住了薛少儿、沈梦和秦林。 三人这时才又有了勇气。 锁链吴德旺立即朝俞一彪喊道: “俞兄,小心这个黄衫小子的歌声,他能扰乱我们的心智,弟兄们差点吃了大亏。” 俞一彪在罗目古镇也见识过沈梦歌声的威力,当时黑鹰控制的神捕顾景峰都发了疯。 他听到吴德旺的话语,立即决定先发制人。 他将手中铜管后座拧了一圈,后座中心出现了一个写着“金”字的古篆。 俞一彪用力按下那个“金”字,只见一蓬细如牛毛的暗器,漫天射出。 这些暗器闪着金光,来势凶猛,若是前方有人,根本无法躲避。 俞一彪的这蓬暗器却落了空。 原因是他竟然对着天上发射。 俞一彪耳边已经响起了沈梦对他发出的“六道轮回”,眼前出现了巨大佛像的幻影,以为被众多天神包围。 所以他手中的“蚩尤五行筒”,是对着天空的幻像发射而出。 薛少儿见到这些暗器的威力,不禁动容: “好家伙,果然厉害。” 薛少儿知道,如果不是沈梦及时对俞一彪发出了“六道轮回”,光是这一蓬细针暗器,她们三人便无法躲避。 锁链吴德旺见俞一彪还是着了沈梦的道,恐怕拦不住她们,立即伙同铜锤巴尔图和玉面童子从后面进攻薛少儿。 “兄弟们,一起上,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沈梦控制住了俞一彪,却让身后的三人,有机可乘。 她眼见锁链、铜锤攻到,只好将佛音再次转向。 来的都是高手,沈梦只好分心御敌。 吴德旺的锁链往天上击去,从天而降。 薛少儿背着秦林,躲开了吴德旺的“铁索向天度”,正准备用毒砂阻止他们的袭击,用手一摸毒砂袋,发现毒砂已经耗尽。 薛少儿失去了御敌毒砂,一时心慌,摸到一个玉葫芦,不假思索地朝身后掷去。 她只想阻止敌人进攻,趁身前俞一彪被沈梦控制的时候,冲出酒馆。 那枚玉葫芦正是沈梦递给她的疗伤之物,不偏不斜地往玉面童子面门击去。 玉面童子抽出短刀,斜着一挥,玉葫芦被切碎,里面药膏飞洒出来。 沈梦的“六道轮回”略一停顿,对着薛少儿说道: “这里我来断后,你快带着秦林走。” 后面三大惊涛堂的高手正要继续进攻,耳边又响起了沈梦摄魂的歌声,三人动作同时迟缓。 沈梦奋起全身力气,将六道轮回前后笼罩住这四个惊涛堂的高手。 薛少儿知道秦林伤重,自己没有了毒砂,威力大减,趁着沈梦用佛音暂时挡住了四人的围攻,立即往酒馆外冲去。 沈梦将佛音一分为四,俞一彪毕竟功力深厚,稍稍醒悟。 他咬牙将手中铜管继续拧动,出现了一个“火”字。 铜管发出了熊熊烈火,瞬间变得通红。 俞一彪戴着银丝手套,全然不受影响。 眼看薛少儿背着秦林就要越过俞一彪,却被俞一彪冒火的铜管逼退。 薛少儿护着秦林,这一把大火几乎让她全身着火,只好迅速撤回。 火焰产生的热浪让沈梦也感到窒息,声音近乎中断。 “眼前这个人才是极难对付的,我必须先制服他才行。” 沈梦变换身位,躲避俞一彪手中发出的火焰,立即集中精力发功,再次让俞一彪失去了理智。 身后的锁链、铜锤和玉面童子虽然受“六道轮回”的控制有所缓解,但俞一彪手中铜管的火焰竟然往他们三人身上烧来。 “俞兄,你怎么这样?” 三人忙着躲避烈火,也无法进攻沈梦。 薛少儿身上数处冒烟,伤得不轻,沈梦替她拍灭。 沈梦全身心地对付俞一彪,让俞一彪发出的烈火射向身后三人,果然凑效。 沈梦刚想招呼薛少儿再次冲出酒馆,又一群人冲了进来。 俞一彪带来的人远不止他们几个。 惊涛堂的侍卫也冲进了酒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盾局 “豆芽”见怀中的“盾牌”还有呼吸,在他的胸口处揉了几下,让他躺在地上歇息。 她对俞一彪打伤夫君的做法十分气愤,摸出怀中蒙汗药粉,朝他洒去,向他表示不满。 尽管“豆芽”知道,自己的这把药粉,连祁连三霸都困不住,对哥哥俞一彪又怎么会有效果? “豆芽”听不到沈梦的歌声,不知道俞一彪已经被沈梦的“六道轮回”控制了心智,这把药粉却帮了倒忙。 因为沈梦也在俞一彪身旁,她骤然见到空中出现一大把黄色的药粉,不知道是什么毒雾,只好往旁边避让。 俞一彪被沈梦控制,张大嘴巴呼吸,吸入了不少这些所为的蒙汗药粉,突然喉头一痒,大力咳嗽,居然又从沈梦的“六道轮回”佛音中醒悟出来。 他见手中铜管的火焰反倒烧到了自己人,立即调整方向,往沈梦身上烧去。 沈梦正想拉着薛少儿一起往前冲去,冷不防俞一彪的烈火从背后烧来。 沈梦立即展开轻功身法躲避烈火,即将落脚之处的地面,却窜上来两把尖刀。 那两把尖刀好似正等着沈梦的双脚自投罗网,就好像对付燕公子和秦林一样。 薛少儿早已瞧见,那两把尖刀是玉面童子使出的遁地之术,要对沈梦骤然袭击。 她苦于背着秦林和身前的惊涛堂侍卫缠斗,无法分身相助,只好出言警示: “公子,小心地下有刀。” 沈梦还未落地,听到薛少儿言语,立即在空中一个转身,避开了眼前的落脚之地。 沈梦头也不抬,迅速从怀中摸出寒光匕首,对着地下尖刀冒出来的地方掷去。 玉面童子原想出其不意,刺穿沈梦双脚,却不料提前被薛少儿喝破。 他一招不成,又打算一跃而起,去刺沈梦,却不料一道寒光从天而降。 玉面童子架起双刀招架,仍是挡不住沈梦那把寒光匕首的锋芒。 “当”地一声,一把尖刀被削成两半。 玉面童子一只手的大拇指也被一起削落。 “好锋利。” 玉面童子被沈梦的寒光匕首吓得不轻,只好再次钻进了地下。 沈梦刚一落地,三四个惊涛堂的侍卫便围了过来。 沈梦往地上一滚,拾起了她的寒光匕首,同那些侍卫斗了起来。 紧接着锁链和铜锤两人也一起围攻沈梦。 沈梦运起“六道轮回”的佛音,来人只要在她三尺之内,便无法发动有效攻击,但她一时半会儿也冲不出去。 旁边的“豆芽”掷出了蒙汗药,发现并没有什么效果。 她趁乱跑回了客房边上的杂物房中,拿出了她的木箱。 “我这里面制敌之物多了去了,不信就没有一件有用的。” “哥哥既然如此不留情面,也不要怪我了。” “豆芽”手捧木箱,冲出了杂物房。 她慌不择物,从里面摸出了许多不知道什么功效的符和咒,纷纷往俞一彪和他身旁的三员大将身上掷去。 “叫你们来我的地盘打斗,我要你们好受。” 一时间“摄魂蟠”、“催命符”、“定身咒”漫天飞舞。 惊涛堂来的人,感到自己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豆芽”掷出的这些古怪东西起了作用? 俞一彪已完全醒转。 他见妹妹“豆芽”抓了一大把东西掷来,以为是什么暗器,一面躲避,一面再次拧转铜管。 铜管后心转出一个“土”字。 俞一彪用力一按。 已经烧得通红的铜管不再喷射火焰,却喷射出一捧黄沙。 “豆芽”洒下来的东西,全部被俞一彪打出的黄沙击落,完全失去了效力。 锁链吴德旺和巴尔图上前几步,对着俞一彪同时喊道: “怎么你妹妹帮助外人袭击我们?” 俞一彪恼羞成怒,害怕锁链和铜锤在诸葛堂主面前说他的妹妹帮助叛徒,身受牵连,一咬牙说道: “只要敢挡住我们惊涛堂办案的,无论是谁,杀无赦,我亲妹妹也不例外。” 俞一彪说完,加入到了围攻薛少儿和秦林的一群人里面。 薛少儿背着秦林,原本已经冲到酒馆之中,借着桌椅摆设的腾挪,杀死了几个惊涛堂的侍卫。 俞一彪一来,她顿时险象环生。 沈梦独战锁链和铜锤,不落下风,在“豆芽”不断用暗器和符咒骚扰的帮助下,慢慢靠近了薛少儿。 由于围攻她们的人实在太多,沈梦的“六道轮回”无法集中在一人身上,效力大打折扣,但也不致落败。 沈梦手中的寒光匕首更是锋利无比,让攻击她的人不敢靠得太近。 “豆芽”举着木箱也来到了后院门口。 躲在地下的玉面童子正在恼怒失指之痛,听到俞一彪喊出杀无赦的话语,又从地下窜出,正好出现在“豆芽”身后。 “只要敢挡住我们惊涛堂办案的,无论是谁,杀无赦。” 玉面童子一边念叨俞一彪的话语,一边举起尖刀,直刺“豆芽”后心。 “豆芽”毫无防备,眼看就要被玉面童子从身后刺杀。 后院门口,跌坐在地的“盾牌”离玉面童子最近。 他见到“豆芽”遇险,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双手按地,腾空而起。 “盾牌”一声大吼: “不得伤我妻子。” 当年“盾牌”在惊涛堂当捕快时的成名绝技,就是使用铁质盾牌来进行防御,现在他手中没有兵器,却将自己整个人当做了一面盾牌。 这也是他用这面“盾牌”,最后一次保护他的心爱之人。 玉面童子眼前,的确出现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使他好像撞到了一面墙上。 玉面童子刺出去的尖刀,却仍是没有收回。 “盾牌”张开双臂,在空中从正面抱住了地下窜上来的玉面童子,两人双双跌落在“豆芽”身后。 玉面童子手中的尖刀直插进了“盾牌”的心窝。 “盾牌”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以己为盾,为“豆芽”挡下了玉面童子致命的一刀。 他的双手仍然牢牢地抱着玉面童子,再也发不出声音,立时气绝。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误局 玉面童子竟然无法挣脱缠绕在自己身上“盾牌”的手臂。 他被“盾牌”的尸体抱住,伏在地上。 直到鲜血同时染红了地上两人的胸膛,“豆芽”才回头发现丈夫已经没有了呼吸。 “豆芽”不断狂叫,转身举起木箱,发了疯一样砸向玉面童子。 玉面童子身上挨了“豆芽”木箱的好几下重击,痛彻心扉。 他好不容易挣脱了“盾牌”的手臂,又瞬间钻入了地下。 俞一彪从酒馆退了出来,走上前对着“豆芽”一声大吼: “妹子,够了,不要再闹了。” 他一脚飞踹,将举着木箱的“豆芽”一脚踢倒。 “豆芽”手中的木箱脱手而出,划过一道弧线,掉进杂物房中摔得粉碎。 五颜六色的药粉散落一地。 “豆芽”摔得满脸是血,却又迅速爬了起来。 她见俞一彪一脸冷漠,对“盾牌”的惨死漠不关心,直气得目眦尽裂。 她跑回后院杂物房中,从一个隐秘的角落找出了一大包药粉。 这一大包药粉,上面写着几个小字:“腐尸夺命膏粉”。 “豆芽”上下两排白牙已经渗出血来: “你们把我的一生都毁了,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这包药粉是“豆芽”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的毒药,据说只要沾到人的肌肤,那人就会瞬间腐烂,化为脓血。 平时“豆芽”开店倒卖违禁药物,却一直不肯把这包东西拿出来卖给客人,原因是她以为这包东西才是货真价实的霸道毒物。 之前她介绍的那些东西,有很多不过是江湖郎中骗人的把戏,根本害不了人。 “豆芽”认为,反正来买这些东西的人,大都不安好心,骗了他们的银子,也没什么不好。 但现在她手中的这包“腐尸夺命膏粉”却是真正要命的玩意儿了。 当年尹伦派出刺客暗杀大王的毒箭,就是沾上了“腐尸夺命膏”。 “豆芽”亲眼见到丈夫“盾牌”惨死,只觉得晴空霹雳,自己也不想独活于世,抱着这包剧毒的药粉,往酒馆冲去。 她在寻找玉面童子,要为丈夫报仇雪恨。 “大不了同归于尽。” 俞一彪一脚将“豆芽”踢飞,见“盾牌”已被玉面童子刺杀,以为解决了后顾之忧,便指挥众人,全力攻击沈梦三人。 毒砂薛少儿没有了毒砂,吃了锁链吴德旺的一击重击,半边身子已经染红,再也背不动秦林,两人双双跌坐在地。 这一跤反而让快剑秦林醒转过来。 他看清眼前形势,拔出了他腰上的快剑。 他脚上涂抹了沈梦的药膏,虽然不再流血,却仍是站不起来。 秦林紧紧握着薛少儿的手,两人坐在地上联手御敌,惊涛堂的侍卫也冲不进来。 沈梦手持寒光匕首,左冲右突,死命护着薛少儿和秦林。 她使出“六道轮回”,攻击的对象不断轮换,一会儿让锁链攻击铜锤,一会儿让俞一彪攻击玉面童子,将惊涛堂的那群人弄得团团乱转。 酒馆内的桌椅板凳被打翻不少,地上也倒下了几具惊涛堂侍卫的尸体。 沈梦只盼望着李世出去可以马上返回,这样就能解救她们在酒馆内的危机。 怎奈李世跟踪两个黑衣人,无意中发现了九幽在举办比武大会,一直暗中观察,没有及时返回。 天色渐晚。 俞一彪见已经将沈梦三人困住,只远远地指挥众人从几面围攻。 他忌惮沈梦古怪的歌声,不敢同沈梦靠得太近。 这时“豆芽”抱着她视为剧毒的药粉,从后院进入了酒馆。 她将药粉撕开一个口子,奋力往玉面童子站立的地方抛洒。 “是你害死了我的夫君,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俞一彪见自己的这个妹妹仍不死心,还要来掺和这场战事,也是动了真怒。 “这个死妹子,丈夫死了可以改嫁,但一味阻挠惊涛堂捉拿叛徒,岂不是嫌我还不够麻烦?” “看来我必须大义灭亲才行了。” 他害怕“豆芽”的举动牵连自己,顺手抓起一张凳子朝“豆芽”掷去。 “豆芽”毫无防备,被俞一彪的凳子砸中腰身,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包药粉却朝着沈梦站立的地方洒去。 “腐尸夺命膏粉”是一包白色的粉末,散发着刺鼻的酸味。 整包药粉被“豆芽”撕开一个大口,一下子洒出来一半,全部朝着沈梦飞去。 “豆芽”见自己要误伤沈梦,不顾自身伤痛,飞身想要扑救,又被俞一彪重重的一脚踢中,往后院飞去。 俞一彪迈开大步,上前走到“豆芽”跌落的地方,又补了一脚。 “你这是咎由自取。” “豆芽”被踢,再次飞起,不偏不倚,跌落进了后院枯井之中,惨叫一声,没了动静。 俞一彪以为“豆芽”落井,定然身死,便没有上前查看。 为了达到目的,俞一彪不惜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杀。 好在“豆芽”长得肥胖,只是暂时晕厥过去,靠着一身肥肉捡回了一条性命。 那包飞在空中的“腐尸夺命膏粉”,已经完全散开,发出了刺鼻的味道。 锁链吴德旺认出了这是种剧毒的药粉,捂着口鼻,警告众人。 “小心啊,大家切莫接触这些粉末。” 沈梦整个人的头顶被这包粉末笼罩,却并非完全无法躲避。 只是在沈梦的身旁,还有跌坐在地的薛少儿和秦林,如果沈梦躲了开去,他们两人也势必无法幸免。 电光火石间,沈梦当机立断,匕首划动,双手往衣服下摆一扯,撕下两块黄布。 她两只手迅速画了几个圆圈,用黄布裹住了双手。 沈梦迎难而上,飞身接住了那包药粉。 那包药粉还剩半袋。 沈梦的头发、面目、脖子和衣服,全部沾上了这些要命的粉末。 薛少儿和秦林全部安全了。 沈梦的面部肌肤接触到这些白色的粉末,立即变色,滋滋作响,发出了令人作呕的浓烟。 这就是“豆芽”告诉李世,她反倒害了沈梦的原因。 “豆芽”以为,自己掷出的那包药粉,原本是为夫君“盾牌”报仇,洒在玉面童子的头顶。 她被俞一彪阻拦,误将“腐尸夺命膏粉”洒向了沈梦,对此她也是后悔不已。 第二百四十三章 踪局 酒馆内的这一幕打斗,在李世头脑中整个过了一遍。 当听到沈梦全身都沾上了“腐尸夺命膏粉”时,李世迅速进入酒馆之中,重新检查现场情况。 地上的确有白色的粉末,痕迹已经变得很淡,昨夜李世进入酒馆之中时根本发现不了。 李世又仔细查看了地下的尸体,发现尸体身上也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可是酒馆里面除了已经死去惊涛堂侍卫的尸体外,并没有其他腐烂的尸体。” “而且这些药粉如果真的能腐尸夺命,为何地下的尸体全部都完好无损?” 李世沿着地上药粉一路查看,发现门口也有药粉的痕迹。 “难道说这些药粉的效果并没有老板娘说的那么厉害?” “沈梦借着这些药粉,反而杀出了重围,歪打正着?” 想到这里,李世稍稍心安。 “可是沈梦又会去了哪里?” “惊涛堂的那些人一定仍在追击她们。” 李世重新回到后院。 “豆芽”肋骨断了两根,此时已经疼痛得无法行动。 李世帮助“豆芽”将“盾牌”埋葬在枯井之旁。 “豆芽”心怀愧疚,又大哭一场。 李世整理思路,对“豆芽”说道: “据我调查,你的那包药粉反倒是救了我的朋友,所以你无需自责。” “豆芽”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点头说道: “如此最好了,我就害怕你朋友是因为我而被害。” 李世继续同“豆芽”分析道: “惊涛堂里面有人死在了这里,过了这么多时辰,居然没有人来收尸,一定是他们还没有抓住我的朋友,而且说不定惊涛堂里面也发生了更加严重的事情。” 听了李世的分析,“豆芽”的内疚感才稍稍平复。 李世找不到沈梦,十分焦急,下了决心要去惊涛堂中一探究竟,对“豆芽”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惊涛堂倾巢而出,只为捉拿秦林,一定事出有因,我打算去惊涛堂里面打探一番。” “此行凶险,你先在馆内养伤,等我消息。” “豆芽”一把抓住李世,含泪说道: “可怜我夫君惨死,我身受重伤。大侠此去如果看到了玉面童子一定不能放过他。” 天已大亮。 “豆芽”强忍伤痛,在酒馆门口挂起了关门停业的木牌。 李世简单吃了些干粮。 他离开“铁盾酒家”的时候,街上行人多了起来。 这些人循规蹈矩一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似乎什么别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惊涛堂门口空无一人,昨夜点燃的灯笼也还没有熄灭。 李世和沈梦前一天来的时候,惊涛堂门口还站着守卫,现在也没有看见踪影。 “惊涛堂是朝廷重地,理应戒备森严,怎么防守会如此松散?” 李世将修罗宝剑背在身后,走到惊涛堂的侧面,见四下无人,越墙而入。 惊涛堂内出奇的安静。 里面空无一人。 仿佛一夜之间,惊涛堂中所有的侍卫全部都人间蒸发了。 李世一路潜行,看到了福堂门口打斗的痕迹,却没有见到任何尸体。 福堂边上的荆棘林中,有一条新踩出来的道路,直通寿堂。 李世心道: “惊涛堂除了诸葛堂主和神捕顾景峰外,尚有十大高手坐镇。” “我之前在红澜雅筑,见到了惊涛堂的两大高手金环和黑鹰,他们在参加九幽的比武大会。” “据酒馆老板娘所说,又有六大惊涛堂的高手在酒馆内激战,分别是飞镖、锁链、铜锤、玉面、毒砂和快剑。” “加上已经殉职的枪将颜朗和大刀王蔡猛,十大高手都不在堂内。” “如果诸葛惊涛也不在这里的话,惊涛堂里面的确是非常空虚。” “难不成有人趁虚而入,将惊涛堂的人都赶跑了?” 想起诸葛惊涛,李世心中越来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原以为少室山上的诸葛惊涛,是对抗恶势力的大英雄,惊涛堂是为民伸张正义的地方,没想到这里面也是鱼龙混杂,不简单啊。” 李世将惊涛堂转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沈梦不在这里,又会去了哪里呢?” 李世突然觉得,进入惊涛堂的场景同进入雷家堡的情形一模一样,也是里面的人突然全部消失。 京城之行的凶险,远远超出了李世的想象。 李世猛地一拍脑袋: “哎呀,我真傻。” “既然昨日是惊涛堂的高手围攻沈梦,沈梦若是要跑,又怎么会往惊涛堂的方向跑?那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沈梦一定不在这里,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啊。” 想通这一层,李世不再迟疑,立即跳出惊涛堂,往对面方向奔去。 “铁盾酒馆”位于十字路口,前面有三个方向。 李世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路面,果然给他发现有一条道路的草丛边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李世用手指沾了沾这些白色粉末,并未觉得异样。 他放在鼻前一嗅,有些酸腐的味道。 “如果这些粉末真的是腐尸夺命膏,我手指已经沾染,为何全无药效?” 李世向道路远方眺望,前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黑森林。 “这不是我昨晚经过的地方吗?” 那条路正是李世去往郊外红澜雅筑的道路。 “为何我来来回回都没有发现沈梦的踪迹?” “难道我在红澜雅筑观看九幽比武大会的时候,正好和她错过了?” 李世沿着草丛白色粉末的痕迹,进入了黑森林。 时令已至仲夏,林中一片蝉鸣。 黑森林里面的树木大都有些年份,树皮斑驳,黑压压的一片。 李世想象着沈梦的身影,往远离惊涛堂的方向一路寻去,发现一棵大树的树皮明显有脱落的痕迹。 这颗大树古木参天,有三人合抱粗细,一侧的树干缺了一大块,露出了显眼的白色。 李世走上前去,确认了这颗大树是被人用钝器击中,粗壮的树干被敲下来一大块树皮。 “铜锤巴尔图?” 在这棵大树的下面,李世发现了一只干瘪的白布口袋,地下有一摊药粉和一圈发黑的泥土。泥土显然是被血迹染成。 这棵大树离昨晚李世遇袭的地方并不远,但当时李世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根本无法发现。 李世将布袋拾起,果然见到几个小字:“腐尸夺命膏粉”。 李世知道,一定是沈梦借着那包药粉的“威力”逃到了这里。 “看来酒馆老板娘卖的东西,并不货真价实。” 李世摸着树干,巡视四周。 “沈梦在此处和惊涛堂的铜锤巴尔图进行了打斗,恐怕还有其他人也在场。” “她手中的药粉已经洒完,人又会去了哪里?” “薛少儿和秦林伤重,沈梦一定不会丢下他们,不知道她们会如何脱身?” 这棵大树周围,再无其它线索。 李世想要继续追寻,失去了白色粉末印记的指引,难如登天。 正当李世一筹莫展之时,一顶红色的轿子走进了李世的视线。 第二百四十四章 轿局 夏日炎炎。 黑森林里面没有一丝微风,显得十分闷热。 李世在树林中追寻沈梦踪迹之时,两个轿夫抬着一顶鲜红的轿子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顶轿子移动极快,形同鬼魅。 金顶,楠木,红帘。 轿子做工精巧,雍容华贵。 那两个轿夫好似就是冲着李世而去的,径直将轿子停在了离李世三丈远的地方。 轿子密不透风,出现在人迹罕至的黑森林里,显得特别诡异。 两个轿夫并非中原人士,是胡人的打扮。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短卦,敞开着胸口,已经满头大汗。 两人放稳轿子,走到轿旁。 他们对轿中人轻轻耳语几句后,双双垂手站立在轿子的后面,好像对轿中之人特别敬畏。 李世疑心地瞧着眼前奇怪的事情。 轿中人发出了甜美的女声: “不愧是阴山快轿,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一只纤纤玉手,白而美丽,慢慢伸出了轿帘。 那只手轻轻地挑开轿帘。 轿中人一低头,紧接着一只玉足走了出来。 “那女子口中的情郎,想必就是你了。” “我就知道,只要沿着她说的这条道路一路寻来,一定能够找得到你。” “我只是没有想到真的是你。” 从轿中走出来的人是个绝色美女,赫然是位列九幽十大杀手的红裙艳刀沐仙儿。 她身穿大红的裙子,比毒砂薛少儿的红衣还要鲜艳灿烂。 她淡淡的梳妆更显容颜秀美,难怪江湖上有那么多英雄豪杰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李世认出了沐仙儿,静静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沐仙儿似乎十分忌惮李世背后的修罗宝剑,迈步走出轿子后,并不急着向前。 “昨夜她向我描述情郎装扮之时,我就猜到了几分,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是不是在黑森林里面找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李世知道红裙艳刀沐仙儿并不认识自己的装扮,大声回应道: “女侠何出此问?” 听李世唤她“女侠”,沐仙儿“噗嗤”一笑: “你的语音和语速已经出卖了你。” “明明你内心已经十分着急,却故作镇定,不愿在我面前露了马脚。” “要知道,我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简直数都数不过来,你就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装下去了。” 李世暗暗感到吃惊,自己刚才故意放慢了语速,居然一下子就被沐仙儿给听了出来。 “没错,我正在寻人,而且她的确是个女子,难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沐仙儿见李世承认,更是得意一笑,妩媚众生: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这条路再往前去,便是通往我的红澜雅筑。” “昨日比武大会你们都走了以后,只剩我独上西楼,对影空弹,想不到还有不速之客,到访了我的府邸。” “她自己都已经身受重伤,居然还要救快没命的人。” “你可知道,正在追杀她们的,都是些十分厉害的角色?” 沐仙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李世,仿佛在自己对自己喃喃自语: “唉……” 她朝李世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哀怨,让李世对眼前这个女子都产生了我爱犹怜的感觉。 “谁叫我刚好见到了她们,又谁叫我刚好生出了恻隐之心。” “我将她们藏在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是这个女子告诉了我,你的装扮,让我沿着这条道路往回找,结果正好遇到了你。” 李世对红裙艳刀沐仙儿原本没有太多的仇恨,听到她说救了沈梦,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想到九幽杀手除了杀人,也会救人。” “怎么?你说你救了她们?她们可都还活着?” 沐仙儿朝李世白了一眼,却又无限妩媚。 “瞧把你急的。” “我既然说将她们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就一定是有办法让她们活命。” “但那些追杀她们的高手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只好出来寻找帮手。” “我怕晚一点回去,她们也是有危险的。” 李世听到沈梦她们还活着,稍稍心安: 但李世仍对红裙艳刀心存戒心。 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虽然担心我朋友的安危,但仅凭你的一面之词,仍是无法证明我担心的人,正是你救的人?” 红裙艳刀又是一声幽幽地叹气,从袖子中摸出一把寒光匕首,放在手心把玩。 “唉……” “你的那位朋友刚好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说你只要见到了这样东西,就一定会相信她在我的府邸。” 李世见到那把寒光匕首,知道这是沈梦的贴身之物,轻易不会予人。 他已经完全相信沈梦是逃到了红澜雅筑,但为何他们都走的同一条道路,却互相错过? 对于这一点李世并没有时间多想。 李世知道,沐仙儿将沈梦的寒光匕首拿出来给他看,隐含着两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这把匕首也许是沈梦主动交给她的,好让李世相信沐仙儿所言非虚。 第二层意思是,这把匕首也许是沈梦被迫交给她的,让李世知道沈梦在沐仙儿手里,只能乖乖就范。 无论沐仙儿是哪种意思,李世都已经别无选择。 他朝红裙艳刀沐仙儿点了点头道: “没错,这把匕首,的确是我朋友的。” “你来找帮手?昨夜你也见到了我的手段,我可以帮你,你快带我回去见我朋友。” 红裙艳刀沐仙儿这才朝李世走了几步,离开了红色的轿子。 “你的那位朋友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只要找到了你,就一定能够救她出去。” “我原本不信,是什么人有那么大本事,连惊涛堂四大高手都不放在眼里,现在遇到了你,我信了。” 她红裙飘飘,林中的蝉鸣居然为之停顿。 “昨夜的比武大会,你的确技惊四座,令我刮目相看。” “可是你虽身为九幽之人,我们却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一点让我感到十分害怕。” “况且你的武功那么高,远在我之上,说不定今天晚上,你还要挑战我,抢了我的位置,想到这些,我都不敢靠近你。” 沐仙儿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看了李世一小会儿,脸上表情变得很轻蔑,似乎在看自己的玩物一般。 她睁大了眼睛,又显得十分关心李世道: “我看得出,你非常关心你的那位朋友,但你可要做好准备,她的容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帮局 提到沈梦的容貌,沐仙儿突然停住不说,反倒让李世有些不安。 因为李世知道沈梦的脸上沾到了“豆芽”的“腐尸夺命膏粉”,她的容貌有没有被损,的确为未可知。 “只要梦儿还活着,她就算被毁了容,我也一样爱她。” 李世仍是不愿沐仙儿看出自己内心的焦急,故意不闻不问,只等她自己把话说完。 沐仙儿倒没有想到李世不接她的话题,微微一怔, “难道我错了?他们俩的感情还没到那种地步?” “不过那女子也的确并不漂亮。” 想到这一点,沐仙儿倒有些释然。 她见李世一直没有反应,只好继续说道: “眼下我也有一单难事,正好请你先帮一个小忙,也只有解决了我的这个难题,我才能带你回去。” “那个人真是可恶至极,可怕至极。” 李世听到沐仙儿居然要他先帮一个忙才能带他回去找沈梦,突然笑了: “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裙艳刀,也会有怕的人。”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沐仙儿将沈梦的寒光匕首,重新藏回怀中。 “昨夜参加比武的那个文人,居然将‘牛头马面’都打伤了,你可知道他是谁?” 李世朝沐仙儿摇了摇头。 说实话,九幽里面的人,李世也只认识少数几个,他并不知道这个文人的身份如此特殊。 沐仙儿对李世的反应并不吃惊。 “这个人正是我的一个克星。” “他原是匈奴人,很小的时候到了中原,跟着一位有名的郎中学习医术,又酷爱下棋,外号‘百草圣手’。” “他早些年遇见了我,一直纠缠不清,竟然为了我也加入了九幽组织。” “冥王爱才,让他为一些杀手疗伤,竟然也立了些功劳。” “他对我倒是不错,但我对他却一直不很待见。” 说道这里,红裙艳刀沐仙儿略一停顿。 “那时候他武艺平平,又长得五大三粗,我哪里看得上他?” “只是有一次,我为了另一个人,求他帮我办一件事,答应事成陪他一夜,也是事出无奈。” “因为那件事,也只有他以匈奴人的身份才能办成。” 沐仙儿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情,似乎不愿回想这件往事。 “那件事九死一生,凶险万分,没想到他还真的办成了事并活了下来,我只好兑现承诺,陪他一夜。” “只是我说的陪他一夜,指的是陪他下棋,或者做别的事情,没想到他却想要得到我的身子。” “可怜我早就心有所属,又怎能失身与他?” “那一夜,他要对我用强,我用武力击败了他,令他伤心欲绝。” “也怪我当时年轻气盛。在第三次击倒他时,我对他冷嘲热讽,说他什么时候觉得功夫能够胜过我了,我便再同他比试一次。” “如果他能赢了我,我方如他所愿。” 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裙艳刀一边讲话,一边将一棵树旁边的野草扯了一根下来,绕在手指上面玩弄。 “那时候他的武功同我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原本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他听完我的话后,自知不敌,消失得无影无踪。” 沐仙儿将那根野草做了一个指环,套在手指上面。 “这件事已经过了十多年,我几乎将这个人给忘记了。” “没想到昨夜他突然出现,参加了九幽设立的比武大会,还能战胜‘牛头马面’。” “此人手持武林至宝橘中秘,已经完全改头换面,武功深不可测,我哪里还是他的对手?” “我不想我的清白,毁在他的手里,就算是我愧对于他吧。” 沐仙儿突然抬头,眼圈泛红,同李世四目相对: “他现在还在红澜雅筑,赖着不走,要找我比武,要不是借着阴山快轿,我还真无法出来寻你。” “我要你帮的忙就是将他赶走,让他不要再来纠缠于我,这样我也能方便带你去见你的朋友。” 李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红裙艳刀请去驱赶她的拥趸。 李世心道: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段情,不过这个文人要对红裙艳刀用强也是不对。” 想到能够马上见到沈梦,李世不再迟疑,立即说道: “既然他在红澜雅筑,倒是同个方向。我答应你,替你会会他吧。” “昨夜若非无常大人阻挠,我原本同他就有一战,这个忙我帮你倒是无妨,你快带我回去吧。” 红裙艳刀沐仙儿听了,转嗔为喜道: “我就知道好心会有好报,有了你的帮助,我就能彻底甩掉他了。” 沐仙儿转身上轿,两个胡人起轿,飞驰而去。 李世立即赶上。 不多时他们便又回到了红澜雅筑。 李世跟在大红轿子后面,迅速在红澜雅筑的门口画了一个记号。 轿子稳稳当当地停在沐仙儿住所的堂前。 那个手持棋盘的文人果然坐在大堂品茶。 他将棋盘放在案上,一边喝茶,一边自己和自己对弈。 沐仙儿离开轿子,将手一挥,两个胡人迅速将轿子挪开,转眼不见踪影。 李世站在沐仙儿的身旁,等着她发号施令。 那文人并不抬头,聚精会神地盯着案台上面的棋盘,仿佛入了迷: “仙儿又让我空等一夜,这盘棋我居然连自己都下不过了。” 沐仙儿朝他冷冷地说道: “百草圣手,你仍是对下棋痴迷不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的武艺却精进了许多。” 文人举棋不定,想了很久才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好了,这下子和棋了。” 他和他自己下棋,似乎更加劳心劳力,终于把自己逼和,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文人收好棋盘,站起身来,这才抬头去看沐仙儿,眼睛里面满是爱慕之情。 “这么多年了,仙儿一点都没有变化啊。” “你让我好等,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再食言了啊。” “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吗?” 李世听完只觉浑身好不自在。 沐仙儿手指上面仍是套着一根野草,她一边转动,一边说道: “我昨晚就说了,你只要同这位少侠比武,赢了,我便答应如你所愿,输了,我看你还是在我的视线永久消失吧。” 这个文人,经历了十多年的磨炼,完全没有了匈奴胡人的冲动性情。 他做事情仿佛都比别人慢个半拍。 他盯着沐仙儿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下李世,这才缓缓说道: “好吧,我答应你,我就同这位少侠比试一番。” “我若输了,我从此离开中原,再不涉足。” 第二百四十六章 拳局 文人将棋盘重新放在案台上面,上面的棋子不知道为什么一扫而空。 “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沐仙儿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这个文人的性格变化如此之大,根本不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匈奴人了。 她眉梢黑痣跳动,好像对文人心生愧疚,快语问道: “你还有什么要求?” 文人离开了案台,没有拿他的棋盘。 “我的橘中秘是件宝贝,得来不易,我不想让它毁在这里。” 他抬眼盯着李世身后,对他的举动做了进一步解释: “我看这位少侠背后的宝剑非同寻常,若这两件宝贝相交,恐遭损毁,不如我们都不用兵器,赤手空拳做个了断,少侠意下如何?” 这个文人真名叫做阿木元,原本属于匈奴部落的一个贵族。 他祖上因为部落间的单于争夺,被迫背井离乡,来到了中原定居。 文人的家族虽然还保持着匈奴的生活习惯,但他从小与中原的汉人接触多了,几乎已经被完全同化,而且对于中原的象棋对弈近乎痴迷。 他自幼拜一位医术名家为师,对中草药的调配和应用颇有心得,所以江湖上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百草圣手”。 “百草”指的是他的医术,“圣手”指的是他的棋艺。 他当时全身心都扑在这两门技艺上面,武功的确不是他的强项。 阿木元离开红裙艳刀沐仙儿后,发奋图强,潜心武学,想要一雪前耻,此番已是有备而来。 他一副汉人的打扮,人也十分消瘦,如果不是红裙艳刀沐仙儿一眼认出了他来,几乎没有人记得他是匈奴胡人。 他原以为李世的功夫,厉就厉害在那把不知名的宝剑上面,宝剑的剑气犀利,定非寻常利器。 他心道:“只要对方答应不用兵器,我方有胜算。” 所以李世还未答话,文人“百草圣手”阿木元立即补充道: “只要现在我同你在拳脚上面的比试输了,今晚的比武我也同样会认输,不再同另外几人联手。” 沐仙儿听了文人说辞,无法替李世决定,转身望向李世。 “少侠如果不怕他的兵器橘中秘的话,也不必照着他的言语行事。” “百草圣手”阿木元对红裙艳刀沐仙儿叹了口气,却又笑了: “十年了,没想到你对我仍是这般不愿待见。” “昨夜你帮助‘牛头马面’时,我并没有揭穿你,你当真是一定想让我输掉吗?” 红裙艳刀已经三十有余,只是保养得当,仍显年轻,但阿木元经历了十年风霜,仿佛完全变了模样。 红裙艳刀沐仙儿听到阿木元的问话,想到他为了自己当年任性的一句话,十年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世将背后修罗宝剑取下,停顿了一下,转手交到沐仙儿手中: “不必担心,你先将我这把宝剑保管好就是。” 李世往前走了几步,直面“百草圣手”阿木元。 “如此我便依你,我们都不用武器,来个拳头对拳头。” 在李世没有获得修罗宝剑的时候,他对敌全部用拳头说话,很少使用武器,对此并不害怕。 “昨夜你们七人联手,我尚且不怕,又怎会计较同你用不用兵器?” 阿木元听到李世肯答应不用兵器,内心欢喜,他对自己的拳法信心十足。 阿木元不露声色地对着李世鞠了一躬: “少侠好胆魄,在下有幸得与高人一战,荣幸至极,还望少侠点到即止,手下留情。” 李世知道眼前的这个文人是匈奴人,没想到他说的话,客客气气,有板有眼,简直对他下不去手。 李世还没有摆好架势,他对面的阿木元就抢先出招。 “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拳头。” 阿木元一跃而起,脚下地砖瞬间碎裂。 “黑虎掏心”。 这原是拳法中平平无奇的一招,在阿木元手中使将开来却威力无穷。 阿木元腾在空中,左手架在胸前,似乎可以格挡住李世所有的攻势,另一只右手藏在左手之后,欲猛地击向李世胸口。 空中,他的右手拳风好似一门火炮,吐着红色的焰火,向着李世胸口猛轰过来。 这一招虽然是“黑虎掏心”的拳法,但阿木元心中念叨的只有三个字: “当头炮。” 李世眼看所有的反击招式都会被文人阿木元左手挡开,根本无法避开他的右手一拳。 阿木元形同火炮的拳风,突然让李世想起了他同“牛头马面”在比武台上的情形。 昨夜橘中秘的棋盘里面,文人架起的当头炮也好似这一拳之威,将“牛头马面”的阵前中兵击得粉碎。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无需再避。 李世也将左手架起,右手同文人阿木元一样,一拳击出。 两人拳头相对,轰地一声大响。 “顺炮。” 下过象棋的都知道,布局里面有顺炮的棋着,先打过去的当头炮要吃大亏。 阿木元精通棋理,武学招式从橘中秘演变而来,外行根本无法招架。 他见李世依样画瓢,同自己招数一样,不知道李世是不是歪打正着? 阿木元腾腾腾地退了三步,胸口犹如翻江倒海。 “他居然知道用顺炮来对付我?” 李世的那一拳产生了顺炮的效果,化解了阿木元的攻势,让他心中犯了嘀咕。 “难不成眼前这小子也是个象棋高手?” 他瞬间变招,步法忽左忽右,飘逸而行,从侧面一拳打向李世。 拳风带着嘶鸣,犹如万马奔腾,来势汹汹。 “且看我马走日字,马踏卧槽,马到功成。” 论步法,阿木元的万马奔腾怎及得上李世的神拳醉步? 李世看似一个踉跄,往前跌倒,却不偏不倚的正好别住了阿木元的马脚。 象棋里面,马腿被别,寸步难行。 李世一下子从守势变成了攻势。 他踏出一步,一脚踩在阿木元的脚背上,沉肩一靠,阿木元站立不住,又往后退了三步。 李世心想,此文人的拳法依旧用的是象棋里面的攻势,我只要见机行事,见招拆招。 小时候,李世的师父汪世海曾经教过他简单的象棋对弈口诀。 “当头炮,马来跳,马走日,象飞田,别马腿,钻象眼”等,这些招式,他还是略知一二。 李世利用醉步神拳,专攻阿木元的要害,使他精妙绝招,无法施展开来。 “这小子的拳法古怪,却完全克制我的拳法,难道他已经看出了我的招式是由象棋演变而来?” 数招过后,阿木元越来越相信李世的拳脚功夫,也不在他之下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骗局 李世同文人装扮的阿木元,互相斗了数十拳,已经完全占了上风。 红裙艳刀沐仙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她全神贯注盯着李世,似乎在等待什么变数。 阿木元额头满是汗珠,却依旧不肯认输。 李世实在不忍心对他痛下杀手,一直留有余地。 “这个文人不坏,让他知难而退,主动认输便罢了,无需让他受伤。” 李世虽胸怀恻隐,但因心系沈梦安危,手上逐渐加力。 又过了几招,阿木元被李世拳风击中,重重地撞到了一根立柱。 但他凝重的神情却终于有所缓解,因为李世的步法终于慢了。 “奏效了。” 阿木元面对李世,喊出了这三个字,却又好像不是喊给李世听的。 李世击中阿木元,眼看就要取胜,却听到阿木元这声大喝,身前身后突然同时有三人向他袭来。 这三人里面没有阿木元,因为他被李世的拳风封的密不透风,根本无暇往前袭击。 但这三人远比阿木元更加令人意想不到,更加令人闻风胆寒。 袭击李世的三人,正是听到了阿木元喊的“奏效了”,才敢同时出手。 因为他们三人在昨晚都见识过李世的功夫,不到有绝对把握的时候,绝不出手。 他们若是决定出手,就一定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那种把握也一定是十成十的把握,缺一成都不行。 左右袭击李世的两人,正是给红裙艳刀沐仙儿抬轿子的两个胡人。 他们原本已经将轿子抬走,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李世两侧。 左边的胡人身形稍瘦,一拳击向李世左侧,拳风上面带的是先天罡气。 右边的胡人身形巨硕,手持武器击向李世右侧,那武器赫然是一把短戟。 更加要命的是李世背后袭击他的人,一抹红裙,往前刺出的武器竟然是李世交给他的修罗宝剑。 只不过她拔不出李世的修罗剑,只好和着乌黑的剑鞘,击向李世后背。 李世拳头瞬间泛起金茫,左右两拳挡住了两侧袭击他的敌人,却根本想不到红裙艳刀沐仙儿会在身后袭击。 李世的后心挨了重重的一击,往前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扑地一声,栽倒在地。 左右两人立即上前踏住李世,同时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李世完全被他们制住。 在场四人哈哈大笑。 原来这竟然是一个局,一个十足十的骗局。 李世是一点一点地掉进了他们设的这个陷阱里面。 骗取李世信任,让他担心心爱之人。 骗李世放弃宝剑比武,就好比自废武功。 比武过程中,骗取他的同情,让他不要使出重手。 比武过程中,两人拳头对碰的招数越多,李世中毒越深,行动愈加迟缓。 李世见到的所有一切,竟然都是这四人演出来的骗局。 文人阿木元揉着被李世拳风击中的胸口,走到三人身前,不住喘息。 他的眼中仍是只有红裙艳刀沐仙儿。 “仙儿,你交代的事情,我无有不从,此番为了捉住这个小子,我几乎吃了大亏,这下子你可以答应陪陪我了吧?” 红裙艳刀沐仙儿白了阿木元一眼,眉梢黑痣又跳动一下: “大事未成,先把这小子料理了再说。” 左边胡人揭下脸上面具,一双小眼提溜乱转。 “我刚才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人最后抵挡我的那一拳正是醉步神拳,我若猜的没错,他就是龙须镇的李世都头。”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李世在龙须镇的同僚,都头栾少。 刚才他打出的先天罡气,是百里求贤误以为他是雷有同,而传给他的绝世武功。 经过了几个月时间的练习,栾少的武功也是大有长进。 右边胡人收起了他的短戟,也揭开了脸上面具。 “用这个面皮,真是热煞我也。” “不知道此人有无认出我来,你们迅速处理,不能留了活口,我还要赶回惊涛堂去。” 说这句话的人,赫然便是惊涛堂的堂主诸葛惊涛。 李世哪里会想得到,给红裙艳刀沐仙儿抬轿的两个轿夫,竟然是栾少和诸葛惊涛。 “此人不是快剑秦林,我先赶回惊涛堂再说。” 诸葛惊涛揭下面具,神情仍是十分焦急。 “兵部尚书黄伟宏已经怀疑我了,我必须尽快同他做个了断。” “这里已经事成,那个小丫头也跑不了,我就不留了,就此告辞。” 诸葛惊涛说完,迈开大步,往外走去,威风十足。 趴在地上的李世心头一惊: “怎么,快剑秦林不在这儿?只有沈梦逃到这里了?” 栾少望着诸葛惊涛远去的背影,轻声嘀咕道: “啧啧,诸葛堂主的派头,仍是我们学不来的。” 文人阿木元还想争功,伸出双手对红裙艳刀沐仙儿说道: “若不是我手上涂的草药,侵入此人肌肤,让他行动迟缓,你们还真不容易得手。” 红裙艳刀沐仙儿根本不瞧阿木元,走到李世身前,将他翻转过来,一伸手揭开了李世的易容面具。 “果然是龙须镇的都头李世,人长得倒还帅气,偏偏用这么一张其貌不扬的面具遮住,岂不可惜?” 地上李世双目紧闭,显然受伤不轻,已经晕了过去。 栾少见猜的不错,冷笑一声: “没想到多日不见,这小子的功夫长进如此之大,若非地藏大人的妙计,我们还真困不住他。” 沐仙儿摸出了怀中的寒光匕首,对栾少也嘉许赞道: “你也功不可没,如果不是你认出了这把匕首是女子之物,我们就想不到困住的那个黄衫公子竟然是个女的,也就无法把他骗来了。” 栾少紧紧地盯着沐仙儿手中的寒光匕首,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我同这把匕首不共戴天,那丫头一定要把她生擒,我可以好好同她叙叙旧了。” 红裙艳刀噗嗤一笑,妩媚动人。 她将寒光匕首朝着栾少抛去: “你若同这把匕首有仇,我就将它交给你吧,也好让你得偿所愿。” 他们几人一人一句,已经将地上的李世当做了一个死人。 红裙艳刀沐仙儿弯下腰,将李世衣衫解开,果然看见麻衣布块。 “地藏大人料事如神,此人身上果然穿着七彩玲珑甲的其它部位。”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百草圣手”阿木元眼睛也睁得大大的,面露喜色: “冥王大人只用一块七彩玲珑甲的护腰,就能骗到其它部位自动送上门来,这步棋真的是妙啊。” 栾少接下寒光匕首,见大功告成,内心欢喜,望了已经昏迷在地的李世一眼,奸笑道: “既然如此,此人留着已是无用,我用匕首穿喉,给他一个痛快吧。” 栾少说完举起了寒光匕首,朝李世喉头刺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陷局 “且慢动手。” 沐仙儿小心翼翼地将李世身上穿着的麻衣布块剥下,认真数了起来。 “护肩、护腕、护腿,此人身上果然有了三处麻衣布块制成的铠甲。” “奇怪,为何只有三处?还有护胸不在他的身上?护胸部位到底去了哪里?” 栾少已经取得七彩玲珑甲的护腰部分,他知道一共有五个部位,还差四个。 眼下沐仙儿在李世身上只找到了三个部位,仍是缺少一处。 红裙艳刀左右寻找不到麻布护胸,急忙制止栾少杀害李世。 栾少刺出的匕首已经到了李世喉头,突然顿住。 他简直不相信沐仙儿所说,手背青筋暴起。 他转念一想,又将匕首举起欲刺: “不用担心,父亲说过,他在少室山用寒山刀刺过一个化了妆的小乞丐,那人胸口刀枪不入,护胸一定穿在她的身上。” “父亲说那个人就是沈梦,只要抓住了她,这七彩玲珑甲的最后一块,终将被我们集齐。” “所以,李世已经无用,不得不杀。” 栾少自从被沈梦割下命根之后,性情变得更加刻薄嗜杀,对李世早已满怀恶意,痛恨不已。 他心中暗道: “要不是在龙须镇发生的那些事,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李世知道我的过往,我一定要先杀了他。” 栾少抬起匕落,对准李世喉头,再次直刺下去。 “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 红裙艳刀沐仙儿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扇子,扇面急展,挡在栾少匕首和李世之间。 栾少仍想用力刺下,发现站在一旁的文人阿木元,一双眼睛也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栾少十分忌惮这个文人的功夫,眼下又是二对一。 他匕尖不敢触碰沐仙儿的扇面,只好再次收起匕首。 毕竟红裙艳刀在九幽十大杀手中的排名也远远在栾少之上,还有冥王同地藏大人的厚爱,他还不敢造次。 栾少立即满脸堆笑: “哪里,哪里,有红裙艳刀在,我哪敢不听您的话呀。” “我只是觉得此人好不容易擒住了,干脆快刀斩乱麻,一刀结果,以绝后患。” 红裙艳刀起身。 她并不去瞧阿木元,仍是对着栾少说道: “无常大人早就检查过沈梦的衣衫,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发现。” “我们没有找齐七彩玲珑甲所有的部件,还不算完成地藏大人交待的任务。” “更何况,这人武功如此之高,不知是否全靠他交给我保管的这把宝剑?这把剑也好生古怪。” 红裙艳刀沐仙儿将扇子收回,举起手中修罗宝剑,对栾少说道: “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将这把宝剑拔出,如果拔得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你杀他的建议。” 栾少也见过李世在比武台上使用这把宝剑时的威风八面。 他满腹疑惑地接过沐仙儿递过来的宝剑,用力抽拔。 栾少运起先天神功,手背和脖子青筋同时暴起,脸也涨得通红。 宝剑连着剑鞘,纹丝不动。 他连运三次内力,自知无法拔出宝剑,只好向沐仙儿摇头。 “我拔不出。” 栾少身旁的阿木元,顺手接过宝剑,拿在手中端详。 “此剑鞘通体乌黑,乃精良古木所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了。” “既然是古物,说不定藏着暗锁,只是我们没有发现,一定不是靠蛮力就能拔出来的。” 红裙艳刀沐仙儿见阿木元对这把古剑观察入微,且颇有见地,这才正眼看他。 “你不妨也试试看?若有了这把宝剑相助,今晚的比武说不定就是你独占鳌头了。” 阿木元仍在仔细地观察宝剑,口中喃喃自语: “好家伙,真是一件奇物。” 阿木元看了一小会儿,却将宝剑还给了沐仙儿。 他也像栾少一样摇头道: “不用试了,我看不出剑上机关,空费力气。” 阿木元说完,朝着地上的李世望了一眼,努了一下嘴,对沐仙儿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红裙艳刀沐仙儿会意,对两人说道: “得到这把宝剑,岂不是同得到七彩玲珑甲同样有价值?” “所以说这个人还不允许死。” “先将他关进刑房,用麒麟筋锁住,我要单独好好审问他。” 栾少同阿木元一起将李世拖进了刑房。 两人锁好李世后,转身离去。 他们知道,既然红裙艳刀已经开口要对李世单独审问,他们就无需在场。 刑房位于沐仙儿住所楼台之下,只有一处入口,被一扇厚重铁门锁住,四下无窗。 刑房四面墙壁皆用铁板封住,只在天花板上有几处通风的细小孔洞,人若困在里面,插翅难飞。 铁墙四周都插着长明火把,上面挂着鞭子、烙铁、狼牙、藤条等恐怖刑具。 李世上衣已被剥去,双手被麒麟筋捆绑,高高吊起。 他双脚锁着粗大的铁链,铁链连着一个黑色的大铁球,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 李世一醒,发现自己周身大穴被制,又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已经掉进了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红裙艳刀冰凉的小手,摸在李世胸膛上面,咯咯一笑: “呵呵,帅小子,醒过来了?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 火光中,李世终于看清,红裙艳刀沐仙儿眉梢边,长着一颗不断跳动的小痣。 他发现自己身上穿戴的麻衣布块,全部被整齐地叠在刑房桌上,知道对方也知晓了七彩玲珑甲被折分的秘密。 修罗剑连着剑鞘,放在麻衣布块之旁。 红裙艳刀用指甲在李世身上轻轻划过,在李世心口留下一道红印。 她转身往后退去,走到刑房的桌边。 “这你也不能怪我们,谁叫你先易容混进来,欺骗我们在先呢?” 李世只觉胸口被沐仙儿指甲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 那种疼痛极难忍受,好似肌肤裂开了一道大口一般。 难道说红裙艳刀沐仙儿手上的指甲也是她致命的武器? 李世暗暗运功,真气全然不能聚集。 红裙艳刀沐仙儿似乎已经猜到李世会暗自运功,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身上的几处大穴,被两个高手用极为深厚的内力封住,此时已和常人无异。” 李世抬头。 “这么说,你们早就怀疑我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江湖上如此厉害的两个人,居然肯俯首为你抬轿?”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刑局 红裙艳刀又是咯咯一笑,肩膀微微抖动,好似弱不禁风。 “想给我抬轿的人多了去了,能够轮到他俩,倒是他们的福分。” “只不过,我想不到你能空手打败百草圣手,又能同时接下那两大高手的骤然偷袭,你的武功已经高到不可思议了。” 沐仙儿拿起刑房桌上的修罗宝剑,转身走到李世身前,用剑鞘轻轻敲打李世的肩膀。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审问你?” “我除了要你说出七彩玲珑甲护胸的下落,解开这把宝剑拔不出来的秘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弄清楚,你的武功为什么提升得如此之快?” 李世轻蔑地望着沐仙儿。 实际上对面站着的是李世的小姨,但他对她没有一丝的好感,也不想同她相认。 “其实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害怕遭受刑罚的人。” “你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也很简单,我只要你告诉我,我的朋友到底在哪?” 红裙艳刀沐仙儿将粉脸靠近李世,严肃地看了一眼,又笑着问道: “你的朋友指的是沈梦吧,你内心焦急,却仍装作满不在乎,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的。” “那个小丫头朝不保夕,说不定已经被惊涛堂的高手给杀了,犯得着你如此惦记吗?” 李世将头转了过去,显得对沐仙儿十分厌恶: “这么说,你们仍是没有捉住沈梦了,那你可更加要挟不到我了。” 红裙艳刀沐仙儿还是第一次遇到男人扭头不去正眼看她,心中有气,强压下来。 “你可要搞清楚了,现在是你已经沦为我的阶下囚。”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要如何折磨你,全凭我的喜好。” “到时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不要怪我。” 她看见李世胸前肌肉上面布满伤疤,好似于心不忍,再次用手抚摸。 “不过你遇到了我,还算福气,若是那两人来审问你,你身上的这些伤疤可就要再添加许多了。” 李世道: “既然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中,武功尽失,你还有什么顾虑?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吧,我想知道你们为何非要得到雷家的七彩玲珑甲。” 沐仙儿似乎十分认同李世说的处境,点头笑道: “你说得没错,这里从来没有人能够再次出去。” “告诉你也是无妨,雷家的七彩玲珑甲是进入伏羲墓的关键之物,冥王筹划多年,终于找到了伏羲墓口。” 李世继续问道: “伏羲墓关系着皇族的秘密,尹九幽为何想要进去?” 对于这个问题,沐仙儿也无法解释,她显得十分不耐烦。 “现在是我审问你,不是你审问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七彩玲珑甲的护胸到底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这把宝剑该怎样才能拔出来?” “你的武功是如何练成的?” 李世笑道: “我都说了,如果你当真救了我的朋友沈梦,这些问题我全部可以告诉你答案,但你没有。” “所以你只能怪你自己,或许你仍可以去救我朋友来同我交换答案?” 沐仙儿不愿同李世多费唇舌。 “不说是吧,等着,我会让你说的。” 沐仙儿将五只手指甲缓缓地插进李世胸膛,李世胸口冒出血水。 李世索性闭上眼睛,不哼一声,这一点让沐仙儿也意想不到。 沐仙儿心中暗道: “我的指甲涂了从赤螯火蚁身上提炼的剧毒,常人只要碰到就难以忍受剧痛,想不到他竟然一言不发,也算是条汉子。” 她将手指缓缓拔出,李世胸口多了五个血洞,鲜血长流。 “怎样?现在说还不晚,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李世仍是闭目不答。 沐仙儿微微动怒。 “你若是不敢看我,要你这双眼睛又有何用?” “我不妨将它挖出来吧。” 沐仙儿在刑房从未遇到过能够忍受她刑罚的汉子,本身她审问犯人也是心狠手辣。 曾经有人一开始还能挺住沐仙儿的折磨,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人就屎尿横流,不住讨饶。 沐仙儿的姐姐,神针仙子沐静儿曾经评价过她: “我妹妹红裙艳刀杀起人来,连我都怕。” 李世睁开了眼睛,仍是带着嘲讽的眼神望向沐仙儿。 “你要挖我双眼?也好。” 沐仙儿以为,是自己要挖李世双眼,令他终于害怕了,得意一笑: “怎么,舍不得你的这双大眼睛?” 李世哈哈大笑道: “如此甚好。你要拿去,我反而省心,不用再去瞧你这张老……脸了。” 李世故意将“老”字发音拖得很长,果然奏效。 红裙艳刀沐仙儿年过三十,最嫉恨被人说她衰老。 她粉脸瞬间变色: “什么?你居然说我老?” 李世目不转睛地望着沐仙儿,继续笑道: “你面上涂的粉黛盖不住你眼角的皱纹,眼袋发黑,明显早就不是少女,却靠穿着打扮自欺欺人,真是令人恶心。” 李世一句话,没有带一个脏字,却说得沐仙儿周身发抖。 “我看你小子当真是不想活了?” 她举起右手,两只手指就要去挖李世双眼。 李世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似乎求之不得。 沐仙儿手指停在空中,离李世眼睛不足一寸。 “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不能让你如愿。我就要让你好好看我。” 女人,尤其是美女,她对自己容貌一直都很有信心。 李世却继续对沐仙儿嘲笑道: “你若是要挖去我的双眼,怎么还不动手?” “炎炎夏日,我脱掉衣服尚嫌闷热,你却穿着红裙大褂,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定是身材走样,不敢让人瞧见。” “眼下我见到你的丑样子,只觉得肠胃翻滚,夸你的人都是瞎了眼睛的,也不在乎多我一个瞎子了。” 沐仙儿从未遇到过像李世这般不怕死的汉子,被李世一顿言语讥讽,此时已是怒不可遏。 她从铁壁上面取下皮鞭,用力抽打李世,“啪啪”作响。 “说我老……” “说我身材走样……” “说我丑……” 红裙艳刀每抽一鞭,李世身上就多一道红印,经久不消。 她因为发力,发髻已经凌乱,全然不顾自身形象。 第二百五十章 拷局 李世默默承受着沐仙儿的鞭子。 他紧绷全身肌肤,将皮鞭抽过来的力道,暗暗汇集在中脘**。 “只要再获得多一点内力,就好了。” 红裙艳刀沐仙儿有些气急败坏,每击打一下,李世在中脘穴储存的内力就多一分。 沐仙儿在抽了李世十几鞭后,突然停了下来,将鞭子扔在地上。 她呼出了一口气,走近李世,瞬间恢复了平静。 “怎么样?我刚才配合演得好吗?你当真以为我会被你几句激将法的言语,气到乱了方寸?” 沐仙儿整理她的发髻,很快变得更加美艳绝伦。 “我的确已不是小姑娘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刚才你说的,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我只是好奇,你急着激怒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沐仙儿一边扶正头上的金钗,一边说道: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想借力冲穴。” 沐仙儿走到李世身前,伸出手指,沿着李世身上被打出的鞭痕,轻轻滑动。 “可惜啊,可惜。” “我刚才打疼你了吗?” 李世没有说话,已被沐仙儿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 沐仙儿手指滑到了鞭痕末端,在李世身上轻轻一挑。 一股既痛又痒的感觉,传遍李世全身。 沐仙儿的眼神摄魂勾魄,继续说道: “你内力深厚,苦于穴道被制,一定要借助外力才能冲穴。” “所以你故意用言语激怒我,就是想让我对你用刑。” “我打你的每一鞭,都未使用内力,所以你只能承受皮肉之苦,借不了多少力的。” 李世听到沐仙儿如此一说,心中顿时凉了一截。 因为沐仙儿所说,正是他的意图。 沐仙儿若是真的发怒,要让李世吃苦,将内力附在皮鞭上面击打李世,那么李世完全可以转移沐仙儿传来的内力,冲开被点的穴道。 李世刚刚得到渡劫血花时,花影正想用内力帮他疗伤,一下子被他吸走了大半。 所以李世全身肌肤对于外来力道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吸收内力。 只要李世恢复内力,这里就困不住他。 但沐仙儿却早已识破李世的伎俩。 她装作十分恼怒,打了李世十几鞭子,丝毫没有使用内力。 皮鞭击打李世时,只是普普通通的抽打,雷声大,雨点小。 李世全然无法借力,只能一点一点地收集皮鞭击打那微不足道的力道。 结果李世眼前见到的这一切,仍是沐仙儿演出来的。 李世现在才发现,红裙艳刀在九幽能够跻身十大杀手,并非只是靠着天生的一张俏脸。 她心狠手辣,却又机智过人,处处抢得先机,不是李世能够轻易对付的。 沐仙儿又是微微一笑: “好了,同你闹够了。你当真仍是不打算告诉我那三个问题的答案?” 李世摇头: “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一定要用我朋友沈梦的安全来换。” 沐仙儿盯着李世看了半晌,也摇了摇头: “这天底下竟然真的有如此痴情的男子?为了沈梦,你当真不顾自身安危?” 李世不再言语,闭目养神。 沐仙儿将粉脸靠近李世的耳朵,气吐幽兰: “这天底下漂亮的女子多了去了,你如此年轻帅气,难道还怕没有别的漂亮女子搭理?” 李世知道同沐仙儿多说无益,将头偏到一边反驳道: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你是无法理解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沐仙儿将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李世身上,两只手已经抱住了李世的后背。 “我见过的男人,大都口是心非,我不信世上真有柳下惠坐怀不乱。” “你有没有试过其它女孩子?说不定你很快就能将沈梦忘掉?” 沐仙儿说完,两只手将李世抱得更紧。 李世对沐仙儿的举动只觉得异常厌恶。 他用中脘穴仅存的那一点内力,将贴在他身上的沐仙儿弹开。 “滚开。我对你这个,又老、又丑、身材又变形的老女人,是提不起兴趣的。” 沐仙儿想不到李世身上竟然仍有内力,胸口被弹得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李世到底还剩几分功力,再也不敢靠近。 沐仙儿现在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也不是她能轻易对付的人。 这一次,沐仙儿是真的动怒了,面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她见李世软硬不吃,知道只能用另一个办法来撬开李世的嘴了。 “真是一个呆子。” “好吧,我就如你所愿。” 沐仙儿捡起地上的皮鞭,重新挂回墙上,往刑房门口走去。 “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将你那位幸运的红颜知己带来这里,同你相会。” “她身上的防身匕首都能被我们夺下,恐怕现在已经落入了那些人的手里,生不如死。” “我可以让你再好好见见她。” “我想,到那个时候,你一定舍不得看我是如何对付她的了。” 李世听到沐仙儿在自己耳边说的这几句话,只觉得寒毛直竖。 如果真像沐仙儿所说,沈梦也被擒住,这个女子一定有更加恶毒的手段用在沈梦身上。 到那时,沐仙儿再以此威胁李世,李世还能守口如瓶吗? “只要利用那个女子,他一定会乖乖就范。” 沐仙儿关上刑房铁门的一刹那,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信心十足。 “百草圣手”阿木元仍在房间等她。 沐仙儿对阿木元说道: “早上的那出戏,你演的不错,接下来我们要将那个女子活捉,才好继续拷问李世,你随我来吧。” 阿木元收拾好他的“橘中秘”棋盘,跟在沐仙儿身后,往红澜雅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即将去往的地方,正是栾少先行一步去往的地方。 那里是红澜雅筑景色最迷人的“温柔水乡”。 栾少是在沐仙儿进入刑房,刚开始亲自审问李世时,便自行离开的。 路上,他拿出怀中的寒光匕首,左右翻看。 他对这把匕首的主人恨之入骨。 栾少清晰地记得这把匕首的主人是个穿着黄衫的美丽女子。 他知道那个女子已经被惊涛堂的飞镖一行人给困住了。 “我得赶快过去,可不能让那丫头痛痛快快地死了。” “只要她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有办法好好折磨她。” 栾少想起自己下身受的伤,更是咬牙切齿。 “她毁了我一生幸福,我一定要用这把匕首,先把她剥光,再剥皮,再抽筋。” 第二百五十一章 秦局 李世判断得没错,“豆芽”洒出的那包药粉,误打误撞,的确救了沈梦。 原因是那包药粉仍是没有药效的“假药”。 它的名字虽然写着“腐尸夺命膏粉”,但的的确确空有其表。 那包药粉是年前老板娘“豆芽”,同一个过路的客商,打赌赢来的。 当时那个客商喝了很多酒,同“豆芽”打赌,输了很多银子,只好将这包违禁的药粉赔上。 为了验证这包药粉的效果,这个醉酒客商装作小心翼翼地,挑了一点点药粉洒在自己的手背之上。 很快他的手背就冒烟发黑,使他非常痛苦地大喊大叫,酒也醒了大半。 实际上他的手背就是涂了一层树脂,对“豆芽”使出了障眼法而已。 这个客商用这包假药粉,偿还了赌债。 “豆芽”却一直以为这包药粉,真是被江湖上封为至毒之物的“腐尸夺命膏粉”。 所以这包药粉,也是“豆芽”最后使出的绝招。 药粉雪白,散发着酸腐的味道,给人的感觉是绝对不能触碰。 但这些貌似剧毒的药粉,洒到人的身上,并没有产生任何腐尸夺命的效果。 沈梦面部肌肤冒起了浓烟,似乎中了剧毒,而且脸面真的被这些药粉给蚕食腐烂掉了。 其原因是她易了容。 沈梦脸上接触到这些白色药粉的,也是她用树脂做的面具。 这张面具同药粉起了反应,反而歪打正着,让包围她的惊涛堂高手,纷纷以为“豆芽”最后关头洒出来的东西,真的十分要命。 起初沈梦也被吓了一跳,但她脸上除了冒出浓烟,并无别的异样感觉。 冒烟的地方瞬间变黑,使得沈梦的样貌变得非常恐怖。 沈梦立即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因,那包药粉对她的影响,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大。 她顺势装作痛苦地大叫一声,伸手往药粉包里面抓了一把,朝围攻她的人群洒去。 “哎呀,快躲。” 那些惊涛堂的人,看到了沈梦变黑的模样,哪里还敢靠近,又见一大把药粉洒来,立即四散躲避。 沈梦往四周洒了几把药粉后,被一片白雾笼罩。 她立即蹲下,在毒砂薛少儿耳边,快速轻声耳语: “我没事。” “此药粉毒性不强,但敌人并不知情。” “你拿着这包药粉,当做你的毒砂一样洒出,可以退敌。” 沈梦背起秦林,大吼一声: “我们一起冲出去。” 薛少儿原本也以为沈梦被毁了容,听到沈梦这样说,尽管有些将信将疑,却也别无选择。 她接过沈梦递来的药粉,忍痛站起,同沈梦一道往酒馆门口冲去。 毒砂薛少儿的手上,本来就涂有御毒之物,但凡有人上来阻拦,她就一把药粉洒出,果然闯出一条路来。 飞镖俞一彪躲的远远的,将手中铜管后座拧到“水”字上面。 “金”、“木”、“水”、“火”、“土”,五个字,就差“木”字没有使用了。 他见沈梦三人借着抛洒药粉,就要逃出酒馆,一只手用袖子掩住口鼻,紧跟上去。 他举起铜管对准沈梦三人背影,猛地按下那个“水”字。 一缕蓝色的激流,好似一把水剑,从铜管中喷射而出,直取沈梦背心。 沈梦背后背着快剑秦林。 他整个背心被蓝水击中,却并没有发出丝毫响声。 毒砂薛少儿及时的回头,一把药粉洒出。 已经追上前来的俞一彪同另外几人,只好停步躲避。 沈梦背着秦林,同薛少儿一起,终于冲出了“铁盾酒家”。 她们三人一路狂奔,往惊涛堂对面小路奔去。 飞镖俞一彪带着玉面童子和锁链铜锤,跟在三人身后,紧追不舍。 他们后面还有十几个惊涛堂的侍卫,可谓声势浩大。 街上的路人以为惊涛堂捕快办案,纷纷避让。 毒砂薛少儿不停地往身后用药粉退敌,让惊涛堂的追兵无法靠近。 不知不觉,三人进入了黑森林中。 月已高悬。 黑森林里面却暗淡无光。 沈梦招呼薛少儿,尽往没有道路的黑暗地方拐去。 惊涛堂追赶的众人,被黑森林里面古树的盘根错节阻碍,失去了方向,逐渐与沈梦三人拉开了距离。 薛少儿肩膀不停流血,奔跑中被地下树枝绊倒,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沈梦没有听到身后有追兵的声响,也顺势背着秦林弯腰坐下。 一路上,沈梦只觉得后背越来越冰凉刺骨。 她感到自己背着的秦林已经逐渐变硬,好似没有了体温,变成了一个冰人。 追兵在后,她无法停下脚步查看,现在薛少儿同她坐倒,刚好可以看看秦林到底如何? 薛少儿抓住秦林手臂,立即发现异常。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手臂,而是一截冰柱。 她帮着沈梦将秦林从背上扶下来的时候,只听到秦林的手臂,“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薛少儿大吃一惊,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尖叫。 沈梦转身,用手一探秦林鼻息,发现他已经气绝多时。 此时的秦林就像被冰封住一样,头发和衣衫全部结成了冰块。 他是被冻死的。 俞一彪追击时,从铜管射出的那道蓝色之水,是名副其实的夺命飞镖,号称“玄冰死水”,中者立即命丧当场。 如果不是沈梦背着秦林,那道水剑全部射到秦林的后背,那么遇害人的就是沈梦无疑。 薛少儿悲痛欲绝,轻轻用手抚摸秦林冰凉的面孔。 秦林用来遮住半边脸面的头发已经散开。 薛少儿抚摸着秦林脸上的伤痕,无声地垂泪。 那些伤痕都是薛少儿误伤造成的。 秦林被她毁了容,却丝毫没有怪她。 一直以来薛少儿都心存愧疚,但每当她见到秦林的时候,两人除了执行任务,并没有过多的话语。 薛少儿曾经不止一次地抚摸自己脸上的伤疤,那也是她一生的痛楚。 每个人都是爱美的,她知道秦林将半边脸用头发遮住,其内心应该跟她是一样不快乐的。 从那时起,她就一直暗中关注秦林,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在乎。 她想补偿秦林,却苦于不知道如何说起。 她也毁了容,终日用红纱遮面,不让别人见到她难看的样子。 别人说她冷漠,狠毒,无情,她都不在乎。 入了惊涛堂,她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她的情呢? 每当她见到秦林归来,内心都充满了喜悦和关怀。 当神捕顾景峰带着秦林和另外两员大将去龙须镇查案时,薛少儿就非常担心。 因为她已经隐隐察觉,诸葛堂主派他们几个人赶往龙须镇办案,或许别有用心。 尽管诸葛堂主十分信任毒砂薛少儿,让她掌管藏有办案卷宗的“福堂”。 薛少儿对诸葛惊涛是十分忠心的。 但薛少儿知道,顾景峰、秦林、颜朗和蔡猛,一直都是诸葛惊涛不喜欢的下属。 三个月前,秦林能够全身而退,回到惊涛堂,薛少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她的这份感情,无法在秦林面前有丝毫的表露。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她无法选择自己的爱情,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里。 所以一向精明干练的薛少儿能够被秦林轻松骗到。 所以薛少儿搭上自身性命也要救秦林出去。 所以薛少儿对着眼前秦林的尸身痛不欲生。 这一切,躺在地上冰冷的快剑秦林毫不知情。 第二百五十二章 膏局 夜色连天。 无边的黑暗传来阵阵虫鸣。 此起彼伏。 忽远忽近。 毒砂薛少儿抚摸秦林脸颊的右手,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沈梦也发现了异常,一把将薛少儿的右手从秦林脸上拿开。 因为秦林早已冻僵的脸颊,被薛少儿摸过,居然开始冒烟。 这股浓烟的味道比之前更加刺鼻难闻。 薛少儿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泪珠,急忙察看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掌湿漉漉的,一直滴水。 秦林整个人结成了冰块,遇到她的手掌,融化出大量的冰水,将她手掌彻底湿润。 阵风吹过黑森林。 秦林的尸体开始慢慢腐烂瓦解。 他的肌肤和着衣服开始融化,转而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同他躺着的泥地,融为一体。 “腐尸夺命膏?” 薛少儿的右手上面沾有“腐尸夺命膏粉”,仅仅只是药粉而已。 这些药粉就算遇到人的肌肤,也并没有产生任何腐尸夺命的毒效。 但这些药粉在遇到秦林脸上的冰水后,发生了变化。 真正要命的毒药“腐尸夺命膏”,原来就是要用这些药粉来拌冰水调配。 薛少儿的双手常年涂抹着一层可以隔离毒药的薄膜,这样她在抓取毒砂的时候,自己才不会受伤。 “腐尸夺命膏”的毒效,也不能击穿薛少儿手上的那层保护薄膜。 薛少儿因为悲痛秦林的身亡,在抚摸秦林时,手上的药粉遇到秦林脸上的冰水,居然无意中配成了江湖上最厉害的毒药:“腐尸夺命膏”。 也许卖药给“豆芽”的那个商人,也以为这包药粉是假药。 他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欺骗了“豆芽”。 “豆芽”卖了一辈子假药,一直将这包药粉视为至宝,这是她为夫君“盾牌”报仇,最后的反击之物。 没想到这包药粉,真的是货真价实。 如果一开始“豆芽”知道这个秘密,将这包药粉配成了膏状,那么沈梦就真的会被她误伤,后果不堪设想。 薛少儿的无心之举,竟然配成了“腐尸夺命膏”,将秦林的尸体给融化了。 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薛少儿迅速将手伸进秦林腐烂的尸体之中,想要将秦林冒死从惊涛堂带出来的那张卷宗抢出。 “腐尸夺命膏”一旦激活,毒性瞬间分布全身,十分霸道。 快剑秦林尸骨无存,那张卷宗也随着他尸体的腐烂,而逐渐分崩离析。 薛少儿仅仅抓出了一些卷宗的碎片,随风飘散。 她更加自责,双手插入了地上的泥沼之中,斗大的眼泪“簌簌”地往下坠落。 秦林冒死带出的卷宗,仍是没有保住。 沈梦知道,黑森林中危机四伏,还没到悲伤的时候。 她轻轻拍了一下薛少儿的肩膀,示意远处有人靠近。 微弱的脚步声,踩在松软的地上,已经离沈梦和薛少儿的藏身之处非常近了。 地上秦林的尸身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他的快剑和一枚平乱玉佩。 薛少儿将平乱玉佩揣进怀中,拿起秦林的快剑,望向黑暗中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沈梦也紧握寒光匕首,全力戒备。 远方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吧唧”一声。 寂静的黑森林中,这个声音显得非常刺耳。 脚步突然停住不动。 很明显,来人踩到了森林中一颗掉落的果实。 果肉炸裂,汁水四溅。 来人体重不轻,脚步沉重。 也许这个人也因为自己发出的这个声响,知道敌人已经有所防备,反而停住了步伐。 黑暗中,破空之声,接踵而来。 一把巨大的铜锤,准确地朝着沈梦躲藏的地方飞来,势大力沉。 幸好沈梦早有准备,她就像一只灵活的蝴蝶,翻飞而起,躲了开去。 那铜锤撞到沈梦身后的树上,带走了一大片树皮。 “她们果然躲在这里,大家快来。” 铜锤巴尔图,因为不小心踩到了一只浆果,知道自己行踪暴露,索性朝着目标,掷出了他的铜锤。 沈梦的躲避,让他确定猎物的确就在前方。 “我闻到刺鼻的味道寻来,他们就在这里,大家快来啊。” 铜锤巴尔图,朝着周围大声喊叫。 他脱手击出的铜锤,示意了敌人所在。 既然铜锤在,锁链一定不远。 地上忽然钻出来一道寒光,锁链吴德旺也巡着铜锤的指引,发出了他的绝招。 “当”的一声。 薛少儿用秦林的快剑挡开了吴德旺的锁链袭击。 吴德旺不知道秦林已死,不愿同秦林的快剑纠缠,迅速将锁链收回。 飞镖俞一彪也听到了兵刃相交的格挡之声。 他也以为秦林仍在。 俞一彪明明见到自己的“蚩尤五行筒”,射出“玄冰死水”击中了秦林,没想到秦林居然还没死。 俞一彪让另外三员大将守住四个方位,再也不想让这三人逃脱。 黑暗,正是玉面童子钻地术最好的伪装。 他钻入地下,听音辨位,在沈梦和薛少儿之间冒出地面,又想实施偷袭。 不料他欲破土而出的地面,恶臭难闻,令他几欲作呕。 他钻出来的地方,正是秦林的伏尸之处。 秦林化作的脓血,全部沾在了玉面童子的脸上。 玉面童子拨土分金的双手接触到脓血,一阵刺痛,好似被酸水腐蚀一般难受。 “唉哟哇。” 玉面童子忍无可忍,不禁叫出声来。 这一声喊叫,也彻底让他送了性命。 毒砂薛少儿听到地底传来声响,头也不回地抓了一把药粉洒下。 她仍湿漉的手掌,沾上“腐尸夺命膏粉”,瞬间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腐尸夺命膏”。 “啊……啊……啊……。” 药膏落在玉面童子的脸上。 “我……好……惨……。” 玉面童子发出了令人绝望的哀嚎,撕心裂肺。 他的额头瞬间溃烂,只露出了半个肩膀,再也不能起来,整个人冒出了刺鼻的浓烟。 玉面童子也化作了一摊脓血,埋进了地下。 也许冥冥中自有定数,“豆芽”为“盾牌”报仇的那包药粉,仍旧夺了玉面童子的性命。 李世没有想到,自己第二天在黑森林中见到的那一圈黑土地,竟然是秦林同玉面童子两人的化尸之地。 包围沈梦和薛少儿的玉面童子一死,四个方向出现了一面缺口。 另外三个方向的惊涛堂高手,听到玉面童子临死前的嚎叫,只觉得毛骨悚然,也不敢逼得太近。 薛少儿手中的“腐尸夺命膏粉”,已经所剩无几。 她将剩下的少许药粉装入了自己的毒砂袋中,将空着的药粉包,扔在了地上。 沈梦拉着薛少儿,借着黑夜,冲过玉面童子把守的地方,往黑森林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个方向,直通红澜雅筑。 第二百五十三章 涛局 夜渐深。 沈梦扶着薛少儿,出了黑森林,行不多远,便见到了建有无数亭榭阁楼的红澜雅筑。 这里离京城二十余里,依山傍水。 原本僻静养生的红澜雅筑,后院居然传出阵阵鼓声。 远方火光冲天,人声嘈杂,好不热闹,似乎举办着一场大型的集会。 红澜雅筑大门紧闭,巨鹿环绕,门口立着闭门谢客的木制牌匾。 薛少儿左肩受伤,渐渐不能支持。 沈梦只好带着她,闯进了这片“温柔水乡”。 毒砂薛少儿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是兵部尚书黄伟鸿养女“仙儿”的独居之地。 薛少儿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她同兵部尚书的养女“仙儿”,也未曾谋面。 薛少儿告诉沈梦: “也许求助兵部尚书的养女,借着兵部的势力,还能有一线生机。” 沈梦扶着薛少儿,施展“蝶舞如梦”的轻功,越过了红澜雅筑的围墙。 围墙内,并没有侍卫把守。 两人寻着火光方向,欲往里走,被一个高大的黑影喝住: “什么人?站住?” 这个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不愿让人认出。 黑影身形魁梧,穿着大红色的披风,蒙着脸面。 两人止步。 沈梦脸上的面具,已经破损不堪,黑暗中更显怪异。 毒砂薛少儿的蒙面红纱巾早已不在,半边脸面布满刀疤,更是恐怖。 无论是谁,骤然见到沈梦和薛少儿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 但拦在两人面前的蒙面黑影却处变不惊。 “是你?” 这个蒙面黑影居然认出了来人。 他双目如电,不断往沈梦和薛少儿身上扫视,不知道他到底认出的是哪一个人? 在兵部尚书养女居住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高大威猛的蒙面人,沈梦和薛少儿也吃不准他是敌是友? 水乡蛙鸣正沸。 三人凝视不动。 沈梦见这个黑影只是盯着她们看,没有进一步动作,不愿多生是非,拉着薛少儿往另一条路避开。 这个蒙面黑影果然没有阻拦,却一直瞧着两人背影。 正在这时,红澜雅筑的围墙又跳进来三人。 他们见到了这个蒙面黑影,立即鞠躬。 飞镖俞一彪向着黑影拜道: “毒砂薛少儿伙同快剑秦林和另一个歹人,私闯福堂,盗取卷宗,我们正在拿他。” 很显然,俞一彪是知道这个蒙面黑影真实身份的。 而且这个蒙面黑影的身份地位也在他之上。 沈梦略一回头,瞧见了这一幕,心中立时知道这个蒙面黑影是谁。 “原来是他。” 听了飞镖俞一彪的报告,蒙面黑影并不答话,腾身而起,往沈梦和薛少儿背后掠来。 他似乎很后悔刚才轻易放过两人,一出手便不留情面。 那是两把藏在他身后的短戟。 江湖中人只要见到这两把短戟,便能猜到来人是谁。 这是两把令人闻风丧胆的短戟。 显然这人已没打算留下活口。 “诸葛惊涛。” 沈梦还来不急多想,便更加确认了来人是谁。 蒙面黑影身形如离铉之箭,转瞬即到。 两只短戟分别刺向沈梦和薛少儿背心。 沈梦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惊涛堂主诸葛惊涛,会突然出现在红澜雅筑。 毒砂薛少儿也没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会突然翻脸取她性命。 沈梦一把将薛少儿推开,自己独立接下了这两道袭击。 她的寒光匕首迎上了一把短戟,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划破长空。 寒光匕首脱手而飞。 诸葛惊涛左手的短戟竟然断了。 这把寒光匕首削铁如泥,诸葛惊涛终是大意了。 但诸葛惊涛浸淫在短戟上的功力,也非沈梦能够抵挡,这一下将沈梦的手腕几乎震断。 沈梦惊呼一声,往后坐到。 诸葛惊涛另一只手的短戟随后刺到,沈梦再无兵器格挡。 薛少儿挺剑而上,用秦林遗下的快剑架住了诸葛惊涛另一只手的短戟。 薛少儿也被震得虎口迸裂,宝剑飞出丈许。 “堂主,是你?” “你也不相信我?” 薛少儿也认出了蒙面黑影的真实身份。 诸葛惊涛看了看左手折断的短戟,似乎不敢相信沈梦那把匕首如此锋利。 他并不回答薛少儿的问话,对着沈梦说道: “从你刚才的惊呼声中听出,你也是个女子。” 这时飞镖、锁链和铜锤三员大将,围了过来。 他们身后的十几个惊涛堂侍卫,也都翻墙进来。 诸葛惊涛在九幽比武场上,坐在杀手位的首席。 他见李世以一把宝剑同时打败了金环、黑鹰、范信、王华,起身离去。 他不知道九幽什么时候招募到这么厉害的一个年轻人。 “这个人有实力取代我,成为九幽最厉害的杀手。” 诸葛惊涛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在他心中,这场比武胜负已分。, “冥王刚刚交待了任务,我要立即回到惊涛堂。” 诸葛惊涛原名朱涛。 他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当今圣上封为捕快之首,以他的化名成立了惊涛堂。 九幽十大杀手排名第一的,也一直是他,诸葛惊涛。 这个秘密恐怕除了九幽冥王和少数首脑外,还没有人知道。 所以在今晚的比武大会上,他也一直蒙着脸面。 诸葛惊涛只听九幽冥王一人的号令。 正是因为他的这个特殊身份,他在执行暗杀任务时,更加方便。 他还可以为其他杀手洗脱罪名,掩护逃跑。 再加上他在惊涛堂内,爪牙暗布,黑白通吃,九幽第一杀手的位置,无人望其项背。 他的手下,飞镖、金环、锁链、铜锤和黑鹰,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自然全身心地为他卖命。 玉面童子与毒砂,亦正亦邪,也是可以调动的力量。 只有快剑秦林、大刀王蔡猛和枪将颜朗三人,秉公执法,狭义心肠,并不为他所用。 后来朝庭增派了神捕顾景峰,成了惊涛堂副堂主,更使他处处受滞,不能一家独大。 所以诸葛惊涛才让顾景锋带着剑、刀、枪三将,去龙须镇查案,借机将他们除去。 判官安世民,在小刀山分舵将顾神捕毒倒。 黑鹰用傀儡术,将顾神捕操控。 这样诸葛惊涛才能继续独霸惊涛堂,更好的为九幽服务。 但不久前发生的另一件事,让诸葛惊涛如坐针毡。 一直托病不出的兵部尚书黄伟鸿,居然在圣上面前参了他一本,里面提到了大漠琉璃城案件。 黄伟鸿已经怀疑惊涛堂同外邦有所勾结,这让诸葛惊涛不得不要加快推进冥王交待的任务。 既然沈梦和薛少儿都认出了他的身份,那么他只有大开杀戒。 第二百五十四章 芦局 诸葛惊涛右手持着另一支短戟,正待继续进攻,突然耳边响起一阵歌声。 “金戈铁马,踏遍天涯。 朝堂万丈君临意,多少意气风发。 拍堂木,断生死,何惧枯骨埋黄沙? 虚幻缘心不足,变得青面獠牙。 因果轮回报应,终将种豆得瓜。 千帆争渡苍海过,只为富贵荣华?” 歌声盈耳,诸葛惊涛内心猛地一震。 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当年得皇上厚爱,成立惊涛堂,拍案而起,惩恶扬善的画面。 “拍堂木,断生死,何惧枯骨埋黄沙?” 惊涛堂成立之初,他带领属下,血溅沙场,为朝廷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也许是骨子里天生的叛逆,也许是欲海中难填的贪欲,他最终选择效力九幽冥王。 “虚幻缘心不足,变得青面獠牙。” 那一幕幕曾经豪情万丈的画面,对比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他已身居高位,却意图颠覆江山,实在是有负圣恩。 歌词中最后一句:“只为富贵荣华?” 问得诸葛惊涛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首歌是沈梦所唱,将诸葛惊涛讽刺得体无完肤。 沈梦来不及取回她的寒光匕首。 她趁诸葛惊涛被她的“六道轮回”歌声迷惑之际,扶起薛少儿,迅速往红澜雅筑的“温柔水乡”逃去。 飞镖俞一彪吃过沈梦“六道轮回”歌声的大亏。 他见诸葛惊涛立在原地,放任两人逃走,知道沈梦也朝他使用了乱人心志的魔音。 俞一彪立即上前,猛拍诸葛惊涛的后背。 “堂主,那个妖女会发出蛊惑的声音,切莫着了她的道。” 诸葛惊涛内心充满悔意,若非俞一彪这一下推搡,几乎跪了下去。 他功力深厚,猛地回过神来,立即醒悟。 “这个女子居然对我使出了,江湖上早已失传的‘六道轮回’?” “你们快追,莫要让她们跑了。” 诸葛惊涛右手举起短戟,朝前一指。 “她们去的方向是条死路,你等只要将她们困住,便好擒拿。” “留个活口,我要问问她的这门功夫,如何学来?” 飞镖俞一彪喊一声:“喏。” 他带领惊涛堂众人,随着沈梦逃走的方向追去。 诸葛惊涛走到打落沈梦匕首的地方,将寒光匕首捡了起来。 匕首沉重,冰冷刺骨,绝非寻常之物。 诸葛惊涛将它收在怀中,也往“温柔水乡”而去。 此时李世正在后院的擂台之上,同九幽七大高手剑拔弩张。 县令无常出面干涉,轻描淡写,结束了当日比武。 李世惦记沈梦,离开了红澜雅筑。 他同沈梦,擦肩而过。 李世刚走,县令无常便命剑如蛇古万同“牛头马面”一起跟踪。 这两人联手在黑森林中试探李世的武功,铩羽而归,前面已表,不做赘述。 “温柔水乡”位于红澜雅筑的西面,由几处弯曲的河道构成,围绕着红澜雅筑,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明月交辉。 河道水流蜿蜒不绝,波光粼粼,似银蛇游动。 岸边芦苇悠然飘荡,舞絮飞花,有江南韵味。 “温柔水乡”的另一侧,是京城名山云梦山。 到了秋天,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如入仙境。 登临纵目,“温柔水乡”烟波浩渺,红澜雅筑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诸葛惊涛带着手下,将沈梦和薛少儿赶到了“温柔水乡”。 沈梦拉着薛少儿,就像两只灵动的蝴蝶,钻入岸边芦花丛中,却被宽广的河水拦住。 眼看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进退两难。 薛少儿望着无边水乡,紧握沈梦双手,对她说道: “酒馆中,相见匆匆,初以为你是公子,却不料你也是个女子,我叫薛少儿,请教芳名?” 沈梦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薛少儿会问她姓名,只觉到了最后关头,无需隐瞒。 “我叫沈梦,原本我和龙须镇的都头李世,一起来到京城,约好秦林在酒馆相聚,不料你们是被追杀出来的。” “李世现在和我走散了,他若在此,定能杀出重围。” 薛少儿苦笑一声: “原来是和你们约好了,秦林才到福堂取阅卷宗,却因此殒命。” “想不到你我二人,刚刚相识,就要身处险地,步入秦林后尘。” 沈梦眺望四周,见河面宽广,芦花低矮,不易躲藏。 她听出薛少儿言语中,已近绝望,立即安慰道: “水路是走不了,但岸边有芦苇遮挡,他们不见得就能轻易捉得住我们。” “我要想办法将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姐姐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薛少儿原本以为无路可逃,听了沈梦言语,重燃希望,好生敬佩。 “没想到你尚有如此胆识,我听你的。” 她见沈梦面目恐怖,关心地问道: “你的面上,中了腐尸夺命膏,有无大碍?” 沈梦这才将已经损毁的易容面具摘下,吐着舌头对薛少儿说道: “这只是一层面具,好在当时药粉没有沾冰水,否则就真的被毁容了。” 薛少儿借着月光,看到沈梦真实样貌,好生羡慕,心道: “果然是个水灵灵的姑娘,长得绝世无双。” 两人听到岸边追兵脚步渐近,不再言语,猫着腰,沿芦苇花丛躲避。 沈梦依旧将恐怖的面具带上,利用“六道轮回”的歌声蛊惑心智,带着薛少儿在芦花丛中腾挪闪躲。 那片芦苇丛在“温柔水乡”中,纵横捭阖,杂乱无章,真是一道天然屏障。 翌日清晨。 宁楚成带着两人来到“温柔水乡”。 诸葛惊涛坐镇中央,仍旧蒙着脸面,精力充沛地指挥手下。 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 他已命令惊涛堂的人将水乡出口全部堵住,要不是这烦人的芦苇,早就将沈梦和薛少儿捉住了。 宁楚成身旁站着红裙艳刀沐仙儿和司徒栾。 他穿着朴素,腰中插着一根旱烟杆。 “怎么,诸葛堂主忙了一夜,仍未捉到那两个奸细?” 诸葛惊涛对宁楚成并不隐瞒身份: “地藏大人,这两人就躲在眼前的这片芦苇丛中,再无去处。要拿她们,如瓮中捉鳖,易如反掌。” “只是这两人负隅顽抗,仗着古怪的歌声,偷袭了我的几个手下,还在做困兽之斗。” “她们之所以负隅顽抗,好像是在等帮手。也许秦林仍在附近。” 宁楚成微微一笑,似乎成竹在胸。 “我已调动了九幽好手助阵。” “冥王大人早就算到了,只要以七彩玲珑甲的护腰作为比武奖赏,就一定会有好戏上场。” “两个女子,先困她们几日,饿晕了还不手到擒来?” 诸葛惊涛对宁楚成的言语很是不屑,但想到昨晚比武最后的情形,猛地眼前一亮。 “地藏大人说的好戏,是指七彩玲珑甲???” 第二百五十五章 洞局 宁楚成将他腰中的旱烟杆取下来,抖了一下。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东西了。 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长胜帮主宁楚成身上,是一定带着这样东西的。 这杆旱烟杆就是他身份的象征。 其实,这个人拿着这杆旱烟杆,只是一个摆设。 此时他取下了这件东西,将里面的烟灰抖了个干净。 他一定要时刻提醒自己,自己是长胜帮主宁楚成。 他和红裙艳刀沐仙儿联手,已经将真正的宁楚成除去,也就是在红澜雅筑。 利用宁楚成的身份,他才能为九幽办成更加大的事情。 他心里知道,眼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真正的长胜帮主宁楚成已死。 他被冥王尹九幽封为新的地藏大人,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 他仔细地瞧着手中之物,似乎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诸葛惊涛刚才提到“七彩玲珑甲”未有理睬。 良久,这个假的宁楚成才若有所思道: “诸葛堂主真不愧是杀手榜第一人啊,我也是琢磨了很久,才想通了冥王的这步棋。” 他将旱烟杆又插回腰中,点头说道: “七彩玲珑甲被雷家分成了五个部分,我们只得到了护腰部位,其余部位仍不知道藏在何处?” “九幽密令原本十分隐秘,此次能够吸引到那么多好手前来比武,难免风声不会走漏出去。” “实际上这就是冥王大张旗鼓,举办杀手选拔比武大会的目的。” 诸葛惊涛双眉紧皱,脸上微微变色。 “愿闻其详。” 宁楚成不慌不忙地说道: “其实也不难猜到冥王大人的用意。” “七彩玲珑甲重现江湖,若有人已经拥有了它的其余部位,他一定会对我们的奖赏垂涎三尺......” 诸葛惊涛恍然大悟,紧锁的眉头终于散开: “七彩玲珑甲得来不易,冥王将之设为大奖,并非大度无私。” “怪不得昨夜最后上场的那个年轻人,他武功奇高,就好像直接冲着比武获胜来的。” “无常大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细,难免不是混进来的奸细。” 宁楚成见诸葛惊涛心思缜密,一点即通,大是赞许。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诸葛堂主啊。” “昨夜无常大人暗中派了剑如蛇和牛头马面两人,去探这个年轻人的底细,结果两人联手仍是胜不了他。” “对于此人,我们一定要多加防范。” “冥王大人设局,来了个守株待兔,我们不妨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栾少站在宁楚成的身后,因为七彩玲珑甲护腰部位是他献给冥王的,所以听了宁楚成的言语,只觉脸上有光。 那护腰是他从一个江湖算命先生身上,无意中抢夺而来,他也由此跻身于十大杀手之列。 冥王尹九幽听了栾少取得七彩玲珑甲护腰的过程,不明就里,只觉得天下之大,要寻齐这件宝甲难度实在太大,以护腰为诱饵也是一个高招。 栾少顺着宁楚成的话语,往下接道: “这么说,眼下被诸葛堂主困住的这两人,和昨夜最后上来比武的那人,都十分可疑,说不定七彩玲珑甲的其余部位,就在他们身上。” 宁楚成转身对红裙艳刀沐仙儿说道: “既然这温柔水乡是你的地盘,不如你去做个好人,救了被困之人?” “说不定我们能顺藤摸瓜,钓出更大的鱼来?” 红裙艳刀沐仙儿一直没有说话,听了宁楚成向她交待的任务,会心一笑: “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诸葛堂主,你叫你的人先散开些,我进去寻到她们,假意将她们带到云梦山脚。” “那里有一处隐秘的所在,唤作浮云洞,你们围住入口,她们更加插翅难飞。” “等我好人做到家了,探出她们来的真正目的,你们再动手擒拿,也是不迟。” 在场众人听了红裙艳刀的计划,都以为天衣无缝,顿时哈哈大笑。 诸葛惊涛对沐仙儿的计划大是赞同,他摸出抔中寒光匕首。 “此物是从其中一人身上夺来,可助你一臂之力。” 栾少盯着匕首,顿时脸色大变。 红裙艳刀沐仙儿依计,闯进芦苇丛中。 她以红澜雅筑主人的身份,装作在“温柔水乡”偶遇两人,大吃一惊。 她假意可怜沈梦和薛少儿两个女子被一群恶汉追捕,从密道将她们带出了“温柔水乡”。 沐仙儿初见沈梦和薛少儿,见沈梦脸上青一块,黑一块,薛少儿半边脸全是刀疤,只道这两个女子都奇丑无比,所以才故意试探李世。 惊涛堂的高手,似乎越聚越多,喊声震天,假装在三人后面穷追不舍,却又并不靠近。 沈梦和薛少儿都不知道沐仙儿底细,只以为昨夜误打误撞闯入了她清修之地,今晨又机缘巧合同她遇见。 薛少儿原本知道她是兵部尚书的养女,此时正好有求与她。 芦苇丛中暗渠密布,进到里面方向难辨。 若非沐仙儿带路,她们还真闯不出惊涛堂的包围圈。 三人沿着密道,不知不觉到了云梦山脚,进入沐仙儿口中的浮云洞中避难。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洞中宽敞,却也再无出路。 浮云洞前面,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遮住洞口,若不仔细观察,还真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沐仙儿早些时候在洞内藏有食物,让两人和着洞中泉水,聊以充饥。 惊涛堂的人,四下吆喝着围住了山脚,沈梦和薛少儿仍是冲不出去。 沐仙儿告诉两人,这个浮云洞的入口非常隐秘,也只有她找得到,让她们先忍耐一下,她可以抽身出去帮两人搬取救兵。 沈梦知道李世一定会回去“铁盾酒家”。 昨日她用“豆芽”的“腐尸夺命膏粉”沿路抛洒,就是想让李世知道她的行踪。 “这些药粉洒在酒馆里面,李世若见不到我,一定会沿路寻来。” 她便拜托沐仙儿去黑森林方向找高手助拳。 沈梦多了一个心眼,知道李世易了容,便没有告诉沐仙儿李世的姓名,只说是和自己要好之人。 沐仙儿立即猜到李世是这个丑女的情郎,便伙同诸葛惊涛、栾少和“百草圣手”演了一出好戏。 沈梦并不知道李世中了沐仙儿的诡计,已经身陷囹吾,被沐仙儿囚禁在地牢之中。 她此时正留意着洞口动静,只等李世前来救她。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谄局 九幽地藏宁楚成调集人手,协助惊涛堂,将沈梦和薛少儿围在了云梦山浮云洞中。 诸葛惊涛让飞镖俞一彪等人听从红裙艳刀沐仙儿的号令,只围不攻,以两人作为诱饵,静待持有七彩玲珑甲的人出现。 诸葛惊涛假扮成轿夫,协助沐仙儿从李世身上找到七彩玲珑甲的三个部位,以为大功告成,先行离去。 俞一彪等人仍在浮云洞口围守。 红裙艳刀沐仙儿还未下令攻入洞中,更何况困兽犹斗,他们仍是忌惮沈梦的“六道轮回”和“腐尸夺命膏”。 栾少已经将胡人轿夫的装扮脱掉,换上了他习惯了的蓝色道袍。 当栾少知道被围困的女子持有寒光匕首后,想起龙须镇郊外林中的切肤之痛,对沈梦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他趁红裙艳刀沐仙儿拷问李世之际,悄悄离去,大步流星地往围困沈梦之处寻去,只为亲手捉住沈梦。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面都是见不得人的画面。 两个黑衣人在远处见到匆匆赶路的栾少,立即迎上,笑脸献媚。 “这不是栾大人吗?” “栾大人武功盖世,为九幽立下大功,属下万分佩服,万分佩服。” “恭喜栾大人高升,属下特来贺喜,以后还望栾大人多多提携。” 这两人正是县令无常的亲信,在四方山上被栾少戏耍的两个黑衣人。 县令无常因为他们的错误情报,在四方山上受了重伤,盛怒之下,密令两人擒住栾少,报仇雪恨。 他们俩一路寻到京城,自知功夫不如栾少,先去“铁盾酒家”找老板娘“豆芽”买了害人药符,想要在红澜雅筑暗算栾少。 但昨夜九幽比武大会上,两人见到司徒栾已经位于九幽十大杀手之列,同县令无常一同坐在比武台上。 两人向他人打听,才知道这场比武的获胜奖赏宝物,是由司徒栾向冥王献上,立了大功,获得冥王嘉奖。 两人寻思,司徒栾已经高升,几乎与县令无常平起平坐,无论如何都不能按照县令无常的意思,对他进行暗算。 现在这两个黑衣人,更加无脸回到县令无常身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合计,只有转而投靠他人,远离县令无常,以求新的庇护。 所以当他们见到司徒栾时,心意相通,赶紧上前进言道喜,极尽谄媚。 栾少不知道四方山后来发生的事,见是熟人,听了两人恭维的言语,更是洋洋得意。 “原来是你们,多谢多谢,好说好说。” 他也不回礼,依旧往前走去。 两个黑衣人赶紧跟上。 “不知栾大人要去哪里?是否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我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栾少心想,这两人虽然脓包,但能够多个人帮忙也是好的,便带着这两个黑衣人,一起去往云梦山脚。 栾少一行来到浮云洞口。 飞镖俞一彪席地而坐,他的身边站着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 自从神捕顾景峰失踪后,俞一彪便暂代副堂主。 栾少将双手背在身后,只向俞一彪问话: “怎么?那两个女子仍在里面?” 俞一彪知道司徒栾当下是九幽红人,不敢怠慢,立即起身。 他抖了抖身上泥土,向栾少拱手道: “原来是栾大人到了。我等听堂主号令,只等时机合适便进去拿人。” 栾少道: “我们已经用计擒住了这两个女子的幕后靠山,并且找到了需要的东西,这两人的死活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 “我看眼下不用再等,可以进去拿人了。” 飞镖俞一彪见栾少年纪轻轻,刚刚被封为九幽十大杀手,便趾高气昂,对自己颐指气使,心中不快。 “不是属下不愿进攻,只是那两人,黄衫的那个会唱蛊惑人心的歌声,红衫的毒砂薛少儿手里有腐尸夺命膏,都是劲敌。” “况且堂主命令属下,只听从红裙艳刀的号令,才能进去拿人。” “如果贸然闯去,恐怕有所闪失,属下等难以担待。” 栾少也知道这是地藏大人的意思,小眼半眯,面露难色。 他心里琢磨: “从李世身上只找到了七彩玲珑甲的三个部位,还有护胸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 “眼下红裙艳刀沐仙儿正在拷问,未知结果,我急着冲入洞中怕是不妥。” “黄衫的就是沈梦,要怎么才能报仇雪恨?” 他虽然恨不能立即对沈梦施加毒手,但碍于地藏大人的命令,也不好反驳俞一彪的言语。 栾少身后跟来的两个黑衣人,见他左右为难,立即想要表现一番。 一个黑衣人向另一个黑衣人使了一下眼色。 那人会意,上前说道: “栾大人,不如让小人和我兄弟先进去打探打探?看看里面困住的人,当真还剩什么能耐?” 另一个黑衣人也随声附和道: “没错,我二人不才,愿意替栾大人做个马前卒。” “洞内两人被俞大人困了一天,已是强弩之末,我们进去查看一下虚实,说不定可以手到擒来?” 俞一彪带队追捕沈梦和薛少儿,来来回回,的确折腾了一天。 他知道沈梦的厉害,见司徒栾身后的两人大言不惭,只是冷笑,想看司徒栾的反应。 栾少正愁要不要立即攻入洞中报仇,听了这两个黑衣人的话,正合心意。 “如此便依你们所言。” “你二位本领不差,想必洞中两人一定不是你们的对手,这大功有可能被你们斩获。” “若是能生擒洞中之人,冥王座下,我定当为二位美言几句,可获大赏。” “你二人先进入洞中查探一番,看看洞内的两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飞镖俞一彪原本还想多说几句那两个女子的厉害,听到栾少一味夸奖纵容这两个黑衣人进入洞中打探,便笑而不语,带着锁链和铜锤闪到一旁。 这两个黑衣人急于在栾少面前表现,寻得靠山。 他们得到栾少许可,当下拨开厚厚的树叶,往浮云洞内探去。 栾少在他们身后叫住: “且慢。” 栾少走近二人道: “二位务必记住,要生擒两人,再出来报我。” 栾少并不关心这两个黑衣人的安危死活,只是让他们替自己进去打探。 他一心想要折磨沈梦,便向两个黑衣人着重强调“生擒”。 两个黑衣人连忙向栾少鞠躬。 “栾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办事。” 若在平时,这两人遇到危险之事,一定先退避三舍。 但他们往时不同今日,花了高价买到了许多要命的宝贝。 这些东西原本是用来对付栾少的。 他们俩仗着怀中揣着从“豆芽”那儿买来的迷药、符咒和暗器,往洞口走去,早已有恃无恐。 “兄弟,我们花了大把银子买来的这些宝贝,原以为没有用武之处,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两人胸有成竹,信心满满。 “那个老板娘卖东西的时候说了,这些宝贝若是用在女人身上,嘿嘿……,无论女侠还是娇娃,还不都得乖乖就范。” “对啊,生擒易如反掌,嘿嘿……” 第二百五十七章 烟局 两个黑衣人来到浮云洞口,见洞口狭窄,没有贸然而入。 他们回头,发现身后被大树遮挡,完全看不见人影。 两人互相点点头。 一人从怀中摸出三支香来,一红、一黄、一黑。 这三支香,红色的叫做春情香,黄色的叫做麻醉香,黑色的叫做迷魂香,专门用来对付女人。 另一人解开背后包裹,掏出一张符咒和一个摄魂蟠。 那张符咒叫做定身咒,上面写着咒语。 这几样东西都是“铁盾酒家”老板娘“豆芽”,高价卖给他们的。 此次这两个黑衣人为了在栾少面前邀功,生擒洞内两人,完全不惜血本。 拿香的黑衣人将三支香插在洞口点燃,他扯下一片宽大的树叶,不断用力扇风,三缕青烟往洞内飘去。 拿符咒的那人,口中念念有词,照着符咒上面的小字读了一遍,将符咒抛在空中。 那符咒瞬间有了方向,随着三炷香的青烟,也往洞内飞去。 定身咒他只买了一张,洞内却有两人。 所以第二个黑衣人在祭起了定身咒后,开始使用他另一只手拿着的摄魂蟠。 摄魂蟠的手柄有一处机关,轻轻一按,便冒出烟雾。 他另一只手也抓着一片树叶,将摄魂蟠冒出的烟雾扇进洞内。 迷香、符咒加上摄魂烟雾,三重攻势,不愁洞内女子不束手就擒。 两个黑衣人在浮云洞口下足猛料,摆弄了好一阵子,感觉功夫已经到位,便收起迷香,往洞内探去。 他们用黑布蒙住口鼻,侧身穿过狭长的洞口,里面豁然开朗。 洞内烟雾缭绕,早已分不清红烟还是黑雾。 两个身材娇小的人,一个黄衣,一个红衣,果然倒在洞中深处。 这两个黑衣人心中大喜,以为是药物奏效,已经将洞内女子迷倒。 一个黑衣人上前踢了倒在地上的黄衫人一脚,发现那人并不动弹。 他发出的定身咒刚好附在这个黄衫人的身上。 “那老板娘的东西果然货真价实,说不定一炷香就够了,我们刚才好生浪费。” 另一个黑衣人也发现躺在地上的红杉女子双目紧闭,晕厥过去。 他掩住口鼻对同伴说道: “都说洞中女子厉害得很,在我们看来,不值一提。” “只是这洞内女子长得也太过难看,不知道司徒栾非要生擒,作何道理?” 他的同伴回应道: “反正她们已经被我们制住了,你我大功已成。” “只是这洞口狭窄,在里面又要掩住口鼻,我们不好将她们抬出。” “你在这里看住,我出去报告栾大人,让他们进来收拾。” 这人说完便沿着来路,离开了浮云洞。 他摘下面上黑布,大口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满心欢喜地跑到栾少面前报告。 “栾大人,托您的洪福,我和我兄弟,经过一番苦战,已经将洞中的两个女子给擒住了。” “我兄弟还在洞内看着两人,眼下她们正昏迷不醒,如羔羊待宰,就等栾大人发落。” 栾少没有想到这两个黑衣人还真有这般本事,半信半疑,跟在他身后,来到浮云洞口。 飞镖俞一彪见自己折腾一日,最后功劳还被这两个黑衣人给抢了,很是不服,也带着锁链和铜锤一起去看。 浮云洞口浓烟滚滚,烟雾缭绕,似乎比之前更加浓稠。 那黑衣人只道是里面烟雾这才往洞口散出,丝毫没有介意。 他要往里进去,被栾少抓住。 “这洞口的烟雾是怎么回事?” 这个黑衣人这才说道: “栾大人莫慌,这是我们兄弟的手段。” “这些烟雾对男人无甚害处,专门对付烈女子。” “女人吸了这些烟雾,只有让人为所欲为的份。大家只要掩住口鼻,毫无影响。” 跟在他们身后的俞一彪猛地醒悟。 “原来这两个仁兄身上揣有对付女人的迷香,我们当时怎么没有想到?” 他好生懊恼,对于失去最后的功劳,哀叹不已。 栾少心中疑虑更甚。 在龙须镇郊外林中,他也是用了祖传的欢喜鸳鸯散,对付沈梦,却被沈梦将计就计,一刀割了下体命根。 当时他就好生纳闷,为何自己屡试不爽的迷药,迷不倒沈梦? 此时这两个黑衣人故技重施,能否奏效,为未可知。 他因为还不知道洞内情景如何,未加反驳。 栾少多了一个心眼,命令锁链和铜锤守住洞口,让黑衣人带路,自己同俞一彪一起进去。 三人均用黑布蒙住口鼻,通过狭长的洞口,只见洞内一片氤氲,目不视物。 “怎么还有这么多迷香烟雾?” 栾少大声询问。 那黑衣人也觉得不对劲,向洞内喊道: “兄弟在哪?那两个女子呢?” 洞内深处,似乎出现一声闷哼,极为模糊。 黑衣人以为是他兄弟示意,连忙带着栾少过去。 “在那边,刚才的两个女子就躺在那里。” 在这一片浓烟之下,栾少只觉头晕脑胀。 他跟着黑衣人寻去,果然脚下看见一个身穿黄衫之人,躺在地上。 飞镖俞一彪认得那张布满黑斑的脸面,对栾少说道: “没错,就是她。” 栾少大喜,蹲下瞧看,见那人脸面黑一块,紫一块,非常厌恶。 “怎么她变得如此丑陋,你当真确定这人就是你们捉拿之人?” 俞一彪一边掩住口鼻,一边说道: “这个人在被我们抓捕过程中,中了腐尸夺命膏的毒,被毁了容貌,变成了如此模样。” “她这样子同我交过几次手,化成灰我都认得出。” 栾少听到沈梦已经被毁了容,心想她也有今天的下场。 “俞兄做的好。” 他用手探了一下地上黄衫女子的鼻息,果然没死。 “嘿嘿,这下子有你好受。” 栾少一只手顺着黄衫人身上往下摸去,摸到胸口,顿时停住。 他忽然在黄衫人胸前乱摸一气。 身旁的黑衣人和俞一彪没想到司徒栾对地上女子如此猴急,忍住不笑。 地上那人的胸口居然是平的。 栾少立即往地上黄衫人脸面摸去,一把揭开了他的面具。 这下子三人才看得清楚,地上那人根本不是女子,而是另一个黑衣人。 他被人套上黄衫,点了穴道,不能言语,动弹不得。 栾少大呼: “不好,我们中计了。” “这些浓烟一定是那两个女子放的,快往洞口追击。” 另一个黑衣人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兄弟怎么会化装成黄衫女子躺在地上,之前的两人去了何处? “我们用了那么多迷药,明明早就迷倒了两人,怎么会这样?” 栾少带领三人往洞口追去,一只铁锁链迎面击来。 锁链后面是一把铜锤,两者配合无间,封住了栾少所有去路。 “哪里逃?” 第二百五十八章 拦局 栾少一只手从怀中抽出沈梦的寒光匕首,一刀将锁链尖头削断。 他另一只手运起先天无极神功,以肉掌硬接铜锤。 铜锤碰到栾少手掌,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双臂酸麻,无法再往前半步。 栾少出手,只一招,高下立判。 飞镖俞一彪认出阻拦栾少的兵器,立即向洞外大喝: “别打,是我们。” 洞口锁链和铜锤听出飞镖的声音,立即收招。 “怎么,是你们?” 栾少一闪身,已经飞出洞外。 他见刚才阻拦他的是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更是来气。 “你们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 锁链和铜锤似乎仍不相信出来的是栾少,不住往洞内张望,似乎还要往里冲入。 飞镖跟在栾少身后,也出了浮云洞。 “我让你们守在这里,你们还进来做什么?” “有无看见别人出去?” 锁链吴德旺见攻击错了对象,立即收招,弯腰汇报: “得罪了,得罪了。” “属下见到一个黑衣人抓住了红衫毒砂出来,说那个黄衫女子还没有被拿住,要我们进去帮忙。” “我们刚走到洞口,听到声响,见有人冲出,以为是那黄衫女子要逃,便出手阻挠,没想到犯了栾大人的虎威。” 锁链吴德旺见到栾少手段,对他的功夫大是佩服,心里想着: “冥王大人手下的十大杀手,真不是浪得虚名。” 栾少却怒道: “刚才出去的两人,就是那两个女子。她们把你们给骗了。” “她们往哪个方向逃了?” 栾少想不到煮熟的鸭子也会从嘴边溜走,已是气急败坏。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去向,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来当红裙艳刀离开浮云洞后,沈梦立即醒悟自己中计。 她告诉薛少儿,这个浮云洞只有一个出入口,敌人完全可以瓮中捉鳖,“仙儿”姑娘说不定已经将她们两人出卖了。 所以沈梦告诉薛少儿,无论如何,她们都要想办法先离开浮云山洞,再做打算。 当两个黑衣人在洞口大费周章点起迷香之时,沈梦在洞中便瞧见了这一切。 她认出这两个黑衣人就是在“铁盾酒家”向“豆芽”买药之人,见到他们从身上拿出来的迷药,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沈梦知道这两人所用的东西都是“豆芽”的骗钱之物,根本没有药效。 她原本计划将这两个黑衣人制住,换上他们的服饰,来个瞒天过海,但转念一想,外面一定还有高手包围,不如先将敌人骗入洞中。 她走到薛少儿身边耳语几句,两人便假装躺在地上。 那两个黑衣人吹进洞中的烟雾,只是有些呛人,沈梦吸入口鼻,根本不受影响。 两人一动不动地骗了黑衣人,让他们以为自己中了迷香。 当一个黑衣人出去邀功之时,沈梦迅速起身,出其不意点了另一个黑衣人的穴道,将他的黑衣剥下。 沈梦将自己的黄衫给那人穿了,摘下自己那张被损毁的面具,罩住那人口鼻,将他挪到洞中深处。 她们从这个黑衣人身上搜出了不少迷药迷香,沈梦一股脑地在洞中用掉。 洞内顿时充满烟雾,让人辨不清方向。 沈梦穿上黑衣,也用黑布蒙面,和薛少儿借着烟雾遮挡,藏在入口。 黑衣人带栾少进来,薛少儿利用暗器手法,往化了装的“黄衫人”躺地之处,扔了一块小石头。 栾少听到声响,果然中计,进入洞中深处,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黄衫人”。 那张损坏的面具起了奇效。 趁栾少他们都以为躺在地上的人是沈梦之际,沈梦带着薛少儿借着烟雾,悄悄出了浮云洞口。 沈梦发现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守在洞口,立即假装制住了薛少儿。 她假扮黑衣人,用男子的声音,说已经擒住了毒砂,那个黄衫女子还在洞内搏斗,要两人进去协助。 锁链吴德旺刚好听到洞中传来“快往洞口追击”的喊叫声,一时大意,中了沈梦的计策。 浮云洞口烟雾缭绕,根本看不清出来之人。 锁链和铜锤同时对着洞口来人出招,反倒是挡住了追击的栾少,让沈梦拉着薛少儿迅速离去。 俞一彪站在栾少身后,对他说道: “没想到这两个妖女如此诡计多端,让她们逃出洞去。” 栾少回头瞪了俞一彪一眼,心想: “若不是你说那人被毁了容,化成灰都认识,我又怎会轻易上当。” 俞一彪见栾少动怒,赶紧补充说道: “不过栾大人放心,这里的出路不多,九幽也安排了高手把守,她们一定冲不出去。” 俞一彪知道,那两个路口都有更加厉害的角色镇守,沈梦就算出得了浮云洞,也无法轻易通过其余的关卡。 带路的黑衣人将他的兄弟,从浮云洞中背出。 栾少见到那人身上仍旧穿着黄衫,更是恼怒,寒光匕首一闪,两个黑衣人身首异处。 “那两人逃脱,都怪他们,再出差池,这就是下场。” 其实栾少更加恼怒的是,他明知道迷药对付沈梦没有效果,偏偏还选择去相信这两个黑衣人。 俞一彪见栾少出手极为狠毒,心中也是害怕: “属下知道。这个洞口出去只有两个方向,她们离开不久,我们可以兵分两路追击。” 他说完,手往左右分别指去。 栾少仗着自己学会了先天无极神功,让俞一彪带着锁链和铜锤往右,自己孤身一人往左追去。 云梦山脚,往右是上山之路,往左又回到了“温柔水乡”,其余地方,崎岖无路。 栾少心中清楚,镇守左方的是他的父亲司徒玺,那个妖女说不定会兵行险着,又回到红澜雅筑,父亲不一定拦得住她们。 镇守右方的人,是一个比父亲还要可怕的人,实力不在九幽十大杀手之下,连自己都不能小视。 栾少以为沈梦会选择左边的道路,他又错了。 沈梦看出了沐仙儿的计策,自然不会再回去“温柔水乡”,她拉着薛少儿往云梦山上跑去。 山路入口,怪石嶙峋,中间有一块大石拦路,如虎踞龙盘。 大石上面坐着一个老婆婆,她身前放着一个花篮。 老婆婆满脸皱纹,弯腰驼背,穿着朴素的布衣,却绣着花花绿绿的图案。 这个老婆婆的双手形同枯木,正在仔仔细细地整理她篮中的鲜花,根本没将沈梦和薛少儿放在眼里。 第二百五十九章 脱局 薛少儿扯了扯沈梦的衣服,示意眼前这个婆婆非常古怪。 沈梦何尝没有注意到? 在这荒山野岭,一个打扮奇特的婆婆挡住上山之路,真是匪夷所思。 沈梦放慢脚步,不愿惊动坐在大石上的婆婆,想从旁侧绕开。 她们俩刚刚靠近那块大石,脚下突然一道蓝光呈现,一朵蓝花开在两人面前。 那朵花既是一朵花,又不是一朵花。 那朵花昂首挺胸,蓝光炫目,迎风怒放。 那朵花凌空飞悬,薄如纸片,咫尺画卷。 发出蓝光的鲜花,居然是印在纸上的一幅画。 画中有庭有院,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赏花之人,却唯独画中一朵蓝花,发出耀眼的光芒,以致于沈梦和薛少儿乍一看,眼里只有这朵蓝花。 花朵蓝光明亮刺眼,一闪而过,瞬间变暗消失。 便是这闪耀刹那的纸片蓝花,挡在了沈梦和薛少儿的面前。 薛少儿常年行走江湖,认得画中蓝花。 她惊呼一声: “彼岸春深冥花现,这个婆婆是九幽杀手鬼花婆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遇到她。” 沈梦退了一步道: “这里果然是九幽杀手的地盘,他们似乎对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个兵部尚书的养女‘仙儿’,也一定是帮凶无疑。” “坏了,我让她去找李世哥哥救我们,岂不陷入了她的圈套?” 坐在大石上的婆婆这才抬头,望向沈梦和薛少儿。 她声音沙哑,好似自言自语。 “我以为地藏让我守在这里只是装腔作势,没想到你们俩还真的能闯到这儿来。” 沈梦见眼前那幅画,刚好挡在了上山的必经之处,这个老婆婆就是特意把守此处之人。 她转头对薛少儿说道: “她只有一人,不难通过,待我用歌声将她制住。” 沈梦清了清嗓子,对着大石上的婆婆唱起了“六道轮回”。 歌声清脆婉转,拦在两人身前的画卷,似乎都受了影响,不住晃动。 那个老婆婆手挽花篮,吃力地站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对沈梦说道: “这个女娃,你在唱歌吗?” “真没想到你们遇到我,还有如此闲情雅致,要唱歌给老身听。” “作为答谢,我送你一朵冥花吧。” 沈梦不知道为何自己唱的“六道轮回”对鬼花婆婆没有影响? 她眼见鬼花婆婆从花篮中挑选出一朵精致的蓝花,轻轻举在空中,往自己面前推送过来。 那朵花离开了鬼花婆婆精瘦的手指,平平稳稳地飞在空中。 薛少儿脱下她的红衫,跨出一步,挡在沈梦身前,将飞来蓝花罩住。 “沈姑娘先不要动。我们切不可沾到鬼花婆婆的鲜花,否则全身就会被鬼火点燃,必死无疑。” 薛少儿脱下的红衫,刚一遇到那朵兰花,果然火光大作,却也是发出蓝色的光芒。 那道蓝光异常明亮,透过丛林,恰巧被远方一行人瞧见。 薛少儿的红衫瞬间化为了灰烬。 鬼花婆婆露出了她的森森黑牙,裂开嘴笑了: “没想到还有人识得老身的手段,只不过女孩子家,身上也没几件衣服可以脱了吧。” 沈梦向薛少儿问道: “我们为何不能用轻功躲避这朵冥花?” 薛少儿解释道: “沈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眼前鬼花婆婆的这幅画叫做‘彼岸春深’,相传来自冥府。” “刚才的画中蓝光已经将我俩魂魄镇住,只要我们双脚同时离地,脱离阳间,就会被吸入画中。” 薛少儿指向那副画里的小人说道: “你看画中那些赏花之人,其实都是活人,被困在了画里,再也出不来了。” “她向我们扔过来的蓝花,其实就是鬼火,我们如果用轻功躲避,双脚离地,就避不开那摄魂画卷的吸引。” “我们如果不躲,又会被鬼火烧死,所以只能先借助衣服,挡住鬼火。” 两人站立的地方是一片青石板路,没有泥土可取。 大石前面连一棵树木也没有,否则她们就能借助树叶或者树枝来引走鬼火了。 眼下两人能够阻挡冥花鬼火的,只有靠自己身上的衣物。 沈梦原本不相信薛少儿说的这些玄乎之事,但看到她目光中流露出对鬼花婆婆的恐惧,又不由得她不信。 江湖上的奇珍异宝,原本就有很多无法解释之事,如果薛少儿所言非虚,那就不得不防了。 沈梦心思转动极快,她掩住自己嘴唇,朝着鬼花婆婆,大声骂了一句: “老不死的鬼花婆婆,你好恶毒啊。” 站在大石上的鬼花婆婆似乎并没听到沈梦在骂她,仍然笑眯眯地从花篮中,选出了一朵蓝花。 她故技重施,又将这朵蓝花往两人身上送去。 沈梦心中顿时了然,有了绝妙主意。 她对薛少儿大声说道: “哎呀,我也要脱衣服来挡住她的鬼火了。” 紧接着,沈梦又捂嘴说到: “但我还没准备好,在这之前,你先用你的身上衣物阻挡一下。” 沈梦一边说,一边走路,尽量避免双脚同时离地。 她却与那副“彼岸春深”的画卷越来越近。 薛少儿知道沈梦足智多谋,未及多想,按照沈梦的意思,从身上又解下来一件小褂,挡下了鬼花婆婆的第二朵冥花。 由于是夏天,正如鬼花婆婆所说,原本薛少儿身上穿的衣服就不多,脱了两件,只剩下最里面的一件肚兜和一条薄裤。 薛少儿心想: “我要再脱衣御敌,迟早身上没了衣物,为何沈梦还不用她身上的衣服助我?” “可是就算我们脱光了身上衣物,鬼花婆婆篮子里面的冥花还有无数朵,我们最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她转眼去看沈梦,发现沈梦也脱下外衣,只不过将脱下来的衣服撕碎又全部连在了一起,不知是何用意? 鬼花婆婆仗着自己祭出的法宝,知道两人根本无法利用轻功身法躲避她的冥花,而且两人身上衣物极为有限。 她笑呵呵地打出了第三朵冥花。 “可惜啊,可惜……” “你们两个女娃,白白嫩嫩的身子,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可惜老身不是男子,否则也许会生出恻隐之心,说不定饶了你们性命。” 第二百六十一章 烧局 沈梦大声对薛少儿说道: “薛姑娘别怕,如果这个婆婆再敢拿冥花打我们,我们就算脱光衣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少儿本来就是江湖儿女,她只担心无衣可脱,正想提醒沈梦,鬼花婆婆的第三朵冥花又到了眼前。 沈梦之前的言语,只为了争取时间,这时才说了真话: “薛姑娘不要动,这朵花我来接。” 沈梦在薛少儿脱第二件衣服拦住第二朵冥花之时,将身上的黑衣脱下,撕成布条,连在一起。 薛少儿为她争取了时间,此时她已大功告成。 她将连接好的衣服迎风挥舞,变成了一道黑绳。 沈梦用黑绳的一头拦住飞来冥花,瞬间点燃。 她将黑绳另一头奋力往“彼岸春深”画卷掷去。 站在大石上的鬼花婆婆,这才看出沈梦意图。 她怪叫一声,往前跃起,想要收回画卷,仍是迟了一步。 一道蓝光,飞快地沿着沈梦接好的布条,燃烧起来。 鬼火沿着黑色的绳索,引到了画卷上面,将立在沈梦面前的画卷点燃。 画卷里的庭院似乎真的着了火,赏花人群四散奔逃,就跟活过来一般。 火势蔓延迅猛,吞噬了整幅画卷。 画中蓝花瞬间枯萎,随着整幅画,化作了一缕青烟。 “彼岸春深”不复存在。 也只有鬼火能够烧掉画中蓝花。 沈梦穿着白色的内衣,薛少儿只剩下一件肚兜,却破掉了鬼花婆婆的摄魂法宝。 之前九幽比武大会时,鬼花婆婆都还舍不得拿出她的法宝,没想到被沈梦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给烧了。 鬼花婆婆眼见十拿九稳的胜局,居然被沈梦破坏,自己还搭上了来之不易的法宝,顿时恼羞成怒。 “好哇,你们不愿进到画中享福,留个全尸,接下来可怨不得我了。” 她知道两人已经可以施展轻功,便从大石上飞身而下,一只手提着花篮,一只手拿着一朵蓝花,左右攻击。 鬼花婆婆的鬼手看似枯瘦,却蕴含着无穷威力。 沈梦没有寒光匕首,只能靠“蝶舞如梦”的轻功闪躲。 薛少儿没有毒砂,腐尸夺命膏缺少冰水调配,也没有兵器御敌,被鬼花婆婆打得险象环生。 此时两人遇险,比之前鬼花婆婆用画和鬼火的攻击,更是凶险万分。 “哈哈,这两个女子果然在这里。” 飞镖俞一彪带着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从浮云洞右边追来这里,正好瞧见沈梦和薛少儿被鬼花婆婆拦住厮杀。 他们三人见到沈梦和薛少儿衣衫不整,艳福不浅,大叫快活。 俞一彪讽刺沈梦道: “原来这个小妮子生得这般娇美,身材也不错,比毒砂好看多了,哈哈哈……。” 薛少儿见前方有鬼花婆婆拦路,后面追兵又至,口中暗暗叫苦。 沈梦见到三人追来,目光中满是猥亵,俞一彪又出言不逊,很是恼怒,心想: “我也要让你们吃些苦头。” 她心生一计,掩嘴大声说道: “好婆婆,我按您的意思,把他们三个恶人引来了,你可以把他们除去了。” 她口齿伶俐,声音清晰,直接传到惊涛堂三员大将耳中。 飞镖俞一彪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见巴尔图哇哇大叫地抡起铜锤,朝鬼花婆婆打了过去。 沈梦嘴型不停攒动,退到一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鬼花婆婆果然放过了沈梦和薛少儿,花篮罩住铜锤巴尔图,掷出两朵蓝花,往俞一彪和吴德旺面前飞去。 两朵蓝花,看似平平无奇,却让俞一彪和吴德旺心惊胆战。 他们只道是鬼花婆婆真的是同沈梦一伙,故意打斗,引他们前去送死。 原来沈梦的“六道轮回”对鬼花婆婆无效,她已经知道了缘由。 鬼花婆婆是个聋子。 沈梦说话时,嘴型给鬼花婆婆瞧见,她便知道沈梦说了什么。 如果沈梦说话时将嘴唇遮住,她就完全听不见了。 沈梦发现这个秘密之后,将计就计,故意掩面喊叫,其实只是让飞镖他们听到。 她知道巴尔图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用“六道轮回”先将他迷住,让他攻击鬼花婆婆。 然后沈梦只动嘴型,让鬼花婆婆瞧见,说的都是招呼惊涛堂三人捉拿九幽杀手的话,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鬼花婆婆不知是计,见沈梦说话,以为来人真的是捉拿她的。 铜锤又恰到好处地配合沈梦攻击,更令鬼花婆婆确信无疑。 鬼花婆婆最恨官差,一下子将攻击目标锁定为惊涛堂三人,放过了沈梦和薛少儿。 他们四人斗在一处,鬼花婆婆不落下风。 飞镖俞一彪和锁链吴德旺施展轻功,想要避开两朵蓝花,却被花朵与影随行。 锁链吴德旺铁索向天渡,想用铁索阻挡蓝花前进。 铁索击穿蓝花,却像着了天雷一般,一条蓝色的火焰沿着他的锁链,往他身上烧去,来势更快。 吴德旺只好撒手,扔掉了他的成名武器。 铁索带着焰火,飞出丈许,落在地上,蓝火终于熄灭。 俞一彪朝飞向他的蓝花打出了暗器,一枚极短的飞镖。 飞镖穿过蓝花,竟全然失去目标。 蓝花飞行依旧,眼看就要到了他的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想起沈梦和薛少儿身上突然少了衣服,也立即脱衣,朝蓝花掷去。 沈梦用脚尖挑起落在她面前的锁链,在俞一彪掷出外袍的一刹那,刚好卷走了他的衣服。 俞一彪大骂一声,却再也无计可施,蓝花已到面门。 他用带着银丝手套的左手去挡,蓝光大作,银丝手套瞬间着火。 眼看着俞一彪整条左手臂也烧了起来。 俞一彪当机立断,右手铜管朝着左臂猛地一击,竟然将手臂震断。 他向后急退,眼看着自己左手臂烧成了灰烬,终于挡住了蓝花。 “死妖女,你不得好死。” 俞一彪气愤沈梦落井下石,朝她破口大骂。 他脸色苍白,左肩断臂鲜血直流,一跤坐倒。 锁链吴德旺连忙上前点了他的穴道,为他止血。 两人没想到,这个鬼花婆婆的蓝花如此厉害。 鬼花婆婆鬼爪生风,打得巴尔图几乎拿捏不住铜锤。 沈梦抓住俞一彪的外袍,将它披到薛少儿的肩上。 “少儿姐,趁他们狗咬狗,我们快走。” 第二百六十二章 换局 鬼花婆婆的一朵蓝花,让飞镖俞一彪重伤,正待进一步进攻,只听到一声大喝,破空而来。 “住手。” 一记腿刀划过,将鬼花婆婆和惊涛堂三将隔开。 “自己人也动手?” 判官安世民及时赶到,化解了鬼花婆婆和惊涛堂的恶斗。 沈梦拉着薛少儿,见判官安世民来了,敌人又增强援,立即往山上跑去。 大石上,不知何时竟然也多了三人。 一个脸色苍白的瘦高汉子,手中拿着血色骨笛,站在最前。 “沈梦姑娘,好久不见。” 他一直盯着沈梦雪白的内衣,上下打量,仿佛在回想沈梦洗澡时的样子。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圆如肉球的胖子和头上发型像牛角一般的大汉。 见到这些人来了,沈梦才感到有些害怕。 因为他们无论哪一个人,都是非常厉害的角色。 判官安世民功力深厚,县令无常阴险狡诈,剑如蛇古万刀枪不入,牛头马面掌力雄浑,谁都不好对付。 判官安世民朝着鬼花婆婆动了动嘴唇,鬼花婆婆才猛然醒悟,对着沈梦怒目而视。 前面有县令无常带着剑如蛇和牛头马面拦路,后面有判官安世民带着鬼花婆婆和惊涛堂三员大将围住,沈梦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能够闯得出去。 她只有心中叫到: “李世哥哥,你在哪里啊?你快来啊。” 县令无常怪笑一声道: “刚才两位姑娘差点被鬼花婆婆剥光,看来你们身上并没有穿着宝甲,你们闯来这里,为了什么?” “我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吧,免得多吃苦头。” 薛少儿披着俞一彪的外袍,遮住了裸露的身体。 她知道已经陷入绝境,拉住沈梦手腕。 “看来秦林盗取的卷宗,直击了这帮恶人的要害,他们才不遗余力地追捕我们,想要取回证据。” “都怪我,没有保全秦林用性命拼来的东西。” “眼下士可杀,不可辱,我们也不能输给男儿气概。” “沈梦妹妹,姐姐要先走一步了。” 薛少儿眼见突围无望,又自责于没有保住秦林取出来的卷宗,已报必死之心。 她见沈梦没有反应,一咬牙,举起右手,就要往自己脑门拍下。 县令无常鼻子里冷哼一声: “哼……” “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横起血色骨笛,吹出了一道刺耳之音。 薛少儿心头猛地一震,右手竟然拍不下去。 沈梦及时抓住了薛少儿的右手: “姐姐不要自寻短见,还没到最后关头。” 沈梦从县令无常的笛音听出,他好像在模仿“六道轮回”,似是而非。 判官安世民在沈梦身后说道: “不要同她们那么多废话,先捆了再问,到了仙儿的刑房,不怕她们不说。” 他身后的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同时迈步上前。 大石上,站在县令无常身后的剑如蛇古万和牛头马面也一跃而下。 四人将沈梦和薛少儿围在当中。 沈梦眼中却根本无视这四个恶人,只抬头对着县令无常高声唱道: “名满华夏,放歌纵马。 此生求鸾和凤鸣,奈何弦断音垮。 关山地,两相忘,流水无意恋落花。 逆根负了袈裟,抛却青灯古刹。 早已两鬓斑白,仍未参透真假, 垂暮花前月下坐,何人共话桑麻?” 县令无常随着沈梦歌声,陷入无尽回忆之中。 自己一生过往,叛离佛门,功过参半,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作嫁衣裳,一阵悔意涌上心头。 沈梦对县令无常只使了半分功力。 歌声一了,县令无常顿时醒悟: “这才是真正的‘六道轮回’啊。” 围住沈梦四人,正要动手,县令无常立即大喝阻止: “且慢。” “沈梦姑娘,你的这门功夫哪里学来的?” 沈梦直言道: “你不要管我从哪里学到的。” “你的笛音有那门功夫的架势,却偏偏发音不准,看来只是知道个皮毛,想不想学正中的?” 县令无常衣带飘飘,凌空而下,走上前去。 “只要你把那门功夫传授给我,我答应饶了你的性命。” 他一生最在乎的就是没有学到师父的这门功夫,知道沈梦怀有他梦寐以求的绝技,顿时如饥似渴。 沈梦正色道: “你若想学这门功夫,今天必须放过我们俩人。” 县令无常望了沈梦身后判官安世民一眼,有些左右为难。 “我只能保你不受伤害,这个薛少儿已是惊涛堂的要犯,我还保不住她。” 沈梦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可以留在这里,教你这门功夫,但如果不放了少儿姐姐,你就休想学到‘六道轮回’。” 沈梦“六道轮回”四字既出,场上一片哗然。 锁链吴德旺抢先说道: “怪不得我们都被你歌声迷惑,原来你的歌声真是‘六道轮回’的功夫。” 县令无常哪里肯放过这绝佳的机会,立即答应道: “好吧,我来担保,放你姐妹过去。” 判官安世民还有话说,见县令无常将血色骨笛横在胸前,似乎非常在意,便不再言语。 薛少儿见沈梦不惜只身犯险,用自己来交换她的安全,瞬时感动落泪: “沈梦妹妹,你在这里,我不走……。” 沈梦眼圈微红,两只手握住薛少儿双手道: “只有你知道快剑秦林盗取的是哪个卷宗,也许你还记得那上面的内容。” “为了他不白白死去,你一定要活下去,完成秦林的遗愿。” 薛少儿知道沈梦落入这帮恶人手中,一定凶多吉少,已经哭成泪人,不能言语。 沈梦急了,将她往山上猛地一推: “姐姐快走,不要管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县令无常点了点头,剑如蛇古万和牛头马面闪过一旁,放薛少儿上山。 众人将沈梦围在核心。 县令无常冷冷地道: “我已经答应你,放过你的姐妹了,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告诉我这门功夫了吧。” 沈梦道: “这门功夫是一个前辈口述传给我的,都记在我的脑子里。” “我可以将口诀默写出来给你,但你要练会这门功夫,还需要找到赤灵鸾鸟相助。” 县令无常点了沈梦穴道,掏出麒麟筋,将沈梦双手捆在胸前。 “如此,你就随我去书房,赶紧写出口诀。” 县令无常见过师父和师兄练功,根本就没有什么赤灵鸾鸟,只道是沈梦杜撰。 判官安世民这才发话: “这两人有关冥王大事,无常大人要以大局为重,切莫意气用事。” 县令无常将沈梦双手捆绑结实后笑道: “两个弱女子,还能翻天覆地不成?” “沈梦已经在我手上,待我先取得‘六道轮回’的秘籍再说。” 第二百六十三章 约局 “嗖嗖嗖。” 远处传来几道破空之声。 判官安世民眉头一皱。 “还有人来?” 他身旁的九幽杀手,都感到一股杀气。 三支花翎弓箭,迎风射来,势不可挡。 锁链和铜锤离得最近,率先各自打落两支。 第三支射向判官安世民。 他略一侧身,那支箭同他擦肩而过。 这三支弓箭虽然没有射中,却令这群九幽杀手分心。 三支箭刚过,又是五支箭射来,然后是七支。 箭雨铺天盖地而下,似乎来人不少,让这群九幽杀手感觉中了埋伏。 箭雨刚过,林中忽然闪出四人,分别袭击这群九幽杀手。 一个身形曼妙的妙龄女子,白裙飘飘,银针上下飞舞,同锁链斗在一处。 锁链吴德旺在峨眉山上,曾经同这个女子交过手,知道她的厉害,赶紧招呼铜锤巴尔图合击招架。 现身女子正是慕容缘。 铜锤巴尔图刚想要上去帮忙,就被一个青年男子拦住。 他们对了一招,一个光圈护盾将铜锤震退。 鬼花婆婆立即上去夹攻白衣女子,这个青年马上拦住。 他仿佛就是白衣女子的护花使者一般。 这个青年正是雷有同。 一根竹竿袭击判官安世民,精妙的剑法让安世民眼花缭乱,进退维谷。 使竹竿的是个老人,两个眼珠灰白,目不视物,却招招不离安世民要害。 来人正是瞽目神侠易春秋。 另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小老人,径直朝县令无常走去。 县令无常身旁的剑如蛇古万,刚想出招阻拦,就被这个老人抓住,抛到一边。 牛头马面一掌朝老人击去,被老人用袖袍一挥,掌风立即偏向一边。 县令无常见到这个老人,立即抓住沈梦要逃。 他在龙须镇当县令的时候,就认识这个老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这个老人拔地而起,落在了县令无常身前。 “放开那个女子。” 老人声音,极具威严和魔力,让人不寒而栗。 来的老人正是江湖上公认的第一高手,百里求贤。 慕容缘和雷有同因为和李世有约,在调查清楚一单往事之后,来到京城同李世会合。 百里求贤受先皇所托,将“风后八卦阵”诸多变化已研究清楚,在易春秋的指点下,画成图集,到京城复命。 易春秋养好伤后,闲来无事,也跟着他们一起到了京城。 他们在惊涛堂前面的“铁盾酒家”看见了李世留下的暗号,一路寻来,终于在红澜雅筑的门口发现了新的记号。 刚巧,背着弓箭的余震白也寻着记号同慕容缘一行相遇,五人便一同进入院内。 他们在红澜雅筑里面没有找到李世,沿着“温柔水乡”一路寻来,看见云梦山脚发出数次蓝光,似乎有所动静。 余震白视力好,远远地看见沈梦被擒,立即射箭,吸引九幽众人注意。 其余四人施展轻功,迅速靠近,出其不意,占了先机。 慕容缘关心沈梦,首当其冲,独斗锁链铜锤。 她的轻功和针法经过百里求贤的指导,又精进了不少。 雷有同自从知道慕容缘和李世是兄妹之后,早已心花怒放,一路上对慕容缘照顾有加。 他见慕容缘出手,也立即紧随其后。 鬼花婆婆的鬼火,居然穿不透雷有同打出来的光圈护盾,竟被雷有同给反制住了。 判官安世民已经使出了他的绝招八步赶蝉,仍是同瞽目神侠不分上下。 沈梦见慕容缘来了,还带来了这么多厉害的高手,好似绝处逢生,心中更是欢喜。 县令无常见百里求贤一出手,剑如蛇同牛头马面都拦不住他,自己要跑也是枉然。 他只好乖乖地将沈梦往前送去。 “你要这个女子?拿去便是。” 他将沈梦推过去时,手中暗扣了一枚“噬魂毒针”。 他在沈梦腋下发针,直射百里求贤腰身,极为隐蔽。 百里求贤见县令无常将沈梦推来,伸手去接。 冷不防,百里求贤只觉自己身上本能地产生了一个护盾,饶是如此,腰上仍是一麻,中了县令无常的毒针。 沈梦惊呼一声,扶住百里求贤,苦于双手被捆,穴道被制,行动极为不便。 百里求贤闷哼一声: “卑鄙。” 县令无常见偷袭奏效,招呼剑如蛇和牛头马面一起夹攻百里求贤。 百里求贤将沈梦藏在身后。 他内力深厚,运功封住毒针毒性,独斗三大高手,仍是威不可当。 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剑如蛇的蛇剑和牛头马面的摄魂铃铛,都穿不透百里求贤的先天罡气。 慕容缘没有见到李世,她看见沈梦被捆,百里求贤受伤,心中更是焦急。 她奋起神威,几针将锁链铜锤逼开,想要上去帮助,却不料身后又站起来一人。 这个人原本一直坐在地上,萎靡不振,一动不动。 慕容缘他们根本就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这个人断了一条手臂,鲜血流了一地,好似痛苦不堪。 但此时这个人眼中冒出绿光,仿佛没有受伤一般,站在慕容缘的身后。 胜败往往只在一瞬间。 战场上面,算漏了一点点,就有可能左右战局走向。 慕容缘身后,站起来的人是飞镖俞一彪。 他突然见到如此多的高手现身来救沈梦,也是大吃一惊。 锁链铜锤战不胜慕容缘,安世民打不过瞽目神侠,鬼花婆婆被雷有同克制,百里求贤更是威风八面。 眼下,只有他出手才能扭转战局。 他出手若能立下大功,说不定冥王大人也会对他刮目相看,封为十大杀手,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他失去一臂,已是残废,忽然想起了“盾牌”。 他本身就很可怜“盾牌”。 “诸葛惊涛一定不会再用我了,难道要我学“盾牌”去经营酒家吗?” 俞一彪摇了摇头。 他将右手“蚩尤五行筒”尾端咬在嘴里,转动了最后一下。 一个“木”字,转到了铜管尾端正中。 他的“蚩尤五行筒”,写有“金木水火土”五字,每一个字都对应着一件用法。 前面四字法宝,都被他用了。 金针、烈火,死水,黄沙,虽然用完,但还是可以回去禄堂重新装填。 唯独这个“木”字的绿烟,得来不易,俞一彪从不轻易使用。 他用力一按铜管机关,铜管中冒出一股浓浓的绿烟。 俞一彪对着铜管,贪婪地猛吸一口。 很快,他的断臂疼痛完全感觉不到,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他从腰后拔出一把短刀,想要偷袭慕容缘。 他的飞刀百发百中。 他已经看准了慕容缘的脖子。 “可惜了这么美的女子,这一刀,定能取她性命。” 第二百六十四章 转局 飞镖俞一彪用尽了他的第三个绝招。 那是他从未使用过的一招。 他吸入了“木”字机关冒出来的绿烟,两只眼睛已经完全变绿。 他站在慕容缘的背后,就像一只野兽。 慕容缘对此毫不察觉。 俞一彪抬手,手上一把极短的飞刀就要脱手而出。 忽然,一段箭尖从俞一彪身体里面穿胸而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俞一彪也没有想到,他的身后也站着一个人。 尽管那个人离他还非常远,但那人的弓箭却能百步穿杨。 余震白看见慕容缘遇险,毫不犹豫地射出了他的弓箭。 俞一彪失去了左臂,又被一支利箭穿胸而过,受的伤不可谓不重。 他只回头望了余震白一眼,手上招式却没有丝毫停滞。 他完全感觉不到受伤的疼痛,一心只想发出他致命的飞刀。 “哼……” “要我死?” “我临死也要多拉一人。” 飞刀出手。 余震白要再弯弓搭箭,已经来不及了。 也许俞一彪仍是受了胸口那支利箭的影响,他飞刀出手,比先前瞄准的地方低了少许。 一道白光闪过。 飞刀没有击中慕容缘的脖子,击中了慕容缘的后心。 击中后心也是要命的。 慕容缘听到了风声,却无法躲避。 她本能地朝后方发了一根银针。 那根银针正中俞一彪咽喉。 俞一彪虽然也没感觉到疼痛,但他却停止了呼吸。 他是带着笑意断气的。 “那个女的中了我的飞刀,也一定活不了。” “我总算干掉了一个,没给堂主丢脸。” 他不知道,那把飞刀击中慕容缘后心时,只是弹了一下,就掉落在地。 判官安世民眼中,瞧见了这一切。 “刀枪不入,七彩玲珑甲?” 慕容缘一针刺死俞一彪,却又被锁链和铜锤挡住去处。 看见俞一彪偷袭不成,自己反而死了,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奋力围住慕容缘,想要为俞一彪报仇。 安世民和易春秋正斗得难解难分。 易春秋的脚下居然画出了一个八卦图案,让安世民无论怎么腾挪闪躲,都冲不出去。 安世民忽然想起,易春秋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东西。 他不再用腿刀硬拼,而是将易春秋引到了鬼花婆婆的身边。 他一边躲避易春秋的剑法,一边动着嘴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利用嘴型,不断对鬼花婆婆说道: “快发冥花,打这个瞎子,他看不见。” 鬼花婆婆会意,一只手用花篮挡开雷有同,另一只手向易春秋推出了她的冥花。 一朵冒着蓝光的鲜花。 那朵花平平稳稳地飞在空中,无声无息地朝着易春秋飞去。 这一招对于易春秋来说,非常要命。 他既看不见,也听不到,更想不到判官安世民竟然只用嘴型,就能够调动鬼花婆婆偷袭。 这朵蓝花只要沾到身上,全身就会着火。 安世民已经在提前等着看易春秋被烧死的场面。 易春秋的确没有发现那朵要命的冥花。 他朝安世民站立之处刺了一剑,反而迎了上去。 冥花离他的身子,只有一步之遥。 安世民索性不去躲避。 他知道易春秋还没有刺着自己,可能就被烧成了灰烬。 他对鬼花婆婆的冥花非常有信心。 然而,事与愿违。 那朵花却突然定在了空中。 花朵蓝光忽明,然后往回倒飞。 安世民怎么也想不到,鬼花婆婆打出的冥花居然还会飞回去。 他想警示鬼花婆婆,发现鬼花婆婆的位置被对于他。 鬼花婆婆是个聋子,就算大叫她也无法听见。 易春秋的竹剑顺势而至,安世民再想避开,也来不及了。 “呲”的一声。 竹剑穿过了安世民的长袍。 安世民将全身骨骼收紧成一团,竹剑擦着他腰身而过。 易春秋皱了皱眉。 “缩骨大法,好功夫。” 易春秋的这一剑,已经将安世民吓出了一声冷汗,以至于他以后但凡看见竹子,后背就会不由自主地冒汗。 易春秋心无旁骛,一剑快过一剑。 安世民疲于应付,再也不能暗算他了。 往回倒飞的那朵冥花,是朝着鬼花婆婆的后背飞去的。 鬼花婆婆也没有察觉到。 她正专心致志地同雷有同打斗。 她向雷有同打出的冥花,均被雷有同推出的光圈护盾拦了回来。 鬼花婆婆破不了雷有同的地藏神功,只好将冥花收回。 她的冥花只要遇到阻拦之物,就会化作鬼火,将来物烧毁。 所以将打出去的冥花收回,也是很有讲究的。 这门功夫是鬼花婆婆的独门绝技。 但是,她朝易春秋打去的那朵冥花,还没有收回。 因为她也认为,那个瞎子必定无法躲避这朵悄无声息的冥花。 她看见雷有同漫不经心地击了一掌,却没有感到任何掌风。 鬼花婆婆心道: “来的人功夫都不弱。” “尤其这小子,靠着周身护盾防御,我攻不进去,不如找个机会撤了吧。” 正想着溜走,鬼花婆婆的后背就被飞回来的冥花击中。 她“啊”地一声惨叫。 全身燃起了熊熊蓝火。 鬼花婆婆玩了一世鬼火,却没想到自己命丧于此。 “落花神掌。” 雷有同师从百里求贤,被打通任督二脉后,这几个月武功突飞猛进,已经学会了“落花神掌”里面的吸力掌风。 他看见易春秋遇险,出言警示也来不及了。 他的那一掌,刚好让那朵冥花转向,反倒使鬼花婆婆着了自己的道,自作自受。 百里求贤同县令无常和牛头马面各对了一掌。 他腰上中了剧毒暗器,不能久支,震退两人,自己也有些站立不住。 沈梦穴道被点,双手被捆,发不出功力,见老前辈踉跄,心中焦急。 她看见雷有同烧死了鬼花婆婆,便大声招呼: “雷公子,你快过来帮忙。” 雷有同击败鬼花婆婆,见慕容缘独战锁链铜锤,反而占了上风,过去帮助百里求贤。 他运功将光圈护盾朝着面前三人推去。 县令无常认得这是地藏神功,不敢硬接,闪身避过。 剑如蛇古万将身体鼓成皮球,弹了几跳,也没有受伤。 唯独牛头马面,不信这个邪,单掌接住了雷有同的光圈护盾。 他只觉喉头一甜,单臂几乎震碎,往大石上面飞去。 牛头马面头下脚上,眼看就要撞到大石棱角。 “没想到我今天会命丧于此。” 牛头马面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的大脑袋在刚刚接触到石头时,又腾空而起。 一股柔和的力,将牛头马面托了起来。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的。” 长胜帮主宁楚成,提着毒砂薛少儿的脖子,站在大石之上。 他一出手便救了牛头马面。 场上形势风云突变,宁楚成一出现,瞬间扭转。 第二百六十五章 胁局 沈梦惊呼道: “少儿姐……” 沈梦致自身安危于不顾,利用县令无常对“六道轮回”武功的痴迷,将薛少儿送走,没想到她仍是被宁楚成给捉住了。 薛少儿披着俞一彪的外袍,浑身浴血,显然经过了一番搏斗。 她穴道被制,不住摇头,似乎在说“不要管我。” 百里求贤不认识薛少儿,但从沈梦的神情中,猜到几分。 他喝停易春秋: “老易,先别动手。” 易春秋早已察觉场上形势有变,竹剑一挥,放过了安世民。 判官安世民这才缓过气来,悻悻地走到县令无常身旁。 他小声对宁楚成和县令无常说道道: “依我看,这个女子身上,穿着七彩玲珑甲。” 他用手指了指慕容缘。 县令无常好生懊恼。 他在四方山上曾经生擒过慕容缘,最后还是给她跑了。 “早知道,我就好好在她身上搜一下了。” 他并不知道,当时就算县令无常捉住慕容缘,慕容缘身上也是没有宝甲的。 慕容缘现在穿着七彩玲珑甲的护胸部位,是雷有同让给她的。 雷有同练成了地藏神功,身体本能产生护体光盾,好说歹说才将这块护胸给了慕容缘。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们见长胜帮主宁楚成抓住了人质,也和慕容缘同时住手。 吴德旺将俞一彪掉落在地的“蚩尤五行筒”揣在怀中。 “宁帮主,可不能放过毒砂薛少儿,我们堂主有令,格杀勿论。” 两人跟着安世民,也站到了宁楚成的周围。 宁楚成知道百里求贤的厉害,有人质在手,当然不肯轻易杀掉。 “二位无需多言,我自有分寸。” 剑如蛇古万和牛头马面也灰头灰脸地聚在了大石边上。 九幽杀手集团一共有七人,百里求贤那边一共有五人。 宁楚成见百里求贤一脸疑惑地望着薛少儿,向他说道: “百里老英雄,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女子救过秦林和沈梦,是他们的恩人,所以你们要是想让她活命的话,就得听我的。” 沈梦知道宁楚成的心思,想用薛少儿来要挟百里求贤,故意说道: “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论武功你们都不是我方的对手,鬼花婆婆和使飞镖的就是下场。” “我劝你赶快将少儿姐放了,否则我叫百里前辈将你们全部抓住,一个都跑不了。” 宁楚成哈哈大笑道: “死了两个无名之辈,你们就以为赢定了吗?” “再说,你以为我们只抓住了一个人质吗?你们看看后面。” 这时候从云梦山入口,走来四人,还押着一个人质。 司徒父子押着余震白,他们身后跟着红裙艳刀沐仙儿和文人打扮的阿木元。 栾少追错了方向,在“温柔水乡”路口遇到父亲司徒玺后,又碰到了红裙艳刀沐仙儿和阿木元。 他们四人从“温柔水乡”赶来,正好将落在最后的余震白擒住。 宁楚成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手里,一前一后有两个人质,怎么,还不够分量?” 百里求贤上前解了沈梦穴道。 他用力去扯捆在沈梦手上的麒麟筋,第一下却没有扯断。 百里求贤再用了一次力,才将麒麟筋弄断。 他捂着受伤的腰身,缓缓说道: “你们虽然人多,但在老夫眼里,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眼下你们的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识时务的,你就应该放了人质,赶紧逃命去吧。” 宁楚成面上表情显得波澜不惊。 他只笑道: “百里老英雄,武功号称天下第一,居然用了两次力气才弄断小小的绳索?” “你中了无常的毒针,强行用内力镇住,武功已经大打折扣。” 宁楚成看出百里求贤伤势颇重,有恃无恐道: “这个瞎子剑客并没有击败安世民,如果遇到无常和判官联手,难有胜算。” “司徒父子可以对付雷有同,剑如蛇古万可以对付慕容缘,沈梦就算会唱几句小曲,锁链、铜锤加上牛头马面三人,也足够将她围住。” 宁楚成用手将站在对面的几人指指点点,仿佛都不放在眼里。 最后他才又对百里求贤道: “红裙艳刀带着百草圣手可以陪百里老英雄玩一玩,就怕百里前辈坚持不了多久。” “恐怕这场战斗,我都不必出手了,哈哈……” 宁楚成不愧为长胜帮主,将场上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判官安世民也在一旁乐呵呵地补充道: “所以,就算没有这两个人质,怎么算也是我方占优。” “百里老英雄,你还是省省心吧,让你的人都乖乖听话才是。” 沈梦左右看了看形势,发现百里求贤强忍痛楚,额头已经冒汗。 她知道眼下多了司徒父子、沐仙儿、阿木元和宁楚成在,的确是对方优势,如果硬拼,绝对没有胜算。 宁楚成指着薛少儿和余震白道: “我可以让他们活命,但那个叫慕容缘的姑娘,必须将你身上的七彩玲珑甲给我。” 司徒父子压着余震白,栾少再次见到沈梦,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百里求贤余光扫到栾少,见他仍穿着清风观蓝色的道袍,十分不齿: “逆徒,你还有脸来见我?” 栾少心中有鬼,不敢去看百里求贤的眼睛,只好低头不语。 沈梦向百里求贤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 沐仙儿故意斜眼瞧了一下沈梦,轻声赞道: “怪不得李世这么关心你的安危,你取下面具后,倒也生得水灵标致。” 沈梦听到李世消息,心头一震。 但她不想让沐仙儿看出自己心慌,为了大局,忍住没有发问。 现在场上的形势是,九幽集团这边变成了十一人,手上又多了一个人质,前后将百里求贤五人围住。 宁楚成见己方人多势众,又是一声冷笑: “其实我们只是想要七彩玲珑甲,只要你们将宝甲交出,今天我们可以饶过你们。” 他说完,目光只落在慕容缘身上。 “你杀了飞镖俞一彪,我可以既往不咎。”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迫局 司徒玺手上加力,想让余震白呻吟几声。 余震白脸色苍白,咬牙忍住,不哼一声。 慕容缘看在眼里,心道: “雷公子将他雷家的宝物,麻衣布块给了我,却要从我这里失去了吗?” “那可是李世哥哥拼了性命得来的啊。” “可是我如果不给他们,余震白和那个女子就都要因此送命,我又于心何忍?” 百里求贤率先发话: “慕容姑娘,我替雷家做主,先将这块宝甲给了他们,好歹救了两人再说。” 他知道自己腰上毒性已经发作,如果自己倒下就更不能救下人质。 雷有同见百里求贤如此一说,也对慕容缘说道: “慕容姐姐,我家的东西事小,既然曾祖父都答应了,我们也不纠结,给了出去也不怕。” 慕容缘当下宽衣解带,将白裙内的麻衣布块护胸脱下,还给雷有同。 她迅速地穿好衣服,动作一气呵成,就像仙子更衣一般,令在场众人看得痴了。 雷有同手捧麻衣布块,正要往前走出,被沈梦拦住。 沈梦对宁楚成说道: “既然宁帮主已经将形势算得十分清楚,我们处于劣势,也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不如你们先放了人质,我们才将这块宝甲交出?” 宁楚成将脸一横。 “现在还轮不到你们讨价还价。” “不过我倒是可以先放一个人质。” 宁楚成在薛少儿背心打了一掌,然后将她推下大石,往百里求贤方向送去。 薛少儿飞在空中,吐了一口鲜血。 慕容缘和沈梦同时飞身,将薛少儿接住。 薛少儿嘴角冒血,不住呻吟,显然那一掌让她受伤不轻。 百里求贤搭上薛少儿脉搏,双眉紧皱。 “老易,你来救她。” 他因为自己要运功压制腰上毒针剧毒,已经没有办法救护薛少儿了。 瞽目神侠易春秋一只手抵住薛少儿背心,将一股真气给她输送过去,护住她的心脉。 百里求贤抬头对着宁楚成说道: “好阴毒的掌力,你用的是尹九幽的功夫。” “你和九幽冥王到底什么关系?” 宁楚成居高临下,冷冷地说道: “什么关系也不是你能想到的。” “人质已经给你们一个了。我刚才只是用了三分力气,你们快将七彩玲珑甲拿来。” 沈梦见宁楚成下手狠毒,抓着雷有同道: “你暗算少儿姐,我们如果将七彩玲珑甲给了你,你反悔怎么办?” “你一定要先放了余震白,而且不能让他再受伤害。” 宁楚成从大石上翻身而下。 “这个女娃,心思转得倒是很快。” “这样吧,我们同时交换如何,我保证这次不再伤害这位兄弟。” 沈梦得到宁楚成这句话,抓着雷有同的手才慢慢放开。 雷有同走到宁楚成面前,宁楚成将手一招,让司徒父子放人。 在余震白走回百里求贤队伍时,雷有同将手中宝甲交到宁楚成的手中。 余震白受伤不轻,坐倒在地。 他的长弓也在被擒时,丢在了林中。 沐仙儿见七彩玲珑甲最后一块护胸也到了手,向宁楚成做了一连串的手势。 宁楚成看到沐仙儿给他的暗号,心中欢喜,将手中麻衣布块牢牢地抓在手里。 “人质已经交换完了,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各安天命吧。” 他话音未落,向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这个手势是九幽杀手在执行任务时,全体出动的触发手势,意思是“杀无赦。” 既然七彩玲珑甲已经全部到手,九幽怎会让面前这些人活着出去? 毕竟这个秘密,关系到冥王的宏伟计划,关系到江山易主的大事。 做完这个手势后,宁楚成拿着七彩玲珑甲的护胸,往林中退去。 他已经分析过了,百里求贤受了重伤,剩下的那几个人,绝对打不过包围他们的九幽杀手。 刚才沐仙儿已经用手语告诉他了,其余部位的七彩玲珑甲已经全部获得,都在她的刑房。 宁楚成也没见过收集齐五个部位的七彩玲珑甲,到底是什么模样? 眼下他只想快些回到红澜雅筑,穿上全套的七彩玲珑甲。 那样他就能像雷无极那样刀枪不入,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 更何况,有了全套七彩玲珑甲,他就可以进入伏羲墓中,取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物。 这才是冥王交给他的终极任务。 见到宁楚成的手势,县令无常与判官安世民立即会意。 “杀,一个也不留。” 两人将手一招,率先出手。 他们俩按照宁楚成先前布置,同时对付瞽目神侠易春秋。 判官和无常还从未联手对付过一个敌人。 因为还没有哪个对手,值得两人联手。 他们刚才都见识到了易楚秋的八卦剑法,知道是个劲敌。 在百里求贤受了伤的前提下,这个瞎子就是对方五人中最厉害的角色了。 所以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全部不遗余力地攻击易春秋,想要速战速决。 易春秋正在给薛少儿输送功力疗伤,听到动静,只好放开薛少儿,同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打了起来。 司徒父子左右夹击雷有同,出其不意地让雷有同处处被动。 栾少一边运功,却一边盯着沈梦,只想先过去将沈梦拿下,剥皮抽筋。 眼看这个原本不会武功的雷家公子哥,就要被他们两父子率先拿下,却不料雷有同全身闪出一个个光圈护盾,将他们的攻势一一化解。 司徒玺的拐杖击在光圈护盾之上,被反弹开去,让他几乎不能靠近雷有同。 栾少的先天无极神功遇到雷有同的光圈护盾,如晴天霹雳,将两人站立之处,炸裂出一个大洞。 “这个雷有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 栾少再也不敢分心,使出全身解数,与雷有同打斗开来。 吴德旺、巴尔图和牛头马面一起缠上了沈梦。 铁索、铜锤与锁魂铃,在沈梦身前上下翻飞,每一击都非常要命。 沈梦在三人包围之下,并不慌张。 她张口吟唱“六道轮回”,让三人一下子分了心思,招式互相牵制。 剑如蛇古万独斗慕容缘。 他剑法和身法都非常古怪,圆鼓鼓的身子,丝毫不受慕容缘银针影响。 慕容缘果然不像先前那样轻松。 这一切都被宁楚成算到了,也算准了。 百里求贤始终没有出手,因为他的身后站着两人。 这两个人也是宁楚成安排好,专门对付他的。 红裙艳刀沐仙儿从怀中掏出来一张扇子,不住扇风,樱桃小嘴还一个劲地喊“热”。 那个文人取下了他的棋盘,一扬手往天上抛去。 一场生死大战,迫在眉睫? 第二百六十七章 牢局 文人阿木元将棋盘丢向空中,百里求贤脚下出现了楚河汉界。 一个个形似真人的象棋棋子还未生成之际,百里求贤朝空中击了一掌。 飞在空中已经隐去一半的棋盘,居然又被百里求贤给吸了出来。 阿木元额头冒汗,手上不断变幻姿势,运功发动“橘中秘”的攻势。 那张棋盘似乎被两道大力牵引,只在空中打转,越旋越快。 百里求贤脚下的楚河汉界,时隐时现。 百里求贤已经看出阿木元这个棋盘的机关,只要不让棋盘在自己头顶消失,“橘中秘”的象棋牢笼就无法生成,也无法将他困在里面。 他的那一掌就是“落花神掌”的引力掌法。 因为引力,才有落花。 这一掌才是“落花神掌”的精髓所在。 鬼花婆婆也是被雷有同打出带有吸力的落花掌法给除掉的。 所以阿木元的神兵利器还未发动,就同百里求贤比拼起了内力。 阿木元还是学徒的时候就听过了百里求贤的大名,如果不能借助“橘中秘”的攻势,他怎敢同百里求贤一战? 如果不是百里求贤受伤在先,分了一半的功力压制体内毒性,也轮不到阿木元同他比拼内力。 红裙艳刀沐仙儿见这个老人居然能用掌力封住“橘中秘”的攻势,让阿木元的象棋技艺无法施展,此时也向百里求贤出了手。 宁楚成原本安排的,就是他们两人合力对付百里求贤。 她将手中扇子一合,扇尖变出一把短刀。 沐仙儿红裙飘动,像一道红色的闪电,短刀直刺百里求贤咽喉。 那道闪电,璀璨夺目。 红裙艳刀。 江湖上只听说过这个名号,还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她出手。 百里求贤正在与阿木元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他能躲得过这道要命的“红裙艳刀”吗? 宁楚成回到红澜雅筑,他走到刑房铁门前面,将铁门拉环往左右拧了半圈。 刑房铁门“吱呀”一声,往内打开。 一股带着霉味的风,从刑房中吹出,让宁楚成几欲作呕。 刑房里面火把已灭,漆黑一片。 宁楚成心中生疑。 他知道刑房中燃着长明火把,此时怎会全部熄灭? 他从怀中摸出火石打燃,终于看清了眼前事物。 宁楚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刑房里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刚刚关着一头怪兽一般。 那怪兽已经冲破牢笼。 一道道纵横剑气,劈在刑房铁板墙上,划出了深深的裂痕。 若非刑房四壁全部由铁板浇筑,这个怪兽早就破壁而出了。 刑房中阴风阵阵。 宁楚成一只手护着打火石,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查看。 刑房地板上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下面的地牢。 刑房天花板上也破了一个大洞。 实际上刑房的薄弱之处也就是地板和天花,那里没有用铁板封住。 宁楚成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他举着打火石,迅速走到刑房案台前面,发现沐仙儿告诉她放着七彩玲珑甲四个部位的麻衣布块全数不见了踪影。 “坏了,我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失去了四件七彩玲珑甲?” 宁楚成扭头一看,原本捆绑李世的铁架上,空无一人。 麒麟筋已经折断。 “果然是李世逃了,若非绝世高手,根本无法折断麒麟筋。” 宁楚成看见地上大铁球的链条,也被剑气划断。 “李世不是已经被点了穴道,功力全无?他是如何逃走的?他进入了地牢?” “这些剑气……,仙儿不是已经擒住了他,他怎么还有宝剑可用?” 宁楚成知道刑房铁门完好无损,李世若是逃走,只有从天花板一条路走。 但地板下面也破了一个洞,那里没有出路,却关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地板那个洞是他误打误撞劈开的?” 刑房之下有一件极小的地牢,那里关着一个让宁楚成深恶痛绝之人。 霉味全是从地牢传出。 宁楚成宁愿让这个人好好活着,也不愿他死得那么痛快。 他原本是非常信任这个人的,但这个人却让他颜面全无。 “不好,那个人,莫不是被他救了?” 一想到这个人,宁楚成立即决定,下去地牢一探究竟。 他从墙上取下一个火把,用打火石点燃,从刑房地板破的大洞跳下。 从刑房原是有一条道路,可以下到地牢,但很明显李世没有发现机关,采用了暴力破坏,砸碎了刑房地板,打通了刑房和地牢的连接。 要命的是,如果那人被李世救出,宁楚成的真实身份就会大白天下。 他处心积虑改头换面的阴谋将功亏于溃。 宁楚成下到地牢,火把照亮四壁。 不出他的所料,那个人也不见了。 地牢捆绑犯人的锁链已被剑气劈开,洒落一地。 面对空空如也的地牢,宁楚成抓着手中仅有的那块麻衣布块,全身发抖。 “他被诸葛惊涛和司徒栾两人点了穴道,竟然跟没事一样。” “难道仙儿能轻易捉住李世,是李世故意的?” “他早就看出了仙儿是骗她的。” 想到这里,宁楚成只觉得背心发凉。 “此人功夫极高,又有如此智慧,真是劲敌,此人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啊。” 在地牢中站立良久,宁楚成才缓过神来。 “还好,我们手上还是拥有其中一个部位,他们仍是凑不齐七彩玲珑甲。” “山下那几人还杀不得。” 心念至此,宁楚成一跃而起,从地牢跳到刑房,再从刑房天花跳出。 他也走了李世逃出的路线。 刑房之上是沐仙儿的闺房。 李世从这里出去,又到了哪里? 宁楚成将沐仙儿闺房木门推开,那里已是红澜雅筑最高的阁楼。 眼前“温柔水乡”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云梦山上,白云环绕,郁郁葱葱。 宁楚成将手中火把从阁楼栏杆抛下,他对着手中麻衣布块,喃喃自语: “看来今天的比武大会,仍是要照常进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宁楚成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往云梦山脚掠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冥局 诸葛惊涛还未回到惊涛堂,只走到半路,两人迎面跪地拜倒。 “启禀堂主,惊涛堂已空无一人。昨日夜里,兵部尚书黄伟鸿带队来过这里,将堂中侍卫悉数调走。” 跪地的人是金环与黑鹰。 他们昨夜比武后,回到惊涛堂就没见到半个人影。 两人向周围居民查问,发现兵部尚书带队来过。 金环与黑鹰趁着夜色,潜入兵部尚书府查探了一番,一无所获。 他们欲赶回红澜雅筑向诸葛惊涛汇报,正好在半路遇见。 诸葛惊涛白须抖动。 “黄伟鸿这只老狐狸,趁着惊涛堂高手全都不在,趁虚而来,又将我的人马调去哪里?” “他这么做,摆明了要与惊涛堂为敌?” 诸葛惊涛挥了挥手,让跪着的两人,站起说话。 “知不知道,他深夜调动惊涛堂侍卫,去做什么?” 金环再向诸葛惊涛拜道: “知道这个消息后,属下们去了一趟兵部尚书府,发现我们的人并不在那里。” “京城几个军部大营,都在调兵遣将,好似有了大事发生。” 黑鹰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卷,将它呈到诸葛惊涛面前。 “堂主,今日我收到一封传书,上面有金色标记,属下不敢擅自查阅,请堂主过目。” 诸葛惊涛接过那张纸卷,将它打开。 他眉头一皱,又瞬间舒展,仿佛早有所料。 诸葛惊涛面带喜色道: “你们随我来,那件事的进度看来是得加快了。” 三人改道,并没有回到惊涛堂,而是往皇宫而去。 皇宫城墙壁立,西南侧有一扇小门,专供货物进出而设。 掌管侧门的御林侍卫,见到诸葛惊涛三人,并未盘问,立即将侧门打开,放他们进去。 诸葛惊涛带着三人,一闪身进入一间杂物房中,那里面堆着各种上等食材。 杂物房的旁边就是御膳房,里面汇集着全国各个顶尖大厨,日夜忙碌不停。 帝王一顿饭,挥霍多少财? 诸葛惊涛似乎来过这里多次,对杂物房的摆设烂熟于胸。 他穿过正中桌台,径直走到一处堆放蛋类的地方。 皇宫里面每日消耗最大的就是这些鸡鸭鹅蛋。 诸葛惊涛拍了拍手,原本在杂物房中忙碌的太监宫人,立即识趣地走了个干干净净。 诸葛惊涛让金环和黑鹰关闭房门,这才转动位于这些蛋类最下层的机关。 那是一张矮小的实木方桌,上面有一个圆形的把手。 把手雕龙秀凤,也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诸葛惊涛轻轻转动这个精致的把手。 “吱呀”。 杂物房地板出现了一个入口。 诸葛惊涛让金环和黑鹰守在入口,自己沿着入口台阶,一步步往下走去。 “咯、咯咯咯。” 入口地板重新升起,不留一丝缝隙,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地道幽深,两旁插着火把,先下后上。 诸葛惊涛来到一扇石门前,石门山刻着四个大字:“阴曹地府”。 皇宫下面的这个地道,居然通往“阴曹地府”? 诸葛惊涛轻轻拉动石门上方的拉环。 在他有节奏的一拉一放间,石门两旁烛台突然亮起,却是闪着鬼火蓝光。 石门背后真的是阴曹地府? 诸葛惊涛走到一处鬼火前面,按了一下烛台下面的机关。 他知道,自己只要做错一步,石门前面的机关就会乱箭齐发。 石门开启。 里面竟然是一处阴气森森的广阔宫殿。 诸葛惊涛脚步不停,一直往前,进入到尽头的昏暗官邸之中。 官邸门上的牌匾,写着“冥府”二字。 烛火摇曳,昏暗,终日不见天日。 一个头戴皂角官帽的老人,坐在案前,提笔疾书,并未抬头。 “你来了?” 诸葛惊涛知道那个老人已经认出了自己,连忙拜倒在地: “冥王大人。” 屋内烛火冥昭瞢闇,忽明忽暗。 谁都想不到,赫赫有名的九幽冥王尹九幽,居然隐身藏在皇宫之下。 冥王尹九幽似乎正在等他。 “比武大会结束了吗?” 诸葛惊涛朝老人行礼道: “启禀冥王大人,比武大会尚未结束,有几个九幽好手脱颖而出,还未定出最终名次,但我们也抓到了一个奸细。” “他武功高强,我们用计将他擒住,在他身上找到了七彩玲珑甲的其余部位。” 冥王尹九幽停笔,抬头望向诸葛惊涛: “果然引出了一些奸细。”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龙须镇都头李世?” 诸葛惊涛没想到冥王尹九幽足不出户,居然能未卜先知,佩服得五体投地: “禀冥王大人,那人正是李世。” “除了他,我们还在红澜雅筑抓捕两个女子。” “其中一人是我的属下毒砂,另一个人看不清脸面样貌,但她身上藏着一把寒光匕首,她们在我惊涛堂内偷取了一张卷宗。” 尹九幽将狼毫大笔放回砚上,站了起来。 “寒光匕首?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尹九幽若有所思。 “一群蝼蚁,不足为虑。” “找到了七彩玲珑甲,我们就可以进入伏羲墓了。” “你来找我,不会只为了这些小事吧?” 诸葛惊涛立即将手中纸卷呈上: “冥王大人料事如神。属下接到了金印传书,是匈奴单于亲笔。” 诸葛惊涛接过纸卷,将他放在烛台边仔细观看。 他深邃的眼窝,被跳动的烛火照亮。 诸葛惊涛小心翼翼地说道: “单于大军已经出了雁门关,不日就要突破琉璃城了。” 诸葛惊涛看完纸卷,将纸卷放在烛火上面烧毁。 “很好,这件事离我们的预想越来越接近了。” “七彩玲珑甲,现在何处?” 诸葛惊涛摇头道: “属下因为兵部尚书针对惊涛堂,还未来得及看到七彩玲珑甲全部拼凑整齐,便离开了红澜雅筑。” “兵部带走了惊涛堂的人,又正在调动兵马,似乎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察觉?” 冥王尹九幽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黄伟鸿是前兵部尚书沈一先的嫡系,他一心想为沈一先报仇,处处与我们九幽作对。” “我此次设计,为了引出七彩玲珑甲,举办比武大会,难免不会走露风声,传到他的耳朵里去。” “红澜雅筑现在可能已经被兵部列为重点调查的地方,不可不防。” “你速速带人回到红澜雅筑,将完整的七彩玲珑甲带来这里,我们要尽快取出伏羲墓中的那件东西。” “皇宫这边的事,我来发动。” 诸葛惊涛对冥王尹九幽非常尊重,单膝跪地道: “属下遵命。” 他出来后,对门口两人说道: “速回红澜雅筑。” 第二百六十九章 橘局 沐仙儿折扇成刀,红裙一闪,直取百里求贤咽喉。 眼看百里求贤已经无法分心招架,就要被沐仙儿洞穿咽喉。 头上发型有两个牛角的“牛头马面”,突然红着眼睛,将他的摄魂铃铛缠上了沐仙儿的折扇,挡下了沐仙儿的致命一击。 “你……?” 沐仙儿不愿被摄魂铃捆住手脚,红裙招展,收刀避开。 她大是不解,疑惑地望着牛头马面。 她不知道牛头马面此时已经头痛欲裂,魂不附体。 他的摄魂铃本身发出来的碰撞之声就是扰人心智,让敌人变成行尸走肉,供他驱使。 他没有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沈梦的“六道轮回”正好是他的克星。 摄魂铃铛发出的魔音被“六道轮回”所克,反噬牛头马面,让他三魂六魄尽皆出窍,再也无法抵抗,反倒成了沈梦的傀儡。 沈梦见百里求贤一只手捂着腰身,另一只手同阿木元斗法,完全无暇顾及沐仙儿的偷袭。 她一边躲闪锁链和铜锤的连番攻击,一边运起“六道轮回”,让牛头马面转向攻击沐仙儿。 沐仙儿还不知道沈梦能够操控牛头马面,以为这家伙反水为敌,手上不再留情。 百里求贤半边身子已经发黑,强忍痛楚,与阿木元隔空比试内力。 他每用一次力,都会牵扯腰上伤痛,渐渐不支。 百里求贤毕竟年岁已高,大叫一声: “罢了。” 他另一只手不再捂着伤口,向阿木元推出了一个光圈护盾。 阿木元头顶压力骤减,正要发动“橘中秘”,忽然眼前一亮,一面光墙飞驰而来。 阿木元躲闪不及,被撞了个结结实实,往后就倒,口鼻全部喷出血来。 百里求贤打出地藏神功之后,再也无法压制“噬魂毒针”的毒性,半边脸面已经发黑。 沈梦瞧得真切,几个起伏,甩开锁链铜锤,将百里求贤扶住。 “老前辈……” 锁链铜锤要追击沈梦,被慕容缘连发两针拦住。 慕容缘独斗三人,香汗淋淋。 雷有同又和栾少对了一掌,地藏神功与先天罡气激烈碰撞,再次炸出一声巨响。 好在栾少的先天功还不够精纯,穿不透雷有同的光圈护盾。 司徒玺拔出了他的寒山无极刀。 雷有同关心慕容缘,一边打斗,一边来到慕容缘身边,将敌人的许多攻势都用力接过。 他和慕容缘背靠背,被司徒父子,剑如蛇和锁链铜锤围在当中。 他和慕容缘联手,以二对五。 俩人都舍命照顾对方安危,心意相通,居然让围住他们的九幽杀手无法轻易取胜。 沈梦扶住百里求贤坐下,从怀中摸出最后一个玉葫芦,将里面的膏药喂在百里求贤口中。 百里求贤迅速运功,将毒针毒性压住,脸上黑气渐退。 突然间,风云变色,沈梦脚下出现了楚河汉界,一枚枚形似真人的棋子在她面前冒出。 “橘中秘”终于发动。 文人阿木元被百里求贤的地藏神功撞得口鼻流血,趁着百里求贤伤重调理之际,咬牙忍痛,发动了他的绝招。 棋盘已经生产,沈梦也被困在局中。 阿木元当仁不让,一招“当头炮”已经架上。 他的先手当头炮,将后续诸多变化了然于胸,无论对手如何应对,都能出奇制胜。 他心中想着: “仙儿说这个老者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我若独力赢了他,仙儿姑娘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沈梦环顾左右,瞧出这个文人的法宝是要和自己比试棋艺。 她用七花续命膏给百里求贤涂抹伤处,正好有了喘息时间。 沈梦学着文人阿木元的样子,指点己方棋子,以屏风马应对。 沈梦多才多艺,触类旁通,赌场中无论什么对局,都能得心应手。 她幼时曾学过象棋棋谱,走得几步便对后续棋招洞悉于胸。 阿木元动用“橘中秘”对敌,大多时候,敌人还未发现自己身处棋局,就已经被杀得体无完肤。 他就算偶尔遇到几个会下象棋的,也是臭棋篓子,哪里是“百草圣手”的对手。 阿木元原以为对手是百里求贤,却和闯进局中的一个小丫头对弈起来。 他只道很快就能让沈梦缴械投降,略有轻敌,没想到十几步后,自己竟然变成了后手。 沈梦弃子争先,驱车直入中宫,只见一白马将军,披甲仗剑,要斩阿木元项上人头。 阿木元没想到沈梦棋艺如此高超,竟然将他的许多应对全部扼杀,不得已后手对车。 他那边调出一员大将,挥动长枪,不顾自身遭到白马将军利剑挥斩,一枪洞穿白马将军的胸口。 双方大将同归于尽,在棋盘中隐去消失。 沈梦知道文人这一招对车,虽然迫不得已,也是一个妙手,微微点头。 她继续跃马而上,士卒争先,牢牢把控场上局势。 文人麾下死士,前仆后继,士象具亏。 双方进入残局阶段,文人阿木元眼看取胜无望,一心想要求和。 阿木元还是第一次在发动“橘中秘”后,自己竟然在棋艺较量中无法获胜。 他残局功夫也是了得,连出妙手,圉危复安。 沈梦又兑掉几个大子之后,轻易无法取胜,双方陷入胶着之势。 沈梦一心三用,既操控牛头马面拦住红裙艳刀,又借着同阿木元斗棋之际,终于将百里求贤腰上的毒针起出,替百里求贤涂抹了药膏。 她见这些眼前棋子都化作活人争斗,便在棋盘中唱起了“六道轮回”。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 江山几易其手,何时功成名达。 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黑发。 沙场云谲波诡,我已厌倦厮杀。 卸下半生戎马,何不四海为家? 半倾薄田终身饱,只需淡饭粗茶。” 棋盘中阿木元那方还剩下的士卒棋子,竟然好似听懂了沈梦吟唱,纷纷放下手中兵器,任凭阿木元如何调度,俱都呆立不动。 阿木元没有想到“橘中秘”居然被沈梦的“六道轮回”所破,只好将手一招,空中棋盘落下。 他生性磊落,刚想认输,就听到身后沐仙儿说道: “不要再弄旁门左道,直接用你的拳头去对付那个妖女。” 不久之前,红裙艳刀沐仙儿一刀将牛头马面的摄魂铃绳索隔断,再一刀削断了他两只手指。 牛头马面剧痛之下,猛然从失魂落魄中醒悟过来。 他见自己竟然和沐仙儿斗了起来,好生懊恼,转身要去对付沈梦。 红裙艳刀却并未停手,直接一刀从牛头马面身后,刺入了他的背心。 牛头马面没想到自己竟然命丧自己人的手里,大叫三声而亡。 沐仙儿少了拦路之人,以命令的口吻,让“百草圣手”阿木元出拳对付沈梦。 她知道,阿木元的拳头上涂有麻醉之药,只要同沈梦对上几招,沈梦便会身形缓慢,逐渐失去知觉,就像他们对付李世那样。 沐仙儿带着阿木元向沈梦包围过来,沈梦已经身处险境。 但场上最危险的人是易春秋。 他目不视物,被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两大高手轮番围住厮杀,身上已几处受创,血满征袍。 第二百七十章 瞽局 天色渐浓。 林端风起,山雨欲来。 云梦山脚,大战正酣,激起血雨腥风。 初始,瞽目神侠易春秋独战九幽两大高手,丝毫不落下风。 他脚踏八卦,攻守兼备,一根竹剑呼风唤雨,杀得九幽无常判官叫苦连天。 判官安世民害怕易春秋的竹剑,腿刀不敢硬拼,一味退让躲避。 县令无常用血色骨笛同易春秋的竹剑硬碰几下,被竹剑上的龙虎之威,震得手腕酸麻。 易春秋听声辨位,无论这两人站在什么方位,那根竹剑都不离他们身上半寸。 县令无常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的剑法,越打越是心寒。 “这难道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八卦风云四象剑?” “地藏大人算来算去,仍是没有算到我和安世民联手也斗不过这个瞎子?” 县令无常历来不愿打无把握的仗,见安世民只在外围游走,心中对他暗骂: “老奸巨猾。” “这个瞎子大部分攻势都被我挡开了,我也要让你冲在前面才行。” 县令无常假装不支,被易春秋竹剑刺中血色骨笛,往安世民身后飞去。 安世民不知是计,以为县令无常败下阵来,连忙双腿连环踢出,用一记腿刀补位,接了一招。 “轰隆隆。” 此时天空中打了一个响雷,震耳欲聋。 便是这一声雷声,盖过了安世民的腿刀声,让易春秋无法分辨方向。 “呲……。” 安世民的腿刀划过易春秋衣袖,斩开了一道大口。 易春秋收剑急退,全身处于守势。 判官和无常,与易春秋斗了许久,两人的联手进攻,还根本没有碰到易春秋身上分毫。 滚滚雷声中,安世民的腿刀居然划开了易春秋的衣袖,连他自己也大感意外。 这记腿刀也让县令无常大受启发。 “原来这个瞎子不能受外界声音干扰,这下子他死定了。” 县令无常趁阿木元用“橘中秘”将沈梦和百里求贤同时困在棋盘中时,吹响了他的血色骨笛。 笛音声如裂帛,极为刺耳。 易春秋左右摇晃,显然被县令无常的笛音扰乱了他的听力。 安世民大喜道: “一起上。” “这个瞎子看不见也听不清,现在我们不怕他了。” 他原地旋转八步,头脚倒立,终于打出了绝招“八步赶蝉”。 一圈腿刀横斩,来势汹汹。 易春秋双耳被笛声干扰,只觉得眼前全是刀光剑影,只好采取防守之势,竹剑护住前胸。 竹剑之上,巨钟环绕,将安世民劈来的腿刀挡住。 县令无常猛地收起笛音,快速朝易春秋后背刺去。 这一招果然奏效,易春秋听到风声已晚,只本能地侧了侧身,左肩被骨笛刺中。 易春秋左肩鲜血长流,迅速反手一剑,直刺县令无常。 县令无常往一旁躲避,又吹起了骨笛。 他和安世民以这个套路配合,不断击伤易春秋,使他浑身浴血。 易春秋竹剑守势,易守难攻,苦于听不清对手进攻方向,屡屡受挫。 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 紧接着斗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如银河倒泄。 风声、雨声加上血色骨笛的笛音,相互交织,让易春秋处境雪上加霜。 “轰隆,咔嚓……。” 惊雷乍响。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 雷声中,他们同时出手,一前一后,往易春秋要害击去。 血色骨笛刺穿了易春秋的前胸,凌厉腿刀斩断了易春秋的双腿。 易春秋竹剑脱手,重伤倒地。 他浑身浴血,大吼一声,双拳猛力击向地面。 青石板上已经积有雨水。 易春秋一击之下,水滴迅速弹跳翻滚,往外围一圈扩散开去。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只觉地动山摇,站立不稳,双双摔倒。 易春秋再次击地,青石板路裂痕四散。 倒地两人再次弹起,同时吐血,俱都受了内伤。 易春秋要第三次击地之时,双拳高高举起,竟然没有落下。 “易前辈……” 慕容缘在易春秋不远处,率先看见已是血人的易春秋,泪水夺眶而出。 她和雷有同被五人包围,只能自保,无法前去相救。 此时沈梦才用“六道轮回”破了阿木元的“橘中秘”。 “老易啊……” 百里求贤飞身而起,到了易春秋身旁,见到他的惨状,知道一代瞽目神侠已然殒命。 他得到沈梦灵药救治,用雄浑的内力将毒性祛除了不少,此时见到好友易春秋战死,悲愤异常。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刚从地上爬起,胸口血液翻腾,见百里求贤掠来,更是胆战心惊。 两人不敢再战,往林中跑去。 百里求贤抱着易春秋尸身,老泪纵横。 他一生孤傲,鲜逢敌手,唯独在巨石阵中,三次比试都没有赢过易春秋。 他和易春秋既是对手,又是朋友,已成莫逆之交。 此时这个让他敬佩的挚友,血战身亡,让百里求贤痛不欲生。 百里求贤放下易春秋尸身,如冲天之箭,扶摇直上九万里,几个起落便追上了林中两人。 他双手连连打出“落花神掌”。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分别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住,无法往前半步,只好转身。 百里求贤要为易春秋报仇,不顾自己功力并未完全恢复,飞身而起,双掌击向两人面门。 县令无常知道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和百里求贤抗衡。 他迅速站到安世民身后,将双手抵住安世民背心。 “既然跑不了,我给你输送功力,集我二人之力和他相抗。” 安世民也别无他法,按照县令无常的意思,双掌前推,硬接百里求贤。 大雨倾盆。 四掌相交。 两人胸口如中大锤,闷哼一声,嘴角冒血,地上双脚往后滑动。 这二人功力也无法阻挡百里求贤的掌力。 百里求贤双掌掌风,在雨中形成了红色的光影。 他身体依然不停往前,将两人往前推去。 县令无常突然觉得自己身后也有功力传来,集中精神,再次运力。 判官安世民双掌掌风,在雨中形成了蓝色光影,双脚终于定住,同百里求贤势均力敌。 站在县令无常身后的是长胜帮主宁楚成。 他从红澜雅筑赶来,刚好助了无常和判官一臂之力。 集九幽三大高手之功,这才挡住了百里求贤的掌力。 四人停在雨中比拼内力,一动不动。 红蓝光影相抗,雨水不能进入。 又一道闪电划过。 红蓝光影之上,一道旋风,冲天而起,风旋电掣。 第二百七十一章 瓶局 云梦山脚风雨交加。 百里求贤白须喷张,独战三大高手。 他雄浑的内力与九幽地藏、判官和无常相抗,激起一道冲天旋风。 瞽目神侠易春秋的惨死,激发了百里求贤的斗志。 红色与蓝色旋风,交织在一起,将落下来的磅礴大雨又重新卷上天空。 宁楚成单手用力,搭在县令无常背心,连运了三次全身功力,都不能推动百里求贤分毫。 “这个老头,年事已高,居然还有如此劲道。” “看来我只有用赤霞山庄的那一招了。” 宁楚成另一之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大拇指拨开瓶口,将瓶中之物倒在地上。 他口中发出低沉之音,脚底一道红线,向百里求贤延展开去。 百里求贤一心为易春秋报仇,正在催动先天无极神功,冷不防脚心传来一阵火热刺痛。 烁热感传遍全身,五脏俱焚。 他功力涣散,站立不住,红色光影迅速被蓝色光影击穿。 百里求贤空中鲜血狂喷,被蓝色的旋风包围,往后飞去,后背撞到一颗大树。 那棵大树哗啦啦洒落一地树叶,树干裂得粉碎,轰然倒下。 百里求贤猛地想起一人: “下毒的是‘烟花如梦毒菩萨’?” “这是赤螯火蚁。” 百里求贤看见脚背居然爬着几只全身火红的蚂蚁,正要往他鞋子里面钻去。 他连忙将脚背蚂蚁扫开,点了腿上几处穴道,盘腿运功。 稍迟片刻,剧毒攻心。 判官和无常哪里能放过如此良会,双双上前,欲取百里求贤性命。 两支利箭,划过雨水,好似两条白练,左右飞来,分射判官无常。 判官安世民腿刀劈出,射向他的利箭被刀锋劈为两半,从安世民身边左右飞过。 县令无常用血色骨笛轻轻一挑,射向他的利箭往上急窜,插在一截树干之中,尾部花翎不住抖动。 “又是射箭这小子。” 余震白已经找回他的长弓,向袭击百里求贤的两大高手各射一箭,稍稍延缓他们的行动。 他站在百里求贤身前,弯弓搭箭,直指前方。 弓上只有一支箭,也是他唯一的一支箭。 余震白身上几处冒血,那是他被司徒父子擒住时受的伤。 他找回长弓时,身上只剩三支箭,现在两支已经射出,最后的这一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判官安世民和县令无常分站左右,并未急着向前。 他们已看出,百里求贤再次中了剧毒。 宁楚成从中间走来。 “你只有一支箭,我们有三个人,你要射哪一个?” “这个老人中的毒,绝对没有解药,你想救他也来不及了。” 余震白侧眼去看百里求贤,发现他脸上出现一道黑气,眼睛和耳朵都开始冒血,正咬着牙拼命支撑。 果真如宁楚成所说,剧毒难解。 围着余震白的九幽三大高手同时向前走了一步。 余震白再次举起长弓,却迟迟没有出手。 宁楚成说的没有错,自己就算有足够的弓箭也无法阻止这三人的前进,更何况只有一支箭。 沈梦正在对付红裙艳刀和“百草圣手”阿木元的联手袭击。 慕容缘和雷有同被五大高手围攻,自顾不暇。 毒砂薛少儿俯卧在地,重伤不起。 眼下百里求贤需要时间运功抵御剧毒,只有余震白能够为他护法。 可是余震白一人,又怎么阻挡得了九幽的地藏、判官和无常三人进攻? 更何况,他对面的这三人,每一人都能轻易致他于死地。 宁楚成仿佛并不想马上弄死眼前的猎物。 他将手中瓷瓶放在地上,一条红线收回瓶中。 判官安世民提醒宁楚成道: “地藏大人,此时还不动手除掉百里这个劲敌,更待何时?” 宁楚成对他笑道: “不急,七彩玲珑甲还未找全,这些人还要留作人质。” 他们的对话,完全不把余震白放在眼里,已经将他看成了阶下之囚。 就在他们对话之际,余震白手中弓箭“簌”地射出。 余震白对面三人,还真没有想到他会射出最后一支弓箭。 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余震白往哪个方向射箭,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这三个九幽高手算准了余震白最多只能虚张声势,他最后一支箭是决计不敢轻易发射的。 但余震白还是出手了,出乎三人意料之外。 那支箭的目标最终选择的是宁楚成。 谁都知道,宁楚成的武功高不可测,那支箭根本不可能命中。 电光火石之间,飞行的弓箭在空中转向,往地上射去。 宁楚成却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宁楚成的最后一支箭,居然是瞄准着他回收蚂蚁的那个小瓶。 那条红线就是赤螯火蚁,现在正排队往瓶中爬回。 如果瓶子被余震白的弓箭射碎,所有的赤螯火蚁将不受控制,在场众人都会难免中毒。 “这家伙,反应倒是很快。” “在最后关头,只有向装有剧毒之物的小瓶射箭,方能一搏。” 宁楚成的动作也非常迅速。 他抽出腰中旱烟杆,“当”的一声,挡开了余震白最后一支箭。 可惜。 余震白最后的反击计划仍是失败了,他手中只剩长弓,再也没有远攻的武器。 百里求贤嘴角也渗出血来,如果七窍流血,必死无疑。 余震白心里终于感到一丝恐惧,因为这一幕他似曾相识。 赤霞山庄内,各路群豪的死状就是七窍流血。 “原来赤霞山庄的惨案就是他们做的。” 当下已是四面楚歌,余震白再也无法保护百里求贤。 宁楚成收好瓷瓶,小心翼翼地拧上盖子,将它放回怀中。 在场除了百里求贤,其他的人都不值得宁楚成动用赤螯火蚁。 判官安世民和县令无常都笑嘻嘻地看着余震白,就像看着已经到手的笼中猎物一般。 雨中出现脚步声。 一个上身穿着奇怪衣物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黑黑漆漆的宝剑,往林中走来。 他肩上披着麻衣布块,手腕上,腿上和腰上都是,任凭雨打风吹,全然不顾,只坚毅地朝九幽三大高手走来。 “李世。” 县令无常率先认出来人,正是他在龙须镇提拔的都头李世。 判官安世民也认出了李世手中的宝剑。 “这把剑……他就是昨晚比武之人。” 宁楚成看到李世孤身一人骤然出现,脸上一阵惨白。 他还没有看到那个人,那个在地牢被李世救出之人。 他见到李世身上披挂的,正是七彩玲珑甲的其余四件部位。 望着李世身上的麻衣布块,宁楚成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他果然从刑房逃了出来,反倒将七彩玲珑甲另外四件部位给穿走了。” 宁楚成知道最后一块麻衣布块在他身上,如果全部集齐,七彩玲珑甲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震白看到李世走来,腿上一软,差点不能支撑。 “你才来啊,快……,百里前辈他……。” 第二百七十二 解局 李世步若流星,左手持剑,右手抓住剑柄,拔出修罗宝剑。 剑身通体发出刺眼红光,明亮炫目。 宝剑剑锋劈出,雨中出现一道亮丽彩虹。 九幽地藏、判官和无常三人不敢硬接,同时向后躲避。 剑气如虹,将雨幕分开,直击前方。 剑如蛇古万正在攻击慕容缘,他的左手蛇剑眼看就要刺穿慕容缘的左臂。 那道彩虹挡在了他的面前。 剑如蛇古万左手蛇剑裂为碎片。 若非他及时收力,握剑左手险些被彩虹斩断。 红裙艳刀沐仙儿挥舞扇刀,正要划伤沈梦粉面。 她很不喜欢比她长得好看的女子出现,眼下就有两个。 “百草圣手”阿木元涂着草药的拳头让沈梦身形变缓。 沐仙儿还不想那么快就要了沈梦性命,她只想先让这个女子真的变丑。 一道彩虹闪过,她的扇刀正好淹没在彩虹的光圈之中。 沐仙儿反应极快,立即放手撤刀,否则她的玉手也将被这道彩虹剑气绞碎。 扇刀居然无损,在空中飞旋,被阿木元接住。 李世一剑,将九幽几大杀手攻势同时化解。 那一剑令九幽在场众人纷纷心惊胆颤。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李世的功夫竟然精进如斯。 众人同时停手。 沈梦转身,终于看见了李世。 两人只一日不见,宛如隔世。 沈梦雪白的内衣尽是泥浆,浑身已被雨水淋透。 她抹掉下巴雨水道: “李世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李世对着沈梦点了点头,目光中既是欣慰又是坚毅,仿佛在说: “梦儿,我也是,终于找到你了。” 就只这一个眼神,千言万语都无需多说。 李世随即朝慕容缘和雷有同,点了点头。 慕容缘初见李世,也是满心欢喜,但看到李世望向沈梦的眼神,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她知道自己应该高兴才对,立即调整心态,深吸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见雷有同,想起刚才联手对敌,雷有同舍生忘死相护,报之一笑。 雷有同眼中始终只有慕容缘,见到她的微笑,心花怒放,仿佛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李世还来不及去看沈梦,他飞身来到百里求贤身旁。 百里求贤中了赤螯火蚁剧毒,再加上年事已高,功力几近涣散。 李世割破手腕,将自身血液喂了百里求贤服下。 他体内鲜血正是赤螯火蚁解毒灵药,当下救了百里求贤。 李世起身握住余震白双手,两人互相撞了一下肩膀。 余震白痛得弯下了腰,却笑了。 “好家伙,你终于来了。我也总算没有失约。” 司徒玺一只手杵着拐杖,另一只手拿着寒山无极刀,一瘸一拐地往判官身边走去。 栾少手中握着沈梦的寒光匕首,被李世一剑之威惊呆。 李世人影一闪,已经来到栾少面前。 两人只一个照面,栾少手中的寒光匕首就到了李世手中。 “这不是你的东西吧。” 栾少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什么事情,李世又回到己方阵营。 他将寒光匕首交到沈梦手中。 “我还是来晚了,让你们吃苦了。” 沈梦接回匕首,睁着大眼睛看着李世,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剑如蛇古万扯着栾少,招呼锁链和铜锤,迅速走到宁楚成身旁。 他知道论单打独斗,现在谁也打不过李世。 红裙艳刀沐仙儿带着“百草圣手”阿木元,也站在宁楚成一边。 九幽折了牛头马面,百里求贤那边也少了瞽目神侠易春秋,人数上还是九幽占多。 大雨依旧磅礴。 沐仙儿见李世穿着七彩玲珑甲的四个部位,大惑不解道: “不可能,你被点了大穴,又被麒麟筋和铁链锁着,不可能逃得出来。” 李世看见倒在血泊中惨死的易楚秋,过去蹲在他的尸身旁边。 鲜血已被大雨冲散。 李世想起自己得易楚秋指点武功,学会了“八卦风云四象剑”,内心也是悲痛不已。 他没有回头,背身对着沐仙儿说道: “当你跟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 “而且我朋友绝不会为了让我相信,会将那把匕首转交给你。” 李世说这句话时,正好望向沈梦。 他知道寒光匕首是沈梦的贴身之物,她一定不会轻易交给一个陌生人。 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太多,如果沈梦真的需要李世相信,有太多的暗号可以实现。 沐仙儿拿出那把匕首,反而弄巧成拙。 李世起身,慢慢转向沐仙儿。 “所以我见到匕首在你手中,知道我朋友的确去了你那里,也的确遇险,才将计就计,陪你回到这里。” “你们害怕我的宝剑,我索性赤手空拳同这个文人打斗,就是想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世望着栾少,继续说道: “当你们三人暗算我时,我早运功护住要害,故意不敌,暗中将穴道移位,让你们以为我中计被擒。” “你们不知道我在进入红澜雅筑之前,就将暗号刻在了门上,不然我的朋友们也不会找到这里。” 说道这里,李世眼圈微红: “可惜易大侠惨死,这个仇我也一定要报。” 原来当红裙艳刀离开刑房后,李世才开始真正运功。 诸葛惊涛和栾少联手点的大穴虽然移位,没被点中,但要真正恢复功力,仍需时间。 好在沐仙儿将修罗宝剑带到了刑房。 李世晃动身体,将脚上大铁球甩出,勾住剑鞘拉回。 李世赤脚踩在修罗宝剑之上。 剑身发红,同李世体内“渡劫血花”形成循环感应。 借着修罗宝剑之力,李世感到周身力量源源不断,全部回到体内。 他双手用力,扯断了麒麟筋,抓起宝剑,斩断脚上铁链。 宁楚成在刑房见到的一切,都是李世寻找出路,用修罗剑劈出来的痕迹。 沐仙儿想起在刑房之中,原以为自己稳操胜算,却不料反被李世利用,气得粉面通红。 “这么说,我一离开,你就应该跟着我去救你的朋友,为何你现在才到?” “因为你们建的刑房太牢固了,下面居然还有地牢,也给我发现了另一个极大秘密。” 李世之所以来晚了,主要还是因为见到了地牢中的那个人。 李世对站在对面的宁楚成说道: “我一直在想,长胜帮是什么时候同九幽组织狼狈为奸?” “看来你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退局 宁楚成见李世单身前来,并没有带着地牢中那个人,内心疑惑。 “你发现了什么秘密?” 李世眼神更加坚定,仿佛已经看穿了宁楚成的心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起初一直有一些事情想不通,直到我见到了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证实,雷家惨案只和一人有关。” 宁楚成一只手已经开始发抖,连忙用另一只手握住,反而欲盖弥彰。 李世心想自己猜得没错,持剑正要上前。 突然,红澜雅筑四周鼓声大作,仿佛已被重重包围。 “帮主,不好了……。” 长胜帮范信王华,气喘吁吁地跑来。 他们俩没有发现山脚下已是剑拔弩张,只想着情况紧急,见到宁楚成,跪地就拜: “启禀帮主,红澜雅筑四周出现了无数官兵,直言要捉拿九幽首脑。” “我们的弟兄和和九幽组织正在四处应对,但敌人众多,眼看就要被攻进来了。” “还望帮主尽快定夺。” 宁楚成见李世已经发现他身份的异常,正好借机溜走。 “今天真是热闹啊,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官府这么快就将这里包围了,应该是兵部黄伟鸿的安排。” 他说完望了判官安世民一眼,心中暗骂道: “这些蠢货,几次让你们派杀手除掉黄伟鸿,结果功亏于溃,这下好了吧。” 宁楚成看见从天而降的雨丝,被大风吹得倾斜,心中喜道: “天助我也。” 他转向李世,面带笑容道: “你们此时来到这里也是巧了,难免不会被误认为是我们九幽之人,接下来你们也自求多福吧。” 宁楚成说完将怀中瓷瓶摸出,拨开瓶盖,扔上天空。 他一掌遥击,瓷瓶被一缕劲风击得四分五裂。 一团红雾在风雨中四散开来。 大风卷住红雾,全部往李世等人站立方向吹去。 余震白知道那个瓶子里面装的是非常厉害的毒物,立即出言警示: “大家小心,赤螯火蚁被他放出来了。” 沈梦“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因为她也认出,那个瓷瓶正是师父了痕大师之物。 “师父已死,这个瓶子为何在他的身上?” 宁楚成不惜将收集赤螯火蚁的瓷瓶击碎,只为尽快脱身。 他一招手,九幽下属随着他往“温柔水乡”方向隐去。 他知道要躲过官兵的围捕,只有“温柔水乡”这一条路走。 把李世等人困在这里,说不定正好同官兵遇上。 只要他们说不清楚来由,官兵反倒不会放过李世。 宁楚成身上仍是有七彩玲珑甲的护胸部位,李世也没有集齐,所以他当机立断,以退为进。 空中赤螯火蚁尽数落下,全部朝着李世众人咬去。 李世带着大家疲于应付这些剧毒之物,眼睁睁地看着宁楚成带队离开。 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地上红色蚂蚁清除干净,从此世上再无赤螯火蚁。 百里求贤和毒砂薛少儿重伤未愈,余震白也受伤不轻,他们一边躲雨,一边为三人运功疗伤。 李世立坟,埋了易楚秋,在坟头拜了三拜。 沈梦告诉李世,为了应李世所托,取出惊涛堂卷宗,快剑秦林已死。 这个薛少儿是和秦林一起逃出惊涛堂的,也许只有她知道秦林盗的卷宗是什么内容。 慕容缘拉着李世,将她知道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余震白一边疗伤,一边交给李世一样东西。 “你猜的没错,这些都是调查的情况。” 李世快速看了余震白交给他的东西,不住点头: “如此雷家堡案件,便有眉目了。” “眼下就要捉拿真凶归案,但我们要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李世摸了一下百里求贤的脉搏道: “百里老前辈此时还很虚弱,我们先躲一躲,暂避锋芒,免得被那些官兵误伤。” 大雨已停,雨过天晴。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光彩夺目。 慕容缘和雷有同各自从包裹中找了一件合适的衣物,给沈梦和李世穿上。 众人互相搀扶,欲往云梦山上而去。 云梦山上一声呐喊,一面印着兵部尚书“黄”字的帅旗,在山顶招展开来。 紧接着,山上各处,数百面鲜艳的红旗,升上林端,鼓声与呐喊声不绝于耳。 百里求贤知道兵部尚书黄伟鸿同九幽组织势不两立,对众人说道: “看来兵部早就知道九幽首脑在此集会,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这里。” 李世眉头微皱道: “他们此次调集人马不少,看样子已经从后山占领了山顶,眼看就要冲下山来包围红澜雅筑了。” 余震白捂着肩伤也说道: “进入红澜雅筑,只有三条退路。除了高墙大门外和这个云梦山后,最后一条退路只剩温柔水乡。” 百里求贤点头称是: “没错,怪不得宁楚成带队往水路跑了,他们一定事先知道只有水路才能出得去。” 这时候,红澜雅筑一片打杀之声,官兵似乎已经攻了进来。 毒砂薛少儿服了沈梦的“七花续命膏”,此时方幽幽醒转,仍然虚弱至极,不能言语。 李世道: “我们这边有三人重伤,为了不必要的误会,不要与官兵硬拼。” 余震白接着说道: “眼下山上有官兵下山,红澜雅筑已经打了起来,我们只有先到水边看看,说不定九幽留有船只可以脱身?” 沈梦连忙摆手道: “不妥,不妥……。” “余大侠,我们万万不可跟着九幽首脑往水乡出口退去。” 余震白见沈梦反对,大惑不解道: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退路?” 沈梦连忙解释道: “如果官兵连云梦山都能包围过来,怎会算不到红澜雅筑旁边的水路?” “我估计就算宁楚成去到‘温柔水乡’,也一定会遇到守在那里的官兵。” “我们如果再往那个方向而去,无疑自投罗网。” “如果真要避开这场无必要的厮杀,我倒是知道这山脚有一个山洞,那里面可以暂避锋芒。” 大家都知道沈梦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便跟着她回到先前沐仙儿带她去的那个山洞。 浮云洞口,一场大雨将烟雾冲散。 沈梦踢开洞口两具黑衣人尸体,用树叶盖好,引众人进入洞中。 她心道: “那个红衣沐仙儿也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再次退回这里。” 第二百七十四章 剿局 百里求贤得李世输送功力,略微运了运气,只觉畅通无阻,稍稍安心。 他向李世问道: “李世少侠,一别数月,你的功力为何强了如此之多?” “我刚才看你发出的剑气,远非你在四方山可比,是否有什么奇遇?” 李世将他和沈梦去邓川城点苍山,找植敬堂的经过,简单同百里求贤说了。 当说到渡劫血花钻入李世体内时,百里求贤猛地睁眼。 又听到李世拔出了从伏羲墓中带出来的修罗宝剑时,百里求贤再次猛地抬头。 他白须抖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李世把话讲完。 百里求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修罗剑,渡劫血花,难道这是天意?” “怪不得你的鲜血可以解除赤螯火蚁剧毒。” “李世少侠,我可不可以看一下你手中的修罗剑?” 李世将修罗宝剑捧到百里求贤面前。 百里求贤接过宝剑,仔细观看,轻轻抚摸。 “果然是我们从伏羲墓中带出来的修罗剑。这真是一把宝剑,遇到真正的主人才会苏醒。” 百里求贤将修罗剑交回李世,再次叹了一口气。 “唉……。” 李世不知道百里求贤如此叹气所为何事?正想询问,突然猛地想起一事,心中暗叫: “不好。” 他对众人说道: “差点忘记了,我从刑房地下救出了一个关键人物,他还一直昏迷不醒。” “刚才宁楚成非常在意此人,我一提雷家堡案件,他立马手足无措。” “看来此人应该是雷家堡案情的重要证人。” 雷有同听到李世提到雷家,关切地问道: “那人可是我父亲?” “呃……。” 李世微微张嘴,略一停顿,摇头道: “我认识雷堡主,那人不是。” 雷有同好生失望,跺了一下脚。 “不是我父亲……,到底那人是谁呢?” 李世知道雷有同一直担心雷石师下落,但心中答案未经证实,还不好同他明说。 他拍了拍雷有同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往下说道: “那人被关在地牢中,形容枯槁,吃了不少苦头。我原本想问清楚一些事情,他都无法正常讲话。” “因为他伤重,我将他藏在沐仙儿的阁楼柜中,这也是我来迟的原因所在。” “现在我遇到你们,将你们所调查的事情串联起来,发现这个人正是雷家堡案件的关键人物。” 沈梦没有见到师父了痕大师尸体,只是听了李世一面之词,她怀疑被关的人是师父了痕。 她心中虽然存疑,知道李世迟早会说,并不急着发问。 云梦山顶已经有官兵下山的喊杀之声传来。 李世连忙说道: “现在官兵围剿红澜雅筑,同里面的九幽杀手打得你死我活,很可能会误伤到那人,我得过去救他出来才行。” 李世环顾四周,只对百里求贤道: “前辈先在此处歇息,我救了那人就同你们会合。” 沈梦想知道那人是不是师父了痕大师,更不愿再同李世分开,靠近李世道: “我与你同去,相互有个照应。” 百里求贤已经看出两人关系,并不反对。 “我们就按李世少侠意思,先在这里恢复元气。” “事不宜迟,你们速去速回吧。” 慕容缘起初也想同去,但害怕人多,目标过大,反而不便行动,忍住没有说话,目送二人离开。 李世牵着沈梦小手,出了浮云洞,双双施展轻功,往红澜雅筑掠去。 县令无常原本安排今日还有一场由李世一对七的比武,九幽一众杀手还大都留在院内。 他们没有料到午时一过,红澜雅筑就被官兵包围得水泄不通,四下里鼓声震天。 云梦山顶也传来阵阵鼓声,一大队官兵从山上冲下。 被俞一彪带来的惊涛堂侍卫,原本被安排守在山上各个要道,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就被这群官兵歼灭。 此次黄伟鸿布下的围剿九幽首脑行动,见人就杀,只要人头,不留活口。 起初一些九幽好手,组织起来想要突围,冲了几次都被官兵杀回。 官兵人数众多,各个军营带队将领,都是能征善战之人,正面交锋中,斩杀了不少九幽好手。 云梦山鼓声再响,官兵开始合围。 一个身披铠甲的光头武士,身上插着一把短刀,手中拿着一长把刀,踢开红澜雅筑大门,冲在最前。 他所到之处,刀光一闪,身边敌人就断为两截。 九幽杀手有认得此人的,纷纷惊呼: “御前带刀统领,九把刀。” 从云梦山顶冲下来的官兵,最前面一个白袍将军,手持双枪,枪枪刺人咽喉。 一个九幽杀手还未断气,不甘心地问道: “好厉害……,你是谁?” 白袍将军头也不回地说道: “京都府尹坐下大将,东方树是也。” 见到这两个高手,剩下的九幽杀手哪里敢摄其锋芒,四下奔逃,作鸟兽散。 他们见官兵两面夹攻,无路可退,也只好往“温柔水乡”逃去。 沈梦料得没错,“温柔水乡”反倒成了这场围剿战的主战场。 雨后水乡,波光粼粼,薄雾迷迷。 十几艘大船一字排开,从“温柔水乡”外,破浪而来。 为首一艘大船,船头“黄”字帅旗招展。 一个身披重铠的将军,端坐在船头最前方。 他身后甲士,手持盾牌,林立在列。 这个将军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傲慢,几分轻狂,胡须随风摆动,显得成竹在胸。 他知道,此次行动,兵部调兵遣将,足足秘密准备了七日,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不可谓不成功。 而且就在围剿行动实施之前,他还带队将惊涛堂的人悉数带走,就是害怕惊涛堂从中搅局。 “之前好几次剿灭九幽的行动,都有惊涛堂参与,反而无功而返,此次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 他唯一担心的是,诸葛惊涛和他的手下大将,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次合围,所用兵将都是他精挑细选之人,只要九幽首脑在这里集会,他们就会被瓮中捉鳖。 水路,是这群九幽杀手最后的去处。 “正门由九把刀带队,云梦山由东方树领衔,这两人都是我的心腹,一切都万无一失。” 此人正是兵部尚书黄伟鸿。 他密调京都水师从水路而来,也算准了这里是九幽杀手最后的围剿之地。 “九幽竟然在京城红澜雅筑举行比武大会,也太明目张胆,目中无人了。” “仙儿说不定和九幽也有关系,她就算是我的养女,我也必须大义灭亲。” 第二百七十五章 蛮局 李世带着沈梦,尽选隐蔽之处前行,避开和官兵相遇。 但两人要想回到阁楼,也必须经过“温柔水乡”。 九幽杀手逃到“温柔水乡”见到兵部战船,水乡出路已被封住。 他们知道出逃无望,垂死挣扎,官兵也损失惨重。 双方鏖战,各自杀红了眼睛。 “温柔水乡”已成地狱战场,刚刚下过的雨水,变成一道道血水红沟,满地残肢断臂。 九幽剩下来的这群杀手,下手也是狠毒,毒药、暗器、致命法宝,层出不穷,围剿官兵死伤惨重。 坐在船头的兵部尚书黄伟鸿眉头紧皱,将手一招。 他身后站立的一队铁甲卫士,施展轻功,从船头跃下,加入到围剿战斗当中。 这群卫士,手持铁盾,联手攻敌,将包围圈瞬间缩小。 黄伟鸿自从贴身护卫苦剑痴死后,暗中训练了这一队铁甲卫士,专门用来对付九幽杀手。 铁铠和铁盾再加上配合无间,九幽杀手的阴招在这群人前面,极难奏效,一下子落了下风。 兵营中各个分队将领,率领士兵,将九幽杀手围住,逐个击破。 “温柔水乡”变成了“亡命睡乡”,尸横片野,九幽杀手元气大伤。 宁楚成利用赤螯火蚁牵制李世,带着手下退到“温柔水乡”。 他们原本想借助沐仙儿的密道,通过芦苇丛,去到水乡边上的芦花荡中,那里藏有一艘快船。 狡兔三窟,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宁楚成没有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竟然不灵了。 “温柔水乡”四周都是官兵,正在同长胜帮和九幽组织搏命厮杀。 宁楚成远远望去,芦苇丛密道前面,一个白袍将军,手持双枪,红缨起处,靠近之人喉头喷血。 此人身长八尺有余,雄姿伟杰,喑呜叱咤,所当者莫不震慑。 他不愿让敌人进入芦苇丛,指挥官兵筑成了一道防线,坚不可摧。 白袍将军的身边都是身穿黑色镔铁铠甲的军官,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恰巧挡住芦苇丛的密道入口。 宁楚成不认得这个白袍将军,仗着己方高手如云,指挥无常和判官,欲带着众人,向芦苇丛冲击。 惊涛堂锁链吴德旺认得东方树,指着前方,连忙对宁楚成说道: “地藏大人,那个将军是军营中一等一的高手,外号‘红缨白袍’东方树,骁勇善战,硬闯过去,恐吃大亏。” “属下认为,既然主战场在这里,红澜雅筑那边必然空虚,我们不如集中力量往那边冲击,说不定还能从大门脱身。” 宁楚成心道“也是”。 官兵合围之时,并不知道九幽首脑全部集中在云梦山脚,被他们赶到“温柔水乡”进行围剿的杀手中,主力不在其中。 有可能此时的红澜雅筑正是薄弱环节。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众人转向,反其道而行之,立即冲向红澜雅筑。 行进间有不少官兵阻拦,哪里挡得住这些人物? 剑如蛇古万单手执剑,在前开路。 他身体就像一个圆鼓鼓的皮球,飞快旋转,一把蛇剑形成利刃光圈,所到之处,血花四溅。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紧随其后,三人杀开一条血路。 宁楚成一行人杀出重围,来到红澜雅筑边缘,前面已是高墙围蔽。 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身披乌金镔铁铠甲,头戴青铜荷叶尖盔,手持厚背大刀,立在路中。 “贼人哪里走?看刀。” 厚背大刀高高举起,朝着剑如蛇飞旋的身体斩去。 此人是东方树手下有名的大力士,外号“蛮牛”,东方树令他镇守要道,哪里能放这一群人轻易通过。 此人这把厚背长刀,足足八十斤重,寻常人根本挥舞不动。 他一刀劈下,左右百步生风。 刀刃还未斩到剑如蛇古万身上,一柄铜锤率先迎了上去。 恰巧,这柄铜锤也是八十斤重。 一道金属相交的巨大声响,震耳欲聋。 大刀飞开,铜锤砸落。 这一击是两个大力士的全力一击,兵刃相交之处的风浪,将地面炸出一条鸿沟。 铜锤巴尔图双脚竟然陷入了泥地之中。 巴尔图赞道: “好家伙,真够力道。” “蛮牛”不相信居然还有人能够挡得住他的大刀,又是一刀横斩,来势比刚才还要迅猛。 他的刀锋斩到一半,猛然一顿,竟然被一条锁链缠住。 铜锤又至,居高临下,往“蛮牛”头顶砸下。 “蛮牛”果然浑身是劲,将缠绕锁链的大刀抽回,硬接铜锤。 锁链吴德旺只好撒手。 他抓不住铁锁,双手冒血。 望着发抖的双手,吴德旺自语道: “这家伙,力气竟然这么大?” 缠绕着铁索的大刀再次和铜锤相交,这一次轮到“蛮牛”双脚被砸进了泥地之中。 “蛮牛”又是大吃一惊,心道: “这两人是我从未遇到过的高手,一个好大的力气,一个好厉害的铁索。” 此时的“蛮牛”双目冒火,眼中只有铜锤,根本不去管那个旋转的肉球,从他身旁飞过。 他又是一刀往铜锤巴尔图劈去。 他似乎是要证明,自己才是力气最大的勇士。 巴尔图再次高高跃起,铜锤迎上了厚背大刀。 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敢同他比拼力气之人。 两人已经较上了劲,谁都不愿退后半步。 刀锤相交数十下,铜锤巴尔图全身几乎散架,连提起铜锤都十分吃力。 “蛮牛”口吐鲜血,半条腿陷入泥中,也是受了内伤。 他长刀撑地,要从泥地抬腿,一道腿刀凌空劈来,碗口大的血柱冲天而起。 “蛮牛”人头落地。 判官安世民收起“八步赶蝉”,脚下生风,并不停步。 “不要恋战,挡路的,杀无赦。” 安世民刚往前走了几步,剑如蛇古万飞旋的身子又转了回来。 古万身上居然被劈中好几刀,要不是他练的外家功夫及时卸力,自己恐怕早被大卸八块。 肥胖的古万差点撞到安世民身上,连声说道: “好厉害的刀法,我冲不过去。” 一个光头武士,赤精着上身,健硕如牛,满是血污。 这个光头武士原本披挂的铠甲,因为杀人太多,已是血满征袍,被他扯下丢弃。 他腰上插着一把短刀,手中握着一把短柄阔刃长刀,一顿乱斩,将剑如蛇古万挡了回来。 他带队从红澜雅筑正门攻入,一路上所向披靡,还没有人能在他的刀下全身而退。 剑如蛇古万居然只是被长刀划破了衣衫,毫发无损地退走,也令这个光头武士,刮目相看。 “九幽杀手中,果然还是有厉害的人物。” 他看见半条腿埋在泥地的“蛮牛”被人斩了项上人头,心中又是一惊。 “这个‘蛮牛’力气不小,居然战死,看来我是遇到九幽最厉害的人物了。” 光头武士舔了舔嘴唇,长刀举在胸前,站立在“蛮牛”守卫的地方,紧紧地注视着眼前一群人。 县令无常只觉得这个光头武士十分眼熟。 第二百七十六章 缠局 沈梦在李世身边,轻声问道: “李世哥哥,你说从地牢中救出的那人,到底是谁?刚才为何不明说?” 李世眨了眨眼睛,对沈梦道: “说实话,我也不认识他。” “这个人我在龙须镇好似见过,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沈梦听李世说在龙须镇好似见过那人,有些失望: “说不定你记错了,快带我去看看。” 她心中仍是希望师傅了痕大师活在世上,只是没有对李世明说。 举着长刀的光头武士外号“九把刀”,就是方家镇同李世和沈梦同遇火灾之人。 县令无常同他也有一面之缘。 “九把刀”便装去成都办事,与李世同行。 长安听琴,他打赌还输给了沈梦。 他的真实身份是御前带刀统领,勇冠三军,此次带队围剿九幽杀手,以一把长刀杀得九幽哭爹喊娘。 一个九幽不知名的杀手,被他一刀斩断手臂,不住哀嚎: “九把刀,九把刀来了……。” 他虽然外号“九把刀”,但别人能够见到的,只有他身上一长一短两把刀。 他带队将红澜雅筑还能抵抗的人,全部赶往“温柔水乡”,这也是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安排。 此时他正好遇到要反其道而行之的九幽首脑。 “九把刀”哪里认得县令无常,见到“蛮牛”惨死,指挥手下将眼前众人围住。 他知道眼前这些人,才是九幽最厉害的杀手,不敢轻敌,从腰间取下那把短刀。 “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外号叫做‘九把刀’。” 宁楚成见古万未战先怯,锁链失去武器,铜锤几乎脱力,自己手下范信王华,也定然不是此人对手。 他不愿被“九把刀”缠住,对司徒父子道: “你二人将他击退,我们继续往前。” “九把刀”见这个身穿灰色长衫的高大之人,轻描淡写就要从自己身边掠过,哪里肯依?了 他双刀挥舞,一片白光,要将宁楚成拦住。 一把带着冰冷寒气的刀,架住了“九把刀”的长刀。 一股极具威力的先天罡气,罩住了“九把刀”的短刀。 司徒玺带着栾少,同时出手,接住了“九把刀”的攻势。 “九把刀”力敌司徒父子,毫无惧意,双刀舞得越来越快,只见刀光不见人,外人远远望去,真的能数出九把刀在他周身环绕。 司徒父子排名九幽十大杀手之列,也非等闲之辈。 司徒玺原本就是使刀名家,他的寒山刀发出阵阵寒气,让“九把刀”近身不得。 司徒栾运起先天无极神功,封住了“九把刀”霸气侧漏的刀风。 双方战成平手。 “九把刀”所带兵将,没有他的本事,被宁楚成带着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一阵冲杀,血肉横飞。 但围过来的官兵人数实在太多,前仆后继,宁楚成率队仍是冲不过去。 县令无常提醒宁楚成道: “擒贼先擒王,地藏大人,我们不如先拿下他们使刀的统领,既能震慑官兵,又能作为人质?” 宁楚成觉得有理,对沐仙儿说道: “你和阿木元去助司徒父子一臂之力,将这个被称为‘九把刀’的统领生擒。” 宁楚成有意带领众人对“九把刀”来了个反包围,将他与手下官兵隔开。 文人阿木元对沐仙儿道: “不劳仙儿姑娘动手,我看那人是个粗人,待我用橘中秘将他擒住便是。” 阿木元取下棋盘,扔向空中。 正在拼死搏斗的“九把刀”和司徒父子脚下,出现楚河汉界的棋盘模样。 “橘中秘”再次发动。 天色渐暗。 李世带着沈梦,避开打斗人群,尽选小路前行,却还是避不开“温柔水乡”里,这一场血雨腥风。 空气中弥漫着血雾,令人作呕,杀气冲天。 李世背后修罗宝剑似乎感应到战场的残酷,自己震动起来。 李世发现宝剑有异,将它摘下拿在手中。 这一拿,宝剑竟然不受控制,隔着剑鞘,发出了一道红光。 守在芦苇丛前面的东方树,突然瞥见远方红光乍现,对手下说道: “前方有异,你们守在这里,我去看看究竟。” 他在芦苇丛前面镇守,没有一个九幽杀手能够通过,此时正无战事,提上双枪,往李世藏身处掠去。 浮云洞中,慕容缘问百里求贤: “曾外公,刚才李世说到修罗宝剑和渡劫血花的奇遇,您老人家为何连声叹气?” 百里求贤摸着胡须,不住摇头道: “唉……。” “但愿那个传说不是真的。” “当年我同雷将军进入伏羲墓,将这把修罗宝剑带出,根本无人能够拔出。” “因为植敬堂爱剑如命,便交由他保管此物。” “后来我听到一个传说,原本对这件事并不担心,但机缘巧合,李世少侠体内有了渡劫血花,令这把宝剑重见天日,竟是藏着一场浩劫大难。” 慕容缘心系李世,不明就里,摇着百里求贤胳膊继续询问: “曾外公,快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传说,那么可怕?” 百里求贤双目微闭,握住慕容缘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说道: “修罗者,地狱六道之一,极具神力,易怒好斗,是佛教护法,天龙八部之一。” “传说那把修罗剑就是修罗神的神兵利器,杀人无数,只要沾上血气,能让使用者嗜杀成性,不疯魔不成活。” “李世少侠体内的渡劫血花,也是一个劫难。” “天地万物讲究阴阳守恒,凡事既有得,也有失。” “渡劫血花极难获得,相传也是阿修罗留在人间。此花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人的功力,却也是以折损阳寿为代价。” 百里求贤缓缓睁眼,望着慕容缘关切的眼神,欲言又止,终于说到: “我担心李世少侠被这两件魔物所扰,遁入魔道。” “只希望李世少侠宅心仁厚,遇难成祥,不要被这两件魔物所害。” 慕容缘眼圈已红,放开缠在百里求贤胳膊上的双手。 “不会的,不会的,李世哥哥不会遁入魔道的。” “曾外公,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 百里求贤摇头道: “我并不知道解救的法门。”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把修罗剑来自伏羲墓,或许在那里还有一线生机?” 第二百七十七章 魔局 李世用力握住修罗宝剑,宝剑不再颤抖。 那道红光在水乡边十分刺眼,惊动了不少官兵。 李世眼见无法藏身,对沈梦说道: “你先走,我断后。” 无数把长刀刺来,李世拔出修罗宝剑,往身前画了一个半圆。 长刀碰到剑锋,纷纷断为两截。 修罗宝剑红光再次闪现,形成一个火球,和远方夕阳,相映成对。 战船上的兵部尚书黄伟鸿,也注意到岸边红光。 “远方是什么神兵利器?难道九幽冥王也在这里?” 他令人将帅旗招展,调动大军,尽往红光之处杀来。 李世和沈梦且战且走,没有与包围他的官兵硬拼。 官兵以为李世怯战,出手毫不留情。 包围的人越来越多,喊声震天,沈梦“六道轮回”的歌声无法施展,几次遇险。 一队盾牌甲士拦在沈梦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不久前,九幽杀手中有一个玄衣老者,手中拿着一个布袋,不停地往包围他的士兵,喷洒毒物药剂。 好几个沾上毒物的士兵全身溃烂,苦不堪言。 这群持盾铁甲卫士将这个老者包围,高大的盾牌挡住老者毒物,包围圈不停缩小。 老者见毒物无法施展,抽出了他腰上利剑,死命突围。 包围老者的甲士,全身披挂,都是重装铠甲,虽然行动缓慢,却很难被刀剑刺伤。 这群盾牌甲士进攻颇具章法,每前进几步,便有几个盾牌卫士向后退出,转身对付冲过来相助的九幽杀手。 最后只剩下三个盾牌甲士,将老者牢牢挤住,那人已经动惮不得。 良久,盾牌卫士放开老者,重新组队。 老者布袋和利剑跌落,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他已经被盾牌卫士给活活挤死了。 此时,这十一个铁甲卫士,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亦步亦趋,迈着整齐的步伐,直逼沈梦。 沈梦握着寒光匕首,不愿让自己陷入包围圈中,往最近的盾牌甲士刺出。 寒光匕首在盾牌上,刺出了一个深坑,却仍然刺不穿厚厚的盾牌。 被刺甲士停住不前,他周围的同伴训练有素,立即四散开来,瞬间将沈梦围在当中。 这群甲士如法炮制,不断缩小包围圈,每前进一步,便有两三人退出,将沈梦和李世隔开。 李世回头,看不见沈梦,只看见一排手持盾牌的黑甲卫士。 那排黑甲卫士身后是一个不断缩小的包围圈,圈中核心正是沈梦。 李世似乎听到了包围圈内沈梦的喊叫声,心中着急,挡开前面官兵进攻,一剑横斩。 一道耀眼的红光从李世剑端发出,犹如一条吐着火舌的苍龙,直扫盾牌甲士。 盾牌甲士虽然瞧见那道火红的剑光,却仍对自己手中铁盾充满信心,弓步持盾,联手抵挡。 “哗啦啦。” 几声巨响。 站在最中间的铁盾甲士,连人带盾,被横向斩成两段。 其余甲士,盾牌全部裂开,人扬马翻,再也无法持盾。 李世脚踏八卦,冲过这群还没反应过来的铁盾甲士,直击他们身后小圈。 左手神拳,右手宝剑,李世击开包围圈最外面两人,破了铁甲盾牌阵。 沈梦站在当中,差一点就被这群甲士挤住,看见李世来救,满心欢喜。 李世为救沈梦,修罗宝剑第一次沾上人血,整个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感到自己体内升起了一团火焰,要将自己吞噬。 李世身后又有一群士兵攻来,他宝剑往后横斩,那群人血花四溅。 修罗剑红光炫目,杀意更盛。 沈梦惊呼一声,对李世喊道: “李世哥哥,我没事了,不要杀这些官兵,免得加深误会。” 李世哪里听得进沈梦喊叫,反而提剑上前,往官兵人群中冲去,所到之处,红光大现,血肉横飞。 沈梦不知李世为何突然嗜杀,只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白袍、红缨。 两把长枪,犹如两条蛟龙,上下翻滚,同李世发出的剑气相交。 “温柔水乡”顿时波涛汹涌,翻江倒海。 一道激烈的暴风冲天而起,蛟龙与红光同时消失,风平浪静。 李世终于停下脚步。 东方树胸口不住起伏。 他用尽全身功力硬接下李世剑锋,只觉得自己双臂酸麻。 他心中暗道: “九幽中怎么会有如此人物?早知如此,我就请出军中战神,方能同他匹敌。” 他见李世双眼发红,犹如一头野兽,身后居然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心中也觉奇怪。 东方树将双枪立地,大声喝问: “在下东方树,不杀无名之鬼。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李世喉头发出低沉的呻吟,紧紧盯着东方树,持剑右手不住发抖,似乎随时都要进攻。 沈梦见李世不答,脱口而出: “我叫沈梦,他叫李世。” “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九幽杀手,他是来这里办案的捕快,要去寻一名重要证人,希望将军不要阻拦。” 东方树见到李世斩杀盾牌甲士的模样,心中生疑。 “你们若不是九幽杀手,为何出手如此恶毒?” 沈梦无法回答,转身去看李世,发现李世脖子处布满暗红血丝,十分恐怖。 她突然想起了邓川城的点苍白毅,因为李世现在的神情,和化作吸血狂魔的点苍白毅十分相像。 沈梦立即抓住李世左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李世哥哥,你是不是中毒了?这些官兵不是我们的仇人,我们不要杀他们,赶紧去救人要紧。” 沈梦气吐幽兰,冰冷的小手握在李世手上。 沈梦的话语,令李世心中升起爱意的种子,全身血丝,逐渐消退。 刚才在杀人时,李世内心一直抗拒,却身不由己,仿佛被修罗剑支配一般。 沈梦的轻声细语,让李世内心平静下来,重新恢复了理智。 “梦儿说得对,这群人不该被杀,我刚才因为盾牌甲士将你围住,担心你的安危,有些入魔了。” 剩余的铁甲卫士重新将李世和沈梦围住,正待进攻,被东方树举手制止。 东方树似乎也看出了,眼前的李世发生了一些变化,至少眼神不再带有杀气。 他心想: “如果这个女子所说属实,我能不同此人争斗就是大好,否则他再来一剑,我也根本无法招架。” 李世收敛心神,抬头对面前的东方树说道: “我是龙须镇都头李世,和九幽组织势不两立。雷家堡案情有了重大突破,有一个重要证人被他们关在这里,我必须去救。” 李世说完伸手指向红澜雅筑。 夕阳映射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冒出滚滚浓烟,红澜雅筑居然失了火。 第二百七十八章 挑局 李世定睛一看,着火的地方,正是沐仙儿闺房阁楼。 他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就算冲到阁楼,恐怕藏在里面的人也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李世不再说话,抓起沈梦小手,掠过东方树,往前奔去。 站在李世身后的铁甲卫士,见到同伴惨死于李世剑下,悲愤不止,纷纷上前追赶。 东方树制止不急,只好紧跟李世,想要证明他们所述是否属实。 宁楚成一行就在红澜雅筑边上,被“九把刀”率队阻拦,无法通过。 “九把刀”被“百草圣手”阿木元发动“橘中秘”困住,四面楚歌。 宁楚成组织剩下的九幽好手,将“九把刀”带的军队挡在外围。 外围官兵正在同九幽首脑搏斗,突然看见两人飞奔而至。 来人是李世和沈梦,他们身后跟着东方树和一群铁甲卫士。 这群官兵不知道李世和沈梦底细,以为是东方树率军追击至此,也纷纷转身,攻击李世和沈梦。 李世知道修罗剑沾上人血,自己都不受控制。 “刚才若非梦儿帮助,我已经心智大乱。” 李世见红澜雅筑边上,又有不知死活的官兵拦路,为了保护沈梦,只好将修罗剑背在身后。 李世一对拳头,泛起金茫,赤手空拳往前开路。 修罗剑似乎又感应到杀气,在李世后背不住跳动,李世置若罔闻。 “醉步神拳”在此时功力深厚的李世手中使将开来,也非昔日可比。 冲在最前面的官兵中拳,心窝凹陷,整个人飞出丈远,立时断气。 李世体内还有渡劫血花,杀意难平,出手力道仍是太重。 沈梦再次拉住李世双手: “李世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杀这些官兵?” “那个白袍将军已经对我们网开一面,你不要再杀人了。” 李世看见沈梦关切的表情,十分懊恼。 他无法告诉沈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余官兵见李世威猛,心生惧意,但忌惮“九把刀”治军甚严,不敢后退。 东方树在李世身后,掷出两把长枪,拦住还要上前送死的官兵,飞身挡住李世。 “人命关天,我放了你,你仍是要害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县令无常眼尖,看见白袍东方树拦住李世,立即在后面火上浇油。 “哈哈,李世和沈梦到了。各位兄弟,我们来了强援,再也不怕这群狗官兵了,大家冲啊。” 东方树听到背后九幽杀手所报姓名无误,更加确信李世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呸,都怪我,误信谗言,放过了这两个恶人。” 东方树收回长枪,再也不留情面,同李世恶斗起来。 两人功力高超,一团风暴将他们围住,只吹得外围官兵睁不开双眼。 李世没有动用修罗宝剑,东方树虽感吃力,也不致落败。 沈梦见县令无常挑拨离间,奸计得逞,令东方树同李世互斗,好生着急。 她为了证明自己和九幽组织不是一伙,抓着寒光匕首,就往九幽杀手阵营冲去。 沈梦一边冲,一边大声喊道: “我们不是九幽的人,你们不要中了他们诡计。” 宁楚成朝无常和判官使了一个眼色,他们见沈梦冲来,纷纷躲避,不同沈梦争斗。 这些九幽首脑,心知肚明,只希望这个误会越来越深,借刀杀人,哪里肯在官兵面前同沈梦相斗? 沈梦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不知不觉竟然冲进了最里面的包围圈。 她突然看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光头武士,正在同一些化成真人的棋子搏斗。 “百草圣手”阿木元在光头武士身前,指指点点。 “九把刀,是你吗?” 沈梦认出“九把刀”,知道他中了阿木元的“橘中秘”,奋不顾身地冲到他的面前。 沈梦运功,大声吟唱“六道轮回”,将阿木元已经布好的最后攻势一一瓦解。 阿木元眼看就要把“九把刀”这个老将,将军擒获,冷不防又被冲进来的沈梦搅乱。 “我今天是怎么了?棋盘中竟然遇到这个小丫头两次?” 阿木元知道沈梦来了,“橘中秘”在她面前毫无作用,只好招手,收回棋盘。 “九把刀”在棋盘中,力气几乎耗尽,要不是沈梦及时赶来,性命堪忧。 他认出是沈梦来救,也是一声大呼: “沈梦姑娘,是你?多谢相救啊。”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你也是来杀这群九幽恶徒的吗?” 沐仙儿同栾少见到沈梦闯进阿木元的棋盘,本想拦住,但看见阿木元已将棋盘收回,宁楚成朝他们做出手势,意思是不要同沈梦争斗,一时想不明白,只好袖手旁观。 “九把刀”长刀撑地,气喘吁吁地对沈梦说道: “李世呢?这里危险,我们正在围剿九幽组织,你怎么也来了。” 他摸了摸光头,不等沈梦回答,恍然大悟地笑道: “哦……哈哈……,我差点忘记了,你们两人化妆成乞丐,在少室山就同九幽组织作对,此次一定是来帮助我的。” 沈梦听到“九把刀”说他带队围剿九幽,立即问道: “九把刀,你告诉我,你是官府一头的,是不是?” “九把刀”不停地摸着他的光头,腼腆地说道: “实不相瞒,我是御前带刀统领,这次受兵部委派,和大将东方树……,咦,木头桩子怎么和李世打了起来?” 沈梦一听便明,一把抓住“九把刀”,往李世打斗之处跑去。 “既然你们两人都是官府的人,你快告诉他,我们是好人,不要中了九幽挑拨离间之计。” 宁楚成没想到自己的手势,竟然让沈梦救出了“九把刀”,而且他们俩还是旧相识,眼看奸计就要败露,将手一招,重新进沈梦团团围住。 “沈梦姑娘,对不住了,你不该把这个光头给救出来的。” “九把刀”体内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气,他将沈梦拉在身后。 “要对付老子的救命恩人,有没有问过老子?” “九把刀”带来的官兵,见主将杀出重围,士气大振,争先恐后,重又杀上前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罪局 “九把刀”手下也有几个武艺不差的头领,和宁楚成率领的九幽首脑一顿乱杀,仗着人多,气势如虹。 剩下来的铁盾甲士,也加入到战斗之中。 沈梦见能脱身,拉着“九把刀”来到李世和东方树打斗的地方,对着那团风暴喊道: “你们快住手,我带来了证人,能够证明我们不是九幽一伙的。” “九把刀”也对着东方树喊道: “死木头桩子,别打错了对象,我差点着了九幽的道,你快停手。” “九把刀”同东方树曾经混过一个军营,是过命的兄弟,彼此非常熟悉,因为他名字里面有一个“树”字,所以“九把刀”一直称呼他为“木头桩子。” 风暴中心,东方树已累得满头大汗,苦于李世拳头威力巨大,也不是他想停就能停的。 他双枪飞舞如蛟龙,风雷鼓动,卷起惊涛骇浪,已使出浑身解数,却被李世双拳牢牢牵制。 李世脚踏虚空,拳泛金茫,风雷中凌驾于蛟龙之上,如鹰击长空,腾云驾雾。 李世难得遇上东方树这样的高手,体内渡劫血花似乎也感应到修罗之力,如一团烈火,爆发开来。 他双目通红,再次遁入魔道。 沈梦见两人充耳不闻,斗得不可开交,担心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一咬牙,往风暴中心钻了进去。 “小心,危险。” “九把刀”想要抓住沈梦,仍是迟了一步。 沈梦摈着呼吸,不顾一切地冲到李世和东方树中间,张开双臂,闭眼高呼: “你们住手啊。” 东方树一对长枪差点刺到沈梦身上,一招“蛟龙入棺”,翻身飞回,几欲跌倒。 李世双拳,在沈梦面前三寸,生生定住。 那张他一生挚爱的面容,让李世内心理智终于战胜嗜血狂魔。 “是梦儿,我不可以伤害梦儿……。” 李世拳上飓风,将沈梦发髻吹乱,青丝垂泄及腰。 风暴骤停,雨过天晴。 两人终于停手。 “九把刀”冲过去,将沈梦拉开。 “沈梦姑娘,你……,你不要命啦?” 因为沈梦在棋盘内救过“九把刀”,他对沈梦颇有好感,转身对东方树骂道: “死木头桩子,你没听到我说话吗?都叫你们不要打了。” “好在你没伤到沈梦姑娘,否则我同你没完。” 东方树单手倒提双枪,没好生气地对“九把刀”说道: “你以为是我不想停?那个人招招都想要我的命,你问他去。” 东方树遥指李世。 “九把刀”回头去看李世,却被吓了一跳。 “李世少侠,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变了这么多?” 此时李世双目通红,咬牙收回拳头,面上布满暗红血丝。 沈梦见李世有恙,过去将他扶住。 “李世哥哥,你到底怎么了?莫要吓我。” 李世面上血丝逐渐褪去,脸色苍白,正努力平复心情。 “梦儿,刚才好险,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东方树身板笔直,走上前去,比“九把刀”足足高出一头。 “‘九把刀’,你当真认识他们?当真知悉他们底细?” “九把刀”将长刀扛在肩上,得意地说道: “当然啊,木头桩子,这两人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在少室山,大破九幽阴谋的两位少侠。” “我有幸与他们同行过,他们一定不是九幽杀手,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一气?” 东方树恶狠狠地指着李世道: “这个人,屠杀我们同僚,出手毫不留情,太过狠毒,就算你认识他,他也犯下了命案。” “我京都府尹坐下大将,东方树,一定不能放过杀人凶手。” “九把刀”没有看见李世杀人,只道是东方树夸大其词。 “木头桩子,我可以但保他们是好人,你看那边,那边才是真正的九幽首脑。” “我亲眼见到,你手下大将‘蛮牛’,刚才就被他们杀了。” 东方树这才注意到他派来镇守这里的“蛮牛”伏尸在地。 东方树心想,李世武功高强,就算将他列为罪犯,自己也没有把握擒住。 目前在九幽尚未全部剿灭之前,与李世死拼,极不明智,不如采用激将法,让他助自己一臂之力。 东方树放下指着李世的手指。 “杀我手下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九把刀’,我且信你一回,如果他能戴罪立功,我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沈梦不断抚摸李世心口,助他调理顺气,她听到东方树说的“戴罪立功”,立即反问道: “你且说说,要怎样才算戴罪立功?” 东方树看了看身首异处的“蛮牛”。 他举起长枪,指着打斗中,不断发号施令的九幽首领,长胜帮主宁楚成道: “只要你们能协助我们,将这人捉住,就算戴罪立功。我可以对他之前的做法,既往不咎。” 李世轻拍沈梦,示意自己没事了,脸上恢复了往日神情。 “我可以助你们捉拿九幽首脑,但我必须让那个人输得心服口服。” “龙须镇雷家四十余口人命,也要有个交代了。” “我得去救一个非常重要的证人。” 李世说完正要掠过东方树,往红澜雅筑救人,忽然发现红澜雅筑又是几团火光升起。 李世急了,问“九把刀”: “怎么你们的人在里面四处放火?这下可糟了。” 红澜雅筑是“九把刀”攻进来的,他摸了摸光头,疑惑地说道: “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将红澜雅筑搜寻干净,所有九幽的人都被我赶到‘温柔水乡’去了。” “我的士兵一路上都跟随着我,这几把大火却又是谁放的?” 李世救人心切,不再言语,往沐仙儿阁楼掠去。 沈梦要跟着前往,被东方树挥枪拦住。 “且慢。” “这位姑娘,他答应戴罪立功,先去救人,一定会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沈梦知道东方树仍是不相信李世,害怕李世不会回来,要以自己作为人质。 “九把刀”却大大咧咧地说道: “沈梦姑娘,你放心,你在这里等着,我担保谁也伤害不了你。” 他将两把刀抓在手中,对东方树说道: “死木头桩子,你还愣着做什么?你看我的人都死伤过半了,快同我一起对付这些九幽杀手。” “九把刀”奋起神威,同东方树一起,加入到战团当中。 第二百八十章 笑局 李世来到沐仙儿阁楼之下,大火冲天,哪里还能有人藏在楼中。 李世四下望去,周围楼房全部着火,伏尸在地的死者烧为焦炭,已成人间炼狱。 眼看李世已经有了破案眉目,关键证人又被大火吞噬,李世只觉心有不甘。 “东方树从云梦山下来,“九把刀”只是扫荡这里,他们都不应该骗我,这不是官兵放的火。” “难道还有人躲在暗处放火?” 李世望火兴叹。 “轰隆隆” 一声巨响,沐仙儿所住阁楼轰然倒塌,宛如山崩地裂。 火星冲天,噼啪作响。 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李世往后急退,险险地避开一阵炙热黑浪,几乎睁不开双眼。 阁楼、证人、刑房、地牢,全部毁于一旦。 李世稍稍停顿,瞬间释然。 “好,好,好……,既然天意如此,我就要让你们自己承认。” 李世决定放手一搏,再赌一把。 他回头不见沈梦跟来,有些惆怅。 “刚才几次打斗,我怎么突然狂性大发?只有沈梦才能让我收摄心神,我得赶紧回去。” 李世正要迈步,突然觉得身后一股杀气袭来。 紧接着他的前方、左方、右方和上方,各有一股不同的杀意。 “这里果然还有人,而且是敌非友。” 站在李世前方的人,好似站在火中一般,高大威猛,穿着火红的披风,蒙着脸面。 “你是一人前来?” 蒙面人向李世询问。 李世只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 他向左右看了一眼。 左边是惊涛堂的“金环”。 右边是惊涛堂的“黑鹰”。 天空中传来一声鹰隼嘶鸣。 李世心中顿时知道后面的杀气是谁。 因为那股杀气不像是有思想的正常人发出,更像一具僵尸。 李世从容不迫道: “没错,就我一人前来。” “这把火是你们放的?为什么?” 前方蒙面人笑了。 “红澜雅筑既然是九幽的聚集之地,这里难免会留下许多对九幽不利的证据。” “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岂不清爽?” 看着前方蒙面之人,李世决定从这一刻就开始豪赌,因为此时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诸葛惊涛,你为何还不露出真实面目?” 蒙面人身体猛地一震,似乎完全没有料到。 他缓缓扯下蒙面黑布,冷冷地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李世心中笃定,知道自己第一步就赌对了。 “也许从少室山开始,你就是我怀疑的对象了。” 诸葛惊涛“哦”了一声。 他似乎不相信李世那么早就能猜到自己的身份,等着李世把话说完。 李世环顾左右,重新注视诸葛惊涛道: “少室山上,你带来的手下锁链和铜锤,在救崆峒人质的时候,躲在轿中的司徒玺并没有阻拦,反倒是后来沈梦被司徒玺刺了一刀,当时我就觉得,九幽杀手似乎对惊涛堂的人,手下留情。” “在少室山,你并没有出手,却和九幽的安世民演了一出好戏,让群豪都认为你是秉公执法的大豪杰。” “你别忘了,当时少林举办比武大会的初衷之一,是查到了九幽在赤霞山庄集会,要派正义人士前去剿灭。” “但群豪赶去赤霞山庄时,赤霞山庄空无一人,无疑已经走漏了风声。” “我记得那天在宴会上,少林方丈只同你们几个领袖耳语任务。” “赤霞山庄那一路,武当和点苍均有伤亡,唯独惊涛堂无人前往,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你暗中泄密。” 诸葛惊涛不住摇头。 “这些都只能算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李世并不否认。 “当然,这一切只是怀疑,仅此而已。” 李世拿出腰中被赌场刘老板复原的那块平乱玉佩。 “当燕公子将这块玉佩交到我手中时,我便确信惊涛堂内部很不简单。” “小刀山分舵的安世民死而复生,又能调动惊涛堂几大高手,在罗目古镇伏击燕公子,没有堂主的命令,很难做到。” “燕公子提到的大漠琉璃疑案,我让快剑秦林回去调查,却被你们的人死命追杀。如果不是案情有鬼,你等怎会如此重视?” 诸葛惊涛将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却显得笑容可掬。 “哦……?快剑秦林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李世并不答话,将手中证物放回,略微回头。 他后面站着神捕顾景峰,只不过眼神涣散,已成行尸走肉,只听从“黑鹰”号令。 李世将目光重新转移回诸葛惊涛身上。 “一开始,你派去龙须镇查案的顾景峰和三员大将,的确与九幽杀手势不两立。” “以至于起初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惊涛堂是个能伸张正义的地方。” “后来我才明白,那几个人一定与你政见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才不惜假九幽和安世民之手将之除去。” 诸葛惊涛竟然笑了。 李世继续说道: “眼下兵部布下天罗地网,在这里围剿九幽组织,你却带人来此放火,毁灭九幽犯罪证据,你的身份不止惊涛堂主那么简单。” 诸葛惊涛眼中满是笑意: “哦……?你认为我还有什么身份?” 李世将手指着诸葛惊涛道: “从你昨夜九幽比武台上坐的位置,不难推断你的身份。” “九幽十大杀手中,唯有排名第一的‘鬼折头’从未露面,因为他根本无需露面,就能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个人就是你……。” “啪……啪……啪……啪……啪……。” 诸葛惊涛鼓掌。 “好厉害的见解,冥王真是小瞧你了。” 诸葛惊涛一边鼓掌,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连我也没想到,冥王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在你眼中,漏洞百出,真是好笑啊……。”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冥王会钦点你,来背雷家堡惨案的黑锅?” “是他选错了人吗?你不加入九幽真是可惜了。这下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红澜雅筑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将诸葛惊涛脸颊照得通红。 他解下背后短戟。 “可惜你知道这么多秘密,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站在李世两侧的“金环”和“黑鹰”各自上前一步。 李世道: “怎么?你们是要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 他说完,目光往“金环”和“黑鹰”脸上扫过,故意激怒他们。 “一个一个上?你们早就是我手下败将,不如一起上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哭局 远方“温柔水乡”,霞光万丈。 红澜雅筑万千阁楼,付之一炬。 诸葛惊涛未动。 李世头顶一声鹰唳,惊空遏云。 率先发动攻击的是李世头顶,那只名副其实的黑鹰。 它鹰嘴朝下,直击李世双眸。 李世背后一道黄光闪现,隐隐伴随雷电之声。 “霹雳电剑三连斩。” 那是神捕顾景峰的成名绝技。 站在李世右侧身穿蓝衫之人,口中不断发出怪音,同时操控黑鹰和顾景峰,向李世发动了骤然袭击。 站在李世左侧的“金环”不甘示弱,子母环同时旋转飞出,来势汹汹,飞割李世项上人头。 李世没有拔剑,依旧赤手空拳。 诸葛惊涛又笑了。 “他太轻敌,也许这三道袭击就够了。” 看到李世没有拔剑,诸葛惊涛也懒得动用他的短戟。 他的短戟有一把已经断了,剩下这唯一一把,他还舍不得动用。 他已看得出,李世周围,无论哪一道攻势,都是致命的。 就算是一流高手,面对其中一道攻势的时候,都很有可能伤筋动骨。 实际上诸葛惊涛根本没有准备要同时进攻李世,他只想看看到底是那一道攻势令李世血溅五步。 然而伴随着这三道攻势的到来,诸葛惊涛却不得不出手。 因为李世根本无视这三道致命的袭击,脚下一个踉跄,就到了诸葛惊涛面前。 李世只朝着诸葛惊涛面门出拳。 醉步神拳。 李世眼中之敌,只有诸葛惊涛?还是他一定要让这些人一起出手? 一切都显得是如此凑巧。 李世往诸葛惊涛站位移动时,那三道攻势也被他带到了诸葛惊涛面前。 李世站立不稳,稍稍一闪身,一歪头。 那三道攻势竟然同李世擦肩而过,直冲诸葛惊涛而去。 黑鹰来势迅猛,收身不急,鹰嘴朝诸葛惊涛面门嘬去。 子母双环既要套上李世的脖子,也要顺势带走诸葛惊涛的脑袋。 霹雳电剑第一斩,在李世和诸葛惊涛中间炸裂开来。 “你们……。” 诸葛惊涛来不及喝问他的手下,只好出手,用他那唯一的短戟,封住了除李世拳头外,所有的攻势。 那把短戟在诸葛惊涛手中,变成了一个风火轮,飞速旋转,就像一面圆盾,刀枪不入。 鹰嘴被卷走,子母环被磕飞,黄光剑气被封挡。 两人周围的剑气爆炸,接二连三。 就好像这三道攻势,都是由诸葛惊涛替李世解围一般。 李世毫发未伤。 诸葛惊涛却退后三步,痛得弯下了腰。 他的面门中了李世一拳,感觉就像打翻了油盐酱醋,鼻血长流。 他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挡住了自己人所有的攻势,为什么挡不住李世的一拳。 这一拳打得诸葛惊涛眼泪长流。 李世退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都说了,你们一定要一起动手才行,差一个都不是我对手。” “下一次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诸葛惊涛仍是在笑,一边流泪,一边笑: “醉步神拳……,打得好,打得好。” “醉步神拳汪世海的传人,能有如此身法,真是后继有人。”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诸葛惊涛这一流泪,竟如决堤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眼泪停不下来?难道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吗?” 诸葛惊涛动如脱兔,任凭脸上眼泪长流,右手短戟已经发动攻势。 这一次,轮到他先发制人。 诸葛惊涛的短戟分为左右两把,却有四种不同的招法。 他的短戟招式全部由枪法演化而来。 左手使的是火山王杨衮的杨家枪法和张飞张翼德的丈八蛇矛,右手使的是赵云赵子龙的常山枪法和马超马孟起的西凉枪法。 沈梦的寒光匕首弄断了诸葛惊涛的左手短戟,让他的枪法只能使出一半招式,武功大打折扣。 饶是如此,诸葛惊涛右手短戟依然舞得出神入化。 在沐仙儿的阁楼前面,他曾和栾少一起偷袭李世。 那时,他还并不认为李世的武功高不可攀。 黑鹰、金环、黄光剑气,再度袭来,他们的确已经联手进攻,一个也不少。 这一次,李世终于挂了彩。 因为他依旧没有拔剑,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对背后的顾景峰手下留情。 毕竟,李世知道现在的顾景峰,受人操控,身不由己。 没有修罗宝剑的牵制,“金环”的子母环使得得心应手。 诸葛惊涛的短戟,威力无穷。 天上飞鹰的偷袭,防不胜防。 顾景峰的霹雳电剑在李世身边连续炸裂,纵然李世神功护体,也令其后背浸出血来。 诸葛惊涛也一直弄不明白,李世为何还不拔剑? “他妄自托大,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修罗剑在李世背上,沾到李世鲜血,又自己震动起来。 李世知道,此时自己只要握剑在手,眼前这些人都不足为惧,但他没有把握能够控制自己的杀意。 在他心中,顾景峰是无辜的,如果连他都杀,岂不同这群恶人无异? 李世双拳泛起金茫,赤手空拳穿插在这些高手之中。 他的拳头和身法已经不是醉步神拳的功夫,而是“八卦风云四象剑”。 火光中,李世脚下出现八卦图案,将围攻众人圈在里面。 天上老鹰被一条舞爪苍龙震慑,魂不附体。 子母金环被一头咆哮猛虎踩住,黯然失色。 诸葛惊涛短戟被一条巨蟒缠绕,拖泥带水。 只有背后的顾景峰,每一招都打在硬壳老龟之上,声势不减从前。 诸葛惊涛好生气恼。 “若不是那个死丫头,将我的短戟削断一只,令我左手招式发不出来,我也不会如此被动。” “集我们几人之力,仍是斗不下李世,这可如何是好?” 诸葛惊涛内心清楚,兵部尚书黄伟鸿此次围剿九幽,势在必得,宁楚成也不能支撑太久。 如果此时连还未拔剑的李世都制不住,兵部人马转瞬即至,到时候就更难收场。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站在八卦阵中,诸葛惊涛的眼泪兀自流个不停。 诸葛惊涛真的哭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叹局 暮色苍茫。 红澜雅筑已被浓烟与飞灰包围,热气炙人,流金铄石。 诸葛惊涛刚刚想到“出此下策”,就将短戟在李世面前虚晃一枪,竟然“逃了”。 他逃走的方向是“温柔水乡”。 也许诸葛惊涛不是逃跑,而是诱敌。 他一面流泪,一面出招,一面对李世吼道: “那边太热,有本事,随我到这边来打。” 李世不知是计,也跟着诸葛惊涛往“温柔水乡”而去。 “九把刀”和东方树,带领铁盾甲士,已经将宁楚成一行,团团围住。 沈梦没有出手,却被两个官兵左右看住。 沈梦索性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心道: “哼,你们真把我当犯人看管?且看你们厮杀,我乐得坐山观虎斗。” 她遥望红澜雅筑,被漫天飞舞的烟尘所挡,双臂微张,怅然若失。 “不知道李世哥哥救出证人了没有?” 在宁楚成阵营里面,也有一人,始终没有出手。 她就是红裙艳刀沐仙儿。 她不出手,自有她的道理。 文人阿木元至始至终保护着沐仙儿,尽管还没有人想要去伤害于她。 在官兵眼中,沐仙儿既没有帮助九幽杀手,也没有任何潜在威胁,她就像一个楚楚可怜的柔弱仙女,被无辜地卷入到这场战争之中。 残酷无情的战场,白刃相接,金鼓连天,本不应该出现似沈梦和沐仙儿这样的美丽女子。 沈梦焦急,沐仙儿却显得异常平静,仿佛早已置身事外。 往日黄昏,沐仙儿很喜欢在“温柔水乡”边散步,独自欣赏日落美景。 她和平时一样,缓缓踱步,眺望远方夕阳。 火红的夕阳,就像顽皮的孩童一般,躲在了一字排开的战船之下,透过桅杆,抛洒出万丈金光。 战船上,“黄”字帅旗随风舒卷,异常显眼。 沐仙儿脸上出现了一丝惆怅的表情。 她的身后,红澜雅筑已成焦土,火光与霞光将整个天空映得一片赤红。 “唉……。” 沐仙儿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宁楚成已经没有退路,九幽已经一败涂地。 沐仙儿目光收回,落在沈梦身上。 沈梦青丝垂腰,美目盼兮,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毛病。 “她真美,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美。” “也许只有我姐姐年轻时,可以与这个女子媲美。” 想到神针仙子沐静儿,沐仙儿眉梢黑痣跳动了一下,又轻声叹了一口气。 “唉……。” “我以前一直不理解,姐姐为什么要选择过清修的日子。” “现在看来,要将一切放下,从江湖脱身,真的很难……。” “温柔水乡”芦苇丛边的战斗,逐渐接近尾声。 还活着的九幽普通杀手,受伤的,投降的,不计其数,全都被官兵带上枷锁镣铐,等候发落。 战船上金鼓齐鸣。 其余官兵全部涌向了去往红澜雅筑的要道,将还在拼死搏斗的宁楚成众人,重重包围。 九幽三大高手,地藏、无常和判官,俱都负伤。 三人脚下,尸体堆积如山。 浮云洞中,雷有同从洞外回来。 “曾外公,我刚才出去打探了一下,水乡边的厮杀声已经变小,红澜雅筑火光一片,看来这场战斗就要结束了。” 慕容缘眼见天色已暗,李世和沈梦仍是没有回来,内心焦急,也对百里求贤说道: “曾外公,我们等了这么久,李世他们怕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如我们也出去看看?” 此时余震白和薛少儿也缓过气来,可以行走,均表示可以出去助李世一臂之力。 百里求贤见众人出洞心切,站起身来。 “好吧,听声响,战斗包围圈集中在水乡边上,我们躲在这里的确无人发现,一切果不出沈梦姑娘所料。” “如果顺利的话,算起来李世少侠和沈梦姑娘也该回来了,他们一定是有事耽搁。” “就依你们,我们从后面过去看看,如果李世和沈梦遇险,我们人多,尚可一战。” 百里求贤一日之内,连中两次剧毒,尽管身体极为虚弱,起身之时,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慕容缘满心欢喜,扶着百里求贤,和众人一起,往“温柔水乡”缓缓前进。 宁楚成一行十二人,被官兵围成一圈。 他带着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据守正中。 剑如蛇带着锁链铜锤负责左翼,司徒父子负责右翼,范信王华断后。 他们围成一圈,已是强弩之末。 在他们围成的圈子里,文人阿木元同沐仙儿站在中心。 东方树白袍上面,血迹斑斑,不知道是他的鲜血还是敌人的鲜血? 他单手持双枪,指着宁楚成道: “你们已经没有出路了,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九把刀”站在东方树身旁。 他精壮的胸膛,也破了一个大口,鲜血长流。 他舔了舔嘴唇,长刀横胸。 “奶奶个熊,莫把老子逼急了,逼急了格杀勿论。” 他们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眼看胜利在望。 突然,宁楚成往圈子正中心退去。 他飞身来到沐仙儿身旁,伸手急抓,快如闪电。 文人阿木元真以为宁楚成要偷袭沐仙儿,刚想出手相救,却被沐仙儿眼神制止。 宁楚成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了沐仙儿的脖子。 他将沐仙儿推到前面,面对官兵说道: “我看应该是你们住手吧。” “知不知道我手里抓的是谁?她就是你们顶头上司,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养女,仙儿姑娘。” 宁楚成将目光在东方树和“九把刀”面前扫过,他也学着“九把刀”的口吻继续说道: “莫把老子逼急了,逼急了,我只要轻轻用力,仙儿姑娘的脖子,就会咔嚓一声。” 官兵中一片哗然。 他们都知道仙儿姑娘是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养女,也知道红澜雅筑是仙儿姑娘的清修之地。 尽管在执行任务之前,黄伟鸿就交代过,如果仙儿姑娘同九幽杀手一起反抗的话,可以格杀勿论。 但至始至终,这群官兵眼中的沐仙儿都没有出过手。 “难道仙儿姑娘真的也是受害者?” “难怪九幽敢选择这里集会,他们手中握有人质。” 沐仙儿星目含悲,在宁楚成身前显得楚楚可怜。 东方树和“九把刀”相互对望一眼。 他们也没有把握,仙儿姑娘究竟是否真是人质? 第二百八十三章 勇局 宁楚成以沐仙儿作为人质,官兵们果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见红澜雅筑火海一片,已经无法通过,只剩下芦花荡所藏快船,这一条出路。 他将沐仙儿推在前面开路,想要带领九幽众人穿过官兵包围。 东方树和“九把刀”投鼠忌器,未敢加以阻拦。 他们带着手下,随着宁楚成的前进,不断后退,始终与九幽首脑相距十步之内,包围圈并未散开。 宁楚成停步。 他握住沐仙儿粉颈道: “怎么,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兵部尚书养女,因为你等而送命,可不是你们能轻易担待的吧。” 宁楚成假装手上用力,沐仙儿“啊”地一声呻吟,真的留下了两行热泪。 “切莫乱来,切莫乱来。” 东方树将双枪交到一只手中,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朝着周围官兵挥动。 “不要伤害仙儿姑娘。” 包围圈阔得更大。 “九把刀”将短刀插回腰中,大声骂道: “奶奶个熊,拿女子做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梦原本站在外围等待李世,突然看见包围圈不断扩大,往她面前移动,很是奇怪,便挤进去观看究竟。 此时从沈梦身后,也有一人挤进了包围圈中。 这个人,刚刚从战船上面飞身而下。 他身上穿的铠甲与官兵毫无二致,只是脸上带着一张鬼脸青铜面具,青面獠牙。 他起初一直站在兵部尚书黄伟鸿身后,寸步不离。 这个人是军营中号称“战神”的勇士,少时得一奇遇,功力大增,连东方树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面上的青铜鬼脸,就是他身份的象征,能让敌人未战先怯。 黄伟鸿遥望岸上大局已定,便招手让他下船收拾残局。 “我看我都没有必要下去了,你去把九幽剩下的人,都押上船吧。” 沈梦挤进人群,见到宁楚成把沐仙儿当做人质,心中立刻明白。 “这又是他们耍的圈套。” 当初就是沐仙儿以兵部尚书养女身份,骗了沈梦,还险些害了李世,现在他们故技重施,想要借机突围。 沈梦心道: “这群骗子,居然用如此拙劣的手段骗人。” 她见东方树已经在调动兵将让路,便欲立即上前制止。 沈梦还没来得及发话,去揭穿宁楚成和沐仙儿的骗人伎俩,场上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站在沈梦身后,同她一起进来鬼面勇士“战神”,鼻中愤然“哼”了一声。 他绕过沈梦,脚步突然加快,向宁楚成和沐仙儿方向,骤然出手。 东方树突然见到这个鬼面勇士,心中一喜。 “军中‘战神’果然也被兵部尚书黄伟鸿给带来了,这下子仙儿姑娘有救了。” 这个勇士形同鬼魅,伸出两只手指,直挖宁楚成双目。 那两只手指骨瘦如柴,比鬼花婆婆干瘪的手指更是吓人。 他空中突然转向,指如闪电,却是朝沐仙儿的美目戳去。 他仿佛不是来救人的,反倒是要先毁了沐仙儿双眸。 宁楚成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还真有不顾兵部尚书养女死活的人。 他脚下运力,带着沐仙儿急退。 站在宁楚成两旁的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同时出手阻止,却仍是迟了一步。 这个勇士的身法,快如白驹过隙,竟然穿过左右两人袭击,贴着向后急退的宁楚成和沐仙儿,一同飞入九幽阵型中心。 宁楚成将沐仙儿用力往身后一甩,拔出腰上旱烟杆,挡在沐仙儿身前,要刺那人手指。 鬼面勇士瞬间变招,化指为掌,去抓宁楚成的旱烟杆。 宁楚成将计就计,让那人握住旱烟杆,另一只手掌顺势击出。 与此同时,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的招式,也从鬼面勇士背后,双双攻到。 这个鬼面勇士好似有三头六臂。 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招,只听到他身前身后“啪啪”作响。 九幽的地藏、无常和判官,各退三步。 旱烟杆已在鬼面勇士手中,被他弃之于地。 宁楚成另一只手掌变得通红。 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差点脱手。 判官安世民的腿刀被一股大力挡回,反倒险些伤了自己。 鬼面勇士身形毫不受阻,挡开了三人夹击,仍是向着沐仙儿身前飞去。 九幽阵中核心,站着“百草圣手”阿木元。 他生性驽直,只道是这个鬼面勇士真的要取沐仙儿性命。 阿木元来不及发动“橘中秘”,一个箭步将沐仙儿和鬼面勇士隔开。 鬼面勇士大喝一声: “滚开。” 一掌击来。 阿木元将棋盘挡在胸前,奋力硬接鬼面勇士一掌。 他的武林至宝“橘中秘”竟然被这个鬼面勇士一掌震碎。 鬼面勇士单掌继续用力,向前一伸,“啪”地一声,打在阿木元心口。 阿木元闷哼一声,站立不动。 九幽地藏、无常和判官,再次同时上前。 三人又同鬼面勇士各对一招。 “啪,啪,啪”,三声巨响。 九幽三人跟刚才一样,又是各退三步,宛若时光倒流。 阿木元此时口中方才鲜血狂喷,溅了鬼面勇士一身。 鬼面勇士青面獠牙的面具后面,发出了一声自言自语,音似破鼓。 “好家伙,临死还有这招,血液居然带毒。” 鬼面勇士腾空而起,越过阿木元,飞到沐仙儿身前。 他双拳往胸前一抱。 “仙儿姑娘,得罪了。” 鬼面勇士将沐仙儿拦腰抱住,再次腾空,如驾祥云,越过九幽三大高手头顶,飞回官兵阵中。 他将沐仙儿轻轻放下,站在东方树和“九把刀”之间。 此时“百草圣手”阿木元的身体,才笔直地向后倒下。 从鬼面勇士骤然出手,击退九幽三大高手,单掌击毙阿木元,到他将沐仙儿救回,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无论是九幽阵营,还是官兵阵营,很多人都只是眨了眨眼睛,形势就逆转过来。 官兵阵中一片喝彩。 “‘战神’出手了,‘战神’出手了。” “好厉害,让你们拿仙儿姑娘做人质,这下子可没招了吧。” 沈梦被阵中官兵挤住,急的大叫: “不要被他们骗了,这个仙儿和九幽是一伙的。” 她一介女流之声,被官兵们欢声雷动所淹没,哪里会有人注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恨局 夕阳隐去,夜色袭来。 红澜雅筑的大火,将“温柔水乡”岸边点亮。 东方树还未来得及夸奖“战神”,说几句恭维的话,原本身材站得笔直的“战神”,将依偎在他身上的沐仙儿重重推开。 他捂着左边肋下,呼吸急促,弯腰说道: “你,你,你……。” “你不是兵部尚书养女?” “我舍命救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东方树见“战神”有异,过去一把扶住。 他发现“战神”左肋,鲜血淋淋。 “‘战神’大哥,怎么回事?” 沈梦此时才挤出人群,在“九把刀”身旁指着沐仙儿说道: “这个人是九幽杀手,大家不要被她所骗。” “刚才她假装被劫为人质,实际上是和九幽串通一气的。” “九把刀”只觉得形势变化之快,远超他的所料。 “仙儿姑娘,你怎么……?” 沐仙儿红裙摆动,又走回九幽阵中。 她玉手轻摇,没有人看见她手中持有武器。 宁楚成眼中充满柔情蜜意,对款款而来的红裙仙子沐仙儿说道: “你真傻,既然他们已经将你救了,你大可不必回来。” 沐仙儿和宁楚成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她转身对“战神”说道: “如果你不一掌打死‘百草圣手’阿木元,或许我会念你救我有功,网开一面。” “但他毕竟为我而死,我不能让他鲜血白流。” 沐仙儿说完,回头望了阿木元尸身一眼,脸色稍稍有些悲戚。 毕竟阿木元也是一直对她忠心不二的男子。 十年来,阿木元隐居塞外,苦练武功,就是想得到沐仙儿的青睐。 他没想到自己此番踏足中原,刚和九幽沾上关系,自己就会命丧于此,也是枉然。 他心中,的确至死爱着沐仙儿。 此时沐仙儿心中,也才真正接纳了他。 沐仙儿不惜身份暴露,再次陷入重围,为阿木元报了仇。 “阿木元,这份情算我欠你的,我一世都不会忘记。” 也许世上最好的缘分,不是在人海相遇,而是不在人潮走丢。 也许世上最好的结局,不是在一起,而是不忘记。 阿木元若泉下有知,定能含笑九泉。 “战神”已经无法站立,坐倒在地。 “你好狠毒,如果不是那人的鲜血带毒,我运功分心抵抗,未必不能避开你那一刀。” 他这才注意到沐仙儿一袭红裙,痛苦地说道: “你,你,你是红裙艳刀。” 此时,在场官兵才终于相信沈梦所说,又是群情激动。 “原来这个仙儿姑娘才是九幽杀手。” “我们的‘战神’大哥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为了她真是不值。” “好恶毒的女人,怪不得兵部要将九幽杀手一网打尽,他们真是罪大恶极。” 宁楚成再次走上前去,脸上表情很是不屑。 “逞匹夫之勇,难成大器。” “他杀了我们的‘百草圣手’,但自己也搭上了性命,如此我们算是扯平了。” “不要再拦住我们,做无谓的牺牲,否则挡我者死,杀无赦。” 他心里盘算着: “如果兵部一开始就派出这个高手,我们哪里会是这群官兵的对手?好在仙儿将他刺伤,如此我们突围,就更有希望。” 东方树令人将“战神”抬出包围圈,送回战船医治。 他将双枪分持,做出了战斗的姿势。 “弟兄们,九幽杀手用阴谋诡计,伤害了我们的‘战神’大哥,我们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本想将手中长枪一招,带领官兵,杀向这群阴毒的九幽首脑,却不料包围圈左侧,如潮水般散开,破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一团高大的红影,冲进包围圈中。 “我是惊涛堂主诸葛惊涛,大家快随我一起,将身后的九幽杀手李世拿下。” 他身后跟着一个赤手空拳的青年,双手泛着金茫,好似两把利剑。 在青年身后,跟着三人,天空中还盘旋着一只雄鹰。 这几人奔来,激起一阵巨大风浪,将包围圈冲开了一个缺口。 东方树和“九把刀”不认得惊涛堂十员大将,但诸葛惊涛还是认识的。 东方树因为有了沐仙儿假扮人质的前车之鉴,立即相信李世也是九幽杀手。 他恶狠狠地恨了“九把刀”一眼,心道: “你一定也被骗了。” “我也太仁慈了,居然两次相信杀气如此之重的人会是好人。” 东方树恨屋及乌。 “既然诸葛堂主口中的李世是九幽杀手,和他在一起的女子也不能放过。” 他将枪头分指左右,对着李世和沈梦道: “大家听我号令,这两人也是敌人,大家快助诸葛堂主,将此二人一并拿下。” “九把刀”楞了一下,还未做出反应。 他身后的官兵,义愤填膺,以为沈梦也是九幽杀手,纷纷将她围住。 沈梦一边躲避,一边喊道: “你们真是瞎了眼吗?” “诸葛惊涛才是九幽头号杀手。” 她无奈之下,掏出怀中寒光匕首,将刺向她的一把长矛削断。 诸葛惊涛闪入官兵阵营,让官兵中的将领围住李世厮杀。 这就是诸葛惊涛一早策划的:“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铤而走险,将李世引入官兵之中,利用他惊涛堂主的身份,让官兵误以为李世才是九幽杀手。 巧的是,宁楚成和沐仙儿刚刚才演完一出苦肉计,重伤兵营第一高手“战神”,让东方树和这群官兵恨得咬牙切齿。 所以东方树才会不假思索地视李世和沈梦为敌,将他二人视为头号罪人。 他舞动双枪,再次向李世出击。 这一次,东方树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一团风暴再次将李世和东方书笼罩,周围官兵纷纷被两人霸气侧漏的功力弹飞。 “九把刀”站在原地良久。 他仍是不愿将沈梦视为敌人。 “沈梦姑娘刚刚明明救了我呀,怎么会是九幽杀手?” “可是诸葛堂主却说得很清楚,李世是九幽杀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他又看了看在前方冷笑的沐仙儿一眼。 “我娘常说,长得好看的女子最要提防。” “‘战神’大哥救了她,反倒被她恩将仇报。” “真正恶毒的是那个女子,我先为‘战神’大哥报仇再说。” 他拔出短刀,挥舞起来,周身出现九道刀光,冲向红裙艳刀沐仙儿。 “大家随我来,这里的九幽杀手,一个也不能放过。” “九把刀”还未冲到沐仙儿面前,一个手持血色骨笛的瘦高汉子将他拦住。 “是时候同尔等清算总账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控局 看到“战神”负伤,被抬回船上,兵部尚书黄伟鸿神情凝重。 “仙儿真是九幽杀手?这么多年,她一直乖巧,我居然看走了眼。” “把她带到我身边的蓝公公,身份也是可疑啊。” 黄伟鸿环顾左右道: “点起火把,调动弓弩手,随我一起下船。” 京城、皇宫。 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天子的晚宴,同往常一样,丰盛,奢华。 一位戴着皂角官帽的老太监,站在御膳房门口,战战巍巍地用一双银筷,夹了一口新出品的菜肴。 他细细品尝,口感无误,银筷也没有变黑。 “这道菜,小栗子手艺越发精纯,深得前辈真传,可以上菜了。” 这个老太监,身穿七尺莽袍,其身份和地位在宫中太监里面已经很高。 他掌管御膳房已经十年有余,每天都会亲自为皇上试菜。 这个老太监就是蓝公公,平日里都呆在御膳房研究菜谱,极少在宫中走动。 今晚,他已经试完最后一道菜肴,将银筷擦拭干净,仔细地收回怀中。 他向传菜太监说道: “今天老奴就不随你们一起去送菜了,皇上在御书房,你们赶紧端去,免得饭菜变凉。” 蓝公公说完,整理了一下莽袍,招招手,让传菜太监们速速离去。 他闲庭信步一般,踱到宫墙边上。 今晚,蓝公公有强烈的不祥预感。 “也许他们在红澜雅筑,未必控得住局。” 高大的宫墙构造出巨大的屏障,将皇宫保护得严严实实。 蓝公公并未停步,借着夜色,同宫墙合为一体,隐在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皇宫里面御膳房的总领太监蓝公公,就是诸葛惊涛去地底下拜访之人。 蓝公公的真实身份正是冥王尹九幽。 诸葛惊涛在官兵面前诬陷李世的这一步棋,虽然险,却很有效。 李世终于拔剑。 他知道诸葛惊涛的诬陷,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 眼下东方树死命纠缠,沈梦也身陷重围,若要破这个局,他必须擒住九幽首脑宁楚成,才能自证清白,让诸葛惊涛的诬陷不攻自破。 这也是东方树先前说的,“戴罪立功”。 当李世拔出修罗剑时,一股久违的感觉传遍全身。 黄伟鸿走下战船舢板,远远望见前方再次出现了一道耀眼红光。 “神兵再现?我刚才想得太简单了,以至于‘战神’负伤,我得赶快过去看看。” 李世一剑荡开东方树双枪,他的身体被红光笼罩,气浪将周围官兵纷纷刮倒。 一道黄光刺破李世周身红光。 第一个攻进来的人,是眼中只有李世这一个敌人的神捕顾景峰。 惊涛堂大将“黑鹰”,站在李世身后,不停地发出怪音,操控着神志不清的顾景峰。 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那就是他没有想到,李世拔剑和不拔剑,千差万别。 李世赤手空拳的时候,拳风不能及远,“黑鹰”站在足够远的距离,刚好可以操控顾景峰,而又让李世无法攻击到他。 李世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个操控着。 他不忍心让顾景峰白白送死,成为“黑鹰”的替罪羔羊。 李世避开顾景峰的七星龙渊剑,修罗剑朝着身后一甩,一道红光剑气朝“黑鹰”刺去。 红光中,李世脚下青石板路,裂开一道大口,快速地向前延伸,直击“黑鹰”。 “黑鹰”正全神贯注地利用口中特有乐器,操控他的傀儡,不料这道刺眼红光,竟然瞬间到了眼前。 “黑鹰”躲避不及,他的身体被红光洞穿。 过了好一会儿,“黑鹰”直立不动的尸体,才左右两边分开倒下,鲜血喷射而出。 他已被李世剑气劈为两半,临死时嘴里发出一声长音,戛然而止。 神捕顾景峰失去身后操控之音,身形剧烈震动,好似体内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他东倒西歪地走了几步后,七星龙渊剑黄光大盛。 他突然失去了操控主人,没了依靠和羁绊,变得狂性大发。 顾景峰手中的那把宝剑,不再攻击李世,而是攻击站在他周围的所有官兵。 他眼神涣散却满是杀意。 周围官兵全都以为顾景峰是惊涛堂的高手,正和他一起联手对付李世。 没想到形势突变,这群官兵被顾景峰发出一连串的“霹雳电剑”炸死,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他们至死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夜空中盘旋的黑鹰,际遇同顾景峰相似,也是中了魔一般,一声嘶鸣,俯冲下来,利爪抓向地面。 这只黑鹰的攻击对象也不是李世,而是它正下方,手持子母金环的惊涛堂另一员大将。 它利爪前伸,直抓“金环”面门。 “金环”没想到这只黑鹰在主人死后,会转而攻击自己,在他刚刚做出反应之时,为时已晚。 “畜生。” “金环”将手中子母环飞出,欲将黑鹰绞碎。 两道金光合二为一。 子母环在黑鹰身上,左右交错而过,洒下血雨一片。 黑鹰身体断为两截,但去势不减,一只利爪已经抓到“金环”脸上。 “金环”脸上血肉模糊,两个眼珠都被只剩下半截身子的黑鹰抓去。 “金环”大叫一声,抱着黑鹰上半截尸体,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之声撕心裂肺,极为恐怖。 李世反手一剑,劈死“黑鹰”,竟然将顾景峰、“金环”和天上那只老鹰的攻势全部瓦解。 其余官兵没想到惊涛堂的顾景峰会六亲不认,大开杀戒,纷纷呐喊: “疯了,疯了,惊涛堂的人都疯了。” 李世见能够脱身,瞧准宁楚成位置,欲提剑前往,被左右两人拦住。 左边是倒提双枪的东方树,右边是单手持戟的诸葛惊涛。 东方树已将李世视为死敌。 诸葛惊涛看出李世心思,他怎会让李世攻击九幽的人,自证清白? 他见手下“黑鹰”和“金环”,一死一伤,顾景峰又不受控制,局面瞬间失控。 他只有再次亲自出手,才能挡住李世。 诸葛惊涛从官兵群众钻出,脸上兀自挂着泪痕。 他知道官兵中的东方树是一等一的高手,两人联手未必斗不过李世。 李世脖子上布满暗红血丝,若隐若现,还未能侵袭到他的面部。 李世双眸还未变红,理智尚存。 修罗宝剑在李世手中,不住轻微颤抖。 它还没有控制李世,让他乱杀一气。 其原因是,李世有了前车之鉴,他知道只有“沈梦”能够压制心魔。 李世心中一直默念“沈梦”的名字,努力控制自己,让心底对沈梦的爱意占据全身,不让自己变成嗜杀狂魔。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复局 自从李世体内有了渡劫血花,再加上修罗剑的威力,世上已经罕逢敌手。 就算东方树联手诸葛惊涛,仍是轻易阻挡不住李世的“八卦风云四象剑”。 东方树的双枪,师从五老峰灵台大师,有九九八十一种变化,讲究的是气势如虹。 灵台大师曾叫他在野外练枪,双枪起处,气浪翻腾,令飞瀑倒流,寸草不生。 诸葛惊涛的短戟,同样从枪法中演化而来,原本也是左右开弓,属于一名双枪将。 这二人在双枪上的造诣颇高,刚好东方树的招式可以弥补诸葛惊涛少一把短戟的缺憾。 李世接连变化剑招,分别用“龙腾虎跃”,“鹰击长空”和“引蛇出洞”三招,化解了俩人一阵急促的进攻,却仍是摆脱不了他们的左右纠缠。 李世脚下八卦地图已成,最后一步踏在八卦阵中心,黑色圆点之上。 他调转剑锋,一剑往地上刺去。 红光钻地而入,瞬间消失。 只见滚滚碎石风浪,在李世剑下扩散开来,宛如山崩地裂。 这一招是瞽目神侠易春秋临死前的最后一招,也是八卦风云四象剑最厉害的一招,名曰“立地成佛”。 当时的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在易春秋重伤反击之下,中了这一招,尚且受了内伤,可见此招威力非同小可。 东方树和诸葛惊涛均未料到,李世一剑之威,竟会如此巨大。 两人站立不住,双双跌倒。 东方树口吐鲜血,诸葛惊涛再次泪流满面。 李世趁缠住他的这两个劲敌还未起身,想要飞身去捉宁楚成,却听到身旁,沈梦一声娇呼。 “哎呀。” 宁楚成在九幽阵营核心区域指挥,他的正前方是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左侧是司徒父子,右侧是剑如蛇和锁链铜锤,后方是长胜帮的范信王华。 “九把刀”带着铁甲官兵,往九幽阵营冲了三次,均被击退,损兵折将。 九幽杀手列成铁桶圆阵,缓缓朝芦苇丛方向移动,已经连续击杀官兵阵前十二名大将。 李世若是借着修罗之力,朝着宁楚成猛冲过去,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住。 但当李世听到沈梦的一声娇呼之后,立即转身,往沈梦身边靠拢。 毕竟有“九把刀”带队死战,宁楚成还不能这么轻易突围,沈梦若是有三长两短,李世会更加自责。 沈梦仗着手中寒光匕首锋利无比,已经削断了无数长刀利刃,但匕首毕竟太短,她从慕容缘处借来的衣物,也被划破了好几处口子,险象环生。 沈梦的白衣上面,血迹斑斑,不知是她的还是那些官兵的鲜血? 每每在沈梦遇险,千钧一发之际,她都会高声吟唱“六道轮回”,震慑来人,以此解围。 但围战官兵人数实在太多,沈梦已是娇喘连连。 突然一个黑影,卷起一团黄光,闯入沈梦包围圈,见人就杀,似乎是来救她。 沈梦见身边战斗压力骤减,心中一喜,向来人看去,却是杀红了眼的神捕顾景峰。 他的七星龙渊剑,所向披靡,黄光一闪,便有人头落地。 沈梦见顾景峰周围没有惊涛堂“黑鹰”操控,以为他已恢复了神志。 她反握寒光匕首,挡开一把长刀,朝顾景峰点头示意: “多谢顾神捕相助,你快叫这群蠢官兵停手,告诉他们,我和李世都不是九幽杀手,不要做无谓牺牲。” 沈梦认为是诸葛惊涛挑起的梁子,顾景峰也是惊涛堂神捕,应该可以解释这个误会。 可谁知,神捕顾景峰根本不瞧沈梦,一道凌厉的黄光剑气,向沈梦斩去。 沈梦始料不及,惊呼一声: “哎呀。” 一团红光,逆风而来。 红黄两道光芒撞在一起,产生了一声惊天巨响。 李世及时赶来,接住了神捕顾景峰的七星龙渊剑。 这两把宝剑都是当世名剑,撞击风浪令在场众人头晕目眩。 包围李世和沈梦的官兵,不由自主地退后十余来步。 神捕顾景峰,“腾腾腾”后退三步,嘴角溢血。 论功力,他比起李世,还是差了些许。 他稍一停顿,一双灰蒙蒙的双目,看着前方李世和沈梦,右脚蹬地,三缕美髯飘荡,再次挺剑而上。 李世挡在沈梦身前。 “梦儿小心,顾神捕仍是神志不清,见人就杀。” 沈梦想起在罗目古镇,自己几句歌声,就能让顾景峰停手,便抓住李世胳膊道: “你挡他几剑,莫要伤他,且看我用‘六道轮回’对付他,让他醍醐灌顶,醒转过来。” 沈梦施展“蝶舞如梦”的轻功,在李世身边游走,趁李世压制住顾景峰剑气之时,在他耳边吟唱起“六道轮回”。 顾景峰的行动终于变缓,剑法与身形俱乱。 李世手上略微加力,红光将黄光完全罩住,顾景峰手中七星龙渊剑“嘡啷”落地。 神捕顾景峰并不拾剑,双手紧抱头颅,晃动躯干,显得痛苦万分。 “我是谁?我又在哪里?” 一些零星的记忆,在他眼前浮现。 “啊,是了,我找到了那个木箱......。” “我贪心不足,私藏七彩玲珑甲,却不料那木箱中的宝甲,竟是假的。” “我在小刀山误服毒药,肝肠寸断,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我这又是到了哪里?为何全身上下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失去控制的神捕顾景峰,被沈梦用“六道轮回”歌声引导,终于回复心智。 他抱着头颅,踉踉跄跄原地转圈,借着红澜雅筑的火光,看清楚了眼前形势。 “咦,这不是李世和沈梦?” “他们为何围着我同官兵搏斗?” 顾景峰往自己身上看去,他胳膊,腰上和大腿,数处冒血,受伤已是不轻。 “他们是在保护我,官兵们却要杀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官兵因为顾景峰先前一阵冲杀,六亲不认,并不知道他也身不由己。 此时他们更不知道顾景峰回复了心智,仍是对他兵刃相向。 李世和沈梦有心相救,在顾景峰周围抵挡,保护他不受伤害。 顾景峰缓缓拾起地上宝剑,一些不连贯的记忆碎片,再次涌入脑海。 “是了,我被诸葛惊涛暗中制住,替他卖命,双手早已沾满鲜血,是沈梦姑娘的歌声将我救回。” “诸葛惊涛,就是他,好恶毒的人物。” 此时正好有两人挺枪直刺李世,其中一位,正是诸葛惊涛。 神捕顾景峰见此仇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挥剑上前。 “诸葛惊涛,你害得我好惨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掷局 诸葛惊涛想不到神捕顾景峰会直呼其名,刺向李世的短戟竟然偏了少许。 他知道七星龙渊剑的厉害,不敢怠慢,短戟上注满功力,硬接顾景峰一剑。 “当”的一声。 诸葛惊涛被顾景峰截住。 他心中暗暗吃惊: “‘黑鹰’死后,这家伙竟然恢复过来了?” 东方树原本是和诸葛惊涛联手攻向李世。 他和神捕顾景峰早就相识,非常佩服顾神捕的侠骨丹心,见他出剑不攻李世和沈梦,反倒是找上了诸葛惊涛,好生奇怪。 东方树刺向李世的右手单枪,也偏了少许。 他那一枪,原本要刺向李世后脑,攻其必救,后续招式层出不穷。 但李世正和前方官兵相斗,听风辨位,头也不回,毫不闪躲。 枪尖扎入。 沈梦被吓得尖叫一声。 长枪刺到李世肩上,枪杆已被折弯。 东方树的双枪枪头,为纯银所造,锋利异常,能轻易穿透普通铠甲。 他见虽然没有刺到李世后脑,但刺中李世肩头,也一定能让其受伤不轻。 李世略微回头,将肩膀往后一抖,东方树便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往后弹开,右手单枪几乎脱手。 李世的肩上外衣,被刺穿一个窟窿,未及皮肉,毫发未损。 东方树低头看着枪头,大是不解: “此人功力奇高,还练得有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岂不天下无敌?” 他终于明白,先前同李世的打斗,都是李世有意想让,未尽全力。 东方树心灰意冷,再也提不起勇气,去进攻李世。 东方树手下十一名战将,却前仆后继,一起围住李世厮杀。 沈梦害怕李世狂性大发,在一旁不断提醒。 “李世哥哥,这些兵将是无辜的,我们只要将宁楚成拿住,便能化解这个误会。” 李世为了保护沈梦,往这些战将横斩一剑,让他们远离自己,分身去擒宁楚成。 宁楚成站在九幽阵营当中,他的右侧是司徒父子。 李世要擒宁楚成,首先要过司徒父子这一关。 俗话说,上阵不敌父子兵。 到了这个地步,司徒父子再无他念,两人配合无间,死命护住对方要害,竟然让右翼官兵死伤掺重。 他们见李世冲来,立即联手抵挡。 司徒玺的寒山刀架住了李世修罗剑,单腿及拐杖陷入地下,口中鲜血狂喷,全身几乎散架。 栾少运起先天无极神功,双掌及时搭住父亲司徒玺背心,将李世的功力接下,也吐了一口鲜血。 这两人合力,未退一步,竟然接住了李世一剑,却也身受重伤。 李世见东方树手下战将再次合围,担心沈梦安危,放过司徒父子,飞身回阵。 沈梦见神捕顾景峰缠着诸葛惊涛打斗,在一旁大声提醒道: “顾神捕,你快向官兵揭露诸葛惊涛的罪行,让他们不要围着我们,放跑了真正的九幽杀手。” 顾景峰先前消耗巨大,体力已经透支,单凭一口气,找到诸葛惊涛复仇。 他的七星龙渊剑,黄光涣散,无法再发出“霹雳电剑三连斩”,攻不破诸葛惊涛的短戟,反而身上又添了两处创口。 他听到沈梦喊叫,猛然醒悟,奋力攻出三剑,往四周大喝道: “诸葛惊涛才是九幽最大杀手,我代表惊涛堂,捉拿恶徒,各位同僚,切莫误伤好人。” 东方树原本想去帮助诸葛惊涛,听到顾景峰如此一说,手中长枪更不知该攻往何处? 诸葛惊涛见顾景峰真的回复了理智,自己恶行即将暴露,一招常山赵子龙的“七进七出”,短戟奋力刺出。 此招是赵云在长板波,曹操万军之中,七进七出,杀得曹兵丢盔卸甲,演化而来,被诸葛惊涛合为一击。 短戟虽短,它的前方居然凝气成型,变成了一把长枪,直刺顾景峰心窝。 他要杀人灭口。 顾景峰将宝剑横在胸前,封住虚幻的枪头,怎奈功力不济,仍是招架不住。 他只好将身子急侧,虚幻长枪穿肩而过。 一条血柱冲天。 顾景峰重伤倒地,无力之战。 诸葛惊涛踏前几步,短戟照着顾景峰头顶刺落。 “想和我作对?纳命来。” 他的短戟刺到一半,一把寒光匕首凌空飞来。 诸葛惊涛想起自己另一把短戟的遭遇,哪敢触及匕首锋芒,急速收手。 此时李世已经回到沈梦身边,诸葛惊涛不敢造次。 他恨了沈梦一眼。 “又被这个女子给搅了局,功亏于溃。” 沈梦见到顾景峰遇险,寒光匕首脱手掷出,再次救了他。 诸葛惊涛身后鼓声骤响,排山倒海,一面“黄”字帅旗,迎风飘扬。 场中正在打斗的官兵,听到这一通急促的鼓点,纷纷往后急退。 战场上,变化的鼓点,往往传递着不同的信号。 官兵们平日训练有素,这一通鼓点,代表弓弩手要进攻了。 包围圈瞬时扩大。 一阵弓弦声响,箭雨从天而降。 站在战场中心的九幽阵营被这片箭雨覆盖。 断后的长胜帮范信王华,背对箭雨,被乱箭穿心而亡。 惊涛堂的锁链铜锤,双双中箭倒地,并不致命。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及时将衣衫脱下,挥舞成墙,封住了大片弓弩。 剑如蛇将身子鼓成皮球,飞在空中,高速旋转。 箭矢射中他的身体,纷纷弹开。 宁楚成将沐仙儿挡在身后,自己躲避不及,当胸中了一箭。 他将箭镞取下,折为两段,拍了拍身上尘土。 “七彩玲珑甲的护胸,当真好用。” 他朝李世看了看。 “我一定要想办法,将李世身上的其余宝甲剥下。” 李世修罗剑,一剑指天,一团红光巨钟将他笼罩,箭矢不能穿透,护住了沈梦和地上的顾景峰。 原本还在地上呻吟的“金环”,因为目不视物,被乱箭钉死在地。 一队官兵手持火把,将战场照亮。 “还不住手?否则我让弓弩手将这里反抗之人,全部射杀。” 一个全身披挂的金甲将军,缓缓走来。 官兵自动向两侧分开,为这个将军让路。 东方树和“九把刀”同时向将军行礼。 这人走到前面,将地上沈梦掷出的寒光匕首捡起。 他仔细端详这把匕首,微微颔首,面上表情诡异莫测。 来人便是兵部尚书黄伟鸿。 他举起寒光匕首,扫视四周,高声问道: “这把匕首,是你们何人之物?”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匕局 沈梦的匕首在黄伟鸿手中,寒光更盛。 她还未答话,黄伟鸿对着寒光匕首自言自语道: “十八年了,我惦记了十八年,找了你十八年,终于将你找到了。” 黄伟鸿目露凶光,只盯着这把匕首,场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他内心的愤怒之情。 他再次扫视全场,高声问道: “快说,这把匕首到底是何人之物?” 栾少对黄伟鸿手中这把匕首也是深恶痛绝,对黄伟鸿的怒意,感同身受。 他害怕沈梦不承认,抢先答道: “这把匕首就是那个妖女的。” 栾少说完,手指直指沈梦。 诸葛惊涛也在一旁随声附和道: “大人明鉴,下官可以作证,这把匕首,的确是那妖女之物。” 黄伟鸿瞟了诸葛惊涛一眼,心道: “这人见缝插针,防不胜防,还是给他参与进来了。” 沈梦从小便和这把寒光匕首为伴,师父从未告诉过她来由,见黄伟鸿相问,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没错,这把匕首就是我的。” 李世上前一步,挡在沈梦身前,他也很明显地感觉到黄伟鸿对这把匕首的敌意。 兵部尚书黄伟鸿这才看到,人群中有一个少女,虽然浑身血污,长得却也清新脱俗。 他见众人都指向这个妖女,心道:“可惜。” 黄伟鸿做事一向谨慎,举起寒光匕首,对沈梦怒道: “你居然还敢承认,快说,这把匕首你是从何得来?” 九幽众杀手见黄伟鸿带着弓弩队前来,突围更加困难,但黄伟鸿居然没有展开围剿,而是对持有寒光匕首之人一阵怒喝,只乐得隔岸观火。 “这个兵部尚书一定和这把匕首有仇。” 宁楚成老谋深算,看着这一幕,心道: “如果兵部尚书要对付持有匕首的沈梦,李世一定会奋力反抗。” “李世那把宝剑一定会让这群官兵大吃苦头。” “只要挑起他们双方的争斗,我们就能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他在九幽阵中故意说道: “这位姑娘,不要怕他,这把匕首就算是你的,他也不能将你怎样。” 黄伟鸿看了宁楚成一眼,扬声道: “长胜帮主,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是在这里见面。” “一直以来,我都和你们帮,井水不犯河水,想不到你竟然助纣为虐,帮九幽组织做事。” 宁楚成见好就收,鼻子里轻“哼”一声,并不答话。 沈梦见黄伟鸿针对他的匕首不停问话,心中也觉奇怪。 “这把匕首一直都是我的,怎么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黄伟鸿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惋惜之意,极难察觉。 “你年纪轻轻,为何要加入九幽组织,误入歧途,真是可惜啊,可惜。” 沈梦反驳道: “什么加入九幽组织,你们不分好歹,中了九幽挑拨离间之计。” 宁楚成细思极恐,立即见风转舵,在一旁说道: “没错,谁说这个女子是我们九幽之人?”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立即会意,在宁楚成身旁接着说道: “这个死丫头,处处和我们九幽作对,她要加入我们,我们还不要呢。” 栾少心思虽然转动得没有这些人快,但他对沈梦恨意难平,听到地藏、无常和判官三个大人都这么说,也脱口而出: “没错,我恨不得将这个妖女碎尸万段,怎能同她为伍作伴?” 栾少满脸愤恨,只说得咬牙切齿,一看就不是装出来的。 沈梦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 她知道九幽那边越是这么叫嚣,自己同官兵的误会就会越深。 因为眼下九幽已经一败涂地,肉在刀俎,如果是和九幽没有关系的人,九幽想要陷害他,一定会尽量将他拉至身边,同流合污,一起赴死。 只有明明和九幽非常要好,是九幽还想保护之人,九幽才会拼命为他撇清关系,希望官兵能够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偏偏此时九幽说的又是实情,沈梦无法加以反驳。 所以九幽阵营越是说沈梦和他们没有关系,就越是帮了倒忙,越描越黑, 诸葛惊涛好生后悔,因为先前是他诬陷李世和沈梦是九幽杀手。 现在看起来,故意将沈梦说成不是九幽杀手,更能引起黄伟鸿的怀疑。 黄伟鸿也非等闲之辈,立即想通这一点,反问道: “你说你和九幽没有关系?” 沈梦只有点头。 黄伟鸿举起寒光匕首,幽幽问道: “你们可知道这把匕首的由来?” 他不等沈梦答话,娓娓道来: “这把匕首,通体寒气,刃长五寸,削铁如泥,乃天外陨铁所铸,明曰‘图穷’,含荆轲刺秦之意。” 东方树在一旁好生佩服,拱手问道: “大人为何对这把匕首如此熟悉?” 黄伟鸿若有所思道: “我还是军中小卒之时,便见过这把匕首。” 他回想往事,眼中杀意更盛,怒视沈梦,一声大喝: “这把匕首,刺死了我恩人全家,若真的是你之物,你同九幽怎会没有干系?” 沈梦跟着师父了痕大师长大,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听到黄伟鸿说这把匕首竟然是凶器,一时竟无言以对。 李世见众人针对沈梦,立即出言相护道: “九幽组织害死我师父,害死梦儿师父,我们同九幽仇恨,不共戴天。” “这把匕首虽是梦儿的,她却从未用来害人,前面发生什么事,我们怎么知道?” 黄伟鸿对着李世冷冷地说道: “因为我知道这把匕首,它是九幽冥王之物……。”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怎么九幽冥王的武器,会落到这个少女手中?” “难道她真的是九幽杀手,那些人都在保护她?他们之间一定有所牵连。” “怪不得诸葛堂主一开始就揭穿了这个妖女的身份,还是惊涛堂明察秋毫。” 黄伟鸿看着手中寒光匕首,阴沉沉地说道: “拥有这把匕首之人,很不简单啊。” 沈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从小的玩物,竟然是九幽冥王的刺杀工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师父为何从未提起过我的身世?” 诸葛惊涛在一旁转念一想,自己总算歪打正着,从他口中揭发沈梦是九幽杀手,这下子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面带微笑,只等黄伟鸿一声令下,将李世和沈梦拿下,自己就能借机帮助宁楚成趁乱脱逃。 “难怪我今日向冥王大人提起寒光匕首,他说似曾相识。” “这下子,我又能为九幽立下大功,令冥王刮目相看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灭局 黄伟鸿并不急着下令将这些九幽首脑射杀,反而对着持有匕首之人深恶痛绝。 他不理会李世苍白的辩解,对沈梦问道: “小丫头,快说,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亲是谁?” 沈梦知道黄伟鸿那里,可能藏着她身世的秘密,毫不隐瞒地说道: “我叫沈梦,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母,是师父少林了痕大师将我养大的。” “这把匕首虽然一直在我身边,但你硬要说我同九幽有关联,我也没有办法。” “难道你知道我父母是谁?” 黄伟鸿听到沈梦报出名字,手中匕首险些落地。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沈梦小嘴翘起,偷偷看着李世,心想: “怎么这个金甲将军同你一样?我明明告诉了他我叫沈梦,结果他听成了‘什么’。” 她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做沈梦。” 黄伟鸿表情显得非常痛苦,紧盯沈梦,嘴唇微动。 “沈梦,你真的叫作沈梦……?”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孩子,明明从我手中失去,已经死了……。” 十八年前的一桩往事,一直在黄伟鸿心头萦绕,让他陷入了无尽沉思。 十八年前,除夕之夜。 沈云飞将军府中热闹非凡。 他刚刚添了一个千金,正足三月,由奶妈抱着,遍视亲朋。 襁褓中,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非凡。 沈云飞给千金想好了一个名,单就一个“梦”字。 他请来京城名家,写好名字,同婴儿生辰八字一起,藏在香囊之中,放入襁褓。 当时的黄伟鸿还是沈云飞将军的贴身侍卫,除夕夜正好当值。 接下来的事,黄伟鸿过了这么多年,仍是不敢多想。 血光过后,还是血光。 九幽杀手从天而降,冲入尚书府,刺杀沈云飞。 为首的正是九幽冥王。 他带着“醉步神拳”汪世海,“烟花如梦毒菩萨”陈一痕,同另外一些无名杀手,逢人便杀,毫不留情。 尹九幽手持寒光匕首,大呼一声: “不要放过沈一先的后人,一个人头,百两赏银。” 沈府毕竟是将军府,戒备森严。 沈云飞被这些杀手贸然闯入,临危不乱,立即组织侍卫搏斗。 九幽冥王、汪世海和毒菩萨三人,武艺高强,杀人如麻,转眼攻入内堂。 沈云飞抽出宝剑,力战三人,大声喝问: “来者何人?” 尹九幽并不隐瞒: “我乃九幽冥王,你父亲害我尹家好惨,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沈云飞是开国将军沈一先独子,冥王尹九幽同沈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打斗间,沈云飞被汪世海击中一拳,身子向后,撞翻一张大案。 黄伟鸿带着几十名侍卫赶到,抽刀上前护住。 冥王尹九幽见对方人多,掷出寒光匕首,正中沈云飞心窝。 他一双肉掌,上下翻飞,打得那些侍卫,东倒西歪。 黄伟鸿将沈云飞扶住,见他嘴角冒血,受伤颇重。 沈云飞自知不活,对黄伟鸿说道: “你快将我爱女带走,为我沈家留个活口。” 他一把抓住心口匕首,将之拔出,口中鲜血直喷。 “把这把匕首一起带走,让我的后人记住这个仇人……。” “杀我者,九幽冥王尹九幽。” 沈云飞说完,双目圆瞠,立时气绝。 黄伟鸿含泪接过寒光匕首,转身进了内屋。 他一把抱起襁褓,将寒光匕首放进婴儿身旁,飞身出了沈府。 九幽冥王杀光侍卫,发觉有人出府,对手下喝到: “追,一个也不能放过。” 一夜之间,沈府惨遭灭门之灾。 黄伟鸿慌不择路,居然闯入一个死胡同中。 他正要转身,突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和尚。 他知道此人就是九幽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双手也是血迹斑斑,是刚才暗杀沈府的主力之一。 遇到这个杀神,黄伟鸿好生懊恼,但他身负重任,不得不放手一战。 那一战,黄伟鸿输得很惨。 他身上受了七处重创,但好歹没死。 他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毒菩萨”走过,站在襁褓身旁。 黄伟鸿想伸手去抓,却晕死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时,地上只剩一摊脓血,婴儿尸骨无存,寒光匕首也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对黄伟鸿打击很大,十八年来一直耿耿于怀。 这也是他从不与家人同桌共食的原因。 他当上兵部尚书之后,更是一心想为沈将军报仇,处处打压九幽杀手,成了九幽杀手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晚沈云飞将军将寒光匕首交到他手中时,他对匕首的模样记忆犹新,画出图案,命人按图索骥,终于知道这把匕首,明曰“图穷”。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图穷”匕首绝迹江湖,就好似在人间消失了一般。 所以今晚,当黄伟鸿捡起寒光匕首的那一刻,内心就已不再平静。 他知道,是时候为沈将军报仇了,他一定要找到这把匕首的主人。 他没想到,这把寒光匕首的主人竟然是一位妙龄少女,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少女的名字竟然叫做“沈梦”。 黄伟鸿脸上神情已经无法紧绷,立即追问道: “你的生日是农历十月,你单名一个梦字,取的是‘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之意’。” 沈梦更觉黄伟鸿奇怪,不解地说道: “没错啊,这些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你又怎会知道?” 黄伟鸿脑袋“嗡”地一声。 他立即想到,那夜的“毒菩萨”并未杀死襁褓婴儿,而是将她带走,偷偷养大。 “你说你的师父是少林了痕大师,可知道他在少林出家前,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世听出黄伟鸿八成知道了沈梦身世,对了痕大师的身份有所了解,对雷家案情颇有帮助。 他对黄伟鸿说道: “据我调查,少林了痕大师极有可能是九幽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 听了李世的回答,兵部尚书黄伟鸿老泪纵横,再不怀疑。 他有些手足无措,声音颤抖地对沈梦说道: “你,你,你是沈家之后啊......。” “天可怜我,终于将你寻到了,你真的没死,真的没死……。” 黄伟鸿的手下官兵,突然见他语无伦次,更是如坠云雾之中。 第二百九十章 仇局 黄伟鸿对沈梦的身份确信无疑。 “沈姑娘,我同你颇有渊源,你快到我身边来。” 他又补充一句: “既然你同这些九幽杀手毫无瓜葛,我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黄伟鸿此言一出,九幽杀手面面相觑。 他们刚才拼命撇开同沈梦有关系,反而是帮了倒忙,功亏于溃。 沈梦不解地问道: “你说同我有渊源?” 黄伟鸿抹去脸上泪痕,点头道: “没错。” “你是沈家之后,我同你堪比至亲,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沈梦从小没有父母,对黄伟鸿所言,半信半疑。 她试探性地指着黄伟鸿身边的诸葛惊涛道: “大人,这个惊涛堂主才是九幽杀手,混入朝廷,作恶多端,有神捕顾景峰可以作证。” 沈梦此言的目的,无非就想证实,黄伟鸿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坐在地上运气疗伤的顾景峰,本想站起,怎奈浑身疼痛,只能坐着说道: “没错,这个诸葛惊涛才是披着人皮的狼……。” 顾景峰说到一半,牵扯到伤痛,呻吟几声,才接着说道: “他爪牙遍布,将惊涛堂身怀正义之士,全部害死了。” 诸葛惊涛怎么都想不到,当沈梦向黄伟鸿报出姓名,黄伟鸿就失神落魄地将她认为至亲。 沈梦虽然没有答应认亲,但出言指正诸葛惊涛是九幽杀手,试探黄伟鸿应手,反倒把他将了一军。 诸葛惊涛虽然心中发慌,却无法逃避,只好装作大义凛然地说道: “顾景峰早已背叛惊涛堂,他刚才杀了我们多少弟兄,大家忘了吗?怎么这个人的话,都能算话?” 黄伟鸿周围官兵,想起刚才的确是被顾景峰一阵冲杀,同伴伤亡惨重,纷纷点头称是。 诸葛惊涛所言,是东方树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顾景峰所说。 黄伟鸿却只信沈梦,对东方树说道: “先将诸葛惊涛拿下,等我查明原委,再做定夺。” 东方树迟疑了一下。 诸葛惊涛大声说道: “兵部尚书,行事不公,属下不服。” 东方树也躬身劝道: “大人,诸葛堂主所说,句句属实,是末将亲眼所见,以末将之见,这个顾景峰才是要犯……。” 他还为说完,被黄伟鸿举手制止。 “我对惊涛堂早已有所怀疑,不管是不是顾景峰犯案作乱,诸葛惊涛作为顶头上司,都难辞其咎,先将他拿下。” 东方树只好拱手道: “末将遵命。” 诸葛惊涛岂能束手就擒,在东方树还未调动人手将他围住之时,朝黄伟鸿一戟刺去。 “我看你这个兵部尚书才有问题,是非不分,祸乱朝纲。” 他的短戟眼看就要刺中黄伟鸿面门。 黄伟鸿右手一挥,短戟断为两截。 诸葛惊涛忘了,寒光匕首就拿在黄伟鸿手中,他唯一剩下的短戟,仍是难逃被这把匕首削断的命运。 他见武器被毁,立即倒转身体,往九幽阵中飞去。 东方树反应不及,被诸葛惊涛逃走。 诸葛惊涛心道,与其落在黄伟鸿手中,还不如同九幽杀手站在一起,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九幽杀手,果然对这诸葛惊涛的到来,并不惊慌,似乎早有所料。 “你果然是九幽杀手,潜伏得很深啊。” 黄伟鸿看着手中匕首,对诸葛惊涛说道: “你以为你站在那里,就能活着出去?” 东方树见黄伟鸿判断准确,此时才是真正佩服。 “九把刀”在一旁对东方树吼道: “死木头桩子,我早说了李世和沈梦不是九幽杀手,你偏偏不信,若非大人明察秋毫,差点被你小子冤枉好人了。” 东方树只好低头不语。 “九把刀”见是非已分,摩拳擦掌,只等黄伟鸿一声令下,就要冲去厮杀。 李世在沈梦身旁问道: “黄大人,你说沈梦是沈家之后,请问沈家祖上到底是谁?” 李世如此询问,深深牵动沈梦内心。 她知道李世为何发问,心中一直有一个答案,拼命喊着: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黄伟鸿见李世一直维护沈梦,站在沈梦一头,只道李世想要进一步弄清原委,不假思索地答道: “她沈家乃朝廷开国功臣。” “她就是前兵部尚书沈一先的孙女,沈云飞将军的独女啊。” “沈家对我恩重如山,你二人快到我这边来,我好将这些九幽杀手全部射杀。” 黄伟鸿说完将手举起,他身后的弓弩手纷纷弯弓搭箭,瞄准场内九幽杀手。 李世闻言,犹如五雷轰顶。 沈梦眼中留出两行热泪,再也站立不住,坐倒在地。 真相为何如此残酷? 沈梦最担心的事情,竟然变成了事实。 李世心中默念: “沈梦是沈一先的后人,我是慕容寅的后人,老天为何偏偏让我们俩遇到,又彼此爱上彼此?” 李世将宝剑撑地,摇摇欲坠。 慕容家的慕容寅与沈家沈一先是世仇,上一代的仇恨偏偏落在李世和沈梦的身上。 李世从小将国恨家仇作为大义,儿女情长放在其次,此时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李世手中修罗剑微微发红,不住颤抖,他脖子上的暗红血丝,再次出现。 毕竟李世是靠心中对沈梦的深深爱意,才能压制住宝剑魔性。 现在他得知沈梦身世后,心乱如麻,不知不觉,又被魔性侵入心口。 官兵人群中,出现了另外几人。 “太好了,现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已经分得明明白白。” “黄大人,别来无恙,还认得老夫吗?” 慕容缘扶着百里求贤,走出人群。 他们身后跟着雷有同、薛少儿和余震白。 黄伟鸿立即拜道: “百里老英雄,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百里求贤出家前,与沈一先同朝为官,黄伟鸿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因为担心李世和沈梦,百里求贤带着慕容缘一行,也来到红澜雅筑边上,刚好看见了兵部尚书黄伟鸿。 慕容缘飞快地跑到李世身边。 “李世哥哥,我好担心你啊,你没事吧。” 她看见沈梦坐在地上流泪,好生不解: “沈梦姑娘,你怎么了?” 宁楚成见百里求贤两次中毒都能化险为夷,更是胆战心惊。 “此人来了,我今晚更难突围,真是凶多吉少。” 黄伟鸿见善恶已分,命东方树去接李世和沈梦过来,要对围着的九幽杀手发起总攻。 李世不敢去想他和沈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见黄伟鸿要令弓弩手放箭,急忙制止。 毕竟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 作为一个捕快,李世一定要先完成这件大事。 “黄大人,在下原是龙须镇都头李世,因雷家堡惨案被牵扯其中,现在这个案件的真凶就在这里。” 李世说完,与雷有同对视一眼。 “能否先让在下结案?” 第二百九十一章 析局 夜色撩人。 兵部尚书黄伟鸿将高举之手放下。 “哦?” “既然李都头这么说,让这群人死得明明白白,也好。” “李都头,现在大局在握,你想要做什么,但做无妨。” “若有冤情,本官在此就地升堂,为你伸张正义。” 黄伟鸿将沈梦的朋友李世,也当做了自己人。 李世将修罗宝剑插回剑鞘。 “如此多谢大人。” 他走到雷有同身边说道: “雷公子,等一下的事实,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但就是这个真凶,杀害了你的母亲。” 宁楚成见李世要指认雷家堡惨案真凶,冷笑一声。 九幽阵营中,还剩下宁楚成、县令无常、判官安世民、诸葛惊涛、剑如蛇古万、红裙艳刀沐仙儿、司徒玺、司徒栾、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一共十人。 这群人被官兵围在当中,都在思索要如何才能杀出重围。 李世不敢去看坐在地上默默垂泪的沈梦,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他对众人高声说道: “杀害龙须镇雷家堡四十余口人命的真凶,就是雷堡主雷石师本人,而且雷石师现在,就在这里。” 雷有同闻言,身体一震,内心一惊。 “不可能,不可能,我父亲怎会是我家惨案的真凶?” 雷有同四下张望,并未见到父亲雷石师。 不光是雷有同,在场很多人,也觉得这个结论,不可思议。 李世继续说道: “雷家堡案件的起因,是雷堡主雷石师接到了百里前辈的一封书信,上面说九幽杀手要对雷家不利。” 百里求贤点头道: “没错,老夫的确是修书一封,给了雷堡主。” “当时的用意只是试探雷堡主有无参与推翻朝廷的密谋。” 百里求贤只说了一半,他将后半截话语咽了下去。 因为他修书的目的,主要还是因为他将女儿百里藏花嫁进了雷家,不愿让雷家参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牵连九族。 李世点头道: “这一点还需要黄大人证实,是否在少林了痕大师面前提过,九幽密谋要推翻朝廷,雷堡主也参与其中。” 黄伟鸿道: “没错,当时了痕大师的模样已经大变,我只道他是少林高僧,没有认出他是当年的九幽杀手毒菩萨。” “本官曾经去过少林,告诉方丈了因大师,这些年九幽杀手猖獗,密谋对朝廷不利,好似要将龙须镇雷家堡牵扯在内,当时少林方丈身后,站着的人就是了痕。” 李世得到黄伟鸿的证实,更加肯定心中答案。 “这就是了,百里前辈在书信里面的确提到了九幽要对雷家不利,并没有说九幽要抢夺雷家的七彩玲珑甲。” “但当雷石师接到这封书信时,最大的担忧是九幽要盗雷家堡收藏的宝贝七彩玲珑甲,这一点与百里前辈书信内容不符,这是疑点之一。” “这一点说明雷石师早就知道,九幽里面有人对七彩玲珑甲的事情,了如指掌。” “雷石师知道,雷家藏有七彩玲珑甲,在九幽看来已经不是秘密。” “实际情况是,雷石师的父亲雷成发,并未将七彩玲珑甲传给雷石师,雷石狮也想获得这件宝物。” “雷家七彩玲珑甲的事,事关重大,这一点我先按下不表,先分析四十余口命案一事。” 场下鸦雀无声,只听李世一人说话。 “整个雷家堡惨案最大的疑点,也是最不合理之处就是,雷石师在请来三大高手助拳当夜,迫不及待地要将雷家四十余人送走,言百里求贤的清风观可以收留他们。” “我后来去过清风观,里面门徒虽然不少,空余房间却并不见多,要收留雷家四十余口人,很难做到。” 百里求贤摸着胡须道: “老夫曾经说过可以收雷有同公子为徒,并未说过可以收留雷家四十余口人。” 李世再次点头道: “没错,因为四方山清风观,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 “但那夜雷石师堡主一意孤行,一定要将家眷送走,这一点雷有同公子和慕容缘可以作证。” 雷有同和慕容缘双双点头言是。 李世接着说道: “因为雷石师堡主早就知道,这些人根本到不了四方山清风观。” “途中他们就会被九幽杀手盯上。” “但真正害死这些人的,却不是早已潜伏在龙须镇的九幽杀手。” 兵部尚书黄伟鸿不解地问道: “既然雷家已经被九幽杀手盯上,李都头是如何肯定杀害雷家四十余口人命,不是九幽杀手所为?” 李世回答道: “有两个证据。” “第一个证据,是雷家堡在事发当晚,宴请助拳高手的五只酒杯。” “顾神捕是否还记得,第二天身为九幽杀手之一的梁总捕头,在案发现场露出马脚,事先知道有五只酒杯,被我悄悄藏了一只。” “后来我在龙须镇碰到了快剑秦林,他告诉我其余四只酒杯上面印有‘九幽追魂令’的记号,但我偷藏的这只酒杯却没有。” “这就说明,‘九幽追魂令’是有人后来才偷偷印在酒杯上面的,故意让惊涛堂发现。” “如果命案是九幽所为,他们怎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这五只酒杯便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人想要将此案嫁祸给九幽杀手,让隐藏在龙须镇的九幽杀手暴露出来。” 顾景峰捂着伤口,正色道: “没错,在龙须镇,惊涛堂和九幽杀手的火拼,就是这五个酒杯引起。” 李世说完,县令无常也频频点头。 他就是因为雷家案件被嫁祸,才无法以县令身份,继续在龙须镇隐藏。 李世接着说道: “第二个证据,就是雷公子自己。” “雷公子是否记得,当初九幽杀手在赤霞山庄将你错当做了地藏大人?” 雷有同点头称是。 李世道: “既然九幽已经将雷公子当做了九幽首脑地藏,在雷公子询问雷家堡惨案时,他们大可不必隐藏真相。” “但当时九幽杀手,仍是没有承认此案是他们所为。” 雷有同指着在场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道: “没错,他们俩当时就在赤霞山庄。”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并不否认。 李世道: “因为这两个原因,所以我能够断定,杀害雷家四十余口人的真凶,不是九幽杀手。”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而这个人要将雷家赶尽杀绝,也另有原因......。” 第二百九十二章 案局 李世直视长胜帮主宁楚成道: “那晚在栖霞渡,崆峒派高手居军大侠被司徒玺打落水中未死,他实际上是看见了这个真凶。” 宁楚成目光闪躲,瞧至他处。 “居军大侠在去往小刀山途中,刚刚醒转,还未说出真凶是谁,就中了赤螯火蚁的剧毒,也是这人所为。” 李世转头去问雷有同。 “雷公子是否记得,居军大侠临死时,手指指认凶手的方向,正是公子你?” 坐在地上的神捕顾景峰也清晰地记得这一幕。 当时居军大侠马车旁,在场众人都越过了雷有同,以为居军所指之人藏在林中。 李世继续说道: “实际上居大侠最后要说的是,真正凶手就是雷公子的父亲,雷石师。” 雷有同仍是不信,不住摇头。 “这,这,这怎么可能……?” 李世并不停顿,一口气说道: “这件事情,的确匪夷所思,违背常理,我也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很多冤枉路才查清楚的。” “一开始,整个雷家堡案件的最大嫌疑人是沈梦的师父,了痕大师。” “但了痕大师的尸体,在雷家堡后院的花丛中被我发现,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设想。” “从了痕大师的尸体推断,他就是在雷家惨案当晚遇害。” “那晚雷家所有家眷走后,只有雷石师堡主和了痕大师还在院中,这一点想必雷公子可以作证。” 雷有同那晚躲在狗洞之中,的确听到过雷石师和了痕大师的对话,点头言是。 “大家试想,如果那晚了痕大师死在雷家堡内,雷石师是不是最大的嫌疑人?” “当然,在当时还有一个嫌疑人,不得不考虑,那就是龙须镇另一个捕头,后来也证实是九幽杀手,‘寒山无极’徐寒山。” 神捕顾景峰捂着肩伤,不解地问道: “徐寒山死于我手,可是他在临死时都不承认犯下命案?” 李世点头道: “没错,因为徐寒山那晚虽然去过雷家堡,但他为了捉住沈梦,被沈梦耍的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去杀了痕大师,也不可能犯下雷家堡命案,这一点沈梦可以作证。” 沈梦听到李世直呼其名,没有称呼她为“梦儿”,显得非常疏远,又垂下两行热泪。 李世见沈梦一再落泪,内心也是一悲。 “所以,最后能够杀死了痕大师的最大嫌疑人只有雷石师,或者是隐藏在暗处,我们还未见到的人。” “一开始,我宁愿选择相信还有一个隐形人存在,雷石师决计没有理由要杀害自己全家。” “直到我在红澜雅筑遇到了那个重要的证人,心中的一切疑问才完全解开。” “因为若是还有另一个隐形人存在,那人就绝对不会让这个重要证人活命。” 听李世提到红澜雅筑的重要证人,宁楚成脸色才稍稍改变。 李世再次往宁楚成望去,火光中他显得有些慌乱。 李世接着说道: “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在雷家四十余口遇害人的尸体中,少了一人,那个人恰好就是我在红澜雅筑找到的重要证人。” “我初见那人,只是觉得面熟,根本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直到我托余震白在龙须镇调查出一件证物,方才证实此人身份。” 李世对着宁楚成斩钉截铁,一字一字地说道: “那个重要的证人,就是雷家四十余口命案,唯一的幸存者,管......家......雷......忠......。” 宁楚成身子明显震了一下,极度掩饰地往后,退了一步。 神捕顾景峰在地上说道: “管家雷忠......,这个人,的确是我们一直没有想到的,他是如何幸存的?对雷家四十余口命案,为何如此重要?” 李世回答道: “他是被雷石师有心放过的,却被长期关押在红澜雅筑,已成废人,看来雷石师并不想让他死得如此之快。” 雷有同被李世说得晕头转向,不断摇头。 “不会的,我父亲怎会杀害自己家人,杀害我的母亲?李都头你说的,可有证据?” 李世扶住雷有同双肩。 “雷公子,莫要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我一早便向你说明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很是费解,待我一点一点将真相剥开,你就会明白。” 李世接下来的述说,犹如抽丝剥茧。 “大家都知道,雷石师是雷成发的独子,雷成发还有一个弟弟,叫做雷成有,不知道各位有无听说。” 在场的除了百里求贤,均无人知道这件事情。 “当年雷无极在尹伦死后,将尹伦的独子尹九幽,也就是九幽冥王收养在雷家,便是这件案情的关键所在。” “雷无极收留尹九幽时,他已是十三岁的孩子,对父亲尹伦之死,略知一二。” “雷无极将尹九幽改名为雷成有,放在雷家养大,传他武功,视为己出,雷成有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直到雷无极长子雷成发,迎娶了百里前辈的女儿百里藏花,雷家才出现了一些变故。” “雷成发钻心武学,知道自己一生都无法生育。而那时,百里藏花却暗中和雷成有在了一起。” “后来百里藏花怀下一子,却是雷成有的孩子。他们两人见事已至此,无法隐瞒,只好留下儿子,私奔而去,那个孩子就是雷石师。” 百里求贤最不愿意别人提到这一幕,缓缓摇头闭眼。 他因为此事和百里藏花断绝了父女关系,没想到今生再也不能见面。 “雷成发视百里藏花和雷成有的孩子为亲骨肉,并未有半点隔阂,也从未告诉过雷石师,他的真实父母是谁?” “但后来,百里藏花因为雷成有要得到七彩玲珑甲,曾经回去雷家堡找过雷成发。” “她思子心切,将雷石师的身份暗中告诉了他,想必这一点,连雷成发都始料未及。” “雷成发不愿将七彩玲珑甲给予百里藏花,不愿让她助雷成有,也就是后来的九幽冥王尹九幽,去取出伏羲墓的秘密。” “那个秘密,有关社稷江山。” “百里藏花武功高强,雷成发无奈之下,发动了雷家堡后山机关,将她困在了里面。” “雷公子在雷家堡山洞发现的那具尸骨,是位女子,身边有《大愿地藏神功》秘籍,正是百里藏花。” “雷成发因为愧疚,此生再也没有打开过山洞机关。” 雷有同摸了摸怀中那本秘籍,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从小就没见过祖母,原来我在山洞中摸到的那具尸骨,竟然是她......。” 想到这里,雷有同打了一个冷颤。 李世接着说道: “雷成发因为其子雷石师同冥王尹九幽的这层关系,事先已经按照雷无极的意思,将七彩玲珑甲分成了五个部位。其中四个,分别交给了他所熟知的四大高手保管。” “实际上在雷家山洞中所珍藏的宝甲,只剩下护胸部位,我和沈梦在机缘巧合之下,解开了山洞秘密,找到了这件宝甲,并且有线索知道另外四件,藏于何处?” 沈梦听到李世说到这里,同他的一切过往,历历在目,眼泪又是夺眶而出。 “山洞中,雷成发将一个假的宝甲,放置木箱中,摆在显眼之处,被雷公子带出,骗得九幽杀手自相残杀,也让顾神捕身陷小刀山,被安世民所擒。” 顾景峰见李世保全他的颜面,没有揭穿他贪恋宝甲,心存感激。 “雷成发没有将七彩玲珑甲传给雷石师,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雷石师想要取得七彩玲珑甲,也全然没有头绪。” 李世又见到沈梦流泪,差一点说不下去。 他赶紧扭头不看沈梦,调整思路。 “雷成发对雷石师不差,真正让雷石师最终选择投靠九幽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情’字。” 众皆哗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雷成发很早便给雷石师娶了一个妻子,叫做秀莲,也就是雷公子的生母。” “雷石师少时闯荡江湖,在尹九幽那里,遇到过他们夫妇收养的两个女孩。” “这两人一个是神针仙子沐静儿,一个是红裙艳刀沐仙儿。” 李时说完,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红裙艳刀沐仙儿。 “雷石师后来在四方山救了神针仙子沐静儿的性命,却也爱上了让他梦萦魂牵的另一个女子。” 红裙艳刀沐仙儿轻轻将手牵向宁楚成,被宁楚成紧紧握住。 “一开始雷石师对神针仙子的美貌难以忘怀,怎奈神针仙子早已心有所属,并且有了一儿一女。” “雷石师心灰意冷之际,遇到了神针仙子的妹妹,九幽杀手红裙艳刀沐仙儿,这才重新找到了一生挚爱。” 这件事是李世拜托慕容缘,从神针仙子口中得知,慕容缘频频点头。 “知道了这些原委,后面的事情便不难解释了。” “雷石师同沐仙儿在太湖岭双宿双飞,拨舟弄睡莲,不羡鸳鸯仙,好不快活,但终究绕不过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秀莲。” “而在雷石师不在家的日子里,他的妻子竟然怀孕生子了,这一点足以让雷石师大受其辱。” “雷石师膝下无子,对这个孩子倒是百般疼爱,但对背叛他的妻子,他就无法忍受。” 李世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件证物,交到黄伟鸿手中。 这件证物是余震白交给李世的,上面是接生婆的证词。 “当年雷有同从怀孕到出生之时,雷石师的确一年多来不在妻子身边,带秀莲生产的人,一直是管家雷忠。” “雷家冤孽再起,雷石师背叛了妻子,他的妻子也背叛了他,正是报应循环不爽。” “百里藏花告诉雷石师真实身份后,死于雷家山洞之中,雷石师再也未能见到生母。他虽然不知生母已死,却也一定认为是雷成发所为。” “雷石师十分痛恨雷家,他其实不是雷家之人,而是尹家子嗣。” “尹九幽因为父亲死于雷无极之手,借红裙艳刀沐仙儿之口,将整件事告诉了雷石师。” “九幽杀手红裙艳刀又是何等人物?岂能容忍雷石师留有妻儿?在她的怂恿下,雷石师才不惜铤而走险,设计除去结发之妻。” “所以那晚,雷石师借着百里求贤的这封书信,借着沈梦假扮九幽杀手的一场胡闹,不惜将计就计,让全家迁移至栖霞渡口。” “他趁了痕大师不备,杀了了痕,又赶去栖霞渡,用徐寒山的刀法杀了背叛他的妻子,废了背叛他的管家雷忠。” “雷家四十余口人中有一些护院武师,所以在雷石师行凶之时,有一些打斗被艄公听见。打斗中,雷石师难免不会暴露身份。” “既然雷家让尹家蒙受如此大的痛苦,在身份暴露后,雷石师索性将雷家四十余口人全部杀害。” “这就是整个雷家堡惨案的真相。” 第二百九十三章 定局 在场众人没想到李世能将雷家堡惨案分析得如此透彻,纷纷点头。 此案已经证据确凿,真相大白。 雷有同听到李世说他的真正亲生父亲,竟然是管家雷忠,全身发软,差点跌倒,被余震白一把扶住。 “这是真的吗?这都是真的吗……?” 雷有同站稳后,上前一步,抓住李世袖口。 “李都头,你说我父亲雷石师就在这里,他在哪儿?我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雷有同双目通红,急的差点哭了出来。 “雷公子,你们雷家四十余口人命的真凶,雷石师,就在那里……。” 李世遥指九幽阵营正中宁楚成。 雷有同怎么也想不到,长胜帮主宁楚成,居然是雷石师,也是雷家堡栖霞渡惨案的真凶。 “他是我父亲雷石师?李都头,快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他是我父亲雷石师的?” 李世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军中“战神”丢落在地的旱烟杆,高高举起。 “这是长胜帮主宁楚成的旱烟杆,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大家都知道长胜帮宁楚成是个烟鬼,旱烟杆里面从不会少了烟丝。但这个宁楚成,从我们早上打斗到现在,一口也没有抽过旱烟。” 李世身边有人议论道: “说不定宁楚成已将这个习惯戒了?” 李世闻言,只微微一笑。 “这只是引起我,怀疑宁楚成真实身份的原因之一。” “但真正让长胜帮主宁楚成暴露身份的,是只有他能使用昔日九幽杀手毒菩萨的独门暗器,赤螯火蚁。” 听到赤螯火蚁,在场很多人都头皮发麻。 “我刚才说了,只有雷石师能够在那晚杀死了痕大师,而了痕大师就是早已退隐江湖的九幽杀手‘烟花如梦毒菩萨’。” 对于这一点兵部尚书黄伟鸿,更不生疑。 “没错,当年就是毒菩萨从我手中将沈云飞将军爱女沈梦姑娘抢走的,没想到他去了少林寺,还将沈梦姑娘带大。” 黄伟鸿举起手中寒光匕首道: “这把‘图穷’匕首,就是证据。” 沈梦听到这里,伏在慕容缘身上,哭得更加伤心。 慕容缘只道是沈梦身世凄惨,不住安慰。 李世得到了兵部尚书黄伟鸿的证实,继续说道: “雷石师在取得了痕大师,也就是毒菩萨的赤螯火蚁之后,再也没在江湖露面,其原因就是他易了容。” “雷石师先是化装成一个落拓书生,在我们去小刀山的路上,用赤螯火蚁杀了知道他身份的居军大侠。” “然后他又潜入雷家堡后山山洞,想要取出雷家所藏秘密。” “只不过雷石师潜入雷家山洞的时间迟了一些,也许他在杀了痕大师的时候受了伤,也许是当时只有他一个人,而雷家山洞机关十分特别,一定要两人才能在进去后出得来。” “总之,他进入山洞的时间晚了,他不知道,我和沈梦已先他一步,从雷家堡取出了七彩玲珑甲的护胸,他的所行,无功而返。” “但巧的是,我和沈梦无意中打通了雷家堡山洞与赤霞山庄将军墓的通道,雷石师竟然从赤霞山庄将军墓中出来。” “那时正是武当、点苍和各路群侠围攻赤霞山庄,他们几乎全部死于赤螯火蚁之下。” “能通过雷家堡山洞从赤霞山庄出来之人,一定是了解雷家堡机关秘密之人,除了雷石师,再无他人,再加上赤螯火蚁的巧合,更能证明真凶是谁?” “余震白也在当天进入到赤霞山庄,据他所说,在将军墓中,还看到一个红衣女鬼,由此推算,一定是雷石师带着红裙艳刀沐仙儿一起去的,也符合两人才好开启雷家山洞机关的推论。” “如此一来,赤霞山庄的惨案也被破了。” “今日在云梦山脚,只有长胜帮主宁楚成能够使用赤螯火蚁,这一点百里前辈可以证明。” “由此可以推论,雷石师就是长胜帮主宁楚成,或者他已经将真正的宁楚成杀害,借用了他的身份。” 众人再看李世手中的那根旱烟杆,终于相信李世所说。 宁楚成此时闭着眼睛,仰天长啸一声,却又无力反驳。 若他知道雷忠已经命丧火海,死无对证,说不定还能同李世较量一番。 他以为雷忠被李世救出,自己再如何狡辩都是徒劳。, 这步棋,还是李世赌赢了。 李世对兵部尚书黄伟鸿行了一个大礼,继续说道: “雷家堡四十余口命案和赤霞山庄命案虽然破了,但还有雷家七彩玲珑甲的案子未破。” 黄伟鸿见李世将雷家案件,调查分析得如此透彻,对这个少年捕快也是刮目相看。 “还有什么案子未破?李都头,但说无妨。” 李世道: “雷石师借着百里前辈的书信,不惜犯下命案,实际上是要调动九幽杀手,自相残杀,将雷家七彩玲珑甲给逼出来。” “在那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案件,都和七彩玲珑甲有关。” “而七彩玲珑甲是进入伏羲墓的关键之物。” “九幽冥王要进入伏羲墓,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知道当年先皇杀死尹伦的真相,从而推翻社稷江山。” “这一切都是一个‘仇’字在作祟。” “我曾经叫惊涛堂的捕快快剑秦林,去调查大漠琉璃案的卷宗,却遭到诸葛惊涛手下,联合九幽杀手全力追杀,足以证明大漠琉璃案件,事有蹊跷。” 毒砂薛少儿听到李世提起快剑秦林,目光中带有泪花。 她不顾自身伤痛,大声对众人说道: “没错,我就是惊涛堂福堂卷宗总管薛少儿,我可以证明李世都头的话,而且大漠琉璃案件的卷宗也记在我的脑中,我可以向兵部提供。” 诸葛惊涛对毒砂薛少儿的反叛恨得咬牙切齿,苦于被官兵包围,无法发作。 李世对薛少儿的挺身而出,点头称谢。 他接着说道: “大漠琉璃城是我朝阻挡匈奴的门户,依我看来,身为九幽头号杀手的诸葛惊涛,一定与匈奴暗中勾结,想要里应外合。” “今夜兵部能将九幽杀手一网打尽,无疑也是冥王尹九幽自导自演,想要引出七彩玲珑甲,再借兵部除去这些杀手。” “九幽组织的开销一向很大,兵部能够让九幽减员,这才是冥王尹九幽真正的目的。” “可惜九幽冥王机关算尽,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仍是没有料到,宁楚成并未集齐七彩玲珑甲,被我假装中计被擒,破坏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宁楚成见李世一语中的,再次仰天长啸,无疑承认了李世所说。 “若非李世阻挠,我集齐七彩玲珑甲穿上,哪里还冲不破区区黄伟鸿的包围?” 他知道,九幽败得一塌糊涂,已成定局。 第二百九十四章 揭局 红裙艳刀沐仙儿见宁楚成仰天长啸两次,毫不辩驳,似乎已经认输,立即对他轻声耳语: “尹郎,我们还不见得输。” “红澜雅筑已经烧成了灰烬,雷忠伤重,没有被李世带出,他说不定已葬身火海……。”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楚成回头看了红澜雅筑一眼,里面果然一片浓烟。 兵部尚书黄伟鸿以为大局已定,高声对九幽阵中宁楚成喊道: “宁帮主……,哦,不对,我应该叫你雷堡主……。” “此时此刻,你还有什么话说?” 宁楚成笑了,一连串说出五个好字。 “好,好,好,真好,真的是好啊……。” “李都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在我看来,大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他讲了这么久,到现在我们也没有见到他口中的那个重要证人,怎么证明那人是雷家的管家雷忠?” “雷堡主若知晓妻子秀莲背叛了他,只需一纸休书足矣,何必大动干戈?” “再说,赤螯火蚁,毒菩萨用得,我为何用不得?” “你凭什么说我宁楚成就是雷石师?可有真凭实据?” 李世见宁楚成仍不死心,叹了一口气。 “唉……。” “人心不足蛇吞象,宁帮主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其实也不难证明我刚才所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既然宁帮主不承认自己是雷石师,那么想必宁帮主也一定不会易容,我们只需一把小小的药粉,便能检验。” 李世转头望向沈梦。 他们俩目光再次相聚,似乎有千言万语,无法言说。 沈梦何等聪明,立即擦干眼泪,起身走到薛少儿身前。 毕竟能够帮助李世侦破雷家堡大案,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心愿。 “少儿姐,‘腐尸夺命膏粉’你那儿还有吗?” 薛少儿虽不知沈梦是何用意,但知道她一定自有道理。 她扯下一块衣衫,从毒砂袋中,抓了一小把药粉包好,给到沈梦。 沈梦将这包药粉,转交到李世手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无需说话,自然而然就有默契存在。 李世举起手中药粉,对在场众人说道: “各位,我手中的药粉就是‘腐尸夺命膏粉’,是铁盾酒家老板娘‘豆芽’之物。” “这包药粉,虽然没有腐尸夺命的效果,但对于一个人是否易了容,却极易检验。” 李世指着惊涛堂锁链和铜锤说道: “这两人,曾经在铁盾酒家,见识过这包药粉。” “它沾在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害,但如果有人脸上贴了易容面具,这包药粉就能很快见出分晓。” 李世在铁盾酒家,听老板娘“豆芽”说过药粉误伤沈梦之事,大家都以为沈梦被毁了容。 后来在云梦山脚,李世遇到沈梦,见她容颜依旧,立即知晓是沈梦脸上的易容面具发生变化。 他见宁楚成不顾铁证如山,仍在拼命狡辩,便想出此法,好让他无地自容。 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的确知道这包药粉是“假药”。 他们纷纷向宁楚成说道: “地藏大人莫怕,铁盾酒家老板娘的东西都是赝品,我们俩当时就沾上了不少,毫无作用。” 宁楚成见李世举着一药粉包,缓缓向他走来,如见蛇蝎。 他知道沈梦被这包药粉毁掉易容面具之事,哪里还敢以身试法? 他对身旁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吼道: “你们快阻止李世过来,夺下他的手中药包。” 县令无常同判官安世民互相对望一眼,并未有所行动。 两人往沈梦方向,悄悄靠近一步,又仿佛在远离宁楚成。 他们终于知道,雷石师同冥王尹九幽的关系。 如果在龙须镇,是雷石师要让九幽杀手暴露,无疑也是九幽冥王的意思。 包括今晚,兵部尚书能够知道九幽在此集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也难免不是冥王尹九幽的安排。 冥王父子眼中,只是要得到七彩玲珑甲。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们俩已经对九幽有些心灰意冷。 如果李世能够证明宁楚成真的就是雷石师,那么冥王在红澜雅筑安排的九幽比武大会,无疑也是利用他们的手段之一。 所以,这两个曾经死命效力九幽之人,不得不选择远离宁楚成,也想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诸葛惊涛也在心中暗问一句: “冥王父子,竟然不顾我们九幽帮众的死活?” 宁楚成见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他转向司徒父子和剑如蛇道: “你们听见没有?快去阻止李世过来。” 这三人,见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都不出手,自然也不会轻易出手, 宁楚成又对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道: “怎么,连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当心我让冥王治罪。你们快阻止李世过来。” 锁链和铜锤双双望向诸葛惊涛,见诸葛惊涛缓缓摇头。 宁楚成发现转眼之间,自己就众叛亲离,刚才还并肩战斗的九幽杀手,全部远离了自己。 只有红裙艳刀沐仙儿还在他的身边。 宁楚成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掩饰,第三次仰天长啸。 “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既然你们都想知道真相,我就算承认了,又有何妨?” 他不等李世走来,自己揭下了脸上面具。 一直消失不见的雷堡主,重现江湖。 雷有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父亲大人……,真的是您啊……。” 赫赫有名的长胜帮主宁楚成,被李世用一包小小的药粉,打回原形,转眼变成了龙须镇雷家堡主,雷石师。 雷石师看着地上跪着哭泣的雷有同,大声说道: “有同我儿,你非我亲生骨肉,我原本有很多机会杀你,但念在你我父子一场,错不在你,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他对着场上众人道: “没错,我就是雷家堡主雷石师,实际上你们应该称呼我为尹石狮才对。” “雷家害我尹家还不够吗?我让雷家断子绝孙,诛灭满门,也是理所当然。” 李世见雷家案情告破,真相大白,终于大功告成,停住脚步说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雷堡主,你犯下滔天大罪,害死了多少无辜人命,早该伏法认罪,难道还要等我出手拿你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诈局 九幽众人见宁楚成果然就是雷石师,纷纷离得更远。 县令无常用血色骨笛指着宁楚成,率先发话: “好个雷石师……。” “在龙须镇,就是因为那五个酒杯,暴露出九幽追魂令,使我们的人,处处受制,没想到却是你的杰作。” “我真是瞎了眼,要替你们父子卖命,你们设下毒计,却把我们给卖了。” 他转身对九幽其余杀手说道: “冥王故意重金悬赏,让我们夺取七彩玲珑甲,不过是要引起九幽内部你争我夺,自相残杀,他好清理帮会,减少开支。” 安世民也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我就纳闷,为什么长胜帮主宁楚成,初入九幽,寸功未立,却能被冥王封为地藏大人,原来他们是父子关系。” “冥王任人唯亲,寒了弟兄们的心啊。” “我终于看清了,你们冥王父子的嘴脸。” 诸葛惊涛向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招了招手,让两人远离宁楚成。 “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真不知你们父子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等?” 司徒父子和剑如蛇古万,纷纷垂下武器,加入到九幽无常和判官的队伍当中。 眼看九幽内部人心已散,土崩瓦解。 尹石狮望着这群急于同他撇清关系的九幽杀手,竟然笑了。 他环指九幽众人道: “尔等唯利是图,各怀鬼胎,难道还以为我和父亲不知道吗?” “你们个个坏事做尽,恶贯满盈,就算同我们尹家划清界限,你们以为朝廷就会放了你们?真是痴人说梦。” “我们尹家原是开国功臣,却被诬为叛贼,全拜雷家和天子所赐,此仇不报,枉自为人。” “我在雷家堡故意用酒杯刻字,就是故意要挑起你们同惊涛堂顾景峰的争端,好借机将你们除去。” “父亲的千秋伟业,岂是你们这等小人能够参与?” 九幽众人见尹石狮对他们破口大骂,纷纷转身,朝着黄伟鸿拜道: “黄大人,我们有眼无珠,误入歧途,被尹九幽骗得好惨。” “我们不再为这个骗子卖命,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我等甘愿领罪受罚,希望黄大人能够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群人离尹石狮更远,却离沈梦更近。 若在平时,以沈梦的聪明,一定能看出这帮九幽杀手又演了一出好戏。 但她此时仍沉浸在和李世的关系之中,仿佛千丝万缕,毫无头绪,心乱如麻。 李世破了雷家大案,沈梦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世,头脑一片空白。 兵部尚书黄伟鸿自以为局势已在牢牢把控之中,笑看九幽内部骂声一片。 尹石狮对身旁红裙艳刀沐仙儿说道: “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你还能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不枉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啊。” 尹石狮想要伸手抚摸沐仙儿脸颊,突然脸色大变。 “你,你,你……。” “怎么?连你也要背叛于我……?” 他捂着胸口,手中抓着刀柄,连退三步。 沐仙儿冷笑一声,也往黄伟鸿方向走去。 “干爹,请您原谅女儿。” “女儿受他们尹家父子逼迫,实在是有苦难说,不得已才为他们提供帮助,但女儿并没有干有违天理之事啊。” 她说的动容,显得异常凄苦。 沐仙儿见黄伟鸿没有任何反应,又指着尹石狮骂道: “当初我也是瞎了眼才跟了你,并不知道你有妻室,你把我骗得好苦。” “你为了讨我欢心,杀害你的结发之妻,心狠手辣,如此狼子之心,我又怎会委身于你?” 尹石狮见自己最爱之人,也对他说出如此绝情寡义之言,宛如晴天霹雳。 他捂着受伤胸口,不住咳嗽,弯腰跪地。 尹石狮一只手往前伸去,想要抓住沐仙儿,终是垂了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仙儿你要如此对我?” 沐仙儿看着尹石狮,眼中满是怜悯之意。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更何况我与你只是露水夫妻?” 尹石狮不住咳嗽。 他环顾四周,凄惨地说道: “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今天我倒是真正把你们这帮人看清了。” 尹石狮抬头对李世说道: “李都头,雷家大案是你破的,我这条命只交给你了,你来拿吧。” 李世见尹石狮众叛亲离,又遭到心爱之人的暗算,突然觉得他十分可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尹石狮,你的所作所为,造成了今天的际遇,都是咎由自取。” 李世也认为九幽杀手无路可退,无法再兴风作浪。 他将修罗剑背在身后,走向尹石狮,要将他绳之于法。 雷有同好不容易找到了父亲,却知道了更加残酷的真相,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慕容缘在一旁不住安慰。 尹石狮伏在地上,一直抓着心口刀柄,不断咳嗽,显得受伤不轻。 沈梦突然想起一事,顿时醒悟。 “他夺去了七彩玲珑甲的护胸,不可能在胸口处受伤,这是假的……。” 沈梦见李世已经走到尹石狮跟前,立即大呼道: “李世哥哥小心,他们九幽杀手都是装的。” 沈梦关心李世,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这群九幽杀手真正的攻击目标。 沈梦话音未落,尹石狮率先出手。 他腾身而起,拔出胸口短刀,朝着李世面门掷去。 尹石狮另一只手,化作一道凌厉的掌风,跟着飞刀,击向李世。 李世听到沈梦警示,及时出拳,挡开飞刀,再出一掌,同尹石狮对了一掌。 “他果然诈伤,为何还要垂死挣扎?” 尹石狮牵制李世,就是为了另外的九幽杀手攻击沈梦? 他们知道目前九幽形势,危如累卵,只有沈梦才是突围的关键人物。 其原因是,这群人早已看出,沈梦的安危,是兵部尚书黄伟鸿的软肋。 只要李世无法保护沈梦,九幽杀手便有机可乘。 在尹石狮向李世发动攻击的同时,原本唯唯诺诺,已经向黄伟鸿投降的那群九幽杀手,也露出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第二百九十六章 质局 离沈梦最近的人是判官安世民。 他原本弯着腰,突然原地旋转起来,顺势一个倒立,击出旋风腿刀,“八步赶蝉”。 他的腿刀没有斩向沈梦,却是击向兵部尚书黄伟鸿。 声东击西。 东方树和“九把刀”大惊,双双上前护住黄伟鸿。 在判官安世民身后的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同时出手,直抓沈梦。 沈梦一门心思还在李世身上,没有料到九幽杀手利用暗语手势,早就将她设为了主要攻击对象。 当李世在最后揭晓案情谜底的时候,县令无常就对判官安世民和诸葛惊涛发出了这个手势。 “欲脱困,擒沈梦。” 这群人知道自己恶贯满盈,哪里会指望朝廷宽恕。 他们借着怒骂尹石狮的机会,悄悄靠近沈梦,瞅准时机,对她发出了猛烈攻击,意在生擒。 安世民的腿刀,将所有官兵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沈梦四周更是空虚。 慕容缘原本和沈梦站在一起,但当她看到雷有同哭倒在地时,便走了过去。 她要出手保护沈梦,已是鞭长莫及。 此时沈梦身边,只有重伤坐地的神捕顾景峰一人。 “贼人,莫要伤害沈梦姑娘。” 神捕顾景峰挥动七星龙渊剑,发出了他最后的剑招。 他因为沈梦相助,才能回复心智,重新做人,怎能让这群恶人伤害沈梦? 他原本想起身挡在沈梦身前,肩上一阵剧痛,又跌了下去。 剑上黄光未显。 顾景峰的宝剑只挥舞到一半,便停住不动了。 他眉心中了一枚“噬魂毒针”。 顾景峰倒下了,他没有救下沈梦,不甘心地倒下了。 “顾大人……。” 沈梦回过神来,一声惊呼。 诸葛惊涛的小擒拿手,点中沈梦肩上大穴,沈梦立即失声,无法动弹。 他一定要先点中沈梦哑穴,以防她的“六道轮回”。 县令无常将血色骨笛,架在了沈梦脖子上。 判官安世民的腿刀连环踢出,和东方树的双枪,“九把刀”的双刀,各对一招,退回阵中。 三人同时出手,已经擒住沈梦,立即功成身退。 李世正在对付尹石狮的掌力,他身旁的红裙艳刀沐仙儿手中也变出一把扇刀,夹攻过来。 李世用右手神拳格挡,却被沐仙儿扇刀刺中,鲜血长流。 李世的神拳,遇到寻常刀剑,根本不能伤动分毫,却被这把扇刀刺破。 “好一个红裙艳刀……。” 李世恨这二人,狼狈为奸,诈伤诱敌,出手再不留情。 他见沐仙儿那把扇刀是件利器,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背后修罗宝剑。 修罗宝剑沾到李世右手鲜血,红光大盛,一发而不可收拾。 李世一剑挡开尹石狮的肉掌,另一剑劈向沐仙儿。 沐仙儿用扇刀招架,两件利器相交,铿锵一声,犹如击玉敲金。 沐仙儿挡不住李世剑上大力,扇刀脱手而飞,旋转着刺入地下。 她持刀的那只玉手,再也抬不起来,跌坐在地,已吓得花容失色。 李世原本可以趁沐仙儿手无寸铁之际,将其重伤,念其是母亲神针仙子之妹,没有下手,将她放过。 李世身后,尹石狮见沐仙儿吃亏,又是一掌从背后击来。 李世转剑在背,一招“老骥伏枥”,挡住了尹石狮的肉掌。 他背后红光大现,宛如一面光墙,将尹石狮弹飞。 与此同时,李世才看见沈梦遭擒。 “梦儿……,你们……。” “原来你们并没有认输,而是要袭击梦儿……。” 李世怪自己太过大意,想要飞身去救沈梦,却被剑如蛇和司徒父子拦住。 李世心道: “刚才我一时大意,身陷九幽重围,沈梦又被他们捉住,如今只有攻其首脑,擒贼擒王,方能脱困,去救沈梦。” 李世临危不乱,一剑横斩,让身前九幽杀手疲于应对。 他立即转身,往身后尹石狮猛攻过去。 尹石狮刚被李世修罗剑震退,跌落在地,心有余悸。 “此人剑气过于刚猛,我要如何能破?” 尹石狮身旁刚好有一把厚背大刀。 那把刀是军中“蛮牛”所用兵器,“蛮牛”先前已被安世民所杀。 尹石狮抓起厚背大刀,虽然略感沉重,却是找到了趁手武器,再次奋力起身。 当年雷成发只将雷家开山斧钺的功夫传给了尹石狮,他大刀在握,好比斧钺在手,又重新找回了自信。 那把厚背大刀在尹石狮手中,举重若轻,迎风斩下,刚好遇到李世转身,就好像李世将头顶送了过去一样。 “我这一刀,好比斧钺开山,你纵是铜皮铁骨,也得左右分家。” 尹石狮对李世恨之入骨。 “小小捕快,竟然坏我九幽大事,岂能轻饶?” 李世头顶红光再现,竟然升起一只青龙,双爪朝天,将尹石狮厚背大刀托住。 尹石狮双臂如灌铁铅,竟然劈不下去。 李世身形来势不停,右手一剑刺中尹石狮胸口。 尹石狮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仰面而倒,手中大刀落地。 “尹郎……。” 跌坐在地的红裙艳刀沐仙儿惊呼一声。 李世踏前一步,手中宝剑指着尹石狮咽喉。 尹石狮全靠穿上了七彩玲珑甲的护胸,虽然中了李世一剑,还能苟延残喘。 “你快叫手下住手,放了沈梦。” “否则我这一剑下去,要了你的狗命。” 李世已经双目通红,被魔性侵蚀。 他因关心沈梦安危,牢牢握住手中宝剑,咬牙支撑,没有一剑刺死尹石狮。 尹石狮满嘴是血,伤得不轻。 他只将手指稍稍扬了一下手,说不出话来。 县令无常见尹石狮反倒成了李世人质,立即将沈梦揽在胸前。 他用血色骨笛指着沈梦脖子说道: “冥王父子欲除掉我等,我同他们恩断义绝,现在是人质在我手中,你们必须放了我们。” 兵部尚书黄伟鸿,好不容易找到当年沈云飞将军的爱女,见沈梦被擒,心急如焚。 “尔等莫要伤害沈梦姑娘,一切好说,好说……。” 诸葛惊涛在县令无常身边,对兵部尚书黄伟鸿说道: “俗话说穷寇莫追,你把我们逼到绝境,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只要你答应放过我们,我们就不伤害沈梦姑娘。” 东方树和“九把刀”双双要上前救人,被黄伟鸿拦住。 “我答应放过你们,一言九鼎。” “你们快快放了沈梦姑娘。”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追局 李世不愿让这群恶徒逃走,对他们说道: “我脚下是你们九幽的地藏大人,也是冥王尹九幽的独子尹石狮,难道你们还不愿交换人质?” 红裙艳刀沐仙儿挣扎着爬到县令无常脚下。 她抓住县令无常的青色长衫,声泪俱下: “无常大人,你快用沈梦换回尹郎……。” “我求求你了,不要让地藏大人受到伤害……。” 沐仙儿因深爱自己的阿木元死后,对尹石狮的这份真情更加珍惜,一心想要救人。 判官安世民打断沐仙儿道。 “红裙艳刀……。” “亏你也是九幽十大杀手之一。” “作为一名杀手,一定要当机立断,不要被儿女私情,蒙蔽双眼。” 县令无常从沐仙儿手中,扯回衣衫道: “现在只能弃车保帅,地藏大人,我们可救不了他了。” 这群九幽杀手,哪里会管尹石狮死活,都只想着自己逃命要紧。 诸葛惊涛将沐仙儿扶起。 “仙儿姑娘,我们如果不是将沈梦作为人质,你难道还认为干爹会放过你吗?” 沐仙儿只好默不作声,不敢去瞧尹石狮的惨状,泪如雨下。 其余九幽杀手,迅速围拢过来,将沈梦拥在当中,当作唯一保命法宝,想要脱身。 栾少心道: “终于将这个妖女捉到了,就算脱了身,也不能轻易放掉。” 李世怒道: “你们若再不放人,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他作势将宝剑高高举起,要刺尹石狮。 杀意一起,李世面上布满血丝。 判官安世民笑道: “你以为我们刚才同他撇清关系是假装的吗?冥王父子视我等性命如草芥,我们又岂会关心他的死活?” 诸葛惊涛也说道: “没错,尹石狮死于你手,也不怪我。” “但沈梦现在我们手中,若不放出一条路来,休要怪我对她不客气了。” 尹石狮在地上听到这些九幽杀手的话语,后悔万分。 他刚才为了顺利捉住沈梦,才不惜吸引李世注意,失手被擒,不料这群人并不感恩。 “便宜他们了……。” “早知道这帮人如此绝情寡义,我就让你们一起陪葬。” 尹石狮又望了沐仙儿一眼,看她被诸葛惊涛扶住,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心中又是一软。 “如果能够换回仙儿姑娘安全撤离,我这条命死了也值。” 兵部尚书黄伟鸿害怕他们真的伤害沈梦,命令弓弩手将弓箭放下。 “只要你们肯放了沈梦姑娘,我可以答应对你们既往不咎。” 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都是奸诈之人,哪里肯轻易相信黄伟鸿的保证。 “黄大人,你只要命令包围圈子散开,不要放箭,容我等退到芦苇丛中,我们自有分寸。” 黄伟鸿担心沈梦安危,哪里还敢不从,立即招手,令官兵散开。 李世怒目圆睁,手中宝剑剧烈抖动,终是刺不下去。 他一脚踏在尹石狮胸口,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押着沈梦往芦苇丛退去。 县令无常抓着沈梦,回头道: “黄大人,命令你的人,不能追击,战船也要让出路来,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将沈梦姑娘放了。” “如若不从,我们现在就杀了她。” 他说完,血色骨笛离沈梦脖子又近了三分。 黄伟鸿自从沈梦小时候被九幽毒菩萨抢走,一直心怀内疚,现在知道她未死,更加爱惜,莫敢不从。 李世见沈梦被县令无常抓走,怒不可遏,脸上已经布满暗红血丝。 他伸手向尹石狮胸前抓去,扯下了他心口护胸,麻衣布块。 尹石狮藏在怀中的钱袋也掉落在地。 李世将尹石狮提起,往雷有同脚下抛去。 “雷公子,这个人杀害你的生母,间接害死你的生父,这个仇还是你来报吧。” “你们雷家的七彩玲珑甲,我暂且借用一下,救回梦儿,立刻完璧归赵。” 李世说完,穿上七彩玲珑甲的护胸,终于将这件宝甲集齐。 他并未感觉到周身有什么变化,披甲仗剑,跟着那群人,也往芦苇丛中隐去。 雷有同见尹石狮口中不断吐血,虚弱至极,倒在自己面前,立即上前扶住。 “父亲,你怎么样了?” 尹石狮见雷有同仍是称呼他为父亲,老泪纵横: “有同我儿,为父对不起你啊……。” 慕容缘也在一旁陪着落泪。 百里求贤不住摇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黄伟鸿命令官兵,将尹石狮上了枷锁,押解上船。 黄伟鸿又对东方树和“九把刀”道: “李世都头只有一人,恐怕寡不敌众。你二人一同追去,见机行事,一定要救下沈梦姑娘。” 东方树和“九把刀”同时一声“喏”,各自提了武器,往芦苇丛中潜入。 临行时,东方树捡起地上掉落的,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不义之财,先借用一下。” 这一晚,兵部围剿九幽杀手,歼敌过百,虽说是跑了几个首脑,但也捉住了冥王独子尹石狮,破了雷家堡惨案,可谓大获全胜。 一位身穿莽袍的老太监,远远地站在一颗树下,看着眼前这一切。 “七彩玲珑甲,全都穿在李世身上?” “慕容德,你抛妻弃子,守了伏羲墓十年有五,是时候逼你出来了。” “你们若是能父子相残,倒是很有意思。” 龙须镇雷家堡惨案一开始,选择嫁祸在李世身上,就是这个老太监的主意,因为他就是九幽冥王尹九幽。 他为何早就知道李世的身世?这其中又有怎样的阴谋? 这一切的布局,难道仍然全都在尹九幽的掌控之中? “苦了我的孩儿石狮,你再忍受一段时间,静待为父大功告成……。” 冥王尹九幽离开树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世循着芦苇丛被践踏的痕迹,提剑急行。 晚风吹过,黄绿的芦苇丛,形同麦浪,望不到尽头。 李世转过几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 芦苇丛中藏着一片芦花荡,月光下波光磷磷,一艘快船扬帆而起,已经离开了“温柔水乡”。 李世望着船尾留下的八字涟漪,有些不知所措,扼腕兴叹。 “怪不得他们要往芦花丛逃走,他们在这里藏了一艘快船,梦儿一定被他们带上了船,我该如何追寻下去?” 李世四下张望,再无一艘船只,心急如焚,只想跃入水中。 他身后跟来两人。 “李都头莫慌,江面上已经被我们用战船封锁,他们只剩一条路走。” 李世回头,见是东方树和“九把刀”跟来。 东方树向李世行礼道: “末将知道他们去往何处,那里叫做‘牡丹坞’。” 李世道: “多谢二位相助,快追。” 第二百九十八章 船局 江面风急,快船乘风破浪。 快船之上,安世民掌舵,剑如蛇扯起风帆,其余人挤在狭长的船舱之内。 这群人没想到,这艘小小的快船,竟能够承载如此多人。 锁链吴德旺肩上插着一支箭,铜锤巴尔图腿上插着一支箭,各自拔下箭镞,在船尾相互疗伤。 诸葛惊涛和红裙艳刀沐仙儿坐在船头,无甚言语。 县令无常有意将沈梦拉在身边,坐在船舱一侧。 沈梦不仅被诸葛惊涛点了穴道,此时双手又被县令无常用麒麟筋给绑住了。 县令无常一定要做足保险,确保沈梦不会轻易逃走。 他心里只盘算着: “这女子会‘六道轮回’,我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让她将这门功夫传授出来。” 县令无常和沈梦的对面,坐着司徒父子。 司徒玺硬接李世一剑,受了内伤,不住咳嗽。 栾少一双小眼,直勾勾地盯着沈梦,上下打量,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心怀不轨。 县令无常对船头诸葛惊涛谢道: “诸葛堂主,这番多谢你及时出手。” “如果不是你的‘对酒当歌’小擒拿,一出手就封住了这个小妖女的哑穴,我们要将她生擒,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诸葛惊涛经此一役,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连手中短戟也全部被毁。 他对县令无常苦笑道: “无常大人过奖了,刚才全靠大家配合默契。” “好在我听过这个妖女的歌声,知道她的厉害。” “要不是判官大人声东击西,无常大人将挡路的顾景峰杀了,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只不过,此次大家都暴露了身份,接下来做事,要更加小心。” 栾少恨着沈梦问道: “既然逃出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处置这个妖女?” 因为栾少仍是打扮成道士模样,沈梦虽一直觉得他十分眼熟,却没有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但沈梦却能感受到,在这群人里面,这个道士似乎对她颇有成见。 县令无常对沈梦怀有私心,却不表露,笑而不语。 诸葛惊涛答道: “大家刚才都看出来了,兵部尚书黄伟鸿对这个妖女十分在意,好像是他多年失散的亲生女儿。” “而且,他刚才说,这个女子是开工功臣沈家的后人,既然如此,这个妖女仍有极大作用。” 他往快船四周看了一眼,月明星疏,风急浪险,并无战船追来。 他润了润嗓子,故作神秘道: “不瞒各位,我在来红澜雅筑之前,面见过冥王。” “匈奴已出兵边陲,冥王定会有所行动。” “依我之见,不出十日,宫中便有大事发生,冥王大事,指日可成。” 红裙艳刀沐仙儿脸上仍有泪痕。 她用不屑的眼光瞧着诸葛惊涛,轻声说道: “我们致冥王独子尹石狮于险地,自顾逃生,如若被冥王得知,就算事成,不怕冥王同我们清算旧账吗?” 诸葛惊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显得十分懊恼和无奈: “嗨……。” “刚才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 “我们已经全部身陷绝境,只有这一线生机。” “不是我们不管地藏大人,是根本无能为力啊。” “仙儿姑娘,你也是冥王养女,到时候可得为我们美言几句啊。” 县令无常也说道: “诸葛堂主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冥王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黄伟鸿和李世他们未必就会要了地藏大人性命,如果有机会,就算闯天牢,劫法场,我们也要想办法救出地藏大人。” 沐仙儿对尹石狮倒是动了真情,虽然心系情郎,却也无计可施,只好作罢。 县令无常也往江面望去,江面上有点点红光闪烁。 “那边应该是黄伟鸿的战船,不知道判官大人会将这艘船开去哪里?” “李世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追击我们,等我们到了码头,建议分开行动。” 诸葛惊涛点头道: “我们绑了这个妖女,我也觉得李世那小子,一定不会死心。” “等下我带着仙儿、剑如蛇和我的部下一路;剩下你们一路,分两路离开吧。” 诸葛惊涛的安排正合县令无常心意。 他想只要能将沈梦留在身边,就有机会问出“六道轮回”。 栾少苦于九幽在座这几人,地位和身份都比他高,还不好明着对沈梦下手。 他听诸葛惊涛安排他和沈梦一路,心中暗自欢喜。 “如此甚好,等找到合适的机会,看我怎么折磨这个妖女。” 红裙艳刀沐仙儿见沈梦双手被绑,从船头夹板下,取出一件红色披风。 “等会儿下船,用披风将她遮挡一下,免得人多眼杂,暴漏行踪。” 县令无常微笑着接过红披风,笑道: “也好,还是仙儿姑娘想得周全。” 掌舵的安世民见几条水路岔道都是兵部战船,封住了快船去处,只剩下“牡丹坞”这一个方向可以停靠。 “难道兵部有意逼我们去到‘牡丹坞’?” “还好,那里我比较熟悉,有两条秘道可走,他们也不那么容易找得到我们。” 离“温柔水乡”四十余里,有一个码头可以上岸,江湖上把那里唤作“牡丹坞”。 “牡丹坞”并无花看,而是一个黑市,建在江边一处湿地之中,岸上群山环绕,除了黑道中人,极少有人知道。 那里面有集市,有酒馆,有赌场,有青楼,只要是能想到的买卖,在那里都可以做。 所以黑道上的人物,倒十分喜欢这个地方。 “牡丹坞”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那里有间,也是唯一一间青楼,老板娘叫做“牡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据说那个“牡丹”年轻的时候,倾国倾城,差一点就被选进宫中。 只不过,皇上选秀女入宫,先要派官员画像,画像中模样秀丽的才有资格入选。 也是“牡丹”命薄,家里头没有余钱打点宫中派来画像的官员,以至于画官没有认真描绘佳人样貌。 她的画像被宫中的掌事太监弃如敝履。 “牡丹”家贫如洗,家里面迫于生计,她十五岁就被卖进这个黑市青楼。 “牡丹”不仅仅模样漂亮,为人也机敏,八面玲珑,在青楼黑白两道,都能左右逢源,成了里面有名的台柱。 后来这家青楼老板突然暴毙,便由“牡丹”独自张罗,生意竟然比以前更好。 以至于来这个黑市的人,无论他是去赌钱的,喝酒的,做买卖的,忙完了都喜欢到青楼找“牡丹”解闷。 “牡丹”经营的青楼,就成了这片水边黑市的一个地标。 久而久之,大家就不叫那里为黑市,给它起了个新的名字,叫做“牡丹坞”。 “牡丹”已经过了不惑之年,风韵犹存。 她身穿淡红薄纱,轻摇芙蓉纸扇,慵懒地斜倚在青楼顶层窗边,往江水远处眺望。 “牡丹坞”华灯初上,大小船只停泊有序,来往客商穿梭其中,好不热闹。 第二百九十九章 坞局 从红澜雅筑到“牡丹坞”,如果骑马与行船相比,陆路较水路大约慢了一个时辰。 “牡丹坞”偏僻,陆路只有一条小路可至。 李世三人从陆路骑马赶来,一路上并未碰见逃走的九幽杀手。 东方树更有把握地对李世说道: “经推算,这群人只可能在‘牡丹坞’靠岸。” “他们也许还留在那里,等天亮才会离开。” 李世、东方树和“九把刀”三人赶到“牡丹坞”时,三更已过。 既然这里是黑市,这里就有黑市的规矩。 “牡丹坞”黑市陆路入口,有两排巨鹿围成栅栏,安置在道路两侧,上面插满火把。 巨鹿中间一个巨大的滚石拦路,人马不能通行。 负责管理“牡丹坞”黑市入口的是“陆地霸王”帮。 他们派了四个大汉守在滚石旁,进出都要收人头钱,一两银子一个。 “九把刀”赤精上身,哪里带得有银子,他掏出御前统领的腰牌,在霸王帮黑衣大汉面前摇晃道: “奶奶个熊,天子脚下,竟然敢收买路钱,有没有问过老子这块腰牌?” 这四个黑衣大汉,为首一人,满面虬髯。 他哪里认得什么御前统领的腰牌,闻言勃然大怒。 “混账……。” “我们这里向来不受官府管辖,你爱来就来,爱不来就不来,只要想进去,一定要交人头钱。” “九把刀”因有任务在身,不便发作,还欲争论,被东方树制止。 他从尹石狮的钱袋里面,掏出三两银子,抛给虬髯大汉道: “人头钱,贵是贵了点,但我想这里面,一定很有意思。” “敢问这位老兄,里面的人要出来,是不是也只有这一个出口?” 虬髯大汉收到钱,这才客气了许多。 “还是这位小哥阔气。” “没错,陆地的进出都必须从这里走。出来也一样,一两银子一个人。” 李世和东方树对望一眼,立即问道: “请教老兄,有没有看见一群人,带着两个美貌女子从这里出去?” 虬髯大汉笑着摇手说道: “来我们这里的,虽然图‘牡丹’青楼女子漂亮,但那里面应有尽有,哪里还需要带出去过夜?” “再说了,从这里出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半夜带两个美女赶路作甚?没有那样的傻瓜。” 他说完,挽起袖子,指挥其余三人,将滚石推开,放李世三人进入。 “牡丹坞”不大,依山傍水,位于山脚下一处平坦洼地之上,里面有几栋高楼和摊贩市场,鳞次栉比。 由于天色已晚,“牡丹坞”岸边停泊的船只所剩无几,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基本上还没走的,都是打算在这儿过夜的人。 李世三人拴好马匹,看到酒馆与市场商贩都已关门闭户,只剩下两栋高楼,此时仍是热闹非凡。 其中一栋,明显是个赌场,里面充斥着兴奋与失望的喊叫之声。 另一栋高楼,红灯高挂,莺声燕语不绝于耳,明显是个青楼。 这两个地方,的确不分黑夜白天,纸醉金迷,通宵达旦。 李世三人记住这两处地方,径直往船坞码头而去。 码头横七竖八地排列着大小船只,用铁链拴住,套在岸边。 在“牡丹坞”停泊的船只,只要有人上岸,也一定要交舢板钱。 船上的人,必须根据要下船的人数,按一两银子一个人头,将银子装在一个特制的麻袋中,抛到岸上。 岸上有管理船舶停靠的“巡江夜叉”帮,负责清点银子。 只要银子和上岸人数对不上,他们决计不放舢板。 这是“牡丹坞”码头的规矩,和“陆地霸王帮”用滚石拦路收钱,如出一辙。 这两个帮会同其余几大黑帮经历过大小争夺战斗不下百次,脱颖而出,一个管理陆地入口,一个管理码头,目前倒还风平浪静。 “陆地霸王帮”的老大叫做秦天霸,外号“铁臂头陀”。 “巡江夜叉帮”的老大叫做胡步军,外号“混江龙王”。 但这两帮还都不是“牡丹坞”真正的扛把子,他们也只收点进出的小钱,真正管理“牡丹坞”的,是号称“黑市鬼见愁”的一个刀客,名字叫做陈七,又被这里的人称作“七哥”。 陈七神龙见首不见尾,“牡丹坞”实际上替他打理账目和处理突发事情的,是他的两个手下,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其中一个叫做金童,另一个叫做银爷。 李世三人自然不会轻易惊动这里的老大。 他们先去到码头,找到“巡江夜叉”帮,负责收钱的小头目问话: “请问兄台,这里先前有无停靠一艘快船,上面大约十几人,其中有两个美貌女子上岸?” 夜叉帮小头目不怀好意地摸着下巴说道: “嘿嘿……。” “那两个天仙般的人物,都是穿的大红衣服,真是让人看得心痒痒啊。” “他们不久前下的船,怎么,你们也对那两个女的有兴趣?” “可惜啊,可惜啊,我看他们好似进了“牡丹”的青楼,说不定此时已不知道正被谁包夜呢。” “九把刀”见这人出言不逊,举拳要打,又被东方树拦住。 “救人大事要紧。” 李世对夜叉帮小头目说道: “我这个兄弟有些冲动了,今夜我们赶路疲惫,衣服也脏了,能不能用银子向你换几套干净的衣服?” 李世向东方树使了一个眼色。 东方树会意,又从尹石狮的钱袋里面,摸出来一张银票。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夜叉帮小头目见三人出手不凡,满心欢喜道: “好说,好说,我这里正好有三套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 李世接过衣服,对东方树和“九把刀”说道: “九幽杀手,心狠手辣,我们要出其不意救出沈梦,不要打草惊蛇,两位和我先把衣服换了吧。” 李世知道九幽杀手就在“牡丹坞”,换好衣服,带着东方树和“九把刀”进了青楼。 一般青楼都有一个香艳的名字,比如“怡香阁”,“逸红院”,“群芳楼”等。 这家黑市青楼,却没有名字,只在进门大厅的玄关处,画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牡丹花两旁,题了两句诗词: “对舞青楼妓,双鬟白玉童。” 这里无疑就是久负盛名的“牡丹”青楼。 第三百章 楼局 李世三人,进到青楼大堂。 因为夜深,就算是青楼,大堂内的客人也寥寥无几。 该风流快活的,早就醉倒在温柔乡了。 “牡丹”迈着轻盈的步伐,从铺设着华贵地毯的楼梯上面走下来。 她杏眼迷离,轻摇芙蓉纸扇,妖娆而富态,迷倒众生一片。 “牡丹”对着楼下进来三人,慢条斯理说道: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贵客?” 她见李世三人穿的是“巡江夜叉”帮的衣服,微微一笑: “哟,是三位夜叉帮的大爷?怎么我见着面生?” “三位大爷,可是来找旧时的相好?” 她声音珠圆玉润,娓娓动听,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带着几分媚。 “牡丹”能在黑市开青楼,自然要靠这里的地头蛇帮会罩着。 平日里这些帮会中人,也会来此寻花问柳,她倒是不以为奇。 “怎么,这么晚了三位才来,一定是白天俗事太烦,脱不开身吧。” “梅兰竹菊四位妹妹,快出来接客啦。” 楼梯边传来一阵笑声。 “来……啦……呵呵呵……。” “牡丹”这一声吆喝,果真叫出四位“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 这四人分别是红黄蓝绿打扮,擦脂抹粉,浓妆艳画,颇有几分姿色。 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红衣女郎,第一个将李世三人中最高的东方树揽住。 她抬头仰视道: “这位官人生得好俊,看得奴家心都酥了,你也来得太迟了,让奴家等的好辛苦。” 另一个黄衫女子不甘示弱,缠在李世身边道: “他哪里有这位小哥长得英俊?来来来,快让妹妹好生服侍官人……。” 余下两人,左右依偎在“九把刀”身边,两边手脚都不干净: 一人假意帮“九把刀”整理衣衫,一人一只手直往“九把刀”怀中摸去。 “我们更喜欢没有头发的官人,一看就很霸气,功夫一定很好。” “九把刀”一只手揽住一人细腰,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往他怀里摸来的玉手道。 “怪不得都说‘牡丹’青楼女子,个个姿色不凡,还真不是吹的。” 李世对这些风尘女子的惺惺作态有一些厌恶,却没有丝毫表露。 他轻轻甩开缠住胳膊的黄衫女子,径直走到“牡丹”面前问道: “感情这位就是老板娘‘牡丹’了,在下三人来此只是想要问个话,别无他求。” 东方树见李世直来直去,怕出岔子,立即又从尹石狮钱袋里面掏出一张银票,送到“牡丹”面前。 钱这个东西真的是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开青楼做皮肉生意的“牡丹”。 她一把接过银票,瞧也不瞧,收进怀中。 “我就说,你们夜叉帮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来,原来是要打听事情。” “是你们帮主胡步军派你们来的?” “他想打听什么事啊?” 东方树朝那四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望了一眼。 “牡丹”立即会意,拍了拍手。 那四个女子知趣地自动离开。 “啪。” 走得最慢的那个,被“九把刀”一巴掌拍中屁股。 “哎呀……,讨厌……。” 她略微回头,又“噗嗤”一笑。 “九把刀”摸了摸光头,咧嘴笑道: “小妖精,刚才摸了老子,这下子还回来了。” 李世见东方树在青楼打听事情,先把银子送上,经验丰富,做事圆润,好生佩服。 他见四周无人,这才小声向“牡丹”问道: “请问这里前些时候,是否有两个红衣女子和几个大男人进来?” “牡丹”听到“红衣女子”四字,脸色微变,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她轻声反问道: “怎么?这件事,你们夜叉帮也要来掺和?” “牡丹”将纸扇遥指楼上道: “那个红衣女子就住在楼上的天字一号房,已经有好几个人对她垂涎三尺,刚才还打了一架,真是晦气。” “我还以为你们胡帮主整天只喜欢用稀奇古怪的方法赌钱,对我们这些薄命女子,没有兴趣呢。” 李世听“牡丹”说红衣女子在楼上,以为是沈梦,向东方树使了一个眼色。 东方树对“牡丹”笑着说道: “没错,我们老大正赌在兴头上,听说这里来了好货,就是要我们先来瞅瞅,如果真的是百年难遇的绝色女子,我们老大才会过来。” 他说完就要带着李世往楼上走,却被“牡丹”用纸扇拦住。 “急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为了见那个女的,排队的人可不少。” “我劝你们回去告诉胡帮主,让他安心赌钱,就别来这里搅这趟浑水了。” 李世不解地问道: “怎么,还有很多人想去看这位女子?” “牡丹”叹了一口气道: “唉……。” “谁叫我们这是可以给客人提供歇息的地方?” “他们到时,客栈都关门了,便来到我这里要了三间大房,想要明晨赶路。” “结果那女子生得实在是漂亮。你们知道,来我这里的客人,大都以为漂亮女子全是我的姐妹,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 “先前有三个登徒子,想要调戏那个女子,被他身边的汉子,直接从楼上扔了下来。” “谁知道那三人中,竟有个惹不起的人物,冲动起来,喊打喊杀。” “这才惊动了‘陆地霸王帮’的铁壁头陀。” “他镇住被打伤的客人,进去同那群人讲数,到现在还在屋内没有出来呢。” “牡丹”好似对这件事很是心烦,不停地摇着扇子。 东方树也以为红衣女子就是沈梦,又从怀中钱袋摸出一张银票。 “我们老大难得有了兴趣,我们就这样回去,很难交差,还麻烦老板娘带带路,让我们看一眼就好,不管美丑,回去也好复命。” “九把刀”也在一旁说道: “没错,如果见不到人,我回去就说是老板娘拦路,好东西只留给别人。” “牡丹”见“九把刀”是个急性子,用扇子朝他挥了挥。 “这位大爷,可不要冤枉我啊,我可没有厚此薄彼,是你们胡帮主常年都不来我们这里的。” 她笑着接过东方树的银票,揣进怀中道: “你们上去隔着门缝看看吧,且莫要弄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呐,我可没拦着你们,但我还是劝你们回去,就说那女子样貌平平,让胡帮主还是安心赌钱吧。” “那女子不是出来卖的,她身边的人,也个个都不是善茬。” “牡丹”说完,腰身一扭,闪到一边,放三人上楼。 李世见东方树和“九把刀”一唱一和,说服了“牡丹”,便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走去。 此时,楼上一人,刚刚办完好事,正出得房门,和李世打了一个照面。 这人大吃一惊。 “是你……。” 第三百零一章 房局 李世见到“牡丹”青楼二楼出来那人,第一时间以为是栾少。 因为他也穿着蓝色道士的服装,与栾少极为相似。 那人一见李世,从口中飞出一片铁质树叶,直取李世咽喉。 李世双拳交叉,挡住偷袭,只觉得手背发痛。 那枚铁质树叶,划过李世神拳,又飞回那人手中。 东方树和“九把刀”也同样将来人当成了,在红澜雅筑遇到的九幽杀手,双双上前,围住来人。 那道士,不知道东方树和“九把刀”的厉害,手中树叶还未掷出,就被两人一左一右举了起来。 李世怕他叫唤帮手,打草惊蛇,立即点了他的哑穴。 此时李世也才看清,这个人不是栾少。 这个蓝衫道士是第二次败在李世手中,更何况李世身边还添了两大高手。 “原来是你。” 李世认出来人,竟然是四方山暗算瞽目神侠易春秋不成,逃走的那个道士。 那人就是百里求贤的四徒弟,不成器的寡水道长。 几个月前,寡水道长手腕被李世的醉步神拳打折,花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他离开四方山后,一路上无所事事,仗着“清风剑法”厉害,做了几桩打家劫舍的勾当,便来到京城游山玩水。 他听人说“牡丹”青楼女子,个个美若天仙,让人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便慕名而来,一番云雨过后,心满意足,起身夜尿,正好撞见李世。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寡水道长第一时间认出李世是打伤他的仇人,率先出手,却没想到,这一次败得更惨。 他动惮不得,以为李世不会放过他,却不料李世叫东方树和“九把刀”将他放下。 “这人不是我们要对付的,先不要管他,救人要紧。” 东方树和“九把刀”也认出了这个道士是生面孔,将他轻轻放下。 “九把刀”悻悻说道: “一见面就出手狠毒,若在平日,有你苦头吃。” 东方树装作拍了拍寡水道长的肩膀,回头朝不明就里的“牡丹”笑了笑,示意是遇到了熟人,开了个玩笑。 三人推开寡水道长的房间,将他放在屋内,轻轻关门退出。 “牡丹”似乎对刚才的那一幕,并不在意。 天字第一号房,就在走廊尽头。 三人走近房门,侧耳倾听,好像有“吱吱呜呜”的声音。 那不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而是经受了很大痛苦和折磨的呻吟声。 李世哪里能继续等待,一脚踢开房门,却被眼前一幕惊呆。 天字第一号房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黑衣大汉的尸体,只其中一人穿着银色衣服格外显眼。 他们每人都被一剑穿胸,血流满地。 另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吊在房梁上,双臂奇粗,也是一个光头汉子。 他上衣已被剥去,身上血肉模糊,遭到了凌迟酷刑。 这个人嘴里面被塞了一块白布,叫不出声,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房间里面并没有沈梦和其他九幽杀手的身影。 三人四下搜寻了一番,房间窗户紧闭,由内拴住,没有打开过的迹象,除此之外,再无出路。 李世将房内吊着的人,口中白布扯出,那人张口要叫,被李世捂住。 “九把刀”将腰上短刀拔出,在那人面前摇晃。 “认得大爷我手中之物吗?” “不想死的话,就别乱叫,好好回答问题。” 那汉子被吓得屁滚尿流,连忙点头。 李世放开捂住汉子口鼻的手,问道: “你是‘陆地霸王帮’的铁臂头陀?” 那光头汉子点头答道: “没错,我就是,你们快放我下来吧。” 李世继续问道: “你不是来和这儿的人谈条件吗?为何遭此毒手?” 铁臂头陀答道: “这里面的人,个个简直都不是人,他们杀人不眨眼,尤其是那个女的。” 他想起刚才身上被那个红衣女子切下去的肉,浑身发抖。 “他们,他们杀光我的人,又拼命折磨我,你们快放了我,待我召集人手,报仇雪恨。” 李世一听,知道折磨铁臂头陀的红衣女子一定不是沈梦,而是红裙艳刀沐仙儿,连忙问道: “这个房内只有一个女子?” 铁臂头陀疑惑地看着李世: “当然只有一个女子,没想到她长得天仙的模样,却有毒蝎的心肠。” 东方树补充问道: “他们折磨你,是想知道什么秘密?” 铁臂头陀面露难色,似乎不愿透露。 “这个,这个……。” “九把刀”在一旁急了。 “奶奶个熊,那些人手里面有刀,难道大爷我手里面的就不是刀?” “快说。” 铁臂头陀刚才在那些人面前,也不愿透露这个秘密,结果受尽了非人的虐待,不得不说。 他见“九把刀”的形象,比自己还凶神恶煞,更不知是哪路神仙,害怕会被再拷打一次,连忙说道: “大爷别,别伤害我,我说,我说……。” “我们这里是个洼地,四下里被大山包围,只有船坞和一条山间小路可以进出……。” 这一点李世三人早就摸清,只等他把话说完。 铁臂头陀只好继续说道: “但这里经常会有一些流窜犯人和山贼强盗来做些买卖,他们都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因为担心这儿被官府一锅端掉,便出钱让我们在这里开辟了两条秘密通道。” “其中一条道路叫做‘天堂有路’,入口便是‘牡丹’青楼,另一条道路叫做‘地狱无门’入口在隔壁那栋楼的赌场里面,出口各不相同。” 李世一听有些着急。 “难道那些人兵分两路逃走?这里的红衣女子只是红裙艳刀沐仙儿?” 东方树追问道: “你这里的入口在哪儿?通往何处?” 铁臂头陀没想到今夜被两拨人问出这个秘密,心中连叫晦气。 他心道,反正都说了,不如全盘托出。 他正要开口,天字第一号的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进来三人。 其中一人,满头银发,略显苍老。 他身后跟着寡水道长和青楼老板娘“牡丹”。 铁臂头陀见到满头银发那人,瞳孔放大,如见鬼魅,只觉口中发苦。 “银爷,银少的死,不怪我啊。” 第三百零二章 爷局 进来三人中,满头银发之人全身也是银装打扮,与地上躺着那人的服饰一模一样。 青楼老板娘“牡丹”,站在满头银发之人身后,率先开口。 “我早知道这三人不是‘巡江夜叉’帮的人,他们出手阔绰,一定有鬼。” 她指着寡水,对满头银发的人说道: “我看见他们伤了这个客人,不得已才请您老人家出来主持公道。” “牡丹”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具银衣尸体,也吃了一惊。 “哎呀,我没想到他们会害死银少啊……。” 满头银发那人举手,让“牡丹”不要说话。 他瞟了地上尸体一眼,脸上有一丝悲哀的神情,对还吊在房梁的铁臂头陀说道: “秦天霸,我知道不是你害的银少,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是我把他惯坏了,让他时不时闯出些祸来,疏于管教。” “不过他毕竟年轻,有时候虽然做事过于莽撞,有不少缺点,但罪不至死。” 银爷越是说得客气,铁臂头陀秦天霸身体越是抖得厉害。 仿佛他之前受的伤痛,都不如银爷轻描淡写,几句话语要命。 “银爷,我……。” 铁臂头陀还想分辨几句,也被银爷打断。 “兵部尚书旗下,京都府尹大将东方树,今日一睹真容,幸会幸会。” 银爷向东方书鞠了一个躬,又向“九把刀”也鞠了一个躬。 “京城御前带刀统领‘九把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 东方树和“九把刀”从未见过“牡丹坞”的银爷,不知道此人是如何识得自己? 银爷最后才对李世说道: “只有这位小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过你能和东方树与‘九把刀’站在一起,想必也是官府之人,不是军中统领就是朝廷捕快,失敬失敬。” “刚才和你有过节的人,我也带来了,你要如何处置都行,未请教您的大名?” 银爷说完,也朝李世鞠了一躬,礼数上非常周到。 李世三人见这个满头银发之人,虽然从未谋面,却对他们身份了如指掌,也觉得此人很不简单。 李世听到铁臂头陀将这人唤作银爷,也以银爷称呼道: “银爷谦虚了,在下龙须镇都头李世,来此追寻几个故人。” “银爷切莫误会,我们三人进来时,这里已是这个场景,正在向‘陆地霸王帮’的秦老大询问” “既然这里的老板娘‘牡丹’能够请出银爷主持公道,在下等也希望银爷能够为我等指一条道路。” 银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悲哀的神情一扫而光。 “哦,一个捕快能够与京城两大高手同行,一定也有过人之处。” “只不过我们‘牡丹坞’是一个黑市,向来与官府没有来往,这也是区区不得不记住官府名望之人的原因。” “也就是说,这里不欢迎几位,在下只能先赔礼道歉,希望几位到别处寻欢吧。” 他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世以为银爷误会他们来青楼,是为了寻花问柳,立即解释道: “在下刚才说了,是来追寻几个要犯,他们借着这里的密道逃走了,我们想要知道密道通往何处?” 李世话音未落,铁臂头陀立即惊慌失措地喊道: “银爷,银爷,不要怪我,这是他们对我毒刑拷打,我才不得不说的啊……。” 他声音嘶哑,已经极度恐慌。 “哦?” 银爷看了铁臂头陀秦天霸一眼,眼神难以捉摸。 “你们已经知道这里藏有密道了?” “还是秦天霸告诉你们的?” “唉……。” 银爷叹了一口气。 “牡丹”本能地拉着寡水道长,往后退了一步。 “银少的死,我可以不怪你,但泄露密道的机密,就很不好了。” “你是知道七哥为人的......。” 铁臂头陀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银爷,您老人家也看到了,我被那群人折磨成什么样子,我不说的话,他们会要了我的命啊。” 银爷冷笑道: “你明明知道,我们这里有我们这里的规矩。” “那群人要真有本事,可以闯一下我们的三关考验,光明正大地赢得出路。” “但这个秘密随便被泄露出去的话,七哥早就有言在先。” 银爷说完,五指如电,攻向李世。 他五只手指居然闪着银光。 李世三人见银爷骤然发难,刚想接招,发现银爷并不是攻击他们。 铁臂头陀在身后拼命挣扎,对李世三人喊道: “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还不想死......。” 银爷在空中转向,身子猛地一拧,脚尖已经触及吊在房梁的铁臂头陀秦天霸身上。 李世出拳和银爷的五指对了一下,只觉得对方手上功力非常阴柔。 银爷手指碰到李世拳头,只觉得碰到了一个铁球,指尖剧痛无比。 他借着身法灵活,脚尖刚点到铁臂头陀胸口,身体就如离弦之箭,往后倒飞。 一击必杀,这是银爷出手的标志。 铁臂头陀秦天霸再也喊不出话,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房梁,立时气绝。 刚才那一击,银爷的目标只是铁臂头陀,他还不想同这三个官差结下梁子。 因为他知道东方树和“九把刀”在京城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牡丹坞”能在此地经营下去,虽然官府明着不来干涉,但私底下他们没少送银子。 银爷也是深谙此道之人,没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自然不会行此下策。 他潇洒地落在地上,又对李世三人鞠了一个躬。 “三位大人莫怪,秦天霸泄露了不该泄露的秘密,坏了这儿的规矩,区区才不得不在三位面前献丑。” 鞠躬后,银爷将手指藏在身后,不住发抖。 他对李世的深厚内力,非常吃惊。 李世见这个银爷能在他们面前一出手就杀了铁臂头陀,心中也是一惊。 “此人深藏不露,是个高手。” “九把刀”却不以为然,大声对银爷说道: “你们清理门户,我不管,但我们是一定要知道你们这儿密道的事情。” 东方树也看得出来,银爷还不想与官府为敌,上前一步说道: “银爷,你可能有所不知,此时关系到兵部尚书黄大人,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银爷一听事关重大,脸色好生为难。 他将身后寡水提到身前。 寡水明显穴道受制,仍是无法行动。 “我听‘牡丹’说,这人出手暗算你们,便去将他提来,交由你们任意发落,原本是想同你们交个朋友。” “但你们想要知道密道的事,的确是这儿的最大秘密。” “谁敢私自泄露这个秘密,铁臂头陀秦天霸就是下场。” 第三百零三章 关局 李世上前一步说道: “银爷,我刚才听你说有办法能光明正大的知道密道的事,请问是什么办法。” 银爷假装整理衣衫,揉了揉手指道: “这里的密道,原本是为江湖好汉准备的,只不过……。” 银爷欲言又止。 他通过刚才与李世对过一招,知道李世的功夫在他之上,再加上东方树和“九把刀”两人,他完全没有胜算。 银爷在心中盘算道: “秦天霸被上一群人捉住,严刑拷打之下,透露了秘密,被我杀了。” “如果这三人也将我制住,要挟我说出秘密,我又能否做到守口如瓶……?” 李世见银爷闭口不语,追问道: “我也敬银爷是条好汉,还望不吝赐教,到底是什么方法?” “九把刀”嫌银爷婆婆妈妈,说话不痛快,向他吼道: “只不过什么?就算再难,我们也要试上一试。” 银爷停顿片刻说道: “这里是黑市,密道的存在是,为了给江湖好汉提供新的出路,方便来往,若是轻易被人得知,我们这儿便经营不下去了。” “尤其各位是官府之人,这个密道是绝对不能让官府知道的。” 李世救人心切,一刻也不想耽误,对银爷实言相告: “银爷,实不相瞒,我们此次便装出来,是因为那群人捉住了在下的一个好朋友,我们必须将她救出。” “既然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我们入乡随俗,可以按照这里的规矩闯关。” 东方树也在一旁补充道: “没错,我们现在的身份,与官府无关,请银爷放心。” 银爷听东方树表明立场,回头看了“牡丹”一眼,转头说道: “各位如果能保证按这里的规矩,证明你们也是江湖好汉,并且承诺不会泄露到官府中去,光明正大地赢得密道机密,我想七哥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牡丹”见银爷应允,松了一口气,面带微笑道: “难得银爷将你们三人视为江湖好汉,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银爷,银少就是被先前那帮恶人杀得,说不定这三人也能为他报仇?” 银爷见“牡丹”如此一说,更不迟疑。 “那群人杀我爱子,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世三人这才知道,地上身穿银衣之人,是银爷的儿子。 银爷深吸一口气,对三人说道: “你们如果想要知道密道的出入,按照江湖规矩,必须通过三关考验。” 银爷向对面三人,伸出三根手指: “三关考验:和“牡丹”斗酒,同“金童”对赌,与“七哥”比武。” “只要你们三人能够赢下三关,七哥便会将密道的秘密亲自告诉你们。” 李世见这里的规矩奇怪,和东方树与“九把刀”小声商议: “我看沈梦应该不在这里,说不定去到另一条出路了。” “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知道这里的两条密道,分别通向何方?” 东方树点头说道: “斗酒的话,我可以试试;对赌的话,‘九把刀’比较在行;第三关比武,就只有李都头亲自出手了,我方不一定会输。” “只要探出这两条密道的去向,那些人就插翅难飞。” “九把刀”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对赌术虽有研究,但还是输给过沈梦,要是她在就好了。” 他一说完,就察觉到李世脸色难看,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闭嘴。 李世向“牡丹”求证问道: “是不是这儿先前只来进了一位身穿红衣服的女子,而不是两位?” “牡丹”答道: “当然只有一位了,她一个人就已经在这里弄出了这么多动静。” 李世心知判断无差,便对银爷说道: “我们愿意去闯那三关考验。” “我刚才听铁臂头陀秦天霸说,这里一共有两条密道。” “杀银少的人,从铁臂头陀那里,探出了青楼的‘天堂有路’。” “另一条‘地狱无门’在哪儿?” 他心里面已经清楚,九幽杀手兵分两路,红裙艳刀沐仙儿来了青楼找到一条出路,沈梦一定被带去另一条出路。 银爷又对着李世三人做出了请的手势。 “跟我来。” 他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李世带着东方树和“九把刀”跨过寡水道长身边,替寡水解开穴道。 “这次我们放过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寡水心怀愧疚,低下头去。 李世三人跟着银爷下楼,往隔壁赌场而去。 “牡丹”命人清理房间尸体,留在了青楼。 寡水道长穴道被解,灰溜溜地离开了青楼。 青楼的门非常宽阔,八方客人都能同时进入,它隔壁赌场的门却非常窄小。 而且赌场的门中间,居然还立着两根铁柱子,就像监狱的铁栏杆一样,人得侧着身子才能进入。 赌场门口的玄关处,也有一副壁画,上面画着一个玩耍的小儿,正把一锭金子踩在脚下。 似乎在这里,钱财只是玩物,抑或视如粪土? 这幅画的两边也有两句诗词: “只赌珠玑满斗,消磨帝王时光。” 这里与青楼相同的是,赌场也没有挂名字,但来这儿的人,谁都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因为人们还未转过这面玄关壁画,就能感受到赌场特有的氛围。 赢了的叫好,输了的叹气,不服的骂娘,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转过壁画,赌场内部风光,一览无余。 这里比罗目古镇上,李世见到的刘老板赌场,过之而无不及。 长明的灯火,亮如白昼;暗红的地毯,富丽堂皇;镶金的赌桌,极具奢华;再加上乞头抽水的庄家,放债赊钱的囊官,赌红了眼的客人,交织成一幅幅挥霍无度的画面,纸醉金迷。 难怪圣贤说过,在赌场上能赢的人,不是拿到一手好牌的人,而是懂得随时抽身不赌的人。 这群赌徒,在赌场里面,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眼中只有庄家手中的骰子。 他们手中的金银财宝和银票,仿佛都不是钱,而是一个道具,一张纸。 他们一掷千金,一把赌下去的,往往都是普通人一年的口粮,却转眼输得血本无归。 第三百零四章 吃局 银爷带李世三人穿过赌场大厅,上到二楼。~ 二楼是一个缩小版的赌场,只有三个案台,赌注额度却比楼下大了许多,几个赌局,相战正酣。 左手边一位青年,一副阔少打扮,刚刚将五千两一张的银票押在台面。 他已经连输三把,好似没了灵魂,双目无神。 结果这一把他又输了,眼看着庄家把他的银票收走,站在台边发呆。 右手边赌台,一阵叫好连天。 一个玄衣大汉,连赢几把,惹得周围赌客聚拢过来,纷纷效仿跟注。 中间赌台却只有两人对赌,一大群围观者,将这两人围在核心。 银爷示意李世三人先在一旁观看等待,等这两人分出输赢,不要打扰他们兴致。 中间赌台上家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同李世三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腰带为亮闪闪的金黄色,以示区分。 他就是“巡江夜叉”帮的帮主,“混江龙王”胡步军。 “牡丹”刚告诉过李世,这个混江龙王整日里混迹赌场,就喜欢赌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乐此不疲。 赌台下家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热的满头大汗,头发根已在滴水,不住用袖袍扇风。 在他面前金银元宝堆积如山,看来已是赢了不少。 这两人赌的局非常奇怪,既不是牌九也不是骰子,普通人根本不敢参与。 他们面前分别摆放着一盘盘盛放着稀奇古怪食物的盘子,盖着盖子,不知道里面装有什么? 每两个盘子下面,对应着一个点数。 他们在赌“吃”。 谁能将摇出来的那盘食物先吃完,谁就赢。 这样的赌局,李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论到吃,这个胖子显然更加在行。 皮蛋、臭豆腐、生牛肉,他来者不拒,几口就能吃完,比对面的“混江龙王”,略胜一筹。 “五万两,这一次我们吃的东西,赌五万两,谁吃的快,谁赢?” 胡步军伸出手掌,五只手指在胖子面前比划。 他已经连续输了三盘食物,每一次都比对面胖子慢了少许。 胖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珠。 “跟你五万两,嘿嘿……。” “不知道这次要吃什么?” 他抓起骰子一扔,上面转出一个“六”来。 数字“六”对应的两个银盘非常大,是桌面盛放食物盘子中最大的。 “谁不知我范佛爷是京城有名的大肚王,我的肚子能装的东西还多着呢。” “端过来吧。” 胖子以为必胜,想都没想,便让人将数字“六”上面的一个盘子端来。 “混江龙王”胡步军面前也放着数字“六”对应的另一个盘子。 他对范佛爷笑道: “赌注我定,骰子你摇,这一盘东西,可是你摇出来的,输了可不要怪我。” 两人都将手放在盖子上,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开吃。 “混江龙王”胡步军补充道: “你知道,这里的食物,实际上都是我爱吃的东西,只不过我刚才比你吃得慢了些,你才获胜的。” 范佛爷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都是食物,你能吃的,我为什么不能吃?” “我嘴大,胃口好,能够赢你,你也输得心服口服吧。” 胖子范佛爷说完,感觉“混江龙王”胡步军的五万两银子,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胡步军却笑得非常愉快。 “你的确吃得很快。” “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赢的机会,等一下打开盖子,你先看一下里面的食物,我可以等你,你如果敢吃的话,我才同你一起吃。” 范佛爷不知道胡步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 “有什么可怕的?故弄玄虚。” 两人同时揭开盖子,周围围观赌客发出了一阵惊叹。 范佛爷紧紧地盯着盘中食物,迟迟没有动手。 盘子里面是六颗完整的牛眼,已被蒸熟,冒着热气,正“眼睁睁”地瞪着范佛爷。 “你居然爱吃这个?这个东西也能吃?” 范佛爷连生吃鱼虾蟹都敢,唯独看着这些硕大的眼珠,难以下咽。 蒸熟的牛眼巨大无比,整颗放进嘴里都很困难,更何况还有六个之多。 “混江龙王”胡步军,微笑着看着范佛爷,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先吃。 胖子范佛爷额头的汗水更多了。 他从未吃过牛眼,只觉得阵阵恶心,一咬牙抓起一颗要放进嘴里,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他对面的胡步军见范佛爷动手了,也抓起一颗滚烫的牛眼,放进嘴中。 他一口咬下去,大量浓汁在他口中爆开,嘴角流出一丝液体,只看得范佛爷阵阵发呕。 范佛爷似乎能够感受到手中眼珠的蔑视,只觉得肠胃一阵翻腾,刚才吃的皮蛋和生肉差点吐出。 “我输了,这东西,我的确咽不下去。” 范佛爷将手中牛眼,放回盘中,懊恼地离开了赌台。 他今天晚上输得一败涂地,桌面赌注全部赔光。 “厉害,厉害,还是‘混江龙王’厉害。” 银爷鼓掌。 “怪不得龙王喜欢呆在这个地方,真是给人带来极大的成就感啊。” 胡步军见银爷来了,立即起身行礼。 “银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银爷介绍了李世三人,说明来意。 “混江龙王”胡步军慢慢坐下。 “这么说,‘陆地霸王帮’的铁臂头陀,已经死了?” 银爷道: “没错,现在陆地和江上已经合为一帮,都在你龙王旗下了。” 胡步军再次起身。 “如此多谢银爷。 他对李世三人说道: “好吧,你们要来闯关,我就是第一关,你们要怎么赌?” 李世身后闪出“九把刀”。 “既然‘混江龙王’的赌局稀奇古怪,刚才那一把赢的非常漂亮,我就也按照龙王您的规矩来赌吧。” “九把刀”坐到范佛爷的位置上,将身上一长一短两把刀,放在台上。 “我也同胡帮主,赌吃……。” “九把刀”知道这个“混江龙王”长期混迹赌场,无论挑选什么赌法,都没有五成胜算。 他今日随兵部剿灭九幽杀手,颗粒未尽,眼下刚好有些肚饿,不如就着“吃”的赌局,好歹也能充饥。 “混江龙王”看着“九把刀”发亮的光头笑道: “怎么,你也敢同我赌这个?” 第三百零五章 等局 “九把刀”习惯性地摸了摸光头。 “不过是牛的眼珠而已,有什么不敢?” “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我们军中之人,连敌人的血肉都敢吃,还怕几只牛眼?” “混江龙王”胡步军没想到这个光头粗人,竟然还会岳元帅的诗词,鼓掌叫好: “好,好,好。” “你既然敢吃,那就好,这可是我最爱的食物,你如果比我吃得还快,算你过关。” 他看了一眼盘中牛眼。 “不过……。” “刚才我已经吃了一颗,比你少,不如你也先吃掉一颗再比?” 李世和东方树原本也想提醒“九把刀”这件事,听胡步军不愿占他便宜,便没有作声。 “不必了。” “九把刀”大手一挥。 “都是一盘小菜,多一颗,少一颗,有什么关系。” “老……。” 他原本口头禅自称“老子”,见胡步军不愿占他便宜,便也说不出口。 “我正好有些肚饿,多吃一点也没关系,我们就比谁吃得快,银爷可以做裁判。” 东方树怕“九把刀”托大,想要上前制止,被李世拦住。 “九把刀这样说,一定自有道理,我们且拭目以待。” 银爷见双方讲好赌局,便鼓掌示意,可以开始。 “混江龙王”又抓起一颗牛眼,放进嘴里大嚼,满嘴流油,很快吃完。 他一颗接着一颗,毫不停顿。 “九把刀”不慌不忙,一只手猛击台面,盘中六颗牛眼全部飞上天空。 他双手抽出长短双刀,快速飞舞,似乎周身被九把刀笼罩。 飞上天空的牛眼被他的快刀一阵乱削,一颗接着一颗,竟然碎裂成了一道,瀑布般的浓汁流下。 “九把刀”在下面张开大口接住,居然向抬头饮酒一般,几口便将牛眼浓汁喝光。 而这时,“混江龙王”口中,第五颗牛眼还未咽下,手上最后一颗还塞不进嘴里,望着“九把刀”目瞪口呆。 银爷在一旁笑着宣布道: “这一把赌局,九把刀获胜。” 周围赌客哪里见过如此高超的刀法,纷纷鼓掌叫好。 “混江龙王”将口中牛眼咽下,输得心服口服。 “这位爷,真是厉害,在下佩服,是我输了,输给了你的刀法。” “九把刀”意犹未尽,抹了抹嘴道: “好东西,也不难吃,要是再多几颗就好了,我仍是有点肚饿。” 他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李世和东方树走过去,拍了拍“九把刀”的肩膀。 “好家伙,真有你的,这一局赢得漂亮。” “九把刀”因为贪吃获胜,不好意思地说道: “侥幸,侥幸。” 银爷对李世三人道: “如此过了第一关,各位请随我上三楼。” 赌场三楼又有什么等着三人? .. .78z. 二楼赌场瞬间恢复了热闹景象。 “混江龙王”摸了摸肚皮。 “今天的宵夜吃饱了,来来来,各位,我们再换一种赌法。” 原来“混江龙王”赌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便点来食物,却仍不肯离开赌桌。 他通过设下这样的赌局,吃完了宵夜,真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赌的赌徒。 “九把刀”刚才能够获胜,恰好赶上了“混江龙王”的宵夜时间,的确赢得侥幸。 李世三人刚刚上楼,赌场二楼又上来几人,为首的居然是九幽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 县令无常身边仍然牵着沈梦。 司徒父子跟在最后,栾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遭了一顿毒打。 李世看不见身后的沈梦,沈梦也没有看见上楼的李世,这群人同李世三人完美错过。 九幽杀手不是一早就到了“牡丹坞”,他们为什么会落在李世后面才进赌场? 他们来赌场做什么? 他们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银爷带着李世三人,上到三楼。 三楼有一张八仙桌,正中间放着一只血红色的珊瑚,价值连城。 八仙桌一侧,有堆积如山的酒坛子,里面不知道存放着什么好酒。 八仙桌后面有一张虎皮大椅,上面坐着一个白面书生。 他穿着一身白衣,一尘不染,面色苍白,好似营养不良,正闭幕眼神,一副病态。 难道这个书生不用睡觉?还是他睡觉也就坐在椅子上? 还是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银爷对这个白面书生却显得毕恭毕敬,弯腰行礼道: “七哥......。” 叫哥的反而是老大,叫爷的反而是属下。 白面书生慢慢睁眼,仿佛刚刚入睡就被唤醒。 他往银爷身后看了一眼,又微微闭上。 “哦,这三人,我并不认识。” “穿着巡江夜叉帮的衣服,但他们的人,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卖,穿着这身衣服,也不一定就是巡江夜叉的人。” 白面书生刚一睁眼,就将李世三人的穿着打扮看透。 银爷连忙介绍道: “七哥,这三人是今天来问路的人,他们已经闯过了第一关。” “这位是李世,龙须镇都头;这位是东方树,京都府尹大将;最后这位是九把刀,御前带刀统领。” 银爷将李世三人,向白面书生一一介绍。 “你们好,我叫陈七,这里的人都叫我七哥。” 白面书生终于醒了,却显得有些腼腆,点头向李世三人问好。 谁都没有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市鬼见愁”陈七,竟然生得这般柔弱模样。 李世三人回了礼,静等银爷安排闯关。 陈七对银爷说道: “你认得他们都是官府中人,却仍然将密道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银爷连忙低头拱手道: “属下不敢。七哥定的规矩是被陆地霸王帮铁臂头陀秦天霸给坏了。” “属下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经知道这儿藏着两条密道。” “不过秦天霸也是遭受敌人酷刑之后才说出去的,属下已经替七哥执行了帮规。” 白面书生面无表情,却没有望向银爷,而是在看他自己的手。 “很好,我很欣赏你的做法。” “陆地与巡江,早就该合并了,这件事,你倒是可以做主。” 白面书生的手也非常白,白得可以看见里面的血管。 “那么你应该知道,官府中人如果知道密道的秘密,是什么后果。” 银爷低头道: “属下知道,他们三人是为了救人,愿意以江湖中人的身份闯关,而且他们向属下保证过,一定不会让官府知道。” 白面书生这才抬头望向银爷。 “我刚刚得知,银少死了。” “没想到你还如此冷静,以大局为重,真是难得。” 银爷没想到这个消息这么快就被“七哥”知道了,心头一惊。 “多谢七哥关心,犬子疏于管教,他的死我也有责任。” 陈七问道: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杀的银少?” 银爷答道: “属下不知,属下赶去现场的时候,那帮人已经从秦天霸口中问出了天堂有路,全部走掉了。” 陈七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轻轻摇头。 “他们还走不了,我已经让金童去将他们截住,他们被金童困在天堂有路的迷宫中,就算再转一两个时辰,也转不出去。” 银爷一直十分冷静,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些慌乱。 陈七太让他出乎意料了。 银爷既没想到陈七能很快知道银少之死,也没想到他已经派出金童将杀银少的凶手截住,此时已是汗流浃背。 他跟了陈七这么多年,陈七仍是深不可测。 “多谢七哥出手,这一切都是属下的疏忽。” 李世三人听出陈七和银爷的对话,话中有话,却不便插嘴,只好在一旁静静等待。 第三百零六章 饮局 白面陈七盯着银爷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 “你把这三个官府中人,带来闯关,虽然明显带有私心,想要借他们的手,为银少报仇,但我并不怪你。” “这些年,金童一直在我身边,牡丹坞实际上都是你一个人打理,你疏于管教银少,我也有责任。” “所以我才不惜让金童第一时间,阻止了那帮人逃走。” “这也算是我能够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事了。” 银爷闻言,脸上表情终于控制不住,热泪盈眶。 他说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七哥,这些年你对我们父子,实在是恩重如山,我纵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 陈七紧紧地看着银爷,两人目光对视,惺惺相惜。 李世见银爷对陈七真情流露,心道: “这两人都只在牡丹坞内,如果去到外面,也一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陈七调整了一下姿势,挺直了腰身。 “既然你能够相信他们三人的保证,我为什么不能相信?” “既然你能让他们闯关,而且还通过了第一关?我为什么要阻止?” “要通过混江龙王的赌局,也不是那么容易,那么我们就开始第二关吧。” 银爷回过神来,立即问道: “这么说,金童已经回来了?” 陈七并不回答银爷的询问,转向李世三人问道: “第二关你们谁来?” 第二关是同“金童”斗酒,由东方树出战。 房间内却没有看见“金童”,他是谁?他在哪儿? 银爷见陈七亲自主持第二关,知道金童一定回来了,对东方树说道: “你先去酒坛子那儿,取一坛酒喝掉,金童应该自会出现。” 这又是哪门子规矩?全网 .78z. 既然是两人比拼斗酒,理应一起喝酒才是,如果先喝一坛,说不定很多人还没比就醉了,哪里还能继续斗酒? 东方树听了银爷安排,却没有争辩,径直走到堆放酒坛的地方,提了一坛酒,拍开封印。 一时间,酒香四溢。 那坛酒,虽说比不上百年老酒“榕苓醉”,但也觉对算得上是陈年佳酿。 李世暗暗为东方树捏着一把汗。 因为李世并不知道东方树的酒量,只有“九把刀”对此信心满满。 东方树平时,很少饮酒。 “九把刀”好喝酒,却从未赢过东方树。 他心里乐呵呵地想着: “木头桩子要么不喝,喝起来,你们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东方树仰头就饮,喉结上下抖动,不一会儿就将一坛美酒喝完,一滴不剩。 他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对“九把刀”说道: “好酒。” “这么好的酒,你九把刀不尝尝,可惜了。” 东方树从云梦山顶到红澜雅筑,打斗了大半天,的确也有些口渴。 他走到堆积如山的酒坛边,想再开一坛美酒,继续痛饮。 他抓起酒坛,这一次却没有提动。 那坛酒好似生了根一般,东方树连使了两次力气,都纹丝不动。 银爷却笑道: “金童来了。” 两只毛绒绒的手,捧住了酒坛底部,和东方树较上了劲。 东方树发现,那绝对不是人的双手。 “难道金童是……?” 东方树运起内力,猛地往上一扯,酒坛下面扯出来一只巨大的金丝猴。 那猴子鼻孔朝天,尖嘴扁腮,身上像披了一件金光闪闪的披风。 它被东方树提到半空,“吱”地一声叫唤,放开酒坛,窜到堆放酒坛的顶上,对着东方树龇牙咧嘴。 李世发现这只猴子的手臂受了伤,伤口的皮毛上,还留有血迹。 这只金丝猴就是金童,是陈七从小养大的一只灵猴。 它一直躲在酒坛中间休息,东方树将它惊醒。 金童似乎对屋内扑鼻酒香,早已克制不住,也熟练地拍开顶上一坛酒的封印,举坛痛饮。 不多时,它也将那坛酒喝了个底朝天,又继续开多一坛,自顾自地痛饮起来。 东方树见一只猴子的酒量都如此惊人,自己虽然先喝一坛,金童已经后来居上。 他不甘示弱,将手中那坛酒也拍开饮完。 东方树和金童的酒量,就好比无底洞一般,深不可测。 两人都同时饮完了第三坛酒,仍未分出胜负。 难道这只金丝灵猴和别人斗酒,从不知道认输,一定要赢? 金童在顶上,作势要开第四坛酒,却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摇摇欲坠。 也许是酒精的刺激,金童手臂的伤口,又开始冒出血水,从它身上金黄色的皮毛流下。 东方树也发现这只灵猴受了伤,而且还伤得不轻。 “重伤之下,不宜饮酒,否则伤口很难愈合。” 东方树拍开了第四坛酒,停住不饮,对陈七说道: “七哥,金童外伤未愈,不如不要让它与我再比试下去了?” “既然第四坛酒我和它都打开了,就让我一起将两坛酒都饮了吧。” 金童似乎能听懂东方树的言语,转头去瞧陈七。 陈七脸上挂着微笑,并未表态。 东方树先将自己手中那坛酒饮尽,向金童伸出双手,示意替它饮酒。 金童见陈七没有反对,果然将手中酒坛递出。 “九把刀”从未见东方树如此豪饮,直看得两眼发呆。 东方树喝了四坛佳酿,腹中早已翻江倒海,强撑着一口气,想要兑现先前的话语。 他接过金童手中第五坛酒,停顿片刻,咬咬牙,作势要饮。 “不必比了,第二关,你已经赢了。” 陈七在东方树举坛的同时发话: “如果金童没有受伤,你们俩喝完第四坛酒,仍是不分胜负。” “我知道金童的酒量,它可以连喝五坛,目前为止,很少有人能够胜得了它。” “九把刀”挠了挠头道: “乖乖,这猴儿居然能连饮五坛,真是厉害啊。” “九把刀”和李世都看出来了,东方树要喝光手中的第五坛酒,压力极大。 陈七对东方树继续说道: “但你心肠很好,知道它刚刚受了外伤,不宜饮酒,想要替它把开了的酒喝掉。” “就冲着这一点,你就已经赢了。” 金童似乎也对东方树的做法十分欣赏,从酒坛顶上跳了下来,围在东方树周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它似乎是遇到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酒友,兴奋不已。 东方树松了一口气,放下酒坛,捂着肚子对陈七说道: “多谢七哥成全,我其实也实在是喝不动了,如果真要喝完五坛酒,说不定我今天就得倒在这里,一觉睡到天光。” 东方树说完,小声向银爷询问茅房,他一定要呕个痛快,才能继续保持清醒。 这也许仍是天意,金童的酒量比东方树要大,却因为受伤,让东方树闯过了第二关。 第三百零七章 绢局 第三关与七哥比武,由李世出场。 东方树和“九把刀”对李世的这一场,信心百倍。 他们俩都知道李世的功力,世所罕见,远在自己之上,就算陈七再厉害,也一定不是李世对手。 东方树清空了肚子,站在李世身后,心道: “陈七虽然深藏不露,不知武艺高低,但他毕竟没有见识过李世的功力,说不定他连李世一剑都接不下来。” 银爷从八仙桌下,取出两面长长的素绢,分别挂在李世和陈七面前。 长长的素绢从房梁一直垂到地面,只有一尺来宽。 李世三人心中,疑窦丛生。 陈七解释道: “定下闯三关才能知道这里密道的规矩,主要是给我们不认识的江湖好汉,指一条退路。” “我们没有什么本事,只好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拿来献丑。” “就好像‘混江龙王’的赌术,金童的酒量一样。” 他搓手一下双手。 “第三关与在下比武。” “在下才疏学浅,武功稀疏平常,普天之下能够赢我者,大有人在,如若在下真的不自量力,同高手比武,当真是贻笑大方。” “其实在下也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技能,只有我手上的刀法,可以同高手比较比较。” “九把刀”听到陈七提到刀法,不由自主地握住长刀刀柄。 陈七却笑了。 他举起一只手说道: “我说的刀法,其实不是真刀,而是我的手刀。” “同我比武,非常简单,也不用担心受伤。” 他指向面前素绢,对李世说道: “我们都不用兵器,隔空一丈,只出一招,看谁能将这两面素绢劈出的口子长,就算谁赢。” “李都头如果赢了在下,这三关考验,就给你们通过了。” 东方树和“九把刀”都没料到,陈七的比武,竟然是这般比法。 李世站在长长的素绢面前,背心沁出汗水, 凡事术业有专攻,尽管李世现在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但如果不用兵器,要将垂在面前,毫不受力的绢布劈出口子,并不容易。 除非李世练的也是如安世民一样的腿刀。 李世原先拿手的功夫,是醉步神拳,靠一双铁拳和精妙的步法纵横江湖。 拳头打在硬物之上,威力无穷,但如果打在轻飘飘悬在空中的这面素绢之上,那就全然发挥不出猛力,更不用说隔空出拳。 尽管李世后来学会了“八卦风云四象剑”,但那也是将拳法变成剑法,将内力幻化成型,大开大阖,而不是凌厉剑气。 唯一能让李世将素绢劈开的功夫,只有他在点苍山上,临时跟花影正学到的,点苍起手四剑。 点苍剑法讲究以气驭剑,隔空将这面素绢击穿不难,难的是只发一招,就能刺出长长的裂口。 四剑毕竟是四招。 这个规矩,不仅让李世全身雄浑的内力无从发挥,还让他背后的修罗宝剑,也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李世三人谁都没有料到,原以为最容易通过的第三关比武,比的反倒是李世的短板。 李世站在素绢面前,迟迟没有出手。 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赢下这场比武。 陈七从虎皮大椅上面起身,他的个子并不高。 “如此,就让我先来打个样吧,向各位献丑了。” 他离面前素绢一丈之遥,运力右手,从上往下,朝着素绢劈下。 他的右手白得发亮,一道银光闪过,素绢中间竟然被他劈开一丈有余。 银爷不禁鼓掌叫好: “七哥这一次,比上次的手刀,劈的裂口更长,佩服佩服。” 银爷越是叫好,东方树的脸色越是难看。 “九把刀”见陈七的比法太过刁难,自己就算拿着真刀隔空劈出,刀风也无法将素绢劈出一丈有余的裂口。 他见李世迟迟未动,怕有闪失,大声嚷嚷道: “这第三关也太难了吧,我就不信有人能够获胜?” 银爷却对“九把刀”道: “我只见过一人赢了七哥,那人的功夫也很精纯。” “九把刀”摸着光头问道: “是谁?还能赢得了七哥?” “九把刀”实际上是粗中有细,他见李世迟迟未动,也看出李世并无必胜把握,想要问出获胜方法。 银爷有意相助,便如实相告: “那人用的是腿上功夫,和七哥的手刀,殊途同归。” “那场比武,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七哥的手刀还没有现在这般厉害。” “九把刀”知道陈七全凭真本事劈开的素绢,这场比武绝对公平,听了银爷话语,自然不好多说。 这一次,轮到东方树暗暗为李世捏着一把汗了。 李世听到银爷说“那人用的是腿上功夫,和七哥的手刀,殊途同归”时,心中猛地一震。 “他说那人,莫不就是九幽判官安世民?只有他的腿刀可以做到。” “九幽杀手,难道早就知道密道之事?他们又为什么要去青楼逼问铁臂头陀?” “啊,是了。这群人兵分两路,沐仙儿那一路不知道密道,但押着梦儿的那路有安世民,他一定早就进了密道。” 李世站在素绢一丈开外,脑海中浮现出沈梦被擒时的样子。 “我还在等什么?” “梦儿被坏人抓去,我一刻也不能耽搁。” “梦儿如果已经被安世民带进密道,通过了这里,天下之大,我要如何才能将她找到?” “陈七手刀已经将素绢劈开了那么长的裂口,我要怎样才能赢他?我要怎样才能赢他?” 他心中焦急,体内热血沸腾,功力激荡,却寻不到半点出路。 李世穿着的“巡江夜叉”黑衣,竟然像吹足气的皮球一样鼓起。 他背上的修罗宝剑在剑鞘内,似乎也感应到李世的异样,射出一缕红光。 李世右手拳头,发出金茫。 “不行,我的拳头还不能将素绢劈开一丈裂口,我必须加大功力。” 李世脖子和脸上,渐渐布满暗红血丝,若隐若现。 他的拳头金茫变成了红芒。 那道红芒不断延伸,像极了一把修罗宝剑。 陈七看到,暗暗吃惊。 “好功力,且看他如何出招?” 第三百零八章 店局 李世三人到达“牡丹坞”的一个时辰之前,沈梦披上沐仙儿给的披风,被九幽杀手押着下了船。 “巡江夜叉帮”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两个女子,纷纷在他们身后起哄: “‘牡丹’不知从何处搜刮来这两个绝色美女?” “等兄弟们不当值了,第一时间就去青楼寻她们饮酒作乐,哈哈哈……。” 九幽众人不愿生事,对身后污言秽语,未加理睬。 青楼前面,判官安世民聚拢众人说道: “这里叫做‘牡丹坞’,我十几年前来过,通过了三关考验,知道这儿有两条秘密的出路。” “既然是兵分两路,我们就分头行动,只要出了这里,官府就无法轻易找到我们。” 他指着青楼说道: “这里其中一条出路叫做‘天堂有路’,入口就在这青楼的天字一号房内。” “天字一号房,一般不会给人留宿,你们去了,先在隔壁开几间房,然后借机进入天字一号房内,在墙角的柜子里面就是入口。” “那条路我之前走过,可以穿过前面高山,直接通到京城郊区。” 安世民又指向前面一间不起眼的两层客栈道: “另一条路叫做‘地狱无门’,入口在酒馆客栈的一间房内。” “那条路我虽然没有走过,但这里的老大曾经告诉我,这条路最是隐秘难走,如果是不知道其中机关的人,恐怕会送了性命。” “好在我赢了他,他将里面的机关图给了我,我虽然没有带在身上,但并不复杂,我还有些印象。” 诸葛惊涛大喜道: “全靠判官大人熟悉这里,事不宜迟,既然判官大人熟悉第二条路的机关,我带着仙儿和手下去天堂有路,另一条就劳驾判官大人带路了。” 安世民心想: “好走的被你挑了,剩下我都没走过的,真是老奸巨猾。” 县令无常却说: “我相信判官大人,可以带我们走出地狱无门,我们这就别过,等出了这儿,大家再到下一个秘密的地方碰面。” 他说完向众人做了一个手势,沈梦看不懂其中含义。 这群人在青楼分开。 诸葛惊涛带着红裙艳刀沐仙儿、剑如蛇古万和锁链铜锤五人,进了“牡丹”青楼。 判官安世民带着县令无常和司徒父子,押着沈梦,五人去了前面酒馆客栈。 客栈依旧是间无名之店。 那里正准备打烊关门,被这群人突然闯入。 “急什么?没看到我们这些人要进来?” 客栈伙计见这群人来势汹汹,自然不敢阻拦。 安世民进来后,让伙计闭门谢客。 “呵呵,现在可以关门了,一个人也别放进来。” “你们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没人住吧,我们就要那间房。” 伙计心中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 “官人,那,那,那间房是我们这儿……,一直都没有对外……。” 安世民笑道: “这就是了,那间房是不会对外的。” “可是我们偏偏要去那儿,因为我知道那里有一条秘密的出路,还是你们这儿的老大告诉我的。” 客栈老板一直在埋头打着算盘,听到来客提到秘密出路,迅速抬起头来。 “这位客官,恐怕你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吧?” “这里并没有你说的什么秘密出路。” “而且二楼嘛,的确不方便住宿……。” 判官安世民却笑了。 “我上次走的另一条路,一开始,那里的老帮娘‘牡丹’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还不是被我找到了藏在她二楼的密道?” “这位当家的,我看你就省省心吧,又不是没来过,快叫伙计带路。” 客栈掌柜摇摇头,继续埋头敲击算盘。 “好吧,你们一共五人,交十两银子。” “既然你们要去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就去吧,那里倒是容得下你们五人,只要不弄坏我的东西,可以在房间里面过夜。” 伙计见掌柜发话,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乖乖,十两银子,这里难道是黑店……?” 司徒玺想要发作,被判官安世民拦住。 “这儿的规矩我懂,来去都要钱,所以你收多我们每人一两银子。” “这不就说明,密道正好在那里,被我说中了不是?” 安世民笑嘻嘻地将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招呼众人,跟着伙计往二楼而去。 掌柜的清点银子,嘴角轻轻冷笑一声: “你说对了,我这里就是黑店。” 客栈二楼很黑,没有一丝光线。 楼梯年久失修,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很不结实。 伙计在前面点燃了一盏烛台带路。 上到二楼,一股腐烂的霉味扑面而来,让沈梦几乎窒息。 司徒玺在后面一瘸一拐地骂道: “这地方也能住人?” 前面带路的伙计答道: “这里是黑市,我们的客人一向不多。” “我们这儿一般来的客人,都只安排在一楼房间入住,很少安排楼上,而且自从这二楼闹鬼以后,我们客栈的生意就更不好了。” “有钱人直接去青楼和赌场过夜,哪里会来我们这个小店?” 沈梦被这群人押着,听到伙计说客栈二楼闹鬼,倒是不怕,心想: “我何不借机吓唬他们一下?” 判官安世民问道: “你说这儿闹过鬼?这又是怎么回事?” 伙计答道: “我来这里不久,那件事我也只是听说……。” “来我们这里的人,都有一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我听说几年前,来过一对夫妇入住,他们带的包裹里面,有很多金银财宝。” “那一晚,由于一楼客满,这对夫妇便住在二楼,他们俩大吵了一架,整栋楼都惊动了。”“结果第二天一早,这两人全都死了,死的很惨,全身血液被吸干,不像是人干的,包裹里面的金银财宝却分文未动。” “如果说是谋财害命,哪有不拿他们包裹的,你说这不是闹鬼,又是什么?” “从那以后,只要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愿意住在二楼,久而久之,这里就没人愿意上来打理了。” 二楼楼道,漆黑而又狭长,他们似乎每走一步,脚下都有异响。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虽说自持武功高强,但听到客栈二楼闹鬼,也觉得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栾少走在最后,听完了伙计讲述,总觉得身后有人在他耳边吹气。 他猛地回头,借着前面烛火,只见身后漆黑一片,并无半个人影。 客栈伙计将五人带到二楼最里面的房前,那里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上面结满蛛网,果然很久没有打开过。 伙计将烛火交到判官安世民手中,从腰上摸出钥匙,将门打开。 他接过烛台,将房内蜡烛点燃,火光跳动,并不十分明亮。 这间房四下无窗,十分闷热,房内居然有三张大床,和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桌,上面积满了灰尘。 这是一间大屋,怪不得掌柜说五人够住。 伙计将钥匙交到安世民手上道: “我们掌柜说了,你们要在这里过夜倒是可以,不要乱动东西就好,我可不知道这间房有什么密道之类的?” 他说完,拿起自己的烛台,要关上房门,被安世民一把抓住。 “这位小哥,你故事中那对死了的夫妇,住的是二楼哪一间房?” 烛光摇曳,伙计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听说他们曾经就住在你们这间房的隔壁,你们千万不要去那里。” 他说完,便退了出去。 第三百零九章 查局 判官安世民停着店家伙计远去的脚步声,暗自摇头道: “怎么我许久没来,这儿变了这么多?” 他将蜡烛举在手中,往三张床背后看去,只见最左边的床头竖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苏轼《定风波》的其中一句: “竹杖芒鞋轻胜马。” 安世民不住点头道: “对了,对了,中间是‘谁怕’?下一句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移动手中蜡烛,沿着床头一路照去,只见最右边床头果然也竖着一块木板,上面有字。 安世民以为这块木板上一定写着“一蓑烟雨任平生”,只要找到这两幅字,就一定能够找到中间的密道入口。 他用蜡烛往右边木板照去,却发现上面写着: “沐风饮露何惧寒?” 安世民上下瞧了半晌,似乎仍不相信眼前所见。 “怪了,怪了?” “这是谁将千古名句,改成了对联?” 安世民极力回想当时赢得的密道方法,却毫无头绪。 “我明明记得很清楚,要进入地狱无门,靠的是一个闯字,就在‘竹杖芒鞋轻胜马’与‘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中间。” “这条密道入口的位置,本在这间客栈二楼尽头房内,怎么这床头刻字没有对上?” 安世民先去左边刻字下方,按了一下“马”字,又去右边刻字,按了一下最下面的“寒”字,毫无动静。 县令无常一直在安世民身后静静地看着,并没有丝毫打扰。 他此时见安世民只围着两幅木板上面的刻字团团转圈,忍不住说道: “都是两幅字而已,说不定入口就在中间?” 安世民用手护着蜡烛,在烛光中摇头道: “地狱无门里面机关重重,当年这里的老大建成这条密道之后,还引了一头吃人猛兽在内,专为阻止不相干的人闯入。” “我们如果一开始不找准进去的法门,就算进去了,也是凶多吉少。” “我说的这两幅字,非常关键,一个‘马’字,一个‘生’字,从这两个字连起来的中间,又可以找到‘谁怕’两字。” “可是现在‘马’字找到了,对面却没有‘生’字。这‘谁怕’两字自然不见踪影。” 司徒玺在一旁提醒道: “刚才上来时,客栈老板也说了,这里并无密道,是不是不在这间房内?” “如果说只是二楼尽头房间,那么我们隔壁那间房,是不是也算?” 安世民没有走过这条密道,觉得司徒玺说的有理,便拿了烛台,打开房门道: “如此,我去隔壁看看。” 栾少刚听到客栈伙计说隔壁房间闹鬼,并奉劝他们不要轻易过去,只怕有所不妥。 他连忙说道: “隔壁是间凶屋,不可不防,不如我留在这里等判官大人,也好做个接应?” “只是这里十分漆黑,有没有多余的蜡烛?” 判官安世民心想: “小心驶得万年船,也对。” 他将手中蜡烛递给栾少道: “我还有火折子,可以照明,你和无常大人先守在这里,我同司徒玺过去隔壁瞧瞧,找到机关便来唤你们。” 县令无常一直押着沈梦,此时方松了松手道: “你们务必多加小心,实在找不到入口,不如到楼下再好好询问一下掌柜。” 他示意沈梦在中间桌椅旁坐下,自己也坐下运起疗伤。 县令无常受了几处外伤,并无大碍,他此时最需要调理的是,先前中了瞽目神侠易春秋,震地一击的胸口内伤。 判官安世民点起火折子,同司徒玺推门出去,往隔壁查探。 县令无常这才完全放松,开始运功疗伤。 栾少坐在县令无常身旁,借着烛光,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沈梦。 烛光中,沈梦脸庞似乎挂着泪痕,容颜因凄楚而更加迷人。 栾少对县令无常说道: “无常大人,这个妖女害我不浅,不如先给她一点苦头吃?” 县令无常此时正运功疗伤,头上已经冒出汗珠,只是黑暗中栾少并未看见。 县令无常一心想要沈梦教她“六道轮回”,只怕沈梦反悔,哪里肯先行伤害沈梦? 他刚想说:“不可”,却因为运气关头,牵扯到胸口疼痛,一句话到了嘴边,愣是咽了下去。 县令无常只好对着栾少不住摇头。 烛光原本昏暗,栾少一双眼睛盯着沈梦,哪里能注意到摇头的县令无常? 栾少见县令无常不答话,以为默许,心中一喜。 他无视县令无常,站起身来,举着蜡烛绕着圆桌走动,只对沈梦说道: “嘿嘿,那日在林中,你三番五次戏弄我,我都饶过了你,却不料你倒对我下绝户死手。” “这下子你落在了我的手中,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听到栾少如此一说,沈梦终于想起这个道士模样的人,就是在龙须镇郊外林中,想要非礼自己的司徒栾。 “这个登徒子,原来是他,早知道那日我就结果了他,免得再受他的侮辱。” 栾少以为沈梦毫无反抗之力,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慢慢走到了沈梦身后。 栾少举起一只手,扯住沈梦头发,让沈梦一张粉脸往后仰起。 他另一只手,举着蜡烛,要将滚烫的烛液滴到沈梦脸上。 “那日,你不是借着这张俏脸蛋勾引我吗?我先将它毁了。” 县令无常以为栾少要害沈梦性命,不顾胸口伤痛,急忙阻止。 “且慢,且慢。” 他刚站起身,想要将栾少挡住,不料自己运气突然走岔,内伤发作,中脘穴剧痛难忍,整个人立在原地,又弯下腰去。 县令无常无法再次发声,坐回凳子,连忙调整气息。 栾少听到县令无常叫了两声“且慢”,停住未动,但又见到县令无常站起重新弯腰坐下,并未有下一步的阻扰,疑惑道: “大人不要有所顾虑,等判官大人找到出路,这个妖女就没有作用了。” “我和这妖女的仇,不共戴天,就算现在取了她的性命,也是她咎由自取。” 栾少对沈梦恨之入骨,出言自然毫不留情。 但他越是要取沈梦性命,县令无常越是不能答应。 县令无常好不容易将胸口走岔真气重新聚集,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他心中默念道: “谁说这丫头没有用?这‘六道轮回’的功夫,我还没学到,你司徒栾要是坏了我这件事,天王老子我都要让你好看。” 县令无常知道,全靠诸葛惊涛点了沈梦哑穴,让沈梦发不出声音,自己又将沈梦双手捆绑,这才能够将沈梦擒住作为人质。 眼下县令无常自身疗伤,正在紧要关头,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做出太大的动作,要阻止栾少取了沈梦性命,只有靠沈梦自己。 有什么办法既能让沈梦自己躲避栾少的迫害,还能让她无法逃走? 县令无常将血色骨笛抽出,在桌子下面轻轻点了一下。 第三百一十章 戏局 县令无常紧咬牙关,拼着硬提一口真气,用血色骨笛在桌下一点。 沈梦手上的麒麟筋,仿佛受到血色骨笛的吸引,居然奇迹般散开,蛇行一般,重新回到县令无常袖中。 栾少又要去抓沈梦头发,冷不防沈梦双手突然获释,转身一拳打在栾少腹部。 栾少痛得弯腰,又被沈梦一拳击在面门,和那日林中一模一样。 他手中蜡烛掉地,虽然还未熄灭,但屋内光线更暗。 “哎呦……,你……。” 栾少捂着鼻梁,往后急退。 他没想到被捆住双手的沈梦居然还能反击,这两拳出其不意,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栾少运起先天无极神功,想要去抓沈梦,却发现桌边沈梦不见了踪影。 沈梦披着大红色的披风,转眼去到右边床头,靠墙而坐。 栾少见县令无常依旧毫无反应的坐在凳上不动,仿佛看戏一般。 他只道县令无常在看自己笑话,更是恼怒。 “这妖女,怎么还敢打我?” “这下子看我如何对付你。” 他怒火中烧,飞身往床头抓去。 那披风软绵绵的,里面竟然空无一人,沈梦消失不见。 黑暗中,栾少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没有脸面的人,披头散发,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 栾少一惊,几乎叫出声来。 他一掌朝身后无面长发之人打去,又是击在软绵绵的一团东西之上。 他面前长发之人,再次消失。 栾少低头一看,手中之物是一团棉被。 此时栾少耳边响起了一阵歌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绕着他快速飞旋。 “九幽密令惊风潮,还我冤魂未了。徒留绝色在今朝,昨日狂花已老。此去冥府路迢迢,只把玉手轻摇。君可随我共缥缈,莫管是鬼是妖。” 地上蜡烛熄灭,房内漆黑一片。 栾少只觉眼前一暗,脑袋“嗡”地一声,突然想起一人,内心大骇。 他脱口而出地叫道: “小翠?” 他突然想起了在龙须镇被他杀害的妓女小翠。 “难道店伙计口中的女鬼,是怡香阁的小翠?” 他背心升起一股寒意,只觉得恐怖异常。 “沈梦明明已经动不了,任人鱼肉,却打了我两拳,又消失不见,难道是化作女鬼的小翠救了她?” 栾少越想越觉得恐怖,目不视物,只能一双手在空中乱舞。 “有鬼,有鬼。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飞旋的女鬼,露出了惨森森的白牙,咧嘴对着栾少怪笑。 “来……,来……,来……。” “还我命来……。” 栾少拼命躲避,头晕脑胀,只觉得眼前大屋非常熟悉。 “这床,这桌,这里不正是小翠的房间?” 他一只脚突然下陷,地板机关开启,出现了小翠的尸体。 “哎呀,那天我不正是把小翠尸身藏在这里?” 地板中的小翠,缓缓升起,头发散开,脸面因中毒而漆黑,立在栾少身前。 她一双眼睛却发出惨绿的微光,盯着栾少说道: “你好狠,害得我好惨啊……。” 这一声,让栾少心惊胆战,只觉得自己坠入了无底深渊。 他冷不防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向前跌去,脸面正好撞在床沿,摔了个鼻青脸肿。 栾少以为小翠要害他性命,连忙抱住脑袋,蜷缩在地。 “不要害我,不要害我,是我对不起你,改日一定给你烧纸钱超度,求求你,放过我吧。” 正在此时,栾少旁边,一句阴冷的声音响起: “那么我呢?我早算过,你迟早要中官鬼之卦,你却害了我的性命,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栾少睁眼一看,面前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对着他说话,正是被他害死的莫半仙。 这一下,几乎将栾少吓得晕死过去。 “官鬼卦,官鬼卦......,我相信你了,你做鬼莫要害我。” 栾少转身要逃,头刚抬起,又撞在床沿,口中鲜血直冒。 坐在凳上的县令无常飞身而起,在门边出手,只听得“啪啪”两声。 沈梦一声惊呼,从空中落下,歌声戛然而止。 县令无常抓住沈梦道: “果然聪明,自己解了哑穴,利用披风和棉被,装神弄鬼,把司徒栾吓得够呛。” “若不是你的功力还未恢复顺畅,‘六道轮回’只是针对司徒栾,差点就被你逃了。” 沈梦哑穴再次被点,想要反抗,却被县令无常牢牢制住。 沈梦歌声一停,栾少眼前幻像才全部消失。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听了县令无常的话,才知道自己又被沈梦戏耍。 栾少捂着撞痛的面门,从口中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他见沈梦毫发无损,更是怒火攻心。 “我要杀了你。” 栾少撞落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十分滑稽。 他飞身往沈梦站立的地方抓来,想要取了沈梦性命。 县令无常听风辨位,血色骨笛刺出。 栾少手上的先天无极功同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对了一下。 “轰”地一声。 两人身形巨震,谁也没有讨得便宜。 “够了。” “司徒栾,有我在,这个女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县令无常终于调理好真气,对栾少大声呵斥。 栾少击中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只觉得手掌剧痛无比,听到呵斥,不敢再次上前。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一道亮光照来。 “怎么这么黑?” 判官安世民和司徒玺从外面进来。 “隔壁房间更加不靠谱,这里根本没有出路。” 县令无常抓着沈梦,将地上蜡烛捡起,重新点亮。 “判官大人,莫不是你记错了地方?” “既然在这里寻不到出路,我们要好好问一下掌柜才是。” 司徒玺瞧见栾少脸上异样,大惊道: “我儿怎么被人打了?” 县令无常重新用麒麟筋将沈梦双手捆住,将大红披风给她披上,冷笑不答。 栾少迫害沈梦不成,自己反倒失去了两颗门牙,颜面扫地,只好说道: “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跌落了蜡烛,撞到面门,不碍事,不碍事。” 司徒玺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重新下到楼下,来到掌柜面前。 这群人当然有手段让掌柜开口。 原来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两个密道的入口都发生了改变。 地狱无门的入口早已不在客栈,而是移去了赌场二楼。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便带着司徒父子和沈梦,往赌场而去,却和李世前后相差一步。 赌场二楼中间,巡江夜叉帮的混江龙王赌性正酣,做庄已经连赢三把。 第三百一十一章 门局 “牡丹坞”赌场三楼,灯火通明。 两条长长的白绢挂在房梁,随风轻摆。 陈七面前的那面白绢中间,已经被他的手刀劈开了一丈有余。 他满意地走回虎皮大椅坐下,静待李世出招。 李世未动,手上却起了变化。 当他得知,九幽判官安世民曾经闯过了“牡丹坞”的三道关卡,知晓密道入口之事,心急如焚。 他更加担心沈梦安危。 李世背后的修罗剑轻微震动起来,如蚊蝇细语。 李世明显的感觉到了修罗之力。 他将全身真气聚集在右手指尖。 点苍指剑以独特的运功之法,可以将真气激射而出,宛如一道剑光,能够洞穿一切。 但指剑靠的是真气爆发之力,难以持久,形不成一条线段。 除非施展之人,内力极为雄浑,能源源不断地输出真气,但这对于体力也是极大的损耗。 修罗之力从李世后背传到体内,遇到了渡劫血花。 两股大力,相互纠缠,缭绕绸缪,宛如两条巨龙在李世体内游走。 李世绷紧全身肌肉,任凭体内真气翻江倒海。 他右手泛光,由金芒变成红芒,隐约生出一把宝剑。 宝剑只有三尺,还不能触及白绢。 “我的功力还不够,我必须还要加力。” 李世将渡劫血花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他脖子上暗红血丝越发明显。 一丈开外,李世面前的白绢,突然变成了九幽判官安世民的模样,仿佛正在讥笑。 “你赢不了的……,沈梦早就被我们带走了……,哈哈哈……。” 白绢微微摆动,一会儿变成了诸葛惊涛,一会儿又变成了栾少。 “沈梦害我们差点丧命,我们一定也要让她付出代价……,哈哈哈……。” 最后那面长长的白绢,突然变成了峨眉山上的那个老和尚。 他刚刚杀害了李世的师父,正在擦拭手上血迹。 “你赢不了我的……,认命吧……。” 李世双目通红,心中杀意大盛,大喝一声: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等敢害梦儿,我就将尔等全部杀光……。” 李世一念成魔。 他右手刺出,红芒再次暴涨三尺,穿过白绢。 只听得“滋”的一声,李世面前的那条白绢,竟然从红芒四周燃烧起来。 李世右手缓缓向下移动,那道红芒自上而下,将白绢从中间击穿、点着。 白绢裂为两半,烧成两条。 火焰漫卷,这条白绢竟然变成了两道熊熊烈火,火舌上窜,瞬间消失。 李世眼前出现的那些牛鬼蛇神,通通葬身火海,灰飞烟灭。 重新坐回虎皮大椅的陈七站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单凭手上功力,能将白绢点燃,更没想到李世的指剑功夫,竟然能将整面白绢劈开。 “好功夫,点苍剑法?” “可这是何等功力?此人难不成是神话人物,祝融转世?” 东方树和“九把刀”大喜,互相雀跃,击掌庆祝。 “赢了,赢了。” 银爷鼓掌,自愧不如。 陈七鼓掌,心服口服。 “的确是你们赢了。” 李世手上红芒顿消,人却有些踉跄。 他运力过猛,全身近乎虚脱,魔性侵蚀胸口,双目依旧通红。 李世只觉喉头有一股血气翻滚,将它强压下去。 “多谢七哥成全,快告诉我密道在哪?尤其是青楼之外的另一条密道。” 他知道去青楼的红衣女子不是沈梦,一定要先去另一条密道。 陈七对着银爷说道: “金童负伤,需要歇息,就劳驾银爷带他们下去吧,辛苦你了。” 银爷连忙鞠躬道: “属下应该的。” 他转身对李世三人说道: “地狱无门的入口就在你们脚下,刚才你们同龙王对赌之时,有无注意到他身后的那面墙壁?” 李世隐约记得龙王身后墙上挂着一幅对联,却没有细看上面写着什么? 他着急地对银爷说道: “原来密道入口在那里,有劳银爷带路,我们马上下去。” 银爷笑了笑。 “不急,那条密道原本不在那儿,是最近才改过来的,我看今日还没有人走过,他们应该还未找到。” 银爷话音未落,众人站立的地板之下,出现了巨大的声响,宛如龙鸣狮吼。 陈七和银爷脸上同时变色。 “不好,现在有人闯进了地狱无门。” 银爷带着李世三人,迅速下楼,只见二楼赌徒作鸟兽散,“混江龙王”胡步军跌坐在地。 他捂着冒血的胸口,吃力地说道: “一帮不知道哪里来的恶人,打伤了我,硬闯进了地狱无门之中。” 银爷蹲下查看胡步军伤口。 胡步军胸前破了一个小洞,汩汩冒血,有如泉涌。 他伤重不支,气若游丝。 “银爷,我拦不住他们......。” “是一个瘦高之人,武功奇高,用红色笛子点了我一下,咳咳……。” “他们好像非常熟悉地狱无门的机关,刚才已经闯进去了。” 银爷顺势往胡步军身后墙上看去,心中一惊。 “地狱无门轻易无人敢行。” “莫不是安世民来了?否则还有谁熟悉开启的机关?” 李世往二楼赌场后面墙上定睛细看,那对联是一首临终诗的其中两句: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 对联两边的尾端大字嵌入墙内,是有人刻意为之。 墙壁中间出现一个黑洞,黑森森地不知通向何方? 东方树上前对“混江龙王”问道: “刚才进去了几人?” 胡步军咬牙答道: “大约四五人,其中押着一个红衣女子。” 李世一听“押着红衣女子”,哪里肯等,一个箭步,迈入洞中。 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滑去。 那黑洞里面却是一条管道,旋转急下。 李世调整姿势,力求不倒。 他耳边阴风嗖嗖,不知道转了几个圈,须臾落至地面,已处地底山洞之中。 这里果然是地狱无门。 山洞两侧插着火把,光线并不明亮。 李世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东方树和“九把刀”也相继落下。 银爷因救治“混江龙王”胡步军,并未跟来。 洞中蜿蜒,前方似乎传来人声。 李世三人取了一支火把,迅速寻声前行,只见这个山洞由斧钺开凿而成,寒气逼人。 两侧山石之上,布满青苔,岁月斑驳。 前方有门,青铜拱门。 门口有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汤局 明明是地狱无门,为什么李世三人前方竟然出现了一扇青铜拱门? 这扇青铜拱门,已是地洞尽头,门后到底又是什么? 更加诡异的是,青铜门口居然站着一人,正在熬汤。 这人须发浓密,骨瘦如柴,穿着破破烂烂的百结鹑衣,捉襟见肘。 他身前炉上放着一个无盖铜壶,下面用炭火烧烤,不知熬着什么浓汁,汩汩冒泡,蒸汽弥漫。 无盖铜壶飘散出浓浓的肉香味,让人垂涎三尺。 这人抬头望了走近的李世三人一眼,喃喃自语道: “今天上面是怎么了,一下子放了这么多人进来?” 他抓起一把长柄铜勺,往铜壶里面舀了一勺浓汁,放在嘴边品尝,却被烫了一下,连忙用力吹气。 李世三人远远看见青铜门口的这个怪人,心中大感诧异。 “九把刀”最沉不住气,大老远问道: “怎么这里还有人喝孟婆汤?” “我说前面的,是你守在这儿吗?刚才有无放几人进去?” 那人将大勺里面的浓汁重又倒入铜壶,一双眼睛被须发掩盖,缓缓抬起,却一个劲儿地向前猛嗅。 “怎么有一股官府的味道?” “你们三人是来借道的还是来追人的?” “九把刀”刚想回答“追人”,被东方树制止。 东方树挺直腰杆,上前说道: “我们是来借道的,阁下又是谁?” 那怪人撩开须发,灰蒙蒙的眼睛将三人上下打量,却好似看不清楚。 “对了,上面没有警示,放了你们下来,想必也是来借道的。” 他用力揉了揉双眼道: “唉,在地底待得太久,这双眼睛真不中用了。” “我只是看守地狱无门的小鬼一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世心中着急,连忙问道: “在我们前面是否已经有人过去了?” 那怪人不住摇头,答道: “那群人过是过去了,却用的是十几年前的口令,我只能告诉他们一条旧路,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那怪人将大勺放入铜壶之中,似笑非笑地说道: “各位千万不要误会,我这里熬的不是孟婆汤,只是普普通通的肉汤而已。” 他甩了甩须发,阴阳怪气地说道: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 “说出你们的借道口令,我便放你们进去。” 他说完低头侧耳,似乎在等待李世三人接后面的句子。 李世此时胸口一阵疼痛,总觉得体内有东西要破茧而出,忙运功压制。 东方树和“九把刀”对望一眼,心想刚才下来得太急,银爷没说,哪里有什么借道口令? 李世揉了揉胸口,对怪人答道: “在下三人闯过三关,七哥才让银爷带我们下来,当时走得急了,不知道还要借道口令。” “这位老兄,是我们疏忽了,理应受罚,我们也可以走走旧道。” 那怪人听了,满心欢喜,却被他自己浓密的须发遮住,看不出表情。 “好吧,你们没有口令,同上一批过去的,如出一辙。” “天堂有路,却无直路;地狱无门,却有铜门。” “你们从这扇青铜门进去吧,里面还有十扇青铜门,你们不能乱闯,必须从最右边的青铜门进去,那里就是旧路。” 他说完转身将身后青铜拱门推开,让李世三人进入。 李世三人,原本就是追击安世民一行,要救出沈梦,对于新路旧路自然毫不讲究,立即闪身而入。 那怪人重新将青铜拱门合上,拧动了一个机关。 他转身抓起长勺,搅动肉汤,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你今天可真有口福,我的肉汤可以熬得更浓、更香了。” 谁知道他给李世指引的那扇青铜门里面,藏着什么? 怪人正在专心熬汤,又有一人缓缓前来。 这个人似乎是特意跟在李世三人身后,并没有被他们发现。 他等李世三人进入了青铜门后,才现身出来。 他也远远地向着怪人说道: “老鬼,刚才进去的两拨人,应该都不知道借道口令,你给他们指的是哪条道路?” 那怪人对来人的声音非常熟悉,头也不抬地答道: “银爷,您真准时,每次肉汤就要完成,您一定提前到来。” 银爷冷笑一声道: “在我面前,少来这一套。” “快说,是不是将不知道口令的人,都引入了死门?” 那怪人灰蒙蒙的眼珠一个劲地上翻,想要看清银爷的表情,终于还是放弃了。 “当然,您老人家交待过的事,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 “我们的食饵绝对够多了,就看虺儿先吃哪一个?” “这些人看起来武功都不弱,接下来有得我忙了。” 银爷又冷笑一声道: “他们只要进了死路,应该一个也跑不了。” 怪人一边搅汤,一边问道: “我就纳闷了,最后那三人说是闯过了七哥定的三道关卡进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借道口令?” “难道七哥又改了规矩?我得去好好问问,弄清楚才行。” 他又摇了摇头道: “不过那三人,我虽然瞧不清楚,却能一下子闻出他们身上的官府气味。” “让他们进得出不得,理所当然。” 银爷听出怪人心生疑虑,脸上已经有了变化,只不过那怪人眼神不好,瞧不清楚。 银爷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近怪人。 “老鬼,也只有你肯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待着,七哥对你的大恩,你当真还未还完?” 怪人苦笑一声道: “银爷说哪里话,七哥对我恩重如山,宛如再生父母,恐怕这辈子我都还不完了。” “既然他叫我守在这里,我就一定守在这里,上面的世界也太复杂,还是这里好。” 银爷看着铜壶里面的滚滚浓汤,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今日的肉汤真是香啊?” 怪人自顾自地搅动浓汤,随口答道: “没错,再过半个时辰,这壶汤便大功告成了,七哥喝了,功力又能大涨。” 银爷对怪人熬的汤,饶有兴趣地说道: “我今天好不容易又看到七哥出手,他的功力的确今非昔比,全靠你每十日送去的肉汤。” “七哥对我也很好,这件事本不应该让后面三人送死的,但他们却不得不死。” 第三百一十三章 肉局 银爷手指指尖,已经发亮,闪烁着骇人的银光。 他站在熬汤怪人的侧后方,却迟迟没有别的行动。 那怪人奇怪银爷的言语,转头问道: “银爷今日好生奇怪,说的怎么都是我听不懂的?” 银爷手指银光消失,叹了一口气。 “老鬼,像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有好奇心。” “虺儿已经好久都没有吃到武林高手的肉了,它的断尾也快熬完了,应该很快有新的断尾补充给你储藏了吧?” 长须怪人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炉火上,幽幽说道: “没错,虺儿的确已经饿了很久。” “冰窖里面的断尾储备,也的确快要耗尽了。” “这壶肉汤得来不易,我得尽快熬好给七哥。” 银爷继续问道: “老鬼,你有多久没有见到七哥了?” 那怪人略微思索了一下道: “足足有三年了吧,我在地下呆的太久,眼睛不能见光,算起来已经三年有余没有上去过了。” 银爷点头道: “没错,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三年了。” “你花了二十年时间,才完全建成这条密道,又守在这儿三年,不仅完成了七哥的托付,还将虺儿照顾得这般好,功不可没。” 怪人停住了手上动作,再次转头朝向银爷。 “银爷,我总觉得你今日话中有话,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你知道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客气的话。” 银爷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对自己的着装非常讲究,不允许身上有一丝褶皱。 “老鬼,你可知道这三年来,为什么七哥从没有下来过?” 那怪人摇头答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七哥很忙吧?” “金童倒是时不时来找我,只是那畜生闻到肉香,就要讨食,总被我打跑。” “所以,全靠每次银爷准时来找我拿走这壶肉汤,只要能给七哥带去服下,他一定忘不了我的。” 银爷笑了。 “没错,七哥每次喝了肉汤,都对你赞不绝口。” 那怪人听了心花怒放,将炉火熄灭,只等铜壶放凉。 “熬好了,这锅壶肉汤银爷可以提走了。” 银爷笑得很愉快,似乎很久都没有笑过一样。 “不急,不急,等肉汤再放凉一点。” “虺儿虽然定时断尾,但要将断尾取出,并不容易,我就很奇怪,你是如何做到的?” 那怪人看不清银爷面上表情,得意地说道: “银爷,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 “其实也很简单,虺儿同我一样,看不清东西,却能闻得到食物。” “取它断尾之时,我每次都需要从隔壁门洞带出一只狮虎猛兽,让它消遣吃掉,这样才能偷偷将它的断尾取出,存放在冰窖之中。” “虺儿一条断尾,慢慢割肉熬汤,足够十天熬一次的分量不断。” 银爷听了,眉头舒展,手指银光再次闪烁。 “老鬼呀,老鬼,全亏你没有在地面生活。” “你毫无心眼,人家问什么,你都会全盘托出,这个秘密可不能随便示人啊。” 怪人捋了捋胡须,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道理我当然懂,您银爷又不是外人……。” 怪人话音未落,五根手指从他胸口穿出。 “银爷,你……?” 怪人嘴角冒血,将他浓密的胡须染红。 银爷抽回手指,银光消失,手上滴血不沾。 怪人手里仍抓着长柄铜勺不放,往后退了数步。 他捂着胸口,不解地问道: “银爷,你……,你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 银爷没想到自己的一击必杀已经成功,老鬼怪人还能支撑不倒。 “这只能怪你自己。” “你若不怀疑借道口令的事情,说不定我还能留你继续为我熬汤。” 那怪人大惊道: “什么……?” “我为你熬汤?” “这壶肉汤,你没有拿给七哥?” 银爷笑道: “这个节骨眼了,我也不应该再瞒着你了,不是吗?” “好在时常见你的金童是只畜生,否则这些秘密哪里还能瞒过七哥?” 那怪人又退了一步,胸口已经红了大片,却依然站立。 “这么说,你刚才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主要是想问出,如何取得虺儿断尾的方法?” “你现在知道这个秘密了,就要杀我灭口?” “后面进去的三人闯过三关,也是你故意没有将借道口令告诉他们?借我之手,将他们送入了虺儿的虎口?” 银爷冷漠地看着不住流血的怪人,点头道: “没错,你不知道,后来进去的三个人武功非常高,若是全部喂了虺儿,它断尾的肉就更能提升我的功力。” 怪人在胸前点了几处穴道,紧握铜勺,指着银爷问道: “为什么你要背叛七哥?” 银爷从未见过一个人中了他的绝招,还能说这么多话,有些不耐烦。 “背叛?谁说我要背叛七哥?” “他命已不长,若是死了,谁来主持大局,靠一只猴子?” “我只有提升自身功力,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怪人胸口的血流得少了,嘴角却溢血更多,似乎根本停不下来。 “原来如此,你是自己的私心作怪,可白白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青铜门背后已有动静,似乎里面发生了很大变故。 银爷知道虺儿已经醒了,说不定已经开始进食,他不想再耽搁片刻,正色说道: “老鬼,你知道了这么多,也不算白死。” “你每次熬的肉汤,都助我提升了不少功力,这份恩情我也给你记上。” “不怕实话告诉你,从这条密道建成之后,七哥根本就不知道你在替我圈养虺儿,也不知道用虺儿断尾熬的肉汤,能够提升功力这件事。” “七哥之所以不能下来见你,是他已经中了剧毒。” “他每日只能呆在赌场三楼富丽堂皇的光亮房内,根本不能遇见黑暗。” 那怪人须发微张,胸口不住起伏。 “你好狠毒,我一直看错了你……。” “七哥中的毒,是你下的吧,既然七哥对我有恩,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那怪人举起手中长柄铜勺,朝银爷击去。 银爷想不到怪人身负重伤,居然还能反击,本能地往后急退。 “中了我的一击必杀,还有这般本事?这是为何?” 银爷心思转动极快,瞬间想明白一件事情。 “原来你每次熬汤之时,也有偷饮。” 怪人哈哈大笑,每次笑声却显得痛苦异常。 “哈…..,哈……,咳咳,哈……。” “没错,全靠我有偷吃一点肉汤,现在还能手刃仇人。” “银爷,你失算了,纳命来吧。” 银爷退至石洞墙壁,贴到青苔,只觉得背后更加寒冷。 他退无可退,五指再次闪烁银光,向铜勺抓去。 铜勺滚烫,银爷根本拿捏不住。 “这肉汤真是具有奇效,老鬼此时还有这般功力?” 十年前,银爷就不是眼前怪人的对手,现在见到怪人一味猛攻,刚才的受伤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银爷心虚,只好再次后退,脚上踩到青苔,站立不稳,往一旁滑到。 他这一倒,出其不意,就好似李世的醉步一般,也在那怪人的意料之外。 铜勺势大力沉,击在石壁之上,火花四溅。 长柄铜勺居然将石壁砸出一个大坑。 银爷迅速起身,飞起一脚踢中怪人。 那怪人却一动未动,始终保持着铜勺击出的姿势。 银爷满腹疑惑地上前查看,发觉这个怪人已经气绝。 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要同银爷同归于尽,仍是功亏于溃。 第三百一十四章 路局 银爷见衣衫上面沾到了几滴怪人的血液,眉头紧皱。 他用手擦拭了几下,都无法将痕迹清理干净。 银爷再次踢了怪人直立不倒的尸体一脚。 他走到铜壶边上,用手探了一下铜壶外壁的温度,急忙缩手。 “还这么烫,我得再等等才行。” 银爷推开青铜拱门,走入其内。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小了,我是不是可以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穿过青铜拱门,里面是一个更大的山洞。 山洞中插着七只火把,明暗不一,却将里面照得比外面亮堂许多。 火把燃烧的声音,呼哧作响。 在银爷正对面,果然还有十个洞口,分别被十扇青铜门挡住。 银爷望了墙上火把一眼,冷笑道: “地狱无门,九死一生,谁都不知道生门在哪里?” 银爷径直走到最右边那扇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 青铜门背后隐隐传来阵阵轰鸣,伴随着打斗之声。 银爷贴着青铜门笑了,笑得更加愉快。 “这群人还未死?” “没有人能够躲得过虺儿的袭击,就算是武林高手也不行。” “因为虺儿可不是普通的虺蜴,而是一条上古神兽……。” “更没有人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个秘密留到现在,除了老鬼,无人知晓……。” 判官安世民带着身后一群人,通过了第一道青铜拱门,站在这个大洞之中。 他对面十扇青铜门呈扇形排列,可见这个地洞中道路复杂,工程浩大。 “十年前,我只道这条地狱无门非常难走,却想不到它的道路竟有如此之多。” “门口那个怪人以为我不知道,这十扇门的背后至少有一大半是死路,他刚才指向最右边的旧路,就是一条死路。” 安世民冷笑一声,对众人说道: “那人自称引路小鬼,我们如果信了他,那才真是见了鬼。” 司徒玺见前方出路众多,完全找不到头绪。 他杵着拐杖,对安世民说道: “门口那个怪人,哪里来的肉汤?真是邪门。” “我们要不要回去再好好问问?” 安世民立即摆手道: “我们此次是硬闯进来的,最好不要再惊动太多人了。” “再说,既然那怪人已经给我们指了一条死路,再去问他,他说的我们又能相信吗?岂不自取其辱?” 县令无常在安世民身后询问道: “如此我们要走哪一条道路才对?” 安世民环顾四周,对县令无常说道: “小鬼引魂入地府,七灯长明照生门。” “要找到正确的道路指引,需要看这洞中火把的暗示。” 安世民拍了拍脑袋,极力回忆当时地狱无门的进入之法。 他步踏罡斗,口中念念有词,向前探去。 “七星引路,小鬼让道,生死迷悟,善恶空谈。” 他围着墙上火把绕了一圈,心中默数,正好插着七支火把。 “这便是了。” “三界无法,一切唯心,掌灯日夜,自证菩提。” 判官安世民默念口诀,沿着墙上七支火把的燃烧指向,用脚步在地上画出七条线段。 七条线段果然汇于一点,指往最左边的铜门方向。 “这应该就是北斗七星阵,可斗柄的指向为何是最左边方位?” “我记得很清楚,地狱无门中地图提示上明明写着,千万不要走最边上的两道门啊。” “难道十余年来,地狱无门的机关真的全都改了?” “这唯一的生门,竟然变成了最左边的这扇门?” 安世民围着十扇青铜门来回转圈,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此时他们背后的青铜门竟然又有人声传来,似乎也在问路。 沈梦一下子便听出了李世的声音,他们俩人此刻仅仅只有一门之隔。 沈梦在被九幽作为人质的这段时间,担心的倒不是她自身的安危,反而一直在思索她和李世未来的关系。 她最担心的是沈家与慕容家的世仇隔阂,李世是否还能接受于她? “李世哥哥还会继续爱我吗?” “他会来救我吗?” “我和他再见面,要说些什么呢?” “李世哥哥,梦儿根本不想成为沈一先的后人,谁叫你肯为我跳崖?你如不来找我,让我好好地在峨眉清修,该有多好啊。” 沈梦在客栈假扮女鬼,教训了栾少,知道这个登徒子应该不敢轻易尝试欺负自己。 现在县令无常牵着她去哪,她就去哪,完全没有关心自己身在何处? 但当沈梦骤然听到李世的声音之时,一颗凌乱的春心,砰砰乱跳。 她转身回头,眼里只能见到紧闭的青铜拱门。 “李世哥哥,你终于来了,你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见到我了……。” “李世哥哥,你知道的,梦儿并不怕死,却害怕你跨不过世仇的羁绊,你若能放下世俗成见,梦儿愿意为你挚守一世长情。” 沈梦一直盯着那扇青铜拱门,望眼欲穿,垂下两行热泪。 县令无常立即提醒判官安世民说道: “判官大人,事不宜迟,当断则断。” 判官安世民没想到追兵来得如此之快,终于下定决心,将手一招,带领众人押着沈梦,往最左边青铜门进入。 沈梦直到第二道青铜门关上时,还未见到李世进来,才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李世三人进到大洞,并未注意到脚下画着几条交错线段,直接推开了最右边的青铜门,一闪而入。 李世心中又何尝不想快些见到沈梦? 虽然他也不知道再见沈梦时,两人将要如何面对各自的身世? 虽然情仇万丈,爱恨两难,但李世当下只一心担心沈梦安危,只想尽快将她救出。 “无论如何,梦儿都不能再受到别的伤害。” 一左一右,两扇铜门,相距不远,咫尺比邻却又犹如天涯海角。 命运总是对人无情地戏弄? 这两拨人,再一次擦肩而过。 没有人能够想得到,“牡丹坞”的地底下,竟然藏着如此庞大的地宫。 地洞深处,盘桓着一条巨大的赤斑幼虺,身长七尺,锦纹如绶,纹间毛如猪鬣。 一般虺蛇蓄怒而蟠,衔毒而趋,人沾其毒,着足断足,着手断手。 相传虺蛇要修炼五百年成蛟,千年化作应龙,是极为凶残的上古神兽。 这条幼虺细颈焦尾,首大如擘,目兼蜂虿,色混泥涂,外形又不是一般虺蛇,倒像是一条巨大的蜥蜴。 第三百一十五章 虺局 这条形似巨蜥的虺蛇,以毒虫猛兽为食,每隔三月会自行断尾,脱胎换骨。 它的断尾呈金赤色,肉质鲜嫩,表皮鳞甲光芒经久不消。 在它断尾的地方,很快又会长出一条更加粗大的金赤长尾,蛇身也变得越发硕大威猛。 三年前,银爷让自称地狱看门小鬼的怪人无意中取出了一条虺蛇断尾,将它去甲割肉熬汤,吃了居然功力大升。 从那以后,银爷便假传七哥号令,让怪人每隔二十日熬一壶肉汤,实际上只是自己享用,无人知晓。 后来有一次,这条虺蛇吞噬了一个误闯地狱密道死门的武林高手,断尾熬汤明显更加浓稠,银爷吃了功力更是突飞猛进。 银爷便知道,这条虺蛇的断尾有凝聚吸收高手内力的作用,使他的功力提升事半功倍。 尤其是当虺蛇吃了两个以上武林高手之后,效果更加明显。 陈七年少成名,在掌管“牡丹坞”的二十三年中,经历了大大小小数百场生死之战,伤痕累累,仇家不计其数。 也是三年前,陈七在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帮头领,“毒手”的一次决斗中,中了“毒手”的剧毒“夜半墨漆黑”,此后便不能失去光亮照射,若遇到黑暗,立时毒发。 银爷作为二把手,武功原本与陈七相去甚远,许多恶战,都是七哥一力承担,才能保得住“牡丹坞”太平无事。 眼下,七哥的伤病越来越重,发病的周期越来越短。 “黑市鬼见愁”陈七,毕竟也是人,他终日坐在虎皮大椅之上,也越来越不愿意管事了。 银爷知道,就算是现在隶属于“牡丹坞”的陆地霸王帮和巡江夜叉帮,也明争暗斗,再加上外部黑道的虎视眈眈,官府势力的豪取明夺,若七哥不能主持大局,以自己之前的武功,也一定无能为力。 所以当银爷发现虺蛇断尾可以提升功力之后,第一件事便想的是自己要尽快增强实力。 他知道陈七因为中了“夜半墨漆黑”的剧毒,无法再亲自下去密道,而熬汤的老鬼因为在地底呆久了,眼睛不能适应光线,也上不来地面,便更加大胆地利用地狱无门的生死铜门,引一些武功高强的借道之人,入了虺蛇口腹,以得到更加有提升功力药效的断尾。 所以,银爷大功未成,在陈七面前,一向唯唯是诺,隐藏得很深,犹如静水深流。 但今晚,陈七同银爷的一番对话,让银爷明显感觉到陈七的明察秋毫,自己的这些小动作迟早瞒不过他。 “金童”与陈七几乎形影不离,武功谁也不知深浅,再加上陈七的心腹“牡丹”,银爷对能否斗得过他,心中仍是七上八下。 今晚在青楼发生的一切,的确让银爷痛不欲生。 但他以其惊人的自控力,将内心真实的感受,隐藏起来。 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耿耿于怀。 银爷的独子银少,学到了银爷五成功夫,却被人一剑洞穿心脏忖。 “陆地霸王帮”的铁臂头陀,双臂神力,力能举鼎,却被人捆绑凌迟。 这些都足以说明,今晚来人,个个都是身怀绝世武功之人。 是对头? 是仇家? 是寻事? 是挑衅? 无论如何,银爷要给独子报仇,急需继续提升功力。 银爷精明强干,博闻强识,认出了军中高手东方树和“九把刀”。 当他和李世对了一招之后,便知道李世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奇才,若也成为虺蛇的盘中美食,下一顿断尾肉汤,岂不是更加获益良多? 他假意帮助李世通过三关考验,却故意不将借道口令告知他们,让看门老鬼将李世三人引入死门,何其毒也。 至于先前进去的几人,是死是活,银爷根本漠不关心,只希望这群人也能全部羊入虎口,一箭双雕。 但纸终归包不住火,老鬼已经开始怀疑“借道口令”。 明明陈七愿意将密道告知闯过三关的英雄好汉,为何不将口令一并告知,令老鬼百思不得其解。 实际上,“借道口令”仅仅是银爷欺骗老鬼的一面之词。 老鬼若是借下次同“金童”见面的机会,让它带话询问陈七,银爷的这个秘密便不能守住。 于是银爷在问出了要怎样取出虺蛇断尾的方法后,使出了他的绝招“一击必杀”,心狠手辣地除掉了老鬼。 他心中自忖: “七哥中毒已深,他若死了,‘牡丹坞’怎么都在我的掌管之下。” “死了个看门老鬼又算什么?只要我的功夫登峰造极,便不怕各路神仙,兴风作浪。” 银爷对老鬼的死毫不在意,因为老鬼毕竟只忠于七哥,和他算不上一条心。 银爷自从服了断尾肉汤之后,感觉自己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有活力,那方面的持久性也越来越强。 他御女无数,枯木逢春,再多生几个儿子也极有可能。 所以,银业不惜一切代价,要在“牡丹坞”这块风水宝地站稳脚跟。 杀害银少的仇人,被“金童”困在了天堂有路,他还不急着前去报仇。 现在,银爷非常有兴趣知道,进入死门的李世三人是否已经被虺蛇吞噬? 他还不知道,判官安世民一行,也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同样进入了死门之中。 一切,难道真的如银爷所愿? 这些叱咤风云的武林高手,在遇到死门中上古神兽虺蛇时,当真手无缚鸡之力,任它宰割? 盘桓在地洞深处的巨大虺蛇,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它已经多日未进食物,毒性更盛。 附近的毒虫猛兽,狮狼虎豹,已经被这条虺蛇吃得七七八八,被骗下来的武林高手也寥寥无几。 地狱无门的密道静得可怕,让人几乎产生幻听。 虺蛇此时半眯蜂趸之目,不时地吐着猩红舌信,对周围一举一动,明察秋毫。 远远地有青铜门开合之音传来,这条虺蛇挪动了一下身子。 它已经闻到了活人的味道,抬起头来,硕大的蛇头,转向左侧。 须臾,又有一声轻微的青铜门开合之音,却从右边传来。 这条虺蛇本能地将蛇头偏向了右方。 它也没有料到,一向寂静的地狱无门,怎么突然进来了这么多人。 这些人居然都要经过它的藏身之处。 十扇青铜门,无论左右,俱是死门,殊途同归。 这条虺蛇睁开了双目,发出了惨绿色的光芒。 谁都想不到如此巨大之物,行动居然异常迅猛,瞬间消失在了地道的黑暗之中。 捕猎行动已经开始。 它要先从哪一方下手呢? 所有进入地道之人,此时每行一步,步步杀机。 第三百一十六章 臂局 向左还是向右,这原本是一个需要抉择的问题,但对于虺蛇来说,并不存在。 只要踏入这条无尽深渊的人,无论是谁,还没有能够逃出生天的先例。 虺蛇消失了。 它在哪儿? 它又将如何吞噬这群可怜的人呢? 判官安世民带队,刚一踏进这条危机重重的道路,就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起初,这条道路两旁,每隔十几米,还插着火把照明。 石洞顶上有巨大的裂痕,乱石穿空,犬牙交错,望不到尽头。 开凿出这样一条密道,工程浩大,极为不易。 这群人越往里走,里面越是潮湿。 石洞两侧的火把在众人行了一二百米之后,便无以为继,洞中漆黑一片。 安世民和司徒玺只好各取下一支火把,前后探路。 司徒玺走在最后,一瘸一拐地骂道: “谁把这条道路修得如此难行?” “里面毫无光亮,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安世民走在最前面,举着火把说道: “我早说过,这条道路非常难走,但愿过了这里,能够很快见到出口。” 他们又往前行进了几百米,拐了几道弯,身前依旧漆黑一片,身后也已光亮全无。 众人感到呼吸的空气愈发浑浊,中间居然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腥气。 这味道令人作呕,杀气已经变成了死气,臭不可当。 沈梦忍不住用猩红的披风,捂住了口鼻。 县令无常闻到味道异常,再次提醒安世民道: “判官大人,刚才选出青铜门时,你有几成把握?” “我看这条路,充满尸气,不像是条安全的道路?” 司徒玺断后,一只手撑着龙头拐杖,一只手不断晃动火把,想要看清地道里面所有的情形。 火光跳动,在宽敞漆黑的地洞中并不十分明亮。 司徒玺总觉得眼前有奇怪的影子晃动,但用火把去照,又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也觉得这味道古怪,实在不行,我们还是退回去重新选择入口?” 判官安世民是通过十扇青铜门前的七支火把连线,推算出斗柄指向,从最左边青铜门进来,一开始还信心满满,此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我研究过这条密道的地图,按道理,十扇青铜门是故布疑阵,墙上火把指出生门所在,绝无差池。” “现在还很难说我们走错了道路,就算退回去,另外九道门,我们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更何况,地图上写着,进入死门,机关重重,我们进了这条道路,走了这么远,并未遇到任何机关,说不定,这条路就是对的。” 县令无常见这条道路里面只是黑暗无光,的确未曾遇险,便闭口不言。 判官安世民将手中火把伸前,却依然看不清地洞深处,到底通向何方? “这条路,看起来不短,我先到前面看看?” “你们跟着我慢慢前进,互相照应,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轻易放弃。” 他往前迈了十几步,身后众人才缓缓跟上。 县令无常押着沈梦相聚安世民十步之遥,他身后是栾少,最后面是司徒玺。 洞中恶臭更加浓郁,这群人却有些习以为常。 判官安世民走在前面,发现地面愈加湿滑。 他忽然感觉脚上粘着什么东西,甩了几下,都没有挣脱。 “什么东西?如此古怪?” 安世民用火把照亮脚下,发现踩到了一个湿漉漉的扁平东西之上。 他将脚底异物撕下,拿到火把前,仔细分辨。 “哎呀。” 安世民认出那物,惊呼一声。 他手中之物,居然是一只人的耳朵。 这只耳朵已经高度腐烂,轮廓依稀可辨,还连着头皮毛发,恐怖异常。 安世民连忙扔掉手中之物,用火把往洞壁照去,只见洞壁左侧有一大片呈暗紫色,上面依稀也粘着一道毛发。 “这,这,这人耳连着头皮,是在洞壁摩擦下来的吗?” 安世民将火把往两侧地上照去,果然看见一个阴森森的白色头骨,残缺不全。 骤然见到人的头骨,安世民惊恐万状。 他揉了揉眼睛,借着火把光线,往前瞧去,只见前面地下,密密麻麻地分布着皑皑白骨。 光是人的头骨,不计其数。 “不好,有杀机,这条路果然是死路。” 安世民魂不附体,再次大叫一声。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立即止步。 于此同时,一股腥风刮来,呼啸而过。 安世民手中火把突然熄灭。 整条队伍顿时失去了一半光亮,只剩下司徒玺手中还有火把。 司徒玺在最后,不知道前面发生何事,伸长脖子,左手将火把高高举起,想要一看究竟。 此时,他头顶一道绿光袭来。 司徒玺手中火把连着他的左手臂,一起消失不见。 洞中瞬时暗无天日。 司徒玺停顿了一下,鲜血从他的左侧齐肩之处喷涌而出。 他这才剧痛难忍,顿时倒地,痛苦大叫。 “啊……,啊……,我的手臂……。” 他原本失去了一腿,现在整条左手臂也齐根断掉。 众人立即回头,只见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只剩下司徒玺倒在地上惨烈地哀嚎。 他的叫声在洞中回响,经久不绝。 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县令无常立即发话: “快,大家快聚在一起,首尾相顾。” 栾少刚想跑去查看身后父亲伤势,听了县令无常号令,身形略微一顿,立即朝县令无常靠拢。 司徒玺倒在地上,龙头拐杖跌落一旁。 他用仅剩的一只右手,点了左肩穴道止血,拔出腰间寒山无极刀。 他一边大叫,一边挥动寒山无极刀,想要挡住来者的袭击。 他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寒山刀只在空气中乱舞,没有碰到任何敌人。 实际上,司徒玺也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左臂是如何齐肩断掉的? 没有人能有如此迅猛的身手? 红澜雅筑边,司徒玺原本接下李世一剑,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此时失血过多,力不从心,手中刀锋挥舞几十下便没了力气。 “有鬼,有鬼……,一定有鬼……。” 司徒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喊道。 县令无常和安世民迅速摸出怀中火折子,将它吹亮。 借着火折子微不足道的光亮,两人前后晃动,没有看见半个鬼影,依然一无所获。 司徒玺的哀嚎之声渐渐微弱。 栾少背心全部湿透。 他不敢离开众人去探视父亲,双手运功,全神戒备。 安世民也退回到县令无常身边,小声说道: “刚才我在前面看到许多白骨,有些似乎还不是人的骨头,不像有高手埋伏,恐怕来的是一只猛兽。” 第三百一十七章 雾局 县令无常听了判官安世民判断,当下再不迟疑。 “我们保持队形,快往入口之处退走。” 他取出血色骨笛,将沈梦揽在怀中,带动队伍,缓缓向司徒玺跌坐之处移动。 栾少摸黑,一把将父亲扶起。 “父亲,您如何了?” 司徒玺忍住肩上剧烈疼痛,咬牙答道: “刚才不知道是谁袭击了我,我还能支撑,快退……,快退……。” 安世民手中火折子很快燃尽,只剩下县令无常一人手中还有少许光源。 原本县令无常借着手中火折子,还能看清脚下道路,缓缓往入口之处退去,但此时众人发现,地洞中起了一层迷雾。 这团迷雾,恰好将众人笼罩。 县令无常手中的火折子仅仅能够照亮众人身影,一步之外,氤氲朦胧,不能视物。 沈梦连忙用手示意县令无常。 县令无常见沈梦似乎有话要说,又怕她趁机逃走,迟疑了一下。 但此刻众人不知道来犯之敌底细,危在旦夕,可谓同仇敌忾,县令无常终于用手解开了沈梦哑穴。 沈梦立即说道: “快熄灭火折子,大家靠着洞壁往回走就好了,否则这火折子的光亮,让我们更加显眼。” 沈梦一语道醒县令无常,他依言将手中火折子熄灭。 地洞终于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这群人贴着洞壁,大气也不敢出,缓缓移动。 众人陷入了黑暗,地洞却发出了光亮。 地洞两侧出现了碧绿跳动的光亮,是地下尸骨发出,鬼火闪烁,阴森恐怖。 沈梦自从听到了李世声音,一颗心只希望能快些见到他。 眼下这群押着自己的九幽恶徒遇险,沈梦也身处其中,不得已要和这群昔日的敌人并肩战斗。 当务之急,他们要齐心合力对付黑暗中致命的未知杀机。 栾少扶着司徒玺,反而处在队伍的最外围。 迷雾之中,他见身前身后俱是鬼火跳动,胆战心惊。 他面前其中一粒鬼火忽然变大,竟然变成了莫半仙的模样,张嘴向他面门咬来。 “此为地狱官鬼之卦,恶人纳命来吧……。” 栾少以为莫半仙一语成箴,惊得大呼小叫。 “哎呀,你死都死了,不要再来害我……。” 他吓得浑身颤抖,将父亲司徒玺的身子挡在前面,缩头喊道: “我知道错了,择日给大仙烧去纸钱拜祭,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司徒玺被栾少推搡,只见身前一团鬼火,忽然化作了被他杀死的一个个孤魂野鬼,张开双臂向他袭来。 司徒玺只道是敌人现身,挥舞寒山无极刀,吃力地说道: “什么鬼怪?莫要伤害我儿。” 一片刀光之下,依旧空无一物。 蛮烟瘴雾,愈加浓厚。 在最后面的判官安世民,也同时见到身后一团鬼火变亮,竟然化作小刀山被他害死的属下。 这群人个个残肢断臂,血肉模糊地向他围拢,一伸手就要卡住他的脖子。 “你害得我们好惨,还我们命来,还我们命来……。” 判官安世民腿刀接二连三地劈出,却穿过了这群人的身体,毫无建树,眼看就要被他们包围。 县令无常猛地见周围司徒父子与安世民行动异常,血色骨笛握得更紧。 他没见到来犯之敌,却看见自己眼前一团鬼火突然变亮,落地成影,竟然是师父法照大师,背对着他。 “师父?怎么你在这儿?” “难道这里真的是地府不成?” 县令无常中途背叛师门,从佛道化作魔道,不敢面对师父,惊慌失措。 法照大师缓缓转身,宝相威严。 “逆徒,你作恶多端,也有今日,我特来拿你性命。” 法照大师整个脸面突然腐烂,瞬间化作一具骷髅,往县令无常走来。 在县令无常身后也有一团鬼火靠近,竟然化作佛光寺内,被他杀死的师兄微尘大师。 微尘大师七孔流血,模样更加骇人。 他向县令无常后脑吹气: “师弟,为兄早就劝你向善,如今也帮不了你了……。” 见到师父师兄这般模样,县令无常进退无路,毛骨悚然,差点跪地磕头饶命。 此时闪着碧绿鬼火的地洞,突然一片大亮。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一尊佛像缓缓垂下,落花满地,芳香四溢。 九幽众杀手眼前,化作厉鬼和仇人的幻像,纷纷被这道金光击碎。 他们回过神来,耳边才听见了沈梦刚才吟唱的歌声。 “漂泊天涯,寒月悲笳。 本是人间断肠客,何惧浪迹天涯? 剪不断,千年仇,悔恨交织一幅画。 弹指青丝白发,几回空劳牵挂。 唯亡断意放下,无奈心事虚化。 地狱鬼火如何渡?佛前拈叶飞花。” 幸亏县令无常解开了沈梦哑穴,她见周围九幽杀手全部入魔,立即唱起了“六道轮回”。 那日神捕顾景峰在失去理智之时,尚能被沈梦的歌声唤回心智,更何况这些仅仅在雾中遭受鬼火迷惑的九幽杀手? 沈梦歌声一落,惨绿色的鬼火忽明忽灭,渐行渐远。 那一圈将众人围困的迷雾,逐渐消散。 县令无常眼中对沈梦满是赞许之意,他心中暗付: “好险,若不是沈梦的‘六道轮回’,功力纯正,将我们从幻像边缘拉了回来,一旦我们被敌人鬼火迷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到自己离这门神功仅仅一步之遥,更是心猿意马。 “只要能出了这儿,我一定要让沈梦教会我‘六道轮回’。”迷雾刚过,又是一阵腥风袭来。 栾少由于还躲在司徒玺身后,只觉得前面父亲的身子被什么东西射中,剧烈地抖动起来。 “怪物,不要,不要伤害我儿……。” 司徒玺全身被一道激烈的浓液射中,言语模糊,整个人开始腐烂,寒山无极刀落地。 栾少只觉得抓着父亲的双手逐渐变重,司徒玺残缺不全的四肢无力地垂下,整个人也塌陷下去。 他临终时仍不忘记护着栾少不受伤害。 虎毒不食子,父母始终是儿女与死亡之间的铜墙铁壁。 栾少手上仍使劲提着司徒玺的两片衣衫。 “父亲……,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鬼火依旧跳动,司徒玺早已发不出声音。 沈梦弯腰,双手拾起寒山无极刀防身,对大家喊道: “大家快脱下衣衫,护在身前,来犯之敌向我们喷射了毒液。” 县令无常闻言,不假思索地替沈梦除去了手上麒麟筋的束缚。 “大家都听沈梦的,全靠她我们才能度过难关。” 第三百一十八章 牙局 地洞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一缕腥风,扑面而来。 司徒玺原本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尸身,突然被两道鬼火包围,从地下弹了起来。 栾少只觉得父亲的身子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紧紧缠住。 一股大力将司徒玺从栾少手中夺走。 鬼火消失。 一切重归平静。 “父亲……。” 栾少已经摸不到父亲在哪,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却什么也无法看见。 县令无常知道司徒玺已经殒命,立即对众人说道: “事不宜迟,大家速速往门口移动,等到了火把光亮处,那怪物就没那么容易伤人了。” 栾少寻不见父亲,只好继续往前移动,没走几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瀑布,滴水不止。 涓涓细流落在栾少的脸上和脖子上,粘稠而又滚烫。 栾少用手一摸,这才发现从头顶滴落下来的瀑布竟然全是淋淋鲜血。 栾少抬头仰望,碧绿鬼火映照,在他头顶挂着半截人的尸体,独腿。 栾少好似知道了什么,全身抖个不停,发出了嘶哑的喊叫声: “这……,这东西吃人……,我父亲被他……。” 县令无常用力扶住栾少双肩道: “司徒栾,冷静!” “眼下我们也还都处在危险之中,切莫自乱方寸,快些往来路退走。” 栾少被县令无常前后猛地摇晃了几下,才逐渐回过神来。 沈梦脱下大红披风,顶在头上,带着九幽三人往来路急行。 她明明记得,离插着火把光亮的地方并无多远,转过好几个弯道,却依旧漆黑一片。 这条道路并无岔道,两侧均是石壁,难道墙上的火把自行熄灭了? 沈梦心中生疑,发现自己刚才路过的石洞两侧多了四根尖尖的石柱。 石柱略微弯曲,几乎和人一般高大,各自在地道上下排列,针锋相对,就好似……。 “这是蛇的毒牙?” 沈梦往前探视,只见石柱前面道路,黯然无光,却更加幽深和腥臭。 “难道说这怪物……?” 沈梦心如明镜,飞身急退。 “大家快走,不可再继续前行。”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紧紧跟着沈梦前行,冷不防她从两人头顶飞身往后退走。 他们收不住双脚,又往前迈了几步。 这两人知道,沈梦往后急退,一定事出有因,也欲效仿,却不料黑暗中,栾少收不住脚步,从后面撞了过来。 这一撞,又将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往前顶出一步。 此时黑幽幽的洞口,一股强劲的风浪往前猛吸,继续带动九幽三人,似乎要将他们吸入洞中。 判官安世民练的全是腿上功夫,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他双腿运力下沉,如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挡住了三人前趋之势。 县令无常顶着大风,抽身而退。 栾少也发现异常,紧跟其后。 判官安世民站位脚跟之后,拔腿后行。 他身旁两侧的四根巨大石柱竟然移动起来,上下闭合,想要将他拦住。 “不好,这是牢笼?诸位救我……。” 安世民向退后众人,出言求救。 他贴着地面,旋转身子,使出了绝招“八步赶蝉”,一圈腿刀刀锋,上下击出。 刀锋攻势如泥牛入海,闭合的尖尖石柱来势不减。 安世民整个人往后急窜,想要脱离石柱的封锁,终究仍是迟了一步,眼看就要被尖石洞穿。 “当当”两声巨响。 就要闭合的石柱,生生定住。 上下石柱之间,多了两道人影。 左上石柱,被县令无常用血色骨笛顶住。 右上石柱,被沈梦用寒山无极刀架住。 两人合力救了安世民一命。 安世民趁机冲过了石柱的封锁,却发现县令无常和沈梦反而无法脱身,石柱依旧缓缓闭合。 栾少拔出了腰间软剑,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 安世民没有携带武器,更是力不能及。 他感觉先前经过这里的时候,并未发现有这样的石柱,不禁纳闷道: “这,难道就是死门里面的机关?” 沈梦心慈,救了安世民,她吃力地举着寒山刀,咬牙向众人解释道: “这不是石柱,而是怪物的血盆大口。” “它张嘴挡住火把光线,封住了道路,要让我们钻入它的腹中,自投罗网。” 栾少借着鬼火的微弱光亮,此时才看清,县令无常顶住下落的尖石上,还挂着父亲司徒玺的衣服碎片。 他惊恐地喊道: “这真的是怪物的牙齿啊,哎呀妈啊,好大的尖牙。” 县令无常原先也以为下落石柱只是机关而已,听沈梦说这是怪物的巨口,自己顶住的是上下两枚尖尖的巨齿,心中也是惊恐万分。 “早知道这是怪物的牙齿,我就不自己送入它的口中了。” 他转头对判官安世民和栾少吼道: “两位快想办法,让我和沈梦脱困。” 栾少声音颤抖,继续问道 “这到底是一头什么怪物啊?” 沈梦答道: “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样的尖牙,分明是一条巨大的毒蛇啊。” 九幽三人从来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巨大的毒蛇,双腿已经吓软。 安世民想起了司徒玺的龙头拐杖,对两人说道: “你们再坚持一会儿,等我去将司徒玺的拐杖取来,挡住它咬合的毒牙,你们才好出来。”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栾少站在毒牙边上,不知所措。 他看着沈梦娇弱的身影,恶念顿生。 “无常大人不让我伤害沈梦,我何不借此机会,除掉了她?” 他挺起软剑,想要去刺沈梦,却被县令无常发现。 县令无常单人,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毒牙的下落之势,哪里肯让栾少去害沈梦? 他声如洪钟,怒吼一声: “你要做什么?害了沈梦,今日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栾少一怔,心道:“没错。” “刚才全靠沈梦用歌声将我救出了迷雾鬼火幻像,若是没有她,不知道这怪物还会有什么招式来吃掉自己?” 栾少想起了父亲死时惨状,更加不敢下手。 毕竟巨蛇就在眼前,自己也没有完全脱困。 上下咬合的尖牙和县令无常与沈梦对峙了一会儿,慢慢松动,抬起少许。 沈梦力小,早已香汗淋淋,无法久支,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冷不防,黑森森的洞口,又是一道飓风袭来,沈梦手中寒山无极刀脱手而飞。 飓风过后,一条猩红色的蛇信将沈梦拦腰卷住,要将她拉入洞内。 “啊……。” 沈梦惊呼一声。 上下两排巨大的毒牙再次合起。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吞局 这条上古虺蛇杀人,共有三招。 毒雾、毒液与毒牙。 毒雾扰人心智。 它借着幽冥鬼火,使人产生幻像,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引颈就戮,任人宰割。 毒液见血封喉。 它能对着猎物激射而出,遇到破皮外伤,就能渗透肌肤,使人瞬间溃烂,形同朽木。 毒牙化作石柱。 它能让人误入歧途,只需上下咬合,就能将猎物吞入腹中,饱餐一顿。 这条虺蛇用毒液射杀了司徒玺,却被沈梦用“六道轮回”的歌声,解了毒雾迷惑。 它只好故技重施,迅速从地洞顶上的巨大裂缝,退回到道路入口。 正如沈梦所料,这条虺蛇正张着血盆大口,拦在九幽众人前面,守株待兔。 它原以为这群人能够自动走进自己腹中,只要他们再前进少许,便将口一合,大块朵颖。 羊入虎口,这群人断然无法逃出升天。 全靠沈梦机警,及时发现了巨蛇毒牙,出言示警,抽身急退,才救了九幽众人。 若非她心慈手软,不忍心让安世民惨死于巨蛇口中,挺身仗剑挡住了闭合的毒牙,自己说不定已经脱困,和随后赶来救她的李世相遇。 命运往往就是这一厘之差,谬以千里。 沈梦被虺蛇长长的蛇信缠绕,整个人就要被它卷入腹中。 县令无常心系沈梦的“六道轮回”,此时也不顾自身安危,往卷住沈梦身子的蛇信发出了一枚噬魂毒针。 蛇目圆睁,上下毒牙闭合更快,将县令无常和沈梦吞入口中。 栾少这时才看得真切,眼前是多么恐怖的一条巨大虺蛇。 两颗绿幽幽的双目,正盯在栾少脸上。 栾少已经感觉得到这条虺蛇在同自己吹气,仿佛在说: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栾少眼睁睁地看着县令无常和沈梦被关进了虺蛇口中,已吓得六神无主。 他再也站立不住,连滚带爬地往后就跑。 黑暗中,他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到,以为还有怪物,胡乱挥舞着手中软剑。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去吃其他人,去吃其他人……。” 他的软剑居然被一对双枪夹住,任凭如何用力,都抽不回去。 他耳边却响起了判官安世民的声音。 “快,李世大侠,怪物就在前面,恐怕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栾少这才抬头一看,安世民带着三人赶到,竟然是李世、东方树和九把刀。 东方树早已取下藏在背上的双枪,架住了栾少软剑。 李世毫不停歇,脚下生风,掠过栾少,继续向怪物藏身之处寻去。 他原先带着东方树和九把刀,从最右侧铜门进入,走了大半圈,却没有遇到任何人影和险阻,直到他听到了来自对面左侧道路的哀嚎之声。 惨烈的声音,是司徒玺发出的。 那是一阵痛苦和绝望的喊叫,显然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李世三人迅速折返,寻声而行,终于碰到了回头找寻龙头拐杖的九幽判官安世民。 此时安世民也极度希望李世三人因为拯救沈梦而顺便将他救出,哪里还敢和他们对敌? 他毕恭毕敬地带着李世三人,往虺蛇拦路之处而来,却不料被栾少阻挡了一下。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下,拦路的虺蛇居然又不见了。 李世三人身前终于出现了地道火把的光亮。 “它在上面。” 李世知道这条地道空间有限,这条虺蛇一定无法去远。 他猛地抬头,火光中果然见到一条巨大的形似蜥蜴的虺蛇,盘踞在怪石之上。 它蜂目圆睁,发出碧绿之光,不住晃动硕大的蛇头,似乎口中藏有异物。 九把刀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毒蛇,惊叹一声: “乖乖……,好大的家伙。” 这条虺蛇,突然猛地张开蛇口,一条人影激射而出。 李世想要飞身接住来人,也是迟了一步。 那人跌得鼻青脸肿,翻身爬起,手中仍是牢牢抓着血色骨笛。 “快,快救沈梦,她就要被巨蛇卷入腹中了。” 李世闻言,心急如焚,抽出背上修罗宝剑,向着蛇头纵身一跃。 那虺蛇行动更快,似乎十分忌惮李世的修罗宝剑,立即转身,用赤红的蛇尾向李世扫去。 李世的宝剑在空中和赤红蛇尾相撞。 宝剑无法斩断蛇尾鳞片,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甩到了岩石之上。 好在李世穿着七彩玲珑甲,毫发无损,又再次跃起。 他知道沈梦若是被虺蛇吞入腹中,危在旦夕,哪里还有半点停顿? “你们攻击这条蛇的双眼,只要让它张嘴就行。” 李世在半空中对着东方树和九把刀发话。 东方树和九把刀闻言,也挥舞手中武器,双双飞身向虺蛇攻去。 李世的方法果然奏效。 虺蛇用蛇尾挡住了九把刀,却封不住东方树的双枪,眼看双目就要被刺。 它本能地昂起蛇头,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四根尖尖的毒牙,要将东方树吞噬。 李世瞅准机会,仗剑跃入巨蛇口中。 这条巨蛇没想到李世来得如此迅猛,毒牙闭合,整个蛇身剧烈抖动,将李世也吞入口中。 东方树的双枪无法刺中虺蛇双目,被它用赤红蛇尾甩中,也落了下去。 这条虺蛇此时才知,今日遇到之人,绝非庸手,不敢恋战,沿着地道顶上,飞快地往里面逃走。 东方树和九把刀原本奉命要救沈梦,此时见虺蛇带着李世和沈梦逃走,哪里肯依? 他们俩沿着虺蛇逃走轨迹,飞身追去。 判官安世民和栾少趁乱扶起县令无常,对他说道: “全靠李世来救沈梦,我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方能化险为夷。” 县令无常刚才在虺蛇口中,死命用血色骨笛顶住蛇口,仍是不能避免沈梦被蛇信卷入腹中。 他将身上所有的噬魂毒针全部扎入了虺蛇口内,让这条蛇终于将自己吐了出来。 他撞到巨石,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对沈梦得而复失,只好作罢。 “罢了,这条巨蛇绝非普通毒物,我们都不是对手,若非李世赶来,我们恐怕都要命丧于此,大家快从这道门退了出去吧。” 安世民见追兵反而被巨蛇引走,再也无需去找寻什么地狱无门,便和栾少扶着县令无常从来路退回。 第三百二十章 吐局 虺蛇疾走生风,摧枯拉朽。 它似乎慌不择路,几次撞到转弯石壁之上,地动山摇。 东方树和九把刀大步流星,紧跟其后,寸步不离。 转眼间,这条巨蛇带着身后两个人影,融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世在巨蛇口中,奋力用修罗剑撑住上下毒牙,使之无法完全闭合。 他往蛇口深处探去,只觉耳边生风,站立不稳。 黑暗中,李世看不清巨大的蛇口中,沈梦被困何处?只好踉跄着往内搜寻。 蛇口湿漉而又腥臭无比,一团蜷缩着的蛇信,左右摇摆。 李世出手如风,一把抓住飘忽不定的蛇信尖头,猛地一拳击去,蛇口中金芒大盛。 虺蛇剧痛,鳞片倒竖。 它摇晃身体,猛地抬头,蜂目冒出绿火,蛇身迅速盘卷。 李世在蛇口中,只觉得那条湿滑的蛇信,被他一拳击中,剧烈一震,掉下一人。 “梦儿!” 李世凭着敏锐的直觉,往前抓住了一只冰凉的小手。 他顺势将那人抱在怀中,宛如抱着一团冷玉。 “梦儿,你快醒醒!” 李世怀中沈梦,已然窒息良久,紧咬牙关,一动不动。 全靠县令无常不住地在蛇口中,用剧毒的噬魂毒针骚扰,这条蛇才没有将口中的沈梦吞入腹中。 便是李世对着蛇信的大力一拳,让虺蛇行动放缓,东方树和九把刀飞身一跃,双双骑到赤红蛇尾之上。 李世寻着沈梦,不知死活,站立未稳,脚下再次高低起伏,仿佛腾云驾雾。 这条蛇摆动身体,又快速向前移动起来。 李世失去平衡,在蛇口中间坐倒。 他双脚用力一蹬,欲抱着沈梦往毒牙之处窜去。 他要让沈梦迅速脱离蛇口之危。 软绵绵的蛇口,湿滑无比,全然无法受力,两人左右翻滚,仍是不能前行。 虺蛇百毒不侵,却被噬魂毒针刺伤,口内依旧剧痛难忍,毒牙不能闭合,反而大张其口,往内倒吸一股飓风。 修罗宝剑被这股飓风刮落,瞬间卷入虺蛇腹中。 李世紧紧抱着沈梦,被这股飓风卷住,也往蛇腹中滚去。 李世只好单手抱着沈梦,另一只手五指成爪,刺入虺蛇口中,僵持不下。 飓风消失,毒牙再次闭合。 一条巨大的蛇信,如离弦之箭,将两人卷住,送入蛇腹,意在生吞。 蛇口内瞬间没了空气,李世近乎绝望。 “梦儿,如果要死,我就同你一起死吧。” 李世只觉得胸口烦闷,被这条蛇信锁住,整个人呼吸艰难,手指渐渐脱力。 李世脑海中瞬间闪过沈梦跳崖的情形,不由得心口大震。 “不,不,不。” “梦儿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发过誓,不能让她再受伤害。” 李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目通红。 他脚下生根,双臂用力,双手放开沈梦,竟然将缠绕的蛇信撑开。 他体内渡劫血花所有潜在功力全部激发,全身闪出一团红光。 东方树用双枪卡住蛇尾鳞片,努力保持身形不倒,随着虺蛇一并前行,忽觉眼前一亮,看见蛇头被红光笼罩。 这条虺蛇宛如吞含着一粒红色的珍珠,正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太好了,这证明李世他们还活着。” 东方树回头去看九把刀,只见他也用长短两把利刃,卡在蛇鳞之间,苦苦支撑。 “好兄弟,我们一定要将他们拯救出来。” 李世一心要救沈梦,屏住呼吸,狂性大发。 他双手五指“嗤”地一声,插入湿滑的蛇信之内,大叫一声:“开!” 李世双手左右分金,竟然将虺蛇蛇信撕裂。 这条上古巨蛇,从未受过如此伤害,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吼声,在地上旋转翻滚,不能直行,再次撞到山石之上。 李世抱着沈梦在蛇口中上下翻滚,宛如天翻地覆。 东方树和九把刀把持不住,左右飞出,落下蛇尾,险险地避了开去。 虺蛇已被彻底激怒,猛地舒展蛇信,将口中之物往石壁喷出。 它要让口中之人撞向坚韧的洞壁,摔死在地。 李世在千钧一发之际,仍是牢牢抱住沈梦,空中鹞子翻身,将自己的后背撞向石壁,轰隆一声巨响。 全靠有七彩玲珑甲护住心脉,李世只觉喉头一甜,胸口血液翻腾,落向地面,倒还能够支撑。 李世怀中沈梦,被这股大力震荡,咳嗽一声,终于醒转。 沈梦慢慢睁眼,黑暗中只觉被一道柔和之力环抱,不似进了阴间。 她轻轻地呻吟道: “难道我又没有死?” “李世哥哥,是你吗?是你救了我吗?” 李世闻言,喜出望外,再也忍耐不住,热泪长流。 “梦儿,你没死,太好了。” “是我,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沈梦冰凉的小手,摸到了李世脸上,摸到李世泪珠,眼泪也是夺眶而出。 “李世哥哥,真的是你来了啊。” “梦儿好开心啊,梦儿还以为会被这条巨蛇吃掉,再也见不到你了……。” “咳咳…......。” 沈梦陷入虺蛇口中太久,一时呼吸不畅,再次咳嗽起来。 李世连忙将沈梦放下,盘腿坐在她的身后,双掌抵住她的后心,运功为她疗伤。 沈梦只觉周身被一股暖流包围,竟然感到异常疲倦,往后欲倒在李世怀中,柔声说道: “李世哥哥,梦儿不怕死,就怕你因为我的身世,不要梦儿了。” 李世感到沈梦异常虚弱,一边运功,一边说道: “梦儿别说傻话,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的。”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想通了,见不到梦儿,我会后悔一辈子。” “无论如何,错不在梦儿,不管慕容家和沈家前世有多大的冤仇,我都要梦儿。” 沈梦闻言,整个人近乎融化,美目垂泪,衣衫尽湿。 她喜极而泣道: “只要李世哥哥不计前嫌,梦儿又怎会不愿意呢?”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伤心的,就是李世哥哥不肯娶我,梦儿会伤心一辈子。” 东方树和九把刀看不见李世和沈梦已经被它吐出口外,以为两人还未脱险,趁着条虺蛇停住不动,双双施展轻功往它碧绿的蜂目攻击。 一把长枪如苍龙出海,一把长刀如凤舞九天。 虺蛇注意力全在前方,正要继续攻击李世和沈梦,没想到身后两人来势如此迅猛,左右双目被一枪一刀戳瞎。 虺蛇双目被毁,丧心病狂。 它全身直立,巨大的头颅撞到顶部岩洞,落石如雨,山崩地裂。 虺蛇鲜艳的鳞片瑟瑟作响,锦纹毛如猪鬣,根根似钢针直立,“蓬”地一声,向四下喷射。 东方树和九把刀刚一落地,虽听到风声,却也无法躲避这多如牛毛的毛发钢针,两人俱被射伤,只好往后急退。 其余数以千计的毛发钢针,射入石壁,叮当作响。 虺蛇直立身体,左右摇晃,东倒西歪。 它坍塌下来,又猛地昂头,却因双目剧痛,看不清敌人踪迹,只好朝着洞中再次吐出一团迷雾。 这是一团足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雾,虺蛇目的是要让敌人自行现身。 这条上古神兽,已将洞中之人,视为死敌。 第三百二十一章 声局 碧绿的鬼火,忽高忽低,不住跳动。 虺蛇吐出沈梦之处,已是地道核心,白骨堆积成山。 东方树左肩,九把刀右胸,扎满了虺蛇射出的毛发钢针,血染战袍。 两人还来不及处理伤口,就见到一团浓雾袭来,左右鬼火将他们前后包围。 那条双目失明的巨大虺蛇,慢慢在浓雾中隐去,瞬时不见了踪影。 李世和沈梦跌坐之地,正好是一堆森森白骨的核心。 暗无天日的地道,鬼火高低明灭,包围在李世四周。 沈梦见到浓雾夹杂着点点鬼火慢慢侵蚀过来,心中一惊: “这是怪蛇故技重施,要迷惑李世哥哥和来救我的人。” 她迅速吟唱“六道轮回”,刚一张嘴,那条虺蛇便喷出一缕毒液,往沈梦藏身之处射来。 这条虺蛇的听力非常敏锐,只要有声响,便毫无顾忌地大举进攻。 那道如利箭一般的毒液,却射在了李世和沈梦身旁,狮虎白骨头颅之上,滋滋作响。 李世迅速抱起沈梦,往另一旁躲避。 两人刚一离开,就听到先前跌坐之处,一声巨响,虺蛇的毒牙将边上白骨击得粉碎。 李世轻轻掩住沈梦樱桃小口,示意她不要发声。 虺蛇听不见声响,果然发现不了李世和沈梦,只好再次隐身。 雾气蔓延,星河欲转。 浓雾中,东方树已被鬼火包围。 他面前一团鬼火,突然上窜升高,化作骇人的虺蛇模样。 “我要吃了你……。” 虺蛇居高临下,蛇鳞倒竖,张开血盆大口,毒牙犹如两把钢刀,往东方树面门袭来。 东方树以为幻像是真,立即挺起双枪迎战。 双枪架住毒牙,只听得“当当”两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虺蛇毒牙咬住双枪,突然飞舞变化,竟然化作九把钢刀,将东方树周身笼罩。 “好厉害的家伙。” 东方树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与眼前九把钢刀,战在一处。 九把刀此时,也将东方树的双枪看成虺蛇毒牙,死命鏖战。 实际上,他俩都中了虺蛇的毒雾迷惑,相互认错,自相残杀。 刀枪相碰,金革之声大作,在地道中分外刺耳。 真正的虺蛇,听到动静,摇晃硕大的蛇头,放过李世和沈梦,往东方树和九把刀打斗之处游去。 沈梦闻声,也知道另外两人即将遇险,挣脱李世,要吟唱歌声相救,依然被李世制止。 李世在沈梦边上,轻声耳语: “梦儿莫慌,不到最后关头,你躲在这里先不要发声。” 李世清楚,只要沈梦发声,她也一定会暴露位置,遭到虺蛇袭击,他不能让沈梦身处险地。 但东方树和九把刀不能不救,李世循声,飞身冲进浓雾,借着绿光,隐约看见一条赤红色的巨大蛇尾,正在向前快速摆动。 李世纵身一跃,踩在这条赤红蛇尾之上,俯身抓住蛇尾鳞片。 他双臂运功,用力一提,竟然将两片蛇尾鳞片撕下。 这条虺蛇正准备向东方树和九把刀打斗之处吐出毒液,不料蛇尾传来剧痛,立即回身张嘴,往自己尾巴咬去。 李世只见四根要命的毒牙瞬间来到面前,要将自己吞噬。 李世灵敏地往边上跃起,险险地避了开去。 他的轻功源于“醉步”,踏雪无痕,落地无声。 虺蛇咬住蛇尾,没有发现李世,竟然将自己的尾巴咬断。 它的毒牙嵌在巨尾之上,毫无痛苦之感,一甩头,将断尾朝着东方树和九把刀扔去。 它断掉的这条蛇尾,也是一把武器。 赤色蛇尾化作一道红光,尾部尖头宛如流星赶月,势不可挡。 打斗中的东方树和九把刀,都在断尾袭击范围之内。 李世原本是想转移虺蛇注意力,反倒弄巧成拙? 九把刀眼前,鬼火跳动,幻像突变。 他被两根毒牙纠缠不清,左支右拙,渐渐落了下风。 那两根毒牙,上下翻飞,好似蛟龙出海,风卷残云。 九把刀胸口受伤之处一阵剧痛,令他招式放缓,蛇口已经往他头顶罩下。 他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已经被这条虺蛇吞入腹中。 黑暗中,那些已经命丧在此的狮虎猛兽,纷纷伸出利爪,向他索命。 “难道我也被这个怪物给吞了吗?” 九把刀虚实不分,刀光护住要害,只觉得右腿被一头只剩下半边骨骼的猛虎咬住,血肉分离。 他痛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与此同时,在九把刀身后,一道红光呼啸而来,眼看断尾就要将他穿胸而过。 九把刀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石墙,拔地而起,壁立千仞。 那道形似流星的致命红光,击在石墙之上,发出了轰隆巨响,震耳欲聋。 石墙巍峨不动。 九把刀安然无恙。 紧接着,一道金光闪耀,将九把刀眼前幻像击得粉碎。 九把刀耳边歌声萦绕。 他这才看清,原来他的右腿是被东方树的长枪刺中,他身后站着李世,用胸膛挡住了袭击他的虺蛇断尾。 东方树气喘吁吁,长枪撑地。 “难道刚才是你我在打斗?” 他也瞧出了端倪,对自己刺伤九把刀好生懊恼。 九把刀吐了一口痰,悻悻说道: “原来是木头桩子的索命双枪,我说这怪物怎么那么厉害?” 沈梦担心李世,终于还是唱起了“六道轮回”,破了虺蛇扰人心智的毒雾之惑。 李世胸口中了虺蛇断尾袭击,纵是有七彩玲珑甲的保护,依然受到一股巨大之力撞击,半晌不能动弹。 他听到沈梦歌声,心中暗暗叫到:“不好。” “那怪物已经多时没有动静,我们这边失去声响,它说不定往梦儿藏身之处去了。” 沈梦那边果然传来一声娇呼,紧接着发出了骨骼碎裂的巨响,土崩瓦解。 李世不顾周身疼痛,飞快地往沈梦遇险之处掠去。 东方树和九把刀也紧随其后。 李世双目通红,在一片惨绿的萤火中,看见了蜷缩在地的沈梦。 她在被虺蛇头颅撞到的千钧一发之际,施展出了“蝶舞如梦”,虽然躲过了大半个身子,仍是伤得不轻。 她身旁一堆白骨,碎溅一地。 沈梦左腿腿骨已断,无法起身。 一个巨大且丑陋,狰狞且凶残的巨蛇头颅,近在咫尺,正对沈梦。 沈梦用歌声两次破了虺蛇的毒雾攻击,再次令这条虺蛇盛怒,它已将沈梦视为头号敌人。 它要对她发动第二次致命袭击。 又是一道毒液正对沈梦,激射而出。 第三百二十二章 狂局 “梦儿闭上眼睛!” 李世迅速挡在毒液与沈梦之间,害怕毒液溅入沈梦眼中,出言示警。 所有浓稠腥臭的毒液全部射在李世身上。 七彩玲珑甲还挡不住毒液的侵蚀。 虺蛇毒液见血封喉,李世身上刚好受过红裙艳刀沐仙儿的酷刑,伤痕累累,毒性立时渗入肌肤。 李世停住不动。 他全身“噼啪”作响,整个人剧烈震动起来。 沈梦见到李世异样,不顾腿上剧痛,伸手去抓李世。 “李世哥哥,你怎么了?” 沈梦在黑暗中看不见,李世头发逐渐变红,几近魔态。 巨大的虺蛇,一口咬向李世,前后毒牙刺在李世身上。 因为有七彩玲珑甲的保护,毒牙才未能穿透李世身体。 李世体内渡劫血花正在和虺蛇毒液剧烈争斗,他只觉得自己被两股死亡之力缠绕,一只脚已经迈入了万丈深渊。 毒牙刺在身体上的疼痛让李世惊醒。 他左右神拳击出,竟然让虺蛇上颚两根毒牙折断。 李世的功力再次精进,却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甩开沈梦玉手,双拳闪耀着红色的光芒,转身对着虺蛇巨大的身躯,一顿暴击。 他每一拳气吞山河,开山裂石,打得虺蛇东倒西歪。 他每一拳响遏行云,如雷贯耳,震得地道地动山摇。 他身后的东方树和九把刀见李世有如神助,神拳居然能将眼前庞然巨物击溃,欣喜若狂,在一旁不住呐喊助威。 那虺蛇经受不住李世神拳击打,连忙缩紧身子,扛住了李世几拳之后,将李世紧紧缠绕。 蟒蛇如果缠绕到猎物的话,可以令猎物窒息而亡,这条虺蛇也不例外。 它将李世缠住,逐渐收缩,李世顿感压力倍增。 可惜这条虺蛇遇到的是陷入魔态的李世。 他周身红光大作,在蛇身中炸裂开来,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这条虺蛇竟然缠绕不住红光中的李世。 李世抽出手臂,一拳将整条虺蛇打得飞了起来,翻滚着往地洞深处跌去。 虺蛇的身子软绵绵的上下翻滚,近乎散架,吃到了“醉步神拳”的苦头。 “打得好。” 九把刀大喜道。 他见李世打败了眼前这条恐怖的巨蛇,心花怒放,上前道喜。 他才走得几步,还未靠近李世,就觉得一股强劲的拳风扑面而来。 九把刀哪敢碰触李世拳风,连忙向一旁躲避,拳风擦肩而过,击在地洞石壁,飞沙走石。 石壁上居然炸裂出一个大洞,深不见底。 九把刀耳朵几乎要被李世这一拳之威震聋,大惊失色。 “是我,九把刀,你别打错了。” 东方树也上前对李世说道: “李都头,那怪物已经被你击退了,我们快带沈梦姑娘出去。” 李世见到东方树身影,也是一拳击出。 好在东方树有了九把刀的前车之鉴,迅速躲闪,拳风再次击中石壁,毁天灭地。 东方树突然想起李世在“温柔水乡”屠戮士卒的狂态,心有余悸。 “李都头,怎么你不认得我们了吗?” 沈梦在地上,也痛苦地对李世说道: “李世哥哥,你莫要吓梦儿,你到底怎么了?” 李世眼中充满愤怒,竟然发出两道红光,就像一只入魔的野兽。 他体内两道剧毒之物,争锋相对,吞噬肌肤,淋漓鲜血,撕扯筋脉,令他狂性大发。 李世手上并没有修罗宝剑,耳边却充斥着杀戮之音。 “杀,谁也无法阻挡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李世须发全部变得通红,完全改变了模样。 这难道就是百里求贤早已料到的,劫数难逃? 李世对着东方树和九把刀一顿遥击猛攻,令这两人在狭窄的地道中连滚带爬,左右闪躲,极为狼狈。 有好几次,东方树和九把刀都被李世强劲的拳风扫中,痛彻心扉。 两人只好远离李世,不敢向前接近,却渐渐站在沈梦身旁。 “李世哥哥……。” “李世哥哥……。” “李世哥哥……。” 沈梦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叫,想要唤回李世理智。 李世终于为之所动,双目红光转而射向沈梦。 “这是谁?为什么这声音如此熟悉?” 李世抱着脑袋,不住摇晃,似乎想不起是谁在唤他? 他终于住手。 那条巨大的虺蛇,再次立起身体,趁机来到李世身后,张开了猩红大口。 这条上古之物,双目被毁,毒牙被折,又挨了李世无数神拳击打,仍能苟延残喘。 黑暗中,它悄无声息地盘旋在李世身后,朝着李世后背喷出了一团浓雾。 那团浓雾远不如前,仅仅围绕在李世周围。 阴差阳错,这反而令沈梦无法察觉。 李世眼前突然出现了惨死在龙须镇颜家枪颜朗的身影。 他浑身浴血,指着东方树和九把刀说道: “九幽杀手,作恶多端,你快把他们全部除去,为我报仇。” 李世拼命甩头,眼前之人又变成了独臂的大刀王蔡猛,死状凄惨。 他也指着李世身前三人说道: “我在赤霞山庄为了接应你,被一个老和尚打死,就是沈梦的师父了痕大师……。” 李世骤然听到蔡猛提到“沈梦”的名字,心头大震。 “是梦儿,是梦儿?她不会害我啊。” 蔡猛的人影逐渐虚化,消失成烟,竟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须老人。 那人是将李世养育长大的至亲,“醉步神拳”汪世海。 他对着李世严厉地说道: “沈梦是个妖女,我就是被她师父了痕杀死的。她是沈家之后,沈家可是你们慕容家的仇敌啊。” 李世眼前接二连三地出现幻像,令他痛不欲生。 李世心中始终有另一道身音出现。 “不。” “师父,你不知道……。” “梦儿和世仇无关,他的师父了痕大师早被害死了,你们都在骗我……。” 沈梦看不见李世被浓雾包围,仍是大声呼唤: “李世哥哥,我是沈梦啊,你快醒醒。” 她旁边的东方树和九把刀也随声附和,齐声提醒李世。 李世终于看见了眼前三人,却依然出现幻像。 他身前的沈梦三人,竟然变成了峨眉山顶行凶的那个老和尚,面带嘲讽。 “是你,你才是真正的凶手,你不是了痕大师,你是九幽冥王!” “没错,杀死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九幽冥王,我要让这些人死不幂目,你奈我何?” “哈哈哈……。” 李世看着眼前九幽冥王狂妄的笑容,怒不可遏,挥起一拳往地下沈梦砸去。 他一边出拳,一边对着面前幻像吼着: “是你,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与你的仇恨不共戴天。”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死局 “是你,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与你的仇恨不共戴天。” 这也是沈梦和东方书他们,听到李世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本东方树和九把刀也指望沈梦能够制住李世的疯狂,却不料事与愿违。 李世竟然对着地上无法闪躲的沈梦出拳。 “她是沈梦姑娘啊,李都头怎么……?” 东方树见状,不顾个人安危,飞身扑向沈梦。 李世一拳重重击在东方树后心,令他鲜血狂喷,重重地压在沈梦身上,无法动弹。 沈梦用力想要推开东方树,却牵扯到东方树背心伤势,令他不住呻吟。 沈梦不忍心让东方树再次受伤,只能用手护住胸前,缩成一团。 李世眼前老和尚宛若无事一般,继续嘲笑李世: “打人都这么没有力气,又如何报仇雪恨?哈哈哈……。” 李世怒发冲冠,手上红芒更盛,拉开架势,再次出拳。 拳风凝结成一团红光,朝着沈梦,呼啸而至。 九把刀及时上前,奋力将东方书和沈梦拉开。 李世那一拳击在地上,整个地道山崩地裂,似乎就要塌陷下来。 九把刀对着李世破口大骂: “奶奶个熊,下死手……。” “李世你居然视我们为仇敌?你想要害死我们,我算是看错了你……。” 九把刀见东方树为了救沈梦,重伤倒地,仍在呕血,极为愤怒。 他抽出双刀,要上去找李世搏斗,惧意全无。 沈梦想拉住九把刀,却无力伸手。 “别,别,李世哥哥只是一时有恙,不要同他争斗。” 李世身后的那条巨大的虺蛇,昂起了狰狞的头颅。 饥饿、愤怒、疼痛,令这条上古虺蛇兽性大发。 它听出猎物已经失控,机不可失。 它张开大嘴,快如闪电,一口将李世咬住,一仰头,将李世吞入腹中。 九把刀冲至一半,突然发现李世被虺蛇生吞,顿在当场。 “奶奶个熊,这条怪物还没死。” “它,它,它居然将李都头给吞了?” 借着洞中鬼火磷光,沈梦也见到李世被虺蛇吞入腹中。 她不顾一切地奋力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东方树,刚要起身,却瞬间跌倒在地。 “李世哥哥……” 一句话未说完,沈梦竟然气急攻心,晕死过去。 那条巨大的虺蛇在生吞李世之后,却显得异常痛苦,斗折蛇行,身子不断撞击石壁。 整条地道,不住有巨石落下,令沈梦三人险象环生。 九把刀见那怪物仍未死绝,李世癫狂成魔,也对着他们痛下杀手,心想让他们自相缠斗也是好事,先救了沈梦和东方树再说。 他收起双刀,先将沈梦扛在左肩,再把东方树扛在右肩,健步如飞,往地道光亮之处跑去,终于出了青铜拱门。 青铜拱门前面一片狼藉,一锅肉汤被打翻在地,似乎另有一番争斗。 先前引路的长须怪人,尸身僵硬地立在石壁边上,已然死去多时。 九把刀不及多想,将肩上奄奄一息的两人,带至入口,寻到阶梯,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他爬至一半之时,只听到地洞里面轰隆隆几声巨响,地动山摇。 地狱无门的密道,竟然全部坍塌,整座山似手往下压下,粉尘四起,惊天动地。 九把刀好不容易才从烟雾弥漫中睁开眼睛,看见台阶仍在,晃了晃光头,心有余悸: “这密道怎么会塌了?” “好险,好在我出来得快,差点就被活埋在里面了。” “活埋?那么李世都头和那条怪物也……。” 九把刀看了看还在昏迷之中沈梦绝美的面庞,咽了一口口水。 “李世入了魔,和那怪物同归于尽,也算救了我们。” “可他最后为什么将沈梦姑娘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此沈梦姑娘可要伤心好一阵子了……。” 他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东方树,心生感慨。 “木头桩子,沈梦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救她,你奋不顾身,这功劳,我不与你抢。” “你可不能死啊,我一定要将你们都救出去。” 九把刀将肩上重伤的两人带出“牡丹坞”时,天已大亮,并未遇到阻拦。 他半路上遇到了兵部派来接应的官兵,这才感到体力不支,浑身伤口剧痛难忍,双眼一黑,也一起昏了过去。 七日后。 窗外竹影摇曳,天色已近晌午。 沈梦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一间别致的闺房之中,西阁床上。 一面磨得光亮的菱花铜镜正对床前,桌上梳篦、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她的左腿敷着草药,绑着木板,已被名医精心医治。 “这是哪儿?” 沈梦想要起身,发现身子仍是虚弱至极。 一个乖巧的小丫头,头上扎着两朵云髻,身穿红白相间的素衣,立在门前,发现沈梦醒转,立即跑了进来。 她扶着沈梦肩头说道: “小姐,你终于醒了啊,慢些起来,慢些起来……。” 丫鬟用被褥垫在沈梦身后,扶着她坐了起来。 沈梦一把抓住这个小丫头,问道: “你是谁?” “快说,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小丫头被沈梦抓住手臂,有些吃痛。 “别,小姐,痛……。” “我叫婉仪,是你的贴身丫鬟。” “这里是尚书府啊,我们黄大人认了小姐作为女儿,士兵们将你救回来的时候,你已身受重伤,足足昏迷了七天呢。” 沈梦突然想起一事,急得大叫: “李世哥哥呢?” “你快告诉我,李世哥哥有没有被救出来?” 丫鬟婉仪被沈梦摇晃得头晕脑胀,只好断断续续地说道: “小姐,小姐,轻点……。” “我听九把刀大哥说,他当时只能救你和东方树将军出来,你说的李世哥哥已经葬身地下了。” 沈梦清楚地记得那条巨大的虺蛇一口将李世吞噬,现在听到丫鬟婉仪说李世已经葬身地下,未被救出,不觉花容失色。 “什么?你说李世哥哥葬身地下,可是当真?” 那丫鬟没想到沈梦有如此大力,心中已是十分害怕,不敢瞒她,立即说道: “没错的,黄大人事后派了军队去‘牡丹坞’查看,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整座山都往地下陷进一截,没有人能够生还。” “什么?没有人能够生还?” “李世哥哥死了?” 沈梦只觉得胸中剧痛,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再次晕厥。 第三百二十四章 辇局 九月初十,立秋。 知道了李世没有脱困,极有可能已经身亡,沈梦一病不起,身体更加虚弱。 兵部尚书黄伟鸿将沈梦视为亲生女儿一般,命人悉心照料。 沈梦终日昏睡不醒,醒时以泪洗面。 通过丫鬟婉仪的转述,沈梦知道东方树为了就她,为她挡下了李世的神拳重击,现在仍是重伤昏迷。 兵部尚书黄伟鸿请了京城几大名医为东方树医治,依然不见起色。 这期间,九把刀每天都来看望沈梦,却没能同她说上一句话。 又过了几日,沈梦伤势稍有好转,九把刀再来尚书府时,沈梦已不在房内。 她独自一人去到牡丹坞,发现那片原本还是车水马龙的黑道集市,果然如丫鬟所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空阴晦,云惨天高。 那个地方原本偏僻少人,现在更是格外荒凉。 整个牡丹坞往地下陷了半截进去,地上建筑全部坍塌,一片残垣断壁。 江边码头上,还竖着几根固定船锚的木桩,却已无一艘客船停靠。 牡丹坞除了沈梦,空无一人。 陈七、银爷、金童、“牡丹”、“混江龙王”等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难道那晚是我在做梦吗?” 沈梦站在废墟中间,踩在碎石之上,依稀还能分辨出哪里是牡丹坞赌场的位置。 “李世哥哥死了,李世哥哥死了……。” 沈梦耳边一直萦绕着这两句话,头痛欲裂。 满目疮痍之下,沈梦无法找到地底密道的入口,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地底黑洞中,巨大的虺蛇将李世吞噬的画面,只觉得天旋地转,痛不欲生,双膝跪倒在地。 就算李世被虺蛇吞噬还能再次侥幸逃出,但这整片牡丹坞的塌陷,已经将他深埋地下,也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 尽管沈梦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承认李世被埋地下,但李世这么多天了无音讯,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在牡丹坞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她与李世阴阳相隔,无尽离殇。 “为什么那日单单只把李世哥哥活埋?为什么不将梦儿留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牡丹坞好好地会整个坍塌?当时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害死了李世哥哥?” 沈梦两眼含霜,双手捧起废墟上的尘土,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李世哥哥,你当真是离开梦儿了吗?” “你曾经说过,会保护梦儿一辈子,为什么那么狠心就离我而去了?” “李世哥哥,你走了,把梦儿一个人留在尘世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已经不计较梦儿的身世吗?梦儿愿意陪伴你一生一世,但你又为何肯舍弃梦儿,独自离去?” “李世哥哥,你可知道,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了梦儿……。” 一念至此,沈梦只觉心头一阵绞痛,风中竟然无语凝噎。 “那日梦儿被逼至绝境,跳下万丈深渊尚能得以生还,此番还有没有奇迹发生?” 沈梦心中突存一丝念想,抬头望向牡丹坞四周山前,极目远眺。 牡丹坞三面被群山环抱,绵延百里,望不到尽头。 沈梦头顶灵光一闪。 “那怪物如此巨大,定有广阔的栖息之地,说不定能带着李世哥哥躲过这场劫难?” “对,梦儿跳崖之后,李世哥哥尚且极力找寻,并能随着如逸师太往山下纵身一跃,梦儿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奇迹再次发生?” 她吹散手中尘土,站起身来。 “李世哥哥说不定被困住了,还在地下?可是我要怎样才能找到李世哥哥呢?” “对了,我可以求黄大人,让人将这片废墟挖开,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姑且一试。” “不管怎样,我先养好伤,然后沿着这些山脉,全部都走一遍,说不定就能从一些山洞中寻到蛛丝马迹。” 也许是沈梦骨子里不服输的狠劲,让她突生李世仍活于世上的想法,如获新生。 沈梦收拾心情,往尚书府走去,她要借助兵部的力量,彻底搜寻这个地方。 此时沈梦重拾信心,行走在京城的路上,眼中满是李世的影子,完全感觉不到周围发生的事情。 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府邸位于京城显赫之处,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街上行人原本还各自忙碌,突然一阵喧哗,竟然齐刷刷地往两边街道跪下。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由远及近。 队伍中间,一顶十六人抬着的五铬大轿,黄缎幄帷,圆盖方轸,雕龙秀凤,金碧辉煌,竟然是天子的玉辇。 天子出巡,千乘万骑,非同小可。 前面有百官开路,后面有将军殿后,左右甲士相随。王仪卤簿之中,旌旗招展,华盖翩翩,鼓乐喧天,气势恢宏。 四周百姓纷纷跪拜迎送,唯独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由于腿脚不便,一瘸一拐地走在道路中间,对身后天子出巡的浩大声势,充耳不闻。 出巡队伍为之停顿。 天子在辇中,突觉有异,立即有将军来报,前方竟被一女子拦路,开路官员已上前呵斥。 天子年幼继位,正值青春,此番还是头一遭遇到此事,顿觉有趣,令人挑开玉帘,往前方了望。 此时恰好沈梦被人拦住呵斥,往天子遥望之处转身回眸。 尽管沈梦心系李世,粉黛未施,星目含悲,仍旧掩不住她令人心动的清新容颜。 天子初见沈梦。 那九五之尊,尚未册封皇后,久居深宫之中哪里见过如此美丽脱俗的绝色女子,一时间竟然魂不守舍,久久不能回神。 沈梦不愿多事,闪到路旁,向天子跪拜。 天子在经过沈梦身边之时,双目依旧不能移去别处,直到出巡队伍转过街角。 “这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佳人,真是让朕难以忘怀。” 天子立即纷纷左右探查沈梦底细,一心只想将她纳入宫中。 沈梦回到尚书府,早已急坏了贴身丫鬟婉仪,一蹦一跳地跑到她的身边,扶着沈梦道: “小姐啊,今天一大早就寻不见你,让我好生担心啊,你这是去了哪儿?” “大夫说,你腿上的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在床上好好休养,切莫乱走啊。” 沈梦拉住丫鬟婉仪双手道: “黄大人在吗?我有要事寻他。” 丫鬟婉仪翘着小嘴答道: “一大早九把刀大哥又来看你,却寻不见你。他又去找了尚书大人,两人说不了几句话就一起急匆匆地出了门,似乎遇到什么大事一般。” “九把刀大哥留下了一包京城有名的小吃,只不知小姐喜不喜欢?” 沈梦听闻黄尚书不在,好生失望,只好在丫鬟的搀扶下重回闺房歇息。 第三百二十五章 昏局 匈奴大军入侵中原,战报如雪片一样飞入京城。 兵部尚书黄伟鸿带着九把刀,立即入宫面圣。 九把刀是御前带刀侍卫,自然能够进入宫中,但因为职务关系,只能在殿前等候。 黄伟鸿到达朝堂之内时,各部官员也在候着,天子祭祖出巡尚未归来。 天下太平,天子十几日不上朝都是常事。 宫中管事太监来报,天子已回,但依旧不来主殿,让有事上奏的官员前往养心殿面圣。 一时间,宫中官员走了大半,随着传唤太监去往养心殿的官员,只剩下兵部尚书黄伟鸿和礼部尚书姚新元。 礼部尚书姚新元年过六旬,大腹便便,老态龙钟,半眯着眼,摇摇摆摆地跟在后面。 他和黄伟鸿面和心不和,极少同时面圣,一定也是有要事禀告。 黄伟鸿心怀战事,走得极快,不住催促太监带路,把姚新元落在了数丈开外。 天子黄袍加身,正坐养心殿内,同一个身穿便装的宦官谈话,远远地看见黄伟鸿进来,甚是欢喜。 “说曹操,曹操到。黄尚书你来得正好,朕也刚好要找你。” 黄伟鸿以为天子已提早知晓了军情,立即跪拜道: “蒙皇上圣恩,臣来晚了,特向圣上请罪。” 天子一脸疑惑地问道: “爱卿平身。” “爱卿何来请罪之说?朕倒是有一件喜事要同爱卿商议。” 他面色舒展,带着笑容对黄伟鸿说道: “今日出巡回来,朕见到一人,正好同爱卿有关呢。” 黄伟鸿站起身来,不知道天子口中见到之人是谁?满腹疑虑。 天子说完,微笑不语,望了身旁宦官一眼,端起桌上八宝鲟龙茶,慢慢刮着茶沫。 他身旁的便装宦官会意,向黄伟鸿说道: “黄大人安好,属下刚刚已经命人探得,圣上今日所遇之人,恰好是大人最近认的义女,姓沈,单名一个梦字。” “不知大人的爱女,可有许配人家?” 黄伟鸿知道沈梦一大早便离开了尚书府,只是不知道天子是如何遇见的,听到天子身旁宦官言语,心中立时猜到几分。 沈梦自从小时候被毒菩萨掠走,黄伟鸿一直心怀愧疚,终于在剿灭九幽之时重逢沈梦,如获至亲,将她认作亲生女儿。 眼下黄伟鸿听出圣意,定是想将沈梦纳入宫中,心中倒是欢喜。 但他自从九把刀救回沈梦之后,一直为沈梦疗伤,期间并未详细了解沈梦过往的经历,不敢欺君,如实答道: “小女沈梦乃开国将军沈一先的后人,下官前些日子才将她寻到,收在府中,以报沈将军知遇之恩。” “只是下官将沈梦接回之时,她受了腿伤,昏迷不醒,下官还未询问其婚配情况。” 那晚在“红澜雅筑”,黄伟鸿已经察觉到李世同沈梦的关系,非比寻常,未敢擅自揣测。 天子抬头,目光中显出一丝忧虑。 “哦,沈梦姑娘受了伤?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 黄伟鸿拱手答道: “下官在剿灭危害朝廷的九幽杀手之时,偶遇沈梦姑娘,却因为一时大意,被九幽残余首脑抓为人质,她在追捕过程中受的腿伤,已无大碍。” 天子闻言,放下心来。 “不过这件事倒不紧要,爱卿急着来找我,所为何事?可以先奏。” 黄伟鸿从袖中摸出一叠战报呈上,太监接过递给天子。 “启奏陛下,匈奴大军,已逼近潼关境界。” 天子将战报放在案上,并未细看,闻言立即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什么?匈奴大军到了潼关?” “前些日子不是只在边境骚扰,怎么这次他们纵深如此之快?” 天子毕竟年少气盛,手指头指着黄伟鸿说道: “边关守将怎么不尽快退敌?一群酒囊饭袋,难堪大任。” 黄伟鸿见天子动怒,再次跪倒在地。 “圣上息怒,此次匈奴集结了数万人马,好似有备而来,一路上边关守将猝不及防,被敌人占了先机,但臣以为,毕竟我朝兵强马壮,只要派遣大将征讨,一定能将敌人扫荡干净。” 天子重新坐回龙椅,尚未答话,正好礼部尚书姚新元进来,见黄伟鸿跪在地上,也一齐跪下。 “老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见到姚尚书,转怒为喜: “姚老来了,又有什么喜事?” 原来天子生性好玩,其出巡游玩,全部由礼部尚书姚新元安排。 姚尚书眯眼瞧了身旁黄伟鸿一下,喜怒不形于色,向天子奏道: “前日,有官吏偶然发现无字天书,藏于泰山庙堂石碑之中,周围紫气东来,鸾凤和鸣,是为祥瑞之兆。” “臣以为,历来尧舜明君均有泰山祭祖的佳话,陛下当可效仿之。” 天子闻言大喜道: “这么说,朕当真是天选之人,功德无量,可比尧舜?” 姚尚书往地下再拜道: “陛下自登基以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以致天下政通人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已开盛世之治。” “陛下可先选派得力大臣,前往泰山,修缮庙宇,再择一良程吉日,前往拜祭,定能保江山永固,万世流芳。” 地下姚尚书五体投地,好似摊开的一张肉饼,句句话说得天子心花怒放。 “如此,朕便准奏,此事由礼部全力操办即可。” 一起跪着的黄伟鸿,请求出兵退敌,还未得到天子的明确答复,不由得继续问道: “启奏陛下,潼关战事吃紧,出兵退敌一事,又该如何安排?” 天子眉头紧锁,对烦心之事,颇感不满,反问道。 “依爱卿之见呢?” 黄伟鸿拜道在地: “微臣以为,京都大将费允年,晓畅军事,足智多谋,可以率兵三万,增援潼关,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一旁的姚尚书听闻黄伟鸿要派兵三万增援潼关,如天子允诺,一定会动用国库存银与粮草,其亏空国库之事,定当暴露,立即反唇相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匈奴才多少人马,怎么就要朝廷出兵增援?” “老臣以为,陛下可以责令潼关守将限期退敌,违令者斩,则三军用命,士卒争先,可解潼关之困。” 黄伟鸿反驳道: “姚大人不知,匈奴军队连战连捷,士气正盛,潼关将卒,久疏战阵,危如累卵,若不及时派兵增援,恐怕潼关难以坚守。” “一旦匈奴大军过了潼关,京城再无险要可守,江山社稷堪忧啊。” 姚尚书刚刚标榜了天子功德无量,听黄伟鸿说社稷堪忧,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 “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当年镇守潼关的将军也是你黄尚书亲自举荐,怎么真到了用人之时,反倒中看不中用了?” “要知道,三万人马,不是小数,大军一动,粮草先行,要白白消耗多少真金白银?” 天子见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更是心烦,将大袖一挥道: “两位爱卿无需争辩了,派大将费允年率军马三千,即日增援潼关,责令潼关守将奋勇杀敌,以三十日为限,收复失地。” 他将两人意见做了个综合,自以为高明无比,洋洋得意。 “朕有些累了,两位若无他事,都退下吧。” 黄伟鸿见三万人马被天子降到了三千,仍欲争辩,却见天子已经拂袖走入了后堂。 他只好退出朝堂,遇到了还在门口等候的九把刀。 九把刀得知结果,气得哇哇大叫。 “三千人增援潼关,如飞蛾扑火,岂非儿戏?” 黄伟鸿也知事情重大,对九把刀说道: “圣意已决,我也没有办法。” “最气是那个礼部尚书,去泰山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乐此不疲,让他筹备出兵粮草却捶胸顿足,大事哭穷。” “偏偏天子非常信任这个礼部尚书,真是小人得志。” 九把刀咬牙切齿地骂道: “那个老家伙,哪里上过战场,不知道将士们浴血奋战的艰苦,真是个昏官。” 黄伟鸿立即掩住九把刀之口,望了望四下无人,小声说道: “要改变圣意,倒还有一个法子。” 九把刀一脸疑惑,不知黄伟鸿还有什么办法? 黄伟鸿轻声道: “天子看上了沈梦,如果我们将沈梦送进宫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能肃清宵小,改变这个局面。” 第三百二十六章 跪局 九把刀听闻天子看上了沈梦,先是摸了摸光头,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怪不得那日在方家镇,有一个江湖上算命的术士,说沈梦是紫微星下凡,有冠绝后宫之命,难道是真的?” 说完,九把刀又将硕大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只是一路上,沈梦和李世似乎已成伉俪,再加上沈梦一身武艺,放纵惯了,恐怕天子难以驾驭?” “沈梦自身,也一定不愿进到宫廷之中,遭受诸多约束吧。” 黄伟鸿微微一笑: “不妨,我早已看出,沈梦对李世情真意切。如今恰恰是李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反倒有机可趁。” “天子贪恋美色,沈梦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天子对她一定疼爱有加,言听计从。” “我只需如此这般,定能让沈梦自愿入宫,大事可谐。” 兵部尚书黄伟鸿和九把刀略加商议,便一齐往尚书府赶回。 百里求贤带着雷有同、慕容缘和余震白,前往尚书府告辞,一行人正在大厅候茶。 “红澜雅筑”一役之后,黄伟鸿有邀请众人在尚书府小聚,毒砂薛少儿不知所踪,百里求贤嫌尚书府拘束,带着几个晚辈,找了家客栈居住。 前几日,百里求贤怀揣《风后八阵图》面圣,去了几次,均不得天子接见,倍感冷漠,一怒之下,将图谱转交给管事太监后,便欲带着两个“曾外孙”和余震白,重返太湖岭,放啸山林,做他的闲云野鹤。 慕容缘得知李世遇难,好生悲痛,便去到沈梦房中,互诉哀情。 黄伟鸿同九把刀回府,与百里求贤见了礼。 黄伟鸿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如今潼关有难,威胁京城,正好有事相求。 他先对百里求贤众人大是褒奖,以博好感。 “百里老英雄鹤发童颜,风采不减当年,不愧为武林第一高手,下官当真佩服万分。” “此番剿灭九幽一役,老英雄和各位侠士功不可没。下官幸得各位鼎力相助,才能击破贼寇,凯旋而归。” 他说完,朝百里求贤和座上的雷有同与余震白,分别拜了几拜。 百里求贤微笑着抚摸胡须,十分受用。 雷有同与余震白连忙起身,向黄尚书答礼。 话锋一转,黄伟鸿面带难色地对百里求贤说道: “现如今,又有一件关系到京城安危的大事,迫在眉睫,下官琐事缠身,分身无术,左右不得周全,还望各位英雄拔刀相助。” 百里求贤性如烈火,受不了官场上这一套,直言问道: “黄大人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黄伟鸿正色道: “匈奴贼寇烧杀抢掠,屡犯中原,此番举大军来犯,生灵涂炭,已逼近潼关境界。” “倘若匈奴铁骑攻破潼关,一路上再无天险可守,势如破竹,转眼便会打到京城,社稷堪忧。” “天子年幼贪玩,听信谗言,刚愎自用,将精力浪费在泰山祭祖这些事上,不顾战事紧急,只发了三千兵马救助潼关,杯水车薪,恐怕无济于事。” “下官身居兵部尚书,保家护国,责无旁贷。此番有意请各位英雄,不避车马劳顿,将这个讯息带到少林、武当、点苍等名门正派,邀请胸怀天下苍生的武林侠士,一起前往潼关退敌?” 他厉颜正色说完,朝着百里求贤鞠了一个长躬。 百里求贤白须鼓动,拍案而起道: “哼……,贼人犯我边境,虽远必诛。老夫只要一息尚存,也要鞠躬尽瘁。” “承蒙尚书大人不弃,老夫愿效犬马之劳,邀约武林好手,前往潼关御敌。” 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只觉得国家有难,舍我其谁,当下与众人商议,先往各处寻求武林人士相助,再一起改道潼关。 众人决定,百里求贤去少林,余震白去武当,有这两大名门正派的号召,不愁武林好手不聚,雷有同带着慕容缘先留在京城联络,协助黄伟鸿召集兵马一同前往。 黄伟鸿得到百里求贤承诺相助,面色大悦,留下九把刀招呼众人,自己往沈梦房间赶去。 毕竟这些武林人士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沈梦若能够说动天子用兵,才是事半功倍。 慕容缘正陪着沈梦在房中默默垂泪,猛地见到兵部尚书黄伟鸿进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回避,被黄伟鸿制止。 “慕容女侠也在?留下无妨。” 他看到沈梦,满怀关切地问道: “沈梦姑娘,伤势怎样了?怎么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沈梦见到黄伟鸿,如见救星,立即起身,抓住他的袖袍说道: “黄大人,李世都头为了救我,同牡丹坞地下的怪物殊死搏斗,现在还被埋在地下,需要您的大力支持,才能救出李世都头啊。” 黄伟鸿对沈梦的反应早有所料,扶着她的双肩说道: “老夫视沈梦姑娘如亲生女儿一般,但凡你有任何所求,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在所不辞。” 沈梦得到黄伟鸿这句话,长舒一口气道: “感谢大人,兵部能否派遣人马,前往牡丹坞,将废墟挖开,说不定就能找到地下怪物的巢穴,李世哥哥一定还被困在里面,无法脱身。” 她一边说,一边摇晃着黄伟鸿的衣袖。 黄伟鸿脸色却显得十分为难。 “不瞒沈梦姑娘,老夫此次调兵遣将,在红澜雅筑剿灭九幽杀手,背后已经被礼部尚书参了一本,说老夫擅用兵权,滥用私刑,天子虽然未有怪罪,却有所忌惮,老夫短时间再也无法调动大量兵马办理私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沈梦一心只想要早些救出李世,哪里能等从长计议的说法,见黄伟鸿推辞,她和慕容缘两人齐刷刷地流泪。 沈梦央求黄伟鸿道: “黄大人,如果李世都头因为营救梦儿而死,梦儿也不能独活,黄大人真要对梦儿好,还需大人成全才是。” “唉……。” 黄伟鸿起初一个劲地摇头,直呼难办,见沈梦与慕容缘情真意切,悲痛不已,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老夫官居兵部尚书高位,上不能报销朝廷,以解匈奴侵犯之危;下不能照顾梦儿,以解李世被埋之困,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但老夫尚有一法,说不定能够能组织人手,挖开牡丹坞的地道,查探李世都头是生是死,也算对沈梦姑娘有个交代,只这件事关系到沈梦姑娘的终身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梦见黄伟鸿有了法子,重燃希望,立即点头道: “只要能救出李世哥哥,梦儿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黄大人快讲。” 黄伟鸿这才缓缓问道: “在沈梦姑娘昏迷的这些日子,老夫已经将你认作了我的亲生女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沈梦自幼无父无母,只道黄伟鸿是因为沈家之事,没能保护好襁褓中的自己,而耿耿于怀,一心想要补偿。 沈梦原本不想高攀,但此事关系到营救李世,当下不再迟疑,立即应允。 黄伟鸿见沈梦愿意做他的女儿,心中一喜,却向沈梦跪下。 沈梦大惊失色,差点从阁床上跌落在地。 “父亲大人,缘何如此?” 黄伟鸿跪地不起,握住沈梦双手道: “此事只有靠沈梦姑娘,方能解黎民百姓于战争水火,救李世都头于地狱磨难。”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允局 黄伟鸿突然下跪,惊到了沈梦和慕容缘。 沈梦诚惶诚恐,关切地问道: “父亲大人,为何如此,折煞小女?” 黄伟鸿想起一事,反问沈梦道: “既然梦儿认了为父,你我便是一家子人,有些事为父不得不问,不知道梦儿可有许配人家?” 沈梦原先不知道黄伟鸿为何朝自己下跪,又说出十分严重的话语,思索间突然听他询问自己的婚配情况,耳根一红,未及多想。 “回父亲大人,梦儿自小跟着师父长大,未有婚配。梦儿途中遇到了李世都头,历经几番生死劫难,私下里早已芳心暗许,还未……,还未……。” 说到这里,沈梦紧咬嘴唇,女孩子毕竟害羞,说不下去了。 慕容缘尽管已经想通和李世的兄妹关系,听到此处,心中仍是五味杂陈。 黄伟鸿听沈梦说了两遍“还未……”,知道她仍是单身,心中又是一喜。 “如此,大事成了。” 他跪地不起,面色凝重地说道: “梦儿莫慌,救李世都头和救黎民百姓,就是同一件事,你且听为父慢慢道来。” “匈奴大军进犯潼关,当今天子视若无睹,听信谗言,令边关百姓流离失所,危在旦夕。现急需一位良臣谋士,进谏忠言,让天子回心转意,派大军前往退敌。” 沈梦好生疑惑,和慕容缘对视一眼,问道: “朝堂之事,和我一介小女子,有何相关?” 黄伟鸿继续解释道: “战火硝烟,转瞬即至,狂澜既倒,大厦将倾,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今日天子出巡,于街上遇到了沈梦姑娘,一见钟情,颇有好感。天子在养心殿,向为父询问梦儿婚配情况,若还未许配人家,欲招梦儿入宫。” “梦儿若能得天子恩宠,以天下大义为己任,说动天子调兵遣将,除灭贼寇,将为大功一件,功德无量,流芳百世。” 沈梦不依,正欲争辩,黄伟鸿却没给她接话的间隙。 “梦儿欲救李世都头,唯一的机会,也在此番面见天子之中。” “梦儿试想,挖开牡丹坞,工程浩大,非比寻常,若无大量人力,慢则三五年不能成功,到那时被埋地底之人,仅剩枯骨,空留余恨,又有何用?” “这普天之下,能够短时间调动数万人马,全力以赴,将牡丹坞地道开启,让李世都头重见天日的,也只有当今天子能够做到啊。” 黄伟鸿说道此处,抬头去看沈梦,见她若有所思,知道自己的说辞已经奏效。 他趁热打铁,补充道: “李世都头,生死未卜。他若是生,一刻也不得耽搁,梦儿要救他,入宫请天子相助是唯一的法子,日后你们还能见面。他若是死,难不成梦儿还要为他厮守一生,白白负了青春?” “梦儿当真认了为父,便是我尚书府的千金小姐,金枝玉叶,门当户对,入了宫廷,也不算辱没沈家……。” 慕容缘在一旁越听越不是滋味,眉头紧皱,心道: “这怎么可以?涉及到一个女子的清白和贞洁,沈梦姑娘是决计不会答应的啊。” 沈梦略加思索,将兵部尚书黄伟鸿扶起。 “父亲大人,快快请起,莫要折煞梦儿了。” “只要有一线机会,救得李世都头,梦儿愿意入宫。” 沈梦说完这句话,如释重负,在她身旁的慕容缘却全身巨震,大吃一惊。 黄伟鸿没想到沈梦能够答应得如此爽快,大喜望外。 “太好了,太好了,难得梦儿深明大义。” “事不宜迟,为父这就进宫面圣,张罗此事。” “这些天,梦儿切忌再往外跑,快些将腿伤养好,待我禀明天子,选个良辰吉日,择日入宫。” 他好言安慰了沈梦几句,便回到大厅,同百里求贤再寒暄几句后,只身往皇宫而去。 九把刀知道沈梦愿意入宫一事,也颇是惊疑。 他摸着光头说道: “沈梦姑娘行事,真是匪夷所思,让人意想不到啊。” 慕容缘还留在沈梦房内,不解地问道: “沈梦姑娘,你当真要去……,要去嫁给皇上?” 沈梦叹了一口气,反问慕容缘: “换做是慕容姐姐你,你又将如何是好?” 慕容缘拼命摇头。 “我才不会委身入宫,那样怎么对得起李世哥哥?” 沈梦又叹了一口气。 “也怪梦儿命薄,大街上还能撞见天子的玉辇。难道慕容姐姐对李世真能见死不救?” 慕容缘左右为难,一下子没了主见。 “那……,那该如何是好啊?” 沈梦握住慕容缘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梦儿有预感,李世哥哥没死。” “李世哥哥武功突飞猛进,那日我被地下怪物吞入口中,他尚且能够将我救出,那怪物是绝对无法伤害李世哥哥的。” “那怪物是条巨蛇,它能够在地底生活,狡兔三窟,也一定能带着李世哥哥,躲过下沉的土石之祸。眼下李世哥哥遇到最大的难题,就是牡丹坞垮塌的山脉封住了出口,脱不开身。” “既然能够调动大量人手,挖开牡丹坞的只有当今天子,莫说黄尚书要我入宫,就算不要梦儿入宫,梦儿都要主动去找天子,让他出手,救出李世哥哥呢。” 慕容缘哪有沈梦这样的胆魄,听完仍是疑惑: “可是天子看上了你,这身清白,你的名分,又该如何保全?” 沈梦点头道: “慕容姐姐放心,梦儿自会保护自己,一定会对得起李世哥哥的。” “天子也是人,梦儿不信他就有三头六臂,只要让我见到他,梦儿就能见机行事。” “至于名分嘛,我原本就是江湖儿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梦儿只希望救出李世哥哥,日后他不要介意才是。” 沈梦又一脸严肃地对慕容缘说道: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切莫泄露出去,否则就无法救出李世哥哥了。” 慕容缘只好点头称是。 她辞别沈梦,情知事关重大,自然不敢声张,内心对沈梦既是担心,又是佩服,夜不能寐。 第三百二十八章 潼局 秋意渐浓,马嘶西风。 潼关,雄踞山腰,下临黄河,山峦起伏,地势险要。 潼关太守杨仲,生得高大魁梧,气宇轩昂,鼻如玉柱,虎目豹腮,不惑之年仍旧身形矫健。 他自幼便在兵部尚书黄伟鸿手下任职,骁勇善战,深得黄伟鸿褒奖。 杨仲被派来镇守潼关五年有余,一直未逢战事,朝廷为了减少开支,一再裁军,他手下只有八千将士。 得知匈奴大军攻破边陲,大举来犯,杨仲日夜布置城防,已有三日未曾卸甲,绕走通宵,不能成寐。 昨日探子来报,匈奴贼寇已经渡过黄河,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往潼关进发,不足百里路程,预计一日便至。 八千人对付二十万人,无异于螳臂挡车。 杨仲曾三次上书,向朝廷请求救兵,却迟迟得不到回复,深感战事紧急,忧心忡忡。 他一大早将整个潼关城又巡视了一遍,此时正端坐在主城楼,中军府内,闷闷不乐。 杨仲帐下骠骑将军郑擒虎,有万夫不当之勇,披甲执剑,立于堂下。 他见主帅心事重重,上前安慰道: “杨帅,历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匈奴人胆敢侵犯潼关,末将不才,只需三千精兵,杀他个立足未稳,错错他们的锐气。” 杨仲抬头望向郑擒虎,只见他满面虬髯,一身是胆,不由得眼前一亮。 “若我守军,皆有郑将军胆量,何愁贼寇不破?” 堂下另一位偏将,名叫南宫剑,年纪不大,足智多谋,深知匈奴骁勇,连忙摆手劝阻: “杨帅不可,匈奴此番前来,声势浩大,锐不可当,贸然出击恐难以克敌,不如依山据险,坚守城楼,等着朝廷派遣大军来救,以逸待劳,方能一战。” 郑擒虎一向看不起南宫剑,欺负他年少无知。 “两军对垒,勇者胜,别人怕匈奴骑兵,偏偏我就不怕,南宫将军未见世面,别被传言吓着了。” 杨仲也觉得不能未战先怯,对郑擒虎说道: “郑将军若能以三千军马,击败匈奴二十万大军,一定能令我方士气大振,将军也能名垂青史,前途不可估量。” 南宫剑还欲劝阻,被杨仲制止。 “南宫将军可以督领弓弩手接应,此番定能一战成名。” 三人正说话间,只闻得远方战马齐鸣,地动山摇。 杨仲起身,往远方望去,只见黑云压城,黄沙漫天,匈奴大军如排山倒海一般从山谷中窜出,呼啸而至。 “匈奴骑兵,行动如此迅速?” 杨仲知道战事已经避无可避,令大将郑擒虎和南宫剑速去准备。 他亲自站上城楼,指挥士卒升起狼烟,向远方示警,周围战士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匈奴骑兵由远及近,看似杂乱无章,但到了山谷平坦之处,他们的战马就自动排成了楔形,训练有素。 匈奴阵中,为首一匹高头大马,浑身漆黑如墨,马背上只披了一张猩红色的毛毯,再无鞍鞯,驮着一人,稳如泰山。 那马上坐着的,是一个黑脸大汉,鹰眼似电,两戳长长的胡须,成八字分开,身披豹纹花甲,一只手缆绳总辔,另一只手提着一根骨朵金锤,威风八面。 那人唤作赤力木,是匈奴单于的开路先锋,率领五千铁骑,昼夜行军,飙举电至。 匈奴大军兵分四路,除先锋赤力木以外,中军五千人马,由单于亲自带队,左右军队也是各五千人,分别由左右贤王率领,一起往潼关进发。 赤力木也是匈奴的领主,官封谷蠡王,弓马娴熟,勇冠三军。 他率军来到潼关城前,见城楼上旌旗招展,严阵以待,不敢擅自攻城,指挥身后骑兵列阵,等待后续部队到来。 冷不防,一声炮响,潼关城门大开,一位虬髯将军,手舞大刀,率领三千人马冲出,杀声震天。 赤力木此次侵犯中原,一路上完全没有对手,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守军望风而降,没料到到了潼关还有人敢主动出击,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正好,用你来试试身手。” 他策马人立,一声长嘶,两腿一夹,提起骨朵金锤,迎了上去。 郑擒虎使一把七尺凤嘴刀,关内鲜逢敌手,舞动如风,直取赤力木项上人头。 战马相交,赤力木用骨朵锤奋力招架,刀锤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之声。 赤力木的战马往后退了一步,他虎口迸裂,武器险些脱手而飞。 “好家伙,真是劲敌。” 他对眼前的虬髯大将心生惧意,不敢再战,拨马便走。 城上杨仲见郑擒虎只一招便将匈奴大将杀败,心中大喜,吩咐左右,擂鼓助威。 听到城头鼓起,郑擒虎奋起神威,对赤力木紧追不舍,前后两骑,竟然冲入了匈奴阵中。 偏将军南宫剑在后军,追不上郑擒虎,叫苦不迭。 赤力木冲回阵中,将手中骨朵金锤往前一招,匈奴骑兵向两旁散开。 他从怀中摸出一圈绊马索,回头望月,往郑擒虎战马甩去。 郑擒虎的黄骠马,触不及防,前面两只马蹄被绳索套住,翻跪在地,郑擒虎被甩落马下。 周围匈奴骑兵纷纷拍掌叫好。 见到郑擒虎落马,匈奴部队左右围拢,将他和城中冲出来的守军隔开,赤力木也翻身杀回,誓要取他性命。 “卑鄙,竟然暗箭伤人。” 郑擒虎摔得满面是血,心中骂道。 他不知道,赤力木从小在草原长大,以马为伴,套马和绊马的技艺,与生俱来,因此吃了大亏。 他鱼跃而起,拾起跌落大刀,在身前舞动,几个近身的匈奴骑兵均被他连人带马,斩为两段。 偏将军南宫剑见郑擒虎被围,率领后军往匈奴阵中死命冲杀,均被弓弩射回。 赤力木回身冲到郑擒虎身后,对着他的后脑,一锤击去。 郑擒虎回身举刀,挡住了赤力木的骨朵金锤,一只右脚竟然陷入了土中。 赤力木金锤被磕飞,战马再次退后一步。 郑擒虎拔出右脚,唰唰几刀向赤力木攻去。 赤力木坐在马上,左支右拙,手忙脚乱,如果郑擒虎也在马上,他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了。 赤力木哪见过如此神勇的将军,对郑擒虎也是佩服。 他见力战不下,重新退走,指挥手下朝着郑擒虎放箭。 一阵梆子响,箭如雨下。 郑擒虎身上插着几只弓箭,血满征袍,夺过一匹匈奴战马,打落一团箭矢,竟然从匈奴阵中杀了出来。 南宫剑带的三千将士,见主将重新杀出,一时间士气大振,奋力将郑擒虎接住。 郑擒虎伤重,不能再战,匆匆往城中奔回。 群龙无首。 赤力木率领匈奴骑兵,一阵冲杀,将郑擒虎带出来的三千人马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全靠南宫剑指挥弓弩手,挡在阵前,力保败军退回城中,死伤已经过半。 赤力木举着骨朵金锤,对着潼关城楼,哈哈大笑: “如此不堪一击,还敢挡我虎威?” “尔等早些献出潼关,免得大爷我多费力气,不然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宴局 潼关守军退回城中,郑擒虎重伤,被人扶去救治,南宫剑灰头灰脸地去见太守杨仲。 三千精兵折损大半,无异于雪上加霜。 太守杨仲这才相信南宫剑所言非虚,敌人强大,远超所料,自己和郑擒虎轻敌,导致出师不利。 杨仲只好令南宫剑指挥士卒列队,上城防御,坚守不出,等待救援。 他独自疲惫地坐在中军城楼案前,扶着额头,左思右想,想不出任何对策。 赤力木获得首胜,也不攻城,指挥人马在潼关城前安营扎寨。 不多时,其余四路匈奴军队陆陆续续赶来,人欢马叫,冠盖相望,声势越发浩大。 城头守军见城下敌军越聚越众,更加惶恐,士气低落,哀声一片。 匈奴单于在中军安下大营。 他得知先锋赤力木击败了城内守军大将郑擒虎,旗开得胜,大喜望外,吩咐左右备酒,请各路军马统帅赴宴,提振士气,以便明日攻城。 这位匈奴单于,单名一个“涂”字。 他长发披肩,头戴鹰顶金冠,内束紧身胡服,装饰虎咬牛金,外披丝质红袍,袍上绣着雄鹰扑狼,无不彰显他在草原上的至高无上。 不多时,各营统领陆陆续续赶来,依次进帐。 左贤王呼延玉池腰间别着一把巨大的斩马刀,体魄雄健,目光炯炯,眉宇间自有一股霸气。 右贤王兰陶莫奥披头散发,背后插着两把回旋飞刀,双眸之下,络腮连鬓,好似银针列阵,不怒而威。 先锋谷蠡王赤力木最后进来,将手中骨朵金锤交给帐前侍卫,摸着两撇长长的胡须,洋洋得意。 三人一齐向单于鞠躬行礼。 单于涂示意不必多礼,让三人就坐。 单于帐内,还留有一桌,虚席以待。 三位匈奴大王不知道还有谁来,见桌上羊肉烤得滋滋冒油,异香扑鼻,也不顾烫手,抓起就往嘴里送。 一位老者用拐杖支开单于营帐,战战巍巍地走了进来,也向单于涂行礼,然后走向空着的座位,席地而坐。 单于涂举起手中金杯,对帐内诸王道: “各位草原的英雄,我等齐聚潼关城前,自有一番伟业。” “今日谷蠡王赤力木,战胜潼关大将,扬我军威,可喜可贺,算作头功一件。” “来来来,请满饮此杯。” 赤力木满面春风,举起案前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第一杯酒,单于涂这才向三位大王介绍最后进来的老者: “这位是被中原皇帝罢免的吏部尚书全建柏,此番我军能够一举攻破边陲,直取潼关,全靠全老尚书指点,功不可没。” “各位可还记得当年以五千人马击败我三万精兵的全砼将军?全尚书正是全砼将军之父。” 匈奴人对勇士向来十分佩服,尽管当年全砼将军是敌方将领,坐下三人对全尚书也是敬佩有嘉,纷纷举杯相敬。 全尚书正是赤霞山庄组织九幽大会的首脑之一,原来一直隐身塞外。 他端起酒杯,对单于涂说道: “承蒙大王不弃,收留了老身,让老身还能为九幽冥王做点事情。” “九幽冥王早已布好大局,就等大王攻破潼关,他便在京城举事,里应外合,夺了天子江山,与大王共享。” 匈奴单于涂闻言大喜,再次举杯: “‘百草圣手’阿木元是我兄弟,他也对九幽冥王万分佩服。” “攻克潼关就在明日,各位痛饮此杯,明日奋勇争先,各自率军攻打城楼,谁最先将王旗插在潼关楼上,赏金万两。” 三位大王各自举杯,齐刷刷说道: “大王放心,我等明日势必踏平潼关。” 全尚书面带笑意,也举起酒杯,轻轻放在嘴边,心道: “嘿嘿嘿……。” “一切果然尽在冥王掌控之中,京城不久将会风起云涌,该变天了。” 翌日,烈日高悬。 匈奴阵中金鼓齐鸣,黑压压三路大军同时开拔,向潼关城楼进发。 不多时匈奴大军来到城前,骑兵勒马压阵,弓弩手阵前列队。 三路大军各自派出藤牌勇士,推着三辆攻城冲车,从三个不同方向,往潼关城门移动。 太守杨仲奔至城楼了望,只见匈奴兵强马壮,士气高昂,骑着高头大马的匈奴战将,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耀武扬威。 他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匈奴势大,朝廷救兵依旧杳无音信,让我手中这几千人马如何守得住潼关?” 南宫剑见匈奴阵中派出攻城冲车,迅速组织弓箭手放箭,却被匈奴藤牌勇士挡住。 太守杨仲回过神来,对手下大声吩咐道: “速去准备滚石檑木,集中在城门上方,待冲车靠近,以滚石檑木退敌。” 三辆冲车来到城门楼下,被城墙上掷下的滚石檑木击中,果然寸步难行。 匈奴藤甲勇士护住冲车,将滚石拨开,却也伤亡惨重。 此时匈奴阵中,再次鼓声大作,一队队百人步兵,手持用藤条接驳的长长竹竿,往城墙薄弱之处飞速奔去。 竹竿最前方都是匈奴帐前有名的勇士,各个手持护盾,将城墙上射来的飞矢拨开。 数十架云梯也从匈奴阵中缓缓推出,往潼关移动。 原来匈奴起初派出的攻城冲车只是诱敌之计,试探城上应手,令其将滚石檑木集中在城门口上,他们真正更具攻击力量的攻城主力,这才开始发威。 手持长长竹竿的百人队,将竹竿最前方一人,推上城楼,再如法炮制,一下子就有好几十名匈奴勇士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弓弩手哪里是那些匈奴勇士的对手,一下子被砍倒大片,纷纷后退。 见到匈奴兵如此轻易就上了城楼,太守杨仲拔出腰间宝剑,带着三百近卫队朝着战事最激烈的地方奔去。 竹竿送人上城墙,毕竟效率不高,数十名匈奴勇士被太守杨仲带来的生力军抵住厮杀,最终无一生还,守城士兵也损伤惨重,城墙上血流成河。 但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失去守城弓箭的防御,攻城云梯已经抵达城墙。 最前方云梯上,一个背上插着两把回旋飞刀的大将,身披兽衣,对太守杨仲虎视眈眈。 他站在云梯上,取下背后回旋飞刀,左右开弓,齐齐往太守杨仲人头飞去。 太守杨仲只见天外两道寒光飞来,势不可挡,只好低头,欲用宝剑挑落寒光。 谁知道,两股大力将杨仲宝剑荡飞,从他头顶掠过,继续高速回旋,将他身边几个侍卫斩倒,这才旋转着飞回云梯。 云梯上面那位兽衣大将,好似天神一般,轻舒猿臂,将两把回旋飞刀稳稳地接在手中。 兽衣大将,正是匈奴右贤王兰陶莫奥。 他作战勇猛,一向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以回旋飞刀攻敌,势如破竹。 此番他率先登上云梯,对单于涂的万两赏金,势在必得。 第三百三十章 外局 云梯离城墙尚有一丈之遥,右贤王兰陶莫奥纵身一跃,堪堪落在城墙边沿。 南宫剑站在远处,鞭长莫及,见匈奴云梯中已经有大将跃上城楼,忙指挥弓弩手放箭,令兰陶莫奥的云梯士兵疲于应付,后继兵力无法跟着跃上城楼。 城墙上左右守城士卒,挺起长枪乱刺,欲将这个跃上来的披发兽衣恶神,乱枪戳下城楼。 兰陶莫奥单人式微,却毫不惊慌。 他分持回旋飞刀,在城墙上高速旋转,将刺来的长枪全部削断。 他手中两把飞刀均成“??”状,名曰“双龙贯斗”回旋刀,寒光逼人,在他手上使将开来,犹如风火轮斩,无人能够近身。 兰陶莫奥站稳脚跟,看准潼关太守杨仲的所在,忽又卷起一股旋风,冲天而起,往杨仲头顶落下。 在他眼中,乱军之中先取上将首级,事半功倍。 太守杨仲刚刚拾起跌落的宝剑,就被一团劲风笼罩,翻滚的寒光再次袭来。 这一次刀锋罡气侧漏,更加势不可挡。 杨仲急退。 他身旁两个侍卫手持刀盾相抗,均被兰陶莫奥旋转的双刀寒光,从腰间斩过。 看着眼前两个侍卫,下半身尚且立在原地,上半身“咔嚓”两声不翼而飞,血涌如柱,太守杨仲只吓得肝胆俱裂。 “匈奴人中竟然有这等猛将,此番我命休矣……。” 飞旋寒光转瞬即至,杨仲已经无路可退。 “当……当……”两声,敲金击玉。 一把七尺来长的凤嘴大刀,从斜刺里伸出,挡住了兰陶莫奥的旋转双刀。 潼关大将郑擒虎,半个身子缠满绷带,重新披挂上阵,挥舞大刀,正好挡住了匈奴右贤王兰陶莫奥的攻势。 太守杨仲见大将郑擒虎及时赶到,还能再战,心中稍安。 兰陶莫奥停止了旋转,立在城头,舔了舔手上的鲜血,弯腰低首,眼神像野兽一般注视着前方。 他眼前的郑擒虎也是满脸虬髯,和他自己的胡须非常相似。 刚才那一击,令两人手腕俱是一麻,都知道来者不善,各自定住不动。 周围守城士卒缓过神来,纷纷向城头上的兰陶莫奥围拢。 几支利箭从身后射来,均被兰陶莫奥头也不回地用双刀斩落。 他双手左右交叉分掷,两把回旋飞刀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往他身后射箭的弓弩手飞去。 他身后左右,一片血光,人头滚落遍地。 见到兰陶莫奥手中飞刀出手,郑擒虎的凤嘴大刀便舞动开来。 一刀三斩。 “凤翅天翔”,“凤冠霞帔”,“凤凰于飞”,这三招是郑擒虎的拿手绝招。 他只道眼前的匈奴兽衣大将没了武器,赤手空拳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这三招的。 刀锋过后,鲜血四溅。 郑擒虎的凤嘴大刀,离兰陶莫奥的项上人头,仅有三寸。 大刀定住,再也斩不下去。 两把回旋飞刀分别从郑擒虎左右肋骨穿过,重新回到兰陶莫奥手中。 郑擒虎至死也没弄明白,那两把奇怪的武器,为什么会从他身后出现? 兰陶莫奥浑身俱是郑擒虎喷射而出的鲜血,血腥味令他异常兴奋。 他又舔了舔手上的鲜血,根本不去看郑擒虎死活,从架在他脖子上方的凤嘴刀下绕过。 郑擒虎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握刀姿势不变。 太守杨仲不知去向。 兰陶莫奥失去了首要目标,回身向城楼上的守军杀去。 他身后的云梯也再次靠拢城墙,源源不断的匈奴士卒跃上城头。 潼关外城眼看无法守住,太守杨仲和南宫剑只好带着剩余士卒,退到内城防御。 城下两个匈奴大将,骑在马上,蠢蠢欲动。 先锋赤力木提着骨朵金锤。 左贤王呼延玉池扛着斩马巨刃。 他们见潼关外城城门大开,分别将手一招,率领匈奴士兵漫山遍野地往潼关冲去。 兰陶莫奥浑身浴血,立在城头,哈哈大笑。 好在潼关地势险要,外城到内城,四周俱是悬崖峭壁,仅有一条羊场小道可以通行,守城将士仍能据险而守。 但匈奴军队士气高涨,瞬间涌进外城,将内城团团围住,潼关城破,只在旦夕。 左贤王呼延玉池见先锋赤力木和右贤王兰陶莫奥都立了战功,不甘示弱,也欲表现一番,对他俩说道: “右贤王和谷蠡王,两位草原的英雄都辛苦了,可稍作歇息,接下来该轮到我呼延家的部队立功了。” 言毕,他不等两位大王回复,转身将斩马巨刃一挥,率领手下五千士卒,向内城进发。 他手下的匈奴士卒养精蓄锐,此番个个犹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 只是潼关城中,百姓已经全部逃走,通往内城的羊肠小道,曲折难行,令左贤王的军队欲速不达。 太守杨仲退回内城,见折了大将郑擒虎,心中更是悲痛不已,一筹莫展。 南宫剑血满战袍,也受了几处箭伤,来到杨仲身边,拱手说道。 “杨帅,当年潼关建造内城,就是要利用地势牵制敌人。” “您看内城正面这条小道,地势险要,最窄处一次不能通过十人,实为咽喉要道。” “我们应该派勇士出城驻扎防守,占据两侧高山险峰,作为策应,以弓弩滚石退敌,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否则一旦被敌人通过,内城旦夕不保,还请杨帅尽快定夺。” 杨仲见南宫剑浑身是血,仍是要出城作战,想起先前郑擒虎的失利,一时间心乱如麻。 “南宫将军可曾清点军队?我们还剩下多少人马?” 南宫剑不敢隐瞒,如实答道: “启禀杨帅,末将刚刚清点,加上从外城退回来的将士,能战的还有两千人马。” 杨仲闻言,一跤坐倒。 “八千将士,仅余两千人马,如何再战?” 南宫剑一把将太守杨仲扶住,再次请愿: “杨帅,机不可失,末将愿率领一千勇士,前往城外驻防,扼守要道。” “否则潼关天险尚且挡不住匈奴大军,潼关背后一马平川,我军岂不……。” 他话音未落,只听到身后一声大喝: “将军好胆魄。” 一位高大威猛之人,从内城走来。 南宫剑不认得来人。 太守杨仲见了来人,既是惶恐,又是惊讶,当下匆忙行礼。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防局 潼关内城远无外城高大,却建在通往身后秦岭的要道之上,自成一体。 太守杨仲正和南宫剑说话间,从内城楼下,上来五人。 为首一人,身材伟岸,锦衣素服,却是惊涛堂堂主诸葛惊涛,只是少了腰上两把短戟。 他身后跟着四人。 其中两人,是惊涛堂的大将,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风尘仆仆,饱经风霜。 另外两人一胖一瘦,都身穿普通士卒装扮。 那胖子面色白净,皮滚肉圆,腰间插着一把蛇一样的怪剑。 另一人身材娇小,赤手空拳,低着头,阴影之下看不清本来面目。 太守杨仲认得诸葛惊涛,匆忙行礼: “诸葛堂主有礼了,你们怎会赶来这儿,却正好碰上这场战事?” 诸葛惊涛回礼道: “听闻匈奴进犯中原,我惊涛堂岂能坐视不管?” “原本我带着下属就在不远处办案,见到潼关狼烟四起,知道战事紧急,便赶来相助,希望太守大人莫要见外。” 南宫剑也知道惊涛堂的大名,同诸葛惊涛带来的人纷纷见礼。 诸葛惊涛非常同意南宫剑的意见。 “南宫将军有胆有魄。” “前面咽喉要道正是匈奴人无法逾越的险要之地,我可以派手下协助将军一同把守。” 他说完,将手一招,身后四人拱手得令。 太守杨仲和南宫剑大喜,点了一千人马,由南宫剑率领,趁匈奴大军未到,一起去往城前要道驻防。 原来诸葛惊涛一行,在天堂有路找到了出口,躲过了牡丹坞的浩劫,接到冥王手令,先行赶往潼关,正好赶上匈奴攻城。 诸葛惊涛让剑如蛇古万和红裙艳刀沐仙儿易容改装,带着锁链铜锤,骗过了太守杨仲的信任。 他派身后四人跟着南宫剑去了要道,此时站在太守杨仲身旁,一脸冷笑……。 京都大将费允年,率领三千人马,离开京城,星夜行军,赶往潼关救援。 一路上百姓流离失所,纷纷往后方逃难。 清晨,离潼关四十里开外,费允年望见前方狼烟滚滚,不由得快马加鞭。 他一边急行军,一边对左右将士说道: “前方升起狼烟,潼关已经遭到了匈奴进犯,各位将士随我速去增援。” 正午时分,他们的军队转过一个山坳,只见数十名丢盔卸甲的守城士卒,抱头鼠窜,狼狈不堪,从远方奔袭而来。 “怎么?我到底还是来晚了?” 费允年大感战事不利,捉住一个士兵问话: “潼关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士兵负了肩伤,焦头烂额,哭着答道: “匈奴大军一早攻城,现在潼关内外城池都已经被攻破了……。” 费允年大惊失色。 “匈奴一早攻城,尔等只半天时日就被攻破?” “潼关占有天险,是抵御贼寇的最佳屏障,如何能被轻易攻破?” “镇守潼关的大将杨仲,就算再不济,只要于绝壁险要之道驻守人马,匈奴纵有千军万马也轻易不能越过。” “你们刚刚升起狼烟,我大军还未赶到,这潼关就失了守?却是为何?” 那士卒垂泪道: “回禀大人,今日郑擒虎将军战死,失了外城。” “南宫剑将军率队在要道驻防,却不料军队里面出了奸细,里应外合,攻破险要之道,南宫剑将军也身首异处。” “杨仲太守原本还想在内城殊死抵抗,却也被奸细捉为人质,潼关这才失手。” 听完,大将费允年仰天长叹: “唉……,到底仍是来迟一步……。” “好好的镇守潼关,怎会有奸细混入?” 士卒哭诉道: “是惊涛堂的人,由诸葛惊涛率领。” “他们不知怎地背叛了朝廷,却投靠了匈奴贼寇。” 费允年怒道: “黄尚书早已揭发了惊涛堂诸葛惊涛的罪行,天子却未加重视,被他逃了出来,却来到这里向外族贼寇献媚,真是可耻可恨。” 他叫手下聚集从潼关城逃出来的败军,整顿人马,安营扎寨,派出探子继续往潼关探听消息。 不多时,探子回报,果如败军所说,潼关城被奸细里应外合献予匈奴,太守杨仲被生擒,其余士卒几乎死伤殆尽,仅有数百人突围。 匈奴单于在城内大宴诸王,休整人马,似乎还没有继续进军的势头。 潼关城后,除了秦岭山地,再无天险。 潼关失守,京城随时暴露在匈奴人的铁骑之下。 费允年手上虽然只有三千人马,但情知事态紧急,不敢再退,就地防御,派人火速往京城告急。 他见这片山地倒还有几分险要,命人守住水源和高处,砍伐树木,堵塞要道,以便阻止匈奴继续南下。 费允年是兵部尚书黄伟鸿亲自向天子举荐的大将,自然有过人之处。 他临危不惧,居然将三千将士调动得井井有条,仅半日功夫便在险要之地,搭建好三座连营,营前布满荆棘,严阵以待。 潼关失守,援军就地驻防的消息不胫而走。 黄昏时分,有数位僧人来访,也是欲救助潼关未得,特来投军。 费允年起身相迎,见来者居然是少林高僧。 少林寺得百里求贤亲自到访,得知匈奴犯境,当下派遣达摩院高僧了无,戒律院高僧了缺,带着武僧天龙和一众好手前往潼关助阵。 这群人行至半路,得知潼关失守,朝廷援军只能在半路驻防,便改道前来。 费允年刚刚安顿好少林高僧,又有侠士到来。 这一次来的是武当诸侠,由武当掌门华阳真人亲自率队,武当六侠来了五人。 费允年见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心系战事,少林和武当纷纷派高手助战,心中稍安。 当夜,又有数位武林中人前来投军,为首一人竟然是耄耋之年的清风观主百里求贤。 他带着坐下弟子粗茶、淡饭和清汤几位道长,雷有同、慕容缘和余震白等众人,也来到费允年的军中。 这一路上凭着百里求贤的号召力,还有许多侠士仍在路上。 据说点苍派听说李世遇难,植敬堂好生悲愤,特意派了点苍好手也来助阵,只是路途遥远,尚未抵达。 费允年一下子见到如此多的江湖名侠,军营中凭空增添了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助他防守,连声称谢。 百里求贤胡须抖动,忿忿不平地说道: “诸葛惊涛,卖主求荣,实为我朝之耻,下次见了,定不轻饶。” 匈奴大军,士气正旺,岂能止步于潼关,一场攻防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三十二章 思局 得知沈梦仍是单身,天子已经让礼部选定了黄道吉日。 沈梦找兵部尚书黄伟鸿讨回了寒光匕首。 她向黄尚书提出进宫面圣的唯一条件,就是要天子下令,组织人手挖开“牡丹坞”。 天子根本不知此举工程浩大,困难重重,立即交给礼部操办。 礼部尚书一向对天子投其所好,见又有工程油水可捞,不管三七二十一,调派了几千劳工赶往“牡丹坞”,说干就干。 已成废墟的“牡丹坞”忽地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多力量大,只三日功夫,塌陷的“牡丹坞”就被挖到了地道弧顶。 将“牡丹坞”地面凿穿之时,沈梦也在现场,只见一股银色水柱冲出地面,好似泉涌。 江水倒灌。 整个“牡丹坞”地下已是一片汪洋。 劳工纷纷后退,不敢继续开凿。 沈梦知道这些江水意味着什么,双膝跪下,被身旁丫鬟扶住。 沈梦泣不成声。 “这地下已被江水倒灌,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李世哥哥,你我当真阴阳相隔了?” 丫鬟婉仪扶着沈梦回到尚书府。 沈梦思念李世,从此茶饭不想,日渐消瘦,终日不发一语。 她懒梳妆,散鬓堆鸦,钗环不戴,冷淡了胭脂水粉;努樱唇,紧皱蛾眉,泪掩星眼,辜负了仙子容颜;一片心,只忆着李世都头;一时间,恨不能双双化蝶。诚然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恹恹无语对东风。 兵部尚书黄伟鸿,看在眼里,急上心头。 眼看这一日到了天子定下的黄道吉日,只把他急得团团乱转。 “梦儿变成这般模样,再无往日风采,送进宫中,见到天子,岂不备受冷落,白白遭罪,哪里还能说服天子以战事为重?” “要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得宠的女子下场,更是凄苦无比。” 黄伟鸿想到这里,愁眉不展。 “天可怜我梦儿,这该如何是好?” 御前带刀统领九把刀来到兵部尚书府邸,三步并做两步走,神色慌张。 他远远望见黄伟鸿坐在书房,立即摸出怀中告急文书,向黄伟鸿呈上: “大人,快马来报,潼关已经失守……。” 黄伟鸿双眉紧皱,立即接过战报阅示。 “什么?卢将军的援军尚未赶到,潼关只一日功夫,就被匈奴攻破……?” 九把刀早已满头大汗,将头上汗珠抹掉,拱手说道: “卢将军已在秦岭要道就地驻防,为后方组织御敌,争取时日。大人,聚集军队,调兵遣将,事不宜迟,不能再等了。” 黄伟鸿原本还在担心沈梦入宫之事要如何处置,见了手中战报,更是如坐针毡。 “不行,我要立即入宫,向天子禀明战况,兵部必须早做准备才是。” “可是今日正好也是沈梦入宫之日,天子万一提起,我又该作何解释?” 他做事一向谨慎,左思右想,一时没有主意,沉默不语。 正思索间,黄伟鸿转头望见伺候沈梦的丫鬟婉仪从厅前走过,红白相间,衣带飘飘,突然眼前一亮。 “婉仪这小妮子也是生得国色天香,颇有几分梦儿前些时日的风采。” “那日天子只是在轿中匆匆望了梦儿一眼,过了这些时日,恐怕记忆也没有十分清晰。” “眼下战事紧急,既然梦儿因为李世之死,思念成疾,早已不是天子眼中那个赛王嫱,欺楚妹的可人儿,我何不来个偷梁转凤?” 黄伟鸿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心思却动个不停。 “可这是欺君大罪,弄不好就要被诛灭九族,实在太过冒险……。” 九把刀在一旁哪里知道黄伟鸿的心思,见他一再沉思不语,不住催促他进宫面圣。 良久,黄伟鸿望着九把刀,长叹一口气。 他瞻前思后,终于下了决心: “也罢,我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我府上家丁都可以约束,那些江湖侠士,很难进到宫中,最后可能知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俩人了,一个是眼前的九把刀,另一个是还在病榻的东方树。” “这两人从‘牡丹坞’救出了沈梦,日后也有机会见到圣上和娘娘……。” 黄伟鸿轻轻放下手中战报,对九把刀说道: “九把刀,我看你茕茕孑立,孤身一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讨个老婆?” 九把刀正在为潼关战事着急,忽然听到黄伟鸿如此一问,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又用手摸了摸光头,摇头说道: “大人,边关战事紧急,我,我哪有那份闲心考虑这些……。” 黄伟鸿知道九把刀的性格,不再拐弯抹角,辞退书房下人,单独将自己的想法同九把刀说了,说到要让丫鬟婉仪代替沈梦进宫,只把九把刀吓得瞠目结舌。 他连连摆手道: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大人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黄伟鸿从座椅上起身,走到九把刀面前。 他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眼下匈奴大军破了潼关,京城也危在旦夕。” “天子忠言逆耳,只派了三千人马由卢将军守在秦岭,尚且花天酒地,四处选美,恐怕国将不国……。” “我黄伟鸿掉脑袋事小,拯救天下苍生事大。” “你看沈梦现在,茶不思,饭不想,将她送入宫中,也是害了她,倒不如将那个小丫头打扮一番,晓以大义,方能真如你我先前所愿。” 九把刀生性驽直,哪里想得了这许多事,听完只觉得头晕脑胀,根本没有头绪。 黄伟鸿一只手搭在九把刀肩上,正色道: “九把刀,我当你是心腹,才将此事全盘托出,不成功便成仁,也不辜负了天子对我的知遇之恩。” “我唯一担心的仍是梦儿……。” 九把刀不明所以,询问道: “大人高义,末将佩服,只是如果入宫的不是沈梦,大人为何还要担心她呢?” 黄伟鸿答道: “沈梦被我收为义女,世人皆知,好在她一直有恙,真正见过我这个义女的人并不多,更好在婉仪丫头,略有几分神似梦儿。” “此番我们让婉仪代替梦儿入宫,梦儿便再也不能在我这儿出现了。” “可这女儿家,总归要找一个好人家。” “李世都头已经证明无法救出了……,所以我才问你可有成家的想法?” 黄伟鸿说完,搭在九把刀肩上的手,往下用力按了几下。 九把刀终于听明白黄伟鸿的意思了,额头上又开始冒汗。 “大人,我九把刀就是一山野村夫,得大人厚爱,举荐在御前当了个小官,平生最怕婆婆妈妈,总感觉有女人管着就是麻烦,而且这沈梦嘛……。” “呃……。” 九把刀知道沈梦一心只在李世身上,他先前从方家镇到成都的一路上,也觉得自己和沈梦不是一路人,再加上沈梦在红澜雅筑还救过他,此时哪里还敢娶她? 他从脖子到耳根瞬间变得通红,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出口? 黄伟鸿看出了九把刀的窘态,将放在他肩上的手挪开。 “如此,要成此大事,就只剩另一个人了。” 九把刀更加如坠云雾。 他摸着光头问道: “大人说的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此时正好家丁来报: “启禀尚书大人,好消息,大夫说,东方树将军终于醒转……。” 第三百三十三章 渊局 “牡丹坞”地下,菏泽一片,那条巨大的虺蛇同李世真的葬身水底? 一蛇,一人,这些日子,到底又去了哪里? 时光倒转,物换星移。 李世在被那条虺蛇吞入口中,吸入咽喉的一刹那,脚上忽然踩到一件硬物。 修罗剑。 那把通体红光的修罗宝剑,斜着插在虺蛇咽喉,刚好拦住了李世的进入。 李世原本中了蛇雾,还在鬼火幻像之中,此时没有鬼火环绕,猛地醒悟。 他屏住呼吸,顺势握住修罗宝剑,手腕一抖,拔出宝剑,借力往虺蛇口中跃起。 那条虺蛇终究仍是吞不下李世。 有修罗宝剑在手,李世如虎添翼,他用宝剑刺入虺蛇口中,不断向上攀爬。 虺蛇口内疼痛不已,剧烈摇晃着硕大无比的脑袋,弯弯曲曲往地道深处爬去。 李世一剑刺穿虺蛇下颚毒牙,终于来到虺蛇口边。 他另一只手泛起红芒,借着宝剑嵌入毒牙的力道,一拳击出。 那虺蛇再也不能闭口,一股新鲜空气吸入,令李世为之一振。 他拔出宝剑,翻身一跃,从虺蛇张开的口中飞出,正好落在虺蛇头上。 李世倒转修罗剑,刺向虺蛇头顶。 虺蛇目不视物,只觉头顶被锐物刺中,不自觉的跟着那根锐物指引,在地道中快速移动,风驰电掣。 李世骑在虺蛇头上,利用修罗剑掌舵,带着虺蛇接连撞塌了三处地道石壁。 他寻不见沈梦,不知不觉竟然穿到地狱无门出口。 李世似乎已经看到了出口处的光亮,仅有数十丈距离,脱困在望。 此时“牡丹坞”上面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毁灭机关发动,轰隆隆几声巨响,从远方传来,地动山摇。 那虺蛇更有所感,任凭李世如何催动,都不往地狱无门出口游动,反而将头一偏,往身边根本没有出路的石壁撞去。 “哗啦啦”,一声巨响。 原本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地道石壁,竟然被这条上古神兽撞开一道裂口。 虺蛇摆动身躯,硬生生钻入石壁之中,带着李世往另一个方向游去。 石壁之后,又是另一条道路,黑暗中不知通往何处? 与此同时,地狱无门原路的石壁竟然全部倒塌,头顶大山压下。 刚才还有数十丈之遥的出口之处,瞬间被巨石压中,密不透风。 如果刚才那条虺蛇往出口之处游去,此时他们也必将深埋地底,动惮不得。 尘烟四起,紧接浊浪滚滚,犹如排山倒海。 “牡丹坞”地形剧变,引起江水倒灌,瞬间将地道淹没。 李世被不受控制的虺蛇带着,从另一处密道继续往前行进,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不知前进了多少路程。 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李世身前巨石砸落,紧接着连人带蛇,急速下坠。 地底居然蕴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 若非这条虺蛇具有灵性,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了这处地底深渊,李世恐怕仍是凶多吉少。 虺蛇同李世刚刚离开地道,一道水柱飞流直下,形成了一条瀑布挂在顶端。 深渊深不可测,犹如无底之洞。 李世不住摇晃,只能紧紧握着插在巨蛇头上的修罗宝剑,随着虺蛇翻滚下落,隐约中居然见到一丝亮光。 虺蛇蛇身撞到几处突出的尖石,皮开肉绽,鲜血淋淋,却也减轻了下落之势。 光线越发明亮,李世稳住身子,拔出修罗剑,运起神功,纵身一跃。 他瞧得真切,脚尖刚好落在下落深渊的一处巨石平台之上。 刚刚落地,平台后面风声大作,数十支利箭,破空而来,将李世射成刺猬一般。 李世瘫软地坐倒在地。 那条虺蛇挣扎着继续下落,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地下传来一声闷响,不知死活。 李世检查身体,发现那些箭矢全部射在身上七彩玲珑甲之上,未能穿透,自己居然毫发无损。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身后会有箭矢射出,明显是人为机关。” “不好,梦儿还在地道之中,如若江水倒灌,岂不凶多吉少?” 李世往掉落之处望去,一条白色的瀑布遥挂前川,哪里还能回去? “我此番不知道又到了哪里?梦儿不在身边,我又该如何出去寻她?” 李世起身,抖落身上箭矢,往射箭之处寻去。 此时他下坠的深渊山谷,被一股柔和的微光笼罩,李世竟然能够看得清楚,这处巨石平台好似一处台阶转角,建在一座地宫前面。 四四方方的平台上,一条石阶顺势而上,整整齐齐地铺设着玉石金砖,年代虽然久远,依旧华贵坚实。 石阶间隙,藏着数个黑洞,是极为灵敏的机关,刚才就是从那儿向李世落脚之处射来利箭,箭箭索命。 周围石壁之中,蕴藏着彩色矿物,此时正发出一片彩光,让李世能在这漆黑的深渊,看清周围事物。 李世抬头,发现这条石阶通向的地方,呈现出赤色光晕,玉阶彤庭。 李世每走一节台阶,不断有利箭射出,出其不意。 这些利箭均被他身上的宝甲挡住。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机关重重,步步惊心。” 李世一开始还左右躲避射来的机关,后来见自己刀枪不入,利箭根本不能伤身,索性听之任之,不一会儿走完了数千级台阶。 台阶尽头,果然有一座赤色宫殿,跃然眼前,巍峨雄壮。 殿门上,一块牌匾耸立,上书三个大字: “伏羲墓”。 李世心中一惊。 “这里是伏羲墓?竟然藏在地底深渊?这儿岂不就是九幽冥王千方百计要进入的地方。” “如果我不是身穿七彩玲珑甲,这些蕴藏机关的台阶,就万万走不上来,难怪冥王一定要得到这件宝物。” 李世将修罗剑插回背上,推开宫殿大门,走了进去。 “雷无极将军曾经走出伏羲墓,我也一定能够出去,只要出去了,我一定要找到梦儿……。” 伏羲墓中,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兵部尚书黄伟鸿从天子宝殿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九把刀在殿外等候,连忙上前询问。 黄伟鸿擦了擦额头汗水,举起手中一件青铜事物,说道: “果不出我所料,圣上真还没有分辨出梦儿模样,让我蒙混过关。” “刚才趁着龙颜大悦,我及时进谏,天子终于将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赐予了我。” “你先随我到军营调动军队,然后我再回到府上,尽快将真正的梦儿转移。” 九把刀大喜,立即拱手。 “谨遵大人号令。” 黄伟鸿收起虎符,若有所思道: “东方树将军不惜自身安危,救了沈梦。他也还未娶妻,若是能成就这段姻缘,也不失一段佳话,只不知两人意下如何?” 第三版三十四章 殿局 深渊妖风四起,似神龙穿梭,野兽低吼。 李世进入伏羲墓中,身后风声戛然而止,四下重又静寂无声。 “众人皆言伏羲墓凶险万分,需要靠毕辉泰的机关术才能进入,为何我能轻易而至?” 李世推开伏羲墓厚重的大门,只见眼前出现一个巨大而又宽敞的石砌大殿,一目了然。 大殿方正雄伟,两旁八根巨大的石柱,顶天立地,浑然天成。 石柱弧顶巨石嵯峨,嶙峋起伏,断崖对峙,鬼斧神工。 大殿正中有一副水晶棺,被八根粗壮的青铜锁链牵住,悬空垂吊。 水晶悬棺之下,是五个祭祀石台,上面已经空无一物。 大殿四周,依旧布满各色水晶矿石,色泽绚烂,光怪陆离,褶褶生辉。 伏羲墓犹如一座天然而成的龙楼凤阁,不知何人建在地底深渊,却也因地制宜,巧夺天工。 四壁霞彩炫目,变幻万千,令李世眼花缭乱。 “这水晶悬棺里面就是伏羲?我听植敬堂说,他追随雷无极将军来到这里,是要移棺,将武王诅咒封住,却为何单单只有这一副悬棺在此?” “看来要解开这些秘密,只在前方悬吊的水晶棺中。” “九幽冥王处心积虑要得到七彩玲珑甲,这最后一件案情即将告破。” 李世带着心中疑问,正待举步上前查探,忽然察觉大殿地板随着四壁彩光不断起伏,好似波浪滚滚。 李世拔出背后宝剑,运起神功,宝剑通体发出耀眼红芒,终于照亮了整座大殿。 他体内渡劫血花遇到虺蛇毒液,相互碰撞,不知又发生了何种奇遇,此时功力更加精纯。 渡劫血花原本带有剧毒,全靠李世吸收了白毅中的赤螯火蚁毒素,一直隐忍未发。 不久前,李世中了蛇毒,再一次同渡劫血花的毒性相克,两者竟然渐渐调和,李世所中几种剧毒,均化作内力,源源不断,供李世驱使。 经过这些际遇,李世此时的功力登峰造极,远非常人能比,渡劫血花的魔性,也渐渐消失。 红芒闪耀,李世看得真切,大殿地下黑压压一片,全是成千上万的蛇虫聚集,相互蠕动,翻滚起伏,令人生畏。 毒蛇群中,隐隐露出皑皑白骨,竟然都是人的头颅。 李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蛇虫,只觉得背心发凉,头皮发麻。 “传说中,伏羲人首蛇身,这些毒物似乎是他的守墓兽,封住了道路,这可如何是好?” “当年雷无极将军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难不成就葬身在地下这些毒蛇阵中?” “刚才在黑暗中,我并未发现蛇群,它们倒是没有主动攻击我?” 李世发现他站立四周虽然也有毒蛇环绕,却并不靠近,绕着李世,围成小圈,只在圈外蠕动。 他尝试着往前迈步,那些毒蛇也自觉地往两边散开,保持着一定距离,似乎十分惧怕李世。 李世见状大喜。 “原来这些蛇虫都怕我,如此便容易了。” “难不成我身上的七彩玲珑甲,还有这个功效?” 他不知道,在牡丹坞的地狱无门,自己身上被虺蛇毒液射中,全身沾满了虺蛇精华,这些毒蛇只道是祖宗亲至,哪里还敢靠近? 当年的雷无极等人,为了通过蛇阵,倒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李世仗剑,缓缓前进,在万千毒蛇丛中居然走出一条路来,没有一条蛇虫阻拦。 眼看他就要来到水晶悬棺之下,突然从地上升起一只百足巨虫,黑里透红,张牙舞爪。 这是一条巨型蜈蚣,全身抖动,昂首挺胸,拦在李世面前。 地下那些毒蛇似乎也非常惧怕这条蜈蚣,纷纷四散躲避。 李世见最后关头还有蜈蚣拦路,心中也是一惊。 “当年雷将军他们是如何通过蛇阵的?难道也有这条蜈蚣?” 那蜈蚣骤见生人,张开螯牙,猛地往李世头上蛰来。 李世手起剑落,红光一闪,蜈蚣已被他斩为两段。 就在这时,水晶悬棺之下,密密麻麻地爬出来不知道多少只巨型蜈蚣,纷纷往李世身上爬去。 原来这些地底蜈蚣,以毒蛇为食,常年累月,和伏羲墓中的守护毒蛇为敌,此番闻到生人气味,纷纷爬出。 李世周围的毒蛇有的也加入到这场大战之中,它们已将李世视为同类,却和袭击李世的蜈蚣战成一团。 李世见状,使出八卦风云四象剑,剑气纵横开阖,杀得那些蜈蚣支离破碎,尸横遍地,终于将这些恶心的毒物,清理干净。 那些与李世并肩战斗的毒蛇,只在大殿空旷之处绕行,并不靠近水晶悬棺。 水晶悬棺之下,有一个深坑,那些蜈蚣就是从里面爬出,不知道里面还隐藏着什么? 李世走到悬棺之下,借着前面的祭祀石台,纵身一跃,跳到水晶悬棺之上。 他抓住青铜锁链,用宝剑挑动棺盖,咯咯几声异响,水晶悬棺竟然被他打开了一条细缝。 伏羲墓中阴风四起,李世手中宝剑红光突然熄灭,四周漆黑一片。 李世接连催动功力,修罗剑再无光亮。 他还未看清楚棺材里面盖着什么东西,心中突然一惊。 “修罗剑在这墓中,果然被封印了吗?还是诈尸还魂?这口棺材当真开不得?” “轰隆隆”一声巨响。 青铜锁链一阵剧烈的摇晃,顶部正中间的连接之处,竟然敞开了一个大洞。 一道光线射入。 “什么人?胆敢私自盗墓?” 李世抬头,竟然被眼前所见惊呆。 在头顶大洞青铜锁链顶端,不知何时,竟然端坐着一个“人”,又不像是一个“人”。 他没有脸面和手脚,就像一座黑漆漆的石像,却在肚子处发出碧绿的荧光,将整个伏羲墓大殿照亮。 但令李世毛骨悚然的是,这个似人非人的“人”,全身上下都缠绕着毒蛇,不停蠕动,将他的头脸全部遮住,只留出两只黑洞洞的双目,正恶狠狠地盯着李世。 这怪物也万万没有想到,这地底深渊的伏羲墓中,竟然冒出李世,立于悬棺之上。。 李世望着怪物,壮起胆子,厉声喝问。 “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怪物不答,只啧啧怪笑。 大殿内原本非常平静的毒蛇,听到那“人”笑声,竟然沸腾起来,成群结队地往石柱爬去,和李世站立之处同高,却并不靠近李世。 那怪人见自己催动毒蛇进攻李世,全然无效,也觉惊奇。 他终于也向李世问道: “你又到底是人是鬼?” 第三百三十五章 妖局 离潼关四十余里,左边秦岭山峦起伏,右边黄河奔腾不息。 匈奴单于涂得了潼关,大赏三军,休养三日,养精蓄锐。 诸葛惊涛带着手下锁链铜锤和另外两大九幽杀手,上前拜见。 单于涂走下王座,上前握着诸葛惊涛的双手道: “好兄弟,我们草原的英雄,你终于又回来了。” 直到这时,周围人才知道,原来诸葛惊涛竟然也是匈奴人。 单于涂给右贤王兰陶莫奥记了头功,重赏诸葛惊涛,派使者送了一封书信给费允年。 信中言道: “久仰费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有幸军前相见,实属平生之幸事。此番我率草原各部,中原逐鹿,披荆斩棘,势如破竹,潼关天险,其奈我何?常言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将军英明,必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方为上策。” 他信中言语自鸣得意,不可一世,却是一封劝降书。 大将费允年并不答话,令人将单于涂的书信大声在帐内念读。 听到一半,百里求贤就按捺不住。 他拍案而起,将念信人手中书信一把扯过,撕得粉碎。 “匈奴贼寇,欺人太甚,小觑我中原无人可战?” “想当年我随先皇,南征北战,战无不胜,匈奴竖子焉敢犯我虎威?” “单于涂在我眼里,无异于插标卖首,请费将军下令,老夫愿为先锋。” 百里求贤白须飘飘,威风凛凛,犹如黄忠请战定军山,风采不减当年。 帐下各路武林豪杰,见百里求贤诺大年纪,尚且豪情万丈,不惧匈奴,纷纷起立,拍手称快。 “百里老英雄所言甚是,我等定跟随老英雄,竭尽全力,阻挡匈奴,立我中原武林雄风。” 费允年见前来助阵的各路武林豪杰,群情激昂,也立起身来,指着匈奴使者说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汝回去告诉单于涂,无需多费唇舌,明日决战。” 赶走匈奴使者,费允年便向帐中群豪说道: “我军粮草运转困难,不便久守。” “单于涂劝降不得,必将全力以赴,明日定是一场大战。” 言毕,费允年便将布防图在帐前展开,为各路武林豪杰分配任务。 “此番我军式微,只有依仗地势。秦岭山前有三处地方尚能镇守,还需各位群策群力。” 百里求贤自告奋勇,带着雷有同和余震白,及愿意追随他的武林豪杰,去往中军协防。 那里两侧开阔,便于走马,定是匈奴的主攻方向。 其余两处营寨,由少林武僧去往左边林中小路协助布防,武当诸侠去往右边黄河水源协助布防。 布置妥当,费允年让大家饱餐一顿,各自安歇。 他令军中巡逻队伍夜间加强戒备,只等明日决战。 李世在伏羲墓水晶棺上,突然见到顶上苍穹岩石,出现一个浑身被毒蛇缠绕的怪人,立时警觉。 那怪人连连催动毒蛇进攻李世,不料事与愿违。 他只好亲自出手。 “管你是人是鬼,有本将军在此镇守,任何人都是来得去不得。” 他全身抖动,身上毒蛇纷纷如离弦之箭,向李世射去。 李世修罗剑在伏羲墓中,黯然失色,无法发出红光笼罩周身,见毒蛇来势汹汹,只好翻身躲避。 毒蛇纷纷射在水晶棺盖之上,四下弹开。 那怪人不认得李世和他的手中宝剑,见他身法灵活,大喝一声: “伏羲墓岂容鬼怪造次?” 话音未落,怪人身形闪动,后发而先至,来势竟然比射向李世的毒蛇还快。 李世脚尖刚刚落地,那怪人就到了李世眼前。 他一掌切向李世手腕,想要夺剑。 李世一离开水晶棺,封印消除,手中宝剑一声龙吟,红光大作,一道剑气冲天而起。 那怪人也没想到李世的功力如此深厚,居然能够激发出修罗剑的威力,心中大惊。 他武功也是卓绝,处变不惊,在空中变换身形,躲过红光,那一掌依旧劈下。 李世右手宝剑剑气落空,只能用左手运起醉步神拳,同怪人单掌相交。 “啪。” 李世只觉得那怪人一掌,势大力沉,非同小可,整个人向后滑去,蛇群纷纷让路。 那怪人腾空而起,稳稳地坐在水晶棺上。 他身上刚刚攻击李世的毒蛇,飞速向他游拢,再次将他缠绕得只留出一对双眸。 借着刚才那一剑的红光,李世隐隐看清,眼前怪人长相非常奇特,一张脸上见不到一根须发和眉毛,只有上半身,却没有双腿。 “好厉害的剑气,好厉害的拳头,你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 那怪人口中依旧念念有词,坐在水晶棺上,手掌剧痛无比,却又不想让李世瞧出,调整姿势,将那只手背在身后。 李世挺身,仗剑反问: “你可瞧清楚了?我怎么会是妖魔鬼怪?” 那怪人藏在蛇群中的双眼明显瞳孔放大,怪叫连连: “你这妖怪,须发皆为红色,偏偏化作人形,休要骗我应龙将军。” 李世瞧不见自身模样,只道眼前怪人信口雌黄,不以为然。 他听那人自称“应龙将军”,闻所未闻,继续问道: “这么说,你倒是人不是鬼了?难不成这伏羲墓由你应龙将军把守?” 那怪人知道,眼前李世功夫犹在其之上,再加上那一把毁天灭地的宝剑,自己的驱蛇大法又全然失效,当下心虚半截,不敢再战。 但他言语上却毫不服软。 “哼……。” “居然不知道我应龙将军的名号?你这小妖也是狂妄无知,若是我慕容元帅来了,一定将你只手擒拿。” 李世正待发问,猛地听到“慕容”二字,心中一动: “慕容元帅?又是何人?” “怎么今日伏羲墓中,尚有这么多人镇守?” 那怪人只道是自己报出“慕容元帅”大名,将眼前红发魔鬼镇住,洋洋得意。 “哈哈,怕了吧,慕容元帅曾经率领三军,与群山鬼怪大战三天三夜,妖魔尽除。他的大名岂是你这等小妖识得?” “你不知天高地厚,擅自闯入伏羲宝地,速速逃去,我尚能饶你不死,否则待我请出慕容元帅,你更无可遁形。” 李世心道: “你长得如此奇怪,我还未妄加断定你是妖魔鬼怪,反倒将我好端端的堂堂男儿,认作妖怪,这又是何道理?” 他手上运功,修罗剑再次红光大作,将伏羲墓瞬间点亮。 第三百三十六章 德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那怪人自称“应龙将军”,实际上是个孤儿。 他自幼失去双腿,落在蛇堆中长大,得了怪病,身上竟然有了蛇的气味,浑身上下毛发不生,终日与蛇相伴,并能驱动蛇群取食。 平日里他身上的这些毒蛇在他体表蠕动,各自分泌一种液体,相得益彰,不仅可以医治他身上的怪病,还令他天生神力。 五岁时,他口中的“慕容元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将他发现,好心收留,教他说话认字,练就一身本领。 他的劈空掌三丈之外便能开碑碎石,已经深得“慕容元帅”真传。 “慕容元帅”奉先皇密令,戴罪立功,镇守伏羲墓,便带着这个怪人一起,在此处住下。 这怪人平日里只喜欢呆在阴暗的地方,藏在伏羲墓最底层,只要水晶棺一有风吹草动,立时得知。 这些年来,伏羲墓中除了那些巨大的蜈蚣和守墓毒蛇偶尔相杀相争,哪里还有外人进来? 而且“慕容元帅”守在伏羲墓入口,风平浪静,李世却突然从最底层出现,更是令这个怪人匪夷所思。 他手掌中了李世一拳,到现在还提不起来,见李世宝剑红光大作,只道是李世要杀人越货,胆战心惊。 他口中却不肯认输,大声说道: “大胆妖怪,还不束手就擒?且看我去找慕容元帅来,让你无路可逃。” 他一边说,一边双掌用力,驱动身上毒蛇,带着他往大殿顶部移动,不一会儿,就往上逃了出去。 伏羲墓一共分为上下两层。 下层大殿的水晶棺,里面摆放着伏羲真身。上层是入墓必经之路,设有各种机关要道,专门阻止盗墓之人。 那怪人能借着身上蛇群,贴壁而行,故可以避开重重机关。 当年雷无极带领军队,从地面墓口进入,的确是凶险万分,来到底层,所带兵将所剩无几。 李世在“牡丹坞”被虺蛇带着,误打误撞,从地底深渊直接来到伏羲墓的最底层,反而另辟蹊径,避开了上层的入墓机关。 饶是如此,李世从深渊平台上到墓中,若无身上七彩玲珑甲保护,一样会被石阶里暗藏的箭矢射伤。 李世见那怪人溜走,心道: “管他说的慕容元帅是谁?我本就复姓慕容,还怕他怎地?” 他提气再次跃上水晶棺,想要将棺盖打开,一探究竟。 却不料水晶棺盖上,倒映出一个赤发狂徒,手中也拿着一把宝剑,桀骜不驯。 修罗剑红光再次熄灭。 这一次没等李世用力,水晶棺盖竟然自己往一侧打开。 一具人形蛇身的骷髅,从水晶棺中跃起,张开大口,朝着李世喷出了一股毒烟。 李世只觉得天旋地转,手中宝剑“哐当”落地,一头从水晶棺上落下……。 水晶悬棺,纹丝未动,根本没有骷髅跳出,一切皆为幻像? 炊烟袅袅。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世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木床之上。 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正在给他把脉。 “嗯……,脉象时而平和,时而奔放,有数股激流,相互碰撞。” 那老者见李世睁眼醒来,对他笑了笑: “这位少侠,你终于醒了……。” “你体内身中数种剧毒,又被修罗剑魔性侵蚀,居然能活到现在,也是一种奇迹。” 李世起身,环顾四周,见这间木屋狭小,一切都十分简陋。 眼前这位老人,慈眉善目,眉宇间自有一股英雄气概,谈笑间雄姿英发。 李世见自己身上依旧穿着七彩玲珑甲,修罗剑也摆在一旁,这位老人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 他向老人拱手问道: “敢问老丈,我这又是到了哪儿?” “我记得我在伏羲墓中,突然见到水晶棺里面的伏羲现身,却为何又到了这里?” 那老人轻捋白须,微微一笑: “我那守墓将军来报,说有一个赤发妖怪闯入墓中,身手好生了得,我还以为真有其事,却不料是少侠你,误打误撞,被伏羲墓的封印力量,扰乱了体内平衡,几种致命之毒同时爆发,晕倒在了水晶棺下。” “好在我及时赶到,将你从墓中救出。算起来,你在我这儿,已经昏迷了三日有余。” 李世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昏迷了那么久,急道: “哎呀,过了三日……,那梦儿……。” “这里是哪里?” 老人答道: “这儿是秦岭,隶属潼关地界,人迹罕至” 李世骑在虺蛇头顶,居然日行千里,来到秦岭山脉,不知沈梦有无脱险?也不知伏羲墓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紧紧地盯着眼前老人。 “敢问老丈,你就是慕容元帅?” 那老者哑然失笑,站起身来。 “别听守墓应龙将军缪言,他自幼和我在这居住,不知人间疾苦,见到少侠异状,以为遇到妖魔鬼怪,少见多怪。” 他起身将木屋角落炊具取出,盛了一碗汤水,端到李世身前。 “少侠这几日全靠老夫用山中异草,调和体内毒素。你已经三日没有进食,快将这碗米汤饮下,补充体力。” 李世闻到米汤清香,顿觉饥渴难耐,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汤水,一饮而尽。 米汤胜似玉液琼浆。 李世擦了擦嘴角,对老人连声称谢: “多谢老丈。” “如此说来,老丈带着全身是蛇的怪人镇守伏羲墓,反而救了在下,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那老人摆了摆手。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老夫当年犯下数个大错,愧对列祖列宗。承先皇厚爱,令我镇守伏羲墓,戴罪立功。” “此番老夫能够救了少侠,也是有缘,不知少侠怎生称呼?你又是如何从地底深渊来到伏羲墓中?” 李世感恩老人,并不隐瞒,立即答道: “在下龙须镇都头李世,在京城牡丹坞地下密道,为救一个红颜知己,误打误撞跌落地底深渊,机缘巧合,来到伏羲墓中。” 他忽然想起一事,向老人询问: “请问老丈,您是否复姓慕容?” 那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同生人聊天,见到李世虽然模样古怪,须发皆为红色,但也觉得亲切,似曾相识。 他捋着胡须,点头答道: “没错,老夫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德字。” 李世手中汤碗拿捏不住,往地下掉落。 自称慕容德的老人,身手颇为矫健,那碗一下子被他接住。 李世支撑起身子,张大嘴巴: “你,你,你说你叫慕容德……?” “你原是西南总兵麾下大将,曾因为运送军饷,解了邓川城之围,后来到了京城,负责剿灭九幽杀手,却与神针仙子结为伉俪的慕容德?” 李世一口气说完,没有半点停顿,只把眼前老人惊得目瞪口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认局 那老人眉头紧皱,盯着李世,半晌没有说话。 李世翻身下床,继续说道: “你就是慕容德。” “你抛弃妻子,害得神针仙子苦苦等候了一十八年,却为何在这荒山野岭,独自镇守伏羲墓?” 老人盯着李世,越来越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 他出手如电,握住李世右手,猛地挽起衣袖。 一颗形如红心的胎记,跃然眼前。 老人双手颤抖。 “果然是你,世杰孩子,果然是你啊……。” 当这个老人第一眼见到李世之时,他就觉得似曾相识,若非李世须发皆为红色,他早就认了出来。 这个老人正是李世的亲生父亲,神针仙子的结发郎君,慕容德。 慕容德一生过往,被李世一口气说出,这些事,除了神针仙子,更无一人知晓。 他面上表情扭曲而痛苦。 “是的,孩儿,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害了神针仙子,也害了孩子你,未能尽到父亲的责任。” “真没想到,我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你母亲还好吗?她后来又有了身孕,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世挣脱被慕容德抓扯的衣袖,冷冷说道: “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慕容缘。” 慕容德回忆起和神针仙子共同取名的往日,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是女孩,慕容缘,慕容缘……,是为了纪念我和神针仙子往日的缘分啊。” “十八年了,的确十八年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李世见慕容德真情流露,老泪纵横,于心不忍,将他扶住。 “无论如何,我也感谢你救了我,但我现在没有时间留在这儿,我还要回去京城救人。” “并且我身为捕快,尚有一件大案未了。既然你镇守伏羲墓,能否告知我,先皇为何要令你在此镇守?墓中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慕容德收起眼泪,关切地对李世说道: “京城?这儿已是秦岭,京城离此处甚远……。” “已经过了这么多日,也不急于一时。” 李世却急道: “我记得江水倒灌,地底之人,没有巨蛇带领,如何能够出去?不行!我要立即赶回京城。” 慕容德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你身中剧毒,现在还不能离去,你模样变成这样,就是体内毒素发作的结果,仍有生命危险,我必须找到解毒的方法。” 李世不止一次听“应龙将军”和父亲慕容德提到自己模样大变,见木屋没有镜子,径直走到屋内储存饮水的水缸边,低头一看。 他果然红眉赤发,正是墓中水晶棺倒映出的那个狂徒。 “这人是我?” 李世摸着自己的头发,不知几时变成红色? “不好,我在牡丹坞地道,魔性大发,难不成误伤了人?梦儿她……。” 他隐隐觉得自己做过一件错事,却又惝恍迷离,想不起来。 慕容德上前,拍了拍李世肩膀。 “世杰我儿,你先暂且在此住下。你放心,为父一定想尽办法,为你祛毒。” “至于伏羲墓中的秘密,只要对你办案有利,为父也将慢慢告知于你……。” 正说话间,全身被毒蛇缠绕的“应龙将军”从门外进来,看见李世醒转,心中一惊,转身要走,被慕容德喝住。 “应龙,别怕,快来见见你的兄弟。” “他叫慕容世杰,是你的哥哥。” 那怪人最怕“慕容元帅”,哪敢违抗命令,硬着头皮上前,从蛇群中伸出双手,朝着李世拜了一拜。 李世终于知道这个怪人原来是慕容德收养的孤儿,要不是他通知慕容德进入墓中救了自己,自己昏迷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便上前答谢。 应龙身上毒蛇见李世靠近,纷纷四下躲避。 慕容德叹为观止,询问道: “真是奇怪?世杰身上怎么会有令毒蛇生畏之物?” 接下来,慕容德详细了解李世遭遇,当听到李世吸入渡劫血花,又中了赤螯火蚁剧毒和被虺蛇喷射毒液后,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修罗剑,是一把魔剑,寻常人根本无法驾驭。” “你能够将宝剑拔出,实际上是你体内的渡劫血花,唤醒了这把魔剑。” “它们两者遥相呼应,以鲜血为祭,嗜杀成性,虽能激发你全部潜力,大大提升功力,但实际上不是你驾驭它们,而是它们控制你啊。” 慕容德手扶额头,轻轻拍了三下。 “若非你机缘巧合之下,在吸入渡劫血花的同时,有赤螯火蚁的剧毒钻入体内,以毒攻毒,相互抑制,恐怕当时就要毒发身亡。” “只是赤螯火蚁的毒还远远不能压制渡劫血花……。” 李世记得自己在红澜雅筑,的确三翻四次心智入魔,如坠地狱,挥舞修罗剑,狂性大发,剑光起处,血肉横飞,杀伤了不少官兵,只好点头。 慕容德继续说道: “依你之言,在地狱无门里面见到的巨蛇,实际上是一条上古生物。” “它的蛇毒为万蛇之首,故能让应龙身上的毒蛇望而生畏,也全靠这天下间至毒之物,浸入你的肌肤,你才能平衡所有的毒性,也是一种造化。” “修罗剑在伏羲墓中会被完全封印,致使你体内另外三种毒性失调,才会陷入昏迷。这四样东西相互制约,反而达到一种平衡,看来你这一生,再也离不开修罗宝剑了。” “只是这把剑的魔性……。” 慕容德欲言又止,脸上出现极为担忧的神情。 李世心道: “只要我能够像现在这样,丝毫没有中毒之感,便无大碍。” “待我救出梦儿,弄清楚冥王尹九幽的阴谋,破了七彩玲珑甲的案子,便从此退出江湖,和梦儿长相厮守……。” 他们正说话间,坐在地上的应龙似乎身有所感,一声怪叫,周身巨蛇纷纷直立。 慕容德望着木屋窗外道: “怪了,居然还有那么多人闯来这里。” 三人走出木屋,只见门前立数十个蒙面之人,当前五人还带着一只猴子。 为首一个莽袍老太监,头上带着一顶皂角官帽,蒙着脸面,冷冷看着慕容德和李世。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没想到你们父子能够团圆相认,是不是该感谢老夫?” 第三百三十八章 毁局 李世不认得这个莽袍蒙面之人,却认出了为首其余四人和那只金丝猴。 一个瘦高蒙面之人,手中血色骨笛异常显眼,不是县令无常又是何人? 他的身边,一个高大威猛的老人,虽然也是蒙面,却掩盖不住脚上的五福捧寿靴,正是判官安世民。 第三人身穿深蓝色的道士服饰,蒙面面巾之上,一双小眼提溜乱转,正是冒充过雷有同的司徒栾少。 第四人带着那只金丝猴,一袭白衫,也是李世认识的。 因为只有他才能号令这只酒量惊人,无所不能的“金童”。 那人便是“牡丹坞”的首领,陈七。 李世骤然见到判官、无常和栾少三人,并不十分吃惊,毕竟九幽收集七彩玲珑甲,一直都是为了进入伏羲墓中,但陈七带着金童也和九幽为伍,却大出李世所料。 李世实在想象不出,为何陈七会和这帮九幽杀手混在一起?而且这率先发话的莽袍老者,地位犹在判官无常之上。 那莽袍老者手指李世,继续说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们早已探明伏羲墓的所在,正愁没有七彩玲珑甲,却全都穿在你的身上。” 他转身望向慕容德: “慕容德,老夫敬你重承诺,真的为先皇在伏羲墓入口守了一十八年,不愧为忠良之后。” 他话音一改,语调又全是讥讽之意。 “当年慕容寅为了皇城之变,被先皇误杀,作为独子,你不但不思报仇雪恨,反而敬献愚忠,真是俗不可耐。” “老夫当年真不该将小女神针仙子,嫁了你这样的蠢材。” 慕容德见到这个蒙面老者,猛然醒悟来着何人? “九幽冥王,真没想到你居然找来了这里。” “当年我为了神针仙子,放过了你们,才被先皇责罚,也的确是时候该清算总账了。” 应龙将军紧紧跟着慕容德,也来到木屋前面。 九幽众人看到一个全身被毒蛇环绕的怪人坐在地上,恐怖至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七为何与金童来到这里?那晚,牡丹坞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牡丹坞地下,银爷还在最右边的青铜门边探听动静之时,冷不防从最左边的青铜门冲出三人。 安世民、县令无常和栾少。 他们失魂落魄一般往地狱无门入口逃窜。 银爷心中暗自惊道: “怎么,虺儿口中还有活口?” 那三人走得匆忙,并未发觉银爷隐身其后,慌不择路,却撞翻了门口的那锅肉汤,汁流遍地。 银爷好生心痛,连忙追了出去。 原本慌慌张张的九幽三人,好似被施了定身咒,齐刷刷停在地道门口不动。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只金丝猴,挡在必经之路。 金丝猴身穿金甲,外面披着鲜红的披风,好似齐天大圣下凡。 金丝猴后面,一个面皮十分白净的书生,正冷冷地盯着九幽三人。 银爷从后面追来,见到眼前景象,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他也只好止步,硬着头皮说道: “七哥,你……,你怎么下来了?” 九幽三人这才同时回头,发现银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身后出现,大惊失色。 先是地狱无门的密道出现了令人生畏的巨大虺蛇,然后又在入口这儿出现了“牡丹坞”三大当家拦路,九幽三人纵是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觉得四面楚歌,进退维谷。 陈七没有看银爷,只对九幽判官安世民说话: “安大人,十年一别,别来无恙,怎么行走如此匆忙,也不来见见我这个老朋友?” 安世民仍对地狱无门里面的那条巨蛇,心有余悸,悻悻地对陈七说道: “七哥,的确好久不见,看起来你一点都没有变啊。” 陈七笑了笑。 “外形变没变的确一眼便知,但内心变没变就没那么容易看出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将头望向银爷,又是微微一笑: “银爷,您说呢?” 银爷听出陈七话中有话,却不知陈七是何用意?默不作声。 陈七继续对九幽三人说道: “安大人,各位,你们能够从里面出来,躲过了那条巨蛇的袭击,真不愧为当时豪杰,擎天架海,无所不能。” “你们可知道,我直到今日才知晓,在我座下,竟然藏着这么一条怪物?” 安世民哪里想得到,堂堂“牡丹坞”的扛把子陈七,居然自称并不知道那条巨蛇? 陈七望着被九幽三人撞翻的那锅肉汤,连连摇头: “银爷,你也太不走运了,或许你不那么好奇,那条巨蛇能不能困住我的朋友,直接将可以提升功力的这锅肉汤饮了,今日还能有所胜算。” 银爷听到此处,确信陈七已经完全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他想不通,陈七到底是如何洞悉一切的? 陈七似乎也猜到了银爷的心思,貌似向九幽三人闲谈,却解释给银爷知道。 “有时候,死人也能说话……。” “老鬼一直很相信你,就如我也一直很信任你一样,你实在是没有必要对老鬼下毒手。” “如果你不杀人灭口,老鬼可能永远都不会打开他的那个机关。” “你可知道,他最后的铜勺击向石壁,将机关开启,令我能够听见地下发生的一切,他早就挖穿了一条管道,就是为了万不得已之时,向我预警。” 银爷这才知道,原来熬汤老鬼,最后一击,并非击空,而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千里传音,向陈七示警。 他百密一疏,仍是输给老鬼对陈七的忠诚与尽职。 判官安世民终于看了出来,眼下围着他们的“牡丹坞”首领,各怀鬼胎,势不两立。 他和县令无常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九幽三人见风使舵,立即围住银爷,依旧由安世民发话: “七哥,没想到‘牡丹坞’里面出了叛徒,背着您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七哥,你说要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不能让叛徒得逞。” 这一次,轮到银爷绝望了。 他知道陈七的本事,也知道安世民的武功,更何况那些人能够从虺蛇口中脱险,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敌。 “好,好,好……。” 银爷一连说出三个“好”字。 “既然今日我独子惨死,谋事败露,我已再无所求,你们不必逼人太甚,我当自行了断。” 银爷自知再无幸免,索性不进反退,往地狱无门密道退去。 陈七见状脸色大变。 “不好,他要启动毁灭机关,安大人,各位,快退出这里……。” 第三百三十九章 营局 潼关城下,羌笛连营,横阵亘野。 匈奴单于涂,杀了潼关太守杨仲祭旗,点起人马,浩浩荡荡往秦岭进发。 他得知费允年分兵三处,分别挡在了秦岭要道、密林和黄河堤岸时,勒马仰天,哈哈大笑: “我太高估了这个费大将军,他只有屈屈三千人马,居然还分兵御敌,岂不自寻死路?” 单于涂扬起马鞭,环顾身后众将: “先锋何在?” 手持骨朵金锤的先锋大将,谷蠡王赤力木挺身而出: “末将在。” 单于涂挥鞭,遥指前方: “你率领本部人马五千,由诸葛堂主辅佐,摧毁费允年的中军大寨,一鼓作气,扬我军威。” 他又对左右贤王说道: “呼延左贤王,你率队进攻黄河岸边;兰陶右贤王,你率队进攻山林密道;我自带中军接应,大家一起在敌军中营阵前汇合。” 匈奴众将得令,一时间羌笛鼓乐大作,战马啸嘶,往费允年三处营寨杀去。 先锋赤力木,远远望见秦岭山前,有一队人马拦路,不过千人,利用树木荆棘,制成拒马,围成一圈。 外围拒马之后,便是费允年的中军大营。 赤力木欺对方人少,毫不惧怕,指挥手下骑兵往前冲杀。 先行的匈奴骑兵训练有素,冲到外围拒马前面,转弯折行,只绕着尖木,向守军放箭。 费允年的守军用盾牌遮挡箭矢,弯弓回射,尘土飞扬,双方相持不下。 赤力木奋起神威,拍马赶到,由下往上,撩起骨朵金锤,将中军正前方的拒马挑上空中。 那根拒马是由整棵树木捆扎尖锐木桩制成,少说也有数百斤重,被赤力木一锤击向空中,掉落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他身后骑兵纷纷叫好。 匈奴毕竟人多,挑开拦路拒马,中军阵前被赤力木率队开出一条路来。 厩马连山,杀声震天。 守卫拒马的将士,挡不住匈奴骑兵的一阵冲杀,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赤力木一马当先,将拦路守军扫开,指挥身后铁骑,往中军大营冲锋。 中军营前,远远站着四个道士,为首一人,白须飘扬,对着赤力木的战马,遥击一掌。 一股飓风冲天而起,飞沙走石。 那战马冲锋之势,被飓风生生阻住,再也不能往前半步。 赤力木纵横草原,哪里见过这等功夫,勒马不敢往前,透过风沙,定睛一看。 那为首道士只是一个老人,瘦小而苍老,却似乎蕴含着无穷能量。 “难道是妖术?” 赤力木不信邪,将手一招,身后数千匈奴骑兵继续朝着白须道士冲锋。 白须道士身后一个高大瘦削的年轻道士,拔地而起,突然失去了踪影。 赤力木只觉得眼前一花,冲上前的骑兵纷纷落马,居然是那个瘦高道士,施展轻功,将匈奴武士,纷纷击落。 这个道士用的轻功是“扶摇直上九万里”,正是百里求贤坐下二弟子,淡饭道长。 好在匈奴阵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锁链和一把铜锤,将这个轻功极高的道士拦下,匈奴骑兵得以继续前冲。 白须道士身后还有两人,一左一右,身形浮动,避过马群,却分别向赤力木袭来。 擒贼先擒王。 左边年长一人,掌风起处,落花缤纷,让赤力木的战马东倒西歪,连连后退。 右边一个青年道姑,拂尘舞动,拨开赤力木骨朵金锤,似千万花朵,直刺赤力木双眼。 这两人身手俱都不凡,赤力木大惊失色,正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身后闪出两人,挡住了左右来袭。 一个胖子,手持蛇剑,正是剑如蛇古万,他挺身而出,挡住了左方的年长道士。 那道士是百里求贤坐下首席大弟子,粗茶道长。 他的落花掌法功力深厚,与剑如蛇古万斗得旗鼓相当。 另一边是一个红裙女子,手中持着一把折扇尖刀,红光起处,破了清汤道姑的百花拂尘。 红裙艳刀,沐仙儿。 赤力木见诸葛惊涛带来的人,个个身手不凡,心中稍安。 他催动战马,指挥骑兵继续往阵前冲去。 他要率先攻破费允年的中军大寨,取得头功。 挡在最前方的白发道士,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他身后一阵弓弦声,箭矢齐发。 余震白、雷有同和慕容缘带着军中弓弩好手,纷纷放箭,反射匈奴。 箭矢铺天盖日。 冲得快的匈奴骑兵,人仰马翻。 赤力木去势不减,单手舞动骨朵金锤,拨开箭矢,从怀中摸出一条绊马索。 那条绊马索由银丝制成,牢不可破,两头套着圆石,可以套马捆人,令潼关城前的大将郑擒虎吃过大亏。 绊马索快速旋转,对着白发道士扔去。 白发道士正是百里求贤,他老当益壮,守在营前,目光如炬,盯着飞来之物。 他将手一招,快如闪电。 那根快速旋转的套马索竟然被他抓在手中,两个石头相撞,再也飞不起来。 百里求贤如法炮制,将手中套马索往赤力木扔去,去势猛烈,声如雷鸣。 赤力木不敢硬接,偏转马头,在马上铁板平桥,让套马索从他的鼻尖飞过。 他身后一个骑兵,躲闪不开,被这根套马索扫中,连人带马,削为两段。 套马索去势不减,继续扫荡,几个匈奴骑兵被两个石头击中,脑浆迸裂。 匈奴阵中一位高大威猛之人,骑在马上用一根短戟上挑,接住了快速飞旋的套马索。 他座下战马一声长嘶,后退三步。 “哼……。” “百里求贤,好深厚的内力。” 藏在匈奴阵中的诸葛惊涛,终于出手。 赤力木见前方百里求贤神勇,自己冲不过去,心生退意,突然听到阵后一阵急促的鼓声,立即调转马头,指挥士兵,往两旁闪去。 剑如蛇古万招呼红裙艳刀沐仙儿,也随着匈奴骑兵,往一旁闪开。 匈奴擅射,单于涂亲自带领大军杀到,见赤力木冲不破寨前防守,命令手下放箭。 一时间,乱箭齐发,朝着中军营寨,呼啸而去。 百里求贤的三位高徒,冲入匈奴阵中,来不及退回,只见漫天弓箭来袭,无处躲避。 淡饭道长飞身护住清汤道姑,背后被数十支弓箭射中,当场吐血而亡。 百里求贤怒见淡饭身亡,冲天而起,在空中连劈数掌,将下落的弓箭荡开,饶是如此,粗茶道长和清汤道姑两人,仍旧受了箭伤。 两军交战,比不得寻常比武,弓箭往往是战场上的致胜利器。 一千人对抗一万余人,若不是余震白等人箭术高超,令匈奴骑兵不能冲锋,百里求贤带着清风观高徒依旧挡不住匈奴铁骑。 单于涂命令赤力木,借助弓箭的威力,再次冲锋,势必拿下中军大寨,直取费允年项上人头。 匈奴骑兵略作调整,再次向寨前冲去。 百里求贤折了二徒弟淡饭,周围士兵非死即伤,千人仅余数百,眼看不能支撑。 此时中军大营,一位白马将军纵马而出,手中宝剑直指前方。 “各位英雄豪杰,各位将士,大丈夫以马革裹尸为荣,此番能与众英雄战死沙场,也是平生一大快事。” 来人正是大将费允年,他已无兵可调,亲自上前,和百里求贤等武林人士并肩作战。 第三百四十章 退局 “自己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获得。” 银爷进入密道,发动了自毁机关,不知去向。 九幽三人与陈七仿佛同仇敌忾,立即退出地道。 过了一小会儿,山崩地裂,毁天灭地,整个牡丹坞全部垮塌下来……。 判官安世民借着同陈七尚有几分交情,带着他面见了九幽冥王。 尹九幽知道陈七亦正亦邪,大力邀请其加入。 陈七别无去处,只好暂时安身,跟着冥王,加入了九幽组织。 为了加快京城之事,冥王尹九幽带着剩余爪牙,来到秦岭伏羲墓入口。 冥王尹九幽早就算到,李世会去牡丹坞救人,那里有密道直通秦岭,说不定就能遇到镇守伏羲墓的慕容德。 他没有算到的是,李世武功早已今非昔比,再不是他在峨眉山顶遇到的那个少年。 尽管九幽人手众多,但打斗起来,根本不是慕容德、应龙将军和李世的对手。 冥王尹九幽终于出手。 他用“地狱转轮大法”接住了李世的修罗剑。 判官和无常双斗慕容德,陈七带着金童与应龙将军周身毒蛇周旋,剩下栾少伺机而动,一心只想杀了李世。 秦岭山前,匈奴部队与费允年守军的一场大战,相战正酣。 费允年的中军大营,眼看就要被匈奴先锋赤力木的骑兵冲垮,百里求贤奋起神威,和雷有同慕容缘一起,打伤诸葛惊涛,击毙了赤力木的战马,令赤力木步行逃回,狼狈不堪,再次无功而返。 敌军刚退,左右两侧,又有无数人马奔袭而来。 匈奴骑兵在后,穷凶极恶。 守军部队在前,铩羽而归。 黄河岸边与山林小道,也分别被匈奴左右贤王攻克。 少林和武当来的高手,虽然杀敌无数,却也独木难支。 这些高手在乱军之中,折了不少,随着败军一起,往中军大营靠拢。 余震白指挥弓弩手,射住阵脚,先将右边将士接回,武当五侠,仅剩三人。 左边镇守黄河岸边的守军,被匈奴左贤王骑兵追赶,渐渐靠近,眼看不能幸免。 匈奴左贤王呼延玉池马快,一把巨大的斩马刀,不知道斩断了多少守军腰身,瞧准前方一个奔跑不及的士兵脑袋,又是一刀劈下。 冷不防斜刺里一道柔和之力袭来,好似一张巨大的枫叶,将他的斩马刀托住。 一个中年和尚,挡在呼延玉池马前,双掌翻飞,掌印满天飞舞,令追击的匈奴骑兵战马纷纷直立不前。 呼延玉池嗜杀成性,奋起神勇,又是一刀往挡路的和尚斩去。 守军中,另一个更加苍老的和尚,从天而降,居然是迎着呼延玉池的刀锋而去。 那老和尚功夫也是了得,脱下袈裟,往刀口抛去,好似一堵金色的砖墙,金光闪处,将呼延玉池的斩马刀磕飞。 “好功夫。” 呼延玉池心中暗叫一声,收刀再斩两个拦路和尚。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了当世两门少林绝学,“大慈大悲千叶手”和“降魔袈裟”。 这两门少林功夫笑傲江湖,独步天下,若是普通比武,哪里轮得到呼延玉池反击。 只不过匈奴骑兵,人数众多,乱战之中,这两个和尚顾此失彼,只为了保护撤退,延缓追兵,早已无心伤敌。 斩马刀再次劈下,如泰山压顶。 年老和尚,眉头微蹙,仍旧挥舞袈裟抵御。 呼延玉池的斩马刀,接二连三被这个和尚用袈裟挡住,战马连连后退,居然冲不过去。 旁边的中年和尚掌法卓绝,打出片片枫叶,令追击的匈奴骑兵寸步难行,守军将士眼看全部退入中军营中。 呼延玉池周围匈奴骑兵,气得哇哇大叫,弯弓搭箭,纷纷朝这两个和尚射去。 这两个和尚分别是少林达摩院高僧了无和戒律院高僧了缺。 他们奉方丈命令,协助费允年在秦岭驻防,怎奈黄河岸边敌众我寡,仍是挡不住匈奴骑兵的冲杀。 此番两人联手御敌,各自使出平生绝学,挡住了左贤王呼延玉池的追击,让己方部队安然退走,却不料自己陷入了敌阵包围。 武僧天龙身负重伤,已经退回大营,见两个师叔身陷重围,想要翻身再杀,被左右守军按住。 了无和了缺两位少林高僧,贴背而立。 一个用“大慈大悲千叶手”,舞成枫叶屏障;一个用“降魔袈裟”,构筑金色佛墙。 匈奴的弓箭射不穿这两大高僧的联手防御,却也令这两人无法脱身。 了无毕竟年事已高,气力不济,袈裟挥动稍稍慢了半拍。 一把回旋飞刀,破空而入。 了无大惊,原本可以施展轻功避开,却不忍让身后的了缺受伤,绷紧全身肌肉,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回旋飞刀。 那飞刀将了无左边胳膊斩断,继续旋转,回到远方一个满身鲜血的兽衣大将手中。 那兽衣大将,舔了舔刀上鲜血,两眼冒着野兽一般的精光,恶狠狠地盯着两个和尚。 右贤王兰陶莫奥也来到了左贤王阵地。 他追击的败军被余震白用弓箭接回,气急败坏,转向左边杀来,正好和呼延玉池一起,截住了少林寺的两大高僧。 他的回旋飞刀,瞅准机会,在了无“降魔袈裟”略微滞后的一瞬间,突破了金墙防守,一击奏效。 右贤王兰陶莫奥的飞刀,号称“双龙贯斗”,威力巨大,原打算将这两个和尚一并斩杀,却不料这个老和尚铜皮铁骨,仅仅只斩断了他一条胳膊。 飞刀回到兰陶莫奥手中,后继无力,令这个勇猛过人的匈奴右贤王也暗暗吃惊。 了无倒地。 了缺发现背后了无受伤,收起神功,连忙将了无扶住。 了无血流如注,袈裟已经拿捏不住。 “师弟,为兄已经不行了……,你快突围,为兄为你断后……。” 了无口中断断续续,强提一口气,站了起来,半边身子已被鲜血染红。 了缺不善言辞,见师兄了无伤重,内心只是悲戚,并无独自突围之意。 他出手如风,迅速点了师兄了无身上几处止血的穴道。 “师弟小心……。” 了无大师突见一支冷箭,直射师弟了缺背心,手中袈裟扬起,击落箭矢, 他断臂之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师弟……,别管我了,你快走……。” 了无说完,双目发黑,再也支持不住。 了缺不愿将师兄留下,将了无背在背上,单手运力,往前推出千叶掌风,往回疾走。 匈奴左右贤王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岂能让这两个和尚轻易走掉? 无数支弓箭射向了缺。 斩马刀在左,回旋刀在右,两个匈奴的大王,腾身而起,双双斩向了缺大师项上人头。 第三百四十一章 回局 少林了缺背着受了重伤的了无,往中军大营回奔。 左贤王呼延玉池的斩马刀从上而下,泰山压顶,飙举电至。 右贤王兰陶莫奥的回旋刀从外往内,飘忽无定,后发先到。 这是匈奴左右贤王的第二次联手攻敌。 夺命双刀,联手必杀。 他们上一次联手,还是在三日前的黄昏。 当时潼关守将南宫剑,以一己之力,借助地形优势,守在了通往潼关内城的咽喉要道。 左贤王呼延玉池的先头部队,久攻不下,半日未能推进一步。 右贤王兰陶莫奥赶到,与左贤王呼延玉池就地合兵一处。 两人率队,首当其冲,一起向南宫剑冲锋。 南宫剑独立要道正中,一夫当关。 他见匈奴阵中冲出两员大将,将手中长枪一招,背后弓弩手弯弓搭箭,瞄准来敌,蓄势待发。 南宫剑的长枪还未落下,不料身后惨叫连天,阵营大乱。 诸葛惊涛派来协助防守的四人,俱都身怀绝技,却杀入南宫剑身后的弓弩手中,血肉横飞。 以此同时,潼关内城火起,浓烟滚滚。 “有内奸,潼关危矣……。” 南宫剑情知有变,未及回身查看,两位匈奴左右贤王的袭击,已经攻至眼前。 他欲挺抢招架左贤王呼延玉池的斩马刀,怎料腰身一凉,一把回旋飞刀从身后破体而出。 紧接着一阵剧痛,令他的双臂突然脱力,再也挡不住那把巨大的斩马刀……。 南宫剑身首异处。 可怜这位有勇有谋的少年将军,壮志未酬,血染黄沙。 此番这两位匈奴的勇将,故技重施,再一次施展出联手攻敌的绝招。 前面奔跑的两个老和尚,居然身怀绝技,拦住了左贤王呼延玉池追击的骑兵,他们岂能轻易放虎归山? 所以这一次,匈奴阵中,除了夺命双刀,联手必杀,还有夺命弓箭的配合。 在匈奴左右贤王身后,匈奴骑兵乱箭齐发,似流星赶月,碧涛吞日,都瞄着了无和了缺背心射去。 这三方袭击,索命夺魂,眼看急于奔回的少林双僧,再无幸免,危在旦夕。 树林枝桠摇曳。 两声龙吟大作。 五道人影,脚不点地,快如鬼魅,好似风驰电挚。 最前面的两把剑,分别挡住了左右贤王的致命一击。 紧接着袖风,铁花,弯月,掀起一股滔天巨浪,将飞来的箭矢拦下。 两把剑,其中一把好似劲风吹雪,寒气逼人,令左贤王的斩马刀,如坠冰窖。 另一把剑好比气冲星斗,紫薇峥嵘,令右贤王的回旋刀,原地打转。 这两把剑,竟然各一招就将匈奴左右贤王的联手必杀破去。 其余三人,各持兵器,也是联手发力,将射向少林高僧的箭矢,击落满地。 匈奴左右贤王大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些武林高手,未知底细,一时间竟不敢往前逼人太甚。 兰陶莫奥伸手,将回旋飞刀接回。 他舔了舔刀上鲜血,弯腰低首,欲再次出击。 左贤王呼延玉池伸刀,将他拦住。 “来的是点苍派。” 呼延玉池端坐马上,同兰陶莫奥说道: “这五人是点苍派的高手,你我切莫轻敌。” 来人正是点苍名宿,“风花雪月”四人和大侠上官鸣。 植敬堂掌门得知李世遇难,匈奴大军逼近潼关,义愤填膺。 他派出点苍最厉害的五人前来潼关助阵,路途遥远,刚刚赶到,正好截住了匈奴左右贤王对少林两位高僧的袭击。 “一剑飞乘龙霞晚,风花雪月景传奇”。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沧海月。 点苍四剑,四位长者,悉数到齐,自然而然排出了防御剑阵。 身材矮小的老人,唤作“齐老三”,他的武器是流云双袖,施展开来,狂风扑面,号称“下关风。” 身材高大的老人,是点苍派的执掌使柳万花,手里面持着一根精钢树枝,树枝前面还开了一朵鲜花,带刺的“上关花”。 身材微胖,皮肤黝黑的老人,手中武器就像一轮弯月,却是吃人的月亮,叫做“沧海月”。 他们三人刚才联手,移山倒海,激起惊涛骇浪,飞沙走石,拦住了匈奴骑兵的强弓劲弩。 点苍四剑里面,最深不可测的还是那个看似最年轻的老人。 他实际上年纪最大,手持点苍镇山之宝,“龙霞”宝剑,轻易不会出鞘,千钧一发之际,以寒冰冻气,接住了呼延玉池的斩马刀。 他的成名绝技正是“苍山雪”。 点苍四剑,当真名不虚传。 当时在苍山,点苍四剑考较李世武艺时,差一点恼羞成怒,要使出真本事让李世认输,全靠植敬堂先行化解,否则两虎相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然而,刚才袭击少林高僧最危险的武器,其实是兰陶莫奥的回旋飞刀。 还好点苍后起一辈高手,“暗香疏影”上官鸣也来了。 他的以气驭剑深得植敬堂真传,一招“紫气东来”,剑气纵横,封住了兰陶莫奥的回旋飞刀。 上官鸣原本以为李世要同他竞争掌门之位,耿耿于怀,此番得知李世身亡,终于放下成见,主动请命,与点苍四剑一同下山,抗击匈奴。 这五人同时出手,解了少林双僧之围。 他们并不恋战,趁匈奴骑兵还没回过神来,迅速护着两位高僧,往中军大营退去。 匈奴左右贤王刚要再追,后部大军,鸣金收兵。 单于涂今日连胜两阵,拔除了费允年设在黄河岸边和山林密道的营寨,仅剩下中军要道大营还未攻克。 他并不急于一时。 他远远地在后方望见,奔回中军大营的都是些残兵败将,老弱病残,更是踌躇满志。 他令左右传令,各部就地安营扎寨,对费允年的中军大营形成合围之势。 “费允年,自不量力。等我军约微整顿,三面夹击,定能让其溃不成军。” 点苍四剑同上官鸣将少林双僧救回。 了无大师断了一臂,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了缺忙着在一旁救治。 费允年对前来相助的武林人士表示谢意,然后说道: “匈奴骑兵虽暂停进攻,令我方有了喘息之机,但恐怕他们接下来的攻势,会更加猛烈,此处不宜坚守,只能布做疑阵。” “匈奴势大,我但求尽力,在秦岭要道拖住匈奴骑兵,延缓他们后进之势,给京城多一分准备时间。” 他执剑在手,环顾四周,大声说道: “各位英雄,各位将士,尽量在杀敌之时,保全性命,且战且退。大营若不能守,各位可随我退往身后秦岭高地,择机突围。” 他令快马将战报往京城传递,营寨四周点起狼烟。 一时间,费允年的中军营寨烟雾弥漫,令对面匈奴不辨虚实。 第三百四十二章 袋局 慕容德,年近半百,再也不是纵横沙场的那个少年将军。 十八年来,他在秦岭山头,独守古墓,寄情山水,更多了几分闲情雅致。 他赤手空拳,独斗县令无常与判官安世民,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丝飘逸与豪情,少了几分沙场上的杀戮之意。 饶是如此,县令无常与判官安世民,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战之不下。 血色骨笛与刚猛腿刀,往往在要伤到慕容德的一瞬间,被慕容德用奇妙的招式化解,劲力如泥牛入海,冰消瓦解。 应龙将军一边对付陈七与金童的联手进攻,一边催动毒蛇,护在慕容德周围,令其余的九幽杀手,无法仗着人多,偷袭慕容元帅。 冥王尹九幽,莽袍鼓动,一掌击向李世,势大力沉。 李世挺起修罗剑,红光大作,如虎踞龙盘,挡在身前。 他的功力今非昔比,冥王的掌力,再也无法令其后退半步。 冥王尹九幽退了。 他见到李世这等功夫,焉能不退? 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懊恼,反而更加胸有成竹,漫不经心地对李世说道: “好功夫……。” “老夫起初并不相信,只短短时间,你竟然获此奇遇?” “李世,你果然如我手下所说,功力大增,远非从前,就连老夫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他略一停顿,瞟了在边上未加入战局的栾少一眼,对前方喊道: “既然各位不听我言,出手相抗,那可怪不得老夫出此下策了……。” 栾少会意,快步回身,从岩石后拖出一个麻布口袋。 口袋里面,似乎有人影蠕动。 栾少阴阳怪气地对李世喊道: “李都头住手……。你们想不想知道这口袋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人?” 李世接下了冥王尹九幽的掌力,正待继续进攻,猛见栾少拖出这只麻布口袋,顿住身形。 那边慕容德和应龙将军也双双击退来敌,停手蓄势。 三人目光齐刷刷集中在栾少脚下的麻布口袋之上。 栾少抽出腰藏剑,一剑将袋口割开。 袋中露出一个女子。 李世心中一惊。 “是梦儿……?” 口袋里面捆绑着一个哭得花容失色的女子,身穿宫廷锦服,倒有几分沈梦的模样。 那女子嘴里塞着白布,口不能言,一双美目哀求地望着李世。 “不是梦儿……?” 那双美目乞怜,惊恐,少了沈梦的无畏与坚定。 相隔甚远,李世一时间分辨不出,麻布口袋中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沈梦? 李世经过牡丹坞一役,须发尚能变成红色,又如何保证沈梦容貌没有丝毫改变? 栾少将腰藏剑架在口袋中沈梦的脸上,恶狠狠地说道: “我早就想让这个妖女付出应有的代价,李世都头,你可不要怪我……。” 慕容德见冥王尹九幽不惜用这个女子要挟,一定是李世非常重要之人,便带着应龙将军一起走向李世。 “杰儿莫慌,且看他们要如何是好?” 李世心系沈梦,强作镇定。 “梦儿还活着……,她好歹躲过了牡丹坞地下的江水浩劫。” “难道之后,梦儿仍旧没有逃出九幽之手?她又是如何被尹九幽所擒?” 冥王尹九幽将李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李世都头,既然武力已经无法让你就范,但这个女子,想必你是一定要救的吧?” 他回头望了栾少一眼。 栾少起手一挥,口袋中沈梦脸上多了一道血口。 沈梦被毁容了,拼命冲着李世摇头,泪如雨下。 李世大惊,连忙伸手道: “别,别,别伤害她。” 李世只觉得,远方看着他那双凄美的眼神,正是沈梦。 她是多么希望李世能够救她,像极了沈梦在峨嵋山前绝望无助的一幕。 李世心中认定,袋中女子一定是沈梦无疑,方寸大乱: “尹九幽,你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望着眼前女子受伤,李世目中喷火,心如刀割,一心想要换回沈梦安全。 尹九幽见计谋奏效,脸上笑意更浓。 “我密谋此事十年,匈奴大军已经到了潼关,万事俱备,今日定当大功告成。” “李世都头,你把身上的七彩玲珑甲连同手中宝剑一并给我,让慕容德放我们进入伏羲墓中,我就放过你的女人,沈梦。” 他故意将“沈梦”这两个字念得十分响亮,令李世全身一震。 慕容德听得真切,暗付道: “原来那个女子叫做沈梦。” 慕容德见李世对麻袋中女子的关切之情,早已猜到几分。 他悄悄对应龙将军做了一个手势……。 冥王尹九幽也以为李世武功大进,全靠手中宝剑,故要连同七彩玲珑甲,一并取得。 他说完,见李世没有反应,又向栾少瞟了一眼。 栾少举剑,又要去割沈梦另一边面。 李世将修罗剑插回背上,取了下来。 “七彩玲珑甲,修罗剑,本不是我的,你们若要,拿去便是。” 他快速将身上宝甲脱下,连同修罗剑一起,往尹九幽脚下抛去。 “快些放了沈梦。” 冥王并不理会李世,捧起脚下七彩玲珑甲五个部位,眼中竟然噙着泪花。 “终于让我找到了这件宝甲,终于让我得到了它……。” 他三下五去二,脱下莽袍,将七彩玲珑甲穿在身上,仰天狂笑: “哈哈哈…….。” “雷无极,雷成发,你们处心积虑将宝甲托付他人保管,就是为了令我无法轻易获得。到如今,仍是不能如你等所愿,尔等在九泉之下,一定悔恨不已吧,哈哈哈……。” 李世见尹九幽得意忘形,朝他怒吼一声: “我已将宝甲和宝剑给你,快让栾少放了沈梦。” 尹九幽拾起修罗剑,只见剑鞘漆黑,剑身沉重,果然是把宝剑。 他执剑在手,收敛心神道: “好,好,好。” “只要我进入伏羲墓,取出我要的东西,这个女子,自然归你。” “只不过,在我们未出墓之前,栾少还要继续看住她,你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言毕,他将手一招,带着县令无常众人,往慕容德居住的木屋走去。 原来伏羲墓的入口就在慕容德木屋之下。 慕容德见九幽冥王手上握有人质,那个人好像对李世特别重要,担心投鼠忌器,只好闪过一边。 木屋前面,只剩下陈七、金童与栾少,依旧看管着不住抽泣的沈梦。 秦岭山下,狼烟四起,好似正经历着一场大战。 李世却对周围事物全然不顾,一双眼睛只注视着栾少。 麻袋中沈梦半边脸已被鲜血染红,无比凄惨。 栾少提着沈梦发髻,腰藏剑已经架在了沈梦脖子上。 他知道李世的功夫,就算没了修罗剑,自己也决计不是对手,只要李世轻举妄动,他就打算先结果了麻袋中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物局 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风悲日曛,蓬断草枯。 秦岭山下那场大战,在多年以后有人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硝烟弥漫,兵戈满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战场上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十足一个阿鼻地狱。 匈奴大军以伤亡五千的代价,终于占领了守军的中路大营。 大将费允年的守军以一当百,抵挡住了匈奴骑兵连续一整天的冲杀后,周围士卒几乎死伤殆尽,江湖侠士也损失惨重。 费允年为了保全有生力量,由百里求贤和点苍五侠断后,自己和其余侠士,纷纷往秦岭山头避难。 秦岭山头,一处险峰。 九幽杀手在冥王的带领下,以布袋中的“沈梦”为人质,要挟李世交出了七彩玲珑甲和修罗剑。 尹九幽带着县令无常、判官安世民和一帮手下,进入到了伏羲墓中……。 实际上栾少擒住的那个布袋中的女子,只是长得和沈梦有几分相似的丫鬟婉仪。 她是由兵部尚书黄伟鸿安排替代沈梦,乔装打扮,送进宫中,以博天子喜好。 自古红颜多薄命,一个小小的丫鬟,怎能违背兵部尚书的意图? 谁承想,她在宫中只一日光景,便落入贼手,白白遭罪。 九幽冥王隐身宫中,得知“沈梦”入宫,为了要挟李世,出手将她掳走。 此时此刻,她被栾少制住,半边脸面已经毁容,也许还有更可怕的厄运,即将降临。 李世却错将丫鬟婉仪,认作了沈梦。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命运为何如此残酷? 沈梦和李世再一次错过了吗? 这段时间,真正的沈梦又会去了哪里? 当牡丹坞被挖穿地底穹顶时,江水涌出,那儿瞬间变成了一片湿地。 沈梦的确因为这件事,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但沈梦经过了峨眉山上的生死大劫,再也不是遇事消极退缩之人。 她经过一日一夜的思考,痛下决心,即使李世已经身亡,她也要继承李世遗志,将七彩玲珑甲的案子,彻底了结。 “李世哥哥身前,同我因雷家案件相识,现在只剩七彩玲珑甲,这一件事情的真相没有查明,是他生平憾事。” “如果李世哥哥在天有灵,他也一定会希望我能够将这件案件调查清楚,以慰他在天之灵......。” 所以,当兵部尚书黄伟鸿让丫鬟婉仪进宫之后,婉言希望撮合沈梦与东方树的婚事,沈梦何等聪明,心中立即有了打算。 沈梦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选择了不辞而别。 官宦人家,始终留不住江湖燕雀。 沈梦习惯了江湖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再加上无拘无束的性格,本过不惯尚书府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更何况,这个世上,除了李世,她还有别人可嫁? “如逸师太尚且能够为了守住心中之爱,选择孤独终老,我沈梦又未尝不可?” 她怀揣从小陪伴长大的那把寒光匕首,只带了一件薄衣,便悄悄离开了尚书府。 “既然黄尚书已经表明,用婉仪丫鬟代替梦儿送入皇宫,那么为了他的好意,我沈梦的名字便应当从此在江湖消失。” 沈梦脱下女装,一袭青衫,稍稍易容,打扮成了男儿模样。 她已经决定要变成另一个人,以便忘记自己“沈梦”的身份。 她先来到惊涛堂前的“铁盾酒家”,去找老板娘“豆芽”。 她和李世刚刚来到京城时,带的包裹在先前的打斗中,还遗留在那儿。 那里面至少还有她和李世的旧物。 睹物思人。 沈梦想要取回她和李世的零星记忆之物,便是这世上她仅存爱意的精神寄托。 “豆芽”瘦了,憔悴不堪。 至亲背叛,失夫之痛,再加上身受重伤,三重打击,将这个昔日的女强人折磨得病骨支离,不成人形。 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店。 刚刚病愈,她便终日在丈夫“盾牌”坟前柳泣花啼,以泪洗面,再也不是那个笑脸迎客的老板娘了。 沈梦挑帘进入“铁盾酒家”时,“豆芽”的形象着实吓了她一跳。 沈梦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生活的残忍,岁月的无情,能将一个人瞬间击垮,变成这样。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在证实李世生还无望的那段时间,沈梦的模样比老板娘“豆芽”好不了多少。 若非沈梦也在短时间内萎靡不振,黄干黑瘦,兵部尚书黄伟鸿又怎会冒灭九族的风险,偷梁换柱,用丫鬟婉仪代替她? 所以当沈梦见到老板娘“豆芽”形容枯槁时,只略作诧异,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她也替“豆芽”感到悲戚,同病相怜。 “豆芽”却未能认出眼前人是谁? 直到沈梦对“豆芽”做出了洒药粉的手势,“豆芽”才回忆起来。 “原来是公子你……,你没有被毁容,也没有被那包药粉所害。” “太好了,我的性命是公子舍生忘死救出来的,但凡公子有任何吩咐,我一定悉听尊便。” 沈梦摇摇手道: “我做的实在是微不足道,也未能救出你夫君和快剑秦林,别谢我了,折煞我也。” “豆芽”见沈梦孤身一人,不解地问道: “李世都头呢?他不是去找你了?” 沈梦见景生情,想起她和李世在这家酒店分手后,发生的变故太快,眼圈微红。 “李都头蹈节死义,含笑九泉。我要将李都头未完之事,做个了断。先前我们有一个包裹在打斗中掉落店中,不知道老板娘可有拾到?” “豆芽”骤然得知李世身亡,不住哀叹。 “唉,李都头就这样走了?可惜啊,可惜啊……。” 她转身从积满灰尘的柜台里面,取出一个青色布包,交到沈梦手中。 “那日李都头离去得太过匆忙,以至于你们的东西还留在这儿,现在终于等到公子来了,物归原主。” 沈梦接过包裹,殊深轸念,双手微颤。 良久,她调整情绪,将包裹背在背上,拱手称谢: “多谢老板娘,在下就此告辞。” “豆芽”知道不便相留,出声询问: “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沈梦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答道: “在下复姓慕容,慕容世杰是也。” 望着沈梦远去的背影,老板娘“豆芽”怅然若失,口中念叨: “慕容世杰.......。” “这位公子到和李世都头倒有几分相似......,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啊,但愿慕容公子,此行顺利……。”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询局 费允年带着残余部队,往秦岭山头撤退。 山脚下依旧是匈奴大军铁骑啾鸣,弓弩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来助阵的江湖侠士,只有少林和武当几人,随他冲了出来。 少林高僧了缺大师,背着身受重伤的了无,率先撤出中军大营。 了缺身旁是也有伤在身的武僧天龙,搀扶着武当掌门华阳真人。 武当派仅剩掌门一人生还,可见战事惨烈。 山脚下,匈奴骑兵已将断后的百里求贤众人与点苍五侠,重重包围。 费允年在山上见到山脚下的战事,悲从中来,几欲落泪。 “可怜百里老英雄,身陷重围,如何才能脱身?” “唉……。” 费允年仗剑在手,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军在此处阻挡匈奴一日,朝廷就多一天调动兵马的时间,诸位英雄壮举,一定名垂青史,重于泰山。” 他指挥已经脱险的少林武当侠士继续越过秦岭山头,往后方退却,自己却想要回身去救山脚下那些无法脱困的部队。 他刚刚下到半山腰,就发现远方匈奴阵中旗帜大乱,似乎有了极大变故。 匈奴中军是单于涂的部队,原本坐镇沙场,毫无战事,此时那儿竟然传来金戈之声,人仰马翻。 围困百里求贤等人的部队,由匈奴左右贤王率领,正待发起新一轮猛烈的进攻,却也察觉到己方阵营有变。 他们身后,突然金鼓之声大作,单于涂竟然鸣金收兵。 “后方一定出事了,难道我们中了费允年的调虎离山之计?” 左贤王呼延玉池,心中大骇,调转马头,第一个向单于涂的部队靠拢。 其余匈奴骑兵,听到信号,也纷纷跟随左贤王,撤出阵地。 右贤王兰陶莫奥,再次舔了舔刀口的鲜血,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招呼手下断后,不再向守军发起冲杀。 点苍四剑俱都受伤,正苦苦支撑,猛地发现匈奴骑兵四下退走,心中也是纳闷。 和他们并肩作战的上官鸣说道: “四位师叔,费将军已经脱险,我们趁匈奴退走,也赶紧离开这儿,再做打算。” 此时百里求贤已是浑身浴血,带着仅剩的两个徒弟,加上雷有同、慕容缘和余震白三人,俱都杀得脱力。 他听了上官鸣的言语,招呼众人道: “上官大侠所言甚是,敌人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我军速退。” 这些武林高手,同心协力,瞬间冲破包围,往秦岭山头退去,兰陶莫奥也不追赶。 大将费允年在山腰接到百里求贤等人,见他们能够突围而出,心中大喜: “此番多蒙百里老英雄和诸位侠士相助,我费允年区区三千人马,方能阻挡匈奴大军三日三夜,诸位英雄能够保全,也算是一件幸事。” 他遥望匈奴阵营,感慨万分道: “没想到匈奴势大,且阵中不乏能征善战之将,朝廷却远远没有重视这群虎狼之师……。” “好歹我同他们打了这一仗,知道了他们的进攻虚实,一定要将这些情况,尽快报予兵部,早做准备。” 百里求贤赞同道: “费将军此言甚是,只不知匈奴为何军中突然大乱?才让我等能够突围……。” 当下费允年带领大部队往京城方向退走,只留下余震白、雷有同和慕容缘三人,藏身秦岭,窥探匈奴大军动向。 匈奴大军在占领守军中路大营后,竟然就地扎营,没有继续前进。 他们原地休整,偃旗息鼓,并无进军之意,好似打了败仗一般。 一日后,匈奴大军终于往后方开拔,悉数退回了潼关。 雷有同、余震白和慕容缘三人隐身周围,只觉得好生奇怪。 终于有机会,三个匈奴小卒私自进到山上打猎,被他们捉住,一询问才知,那日匈奴阵中大乱,是单于被刺,且身受重伤。 “这么说,单于没被刺死……。是什么人刺杀的他?” 余震白将尖刀架在一个匈奴士兵的脖子上,厉声相问: 那小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住讨饶: “大侠莫要杀我,我说,我说……。” “那日我们正在围攻守军大营时,不料混进来三个奸细,杀到单于座前……。” “他们其中一人有自报家门,他说叫做慕容世杰……。” 慕容缘差一点惊叫出声: “慕容世杰?” “这是李世的名字啊。” “这么说,我哥哥李世还活着?” 余震白心细,眉头一皱道: “慕容世杰……。” “怎么没听李都头用过这个名字?他为什么要在刺杀匈奴单于的时候用这个名字?” 雷有同也觉得好生奇怪。 “对啊,李都头从未用过他的真名,这其中又是何用意?” 慕容缘只关心李世生死,抓住那小兵衣衫问道: “刺杀你们单于的三人,后来是生是死?” 那士卒战战兢兢答道: “死了,他们行刺不成,都死了……。” 听到这个答案,慕容缘眼圈一红,抓住匈奴小兵衣衫的手,慢慢放开……。 时光倒流,物换星移。 沈梦离开“铁盾酒家”,街角对面的惊涛堂显得特别刺眼。 一个大红的“查”字,封在惊涛堂朱漆的大门上,令这个昔日的办案衙门,门庭罗雀。 沈梦心道: “当年诸葛惊涛是如何取得朝廷信任的?他们的查案卷宗一定还留在里面,要弄清楚七彩玲珑甲案件的来龙去脉,那里面说不定仍有线索。” 她拢了拢从“豆芽”那里取来的包裹,径直往惊涛堂走去。 惊涛堂前些时日,因为诸葛惊涛犯案,已经被朝廷查封,此时整座大院,空无一人。 沈梦找了一处偏僻的所在,正待翻身而入,突然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谁?” 沈梦回头,空空荡荡的街口,没有半个人影。 沈梦大感蹊跷,知道一定有人,藏在暗中。 “不对,我易容离开尚书府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怎么来到这儿,危机四伏?” “刚才我身后一定有人,为何我一回头,就不见踪影?” “这个人武功一定十分高强,可能与我要调查的案情有关,我一定要让他现身。” 沈梦早已将自身安危置身事外,装作若无其事,施展“蝶舞如梦”的轻功,翻身进入了惊涛堂内。 她迅速找到一处隐蔽的荆棘丛林,不顾刺痛,隐身在内。 她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跟踪她? 第三百四十六章 现局 沈梦藏身惊涛堂后院荆棘丛中,双眼紧紧盯着围墙,却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难道当真是我的错觉?” 沈梦做事一向坚定,此时也产生了疑惑。 她往四周望去,只见惊涛堂那条曲折的回廊,落叶满地,极尽萧条,却将堂内厢房、廊庑、院门、围墙等周绕联络,自成一院。 庭院房屋周围,种满深绿色的荆棘矮丛,人不能行。 昔日闻名天下的福堂、禄堂和寿堂,分别位于惊涛堂回廊周遭显赫之处,却早已人去楼空。 存放卷宗的福堂,位于回廊尽头,铁门紧闭,黑漆斑驳,再无往日气象。 沈梦掏出怀中寒光匕首,斩断了险些刺破她衣衫的荆棘刺,缓缓起身。 “既然无人现身,我可不要白白浪费时间。” 沈梦躬身提气,一个起落便到了回廊,径直往福堂而去。 她身后有非常细微的声响,似乎紧跟着她。 沈梦回头,回廊空空荡荡。 “不对,刚才绝非风声,而是……。” 沈梦忽然原地转了一个圈,终于见到一片青灰色的衣衫,迅速跟着她身后飞转,如白驹过隙。 “果然有人,终于露出马脚了吧,这下看你往哪里逃?” 沈梦后仰倒地,她身后之人再也藏不住身,从回廊顶上轻飘飘落在地上。 来人现身,却令沈梦吃了一惊: “是你?” “不是,你不是他……。” 沈梦挺身而起,寒光匕首横在胸前,厉声喝问: “你到底是谁?” 那人身穿灰布袍,腰间却裹着狼皮,绝非中原打扮。 他一只手五指雪白,另一只手却没有手,手腕连着一把铁锤。 令沈梦吃惊的是,那人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青面獠牙。 那张面具沈梦见过,是在红澜雅筑围剿九幽杀手之时见过。 当时戴着同样面具的人,是号称军中“战神”的高手。 “战神”一出手便击败九幽三大首脑,击毙阿木元,救出了沐仙儿。 只不过他中了九幽杀手奸计,被沐仙儿暗算,心口中刀,生死未卜……。 沈梦眼前这人,除了打扮比较奇怪外,身材也远远不及军中战神高大。 “你怎么会有同样的面具?” 带着面具的人尾随沈梦,自付轻功高绝,没想到仍是被沈梦用极为巧妙的方法破去,心中也是一惊。 他没有正面回答沈梦问话,只冷冷说道: “你倒是第一个能够发现我的人。” “你也不是惊涛堂的人,你又是谁?又来这儿做什么?” 沈梦虽不知来人底细,心思却转动极快。 她一听来人如此话语,便知道这个人也是为了惊涛堂而来。 “此人武功极高,先前跟在我身后,若是恶意出手加害,我焉能抵挡?” “他带着军中战神面具,说不定也与那个高手有所关联,只要不是九幽贼寇,便好办了。” 沈梦思维清晰,瞬间想通了这一关,言语中便少了几分戒备。 “这么说,兄台也是来惊涛堂查案的?” 她将寒光匕首收起,双手抱拳: “在下慕容世杰,因好友遭原惊涛堂恶人相害,忿忿不平,特来调查,不知兄台是否也有此意?” “刚才在下错将兄台认成军中戴着相同面具之人,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 那人原本周身布满真气,灰布袍不住鼓动,见沈梦态度大变,也渐渐松弛下来。 “怎么?你认识军中戴这张面具之人?你还知道他受了伤?” 沈梦一听,心里更加笃定: “没错,在红澜雅筑一役,当时小生也在,和军中战神同仇敌忾。他原本已击败九幽一众高手,却遭了红裙艳刀沐仙儿的暗算。” “只是后来小生也被九幽杀手诸葛惊涛所擒,致使一位好友身亡,此为小生平生一大恨事,故来此处调查。” 站在沈梦对面的那人,往沈梦脸上看了良久。 “花言巧语……。” 他骤然出手,一只手伸出雪白的五指,却往沈梦脸上抓去。 沈梦避犹不及,脸上戴着的易容之物,被那人轻易拿走。 那人顿住不动,再次盯着沈梦脸上,见到一副如花似玉的面貌。 他终于信了。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女子?” “东方树救的,就是你?” 沈梦原本没有想到,这个怪人同东方树还有关联,此时才恍然大悟: “此人居然知道东方树救了我?对了,东方树也是军中大将,他们一定都认识。”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和来人想去甚远,来人又对她似乎没有恶意,索性把话挑明。 “在下刚才不知兄台来意,故未能明言,兄台莫怪。” “没错,在下就是东方树将军在牡丹坞救出的那个女子,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易容改名。” 那人将手中易容之物,交还给沈梦,将头上青铜面具缓缓摘下。 “小女娃,你可看清楚了,你叫老夫兄台,是否合适?” 沈梦这才瞧见此人庐山真面目,只见他脸面黢黑,饱经风霜,眉宇间尽显悲伤,少说也有五六十岁。 “原来是老前辈,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重新将青铜面具戴上。 他声音有些沙哑,缓缓说道: “老夫原本在塞外,早已不问江湖中事,只是我的孩儿,就是你口中的军中战神,被九幽刺死,这才让老夫不得不再次踏足中原。” “东方树与犬子交好,中了内伤,也全靠老夫调理,让他醒转,是他将那日红澜雅筑之事告知老夫的。” “小女娃你可知道,昔日有个叫‘天残地绝’沈图的塞外之人?正是老夫。” 沈梦不知军中战神伤重不治,更不知眼前这位竟然是战神之父,塞外高手沈图,连忙拜道: “原来是沈老前辈,失敬失敬。” “在下不知高人来此,多有冒犯了。” “唉,可惜了军中战神,他是老前辈的孩子?还望前辈节哀……。” “天残地绝”沈图将手一挥道: “我的孩儿,不能白死。” “既然是九幽杀手害的他,诸葛惊涛的老窝便脱不了干系。” “你也要为你的好友报仇,咱俩不妨结伴同行?” 沈梦闻言大喜: “得老前辈同行,合力查案,事半功倍,小生求之不得。” 沈图见沈梦一直以男儿身份自称,也不在意,只问道: “怎么?你还有案子要查?” 沈梦将易容之物重新扮好,恢复了青年男子的模样。 “回前辈,小生除了要替好友报仇外,还要将他生前未了的七彩玲珑甲一案,一查到底。” 第三百四十七章 龛局 沈梦带着塞外高人“天残地绝”沈图,来到惊涛堂福堂门前。 沈梦用手去推,铁门紧闭,纹丝不动。 “天残地绝”沈图示意沈梦退后,他伸出雪白的五指,运气并拢,手掌渐渐变得通红,朝着铁门一掌击去。 厚重的铁门,一声闷响,竟然凹陷出一个掌印。 堂顶灰尘,四散下落。 沈梦见状,心中暗付: “好深厚的内力。” 铁门仍是紧闭。 沈图双足踏定,再次运气出掌,铁门门栓被震断,终于“轰”地一声,往内打开。 尘埃散尽,“天残地绝”沈图正待往里迈步,一蓬红砂,扑面而来。 福堂内竟然有人。 “天残地绝”沈图反应也是迅疾,掌风翻飞,如排山倒海,那蓬红砂丝毫不能近身。 沈梦却一声惊呼,飞身拦在“天残地绝”沈图身前。 “沈前辈先莫要动手。” 沈梦看见堂内之人,大叫一声: “少儿姐,别误会了,是我……。” 见到这一蓬熟悉的红砂,沈梦立即猜到福堂里面之人是谁。 其实能够无损打开福堂铁门,藏身在内的,除了昔日镇守福堂的毒砂薛少儿,又会是谁? “天残地绝”沈图正待追击堂内偷袭之人,见沈梦拦在身前,情知有变,止步不前。 那团毒砂,来得快,去得也快,来人收发自如。 “是你?怎么,你又易容了?” 毒砂薛少儿现身。 她身穿枣红色的长袍,斜挎一个红布口袋,用一张红巾蒙面,一双美目惊讶地盯着沈梦。 她听出沈梦的声音,见沈梦男子装扮,稍稍出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她早就领教过沈梦易容的功夫,只道她轻易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沈梦姑娘,怎么来了,这位是谁?” 沈梦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曾经出生入死的毒砂薛少儿,上前一步,握住薛少儿双手道: “我说怎么这些日子没见到少儿姐,原来你仍是在这儿,我早该想到的。” 沈梦回头,向薛少儿介绍道: “这位是塞外高人,号称‘天残地绝’沈图前辈,他同我在惊涛堂偶遇,也是来查案的。” 薛少儿知道福堂铁门牢固,轻易无法被人推开,沈梦决计没有这等功力。 她上下打量了“天残地绝”沈图打扮,见他面戴青铜面具,十分恐怖,心中也是惊奇。 “我对‘天残地绝’沈图大侠的名号早有所闻,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刚才有所误会,大侠莫怪。” “天残地绝”沈图出生时没有左手,左臂处被他安上一个铁锤,因此称为“天残”。 他苦练轻功步法,腿功卓绝,塞外绝壁之处,也能纵身蹬梯而上,因此称为“地绝”。 他的独子,名叫沈战,一身武艺都是他倾囊传授,在军中被称为“战神”,单掌能击毙阿木元,可见武功已经登峰造极。 “天残地绝”沈图见来人与沈梦熟识,点头微哼一声,表示“不知者不怪”。 沈梦将查案来意,告知毒砂薛少儿。 薛少儿点头道: “没错,我在这儿也是想找寻有关诸葛惊涛和九幽杀手的线索。” “你们看,现在福堂里面空空如也,所有卷宗均被兵部收走,那些卷宗我都阅过,几乎全是铁案。” “但当年诸葛惊涛建造福堂之时,还曾设下一处暗龛,专门放置机要文件,只有他一人才能开启。” “如果惊涛堂还有线索,一定在那个暗龛之内。” “只是诸葛惊涛每次进来福堂的时候,均不允许外人在场,故我也不知道那个暗龛设在何处?” 沈梦随着薛少儿所指,果然见到福堂里面只剩下扇形排列的卷宗铁架,上面早已空无一物。 薛少儿接着说道: “从红澜雅筑出去后,我便回到了这儿,仔细寻找那个暗龛,许多时日却一直没有收获。” “当年我镇守福堂之时,只怀疑那个暗龛藏在堂内,却没想到你们来了,才让这处隐蔽的地方现形。” 沈梦不解,问道: “什么?我们来了你才寻到了那处暗龛?” 毒砂薛少儿点头,望着面戴青铜面具的“天残地绝”沈图说道: “没错,全靠沈大侠能够用内力推开这扇铁门。” “你们看,这扇铁门如此之厚,一个暗龛镶在里面,岂不正好合适?” 沈梦这才转身去瞧那扇铁门,果然见到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从铁门凸起。 那个地方,刚好是“天残地绝”沈图用掌力将铁门掌击变形的地方。 将暗龛藏在铁门之内,的确让人不易寻到。 薛少儿将那个铁盒起出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叠书信。 书信上竟然全是匈奴文字,还印有单于金印。 “天残地绝”沈图在塞外多年,识得匈奴文,阅毕说道: “匈奴单于称呼诸葛惊涛为草原的英雄,难道说他原本是匈奴人?” “这些书信都是诸葛惊涛勾结匈奴卖国的证据,他故意迫害琉璃城守将,扫清匈奴进军屏障。按这些书信的时间推算,匈奴大军已经在边关集结完毕,不日就要攻破潼关。” “九幽杀手里应外合,意图在京城造成内乱,用心真是险恶。” 听到“天残地绝”沈图如此一说,毒砂薛少儿才恍然大悟: “难怪诸葛堂主要背叛朝廷,不惜与九幽为伍,原来他是匈奴人……。” “可怜我这些年瞎了眼,竟然跟着他,助纣为虐。” 她想起快剑秦林惨死,潸然泪下。 沈梦安慰薛少儿: “少儿姐莫要自责,此人隐藏至深,居心叵测,意图乱我江山,但我们知道得还不算晚。” 沈梦眉头微颦,略加思索,继续说道: “沈图大侠要为独子复仇,我要弄清七彩玲珑甲的案件,眼下这些线索,都指向九幽勾结匈奴,集中在诸葛惊涛身上。” “诸葛惊涛在京城暴露了身份,一定会同匈奴大军汇合。我断定,他此时一定已经起身往潼关而去,说不定还会借着惊涛堂的身份,诓骗潼关守将,如此一来,潼关危矣。” “天残地绝”沈图悻悻说道: “我子沈战,得我武艺真传,一心报效朝廷,却不料被九幽奸人所害,此仇不共戴天。” “杀我孩儿的,这个诸葛惊涛难辞其咎,事不宜迟,我们也去潼关,将这些九幽败类,一网打尽。” 三人商议妥当,离开了惊涛堂,各自买了一匹快马,正待动身,远远望见一个白衣白袍青年,身后插着两支红缨钢枪,跃马而来。 “沈大侠慢走……。” 第三百四十八章 谋局 “东方树。” 沈梦远远望见来人身形,立即知道,来着何人。 东方树一下子没认出沈梦,直到听见沈梦叫他,才反应过来。 “啊……,沈梦姑娘也在,太好了,我正找你呢。” 东方树在牡丹坞为了救沈梦,舍身中了李世一记神拳,昏迷了三天三夜,全靠沈图得知其子重伤,从塞外赶来京城,用一些珍贵的草药将他救醒。 他自身内力也是不弱,静心调理了几日,内伤已恢复大半。 今日一早,他去兵部复命,黄伟鸿向他耳提面命,让他照顾沈梦,正愁无处可寻,远远望见戴着青铜面具的沈图大侠,便拍马赶来,没想到正好遇到沈梦。 这是“天残地绝”沈图,第二次听见别人叫沈梦真名,转身望向沈梦问道: “你不是说叫做慕容世杰?怎么这里的人都叫你沈梦?” 沈梦微微一笑: “我就叫做慕容世杰。” “沈梦是我原来的名字,现在已经不用了,其中原委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沈梦心想,黄尚书出于好意,让丫鬟婉仪代替自己进宫,这个秘密一定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天残地绝”沈图远居塞外,对这些称呼倒有些不以为然,听了沈梦解释,也就不再多问。 沈梦见东方树虽然在马上行动自如,面色仍是不如从前,关切地问道: “东方将军,多谢你救了我,我听说你昏迷了好久,那么快就复原了?” 东方树翻身下马,先向沈图和毒砂薛少儿行了礼,再回答沈梦道: “全靠沈大侠调理得当,我身子板还算硬朗,但李世都头那一拳,真的吃不消。” 东方树刚说完“李世”的名字,猛地察觉到沈梦脸色有变,知道自己不该提起此人,立即将话题扯开。 “黄尚书正在兵部调动人马,要北上抗击匈奴,他知道沈梦姑娘不辞而别,委托我找寻你,并……。” 东方树说到一半,立即顿住。 后面的话是黄尚书想要东方树娶了沈梦,东方树对沈梦早有好感,求之不得,但他知道沈梦一门心思还只在李世身上,强求不来,便忍住不语。 沈梦回过神来,听东方树话没说完,有些不解: “东方将军,我现在叫做慕容世杰了,请不要再叫我以前的名字。对了,黄尚书叫你来找我?做什么?” 东方树完全没去多想沈梦为什么改名叫做“慕容世杰”,只想到一个理由,对沈梦答道: “黄尚书毕竟认了你做干女儿,见你大病初愈,怕出什么岔子,命我来保护你。” “何况,那些九幽杀手若知道你单身出行,一定还要捉你来要挟黄尚书呢。” 沈梦知道黄尚书也是好意,毕竟九幽杀手的确靠出其不意将她擒住,才逃出了红澜雅筑,东方树也曾救过她,便没有再问。 “天残地绝”沈图见东方树来了,很是高兴。 他的独子,军中“战神”也与东方树交好,来往家书中,不止一次提起东方树,故他对东方树颇有好感。 他初到京城,其子重伤不治,无能为力,见东方树也受了伤,不惜倾力相救,总算让其苏醒。 此时他见到东方树康复得很好,心中总算有了些许安慰。 “东方将军来了正好。” “我们刚刚查明,九幽组织意图勾结匈奴,侵犯边关,现正要赶去潼关,协助守城,并且伺机粉碎九幽阴谋,既然黄尚书要你来保护这个姑娘,你不妨与我们同去?” 东方树正有此意,四人备好干粮,当下一同往潼关进发。 他们还未赶到潼关,便从流离失所的逃难百姓口中得知,果不出沈梦所料,诸葛惊涛里应外合,协助匈奴大军,攻破潼关,现正在秦岭山前,和赶来救援的费允年大军对垒。 “天残地绝”沈图对诸葛惊涛的恶行,气得咬牙切齿: “哼……。” “贼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夺我潼关?我们不如去协助费将军,合力对付匈奴贼寇?” 四人翻过秦岭,在山头上果然见到匈奴大军三路并进,已将费允年的两路守军冲散,只剩下中军大营尚未攻下。 一场鏖战,惊天动地。 匈奴骑兵轮番对费允年的中营冲锋,均被守军奋力杀回,鼓衰力竭,矢竭弦绝,双方伤亡不小。 沈梦对众人说道: “费将军兵少,无险可守,恐怕无法抵挡这些凶神恶煞的匈奴骑兵,他们已被四面围住,要想突围不易,凶多吉少。” 沈梦伸出玉手,向前遥指: “你们看,匈奴阵中后方,还有一队大军坐镇,想必是单于亲临,督促先锋冲杀。” “我们若要出战救助费将军,不如趁费将军尚能苦苦支撑,择小路悄悄靠近匈奴单于的部队,出其不意,斩其首脑,或许可以扭转大局。” “天残地绝”沈图想不到一个小小姑娘,尚有如此胆魄,心底十分佩服。 “此计大妙,但愿费将军能守得住中军大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行动。” 东方树虽然知道沈梦的计策可以出奇制胜,但行刺匈奴单于,一定万分凶险,不愿沈梦有任何不测,婉言劝道: “恐怕匈奴单于阵中戒备森严,我等不易靠近,还需从长计议?” 沈梦眼中却显得无比坚定。 “东方将军所虑,不无道理。” “行刺匈奴单于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我们还可以采取围魏救赵的计策,解了费将军的围。” 毒砂薛少儿不解,向沈梦询问道: “行刺单于不成,还能围魏救赵,这又是什么计策?” 沈梦将心中计谋,向众人告知: “我们可以假扮匈奴士兵,向单于靠近。沈图前辈轻功卓绝,东方将军枪法凌厉,我用歌声蛊惑敌军,如果匈奴阵中没有高手,或许可以将单于刺杀。” “但少儿姐先不要和我们一起行动,待我们动手,无论成功与否,你都假传号令,说单于已被刺死,召集前面的部队退回,这样岂不是和围魏救赵,异曲同工?” 东方树听了沈梦计策,虽然仍是担心沈梦安危,但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谋略高明。 他双手抱拳,朝沈梦行了一礼。 “沈梦姑娘,啊不……,慕容世杰姑娘,你考虑得如此周详,我东方树愿意舍命陪君子,听你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三百四十九章 抿局 费允年的中军大营升起狼烟,烟雾弥漫,虚实难辨。 匈奴左右贤王,指挥大军快速集结,将大营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新一轮猛攻,蓄势待发。 毒砂薛少儿见沈梦定下计谋,由他们三人执行极为危险的刺杀任务,自己只假扮传令兵,有些不甘和失落。 她轻轻扯了扯沈梦衣袖。 “要不我也同你们一起去刺杀匈奴单于?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更能确保任务完成?” 沈梦握着薛少儿双肩,向她解释道: “少儿姐,你的心意我知晓,但我们都不知道匈奴单于周围到底有什么戒备?能否一举奏效,为未可知。” “此举主要是能保证救出费将军的守军,传出号令才是此次暗杀目的最关键的环节,缺一不可,一定要你来完成啊。” “否则就算我们真能杀了匈奴单于,他们前面的部队并不知道,依旧对费将军发起猛攻,岂不无济于事?” 毒砂薛少儿此时也服了沈梦算无遗策,见战事紧迫,也就不再异议。 四人飞身下山,趁着烟雾,各自击毙了落单的四名匈奴士卒,换上他们的服饰。 沈梦将身上布囊牢牢系在背后,头戴匈奴特有的皮帽,手上拿着一把钢刀,带着“天残地绝”沈图和东方树慢慢往匈奴后方,潜行而去。 毒砂薛少儿摘下了蒙面红巾,也穿着匈奴服饰,远远跟在三人身后。 此时正好先锋赤力木的战马被百里求贤击毙,无功而返。 他倒提骨朵金锤,带着残余部队,往后方逃回。 沈梦三人趁机混进赤力木的队伍当中,无人发现异样。 毒砂薛少儿一边跟随,一边查看战场,只见匈奴战马满山偏野,来回奔袭,尘沙漫天。 她瞧准一匹无主战马,飞身而上,手握缰绳,在匈奴战队中来回穿梭,只等沈梦三人动手,便好传令。 此时三骑向她迎面而来,好生眼熟。 诸葛惊涛带着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也往单于阵营奔回。 “诸葛惊涛带着他的两个爪牙,果然在匈奴阵中。” “他们会不会发现我?” 薛少儿心中一惊,连忙将帽檐拉下,夹马低首而过。 那三人不约而同地望了毒砂薛少儿一眼,没有做半点停留。 薛少儿回头,见那三人并未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 “好在我平时都用红巾蒙面,此时在战场上骤然见面,他们也未必认出我来。” “不好,这三人武功不弱,若是回去匈奴单于身边,突增强援,沈梦她们……。” 薛少儿担心沈梦,调转马头,紧跟前面三骑。 单于涂头戴鹰顶金冠,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之上,双眉舒展,双目半眯,注视着前方战事。 虎皮大椅之旁,摆着一张小叶紫檀的案台,上面还温了一壶老酒,散发着诱人的醇香。 一个精瘦的黑面汉子,肩上背着一把铁鞭,身上也穿着兽皮,鹰眼似电,抓起温好的老酒,小心翼翼地为单于涂斟了一杯,然后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 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一直站在单于涂身旁,寸步不离。 他的鞭鞘黑得发亮,周身镶嵌着一圈珍珠,鞭柄用的是上等古木,不知道那把铁鞭到底有多么名贵? 能用这把铁鞭的人,居然在匈奴单于身边斟酒,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也许单于涂周围的将士都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谁也不敢问。 因为既然单于涂能够启用这样的人,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没有人想多管闲事。 酒已斟好,香气四溢。 单于涂用两只手指,轻轻捏着酒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只觉一股暖流从咽喉顺延至腹中,无比惬意。 本来进军潼关之初,单于涂还没有把握能够轻松攻下这座占据天险的城池。 他们从草原进军,路途遥远,军粮本就不足,如果不是短短一天就攻下了潼关,恐怕要染指中原,还只是痴人说梦。 “潼关太守那个草包,居然放着天险不守,在外城同我军硬碰硬,中原皇帝,真是气数已尽。” 单于涂又抿了一小口酒,望向前方,洋洋得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已得探子密报,京城虽然在调兵遣将,但勤王之师的统帅,有一半已被九幽冥王收买,战局已越来越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眼前,费允年的部队,实在是苟延残喘,不足挂齿,若非那些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帮助费允年苦苦支撑,他的匈奴铁骑,早就摧枯拉朽,将费允年击得溃不成军。 当前,他的三路大军已将费允年残余部队,重重包围,他就像在看一场演出一样放松,静待全歼对手的捷报。 这出戏就像是对他从草原带来部队的一点小小的检验,看看这些在草原纵横已久的斗士,到底对胜利有多少渴望? “今年野草不旺,牛羊不肥,也该让这群压抑太久的儿郎,尝尝中原美食的味道了。” 单于涂满面春风,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远处尘土飞扬,先锋赤力木灰头灰脑,徒步奔回。 他身后跟着一群残兵败将,个个丢盔卸甲,垂头丧气。 单于涂鼻中“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了一丝轻蔑。 “先锋赤力木进攻不利,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 赤力木丢掉手中武器,跪倒在单于涂座前五丈开外。 他身上满是尘土,脸上嘴角也有血迹,双目惊慌失措,被百里求贤神功震慑,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大王,那边守军中有一个武功十分厉害的老头,一掌就能将我的战马击毙,我的部队损失惨重,实在是冲不过去啊。” 赤力木身后跟着回来的那群败军,也一起跪在他的身后。 单于涂闻言大怒,脸色阴冷,放下手中空杯,单掌击在案上。 “啪”。 酒壶一歪,里面的酒水眼看就要洒向桌面,却又瞬间消失。 众人看不清楚,只见那酒壶不知为何飞到了单于涂身后精瘦汉子手中,被他慢慢放下,滴水不漏。 “大胆。” 单于涂向先锋赤力木骂道: “一群酒囊饭袋,出师不利,还敢回来?” “左右贤王的部队分别击溃守军,只有你的中路部队冲不过去,是何道理?” “左右,将先锋赤力木和回来的这群人通通绑了,等候发落。” 他话音未落,跪在赤力木身后的三个士兵忽然腾空而起,三样不同的武器往单于涂面门袭来。 第三百五十章 挡局 两支双枪,如蛟龙出海。 一根铁锤,似猛虎下山。 赤力木身后左右两人,好比天神下凡,各自卷起两股巨浪,分别向单于涂两侧袭去。 左侧那人,高大英俊,匈奴士卒戎装之下,露出一身白袍,正是京都府尹大将东方树。 左侧那人,原本用一条遮挡风沙的围巾蒙面,此时围巾飘走,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令人生畏,正是“天残地绝”大侠沈图。 赤力木身后正中间,还有一把钢刀,来势虽然没有两侧迅疾,却似乎带着深不可测的魔力。 那钢刀从赤力木身后缓缓升起,令空气凝固,草木顿形,往单于涂面门靠拢,看似漫不经心,却令人无法抵御。 这个持刀之人,低吟浅唱,却令单于涂身旁侍卫如痴如醉,真的好似看戏一般,全然不觉三件利器已经向自己的首领击去。 如果当时赤力木朝单于涂跪拜的地方,离他的座位不是五丈开外,而是更近一些的话,这三道致命的攻击一定能当场要了单于涂的命。 “天残地绝”沈图和东方树来势之猛,绝非常人能够匹敌。 但就是这五丈的距离,给了单于涂一线生机。 他骤然见到赤力木身后出现了三名刺客,来势汹汹,自知无法躲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虎皮大椅的扶手上,按下了一道机关。 那张虎皮大椅,是号称荼毒巧匠的鲁离所制,由九幽冥王赠予单于涂,里面居然藏有强弓劲弩。 “嗖嗖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支细小的飞矢从大椅周身木雕,劲射而出,朝前方来敌飞去。 左边的东方树,见单于涂宽大的座椅之中,竟然能射出如此多的暗器,担心沈梦安危,在空中转身,两把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替沈梦将飞矢击落。 他自己却也无法进攻单于涂了。 右边的“天残地绝”沈图似乎不受这些多如牛毛的飞矢影响,竟然周身布满真气,从漫天飞矢中穿行而出,来势不减。 他左手的铁锤,从天而降,眼看就要击在单于涂的脑袋上,血花四溅。 单于涂大惊失色,用力往后躲避,却苦于那张虎皮大椅牢不可破,根本没有后退空间。 说是迟,那是快。 单于涂身旁那张小叶紫檀大案,腾空而起,从侧面击中下落的铁锤,只听得“轰隆”一声,将铁锤荡歪。 名贵的案台,粉身碎骨,木屑四溅。 以此同时,单于涂的虎皮大椅被人往后拉动,滑退三尺有余,堪堪避开了沈图的铁锤。 电光火石之间,单于涂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惊魂未定,直到那要命的铁锤再次袭来,他才从喉咙里面蹦出三个字来: “有刺客……。” 说完,他狼狈地从虎皮大椅起身,披头散发,向后奔逃,也不顾鹰顶金冠落地。 单于涂身前闪出一个精瘦的黑面汉子,已经从背后拔出了那把漆黑发亮的铁鞭,挺身封住了铁锤的来势。 “当”的一声巨响,扬起漫天尘土。 这两件兵器都是坚硬无比的寒铁所制,谁也讨不到便宜。 “天残地绝”沈图身形受阻,那精瘦汉子却后退三步。 刚才若非这个精瘦汉子反应迅速,单手掷出案台,阻挡了铁锤下落之势,便无法乘隙移开单于涂的大椅。 此时他执鞭以真功夫硬接眼前戴着青铜面具刺客的一记铁锤,竟然站立不住,向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他只觉得持鞭之手虎口迸裂,胸部异常烦闷,一口鲜血从喉头涌出。 “是谁?百里求贤?瞽目神侠易春秋?天残地绝……,大侠沈图?” 沈图听到来人猜出了他的名号,略一停顿。 “老夫沈图。” “你又是谁?功夫不错,为何替匈奴贼寇卖命?” 沈图不等那人答话,脚下尘土飞扬,纵身向前,掠过挡路的精瘦汉子,再次往单于涂头顶压下。 他知道机不可失,一定要趁匈奴部队还未反应过来,出其不意,击杀单于。 那精瘦汉子身形也是不慢,跟随沈图的身形,提鞭腾空而起,想要阻止他的袭击,却被两把长枪从侧面拦住。 长枪虽未近身,枪尖却发出了两道真气,呼啸而至,势不可挡。 精瘦汉子不得不改变身形,挥鞭接下这两道长枪的攻势,自顾不暇。 东方树帮沈梦挡下了漫天暗器,见“天残地绝”沈图进攻受阻,也一跃而上,助沈图一臂之力,让这个精瘦汉子,再也无法阻拦沈图的进攻。 那精瘦汉子受阻,勃然大怒,回身见单于涂身后已经有一队盾牌手挡住,稍稍心安。 他刚才被沈图一击吐血的一口气,便出在东方树的身上。 他铁鞭翻飞,好似夜叉探海,激起惊涛骇浪,与东方树的御龙双枪激战,不落下风。 他一边打斗,一边向东方树吼道: “来的都是高手啊,我已许久未开杀戒,正好用你来试试我的弑神鞭。” 东方树没想到这个精瘦汉子,每一鞭都势大力沉,自己也给他带得步履蹒跚。 他刚才见到,“天残地绝”沈图一击便将这个汉子击退三步,没想到自己同他过了几招,却招招落了下风。 “我只道沈图大侠尚能击退此人,不料此人武功如此之高,恐怕还在我之上,匈奴单于身边怎会藏有这般人物?” 东方树苦战精瘦汉子不下,竟然脱不开身。 他见沈梦没有跟着自己,虚晃两枪,转身去看,只见沈梦已被赤力木率队围住,同样陷入苦战。 东方树再看一路往前刺杀单于的“天残地绝”沈图,他也被一对功夫不弱的盾牌手围住,虽然击倒了一大片敌人,单于涂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东方树心中暗暗叫苦,冷不防那精瘦汉子一记势大力沉的铁鞭击来,险些令他血溅五步。 东方树再也无法分心,使出浑身解数,用双枪架住铁鞭攻势,十招之中,尚有三招反攻。 如果东方树连这个精瘦的黑脸汉子也不能击败,又如何保护沈梦,如何协助“天残地绝”沈图刺杀单于涂? 所以东方树聚精会神,双龙长枪苦斗夜叉铁鞭,一门心思只想尽快击退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精瘦汉子。 一声战马长嘶,穿空裂云。 “都闪开。” 东方树身旁一股飓风刮到,不得不后退开去。 一匹战马从他和精瘦汉子中间穿过。 东方树定睛一看,心中大惊: “咦,那马上不是沈梦么?她前面怎么还有一人?” 只见沈梦赤手空拳,站在马背之上,一双手提住身前一人双肩,任凭战马飞驰,巍然不动。 那战马扬起四蹄,逐日追风,缰绳竟然握在沈梦身前,匈奴先锋大将赤力木的手中。 赤力木一只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舞动骨朵金锤,好似傀儡一般,嘴上不停大喝: “都闪开,都闪开。” 他竟然在为沈梦开路,往单于涂退避的匈奴阵中冲去。 看到这一幕,东方树百思不得其解。 更觉得匪夷所思的,还有东方树的对手,那个手持铁鞭的精瘦汉子。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冲局 手持铁鞭的精瘦汉子,原是中原人士,姓高名灿。 他自幼拜天山尊者为师,练就一身好武艺,内功堪称一绝。 他艺成下山,靠一根寒铁“弑神莽鞭”,在江湖上闯出了一些名堂,被征西大将军全砼看中,招进军营为将。 十二年前,他跟随全砼将军远征西域,中了匈奴埋伏,苦战力竭被俘,重伤无奈之下,只好假意投降,以获生机。 那一战,全砼将军英勇战死,反被畏战的主帅参了一本,说他目无军纪,好大喜功,不听号令,冒失进军,以致于全军覆没。 少主刚刚登基,年幼不韵世事。 他听信谗言,将全砼将军麾下侥幸逃回的将士全部重罚,其父全建柏被罢官。 后来高灿将军投降匈奴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也传到了朝堂之上。 少主得悉此事,将高灿全家处死,以儆效尤。 高灿在匈奴营中伤愈后,原本正在积极联络一同被俘的战友,伺机逃跑。 当他听闻自己的全家都被朝廷处死后,万念俱灰,索性真心降了匈奴。 他的一身本事,深得匈奴单于涂赏识,和他结为兄弟,还把妹妹嫁给了他。 他从此安心留在塞外,少言寡语,不愿被人知道往日的身份,做了单于涂的贴身侍卫,此番正好挡下“天残地绝”沈图的刺杀。 他和东方树正斗得兴起,被赤力木和沈梦同骑的那匹战马冲开,各自住手。 高灿将铁鞭横在胸前,望着挥舞着骨朵金锤的赤力木,目瞪口呆。 赤力木力大无比,驮着沈梦,将前面保护单于涂的盾牌手全部扫开,竟然直奔单于涂而去。 高灿心中暗道: “这家伙,当真是反了吗?这三个武艺高强的刺客,是他带回来的,断无差池。” 他往后退了三步,将铁鞭一招,身后的匈奴武士齐齐上前,各执斧钺,围住东方树厮杀。 高灿抓过一匹战马,飞身而上,将原本骑在马上的匈奴骑兵一脚踹了下去。 “借此马一用。” 高灿两腿一夹,骑着战马向赤力木追去。 东方树想要拦住高灿,鞭长莫及,被匈奴侍卫,团团围住。 得东方树相助,“天残地绝”沈图掠过黑鞭高灿,追击单于涂,却被一群头戴狼头皮盔的盾牌手拦住。 这群盾牌手是匈奴营中的“御林军”,个个孔武有力,轻易不会出动。 他们训练有素,每个人手中一手举着藤牌,一手拿着铁索钢爪。 藤牌可以挡住来敌兵刃,铁索铁爪可以将敌人缠绕捆绑,这两件兵器配合,威力无穷。 “天残地绝”沈图虽然不至于被这群盾牌手捆住,但一时半会儿也冲不过去。 他伸出右手,雪白的手指突然变黑,就像一根根枯木树枝一般。 他动了杀心。 “天残地绝”沈图用左手铁锤,搅动飞来的钢爪,将一名藤牌士兵拉至身前,右掌轻轻印在他的胸前藤牌之上。 那名士兵楞了一下,然后定住,一动不动,仿佛着了魔。 “天残地绝”沈图看也不看那名士兵,继续向前冲去。 那士兵直到沈图从他身旁走过,才狂吐鲜血而倒。 沈图如法炮制,只要沾上他枯木右掌的匈奴士兵,无一幸免。 其余盾牌手,见沈图右掌厉害,不敢靠近,只敢用铁索钢爪阻拦。 单于涂的阵营之中,也不乏猛将敢死之徒,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提着武器,围攻“天残地绝”沈图。 一大群尸首倒在了沈图脚下,他身上也中了刀伤,眼看着单于涂躲进了人堆之中。 “天残地绝”沈图心急如焚,恨不能飞身过去,手起锤落,将单于涂击毙,苦于被越来越多的敌人围住厮杀,浑身浴血。 “都闪开,都闪开。” 此时一匹漆黑骏马,飞驰而过,将拦路的匈奴将士纷纷撞开。 匈奴先锋,谷蠡王赤力木,挥舞着他的骨朵金锤,不避人群,一往直前,几匹拦路的战马,均被他的金锤挑上空中。 “天残地绝”沈图发现,这个匈奴先锋身后还站着一人,正是自称“慕容世杰”的沈梦。 他也暗暗心惊: “这个女娃居然可以操控敌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单于涂逃进身后人群之中狼狈不堪,见众将士终于挡下了那个头戴青铜面具的刺客,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单于涂身旁,站着一个驼背老人,握着一根兽骨拐杖,全身挂满彩色布条,十分诡异。 他是匈奴的大巫师,原本在后方作法祈祷,见单于涂遇刺,便走上前来。 “大王安好,我看这些刺客个个武功不弱,非寻常人士,普通将士恐怕阻拦不住,不如用弓箭……。” 他一句话提醒了单于涂。 单于涂鼻子里又“哼”了一声: “竟然敢行刺本王,真是自寻死路。” 单于涂指挥周围弓弩手,弯弓搭箭,排在他的身前。 他见“天残地绝”沈图武功高绝,勇猛异常,先令弓弩手瞄准他。 “管你武艺多高,也是凡胎肉骨,不信你能躲过我部下的强弓劲弩。” “弓弩手准备……。” 他话音未落,忽见阵前人仰马翻,一员大将横冲直撞,向他冲来,却是自己的先锋赤力木。 “此人疯了吗?自己人都杀?” 单于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所见。 “不对,这群刺客也是赤力木身后跟着他的士兵,难道就是他谋划的这场暗杀行动?他真的要造反?” 单于涂吩咐左右弓箭手,无需顾及赤力木,将原本要射向“天残地绝”沈图的弓箭,全部朝赤力木射去。 一阵梆子急响,黑压压的弓箭遮天蔽日,将赤力木前进的方向全部罩住。 那匹战马一声长嘶,周身上下瞬间中箭,悲鸣吐血倒地。 赤力木出于本能地将手中骨朵金锤拼命旋转挥舞,却仍旧挡不住这些索命弓箭。 他的肩膀、腰身和双腿中了几箭,痛彻心扉,从马上摔落在地。 与此同时,赤力木身后,飞出一个少年士兵,直冲云霄。 她身形曼妙,犹如蝴蝶穿花,脚尖踩着飞来的流失,几个起落,到了单于涂身前。 单于涂身前的那群弓弩手要再放箭,只觉得耳边响起一声魔音,头脑“嗡”地一阵闷响,自身行动竟然不受控制,纷纷将手中弓箭对准了自己的首领,单于涂胸前。 在那群人眼中,单于涂才是要放箭的目标。 一蓬利箭,离弦而出。 单于涂身旁有一名勇士,见到首领遇险,奋不顾身地飞身挡在他的身前。 由于距离太近,来箭全部射中他的前胸。 这名勇士两眼突出,口吐鲜血,气绝身亡,却是直立不倒。 单于涂哪见过这般怪事,再次往后退去。 “巫术?” 他身旁的驼背大巫师,见这名刺客居然能控制己方弓弩手,立即解开身上五色斑斓的布条外衣,用兽骨拐杖挑起,口中念念有词,将外衣抛向空中。 他的彩色外衣,瞬间化作五色倾盆暴雨,往那群弓弩手头顶落下,犹如醍醐灌顶。 中了沈梦“六道轮回”的弓弩手,睁不开双眼,只能停手。 沈梦见单于涂周围也是能人辈出,居然被这个驼背老人,用巫术破了自己的“六道轮回”,让单于涂再次逃走,心有不甘。 她拔出插在腰身的钢刀,掠过施法巫师,冲进敌阵,直接朝单于涂头顶斩落。 第三百五十二章 舍局 匈奴单于涂早已没有了昔日雄风。 他脚步错乱,往后奔逃,急急如丧家之犬。 沈梦施展蝶舞如梦的轻功,照准单于涂的脑袋,当头一刀。 刀很轻,很利,很亮,就像初冬的白雪,划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单于涂已经吓得闭上了双眼。 刀停住。 停在半空。 从太阳光照射的方向,飞来一根铁索,如毒蛇吐信,从沈梦身后,缠住了那把刀。 单于涂再睁眼的时候,在空中见到了一张既像是男子,又带着几分娇柔的脸面。 那张脸腾在空中,因为手中的薄刀无法斩落而涨得通红。 “谁?” “何人敢行刺本王?” 单于涂冲着那张要命的面庞大叫,却因为刚才闪避匆忙,站立不稳,踉跄欲跌。 嗖嗖两道风声。 单于涂身旁落下两人,将他扶住,往后急退。 诸葛惊涛带着铜锤巴尔图和锁链吴德旺本就跟着赤力木回阵,他们见单于涂遇刺,迅速赶来救护。 锁链吴德旺一招“铁索向天渡”,千钧一发之际,缠上了沈梦劈斩而落的薄刀,再次救了单于涂。 诸葛惊涛担心刺客还有后手,带着铜锤巴尔图先让单于涂往后方退走。 沈梦手中的刀动弹不得,和身后铁索形成僵持。 扶住单于涂的诸葛惊涛和铜锤巴尔图,也都以为这个刺客已经输了。 只不过锁链吴德旺太在乎沈梦手中的武器。 他以为只要缠住了刺客的刀,刺客就没办法刺杀单于。 如果刚才他的锁链,缠住的是沈梦的手臂,那么接下来的事,便不会发生。 沈梦舍刀。 那把刀原本就不是沈梦的武器。 她的目的是要刺杀单于,至于用什么方法,用什么兵器,都不重要。 沈梦将刀舍弃的时候,正好落地。 用锁链牵住她手中薄刀的吴德旺,一下子脱了力,身体站立不住,锁链缠着那把薄刀,往反方向飞去。 诸葛惊涛和铜锤巴尔图谁也没想到,这个刺客随机应变如此之快,大出所料。 沈梦弃刀,单骑闯关,踏步而上,一掌击中单于涂前胸。 单于涂只觉心口剧痛,“哎呦”一声大叫,唾沫横飞。 诸葛惊涛见这个刺客居然反应如此迅疾,当着他的面击伤单于涂,恼羞成怒。 他和铜锤巴尔图同时出手,左右袭击沈梦。 “一定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付出代价。” 诸葛惊涛失去了双戟,还未来得及打造,只好靠一双肉掌御敌。 “我这一掌,就算这个刺客长着铜皮铁骨,也要给他打得爬不起身。” 诸葛惊涛看准沈梦胸口,重击一掌。 “啪”。 他的手掌因发全力而震得剧疼。 一把八十斤重的铜锤,挡在诸葛惊涛的手掌前面。 这两人袭击沈梦的招式竟然撞到了一起,连她的衣衫都没有碰到。 沈梦不见了,单于涂却再次惨叫一声。 沈梦仰身,如玉女穿花,从诸葛惊涛的肉掌和巴尔图的铜锤袭击之下,钻了过去,再次追击单于涂,又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 单于涂只觉得胸前如遭雷击,五脏异位,喉头发甜,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往后倒飞。 诸葛惊涛想不到这个刺客竟然能够找准他和巴尔图之间唯一的空隙穿行过去,令单于涂再次受伤,大惊失色。 他哪里还敢耽搁,迅速转身,往沈梦背心抓去。 他的五指弯曲如钩,七十二路“对酒当歌”小擒拿,无论那一路功夫,都能将这个身形瘦小的刺客拿住,断无失手。 诸葛惊涛的五指却再次剧痛。 他的擒拿手,又一次抓中了巴尔图的铜锤。 “你……。” 起初,诸葛惊涛还以为铜锤巴尔图只是误打误撞挡住了他先前的那一掌,没想到这一次,再次破坏了他的擒拿手。 诸葛惊涛这才朝铜锤巴尔图定睛看去,只见巴尔图大口出气,双目无神,铜锤却照着诸葛惊涛的头顶砸落。 “怎么,连你也中邪了……。” 诸葛惊涛一掌将铜锤巴尔图击退。 “不对,这是中了魔音‘六道轮回’,浑身上下已经不受控制,或是受控于人……。” 诸葛惊涛连续化解铜锤巴尔图的攻势,想起在马上被人操控的赤力木,终于瞧出端倪。 “难道说,那个刺客也会这门神功?” 诸葛惊涛被自己人缠住,再也追不上沈梦。 单于涂倒地。 如果沈梦的功力再深厚一些的话,她击中单于涂的那两掌已经足够。 但沈梦毕竟没有练过掌力,手上没有利器,还要不了单于涂的性命。 再加上,她还要分心用歌声操控四肢发达头脑并不灵活的巴尔图,对付诸葛惊涛。 所以单于涂还没有死,沈梦还需要追击。 又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远远还未赶到单于涂身前时,突然四蹄跪地,头朝下翻滚开来。 从马上弹射起一个精瘦的黑面汉子,手持一根铁鞭,照着沈梦当头劈落。 “贼人休要伤我首领。” 铁鞭高灿纵马赶来。 他还嫌马跑得不够快,下盘发力,从马上纵身一跃,不惜将马匹压倒,借着骏马奔腾之势,瞬间飞到沈梦头顶。 沈梦原本要再跨一步,一掌朝单于涂的头顶击下,此时头顶风声大作,杀意袭来,她也不得不转身躲避那条要命的铁鞭。 高灿落地,身形轮转,铁鞭挥舞不停,连将沈梦逼退五步,瞅准沈梦身法一个破绽,一脚扫中沈梦腰身,令沈梦倒飞出去,这才停住手中铁鞭。 锁链吴德旺此时也赶了过来,将沈梦和单于涂隔开。 诸葛惊涛荡开巴尔图的铜锤,一巴掌扇在巴尔图的脸上,令他吐出两颗大牙,终于将他打醒。 这四人将摔倒在地的沈梦,团团围住。 沈梦伤得不轻,也吐了一口鲜血。 “你到底是谁?” 单于涂擦掉嘴角血迹,起身再次询问。 大巫师带领一群匈奴武士聚集在单于涂的身旁,各持斧钺,排出铁桶阵型。 沈梦彻底失去了刺杀单于涂的机会。 此时“天残地绝”沈图和东方树仍然被一群匈奴武士围住厮杀,脱不开身。 沈梦环顾四周,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孤立无援。 沈梦想起了李世。 “如果李世哥哥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刚才如果他在这儿,那两掌一定能要了这个匈奴首领的性命。” “李世哥哥为了救我,能够舍去性命。此番行刺匈奴单于涂,我虽然功亏于溃,却也要解去费将军的围,我的性命又怎会舍不得?” 沈梦从地上爬起,双手握拳,目光紧盯单于涂,已将生死置身事外,从牙缝中蹦出六个字来: “本人慕容世杰。” 诸葛惊涛一直怀疑眼前的刺客和他在红澜雅筑见到女子沈梦有关,突然听到这个刺客报出的名字叫做“慕容世杰”,一时又不知这是何人? 单于涂捂着胸口,点头说道: “慕容世杰?” “算你还有些胆魄,敢在万军之中,闯来这里。” “可惜你的力气还是不太够,那两掌我还能承受的起。” 他转身对大巫师说道: “行刺之人,格杀勿论……。” 第三百五十三章 马局 包围圈逐渐缩小,将沈梦围在核心。 沈梦情急之中,突然想起怀中还藏有寒光匕首,一时间后悔不已。 “哎呀,刚才我为什么忘记使用匕首刺杀单于?” 那把寒光匕首自从和黄尚书相认后,沈梦一直没有要回,在她进宫之前才讨至身边,竟然被疏远遗忘,直到现在才想了起来。 匕首毕竟只适合近战。 刚才在刺杀单于涂的时候,沈梦一时性急,未曾想起这把利器,情急之下只击中了单于涂两掌,若是有这把寒光匕首拿在手中,何愁取不了单于涂的性命?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失不再来……。 单于涂似乎并不想知道“慕容世杰”到底是什么人? 他中了“慕容世杰”两记掌击,对“他”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大巫师举起兽骨拐杖,吩咐左右向沈梦进攻。 匈奴武士步步紧逼,一把长枪已经刺到沈梦身前。 沈梦的寒光匕首和匈奴勇士的兵器碰撞在一起,长枪尖头断落。 诸葛惊涛带着锁链吴德旺和铜锤巴尔图也同时向前,率领众人和沈梦缠斗。 黑鞭高灿却将铁鞭插回背上,从人群中往后退了出去。 他已看出,眼前这个刺客的武艺并不高强,至少比起刚才左手是一把铁锤的刺客来说,相距甚远。 现在围住这个瘦弱刺客的匈奴勇士人数众多,加上还有诸葛惊涛这样的高手在,也许并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就能轻松将这个刺客击毙。 高灿心中暗道: “这个自称慕容世杰的刺客,已被四面围住,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插翅难飞。” “剩下的那两人才是劲敌……。” 高灿的主要职责是保护单于涂的安危,他见单于涂退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便收鞭后退,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另外两名刺客身上。 “这两人武功不弱,要击毙他们,还需费我一番力气……。” 高灿目光所及,“天残地绝”沈图虽然还没有被匈奴的狼盔藤牌手困住,但双拳难敌四手,神功已远非先前能比。 一个盾牌手被沈图的枯木神掌击中藤牌,并没有像前面几人那样吐血身亡,只是觉得胸口一阵烦闷,稍稍顿了一会儿,又能再战。 另外一个双枪将东方树,虽然勇猛过人,但独木难支,寡不敌众,身上也受了几处箭伤。 所以黑鞭高灿现在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暂且养精蓄锐。 等“天残地绝”沈图和双枪将东方树的气力耗尽,他先过去将沈图拿下,再去将东方树击败,就能大功告成。 对于“慕容世杰”的死活,黑鞭高灿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四周突然一阵喧哗,尘土飞扬。 远在匈奴中军大营之外,一声嘹亮的呼喊,异常刺耳。 “单于遇刺身亡,单于遇刺身亡,传令前军后撤,传令前军后撤。” 此言一出,匈奴大军外围还不知道情况的士兵,不辨真假,奔走相告。 “什么?单于遇刺身亡了?” “火速向左右贤王禀报……。” “快令前军速速后退……。” 单于涂四周的大部队,弄不清形势,顿时乱作一团。 紧接着战马嘶鸣,此起彼伏。 一大群无主战马,好似受惊一般,被一个匈奴骑兵牵引,从外围奔袭而来。 这名匈奴骑兵,身上穿着胡服,却露出了紫红色的内衫,风沙之中,格外显眼。 “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坐骑,甩开缰绳,离鞍腾空而起,让马群往单于涂站立的外围冲去。 当“他”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有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经过,“他”双脚轻点马背,稳稳骑住。 这个士兵手握缰绳,拨转马头,两腿一夹,却转去另一个方向。 只见马蹄飞扬,“他”一溜烟儿便混入另一边的匈奴队伍之中。 单于涂四周的匈奴将士,原本还在围剿三个刺客,冷不防被外围这一群无主战马冲袭,顿时阵脚大乱。 好在这些匈奴人,在草原同战马朝夕相处,套马驯马的身手,个个不凡。 几个匈奴勇士蹂身而上,抓住了最前面那几匹战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令马群前冲的速度,逐渐平缓。 等匈奴武士将这群发狂战马全部降伏的时候,再去看行刺单于的刺客,“天残地绝”沈图和东方树,双双消失不见。 黑鞭高灿站在高处,望得真切,这两个高手,各自骑了一匹战马,趁乱绝尘而去。 “还有同伙?来救这几个刺客……。” “咦,这两人并未逃走?” 高灿只见沈图和东方树的两匹战马,转了一圈,并做一起,又向围困沈梦的人群冲去。 “自顾不暇,还想救人?” “这么说,中间那人更是他们的重要同伙?” “那么,这个自称慕容世杰的刺客,绝不轻饶……。” 高灿转头,这才注意到沈梦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寒光匕首,正在一群匈奴勇士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奋力厮杀。 匕首很短,锋利异常。 匈奴勇士中有好几把兵器,遇到沈梦的匕首,一碰就断。 “什么神兵利器?” 高灿再一次拔出了背后铁鞭。 “不能再出纰漏,我一定要尽快手刃这群刺客,稳住军心。” 诸葛惊涛原本瞅准机会,立即就要擒住沈梦,冷不防被外围战马冲来,避犹不及。 他转头远远望见那个领头的小兵,心中一惊: “是她?刚才我就觉得面熟……。” “毒砂薛少儿,枉我对你不薄,此番还要来寻我晦气?” 诸葛惊涛认出来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沈梦杀意更浓。 他以为毒砂薛少儿调转马头,已经逃走,一口恶气便出在沈梦身上。 “这帮同伙,一定要除之后快。” 他欺身上前,对沈梦下手更加狠毒……。 沈梦腰部创伤疼痛,身法已经没有先前迅疾,全仗着不停地用“六道轮回”的歌声扰敌,苦苦支撑。 她避开了锁链吴德旺的纠缠,却避不过前面八十斤重的铜锤,更可怕的是诸葛惊涛的肉掌就在她身后一尺开外……。 三匹战马奔袭而来,挡者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巴尔图势大力沉的一击,被其中一匹马上的白衣东方树,两把双枪架住,虎口迸裂。 诸葛惊涛的肉掌眼看就要印在沈梦背心,却被另一匹马上“天残地绝”沈图左手冰冷的铁锤挡住,再次痛彻心扉。 紧接着第三匹战马,上面坐着毒砂薛少儿,已经冲至沈梦身旁。 她并不减速,从斜挎的布袋中,朝围战沈梦的匈奴武士洒了一团红色的毒雾,俯身将沈梦拉上战马,正欲绝尘而去……。 一个长着两戳胡须的匈奴猛将,正是先前被沈梦操控的匈奴先锋赤力木。 他身上还插着几支利箭,从人群中挺身而出,并不躲避薛少儿的战马,一头撞了上去。 那匹马的前冲之势,来势汹汹,远非寻常人力所能阻止。 它撞到来将身上,胸骨碎裂,往后倒翻,与它相撞的那人也被击飞。 先锋赤力木在身上中了几箭后,神志已经醒转。 他回忆起自己驮着沈梦刺杀单于,险些酿成大错,追悔莫及。 赤力木听到单于涂传令大巫师,对行刺之人格杀勿论,自知百口莫辩,一心只想将功赎罪。 他寻不见自己的骨朵金锤,随手捡了一把不称手的武器,不顾身上箭伤疼痛,正欲加入围剿刺客的战团,忽然看见三匹战马闯入,其中一匹将沈梦接上,岂能轻易放过? 赤力木发一声喊,奋不顾身地往那匹战马撞了过去,飞出四五丈远,颅脑碎裂,立时气绝。 但就是他这一撞,薛少儿和沈梦也双双跌下马来。 原来毒砂薛少儿担心沈梦,紧紧地跟着诸葛惊涛后面,见机行事。 沈梦三人一动手,薛少儿便开始传令,果不出沈梦所料,匈奴大军立即自乱阵脚。 她见沈梦三人均被单于涂的军队围困,情急之下,抓住了几匹无主战马的缰绳,朝着单于涂的中军冲去。 那几匹战马一阵奔驰,颇具动静,居然又带动了十几匹走失的战马一起加入,声势越发浩大。 她利用战马的冲锋,先解了“天残地绝”沈图和东方树的围,再同他们合兵一处,一起去救沈梦,却不料正要冲出重围,战马又被赤力木撞翻。 薛少儿抱住沈梦,率先落地,伤得不轻。 沈梦从地上爬起,一抬头,就看见铁鞭高灿,拦在两人身前。 第三百五十四章 鞭局 高灿曾经在天山学艺时,师父告诉他: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所以他使用的兵器是外形和宝剑相似,却根本没有剑锋的铁鞭。 这把铁鞭坚硬、沉重,棱角分明,名为“弑神莽鞭”,就算身穿重铠的武士被它扫中,也会五脏俱碎,吐血而亡。 当年他的师父天山尊者,将这把铁鞭传给他的时候,让他一定要做一个“好人”。 师父希望他好好使用这把铁鞭,天下太平则守卫苍生黎民,生灵涂炭则肃清妖魔鬼怪。 所以当全砼将军向高灿发出从军的邀请时,高灿欣然前往。 他手持铁鞭,守卫边疆,上阵杀敌,不正好符合师父天山尊者最初的期望? 然而风云突变,事与愿违。 高灿的父母祖辈,还殷切地盼望着孩子军功显赫,光宗耀祖,却因为一场战事的失利,而被满门抄斩。 得此噩耗,高灿犹如五雷轰顶,所有的信仰和理想,全部幻灭。 他的世界变得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丝光明。 他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要怎样才能做一个“好人”? 他空有一身武艺,空有满腔热血,却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保护,还谈什么守卫苍生黎民? 高灿头脑一片空白,心灰意冷,只想随父母同去,一死了之。 在他万念俱灰,先将手中铁鞭丢下山谷,自己也随之跳下后,反倒是一个匈奴女子救了他。 她是匈奴单于的妹妹,生性豁达,心地淳朴,活波开朗。 她打猎时,在山谷下偶然发现了高灿,咬着牙将浑身是血的他背回了帐篷。 她收集草药,悉心照料,从死神手中将高灿拉了回来。 她并没有歧视他,没有把他看做异族人,没有把他看做败军的俘虏,而是十分同情他的遭遇,真心诚意地对他好,令他重拾信心,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高灿捡回了一条命。 当他伤愈后,看见被他丢弃的铁鞭,也被这个救了他性命的女子捡了回来时,反而更加迷茫。 他拿起铁鞭,扪心自问。 到底谁才是造成生灵涂炭的妖魔鬼怪? 一开始高灿以为,这些屡次进犯边关的草原贼寇,就是师傅口中荼毒生灵的妖魔鬼怪。 他以为跟着全砼将军,远征匈奴,只要将贼寇剿灭,就能天下太平。 然而在他心灰意冷,看破红尘,生无可恋之时,真正救了他,让他感受到善良、包容、快乐和幸福的人,反倒是被他之前视作贼寇的匈奴人。 高灿望着他心爱的兵器,不食不寝。 他已记不清,用这把“弑神莽鞭”,到底杀过多少匈奴人? 他终于想明白,铁鞭没有错,是自己错了。 善恶只在人的心中,一念之间。 做一个好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将铁鞭束之高阁,再也不想找中原皇帝报仇,再也不想在江湖上打打杀杀。 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在草原安居乐业,用余生来报答这个救了他性命的善良女子。 他们相爱了。 一切都发生得非常的自然。 那个女子将他引荐给哥哥单于涂。 匈奴单于涂见两人真心相爱,便大方地将妹妹嫁给了他。 单于涂还十分欣赏高灿的武功,不惜任命他为自己的贴身护卫,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戒备之心。 所以单于涂对于高灿来说,既是他的首领,也是他的恩人,他的亲人。 高灿知恩图报,兢兢业业。 十余年来,高灿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是远征匈奴的中原将士了。 此番单于涂和九幽冥王共谋大事,举匈奴草原全部部落之力,远征潼关,高灿作为贴身护卫,为了保护他的周全,不得已才跟了出来。 他的确已经好久没有用过他的这条“弑神莽鞭”了。 但眼下,以沈梦为首的这几个刺客,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刺杀单于涂,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已经不能再忍,一定要将这些刺客全部捉住,格杀勿论。 有时候,“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却是最有效的手段。 十余年来,高灿的武艺并没有落下,内功反而更加精纯。 他之前听师父说过,当今武林只有三大高手的内力可以与他们天山派,相提并论。 晚年出家的百里求贤,瞽目神侠易春秋和“天残地绝”沈图。 他没想到自己十余年没有使用铁鞭,一出手就碰上了三大高手中的“天残地绝”沈图。 两人只交手一回合,他就被打得吐了血。 对付这些刺客,高灿再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全力以赴。 他举起铁鞭,一步步向跌落马下的沈梦走来。 他的铁鞭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生畏的黑色光芒。 “尔等刺客,竟然胆敢伤我单于大王,纳命来吧……。” 沈梦先前和高灿过了几招,知道此人厉害,不敢正面对决,往一旁闪过身去。 她也察觉到高灿的口音并非匈奴人士,厉声询问道: “你说的话是中原口音,你不是匈奴人?” 高灿知道自己乡音难改,却并不解释。 “中原人?” “哼……。” 薛少儿从地上起身,不顾满身尘土,从斜挎的布袋中,朝高灿洒出了一捧毒砂。 高灿手中铁鞭挥舞成风,卷起黄沙漫天,令薛少儿的毒砂不能近身。 此时“天残地绝”沈图和东方树挡住了身后诸葛惊涛带领的追击部队,他们在马上将匈奴士兵击倒大片。 但沈梦与薛少儿四周,又有一群不怕死的匈奴勇士杀到,将两人隔开,首尾不能相顾。 高灿只紧盯沈梦,让她无暇顾及薛少儿的安危。 他的黑鞭,如探海夜叉,凌厉无比,一鞭快过一鞭,杀得沈梦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他一鞭扫过沈梦头顶,将她戴的匈奴皮帽击落。 沈梦长长的秀发,如水银泻地一般,披散开来。 高灿心中一惊: “你是个女子?” 沈梦答道: “男亦何妨?女亦何妨?你身为中原人士,却在匈奴贼营为奴,怎对得起列祖列宗?” 高灿闻言大怒: “哼。” “无知之徒,当年我跟着全砼将军,出生入死,中原皇帝却害我全家,岂是你这个小小刺客能够知晓?” 高灿看准沈梦破绽,举鞭要打,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一阵歌声,头脑嗡地一下,乱作一团。 第三百五十五章 悔局 高灿耳边猛然响起几句歌声: “百卉千葩,春生秋杀。 本是堂堂中原将,何故弃国抛家? 无声处,听风雷,春风吹浪正淘沙。 仁义抛之脑后,仅剩杯觥交杂。 徒留皮囊遗臭,助纣一念之差。 日高人渴漫思茶,空对塞外苍霞。” 沈梦才思敏捷,张口吟唱,余音回旋,意味深长。 听到这样的歌声,高灿高高举起的铁鞭,竟然打不下去。 他钉在原地,昔日烽火连天,一幕幕的往日情景,再次在他脑海中,浮现开来。 那日他重伤被俘,只为了苟延残喘,便向匈奴武士,乞怜讨饶,屈膝投降。 也正是因为此,他的家人才被牵连,无一幸免。 归根结底,所有的一切,还是高灿自己一手造成,正所谓一念之差。 高灿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面临艰难抉择的时光,仰天长叹: “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骨暴沙砾。” 他如果当时能有全砼将军折戟沉沙的气概,战死沙场,倒也成就了一世英名,何苦要在匈奴苦寒之地,低声下气,倒水端茶? 虽然当时他的选择是迫不得已,但他的确可以选择后者,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原好儿郎,万古流芳。 高灿不住摇头: “唉……。” “我当真是徒留了一副臭皮囊啊……。” 沈梦歌声中,最后一句唱道:“日高人渴漫思茶,空对塞外苍霞。” 原本“日高人渴漫思茶”是中原名家的诗词,它后面一句应是“敲门试问野人家”。 但高灿突然想起自己身在塞外,戈壁漫漫,又去哪里敲门试问野人家? 高灿脸上泛起泪花。 “十三年了,我根本喝不到故乡的茶水,真的是空对塞外苍霞……。” 他心念及此,一时间悲从中来,悔恨交加。 “嘡啷”一声,铁鞭落地。 沈梦趁着高灿陷入了她“六道轮回”的歌声之中,久久不能自拔,迅速掠过他,去帮助薛少儿退敌。 单于涂和大巫师远远站在一处高地,见铁鞭高灿不仅不手起鞭落,将打伤他的刺客打杀,反而放下武器,纵容“慕容世杰”通过,勃然大怒: “又一个内奸?” “他毕竟是中原人?和我仍不是一条心啊……。” 单于涂转身对大巫师说道: “取吾弓箭来。” 大巫师会意,立即令人将单于涂的弓箭捧来。 逐日弓。 弓身为紫檀木搭配牦牛角。 弓弦为黑龙筋浸泡河鱼胶。 单于涂用之狩猎,百发百中。 雕翎箭。 箭尾取鹰隼斑斓之羽。 箭镞头涂抹剧毒之物, 它在阳光底下,闪烁着幽幽蓝光。 单于涂解下披风,弯弓搭箭,瞄准刚刚将沈梦“放”过的铁鞭高灿,一箭射去。 那支箭势若雷霆,越过人群,不偏不倚,正中高灿前胸。 高灿这才从无尽悔意中,回过神来。 他看到胸前箭羽,立即知道这是谁射的,因为这样的箭,只有一人才配使用。 高灿跪地,口中鲜血直喷,鲜血由鲜红逐渐变成黑红。 高灿却笑了。 他望了望单于涂站立的方向,脸上挂满笑意: “终于解脱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十三年了,我等了你十三年,你终于来了……,我终于不后悔了……。” 高灿气绝,跪倒在他的铁鞭前面。 沈梦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用“六道轮回”困住高灿,却给他带来了杀生之祸。 也许,她给高灿带来的,真的也是一种解脱,一种直击灵魂的解脱。 “死亡”也许并不可怕,但当真正不得不面对它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无怨无悔? 沈梦无暇顾及原委,联合薛少儿,将围攻自己的敌人击退,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单于涂又抽出一支雕翎箭。 刚才他射杀高灿是要杀一儆百,决不允许自己的部下对敌人心慈手软。 这一次他瞄准的是自称“慕容世杰”的沈梦。 利箭再次射出,去势更加迅猛。 东方树击退铜锤巴尔图,拍马赶到,正好挡在沈梦身前。 他座下那匹黑马,一声长嘶,箭羽直没马肚。 马匹跪地,东方树只好弃马。 “沈梦,哦不,慕容世杰姑娘,薛姑娘,你们快紧随我,杀将出去。” 东方树原本肩上中了一箭,箭羽已被他折断,此时白衫已经红了大片。 他双枪飞舞如风,扫开一众敌兵,踏着脚下尸首,杀出一条血路。 单于涂皱了皱眉,缓缓又搭上一支弓箭。 “这一次,你们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吧。” 他正在瞄准沈梦,突然看见骑着战马的“天残地绝”沈图,已将诸葛惊涛率领的匈奴武将击退,反倒向自己站立的高地冲来。 他见沈梦和东方树等人,一时半会儿还冲不出去,便调转箭头,朝“天残地绝”沈图瞄准。 “找死,先送你去见阎王……。” 单于涂举起弓,迟迟引而未发。 “天残地绝”沈图周身披创,腰身兽袍已在滴血,仍是拼命死战。 他见到东方树坐骑中箭,转身望见射箭之人正是匈奴单于。 他调转马头,右手夺过一支长枪,将诸葛惊涛荡开,往单于涂冲去。 沈图知道,自己和沈梦等人已经困在匈奴阵中,凶多吉少,只有攻敌首脑才有一线生机。 他座下那匹战马突然口吐白沫,往地上翻倒,马蹄已被锁链吴德旺的铁链绞断。 “天残地绝”沈图轻功高绝,临危不乱,从马鞍跃起,空中踏步,去势丝毫不减。 诸葛惊涛拾起地上一把钢刀,照着沈图后背掷去。 沈图听到风声,头也不回,左手铁锤后击,将诸葛惊涛偷袭钢刀击落,反倒借力继续前冲。 此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胖子,圆鼓鼓的肉球,竟然飘浮在空中,挡在他的前进方向。 这个肉球高速旋转,一把弯弯曲曲的蛇剑突然从中间伸了出来,斩向沈图颈项。 “天残地绝”沈图将右手长枪直刺,挑中肉球,令那把弯弯曲曲的蛇剑无法近身,但他自己在空中再也无法借力,跌落下来。 与此同时,他眼前一花,一抹红裙在他身旁掠过。 沈图只觉得腰身一凉,身上再次多了一条刀口。 那个肉球中枪,却若无其事,与沈图同时落地,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红裙的美艳女子。 女子收起手中扇刀,轻飘飘地对沈图说道: “不对,你应该已经死了,你不是他,你只是戴着他的面具而已?” 剑如蛇古万和红裙艳刀沐仙儿双双赶来,拦在“天残地绝”沈图身前。 第三百五十六章 黏局 “天残地绝”沈图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却依旧挺着胸膛。 他望着面前拦路的妖艳女子,立即知道这就是杀他儿子的真正仇人。 从东方树口中,他已得知,自己的独子,就是死在红裙艳刀沐仙儿的刀下。 那一刀恩将仇报,直插心房,实在是蛇蝎心肠。 眼前这个女子穿着红裙,手握扇刀,和诸葛惊涛为伍,再加上她一眼就看出了沈图只是戴了那张青铜面具,而非她早已杀害的“战神”,此人不是九幽杀手沐仙儿,又是何人?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沈图腰身兽袍往地下滴落的鲜血更浓,更多了。 已经分不清那是敌人的鲜血,还是从他伤口中涌出来的鲜血? 沈图伸出右手: “真是苍天有眼,红裙艳刀沐仙儿,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他原本雪白的右手,再次发黑,五指变成枯木,朝沐仙儿面前抓去,迅如闪电。 枯木神掌。 他要为儿子报仇雪恨,一出手便用上了绝招。 “咯咯咯,就凭你?” 红裙艳刀沐仙儿用折扇掩面,摇头笑了。 “我看你们自身都难保,不如束手就擒?或许我还能冲着这张面具,曾经救过我的恩情,网开一面……。” 她一笑倾城,无尽妩媚,立即激发了身旁的胖子率先出手。 剑如蛇古万就像沐仙儿的护花使者一样,挺着大肚子朝“天残地绝”沈图的右掌抢先迎了上去。 望着剑如蛇古万的背影,沐仙儿笑得更加开心,仿佛有这个胖子替自己挡在前面,已经足矣。 剑如蛇古万在九幽杀手榜的排名,尚在红裙艳刀沐仙儿之上,功夫也比沐仙儿要高,所以沐仙儿也想看看,到底古万能否替她挡下这一掌? 剑如蛇古万倒不是浪得虚名,心中也还有几分分寸。 在红澜雅筑,那个戴同样面具的“战神”,也是用相同的招式,将功夫不弱的阿木元,一掌击毙,这些剑如蛇古万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还没有把握,自己的硬气功,是否能硬接沈图一掌?而是选择先用蛇剑开路。 一只肉掌,怎么也不会斗得过,他手中这把精钢炼成的蛇剑。 沈图右掌已成枯株朽木,摇摇欲坠,弱不禁风。 古万蛇剑却是陵劲淬砺,锋芒逼人,势如破竹。 沈图右掌眼看就要被那把锋利的蛇剑洞穿。 连沐仙儿都以为,两者如若交锋,高下立判。 失算的却是剑如蛇古万。 他先前的蛇剑是一对,如果没有被李世的修罗剑击碎了其中一把的话,他或许还真的接得住沈图的这一掌。 一柄连在手腕上的铁锤,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好似磁石一般,和他的蛇剑黏在了一起。 剑如蛇手中,只有这一把剑,只好双手去拔,却不料连他自己的两只手也被黏在了一起。 那只右掌,丝毫不受影响,朝着目标,继续前移。 剑如蛇古万就像着了魔一般,双手握着蛇剑,却被那柄铁锤牵引,一身肥肉抖个不停。 “天残地绝”沈图看也不看这个拦路的胖子,反而拉着他一起向沐仙儿攻去。 红裙艳刀沐仙儿的脸上这才变色。 她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武功,高深莫测,与红澜雅筑戴着同样面具之人,不可同日而语。 剑如蛇古万完全不是此人对手,她自己更加望尘莫及。 那只要命的枯木神掌,眼看就要印在沐仙儿的头顶。 沐仙儿突然想起了“百草圣手”阿木元倒地时的惨状,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以致于她已经忘记了躲闪……。 “啪……。” 巨大的风浪在沐仙儿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炸裂开来。 那只手掌上面附着的内力被全部击散。 沐仙儿被震飞三尺开外。 也是她命不该绝,一支尖头闪烁着蓝光的雕翎箭,呼啸着从沐仙儿耳边穿过,正中沈图右掌。 箭尖刺进掌心,却无法穿透,箭尾被掌上的内力震得支离破碎。 但那是一支毒箭,上面的毒药是匈奴的大巫师亲自涂抹上去的,明曰“鸩蜂阴毒”。 这个毒药的毒性非常霸道,就算射不穿沈图的枯木神掌,也令他的右手瞬间麻木,再也无法施展枯木神功。 射出这支箭的人,正是匈奴单于涂。 此时诸葛惊涛带着手下也追了过来,将“天残地绝”沈图围在核心。 一群不怕死的匈奴武士,举起手中刀斧,往沈图背上砍去。 沈图左手画了一个大圈,将黏在他铁锤之上的剑如蛇古万抡了起来,举重若轻。 匈奴武士的刀斧,纷纷砍在一个巨大的肉球之上,如击败革。 剑如蛇古万,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飞在空中,额上却满是汗珠。 他卯足了劲也无法移开双手,反倒是被自己的这把蛇剑黏住。 他的硬气功倒帮了“天残地绝”沈图的忙,成了沈图左手铁锤的延伸。 有几个冲在前面的匈奴士兵,来不及躲避,撞在古万身上,倒飞出去,吐血身亡。 “天残地绝”沈图靠自身雄厚的内力,通过铁锤传递到古万身上,将他黏住,变成了一把神兵利器,一下子荡开一个大圈。 沈图看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沐仙儿一眼,没有选择为子报仇继续出击,而是往沈梦方向退去。 其原因是,他的右掌已经发黑,分散了他极大的内力压制毒性。 如果激战下去,内力不济,很快毒气攻心,他就再也无法操控这个肉球。 眼下单于涂远在高地,冲不上去,刺杀已然无望。 如果沈图为一己私欲,继续追杀沐仙儿的话,恐怕就算侥幸将她格杀,自己也很难活命,更何况沈梦等人,也未脱困。 所以沈图当机立断,趁自己还剩几分力气,用这个大肉球做武器,为沈梦和东方树他们杀开一条血路,方为上策。 四周不停有流失射来,均被沈图利用古万肥硕的身躯挡开,慢慢向沈梦三人靠拢。 沈图快步如飞,朝前方喊道: “我断后,你们快往前冲杀出去……。” 追兵被沈图挡下,东方树终于往斜刺里杀开一个缺口,回身招呼沈梦和薛少儿,紧随其后。 那个方向没有匈奴高手镇守,眼看就要被他们四人冲破。 沈图见状大喜,奋起神威,转身再次扫飞了十几个匈奴士兵,冷不防一支雕翎箭直射过来,正中他的左眼。 “天残地绝”沈图痛得大叫一声,全身功力涣散,蛇剑瞬间脱离铁锤。 剑如蛇古万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他腰身被一条铁索缠住,这才落地,摔得鼻青脸肿。 “天残地绝”沈图左眼中箭,青铜面具裂为两半,从面上滑落。 他半边脸面已经发黑,只觉头部昏昏沉沉,毒气已然入脑。 “好恶毒的箭……。” 沈图右眼忽然看见,单于涂骑在马上,带领大部队从高地追来。 刚才就是单于涂在马上近距离地引弓偷袭,才令其惨遭重创……。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射局 毒气攻心。 “天残地绝”沈图半边脸面已经发麻,血流如注,几乎站立不稳。 他回头对东方树说道: “这里我来挡着,你们不要管我……。” 他将左眼箭矢折断,几招击毙近身的数名匈奴武将,反向单于涂的方向行去。 一步一个血印。 一个不怕死的匈奴勇士,举刀砍向沈图。 沈图右手一抖。 “嗖”。 那支折断的箭尾,朝那个匈奴勇士飞射而去,直穿额头,令其瞬间毙命。 他刀还举在空中,就再也不能落下。 单于涂勒马。 他看见这个浑身是血的老头,居然不闪不避,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中也是骇然。 “中了我的毒箭,还能撑到现在?” 他在马上环顾左右武将: “谁斩了这个刺客的项上人头,赏万两黄金。” 言毕,他又取出一支毒箭,举弓对准沈图要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单于涂周围匈奴武将,听闻有万两黄金赏赐,齐齐发一声喊,奋勇争先地往“天残地绝”沈图冲去。 沈图整只右手变得紫黑,正用内力阻止毒气上行,全然无法运功退敌。 他见地上横卧着一个匈奴士兵的尸体,用左脚将他挑在空中,同时右脚连环踢出,那尸体犹如炮弹一般飞射而出,撞倒了前面冲来的大片敌兵。 沈图号称“天残地绝”,腿功自是不弱。 他当下只靠脚下发威,如法炮制,将一路上的兵器和尸体挑起踢出,匈奴士兵纷纷闪避。 沈图已报必死之心,离单于涂再近一步。 他用右手解下左臂铁锤,对准马上的单于涂,鼓起全身气力,飞掷而去。 一道霸气的银光,呼啸而去。 单于涂身边,立着一个戴狼头皮盔的藤牌护卫,见铁锤来势凶猛,将藤牌高举,纵身一跃,挡在单于涂的马前。 一声闷响,连带骨头碎裂之声,令人不寒而栗。 藤牌护卫哼都没哼一声,立时毙命。 那铁锤击中藤牌护卫后,毫不减速,又带着他一起撞到单于涂坐骑马头之上。 那匹战马也承受不住铁锤的大力,头骨碎裂,仰身翻倒,将马鞍上的单于涂摔落在地。 单于涂被坐骑掀翻的一瞬间,把持不住弓箭,一箭射出,却失去了准头……。 他耳边擦着铁锤飞过,险些丧命,却也是跌得不轻。 身旁的大巫师连忙上前扶起单于涂。 单于涂浑身疼痛,面色苍白地对诸葛惊涛吼道: “你还楞在原地做什么?快带着武功高强的手下,格杀刺客……。” 诸葛惊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言以对。 他拾起两把长枪,带着锁链铜锤,发狂似地向沈图冲去。 先前是沈梦当着诸葛惊涛的面,接连击中单于涂胸前两掌,现在已受重伤的“天残地绝”沈图,又在他身前飞掷铁锤,将单于涂打落马下,实在是令他颜面扫地。 诸葛惊涛恼羞成怒,再也顾不得手上武器称不称手,向“天残地绝”沈图攻去。 沈图失去左手铁锤,战力大减。 他脚下被吴德旺用锁链缠住,身上被诸葛惊涛接连刺中三枪,萎靡倒地。 他回头往东方树和沈梦突围的地方望了一眼,视线被血水挡住,模糊不清。 “他们冲出去了么?莫要枉费我这一番冲杀……。” “只可惜仍未除掉匈奴单于……。” “战儿,为父教你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保家卫国,你做到了,现在为父也来陪你……。” “天残地绝”沈图闭上了眼睛。 诸葛惊涛一枪洞穿了他的心窝,却无鲜血喷出。 紧接着一把扇刀划过,“天残地绝”沈图身首异处。 诸葛惊涛上前一步,抓起沈图首级,向单于涂复命。 单于涂望着沈图首级,仍旧惊魂未定。 此时单于涂已得知前方部队均已撤回,如梦初醒,懊恼地捂着胸口,自言自语: “那些刺客原来是要借行刺之事,解费允年中营之围……。” 他盯着沈图血淋淋的头颅,气愤不已,伤口一阵疼痛。 “中原将士并非九幽冥王所言,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也不乏视死如归之人啊。” 单于涂对旗下将士说道: “我伤得不轻,先退回潼关,再做打算。” 他面向诸葛惊涛,遥指前方道: “那三个刺客绝不能放过。刚才我落马之时,隐隐见到我那支箭,射中了他们其中一人,必走不远……。” 单于涂说完,胸口起伏,气喘吁吁,被大巫师扶住,拥簇着往潼关退回。 诸葛惊涛拱手得令,立在原地,目送单于涂退走。 他回顾左右问道: “刚才剩下的那几个刺客,往哪个方向逃了?” 锁链吴德旺答道: “禀堂主,他们突围之处只有两个方向可去,一边是波涛汹涌的黄河,一边是山峦起伏的秦岭。” 诸葛惊涛略微沉思片刻,点头说道: “秦岭方向是左右贤王撤退的大军,这些刺客绝不能突围。他们只有黄河方向这一条路走。” “各位快随我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快追……。” 诸葛惊涛带着锁链吴德旺、铜锤巴尔图、剑如蛇古万和红裙艳刀沐仙儿,骑了几匹战马,欲往黄河方向追去。 他们拍马刚走几步,就听见另一个方向传来厮杀之声。 诸葛惊涛勒马,遥望前方,远远地见到战场中心,围成一团。 左右贤王撤退回来的大部队,似乎遭遇了敌人。 诸葛惊涛拨转马头,对手下说道: “我太高估了他们啊……。” “我还道这些刺客能够冷静地选择逃跑的路线,却不料他们慌不择路,已遇上了左右贤王的军队,自投罗网,我们速去看看。” 东方树带着沈梦和薛少儿,在“天残地绝”沈图的舍身掩护之下,杀出了一条血路。 三人沿路各自抢夺了一匹战马,一路飞奔。 “哎呀。” 东方树忽然听到身后薛少儿在马上一声惊呼。 紧接着“扑通”一声,一人落马倒地。 东方树立即回头,见沈梦坐骑脱缰,径自奔走,她已经晕倒在地。 两人赶紧下马,上前查看,只见沈梦肋下,竟然露出一支五色斑斓的雕翎箭羽。 第三百五十八章 渡局 东方树见沈梦中箭的部位虽然不算要害,但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立即知道这是一支毒箭。 追杀声由远及近,发喊连天。 东方树迅速折断箭尾,抱起沈梦,将她放置在自己的马鞍上面,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他拍马奔行,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喊道: “薛姑娘,事不宜迟,我们先避过追兵再说……。” 薛少儿却没有跟去。 她见沈梦中了毒箭,东方树要分心照顾,两人同骑一马,行动迟缓,必将难以躲避追兵。 她在马上望着东方树和沈梦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 “在红澜雅筑,沈梦姑娘不惜以自己作为人质,救了我一命……。” “此番无以为报,但愿他们能够杀出重围……。” 薛少儿下定决心,要救沈梦,转身却往另一个方向,打马而去。 那个方向直通秦岭山脉。 薛少儿行不多远便遇到了匈奴左贤王呼延玉池撤退的大军。 她身上还穿着匈奴士卒的服装,低头拍马,想要蒙混前行,却远远地被左贤王呼延玉池一声大喝拦住: “大胆,见了本王还敢不拜,目中无人?难道是逃兵?” 薛少儿见自己暴露了身份,索性将动静弄大,吸引追兵。 她并不答话,双腿一夹,纵马冲锋,待到近处,朝左贤王呼延玉池面上洒出了一捧红砂。 呼延玉池反应也是迅疾无比,举起斩马刀,架在面门,怒道: “什么人?胆敢以下犯上?” 他的斩马刀刃异常宽大,刚好挡住了薛少儿的那蓬红砂毒雾。 他连劈带斩,将红雾劈散,对左右大喝道: “有奸细,哪里逃?给我拿下。” 他的部队一拥而上,将薛少儿团团围住……。 诸葛惊涛循着战场动静之处,带着手下向秦岭方向追击,却见左贤王呼延玉池的部队,迎面走来。 呼延玉池手中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个人头,初看以为是男子装扮,细看才知是个半边脸布满伤痕的女子。 诸葛惊涛眉头紧皱,已经认出死者是谁。 “毒砂薛少儿,真不识时务,枉我对你一番栽培……。” 左贤王呼延玉池见了诸葛惊涛急匆匆赶来,不解地问道: “诸葛堂主,大王遇刺,传令我等撤军,不知无恙否?” “尔等不在大王身边守卫,捉拿刺客,却来寻我作甚?” 诸葛惊涛施礼答道: “大王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恙。” “眼下我奉命捉拿刺客,其中一人,正是你手上之人。 呼延玉池举起手中人头,瞧了一眼,哈哈大笑: “此人一看便是冒充我军的奸细,浑水摸鱼,被我识破,原来她就是刺客?” “她身手的确不弱,毒倒了我好几个兄弟。” “杀她倒是很费了我一番功夫,正好向大王请功。” 诸葛惊涛只见到薛少儿一人的人头在呼延玉池手中,一边道贺,一边继续问道: “还是左贤王本领高强,一出手便手刃刺客,立了大功。” “怎么,贤王遇到的就只有她一人而已?其余刺客是否也已全部拿住?” 呼延玉池闻言,眉头一皱: “我只杀了这一个,难道刺客还有他人?” 诸葛惊涛猛地一拍大腿: “坏了,中了她调虎离山之计。” 他心中暗付: “薛少儿啊,薛少儿,你不惜以身犯险,命丧此处,原来就是要将追兵引开……。” 诸葛惊涛在马上向左贤王呼延玉池拱手道: “刺客除了此人,尚有两人在逃,我断定他们往黄河方向而去。” 左贤王呼延玉池环顾四周道: “左右将士,你们随诸葛堂主往黄河沿岸搜寻,一定要将剩下的刺客全部拿住。” 黄河,凝百川之雄伟,聚千流之恢弘,宛如一条黄色巨龙,挟雷裹电,咆哮翻滚,时而惊涛拍岸,掀起万丈狂澜,时而浊流婉转,结成九曲连环,正发出排山倒海的巨响,横卧于秦岭之北。 东方树在马上护住沈梦,一路奔袭,忽然发现身后薛少儿没有跟来,不知去了何处? 他见追兵也渐行渐远,稍稍心安。 两人行不多时,被前面汹涌澎湃的黄河拦住,水流湍急,再无去路。 黄河岸边蜿蜒曲折,绵延不见尽头,和对面凌乱峰影,隔岸相望。 东方树沿着岸边急行,寻找离对岸较近,水流平缓之处,终于让他找到数个鼓鼓囊囊的羊皮筏子,散乱一地。 黄河水流经这里,九曲一折,稍稍放缓。 东方树见岸边不远处,有几间民房,破败不堪,早无人烟,勒马寻思: “这里一定就是渡口,因匈奴来犯,百姓才不得已躲避战乱,流离失所……。” “但这些羊皮筏子正好助我们渡至对面。” 他听到远处杀声又起,知道不能久留,迅速下马,先将双枪取下,绑在背上,再把羊皮筏子绑在他和沈梦身上,往黄河泅渡。 沈梦呛了几口水,悠悠醒转,忽然发现在水中被人紧紧抱住,往对岸游去。 沈梦回头,见是东方树,便没有挣扎。 她的水性远好过东方树,两人互助着游过了黄河,上至岸上,已经全身湿透。 东方树搀扶着沈梦,往岸边一处山路步行。 沈梦走了几步,箭伤发作,再次昏倒在东方树怀中。 东方树抱起沈梦,见到前方有一个山洞,便带着沈梦一同进入。 她将沈梦放至一处山石平坦之处,见她面上易容之物全被河水冲走,当真是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看到沈梦肋下仍旧不断有血水涌出,却已经变成了深黑色,心中大惊: “我见‘天残地绝’沈图中了同样的毒箭,右手和脸面全部发黑,毒气攻心,不知道沈梦姑娘还能撑得了多久?” 他知道沈梦中箭之处,箭头仍未取出,一时间犹豫不决。 “我必须给她起出箭镞,祛毒疗伤才行,可她受伤的部位是在肋下,男女授受不亲,我又该如何是好?” 东方树用手轻抚沈梦额头,只觉得额头滚烫,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许多,解开了沈梦衣衫……。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失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东方树心中一直念叨着这两句话。 他解开沈梦衣衫,目不斜视,只见箭头刺入沈梦肋下的地方,已是一片黑淤。 他拔出箭头,见一片黑紫色仍在沈梦肌肤缓慢扩散,知道毒素不祛,沈梦依旧有生命危险,情急之下,俯身用嘴吸吮,满口腥苦。 吸出了几口毒血,沈梦肋下黑紫色果然不再扩散。 东方树却觉得口舌发麻,心中异常烦闷,头脑昏昏沉沉。 他颤抖着双手,取出怀中金疮药给沈梦涂上,正要撕下衣衫为沈梦包扎,突然两眼一黑,再也支持不住,倒在沈梦身旁。 东方树嘴唇发紫,全身也慢慢变得滚烫。 他不知道,那支毒箭上的毒素,唤作“蜂鸩阴毒”,无论男女,但凡中毒,全身发黑,若无阴阳调和,毒气攻心必死无疑,再无解毒灵药。 沈梦从小被九幽杀手毒菩萨带大,接触的毒物多了,体内自然生有抗体,不惧寻常迷香,那支毒箭的毒性已被她中和了许多,故才能坚持到现在。 天色渐黑,山洞中再无光亮。 沈梦依旧高烧不退,睁眼醒来,却看见头顶出现一团白光。 白光朦胧。 龙须镇都头李世朝她缓缓走来,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 沈梦不知为何,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传来,心也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李世哥哥,真是你么?” 李世点头: “梦儿,是我,我没死,让你受苦了。” 沈梦起身,却发现自己衣不蔽体,连忙用手掩住要害。 “李世哥哥,我想你想得好苦,那些恶人都欺负梦儿啊……。” “呜呜……。” 沈梦说道这儿,泣不成声。 白光大盛。 李世来到沈梦身前,坐在她的身旁,扶住她的双肩,柔声道: “先前那些恶人,都已经被我赶跑了。” “梦儿,我来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沈梦松开胸前双手,轻轻依偎在李世胸膛,只觉得满面娇羞。 “李世哥哥,有你在,梦儿什么都不怕。梦儿先前只当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紧紧地抱着李世,只觉得周身温暖。 “现在梦儿好高兴啊。李世哥哥你可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面,梦儿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想你?” 李世轻轻用一只手指,掩住沈梦丹唇: “嘘……。”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梦儿为了我,受了太多的苦,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好好补偿梦儿的。” 听到“补偿”二字,沈梦抬头望着李世道: “李世哥哥,我们沈家对不起你慕容家,你不会怪我吧?” 李世刮了一下沈梦的鼻子,柔声道: “当然不会,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今生今世,我只怕不能娶你,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沈梦此刻,一颗芳心已经全部融化,揉身扑在李世身上。 “梦儿也是。李世哥哥,今生今世,我都愿意做你的女人,生死相许……。” 黑暗中,沈梦摸到了一个浑身滚烫的男子躯体,只道真是李世躺在身旁,芳心萌动,主动为他宽衣解带……。 沈梦失去了处子之身,心甘情愿。 阴阳调和,两人的体内阴毒,同时解除。 翌日,天已大亮。 沈梦再次睁眼,依稀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轻轻抬头,猛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东方树怀中,大惊失色。 她一把推开东方树,揽过衣衫,挡在胸前,大声惊呼: “怎么是你?李世哥哥呢?” 东方树也被惊醒,见到沈梦这般模样,手足无措。 “慕容……,哦不,沈梦姑娘,我……,我们……。” “我没有见到李世都头啊?” 东方树拍了拍脑袋,立即知悉昨晚所行之事,并非梦中,当下向沈梦跪下: “我该死,我该死……,不该乘人之危。” “沈梦姑娘,昨晚我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没想到……,我真该死啊……。” 沈梦头脑已经清醒,回忆起行刺匈奴单于未果,沈图大侠惨死,她和东方树为躲避追兵,渡过了黄河,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同他,睡在了一处。 她怒斥东方树: “昨晚你把我怎么了?为何我们会这般模样?” 东方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掌刮自己耳光: “是我不好,当时你中了毒箭,我只道帮你吸毒疗伤,却未曾想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他脸颊立时红肿,见自己的双枪放在一旁,随手拿起其中一支,调转枪尖,对准咽喉: “沈梦姑娘,为了保全你的清白,我东方树愿意自尽,以谢天下。” 他正要将枪尖刺入咽喉,被沈梦单手握住枪尾: “东方将军且慢。” 沈梦抓过东方树手中长枪,丢至一边。 “你先转过身去,待我穿戴完毕再说吧。” 东方树以为沈梦回心转意,心中大喜,立即转身,也将自身衣物穿好。 良久,他一直听不见沈梦的动静,再回头时,发现山洞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沈梦姑娘,沈梦姑娘……。” 东方树奔跑着,大叫而出,只见黄河滚滚,浊浪滔天,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东方树对着黄河大喊: “沈梦姑娘,你若不嫌弃,我东方树愿意娶你为妻……。” 回声在天空回响,经久不绝,沈梦却没有听到。 沈梦面无表情,穿戴完毕,背上行囊,独自离开了山洞。 她肋下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一颗心却在暗自滴血。 一路上,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昨夜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沈梦全都回想起来。 她知道是自己因为思念李世太深,产生幻觉,误将东方树当做了李世。 “这一切都是梦儿的错啊……。” 东方树肯为了昨夜之事自尽,令沈梦无论如何也无法责怪于他。 然而大错已成,沈梦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六神无主。 她无法再面对东方树,只有独自离去,黯然神伤。 她一边走,一边哭泣: “李世哥哥,是梦儿对不起你。” “你在天有灵,一定会很生气,很伤心吧。梦儿没有为你守身如玉,你要怪就怪梦儿,要责罚就责罚梦儿吧……。” “老天爷啊,你为何要这般狠毒?既夺去了梦儿的心爱之人,还夺走了梦儿的贞洁,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沈梦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双手捧心,几欲跌倒。 梦易醒。 情难灭。 恨无常。 世间情爱坎坷,莫过于此。 第三百六十章 蛇局 冥王尹九幽带着众人,从正门进入了伏羲墓中。 陈七和金童站在栾少身边,对李世怒目而视。 牡丹坞被毁,全拜银爷一人所赐,而李世又是银爷引荐进来的,所以陈七将满腔仇怨,全算在李世头上。 栾少将腰藏剑架在丫鬟婉仪肩上,对着李世,一脸得意洋洋的冷笑。 他虽然知道抓错了人,布袋中的女子不是沈梦,但如此远的距离,李世哪里分辨得清? 投鼠忌器。 栾少以为,李世绝不敢轻举妄动,有恃无恐。 李世身边的慕容德却做出了非常奇怪的举动。 他突然对着李世背后出手,一掌重重击中李世背心。 李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嘴角已有鲜血溢出,反手一拳,击在慕容德掌上。 “偷袭我?” 这两人,你一拳,我一掌,竟然在陈七和栾少眼前打将开来,风声大作,拳拳到肉,似乎在用性命相搏,只把栾少看得目瞪口呆。 他心中暗喜: “冥王说他们是父子,却多年未曾相见,难不成还有隐藏的仇恨?” “看他们自相残杀也好,等冥王大事一成,也必将除掉两人,省去我许多力气。” 陈七心内也寻思道: “他们都是官府中人,和我们黑道势不两立,我先向李世报了牡丹坞被毁之仇,再做打算。” 他身边的金童,突然发出一阵吱吱呀呀地乱叫,一溜烟地往一棵大树蹿去。 金童一动,陈七便产生了警觉。 他立即注意到,脚下不停地有毒蛇从地洞钻出,手刀一挥,斩断了几条近身毒蛇,身子腾空而起,轻飘飘地飞到树上。 栾少正乐得坐山观虎斗,不堤防脚上一阵奇痒,只觉得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缠住,连忙低头去看,只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的脚下,黑压压一片,全是毒蛇,已经缠至小腿。 栾少见陈七已经飞身上树,蛇群只围绕自己缠绕,叫苦不迭。 刚才那个浑身布满毒蛇的怪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身后,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七哥,救我,快将这些毒蛇赶走。” 栾少握着腰藏剑的手已经发抖,不住向陈七求救。 陈七正欲发出手刀斩向栾少脚下毒蛇,却发现他和金童站立的树枝,也不断地有毒蛇攀爬,只好往另一颗大树跃去,离栾少越来越远。 那怪人口中不停地发出低沉的声音,缠绕栾少的毒蛇仍在不断集结,密密麻麻。 栾少这才心慌,对李世吼道: “快,快将这些毒蛇弄走,否则我就杀了沈梦。” 栾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身体却越发僵硬。 李世和慕容德见应龙将军已经得手,逼退陈七和金童,制住了栾少,便仿佛约定好的一样,同时住手。 李世对栾少说道: “司徒栾,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头,这些毒蛇便都会在你身上咬一口。你且看看你们带来的这些人,中了蛇毒的惨状,是不是生不如死?” 栾少先前看见,有一个被怪人身上毒蛇咬死之人,神情恐怖,口吐白沫,在地上挣扎了良久才死,心有余悸,果然一动也不敢动。 “原来你们互打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发动毒蛇攻击,但你就不关心沈梦的死活?” 李世答道: “刚才我们的确是真打,这才能让你们不起疑心。” “你们一定想不到,应龙将军天生就能操控蛇群,受死吧。” 李世朝栾少踏近一步,猛地一拳击向地面,“轰隆”一声,只见一道裂缝蜿蜒直行,快速延伸,转瞬来到栾少脚下。 栾少还未来得及反应,脚下那个布袋就往地下陷去,脱离了他手中腰藏剑的挟持。 拳势依然不减。 地面的毒蛇被李世这一拳之力,激得飞舞起来,吐着蛇信,布满栾少眼前。 栾少大骇,只觉站立不稳,向后跌倒,落入蛇群丛中,被空中下落的毒蛇盖满全身。 他腰藏剑脱手而飞,发出一声惨叫: “啊,救命啊…….。” “啊,不,李世都头,李世大侠,饶命啊,饶命啊……。” 应龙将军见李世这一拳的功力如此精纯,既令布袋脱困,又让栾少跌倒,拿捏得丝毫不差,心里由衷佩服。 他口中低沉之声不断,布袋下面全是毒蛇涌动,好似长了腿一般,往李世身前送去。 陈七和金童被毒蛇逼至三棵大树之外,鞭长莫及,无法救助栾少。 他在牡丹坞见识过李世的神功,知道大势已去,只好带着金童先行撤退。 栾少身上、面上,均被毒蛇缠绕,再也说不出话来,两眼一黑,吓得晕死过去。 慕容德见李世以一拳之威,制服了栾少,救出了“沈梦”,心中大喜,上前拍了拍李世肩膀: “我儿好功夫。” “刚才那一拳隐显莫测,始则无形,令敌首尾不能相顾,真是厉害啊。” 李世那一拳,是由瞽目神侠易春秋传授的八卦风云四象剑,蛇剑鸟势演化而来,波谲云诡,岂是栾少所能敌挡。 他对慕容德稍稍点了点头,便上前查看布袋中“沈梦”的伤势。 “梦儿。” 李世扶起布袋中人,见她双目紧闭,也被刚才的情景吓得晕了。 “咦,这,这不是梦儿。” 李世已经看出布袋中人并非沈梦,既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 他庆幸的是沈梦总归没有受到伤害,失落的是自己仍未见到沈梦。 李世扯下身上一块衣衫,给丫鬟婉仪脸面受伤之处包扎稳妥。 他心中暗付: “九幽恶徒,真是卑鄙,无所不用其极,为了从我身上取到七彩玲珑甲,白白令无辜人士受害。” 应龙将军驱走蛇群,向慕容德问道: “慕容元帅,那个恶徒晕死过去,要如何处置?是否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慕容德摆摆手道: “我等绝非妄杀之人,先将他捆了,再做打算。” 慕容德见敌人所挟持之人,并非沈梦,便向李世说道: “如此看来,沈梦姑娘并没有落入九幽之手,这也绝非坏事。” “尹九幽带着大部队,进入到伏羲墓中,就算他身穿七彩玲珑甲,也一定讨不到好。” 李世握住慕容德双手问道: “父亲,你能否快些告诉我,伏羲墓中到底藏着什么?为何九幽冥王要不惜代价,进入墓中?” 第三百六十一章 甲局 慕容德收回双手,拍了拍李世肩膀道: “世杰我儿,若要知晓伏羲墓中所埋藏的秘密,你能否先回答为父一个问题?” 李世茫然不解: “父亲但问无妨。” 慕容德整理思路,眉头稍皱,向李世问道: “刚才我见你将身上穿的麻衣布块,脱下来给了九幽冥王,一共五个部位,正好组成一副铠甲,可是真的七彩玲珑甲?” 李世以为慕容德不识得七彩玲珑甲,点头答道: “那些麻衣布块,的确就是七彩玲珑甲,不惧刀剑……。” 随后,李世简明扼要地将这些布块的由来,向慕容德一一告知。 慕容德眉头先是一直紧锁,听到后来,才逐渐舒展开来。 “这便是了,这便是了……。” 待李世说完,慕容德不停地低声重复这两句话,把李世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慕容德低头沉吟半晌,抬头又向李世问道: “世杰可否想过,既然这件宝甲唤作七彩玲珑甲,你身上的麻衣布块却如此平平无奇,又是何故?” 他未等李世开口,又接着抛出另一个问题: “你如此聪颖,可有想过,这七彩玲珑甲还有一处,更加令人费解? “既然七彩玲珑甲刀枪不入,不为利器所破,为何又能被雷无极分为五个部位?” 李世闻言怔了一下,摇头道: “这两点我的确未曾想到,父亲若是不提,我还以为这件宝甲原本如此。” 慕容德摸了摸胡须,缓缓说道: “世人总是盯着显而易见之处,却很少去琢磨它表象背后之缘由。”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伏羲墓中所埋藏的其中一个秘密,就与这件七彩玲珑宝甲有关。” 慕容德抬头望天,面上现出一丝忧虑,摇摇头,继续说道: “我原本也是未曾见过这件宝甲的,但经过你一番讲述,我便将我所知晓的事情加以论证,终于推测出来,当年先皇为何要雷无极来此伏羲墓中移棺。” 李世迫不及待地问道: “为何?” 慕容德再次摸了摸胡须,娓娓道来: “我年轻之时,曾听长辈提起,这件七彩玲珑甲,是先皇南征北战之时,于一处仙山宝地,偶然遇一奇人,获赠了这件宝甲。” “这件宝甲既可以刀枪不入,还能提升自身极大的功力,是战场上不可多得的宝物。” “那位奇人告诉过先皇,穿上这件宝甲,全身能发出七彩之光,绚烂夺目,故称为七彩玲珑。” “但这件宝甲也有弊端,那就是一旦全身披挂,它便会和所穿戴之人,人甲合一,再也无法卸甲。” “先皇那时未有子嗣,岂能终身被困于宝甲之中?于是乎,他便将此宝物,赏赐给了贴身侍卫,雷无极。” “当时雷无极已经娶妻,生有独子雷成发,但自从他穿上宝甲之后,便再也未能延续生儿育女之事,这一点也许就是宝甲不能脱下之故。” 慕容德讲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望向李世: “世杰,你曾到过伏羲墓的下层,感受过伏羲墓的封印之力。” “由此便不难推断,先皇要雷无极来到墓中,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卸甲。” 李世一拍大腿,好似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我一开始心中也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既然七彩玲珑甲可以保全自己不受伤害,为何先皇放着自己不穿,而让雷无极拥有这件宝甲?听了父亲一席话,这才豁然开朗。” 慕容德摸着胡须,点头说道: “没错,卧榻旁边,岂容他人安睡?” “先皇在统一天下后,真正能够威胁他安全的,岂不只剩下了穿着这件宝甲的雷无极?” 李世随声附和: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先皇害怕雷无极凭着自己刀枪不入而谋反,一定要消除这个威胁。” 慕容德道: “所以说,他一定要雷无极来到伏羲墓中,利用宝甲威力被封印的机会,让雷无极卸下宝甲。” “照我看来,这件宝甲一定有一些相互连接的关键部位,被取下封印在伏羲墓中,只剩下了五个麻衣布块,藏在雷家。” “实际上,你穿着的麻衣布块,还发挥不到七彩玲珑甲十分之一的威力,仅仅是不为刀剑所破而已。” 李世眼前,灵光一闪: “这么说,九幽冥王处心积虑地进入伏羲墓中,就是要将宝甲整合成原来的模样,他是为了提升功力,令自己成为不死之身,从而干出更加惊世骇俗之事?” 慕容德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尹九幽野心勃勃,先是暗杀武林同道,后又暗杀朝廷命官,如若被他拥有了七彩玲珑甲,就算谋害天子,也大有可能,但我觉得他还不仅仅是一定要得到宝甲这么简单。” “我们再往深一层去想,既然这件宝物可以威胁先皇安危,为何先皇不让这些分解掉的麻衣布块,全部埋在伏羲墓中?又为何不直接销毁?却要雷家继续保管它们?” “我看这里面倒是另一个制衡之策。” 李世有些不解,默不作声。 慕容德稍微停顿,继续解释道: “先皇在经过武王和尹伦刺杀他的那件事后,担心他的后人也会遭此厄运,便留下这件宝甲,好让雷家利用这件宝物,继续为他扞卫皇权。” “你可曾想过,九幽杀手一旦刺杀天子成功,谋朝串位,这件宝甲便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上方宝剑,他一定害怕有一天,雷家的人穿着这件宝甲,也能轻而易举地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所以,尹九幽一定要先将这些隐患排除。” 李世恍然大悟: “我早已料到,这件七彩玲珑甲的案子,涉及到江山社稷的安稳,原来如此。” “但我们轻而易举地便放了九幽冥王进入伏羲墓中,岂不让坏人得逞?” “还有父亲刚才提到,这只是伏羲墓埋藏秘密的其中之一,难道说里面还有其他秘密?” 慕容德面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色,一闪而过。 “没错,这个伏羲墓里面,的确还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三百六十二章 阶局 应龙将军将栾少捆绑结实,丢掷一旁,重新回到慕容德身边。 慕容德望了应龙将军一眼,面色更加难看。 他对李世说道: “世杰我儿,你莫要怪为父,这些年,为父的确对不住你兄妹和你母亲,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为父守在这里,是为了赎罪。但那个秘密,我曾允诺先皇,至死都不能泄露。” “尹九幽带队进入伏羲墓,想必也是冲着那件事来的,但那件事对他百无一利,他怕是要失望至极了。” 听到这个答案,李世大失所望。 “到底又是什么事情?父亲居然不能告知?” 慕容德摇头道: “的确不能告知,望你能够谅解为父。” 李世摆手道: “我无法理解,到了这个紧要关头,父亲还有什么允诺放不下?” 慕容德神情痛苦,避开李世犀利的眼神,喃喃自语: “当年先皇对我有恩。丢失军饷,介入南方叛乱,私自放走九幽杀手,和九幽中人私奔,我曾三翻五次地犯下杀身之罪,先皇均网开一面,一一特赦……。” “当年我和你母亲,将你托付给京城的一位好友抚养,也被先皇查到,他并未追究,只是希望我能够像先祖慕容寅那样,忠心耿耿,守在这里……。” “我慕容家无以为报,唯有一身愚忠。那个秘密,我的确不能说啊……。” 李世突然觉得慕容德好似苍老了许多,终于叹了一口气: “唉……。” “也罢,既然父亲一诺千金,执意如此,我也不便苦苦相逼。” “但既然你作为伏羲墓的守卫者,又为何不阻拦九幽众人闯入?” 慕容德抬头望着李世道: “因为伏羲墓已经被你闯入过了,为父誓言已破,使命已经完成。” 他向李世解释道: “为父当年在先皇面前立下毒誓,除非有人能非我主动放行,进到伏羲墓中,我便终身守在此处。” “世杰,你从地底进入墓中,为父一无所知,正好解了我的誓言枷锁。” 李世动容道: “如此,父亲岂不是可以离开这儿了?” 慕容德怅然若失地摇头道: “唉,晚了。现在就算为父没有羁绊,想要离开这里,也离不开了……。” 李世更加迷惑不解,问道: “离不开了,这又是何道理?” 慕容德道: “为父在这里守了十八年,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非我三言两语能够讲得清楚……。” 他看了看时日,点了点头: “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九幽冥王他们应该走完了伏羲墓上层的机关道,理应吃过不少苦头,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到时候那个秘密就留给你自己探寻吧。” 李世想要阻止冥王获得七彩玲珑甲谋害天下,正有此意,见慕容德心中有诸多秘密不愿讲述,便不再问。 他安顿好丫鬟婉仪后,便跟着慕容德与应龙将军,一起进入伏羲墓中。 简陋木屋的后面紧连着一个山洞,再无其他入口,的确是没有人能够不经过慕容德的镇守,进入到这个山洞之中。 洞门已被打开,里面黑暗深邃。 慕容德和李世各自燃起火把,进入洞中。 应龙将军靠身上蛇群蠕动,贴着洞壁而行,移动反而更加迅速,不多时便在洞内消失不见。 慕容德苦笑一声: “应龙将军有蛇群相助,不用走前面的台阶。” “他黑暗中也能看得见事物,先去打探一番也好,接下来你一定要跟紧我。” 李世走在后面,火把的亮度难以照远,两人行了一段平坦的道路,便全是向下的台阶,一级一级,幽深不见尽头。 李世正要迈步,慕容德摆手制止道: “且慢,再往下便是伏羲墓的机关道了,我需要先将第一道机关关闭。” 他走到台阶左边一个凹进的石洞前面,将手伸进去,拉出了一根青铜锁链。 洞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缓缓垂下数十条青铜锁链,停在两人头顶上方。 李世看着古怪,不知道慕容德是何用意? 慕容德心头默念,按着八卦方位,仔细地观察头顶青铜锁链,认准其中一条,用力扯下。 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那条锁链周围的锁链,全部升了回去。 慕容德松了一口气道: “这条青铜锁链,就是机关道的第一个开关,制约着台阶下面石洞四壁的弓弩,如果我刚才拉错了,这儿四周便会有利箭射出。” “我也是研究了好几年,躲过无数支利箭,才弄明白这些青铜锁链的排列规律。” 李世道: “原来刚才是父亲故意先放九幽冥王进入这儿,他们一定不知道这个机关,下去有得苦头吃了。” 两人继续沿着台阶下行。 李世见石阶上留有一些箭矢,定是九幽众人触动了机关,现在石壁四周,毫无动静。 李世突然脚下踩到一个团东西,拿火把一照,居然是一名九幽帮众的尸体,身上插着一支利箭。 慕容德道: “尹九幽自己穿了七彩玲珑甲,不怕弓弩箭矢,但他的手下就遭殃了,也是造孽啊。” 李世问道: “到底是何人建造的伏羲墓?又为何会设置如此多的致命机关?” 慕容德一边沿台阶下行,在前面带路,一边向李世讲述他的推断。 “我守在这里,不断探索,用了至少五年时间才闯过机关道,下到底层。” “底层石壁四周,刻有一些图案,据我推测,这里最初埋藏伏羲真身的时候,并没有设置机关。” “这些机关是因为后来那些贪图伏羲墓中所藏珍宝之人,多如牛毛,数不胜数,来此处疯狂盗墓。伏羲后人才为了伏羲真身不被打扰,在墓上建造了各种机关。” “伏羲后人?” 李世不解地问道: “我以为伏羲是位上古天神,怎么他还留有后人?” 慕容德答道: “没错,伏羲虽乃上古创世之神,也是留有后人,不仅如此,他的墓中还有别的神物存在,有好有坏,我们均莫要惊动。” 慕容德言毕,一阵大风从台阶下方刮来,猛地将两人火把吹灭。 慕容德全身巨震,好似中邪一般。 第三百六十三章 活局 狂风过后,机关道内顿时漆黑一片。 李世察觉到身旁慕容德的异动,连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 “父亲?” 李世在黑暗中暂时失明,左右移动两步,挥动双臂探索,均未寻到慕容德的身影。 “怪了,难道是那阵风将父亲给卷走了?” “难不成那是一股妖风?” “哦,不,还有一个可能……。” 有了在牡丹坞地狱无门,遇到虺蛇的经验,李世知道,慕容德若非被风卷走,就只有一个去处。 那个地方就是台阶顶部。 他手中火把已灭,身上未带打火石,看不清石阶顶部,到底是什么模样? 李世将火把往上抛去,想要看看能否击中什么东西,却发生了更加奇怪的事情。 那根熄灭的火把,未曾下落,竟然毫无声息一般,凭空消失。 李世静下心来,将双目闭上,只觉得耳边风声减小,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气息。 他睁开双眼,慢慢适应洞内光线,隐隐约约能够看得清脚下台阶。 李世抬头,石阶顶部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团。 李世运起全身功力,朝着头顶发出了一记神拳。 拳风凌厉,势如奔雷。 “啪。” 一声闷响。 以李世现在的功力,就算是武林高手,也很难接下他这记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拳。 他的头顶,除了一声闷响之外,落下一物。 一根熄灭的火把。 李世接住火把,仔细查看,只见它上面满是湿漉漉粘液。 “难怪刚才它没有落下,原来石阶顶部,全是些恶心的东西。” 李世将火把弃置一旁。 “这么说,父亲就是被这些粘液给吸走了?” “可是他应当对伏羲墓十分熟悉,为何先前没有示警?” 他一步一步往石阶下走去,疑问丛生,心中不断自言自语: “父亲说那根青铜锁链只是伏羲墓机关道的第一道机关,下面说不定还有其他机关,我要步步小心,赶紧下去看看。” “应龙将军有蛇群相助,走在我们前面,现在也失去了踪迹,是何道理?” “这里面真是怪事连连,不知道那群九幽贼寇,又有无遇到过这些怪事?” 想到冥王尹九幽还在前方,李世不愿弄出过大的动静,以免打草惊蛇。 他往下走了数十级台阶,遇到过几具中箭身亡的九幽帮众尸体,再无异样。 李世壮了壮胆。 “我晕倒在伏羲墓的下层,父亲都能够将我救出,我也一定能够下去,更何况还有那群九幽的不怕死之徒,在前面开路,纵然有机关,也都先让他们遇到了。” 李世平心静气,又往下行了一小段台阶,地势渐趋平缓,终于在黑暗中听见了一声十分微弱的呼吸之声。 “有人?” 李世滑步上前,一把摸到了靠在洞壁的喘息之人。 那人身上十分粘滑。 “谁?” 李世明显感觉到那人身形远不如慕容德高大,几乎蜷缩着靠在洞壁,奄奄一息。 “啊……,莫要害我……,饶命,饶命……。” 那人胸前被李世抓住,十分惊恐。 他似乎受了重伤,喘息之声更重,不住向李世求饶。 李世提着那人衣领,看不清他的脸面,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九幽杀手?我且问你,是谁要害你?”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先是痛苦地叫了一声“哎呦”,然后有气无力地答道: “小人不想死,小人不想死,没想到这里的机关那么要命……。” 李世提着那人,黑暗中突然察觉到一股杀意。 他迅速松开双手,往后急退。 他身前这个不断讨饶之人,猛地一双手往李世咽喉插去,却插了一个空。 “咦?” 那人似乎并没有料到李世能先行退开,避过了他的袭击,发出了一声惊呼。 “哈哈哈,想不到你还有些本事,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不一样……。” “哈哈哈哈……。” 黑暗中,那人又突然发出一阵女子的笑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李世避开了那人的致命一击,趁着空隙,朝着前方一拳击去。 那人消失不见。 李世的拳头击中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粘液四溅。 李世听见头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再无动静。 整个伏羲墓中,突然变得十分安静,无声无息,噤若寒蝉。 李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之声,心有余悸: “这里面怎么会有活物?” “好险。” “刚才我提着那活物衣领时,明显感觉不到他的重量,情知有异,这才躲过了他的致命一击。” 李世看着沾满粘液的拳头,苦笑了一下。 “这个活物全身都是粘液,应该是从洞顶而来,和我父亲的无故消失,一定有所关联。” “父亲在消失前最后一句话说道,伏羲虽乃上古创世之神,也是留有后人,不仅如此,他的墓中还有别的神物存在,有好有坏,我们均莫要惊动。” “难不成,九幽帮众和我,已经将这些不好的东西给放出来了?” 李世上前检查洞壁,除了滴滴答答的粘液外,再无他物。 “奇怪,那活物最后的笑声,又明明是个女子。” 李世只觉得伏羲墓中,有太多的未解之谜,果然如百里求贤最先告知的那样,步步惊心,九死一生。 他心中默念: “我要救回父亲,阻止九幽,管你里面藏着何方妖魔鬼怪,我都不信这个邪。” 李世甩干手上粘液,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朝前走去。 他很快将这条道路走完,眼前豁然开朗。 洞壁上,五彩斑斓的矿石,随处可见,令李世眼前一亮。 八根石柱顶天立地一般,支撑起了一座宽敞雄伟的大殿,和李世在地底见到的伏羲墓底层,如出一辙。 来到这儿,李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疑惑道: “怎么?我已经走完了机关道?” 除了那个活物的袭击,李世在机关道,并没有遇到新的攻击,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世扫视四周,发现这个大殿和底层大殿的最大区别是,它的正中心没有水晶悬棺,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墓碑。 墓碑周围,满是皑皑白骨,却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第三百六十四掌 遇局 李世知道,这些白骨一定是来盗墓的贼人,所遗留下来。 因为白骨旁,洛阳铲、盗墓锤和寻龙盘,散落一地。 这些盗墓贼来到这儿,似乎找不到下到底层的出路,白白命丧于此,功亏于溃。 白骨周围,李世见到了一些未曾化作尸骨的残肢断臂,穿着九幽帮众的服饰,死状凄惨,显然这里刚刚经过了一番大战。 很显然,冥王尹九幽带着帮众来到这里,也遭遇到了无法想象的危难,损兵折将。 李世踏过尸骨和残肢断臂,走到石碑前面。 那石碑位于一个巨大的石龟之上。 龟座高盈尺,龟形伸头直尾,四肢半屈,似起似卧。 它双眸之下,刻有石珠,好似垂泪一般。 李世摇头: “石龟垂泪,不吉利,难道也是为这些白白送命的盗墓贼,感到悲哀?” 李世再往上看,只见龟座上的石碑,为青石所造,通高一丈,宽三尺,碑首前后皆为浮雕,刻有蛊雕、烛龙、文豹和角瑞四大上古神兽,穿入流云,栩栩如生,古朴不俗。 石碑正面正中,刻有“伏羲太昊”四个大字,下附小篆碑文,刻书精美,苍劲有力。 “历山巍巍,雷泽泱泱,山青水秀,中华龙乡。开创华夏,启迪炎黄,百王之先,功德昭彰。驯养畜禽,千古传扬。始别姓氏,嫁娶有章。人伦之序,从此帆扬。教民以乐,文明初创。始作八卦,阴阳初详。东方睿智,万世流芳。德润九州,功被八荒。千秋万岁,永矢不忘。拜立斯碑,千造弥光!” 李世心中暗赞: “好一段伏羲生平碑文,倒也贴切。” 他转至龟座后面,见石碑背面,四大上古神兽浮雕之下,还刻有一个人名,下附一行小字: “寒浞”。 “寒浞者,少不思过,背井离乡;权倾朝野,夺位称王;骄奢淫逸,趾高气昂;弃信悖德,铁石心肠;责汝守墓,以赎国殇。” 李世不认得此名,正待细细琢磨碑文用意,突然听到机关道传来脚步之声。 “怎么还有人来?却又是何人?” 李世闪身躲在石碑之后,借着石壁微弱的光线,见大殿入口处,进来三人。 那三人各执兵器,如临大敌,显得非常谨慎。 李世却大叫一声: “慕容缘、雷有同,余震白。” 他心中大喜,闪身而出,朝着三人走去。 “你们怎么来了?” 进来三人,见石碑后面闪出一人,初时一震,仔细分辨那人真是李世后,随即各自发出一声欢呼。 “哥哥……” “李世都头……。” “太好了,你居然在这里,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慕容缘第一个跑过去,紧紧地抱着李世,不住啼哭: “好哥哥,我还以为……呜呜……。” “我还以为再也寻不见你了……。” “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李世轻轻拍了拍慕容缘肩膀,让她制住了啼哭。 “说来话长,我在牡丹坞地下,遇到大蛇,不知怎么地一日千里,来到了这儿,你们都还安好吧,沈梦呢?” 李世只想着沈梦能够和这群人一起寻来此处,见后方再无人影,立即询问。 余震白上前打了李世一拳道: “好家伙,你真的活着啊,你可知道,沈梦姑娘担心你,茶不思饭不想,她,她,她……。” 余震白骤见李世,因为太过高兴,竟然语结。 慕容缘想起沈梦,为了组织人力挖开牡丹坞,而被兵部尚书黄伟鸿送进了宫中,鼻子一酸,再次垂泪。 “哥哥,沈梦姑娘为了你,吃了不少苦头。我们随着百里求贤老前辈来潼关助阵,就再也未见沈梦姑娘了。” 听闻此言,李世喜忧参半。 喜的是沈梦到底还是被救了出来。忧的是沈梦到底吃了什么苦头? 李世见沈梦没有前来,有些许失望,但能够在这漆黑恐怖的墓中,见到这几个要好的熟人,欢喜之情更盛。 “你们去潼关助阵,又是怎么寻来这里的?” 慕容缘眼中,出现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哥哥,匈奴势大,我们来的时候,潼关已经失守,只好和费允年将军在秦岭山前安营扎寨,抵挡住了匈奴大军的长驱直入。” “我方伤亡惨重,费允年将军撤退后,百里老英雄留下我们三人在此打探消息,匈奴单于被刺重伤,退回潼关,一直未有进军迹象。 “我们今日在山中打猎,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寻到这间木屋,惨不忍睹。” 慕容缘想起在木屋所见,几欲作呕。 “一个女子,全身的肉都被利刃割下,死状实在是……。” 她已经认不出那个女子就是沈梦的贴身丫鬟婉仪。 李世心道: “坏了,一定是栾少干的,他被应龙将军捉住,父亲一时心慈手软,没有取了他的性命,却害了布袋中的那个女子。” 原来栾少醒转后,见自己被绳索困住,运功挣脱,将一身怒火全部发泄到尚在昏迷中的丫鬟婉仪身上。 他每割一刀,便骂一声沈梦,将丫鬟婉仪进行了血淋淋的肢解。 他来到木屋后,见山洞漆黑,没有胆量独自进入,便离开了木屋,刚好同慕容缘三人错过。 慕容缘捂着心口,缓了一缓,继续说道: “但我们能够杀出重围,不是全靠哥哥你,舍身去刺杀的单于涂吗?” 紧接着慕容缘将潼关战事一一告知李世,当说到“慕容世杰”行刺单于涂时,李世猛地一拍大腿。 “是梦儿。” “以慕容世杰的名字,去刺杀匈奴单于的,一定是沈梦无疑。” 李世道: “她只道我葬身于牡丹坞地底,要替我完成未尽之事。” 李世双手抓住慕容缘肩膀,问道: “好妹妹,你快告诉我,沈梦冒险刺杀单于涂后,到底有无活下来?” 慕容缘垂泪不答,雷有同在一旁插话道: “前些时候,我们捉住了一个匈奴小卒,据他说,那日的刺客都被……,都被害了……。” 李世闻言,松开双手,摇摇欲坠。 “梦儿被……。” 他似乎并不相信雷有同所言,往后退了一步。 “不会的,不会的,沈梦足智多谋,又会六道轮回的神功,一定没有被害。” 余震白上前安慰李世道: “这也许是匈奴的一面之词,我也不信的。” 他看了看大殿四周,向李世问道: “李都头,你又为何在这个地方?” 第三百六十五章 痕局 “什么?这儿就是伏羲墓?你见到了我们的父亲慕容德?” 慕容缘一向处事不惊,此时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余震白环顾大殿四周,并未见到任何出路,随声问道: “哇,这么说九幽冥王还在我们前面,李都头要赶去阻止他们的阴谋?可这儿已经是道路尽头了啊。” 李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众人平复心情。 “嘘……。” “没错,这儿就是伏羲墓。” “我曾误打误撞,到过伏羲墓的底层,就在我们所处的位置之下。父亲慕容德,先前在底层将我救出,那个山上的小木屋,就是他的住所。” “今日他同我一起下来,又不知怎地,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目前看情况,九幽杀手们已经下去底层了。” “所以一定还有出口下去底层,只是我还没有找到。” 众人听闻此言,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李世接着对慕容缘说道: “父亲慕容德在此处镇守伏羲墓一十八年,难怪母亲寻不到他。好妹妹,你和他长得像极了。” 慕容缘听说李世寻到了父亲,满心欢喜,却又忽地愁容满面。 她失望地说道: “可是父亲怎么又突然不见了?” 李世挠了挠头,答道: “这个墓室十分古怪,你们下来时,有无发生什么险情?父亲和我走至机关道,他就凭空消失了。还有我先前还遇到了一个活物,想要偷袭我,不知是人是鬼?” 李世一席话,听得雷有同毛骨悚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战战兢兢地对李世说道: “我们刚才见到这个石洞非常漆黑,原本是点着火把下来的,谁知走着走着,就被一股大风给挂灭了,这算不算古怪?” 李世点头道: “我和父亲也是遇到了同样的事,看来这里面是有什么东西不愿见到光亮,可奇就奇在,父亲在这里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他为何没有告诉我呢?” 慕容缘将银针拿在手中,对李世说道: “好哥哥,我总感觉这个地方危机四伏,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尸骨,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世指着龟座上的青石碑说道: “在底层,也是这个位置,挂着一幅水晶悬棺,差一点就被我打开了,也许伏羲真身就葬在里面。” “我刚才正研究这里的碑文,看到底写了些什么,说不定能找到下去的线索,你们就来了。” “你们快看,这石碑正面写的是伏羲生平,未见古怪,可是后面却刻着‘寒浞’二字,不知何人?” 余震白和慕容缘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雷有同饶有兴趣地绕至碑后,盯着碑文,驻足长思。 他平日里喜欢读书,尤其是古人传记,正努力回忆,是否有这么一个叫“寒浞”的古人? 李世见这个大殿,除了这个石碑,剩下的就是地上的白骨和尸体,正思索着九幽杀手是如何找到下去的道路? 慕容缘沉吟片刻,提醒李世道: “哥哥,说不定下去的路口建在这周围石壁上,另有隐形的石门可以打开?” 李世摇头道: “我曾站在底层水晶悬棺之上,见应龙将军从悬棺水晶棺的青铜锁链处打开了一个大洞,他就下来了,那个位置就在大殿正中,绝非石壁。” 他知道众人不识得应龙将军是谁,随口又解释了几句,只道是父亲慕容德收养的一个孤儿。 余震白绕着石碑转了好几个圈,对着龟座敲敲打打,完全没有思路。 “奇怪,九幽杀手都能找到出口,我不信我们就找寻不到。” 余震白抽出一支箭矢,试着去看龟座上有无隐藏机关。 他用箭头沿着龟背纹路,用力划了一道印记,仍是一无所获。 余震白只好将长弓背好,插回箭矢,双手扶着龟座,使出全身力气,意图往一旁移动石碑。 “嘿呦……。” 那石碑连底座,少说也有八百斤重,岂是余震白单人能够推动? 他向众人招呼道: “也许李都头说的那个大洞,就在石碑之下,大家一起来推推看?” 李世也觉得有理,和余震白一起运功推动石碑。 慕容缘也上前相帮,几人累得满头大汗,石碑纹丝不动。 这时候,一直站在碑后的雷有同,猛地一拍脑袋: “我忆起来了,这寒浞应该是很久远的一个历史人物。” 李世见雷有同有了发现,和其余几人,一起围了过去。 雷有同指着碑文说道: “我记得寒浞是上古时期的人物,他的为人并不好,杀后羿,夺位称王,背信弃义,淫乱朝纲,后来被少康复国所杀,死得倒是十分凄惨。” 雷有同指着最后几句碑文道: “这碑文最后两句的意思是,伏羲墓由寒浞戴罪镇守,莫非李都头在机关道所见活物,竟是寒浞化身所变?” 余震白率先摇头表示不信: “石碑上刻了几个字而已,不会真的出现已经死去的古人显灵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李世也摇头道: “我在机关道所见活物,最后的笑声明明是个女子,这又如何解释?” 雷有同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 四人正讨论间,一团浓雾从机关道入口处缓缓涌入大殿。 李世四人不知不觉被浓雾包围,却没有一人发现有异。 起初雾气还十分平和,慢慢地中间升起几团凝烟,正在幻化成型。 李世正顺着雷有同的手势,盯着石碑文字阅示,突然精光一闪。 整个大殿四壁忽地发出炫目的七色彩光,将殿内照亮,如同白昼。 李世一转头,发现雷有同、慕容缘和余震白三人,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 “妹妹,雷公子,余震白……。” 李世朝着四周大叫,依然寻不到刚才三人。 李世环绕石碑转了三圈,再看那石碑,石碑依然还是那个石碑,但慕容缘三人真的就凭空消失了,宛如梦境。 “怎么回事儿?” “妹妹他们,刚才明明是在我身边,怎么和父亲一样,也凭空消失了?” “难不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李世突然发现石碑龟座上面有一道划痕,正是刚才余震白所留。 “不对,这不是幻觉。划痕仍在,余震白他们一定是来过的。” 李世抬头,望向大殿穹顶,只见顶上一团祥云,灼灼发光。 第三百六十六章 幻局 光芒四射,腾焰万丈。 大殿四壁,光怪陆离。 “来者何人?见了本王,为何还不下跪?” 李世头顶上方,一片祥云缓缓降下,正中端坐一位身材魁梧的锦衣帝王。 那帝王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百花大红宫绦,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李世身前石碑,忽地化作一缕青烟,四散飘走,只剩下那个龟座。 那帝王缓缓降到龟座上,盘腿而坐,对李世怒目而视。 “盗墓人,胆敢犯我寒浞虎威,汝可知罪?” 李世心道: “这当真是神话中的古人现身了啊,他竟然将我当做盗墓的了。” 李世正想分辨,只见帝王模样的寒浞身旁冒出了四缕青烟,分别落地成型,变作四头神兽,正是石碑所刻。 蛊雕,头上长角,似鸟非鸟。 烛龙,独脚蛇身,赤目如炬。 文豹,虎皮豹纹,双肋喷火。 角瑞,鼻上有角,鹿身马尾。 龟座上的寒浞将手一招,这四只神兽齐齐向李世冲来。 “拟把疏狂图一醉。” “醉眼怎堪弄影茫。” 李世不待神兽近身,脚下醉步连环,使用了醉步神拳的两招上乘武功,不可思议地从这四头神兽中间穿了过去。 “且慢动手,我不是来盗墓的,莫要误会……。” 李世躲过神兽袭击,这才向寒浞高声解释。 寒浞哪里肯信,端坐龟背,冷笑一声道: “闯入这里,非奸即盗,统统留下魂魄,替本王赎罪吧。” 他双手不停挥动,指挥着四头神兽,再一次将李世围在核心。 这一次李世左右冲了两次,均被神兽顶了回来。 李世心道: “刚才明明慕容缘他们就在我身边,说不定也被这个叫寒浞的守墓之人给掳掠了去,我可不能被他困住,一定要快些打破这个僵局。” 李世见这些神兽都听从寒浞号令,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再一次利用灵活的脚步,躲开正前方神兽的进攻,暗运内力,双拳击出,径直向龟座上的帝王寒浞击去。 “砰砰”两声。 李世双拳没有击中寒浞,却击在另一双拳头之上。 那是一对浓雾化成的拳头。 龟座前方地面,烟雾弥漫,浓雾中升起两员重铠将军。 其中一员大将长得豹头狼眼,另一员大将生得虎背熊腰。 “哇呀呀…….。” “好大的力气。” 这两员大将,在尚未变成人形之时,便一人伸出一拳,接下了李世双拳,却被打得差一点站立不稳,哇哇大叫。 那豹头狼眼的大将,将手一招,蛊雕迅速化作一把长刀,飞入他的手中。 他翻身一跃,正好骑在文豹背上,跃马扬威,举刀向李世头上砍来。 另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也是将手一招,烛龙忽地化作一把长枪,被他提在手中。 他也鹞子翻身,骑在角瑞之上,挺抢直刺李世前胸。 “哇呀呀,盗墓贼,竟敢伤害我等父亲,纳命来……。” 原来这两员大将竟然是寒浞的两个儿子。 长子唤作寒浇,次子唤作寒戏,均天生神力,勇猛善战,帮助父亲立下了许多不世之功,也是死于少康复国之战,死后魂魄同父亲寒浞一同被镇压在此。 他们两人全身披挂,见李世双拳要打父亲,立即现身,将四大神兽化作自身的坐骑和武器,腾云驾雾,要杀李世。 “这一切,一定都是幻像。” 李世心如明镜,毫不畏惧,举起双拳,左右开弓,分别击向两把兵器。 这一次,李世用的是“八卦风云四象剑”。 他脚下自然而然地生成一个八卦云团,不断向四周旋转扩散,变幻无穷。 蛊雕化作的大刀,被一条青龙缠住,不敢摄其锋芒。 烛龙化作的长枪,被一只猛虎拦路,只好退避三舍。 那两员大将的坐骑,踩到了李世脚下的八卦图案中,好似迷失了方向,团团转圈。 “哇呀呀,这,这人体内,竟然有修罗之力……。” “哇呀呀,这,这人功夫,竟然是风后八阵图……。” 两员大将嘴上怪叫连连,却也拿李世无可奈何。 李世见困住了这两个拦路大将,机不可失,再次运功,踏步上前,双拳向正前方的寒浞击去。 他双拳之上,红芒大作,宛如两把利剑,势不可挡。 帝王之相的寒浞,这才有些惊慌失措。 “哎呀,贼人厉害,左右护驾,护驾……。” 他被李世双拳惊到,举起宽袍大袖掩面,不敢睁眼。 “砰砰”两声巨响。 这一次,李世双拳实打实地击在寒浞身上,却把他的拳头震得剧痛无比。 “轰隆隆” 一声巨响,尘埃四起。 寒浞周围两员大将,见父亲遇险,惊慌失措,催动坐骑,要来夹击李世,却突然烟消云散。 四周光亮渐遁,伏羲墓的上层大殿,慢慢恢复了先前模样。 李世揉搓双手,待尘埃散尽,这才看清,自己刚才那两拳,正好击在石碑之上,将石碑击得粉碎。 烟消云散。 慕容缘和雷有同,双目紧闭,正靠在龟座运功打坐。 余震白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他们三人刚才也被幻境吸入,分别遇到了不同际遇,正在苦苦相斗,眼看不能支撑,全靠李世击碎了青石石碑,这才纷纷醒转。 李世上前将余震白扶起,见他尚有呼吸,只是受了内伤。 慕容缘和雷有同也站起身来,见到李世,喜出望外。 慕容缘道: “刚才是怎么了,只剩我一个人,好担心你们啊。” “几头怪兽袭击了我,我的银针根本刺不伤他们。” 雷有同见到慕容缘,长舒了一口气道: “慕容姐姐,你刚才去了哪里?我也是好担心你哦。” “我刚才也是遇到了怪兽,却不是四只,而是一群,我差一点就被它们撕碎了,真是好险啊。” 只有余震白被李世扶住,擦了擦嘴角鲜血,对李世道: “李世都头,你说的没错,袭击我的活物,真是一个女子。” “我见到山中有一只狐狸,被弓箭射伤,正要去救,却不料那畜生突然变成人形,化作一个妙龄女子,袭击了我,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这三人同时看清,是李世击碎了青石碑,才打破了幻境,纷纷说道: “好险,全靠李世及时出拳,将石碑击碎,否则我们也要变成地上的皑皑白骨。” 第三百六十七章 洗局 黄河两岸,俱是崇山峻岭。 沈梦漫无目的地行走,前方出现了一处湛蓝的潭水,碧波荡漾。 她擦干了面上泪痕,放下包裹,将匈奴士卒的外衣脱去,除下鞋袜,跳入潭中,水花四溅。 冰凉的潭水令沈梦肋下伤口隐隐作痛,她却全然不顾。 “我本是江湖儿女,要以大事为重,就当昨夜是做了一场梦吧,没有什么能够压得垮我。” 沈梦洗净身上污秽,在潭水中肆意穿梭,不知游了多少个来回,直到筋疲力尽,才上得岸来。 她全身已经湿透,在岸边升起一堆篝火,将湿漉漉的衣服撑开烤火。 沈梦赤足独坐火堆旁边,将满头青丝放下。 她想起自己在方家镇的深龙潭边,也是一样的烤火,对面还坐着李世能同她聊天,此刻就剩她孤身一人,且天涯海角同李世再无相见,双眸情不自禁地噙满泪花。 沈梦仰面望天,玉手轻拍脸颊,呼出一口长气。 “不能哭,不能哭……。” “我已经洗干净了身子,赶紧将不愉快的事情,统统忘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绝不能被老天爷打倒。” 沈梦双手扇风,胸口几个起伏,眼中的泪珠,果然没有落下。 很快,篝火将沈梦全身烤干,令她周身暖和。 沈梦顿觉腹中饥肠辘辘,想起自己一场大战过后,已是一日未曾进食。 她手捧潭水,喝了几口,解开包裹,从里面取出干粮,细细咀嚼。 那包裹是她从“铁盾酒家”豆芽那里讨来,里面有一个面具,一块重新修复的平乱玉佩,一个形状奇特的点苍令牌,一件老旧青衫和一件淡红色的披风。 这些物品,无一不是沈梦同李世过往的经历之物,尤其是那件老旧青衫,沈梦在方家镇洗完澡曾向李世借去穿过,被李世一直好好地收藏在贴身包裹之中。 沈梦睹物伤情,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不听使唤地默默垂下,令其几度哽咽,再也吃不下干粮。 她将干粮包好,取出淡红披风,拢住身子。 那淡红披风也是她和李世北上少林之时,李世给她添的一件秋衣,她平日里十分爱惜,并无时常穿戴。 沈梦此时的打扮,宛如一个大家闺秀,对着潭水,自言自语道: “他和梦儿从小一般凄苦,无父无母,若说没有缘分,偏偏今生又让梦儿遇着了他?若说还有情缘,为何独留梦儿在人间枉自嗟呀?” “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何到了梦儿这里,金风玉露终就抵不过岁月蹉跎?” 沈梦坐在岸边,赤着双脚,轻轻拨弄潭水,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她见四下无人,便展开歌喉,高声吟唱起来,以舒胸襟: “相见痴狂,终是离殇。” “前世情,今生债,人各天涯愁断肠。” “追忆往日时光,醒来泪流千行。” “鹊桥花开叶落,情深何处思量?” “咫尺天涯梦一场,徒留一世哀伤。” 沈梦一曲唱毕,潭水中的游鱼徘徊在她的脚边,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歌声之中,久久不愿散去。 “好曲,好歌,好词。” 不知是谁,在沈梦身后抚掌赞叹。 沈梦吃了一惊,她一回头,就见到一个满面虬髯的匈奴武将,站在潭水边的一块青石上面,不住拍手。 那人腰身插着两把回旋弯刀。 沈梦在刺杀单于涂的时候,并未见过这个匈奴武将,仍是警觉地摸出了怀中的寒光匕首,藏在袖内。 那人见沈梦好似有些介意,立即摆手道: “小姑娘莫怕,我无意冒犯,只是被你的歌声吸引,情不自禁。” 他的中原话说得倒还得当,只不过仍是听得出来,里面有浓浓的匈奴口音。 那人双手抱拳,朝着沈梦施了一礼: “在下兰陶莫奥,乃匈奴右贤王,因捉拿刺客,寻至此处,能听到姑娘如此美妙的歌声,真是三生有幸。” 沈梦见这个匈奴人果然是在搜寻刺客,更加警觉,忽地转念一想,自己这幅模样,早就不是刺杀单于涂的形象,还怕他怎地? 沈梦将寒光匕首收起,不慌不忙地将鞋袜穿戴整齐,也朝兰陶莫奥回了一礼,柔声问道: “不知大王来此,折煞小女子了,刚才小女子以为潭水边上,并无人烟,这才放肆高歌,惊扰到大王,令大王见笑了。” 兰陶莫奥纵横草原,一生中全是无数次打打杀杀,虽有娶妻,相貌却是平平。 他虽然面上全是胡须,年纪却并不老,见到沈梦,惊为天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哦,哪里,哪里,没有惊扰,没有惊扰,姑娘刚才唱的,的确是非常好听啊,哈哈。” 他见沈梦起身要走,想栏又不敢上去阻拦。 他只好继续说道: “之时在下见姑娘年纪轻轻,为何歌声却如此悲悯?是否遇到了烦心之事?” 沈梦踢灭火堆,正好将她脱下的匈奴士卒服饰盖住,背上包裹,转身答道: “小女子一时忘情,还望大王海涵。我说会的歌曲,便都是如此这般。” 沈梦说完,朝兰陶莫奥又施了一礼: “天色不早,小女子先行告辞了。” 兰陶莫奥见沈梦真的要走,心有不甘,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 “眼下兵荒马乱,此处人迹罕至,恐有危险,不知姑娘要去哪里?在下可以护送姑娘回去。” 沈梦对这个匈奴人好生厌烦,冷冷答道: “多谢大王好意,不必了,小女子自会回去。” 兰陶莫奥讨了一个没趣,怔了一下,只好侧身,放沈梦离去。 他心中盘算着,是否要跟着这个女子,看看她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此时又有两个匈奴士兵赶来潭水边,对右贤王兰陶莫奥行礼道: “回禀大王,诸葛惊涛和左贤王也渡过了黄河,就在岸边,发现那日刺杀首领的白衣刺客了。” 沈梦刚刚行了几步,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止步不前,转身问道: “不知大王捉拿的是什么刺客?” 兰陶莫奥见沈梦转身,心花怒放,赶忙答道: “是刺杀我们首领的刺客,正巧本王不在,让他们逃了。” “据说是两个男刺客,本王奉命正在拿他,我料到他们渡过了黄河,先行一步,果不其然在就这边。” 他朝沈梦双手抱拳: “此番本王身有要事,无法相送,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兰陶莫奥对手下道: “尔等速速带路,莫要再让刺客逃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顶局 兰陶莫奥辞别沈梦,立即带着手下往黄河岸边赶去。 沈梦心道: “定是东方树遇险,我一定要去救他……。” 她远远地跟在兰陶莫奥身后,并未被其发觉。 还未走到黄河岸边,沈梦就觉得脚下大地一阵颤抖,地动山摇。 沈梦稳住身形,朝前望去,只见对岸秦林山脉之巅,远远地闪出一道精光,好似神仙显灵……。 李世望着墓中散落一地的石碑碎石,越发惊疑。 他对慕容缘三人说道: “原来此处的白骨,都是死于幻像之中……。” “刚才寒浞现身,被我击碎石碑所破,为何父亲仍不见踪影?难道他被困在其它的幻境之中,还没有被解救出来?” 慕容缘也说道: “对啊,就算我们过了这一关,可仍是没有寻到下去的出口啊。” 四人围着龟座转了几圈,终于发现耸立青石碑的龟壳之处,刻着一行小字。 “抬头望地,俯首为天,天地合一,得见伏羲。” 四人仔细琢磨这行小字,只觉得下去的出路,一定同这些文字有关,却又解不开这个谜题,。 余震白眼尖,忽地发现头顶尚有李世击碎的青石碑粉尘聚集,并不消散 他指着头顶,让李世过来观看: “李都头快看,这些粉尘漂浮着我等上空,为何又不落下?” 李世寻着余震白手指望去,再看看龟座上的小字,幡然醒悟。 他心中暗付: “天地合一,天地合一?应龙将军贴壁而行,能轻易到达底层,难道是……。” 李世抬头,若有所思: “如若真是我所想的那样,那么我得先去证明一下,方能冒险。” 李世拿定主意,对慕容缘三人说道: “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往机关道方向飞奔而去,剩下三人,不明所以,呆立当场。 不一会儿,李世回来,胸有成竹地说道: “机关道果然同我想的一模一样,第二道机关已经开启,只是我们都未曾发觉。” 雷有同不知道李世说的是什么意思,正待询问,却听李世继续说道: “各位听我说,我们仍在幻境之中,还未完全脱困。你们如果信得过我,等一下我做什么,你们照做就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伏羲墓底层的出路所在。” 李世言毕,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纵身跃上龟背,一个倒立,双臂用力一推,整个人朝着大殿穹顶飞去。 他穿过那层粉尘,并不下落,依旧去势如飞。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李世竟然飞到了大殿顶上,头下脚上,稳稳站住。 他不住朝慕容缘三人招手,示意他们上来。 慕容缘三人这才如梦初醒,茅塞顿开。 “原来天地合一是这个意思,要我们去到顶上,可哥哥是如何稳稳挂住的?” 尽管有些将信将疑,三人仍是依样画瓢,学着李世的动作,纷纷飞往大殿顶部。 碎石震动,先前被李世击碎的青石碑,又重新合拢,再次立于龟座之上,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 大殿上下颠倒。 李世四人就像踩在平地一般,完全不像挂在空中的感觉。 大殿底部正中,有一个圆盘,李世用力将它推开,果然出现一个石洞,下面正是挂着伏羲墓底层的水晶悬棺。 余震白不由得向李世赞叹一声道: “好家伙,李都头,真有你的,这样的机关都能给你破了。” 雷有同大是不解,忍不住问道: “李世都头,你如何解开这个谜题的?” 李世一边抓住镶嵌在石洞壁中的青铜锁链,一边向雷有同解释道: “应龙将军贴壁而行,给了我一点启发。” “我是刚才回到机关道,重新去看了看来时的阶梯,发现石阶已经变成了一路向下,这才证实了我的推断。” 雷有同挠了挠头皮,更是迷惑,大声问道: “什么?我们进入这个洞中时,台阶就是一路往下,怎么机关道看到的台阶也是一路往下?” 李世解释道: “看来问题,就出在机关道上。那些台阶以极其微弱的角度,不断调整上下趋势,让我们走完了机关道,变得上下不分。” “大家都未曾发现,我们起初站在大殿之中,实际上是站在它的顶部,天地倒置,这才寻不到往下的出路。” 慕容缘听完,只觉得十分神奇,惊叹不已。 她心中仍有一个疑问,向李世询道: “可是我们为何能被顶部牢牢吸住,而不掉落下来?” 李世已从石洞探身下去,沿着青铜锁链,来到水晶悬棺之上。 他转身回答慕容缘所提疑问: “刚才的机关道上,布满粘液,也许沾在我们的脚上,能被顶部岩石吸住吧。” “这也是我刚刚想出,用双手倒立之法,脱离底部,往上跳跃的原因。” 不多时,李世四人均站在水晶悬棺之上。 伏羲墓底层的光线,比之上层更加昏暗,却也能一目了然。 整个大殿就如李世初时见到的那样,在水晶悬棺之下,黑压压的一片,宛如波浪涌动。 九幽众人仍是不见踪影。 李世疑道: “奇怪,九幽杀手定是已经下来,不知又去了哪里?” 慕容缘站在悬棺边上,欲往地面跃下,被李世一把抓住。 “妹妹且慢,你看不见,这下面全是蠕动着的毒蛇,不可轻举妄动。” 慕容缘吃了一惊,哪里敢独自跃下,只好朝李世靠拢。 她吐了吐舌头: “什么?下面全是毒蛇?好可怕啊。” 余震白环顾四周,也并未发现人影,向李世说道: “然而李都头说的九幽杀手,又在何处?难不成他们都从后门出去了?却又是如何避开这些毒蛇的?” 雷有同呆呆地望着水晶悬棺,小声问道: “李都头,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把这口棺材打开看看?说不定里面仍有蹊跷。” 李世努力回忆自己第一次进来此处时的情景,定了定神,对雷有同说道: “我先前遇到下面的毒蛇,它们倒并不害我,只是在悬棺之下,有一个深坑,爬出来许多巨大无比的蜈蚣,更是恐怖。” “所以我在想,也许水晶悬棺之下,仍有道路。这伏羲之棺,葬着上古神灵,我们最好先不要打开。” 那三人此刻,自是相信李世判断,莫敢不从。 第三百六十九章 坑局 水晶悬棺之下,有五个祭祀平台,上面已经空无一物。 李世第一个从水晶棺上跃下,顺着正中祭祀平台,落至地面,四周蛇群果然纷纷躲避。 慕容缘、雷有同和余震白三人,也先后跃下,紧紧地聚在李世身旁。 “李世兄弟,你终于来了,快快……。” 蛇群之中竟然发出人声,却看不见人影。 “谁?” 李世正待移步,突然发现大殿远处蛇群中间,隆起半人高度,蜂拥着往他身前滚来。 慕容缘哪里见过如此多的毒蛇,只道又是怪物来袭,只惊得花容失色,立即摸出银针,举手便要向蛇群射去。 李世在那堆蛇群中看见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和他第一次在此处见到的如出一辙,心道: “蛇中藏有一人,御蛇而行,除了应龙将军,再无他人。” 他立即抓住慕容缘道: “妹妹莫慌,来的是自己人。” 那堆蛇群来到李世身前,放缓速度,慢慢散开,里面果然露出应龙将军苍白的面孔。 他嘴角挂着鲜血,似乎受了重伤。 应龙将军有气无力地对李世说道: “李世兄弟,快,快往下面去追……。” 他从蛇群中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李世身后,那个漆黑的深坑。 他见自己身上的毒蛇惧怕李世,便不再靠近,断断续续地说道: “咳咳……,小心深坑之中的……,蜈蚣……。” “慕容元帅被九幽杀手用了移魂大法,他身陷寒浞乱国之轮回,被寒浞的两个妻子困在幻境,一定要找到九幽施法之人,才能破除。” “咳咳咳咳……。” 应龙将军言毕,不住捂着胸口咳嗽。 李世见应龙将军受伤,想要去查看他的伤势,但见他周身仍是布满毒蛇,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应龙将军咳了几声,见李世几人仍是未有行动,一时心急,从小腹处,摸出一个碧绿色的夜明珠,抛到李世手中: “我刚刚用蛇阵,已经拦住了九幽杀手,却被他们其中一个年长之人,击中一掌,无力再战,只能靠我的这些蛇友为我疗伤,倒还死不了。” “你莫要耽搁,快往伏羲棺下的黑洞下去,九幽一行已经率先进去了。” “记住,一定要破掉他们的移魂大法,才能解救慕容元帅。” 应龙将军说完,往后一倒,整个人埋入了蛇群之中,与大殿底部的毒蛇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他去了何处? 雷有同和余震白二人,第一次见到这个奇人,只惊得目瞪口呆。 慕容缘却兴奋地摇晃李世胳膊道: “太好了,无论如何,父亲还活着……。” “救父亲,赶快救父亲……。” “好哥哥,父亲原来真的被困在了幻境之中,我们一定要尽快破了九幽的移魂大法,将父亲救出来啊。” 她只想早一点见到父亲,言毕双手持针,蓄势待发。 李世点头道: “嗯,我说应龙将军为何一直未曾现身,原来如此。妹妹说得对,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 他举起应龙将军给的夜明珠,只觉得周围更加明亮,带着慕容缘等人,来到水晶棺下的那个深坑顶部。 夜明珠的光线,也无法照亮那个深坑之下,藏着什么秘密? 大殿蛇群汹涌,只在他们周围一圈蠕动。 雷有同见自己被无数条毒蛇包围,这儿比之雷家堡山洞,不知凶险多少万倍,早已后悔下到此处,见李世还欲往漆黑一片的深坑跃下,心生退意。 他只想拉着慕容缘别下去深坑,对李世说道: “李都头,你身上可是有什么避蛇之物?能否分给在下,我和慕容姐姐在这儿守着,也好有个接应?” 李世摇头道: “我并无驱蛇之物,如果我下去了,恐怕这里的毒蛇不会放过你们,我看你们还是同我一并下去吧。” 慕容缘也对雷有同叱道: “我可不要守在这里,我要下去救父亲。” 余震白在雷有同身后拍了他一下: “雷公子,莫要胆怯,千军万马的战场都上了,还怕这个深坑?” 雷有同因为紧张,被余震白一拍,肩上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个光圈护盾。 他见众人都有勇气下去,不好再做分辨,只好说道: “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慕容姐姐放心,只要你敢下去,我便陪你。” 李世见众人都愿意跟着自己下去深坑,正欲举起夜明珠,一跃而下,被余震白阻止。 “李都头且慢,刚才应龙将军说了,九幽已经先行一步,到了下面,恐有埋伏,且待我试上一试。” 余震白取下肩上弓箭,对准深坑,“嗖嗖嗖”三箭连环射去。 只听到三声弓箭入地之响,深坑毫无动静, “没有埋伏,我先下了。” 李世第一个跃下,夜明珠终于将深坑底部照亮。 深坑并不深。 底部湿滑泥泞,阴暗潮湿。 空气中充满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 李世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发现正前方有一条四四方方的道路,笔直幽深,不知道通往何方? 道路顶部垂满大树根须,触手可及。 慕容缘紧随其后,也跃入了深坑,紧接着雷有同和余震白全都跟了下来。 大殿蛇群迅速合围,将李世四人先前站立的地方填满。 李世举起夜明珠,往前行了数步,却听见身后慕容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啊……。” 李世回头,只见慕容缘指着地下道: “这是,这是一具人的尸体……。” 此时众人才发现,慕容缘站立之处,踩到了一团湿漉漉的衣物,里面的躯干已被掏空,仅剩一摊碎裂的骨骼和脓血。 那个尸体的头颅破了一个大洞,软绵绵的塌陷着,脑浆四溢。 一只完整的右手,还紧紧地握着一把钢刀,只不过那只手已经同手臂分离,齐腕而断。 这既是一具人的尸体,又不像人的尸体,因为死状的确过于凄惨恐怖,难怪慕容缘也掩不住内心的惊恐。 李世看那衣物,正是九幽帮众之一。 余震白上前对李世说道: “此人惨死,不似正常死法,倒像是被吃了一样,刚才的应龙将军要我等小心地底蜈蚣,难道是蜈蚣吃人?” 李世道: “我先前在上面,见过那些巨型蜈蚣,当时我有修罗剑在手,将见到的毒物全部斩断消灭了,照此人尸体的情形来看,确有蹊跷。” “看来九幽杀手下来这里,也遭遇到了蜈蚣袭击,我们也要多加小心,大家前后照应,跟紧。” 李世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 第三百七十章 蜈局 雷有同平日里都是以保护慕容缘而首当其冲,但来到伏羲墓的地底深坑之中,却有些惊慌失措。 他因为曾被雷家堡山洞困过五日,心有余悸,此时再见到黑暗山洞,内心恐惧之情尤甚,只觉得双腿发软,寸步难行。 他见李世在前开路,慕容缘和余震白紧随其后,已经离他一丈有余,夜明珠的光线也越发不明,四周黑暗来袭,内心更是恐惧。 “慕容姐姐,等等我啊……。” 雷有同不得已,向前方慕容缘呼喊,却不料脚下一滑,身体往一旁倒去。 他眼看失去平衡,就要摔倒在地,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头顶的一条根须。 “啊……。” 慕容缘听见雷有同在身后呼喊,一回头,只见身后漆黑一片,雷有同的身影好似晃了一下,突然就没了动静。 李世走在最前方,正盯着前面道路,随时准备应对凶险,却不料雷有同在身后发出一声惨叫。 他迅速回头,带着慕容缘和余震白一起去寻雷有同,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雷公子,雷公子……。” 慕容缘将双手举在嘴边,朝着身后唤了几声,仍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知道雷有同遭到了不测,立即往回找寻。 三人重新回到了下跃之处,诺大一个雷有同,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记得刚才雷公子是在这儿发出的喊叫声。” 慕容缘走到一片泥泞之处,努力回想刚才突如其来的声音。 李世将夜明珠举起,往头顶照去,只见坑道上方根须不住抖动,似乎在包裹缠绕着什么东西? “雷公子就在上方。” 李世纵身一跃,一只手已经泛起红芒,对着不停缠绕的根须一刀斩去。 “啪”。 那些根须应声而断,从顶上落下来一团被根须紧裹的重物。 李世的手刀是在牡丹坞练成,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他迅速将缠绕重物的根须扯断,果然露出了雷有同惨白的面孔。 雷有同被顶部根须压迫,几近窒息,吓得晕死过去,双目却睁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眼前所见。 “根须吃人,大家切莫触碰。” 李世向周围示警。 他用手抵着雷有同背心,只觉尚有心跳,将内力输送过去。 慕容缘弯下身来,抓住雷有同手腕。 “雷公子,雷公子,你快醒醒啊。” 她平日里并无觉得雷有同有多重要,此时突见雷有同遇险,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上。 雷有同喉咙里打了一个大嗝,这才长舒一口气。 “啊……。” “慕容姐姐,我……。” 雷有同见自己拖了后腿,还要靠慕容缘保护,只觉得无地自容,一口气没有顺过来,差点又晕了过去。 慕容缘情不自禁地扶住雷有同道: “雷公子,你没事就好了,可吓坏我了。” 李世见雷有同刚刚遇险,身体还十分虚弱,对慕容缘和余震白说道: “雷公子说要断后,也不无道理。” “此处步步惊心,不如你二人在这里守着雷公子,前方由我去打探就好。” 慕容缘摇头道: “不可,不可,我绝不能让哥哥你只身犯险,我一定要和你同去。” 余震白也说道: “人多反而好互相照应,我们留在这儿也是凶险。这样吧,我背着雷公子,一起前进。” 他取下背上长弓,交给慕容缘,将雷有同背在背上。 “李都头带路,我们切莫再行耽搁了。” 余震白将雷有同背在身上居中,李世在前,慕容缘断后,一起向坑道前方走去。 慕容缘心中暗付: “但愿雷公子无恙,只是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父亲他又怎么样了?” 四人沿着坑道,不知行了多远,忽然发现原本四四方方的坑道,变得不规则起来。 两壁已经并不光滑,侧面有奇形怪状的道路延伸进去,不知通往何方?却不及半人高度。 李世俯身用夜明珠去探,只见两侧洞中,布满乳白色的东西,不停蠕动,好似巨大的蛆虫一般。 李世想起一事,正待证实,突然一根巨大的钳子从洞中伸出,要将他的手腕剪断。 李世抽身急退,洞中跟出来一只巨型百足蜈蚣,张牙舞爪。 那蜈蚣行动异常迅猛,比之李世先前所见,又大了不少。 好在李世左手持有夜明珠,瞧得真切,右手一记手刀斩出,将那蜈蚣斩做两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蜈蚣上半截身子来势不减,一对巨大的螯牙,依旧直刺李世。 慕容缘也见到了这个巨型蜈蚣,惊呼一声,手中银针飞出,直刺蜈蚣头顶。 那蜈蚣中针,落回地上,一对螯牙兀自扫动不停。 李世一脚踏落,将这只蜈蚣头颅踩碎,它的百足才慢慢停止了活动。 但这一阵动静,似乎惊动了更多的蜈蚣,前方坑道,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无数只巨型蜈蚣从坑道前方涌现,正迅速聚集,朝李世四人爬来,封住了他们的前进方向。 紧接着,坑道后方也出现异动,泥地中不断有蜈蚣从下面翻涌而出,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令其腹背受敌。 慕容缘大惊,心中早已没了主意,向李世问道: “哥哥,这里,居然有这么多恐怖的蜈蚣,我们要如何是好?” 李世转身去问余震白: “老白,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蜈蚣的幼虫是什么模样?” 余震白答道: “这,这我却不知道啊……。” 李世心想,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兵行险着,赌上一赌。 “好妹妹,你帮我拿着夜明珠,在这儿先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李世将夜明珠交到慕容缘手中,慕容缘茫然不知所措。 李世一拳将侧壁击碎,一闪身,走进刚才的洞中。 雷有同原本趴在余震白肩上,昏昏欲睡,此时一睁眼,就看前漫天蜈蚣向自己爬来,立即惊醒。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心想要在慕容缘面前重新证明自己,从余震白背上一跃而下: “慕容姐姐,我没事了,你们别怕,我用地藏神功来挡住这些毒物。” 雷有同运功在手,朝着前方推出了一个光圈护盾,将爬得最近的几只巨型蜈蚣弹了开去。 “雷公子小心,身后还有……。” 慕容缘朝着身后射出了几根银针,却如泥牛入海,毫无用处。 身后蜈蚣蜂拥而至。 雷有同转身,朝身后也打出了一个光圈护盾,才令袭击他们的蜈蚣稍稍退却。 余震白见雷有同的地藏神功如此有用,不住赞道: “好在刚才雷公子没有被要命的根须卷走,否则这一关我们就危险了。” 雷有同不停往身前身后打出地藏神功的光圈护盾,却仍是治标不治本,三人周身聚集的蜈蚣只多不少,已经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子。 雷有同累得气喘吁吁,口中哇哇叫到: “李都头呢?怎不见他?” 第三百七十一章 幼局 雷有同不停地推出光圈护盾,只累得他筋疲力尽。 三人四周全被蜈蚣包围,依然没有脱险。 突然,在雷有同站立的地方,一条蜈蚣破土而出,巨大的螯刺直往他脚踝咬去。 “雷公子小心。” 慕容缘眼疾手快,将手中银针朝着地上蜈蚣射出。 “噗”地一声。 那蜈蚣头颅被钉在地上,整个身子上翻,依旧动个不停,几乎贴到了雷有同脸上。 “妈呀”。 雷有同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蜈蚣,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余震白上前一脚,将蜈蚣身子踢飞,只剩下它的头颅还被慕容缘的银针钉住。 雷有同见前后蜈蚣越积越多,无计可施,近乎绝望。 “雷公子莫慌,我来也。” 李世从侧壁泥洞走出,左右手各抓着一块碎步,上面分别提着数条长长的蛆虫。 那些蛆虫呈乳白色,比李世的手掌还要长,不停地交叉蠕动,若非被碎步裹住尾部,早就逃离了李世的掌控。 慕容缘将眉头一皱,往一侧避开,问道: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那么恶心?” 李世答道: “这就是能让我们闯出蜈蚣阵的法宝。” 他将其中两条蛆虫抛给余震白。 “老白接住了,学我的样子,你来断后。” 李世举起自己手中的白色蛆虫,往前方蜈蚣扫去。 最前面有一只大蜈蚣,螯刺几乎要戳到李世手上,见到李世手上之物,立即弓身后退,似乎不敢伤害那些蠕动着的蛆虫。 雷有同见状大喜: “这是什么法宝?真能克制这些大蜈蚣?快分两条来给我。” 他已顾不得撕下碎步来包裹这些粘滑的蛆虫,直接从李世手中抓了两条,四下挥舞,果然将那群张牙舞爪的蜈蚣荡开一个大圈。 “好法宝,真是管用,慕容姐姐,你也抓两条吧。” 慕容缘说什么都不愿握着这些白色的虫子开路,只站在三人中间,高举夜明珠,为众人照明。 李世一边在前开路,一边说道: “我先前在上面杀死了不计其数的蜈蚣,可这下面还有,说明它们一定有繁殖再生的能力。” “如果我判断得没有错的话,这些白色的虫子,就是蜈蚣的幼虫,它们是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后代受到伤害的。” 余震白看着手上两条幼虫,惊呼道: “乖乖,原来这就是蜈蚣幼虫,真让我长见识了。” 他学着李世模样,将手中两条幼虫举在胸前,不断往后方横扫。 后方蜈蚣似乎有所畏惧,纷纷停滞不前。 四人靠着这七八条蜈蚣幼虫护身,在蜈蚣群中缓缓移动,真给他们穿出一条路来。 李世见前方再无蜈蚣,指挥雷有同和余震白将手中幼虫放在地上,并示意慕容缘赶紧往身后离开。 那七八条幼虫在地上相互蠕动盘卷,很快叠在了一起,正好挡在蜈蚣群的前进方向上。 那群蜈蚣从后方爬来,只围着这堆幼虫打转,果然没有继续追击四人。 慕容缘拿着夜明珠,一路飞奔,直到听不见身后动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回想起那些蜈蚣和白色幼虫的凶恶模样,仍是心有余悸,转身对李世三人说道: “好险,这一关总算过了。真不知道九幽杀手们,先前是如何通过这个蜈蚣大阵的。” 慕容缘将夜明珠还给李世,站在李世身后道: “好哥哥,全靠你找到了克制蜈蚣的法宝,这带路的事情还是你来做吧。” 她发现李世手中还提着一条蜈蚣幼虫不放,不解地问道: “怎么你手上还有一条恶心的东西?不一起还了回去?” 李世一边摇头,一边用碎步将那条蜈蚣幼虫系在腰上,向慕容缘解释道: “我怕万一前方还有蜈蚣,这一条幼虫就有莫大的作用了。” 雷有同闻言,拍了一下脑袋,后悔地说道: “哎呀,我刚才也应当留下一条的,说不定我们还要原路返回,到时候又去哪里取获这个法宝?” 慕容缘这才佩服李世的细心,听了雷有同的话语,心中也是暗自担心。 “你们说得都对,这要再让我经历一次蜈蚣大阵的话,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雷有同闯过了蜈蚣之围,感觉不像刚刚下到深坑时那样害怕,为了给慕容缘打气,挺起胸膛说道: “慕容姐姐放心,等下子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我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挡在你前面。” 余震白将弓箭背好,对雷有同笑道: “雷公子,你只要不无缘无故地消失就好了,你的地藏神功才是刚刚救了我们的法宝,早知道我就早些放你下来了。” 他一席话,说的雷有同哭笑不得。 四人再次前行,忽然发现前方道路出现了两个岔路口。 李世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道该选择那条道路。 “奇怪,怎么伏羲墓下的深坑会有如此多的道路?” 他对身后众人说道: “这些深坑道路,应该是雷无极将军移棺时所挖。他们来伏羲墓移棺,一定不愿所埋葬的棺材被后人找到,这才设下迷魂阵,可我们也不知道该走哪一条道路才对啊?” 慕容缘在一旁提醒李世: “这里都是泥地,哥哥可以检查一下,到底那条道路印有脚印?” 李世觉得有理,举着夜明珠,分别比较了两条路口,更是疑惑: “这两条路上,都有人走过的脚印,到底九幽杀手又选择了哪个方向呢?” 慕容缘沉吟片刻,对李世说道: “好哥哥,我们不知道道路,九幽杀手们应该也不知道,他们仗着人多,一定是派人往两个方向打探,才在两条路上都留下了脚印。” “所以我们只要查看地上有没有倒着走的脚印?如果有,那么这条路就是死路,九幽杀手选择的方向一定是另一条路。” 李世很高兴慕容缘的心思缜密,点头赞道: “妹妹说得对,刚才是我大意了。” 他说完,立即弯下腰来仔细查看道路上遗留的脚印,果然只有一条路上印有来来回回的脚印。 李世当下有了主意,举起夜明珠说道: “眼下到了这里,我们已经离九幽杀手很近了,各位保持警惕,快随我来。” 他带着众人,往另一条道路走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根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同深坑中的酸腐味交织在一起,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李世按照慕容缘的建议,选择了一条没有来回脚印的岔道。 他刚刚踏入,耳边就响起一阵微弱的声音: “不要走这条道,不要走这条道,这条道是死路啊……。” 李世立即止步,侧耳倾听,却又再也听不见任何响声。 他转头问道: “你们都听到了吗?” 慕容缘一脸茫然地答道: “听到什么了?” 李世道: “刚才似乎有人在耳边提醒我不要走这边,你们都没有听到?” 雷有同和余震白纷纷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听到。 “又是幻觉?” 李世侧耳,周围悄无声息。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出现了幻听。” 李世正待往前迈步,那声音忽又在耳边响起: “世杰我儿,这条是死路,这条是死路,千万不要走这边……。” 李世顿住,当下断定,耳边声音不假, “是父亲,这声音是父亲的声音。” 他非常警觉地拉着众人后退道: “前路莫行……。” “妹妹,雷公子,老白,我刚才的确是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让我不要走这边,说这条是死路。” 慕容缘只觉得不可思议,向李世问道: “什么?你说是父亲向你发出的声音?怎么我们都没有听见?他,他又在哪儿?” 她四下环顾,在昏暗的深坑道路之中,哪里有慕容德的身影? 李世拦住众人道: “我敢肯定,一定是父亲的声音,还听见了两次。” “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不得不防。应龙将军说父亲被困幻境,也许他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知道我们来到了这儿,为我等指路。” 慕容缘疑道: “可这地上的脚印又作何解释?为什么九幽杀手只留下了进入的脚印,他们不是全部走的这边吗?” 李世道: “也许我们刚才太过武断,我要先试上一试。” 李世让慕容缘举着夜明珠,将外袍脱下,从地上包了一捧泥土,走入刚才的岔道口,奋力朝前掷出。 他的外袍就像一个人影一般往路中飞去。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接下来的情景,连李世也看得心惊肉跳。 数道寒光闪过。 道路两旁突然旋转出无数把锯齿利斧,将李世包着泥土的衣物,绞得粉碎。 泥块四散落地,地上也突然露出了无数把带着倒钩的尖刺,迅速刺出,旋转收回,将泥块搅得稀烂。 “这要是人进去了,哪里还能活命?” 慕容缘举着夜明珠,看到眼前这一切,吓得差点将手中夜明珠跌落。 雷有同也在身后叫到: “哇,好险,刚才若是我们走了进去,这道机关可不是令我等尸骨不存?” 李世点头道: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这条道路没有向后的脚印。其原因就是,并非这条是正确的道路,而是里面机关重重,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回得来。” 他指着前方道路地面说道: “难怪这儿的血腥味如此浓厚,无论是谁进去了,躲得过锯齿利斧,也躲不过地下的尖刺。” “你们看,那些带刺的倒钩,将尸体钩入泥中,令我们根本看不出端倪,只要过去,定遭不测。” 余震白虽然没有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听了李世三人的言语,也是吐着舌头,惊恐不已。 慕容缘问李世: “哥哥,那么我们是否走另一条路呢?” 李世道: “全靠父亲出言示警,现在看起来,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雷有同心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也学着李世,脱下外袍,包了一包泥土,运起地藏神功,朝另一条岔路扔了进去。 光圈护盾包裹着他的外袍,飞了很远的距离。 那条道路毫无动静。 他的外袍落在地上,安然无恙。 雷有同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确差一点走错了路,这条才是没有危险的。” 于是四人不再犹豫,决定选择另一条岔路进入。 那条路行不多远,便蜿蜒曲折,三回九转,七弯八拐,很快就让四人失去了方向感。 道路越走越窄,仅容两人并排而行。 李世和慕容缘走在前面,雷有同和余震白断后。 四人不知行了多久,前方道路就被一棵大树的树根拦住,左右再无去处。 “这,这条路到了尽头,竟然也是死路?” 慕容缘发出了一声惊呼。 李世举着夜明珠上前查看,只见那些树根,千条万缕,旋绕纠结,毫无空隙可以供人通行。 他往地下照去,却看见了印在泥地的脚印。 那些脚印聚集在树根前方,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李世也觉得迷惑不解: “九幽杀手在我们前面,也到过这里,却为何不见人影?” 他将夜明珠高举,往顶上照去,只见顶端也是同样垂着密密麻麻的根须,哪有什么出路可循? 雷有同挤上前对李世说道: “奇怪,为何这条路也没有出路?李都头,你说九幽杀手来过,他们又是如何通过的?” 他说话间未曾注意,不小心踏多一步,踩到了一条根须之上。 大地震颤,剧烈摇晃。 那些相互缠绕着的根须就好像突然活过来一般,乱舞抖动,激射而出,一下子将四人罩住。 “小心……。” 李世话音未落,腰身便被根须牢牢缠住,手中夜明珠滑落在地。 “啊……。” 慕容缘娇呼一声,显然也是遇到了同样的情形。 余震白背后的箭矢全部倒落出来,他自己和每一根箭矢,都被根须缠住。 “李都头救我……。” 雷有同脚上被数条根须缠绕,倒提起来。 他原本还能挥舞双手,很快又被几条根须裹住,再也动弹不得。 这是雷有同第二次被根须缠绕,先前尚有李世可以相救,这一次全员遇险,又有谁人可以救他? 千万条根须,如群魔乱舞,四人很快就被牢牢捆住,直往树根深处拉拽。 李世顿感呼吸困难,仅剩一只左手可以活动。 “难道这条也是死路?今番我要命丧于此?” 李世看不见慕容缘三人,只觉得自己一旦被卷入树根当中,凶多吉少。 第三百七十三章 棺局 树根越缠越紧。 慕容缘、雷有同和余震白三人均没有了声息。 李世被捆绑成了一个粽子。 他越是挣扎,越被缠绕的更紧。 李世心道: “刚才雷公子被顶上根须缠绕之时,我用手刀能尚将之斩断,不知此时能否奏效,我且试上一试。” 他运功在手,指尖泛起红芒,朝树枝划去。 李世的手刀果然是这些根须的克星,红芒闪处,应声而断。 但此时却非彼时。 李世并不像雷有同那样,能从顶上掉落下来,他周围的根须,刚被他的手刀斩断,就又有新的树根从四面八方卷来,依旧令他脱不了身。 他心中暗付: “根须多如牛毛,层出不穷,挥之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李世双腿和颈部,都被根须牢牢缠住,再也无计可施。 他尚能活动的左手,无意间碰到了腰间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李世将其扯下,原来是他还带在身上的那只蜈蚣幼虫。 他苦笑了一下道: “你也是一条性命,就不必陪我共赴黄泉了,我且放了你吧。” 李世将布块抖开,让那条乳白色的幼虫自行逃生。 那幼虫刚爬到大树根须之上,很快便有枝条伸来缠绕,将它也卷在了里面。 说来也怪,这条幼虫将身子拱起,表皮不断有粘液分泌而出,它趁根须还未缠紧合围,周边留有空隙之时,借着粘液,便缓慢地从缠绕它的树枝中间爬了出去。 周而复始,那些根须始终缠不住这只幼虫,但它也没那么容易离开周围根须的阻挠。 李世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这只蜈蚣幼虫逃生,再次苦笑了一下: “我只当你毫无抵抗之力,却能借着身体粘滑,躲开缠绕,也算是你的造化。” 他左右望不见同伴,再也想不出办法,近乎绝望: “可惜我不会蜈蚣幼虫的本事,逃不出去,让妹妹和雷公子他们也陷在了这里,唉,到头来,我还不如一条虫子……。” 他已被树根拉入了根须深处,全身上下动惮不得。 李世心中还惦记一人,此时只想着: “不知沈梦怎样了?今生今世我真的要与她永别了吗?” 突然间,从李世四人走进来的道路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由远及近。 密密麻麻的巨型蜈蚣,向树根涌来。 地下和道路两旁泥里,也翻出无数只巨型蜈蚣,纷纷朝着李世爬来。 李世刚刚将蜈蚣幼虫放生,失去了御敌“法宝”,见到成千上万的蜈蚣来袭,只觉得雪上加霜。 他心中惊道: “怎么,这些蜈蚣还嫌我们死得不够惨,也要来分一杯羹吗?” 然而,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巨型蜈蚣在接触到大树根须之时,也被缠绕拉扯,无一幸免,却毫不退缩,前仆后继。 树根根须成千上万,巨型蜈蚣又何止万千? 很快地,缠绕蜈蚣的根须就显得不够用了,竟然松开李世,转而去对付来袭的蜈蚣。 还没有被根须缠绕的蜈蚣,冲到那只乳白色的幼虫跟前,将它驼在背上,往外爬去。 李世胸口和颈部的根须已经松开,看见眼前这一幕怪事,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蜈蚣是要救他们的幼虫,并非针对我们,一定是幼虫身上分泌出来的粘液,将它们吸引而来。” 他无意中心生怜悯,放生幼虫,反而救了自己,终于见到了一线生机。 大树根须纷纷去对付巨型蜈蚣,从李世周身移开,令李世落回地面。 他猛地见到树根之后,还有一个大洞,里面透出火把的亮光,便毫不犹豫地从大洞钻了进去……。 树根大洞之下,便是一处宽阔的墓室。 冥王尹九幽站在两具棺木之前。 那两具棺木一般大小,均为上等金丝楠木所制,安置在墓室尽头的一处平坦空地之上。 棺木之前,并无墓碑。 尹九幽身后,站着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尽皆负伤。 两人手中各持一支火把,噼啪作响,眼看就要燃尽。 他们所带的九幽杀手,在经过伏羲墓的深坑地道之时,也损失殆尽,仅剩下他们三人,来到此处。 “我终于找到了……。” 冥王尹九幽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其中一幅棺木,看见里面有一具尸体,头身分离,却穿戴着青铜战甲。 他抓起那具尸骨的右手,放在面前,细细端详。 当尹九幽看清那只右手的指骨,多了一根之时,突然瞳孔放大,立即将尸骨放下,转身跪倒在地。 尹九幽老泪纵横,激动地说道: “父亲,这么多年了,孩儿终于寻到了您的尸骨,且受孩儿一拜。”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这才知道,这口棺中的尸骨,竟然是尹九幽的亲生父亲。 尹九幽朝着那具棺木拜了几拜,便起身去开另一具棺木。 他打开棺木,同样见到了一具尸身,头身分离,却穿戴着金缕玉衣。 那尸身头顶,还有一顶王冠,身份显赫。 王冠四周嵌着珍珠玛瑙,正中一个皇字,用纯金打造,褶褶生辉。 尹九幽将王冠拿在手中,面露喜色: “雷无极,沈一先,世人皆被你等所骗。到底还是武王杀了先皇,这棺木中埋葬的正是先皇本人啊。” “先皇金冠,终于让我找到了,如此师出有名,大事成矣。” 他将两具棺木合好,再次朝着父亲棺木跪下: “父亲,你身上的血海深仇,孩儿一定要替您报了。” “父亲在上,孩儿隐忍了这么多年,就是要取得先皇王冠,令朝野同心,推翻当今天子的统治,了却您的夙憾。” “眼下天子昏庸,任人唯亲,正是大好时机。孩儿已经联络了匈奴大军,里应外合,直取朝纲,所谋之事,指日可成。” “父亲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孩儿,建功立业,一蹴而就。大事一成,孩儿就给父亲另立陵园,追封谥号,让您好生安息。” 他说完,朝着棺木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对身后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明说道: “你二人移开这两具棺木,看棺木下面是否还埋着七彩玲珑甲的最后组成部分。”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将手中火把插在地上,移开棺木,将地上泥土刨开,果然见到一个铁箱。 铁箱锈迹斑驳,挂着一把大锁。 尹九幽喜道: “雷无极啊雷无极,你将七彩玲珑甲最后的部件藏在此处,就当真令我找寻不到吗?” 他用手指轻轻一划,那大锁便被挑落。 尹九幽打开铁箱,只见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八个铠甲的连接挂搭。 每个挂搭中间,均嵌着一粒五色神石,隐隐发出七彩之光。 尹九幽正待取出这些挂搭,往身上麻衣布块连接之处挂上,墓室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响声,紧接着落下四人,立于地面。 为首一人,正是李世。 第三百七十四章 岸局 黄河滚滚,浊浪滔天。 “沈梦姑娘,你在哪里?” 东方树出得洞来,转眼不见沈梦踪影,想起匈奴贼寇有可能追捕刺客,他和沈梦仍处于凶险之中,便返身回洞,将双枪提在手中。 就是这一来一回,一眨眼的功夫,他和沈梦的所行方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我真该死,我明明知道那不是梦,却……。” 东方树沿着黄河岸边,四处搜索,均找不到沈梦,胡思乱想了一番,不知不觉,来到了他和沈梦渡过黄河的浅滩。 浅滩边,原本被他们遗弃的羊皮筏子,却一个也不见了。 太阳刚刚苏醒,从天边升起,黄河两岸,雾气凝重。 东方树觉得奇怪,心中寻思: “羊皮筏子不见了,沈梦姑娘莫不是又游回黄河对岸了?” “她一心要破获七彩玲珑甲的案子,一定要找诸葛惊涛算账,再说我们刺杀匈奴单于并未成功,她说不定也仍未放弃?” 东方树朝黄河对岸望去,浓雾锁江,却也似乎有人影攒动。 他心中一惊。 “哎呀,匈奴贼寇一定要捉拿我们,对岸出现人影,莫非是沈梦遇险?” 东方树以为沈梦被匈奴巡逻部队发现,左右寻不见渡河之物,只急得抓耳挠腮。 他不知道,匈奴右贤王兰陶莫奥已经渡过了黄河,派出探子,已经将他发现。 “嗖嗖嗖”。 弓弩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黄河对岸,一艘快船,乘风破浪,转瞬即至。 船头一队匈奴弓弩手,朝着东方树不停放箭。 “前后都有弓箭?不好,匈奴贼寇已经渡过了黄河,我被包围了。” 东方树久经战事,临危倒是不惧,双枪盘旋挥舞,护住周身,密不透风。 他心中更加以为,沈梦也遇到了凶险,立即抖擞精神,迎战来敌。 浅滩后方立着几颗大石,闪出一群匈奴士卒,也朝着东方树射了一阵箭矢,见无法伤他,立即抽出大刀,围了过去。 此时那艘快船已靠近岸边,弓弩手散开一旁,从船头率先跃下一个手提斩马大刀的猛将。 “刺客休走,我来拿你。” 他是左贤王呼延玉池,见刺客东方树尚未被先行渡河的右贤王兰陶莫奥手下擒住,心中大喜,以为此功非他莫属。 东方树挑落箭矢,见到呼延玉池跳下黄河,踏浪而来,将右手长枪朝着黄河击去。 一条水龙冲天而起,逆风急行,张牙舞爪,直取呼延玉池。 呼延玉池没想到眼前之人,能够引发巨浪来袭,匆忙间只好将斩马刀挡在胸前,却仍是挡不住一股大力袭来。 他一步没有站稳,整个人被卷入水中,一大口河水呛住口鼻,顿时睁不开双眼。 水龙来势不减,直击快船。 那艘快船原地转圈,险些翻倒。 东方树附在双枪上的功力,曾令飞瀑倒流,寸草不生,此番搅动黄河巨浪,险些令呼延玉池吃了大亏。 好在呼延玉池落水之处,已是浅滩,水流渐缓。 他调转战马巨刃,插在河底,终于稳住了身形,将脸面河水抹去,这才看清,岸边那群匈奴士卒,俱被东方树双枪扫荡得东倒西歪,根本困不住他。 “好个不要命的刺客,到了这个关头,仍不束手就擒。” 呼延玉池只道东方树的长枪要借着河水才有如此大的威力,不敢过于惊动,悄悄往岸边靠去。 快船上面又有三人跃下。 东方树见到那三人身形,皱了皱眉,心知来了劲敌。 他再次以枪击浪,枪尖处又飞出一条水龙。 一个身形臃肿的肥胖之人,飘在空中,蛇剑挥舞旋转,将东方树击来的水龙,斩得四分五裂。 另两人,一个手持两把长刀,一个手持一把扇刀,掠过那条水龙,眼看就要落在岸边。 此三人正是九幽三大杀手。 诸葛惊涛带着剑如蛇古万和红裙艳刀沐仙儿都在船上。 他们见左贤王呼延玉池落水,害怕再次放跑了刺客,不再犹豫,全部施展轻功,往岸边飞去。 东方树心中惦记沈梦,暗暗叫苦。 “被这些个高手围住,岂能轻易脱身?如此,我要如何才能找到沈梦姑娘?” 东方树知道一旦被诸葛惊涛等人上岸,自己更是难有胜算,当机立断,往岸上匈奴部队冲去。 岸上匈奴士卒都是右贤王兰陶莫奥的手下,此番他们的大王并不在身边,哪里经得住东方树的冲杀,眼看着被东方树杀出一条路来。 “贼人休走。” 一位虬髯猛将,从山林处飞奔而至,从腰后取下了两把回旋飞刀。 右贤王兰陶莫奥接道探子来报,知道了东方树的行踪,已经快速赶了过来,正好撞见突围而出的东方树。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东方树不认得来将,见是匈奴装扮,更不答话,挺抢就刺。 由于相距甚近,兰陶莫奥来不及掷出飞刀,只好举刀相迎。 他将双刀架在一处,被东方树一支长枪点到,只觉得两只手腕巨震,险些拿捏不住武器。 “贼人这般厉害?” 他心中一惊,立即飞旋身子,借着东方树的力道,往身后飞去,却依然挡在东方树的必经之道上。 “看我用绝招双龙贯斗,取了尔之性命。” 兰陶莫奥最厉害的绝招就是将手中飞刀掷出,出其不意,百发百中,很多武林高手都防不胜防。 此番他拉开了距离,两只手的飞刀就要脱手而出。 突然一道淡红色的身影,从他头顶飞过,紧接着一堵淡红色的墙壁,将兰陶莫奥整个人罩在了里面。 兰陶莫奥目不视物,心中更是惊讶。 “还有帮手?” 他双手飞刀急斩,将面前那堵淡红色的挡墙斩得稀烂,终于看清是一件女子的外袍。 他看清来人背影,举起飞刀就要追击,突然瞥见那人相貌,一只手停在空中,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东方树见到来人,大喜往外。 “是沈梦姑娘,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梦掠过兰陶莫奥,抓住东方树衣袖,指着黄河说道: “前有匈奴追兵,后又诸葛惊涛,我们快些到黄河岸边,游过黄河,再做打算。” 第三百七十五章 岭局 黄河两岸,浓雾朦胧,扑朔迷离。 沈梦拦下兰陶莫奥,趁他愣住的一刹那,拉着东方树,双双跃入黄河之中。 河岸上兰陶莫奥的手下,纷纷冲向岸边,弯弓搭箭,瞄准两人背影,蓄势待发。 东方树在水中将右手长枪朝岸上掷去,直接将刚好排成一排的匈奴弓弩手,穿成一串。 剩下的那些弓弩手,见到这一枪的威力,哪敢立于岸边,一转眼就失去了最佳的射击时机。 原本由左贤王和诸葛惊涛乘坐的那艘快船已经靠岸,一时间还调转不了船头。 诸葛惊涛带着剑如蛇古万和红裙艳刀沐仙儿立于兰陶莫奥身旁。 他们以为前有右贤王兰陶莫奥的军队,后有左贤王呼延玉池的快船,东方树和沈梦是无论如何都插翅难飞,却不料两人竟然又跃入了黄河之中。 三人眼睁睁地望着沈梦和东方树背影远去,再也无计可施。 诸葛惊涛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那个女子正是沈梦,怪不得先前的刺客也会六道轮回的歌声,蛊惑人心,那刺客就是她,真是可恨。” 兰陶莫奥举着飞刀,终究没有出手,口中喃喃自语: “如此绝色的女子,她,她居然就是刺客……。” 沈梦和东方树在黄河中,就像两条灵活的小鱼,击水中流,翻腾浪花,向对岸游去。 左贤王呼延玉池忽地黄河中窜出,上到岸边,浑身滴水,面露愠色。 他将斩马刀插在地上,冷冷地望着兰陶莫奥说道: “那两人正是刺客,右贤王,刚才你的飞刀为何不出手?” 兰陶莫奥面色凝重,也不去瞧左贤王呼延玉池的脸色,将两把飞刀插回腰中,径直往快船走去。 他吩咐手下调转船头。 “各位快上船吧。对岸我们也有重兵把守,他们还逃不了,快追。” 沈梦和东方树互相搀扶上岸。 东方树对沈梦谢道: “刚才好险,多谢沈梦姑娘搭救,我还在担心你的安危,却不料自己已成了敌人的目标。” 沈梦答道: “东方将军莫谢,我们还未脱险。” “你看,对面的快船已经掉头追来,这边的匈奴武士更多,潼关方向去不了,我只有秦岭这一条路走,暂避锋芒。” 她话音未落,岸边草丛中便有一条铁索袭来,卷住了沈梦脚踝。 沈梦娇呼一声,跌倒在地。 紧接着,又一条带着尖刺的铁索,顺着阳光,从天而降,直刺沈梦咽喉。 东方树大惊,正欲举起长枪格挡,冷不防斜刺里一把势大力沉的铜锤击来,似乎要将他碾碎。 “果然有埋伏。” 沈梦摸出怀中寒光匕首,往头顶削去,正好将那支铁索的尖头削断。 她腿上那条铁索猛地收紧,要将她拉入草丛。 沈梦当机立断,用匕首向自己脚踝划去,正好将铁索划断,顺势灵巧地往一旁滚去,终于脱身。 东方树利用身法,避开了铜锤的偷袭,见沈梦脱困,毫不犹豫地反手一柄长枪,往草丛刺出。 那一枪源自杨家将的“回马枪”,势如闪电,锐不可当。 只听得草丛中“啊”地一声惨叫。 偷袭他的是铜锤巴尔图。 他和锁链吴德旺,没有乘坐快船,负责镇守在黄河岸边。 两人远远地望着东方树和沈梦从对岸游来,便借着清晨浓雾,隐身在草丛之中,伺机偷袭。 巴尔图的全力一击被东方树躲开,自己尚且收力不及,前胸就被东方树长枪洞穿,鲜血直冒。 他丢掉手中铜锤,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东方树的长枪,朝着锁链吴德旺大叫道: “快,快,为我报仇……。” 巴尔图一语未尽,怒目圆睁,嘴角溢血,再也一动不动。 东方树手上运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长枪从巴尔图手中拔出,担心还有凶险,只好松手。 锁链吴德旺见东方树一枪刺死了自己的老搭档铜锤巴尔图,两眼冒出了火花。 他收回被沈梦削断的铁索,转而去缠东方树,冷不防被沈梦一脚踢中腰身,整个人失去平衡,从草丛中朝前跌去,半晌爬不起来。 黄河岸边,左贤王呼延玉池的快船已经靠岸,一众高手从船上跃下。 东方树手中,两只长枪尽失,不敢迟疑,和沈梦立即往秦岭方向奔去。 身后战马嘶鸣,匈奴的军队也向岸边围了过来。 东方树和沈梦不敢走山中大路,尽往山中崎岖难行之处前进。 两人翻过一个山头,身后追兵渐远,终于松了一口气。 丛林中,隐蔽处,三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两人。 “咦,这不是东方将军吗?别来无恙啊。” 秦岭山头,走出一人一猴,拦住东方树和沈梦,并朝他们各施了一礼。 东方树认出来人,正是牡丹坞的头领,“黑市鬼见愁”陈七和他的手下“金童”。 那只灵猴似乎对东方树颇有好感,吱吱呀呀地围在东方树身边叫个不停,似乎在说:“好酒友,我们又见面了”。 沈梦不认得来人,手中紧握寒光匕首。 东方树示意沈梦莫怕,他走到陈七面前,也回了一礼道: “七哥,真想不到在这儿能见到你,你怎么离开了京城,来到了这儿?” 陈七苦笑了一下道: “说来话长,自从我的老窝被银爷毁了之后,我便无家可归,寻思着来潼关抗击匈奴,好歹也为朝廷出一份力,却和大部队走散了,流落在此。” 东方树闻言,并未生疑,对陈七更是敬佩。 “原来先前秦岭山前,同匈奴大军的那场大战,有劳七哥相助,当真是狭义之举,佩服,佩服。” 他转身向陈七介绍沈梦道: “这位是沈……,哦,不,是慕容世杰姑娘。” “不瞒七哥,我二人遇到了匈奴的追捕,正在躲避,此地不宜久留,不如一并往前,结伴而行,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陈七点头答道: “也好,只要是匈奴的敌人,就是我陈七的朋友,二位放心,我们同仇敌忾,正好结伴而行。” 沈梦见陈七言辞倒是大义凛然,眼神却有些飘忽闪躲,心中虽然生疑,却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 第三百七十六章 挟局 秋高气爽。 秦岭山头寂静无风。 陈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东方树和沈梦先行。 东方树被雀跃着的“金童”牵着衣衫下摆,毫无防备,只道是灵猴贪玩,率先前行。 沈梦不想让陈七走在自己身后,学着他的手势,也朝他做了个相同的动作。 陈七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朝沈梦抱了抱拳,追上东方树,并肩同行。 沈梦见陈七谈笑风生,并无异举,心想也许是自己多疑了,便跟在陈七身后,往山上走去。 山中无路,并不好走。 怪树古木参天,杂草乱石穿空。 三人一猴,行了一小段路,刚刚经过一棵大树,陈七口中便发出了一声尖啸,紧接着他朝东方树喊道: “东方将军小心,前方有敌人。” 说完他便往大树靠去,一根手指,指向前方。 东方树顺着陈七手指指向,朝前望去,并未见到半个人影,却发觉身旁“金童”从它的披风中拔出了一把尖刀,转身作势,要往自己小腹戳来。 东方树下意识地运起神功,要对付“金童”,却又猛地怔住。 因为金童抬头,望了东方树一眼,尖刀停顿了一下,并未碰到东方树衣衫。 沈梦走在最后,没有看见“金童”异动,却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因为如果前方真有敌人,陈七怎会先尖啸一声,再大喊大叫,那样岂不自行暴露行踪? 她立即对东方树预警道: “小心,这个陈七才有问题。” 然而仍是迟了一步,东方树还未回头,背心就中了陈七一掌,一个踉跄,向前跌去。 “金童”却围着陈七,吱吱呀呀地叫个不停,好似在为东方树求情。 这灵猴对东方树颇有好感,以致于没有遵循陈七的口令。 陈七对着“金童”骂道: “畜生,关键时候,果然靠不住。” 沈梦立即将寒光匕首拿在手中,见陈七仍是背对自己,似乎胸有成竹,大惑不解。 她正要去救东方树,冷不防身旁的大树破了一个大洞,一只手掌伸出,“砰”的一声,印在她的肩上。 沈梦急闪,虽然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没有被击飞,但左肩和半边身子却奇痛无比。 陈七这才转身,口中再次尖啸一声。 这一次“金童”没有丝毫停顿,尖刀直刺沈梦。 “当”地一声。 沈梦早有防备,用寒光匕首架住了“金童”的尖刀,将它一大截刀刃削断。 与此同时,陈七朝着沈梦发出了一记手刀。 “他们果然要对我们行凶,我早该察觉到有问题的。” 沈梦施展轻功,避过了陈七的手刀,正待运功,不料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上涌,险些喷了出来。 她刚刚中了树洞中那一掌的功力,非同小可,定非俗手。 沈梦原本想要唱出“六道轮回”,用歌声控制陈七,却被那一口鲜血堵住,无法出声。 “陈七休要行凶。” 东方树腾空而起,一边吐血,一边双腿连环踢向陈七后背。 他见沈梦遇险,不顾自身身受重伤,立即翻身来战。 陈七捉住身旁的“金童”,将它掷向东方树。 陈七原本盘算,“金童”没有伤害东方树,东方树自然也不愿加害于它,这样就能先阻住东方树的进攻。 他要全心全意先对付沈梦,因为那人说了,只要先擒住这个女子,自然就能要挟东方树。 “啪啪”两脚,东方树丝毫没有停顿,将“金童”踢飞。 他快如闪电,一拳击向陈七后背。 陈七正在围攻沈梦,触不及防,稍稍侧身,仍被击中,“砰”地一声,侧面撞向身前大树。 叶落满天。 此时东方树眼中只有沈梦,哪里还会去顾虑其它? 击飞了陈七和“金童”,东方树正待向沈梦靠拢,却发现一截软剑从草丛升起,正好架在沈梦的脖子上。 紧接着两只手指,快速点了沈梦哑穴,令其无法出声。 “还有一个敌人,坏了,我仍是迟了一步。” 东方树扶着一棵小树,口中鲜血直喷,这才感觉到背上的疼痛。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如果刚才“金童”的尖刀真的要刺他,他完全第一时间能够反应得过来,背后也不会空门大开。 可偏偏“金童”那一刀又突然停住了,令东方树一时间分不清那灵猴到底是和用意? 他在电光火石之间的一怔,被陈七抓住机会,一掌击飞,以至于沈梦遇险被擒。 此时在半人高的草丛中,走出一人,蓝衣道士的打扮,身上血迹斑斑,半眯小眼,正是栾少。 他将腰藏剑架在沈梦脖子上,对自己那一掌的先天无极功极为满意,朝着东方树哈哈大笑: “哈哈,今天真是好运气,我还道只抓到了这妖女的替身,没想到你们还自己送上门来。” 原来他不敢一个人进入伏羲墓,离开山顶去找陈七帮忙,但陈七因为中毒怕黑,也不能擅自闯墓,只好在外围等候。 东方树和沈梦从山下逃来,不巧正好被他们远远看见。 栾少知道沈梦不认识陈七,便定下毒计,让陈七带着金童,现身诱敌,自己躲在暗处偷袭,一举将沈梦擒住。 沈梦被擒,东方树果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擦了擦口边血迹,对陈七说道: “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黑市鬼见愁陈七,居然也同九幽杀手为伍。” 紧接着东方树又吐了一口鲜血,刚刚擦过的地方,又被染红。 “你们决计不会是来帮助朝廷抗击匈奴的,因为九幽杀手同匈奴贼寇狼狈为奸,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陈七从地上站起,揉着被东方树击中的地方,苦笑着答道: “你的身子骨还真硬,刚才那一掌我用了十成的功力,你居然仍能承受得起。” 他望了望还躺在地上爬不起身的“金童”一眼,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你有伤在身,如果不是‘金童’替我挡了两脚,那一拳可以要了我的命了。” 实际上,陈七还没见识过东方树的双枪,如果刚才东方树有双枪在手,他和“金童”,都得命丧当场。 陈七缓了一缓,继续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牡丹坞拜你们所赐,害得我二十余年心血,毁于一旦,无家可归,我同你们官府又怎么是一条道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恶局 山中无风,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栾少挟着沈梦,不耐烦地说道: “七哥别同他废话了,我看他已经受伤不轻,赶紧结果了他的性命,等冥王出来要紧。” 栾少捉住沈梦,只恨不得乱刀将她杀了,就像他在木屋中凌迟丫鬟婉仪一般。 但他还不知道李世与慕容德进入伏羲墓中,冥王的大事有无被两人阻碍,沈梦在手尚有用处,故还没有痛下死手。 他点了沈梦几处大穴,一只手搭在沈梦肩上,用先天无极功的霸气,将沈梦的五脏六腑全部损伤了一遍。 沈梦强忍痛楚,不愿让东方树担心,苦于穴道被制,动惮不得,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 东方树望着栾少,望着被他挟持的沈梦,冷冷说道: “靠阴险诡计,捉住一个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栾少怒道: “哼,英雄好汉?我原本也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是这个妖女没有给我机会。” 东方树听不懂栾少话中之意,一边调理气息,一边运功在手,一拳将碗口一般粗壮的大树击断。 “你们以为,捉住了一个女子,我东方树就会放过尔等?我敢保证,只要你们伤害了她一根头发,这棵大树,就是下场。” 栾少见东方树重伤之下,尚有如此功力,心中也有几分骇然。 东方树转头望向陈七。 “七哥,我仍是尊你一声七哥,只要你们放了那个女子,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保证朝廷也不会同你作对。” 陈七答道: “晚了,我原本并不想同官府中人产生过节,却是你带人夜闯牡丹坞,为我带来祸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东方树挺起胸膛,对陈七说道: “你要重新再建一个牡丹坞也是有可能的,这一点,我东方树还可以帮你。” 陈七见“金童”中了东方树两脚,现在还俯卧地上,爬不起身,怒道: “牡丹坞可以重建,你杀了我的‘金童’,这笔账又该如何计算?” 东方树立即抱拳道: “刚才情急之下,出手重了,还望七哥见谅。金童也许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 “咳……。” 他说完,实在忍不住伤痛,轻轻咳嗽了一声。 陈七尚未答话,栾少先笑了: “东方树,也许你不故意在我们面前显露功夫,我还吃不准你的伤势有多重。” “你刚才击断了这棵大树,故意挺起胸膛说话,但语速、语气和语调,都暴露了你现在是强提一口气,受了很重的内伤。” “你如此在乎这个女子做什么?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栾少小眼一眯,脸上露出了一丝邪恶的表情。 “难道说……,你和这个女子……。” 东方树强压住喉头一口鲜血,怒道: “住口,不许你侮辱她……。” 沈梦听了栾少言语,想起自己失身之事,心如刀绞,将脸面转向一边,不愿去瞧东方树。 东方树见到沈梦表情,心急如焚。 “也罢,你们要怎样才能放了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栾少看在眼里,乐在心头,继续笑道: “你刚才说我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何证明?不如你先在脸上,自己割自己三刀,证明给我们看看?” 东方树毫不犹豫,拾起地上“金童”断落的刀刃,立即往自己脸上划去,顿时血流如注。 “我东方树说话算话,这样你们能相信了吧。” 栾少见东方树满脸冒血,沈梦眼中噙满泪花,更是心花怒放。 “不错,你果然说话算话,可是一旦我放了这个女子,你武功那么高强,到时候你又反悔了,仍是不放过我们,又该如何是好?这样吧,你再自断一臂,废了武功,这样我才敢放人。” 沈梦听了,不断摇头,终于望向东方树,眼神中充满关切之情。 东方树右手举起刀刃,手起刀落,朝着自己左臂切下……。 他嘴唇苍白,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整条手臂断落在地。 东方树迅速点了左肩穴道,止住了流血。 他声音颤抖,却字字铿锵: “怎样,我已经自断一臂,你们可以放人了吧。” 栾少见了,脸上充满嘲笑的表情,喃喃自语: “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这么傻的人,也能当上朝廷的将军,难怪挡不住匈奴大军的进攻。” 他将沈梦脖子上的腰藏剑取下,收回腰间,对东方树说道: “我栾少也敬你东方树是条汉子,这个妖女我就把她送给你了吧,你可要扶住了……。” 说完栾少将沈梦朝前一推。 东方树以为栾少当真可以放了沈梦,立即迈步上前,想要将沈梦接回。 他刚刚扶住沈梦身子,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 栾少的先天无极功已经有七成火候,可以隔山打牛,此时借着将沈梦推出,暗中运力,一掌击出,全部劲力都打在东方树身上。 东方树拿捏不住沈梦衣衫,往后倒飞,跌落在一丈开外,刚刚止住流血的左臂,再次血如泉涌。 栾少又将沈梦扯回怀中。 “东方树,如果你不自断一臂,我倒还忌惮你三分,眼下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乎我手中的这个女子做什么?” 他转头对陈七说道: “七哥,现在你可以出手了,正好为‘金童’报仇。” 谁知他刚说完,趴在地上的“金童”就抽搐了一下,很快爬了起来。 陈七见状大喜,过去扶住金童,检查它的伤势: “金童果然没死,这畜生命大啊。” 他见东方树浑身是血,十分凄惨,对栾少摇头道: “如此,我便和此人没有过节,一笔勾销了。我看他也吃了不少苦头,生不如死,不如就此作罢?” 栾少怒道: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可不愿有妇人之仁。” 他将沈梦交到陈七手中,抽出腰藏剑,慢慢朝东方树走去。 “这个恶人,就让我一做到底吧。” 说完他举起宝剑,欲往东方树头顶斩落。 “司徒栾,且慢动手,让我来。” 唰唰唰,三道人影,从林中窜出。 锁链吴德旺首当其冲,落在地面。 他身后跟着诸葛惊涛和剑如蛇古万。 匈奴部队在秦岭山中搜寻刺客,这三人率先遇到了司徒栾和陈七。 锁链吴德旺因为铜锤巴尔图死于东方树枪下,见到东方树重伤倒地,正欲亲自动手,为巴尔图报仇雪恨。 第三百七十七章 臂局 晌午时分,烈日被山中大树挡住光线,映射出金光万道。 栾少见到诸葛惊涛三人现身,喜出望外。 “太好了,你们也来了啊。” 诸葛惊涛没想到栾少能捉住沈梦,重伤东方树,不解地问道: “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又刚好捉住了这两个刺客?” 栾少反问道: “他们是刺客?” “我们是跟随冥王大人来的。冥王已经找到了伏羲墓的所在,他带着判官和无常等人,先行一步,进入了墓中。” 栾少不愿让诸葛惊涛知道自己被李世用计捉住的丑事,略过不提。 “我和七哥在这儿等候接应冥王大人,没想到刚好截住了这两人。” 诸葛惊涛点头道: “原来冥王大人也来了,这两人刺杀匈奴单于未遂,我们正在捉拿,如此便将功劳记在你的头上。” 栾少大喜道: “多谢诸葛堂主。” 锁链吴德旺上前一步,指着倒地不起的东方树,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人,一定要让我来杀。” 栾少将腰藏剑收回,对锁链吴德旺笑道: “此人已成废人,不足为惧,你杀,我杀都一样,既然吴兄愿意亲自动手,我便让了给你吧。” 锁链吴德旺走上前去,恶狠狠地盯着东方树: “他刚刚刺死了我的老搭档巴尔图,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完他抽出铁索,在手中快速甩动,先瞄着东方树心口,又瞄准东方树咽喉,正在琢磨,到底刺向哪儿可以迅速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见倒地的东方树赤手空拳,还断了一臂,毫无还手之力,又突然不想一下子令其快速断气。 “此人一枪刺死巴尔图,我要不要先折磨他一下,令他痛不欲生?” 诸葛惊涛见栾少已将东方树制服,锁链吴德旺取其性命,不过举手之劳,毫不在意,径直走到陈七面前。 他见陈七控制着沈梦和一只猴子,心中十分诧异。 “沈梦这个妖女,到底还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这位是……?” 栾少知道诸葛惊涛不认识陈七,连忙介绍道: “诸葛堂主,这位是冥王新招募的高手,号称‘黑市鬼见愁’的陈七,七哥。他也是昔日牡丹坞的扛把子,现在同你我一样,是九幽组织的骨干。” “这只猴子也是七哥的手下,外号‘金童’,刚才也全靠七哥用计,才擒住这两个刺客的。” 陈七对诸葛惊涛早有所闻,略一抱拳: “诸葛堂主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诸葛惊涛微微一笑,回礼道: “不敢,七哥过誉了。七哥一出手便为九幽立下大功,可喜可贺。” 他见陈七也是九幽中人,便放下心来。 此时沈梦却根本没有理会诸葛惊涛等人的交谈。 她泪流满面,无声地望着地上的东方树,好像在说:“你怎么那么傻?” 东方树也一直望着沈梦,摇了摇头,还笑了笑,似乎回应道:“没关系,为了你,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东方树仅剩的一只右手,在草丛中摸到一物,朝沈梦眨了眨眼,然后发出了他最后的一枪绝招。 草丛中怎会有枪? 如果早一点让东方树持枪在手,他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九幽众人,谁也没有去注意东方树的举动,他们知道,只要吴德旺一动手,东方树就立即会变成一具尸体。 这件事情似乎早已铁板钉钉。 然而,一群人将沈梦围在核心,正在交谈,就听到旁边的锁链吴德旺,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吴德旺的铁索脱手而飞,整个人向后跌去,口中鲜血狂喷。 “咦,他不是要杀东方树为巴尔图报仇,怎么反倒自己受了重伤?” 众人回头,发现东方树依旧躺在地上,并没有移动分毫,周围已经流了一大滩鲜血,比之前更加萎靡不振。 栾少上前将锁链吴德旺扶住,这才看清,在吴德旺胸口插着一条手臂,穿胸而过。 “什么?东方树居然用自己的断臂做武器,反而刺伤了吴德旺?” 栾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还在做无谓的挣扎,真的不怕死吗?” 诸葛惊涛也上前查看吴德旺的伤势,只见他嘴角冒着血泡,显然活不成了。 吴德旺指着东方树,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的枪法果然厉害……,真没想到,他居然用断臂做武器,我失算了,我好恨……。” 诸葛惊涛示意栾少将吴德旺放开,一脸冷漠。 “他连一个残废都对付不了,真是毫无用处,不配做我的手下,死了倒也干净。” 诸葛惊涛转而对栾少说道: “如此还得请司徒大侠出手,将这些手尾赶紧处理干净。” “你们继续在此等候冥王大人,沈梦是单于涂悬赏要捉拿的刺客,我们先将她押回潼关,听候发落。” 栾少拱手: “遵命。” “看来这个杀人的活计,还得我亲自来干。” 他经过沈梦身旁时,心道: “刚刚才捉住了这个妖女,就要将她交到匈奴手中发落,真不解恨。” 栾少瞟了沈梦一眼,只见沈梦对他怒目而视,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栾少上前,在沈梦脸上摸了一把,得意地笑道: “可惜啊,可惜,这么美的面庞,很快就要尝到匈奴酷刑的滋味了,可惜我无福能够亲眼看见。” 他用两只手将沈梦粉面捧起,凑近说道: “你知不知道,刚刚有个女子长得非常像你,被我一刀一刀地,将她身上的肉割了下来,那张脸面,我足足割了一十八刀。” 沈梦已经对栾少恨极,见他靠近,用力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栾少没有避过,放开沈梦,用衣袖慢慢将脸上的口水擦掉,目露凶光。 “如果不是你还有一点用处,我早就一刀杀了你了。” “你的情郎李世,已经将七彩玲珑甲和修罗剑全部交给了我们,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现在这个东方树也要死了,看还有谁能够救你。” 诸葛惊涛嫌栾少话多,不耐烦地催促道: “别说那么多了,动手吧。” 沈梦听了栾少言语,明显愣了一愣。 她心中惊道: “什么?李世哥哥没有死?他还活着?” 第三百七十八章 血局 沈梦骤然听闻李世尚且活在人世,不知是惊是喜,一时间定在当场。 栾少的话语,令她耳边嗡嗡作响。 “李世哥哥真的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可是他又为何要将身上穿的七彩玲珑甲和修罗剑全部交给了冥王尹九幽?那样岂不是失去了保护和致胜的武器?” “李世哥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可我……,可我……,可我要怎么面对你呢?” 沈梦双目无神,却泪如雨下。 “啊……。” 东方树在地上痛苦的一声惨叫,惊醒了沈梦。 她这才看见,司徒栾已经一剑洞穿了东方树的右肩。 栾少拔剑,一脸奸笑: “我将你右臂也废了,看你还敢造次?” “你居然还敢用照子恨我,很好,很好。” 栾少手起剑落,在东方树脸上划过,将他的一双眼睛刺瞎。 东方树再次惨叫一声,却已经有气无力。 栾少又举起了腰藏剑,愉快地说道: “你看不见了,这最后一剑,我要将你的头颅给劈开,你一定要记住是死在我的手上啊,哈哈哈。” 他高举宝剑,有恃无恐,正待一剑结果了东方树性命,冷不防身旁站起一人,模样甚是恐怖。 站起来的是锁链吴德旺。 他将胸口的断臂从体内拔了出来,略微停顿,踉踉跄跄,指向栾少。 “你们统统都不得好死。” “枉我费尽心血,为组织尽心尽力,到头来却落得个一无是处,我要你们也统统不得好死……。” 吴德旺双目发出碧绿的光芒,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吐血,却好似全然不知道疼痛一般。 栾少见状大惊。 “吴兄,害死你的,不是我啊,我这正帮你报仇呢,你可莫要害我。” 他见吴德旺根本听不进半句言语,情急之下,举起的宝剑一剑将吴德旺右手斩断。 吴德旺的右手还抓着东方树的断臂,应声落地。 吴德旺看着自己的断腕,愣了一下神,继续向栾少伸出。 “你居然还要残害我,纳命来,统统纳命来……。” 栾少见吴德旺根本不知道伤痛,还要继续来抓他,只吓得肝胆俱裂,连忙往后逃窜。 “诸葛堂主救我,这个人,变成鬼了吗?” 诸葛惊涛正待将沈梦押走,忽然见到吴德旺的惨像,心中也是一惊。 “我只道这个家伙已经死定了,根本无法救活,刚才说的言语重了些,怎么他还能害人?” 他见到吴德旺两眼发出的绿光,猛然醒悟。 “这是,这是幽冥图腾?” 原来吴德旺在“飞镖”俞一彪死后,将他遗落在地的“蚩尤五行筒”收在了怀中。 他在最后弥留关头,听诸葛惊涛说自己毫无用处,不如死了倒好,一时间悲愤交加,取出了怀中之物。 那“蚩尤五行筒”原本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用途,俞一彪临死时,将铜管的最后一个字,转到了“木”字之上。 吴德旺见过俞一彪在重伤之下,吸入了铜管发出的浓烟后,还能再战,于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机关。 一缕幽绿的浓烟,从铜管中冒了出来,被吴德旺尽数吸入鼻中。 他突然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知道贪婪地,大口地,吸着这些浓烟。 渐渐地,那些浓烟由碧绿色变成了黑紫色。 吴德旺毫无察觉,依然大口大口地吸着浓烟,似乎一丝一缕都不愿漏掉。 铜管终于再无浓烟冒出。 吴德旺将之丢弃一旁,长舒了一口气。 他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比没有受伤还要舒服。 于是他站了起来。 他要向诸葛惊涛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但当他刚刚站起身的时候,就忽然觉得体内非常燥热,自己好似要炸裂开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只想找人拼命。 “一切都是浮云,统统纳命来。” 吴德旺看着前方,用右手将插在胸口的那条断臂拔了出来,一时间鲜血四溅,他却全然不顾。 取出断臂,只令吴德旺稍稍好受了一小会儿,很快,那种全身就要炸裂的感觉,再次袭来。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统统过来陪我。” 吴德旺全身肿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的血液,已经由红变黑。 诸葛惊涛惊道: “这些是幽冥图腾的毒血,大家切莫沾上。” 吴德旺身形突然变快,往栾少抓去。 黑血四溅,将栾少吓得不轻,拼命往后躲避。 栾少连滚带爬,跑到诸葛惊涛的身边,想要找诸葛惊涛求助,却被诸葛惊涛侧身避开。 情急之下,栾少一把抓住了不能动弹的沈梦,将之挡在身前。 “要死,也要让这个妖女先死。” 他一把将沈梦推向吴德旺。 吴德旺整个人涨的像皮球一样,似乎随时可能爆炸。 他张开双臂,眼看就要钳住沈梦。 一直没有说话的剑如蛇古万惊道: “这是自爆术。大家小心,吴德旺要自爆了,他的毒血可是十分要命的。” 说完他像皮球一样,第一个飞身躲避。 诸葛惊涛和陈七猛然警觉,带着“金童”紧随其后。 “莫要伤害沈梦姑娘。” 重伤倒地的东方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腿一蹬,朝吴德旺撞去。 “轰”。 吴德旺终于爆炸了,四分五裂。 残肢断臂,碎了一地。 东方树挡在沈梦身前,全身上下俱是毒血,一只手臂抱住沈梦,跌去一旁。 饶是如此,沈梦半边身子也未能幸免,均沾到了吴德旺的毒血。 爆炸声吓得栾少跌了一跤。 他虽然没来得及逃走,却得益于沈梦挡在身前,自己居然毫发无损。 他左右查验自己身上,确信没有沾到半点毒血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啊,好啊,我没事,终于让这个妖女做了我的替死鬼。” 诸葛惊涛等人去了又回,返身查看沈梦和东方树的死活。 他们见这两人都泡在血水之中,剧毒已然入体,显然活不久矣。 诸葛惊涛说道: “他们死定了,全身都是剧毒,我们碰触不得,可以回去复命了,就说刺客已经被我等就地正法。” 栾少起身说道: “诸葛堂主,不如将这两人的头颅斩下,再回去复命?” 诸葛惊涛摇头道: “斩了他们的头颅,也没法携带,那些毒血是万万沾不得的。” “幽冥图腾的毒血,无药可救,这两人反正也活不成了,就让他们在这儿自生自灭吧,我们走。” 第三百七十九章 葬局 黑紫色的血液四散开来。 一株原本盛放着的黄色小花被血液侵蚀,迅速枯萎发黑,花瓣随风飘落。 栾少待诸葛惊涛等人离去后,仍想着用剑朝沈梦的身子戳几个窟窿,却看见吴德旺的毒血四处蔓延,草木皆枯,害怕沾染到自己身上,这才作罢。 他朝沈梦与东方树倒地方向啐了一口,与陈七重返木屋,去等候冥王出墓。 沈梦侧卧地上,经过东方树的一撞,哑穴已经解开,身子却仍是动弹不了。 她哭着对已经成为血人的东方树说道: “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可知道,你死了我也会很伤心啊。” 东方树双目已盲,听到了沈梦的声音,猛地抬头。 “啊不……,沈梦姑娘,是我对不起你……。” “我内心十分自责,因为那晚,你一直呼喊着李世的名字,我明明知道那不是梦的,明明知道你把我当做了……,却还是……。” 东方树说到此处,气若游丝,显得十分痛苦。 沈梦拼命摇头。 “不要说了,你什么也不要说了……。” “我不怪你,我真的一点都不怪你了,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她见东方树身上流出来的血水逐渐变黑,显然中毒已深,更是声泪俱下: “东方将军,你几次救我,奋不顾身,你的恩情,我今生今世都无以为报……。” 东方树皱了皱眉,嘴唇发抖,神情更加痛苦。 “我死了不要紧,可惜这次仍是没能救出沈梦姑娘,是我连累了你,让你也中了毒血,我真没用……。” 沈梦再次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有如泉涌。 “东方将军可别这么说,这也许就是我的命。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李世都头还活着,可是我……,我却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东方树听到沈梦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仍是惦记着沈梦,心口一阵剧痛, 他咬了咬牙,伸出了仅剩的一只右手,吃力地向沈梦身上点去。 东方树在双目不见光明的情况下,听声辨位,认穴也是奇准。 那是他最后的一丝力气,终于为沈梦解开了穴道。 东方树做完最后这个动作后,仰天平躺,再也无法言语,手指慢慢垂落地下。 “师父曾经说我,命里多桀,既然练就了一身本事,就要尽早报效朝廷,成就大义。” “然而我壮志未酬,虎落平川,还连累佳人受苦,算什么英雄好汉?” “唉,沈梦姑娘,我不该冒犯了你的清白。如果今生你我没有相遇,该有多好;如果我们还有来生,我愿永远伴你左右,再续前缘。” 东方树面上皮肤渐渐变黑,停止了呼吸,断气时眼角闪落一滴泪珠。 也许他唯一的遗憾,是不能继续照顾沈梦;也许他真正的痛苦,是沈梦心中至始至终都未曾有他。 东方树临死时,道不出伤心语,流不尽悲悯泪,恨悠悠,不休。 京城兵部尚书府内,黄伟鸿见到天上一颗将星陨落,心中大惊: “难道前方战事受挫,费允年将军已经殒命?” 他向九把刀问道: “各路大军都聚集齐了吗?我估计匈奴大军转瞬便要攻至京城,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九把刀拱手道: “回禀大人,各路人马,仍需十日,方可聚齐。” 黄伟鸿面色不悦。 “还需十日?唉……,就要看匈奴的军队,推进有没有那么迅速了。” 他仰天长叹,似乎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中。 沈梦双手,渐渐恢复了知觉,她起身跪在东方树身前,摇晃着他的身体,对他大叫道: “东方将军,你醒醒啊,你千万不要放弃,不要将梦儿一个人留下……。” 天地血染,风木含悲。 任凭沈梦如何呼唤,东方树都再也未能醒来。 沈梦无力回天,这才相信,东方树是真的先走一步了……。 她吃力地抱起东方树的身体,将他的头揽在自己怀中,泪如雨下。 “都是梦儿不好,刺杀匈奴单于是梦儿的主意,失手被擒也是因为梦儿,是梦儿连累了东方将军。” 沈梦全然不顾,东方树身上的血污染红了她的衣衫,轻轻抚摸着东方树满是伤口的面庞,泣不成声。 “梦儿不怪东方将军,梦儿早就原谅你了,可为何老天爷仍是不给我们一条活路?” 沈梦知道自己也中了毒血,迟早和东方树一起共赴黄泉,心中更是万分悲戚。 “梦儿还没有见到李世哥哥,就真的要这样走了吗?” 沈梦抬头望天,泪滴千行: “老天爷,你真是太狠毒了,是梦儿前世造孽?误了今生?还是你故意为恶,责罚梦儿?你既然不给梦儿留条活路,却为何又要让梦儿在临死时,得知李世哥哥尚且活着,徒增伤悲?” 沈梦因为本身具有御毒体质,再加上东方树替她挡下了大部分的毒血,幽冥血毒还没有发作得那么快。 她哭了一会儿,感觉到东方树的身体逐渐变冷,便将他轻轻放下。 沈梦掏出寒光匕首,青丝飞扬,在东方树的遗体边上,挖了一个大坑,寻到一块石头,为他刻了一座墓碑。 一缕叶落秋风残,几朵花黄葬故人。 沈梦脸上泪痕犹在,跪在东方树的坟前,拜了几拜: “东方将军,这是梦儿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你对梦儿的情意,梦儿只有来世再报了,希望你一路走好。” 她想到自己说不定很快也要步入东方树后尘,到那时还无人能为自己立坟,苦笑了一下。 “如果这就是梦儿的命,梦儿也认了。” 拜完,她站起身来,朝前路走去。 “李世哥哥,你在哪儿?梦儿真希望还能再见你最后一面,哪怕只有一面,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梦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只走了一小段路,便觉得头晕脑胀,胸口烦闷,只好手扶一块大石,慢慢坐下。 “轰隆隆”。 秦岭山头,再次地动山摇。 沈梦抓住石边树枝,极目远眺,望断天涯。 先前她在黄河对面见到的那一束白光,再次闪现。 这一道白光,离她如此之近,似乎将她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第三百八十章 光局 伏羲墓下,昏暗的深坑墓室之中,七人对峙,剑拔弩张。 冥王尹九幽眉头紧皱,深邃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李世四人。 雷有同和余震白险些被那些树根缠得晕死过去,跌坐在地,爬不起身。 慕容缘过去将两人扶住,互相支撑着,站了起来。 李世立在最前,双手握拳,也盯着九幽三人,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 冥王尹九幽率先发话: “你们居然也能来到这儿?我终归还是小看你们了。” 县令无常摸出了血色骨笛,连连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那棵大树的根须,他们一定通过不了,难道是沈梦来了?” 他往李世身后看去,只看见了慕容缘三人,并未见到沈梦,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判官安世民在一旁,提醒县令无常: “我们刚才并未听见歌声,也许要通过那些树根的缠绕,并不只有‘六道轮回’这一种办法?” 李世不知这两人的对话,所指何意,但听到县令无常提到沈梦的名字,立即问道: “沈梦?六道轮回?难道说你们是用这门功夫,通过的树根纠缠?” 县令无常紧握血色骨笛,疑惑道: “你们难道不是?” 他和判官安世民对望一眼。 “还真有别的法门,可以通过那里。” 李世没有见到沈梦,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转而向尹九幽问道: “你们将慕容德掳到哪里去了?快快交出来。” 尹九幽左右环视四人,突然笑了: “你们放心,慕容德现在应该在一个很舒服的地方,如果没有他,我还通不过顶层墓室的寒浞幻境。” “我真没想到,伏羲墓的机关和寒浞幻境,竟然都拦不住你们,你李世还真不愧是慕容德的儿子啊。” 尹九幽语速并不快,他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皇冠,转而将铁箱中的物件一一拿在手中。 “可就算你们能来到这里,仍是迟了。我已经取得了七彩玲珑甲最后的部件,现在什么也阻止不了我,我就让你们看看,这件宝物真正的威力吧。” 李世并不出手制止,只是对尹九幽说道: “你可不要后悔,你知不知道,一旦穿上这件宝甲,就再也脱不下来了?” 冥王尹九幽摇头,嘲笑道: “哼,老夫到了这把年纪,什么风浪没有经历,就算宝甲无法脱下,又有何妨?” 说完,他快速地将铁箱中的八个挂搭,往身上麻衣布块挂去,竟然真的将那些分开来的部位,连成了一副完整的铠甲。 很快,那些原本其貌不扬的麻布,真的起了巨大的变化。 一道道的彩色光路,沿着那些挂搭,形成了明亮的条纹,在尹九幽身上浮现出来,慢慢往他胸口中心聚集,最终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图案。 那图案成碧绿色,十分刺眼。 慕容缘在李世身后说道: “我们快出手制止他,否则真让他将宝甲威力全部激发出来,又该如何是好?” 李世举手,示意慕容缘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因为李世清楚地记得,慕容德在消失前说过,就算尹九幽找到了伏羲墓中的所藏之物,恐怕也要失望至极。 整座墓室,被尹九幽身上的明亮条纹照得如同白昼,七彩玲珑甲终于焕发出应有的模样。 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睁不开双眼,忽然觉得墓室无端端自冥王立足之处,刮起一阵旋风,几欲窒息。 李世四人,不由自主地各自后退一步。 “对,对,对,这就是父亲曾亲口对我说的,七彩玲珑甲真正的威力即将显现,我就要大功告成了,哈哈哈哈。” 冥王尹九幽沐浴在七彩光圈之中,仰天长笑。 然而,狂风过后,风平浪静。 当尹九幽胸口圆图闪过一道碧绿色的精光之后,那些彩光纹路转瞬即逝。 墓室重回昏暗,仅剩下地上两只火把的照明。 麻衣布块依旧是麻衣布块,其貌不扬,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副铠甲。 冥王尹九幽似乎不相信眼前所见,仔细查看身上布块的连接之处。 那些挂搭中间嵌着的五色神石,分别是赤红、湛蓝、金黄、黑紫和雪白五色,相互镶嵌排列,成圆形分布,起初尚有彩虹一般的光芒,若隐若现,此时也全都黯淡无光。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石头上的光芒也全都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我弄错了顺序?” 尹九幽将那些挂搭取下,打乱次序,重新挂上。 他的身上,每一次都只是显现出彩色纹路,但只要聚到胸口,出现一圈碧绿色的精光之后,便黯然消失,无一例外。 尹九幽举止完全失控,将身上麻衣布块的护胸部位扯了下来,向李世问道: “你不是说我穿上宝甲就无法脱下吗?为什么我仍能将他们扯掉?快说,这是为什么?” 李世摇头。 “也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让你无法达成心中所愿。” 尹九幽怒道: “天意?哼,我从来都不相信天意。今日我就要逆天而行。” 他抽出腰中挂着的修罗宝剑。 “我父亲绝不欺我,要么就是你身上的麻衣布块有问题,要么就是你那里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尹九幽用力拔剑,那把宝剑纹丝不动,又令他大吃一惊。 “这也是把假的修罗剑?根本没有剑身可以拔出?” 李世望着尹九幽的窘态,计上心头,微微一笑: “没错,你说对了,我这儿的确还有许多秘密,是你不知道的。” 他向尹九幽走去,越过了县令无常和判官安世民。 那两人见冥王没有指令,还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看着李世在他们身前走过。 慕容缘不知道李世要做什么,一颗心只提到了嗓子眼上。 李世走到尹九幽面前,将手伸出。 “这把宝剑的开法,也是有秘密的,你如果不相信,我给你演示一下?” 尹九幽迟疑了一下,转而想到慕容德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李世断然不敢造次。 他将自认为没用的宝剑,丢给了李世: “你且证明给我看。” 李世接过修罗剑,略一运功,红光大作,修罗剑被他拔了出来,惊得尹九幽目瞪口呆。 “你,你,你真的可以拔出这把剑,这真的是修罗剑啊。” 他面色突然一沉。 “快说,你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李世将宝剑合上,对尹九幽笑道: “包括你身上的七彩玲珑甲,这些秘密只有我知道,如果你告诉我慕容德被困在了何处,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络局 冥王尹九幽沉吟片刻,大声说道: “也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你告诉我如何才能组成这件宝甲,我便放了慕容德。” 李世摇头道: “这件事的顺序,应当调转过来。” “我如果帮你完成了这件宝甲,到那时你已经天下无敌,出尔反尔,我也拿你没有办法。” 尹九幽想不到眼前的李世,心思会如此缜密,眉头一皱,佯装怒道: “竖子安敢信口雌黄,胡乱诋毁老夫信誉?” 李世仍是不断摇头: “将心比心,你若是处在我的位置,又当如何?” 尹九幽心道: “如果先放了慕容德出来,你不告诉我七彩玲珑甲的秘密,我又该如何是好?” 但他老谋深算,并不着急,轻轻咳嗽了几声,将内心想法,巧妙地掩饰了过去。 尹九幽假装叹了一口气,神情逐渐舒展开来。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能站在我九幽冥王面前,如此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人啊。” 他轻轻摸了一下白色的胡须,深邃的眼睛望向墓室弧顶。 “你可知道,我为何知晓伏羲墓的事情?” 尹九幽不待李世答话,仿佛在自言自语: “伏羲墓并非只有雷无极来过。这七彩玲珑甲,最初还是我的亲生父亲尹伦,冒着九死一生,从这里取出来的,它原本就应该属于我们尹家。” “可惜我那时还未出生。父亲对这件事情,一直避讳如深,并没有详细地告诉我取甲的过程,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凭着往日的记忆,旁敲侧击,在后来慢慢推断出来的。” 尹九幽将望向远方的眼神收回,看着李世,继续说道: “父亲将此宝献给了先皇,最终却身败名裂,葬身皇城,你们慕容家也被波及,算起来我们都是同病相怜,都被党争和沈一先这个恶人给害了。” “所以我一定要取回先人之物,为父亲平反。你也应当说服慕容德,同他一起,助我一臂之力,待到我推翻天子势力,君临天下,你们都能官拜上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更好?” 李世听了尹九幽一席话,沉思片刻,似乎颇为心动。 尹九幽自以为说辞生效,转身将放在一旁的王冠拿在手中,指着它说道: “李都头请看,这顶皇冠就是我从这儿取出来的信物。” “当年我父亲和你的祖上慕容寅,正是忠心耿耿,保卫先皇,才不幸殉职。” “而真正大逆不道,不惜一切代价,篡夺江山的乱臣贼子,是雷无极和沈一先等人。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替天行道。” 他将皇冠交到李世手中,继续说道: “眼下天子孱弱,天下大乱,我已在朝纲布好了大局,江山易主,指日可待,李世都头,你不弃暗投明,更待何时?” 李世拿着手中王冠,左右翻看,果然见到一个“皇”字。 他摸了摸下巴,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父亲一直不肯告诉我的秘密?但屈屈一个皇冠,又能说明什么?” 他对尹九幽口中的前朝旧事,并不关心,却又不愿明着反对,只好来个顺水推舟。 “唉,自古是非成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间功过,又有何人说得清楚?” 李世将皇冠还给了尹九幽。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我闲散惯了,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我还是要问问父亲的意思。” 尹九幽听到李世口气变软,以为大有希望笼络到这个人才,高兴地说道: “我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寒浞幻境,实际上寒浞也是一个上古神灵,因为生前作恶多端,魂魄被镇压在此守墓,每一位伏羲墓的看门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他的蛊惑。” “慕容德在伏羲墓镇守得太久了,他的元气早就被此地的阴气侵袭,而他自己反而全然不觉。” “所以,如果慕容德想要摆脱伏羲墓,离开这里,就必须通过寒浞幻境的磨炼,我只不过帮他促成了这件事而已,也是为了他好……。” 慕容缘起初担心李世靠近尹九幽,会被他所害,但看到两人相谈甚欢,毫无冲突,心生疑虑,直到尹九幽说出这一番话来,终于忍无可忍,远远地提醒李世道: “哥哥莫要听他的一派胡言。” “他捉走了父亲,反而说成为了父亲好,如何能让我们相信?” 雷有同也在一旁说道: “慕容姐姐说得没错,他们九幽杀手用心险恶,害得我家破人亡,他们说的,切不可信。” 余震白揉着胸口,也摇晃着脑袋道: “没错,这个大恶人说的话,我简直一个字都不相信。” 李世却笑了,朝尹九幽点了点头: “不管他们信不信,我倒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 “因为我曾经劝过父亲,要他同我一起离开这里,但他似乎有说不出的苦衷,好像已经被紧紧地束缚在这儿一样,所以,我相信你。” 尹九幽见李世如此肯定自己,心中更是高兴。 “难得李都头深明大义,不愧是将门虎子。” “我一早取得了慕容德的生辰八字,在顶上墓室遇到那块石碑时,用移魂大法,将他的生辰八字幻化成型,让他替我们进入了寒浞幻境,如果要让他出来,只需……。” 尹九幽正待说出慕容德的脱困之法,忽然地动山摇。 他和李世站立之处,猛地隆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 紧接着插在地上的两根火把,同时燃尽,墓室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嘡啷”一声。 李世拔出修罗宝剑,红光大作,将周围重新照亮。 尹九幽身后的两口棺材,向左右翻滚开去。 泥地中,猛地钻出一个硕大的三角头颅,饥渴难耐。 那头颅双目皆盲,靠着敏锐的听力与嗅觉,寻到了地底活物,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尹九幽吸了进去。 “这怪物,还没死?” 判官安世民见到这个头颅,只吓得几欲跌倒,连连后退。 县令无常也两股战战,转身就逃。 这两人早就见识过这个怪物的厉害,哪里还敢顾尹九幽的死活? 慕容缘三人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怪物,更加担心李世安危。 “李世哥哥,小心。” 李世却毫不惧怕,红光一闪,朝着那怪物劈出一剑。 “大家莫慌,这条是牡丹坞的巨蛇,没想到它仍活着,还能爬到这里来。” 原来那条驮着李世跌入地底深渊的虺蛇并未气绝,它蜕了一身蛇皮之后,变得比先前更加庞大。 第三百八十二章 兽局 “这,这,这巨蛇要命啊……。” “快逃,快逃……。冥王大人小心……。无常,快,快奏乐……。” 判官安世民语无伦次,不顾冥王尹九幽还陷身蛇口之中,飞身越过慕容缘三人,第一个冲到墓室尽头穹顶之下。 县令无常在判官安世民的带动下,立即掏出血色骨笛,身形浮动,迅速和他靠拢,对着头顶,吹响了笛子。 这两人在牡丹坞地下,见识过这条虺蛇的厉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骤然再遇,只想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道尖锐刺耳的笛音传出,令慕容缘等人极度厌烦。 墓室尽头穹顶,原本还盘根环绕的大树根须,在这阵笛声古怪的音律之中,居然着了魔一般,纷纷散开,又露出了李世等人当时下落时的大洞。 原来顶上那些缠人的大树根须,果然可以被“六道轮回”的音律操控,难怪县令无常以为是沈梦助了李世一臂之力,先前李世他们能够涉险避过树根,纯属万分侥幸。 判官安世民和县令无常,借着李世修罗剑劈斩虺蛇发出的红光,看清大洞方位,刚想一跃而上,又一阵更加剧烈的摇晃突如其来,令其双双跌倒。 “哎呀,妈呀。”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判官安世民还未起身,就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晕头转向。 县令无常整个人却往地底落了三尺有余,一只手攀住地面,再也无法吹奏血色骨笛。 站在两人不远处的慕容缘只觉得天翻地覆,整座墓室似乎立即就要塌陷下来。 她原本注意力全部都在李世身上,此时竟然辨不清了方向,忽然间不见了李世踪影。 雷有同却在慕容缘身边,大声惊呼道: “后面,后面也有一只恐怖的东西……。” 慕容缘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果然在九幽判官和无常的站立之处,又一个庞大的异物,破土而出。 那东西也长着一个蛇形三角脑袋,顶端却有一对坚硬的触角,一双蜂目炯炯有神,冒着骇人的黑光。 更令人生畏的是,它的身体竟然带着地狱火焰般的赤色纹路,宛如熔岩喷涌,一出地面,就将已完全陷入黑暗的墓室照亮。 判官安世民被泥土顶到空中,又迅速下坠,口中惊呼道: “乖乖,这家伙,比前面的那条巨蛇,还要大了许多……。” “啊……。” 他落到地上,摔得满面尘土,刚刚惨叫一声,就吃到了一口飞溅而来的烂泥,苦不堪言,哪里还能继续说话? 余震白左右摇晃了几下,竟然站稳了脚跟,却看见两道黑光,从地下缓缓升起,几乎贴在了他的面上。 他在先前的树根处,弓箭早已遗失干净,此时只有赤手空拳,终于分辨清楚,眼前的两道黑光是一张面目狰狞的异兽双目,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那怪兽口鼻喷出炙热的气体,全部打在余震白的面上。 余震白不由自主地往后坐倒,惊恐地指着眼前怪兽,颤抖地喊道: “它,它要吃人了!” 雷有同见前后地下都涌出恐怖的巨大怪兽,只道是九死一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闭着眼朝刚刚露头的怪兽,推出了一个光圈护盾。 “雷公子,小心。” 雷有同的光圈护盾还未离手,就听见慕容缘一声娇呼,紧接着只觉得一股滚烫的劲风,扑面而来。 他往外推出去的功力,悉数反弹到自己身上,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又被另外两股大力按住。 雷有同这才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道红光炫目,如神人挥毫,一燎而过。 慕容缘和余震白两人,双双抓住雷有同的肩膀,同他一起往后急飞。 “啪、啪、啪”。 三人先后重重地撞到墓室室壁之上。 好在这个地底墓室的四周,均为泥土开凿而出,阴暗潮湿,并不十分坚硬,三人撞出了一个大坑,受的伤倒还不重。 雷有同的地藏神功,根本拦不住这只怪兽分毫。 那怪兽已经全部钻出了地面,却完全忽视了眼前众人,呼啸着朝棺材处的虺蛇冲去。 怪兽没有四肢,也像一条巨蟒。 “轰”。 墓室红光大作。 雷有同从地下爬起,揉了揉眼睛,似乎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 原本将冥王尹九幽叼在口中的虺蛇,被这只更加凶猛的怪兽一口咬断,上下半身,仍在不停蠕动。 李世已经站在这只怪兽的头顶,修罗剑穿脑而入,插在它两只触角当中。 那怪兽似蛇非蛇,却没有虺蛇那么长,身形更是灵活,不住猛烈摇晃,想要将头上的李世甩落。 它拼命地晃动脑袋,却被李世的修罗剑刺得更深,痛苦不堪,一头往室壁撞去。 李世有了在牡丹坞驾乘虺蛇的经验,决定赌上一赌。 眼看那怪兽就要撞到室壁,李世猛地旋转修罗剑,一只手牢牢抓住它头顶触角,用力往旁边拉扯。 那怪兽果然被李世控制住了前行方向,顺着李世的力道,猛地拧身避开了前方室壁。 然而头顶的剧痛,令这只怪兽更加狂性大发。 它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了一口炙热的火焰。 判官安世民刚刚从地下爬起,就被一团烈火笼罩,立即往上跃起,想要避开,却仍是迟了一步。 “啊……。” 他惨叫得撕心裂肺,一双腿已被完全烧焦,再次摔落在地,痛得死去活来。 他一身功夫,全在一双腿上,此时已和废人无异。 那怪兽再次张口,又有一股烈火在它的喉咙酝酿。 这一次它的巨口对准的是室壁处的慕容缘三人,任凭李世如何旋转修罗剑,都无法完全避开那个方向。 墓室并不十分宽大,刚才那一股烈火擦着慕容缘三人所在方位,呼啸而过,令他们几乎窒息,此时若那怪兽朝着他们喷火,三人又焉能幸免? “哗”。 一声闷响。 一个庞大的蛇头,兀自鲜血淋淋,被一个老人举起,直接塞入了怪兽口中,令它喷涌而出的烈火,生生咽了下去。 “这是,这是传说中的绝煞炎龙啊。” 冥王尹九幽也飞身跃上了怪兽头顶,抓住另一只触角,气喘吁吁地对李世说道: “快,趁我用断了的蛇头堵住了它的嘴,李世都头,快操控它往墓室顶端出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缠局 墓室一片焦土,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先前冥王尹九幽在虺蛇口中,几乎窒息,全靠李世用修罗剑不断劈斩,令那条虺蛇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将蛇口咬合紧闭,他才不致晕厥。 后来另一只凶猛的怪兽,一口将这条虺蛇咬断,尹九幽才得以击断蛇牙,侥幸爬出了蛇口。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怪兽喷出了熊熊烈火,将判官安世民双腿烧焦,心中大骇。 “此乃传说中的绝煞炎龙,久居深渊,以蟒蛇为食,连李世修罗剑都劈不开的蛇身,尚能被它一口咬断,当世莫可匹敌……。” “没想到它还能喷火,伤我一员大将,我已危如累卵,如何是好?” 他见这只绝煞炎龙,摇头晃脑,喉头又在酝酿火焰,不知下一口烈火喷往何处?情急之下,举起庞大的蛇头,奋不顾身地塞进了怪兽口中。 那条绝煞炎龙没想到美食突然入口,明显愣了一下,喉中烈火生生熄灭。 尹九幽顾不得许多,匆忙整理好七彩玲珑甲及获得的八个挂搭,飞身掠到李世身旁。 他口中不断重复着几乎同样的话语: “李世都头,快,快操控这只怪兽,往墓室顶端,带我等出去啊……。” 雷有同再次揉了揉双眼,终于认清了眼前所见。 “绝煞炎龙……。” 他惊恐地叫到: “这世上还真有这种怪兽?相传它所到之处,必成焦土,这下完了,完了……。” 冥王尹九幽站在起伏不断的龙头上,点头答道: “没错,老夫曾听闻过这种怪兽,浑身布满赤红鳞甲,头上有一对龙角,与巨蛇势不两立,此番终于见到了真家伙。” “这个墓室犹如熔炉,不宜久留,否则它再一把火喷出,我们都得丧命于此。” “李都头快走……。” 那怪兽口中塞满血淋淋的蛇头,用力大嚼,“咯咯”作响,势必要将蛇头咬碎,生吞落肚。 李世一只手抓紧龙角,另一只手趁势旋转了几下修罗剑,令那怪兽稳住身形。 他向地面急呼道: “妹妹、雷公子、老白,你们快上来,这儿要塌了,我们眼下只有靠这只怪兽才能出去。” 慕容缘知道事不宜迟,牵着雷有同和余震白,飞身也上了怪兽身上。 三人站在绝煞炎龙的颈部,抓着它粗糙的鳞片,互相支撑,不至滑倒。 地上不断打滚惨叫的判官安世民,一双腿还冒着烧焦的浓烟。 他见冥王尹九幽要走,拼命咬牙,忍住剧痛,朝主子哀求道: “冥王大人,您,您好歹也带我走吧……。” 冥王尹九幽见安世民双腿已废,知道他就算能够活下来,也没有多大用处了,鼻孔里“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李世见安世民凄惨,心生怜悯,脱下外袍,抓着一头,朝他抛去。 “抓住了。” 判官安世民像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腾地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奋力伸手,去抓李世的外衣,却不料身后地下,猛地冒出一人,一脚踏在他的肩膀,抢先一步,抓住了李世抛下的外袍。 那人用力一蹬,借力一扯,整个人腾空而起,飞身上了蛇头。 “冥王大人,前面有树根缠人,还得靠我的笛子才能出去,可不能丢下我。” 安世民身子一歪,如遭锤击,向后倒地,鲜血狂喷。 “啊……。” 他声音已经嘶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无常,没想到,在这等紧要关头,你居然对我落井下石?我要你也不得好死。” 判官安世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击地,却仅仅离地不足一尺,眼看就要爬上这条绝煞炎龙的后背,又不慎摔了下去,不见人影。 “李都头,切莫有妇人之仁,他已经活不成了,我们快走。” 冥王尹九幽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道。 李世寻不见安世民,只好作罢,将修罗剑对准来时的树洞,催动绝煞炎龙向上爬去。 这怪兽已将蛇头咬碎吞下,鼻孔中喷出了两股浓烟,在李世的操控下,极其迅猛滴往树洞窜去。 风声大作。 树洞处,无数条长长的树根,布下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地卷来,形同鬼魅。 冥王尹九幽朝县令无常瞪了一眼。 “你还在等什么?快吹笛子啊……。” 县令无常一只手死命抓着龙角,只觉得自己只要一放手就要被甩出去一般。 他用仅剩下的另一只手,横握血色骨笛,吹响了笛子。 县令无常本来学的“六道轮回”就不正宗,此番发出来的笛音更是断断续续,毫无章法,令这些树根先退后进,宛如群魔乱舞,比没有笛音来势更加汹猛。 那绝煞炎龙拼命摇摆身子,宛如闯入了一张巨大的蛛网之中,靠着速度,扯断了不少树根。 “你,你吹的什么鬼东西……?” 冥王尹九幽一只手已被树根缠住,挣扎不脱,正要发作,忽然一条树根往他颈项袭来,他只好一拧头,张口咬住了那条树根,一句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县令无常也知道犯了大错,却仍是不肯腾出双手,好好吹奏。 他见不断有树根往自己身上缠来,便加大口中笛音音量,居然也能令那些树根失去准头,没有一条树根碰得到他。 县令无常心道: “我的笛音还是有些作用的,只要能自保就好了。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慕容缘三人在绝煞炎龙背上,左闪右躲,尚未被缠住,却见这些树枝已密密麻麻地缠满了炎龙身子,令其向上攀爬的速度逐渐变缓。 慕容缘对前方李世喊道: “哥哥,先前那些蜈蚣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些树根全部对付我们,我们就快冲不出去了……。” 李世得益于县令无常站在他的旁边,也未被树根缠住,听到慕容缘在身后的叫声,扭头一看,他操控的这条绝煞炎龙,就快被树根包成了一只粽子。 “这怪兽要是被树根缠住了,动弹不得,我们如何能够脱困?” 李世用力将修罗剑朝绝煞炎龙头顶按去,却不能按动分毫。 “好家伙,头顶也这般坚硬?” “如此,我便不得不加大对你的刺激了。” 李世松开右手,握成拳头,黑暗中泛起金茫。 他看准修罗剑剑柄,一拳砸下。 “噗。” 一声闷响。 修罗剑终于又往绝煞炎龙头上,插入了一寸有余。 “嗷……。” 李世脚下怪兽,忍不住吃痛,抬头一声狂嘶。 绝煞炎龙喉头,再次冒出滚滚浓烟。 一团熊熊烈火,朝前喷射而出。 第三百八十四章 泥局 “轰”。 绝煞炎龙一口烈火,喷涌而出,四周瞬间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火网。 烁热感与窒息感扑面而来。 前方根须被这一团烈火烧到,瞬间枯萎,终于现出一条路来。 火势随根须蔓延到湿漉漉的泥土中,立即熄灭,冒出呛人的浓烟。 李世催动修罗剑,绝煞炎龙猛一提速,直接往坑道头顶撞去。 绝煞炎龙的下半截身,仍是缠满了根须,也被它一起带动着钻入了泥土之中。 “哗啦啦”。 伏羲墓底层深坑忽地塌陷下去,紧接着一棵无比粗壮的大树,随着绝煞炎龙的攀爬被连根拔起,本末倒置。 众人身后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深不见底,泥土纷纷下落。 “坏了,这里塌了,我们要被活埋了。” 冥王尹九幽终于摆脱了根须的纠缠,喊出一声话来。 他话音未落,便被一大块泥土包裹,只好抱住龙角,屏住呼吸,闭目低头,不能再语。 其实尹九幽喊的这些话,周围众人,焉能不知? 李世首当其冲,眼看自己钻入泥土之中,站立不住,往后滑倒。 他依靠修罗剑牢牢地插在炎龙头顶,用双手抓住剑柄,埋头贴住绝煞炎龙,不至于被泥土带走。 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瞬间被泥土填塞,再也吹不出声响,只好学着李世模样,抓住龙角,伏低身子。 他用胳膊在面部绕了一圈,形成了一点空隙,稍稍能够呼吸,却也极为难受。 有了这三人在前方挡住正面的泥土,慕容缘三人在绝煞炎龙的颈部,倒还有些活动空间。 三人往下卧倒,紧紧地抓住炎龙赤红色的鳞片,只觉得周身均被泥土冲刷了一遍。 绝煞炎龙钻地而行,去势不减。 李世众人不辨西东,一动不动。 冥王尹九幽虽然知道伏羲墓中异常凶险,却没想到是这般要命,心中早已后悔万分。 “为了集齐七彩玲珑甲,白白枉送性命,真不值得啊。” 众人中,只有他还立在炎龙头上,遭受泥土冲击更盛,此时已经筋疲力尽。 他只觉得自己再也抱不住那根龙角,一撒手便要命赴黄泉。 “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命休矣……。” 尹九幽老泪纵横,双臂不听话地慢慢滑开……。 另一只手,及时地抓住了尹九幽的手腕。 尹九幽在黑暗中睁不开双眼,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悬空,右手手腕被身旁李世牢牢握住,听天由命。 “轰隆隆”。 绝煞炎龙破土而出,来到了伏羲墓底层挤满毒蛇的大殿之中。 它身后拖着的那棵大树,乱了墓室根基,令一根石柱歪向一边,直接砸到了另一根石柱中部。 “咔嚓”一声。 伏羲墓底层石壁,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李世众人骤然觉得身上压力减轻,呼吸变得顺畅无比,刚一睁眼,便看见周身已被毒蛇包裹。 “啊,好多蛇……”。 慕容缘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一声。 众人身上的毒蛇齐刷刷地往地面落下,很快便没有一条毒蛇留在众人身上。 绝煞炎龙以蟒蛇为食,那些毒蛇拼命想要离开它的身子,四散逃命,哪里还能害人? “哗……”。 石壁上那道裂痕再次崩塌,向地下延伸,顶上巨石纷纷下坠。 八条青铜锁链牵着的那具水晶棺材,荡向一边,地动山摇。 大地震颤,秦岭仿佛地震一般,一道精光,冲天而起。 此时沈梦正在黄河对岸,跟踪匈奴右贤王兰陶莫奥,去救东方树,也感觉到了对岸一阵剧烈的摇晃,似乎远远地见到了秦岭山头有一道白光……。 绝煞炎龙钻出地面,抖了抖身子。 它身上宛如熔岩一般的赤红色亮纹,更加耀眼,没有沾到半点泥土,只是仍有一些树根缠绕,未能摆脱。 周围的毒蛇避而远之,形成了一片很大的空地。 这条绝煞炎龙刚刚在地底墓室生吞了虺蛇的半截蛇头,饱餐一顿,对眼前体型并不巨大的这群毒蛇,似乎还提不起多少兴趣。 李世众人却全部被烂泥包裹,蓬头垢面,几乎分辨不出人形。 众人终于能大口喘息,纷纷瘫倒在炎龙背上。 他们从地底墓室来到此处,经历了九死一生,难得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我九幽冥王,是被你这个都头给救了一命,造物弄人。” 尹九幽摊开四肢,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的手腕已被李世握得发痛,全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一样。 他身上穿着的七彩玲珑甲,居然从泥中穿过,也是一尘不染。 李世却已成一个泥人。 他松开了尹九幽的手腕,抹去面上烂泥,缓缓说道: “我不是要救你,是你还未同我说要如何才能救出我的父亲?所以我还不能让你死。” 李世身后,慕容缘三人也终于爬了起来,指着尹九幽叱道: “对,你快说,要如何救出慕容德?” 冥王尹九幽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 “唉……。” “也罢,有了这个救命之恩,我便不应再与你们慕容家为敌了。” 他转头对县令无常说道: “无常大人,等下我们到了上层,你对着龟背上的石碑吹出笛音,能暂时封住寒浞幻像。” 言毕,尹九幽才对李世说道: “李世少侠,那块石碑,你若在幻像中将之击碎,它很快就能复原,必须是在幻像尚未发动时,将之击碎,这样才能彻底解开寒浞之困,将慕容德从幻境中解救出来。” 李世恍然大悟地点头道: “难怪我先前击碎了石碑,它还能复原,原来如此。” 他身下的那条绝煞炎龙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抬起头颅,嗷叫一声,口鼻喷烟,蠢蠢欲动。 李世用力拍了一下修罗剑柄,那怪物便识趣一般,低头摆尾,不再异动。 它已被李世用修罗剑制服,正乖乖地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县令无常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疲惫不堪地说道: “我的笛子被泥土塞住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吹奏,要等我清理干净才行。” 说完他不断拍打血色骨笛,从里面倒出许多泥土。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耽局 伏羲墓中,暗无天日,根本分不清过了多少时辰。 “不行,若无水洗,这笛子看来是很难吹奏了。” 县令无常无奈地摆弄着他的血色骨笛,不停地摇着脑袋。 那笛子内部仍旧有许多烂泥堵在里面,拨弄不出。 李世有些不耐烦地向尹九幽询问道: “除了笛音,还有无其它办法,能封住寒浞幻境?” 尹九幽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只略微耸了耸肩,答道: “若是女娲古琴仍在,或可一试,此番没有别的乐器,我也没有办法。” 雷有同揉着胸口,叹了一口气道: “唉,要是沈梦姑娘在就好了,她的歌声可比任何乐器都强。” 他说完,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赶紧闭嘴,不敢去瞧李世和慕容缘的脸色。 余震白上前对县令无常怒道: “这里哪里来的水?我倒是憋了一泡尿,你若不嫌弃,我帮你把笛子冲洗干净,好歹不用漫无边际地等下去了。” 县令无常闻言,脸色大变。 他看了冥王尹九幽一眼,见主子没有发话,便将血色骨笛收在怀中,后退一步道: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莫要欺人太甚,打死我,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慕容缘听了余震白想出来的主意,又羞又急。 她知道县令无常定然不从,父亲慕容德无法被解救出来,苦于自己也束手无策,只有紧咬嘴唇,望向李世。 “要水洗,要水洗,这儿当真无水吗?” 李世和慕容缘对视一眼,见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觉头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我知道哪里有水了。” 李世从绝煞炎龙头顶跃下,走到县令无常身旁。 “县令大人,你若信得过我,就将笛子交予属下,我可以找到清水,将你的笛子清洗干净,可否?” 言毕,李世朝县令无常双手抱拳。 李世在龙须镇一直是县令无常的座下都头,故言语中仍是用了往日的称呼,礼数也算周到。 县令无常望着李世,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未有言语。 他跟着冥王尹九幽从伏羲墓一路下来,根本就没见过半点水源,轻易不敢相信李世能找得到清水。 他一向多疑,心中暗付: “他此言莫不是想要夺走我的笛子?” 血色骨笛是县令无常的贴身武器,要他拱手交出,着实比登天还难。 尹九幽咳嗽了一下,插话道: “无常,我信得过李都头,你就将笛子交给他吧。” 县令无常还不敢违背主子命令,只好将怀中血色骨笛从怀中摸出。 “李世,你还是我引荐到龙须镇当差的,你做事一向没有令我失望过,好吧,我就相信你这一回。” 说完,他就将血色骨笛,递到了李世手中。 慕容缘和余震白等人,都不知李世打的什么主意,俱都满脸疑惑。 李世接过血色骨笛,对众人道: “你们暂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李世转身,朝伏羲墓底层尽头一扇厚重的青铜大门走去,脚下毒蛇纷纷让路。 那条绝煞炎龙晃了晃脑袋,知道头上还插着利器,仍是不敢造次。 李世推开大门,果然从深渊中传来瀑布的“哗哗”水声。 冥王尹九幽双眉紧皱,心中一片骇然。 “这小子,功夫如此之高?听力竟然这般敏锐?我自负练就七十年的功力,耳力尚佳,但那扇大门隔住了声响,那道瀑布,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是如何听见水声的?” 县令无常也惊恐万状,心中暗付: “此人莫非神人?这等听力,比我强了不止十倍。” 只有慕容缘三人,对李世能瞬间找到清水,既是欣喜又是敬佩,面上纷纷露出笑容。 慕容缘心道: “哥哥真了不起,连哪里有水都能未卜先知。这下好了,我们马上就能救出父亲了。” 他们都不知道,李世最开始进入伏羲墓,就是从这扇门后的深渊坠落,那儿江水倒灌,早就形成了一道瀑布。 不一会儿,李世从门外进来,衣衫尽湿。 他将尚在滴水的血色骨笛交到县令无常手中。 “幸不食言。县令大人,我已经将它清洗干净了,麻烦你用之吹奏,我们赶快去上层救人。” 然而就是这一小段时间的耽搁,墓中剧变。 原本安安静静的绝煞炎龙,不知察觉到什么凶险,忽地扭动身躯,将硕大的三角头颅垂下,似乎在催促李世上去。 众人正待动身,只觉得脚下再次地震,纷纷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咔嚓”。 伏羲墓底层一侧的石壁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又一根石柱承受不住倒塌的巨石压力,向一旁断裂,原先石壁上的那道裂缝,豁开一道更深的大口,土崩瓦解。 “啪、啪、啪、啪。” 石壁一侧,悬挂水晶棺材的四根青铜锁链,齐声断裂。 轰隆一声,半边墓室立即垮塌,水晶棺材竖直地荡向另一边,击中对面石柱。 那根石柱也承受不住地势剧变和水晶棺材的撞击,“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八根石柱,断了三根。 “不好,这儿真的塌了。” 尹九幽大叫一声,只见头顶巨石雨点一般地落了下来,以为大限将至,再无幸免。 李世对众人大吼道: “快骑到绝煞炎龙背上来,我们只有靠这个神兽,方能躲过此劫。”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莫敢不从李世号令,仍旧照着先前位置,飞身上到绝煞炎龙的头顶和背上。 县令无常将血色骨笛举在头顶,拨开一块碎石,颤抖着嗓音喊道: “李世都头,那扇门后面是瀑布,应当有路,快带我们从那里离开这儿吧。” 李世摇头道: “不行,我还未救出父亲慕容德,绝不能功亏于溃。” 他看准一处所在,转动修罗剑,并不理会县令无常。 绝煞炎龙一声长嘶,躲过一块巨大的落石,奋力往一旁还有几根石柱支撑的石壁冲去。 这炎龙身后还拖着一棵大树,被它从地底拉扯出来。 大树之下,有千万只巨型蜈蚣,奔涌而出,往外逃命,显然都遇到了灭顶之灾。 大殿四周的蛇群,沸反盈天,四散躲避,被头顶落下的巨石砸死了不少。 忽然有一堆蛇群迅速隆起,几乎有半人高度,从里面发出一声高呼: “李世兄弟,上面就要塌了,去不得,快保护好那具水晶棺材……。” 话音未落,一块大石落下,正中那堆蛇群。 第三百八十六章 塌局 “是应龙将军。” 李世闻言,知道那堆蛇群中间,就是能御蛇而行的应龙将军藏在里面。 “应龙将军,是你吗?小心……。” 他见一块巨石落下,将那堆蛇群压住,昏暗中看不清楚,不知道应龙将军是否有恙?连呼了好几声,均未得到应答。 “应龙将军没有答话,一定是凶多吉少。他叫我不要再去上层,反而要保护好这具水晶悬棺,是何用意?。” “可是父亲还被上层的寒浞环境困住,应龙将军更应该担心慕容元帅的安危,他此言定有深意,我又该如何才能将父亲救出?” 李世手握修罗剑,原本要操控绝煞炎龙沿着石壁向上攀爬,回到上层墓室,却听不到应龙将军的回应,定在当场,心乱如麻。 “轰隆隆……”。 就在李世举棋不定之际,上层墓室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显然是剧烈垮塌的动静。 原本封住上下层洞口通道的那张滚石圆盘,从顶上掉落,紧接着无数块碎裂的巨石,瞬间又将洞口堵住。 “咔嚓、咔嚓……”。 碎裂之声,不绝于耳,伏羲墓下层再次断裂了两根石柱。 底层大殿中,仅剩的三根石柱,也全部出现了裂痕,岌岌可危。 李世见这片墓室果然就要全部坍塌,自己往上的洞口被巨石填满,已然无路,莫说回不去上层,就算到了上层,恐怕那里也早已形势巨变,凶险万分,寒浞幻境的龟座和石碑又去哪里搜寻? “应龙将军半人半蛇,定有预感,他让我不要回到上层,我已别无选择,宁可信之。” “如此一来,我也只有听从县令的意见,往深渊瀑布之地躲避,暂避锋芒。” 李世拿定主意,正欲调整修罗剑的方向,他坐下的绝煞炎龙却不听使唤一般,猛地朝着远端的石壁撞去。 “各位抓紧了,莫要松手。” 李世只好高声向众人预警。 “轰……”。 绝煞炎龙的头颅异常坚硬,可以开山裂石,钻地而行,一下子将石壁撞出一个大坑。 然而,石壁非比地底烂泥,仍是没有显现逃生去处。 绝煞炎龙被反弹回去,驮着众人,转了一圈,往后退了三丈。 它喘着粗气,口鼻喷出浓烟,全身紧绷,做势要再次冲击那面石壁。 众人只好牢牢地抓紧炎龙的触角和鳞片,稳住身形,如临大敌。 李世心道: “在牡丹坞地下,我驾乘那条巨蛇时,也是遇到了巨大的凶险,那畜生不听我的号令,尚且能带我找到这处深渊,避开灭顶之灾。” “这条绝煞炎龙,也算是一只神兽,它也一定知道出去的法门,不如也让它来自行决定行动方向,说不定就有一线生机。” 李世一念至此,便不再转动修罗剑,任凭坐下炎龙往石壁猛冲。 又是“轰隆”一声。 那面石壁当真被这条炎龙给撞出了一个大洞,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好家伙,这里果然藏着出路,能被这条炎龙寻到,此番须得靠它,才能出去。” 李世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赌对了。 绝煞炎龙摇晃了几下尾巴,想要挣脱身后大树,却依旧不能如愿。 它知道墓室中的那些石柱转眼就要断裂,坍塌只在旦夕,一刻也耽搁不得,只好硬着头皮,牵着大树,朝撞出的大洞冲去。 石壁后面,居然有一个巨大的溶洞,长年累月,受地下水流冲刷,空旷无比,恐怕当初伏羲墓的建造者也毫不知情。 炎龙身后大树的根须,全部牢牢地缠在它的尾部,被它拖拽着,一起往大洞移去。 大殿泥土外翻,宛如翻江倒海。 先前被李世遗落的那棵夜明珠,也从泥土里翻滚出来,一下子将伏羲墓室照亮。 绝煞炎龙的前行速度,由快变缓,被身后大树牵制,终于无法前进,僵持不下。 李世回头,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忽见身后大树上面,正好垂挂着那具水晶棺材。 “应龙将军最后的言语,要让我保护好这具水晶棺材,我差点忘了,此时正是机不可失。” 他当机立断,将修罗剑从绝煞炎龙头上拔出,掠过身后慕容缘三人,飞身站到水晶棺材侧面之上。 “啊,哥哥,你要做什么?小心啊……。” 慕容缘见李世人影一晃,反而回到了墓室,担心他的安危,不由自主地娇呼一声。 “你们莫要管我,只管抓紧,贴在这条炎龙背上就好。” 李世头也不回地答道。 水晶悬棺棺盖紧闭,一侧仍被四根青铜锁链牵住,摇摇晃晃。 李世“唰唰唰”三剑,先将水晶棺左右三条青铜锁链斩断,仅剩最后一条。 他将修罗剑插回背上,两只手抓住最后这条锁链,双臂运功发力,往两旁一扯。 “啪”。 那根粗壮的青铜锁链,竟然被李世生生扯断。 水晶悬棺急坠。 李世悬空。 他运起神功,奋力用两只手上下抓住青铜锁链两端,将那口水晶棺材提起,朝地面大树荡去。 “着”。 李世口中大吼一声。 他看得真切,松开一端手中锁链,使那具棺材不偏不倚地落到大树根须之上。 那棵大树的根须十分敏感,立即察觉异物来袭,席卷萦绕,群魔乱舞,将水晶棺材牢牢缠住。 “大功告成。” 李世仍悬在空中,再次拔出修罗剑,发出了一道耀眼炫目的红光。 水晶棺后的大树根须,被李世一剑斩断,再无牵连。 那棵大树突然脱力,翻滚着往地下陷去,放开了紧紧缠绕着的水晶棺材和绝煞炎龙。 绝煞炎龙骤然觉得身后没有了羁绊,长嘶一声,扭动身体,飞速地朝眼前大洞深处窜去。 李世松开手中青铜锁链,在水晶棺材就要没入洞口之时,飞身抓住了连在棺材上的那截锁链,随着绝煞炎龙前进的速度,一起消失在了漆黑的溶洞之中。 “啪、啪、啪。” 伏羲墓最后剩余的三根石柱,齐声而碎,整座墓室塌陷下来。 山崩地裂。 这座千年古墓,瞬间化为乌有,顷刻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秦岭山脉再一次地动山摇,发出了猛烈的摇晃。 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栾少和陈七带着身受重伤的金童,正朝着伏羲墓入口的小屋走去,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不好,地震了。” 山顶地面,朝两旁裂开。 栾少还未辨清方向,便和陈七、金童一起,往地下陷去。 身中血毒的沈梦,刚刚埋葬了东方树,正坐在一块巨石上歇息,忽地被一道白光包裹,炫彩夺目,不能视物。 第三百八十七章 兆局 远在潼关城内的单于涂,正在卧榻养伤,突然觉得整座房屋晃动起来,连忙抓紧床沿,坐起身来。 “地震了?变天了?” 这些天他心情一直十分郁闷,因为仅仅四个刺客就能令他受伤不轻,甚至还折损了不少将卒。 此时大巫师依旧身穿挂满布条的彩衣,急急忙忙地从门外进来,向单于涂跪拜。 “大王,吉兆啊,吉兆啊。” 他手中捧着一颗牦牛的头骨,头骨中有两片形状奇怪的石头,一面扁平光滑,一面半圆突出。 大巫师将牦牛头骨高高举起,让单于涂能一目了然。 “大王请看,我已经占卜出,中原王朝根基动摇,岌岌可危,正是我们此次进军中原的大大吉兆。” 单于涂瞟了大巫师一眼,面上表情不见喜怒。 他反而低头向大巫师问道: “卦象的事,我不懂,但我们进军之初,你也占卜了一卦,说本王此番进军一路上势如破竹,一蹴而就,却为何会被几个刺客阻挠?” 大巫师闻言,连忙将牦牛头骨放在地上,再次向单于涂跪拜。 “回大王,小人的巫术占卜,向来十拿九稳,就算有宵小拦路,也只是节外生枝,好事多磨。更何况拥有天险的潼关城,尚能被大王虎威一战而破,后续地形,更是一马平川,大王切不可半途而废。” 单于涂望着跪在地上的大巫师,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紧握床沿的右手,慢慢松开。 “依你吉言,本王就再信一次。” 他将旁边的鹰顶金冠拿在手中,弹了弹上面的尘土,也不去瞧大巫师。 “你我不必多礼,站起身来吧。” 单于涂将鹰顶金冠戴在头上,这才问道: “刚才本王觉得房屋晃动,是发生了地震吗?” 大巫师起身,将地上的牦牛头骨拾了起来。 “回大王,这就是此吉兆的由来。原本此卦卦象并不明朗,但就是刚才的一阵地震,将卦象扭转,我才赶来向大王报喜,这也许就是天意。” 单于涂起身,将披风也笼在身上。 “哦,天意。” 他点了点头。 “我的伤势已好了许多,既然天意如此,我军必然要顺应天意才行,只不知道几位将军们有无将刺客捉住?”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一声吉报。 “报大王,前天行凶的刺客已被诸葛堂主就地正法,他正和两位贤王一起赶回军中大堂,令小人先行传话大王。” 此时单于涂面上才露出笑容。 “果然天命不可违,本王想什么,什么就来。杀一儆百,这些刺客一定要全部处死,一个也不能放过,以儆效尤。” 他走近大巫师。 “走,我们这就去军中大营,商量继续进兵之事。” 大巫师连忙低头,跟在单于涂身后,向外走去。 诸葛惊涛带着手下和左右贤王已在议事大堂等候,众人见到单于涂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各位不必多礼。” 单于涂摆了摆手。 他步伐矫健地走到最上方的虎皮大椅上坐下,似乎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 “听闻诸葛堂主立功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将那刺客纵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诸葛惊涛面上洋洋得意,拱手道: “大王过誉了,左右贤王和我的几个手下都有功劳,我只不过运气好,给他们补了最后一刀而已,也是大王洪福齐天。” 诸葛惊涛深谙官场之道,说得在场众人心花怒放,点头称是。 单于涂又向诸葛惊涛嘉奖了几句,重新抖了抖披风,正色道: “应大巫师占卜,我军理应顺天而行,继续进攻,直取京城,名利双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左贤王呼延玉池挺身而出,声如洪钟: “大王放心,我的儿郎早就摩拳擦掌,只等大王一声令下了。” 右贤王兰陶莫奥紧随其后,不甘示弱: “没错,只要大王下令,本王愿为先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单于涂摸着胡须,不住点头,刚想褒奖这两位草原的勇士,忽地又想起一事,双眉紧皱。 “两位大王的战力和军威,本王倒不担心,只是中原武林,高手如云,如果再有刺客前来,本王又该如何防范?” 他自己由于一念之恶,将贴身护卫高灿射死,此时更加担心仍有刺客,杯弓蛇影。 诸葛惊涛闻言,只觉得面上黯然无光,后退一步,垂头不语。 左右贤王已经请战,自然无法顾及单于涂的安危,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巫师上前一步道: “大王莫急,自古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既然我军还在潼关休整,进军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发布榜文,招募勇士,定有武艺高强之人前来相助,可保大王安危。” 单于涂低头沉吟片刻,不置可否。 中军堂前,一直没有发话的前吏部尚书全建柏,猜到了单于涂的心思,杵着拐杖,走到中间道: “大巫此言甚好。小人已经获悉,冥王大人不日也要来到此处,同大王汇合。九幽手下,高手如云,纵仍有胆大冒死之徒,前来行刺,也一定是来得,去不得。” 全建柏瞟了单于涂一眼,继续说道: “如果有勇士揭榜而来,九幽坐下可以负责遴选,定能区分善恶良莠,令护卫实力大增,万无一失。” 全建柏一席话,说到了单于涂心眼里,他终于面带微笑,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就依各位之意,分头行事,我军再休整几日,养精蓄锐,招募勇士,等冥王大人到了,全军一起开拔。” 众将得令,拱手齐言: “喏。” 墓室坍塌,地形剧变。 先前的那阵地震,正是李世带着尹九幽等人,从伏羲墓底层涉险逃出所致。 秦岭一座山头,原本藏着的螺旋形机关道,裂为几截,向上隆起,又向两边翻滚撕裂。 上层墓室,驮着石碑的巨龟身上出现了一道极大的裂痕,破土而出,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三百年了,三百年了,我终于又能重见天日了……。” 一声苍老而又悲愤的呼喊,从笼罩沈梦的那团白光里面传了出来。 那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仿佛包含着一切对俗世的不瞒。 紧接着,一位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大红百花王袍的帝王,从白光中缓缓走出,面色凝重,身上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威严。 强光刺眼,沈梦将一只手挡在光前,往前望去。 那帝王抬头望天,见到秦岭山前日头高悬,忽地仰天大笑。 “本王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尘世间的太阳了,现在已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封得住我了,哈哈哈……。” “我要杀光所有人,所有让本王遭罪的恶人,都统统不得好死……。” 他似乎看不见坐在眼前的沈梦,却又径直朝沈梦走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影局 正午。 强烈的日光穿过秦岭山头枝繁叶茂的大树,光芒万丈。 坐在大石上的沈梦,丝毫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只觉天凝地闭,阴冷异常。 地震后,白光大作,寒气更甚。 一道强光令沈梦睁不开双眼。 她只好用一只手挡在面前,透过指间缝隙,隐隐望去。 前方光影幻化,不辨真假。 一位身着帝王服饰的人影,径直朝沈梦飞来,却又穿胸而过。 沈梦回头,四周依然白光一片,那帝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前方又出现了不一样的幻影,七彩炫目,光怪陆离。 两员大将,披坚执锐,足踏异兽,驾雾腾云。 两名仙女,各着彩衣,手持如意,红飞翠舞。 这群光影均紧随先前的帝王,无视并穿过沈梦,一起消失在沈梦身后。 白光黯然。 雾释冰融。 沈梦打了一个冷颤,终于将双目完全睁开。 周围寂寂无声,山林间连鸟鸣都未能听闻。 “真是啧啧怪事?” 沈梦心疑: “我莫不是到了最后的时辰?回光返照,见到鬼了?” 她重新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血已凝固,除了污秽不堪之外,并未有任何异常。 沈梦掐了一下手腕,疼痛依旧。 “我明明还好好的啊,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梦起身,往那些光影最先出现的地方走去。 突然她脚下一沉,又猛地定住。 “地下有一块硬物?” 沈梦发觉踩到了什么东西,连忙将一只脚提了起来。 “是一个侧翻的龟座。咦,这上面还驮着一块石碑。” 那龟座青斑剥落,满是泥泞,却也刻工精细,古朴不俗,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月了。 “这是刚才那阵地震所致?难不成剧烈的晃动,将这块古老的石碑给翻了出来?它都不知埋在地下有几百年了啊。” 沈梦俯身查看,只见龟座上的石碑尚有大半截埋在土中,仅有半截小篆碑文,显露出来。 碑上刻着: “寒浞者,少不思过,背井离乡;权倾朝野,夺位称王;骄奢淫逸,趾高气昂;弃信悖德,铁石心肠;责汝守墓,以赎国殇。” 沈梦实在没有力气去扒开埋住石碑的土石,去看上面还有什么文字,只心中不断喃喃自语: “寒浞?寒浞?这是个很古老的名字啊……。” 她自幼过目不忘,依稀记得在哪本书中见过这个人名。 “啊,是了,小时候师父给我看过一本记载上古神人的古书,这个寒浞可是和后羿一个时代的人物了,名字却为何刻在这块碑上,看样子还是在守什么墓?” 她猛然想起先前诸葛惊涛同栾少的言谈中,提到九幽冥王找到了伏羲之墓,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寒浞守的是伏羲墓,是刚才的地震将墓室之物给翻了出来。” 沈梦瞥见驮着石碑的龟座处有一道细小的碎裂开口,极难发现,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细缝所藏之物呈现出另类的白色,在正午阳光的直射下,显得同整个石碑格格不入。 沈梦掏出寒光匕首,扶着龟座,轻轻去挑,意欲取出。 哪知沈梦的玉手刚刚触碰在龟座之上,四下里便有一团雾气凝结,轻拢慢涌,围了过来。 细缝所藏之物,是一块写着两行极小文字的白绢。 雾气渐浓,沈梦却浑然不觉。 她将龟座裂痕处的白绢抽了出来,细细端详,这才看清上面写着两个不知是何人的生辰八字。 “乙巳、丙午、戊申、癸丑。” 沈梦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其中一行的生辰八字,似成相识。 她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事,手上白绢险些落地。 “这,这,这生辰八字,岂不正和李世哥哥的一样,一字不差?” 沈梦只觉得自己背心一凉,匪夷所思。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石碑少说也有几百年,怎么会藏着李世哥哥的生辰八字?” 她再看另一行生辰八字,上面写着: “乙未、戊申、乙巳、己卯。” “这又是谁的生辰八字呢?为何会同李世哥哥的生辰八字列在一起?推算起来,这人要比李世哥哥年长好多呢。” 沈梦百思不得其解,想起她和李世在方家镇听到莫半仙算命,说李世有紫微帝王之相,心中又是一惊。 “莫非刚才我见到的幻像,就是李世哥哥转世?” 沈梦赶紧啐了自己一口。 “呸呸呸,不吉利,李世哥哥明明还活着。这块石碑当真是伏羲墓中之物?” 四周突然变暗。 沈梦还未来得及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只觉得先前刺眼的白光再次显现出来。 强光炫目。 半埋在地里的石龟突然飞了出来,端端正正地落在地上,伸了伸脖子,宛如活物。 它背上驮着的石碑化作一缕青烟,顿时化为乌有。 一团红雾从沈梦头上飞速下坠。 “哇呀呀,本王怎么又被吸了回来?” 沈梦又是一惊,倒退两步,只见刚才穿过自己身体的那个帝王,倒在红雾之中,背对自己,手脚乱舞,从天而降。 他似乎被一股大力牵引而下,跌坐在龟座之上,狼狈不堪,完全失去了帝王威仪。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胆大妄为盗墓贼?居然还是个小女娃?” 那帝王满目惊疑,恶狠狠地盯着沈梦,目露凶光。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数落沈梦的罪过: “墓已坍塌,重见天日。本王以为封印已被自行解除,竟然仍是未能逃脱守墓的束缚,你这女娃,坏了本王好事,定不轻饶。” 言毕,他定了定神,将两只大袖左右甩开, 蛊雕、烛龙、文豹、角瑞,四只神兽上下翻腾,被他从袖中甩出,身躯逐渐变大,口鼻喷火,围住沈梦。 那帝王仍是不肯罢休,继续朝着沈梦大吼一声: “我儿何在?速速与我拿下。” 浓雾中,两个将军模样的勇士,各有异相,从地上升起,正是先前沈梦见到的脚踏异兽之人。 这两人完全幻化成型之后,面色更是难看,好似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父亲大人,为何?为何我们还留在这儿?又是何人盗墓啊?” “父亲大人,我们仍是未能摆脱这千年的守墓之困啊。” 这两人同时朝着龟座上的帝王拜倒,略带哭腔。 沈梦心道: “这些影子都成真了?怎么刚才他们见不到我,此时又全部指认我是盗墓贼?” 第三百八十九章 降局 那帝王指着沈梦骂道: “都怪这个盗墓贼女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就要摆脱封印之时,前来盗墓,触碰到幻境魔纲,逼得封印再起,我等仍被吸回幻境阵中,真是万分可恶,我儿切莫放过了她。” 帝王说完,身旁一只文豹异兽的双肋火焰,猛地暴涨一丈多长,险些将沈梦烫伤。 “眼前这些事物,都是真的啊……。” 沈梦原以为先前所见,皆为虚幻,此时被火焰烫到,才知自己已经命悬一线。 跪在地上的两员大将,左右站起,转过身来,分别将异兽化作武器和坐骑,宛如恶来再世,凶神恶煞般向沈梦杀来。 “盗墓贼,哪里走?” “吃我一刀!” 沈梦中了毒血,浑身乏力,根本无法闪躲,情急之下,只好张嘴吟唱起她的拿手绝技“六道轮回”。 白光中,沈梦的歌声一起,便有一只鸾鸟双臂招展,从沈梦体内腾空而起,带着一团烈火,盘旋在沈梦头顶。 那两员大将所骑异兽,仿佛见到克星一般,扭头就跑,任凭主人如何催动,也不敢往沈梦身前靠近。 坐在龟背上的帝王,双手掩住耳朵,痛苦万分。 “这是来自地狱的魔音,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啊……。” 他惨叫连连,全身上下竟然着了火一般,发出火焰的红光。 “我儿快退,这女子定非凡人。” 帝王挣扎着将两员大将召回,又抬头往天上喊道: “夫人,快些现身助我,我降不住这个女子的魔音。” 喊完这些话,那帝王狼狈地站起身来,化作一缕青烟,往一旁钻去。 浓雾大作。 两员大将,齐齐发一声喊,一并化作浓雾,烟消云散。 歌声骤停,沈梦头上的鸾鸟,也随着她的歌声一起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看来这些人都怕我的歌声。” 沈梦见自己吟唱“六道轮回”能将这些恶人赶走,心中稍安。 “那帝王刚刚逃走时,喊夫人现身,又是何意?难道说还有更厉害的怪物没有出来?” 沈梦手持寒光匕首,往龟座走去。 “看来这个石碑藏有古怪,坑害好人,我要将之毁去才行。” 她刚迈出一步,就看见一个受伤的妇人,从龟座后面爬了出来,气若游丝地对她喊道: “救我,好心人救救我……。” 沈梦早就心生戒备,见那妇人打扮,雍容华贵,好似宫中之人,同刚才的帝王定有瓜葛,不假思索地唱了一句“六道轮回”。 她头顶鸾鸟再现,红光大作,将那妇人笼罩其中。 那妇人果然十分忌惮沈梦的歌声,连忙往龟座后面躲闪。 “不要唱,不要唱,我不会害你,我也是一个苦命人,被他害得好惨。” 说完,这个妇人跪倒在地,拼命向沈梦磕头,额上瞬时溢出鲜血。 沈梦见她头如捣蒜,模样十分可怜,止住歌声问道: “你就是刚才那帝王口中喊出来的夫人?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荒山野岭,胆敢在白天出来害人?” 那妇人见沈梦中计,只觉得机不可失,面上忽然眼窝深陷,瞬间化作一只玉面飞狐,双爪直取沈梦面门。 沈梦没想到这妇人心如毒蝎,仍是要害她,只怪自己百密一疏,再唱“六道轮回”也来不及阻止这道攻势,只好将双手推在身前。 沈梦右手持有寒光匕首,那只玉面狐狸不敢撄其锋芒,身子一拧,要从沈梦另一只手臂穿过。 沈梦本能地将左手一缩,右手寒光匕首朝狐狸双爪削去。 那狐狸身体异常灵活,空中再次拧身,顺着沈梦持有寒光匕首的右臂爬了上去,伸爪去戳沈梦美目。 千钧一发之际,沈梦身子往后急倒,右臂顺势向后一抡,想要将缠上胳膊的狐狸甩开。 那狐狸处变不惊,立即收爪,趁机抓住沈梦肩膀,爪尖刺入沈梦肉中,却也没有被甩荡出去。 沈梦肩上的疼痛,反而给了她莫大的力气,翻身左手一掌,向狐狸身子击去。 “啪……。” 那狐狸再也无法变换身形,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沈梦一掌,扯破沈梦肩上衣衫,往一旁跌去。 连沈梦自己也几乎忘记了,她左手中还抓着刚刚从龟座中取出来的那块白绢,此时却被那狐狸顺势抓走。 赶走狐狸,沈梦总算躲过了它的突然袭击,化险为夷。 她再也不做停歇,还未起身,便唱起了“六道轮回”。 玉面狐狸翻滚在地,果然经不住沈梦的歌声,蜷成一团,又变回了妇人模样,拜倒哭道: “莫唱了,莫唱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发发慈悲,放过小人吧。” 沈梦有了前车之鉴,也不答话,反而将歌声唱得更加响亮。 她头上的大鸟,鸾凤和鸣,激昂之音,不亚于沈梦的歌声。 那妇人口鼻冒血,见自己的哀求没有效果,转声骂道: “天杀的,这女子这般厉害,你倒跑得快,将我害死了,啊……。” 她骂完,七孔流血,惨叫已经变成了哀嚎,有气无力,眼看就要被沈梦给唱死了。 龟座处,再次冒出青烟,那帝王带着两个儿子,在青烟中重新现身,一同向沈梦跪倒: “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我等一家,被封印在此,身不由己,不成想此番碰到了仙女下凡,多有冒犯,我们再也不敢了。” 那帝王说完,满面流泪,语气颇为虔诚。 沈梦见这一家子幻影妖人,都被自己歌声镇住,自己也对那妇人施加了额外惩戒,心想量他们也不敢再次行凶,便后退几步,收起匕首,止住了歌声。 “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何将我认作盗墓之人,你们守的可是伏羲墓?” 沈梦厉声询问,严阵以待。 那帝王扶起旁边妇人,不敢起身,如实答道: “本王正是寒浞,一家魂魄被伏羲后人用幻影魔纲镇压在此,为伏羲真身守墓,已有千年。伏羲墓室顶层,上下颠倒,盗墓人只要用手触碰到这个龟座,便会陷入我的幻境之中。” 他抬头望了沈梦一眼,又立即垂头,继续说道: “伏羲墓刚才已经垮塌,幻影魔纲重见天日,我们原本打算离开这个封印,却没想到仙女会误打误撞,触碰到这个机关,才将我们吸了回来。” 他已被沈梦“六道轮回”的歌声降伏,言语中更是诚惶诚恐,哪里还敢造次? 第三百九十章 浞局 “你们守的果然是伏羲墓。” 沈梦虽然面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先前的地震一定和伏羲墓的垮塌有关,是否有许多人进去了?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吗?他们后来生死如何?” 沈梦担心李世安危,像审问犯人一般,朝着那个神情沮丧的帝王,连珠炮似的摆出三个问题,想要马上弄个水落石出。 寒浞幻影摇头答道: “今日来闯墓之人,均非常人,我们困不住他们,都往底层下去了。我也不知为何,伏羲墓会突然塌陷下去?想必这些人都被埋在了里面。” 沈梦嘟起小嘴,摇头道: “下这个结论,还为时尚早。那些人我也知道是谁,他们一定有备而来,轻易不会葬身于此。” 经历过牡丹坞的生死一劫,沈梦再也不会相信李世会被困在地下,更莫说处心积虑要闯入伏羲墓的九幽冥王。 她转眼望见那帝王旁,妇人手中的那块白绢,眉头微颦,再次发问: “那白绢上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又是何意?” 寒浞幻影不敢隐瞒,立即答道: “先前来的人用了移魂大法,转嫁这块白绢,发动了幻境,意图将有此生辰八字的两人,陷入阵中。只要他们来闯伏羲墓,无需触碰幻影魔纲,本王便能将他们吸入幻境之中。” 他说完望了身旁妇人一眼,继续答道: “本王倒是困住了一人,却不料拙荆困不住另一人……。” 那妇人唤作纯狐,是寒浞的爱妃,此时已经缓过气来,抖了抖白绢,指着其中一行小字,补充答道: “小人要捉拿那人,体内有修罗之力,我无法困得住他……。” 正说话间,纯狐突然手上一抖,白绢落地。 “血,毒血。” 她看到白绢上沾着沈梦身上的血迹,已然变黑,惊呼了一声,看了看另一只手的指甲,放到鼻前嗅了嗅,望向沈梦,眼神充满了疑惑。 那指甲上是她化身为玉面飞狐时,抓到沈梦肩膀,留下了血迹。 “仙女怎么会身中剧毒?这剧毒,我倒是十分熟悉……,就好像发生在昨日……。” 沈梦面色更加苍白,心中却一片豁达,终于确信是李世进入了伏羲墓中。 “我被恶人所害,沾到毒血,也是命中注定,身不由己,先不理它。” 沈梦不是很关心自身安危,认真琢磨了一下眼前这些人的言语,心道: “一定是九幽冥王要防止李世哥哥坏了他们的“好事”,事先准备了他的生辰八字,欲借寒浞幻境,令其困在其中,却没料到李世哥哥获得奇遇,那妇人终归无法困得住他。” 然而李世就算没有被纯狐困住,他和慕容缘等人,无意中也触碰了那个龟座,一样进入到寒浞幻境走了一遭,硬生生凭着他的神拳,闯了出来,前面已表,不做赘述。 沈梦心中仍有一个疑问,转而向那帝王问道: “可这另一人的生辰八字又是谁的?” 寒浞幻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答道: “唉,也怪我前世作恶多端,遭此报应。伏羲太昊始创八卦,直通阴阳,再加上这幻境魔纲的法力,将我们一家魂魄镇压在此,为伏羲真身守墓。只要是心怀不轨,前来盗墓的宵小匪徒,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着实屠戮了不少人命。” “唉,然而本王毕竟也只是前世孤魂,阴间野鬼,不借助幻境的魔力,根本看不见阳间的芸芸众生,更不会知道闯墓者姓甚名谁?” 沈梦见那帝王真情流露,自然信了几分,但她不愿轻易放弃线索,故意提高声音说道: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困住的人,到底是谁?” 寒浞幻影害怕沈梦动怒,眉头一皱,连忙跪地拜道: “仙女莫急。虽然本王不知这人究竟是何人?可这,这人的气味我倒是十分熟悉,感觉他经常出入伏羲墓,却又从未触碰过幻境魔纲,也算是一件奇事。” 沈梦心想只要是九幽冥王要意图陷害之人,同李世就是友非敌。 她不愿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向寒浞幻影询问道: “那么,你将此人困在了何处?” 寒浞幻影再次苦笑了一下。 “唉,实不相瞒,真正困住那人的,并非本王,而是伏羲真身啊……。” 沈梦不解,疑惑问道: “此话怎讲?” 寒浞幻影站起身来,扶了扶头上戴的紫金冠,又整理了一下大红宫绦,朝着沈梦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 “本王的幻境,如果遇到像仙女这般,法力更加高强的人物,便困不住了。有好几次被吸入幻境之人,都凭着其卓尔不凡的本领,又闯了出去。” 他鞠完躬,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数了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寒浞幻影摇了摇头,仿佛在努力思索之中,又完全没有头绪。 “唉,本王也记不清了,到底有多少人闯出了本王的幻境之困。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身上或多或少会有和伏羲太昊相关联的法力。” 沈梦从未想过,能闯出寒浞幻境的人,竟然有如此之多。 实际上无论是最先的尹伦、雷无极还是尹九幽,都靠着身上穿有七彩玲珑甲,所以不会被寒浞幻境困住。而李世体内的修罗之力,也源于陪葬在伏羲墓的修罗剑,故他也能打破羁绊。 沈梦道:“这么说,那人也闯了出去?” 寒浞幻影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道: “没有,没有,这就是本王觉得奇怪之所在。那人被本王吸入幻境,本王只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很不简单,可还未同他打上照面,他又被另一股大力牵引而去,直接脱离了本王的幻境之困,实际上能做到这般的,只有伏羲真身的法力才行。” 他说完再鞠一躬道: “那人同伏羲墓定然有非比寻常的关联。故本王断言,如果那人一直未有现身的话,他并非被困在本王的幻境之中,而是被困在了伏羲真身的法力之内,他的所在便是伏羲墓底层的那口水晶棺材。” 沈梦又吃了一惊。 “水晶棺材?” 寒浞幻影点头道: “没错,伏羲真身便在底层的水晶棺内,只是墓已垮塌,恐怕那人连水晶棺材都深埋地底,再也出不来了。” 说完,他招呼身边的爱妃和两个儿子齐齐向沈梦跪拜。 “仙女在上,请受我寒浞一家再拜。仙女要知道的事情,本王已经一五一十地倾囊告知,还望仙女不计前嫌,放过本王一家吧。” 沈梦环顾四周,但见白光朦胧,虽没有先前刺眼,可秦岭山头的花草树木仍是不见踪影。 “我还在你的幻境之中?我要如何出去?如何才能放过你们?” 寒浞幻影一家,当真将沈梦看做了仙女下凡,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举家朝沈梦磕了三个响头。 “仙女莫急,本王是真心佩服仙女的本领。我等立马收起幻境。仙女只需将那个龟座前面用玉石雕刻的泪珠抹去,自然就能脱困。” 跪在寒浞幻影身旁的爱妃纯狐突然起身,向沈梦说道: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毒血是蚩尤之咒,幽冥图腾,除了千年冬虫,世上无药可解……。” 第三百九十一章 封局 沈梦还是第一次听到“千年冬虫”,怔了一下,随即报之一笑。 “当时我在峨眉山上,就看淡了生死,此番纵无药可救,又有何惧之?” 她转念想到和李世尚未见面,平添了些许惆怅,心中默念道: “若真有解药,只要我能同李世哥哥再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只是……。” 沈梦心中一痛,不愿多想,抬头望向少妇纯狐问道: “你说的解药千年冬虫,又是何物?” 纯狐并不答话,转身对帝王寒浞说道: “大王,幻境魔纲一日不除,我等永世不得超生,此番得遇本领如此高强的仙女在此,却身中幽冥血毒,急需千年冬虫,此机会真是千载难逢……。” 寒浞幻影双目精光大作,立即说道: “爱妃所言是指……。” 他话语只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见,纯狐正朝他缓缓点头。 站在寒浞幻影身后的两员大将,也随声附和道: “父王,这的确是千年难遇的大好时机,稍纵即逝,切莫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啊。” “没错。父王那件事,也许这位仙女正是天选之人。” 沈梦不知这些人所论何事,盯着他们,好生疑惑。 寒浞幻影在身旁众人劝说下,终于跺了一下脚。 他心中一直存有一桩大事,悬而未决,已经同他的几位家人讨论过无数次,均不敢尝试。 “也罢,既然爱妃和犬子都认为仙女是可以解救我们家族的最佳人选,天赐良机,我便随了尔等吧,只不知仙女之意如何?” 他牵着众人再次向沈梦跪下。 “仙女在上,请听我一言。” “仙女身中幽冥血毒,我这里正巧在一次偶然剿灭盗墓贼寇之时,缴获了他们珍藏的赃物‘千年冬虫’,可解你体内之毒,但需要仙女答应我等一件事情,也算是一场交易,不知仙女意下如何?” 言毕,四人齐齐拜倒。 沈梦没想到幻境中被她降伏的这些守墓幻影,居然还能为她疗伤祛毒,半信半疑。 “你们指的事情,究竟是何事?我要了解后才能判断。” 寒浞幻影拿起那张白绢,指着上面沾染的黑色血迹,向沈梦说道: “仙女体内之毒,依我看不超三个时辰,毒性必然发作,就算仙女闯出了我的幻境,恐怕今日也很难出得了秦岭山脉。” 说完,寒浞幻影放下白绢,向沈梦再拜道: “我所托之事也是向死而后生,凭着仙女的本事,说不定就有一线生机……。” 沈梦急了,打断了寒浞幻影的言语。 “不必多礼,请君直言,到底要托我做什么事情?” 寒浞幻影这才直立腰身,缓缓说道: “将我等魂魄镇压在伏羲墓中的,是风氏后人。虽然我生前造孽,但这千百年来,已经为伏羲真身守墓,再无差池,赎了不少罪过。我原以为伏羲墓室垮塌,我等的封印就此解除,却仍因仙女触碰到幻境魔纲,又被吸了回来。看来若仙女离去后,我等依旧被困在这垂泪龟座之中,亘古轮回,万劫不复,不知何时才是尽头,还望仙女体谅我等的苦痛。” 他说完,双目垂泪,看上去十分可怜。 “故幻境魔纲不除,我等的封印便始终存在。仙女的魔音具有轮回转世之效,我若用千年冬虫救了仙女,仙女可否承诺,替我等解除了幻境魔纲的封印?” 他身边的纯狐与两员大将,也一起跪地垂泪,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梦。 沈梦并不惜命,但看这一家子泪流满面的模样,着实动了恻隐之心,轻声问道: “你且说说,要如何才能替你们解掉幻境魔纲的封印?” 寒浞幻影立即答道: “其实不难,只要杀了伏羲后人,幻境魔纲自解。共分为三个步骤。” 他不等沈梦询问,随即补充道: “第一个步骤是,我用千年冬虫为仙女延年增寿后,仙女可以照我先前所述之法,脱离幻境。仙女出去之后,我等会收起全部功力,躲在龟座之内,请仙女先将那个石碑击碎。” “石碑一碎,标志着伏羲后人会感应到守墓封印之力骤减,他们体内便会产生巨大的能量,要来重新封印我等,此时若无法封住幻境魔纲的魔力外泄,我等轻则被伏羲后人重新封印,重则直接被幻境魔纲的魔力杀死,魂飞魄散,所以这第二步便是决定我等生死的关键一步,请仙女立即吟唱魔音,封住幻境魔纲的魔力外泄,让伏羲后人不那么快感应得到。” “我等会在石碑破碎的一刹那,同时发功,让幻境魔纲重新幻化,只要得仙女魔音配合,这一步生死大劫,极有可能被我等化解渡过,故无论如何,我们全家也愿意赌上一赌。” 沈梦点头道: “我要做的,倒是不难,看来这生与死,都是看你们自身的造化了。如果通过了第二个步骤,第三步又当如何?” 寒浞幻影答道: “第三步就是找到伏羲风姓后人,将之除去。” 说完,他又立即补充了一句: “前提是,切莫让他事先知晓石碑已碎,我的幻境魔纲已被幻化。” 沈梦疑道: “我又如何才能找得到风姓的伏羲后人?” 寒浞幻影眉头一展,立即答道: “伏羲后人皆有异相。相传伏羲真身,便是人首蛇身,仙女见到这样的人,必然十分容易认出。” 沈梦却眉头紧皱,追问道: “人首蛇身之人,闻所未闻,若我找不到你口中所谓的伏羲后人,又当如何?” 寒浞幻影神情突然变得萎靡不振,好似苍老了许多。 “这就是我先前所说,向死而后生。自仙女击碎了龟座上的那块石碑起,我们的命运便紧密相连了。” 跪在寒浞身侧的纯狐从怀中取出了一株植物,上面没剩几片绿叶,几近枯萎。 “这株便是不世奇物之千年冬虫。因为我等只能在幻境中保管此物,它已经吸收了我们体内的许多封印之力。” 沈梦见那株植物并未有多大的异常,心想: “原来千年冬虫不是一条虫子,却是一株绿植,不知他们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纯狐解释道: “我们只有在幻境之内才能见到仙女,才能用千年冬虫替仙女解毒,不比阳间。仙女体内幽冥血毒可解,却也不可避免地会吸入我等的封印之力,故仙女既是要救我等,也是要救自己。” 纯狐言毕,望了寒浞帝王一眼,见夫君闭目不语,只好将最不愿启齿的话语,替他讲了出来。 “刚才夫君言到,从击碎石碑起,仙女的命运便同我等紧密相连,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等毕竟是被封印在此的孤魂野鬼,若不解除封印,仙女的阳寿也将被我等耗尽,算起来不过只多了七年可活……。” 她说完,害怕沈梦并不答应这个办法,脸色沉闷,不敢去看沈梦。 沈梦却笑了。 “呵,你们说用千年冬虫为我解毒,能延年增寿,不过只多了七年而已?” 沈梦一笑,便咳嗽起来,笑声中断。 “咳咳咳咳。” “七年之内,我还要替你们杀人,以一命换一命?” 沈梦捧着心口,面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这多出来的七年,又有何用?我沈梦宁可不要。”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七局 寒浞幻影上前一步,向沈梦拱手答道: “仙女还不知道,这七年期间,尚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没来得及述说。那就是幻境魔纲的法力和我们一家,都将在仙女的掌控之中。” 少妇纯狐向沈梦道了一个万福,补充说道: “我等甘愿为奴,为仙女驱使。大王的幻境,可供仙女随时发动。许多先前十分难办的事情,仙女随时可以去做,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仙女,这些好处,难道说仙女都不心动吗?” 沈梦动容。 “你们的幻境,可由我随时发动?” 寒浞幻影道: “没错。如果前面两个步骤生效,我们会将幻境魔纲化作一块玉石,仙女只要将玉石握在手中,喊三声寒浞现身,本王就会听命于你,将你要擒拿之人,吸入幻境,这样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仙女行事。” 沈梦若有所思,心道: “这么说,这七年,得他们的幻境相助,我倒是可以为所欲为……。先前刺杀单于涂,沈图大侠、少儿姐和东方树也都不会死……。” 寒浞幻影见沈梦沉默不语,以为沈梦已经心动,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仙女体内剧毒,随时可能发作,用仅剩的三个时辰,换取七年阳寿,去完成未了心愿,百利而无一害……。” 少妇纯狐也劝道: “更何况善恶只在仙女一念之间,若有幸找得到伏羲后人,将之除去,则更是皆大欢喜,仙女定能长命百岁,我等一家也能得以转世超生,如此功德无量,还望仙女三思。” 沈梦身边已无亲人,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李世见上一面,至于要去完成什么丰功伟业,并无他求。 沈梦转念一想,就算李世能从伏羲墓中出来,她只有三个时辰可活,到时候真不一定能熬到重逢之时,不如先解了毒,让寒浞幻境不再害人也是好的,至于七年之约,不去理会也罢。 人生又有几个最美好的七年? “如果能用这七年,同李世哥哥相伴左右,给他留下最美好的记忆,也不枉我沈梦对他的一片痴心。” 可是七年过后呢? 沈梦不敢去想。 生离死别都是莫大的痛苦,然而有时候生离之痛大过死别。 “昔时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逝者如斯夫,一死百了,根本体会不到生者的痛苦,那个最后敢于承担分离之痛的生还者,才是最有勇气的人。 命运往往就是如此的残酷,沈梦一直憧憬的“与子携手,与子偕老”,竟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只有七年,只有七年……。” 沈梦紧咬嘴唇,经过了一番思索后,对寒浞幻影点头道: “好吧,我可以承诺,为你们做到前面两个步骤的事,至于后面能否找得到伏羲后人,我不能保证。” 其实沈梦心中还有一句潜台词,就是:“如果找到那人,他若为恶,我方能将之除去;他若从善,我也不会为了自己苟活于世,加害于他。” 但这句话,沈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寒浞一家的。 “既然善恶都在我的一念之间,他们根本无需知晓我的真实想法,到最后能不能突破七年的桎梏,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 得到沈梦的承诺,寒浞一家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 “多谢仙女应允,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为仙女解毒……。” 对于他们,这也是一场赌博。赌博总归会有输赢,可也许这一次,没有赢家。 “救命啊,救命啊……。” 栾少、陈七跌入了一个大坑,纵深十丈有余,已成井底之蛙。。 栾少鼻青脸肿,伤得不轻,在下面不停地抬头大叫,指望能有好心的过客能够听到。 地震时,金童手快,攀住了一根树枝,没有跌落下来,此时正围着栾少和陈七的跌落之处,吱吱乱叫。 陈七打量了一下处境,四周均是绝壁,毫无受力落脚之处,他的轻功也根本无法跃上地面。 “省省吧,这里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路人听见?” 陈七嫌栾少太吵,制止了他的呼救。 说完,他从怀中摸出来一截绳索,在前面系了一个结。 “我有办法出去,看着。” 他口中尖啸一声,将系了绳结的一头往上抛去。 顶上的金童听懂了陈七的啸声,猿臂一伸,接住了绳子。 陈七因为中了畏黒之毒,十分害怕陷入黑暗的环境,所以随身带着绳索,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这个深坑着实太过高深,那绳索在金童手中,往下只垂到了深坑一半的位置,两人都够不到末端。 陈七再次对着金童尖啸一声。 金童抓着绳子,转身就跑,末端再次上提。 “那畜生怎么跑了,绳子太短,我们根本够不到啊。” 栾少急了,指着顶上对陈七咆哮。 陈七摆了摆手。 “别急,是我命令的金童。它已受伤,而且没力气将我们提上去,必须找到一处可以系牢绳索的地方,我们才能借着绳子爬上去。” 果然没过多久,绳子不再上提,抖了几下,金童就又出现在顶上,对着陈七叽叽喳喳地乱叫。 陈七点头道: “金童已经系好了绳子,我们可以上去了。” 栾少抬头,见那绳子的末端对于他的轻功来说,仍是遥不可及,冷眼望向陈七。 “绳子本来就不够长,现在更短了,我们要如何才能抓得住?” 陈七道: “别忘了,我们可是两个人,只要一个上去了,就有办法救另一个人。” 他指着绳子末端接着说道: “你先委屈一下,运功助我上去,我只要能够借力一纵,便能抓得住绳子。” 栾少小眼提溜乱转,立即摇头: “我刚才跌下来摔得不轻,实在没有上抬之力,要不委屈一下七哥,让我先抓住绳子?” 陈七听出栾少之意,是根本不相信自己,抬头望了望绳子,心想: “若不同他配合,我们俩谁都上不去。” 陈七只好叹了一口气。 “唉,也罢。” 他摆开架势,扎稳马步,将双手叠在身前。 “你上来吧,我推你上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上局 栾少见陈七摆好架势,立即挽起袖子,踩在陈七手上,纵身一跃。 陈七喝声:“起”。 他奋力一托,将栾少抛过头顶。 借着陈七上举之力,栾少这一纵,足有三五丈高,却仍是离绳子末端,差了少许。 他双脚想要踩在坑壁借力,却湿滑无比,“哧溜”一声,踩了个空。 “嗐……,只差了一点点。” 栾少落地,不甘心地说道。 陈七知道栾少轻功不弱,刚才若是换做自己,也不一定能成功,抬头望向坑顶,愁眉不展。 栾少抬头,见金童那猴子,仍忠心耿耿地守在上面,计上心来,转身道: “七哥,不如让你的猴子,抓住绳子,往下爬一点点,我只要能摸到它的身子,便可再上去少许,定能抓得住绳索。” 陈七闻言,觉得有理,朝着金童尖啸了几声。 那畜生听得懂主人意思,乖乖地沿着绳索,爬了下来,双腿连着尾巴自然下垂,紧贴坑壁。 栾少依照先前样式,再次上跳,真的给他抓住了金童后腿。 他运起先天神功,奋力往下一扯,双脚凌空踏了几步,又升高半尺,和金童一起抓住了绳索末端。 栾少大喜,不等金童往上攀爬,双手交替用力,反而越过了金童头顶。 他眼看就要爬到顶上,得意忘形,冷不防一脚踩在金童肩上。 金童那儿,原先被东方树踢了两脚,旧伤未愈,此时被栾少碰到患处,只痛得龇牙咧嘴,张口就咬。 “唉哟”。 栾少来不及提脚,就觉脚踝处一阵巨痛,立即往下查看。 “是这畜生咬我?找死。” 他心中恶念一起,索性双脚同时向下猛蹬。 他的另一只脚踏在金童胸口,隐隐听到“咔嚓”一声。 “吱吱吱吱。” 金童受不了栾少大力蹬踏,两只手抓不住绳索,往坑洞底部摔去,咿呀乱叫。 陈七在下面看得真切,立即飞身接住金童。 他发现这只猴子旧伤未愈,又添新创,胸口已经凹陷下去,满嘴冒血。 “混账东西,这般狠毒?为何要对我的金童下此毒手?” 陈七抱着金童,对着顶上的栾少破口大骂。 栾少借着踩踏金童之力,已经爬到坑口,再也不把陈七和金童放在眼里。 他翻身上到地面,指着陈七怀中金童答道: “七哥难道没有瞧见?是这畜生先咬的我。它不仁,我不义,全是它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陈七听怀中金童口中所发之音,断断续续,渐渐细若蚊蝇,低头见它手脚也逐渐静止,看来已是命不久矣。 那猴子是他从小带大的灵猴,此时死在他的怀中,心内已是悲愤不已。 陈七盯着栾少,心想此番还得靠他协助才能上去,只好强忍怒火。 他放下手中金童,对栾少好言说道: “司徒兄弟,金童的事,我不与你一般计较了。东方树那一脚,到底还是要了它的命。你快想办法将我弄上去吧。” “什么?金童死了?” 栾少见金童一命呜呼,心中立马犯了嘀咕。 “这陈七号称‘黑市鬼见愁’,心狠手辣。那猴子是他爱宠,他口中虽说猴子的死因,是由于东方树一脚在先,可最后,到底还是我踹了它致命一下,谁知道他上来后,还找不找我报仇?不可不防……。” 他们司徒家一向“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此番自然也不例外。 栾少假装笑脸,朝陈七拱手道: “金童之死,着实是场误会,见谅见谅……。难得七哥深明大义,不怪罪我。我这就去寻一些山中老藤,接上绳子,将七哥拉上来。” 他不等陈七答话,拍了拍双手,转身就走,走时还将垂着的半截绳子全部提了上去。 栾少边走边道: “七哥放心,起初我见山下倒是有一些老藤,应该还算结实,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说完,他心中却想着: “前番地震,定是冥王在下面出了岔子,祸福难测。我在这儿守着也是枉然,不如就近投靠了诸葛堂主再说,好歹还能在匈奴军营混个一官半职。至于陈七嘛……,我误杀金童,若将他放了出来,那才是真正见了鬼。” “司徒兄弟……。” 陈七想要叫住栾少,却已经得不到回应。 他刚刚听栾少离去时的口音,毫无诚意可言,最后还将救命的绳索顺走,只气得面上青一块紫一块。 只不过,他心中对栾少仍抱有一丝幻想,又不好发作,只能埋了金童,在坑底苦苦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暮色苍茫。 陈七见栾少一去,杳无音信,终于相信那个小人已经将他抛弃,满腹苦水只有往肚子里面咽,悔不当初……。 他望着顶端十丈远的深坑开口,自言自语: “我真傻。看来司徒栾那家伙,定是溜之大吉了,哪里还会回来?我要如何才能上去?” 夕阳西下,深坑渐渐暗了下来。 陈七急了。 他知道自己怕黑,一旦夜幕降临,坑底黑灯瞎火,月光也丝毫照射不到,保不住他体内之毒会提前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哼,杀我金童,又害我陷入了黑暗的危机之中……。司徒栾,我若能够脱离此困,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深坑底部多了一个小土包,是他刚刚埋葬的金童之坟, 陈七定在那里良久,突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我刚才为何没有想到?金童至死还给了我脱困的启发。” 因为陈七在埋葬金童时,发现这个深坑的底部泥土松软合适,将之挖出来往上垒砌,倒是不难。 “挖一半,垒一半,还能用坑壁的软土。只要能垒到差不多先前绳索的高度,我便能够上去……。” 陈七趁还有少许亮光,挽起袖子,说干就干,开始徒手挖土。 他手上功夫原本不弱,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人在逃生时,能出人意料地激发出所有潜能,陈七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他很快便垒砌了一个陡峭的土堆,感觉高度够了,便站在上面,纵身一跃。 陈七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地面。 月亮已经升起,挂上枝头,皎洁无暇。 世间万物,有了月光的映衬,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静谧安详。 “终于上来了。” 陈七沐浴在月光之下,从未觉得今夜的月亮,竟是如此美丽迷人。 突然陈七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步履如飞。 “司徒栾倒还没走?” 他立即回头,却看见一个满身血污的绝色美女,正冷冷地盯着他的身后。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吸局 “是你?” “你不是司徒栾,你竟然还没死。” “难道说,你变成鬼了?” 这三句话,都是陈七见到身后那个绝色女子时,脱口而出的。 陈七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因为他见到的这个人,本应该是个死人。 来到陈七身后的女子,竟然是沈梦。 已经中了不治之毒的沈梦,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月光下更显冷艳摄魂。 “不,你不是鬼,你还活着,为什么幽冥毒血没有把你毒死?” 陈七见沈梦脚下有一条长长的影子,证明沈梦仍是个人,因为鬼是没有影子的。 沈梦却冷冷地看着陈七,眼神中有些许失望。 她远远见到一人从地底爬出,本以为是李世,也极度希望是李世,便快步赶来,结果发现此人比李世矮了少许,不是她的意想中人。 陈七见沈梦一直不说话,心里直发毛,吃不准这女子是不是真的活人?毫不犹豫地朝沈梦劈出了一记手刀。 月影婆娑。 刀光乍现。 陈七却劈了一个空。 沈梦只稍稍侧了一下身,便避开了陈七的突然袭击。 “唉……,你不是他…….,你若是他就好了。” 沈梦叹了一口气,仿佛根本不在乎陈七高强的武功,自言自语。 陈七听不懂沈梦在说什么,见自己引以为傲的手刀,居然被沈梦轻易避开,哪里还敢再次贸然出手?刚想尖啸一声,又突然想起金童已经死了,一下子方寸大乱。 “你果然还活着,东方树不是我害死的,你要报仇也不应该先找我啊,而且我也被司徒栾那家伙给害惨了。我和他不共戴天,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陈七摆动双手,边喊边退,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唉……。” 沈梦看着陈七狼狈的样子,再次叹了一口气。 “先前的事,无论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系。你和司徒栾那样的贼子狼狈为奸,骗了我和东方将军在先;你现在不思悔改,出手袭击,仍然想要置我于死地在后,你还指望我能饶过你么?” 沈梦的语速并不快,脚下也没有丝毫移动,却令陈七更加惊恐万分。 因为沈梦的自信、沉着与冷静。 沈梦言语中,要制住陈七,简直是十拿九稳的事,仿佛她根本就没将陈七放在眼里。 实际上,陈七离沈梦已有了一段距离,本想立即转身就逃,可看到沈梦仍是胸有成竹般望着自己,突然一下子失去了逃走的勇气。 他害怕在转身背对着沈梦的一刹那,沈梦就会对他使出杀招。 陈七身后漆黑一片,他也根本没有看清要逃走的方向,是不是更加凶险? “沈梦没死,东方树说不定也没死。这丫头能如此对我说话,莫不是还有后手?莫不是东方树就埋伏在我的身后?” 荒山野岭,阴风阵阵。 陈七只觉得自己身后有许多凌乱的鬼影,若隐若现,分不清是月光下的人影还是树影? 所以陈七现在,连一步也不敢后退了,只能紧紧地盯着沈梦的一举一动。 “哼,厉害的角色我见多了,什么风浪我没有经历过?我陈七也不是好惹的,我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绝境之下,陈七的勇气不知何时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所以他朝着沈梦冲了过去。 “她已经中了毒,说不定是虚张声势,我可不能被她骗了。” 陈七双手变得雪白,功力已全部聚集在指尖。 “妖女,纳命来。” 陈七已想好了要如何进攻沈梦,后续的招式在他脑海中演练的滴水不漏,他仿佛已看到了沈梦被大卸八块时的模样。 “唉……。” 沈梦第三次叹了一口气,望着陈七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陈七见沈梦一动未动,连丝毫防御的准备都没有,大喜过望。 他对自己的手刀非常有信心,尤其是双手连环劈斩,很多江湖好手,都死于他的连环手刀之下。 沈梦只微微动了动嘴唇。 “好吧,既然你仍要取我性命,我就拿你来做第一个试验吧。寒浞现身……。” 陈七没有听清沈梦说的是什么?他双手弯曲前伸,一气呵成。 两道手刀的刀光,披荆斩棘,锐不可当,直取沈梦项上人头。 在陈七眼中,沈梦就算来得及躲避其中一道手刀,也无论如何躲不过另一记手刀。 辣手摧花的确有些残忍,但陈七从来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就在陈七自以为面前的沈梦身上,一定会鲜血四溅之时,沈梦不见了。 他的两记手刀只击中了一团浓雾,如泥牛入海,销声匿迹。 “怎么回事?沈梦那女子呢?” 雾气弥漫,白光大作。 陈七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吸入了寒浞幻境之中,只觉周遭一片白光炫目,无法睁眼……。 沈梦仍是站在原地,手中多了一块圆形的玉石,上面刻着古怪的纹路,朝前平举,寒光四射。 她刚喊完“寒浞现身”,身前的陈七就一阵风一般,被吸入进了玉石之中。 这块玉石,便是“幻境魔纲”。 沈梦帮助寒浞一家,顺利完成了第二个步骤,将那个垂泪龟座,幻化成了她手中的这块圆形玉石。 沈梦体内吸入了千年冬虫的功效,已有了寒浞一家的封印之力,与他们心意相通。 她还不想立即要了陈七性命,只是将他困在了幻境之中,进退无路,不能自拔……。 这是沈梦第一次发动寒浞幻境,果然是威力无穷。 沈梦收起玉石,走到陈七爬出的那个深坑边沿查看,再无异常。 “唉,不知道地下的伏羲墓,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要如何才能见到李世哥哥?” 沈梦站的位置,已是秦岭之巅。 她向远方眺望,微凉月色之下,只有远处的潼关城内有灯火点点,明了又暗。 “刚才,陈七差点将我认作了司徒栾,还说被司徒栾给害了,看来司徒栾已经将他抛弃。” 冷风吹起沈梦衣衫下摆,令她顿觉寒意袭来。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司徒栾也只有一个去处,就是潼关,那里已被匈奴贼寇侵占……。” 望着潼关,想起匈奴,沈梦微微动容。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此处,为了阻挡匈奴大军,沈图、薛少儿和东方树三人全部战死,仅剩了沈梦一人独活。 一念及斯,沈梦眼中噙满泪花。 “我沈梦也不是半途而废之人。现在我寻不到李世哥哥,不如再折回到潼关城内,见机行事。九幽冥王若是在伏羲墓中侥幸阴谋得逞,他一定会去潼关同匈奴贼寇会合,李世哥哥要阻止他,说不定就会去了那里。” 沈梦望了自己身上满是血污的衣衫一眼,皱了皱眉。 “既然他们早已断定我已是个死人,我正好可以出其不意。眼下,我身上污秽不堪,也急需换一身行头才是。” 沈梦抹去眼角泪痕,坚定地朝着潼关方向走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出局 是夜,雾锁群山。 沈梦下山后不久,在秦岭北侧的一处山坳中,泥土涌动,喷射而出。 “轰隆”一声。 一道黑光闪过。 从泥土中钻出一条巨兽。 它硕大的脑袋成三角状,头上长着两支坚硬的龙角,一双蜂目炯炯有神,口鼻喷烟,月光下无比狰狞。 “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天不弃我。” 站在这条巨兽头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仰天大笑。 在他身旁,另一个瘦高的中年汉子,正将一条赤红色的骨笛插在巨兽头顶正中的孔洞之中,操控着这条巨兽。 那巨兽钻出地面,浑身上下抖了几抖,咯咯作响。它身上如熔浆一般的纹路,在月光下褶褶生辉。 “哈哈哈,绝煞炎龙真是一只神兽啊,如今也能为我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这头巨兽正是绝煞炎龙,它沐浴在月光下,忽然拔高三尺,四条精壮的脚爪,从胸口和腹部伸了出来,撑住地面。 原来绝煞炎龙向来都生活在地底深渊,极少上到地面,它钻地而行时,四肢全部收缩紧贴在腹部两侧,纹路与身躯融为一体,故乍一看像极了一条巨蟒。 此番它钻出地面,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四肢伸展开,与猛虎狮豹无异。 与它一起上来的两人,是冥王尹九幽和县令无常。 他们靠着绝煞炎龙自动寻路的本能,躲过了伏羲墓垮塌的灭顶之灾,沿着秦岭山腹中一条极为罕见的溶洞,绕到群山北侧,自松软的山坳密林,破土而出。 先前李世为了去救水晶悬棺,将绝煞炎龙头顶修罗剑拔出后,尹九幽便命令县令无常将血色骨笛按修罗剑原来的位置,插进炎龙头上。 出得地面,尹九幽四下张望,但见明月高悬,古树参天,不知到了何处? “好炎龙,好座驾,此处不辨西东,你就带着我等,往高处去吧。” 他一把接过县令无常手中骨笛,暗中用力。 那炎龙不知道头上已经换了主人,不敢造次,只知顺着头上牵引的力道方向,择路而行,惟命是从。 前方长着一排密密麻麻,碗口一般粗细的树木,均被炎龙用三角头颅撞得稀烂,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丝毫不受阻滞。 上山之路,崎岖不平,尹九幽站在炎龙头顶,却如履平地,稳如泰山。 忽然黑暗中有一棵异常粗壮的大树拦路,盘根错节,伞盖擎天。 县令无常刚想提醒冥王尹九幽注意避开,却发现尹九幽催动脚下炎龙,更加迅猛地往那棵大树冲去。 尹九幽不闪不避,不慌不忙,学着李世模样,一拳向血色骨笛头顶砸下。 那炎龙头上吃痛,张口就是一团烈火,朝前喷出。 又是“轰”地一声,大树被烈火点着,紧接着被绝煞炎龙撞到,火星四溅,四分五裂。 绝煞炎龙穿树而过,身后噼啪作响。 大树茂盛的枝叶跌落下来,火焰熄灭。 尹九幽再次哈哈大笑。 “好家伙,真听话,得此神兽相助,普天之下,谁与争锋?” 县令无常连忙在一旁向尹九幽贺喜。 “连绝煞炎龙都听命于冥王大人,大人真是真命所归,可喜可贺,属下佩服,属下佩服……。” 尹九幽收起笑容,仿佛不经意间,朝身后望了一眼。 绝煞炎龙背上还驮着几人,了无声息,不知死活。 先前在溶洞中,尹九幽故意让绝煞炎龙在行进中左右摇晃身子,与石壁碰撞,令趴在它身后的慕容缘等人,受到更加猛烈的撞击。 慕容缘三人,双手抓着炎龙背部鳞片,虽几次遇险,却仍旧死死地贴在炎龙身上,没有被撞击之力甩开。 一口水晶棺材连着树根,挂在炎龙尾部,被山石树木撞得更加猛烈,左右摇晃,也依然完好无缺。 李世却不见了踪影。 尹九幽皱了皱眉,手上毫不松懈,继续往山上急行。 绝煞炎龙长嘶一声,脚下生风。 它在尹九幽的带动下,很快来到了秦岭之巅。 尹九幽不再朝前用力,令绝煞炎龙定在原地,往西边了望。 他点了点头,对手下县令无常说道: “嗯,前面正是潼关,正好前去会师。现在七彩玲珑甲在我身上,先皇遗冠也被我寻到,师出有名,万事俱备,我等总算是没有白来。” 月光下,尹九幽得七彩玲珑甲护体,从地下出来,仙风道骨,一尘不染。 他身旁的县令无常就没有这般好光景了,浑身上下都是烂泥,脏污狼藉,面目全非。 县令无常终于松开了牢牢握住的龙角,再次朝尹九幽施礼。 “大人英明,一早布了个好局,让慕容德和李世自投罗网,大功即将告成,不枉了属下这番舍命相随……。” 尹九幽面带笑意,拍了拍县令无常的肩膀。 “嗯,只有你活下来了……,此行你跟着我,受苦了,大事若成,你为头功。” 县令无常赶紧向下跪倒: “多谢大人。” 他也朝绝煞炎龙身后望了一眼,提醒尹九幽道: “大人莫要忘了,此次同我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处处处心积虑,与我们为敌的李世等人,大人要如何处置?” 其实就算县令无常不提醒冥王尹九幽,尹九幽也当然知道身后还挂着数人。 只是他先前消耗体力过大,又担心李世高深莫测的功夫,不知道李世是否还在炎龙尾部,故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故意高声与县令无常闲聊几句,却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绝煞炎龙尾部,见那儿依然毫无动静,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尹九幽扶起县令无常道: “你说得对,起身把住笛子,我去看看那些人的死活。” 言毕,尹九幽调匀呼吸,立即飞身向后掠去。 慕容缘、雷有同和余震白仍将脸面贴在炎龙背上,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尹九幽的到来。 “唰、唰、唰。” 三道人影被尹九幽从绝煞炎龙背上抓起抛出,跌在地上。 这三人,也都是三个泥人,瘫在地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 三人中,只慕容缘稍稍轻哼了一声,又晕厥过去。 “这三人在地下,被撞得受伤不轻,仍未有一人松手,真是难得。” 尹九幽拍了拍手。 “虽然他们都还有呼吸,但早已命悬一线,我现在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尹九幽站在炎龙背上,迈了一步,又忽然停住。 “嗯,也不急于一时,这些人说不定另有用处……。” 尹九幽想起李世,转身往炎龙尾部望去,只见水晶棺材之后,漆黑一片。 他心中暗付: “李世还不知道怎样了?慕容德失去了着落,便没有能要挟李世的东西。这七彩玲珑甲为什么还没有变成真正的铠甲?李世说不定知道其中,仍藏着的秘密……。” 想到七彩玲珑甲仍是没有变成父亲尹伦口中描述的模样,尹九幽便心有不甘。 他往炎龙尾部慢慢走去。 一边走,尹九幽一边命令县令无常道: “无常大人,将地上这三人绑住看好了,我们又多了三个筹码,不愁李世不乖乖就范……。” 第三百九十六章 安局 秦岭之巅,明月高悬,树影婆娑。 一阵怪风从绝煞炎龙脚下刮过。 冥王尹九幽沿着绝煞炎龙的后背,走向尾端查看。 他刚靠近那口水晶棺材,就听见身后一声惨叫,撕心裂肺,毛骨悚然。 “鬼啊……。” 尹九幽迅速回头。 喊出这声惨叫的是县令无常。 只见他趴在地上,用袖袍抱住脑袋,不敢抬头,瑟瑟发抖,不知看见了什么事物? 县令无常周围俱是枯木杂草,随风起舞,好似真的有鬼影凌乱。 “出什么事了?” 尹九幽停住脚步,凝神聚气。 他要先防着身后的那口水晶棺材,毕竟李世还未现身。 半晌未见动静,尹九幽才向县令无常掠去。 起先倒在地上的慕容缘三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县令无常原本要遵循尹九幽的命令,去捆绑晕厥的慕容缘三人,还未走到跟前,便看见草丛中似乎有人影攒动。 他抬头一看,见到一张熟悉的,恐怖的面孔,两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按理说县令无常也算九幽里面,武功数一数二的人物,经历过大风大浪,能将他吓成这般模样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 尹九幽心中一凛,向县令无常靠拢。 “怎么回事?你看见什么鬼了?” 县令无常牙齿已经打颤,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判,判,判,判官,他变成鬼,来捉捉捉我……。” 尹九幽掠过县令无常,果然在他跪地的正前方,看见有一个黑影,高高地飘在空中,居高临下。 那黑影浑身上下长满触须,阴森恐怖,不成人样。 尹九幽看不清黑影模样,又朝前走了两步,心道: “判官安世民双腿被炎龙烧毁,早已葬身墓室之下,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 尹九幽不信邪,发力一掌向那个鬼影击去。 “啪。” 一道凌厉的掌风,击中那黑影下身。 尹九幽却感觉自己雄浑的掌力,轻飘飘地毫不着力,反而令这个黑影快速旋转起来。 黑影身上的触须,中了魔一般,四散飞舞。 尹九幽也吃了一惊。 “我那一掌,就算安世民真的来了,也轻易承受不起,难道说前面真是鬼影?” 未等尹九幽反应过来,那黑影突然停止旋转,反而张开双臂,向尹九幽扑来。 黑影周身的无数只触须,瞬间将尹九幽包围。 尹九幽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朝黑影又奋力劈出数掌。 “啪、啪、啪。” 这一次,他每一掌都结结实实地打中黑影胸口,却未能听到黑影发出半点呻吟。 黑影身上的触须已将尹九幽扯住,胸口虽然中掌,却来势不减。 一颗硕大的头颅,披头散发,同尹九幽面门只有半尺距离,正是判官安世民。 只见安世民面色黑紫,口鼻冒血,双目圆睁,一条血红的舌头从嘴巴里伸出老长,月光下露出一副摄魂夺魄的凶恶模样。 县令无常刚把头抬高,想要爬起逃走,便望见这一幕,两腿一软再次跌倒。 “是,是判官大人……,他变成恶鬼了……。” 判官变恶鬼,这世上还有这般离奇的事吗? 在墓室下,县令无常落井下石,踩在安世民身上逃命,已将其害死,自知做了亏心事,早已胆怯心虚,哪里还敢面对变成恶鬼的安世民? 尹九幽起初也以为见鬼了,但见到安世民模样虽然凶恶,却双目无神,毫无生机,俨然已经死去多时。 尹九幽抵住安世民胸口,奋力挣断几条触须的纠缠。 触须一断,安世民四肢就脱力一般散开,瞬间瘫倒在地。 尹九幽这才看清,安世民周身长满的触须都是缠在他身上的树根而已。 而安世民双腿,的的确确已经被大火烧毁,难怪刚才的掌风对他毫无作用。 尹九幽松了一口气,背对县令无常喝道: “慌什么?判官安世民早就死了,是有人在操控他的尸体,扮鬼吓人。” 风声再次响起,山上的浓雾渐渐涌了过来。 尹九幽四下里快速望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当机立断,将地下的县令无常提起。 “山上雾大,此地不宜久留,趁还未遇到凶险,我们快走。” 他不清楚安世民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带着惊慌失措的县令无常,跃到绝煞炎龙头顶,操控血色骨笛,迅速往潼关方向行去。 那口白晃晃的水晶棺材,也跌跌撞撞地随着绝煞炎龙,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株大树后,一个人影坐倒。 他紧握一把黝黑的宝剑,半截插入土里,苦苦支撑身体。 “好险,刚才差点让尹九幽将我妹妹也一起捉了去。” 李世背靠大树,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他身旁,依然躺着昏迷不醒的慕容缘三人。 原来刚才是李世救了他们。 李世已浑身脱力,受伤不轻。 在伏羲墓的溶洞中,李世抓着水晶棺材尾部的半截青铜锁链,跟着绝煞炎龙逃了出来,受到的摇摆撞击最为猛烈,若换做慕容缘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得立即命丧当场。 好在李世体内的功力早已登峰造极,有渡劫血花和修罗之力护体,尚能咬紧牙关,不至于晕厥过去。 但如果此时冥王尹九幽要出手对付他的话,李世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上到秦岭之巅,李世躲在水晶棺材后面,听到尹九幽和县令无常的对话,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对付自己,而慕容缘三人又不知死活,自知自保都极为困难,又哪里还能照顾妹妹他们? 情急之下,李世突然看见炎龙尾部还有一人被怪树根须缠绕,一同带了出来。 那人正是判官安世民,却已是个死人。 安世民被县令无常踩了一脚,原本没能爬到炎龙背上,却阴差阳错地被怪树根须缠住,牢牢地绑在了炎龙尾部下方,被活活勒死了。 看见安世民死状凄惨,李世心生一计,趁那两人闲聊之际,借着雾色,悄悄爬到炎龙尾部,用修罗剑将树根削断,将安世民的尸身取下。 李世眼见冥王尹九幽将慕容缘三人从炎龙背上抛下,要作为人质捆绑,便抱着安世民尸身,快速藏到杂草之中。 尹九幽往后方查看水晶棺材之时,李世扯住安世民身上的一条树根,将他的尸身挂在一棵树上,果然将县令无常吓得瘫软在地。 他在尹九幽回身之前,快速地将地上慕容缘三人转移到了大树之后。 做完这些事,李世已累得筋疲力尽,再无半分力气可用。 若不是尹九幽将安世民尸体从树上击落,自己吓了自己一跳,李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才能脱困? 他眼看着尹九幽骑着绝煞炎龙离去,只能苦笑一下。 “应龙将军最后让我保护好那口水晶棺材,到头来还是让那个大恶人给带走了,真不知棺材里面有什么东西?” 李世望着身前昏迷的慕容缘,摇了摇头。 “父亲还未寻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妹妹。大恶人一定逃去了潼关,他的阴谋还未能得逞……。” 想到这儿,李世嘴角稍稍上扬了少许,两眼一黑,也晕了过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沦局 潼关城内,烽烟不断。 匈奴士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城内有一部分居民,万万没有想到,“潼关”这座素有西北第一屏障之称的坚固城池,那么快就沦入贼手,铜驼草莽,毫无宁日。 单于涂屯兵于此,将整座城池封锁起来,若无军营手令,只能进,不能出。 那些没有在战争到来前离开潼关战场的居民,便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一方面匈奴大军需要粮草补给,挨家挨户地强行征收,若有藏匿不交者,先斩后奏。 另一方面,单于涂放出榜文,强征男丁,扩充兵力,所以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妻离子散,哀鸿片野。 这一日晌午,就在潼关闹市大街上,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匈奴士卒,将几个手无寸铁的汉人,赶到了街心。 那几个汉人是潼关本地的猎户,兵器已被匈奴大军没收,只身上穿有狩猎时常备的兽皮护腰和筒靴,倒也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哈哈哈,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一个匈奴头目,一只手提着酒壶,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嬉笑着指着这群猎户吼道: “一群猪一样的东西,都聋了吗?老子喊你们站住,难道没有听到?信不信老子将你们的耳朵一只一只地割下来?” 那群猎户因为封城,已有好几日无法上山打猎,再加上弓弩刀叉全部被强行收走,无以谋生。因为饥饿难耐,他们合计了一下,打算结伴去城中田地里面寻些食物,不料路上却被一群醉醺醺的匈奴士卒撞上。 他们原本不想多事,远远地低头绕着匈奴士卒行走,却偏偏因为其中一个青年猎户腰上的兽皮,露出斑斓赤虎花纹,被那个匈奴头目看中。 这群猎户中有一个年迈的长者,个子不高,黝黑精瘦,饱经风霜。他见匈奴人多势众,己方五六人,已被堵在路中,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答话。 “各位大爷好,小人都是城中猎户,因为上缴了捕猎工具,也出不了城,实在是没有吃的了,只好去前面的地里,寻些野草树皮充饥,也是迫不得已,不想冲撞了各位大爷,还望大爷恕罪。” 领头的那个匈奴头目上前一步,飞起一脚,将这个老者踹倒。 “妈个巴子,老子才不管你们要去哪里?老子叫你们往东往西,你们偏偏乱跑,呃……。”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打了一个饱嗝,前后踉跄。 匈奴头目举起酒壶,朝前一指: “老子看上了那家伙腰上的那块皮子,快脱下来,给老子拿来……。” 腰身系着虎皮的那个青年猎户名叫丁荣,是潼关猎户村有名的神射手,曾冒着九死一生在山中蹲了一天,独自射杀了一头赤斑吊睛猛虎,便割下一块虎皮系在腰围,彰显其勇。 他没想到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虎皮腰围,惹到了匈奴人的红眼。 被踢倒的那个老猎户是丁荣的亲生父亲,丁荣当时就欲上前理论,被周围几个猎户死死按住,无奈之下只有暂且忍气吞声。 此时那匈奴头目偏偏指着自己身上的这条腰围说事,他再也无法忍受,甩开胳膊,走到那头目面前,厉声说道: “这虎皮腰带是我在山上射杀大虫的功绩,你若想要,也去找大虫的晦气呀,凭什么我的就要给你?” 此言一出,那匈奴头目脸上突然变得通红,青筋直冒。 “老子的话你竟然敢不听?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找死……。” “啪”地一声,他将手中酒壶猛地摔在地上,举起钢刀,作势要往丁荣头顶劈下。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被匈奴头目踹倒在地的老猎户,不顾周身疼痛,连忙起身,托住头目举起钢刀的手肘,又跪了下去。 “大人要这条腰带,我们立即献上就是,莫要动怒,莫要动武。” 老猎户转头对丁荣吼道: “区区一条腰带算什么?赶紧取下给大人献上。” 年轻人毕竟血气方刚,丁荣见自己的父亲一味卑躬屈漆,委屈就全,不惜向匈奴士卒下跪,一时间怒火攻心。 “爹爹,你怎能……?这腰围可是我用性命换来的,轻易予人,我决不答应!” 丁荣说这话时,挺起胸膛,大义凛然,周围猎户却露出担忧的神情。 老猎户抓着丁荣衣衫下摆道: “我儿怎这般倔强?可是要吃大亏啊,就听从老父一言吧……。” 丁荣坚毅地摇头道: “他若真有本事要我的这条腰围,除非和我公平的比上一比,我若输了,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否则免谈,就不知他敢与不敢?” 老猎户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犟脾气,轻易不会更改,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 匈奴头目却笑了。 “这世上,年纪大的,活了许久的人,都很怕死;偏偏年纪轻轻,活得不长的人,反而不怕死,真是怪了。” 他左右朝匈奴士卒阵营望了几眼,周围满是讥笑之声。 “好,既然你说要同我比试比试,我就从了你的心愿,同你比比刀法。” 匈奴头目说完,转身就走。 丁荣以为那头目转身,是要再取一把刀来给他,同他比试刀法,正想活动活动手腕,冷不防那人头也不回地,摆手一刀劈来,将他半边头颅削飞。 鲜血四溅。 丁荣尸身往后就倒,被跪在地上的老猎户扶住。 “啊,我儿,我儿……。” 老猎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捡起滚落的半边头颅合上,老泪纵横,突然哭得撕心裂肺。 身旁站着的几个猎户纷纷动容,却无一人够胆上前。 四周的匈奴士卒,鼓掌大笑。 “哈哈哈哈。” “果然好刀法。” “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用自己的头来同我们比试刀法,真是愚蠢至极。” 那匈奴头目再次打了一个酒嗝,点头笑道: “哈,这下子比完了吧,腰带是我的了。” 他上前一步,踏住丁荣尸身,一把将腰带扯下。 地上的老猎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住匈奴头目的皮靴不放。 “是你害死了我儿,害死了我儿,我同你们拼了……。” 另一个匈奴士卒飞起一脚,踹在老猎户心口,令他松开双手,跌出一丈开外,满嘴吐血。 “老家伙,怎么,你也活腻了?我们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一同来的猎户赶忙过去将老猎户扶住,齐刷刷地下跪求饶。 街心一下子围了许多汉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敢怒不敢言。 “何人挡道,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队匈奴军队,耀武扬威地走来,为首一人,马上插着一把阔背斩马大刀,正是左贤王呼延玉池。 第三百九十八章 菅局 酒味混着血水味,弥散在街心,令人作呕。 那个匈奴头目,见到左贤王,不敢造次,连忙率众下跪。 “都是这群愚蠢的汉人不懂事,挡了呼延大王的道,大人恕罪,小的们这就让开。” 呼延玉池在马上见到一个头颅不全的尸身,血流满地,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儿?怎么有个死人躺在路中间?” 跪地的猎户中有个胆大的,决定赌上一赌,为丁荣伸冤,不等匈奴头目回话,立即起身向呼延玉池讲述了其中经过。 呼延玉池皱着眉头,听完讲述,看了喝醉酒的匈奴头目一眼,只把那头目吓得够呛。 呼延玉池下马,顺手将斩马刀提在手里。 他走到老猎户身边,指着匈奴头目问道: “是他杀了你儿子?刚才所述,是否属实?” 老猎户吐出口中鲜血,连忙点头。 “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为小人做主。” 说完他向呼延玉池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一条虎皮腰带,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无故抢夺你们的东西,的确不对。” 呼延玉池转身对那个匈奴头目怒道: “将腰带还给人家吧。” 匈奴头目此时酒意已经醒了大半,哪敢违背左贤王的口令,立即将腰带丢给了老猎户。 呼延玉池一把抓着老猎户衣领,将他提了上来。 “腰带已经还了,此事不欠你的了。不过你们几个,违背我手下将士的命令,四处乱窜,又该当何罪?” 呼延玉池不等老猎户答话,猛地手臂用力,将他高高地抛向空中,斩马刀向上一挥。 白光一闪。 “咔嚓”一声。 腥红的血雨,将在场众人全部淋洗了一遍。 老猎户从头到脚,裂为两半,尸身分左右落下。 还站在街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了。 呼延玉池仿佛对自己这一刀颇为满意,得意洋洋地望着自己的斩马刀,滴血未沾。 此时匈奴阵营中才爆发出一阵掌声,紧接着欢声雷动。 “好啊,好啊……。” “呼延大王好刀法,好刀法啊。” “大王威武啊,大王威武啊……。” 那匈奴头目看到呼延玉池的刀法,自愧不如。 他裂开大嘴,弯腰拱手,向呼延玉池笑道: “大王英明,对这群猪一样的汉人,就得这样,他们才会害怕和敬重大王。” 街上还在围观的众人,唯恐祸及自身,立即作鸟兽散,哪里还敢留在原地? 呼延玉池点头道: “这群人统统有罪,将刚才那个话多的舌头割了,其余人等,全部押去大牢,听候发落。” 左右匈奴武士上前拿住刚才述说事情经过的猎户,只一刀就将他的舌头切下。 剩下的几个猎户近乎绝望地瘫倒在地。 一匹快马赶到。 “呼延大王且慢,呼延大王手下留情……。” 呼延玉池抬头,见是单于涂的传令官,施了一礼。 “为何?出了何等急事?” 传令官在马上回礼答道: “大王且慢锁住这群猎户。单于有令,昨夜九幽冥王大人已经到了潼关,带来一只神兽,需要捕捉山中蟒蛇为食,令城中猎户依次领取弓弩刀叉,上山打猎,还望大人网开一面。” 呼延玉池闻言,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秦岭山脉正好多蛇,便宜了这群人。” 他命令手下,将剩下的猎户押回原来的村庄,把每家每户的妇幼老人作为人质扣押,其余猎户全部上山打猎捕蛇。 秦岭山头,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李世悠悠醒转,修罗剑仍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中。 他见慕容缘三人还是昨夜的姿势,丝毫未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啊,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刚想伸伸懒腰,就觉得自己周身像散了架一般疼痛。 不一会儿,慕容缘三人也睁开了双眼。 李世看了看四周,望到安世民的尸体,回想起昨夜的险情,摇了摇头。 “好在昨夜大雾,没有被大恶人害到。妹妹,雷公子,老白,你们都还好吗?” 慕容缘周身泥土已经结块,立即四处拍打,“唰唰”抖落一地。 “哥哥,我们都还好,你怎样了?啊,哥哥的须发,竟然变得这般赤红。” 在地底下,慕容缘虽然知道李世的须发变成了红色,此番来到地面,才真正看清李世已完全变了模样。 雷有同望见烈日高悬,长舒一口气道: “乖乖,我们终于出来了啊,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余震白也揉着身上疼痛之处道: “我们怎么上来的啊?我都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九幽的那些恶人呢?” 李世苦笑了一下,活动了一下四肢。 “说来话长,昨夜你们都晕了过去,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尹九幽他们应该是往潼关方向跑了。” 余震白急道: “什么?让那个大恶人给跑了?那七彩玲珑甲岂不是仍在他的身上?” 李世点头道: “何止是七彩玲珑甲,连那只恐怖的神兽绝煞炎龙,也被他给骑跑了。” 余震白狠狠地锤了一下身旁的树木。 “嗨,真是可恨,可惜啊……。” 慕容缘想起一事,走到李世身旁道: “那我们的父亲,岂不是仍没有救出来?” 李世坐在原地,无奈地摇头道: “只差了一点点,我感觉父亲还活着,因为深坑中父亲曾传音给我,让我选择正确的道路。而且最后应龙将军要我保护好那口水晶棺材,定有用意。只可惜,那棺材也被尹九幽给带走了。” 雷有同也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坐到李世身边。 “李都头,有件事非常重要,我不得不马上告诉你。” 李世眼前一亮,转头问道: “什么事?” 雷有同道: “在地底下,尹九幽这个大恶人将七彩玲珑甲穿戴好以后,在他胸前发出的光圈图案,我似曾相识。” 李世若非全身无力,简直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啊,雷公子,你见过那个图案?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雷有同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答道: “李都头,其实我在见到那个图案第一眼时,便觉得有些眼熟,但当时那个情况,我不敢告诉你,也没有机会告诉你。” 慕容缘和余震白一起睁大了眼睛,就等着雷有同把话说清楚。 雷有同接着说道: “那个图案,就好像是爹爹曾经给我的灵罗玉佩,一模一样……。” 第三百九十九章 佩局 “什么?那图案和你的灵罗玉佩一模一样?” 李世借着修罗剑的支撑,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快说清楚,灵罗玉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起灵罗玉佩,慕容缘也略知一二,只是至始至终未曾见过,一双美目殷切地望向雷有同。 雷有同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 “你们都知道,那灵罗玉佩被我遗留在了……,遗留在了怡香阁……,一直未有寻到……,后来……。” 说到怡香阁,雷有同朝慕容缘瞟了一眼,像做了极大的错事一般,迅速低头。 李世立即插话道: “这件事我知道,灵罗玉佩是被司徒栾从怡香阁盗走的。后来凭借此物,他到百里求贤那里,冒充你的身份拜师学艺,那么玉佩一定还在司徒栾的身上。” 李世懊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 “早知那玉佩如此重要,在山上我真不该轻易放过他……。” 慕容缘对雷有同说道: “雷公子,你那块玉佩是百里外公在你小时候送给你的礼物,这一点我第一天去到你们雷家就听说了,它为什么会和七彩玲珑甲上的图案一致呢?” “这……,这……,这……。” 雷有同吱吱呜呜,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慕容缘的问题? 李世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得询问百里前辈才能知道。如果雷公子的玉佩图案真的和七彩玲珑甲上一致,要么那块玉佩正是组成宝甲的关键部件,要么就是……。” 李世打住不说,突然在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余震白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还有什么可能?李都头别把我急死了。” 李世定了定神,接着道: “第二种可能就是这块玉佩与七彩玲珑甲图案吻合只是巧合,但这也太巧了,里面一定另有关联,我们还没有想到。” 余震白对李世的分析好生失望,拍了一下大腿。 “嗨,李都头,如果真是巧合的话,打死我也不信。” 李世摇头道: “不不不,老白别误会,我说的巧合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各位仔细想想,七彩玲珑甲一直是雷无极的贴身之物,父亲告诉我,自他穿上后便无法卸甲,但尹九幽穿上的七彩玲珑甲,显然远远没有达到雷无极的状态……。” 慕容缘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李世的讲述。 “如果那块玉佩真是组成宝甲的重要部件,那么雷无极没有将它藏在伏羲墓中,而是交给了百里前辈保管,滋事极大。可我到清风观时,百里前辈连如此重大事情,都未曾向我提及半字,这里面又是什么道理?” 余震白拍了一下脑袋,向李世问道: “李都头,你怀疑百里老英雄?” 慕容缘摇头道: “外公为了抗击匈奴,视死如归,绝非贪图小利之人,他应该不会刻意隐瞒如此重要之事。我猜想,他也并不知情吧。” 李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百里前辈不知道灵罗玉佩的重要性,如果知道了,他也不会轻易送给雷公子作为儿时的玩物。但这就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雷无极穿戴七彩玲珑甲时,百里前辈鞍前马后同他并肩作战,难道从未见过这件事物?这又有些说不通了。” “灵罗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席话,让慕容缘也陷入了沉思,只觉得里面很不简单,但又一时捉摸不透。 雷有同嘟囔着说道: “我也相信外公,他一定没有私心。” 李世拍了拍雷有同的肩膀道: “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怀疑百里前辈有什么恶意,而是那块玉佩的下落,实在是对我们不利……。” 接下来,李世说出了他不祥的预感: “尹九幽跑去了潼关,司徒栾也不见踪影,我猜的没错的话,这群人都会到潼关汇合。如果那玉佩还在司徒栾手上,他见到尹九幽穿戴七彩玲珑甲时的图案,一定会将玉佩交出去的,那时七彩玲珑甲发挥出全部的威力,我们谁都不是尹九幽的对手。” 雷有同吓了一跳,险些跌倒。 他沮丧着说道: “都怪我,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东西,会被我给弄丢,这要怎么办才好啊?” 李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慕容缘三人,只见每个人都蓬头垢面,污秽不堪,无奈地答道: “我们都受了伤,眼下一定要尽快恢复,才能在尹九幽他们发出进一步行动之前,阻止他们。” 听了李世说到“恢复”二字,慕容缘想起她和李世初次见面时,独处林中养伤的情景,脸上微微一红。 “哥哥说得没错,我们这个样子,自顾不暇,一定要先恢复了,才能阻止九幽与匈奴狼狈为奸的恶行。” 李世知道女孩子天生爱美,转身吩咐余震白道: “老白去找找山中有无泉水,大家先好好清洗清洗,然后我去打些猎物,算起来我们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正巧这时候,雷有同的肚子,发出了“咕哝”一声,将大家都逗笑了。 天色渐晚,清风徐来。 在山中的一处清泉边上,李世支起了火堆,正烤着众人衣衫。 他们都好好地洗了个澡,吃了不少野果和打来的野兔,舒舒服服地围坐一圈。 慕容缘早已穿戴整齐,不时翻弄一下火堆。 她向李世问道: “好哥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世盘腿而坐,正运功疗伤。 “妹妹,我正思索这个问题,但我的内伤还未痊愈,我得赶紧调理好了再说。” 话音未落,雷有同在火堆对面跳了起来。 “啊,蛇,蛇,蛇……。” 一条花白相间的毒蛇,从雷有同身后游过,瞬间钻入草丛。 余震白也跳了起来。 “啊,我这边也有蛇……。” 慕容缘立即警觉,自火堆中抽出了一支火把,向周围照去。 只听见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颇有动静。 “这里果然有蛇,还有好多呢……。” 慕容缘娇呼一声,将银针拿在手里,突然看见草丛中隆起半人高度,蛇群蜂拥翻腾,迎面而来。 李世按住慕容缘肩膀。 “妹妹莫慌,是应龙将军,他也活着从伏羲墓里面出来了……。” 第四百章 移局 “李世兄弟,再见你真不容易啊,咳咳咳……。” 草丛中发出一句人声,果然是应龙将军。 他说完咳嗽不止,显然受了内伤。 慕容缘轻轻放下火把,依然警觉地往蛇群远端避开。 女人也许天生怕蛇,慕容缘实在不愿和这个怪人靠得太近。 雷有同和余震白也顺势站到慕容缘身边,给蛇群让开一条道路。 雷有同心道: “还好这个应龙将军,是李世都头的朋友,否则遇到这样的怪人,真是令人生畏。” 李世保持着盘腿的姿势,他体内内力流转仍不是很顺畅,受的外伤也是不轻。 听到应龙将军的发声,李世面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太好了,应龙将军,我还很担心你呢。我明明见到一块大石落了下来……,你能从地下出来真是太好了。” “哦,那时的确非常危险,全靠我的蛇群朋友,前仆后继,为我挡下了不少落石,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应龙将军借着蛇群蠕动,绕过火堆,来到李世跟前。 他浑身上下都被蛇群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左右扫视一圈,疑惑道: “咦?怎么,李世兄弟,你们没有把墓中的水晶棺材移出来?” 应龙将军快要靠近李世时,就感觉到了身边蛇群的压力,似乎有一股非常强大的魔力,排斥着他。 李世摇了摇头。 “啊,不,那口水晶棺材被我们带出来了,却落入了打伤你的九幽坏人之手。我猜想,他们已经将棺材带去前面的潼关城了。” 应龙将军松了口气道: “带出来了就好,我感觉到棺材里面有慕容元帅的气息,但还有另一股令我非常害怕的气息也一起苏醒了。” 李世猛地一怔,不解地问道: “此话怎讲?” 蛇群矮了半头,不知应龙将军是坐是卧? “咳咳咳……,我也说不清楚。自从我小时候随慕容元帅进入伏羲墓中,就隐隐感受到了这股气息。我会莫名其妙地非常害怕,只是那时候,那气息还非常微弱……。” 从草丛中钻出来的蛇群,围着李世绕了一个大圈,无一靠近。 慕容缘三人也站在圈内,却始终无法放松警惕。 慕容缘问道: “应龙将军,你说的这股恐怖的气息,是一直在那口水晶棺材里面吗?” 这个问题也是李世要问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蛇堆中的应龙将军。 “不,那时候那股力量十分虚弱,我是偶尔才会感受到的,也不集中在棺材里面。只不过这一次就非常明显了,就在水晶棺材里面,一定不会错的。” 听闻此言,李世更加担心父亲慕容德,运功运到紧要关头,突然走岔,几个大穴受滞,体内犹如万蚁穿心,一时间已无法开口说话。 他知道应龙将军自小被父亲养大,异于常人,一定有过人之处的见解,心中仍有许多疑问未解,只好扭头望向慕容缘求助。 慕容缘察觉到李世表情十分痛苦,立即蹲下身来,想要扶住他的双肩。 “哥哥,你不舒服吗?” 她的手还未靠近李世,就感觉到一股非常炽热的力量将她弹开。 “唉哟。哥哥,你怎么啦?” 应龙将军也有非常敏锐的洞察力,他也察觉到了李世的异样。 “咳咳……,李世兄弟是受了很重的伤,他内力调息不匀,说不出话了,快,你们快将我移动到李世兄弟身边。” 应龙将军的这句话,令慕容缘十分费解。 “什么意思?应龙将军,你自己不能移动过来吗?” 应龙将军不知该如何向慕容缘解释?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一时语塞。 倒是余震白看出了端倪,提醒慕容缘道: “我看应龙将军全靠周身蛇群蠕动才能移动,但是这些蛇群却貌似不敢靠近李世都头。我猜想他的意思是,要我们帮忙才能来到李都头的身边?” 雷有同随声附和道: “没错,李世都头身上一定有驱蛇之物,在地下墓室里面的毒蛇就不敢靠近他。” 应龙将军的蛇堆,再次拔高。 “咳咳咳……,对,对,对,还是这两位兄弟说得对。李世兄弟体内内力无法控制,你们把我抬到他身边,我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调匀他的内力,替他疗伤。” 慕容缘望着那堆蛇群,吐了吐舌头。 “你周身都是毒蛇,我可不敢碰你。” 应龙将军急了,提高嗓音道: “别怕,这些蛇朋友都听从我的号令,不会攻击你们,救人要紧,快把我抬过去。” 未等慕容缘开口,余震白壮着胆子向蛇堆走去。 “救人要紧,这件事还是我来吧,雷公子不妨来搭把手。” 他心想慕容缘一介女流,粗活应该由他和雷有同来做。 雷有同原本说什么也不愿意去触碰应龙将军身上的毒蛇,却不甘心在慕容缘面前输给余震白,更何况他也不想让慕容缘亲自动手,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余震白身后,朝应龙将军走去。 毒蛇吐信。 在余震白和雷有同面前,是毒蛇堆积而成的一座小山,霞光中更显诡异和恐怖。 两人将双手伸向应龙将军身上的毒蛇,随着蛇群蠕动,往应龙将军身上摸去,一股滑腻冰凉的感觉传满全身。 雷有同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那些剧毒无比,见血封喉的毒蛇,果然十分听话,没有攻击两人。 余震白和雷有同的双手终于触碰到了应龙将军热乎乎的身子,却感到无比湿滑。 应龙将军居然身无寸缕,而且没有双腿。 两人不及多想,齐齐用力,将应龙将军抬了起来,一步步往李世靠近。 应龙将军离地。 毒蛇自他身上唰唰唰地往下掉落。 慕容缘连忙起身,向一旁闪去。 掉在地上的毒蛇纷纷远离李世,仍在圈外游走。 “你们将我放进李世兄弟怀中,只要让我和他贴在一起,我就可以驱动蛇朋友将我们包裹起来。这是为他疗伤,你们千万不要惊动。” 余震白和雷有同依言将应龙将军放在李世胸前,连忙抽手离开。 应龙将军身上原本还有非常多的毒蛇蠕动,一下子跑走了不少,露出了他雪白而又光滑的脑袋,居然连眉毛也没有。 慕容缘终于见到了应龙将军的庐山真面目,心中更是称奇不已。 “啧啧啧。” 应龙将军口中发出一阵怪音,围着李世转圈的毒蛇纷纷抬头。 紧接着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差一点令慕容缘叫出声来。 第四百零一章 捕局 蛇群自身不敢靠近李世,但有了应龙将军坐在李世怀中,形势大变。 原本只在李世周围游走的毒蛇,突然昂起头颅,吐着蛇信,蜂拥而至,将李世和应龙将军一起包裹起来,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冰冷、酥痒、粘滑、窒息和恐惧,五种感觉同时传遍李世全身。 李世没想到自己会被密密麻麻的毒蛇包裹,虽然清楚是应龙将军在身前操控,也难免胆战心惊。 毒蛇不停游动,触目惊心。 慕容缘以手掩面,目瞪口呆。 她无法想象,若是换做自己,一定不能忍受被蛇群爬满全身的感觉。 最里面的那层毒蛇,贴着应龙将军的肌肤,快速分泌出一种粘液,然后让出位置,再由外层毒蛇接替,周而复始。 草丛中不停地有毒蛇往李世身上涌动,也有分泌完粘液的毒蛇爬回草中,李世身上的蛇群,至始至终维持着半人高度。 那些粘液浸透了李世的外衣。 由于内力受阻,李世体内原本燥热难当,此时突然有一股冰凉的寒意,从李世周身大穴涌了进来。 这股寒意在李世体内汇集,犹如一缕清泉,涌向七经八脉,一下子将他燥热的火焰浇灭,然后引导着他的内力,慢慢往百会、膻中、气海、丹田、涌泉,几个大穴归位。 “应龙将军的蛇群疗伤之法,果然有效。” 李世调匀内力,浑身三百六十五个毛孔,无一个不感觉到放松和舒服。 他在伏羲墓溶洞中,被撞到淤青的几处外伤,也逐渐由紫变红,由红变白,渐渐复原。 半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 李世知道自己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心中大喜。 “我若自己运功,起码要三天三夜才能痊愈,没想到应龙将军这个法子,一下子就令我恢复了,真是神奇。” 他刚想开口答谢应龙将军,让其将蛇群收走,却发现应龙将军已不在自己怀中。 蛇群仍旧前仆后继地往李世身前聚集,应龙将军却不见了。 “我好了……。” 李世微微张口,牙缝中蹦出三个字来。 “啧啧啧啧。” 草丛中终于再次响起应龙将军古怪的声音。 蛇群水银泻地一般从李世身上落下,统一往草中一处方向游去。 应龙将军露出两只眼睛,在蛇群的包围下,直起了腰身。 “李世兄弟,你身上有虺蛇的剧毒,我也差点顶不住那些毒性。刚才我一将蛇群朋友引到你的身上,就只有避而远之,躲入了草丛。你当真那么快就复原了?” 李世伸了伸手臂,站了起来。 “嗯,我好多了,活动自如,多谢应龙将军妙手回春。” 他身上依旧沾满湿漉漉的粘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李世见手中修罗剑上,也布满粘液,摇了摇头道: “只不过刚才的澡算是白洗了,我还得到泉水里面游一遭才行……。” 应龙将军笑着应道: “李世兄弟,这也是靠你自身内力深厚,我不过是略加辅助而已。” 他说完催动蛇群,转向慕容缘三人问道: “咳咳,你们有没有受伤?我也可以用这个法子来帮你们疗伤。非常简单,我直接就能让蛇群朋友爬到你们身上。” 慕容缘和雷有同两人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我来试试。” 余震白揉了揉胸口,觉得有趣,学着李世模样,盘腿坐下,将双目紧闭,示意应龙将军可以开始发功驱蛇。 “那你坐好了,啧……。” 应龙将军口中,刚发出一声怪叫,又立即戛然而止。 “不好,有雄黄气味,我的克星来了……。” 他身上的毒蛇疯狂蠕动,似乎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 应龙将军顺势往草中一滚,蛇群四散,不见踪迹。 李世已经跃入泉水之中,也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与石灰的混合之味。 慕容缘猫身,指着李世身后,轻声道: “哥哥,有人来了,好多火把……。” 余震白迅速熄灭火堆,拉着慕容缘和雷有同躲进草丛。 李世转身,果然见到丛林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往他们聚集之处包围过来。 “匈奴贼寇?九幽杀手?他们那么快就找到我们了?” 李世环顾四周,发现前后左右都出现了火把的光亮,已将他们围在核心。 “这儿地势偏远,人迹罕至,按理说敌人轻易无法寻到。我们陷入重围,是何道理?” 李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静观其变。 “如此远的距离,他们应该看不清我们,或是冲着火堆来的?” 此时应龙将军再次从草中现身。 “不好了,李世兄弟救我,四下里都有雄黄,我无路可去。” 李世游上岸,示意应龙将军稍安勿躁。 “莫慌,他们离我们还很远,我功力已经恢复,就算尹九幽亲自,也未必怕他。” 应龙将军摇头道: “不,不,这次不一样,来的是我的克星,我好难受……。” 他说完全身瘫软,趴在地上,大口出气,身上蛇群若即若离。 李世更觉古怪,不知应龙将军为何如此害怕?他心中疑窦丛生,轻轻弯腰躲在草中,注视着眼前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来人靠近,却不是匈奴士卒打扮。 这些人清一色穿着高高的皮靴,后背背着一只束口麻袋,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手持弓箭,有的拿着竹竿,有的握着钢叉。 他们不时往空气中撒一把药粉,只在草丛石堆中敲敲打打,似乎并不是冲着李世他们来的。 李世望了望趴在地上的应龙将军,心中顿时了然。 “他们抛洒的应该是石灰雄黄之物,原来这群人是专门捕蛇的,难怪应龙将军如此害怕。” 慕容缘也瞧出了端倪。 “他们是在赶蛇,是要对应龙将军不利?” 慕容缘望了李世一眼。 李世见她藏得隐蔽,朝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来人越来越近,几乎听得见他们之间说话的声音。 “前面有一条大蛇,我来……。” 声音清脆,好似黄莺出谷。 一条黄白金环毒蛇,盘桓在一颗大石之下,也被雄黄的味道熏得发晕,一动不动。 突然,有人抓住了这条毒蛇的后尾,将它提了起来。 “我抓到它了。” 一个个子矮小的捕蛇人,带着皮帽,背上背着一把长弓,腾出两只手,将那条金环蛇扯住提起,足足有两丈多长。 他高兴地叫了一声,向身后同伴展示自己的成果。 不料毒蛇受惊,猛地收缩身子,蛇身一横,张口向矮小猎人腹部咬去。 “啊。” 这猎人明显捕蛇经验不足,想将毒蛇甩开,却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战利品,手上仍握着毒蛇尾巴不放,眼看就要被蛇口咬到。 第四百零二章 护局 “云儿,小心。” 站在矮小猎人身旁的一位长者,迅速伸出手中竹竿,不偏不倚地拦在蛇口前方。 那毒蛇微微一怔,摆动蛇头,沿着竹竿,向上卷去,借力一缩,尾巴“哧溜”一声,脱离了矮小猎人的掌控。 原来那个身材矮小的猎人叫做“云儿”。 “好家伙,这般灵活。” 救人的长者猎人,明显有丰富的捕蛇经验,见竹竿将毒蛇引了过来,便抓起一把驱蛇药粉,朝前洒去。 若在寻常,普通毒蛇闻到这些驱蛇的药粉,一定是扭头就走,可这条两丈来长的金环毒蛇却与众不同。 它久居应龙将军身上,相得益彰,除了雄黄,别的一概不俱。 它刚刚受惊过度,不辨西东,竟然穿过了混杂着石灰和硫磺的刺鼻粉末,继续沿着竹竿飞速而行。 长者猎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条毒蛇还能自药粉中窜出,心里一慌,手中竹竿落地。 这条金环毒蛇兽性难驯,在竹竿脱离长者猎人手中的一刹那,腾身而起,蛇身绷得笔直,如流星赶月,毒牙咬向猎人咽喉。 “王叔快躲开啊……。” 先前的那个矮小猎人,快速从背上取下一支弓箭,还未来得及弯弓搭箭,就看见长者同伴遇险,惊呼一声, 如此近的距离,毒蛇快如闪电,长者猎人眼看不能幸免。 “啪”。 竹竿落地。 “啪”。 毒蛇落地。 长者猎人却不见了。 那条金环毒蛇,扑了一个空。 它跌落在地,去势不减,迅速往前方爬去,正好遇到一棵树木,立即盘绕而上。 树上的蛇身金环花纹,格外显眼。 “王叔……。” 那个矮小的猎人不知救了自己的王叔在哪?眼中紧盯毒蛇,不愿轻易放走,弯弓搭箭,一箭射向毒蛇腹部。 箭若流星,精准无比。 “夺”的一声。 箭矢射中树干,钉在上面。 那条毒蛇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先前抓蛇都是好好的,怎么现在遇到了这般怪事?” 这个矮小的捕蛇猎人,眼看着猎物在他面前凭空消失,大吃一惊。 “啊,云儿,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居然没有被咬。” 那个长者猎人站在一丈开外,左右检查身子,发现自己毫发无损,也惊得目瞪口呆。 他和这个叫“云儿”的猎户,两两组成一组,相互配合,已捉住了不少毒蛇。 他们凭着往日经验,寻迹而来,终于发现一条两丈多长的大蛇,却险些丧命。 这个长者猎人眼看要被毒蛇咬中,自以为必死无疑。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觉一股柔和之力将他包裹起来,腾云驾雾,不知怎地就站在了另一处地方。 “这,这真是奇了怪了……。” 矮小猎人跑到“王叔”身边,嘟囔一句道: “王叔,你没事就好,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那条蛇,明明还挂在树上,我一箭射去,它也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惊呼声此起彼伏,四周的捕蛇人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怪事。 长者猎人毕竟见多不怪,立即想到:“可能是有人捣鬼。” 他在猎户中颇有威望,高呼一句道: “大家莫慌,都往这里集中。” 此言一出,四周的火把往他身边靠了过来,很快就有有一二十个捕蛇猎户,聚在一处。 这群猎户正是被匈奴逼迫,上山捕蛇的潼关猎户,黄昏正是捕蛇的大好时机。 “刚才有人受伤吗?” 长者猎人高声询问。 人群纷纷摇头。 “看来遇到了高人。这个人既不想我们受伤,也不愿我们捉蛇,却是何故?” 捕蛇的包围圈散开后,蛇群里面也起了变化。 此时人群身后,百步远的草丛中,一堆毒蛇沸反盈天,黑压压隆起半人高度,好似一个圆鼓鼓的皮球。 这皮球快速翻滚,朝着那堆捕蛇的人群冲了过去。 狂风大作,将捕蛇人群的火把吹得明暗不定。 “啊,后面有蛇群……。” 一个捕蛇猎人看见自己的火把就要被风吹灭,慢慢回头,忽然发现了这堆迎面袭来的蛇群,只吓得惊慌失措。 他眼看就要被半人高的毒蛇吞噬,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湿漉漉的人影挡在他的身前。 所有的捕蛇人全部回头,也看见了这个人影。 一位身上还在滴水的冷峻青年,手中拿着一口黑黝黝的宝剑,张开双臂,挡在了蛇群和猎户之间。 “应龙将军,他们都是普通猎户,不要害人。” 吐着蛇信的毒蛇几乎贴到了青年脸上,这个青年却对着蛇群说话。 说来也怪,那堆蛇群居然听懂了他的话语,止住不前,又往后方翻腾而去。 唤作“云儿”的矮小猎户以为见了鬼,手中的弓箭没有把住,朝着那个青年,脱手而出。 “啊,我……。” 他自知犯错,想要出言示警,却已迟了半许。 箭矢停在空中,被那个青年用两只手指牢牢夹住。 他略一回头,对着“云儿”猎户,微微一笑: “你也射箭?我有一个朋友他也射箭,而且射得飞常准。喔……,他就站在你的身后。” “云儿”猎户明显吓了一跳,立即回头,果然见到身后有一张长着国字脸的生面孔,正交叉着双手,对着他笑。 “你的箭准头还行,就是力度不够,这要是能伤到李世都头,才是真真的见了鬼。” 这群捕蛇猎户,谁也没有看清这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面面相觑。 猎户,常年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毕竟也有胆子大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这两人能和蛇群说话,一定是蛇精所变的妖人,不能放过他们。” 说话那人,手上有一把钢叉,他话音未落,就对准“云儿”身后的那个人影,一记飞叉掷去。 一个耀眼的光圈护盾,自草中升起,一下子弹飞了那把钢叉。 一位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和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同时在草丛中站了起来。 那少女美目顾盼,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轻声细语道: “你们看清楚了,我们明明是人,不是什么蛇精妖人。” 钢叉被挡,又冒出两人,这时候,这群捕猎人才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 还是那个领头的长者猎户开了口。 “敢问诸位英雄,刚才是你们救了我?不知尊姓大名?但你们为何要护着这些毒蛇?” 第四百零三章 害局 泉水汩汩,草木飘摇。 暮色犹如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一点点沉淀出静谧的黑夜。 手持宝剑的冷峻青年,慢慢回头,微微颔首。 “我叫李世,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慕容缘、雷有同和余震白。” 火光中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 因为此时,这群捕蛇人才看清楚,这个叫做李世的青年,满头赤色须发,更显英气逼人。 然而还有人心里,却犯了嘀咕: “此人这般模样,还说不是妖怪?” 李世似乎猜到了这些人的心思,直言道: “我们的确都是人,不是妖怪。刚才这些蛇帮我疗伤,有恩于我,所以我既不想你们伤害它们,也不愿看见你们受伤。” 原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李世借着夜色,醉步连环,既救了捕蛇人,又救了蛇群。 只是李世的身法着实太快,这群人没有一个看清楚李世是如何做到的? 唤作“云儿”的猎人,望着自己射中树干的弓箭,惊讶道: “树上那条蛇,就是被你变走的?你怎么做到的啊?” 他这一句话,声音毫无掩饰,好似女声。 李世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指着身后草丛答道: “将蛇变走,倒是不难。实际上,我还有一位朋友没有现身,这里的蛇群,都是他的朋友,他更希望你们放过这些无辜的蛇。” 李世说完,朝在场众人拱手施礼。 年长的捕猎人上前一步道: “我们没想到这里的蛇群,都是那位兄台的朋友。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冒险进山捕蛇,如果无法交差,我们这些人……,唉……。” 他想起自己的家人全被匈奴贼寇捉走,如果无法上缴足够多的毒蛇,亲人们定将凶多吉少,一时哽咽。 李世瞧出隐情,连忙询问道: “老丈莫急,请慢慢道来,你们遇到了什么难处?” 长者猎人抹去面上泪痕,拱手回礼道: “我等都是潼关猎户。匈奴贼寇侵占了我等家园,肆意妄为,老丁父子平白无故,遭遇飞来横祸,一家人惨死街头,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孰不料,这群丧尽天良的匈奴贼寇,掳走了我们的亲人,命令我等在一日之内,每人要上缴一百条大蛇,否则就要杀害我们的亲人,我们才被逼无奈,结队出来山中捕蛇。” 其中一个猎户指着后方说道: “而且匈奴贼寇怕我们逃跑,在后面派了监工。后方的亮光,就是他们的火把,很快就要过来了,你不让我们捉蛇,我们也没有办法。” 慕容缘不解地问道: “为何匈奴人要这么多的大蛇呢?” 长者猎人答道: “我听说,昨夜他们那里来了一只神兽,胃口极大,以毒蛇为食,体型越大越好,却害苦了我们这般猎户……。” 李世立即知道长者猎人所指神兽,就是绝煞炎龙。 刚才投掷钢叉的那个猎户,跺了一下脚,厉声道: “唉,丁荣一家死得太惨了,我恨不能亲手杀了匈奴首领,为他报仇。只可惜了慕容世杰这位英雄,他要一早刺死了匈奴的单于,我们也没这般罪受……。” 听到“慕容世杰”的名字,李世睁大了双眼: “这位兄弟,你说的慕容世杰去刺杀匈奴单于,后来怎样了?” 那汉子扼腕摇头,唉声叹气。 “唉,这事整个潼关城已经传开了,那日刺杀匈奴单于的慕容世杰英雄,没有能够逃脱,已被他们害死了。” 其余猎户也哗然一片,纷纷表示惋惜之情。 这是李世第二次听说,冒充自己名字“慕容世杰”的刺客,已经死去的消息,心中一凛。 “此话当真?” “云儿”猎人道: “刺杀匈奴的刺客,共有四人。有两人当场身亡,人头还挂在城墙。另有两人本来逃走了,却传言在山上被诸葛惊涛带去的高手给杀害了,那里面就有‘慕容世杰’,应该假不了。” “梦儿……。” 李世后退一步,迅速扭头,眼泪夺眶而出。 他不想在人群中被人看见自己流泪,背转身去,默不作声。 慕容缘走近李世身边,轻轻扶着他的肩膀道: “哥哥节哀,我们还有要事未了……。” 李世深吸一口气,在面上抹了一把,转身道: “没错,这只是传言。我相信,慕容世杰这位英雄,吉人自有天相,就算他失败了一次,还会有人替他完成这件的。” 猎户人群不知李世所言何意,议论纷纷。 李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后方监工就要过来了,各位若是想要交差,能否听在下一言?等下那监工来了,你们先将他们稳住,等我安排妥当,就上去和他们交涉,各位无论听到我说的任何事情,只需点头就是,我保证各位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这群捕蛇猎户见过李世与蛇的对话,以为他回心转意,允许他们捕蛇,并协助其完成匈奴要求的任务,纷纷表示同意。 李世将慕容缘三人聚在一处,耳语几句,然后走向唤作“云儿”的猎人。 “嗯,云儿姑娘,能否将你的皮帽和弓箭,暂且借予在下?” “云儿”猎人张大了嘴巴: “你知道我是女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将皮帽摘下,连同弓箭一起递给李世,果然是个妙龄少女,只是皮肤有些黝黑。 “借你皮帽和弓箭可以,不过你要教教我,那条蛇是如何被你变走的?” 李世接过皮帽与弓箭,微微一笑: “我不是看出来的,是闻出来的,你身上有一股胭脂气,再加上你的声音,很像我的另一个朋友。不管她是生是死,我都要完成她的愿望。等我做完那件事后,再告诉你那条大蛇去了哪里?” 李世说完,不管“云儿”有无听懂,转身将弓箭交到余震白手中,然后往草丛走去。 云儿猎人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面上通红,将长发挽了一个卷儿,躲进人群之中。 她不愿让匈奴贼子看出自己是女儿身,便冒充男猎户一起出来打猎,但她的父母也被匈奴贼寇捉走了。 此时后方的匈奴监工,已慢慢走到了这群人的跟前。 “妈个巴子,你们都活腻了,一群人不去抓蛇,全部聚在这里聊天,统统不想活了吗?” 为首一人,腰间围着一圈虎皮,正是害死猎户丁荣的那个匈奴头目。 第四百零四章 哄局 那匈奴头目,腰间别着一把环首刀,身后带着三个手持长矛的匈奴士卒,根本没有将这群捕蛇的猎户放在眼里。 他走上前,将其中一个猎户背上的麻袋抓了下来,掂量了一下。 “妈个巴子,半天时间了,才捉了这么几条小蛇,都干什么去了?” 说完,他奋力将麻袋掷在地上,一脚把那个猎户踹倒。 “你凭什么打人?” 投掷钢叉的猎户是个急性子,赶上前去,将倒在地上的同伴扶起。 “我们冒着被毒蛇咬伤的凶险,尽力而为,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你还想要我们怎样?” “对,这儿毒蛇凶猛,胜过狮虎猛兽,有本事,你自己来抓呀。” 叫做“云儿”的猎人非常气愤,在人群中也跟着叫嚷一声。 周围的猎户群情激动,将那个匈奴头目围在当中。 匈奴头目身后的三个士卒,迅速将长矛朝前,对准围过来的猎户人群。 “怎么?你们还敢反了不成?自己家人的性命也不管不顾了?” “谁要再嚷嚷,就和今天早上的那几个猎户一样,把你们的头都砍下来。” 听这个匈奴头目提到自己的家人,围在最前面的几个猎户纷纷低头。 长者猎人害怕把事情闹大,将还欲上前的“云儿”,拉了回去。 他看李世还没有回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 “回大人,我们已经寻到了蛇群的聚集之地,正在围捕,完全按照大人的意思办事,并没有丝毫松懈,还望大人网开一面,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匈奴头目目露凶光,抽出腰间佩刀,顺势将刀刃架在了长者猎人的脖子上。 “哄谁呢?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都过了大半天了,你也不瞧瞧,自己背上的布袋,空空囊囊,怎么可能完成老子交待的任务?你们完不成任务,老子也无法交差……。” 他一把提起长者猎户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看来老子不杀一儆百,你们都当老子是唬人的?也不掂量掂量,老子手中这把宝刀,锋不锋利?” 这个匈奴头目想要杀一儆百,刀锋朝向长者猎人的咽喉,作势要砍。 “啊,王叔,不要伤害王叔……。” “云儿”见王叔遇险,实在是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匈奴头目行凶。 刀锋仅仅离长者猎人的咽喉只有半寸,忽然停住不前。 “哟呵,还是个雌儿,怎么没有当做家眷留在城里?这荒山野岭的,也出来捕蛇了?” 匈奴头目望着从人群中冲出来的“云儿”,两眼放光。 他看了身边的长者猎人一眼,眯眼笑道: “这是你王叔?好吧,我就网开一面,不伤害你王叔了。小姑娘,你过来……。” 匈奴头目一把将长者猎人推开,招手让“云儿”过去。 “小姑娘,冲着你的面子,我再给你们一个时辰捉蛇,务必完成任务,不过你得过来给老子放松放松。” 他见“云儿”长相,尚有几分姿色,而且手无寸铁,满心欢喜。 “云儿”一把将长者猎人扶住。 “王叔,你没事吧。” 长者猎人没想到“云儿”会主动从人群中站出相救,十分感动,但见她因为皮帽被李世借去,暴露了女儿家的身份,不由得忧心忡忡。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捕蛇?” 匈奴头目对那群猎户厉声指责,然后对“云儿”笑道: “小姑娘,你同他们不一样,别累着了,快到老子这边来,老子带你耍耍子去。” 听到匈奴头目对自己言语轻薄,“云儿”满腔怒火,正待发作,就听见李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快让开,快让开,就快成功了,就快成功了……。” 人群中,李世头戴皮帽,手中捧着一座黑乎乎的“宝塔”,奔了过来。 他还未跑到匈奴头目跟前,假装一个踉跄,手中“宝塔”撞向匈奴头目,碎裂一地。 匈奴头目先是吃了一惊,但见李世的打扮与猎户并无二致,怒骂道: “什么狗东西,把什么碰在老子身上?” 李世一边弯腰去捡碎裂的“宝塔”,一边提高嗓音答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不就是要捉够毒蛇吗?无需一个时辰,我们这就能完成。” 匈奴头目本身就带着任务出来监工,黑灯瞎火的走了一夜,见任务还远远无法达成,正在气头上,听李世说很快就能完成,眉头一皱。 “你这狗东西,莫不是哄老子吧?” 李世很快将地上碎裂的物件重新拼成了一座“宝塔”,对匈奴头目说道: “不敢,不敢……。” “大人请看,我们发现了蛇群的图腾,只需要一位真正的勇士,将这个图腾捧在手中,就能自动召唤蛇群,让它们去哪儿,它们就会去那儿。” 匈奴头目在塞外以雄鹰为图腾,却从未听过蛇群也有自己的图腾,半信半疑。 “狗东西,真想哄老子寻开心?什么蛇群图腾?老子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他向四周望去,却见李世说完,周围猎户纷纷点头。 李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宝塔”捧在怀中,娓娓道来: “大人不知,我们潼关地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据说秦岭山脉,蛇群聚集,已有千年。久而久之,有一条大蛇,修炼成仙,飞升时在后代中留下了一个塔状图腾,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用之操控它的子孙,到那时群山遍野的毒蛇,都听从那位勇士的号令。” “我等皆为山中猎户,也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而已,但今日托大人的洪福,我等在捕蛇时,偶然发现了这个宝贝,如果当真就是那个图腾,岂不是要多少蛇就有多少蛇?得来全不费工夫。” 匈奴头目见李世说的越来越玄乎,可周围猎户点头也越来越频繁,只道是真有此事,便凑近去看李世手中之物。 “我看你手里面的东西刚才都碎了一地,还有用吗?你说的,不会都是杜撰的吧。” 他心中却美滋滋地想着: “若是真能借此操控蛇群,岂不在首领面前立了个大功?以后打仗,根本无需自己冲锋陷阵,只要调动蛇群,就能坐享其成,更是美哉。” 李世假装护着手上的“宝塔”,对匈奴头目说道: “小人怎敢欺骗大人?这图腾是小人在蛇窝中发现,与传说一模一样,碎了可以复原,关键是要遇到真正的勇士,才能验证真假。” 李世盯着匈奴头目脸色,见他动心,话锋一转,叹了一口气。 “唉……,只是我们这些猎户,并非勇士,只能求助于大人。” “大人虎背熊腰,勇猛过人,一定是真正的勇士,一定能驾驭这件图腾。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全在大人手中,大人不妨一试?” 匈奴人最喜欢别人夸他是真正的勇士,李世一席话,说得这个头目心花怒放。 “快将这件宝贝拿过来,我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操控蛇群?” 他有了这件宝贝在手,早将调戏“云儿”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四百零五章 进局 “这玩意儿,怎么使用?” 匈奴头目手捧“宝塔”,几乎感受不到这件宝贝的重量,询问李世: “要如何才能操控蛇群?” 李世道: “大人不妨先让蛇群聚集过来?然后您指挥它们往东,它们就一定不会往西。” 匈奴头目从未见过能指挥蛇群移动的怪事,只觉得新鲜,尝试对着草丛喊道: “蛇群出来。” 草丛中果然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一条条硕大的毒蛇,昂起头颅,将匈奴头目围住。 匈奴头目见蛇群并不乱动,好似在等待他发号施令,心中狂喜。 “哈哈哈,我真的能操控蛇群了。” 匈奴头目得意忘形,笑逐颜开。 “往前……,往后……,往左……,往右……。” 他舞动手臂,口中念念有词,指挥蛇群向前后左右移动。 “哈哈,好玩,有意思,真是妙哉……。” 匈奴头目乐得手舞足蹈。 他转身问李世: “如若敌人来袭,我要命令这些蛇群发起进攻,该怎样操作?” 李世思索片刻,上前答道: “大人有了图腾在手,应该和这些蛇群心意相通,大人只要一发怒,这些蛇群便会攻击那个遭大人厌恶之人。” “原来如此,可我要是后悔了,不想攻击那个对象了呢?” 匈奴头目迫切的想要弄明白此中奥秘,他要做到收放自如。 李世立即拱手答道: “大人若不想攻击了,只要放松心情,面上露出笑容,蛇群自然也会感受得到。” 匈奴头目笑道: “原来这般容易,喜怒随心就好。这些毒蛇变成了我的利器,可比刀剑好使多了,我看现在谁敢惹我?” 他对蛇群操控自如,感觉自己就是真正的草原勇士,对李世的言语深信不疑,向身后猎户说道: “早知道有这个玩意儿,我也不用担心完不成捕蛇的任务了,算你们立了一功。还愣着干什么?我把这些蛇群定住,你们快去抓捕啊。” 李世连忙摆手道: “大人不可,这些蛇群只听从大人命令,如果生人靠近,蛇群受惊,反倒不好,而且我们再去抓蛇,又不知道要白白浪费多少时间?不如大人直接将蛇群赶到指定的地点,岂不就完成任务了?” 匈奴头目转念一想,顿觉有理。 “不错,我的手下赶了几架马车停在大路,就是要方便将捉到的蛇群运回城内。我原以为今天晚上只能在荒山野岭过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收获,可以回去美美地睡个安稳觉了。” “我只要将蛇群赶进马车,上好枷锁就行。” 他将“宝塔”高高举起,大声喊道: “蛇群乖乖,都随我往那边去吧。” 匈奴头目走在前方,只觉得空气中有一条极具魔力的丝线,将一堆数不胜数的蛇群全部牵引着跟在他的身后。 那些捕蛇猎户,也从未见过如此奇观,叹为观止。 他们之中,有的人也几乎相信了李世所言,只道李世交给这个匈奴头目的“宝塔”,当真就是蛇群的图腾圣物。 众人跟在后面,来到运输马车跟前。 “都进去吧。” 匈奴头目在前方发号施令。 蛇群隆成山丘,分别沿着几辆马车的边缘,自觉地爬了进去。 “快,锁上。” 匈奴头目见每辆马车都满实满载地挤满蛇群,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便指挥手下驱赶马车,往潼关城门赶路。 李世混在猎户人群之中,匈奴士卒再也没有注意到他。 车队来到潼关城门口,只见城墙高耸,壁立千仞,城门上插满火把,亮如白昼。 城前吊桥已经升起,大门紧闭,一群弓弩手,立在城墙之上。 潼关易守难攻,绝非浪得虚名。李世若不是跟着这群猎户,要想闯入城内,着实不易。 李世在先前问清楚捕蛇缘由之后,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拉着慕容缘三人商议,一定要想办法进入潼关城中,暗中调查“慕容世杰”行刺身亡一事,是否属实?还要想办法找到那口水晶棺材,救出父亲慕容德。 只不过人多嘴杂,说不定人群中有匈奴耳目,李世不能明着向这些猎户说清楚自己的想法,便用树叶和松塔做了一个“宝塔”,编了一个故事,骗得那匈奴头目,团团乱转。 这里面,当然离不开应龙将军的功劳。 “扎尔汗,你们怎么回来了?天才刚刚变黑,你们就完成捕蛇的任务了?” 守城的匈奴将官,认识那个头目,在城头上高声询问。 他不相信只短短半日时光,“扎尔汗”就能率领猎户,捕到数量庞大的蛇群,将这些马车填满,满腹疑惑。 “巴孔,别那么多废话了,快把吊桥放下,打开城门。大王要的蛇群都在马车里面,我要回去复命了,谁也耽搁不起。” 守城的将官“巴孔”,官阶要比唤做“扎尔汗”的匈奴头目高,平日里怎么都应该被尊称一声“大人”,可这次“扎尔汗”直呼其名,完全没有礼貌,令这个守城将官十分气恼。 他压住怒火,对着下面喊道: “大王有令,凡是进入潼关城的,必须接受检查,我要检查一下马车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他命令手下放下吊桥,走下城楼。 城门大开,依旧有重兵把守,并不放车队入城。 巴孔全身披挂,走出城门,身后带着一队手持长矛的士卒。 他见匈奴头目手上捧着一物,也不行礼,更是来气。 “扎尔汗,打开马车,让我好好检查检查。” 匈奴头目扎尔汗见巴孔不放自己进城,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气。 只是守城将官要检查入城马车,也是单于涂的命令,他明着不好反对,努了一下嘴,示意手下开锁。 马车后门,左右打开,里面黑压压的一团,看不清楚。 “什么东西?捕捉到的蛇群没有装在麻袋里吗?” 巴孔不相信那团黑压压的东西就是蛇群,指挥手下举起火把上前查看。 一个匈奴士卒,用火把靠近马车,这才看清,马车中黑压压的东西真是毒蛇,不停蠕动,十分恐怖。 “妈呀……。” 话音未断,火把落地。 这个士卒刚刚惊叫一声,马车中就有数十条毒蛇弹出,一下子咬中了他的脸面和手腕。 那士卒仰面倒地,口吐白沫,不住抽搐,很快便停止了动弹。 袭击他的毒蛇,沿着马车轮毂,再次爬回车内。 巴孔愣了一小会儿,猛地抽出佩刀: “杀人了,杀人了,这还了得?” 他的手下齐刷刷立起长矛,将匈奴头目扎尔汗围在当中。 “做什么?做什么?我早同你讲过,马车里面装的全是蛇群,你偏偏不信,要来检查,这下好了,闹出人命了,反倒怪我?” 扎尔汗生气地吼道。 他一开始也被马车里面的毒蛇窜出害人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 “这些蛇乖乖,果真与我心意相通,我稍有怒气,它们便会进攻令我不爽之人,也好。” 巴孔举起钢刀怒道: “你想造反?这些蛇群,全无拘束,这要是赶入城里,如何收拾?” 扎尔汗举起手中的“宝塔”,咧开大嘴,对巴孔笑道: “看见我手里面的宝贝没有?这些蛇都听它的,刚才纯属意外。我只要心情好了,这些蛇群乖乖,便不会发起进攻。” “你快下令放我们进去交差,别再婆婆妈妈,节外生枝……。” 黑夜中,匈奴头目扎尔汗身后,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 “大胆扎尔汗。深夜,为何在城门聚众喧哗?” 第四百零六章 验局 黑夜,虫豸争鸣,此起彼伏。 潼关城外,两人行至,一高一低,一胖一瘦。 其中一人又矮又胖,穿着五彩斑斓的布条服饰,竟然是匈奴大巫师。 在他身边,立着一个瘦高的汉子,背着一个大箩筐,用斗篷蒙头,脸面藏于阴暗之中,不知何人? 大巫师不知先前去了何处?行了一段夜路回城。 他远远望见城门口,有一堆人群聚集,堵住入城要道,心中生疑。 他走近看时,认出是奉令去捕蛇的匈奴头目扎尔汗,同守城士卒起了争执,便出言喝问。 扎尔汗见到大巫师,十分敬畏,连忙行礼。 “大巫来了,失敬了。属下正要回城复命,却被巴孔无端端拦住,非要检查我的马车。” 巴孔指着地上尸体,愤愤说道: “回大巫,下官今夜当值,奉命把守城门,原本就要对所有入城车辆仔细检查。这个扎尔汗,用马车将蛇群载回,未加约束,恶意攻击,害了我手下性命,不知是何居心?” 站在大巫师身旁那个瘦高汉子,低头对大巫师耳语几句,大巫师频频点头。 大巫师目光紧盯扎尔汗,表情凝重。 “地上那人的确死于蛇毒。扎尔汗,你只花了半天时光,这些马车都装满毒蛇?你是如何做到的?” 扎尔汗正想在大巫师面前邀功,捧起手中“宝塔”,将李世告诉他的传说,一五一十地向大巫师讲述,当说到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驾驭这件宝贝时,满面春风,洋洋得意。 “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大巫师却皱起了眉头,身上彩条被微风吹得四处飘散。 扎尔汗在猎户人群里面没有见到李世,心中暗付: “索性老子将功劳全部揽下,这帮愚蠢的汉人,一定不敢揭穿老子。” 他咧开大嘴,对大巫师笑道: “回大巫的话,这个传说是属下早有耳闻。今日托大王的鸿福,属下有幸在山中寻到了一处神秘所在,将这件宝贝取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他说完,又瞟了身后猎户人群一眼,不屑地补充道: “若是指望这群猎户去抓蛇,恐怕今天一晚上都忙不过来。” 大巫师还未答话,身边那个瘦高汉子走向马车。 他脚步不停,望了扎尔汗手中“宝塔”一眼,未置可否,转而将一辆马车车门打开。 车门一开,腥气四溢。 一条丈八长的毒蛇突然窜出,张嘴咬向此人咽喉,与攻击刚才那个匈奴士卒,如出一辙。 “咻……”。 这个瘦高汉子伸出两只手指,倏地夹住了那条毒蛇的七寸,任凭毒蛇拼命卷住他的手臂,纹丝不动。 毒蛇挣扎,蛇头仅仅离这瘦高汉子咽喉半寸,却再也无法靠近。 火光中,那条毒蛇背上原本是花白相间的条纹,突然逐渐发黑,好似剧毒传遍全身,猛地扭了几下,松开缠绕,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身带剧毒的毒蛇,竟然被瘦高汉子给毒死了,简直匪夷所思。 那汉子趁蛇口还未闭合之际,另一只手快速将两颗毒牙拔下,抛进背后竹筐,把那条死蛇掷在一旁。 他的竹筐收集毒蛇毒牙?还是装着其它的东西,不得而知。 众人见了瘦高汉子的举动,只觉得怪异恐怖,却没有人敢上前询问。 瘦高汉子往马车中瞧了几眼,嗅了一嗅。 里面的蛇群好似非常惧怕这人,再无一条毒蛇贸然出击,反而往马车车厢,挤得密密麻麻。 那人关上车门,蹲下身,看了看轮毂上蛇群爬行的印记,思索了一番,又走到大巫师身边,轻声耳语。 没有人听清这个瘦高汉子向大巫师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说完,轻轻扯了一下斗篷,立于黑暗之中。 大巫师听了瘦高汉子的言语后,转身向扎尔汗问道: “你确定这些毒蛇都是被你驱赶进的马车,而非这些猎户的功劳?” 扎尔汗哪里愿意让这群猎户抢了他的风头,连忙点头。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这些蛇群,全是属下发功,令其自动爬进马车的。这些愚蠢的猎户,实在是没有半点功劳。” 大巫师目光如炬,盯在扎尔汗脸上看了良久。 他转头向所有猎户面上扫视了一遍,见这群猎户身上麻袋,大都空无一物,垂头丧气,终于点了点头,对守城的巴孔和扎尔汗说道: “好吧,既然这样,收拾收拾,葬了这位兄弟,放这些马车进城,可直接去往驿站交接。” 大巫师撂下这句话后,带着身后的瘦高汉子,头也不回地往城内走去。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守城的巴孔还未回过神来,就看见扎尔汗咧着大嘴,向他走近,一脸笑意,十分轻蔑。 “巴孔,怎样?大巫也派人验过了,他老人家刚才说的,你也听见了,这下子没话说了吧?我们走。” 匈奴头目扎尔汗双手朝前,故意眉毛一挑,示意马车跟着自己进城。 巴孔只好带着士卒闪开一条路来,不甘心地望着扎尔汗背影,跺了一下脚。 “哼……,小人得志……。” 李世挤在猎户人群之中,也终于进了潼关。 深夜已经宵禁,街上没有半个人影。 捕蛇的马车进不了内城,只能暂时停靠在城中驿站,明日一早才能复命。 大巫师独自一人,已站在驿站等候。 “猎户们都散了吧。将这些马车留在这里,我明天自会派人,给大王送去。” 匈奴头目扎尔汗双手还捧着“宝塔”,虽然早已有些酸麻,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 他原以为自己立了奇功,大巫师怎样都要嘉奖一番,却得来如此冷冰冰的几句言语,心中十分不忿。 但他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导致马车里面的蛇群出来攻击大巫师,造成误伤,只能满脸堆笑地提醒大巫师道: “启禀大巫,小人手中的这件宝贝,价值连城,来之不易,属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深山秘境中寻到,又当如何处置?” 他正期待着大巫师的重赏,却不料大巫师一把将他手中宝贝,扇了出去。 “啪嗒”一声,“宝塔”落地,支离破碎。 “什么宝贝,就是一颗松塔而已,简直一派胡言。” 大巫师怒道。 “哎呀,我的宝贝……。” 扎尔汗连忙俯身去收拾他的“宝贝”,好像失去了命根子一般。 “大巫息怒,大巫息怒。您有所不知,这东西真的可以命令马车里的蛇群,要不要属下给您演示演示?” 他面上依旧挤出一丝笑容,仍认为大巫师不识货,寄希望用自己的“驱蛇大法”,一鸣惊人。 “不必了。” 大巫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和你的手下先留下来,我也让你看一出好戏……。” 第四百零七章 驱局 长街寂寥,毫无生气。 拉车的马匹已被牵去马厩,只剩下五个车厢,停在驿站空地正中。 先前与大巫师一同入城的黑衣瘦高汉子,从夜色中走来,依旧看不清脸面。 他手中又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箩筐。 箩筐中有一个空的黑色袋子,露出一个细小的开口,系在箩筐顶上。 瘦高汉子走到大巫师跟前,轻声耳语。 唤作扎尔汗的匈奴头目,终于听清楚了他的言语,却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因为这个瘦高汉子讲的是异族语言,却令大巫师频频点头。 大巫师转身对扎尔汗道: “令你的手下,点起火把,将马车围住。” 扎尔汗不知道大巫师要他看什么好戏,只觉得奇怪,令手下遵命照做。 瘦高汉子从怀中,取了一包药粉,围着所有马车,洒了少许,然后他将手中的那个方形箩筐放在一辆马车的正后方。 扎尔汗看着瘦高汉子的举动,更是满腹狐疑,却不敢向大巫师询问,只能平心静气,等待下一刻发生的事。 瘦高汉子布置完毕后,退回大巫师身边,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捧在嘴边,发出了一声声锐利的哨音。 哨音高低起伏,划破长空,回声不断。 中间那架马车的车厢,抖动起来,紧接着门栓被顶开,里面的蛇群排成了一条直线,迅速往后方的那个方形箩筐爬去。 蛇群好似中了邪一般,钻进箩筐顶部的细小开口,络绎不绝。 很快,箩筐里面的黑色袋子鼓了起来,填满了整个箩筐。 哨声中断,余音绕梁。 还没有爬入袋中的蛇群,沿着来路,又退回到了马车里面。 瘦高汉子走上前去,将袋口扎紧,提起箩筐,向大巫师点了点头。 大巫师对扎尔汗笑道: “怎样?我这位朋友的驱蛇之术,不比你差吧?雕虫小技而已,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他说完,拍了拍扎尔汗的肩膀。 “马车周围的药粉,可以令这些蛇群平静,你们今晚将之看好,明早向大王复命。我们先取这一小部分,自有妙用,回头再赏你。” 大巫师说完,冷笑一声,带着那个瘦高汉子头也不回地离去,剩下扎尔汗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他见瘦高汉子赤手空拳,吹几声口哨就能操控蛇群,比他用“宝塔”图腾还要方便,满面羞愧。 他的“宝塔”还捧在手中,火光中分明就是缠着树叶的松塔而已,哪里是什么宝贝? “那猎户不会真是骗我吧?我得再试上一试。” 扎尔汗见马车后门还未关严,举起“宝塔”喊道: “蛇群出来,蛇群出来。” 他心中仍指望李世告诉他的传说是真,蛇群依旧会听他指挥,却事与愿违。 马车里面的毒蛇,被周围一圈的药粉影响,非常安静地呆在里面,没有一条遵从他的指令。 扎尔汗心中凉了半截。 “妈个巴子,这些猎户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真敢哄老子?看老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扎尔汗将手中“宝塔”掷在地上,用脚踩得稀烂,心中暗骂一声。 他一张阔脸,硬挤了半天的笑容,已然僵硬,一下子拉得老长,对手下说道: “留三个人,守在此处,其余的抄起家伙,跟我去猎户村走走……。” 他率领十几个手下,打着火把,气势汹汹地往潼关东面的猎户村走去。 扎尔汗走到半路,这才想起,猎户中还有一个女子,面容颇有几分姿色,这才转怒为喜……。 那群猎户,先行一步,回到猎户村后,纷纷朝李世拜谢: “这位英雄,救了大伙,请受我等一拜。” 李世将带头的长者猎人扶起道: “各位请起,先莫要谢我。我看今晚那个黑衣人有些古怪,说不定他已看出端倪,各位仍是要小心为上。” 长者猎户不解地问道: “刚才,英雄是用了什么法子,一下子就完成了捕蛇的任务?我还以为今晚无论如何也交不了差,害我等家眷,白白遭受牵连。” 李世解释道: “我有一个朋友,能操控蛇群,他帮了大家一个小忙。只是他十分忌惮各位身上的石灰雄黄之物,没法同我们一起入城,我让他在城外等候,随时准备接应。” 长者猎人起身,好生佩服。 “原来如此,多谢英雄的那位朋友了。但英雄同我们一起入城,又是何故?” 李世道: “实不相瞒,在下的一个至亲,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就在潼关城中。还有一些事,同助匈奴贼寇的九幽组织有关,在下也要查明。” 长者猎人愁容满面,哭诉道: “潼关沦陷,我等在城中饱受蹂躏,苦不堪言。英雄若有本事,可否救了我等家眷?大家愿意听从英雄差遣。” 站在长者猎户身边的“云儿”也说道: “没错,丁荣一家死得真惨,我们早就想为他报仇雪恨。你本领这般高强,若真体谅我等疾苦,就应当学学慕容世杰英雄,敢将单于斩于马下,挫了匈奴锐气。” 人群中,慕容缘三人站了出来,走到李世身边。 他们都乔装打扮,穿着脏兮兮的服饰,看起来与猎户无异。 慕容缘面上涂着土灰,也戴着一个皮帽,早已不是美若天仙的模样。 她走上前说道: “行刺匈奴单于的那些好汉,也救了我们,我们也要弄清楚他们的生死下落。而真正的慕容世杰,就站在各位眼前啊……。” 慕容缘说完,一双美目,只盯在李世身上。 听到“慕容世杰”四字,李世动容,见妹妹已经说穿,索性挺起胸膛道: “没错,在下真名,正是慕容世杰,此番我和我的朋友混入潼关,就是要成就一番大事。” 人群中再次起了骚动。 “啊,这位就是慕容世杰英雄。” “慕容世杰英雄没有死,太好了。” “有慕容世杰大英雄在此,我等有救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士气激昂。 余震白上前一步道: “各位乡亲放心,我们就是跟随费允年将军抗击匈奴的部下。因匈奴势大,费将军不得已暂时退却,寻求朝廷救兵,令我等在此打探消息。” 这些猎户听余震白说是费允年将军的部下,群情更是激昂。 起先投掷飞叉的那个猎户说道: “潼关前的那场大战,我等也略有耳闻,只恨不能加入到费将军麾下,为朝廷出力。各位英雄好汉,你们若是用得到我等,我等愿效死命。” 李世点头道: “各位既然是猎户,一定有办法将城中讯息传递出去,我们要通知朝廷兵部,将这儿的虚实如实相告,令其早做准备。” “云儿”道: “我正好养了信鸽,只要能出城,便能传递消息。” 李世大喜,正待进一步商议,就看见身后一队匈奴士卒,举着火把,急匆匆赶来,兴师问罪。 “妈个巴子,都不要走,老子要同你们好好算算总账。” 第四百零八章 饶局 猎户人群中,有人对李世轻声说道: “大英雄,早上害死丁荣一家的,正是这个匈奴头目,切莫放过。” 李世回头,远远看见领头的扎尔汗,微微一笑。 他让慕容缘三人退回人群之中,自己上前交涉。 “妈个巴子,你小子在这里呀,真是活腻了,敢哄老子。老子问你,你说的那个什么图腾,为何根本无用?” 匈奴头目扎尔汗简直没把李世放在眼里,伸手一把要去提李世衣领,却抓了一个空。 李世不知怎地就站在了他的身后,主动走进了匈奴队伍的包围圈中,还朝着扎尔汗施了一礼。 “这位大人,怎么就不信在下呢?刚才的蛇群不是被您赶得好好的吗?” 扎尔汗没看清李世是如何避开自己的,“唰”地抽出佩刀,架在李世脖子上,怒道: “妈个巴子,驱蛇只是雕虫小技,有人赤手空拳就能做到。你居然敢骗老子,害老子被你耍。” 李世似乎根本不在意被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脖子上,不慌不忙地笑道: “原来大人已经知道了驱蛇的法门,难怪这么生气。可这捕蛇的任务的确完成了呀,大人也无需责怪在下了。” 李世一边说,一边将扎尔汗带来的人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大巫师和那个黑衣人,顿时有了主意。 “给我拿下。” 扎尔汗对着手下一声大喝。 他带来的十几个匈奴士卒,纷纷用长矛抵住李世身子。 扎尔汗以为李世已被他的手下镇住,插翅难飞,转身对猎户人群吼道: “刚才一道捕蛇的,不是还有一个雌儿?在哪儿?快出来跟老子回去,消消火气。” 他将钢刀从李世脖子上收起,转身朝猎户人群走了一步。 “至于这个人嘛,责不责罚?就得问问老子手中的这把宝刀,答不答应?” 他照着杀死丁荣的手法,突然一刀往后横斩,只想将李世的头颅削掉。 “哎呀,小心……。” 人群中有猎户见识过这一幕,以为李世遇险,忍不住出声警示。 “咔嚓”。 一个人头飞落,却不是李世的人头。 一个用长枪指着李世胸口的士兵,不知怎地和李世换了一个位置,脑袋不偏不倚地替李世挨了这一刀。 扎尔汗无论从手感,还是现场的反应来看,都以为自己那一刀,准确无误地将李世就地正法,却不料身后,自己带来的手下,惊呼连连。 “啊,扎尔汗大人,错了,杀错了……。” 扎尔汗这才回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儿?怎么是……?” 他依旧没弄明白,自己那一刀明明算准是砍在李世头上,结果地上躺着的却是自己的手下。 李世依旧笑嘻嘻地站在一旁,面色未曾有丝毫改变。 “妈个巴子,老子要杀他,你挡在老子身后做什么?” 扎尔汗还以为自己的那个蠢材手下,误打误撞挡在了自己那一刀的刀口上,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恼羞成怒。 “刚才老子没看仔细,这下你小子可就笑不出来了。” 扎尔汗见李世周身都被长矛顶住,一定无法躲闪,上前一步,一刀照着李世头顶砍去。 “啊……。” 鲜血四溅。 又一个匈奴士卒,被扎尔汗一刀从鼻尖斩到小腹,裂为两半,立时毙命。 “好啊……。” 猎户中,有一人想起丁荣父亲的死状,见李世替他报了仇,拍手叫好。 扎尔汗只觉得眼前一花,李世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一个手下站在原地,自己那一刀没收住力,又杀错了人。 包围圈中,李世不见了。 扎尔汗这才知道,自己是遇到了高手。 “人,人呢?” 他和手下左右查看,却听见身后传来李世的声音。 “大人是在找我吗?” 扎尔汗和手下,同时往发声处查看,只见李世将头上的皮帽缓缓摘下。 李世赤红色的头发,在火把的映衬下,褶褶生辉。 “妈呀,鬼呀……。” 不知是哪个匈奴士卒,惊呼一声。 扎尔汗也吃了一惊。 他揉了揉眼睛,终于相信所见非虚。 “此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头发都是红色的?我当真见鬼了?” 扎尔汗见李世在自己身前不到一尺,自己钢刀还提在手中,心中暗付。 “管他是人是鬼,他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一刀……。” “噗哧”。 他猛地举刀,朝前捅去,果然感受到了钢刀刺入敌人体内的快感。 “啊……,大人……,你……。” 又一个匈奴士卒在扎尔汗身前倒下,倒下时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扎尔汗原本以为那一刀出其不意,结结实实地刺入了李世体内,却不料见到了自己又一个手下痛苦的,扭曲的表情。 李世就站在那人身后,不知道为什么那人会替李世挡下他的突然袭击? 扎尔汗连斩带刺,一共劈了三刀,结果每一刀杀的,都是他自己带来的手下。 “见鬼了,见鬼了,疯了,疯了。” 其余匈奴士卒,见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当了替死鬼,哪里还敢跟在扎尔汗身后?发一声喊,往后就逃。 “留一个吧”。 李世轻描谈写地说道。 “唰唰唰”。 几声弓弦响,箭若流星。 逃走的匈奴士卒,除了一个年纪较小的以外,其余几人,同时倒地,背心正中,插着箭尾。 那士卒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时,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李世依旧站在原地,双手交叉,似乎一动未动。 扎尔汗回头见到自己的手下惨死,这才感觉到万分恐惧,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高人饶命,神人饶命啊……。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将钢刀抛在一旁,向李世连连磕头,不住讨饶。 李世上前,像拎小鸡一般将扎尔汗提起。 “怎么?这下子知道错了?你不把我们这群猎户放在眼里,一出手就想要了我的命?” 扎尔汗声泪俱下道: “小的不知高人在此,多有冒犯,小的再也不敢了,求高人饶了小的一命吧……。” 李世厉声道: “住口,丁荣一家未曾冒犯你,你却害了他们性命,你为什么没想过饶了他们?” “啪啪啪”。 李世朝扎尔汗胸口,轻轻击了三拳。 “这是你刚才砍我的三刀,如数奉还。” 扎尔汗口吐鲜血,屎尿横流。 李世收手。 “不过,你没害我性命,我也饶你不死。” 扎尔汗尚有一口气在,以为自己还能活命,正想长舒一口气,却不料李世将他抛入了猎户人群之中。 “但我的猎户朋友们,能不能饶了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四百零八章 柿局 “松风吹暑去,竹月送凉来”。 “竹月坊”原是潼关城中的一家染色坊,已有百年历史,远近闻名。 如今因为主人躲避战乱,人去楼空,仅余下门前数十张五颜六色的染布,随风飘摇。 大巫师带着黑衣人拐过几处弯后,便走进了这处府邸。 “竹月坊”的大堂里,已有五人围坐,细语交谈,灯火却不十分明亮。 那五人见到大巫师进来,同时起立,被大巫师示意不必多礼。 大堂上方,立着一人,背对大门,徐徐转身。 “大巫深夜到访,是那件事情可以开始了?还是那个计划已经生效了?” 那人满头银发,身上却穿着一整套麻衣布块,略显不伦不类,不是从伏羲墓中侥幸逃生的冥王尹九幽,又是何人? 座下那五人,分别是县令无常、诸葛惊涛、剑如蛇古万、红裙艳刀沐仙儿和司徒栾少,俱是九幽骨干。 杀手前五,悉数聚齐。 “竹月坊”竟然是九幽组织的秘密集会之地。 尹九幽身上的麻衣布块穿戴虽然整齐,但还未出现光圈纹路,故栾少没有看见同灵罗玉佩一模一样的图案。 大巫师见到尹九幽,并不惊讶,躬身抱拳。 “两者皆是。冥王大人神机妙算,阁下的‘薄柿’计划,看来的确已经生效了。” 尹九幽同大巫师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饱含深意。 “薄柿”,原本是竹月坊中,一种极富盛名的染料,依照尚未成熟的柿子调色,呈现出一抹淡淡的金黄。 然而,此时这两人口中的“薄柿”,却暗含杀机,尤其是针对李世。 “薄柿”,“薄柿”,寓意是要“剥了李世”? 除了“薄柿”计划,大巫师口中答道“两者皆是”,难道说还有另一件事? 尹九幽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显得有些皮笑肉不笑。 他口中轻哼一声: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们果然来了。没想到这么快,还真是够胆。” 他看见大巫师身边站着一个头戴斗篷的生人,随即询问道: “这位是?” 大巫师伸手介绍道: “应我们单于大王所邀,‘毒手’大人很快就会来到潼关。这位是他的四大高徒之首,蛇毒。他可以助老夫完成那件事了。” 此时九幽在场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头戴头蓬的瘦高黑衣汉子,比县令无常还要高出半个脑袋,背上和手上都各有一个箩筐,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捕蛇人。 但江湖上“毒手”的大名,如雷贯耳,纵是尹九幽也不能小觑。 “牡丹坞”的扛把子陈七,当年就是中了“毒手”的“夜半墨漆黑”,才终日躲在亮如白昼的房中,十分惧怕黑暗。 但据说,下毒的并非“毒手”本人,而是他的其中一个徒弟,若是“毒手”亲自出手,恐怕陈七根本无法活到现在。 “毒手”座下只有四大高徒,分别是“蛇毒”、“鸩毒”、“蝎毒”和“蜂毒”,四人心狠手辣,声名显赫,不在“毒手”之下。 只不过“毒手”一门,杀人于无形之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却远居塞外,与尹九幽的杀手组织,并无太多来往。 匈奴单于涂为了增强实力,同江湖中的武林豪杰抗争,广募勇士,特意令人飞书请“毒手”出山,允以重金。 昨夜冥王尹九幽到达潼关后,早已算到李世也会想方设法进入城中,便同他们商议了一个“薄柿”计划,正好得到了“毒手”相助。 当得知这个黑衣人就是“毒手”门下,鼎鼎大名的“蛇毒”时,九幽众人纷纷向他行礼。 黑衣人取下斗笠,鹰鼻碧眼,竟然不是中原人士。 他用半生不熟的官话说道: “冥王大人,九幽诸位好,师尊令我等四人,先行一步,在下是最后一个到达潼关的,其余三人,都已经到达指定地点埋伏,专等猎物上钩了。” 冥王尹九幽闻言大喜: “我对贵师尊‘毒手’文德章大人,慕名已久,只可惜铿锵一面,今幸得贵师尊亲率高徒相助,实在是荣幸之至,如此多谢了。” “蛇毒”回了一个礼,又将头蓬套回头上,缓缓说道: “冥王大人谬赞,实不敢当。据在下观察,今晚入城的捕蛇马车,驱蛇之术,不在在下之下,定有高人出手,说不定‘薄柿’计划要对付之人,就在那群猎户里面……。” 大巫师面上诡异一笑: “那个领头的扎尔汗,是个脓包,还蒙在鼓里呢,正好为我所用……。” “不过我们并未打草惊蛇,暗中派了‘蜂毒’前去引诱,军营里面我已调度好了,恐怕猎物很快就要进入我们的埋伏圈了。” 尹九幽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李世的武功,今非昔比,不能掉以轻心。事不宜迟,我们也去准备准备,这儿就交给大巫您了。” 大巫拱了拱手道: “冥王大人放心,相传伏羲人首蛇身,若那口棺材里面,真的是他的真身,有了‘蛇毒’的引子,不须一个时辰,我们就能打开。” 两人说完,互相抱了抱拳。 冥王尹九幽率领座下五大高手,离开了竹月坊,将场地让给了大巫师和黑衣人“蛇毒”。 大巫师带着“蛇毒”,往竹月坊的染场和晒场方向走去。 染缸七零八落,残缺不全,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染场正中,立着一根高数丈,宽一尺有余的巨石,上面系着一条碗口一般粗细的青铜锁链,锁链锁着一只巨兽,正是绝煞炎龙。 炎龙头上的血色骨笛,已经换做了一根降魔杵,与另外两只龙角,遥相呼应,好似三足鼎立。 绝煞炎龙卧在地上,微闭双眼,口鼻冒着青烟,胸腹微微起伏,已然沉沉睡去。 大巫师与“蛇毒”不敢惊动这只巨兽,静静地走过,来到了染场后方的晒场。 晒场空旷,中间停放着一口水晶棺材,月光下更显静谧恐怖,令人生畏。 “可以开始了吧?” 两人停在棺材前方,大巫师转向“蛇毒”。 “蛇毒”并不答话,默默取下背上箩筐,与手中那个方形箩筐并在一处。 他将双手再次捧在嘴前,鼓起腮帮,发出了另一种奇怪的声音,如痴如幻,如泣如诉……。 原来他们说的另一件事情,就是要打开这口水晶棺材。 第四百零九章 告局 潼关猎户村前,匈奴头目扎尔汗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他身上布满伤痕,被一群义愤填膺的猎户围住,一顿暴揍。 李世走到那个年轻匈奴士卒跟前。 “你年纪尚小,本不该卷入这场不义之战,只要你如实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情,我可以放了你。” 那匈奴士卒,早被李世的盖世神功镇住,见同来的全被射死,只吓得肝胆俱裂,瘫坐在地,不住求饶。 李世问道: “你们将这些猎户的亲属,关在何处?” 那士卒结结巴巴地答道: “别,别,别杀我……,我,我,我说……。那些猎人的家属,都关在潼关大牢里面,就在城东不远处……。” 余震白背着长弓,走近李世: “李都头,我运镖来过潼关,知道大牢位置,的确离此处不远。” 李世点了点头,继续向那个小兵问道: “昨晚有个大恶人进了潼关,他骑着一头会喷火的巨兽,还拖着一口水晶棺材,又在何处?” 那士卒连连摇手,将脑袋摆得像拨浪鼓一般。 “小人只是奉命巡逻的,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小人一概不知啊。” 余震白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你竟然敢说不知道?” 那士卒连忙躲闪,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朝猎户人群望了一眼,战战兢兢地指向前方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说不定小人的头领扎尔汗知道,你们不妨问问他吧……。” 李世点了点头。 余震白上前将那士卒提起。 “好,你过来一起问他。” 扎尔汗再也嚎叫不出,趴在地上,有气无力。 李世上前制止了猎户的殴打。 “各位乡亲,先留他一条命,这个士兵不知道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那群猎户早以李世马首是瞻,莫敢不从,纷纷停止了拳脚发泄。 李世俯下身子,向扎尔汗将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扎尔汗喘着粗气,鼻青脸肿。 要不是他天生还算结实,早被这群猎户给打死了。 他挣扎着将头抬起,见到李世,好似见到救星一般,头如捣蒜,声泪俱下: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好汉问的是九幽冥王,小人知道他在何处,也知道他把水晶棺材放在何处?小人可以带路,只要好汉放了小的一条生路,小人可以领路。” 他说完,又将头磕了下去。 李世正想让猎户先网开一面,让扎尔汗指出尹九幽的藏身之地,却发现扎尔汗一个响头磕了下去,竟然半晌没有起来。 李世将扎尔汗提起,见他面色紫乌,竟然死了。 这个作恶多端的匈奴头目,本以为大巫师可以让他看一出好戏,却不知道好戏还在后头,只是他再也无法见到……。 李世放手,盯着扎尔汗尸身,半晌未有言语。 “居然这么不经打?他只挨了这几下,就被打死了?” 余震白也看出扎尔汗断了气,朝他尸身踢了一脚,嘟囔嚷道。 那群猎户知道扎尔汗已死,无不拍手称快。 “这个恶人,罪有应得,我们终于替丁荣父子报了仇。” 长者猎人,上前向李世谢道: “慕容大英雄,我等能亲手杀了此人,全是大英雄的功劳,请受我等一拜。” 他说完就要领着众猎户拜下,被李世连忙扶起。 “老丈免礼。” 李世将长者猎户扶住,正色道: “我已问清你们的家属关在何处,今夜我就会和我的朋友潜入大牢,将他们救出来。只不过我们杀了这么多匈奴贼寇,你们留不得了,免受牵连。 “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等家属救出后,必须连夜离开潼关。” 长者猎人再次谢道: “有劳英雄,如此多谢了。” 他说完,面上露出难色,向身后望了一眼。 “只不过潼关城戒备甚严,只许进,不许出,有重兵把守城门,我们这些人怎么出得去呢?” 李世答道: “你们只要去我们入城哪里,在附近先躲好了,以口哨声为号令,我自有办法送你们出城。” 他说完对“云儿”道: “带上你的信鸽。出了城,我会写封信,你替我向京城方向传递消息。” “云儿”挺起胸脯,答道。 “放心,那些鸽子是我的全部家当,我定会随身带着。” 安排妥当,李世这才对剩下的那个匈奴士卒问道: “你们的单于,在何处安顿?这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那士卒听到这个问题,全身发抖: “英雄大人,我们单于……,他……,他每晚都在内城阁楼歇息。但那里戒备森严,有无数高手把守,恐怕,恐怕……。” 他原本想说一般刺客恐怕都难以活命,但看见李世满头红发,好似天神下凡,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英雄大人放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随军打仗了。” 李世见这个匈奴小卒年纪不大,模样着实可怜,示意余震白先松手。 “等我做完了几件事情,自会饶了你,你先将身上这身衣服脱了。” 那士卒得到李世的赦免,哪里还敢不从,立即脱下军服。 李世让猎户将这个士卒双手捆住道: “为了不走漏风声,我暂时还不能放你,你先跟在我身边带路。” 那个曾向慕容缘投掷钢叉的猎户,上前一步,提醒李世道: “英雄若是信不过这个匈奴人,不如一刀结果了性命,免生后患?” 李世将匈奴士卒的服饰丢给余震白,让他穿上,对那个猎户摇了摇头: “匈奴人视我等性命如草芥,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何况此人我还有些用处,我自有分寸。” 李世说完,也去找了一身干净的匈奴服饰穿戴,将修罗剑插在腰间,对余震白说道: “老白,你我扮成匈奴人,你在前面带路,我押着这个人跟在后面,一路上方便很多。此时还不到三更,我们俩先去大牢救人,应该够了。” 慕容缘和雷有同上前,想要一同前去,被李世制止。 李世眨了眨眼,从地上一具尸身扯下一块布料,随手写了几个字,交到慕容缘手中。 做完这些事后,李世同余震白牵着那个匈奴士卒,往大牢方向走去。 慕容缘侧过身,细细查看李世交给他的布料,只见上面写着: “猎户中,有奸细,堤防跟在我们身后之人。” 她看完,将那块布料撕得粉碎。 慕容缘拉着雷有同,若无其事般走进猎户人群之中,随人群散去,和夜色混为一体,躲在猎户村一处隐蔽之处。 挨家挨户果然都在收拾东西,并无异常。 突然,一个娇小的人影,背着一个行囊,朝着李世和余震白离去的方向快速掠去。 那道人影,正是“云儿”。 第四百一十章 押局 月色朦胧,柔光千里。 浮云飘动,游移弄影。 潼关大狱,四壁皆为四四方方的土墙,就像披着一层裹尸布的棺材,在城东一处偏僻的角落默默无闻,但现在却戒备森严,灯火通明。 原因是今夜从军营中,押送来了一个要犯。 那要犯是一个刺客,一个敢于在战场上,公然刺杀匈奴单于的刺客。 那个刺客,也是最后才被捉拿住的刺客。 把守潼关大狱的匈奴军官,见到交接狱状上,赫然写着这个刺客的名字:“沈梦”。 “沈梦……?怎么?刺客居然是一个女的?” 那匈奴军官半信半疑,朝押送犯人的随行者询问。 押送刺客的人,身上居然穿着一件蓝色的道袍,眼睛很小,面带微笑,正是栾少。 他双手藏在袖中,略一抱拳。 “这位军爷,女的为何就不能是刺客?” 那个匈奴军官没有见到当时行刺的情形,半信半疑。 “因为都传最后还未捉到的那个刺客,名叫慕容世杰,不知道这沈梦又是何人?” 栾少双眼滴溜一转,摇了摇头。 “那是她假冒的,真正的刺客就是这个叫沈梦的女子。” 栾少说完,将手一招。 他身后两个彪形大汉,押着一人,推至身前。 那犯人已被五花大绑,头上罩着一个斗篷。 栾少将犯人头上的斗篷揭下,只见一位如花似玉的绝色女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声不吭。 “我可把犯人交给你了,一定要送进最里面的大牢。记住了,她可是明早首领要亲自处决的要犯,都打起精神来看好了,不得有误。” 匈奴军官见栾少腰间别着一块千户侯的金牌,那可是匈奴单于赏赐立了军功勇士的特殊荣誉,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点头答道: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严加看管,绝对不会出半点差池。” 栾少得意地往牢房四周看了几眼。 他身前每一间铁栅栏隔成的牢房里面,都关着一个犯人。 每个犯人都低着头。 这里面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混杂着古怪的味道,就像已经干涸的鲜血,突然发出返潮咸涩的腥味。 栾少揉了揉鼻子,仿佛一刻也不愿意在里面多待,对手下说道: “我们走。” 他带头往门口方向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对看守大狱的匈奴军官说道: “如果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匈奴军官立即回了一礼,躬身答道: “小人来时就知道了,请大人放心。” 栾少满意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算作回礼,转身离去。 夜已三更。 李世和余震白押着一个匈奴小兵,也往城东的潼关大狱走来。 为了那些猎户,李世答应要将他们的家属从大狱里面救出。 “不对,李都头。我看这条路上,有些不对劲……。” 余震白穿着匈奴服饰,牵着那个小兵,走在前面。 他对押后的李世轻声说道: “李都头,虽然这一路上,我们遇到过几批巡逻的匈奴士兵,他们都没有怀疑我们是在押送犯人,但现在这条路,我怎么感觉越走越是奇怪?” 李世眨了眨眼睛。 “怎么?你也看出来了?” 余震白点头答道: “没错,按理说这通往监狱的道路,不应该有如此多的马蹄印记,而且还是新踩出来的痕迹,真是奇怪……。” “咳咳”。 李世咳嗽了一声,没有让余震白接着往下说。 “好了,老白,我看就在这儿把他放了吧。” 李世在那个匈奴小兵身后骤然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那匈奴小兵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便倒了下去。 李世让余震白帮忙,将这个小兵搬进了路边杂草丛中。 “我们就要到达潼关大狱了,此人留下来也只会碍事,就让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余震白直起身,拍了拍双手,对李世说道: “李都头,放了这家伙倒是容易,但前面潼关大狱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我们贸然进去,会不会有风险?” 李世指向前方有火光的地方,那里就是潼关大狱。 “老白,我早预料到了去劫狱的凶险,那里面也许是敌人给我们下的一个圈套。” 说完,李世弯下腰,示意余震白先躲起来。 “老白,我当时答应要来救人,其实是想弄清楚,那群猎户中的奸细,究竟是谁?” 余震白瞪大了双眼。 “什么?猎户中藏有奸细?” 李世点头道: “没错,你可能没有看出来,那个匈奴头目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毒死的。而那个下毒之人,就隐藏在打他的猎户之中。” 余震白吐了吐舌头,不解地问道: “李都头,我最佩服你敏锐的观察力,可下毒之人为什么急于要杀死那个匈奴头目?” 李世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因为那个匈奴头目差一点就要告诉我九幽冥王在潼关城的藏身之处,还有那口水晶棺材……。” 李世朝地上被点了穴道的小兵指了指。 “这家伙不知道的事,要我去问他的上司,但就在那头目即将说出答案的一瞬间,就被毒死了,可见我们要对付的那个奸细,是个用毒的高手。” 余震白挠了挠头皮。 “我好歹在镖局里面待过。运镖途中,我们镖师都会处处提防敌人暗中下毒,能在我眼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人,真是厉害……。李都头,你怀疑是谁下的毒?” 李世摇头。 “那人隐藏的很好,我还没有发现。但我们很快就能知道是谁了?” 余震白张大了口。 “李都头,你又在卖关子了,我们怎么很快可以知道?” 李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条线。 “这条要道,是直通大狱的必经之路,那奸细不愿意让我们找到九幽冥王和那口棺材,却愿意我们来这儿,必有所图。尽管这里面的缘由,我还没有想通,但我猜想,那人一定会跟在我们身后……。” 李世刚刚说完,果然见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路中闪现,却是身背包裹的“云儿”。 “她怎么来了?难道她是奸细?” 余震白轻声问道。 “她不是。” 李世摇头,示意余震白先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嫌疑更大。” 余震白朝“云儿”身后望去,目力所及,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第四百一十二章 蜂局 群星隐退,乌云遮月。 黑暗笼罩大地,空气近乎凝固。 远方潼关大狱门口的点点灯火,不住跳动,显得格外刺目。 “咦,奇怪,他们明明还在前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云儿”来到路边,不住喘息。 这是一条羊肠小道,荒无人烟。 她远远跟在李世和余震白身后,转道弯就不见了两人踪影。 突然,黑夜中一道银光闪现,直刺“云儿”后背。 “云儿”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 “小心……”。 李世一声大喝,鱼跃而起。 “嘡啷”一声,兵刃相交,火花四溅。 李世现身,立于“云儿”身后,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修罗剑击落了一把钢叉。 “原来奸细是他……。” “云儿”转身,吃了一惊。 “啊,慕容大英雄,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李世执剑在手,只见道路蜿蜒曲折,不辨来路,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敌人消失,仍然躲在暗处。 可他为何要致“云儿”于死地? 李世护在“云儿”身前,向四周扫视了一遍,指着地上的钢叉,向“云儿”问道: “你可认得这件兵器?” “云儿”这才看清,地上有一把黑乎乎的兵仞。 “啊……。这,这是我隔壁猎户,李大哥的兵器……。” 月亮挣扎,割破乌云,弯如镰刀。 李世拾起钢叉,只见钢叉前端尖头,闪烁着蓝色的荧光。 “钢叉有毒……。” 四周安静得可怕,连草丛里的虫豸,都噤若寒蝉。 “你为何跟着我们?” 李世目光望向“云儿”,轻声询问。 “云儿”道: “我娘亲被那些匈奴士兵抓走了,我也要来帮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她将背后包裹取下,拿出一个鼓鼓的竹笼,里面关着一直信鸽。 “慕容大英雄,你不是说要用我养的鸽子帮你传递信息吗?我也带来了。” 李世摇了摇头。 “你太冒险了。你可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危机四伏,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云儿”耸了耸肩,吐了吐舌头。 “大英雄本领这么强,我只想来见识见识,没考虑那么多呀。” 月露半脸,清辉普照。 李世假装与“云儿”一问一答,注意力却全都在四周的杂草之中。 终于,李世眼角余光,发现一个黑影闪动。 “哪里逃?” 李世弯腰,一拳击地。 尘土飞扬,大地震颤。 一道拳风,排山倒海,呼啸而去。 草丛中有一簇野花,几乎半人高度,随着李世的拳风,不住摇摆,叶落满地,突然从中跳出一个人影。 “啊……。” 那人似乎受伤不轻。 这个人影刚一跌倒在地,又猛地弹了起来,双袖一挥,将身旁那株野花的花朵,全部抹去。 他双手合十,举在头顶,口中大喝一声: “招蜂引蝶”。 他手中花瓣,激射而出。 花瓣并不下落,竟然全都长了一对翅膀,朝着李世和“云儿”飞去。 月光下,每一个花瓣的边缘,都闪烁着淡蓝色的荧光。 这人在一瞬间,就将信手拈来的野花,全部淬了剧毒,沾上必亡。 李世皱了皱眉,左手泛起红芒,在胸前画了一个圈,缓缓击出。 风声鹤唳,虎啸龙吟。 又一道更加猛烈的拳风,向那蓬花瓣卷去。 那人引以为傲的毒物,没有一件能够近得了李世的身,如风卷残云般,四散飘零。 黑影退了一步。 “好厉害的拳头,看来我还是轻敌了……。” “云儿”紧盯着来人,终于喊了一声: “你不是李大哥……。” 那人笑了。 “还是让你看出来了?看来九幽杀手的易容术,也不过如此。” “云儿”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嗓音……。李大哥的声音,没有你这般沙哑。” 那人啐了一口,用手指揉了揉喉咙。 “真的吗?我还故意压着嗓子说话,真是难受……。” 他说这句话时,同先前完全是两个人的声音。 “既然这身人皮,已经没有用了,我也不必再装下去了。” 那人说完,将面上一层人皮撕了下来,只见他鹰鼻高耸,赫然是一张关外人士的脸面。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李世面前晃了晃: “这还是头一遭。我的追踪术驰名关外,还是头一遭被人逼出真身现形,你可真了不起。”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 “可惜呀,可惜,像你这样的人才,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认识认识,你就要死了,真是可惜……。” 李世却往前走了一步,连珠炮一般向那人问出三个问题。 “你并不认识我?但你一出手便要致我于死地,为的何来?你假扮猎户,故意引我去潼关大狱,又是为的何来?” 那人又笑了。 “想知道真相?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突然,他双手再次合十,高声叫道: “蝶恋蜂狂”。 满地落叶盘旋飞舞,一下子将这个人笼罩其中。 “啪”。 这个黑影还没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也没来得及发出他致命的攻击,整个人就飞了出去,犹如落叶归根。 “哎呦……。混账东西,你们,你们居然不讲武德,从背后偷袭……。” 那人摔得不轻,口吐鲜血,破口大骂。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回头一看,一男一女来到他的身后,悄然无声。 “一见面你就用钢叉暗算慕容姐姐,当时我就觉得你很可疑……。” 来的人是雷有同和慕容缘。 雷有同搓了搓手。 “看来你的蜂和蝶,不那么容易飞得起来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回答李都头的问题吧。” 那人爬起身,想去揉后背被击痛的地方,却怎么也够不到,更显狼狈。 他擦了擦嘴角鲜血,露出带着血迹的牙齿,愤愤说道: “看来九幽那帮人说的倒没有夸大其词,你们这帮人,的确有些棘手。” 他不知道来人为何离他还有两丈的距离,自己就会中了一击重击,神功被破。 他的这招“蝶恋蜂狂”,已经令地上落叶也全都淬上剧毒,正要取了眼前李世和“云儿”的性命,不料事与愿违,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又吃了一记大亏。 要知道,在他真气布满全身,周身都是剧毒的时候,就算背后有人偷袭,只要沾到那些落叶,偷袭的人,也是讨不到好。 他没想到,来的这个年轻人,居然可以隔山打牛,根本不用靠近自己,就以一股大力,破了他的成名绝技,“蝶恋蜂狂”。 “好吧,这也是你们逼我使出绝招的。” 此人虽然已被李世等人前后夹击,直落下风,却仍旧没有服输,反而将假冒猎户的外衣脱下。 “死定了,你们统统都死定了,能把我蜂毒逼到这个地步的,没有一个人能活得下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钉局 朗月重现,犹如玉轮冰盘,不染纤尘。 月亮与乌云的较量,终是月亮占了上风。 假扮猎户李大哥的那人,原来就是毒手四大高徒之一,绰号“蜂趸有毒”的“蜂毒”,武功怪异,中原罕见。 他将脱下来的衣衫迎风一抖,平铺在地,又是大吼一声: “蜂拥蚁聚”。 “蜂毒”整个人往手中衣衫扑倒,卷入地下,尘烟四起。 月影之下,那团烟尘忽地四分五裂,往地下钻去。 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破土而出,分为四个方向,往李世等人脚下袭去。 “啊……。” “云儿”见到“蜂毒”凭空消失的恐怖一幕,尖叫一声,往李世身后躲去。 “歪门邪道”。 李世不慌不忙,将右手修罗剑,往脚下一挥。 红光大作。 修罗剑的剑气,形成了一条鸿沟。 奔袭而来的两道黑色小点,全都无法逾越雷池半步,在修罗剑的红光中滋滋作响,化为灰烬。 另外两道黑色小点,一道袭向慕容缘,一道袭向雷有同,依旧来势汹汹。 雷有同运起神功,双掌朝下,推出一个光圈护盾,往地下打去。 “噼里啪啦”。 地下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爆豆之声,不绝于耳。 雷有同面前的那道黑色小点,犹如飞蛾扑火,撞在他的光圈护盾之上,也瞬间飞灰湮灭。 黑色小点,仅剩下袭击慕容缘的那路,去势不减。 慕容缘提气,纵身一跃,避开了脚下千万个黑点的袭击,却不料那道黑点也随着她往空中蹿去……。 “蜂拥蚁聚”,名不虚传。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四路攻击,三路皆为虚招,唯有这一路才是“蜂毒”真身。 “蜂毒”的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因为四人中,李世他是万万不敢面对的,“云儿”有李世保护,雷有同的光圈护盾坚不可摧,唯有这个貌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才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我刚才不小心吃了大亏,现在要连本带利赚回来,不能被这帮人小觑。” “蜂毒”一边运功,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 “只要制住了这个女子,我就能反客为主,不怕这群人的围攻了。” 他手中的“蜂拥蚁聚”之毒,眼看就要触及慕容缘的脚底,心中已是暗自得意。 “中了此毒,浑身溃烂,若无我的独门解药,嘿嘿……。” “蜂毒”千算万算,仍是棋差一着。 就在他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慕容缘却凭空消失了。 更准确的说,慕容缘不是消失,而是当“蜂毒”从地下现身,骤然出手追击她的时候,她的上升速度突然变得更快了,直冲云霄。 “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是一门绝世轻功,是当时瞽目神侠易春秋打赌赢了百里求贤,让百里求贤将这门神功传授给了慕容缘。 一个人跳到空中,竟然还能发力向上,的确令人闻所未闻。 “蜂毒”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全力一击,连慕容缘鞋底的影子也没有碰到。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见天上下起了漫天大雨,紧接着周身剧痛,整个人被钉在了地上。 “啊……,哎呦……。” “蜂毒”整个后背,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好似一只可怜的刺猬,蜷缩一团,只觉痛彻心扉,叫得撕心裂肺。 慕容缘轻飘飘地落回地面,冷冷地看着地上惨叫连连的“蜂毒”。 “妹妹好俊的身法,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李世由衷地赞叹着慕容缘的轻功,往前走去。 慕容缘连连摇头。 “哎呀,浪费了我这许多的银针。我只道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对我穷追不舍,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但好歹留了他一条性命。” 李世微微一笑,看着地上不住哀嚎的“蜂毒”,厉声问道: “现在你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易容混入猎户之中,究竟有什么企图?” “蜂毒”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成名已久的三个绝招,在这群人面前,全然没有效果,自己反而伤上加伤,成为了瓮中之鳖。 他心中这才升起一丝莫名的恐惧。 “哎呦,哎呦……。怪不得九幽杀手要我们暗中出手……,你们的确都是劲敌,是我太轻敌了,哎呦……。” 他一边呻吟,一边悔不当初。 “云儿”跟在李世身后,也围了过去。 雷有同嫌“蜂毒”废话太多,走上前去,往他屁股踢了一脚。 “少废话,快如实回答李都头的问题。” “蜂毒”的屁股结结实实地被雷有同踢到,痛得两眼飙泪。 “啊……。” 他恶狠狠地回头往雷有同望了一眼,突然朝李世身后,大叫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异族话语。 叫完这句话,他脸上又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仍是痛苦不堪的神情。 李世立即转身,往身后望去,却并无异常。 “他不是说给我们听的。不好,我们都疏忽大意了……。” 李世立即警觉。 “你们先把他看好了,我去去就来。” 李世脚下生风,往一处灌木丛中掠去。 “老白,老白……。” 李世对着灌木丛大喝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先前李世和余震白的藏身之处,已经空无一人,就连被他点了穴道的那个匈奴小兵,也凭空消失不见了。 李世去而复返,来回只一瞬间的功夫。 “不好,老白不见了。” 李世拍了拍脑袋。 “我们刚才这般动静,老白都没有现身,我应该早点察觉到,还有敌人的……。” 雷有同瞪大了眼睛。 “什么?他们抓走了老白?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世走到“蜂毒”跟前,蹲下身来: “你们究竟是谁?是尹九幽请来的帮凶?” “蜂毒”好似长舒了心中一口恶气。 “哈哈,哎呦……。你朋友落在了那个人的手中,恐怕比我还要惨上十倍,我也不亏了……。” 雷有同抬起脚,作势要踢,被李世拦住。 “那个人?那个匈奴小兵是你的同伙?” 李世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点中了那个小兵的睡穴,一时半会儿绝对醒不过来,没想到那人竟然是个武林高手,懂得将要穴移行换位。 “你刚才自报家门,说你叫做‘蜂毒’?” 李世用左手将趴在地上的“蜂毒”提了起来。 “据我所知,江湖上叫这个名号的,是‘毒手’文德荣门下,四大高手之一。你们师兄弟,另外三人是‘蛇毒’、‘蝎毒’和‘鸩毒’,你说的‘那人’到底是哪一个?” 李世手上略微用力,“蜂毒”便受不了痛楚,连声讨饶。 “哎呦哇,好汉轻些,好汉饶命,我说,我说……。” 第四百一十四章 待局 潼关大狱,监牢之中。 两座牢房中间没有用石墙封阻,而是以铁栅栏相隔。 其中一间牢房昏暗无光,中间坐着一个犯人,以一张面巾搭在头顶,蒙住脸面,盘腿危坐。 他隔壁牢房里面,也有一个犯人,蓬松的须发不停晃动,疾步游走。 这两人虽身着囚衣,却干净无比,不像一般犯人。 疾行的那个犯人突然顿住脚步,停在铁栅栏跟前,对隔壁犯人说道: “嗨……,不知今夜,‘薄柿’计划能不能奏效?此地如此恶臭,真是熏煞人了,我简直一刻也不愿再待下去……。” 此人声音低沉、宏厚,似乎并不愿意,让除了隔壁那个犯人以外的任何人听见。 他将遮住眼皮的长发拨开,露出一对虎目,望向对面。 这张脸面,不怒而威,正是诸葛惊涛。 他身为九幽头号杀手,居然身处牢狱,又为哪般? 坐在他隔壁间的犯人缓缓抬头,将盖住脸面的面巾摘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微微一笑。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坐在诸葛惊涛隔壁的犯人,竟然是九幽组织的无常大人。 这二人为何穿着囚衣,身陷囹吾? “诸葛堂主,稍安勿躁。冥王大人算无遗策,我想我们应该等不了多久,李世就会中计的……。” 县令无常对周围环境漠不关心,言语间细语轻声,声音也只能在他三尺之内,方能听清。 诸葛惊涛双手抓住铁栅栏,忿忿言道: “我只是觉得,冥王大人太过小心谨慎了。刚才在竹月染坊你也听见了,我们明明已经发现了李世的踪影,为何不全员出动,直接将他拿下,岂不省事?还搞什么‘薄柿’计划,多此一举。” 县令无常抬头,用面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慢条斯理地说道: “李世已经取回了修罗剑,要对付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诸葛惊涛仍是抓着栏杆,手背青筋直冒。 “我知道李世的厉害,但想不通的是,既然在潼关城内,我们高手云集,就算李世武功再强,也定然双拳难敌四手,不比红澜雅筑,我等还怕他作甚?” 他说完,见县令无常还没有回答,将抓在栏杆的双手松开,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哼……。” “既然李世敢闯入潼关,我们就得好好招待招待他……,更何况单于首领还请来了毒手一门相助,李世纵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般变化,我看他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了。” 见县令无常听到自己这一席话,只是不断冷笑,诸葛惊涛轻蔑地补充道: “那个带青铜面具刺客的武功,也很高强,还有那个使双枪的,和会唱魔音的沈梦,不都被我们给一一解决了?再说,冥王大人不是已经取得了全套的七彩玲珑甲,刀枪不入?” 县令无常最后用面巾擦了擦手,将之弃在一旁。 “我看冥王大人依旧对李世忌惮三分,着力想去拉拢,估计很难实现……,但要取了李世性命,又还没到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望了诸葛惊涛一眼,反问一句: “堂主大人可曾记得,三国长坂坡赵子龙,七进七出的典故?” 诸葛惊涛虽然知道这个典故,却不知县令无常为何会突然发问,仍旧摇了摇头? 县令无常已自己答道: “当年的长坂坡,就是因为曹孟德要生擒赵子龙,不允许手下放冷箭,这才成就了他的功业。曹营战死了多少猛将,仍是拦不住他……。” 诸葛惊涛猛地拍了一下额头道: “我就说为何曹营里面许褚、夏侯惇、张辽等这些一流高手,怎么都没有出战?一定是他们都觉得束手束脚。” “高手过招,不能伤人性命,的确不好拿捏……。” 县令无常笑道: “你我现在的处境,跟曹营里面的那些一流高手,又有什么差别?” 诸葛惊涛先是点头,后是摇头,对县令无常道: “没错,难怪冥王大人要设计这个‘薄柿’计划了。生擒李世,他要势在必行。” “可是无常大人,我就弄不明白了,曹操是因为爱才,冥王大人难道是真想启用李世?这李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县令无常又是一笑而过。 “冥王大人自然有他的考虑。诸葛堂主,你不知道我跟着冥王在伏羲墓中见到了什么?那件宝甲的秘密,也许只有李世才能解开……。” 诸葛惊涛好像明白了一些,却依旧眉头紧锁。 “我总算弄懂了,冥王大人却为何要让毒手的几个徒弟,先于我等出手?让他们知道点李世的厉害,也好……。” 县令无常会心一笑。 “在染坊,我看冥王大人有意恭维大巫师带来的人,就猜到了他的用意。堂主想想,眼下冥王大人和毒手大人都是匈奴单于涂的座上贵宾,他们俩人,在某些方面,是一定要见个高下的。李世的到来,岂不正好提供了这个机会?” “我在想,如果不能下死手,毒手的那几个徒弟,就算再厉害,也一定会在李世面前吃了大亏。等到九幽‘薄柿’计划生效,我们自然能在单于涂的面前,将毒手一门比了下去,颇有面子……。” 诸葛惊涛紧锁的眉头这才散开。 他向县令无常伸出了一个大拇指,立在胸前: “无常大人高见。如果在红澜雅筑,冥王大人当时派您来指挥,我们组织一定不会败得那么惨……。” 县令无常斜眼望向诸葛惊涛,良久没有接话,眼神中饱含深意。 “诸葛堂主,您刚刚提到了红澜雅筑……?在下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您可莫要忘了,冥王大人的独子尹石狮,还关在京城的大牢里面……。” 县令无常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把诸葛惊涛吓了一跳。 诸葛惊涛压低嗓音问道: “大人此话怎讲?” 县令无常瘪了一下嘴,脑袋稍稍歪了一歪。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诸葛堂主,您好好想想,红澜雅筑我等皆全身而退,独独尹石狮被李世和黄伟鸿生擒,但为何冥王大人并未怪罪我等?” 诸葛惊涛上前一步,低声答道: “红澜雅筑敌众我寡,身不由己。尹石狮被擒,全拜李世所赐,怪不得我们啊……。我想,冥王大人正是用人之际,也自然……。” 没等诸葛惊涛讲完,县令无常摆了摆手,将之打断。 “您只讲对了一半……。” 县令无常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茅草。 他走近诸葛惊涛,向四周望了望,见整个过道昏暗无比,其余牢房空空如也。 这片区域,也就只有他们两人,一直要到过道尽头,再转一个大弯,才是牢房最深处的重犯大狱。 那里面刚刚送进去了一个要犯,却并无狱卒看守。 难道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待在狱中,是为了看管那个要犯?还是守株待兔,静待李世的到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猜局 狱中监牢,两人隔栏而立,密语交谈。 县令无常虽然不怕隔墙有耳,却将声音压得更低,对诸葛惊涛耳语道: “刚才堂主说对了一半,眼下冥王大人正值用人之际,正是因为七彩玲珑甲还有秘密未能解开。” “堂主难道还没看穿吗?为了得到七彩玲珑甲,冥王大人可谓费尽心思,我等只不过是这件事上,可以用的一个棋子而已。” “红澜雅筑那件事,其实尹石狮是冲着七彩玲珑甲去的,若当时他取到了所有的宝甲布块,而非落在李世手上,自然是刀枪不入,来去自如,恐怕此刻关在京城大狱的,就是我们哥俩了……。” 诸葛惊涛点了点头: “没错,我也一直以为冥王大人新提拔的地藏大人是长胜帮的帮主宁楚成,却不料他的身份竟然是尹石狮。那尹石狮指挥不当,害死了我们组织不少弟兄,但他被擒的那件事,总归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县令无常上前一步,正色道: “尹石狮背后,一定是冥王大人的授意。九幽死去的弟兄们,只不过是为了取得七彩玲珑甲的牺牲品罢了……。堂主大人可别忘了,尹石狮可是冥王的独子……。” 诸葛惊涛若有所思,又上前一步道: “无常大人指的是……,如果七彩玲珑甲的秘密被冥王拿下,他仍是会对我等秋后算账?” 县令无常笑了笑,也往前站了一小步。 “你我皆为冥王心腹,就算算账,也应该不会不留情面,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不可不防……。” 诸葛惊涛望着县令无常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 “唉……。难得无常大人同我讲了这番肺腑之言。我同您出生入死,追随冥王,不就是等着实现他的宏图伟业,借助外夷之力,推翻当朝统治,谋取天下吗?” 讲到激动处,诸葛惊涛咽下一口口水,继续说道: “现在眼看大功即将告成,我只是想不通,屈屈一副铠甲,为何那般重要?冥王大人为何一定要取得七彩玲珑甲,才肯罢休?” 县令无常答道: “我也一直琢磨这个问题。我们在伏羲墓中,九死一生,还折了判官大人,花的代价也着实太大……。” “后来我终于想通了,那就是这件宝甲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绝非刀枪不入这么简单。而这个秘密,一定比登上天子宝座,还要重要。” 诸葛惊涛闻言,瞪大了双眼,低声问道: “到底是什么秘密?” 县令无常抬头,凝视着诸葛惊涛,稍稍顿了顿。 “堂主,我也仅仅是自己的猜测,不知妥否?能比当上天子,君临天下还要重要的事,我认为除了长生不老,再也找不到任何别的理由。这就是我前面说的重要性,就算搭上独子尹石狮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诸葛惊涛张开大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此刻才真正佩服县令无常的心思,难怪他眼前的这个瘦高汉子,能位列九幽地藏、判官和无常,三大高人之中,号令麾下杀手。 诸葛惊涛额头已经冒汗,对县令无常夸道: “就算是无常大人的猜测,属下也万分佩服,大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县令无常再次摆了摆手。 “堂主谬赞了,也许我的猜测只是无中生有,大错特错。因为如果那件宝甲,当真可以长生不老,先皇又为何自己不用?我实在是无法自圆其说……。” 羊肠小道,月影婆娑。 李世提起“蜂毒”问话,吓得他连声求饶。 “好汉饶命,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如实相告……。” “我一到潼关,就接到了师尊密令,要生擒一个叫李世的人,就是好汉你……。只不过我没想到,好汉的武功如此高强,不然不会一上来,就吃了大亏。否则我就按照密令,直接引导你们去潼关大狱就好了……。” 他抬头看见雷有同与慕容缘,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又垂下头去,喃喃说道: “师尊想让我们抢在九幽杀手前面,在匈奴单于面前立下头功,叫我们师兄弟三人,分别易容,见机行事……。” 李世打断他,插话问道: “师兄弟三人?毒手门下,不是四人?” “蜂毒”怔了一下,眉头一皱。 “我们师兄弟,的确是四人,但要来对付好汉的,只派了三人。那个捉走好汉朋友的,就是扮做匈奴士兵的‘蝎毒’,他见到我在好汉手上吃了大亏,应该是去了前面的潼关大狱……。” 慕容缘追问道: “那来对付我们的,还有一人呢?你们师兄弟也还剩一人,又做什么去了?” “蜂毒”拜慕容缘所赐,背上扎满了银针,说话间牵扯到痛处,呻吟道: “哎呦……,这位女侠行行好,将我背上的暗器取出来吧,痛死我了……。” 没等慕容缘开口,雷有同又踢了“蜂毒”一脚。 “别废话,快回答问题。” “蜂毒”忍痛,再也不敢多语,立即答道: “还有要来对付好汉的,是大师兄‘鸩毒’。他武功比武高多了,容貌和身份幻化无穷,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还有二师兄‘蛇毒’,据说他是被匈奴的大巫师请去了,要帮忙打开一具棺材……。” 听到“棺材”二字,李世眼前一亮。 “那具棺材,放在什么地方?” “那具棺材是在……。” “蜂毒”刚要说出水晶棺材的所在,就嗅到一股特殊的芳香,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惊恐。 “啊,大师兄来了,他出手了……。” “蜂毒”语无伦次,拼命扭头向四下张望。 李世环顾四周,并未见到半个人影。 忽然一根羽毛,冲天而降。 “嗖”地一声,直插李世头顶。 李世侧身避开,却看见夜空中,漫天飞舞着无数支羽毛,急速下坠,铺天盖地。 “啊,这是大师兄的绝招‘鸩羽倾盆’,千万不要被那些羽毛射中,否则无药可解。” “蜂毒”说完,不顾背后伤痛,爬起来要跑,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李世抽出修罗剑,舞了一个剑花,一剑指天。 一团红光从修罗剑的剑尖爆发出来,形成一道光环,挡住了下落的羽毛。 那一剑剑气冲天,完全罩住了慕容缘等人。 羽毛落到光环之上,变成了一道道火花,爆发出炫目的光芒,燃烧殆尽。 “啊……。” 如果“蜂毒”不是自作聪明,想要逃走的话,李世那一剑,完全可以救他。 但“蜂毒”并不知道李世“八卦风云四象剑”的威力,只知道大师兄“鸩羽倾盆”的毒性,情急之下,慌不择路。 “蜂毒”刚刚窜出李世剑气之外,他的小腿,就不偏不倚地被一支羽毛射中,一下子又跪了下去。 “啊……。大师兄,你误伤我了……。” “蜂毒”突然泪流满面,整个人萎靡不振,如丧考妣。 谁也不知道“蜂毒”感受到了怎样的痛楚?只见他小腿上的那支羽毛也迅速燃烧起来。 “呲”地一声,火势迅速蔓延到“蜂毒”全身。 “蜂毒”再也说不出话来,单手指着潼关大狱,一下子变成了一具化为灰烬的骷髅。 第四百一十六章 识局 “蜂毒”尸身,灰飞烟灭,在地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啊呀……。” 站在李世身后的“云儿”娇呼一声,跌倒在地。 她左腿也被一根羽毛射中,“滋滋”冒烟。 “蜂毒”被大火吞噬,早已将“云儿”吓得花容失色,她一把抓住了李世脚踝。 “大英雄救我……。” 言毕,“云儿”便往前一扑,指尖刚刚碰到李世脚踝,便晕厥过去。 李世当机立断,修罗剑准确无误地将“云儿”腿上的那根羽毛挑开,发现她的小腿只是被羽毛擦伤,并无大碍。 那根羽毛,飞到空中,“轰”地一声,火光大作。 火星四散而落,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众人身侧,杂草摇曳,向远处摇摆,颇有动静。 “草中有人……。” 慕容缘见李世忙着照顾“云儿”,事不宜迟,寻声一记银针射出,使的正是神针仙子的绝招“针锋相对”。 得百里求贤指点,她的这记“针锋相对”破空无声,较之先前,更加迅准。 “叽喳……。” 慕容缘的银针没入草丛,射中一物,发出一声尖叫,却非人声。 慕容缘玉步轻踩,施展轻功,点草急行,飞至发声处,从草丛中提起了一只野兔。 那野兔后脑中针,已然气绝。 草中藏的居然不是人,而是一只野兔? 见此情景,李世和雷有同都觉得十分奇怪,却又不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啊……。” 慕容缘撒手,丢掉野兔,扼腕娇叱一声。 她飞身掠回,向李世和雷有同说道: “我中计了……。那野兔身上有毒,敌人仍未现身……,你们小心……。” 说完,慕容缘握住手腕,朝李世眨了眨眼睛。 雷有同大惊,连忙跑去查看,见到慕容缘“受伤”的手掌,猛地怔住。 李世也见到慕容缘手掌模样,终于点了点头。 “好厉害的人,好厉害的毒……。” 他撕下一片衣衫,交给雷有同。 “麻烦雷公子,帮我妹妹包扎一下,我自有‘解毒’之法。” 说完,李世往反向的草丛走去。 他走到一处杂草丛中,举剑就刺。 “嗡嗡嗡”。 那片杂草突然四分五裂,变成了无数只,胡乱飞舞的蜜蜂,将李世笼罩其中。 “啊,哥哥小心……。” 慕容缘害怕李世遇险,关切地叫出了声。 “轰”。 红光由内而外,形成无数道光柱,激射而出。 李世修罗剑的威力,仍是势不可挡。 蜜蜂四散而逃,却又聚在一处,最终形成了一团黑影,趴在地上,不停蠕动。 李世满身是血,站在原地。 血液呈碧绿色,月光下如萤火闪烁。 “啊,哥哥,你流血了?你中毒了?” 慕容缘又是一声惊呼。 李世笑道: “这不是我的血。妹妹放心。敌人向我施了毒,但我本就是个中毒之人,这些寻常毒药,还奈何不了我。” 言毕,李世指着前方由蜜蜂堆积而成的黑影,说道: “‘蜂毒’,别再演戏了,你的这些障眼法,早就被我们看穿了。” “蜂毒”竟然没有死,他刚才化为灰烬的一幕,仍然只是假象? 地上那团黑影呻吟一声,坐了起来,满面是血,正是假死的“蜂毒”。 刚才李世那一剑,将“蜂毒”的胸膛,斩开了一道大口,但他也仍是未死。 此人位居毒手门下,排名第四,号称“蜂毒”,果然名不虚传。 其胸口剑伤之处,有无数支蜂蛹,成群结队地交织蠕动,正在为他疗伤,很快止住了流血。 “蜂毒”用手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盯着李世,森森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做的?真的就毒不死吗?” “云儿”在李世身后,终于醒转,睁开双眼,宛如隔世。 “啊,我这是怎么了?” 她起身往四周望了望,见到李世,大哭一声,向李世怀中扑去。 “呜呜……,我以为自己也要被烧死了,多谢大英雄救我……。” 被“云儿”从背后突如其来的抱住,李世有些手足无措。 坐在地上的“蜂毒”见“云儿”抱住了李世,竟然拔地而起,又一次化作漫天飞舞的蜜蜂,直射李世双眸。 他知道,天赐良机,而且这个机会稍纵即逝。 李世身上百毒不侵,唯一的弱点,只有他的双眼。 就算不能毒死李世,能让其双目失明,也是好的……。 然而双目“失明”的不是李世,而是“蜂毒”自己。 “蜂毒”的正前方,不知为何,竟然出现了一面光墙,撞得他眼冒金星,一片茫然。 紧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向他飞来,两人纠缠在一起,齐齐往后飞去。 飞来的人,竟然是“云儿”。 “云儿”左手手背,扎着一根银针,汩汩冒血。 好在银针无毒。 李世、慕容缘和雷有同三人,站在一处,正冷冷地望着“蜂毒”和“云儿”。 光墙,是雷有同打出来的“地藏神功”。 “云儿”,是被李世和慕容缘,合力击飞的。 “蜂毒”扶住“云儿”,稳住身形,吐了一口鲜血,懊恼地说道: “大师兄,我……。” “云儿”伸手,止住了“蜂毒”的话语。 她撕下脸上“云儿”的面皮,竟然是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 “果然厉害,你们一早就识破了?” 老头终于用了本来的声音,苍老而沙哑。 他拔出手背银针,将之捏在两根手指之间,指向慕容缘,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也没有中毒……,反让老夫中了你们的诡计。” “云儿”不是“云儿”,不是“蜂毒”的大师兄“鸩毒”,又会是谁? 李世道: “你们躲在暗处,假扮猎户,偷袭我们的这一招,的确阴狠毒辣,一开始我被你们骗了,害了老白……。” “如果不是‘蜂毒’诈死,我还不能断定,你就是他的大师兄……。” 李世说到这里,往慕容缘望了一眼。 “这一点,我妹妹也看出来了,所以我们就一起将计就计。” 慕容缘回望李世,频频点头。 “哥哥和我心意相通,我假装中毒,声东击西,终于让你们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蜂毒”喘着粗气,不解地问道: “‘烽火戏诸侯’,借助火光假死,那一招我运用得炉火纯青,天衣无缝,你们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世笑了笑: “难道你感觉不到背上的疼痛了吗?” 听到李世如此反问,“蜂毒”终于如梦初醒,仰天长叹: “嗨……,真是百密一疏。” 他背上还扎着慕容缘的银针,隐隐作痛。 就算“蜂毒”的尸身化为灰烬,那些银针也应该散落一地,而不是碾为尘土。 没想到就这一点点的疏忽,他和大师兄“鸩毒”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鸩毒”恨了“蜂毒”一眼,仿佛在说,“全怪你。” 他双眉一皱,转头又问: “但我的身份,你们又是如何识破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撤局 李世收剑,坚毅的目光,望向“鸩毒”。 “很简单,你身上原本有一股老人气,却偏偏要假扮少女,只好故意用胭脂水粉掩盖,试问哪一个猎户上山打猎,会涂抹这么多的胭脂?所以,我最初见你的时候,便多留了些许心眼。这是其一。” “城门口,后面来的两人已经察觉到捕蛇马车有些异常,却故意放我们入城,显然胸有成竹,也令我对身边的猎户产生了怀疑。这是其二。” “我和老白躲在暗处,假扮猎户李大哥的‘蜂毒’却故意偷袭你,逼我现身,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这是其三。” “第四,你和‘蜂毒’一唱一和,想要做出杀人灭口的假象,再趁我不备,暗算于我,却不应该用羽毛作为施毒之法。” “因为在我周围,唯一带着鸟类,可以施毒的人,只有你……。我想,你包裹中带的,也不是信鸽吧?” “你已经露出了这么多的破绽,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苍老的“鸩毒”面色凝重,却又显得十分不甘心。 他鼻子里面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做丝毫辩解。 李世接着说道: “不过,你也算是施毒高手,尽管我对你万分提防,你仍是对我下了两次毒。一次在我的脚踝,一次在我的后背。” “鸩毒”这时才忿忿说道: “若不是有令在先,要留你活口,我就不会只用那些毒物了。看起来……,你并没有中毒?” 李世答道: “看起来,我的确没有中毒。” “鸩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九幽那帮人,没告诉过我们,你居然不怕寻常毒物,真是可恨……。” “蜂毒”也在一旁悻悻说道: “大师兄,我们上当了。九幽杀手假心假意,故意吹捧我们,让我们率先出手,好像要活捉眼前这些人,易如反掌,却不料……,哎呦……。” 他话没说完,牵扯到前后伤痛,哪里还说得下去?只能不住呻吟。 “鸩毒”并不去瞧师弟“蜂毒”,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世道: “你没有中毒,也一直清楚我是假冒的,却仍旧对我手下留情?” 因为“鸩毒”心中知道,自己冲李世施毒时,李世都只是轻轻避开,没有过多追究,若说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好,还能理解,但李世从一开始就已经怀疑他了,却始终没有为难他,这一点,反倒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世答道: “毒手门下,绝非泛泛之辈。我看你几次袭击,并不想致我于死地,故我也没有太为难你……。” “鸩毒”的老脸,又变得十分阴冷。 他望了一眼“蜂毒”,缓缓说道: “这么说,我们还是因祸得福。你我武功,和他们相去甚远,好在有令在先,要留他活口,到头来,反倒救了我们自己……。” “蜂毒”不住喘气,点头说道: “这次我是认栽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鸩毒”见师弟伤得不轻,转身对李世说道: “如此看来,一切阴谋阳谋,都已变得徒劳无功。我们也不同你绕弯子了,你若想要救同伴,就到前面的潼关大狱去走一遭吧。” “鸩毒”拉长了脸面,补充一句: “可惜老三‘蝎毒’,还在为九幽卖命,真不值得。” “我们撤。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到那时,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鸩毒”说完,拉着“蜂毒”,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哥哥,我们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李世答道: “他们已经吃了大亏,再说,老白还在他们手上,我这次放了他们,他们也会心生忌惮。我们真正的对手,还在后面……。” 慕容缘想了一小会儿,向李世说道: “依我看,那两人害怕哥哥的武功。他们联手演戏,除了可以偷袭我们,只是为了活捉哥哥,也不想让我们知道那口棺材藏在何处?这些又究竟是什么缘故?” 李世点头道: “妹妹说的,一针见血,与我心中疑问,不谋而合。” “依我看,九幽杀手,迟迟没有现身,很可能就躲在前面的潼关大狱之中,要诱惑我等前去,自投罗网。” “这一切的缘由,还要我们继续探索,才能揭开谜底……。” 慕容缘睁大了双眼,殷切地问道: “既然如此,前面就会更加凶险,哥哥难道还要进入潼关大狱?” 李世坚毅地点了点头。 “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我答应要去营救这些猎户的亲属,就一定要做到,更何况,老白也在里面。” 慕容缘扯住李世衣衫道: “可是既然那两人假扮了猎户李大哥和‘云儿’,就代表这两人已经凶多吉少。那群猎户之中,甚至亲属里面,说不定也藏着敌人啊。” “哥哥切莫意气用事,你若身处险境,难道不怕……?不如从长计议……。” 李世打断慕容缘道: “妹妹莫慌,为兄自有办法。” 他说完,走到“蜂毒”摘下来的面具旁,除去匈奴服饰,戴好面具,居然打扮得同“蜂毒”假扮的猎户李大哥,一模一样。 做完这些打扮,李世这才向慕容缘解释道: “先前是我在明,敌在暗。刚刚我们赶走了毒手旗下两大门人,我现在就要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让那些处心积虑加害我们的人,也吃上点苦头才行。” “等我大大方方地走进潼关大狱,反客为主,让埋伏在那里的人,不辨真假,反而更好行事。” 慕容缘拉着雷有同道: “既然哥哥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么就让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李世摇了摇头。 “好妹妹,不必担心,我有修罗剑在手,正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和雷公子已经暴露了,跟着我反倒不利于我假扮‘蜂毒’。就让雷公子陪着你,先去南边城门埋伏,也好有个接应。” 慕容缘仍想分辨,见李世已经转身,只好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雷有同不愿慕容缘遇险,站在她身后劝道: “我看李都头胸有成竹,我们就依计行事吧。” 慕容缘再次叹了口气,与雷有同一起,辞别李世,往来时的城门走去……。 李世望向前方,心中暗付: “潼关大狱之中,纵有刀山火海,我都要弄得它,翻江倒海……。”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前方到底有什么凶险和阴谋在等待李世? 李世又是如何才能反客为主? 第四百一十八章 伏局 “滚开。” “吾乃毒手门人,尔等安敢挡道!” 李世戴着面具,假扮成猎户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潼关大狱。 监狱门口,燃着两个巨大的火盆,刮刮杂杂,将进出之路,照得如同白昼。 两个腰间别着佩刀的匈奴武士,正待上前问话,就被李世一声大喝,给唬得定在原地。 李世将手中钢叉在石板地上顿了一下,叮当作响,然后目不斜视地从两名守卫身边经过。 那两名匈奴武士,只觉得脚下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各自后退一步,好似为李世开道让路。 他们被李世气势所慑,眼睁睁地望着李世走过,哪里还敢上前阻拦。 直到望不见李世背影,其中一个略微年轻的匈奴武士,才同另一个说道: “又一个毒手门人,好大的口气……。” 另一人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地答道: “小声点,莫让他听着了。先前进去的那人,也是自报家门,说是毒手门人。你别看先前那人个子虽矮,脾气却很大,前面当值上前查验,可吃了不小苦头,现在还爬不起身。我们不去招惹这些人才好……。” 年轻的匈奴武士说道: “也对……。反正今天上头也吩咐了,我们在门口只要装装样子就好,要进去里面的,一律放行。不知道今晚,里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另一人苦笑一声道: “若不是这两个不速之客,号称毒手门人,我还道今夜不会再有人来了。现在三更已过,还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许很快我俩就可以回去补瞌睡了……。” 李世进入潼关大狱,经过了七弯八拐,已到大狱刑房,沿路并未见到半个守卫。 潼关大狱,安静得可怕,并不像一所监狱。 这儿根本听不见任何嘈杂之音。 一路上,李世虽然手持钢叉,步法沉稳,显得有恃无恐,但每走一步,他都对身边的风吹草动,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不料,诺大一个潼关监狱,守卫却异常松散,形同虚设,李世竟然轻轻松松,就来到了大狱刑房,完全不是他心中所想。 看守潼关大狱的军官,长着两撇八字小胡,身材不高,正坐在刑房正中,翘起双腿,挑灯夜读,猛一抬头,就看见李世走来,手中卷读险些落地。 他收起双脚,起身将腰间佩刀按在手中,大声问道: “什么人?怎么来了一点声息也没有,吓煞本官了。” 刑房四壁,插着几只火把,中间也燃着一个炭盆,盆中插着烙铁,已被烧得通红。 李世四下打量,并未看见其他守卫,心中疑问更盛。 他暗付道: “奇怪,这里为何全无重兵把守?” 李世虽然心中生疑,面上倒是不慌,故意将脸色一沉,学“蜂毒”压低嗓音答道: “我乃毒手门人,‘蜂毒’是也。刚才有没有另一个我派门人,押着一个犯人进来?他们去了何处?” 匈奴军官听李世说是毒手门人,面色虽然缓和了许多,但一只手仍是按住刀柄。 “何以证明阁下是毒手门人?” 李世轻轻挥了一下手。 他身旁那个炭盆,顿时火星冲天。 李世佯装怒道: “不信?能证明我身份的,只有我的本事了。大人是想试试我的绝招,招蜂引蝶,还是蜂拥蚁聚?只不过见了我的这些绝招,会有什么后果?您就得自己想想清楚了。” 这个匈奴军官,瞥了一眼炭盆,盯着李世脸面,沉默良久。 他已经感受到了炭盆突然升高的温度,又听李世将“蜂毒”绝招,讲的一字不差,哪敢以身犯险,终于抱拳说道: “原来是毒手门人,‘蜂毒’大人亲自,失敬失敬……。阁下问的可是‘蝎毒’大人?他已带着那个犯人,往重犯监牢方向进去了,前面转左即是……。” 李世见这个将官仍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并不急着离去,用钢叉点了一下地面,问道: “这里守卫怎么如此稀松?你难道不知道今晚会有大敌来犯?” 匈奴军官面上八字小胡左右分开,咧嘴一笑。 他松开刀柄,伸出双手,拍了三掌。 “哗啦啦。” 刑房顶上,落下八名全身披挂的匈奴武士,头戴兽骨,手持藤牌铁钩,将李世围在当中。 这个匈奴将官,可能是因为李世的突然出现,被吓了一跳,此时故意命令手下现身,意欲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也吓李世一跳。 落地八人,是匈奴战营中,赫赫有名的“兽骨狼骑”,隶属于左贤王呼延玉池的嫡系部队,个个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匈奴军官见李世面上,果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笑得更加灿烂舒心。 “啪啪啪”。 他再次鼓了三掌。 那八个训练有素的匈奴武士,齐刷刷地收起武器,又飞身往刑房梁上隐去。 匈奴军官朝李世拱了拱手。 “‘蜂毒’大人受惊了。阁下请放心,下官来时就得到了贤王密令,早就做了周密的布置。这里外松内紧,就是要让敌人杀将进来,跑不出去……。。” 李世假装满意地点了点头。 “外松内紧,很好。只是敌人武艺高强,只有这些埋伏,恐怕还不够吧。” 匈奴军官上前一步,再次拱手,轻声答道: “大人不知,整个营房里面的埋伏,可不止下官这一处,越往里面,越是戒备森严。” 李世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 “越往里面,越是戒备森严?你怎么知道敌人一定要往最里面进去?” 那匈奴军官摸了摸八字小胡,笑道: “‘蜂毒’大人有所不知,今夜还有一个重要的犯人,被关在最里面的死牢,相信来犯之敌,是一定要去营救那人的。” 李世眉头一挑,压低嗓音追问道: “我得到消息,听说敌人是要去营救那群猎户的亲属,还有什么重要犯人,能诱惑敌人进入死牢?” 匈奴将官为了彰显自己消息灵通,故意将右手手背放在左边嘴角,低声说道: “大人不知道,今夜这里送来了一个要犯,正是前日刺杀我们首领的女刺客。以此作饵,下官相信,来犯之敌是一定会去营救的。” 听到“女刺客”三字,李世心中“砰砰”乱跳。 “这个女刺客叫什么名字?” 匈奴将官凑近李世耳边,牙缝中吐出两个字来。 “沈梦。” 第四百一十九章 蝎局 “沈梦”这两个字,从李世耳边响起时,李世手中钢叉险些脱手。 “梦儿还活着,梦儿终于还活着……。” 李世心跳突然加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梦儿被这帮匈奴贼子捉住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杀入死牢,将梦儿营救出来……。” “可这个匈奴将官说了,把梦儿关在这里,就是一个圈套,就是要诱我进入监狱深处,他们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自投罗网……。” “可是,只要梦儿还活着,只要有一丝机会可以见到梦儿,再大的凶险,我又有何惧哉?” “老白要救,那些猎户亲属要救,我要怎样才能尽快见到梦儿啊?” 李世没有说话,脑海中却快速地思索着对策。 如果不是李世面上戴着人皮面具,他对面的那个匈奴军官,是一定会察觉到李世神情异样的。 “怎么?你并不认识沈梦这个女子?” 见李世对“沈梦”这个名字,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反应”,那个匈奴军官笑着摇了摇头。 “没错,我也觉得这个沈梦并没多大用处,但将她送来的是个千户侯,非要说她就是刺客——慕容世杰,这一点我也不大相信。” “啪嗒,啪嗒”。 刑房外传来脚步声。 炭盆的火苗,突然抖动了几下,一人已站在李世身后。 李世明显地感觉到了空气里面充满着杀气,就连呼吸也变得极不顺畅。 那人站在离李世还有两丈开外的地方,冷冷地望着李世后背。 “你不是我们毒手门人,你居然敢来到这里?” 李世缓缓回头,只见刑房门口站着先前逃走的那个匈奴小卒,双手横在胸前,眼神充满敌意。 “蝎毒”,那个趁乱捉走了余震白的匈奴小卒,终于现身。 如果这个匈奴小卒是“蝎毒”,他就一定会一眼认出,李世是假冒的。 李世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钢叉,指向“蝎毒”,转头对身旁的匈奴军官说道: “这人是谁?他并非我毒手门人。定是你们麻痹大意,被敌人混了进来。” 此时所有的辩解,都不如将这趟浑水,搅得更浑,所以当李世也对刑房门口的“蝎毒”,说出上述一番话时,把那个匈奴军官惊得合不拢嘴。 李世自见到“蝎毒”的一瞬间,便想到了对策,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见到沈梦……。 匈奴军官立即往侧面闪了几步,远离李世。 他左右张望,见这两个都自称是毒手门人的人,居然互相指责对方“非我族类”,一时也不知真假对错,孰是孰非? “你们两个,居然互不认识?却都敢大摇大摆地走进我这里?真是好大的胆子。” 匈奴军官立即击掌三声。 八名匈奴勇士,从天而降。 四个围着李世,四个对准“蝎毒”。 “宁杀错,莫放过,将这两人都拿下了再说。” 匈奴军官一声令下。 “喏”。 这八名兽骨狼骑,齐齐发一声喊,向李世和“蝎毒”同时出手。 他们的武器是藤牌铁钩,以藤牌封住敌人兵刃,铁钩直取对手项上人头,一气呵成。 前面四人攻向李世,威不可当。 李世将手中钢叉往地上一点,周边四把铁钩便上下震颤,无法近身。 在这四个兽骨狼骑稍稍停顿的一刹那,李世便将钢叉伸入炭盆。 炭盆中原本还燃烧着红色的火焰,瞬间变蓝,冒出了刺鼻的绿烟。 李世抽出钢叉,往四周一荡。 钢叉叉尖蓝光闪耀,形成了一道湛蓝的光圈。 光圈边上,绿烟四散,好似一只只上下翻飞的蝴蝶,经久不衰。 李世学着“蜂毒”模样,大声喊道: “蝶恋蜂狂”。 四个兽骨狼骑,只觉得眼前尽是毒物纷飞,哪里还敢逼得太近? 站在远处的匈奴军官,并未见过“蜂毒”真正的“蝶恋蜂狂”,心中暗付: “好厉害的施毒之法,看来这个人是真的‘蜂毒’大人。” 然而,另一包围圈中的“蝎毒”,却没有见到李世的退敌之法。 如果不是这个匈奴军官急着发动攻势的话,“蝎毒”自然有一千个办法,证明李世是如假包换的冒牌货。 但他根本没有机会做出任何辩解,另外四名兽骨狼骑的铁钩,就到了他的面前。 “一群蠢材,是非不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蝎毒”张开双臂,竟然用一双肉掌,迎风而上,硬接劈来的铁钩。 “嘡……,嘡……。” 两声金属相交之音,声如裂帛,又戛然而止。 四把铁钩,两两相交,竟然被“蝎毒”两只手掌,分别按住。 此时众人才看清,“蝎毒”双手手指之上,各自套着一个“蝎爪金钳”,犹如两把大钳,封住了四名兽骨狼骑的铁钩攻势。 “蝎毒”双臂用力,一招“恶蝎肆虐”,往前一送,进攻他的四个匈奴武士,便往后急退。 “这人手上有毒,快丢掉兵刃……。” 一名匈奴武士,只觉得握住铁钩把柄的手掌,火辣辣地疼痛,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握钩之手,已经变得赤红无比,当即大喝一声。 然而为时已晚。 其余三人哪里来得及撒手,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从他们指间传到掌心,手背上猩红的颜色触目惊心,仍在快速蔓延。 这四名兽骨狼骑,好歹也是勇猛过人,见自己一只手被敌人下了剧毒,居然二话不说,举起藤牌便往手腕削下……。 “蝎毒”仅仅只用了一招。 四只血手落地,红得发紫。 包围“蝎毒”的兽骨狼骑,好歹保住了性命,却已无力再战。 “蝎毒”以为,自己号称毒手门人,只要在这群不辨是非的匈奴武士面前,以下毒的绝招示人,对面“蜂毒”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他得意洋洋的望向李世,好像在说: “怎么样?我们毒手门人施毒,出神入化,不是你简简单单披上一件外衣就能假冒的。” 不成想,那个站在一旁观战的匈奴军官却往刑房外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捉住这个矮子,捉住这个矮子。他出手狠毒,伤我将士,定是今夜来犯之敌……。” 围攻李世的另外四人,也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兵刃全都指向“蝎毒”。 李世慢慢走上前去,煽风点火,用钢叉指着“蝎毒”说道: “敢冒充我们毒手一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此时潼关大狱之中,不知从哪里又涌出了一批匈奴侍卫,在匈奴军官的指挥下,将“蝎毒”围了个水泄不通。 “蝎毒”顿时百思不得其解,大喊一声: “混账东西,明明我才是正中毒手门人。刚才不是让你们领教到了我的‘蝎毒’?怎么依旧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 匈奴军官在外围叫到: “刚才我只想试探一下。你们两人的毒功,不分伯仲,唯独你下手极其恶毒,好似同我的将士,有深仇大恨一般。” “毒手大人是我们首领请来的贵宾,他的门人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你下手如此不留情面,不是来犯之敌,又是何人?” “蝎毒”还想分辨,突然见到李世手中的钢叉叉尖,闪烁着耀眼的蓝光,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眼前这人,真是狡猾。他拿了师弟粹毒的兵器,借毒发挥,没有我出手这般重,让这些愚蠢的匈奴人误会了啊……。” 匈奴军官已不再给他分辨的机会,将手一招: “动手。” 无数把兵器从四面分八方袭来,“蝎毒”百口莫辩,只好快速舞动“蝎爪金钳”,形成金光一片,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蝎虎守宫”。 “蝎毒”的招式,全都是致命的招式,这一招“蝎虎守宫”看似以防守为主,人畜无害,暗地里依旧暗藏杀机,以退为进。 率先碰到“蝎毒”手上金钳的匈奴武士,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往后倒飞,口吐鲜血,吃了大亏。 李世已经站到了刑房门口。 若不是李世手中的那根钢叉,趁乱而上,也点到了“蝎毒”的“蝎爪金钳”,“蝎毒”就要杀出刑房。 第四百二十章 乱局 金光破碎,黯淡无光。 “蝎毒”后退三步,似乎不相信自己用上了九成功力,依旧冲不出刑房。 他弯腰伏地,躲过了身后兽骨狼骑的藤牌,再次奋力向前一跃。 “蝎走寒窗”。 既然正前方有重兵把守,冲不出去,那么侧面就会是薄弱环节。 “蝎毒”在往前跃起的一刹那,突然变成了三个人影。 包围他的匈奴士兵,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该进攻哪道人影? 中间一道人影化作一缕劲风,直扑李世面门,还未近身,便烟消云散。 “分身幻术?” 李世早有准备,没有被劲风扰乱视线,钢叉一横,往左边人影击去。 风卷残云。 左边的“蝎毒”人影,被钢叉拦腰扫过,依然又是一道幻像。 “不是这边?就是那边。” 李世调转钢叉,再次横扫,右边人影四分五裂,仍是幻像。 “不见了?” 在场的匈奴士兵,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均是觉得,“蝎毒”已经凭空消失。 李世心如明镜,钢叉点地,一团红光从地下升起。 “啊……。” 刑房顶上,传来一声尖叫,正是“蝎毒”。 原来“蝎毒”借助幻影分身,藏在了李世头顶,正欲趁其不备,骤下杀手,不料李世钢叉点地的那一下,居然可以爆发出惊世骇俗之威力,就连躲在房顶的“蝎毒”也不能幸免,直接被震了下来。 “蝎毒”跌落在地,恶狠狠地盯着李世,眼神充满仇怨。 “我要杀了你……。” 他的绝招“蝎走寒窗”虽然兵行险着,却从未失手,用分身麻痹敌人,就算身陷绝境,也能轻易突围而出,此番竟然输得一塌糊涂。 在“蝎毒”落地的一刹那,他身后的兽骨狼骑乘胜追击,四面藤牌,边缘闪烁着亮闪闪的银光,分四个方向,往其身上削下。 这四人对于同伴的断腕,非常气愤,誓要报仇雪恨,出手毫不留情,势大力沉。 然而,纵然是兽骨狼骑的勇士,武功比毒手门下的“蝎毒”,仍是差了不少。 “蝎子摆尾”。 “蝎毒”双手撑地,一条腿跪在地上,另一条腿往后急扫。 一道红光,疾燎而过。 四面藤牌没有碰到“蝎毒”的身子。 四个手持藤牌的兽骨狼骑,脖子上俱都出现了一道血痕。 血花四溅,四个人头落地。 “蝎毒”的后脚跟,居然伸出了一根毒刺。 毒蝎最厉害的致命武器,岂不也正是它的尾部毒针? “蝎毒”已经动了杀心,出手招招毙命。 “千里狂蝎”。 刑房一片惨呼,血肉横飞。 包围“蝎毒”的匈奴武士,顿时死伤惨重。 “蝎毒”手脚并用,终于杀出刑房。 匈奴军官没想到自己带来十倍于“蝎毒”的人手,居然仍是困不住他,连忙后退,大声呼喊: “敌人厉害,敌人厉害,九幽高手,快来助阵……。” “蝎毒”刚刚跨出刑房,忽然一把弯弯曲曲的蛇剑,从天而降,直刺他的头顶百会。 “当……。” “蝎毒”弯腰,低头,向后甩腿,又是一招“蝎子摆尾”。 他后脚跟上的毒刺,与那把蛇剑碰个正着。 蛇剑一偏,居然借力快速旋转起来,不退反进,继续往“蝎毒”头上落下。 “蝎毒”只觉泰山压顶,狂风扑面,不敢撄其锋芒,抽身往侧面一滚。 “轰”。 一个巨大的肉球,砸在地上,把刑房门口的青石板砖,砸出一个大坑。 那把古怪蛇剑的尾端,扫到“蝎毒”头顶,将他的发髻斩断。 青丝垂下,云瀑芳华。 这个身材并不高大的“蝎毒”,竟然是个女子。 “咦,女的?这人不是李世啊,也不是他的同党,怎么又有新援?” 砸在地上的肉团,腾身而起,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正是九幽杀手,剑如蛇古万。 他抖了抖粗壮的手臂,望着眼前女子俊俏的模样,冷笑说道: “啧啧啧……,这李世哪来那么好的福气?怎么身边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 剑如蛇古万本来埋伏在刑房之后,被前面打斗的声响惊动,又听匈奴军官大呼小叫,说来犯之敌厉害,忍不住杀了出来,只一招便逼出了“蝎毒”的女儿真身。 他见过李世身边的慕容缘和沈梦,俱是绝色佳人,以为“蝎毒”也是李世的红粉知己,不由得醋意大盛,出言不逊。 “蝎毒”平时故意压低嗓音说话,轻易不愿以自己的女儿真身示人,不然就由她去假扮猎户“云儿”了,没想到此时被乱军中杀出的剑如蛇古万挑破,已是气急败坏。 她听眼前这个胖子在言语中充满讥讽,更是恼羞成怒。 “都是一群饭桶,好坏不分,统统都给我去死……。” “蝎毒”伏在地上,将双手插入地面,一声高呼: “毒蝎满窟”。 潼关大狱墙上火把忽明忽暗,令剑如蛇古万也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不知道眼前这个毒女子,要使出什么更加厉害的招术? 李世呢? 正当大家围攻“蝎毒”之时,刚才还奋力阻击“蝎毒”的李世,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包括那个匈奴军官,全都没有发现,李世已经抽身往潼关大狱深处潜去。 李世已经成功的挑起了敌人内乱,将匈奴武士前面几波埋伏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蝎毒”身上。 “让匈奴、九幽与毒手门人,斗个你死我活,越乱越好……。” “蝎毒不能自证身份,轻易脱不开身,老白应该就在前面,我先去看看……。” 李世趁乱抽身而退,按照先前匈奴军官所指,往左转至一间监牢门前,见地上有一圈绳索,额外显眼。 那件监牢的铁门,没有上锁。 李世轻推而入。 绳索上有匈奴士兵服饰上的印记,正是他们捆绑“蝎毒”扮成的匈奴小卒之物,然而房中却空无一人。 “老白呢?他为何不在这里?蝎毒将他押去了哪里?” 李世眼尖,突然看见绳索边上有一枚铜钱。 “报恩铜钱。” 这枚铜钱李世再熟悉不过了。 李世将铜钱抓在手中,仔细查验,正是那日他和沈梦假扮乞丐,还给余震白的那枚“报恩铜钱”。 “铜钱一直在老白身上的。这么说,他来过这间牢房,却为何又不知所踪?” 李世左右张望,见这间牢房旁边连着的几间狱室,全都空无一人,不由得疑心大作。 “不对,不对。” “如果那些猎户的亲属,全部被关在这里,为何这里面如此安静?” “老白被蝎毒擒至此处,是已经逃了出去吗?我从外面进来没有见到他,难道说,老白也往大狱深处去了?那样他岂不更加凶险?”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叉局 潼关大狱,门户众多。 匈奴武士围攻“蝎毒”的喊杀之声,渐行渐远,不绝如缕。 李世悄悄往监狱深处寻去,一路上各间牢房,均空空如也。 余震白并未留下半点线索,更不知道身在何方? 不知不觉,李世已来到关押重犯的牢狱之所,四周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一道厚重的铁门紧闭,拦在前方。 终于有两个身形魁梧,手持长矛的狱卒,守在这道铁门之前。 被送进这里的重犯,皆都身背命案,十恶不赦,很可能就要秋后问斩,便分别单独关在里面,以这道铁门为界,与世隔绝。 当然这些重犯之中,也难免有一些冤假错案,屈打成招,但只要进了这里,就算不死,也会被拔掉一层皮来。 两名守卫见到李世,举矛齐声喝问: “什么人?胆敢闯至此处?” 李世钢叉立地,从容以对: “吾乃毒手门人,奉命前来查验各处守备……。” 李世不等这两个狱卒发话,上前一步,接着说道: “今夜有大敌来犯,尔等不得松懈……。” 这一声抢白,果然是反客为主。 那两个狱卒见李世身穿猎户服饰,并非军营中人,却毫发无伤地来到此处,前方也并无来敌预警,半信半疑。 其中一个面有疤痕的匈奴武士问道: “你说是奉命巡查,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 李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答道: “恩师独步塞外,天下无双。此番被你们单于大王请来,他的名号,岂是尔等轻易识得?” 前面李世已经自报家门,自称是毒手门下,他这样一说,直接表明了,奉的是师父“毒手”文德荣的命令。 李世不知道前面刑房,匈奴军官的名号,自然不能信口雌黄,但他反应极快,借“毒手”之名,轻松化解。 这两个匈奴狱卒哪里能辨真假?听李世对答如流,顿时信了三分。 另一个肥头大耳的匈奴武士,将长矛抱在身前,朝李世拱了拱手: “阁下既然是毒手大人的门人,方才多有得罪,失敬……,失敬……。阁下放心,我等二人守在此处,一刻也未得歇息,便是一只蚊蝇也飞不出来。” 李世佯装怒道: “我担心的,并非里面之人能否出来,而是若大敌来犯,尔等可有做好应对准备?” 面带疤痕的匈奴武士答道: “大人放心,前面刑房有蒙什奈武大人镇守,刑房之后有九幽高手坐镇,就算敌人能够杀到此处,我二人也有办法令其来得去不得……。” 李世这才得知,前面刑房那个长着八字小胡的匈奴军官,唤作“蒙什奈武”。 匈奴人的名字与汉人大不相同,这个名字有些拗口,李世并未太多在意。 听了前面匈奴武士的回答,李世眼中充满嘉许之意,微笑着追问道: “我扮做潼关猎户的同伙,已经打探到,今夜这帮猎户会倾巢出动,意图夺回他们的家眷,他们人多势众,切莫掉以轻心。那些家眷,是否全都关在这扇铁门之后?” 两名匈奴狱卒互相望了一眼,相视一笑。 脸上带着疤痕的匈奴武士,笑起来面目更显狰狞无比。 “哈哈,那帮愚蠢的猎户,恐怕要白走一遭了……。” 他身旁肥头大耳的匈奴武士补充道: “大人有所不知,那些猎户的家眷,于今日正午,便被我等秘密除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人,会等着那帮猎户来救?真是可笑……。” 李世闻言一惊: “什么?那些猎户的家眷,全都被处死了?” 两名狱卒齐声笑道: “那是当然……。” 李世强忍胸中怒火,故意点头说到: “很好,你们做的很好……。” 他提起钢叉,朝这两个匈奴狱卒靠近。 “如此看来,就算那帮猎户杀到此处,也断然救不出他们的家眷了……,你们做的真是太好了……。” “我得替他们,好好的谢谢你们……。” 这两个匈奴狱卒,没有听出李世话中有话,还以为得到了他的褒奖,面上更是洋洋得意。 李世离这两个狱卒,尚有三个身位,突然将手中钢叉一横,向两人咽喉扫去。 这两个匈奴狱卒还以为李世是在夸奖自己,冷不防一股劲风袭来,吓得惊慌失措,哪里来得及闪躲?只犹如待宰羔羊,引颈就戮。 “当……。” 红裙飘落,火花四射。 就在李世的钢叉离这两个匈奴狱卒的咽喉,不到一寸之时,一把扇刀封住了这支夺命钢叉。 持刀之人,身形纤细,容貌美艳绝伦,正是九幽杀手——红裙艳刀沐仙儿。 她已拦在李世身前,一只手被李世的钢叉震得发麻,但好歹挡下了李世为猎户家眷报仇的骤然一击。 “你们两个蠢材,都大难临头了,居然还不知道?” 沐仙儿胸口起伏,头也不回地对身后捡回两条性命的匈奴狱卒说道。 “这个人的言谈举止,根本就不像是来巡视的,反倒像来打探消息的,你们居然还同他说了这么多话……。”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两个匈奴狱卒,这才反应过来,举起长矛,对准李世。 “啊哇……,居然要暗算我们,你就是来犯之敌。” 李世收回钢叉,后退一步,不屑地望着沐仙儿。 “这里果然有埋伏,却是她在把关……。” 虽然李世没有手刃这两个双手沾满猎户家眷鲜血的匈奴狱卒,但他骤然见到沐仙儿,心中仍是充满惊喜。 没错,的确是“惊喜”。 因为李世心中,一直有一个不祥的预感。 就是李世非常担心,在潼关大狱最里面死牢关着的人,不是沈梦。 原因是,既然匈奴贼寇联合九幽杀手,在潼关大狱设局,诱惑李世深入,他们极有可能会找一个假冒沈梦的女杀手,在里面等着李世,以逸待劳。而最有可能假冒沈梦的那个女杀手,就是红裙艳刀沐仙儿。 所以,当李世在重犯铁门前面,见到了沐仙儿现身,心中竟然充满了惊喜。 “沐仙儿守在这里,那么里面关着的,就多一分可能,真是梦儿……。” 李世恨不能立即冲进里面,救出沈梦,慢慢放下了钢叉。 沐仙儿见李世没有追击自己,反倒是反常地将手中兵器放下,吃不准他下一步的行动。 她揉了揉酸麻的手腕,盯着李世面上陌生的面孔,心中暗付: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古万他们没有半点预警,就将此人放了进来?此人钢叉上的功夫倒也不错,为何弃之不用?他到底是谁?” 钢叉毕竟不是李世趁手的武器。 刚才,他也的确有些大意了。 李世以为,这把被“蜂毒”粹了剧毒的钢叉,要取了那两个匈奴小卒的性命,易如反掌,故并未使出三成功力,这才被沐仙儿挡了下来。 李世丢掉钢叉,从背后缓缓地拔出了一把宝剑——修罗剑。 他答应要帮那些猎户救出家眷,此时已经无法实现,唯有血债血偿……。 一时间,红光大作。 如果刚才李世是用修罗剑为死去之人报仇,这两个匈奴狱卒焉有命在? 如果沐仙儿见到李世手中的这把宝剑,她一定不敢轻易现身,而是向身后示警,这样李世想要继续前行,便会更加困难重重。 但有些事情,没有如果。 第四百二十二章 奴局 “猛蝎满窟”。 这是李世趁乱,从“蝎毒”与匈奴武士互相打斗的现场悄悄抽身时,“蝎毒”口中喊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当时,李世回头看见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恐怕他便不会认为余震白是逃入了监牢深处。 “蝎毒”十指插入地下,披头散发,全身震颤,口中念念有词。 她似乎在执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又似乎向远方发号施令。 剑如蛇古万身前,裂了一道很深的缝隙。 从地下爬出了一只巨大的毒蝎。 潼关地处西北,群山峻岭中,有一两只蝎子并不出奇,可从地缝中爬出来的这只毒蝎,却硕大无比,极为罕见。 古万吃了一惊,以为敌人召唤出这只大蝎,是要攻击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地下爬出来的这只巨蝎,没有袭击古万,只掉了一个头,快速地爬到了“蝎毒”脚下。 “蝎毒”跳到巨蝎背上,背对剑如蛇古万,朝前一指。 “走……。” 她脚下那只巨蝎,好似听懂了主人命令,以一对巨螯开路,飞快地往监狱出口爬去。 门口围攻“蝎毒”的匈奴武士,见到这只凶猛的巨蝎,纷纷四散躲避,不敢撄其锋芒。 “想走?” 剑如蛇古万见“蝎毒”要逃,哪肯放过,提起蛇剑,飞身便追。 “嗖嗖嗖”。 从监狱门口方向,无数支弓矢射来,绕过“蝎毒”,往她身后飞去,箭无虚发。 “啊……,啊……,啊……。” “蝎毒”身后,追击她的匈奴武士,纷纷中箭倒地,痛苦呻吟。 “啊……,啊……,啊……。” 然而没有被弓箭射中的其余匈奴武士,居然也惨叫不断,哀鸿遍地。 原因是每一支弓箭上,都爬满了体型正常的毒蝎,随着飞矢的冲击惯性,往四下里散开,蝎尾毒针乱蛰,令那些没有被弓箭射中,却来不及躲闪之人,更加苦不堪言。 一个身穿匈奴服饰的人,站在监狱过道两个火盆中间,机械般手持长弓,不停地弯弓引箭。 这个人,生得国字脸,浓眉大眼,却面容呆滞,双目无神,正是李世苦寻不见的余震白。 “蝎奴,替我杀光这帮蠢材……。” “蝎毒”站在巨蝎背上,冲至余震白身前,对其大喝一声。 箭如雨下。 余震白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手中弓箭是他唯一的答案。 余震白为何从监狱门口方向出现?为何被“蝎毒”唤作“蝎奴”?又为何会听命于这个绑走他的人? 剑如蛇古万挑落了一支箭矢,不防右肩上落下一只毒蝎。 那毒蝎翘起尾巴,对准他肥硕的脖子,一针刺去。 蝎尾毒针将古万脖子上的肌肤,深深地刺了一个深坑,却没有刺穿他的皮肤。 毕竟古万皮糙肉厚,外家功夫得天独厚,寻常毒蝎还伤不了他。 饶是如此,古万也觉得脖子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由得怒火中烧。 “都闪开,让我来……。” 古万用左手弹开毒蝎,全身猛地爆涨,对着挡路的匈奴武士,大喊一声。 他忽地变成了一个充气皮球,快速翻滚,掠过身前众人,径直往“蝎毒”逃走之处飞去。 “这个射箭之人,正是李世同伙,他们果然来了……。” 见到余震白,古万对“蝎毒”的身份更加确定,自以为必是李世同党无疑,出手更不留情。 余震白居然不知道闪躲,依旧机械般地站在原地放箭。 剑如蛇古万的蛇剑,在九幽杀手榜里,首屈一指,焉能小视? 余震白射出的弓箭,被古万圆鼓鼓的身子弹开,眼看那把要命的蛇剑,就要刺到他的身上。 “点子厉害,蝎奴快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蝎毒”见来救自己的余震白遇险,扯住他的腰带,将他提上蝎背。 剑光一闪。 “咔嚓”一声。 那一剑将余震白的长弓,斩为两段。 若是迟了少许,恐怕不止是长弓,余震白整个人都会断为两截。 “‘蝎奴’,抓紧我……,我们先冲出去再说……。” “蝎毒”操控巨蝎,往门口冲刺。 余震白顺从地从身后抱住“蝎毒”,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只不过他双手抱的位置,实在不是地方。 “你怎么又……,唉……。” “蝎毒”满面通红,想对余震白大骂几句,却想起这个人已被她下了“诛心”之毒,只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给我追……。” 古万落地,不甘心地喊了一句,第一个带头冲向监狱大门。 就这样,“蝎毒”往外一逃,反而将前面的所有埋伏,全部带了出去,让李世安然无恙地往潼关大狱深处潜入,反倒是帮了李世大忙。 “蝎毒”复姓鲜于,单名一个“洁”字,相传是殷商帝王后裔,自小被毒手文德荣收养。 “蝎毒诛心”这是毒手文德荣的一门摄魂蛊术。 文德荣传给了“蝎毒”鲜于洁,只不过她还从未用过。 时光倒流。 “蝎毒”鲜于洁假扮匈奴小卒,故意将李世一行,引入潼关大狱,却不料在半路上,被李世点了睡穴。 尽管鲜于洁在李世点中身子的一刹那,稍稍将穴位移开了少许,可仍是受了影响。 她顺势倒在地上,暗中调息,终于在同门“鸩毒”和“蜂毒”现身之时,恢复了行动力。 那时李世受了“鸩毒”诓骗,误以为“云儿”遇险,抛下余震白,出手相救。 “蝎毒”鲜于洁见机不可失,便往余震白身上,施了软骨之毒,将之毒倒。 “蜂毒”在被李世、慕容缘和雷有同三人,前后夹击之时,用异族语向身后一声大吼,其意思是:“点子厉害。师姐,你先将人质带到前面的潼关大狱,不愁这帮人不落入埋伏。” 不料李世反应极快,立即察觉到余震白遇险,飞身查看。 鲜于洁穴道刚解,功力还未完全恢复,不敢硬拼,只好抱着余震白,滚到了杂草丛中,屏住呼吸,躲过了李世。 这还是她第一次同一个大男人抱在一处,一颗心“噗噗”乱跳。 殊不知,余震白是个硬汉,就算全身无力,仍是拼命挣扎,双手抓住“蝎毒”胸口不放。 鲜于洁名字中有个“洁”字,一向洁身自好,从未接触过男子,此时不仅和余震白有了肌肤之亲,胸部还被其抓住,只觉得又娇又怒,却苦于无法反抗,直到李世离去,才松了口气。 鲜于洁见大师兄“鸩毒”还未出手,自然不担心“蜂毒”的安危,便依计掳走了余震白。 她将余震白弄进刑房监牢之中,替他松了绑,却恨这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侮辱了她的身子,一狠心,便将从未用过的“蝎毒诛心”,施到了余震白身上。 监牢里面,余震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身上的“报恩铜钱”也就是那时掉了出来。 “蝎毒诛心”毒性霸道,如果没有无数只毒蝎做药引,中毒之人,会立即死去。 鲜于洁不知怎地,突然对眼前这个非礼了自己的人,心生恻隐,不愿让其立即丧命。 也或许是,她觉得就这样让余震白死了,实在是太不甘心。 鲜于洁要让“蝎毒诛心”之毒,发挥到极致,将余震白做成“蝎奴”,终身供她驱使,方才解恨。 于是,“蝎毒”鲜于洁提着昏迷中的余震白,走出了监狱大门。 两个守卫欲来干涉,被正在气头上的“蝎毒”,略施惩戒。 两人进入了一处草丛之中,一大群毒蝎,蜂拥相聚。 余震白慢慢停止了抽搐,渐渐失去了理智。 此时李世才化装成“蜂毒”模样,来到了监狱门口。 鲜于洁躲在暗处,看在眼里,立即分辨出,此人并非“蜂毒”本人,因还要为余震白招揽毒蝎,故还来不及示警,只好看着李世大摇大摆地往监狱走去。 没想到,匈奴武士和剑如蛇古万敌我不分,反倒是前后夹攻鲜于洁。 迫不得已,她召唤出了巨蝎和“蝎奴”。 所以,变为“蝎奴”的余震白,正好从门口出现,利用其本能的射箭之术,帮助主人,杀出重围……。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冷局 重犯铁门,支离破碎。 镇守铁门的两个匈奴狱卒,身首异处。 红裙艳刀沐仙儿神情呆滞,披头散发,跌坐在地,扇刀滚落一旁。 她已被李世那一剑的锋芒,吓破了胆,镇住了魂。 她全身功力在那一剑的光芒中,消失殆尽,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那一剑,光怪陆离,变幻莫测,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魔力,足矣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两个匈奴狱卒,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伏尸在地。 他们死去的时候,整个身子都爆发出炫目的红光。 然而李世对沐仙儿,仍是手下留情。 “呜呜呜呜呜……,他……,他,他,他……,他是李世……。” 沐仙儿望着李世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竟然凝噎。 除了李世,还有谁能刺出如此威力巨大的一剑? 李世进入重犯牢狱,一股刺鼻的腥味,充斥着整座牢房。 血腥味。 修罗剑在李世背上,不住震颤。 这把魔剑已经再次饮血,更加饥渴难耐。 如果此时还有杀手埋伏在重犯牢狱之中,李世背上的修罗剑,一定是求之不得。 重犯监牢中间有一条长廊,两边是铁门,铁栅,石壁,无窗。 火把羸弱,昏暗无光。 潼关大狱里,还关押着的重犯,依旧寥寥无几。 但好歹,李世终于见到了在押犯人。 每间牢房里,最多只有一名犯人,身着囚衣,或坐或卧,姿态各异。 李世自这些犯人面上,逐一扫过,望得见脸面的,却无一识得。 这里面长期不见天日,大部分被关押在内的犯人,面带菜色,死气沉沉。 他们仿佛自知必死,对谁来谁去,早已提不起半点兴趣。 有些犯人,索性将脸面埋进了牢房的茅草之中,似乎对李世的到来,漠不关心。 李世大步流星,一心只想早些见到沈梦,很快便走完了那条长廊,一路上居然风平浪静。 刑房长着八字胡的匈奴军官不是说,越往里面,越埋伏着高手,就待李世上钩,怎么李世走过长廊,依然不见异常? 李世极力克制着心中魔性,修罗剑也慢慢安静下来。 前面便是潼关大狱的尽头,又是一道厚重的铁门拦路,上面刻着两个大字——“死牢”。 犯人进了死牢,十死无生。 沈梦真的就关在里面? 铁门锈迹斑斑。 李世伸手去推,吱呀作响。 门居然没有上锁。 四周无人,门后一片漆黑。 李世走入了潼关大狱里,令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死牢之中。 阴风阵阵,寒气逼人。 连李世如此功力之人,也觉得进入死牢之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冷”。 死牢已不是四四方方的石壁,而是一个山洞。 里面没有半丝光线,只有一处微弱的呼吸之声,细若游丝。 死牢之中,果然有人。 李世提气问道: “梦儿,是你吗?” 黑暗中,不远处,发出了一声呻吟。 “啊……。” 紧接着是一连串铁链互相碰触的声音,叮当作响。 “李世哥哥?” 当李世听见这声回答的时候,全身巨颤。 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梦儿……,你真的在里面。我……,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立即朝着发声处,飞驰而去。 “哐啷啷。” 李世摸到了一根铁索,寻着铁索,摸到一人。 那人双手和双脚均被铁索拴住,正悬挂在山洞一处石台之上。 “李世哥哥,真的是你吗?” 那人再次发声询问,正是沈梦声音。 “是的,梦儿,是我……。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李世再不迟疑,颤抖着双手,摸到一只玉足。 沈梦双脚冰凉,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了一下。 李世立即松手,拔出修罗剑道: “梦儿稍等,等我斩断这些锁链,救你下来……。” 数道红光闪耀,铁索寸断。 山洞顶上,落下一人,被李世抱住。 “啊……,李世哥哥,你终于来了。你可知道,梦儿等你等得好辛苦……。梦儿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沈梦落入李世怀中,轻语呢喃。 李世激动得险些落泪,将沈梦轻轻放在地上。 因为刚才在李世用修罗剑斩断铁索的红光中,他依稀辨认出了沈梦的模样,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李世摘下自己假扮“蜂毒”的面具,轻轻抱着沈梦。 他发现沈梦已经变得瘦骨嶙峋,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是的,梦儿,我是一定会来救你的……。有我在,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沈梦异常虚弱,似乎无法行走。 她勾住李世脖子,抚摸李世脸面,娇喘连连。 “李世哥哥,真的是你啊……。外面是不是有很多敌人?我还走不了路,会不会连累了你?” 李世摇头: “梦儿放心,外面的敌人已被我搅得天翻地覆,正在自相残杀,你要是走不了路,我背你出去。” 沈梦摇头: “我受了重伤,全身都好痛,能不能先让我休息一下?” 李世发现沈梦,的确全身冰冷,不停地打着冷颤,只好将她抱得更紧。 他暗中将内力通过掌心传入沈梦后背。 “嗯……,梦儿要休息多久都行。我有修罗剑在手,一定有办法将你救出去的。” 沈梦也将李世揽得更紧,一只手摸到李世胸膛,突然一震,惊呼道: “啊……,李世哥哥,你身上的麻衣布块呢?那可是能保护你的七彩玲珑甲呀,怎么没有了?” 李世笑了笑。 “七彩玲珑甲被冥王尹九幽取走了。那时候他们找了一个十分像你的女子,骗了我。不过,还是让我找到了你,就算失去宝甲,也远没有找到你重要。” 沈梦感动地答道: “李世哥哥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梦儿真是无以为报……。” 李世掩住沈梦丹唇。 “嘘……,梦儿快别这么说,你知道我的心意的……。” 沈梦将头靠近李世怀中。 “我好冷,你能不能再抱得紧一些?我只要暖和些,便能离开这儿了。李世哥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这是李世难得同沈梦重逢,又难得二人清净相处的时刻。 李世便坐在地上,抱着沈梦,将他是如何进入伏羲墓,又如何同尹九幽一起闯了出来,直到混入潼关城内,终于历经千难万险,在潼关大狱找到沈梦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梦一直没有打断李世,直到李世讲完,她似乎想起什么重要之事,略微挣扎了一下,抬头对李世说道: “可是,如果尹九幽取到了七彩玲珑甲,岂不更难对付?他若在外面埋伏,如何是好?七彩玲珑甲可是拥有极大的威力,我怕李世哥哥不是他的对手。” 李世对怀中的沈梦,完全没有戒备之心,立即答道: “尹九幽身上的七彩玲珑甲,还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因为他还缺少一个极重要的部件,我推断是雷有同小时候,百里求贤送给他的灵罗玉佩。” 沈梦惊叫一声: “啊……,雷有同的灵罗玉佩,现在何处?” 李世如实相告: “那块玉佩被栾少骗去,应该还在他处,我们只要毁坏掉这样东西,尹九幽便不难对付。” 听李世讲到这里,他怀中的沈梦,忽然一阵冷笑,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 笑声不大,却在空旷的山洞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第四百二十四章 时局 听闻沈梦诡异的笑声,李世惊问道: “梦儿,你怎么了?何故如此高兴?” 沈梦收住笑声,左手轻轻捂着胸口。 “啊……,没什么。我只是听你说到,尹九幽终归不知晓七彩玲珑甲的秘密,到头来功亏于溃,十分的高兴……。” 沈梦在黑暗中缓缓将右手五指并拢,收至肋下。 她一边说话,一边往右掌运力,李世却没有丝毫察觉。 突然间,李世背上修罗剑,红光大作,嗡嗡作响。 李世放下沈梦,握剑在手,蹲在地上,蓄势待发。 “有杀气……?” 他脖子上三道暗红条纹突显,转瞬即逝。 死牢石洞,寂寂无声。 沈梦那一掌,同修罗剑发出的红光,仅仅相差了弹指之间,终是没有打出。 她见李世已经警觉,修罗剑通体赤红,已将死牢石洞照得通明,只好悄悄将右掌藏在身后,坐起身来,对李世说道: “李世哥哥,我暖和多了,可以行走,我们出去吧……。” 死牢之中,再无他人,李世不知修罗剑为何会无缘无故发光?正惊疑不定。 他听沈梦说可以行走,心中又是一喜。 “奇怪,此处并无他人,何来杀气?” “好吧……,我这就带梦儿杀将出去,看谁能挡得住我的八卦风云四象剑……。” 李世扶着沈梦,拉开死牢铁门,往重犯监狱走去。 前方忽地杀声大作,席卷而来。 “李世果然进来了,大家快来,莫要放他跑了。” 司徒栾首当其冲,身后带着剑如蛇古万,“蝎毒”鲜于洁等人,围住了重犯监狱出口,正好撞见李世与沈梦。 惊魂未定的沐仙儿,此时才扶着墙壁,从地上缓缓起身。 双方止步,剑拔弩张。 重犯监狱里的犯人,哪见过这等场面,纷纷吓得后退,尽可能地远离这条长廊。 “蝎奴”余震白,依旧浑浑噩噩地跟在主人身后,只是手中已无弓箭。 这些人不是正在潼关大狱门口恶斗?怎地又冰释前嫌,合兵一处,倒杀进来? “蝎毒”鲜于洁披头散发,仍是站在巨蝎之上,居高临下,指着李世赤红色的头发,怒斥道: “你们看,那人根本不是我派门人,明明正是今夜欲擒之敌——李世。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偏不信我所言,真是罪不可赦……。” 栾少摆了摆手,止住了“蝎毒”的喝声。 “好了,好了,刚才我不是已经向你解释并赔罪道歉了,莫再节外生枝。” 他狼顾左右,对周围高手,低声说道: “等他身后之人动了手,我们再一起行动……。” 李世身后之人?不就是沈梦吗? 当然也不一定,因为那些重犯之中,也有九幽杀手,至少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就隐藏其中……。 面上长着八字小胡的匈奴将官,率领一大队兽骨狼骑,随后赶到,一时间人声鼎沸,密密麻麻,挤满整个潼关大狱。 看来李世和沈梦要从这么多敌人面前冲杀出去,的确比登天还难。 李世回头,终于看清沈梦模样。 沈梦身穿囚衣,容颜依旧,却比往日少了许多灵气。 李世只道是沈梦在这些日子里受了不小的罪,心中一痛,握了握她的玉手。 “梦儿莫怕,前面纵有千军万马,我都不会舍弃你的,我要与梦儿同生共死。” 沈梦似乎感动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奇怪的精光,一闪而过。 那道目光,既恶毒,又幽怨,不知望向何方?李世却已转过身去,没有瞧见。 李世剑指前方,朗朗喝道: “天可怜我,终于让我救出了梦儿。尔等胆敢拦路,休要怪我,不手下留情。” 李世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字字铿锵,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气势。 言毕,李世带着沈梦,缓缓朝前迈步。 修罗剑身,似乎燃起了熊熊火焰,将重犯监狱长廊,映得赤红一片。 李世前方围了众多高手,居然没有一人敢率先发难,纷纷跟着李世前进的脚步,缓缓后退。 面上长着八字小胡的匈奴军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到李世,大喊一声: “大胆狂徒,张三李世,竟然闯入我的地盘劫狱,杀我狱卒,还不束手就擒?” 他拔出腰刀,对身后的兽骨狼骑招了招手,向李世冲去。 “大家随我一起上啊。” 栾少早已吩咐左右,一定要等李世身后之人动了手,他们才一起出手,故一味忍让后退,没想到被挤出来的这个匈奴军官,抢了风头。 他见身后的匈奴兽骨狼骑纷纷舞动兵器,要跟随那个匈奴军官杀上前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栾少朝李世身后望了一眼,正好同沈梦眼中射出的精光,相互碰撞。 这一眼令栾少立即知晓,时机已到,千载难逢。 他抽出腰藏剑,顺着匈奴军官的呼声,对九幽杀手传令。 “执行薄柿……,杀……。” “薄柿”,“薄柿”,一定要将李世生吞活剥。 与此同时,重犯监狱一侧,两间牢房铁门,轰地弹飞。 两个囚犯,同时出手,向正好经过面前的李世侧面袭来。 县令无常与诸葛惊涛,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出手迅猛,狠毒无情。 这两人的招式,心狠手辣,直切李世要害,已不是要生擒李世,而是就想让他,命丧当场。 然而正前方与侧面的骤然遇袭,都不是李世应付不了的,那道真正的致命杀机,却是李世身后的“沈梦”。 这个风华绝代的“沈梦”,又一次举起了她的右手,并拢五指,悄悄朝着李世后心击去。 没有掌风,却罡劲暗布,只要命中李世背心,一定能让其身受重创。 “沈梦”心中暗付: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上次那一掌,没有取了你的性命,这一次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已知道了七彩玲珑甲的秘密,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纳命来吧……。” 在死牢里面,“沈梦”忌惮李世修罗剑的威力,没敢出手偷袭,此番来到这里,李世大敌当前,背后空门大开,果然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薄柿”计划,正式开始。 第四百二十五章 妖局 李世红发直立,宝剑舞动,如行云流水。 他脚踏八卦,外方内圆,一时间四面八方,剑气纵横,奇正相生,隐险莫测, 既然前方来敌众多,李世使出的这一剑,便是八卦风云四象剑中,威力最为霸道的一剑。 这一剑唤作“天剑云势”,剑意翻天覆地,非一般人能够匹敌。 “很好,李世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正前方,正是我偷袭的最佳时机。” 藏在重犯监牢中,身穿囚衣的诸葛惊涛,心中大喜。 他见李世这一剑,意在击退前方来敌,侧方空虚,从牢房杂草丛中,抽出两把短戟,踢开牢门,齐齐刺向李世软肋。 在诸葛惊涛身边,另一间牢房的县令无常,也同样嗅到了战机。 血色骨笛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直击李世颈项。 这两人几乎同时出手,上下夹攻,眼看就要刺中李世要害。 红光一闪,两人又同时失手。 李世眼观六路,对侧面来敌,毫不胆怯,剑势一转,龙冲虎搏,竟然不可思议般从两人来袭的方向靠了过去。 诸葛惊涛见到的,是一条飞龙,龙威虎震,伸出一对龙爪,将他的双戟隔开。 县令无常见到的,是一只猛虎,虎踞龙盘,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的骨笛吸住。 两人同时刺空,被李世欺身而入,从他们间隔的空隙,“砰砰”两拳击出,各中一拳。 诸葛惊涛飞向李世身后的沈梦,县令无常飞向前方的司徒栾,两人半晌爬不起身。 李世正前方那一剑,剑气依然不老,以摧枯拉朽之势,去若奔雷。 冲在最前方,长着八字小胡的匈奴军官,竟然毫发无伤地穿过了李世的剑气,一只手依旧挥舞着腰刀,大喊大叫。 他眼看就要冲到李世面前,不知怎地,突然绊了一跤,一个踉跄,腰刀朝着李世方向,脱手而飞。 但跟在这个匈奴军官身后的栾少一众人等,便没有这般运气,被李世剑气扫中,叫苦不迭。 栾少的腰藏剑,接不下李世的剑气,全靠剑如蛇古万用圆鼓鼓的身子挡在前面,这才没有受伤。 “蝎毒”鲜于洁脚下的那只巨蝎,躲避不及,被那一剑的剑气,劈为上下两截。 他们身后的兽骨狼骑,藤牌俱碎,哗啦啦,倒下一片。 一剑,两拳。 虽然李世神功盖世,仅用了一剑、两拳,便化解了前方和侧面的攻势,但他应该没有想到,自己要保护之人——沈梦,会在身后偷袭,所以危机并未解除。 “沈梦”面带冷笑,一只手掌,眼看就要印在李世背心。 那只手掌,枯瘦无肉,绝不似少女的手掌。 “沈梦”越来越开心,仿佛将李世置于死地,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 不料,李世因为要击退诸葛惊涛和县令无常的联手偷袭,稍稍移动了一下身子。 一把腰刀穿过李世,激射而来,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了“沈梦”的手掌。 “沈梦”眉头微颦,只好变招,手腕轻轻一挥,便击落了那把腰刀。 她却趁李世无法看见身后发生的事情,故意握住手腕,娇呼一声: “啊……,李世哥哥,我被刀锋划伤了……。” “沈梦”一向诡计多端? 她要李世分心,要李世后退,要李世关心自己的伤势,那么她就又有机会对李世痛下杀手了。 李世果然中计,却依旧没有回头。 “梦儿……,小心……。” 他言语中饱含关切之意,定是已经大为分心。 差一点跌倒在地的匈奴军官站稳脚跟,另一只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匕首,继续朝李世身前冲去。 李世调转剑尖,朝监狱长廊地面青石板刺去。 “轰隆隆”。 一道剑气,形成一个圆圈,翻滚着向外围斩去,地面青石俱碎。 然而那个匈奴军官却快了一步,早已踏入了李世发出的剑气圈中。 匕首寒光乍现,李世再次遇险? 一时间,尘烟四起,飞沙走石。 包括李世身后的“沈梦”也被剑气笼罩,无法看清李世和那个匈奴军官,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李世哥哥,你要误伤我了……。” “沈梦”见剑气犀利,只好退避三舍,朝死牢方向躲去,口中不断责怪李世出手太重。 “嗖”。 又是一道剑气冲天。 潼关大狱屋顶石块,纷纷下落,如雨点般砸下地面,将围攻李世的众人逼得更加遥远。 浓雾弥漫,风起云涌。 在场众人,已完全看不清李世和那个匈奴军官的身影。 栾少察觉有异,命令手下放箭。 四五个带着弓弩的匈奴士兵,弯弓搭箭,朝着前方浓雾,漫无目的地射出了十几支弓箭。 “混账,怎么都朝我射箭?” 那些箭矢穿过浓雾,射到了“沈梦”身边,令“沈梦”破口大骂。 栾少只好伸手,停止了放箭,静待浓雾散去。 烟消云散,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李世站立的位置,仍是有人,两个人,背对背,却已不是李世和那个匈奴军官。 “沈梦”大惊失色。 “李世不见了……,他难道还会妖法?” 凭空出现的两人,其中一个生得膀大腰圆,举着一把斩马巨刃,神情委顿,口焦舌燥。 他待浓雾散去,却正好看见了前面的“沈梦”。 “哇呀呀……,死妖女,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拿命来……。” 他不待“沈梦”分辨,举起那把斩马巨刃,冲向“沈梦”,一顿狂砍,招招要命。 此人竟是左贤王呼延玉池。 背对着呼延玉池的另一个人,浑身上下,污秽不堪,一袭白衫,尽是泥泞。 这人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在人群中看见栾少,顿时目光如炬。 “司徒栾,你害我害得好惨,终于让我找到你了……,金童的死,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此人竟是“黑市鬼见愁”陈七。 他一双手立即变得雪白无比,一记手刀斩向栾少……。 李世和那个匈奴军官站立的地方,为何无中生有地变成了这两人?令在场众人,纷纷惊讶不止。 这一切,难道当真都是李世使的妖法? 第四百二十六章 碎局 尘埃散尽,开雾睹天。 匈奴的左贤王呼延玉池,站在李世原位,正好面对着“沈梦”的一张粉面。 “死妖女……,拿命来……。” 他似乎对这个女人有着深仇大恨,瞪大血红的双眼,高举斩马巨刃,快速砍出三刀。 刀刀斩首。 长廊狭窄,“沈梦”寻不见李世,眼看左贤王呼延玉池的斩马刀,快如闪电,就要劈到自己身上,只好原地旋转起来。 一缕劲风冲天,震耳欲聋。 呼延玉池三刀皆斩到这股飓风之上,刀口一偏,竟被荡歪。 “死妖女,还敢耍妖法?” 呼延玉池咬牙切齿,调转刀锋,欺身横斩,想要将这股飓风,拦腰截断。 风团中,伸出一只枯瘦的右掌,不偏不倚地切在呼延玉池刀背之上,险些将他的武器击飞,直朝地面扫去。 原本受了李世一拳,倒在“沈梦”身边的诸葛惊涛,刚刚转身爬起,便看见一把阔刃钢刀,擦着他的头皮削过,击在青石地面,火花四溅,只把他吓得冷汗直冒。 他见使刀之人是呼延玉池,张嘴疾呼: “啊,呼延大王,莫要误伤了在下啊。” 呼延玉池这才注意到,伏在地上之人是诸葛惊涛,吆喝道: “诸葛堂主,速速助我一臂之力,同我结果了这个妖女……。” 诸葛惊涛望了周身被飓风包围的“沈梦”一眼,连连摆手道: “错了,错了,这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呼延玉池踏定脚步,正待挥刀再斩,听诸葛惊涛大呼“错了”,心中一惊,动作便慢了半拍。 一股风浪四散,劲风扑面而来。 就在呼延玉池手上动作略微停顿之际,龙卷飓风消失了,“沈梦”也消失了。 准确地说,是“沈梦”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苍老的老人。 “呼延大王且慢,我并非那个妖女,你可瞧清楚了啊。” 呼延玉池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怎么是你,冥王大人?” “沈梦”竟然变成了九幽冥王。 诸葛惊涛知道其中有误会,立即起身,挡在二人身前道: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就是冥王大人的地狱转轮大法啊……。你说的那个妖女‘沈梦’,早就被我们除掉了……。” 地狱转轮大法,正是九幽冥王之绝技,可以轻易变作任何人的模样。 原来李世自死牢救出的“沈梦”,居然是尹九幽施展“地狱转轮大法”所扮。 峨眉山上,尹九幽就是用了这个法子,化作“烟花如梦毒菩萨”,让沈梦误以为是师父行凶,不惜跳崖赎罪。 此番尹九幽故技重施,亲自化作“沈梦”模样,引诱李世只身犯险,这才是“薄柿”计划真正的阴谋,最后的杀招。 呼延玉池收刀,再次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在尹九幽面上扫视了几遍,这才弃刀在地,懊恼地坐了下去。 “怎么回事儿?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那个妖女已经被你们除去了?” 尹九幽不屑地望了呼延玉池一眼,鼻中轻哼一声,并不答话。 他回复真身,见李世不知所踪,监狱前方却依旧乱作一团,“牡丹坞”的扛把子陈七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死命攻击栾少,便飞身拦在陈七前面。 “七兄弟,也请慢些动手......,这里面一定有所误会……。” 陈七恨栾少落井下石,将其弃于深坑而不顾,下手再无半分情面,手刀招招攻其要害。 栾少心虚,只觉刀光凌厉,根本不能招架,左支右拙,险象环生,眼看两记手刀就要劈到自己身上,口中暗暗叫苦。 一道人影闪过,尹九幽后发而先至。 那两记手刀之力,都打在尹九幽背上,却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尹九幽转身,不怒而威。 “住手。都是自己人,打什么?” 陈七见到冥王现身,只好收手,正待分辨,突然听见缓过气来的栾少,指着潼关大狱的屋顶,大叫一声: “你们看,上面破了一个大洞,李世一定是从那里逃走了……。” 此时县令无常也从地上爬起,捂着胸口道: “他逃走了吗?快追啊......,他应该跑不了多远。” 冥王尹九幽却伸出手掌,拦住众人。 “薄柿”计划,并非要取李世性命,而是要套出李世关于七彩玲珑甲的秘密。 这一点,尹九幽已经成功了。 “穷寇莫追。李世的秘密已被我知晓,他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下次再见到此人,不必手下留情就是。” 说完他走到栾少身前,伸出一只手掌,缓缓问道: “你先前偷了雷有同的灵罗玉佩,放在何处?速速给我。” 栾少虽不知尹九幽有何用意,却仍是将怀中玉佩摸了出来。 “啊,这块玉佩呀,这是雷有同找百里求贤拜师学艺的信物,我早就没用了……。” 他将玉佩交到尹九幽手中,有些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尹九幽接过玉佩,仔细端详,果然与自己见到的光圈图案一模一样,不由得狂笑一声: “哈哈哈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就是七彩玲珑甲,最后的秘密……。” 他扯下囚衣,露出里面一整套麻衣布块,将手中灵罗玉佩,放在胸前隐约印有的图文之处。 监狱火把突然大亮,浓烟四起。 麻衣布块竟然吸住了灵罗玉佩。 “腾”地一声。 尹九幽周身显现出数道发光的纹路,往灵罗玉佩之处汇集,熠熠生辉。 “对了,对了,我终于要大功告成了,哈哈哈哈哈……。” 望着身上七彩玲珑甲焕发出的光芒,尹九幽得意忘形。 所有的发光纹路,终于汇集到灵罗玉佩之上。 碧光凸显,晶莹剔透。 “轰”。 灵罗玉佩爆发出了刺眼的强光,令在场众人纷纷睁不开双眼。 七彩玲珑甲,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重犯监牢里,鸦雀无声。 前后众人,屏住呼吸,见证着奇迹的到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破碎之声,打破宁静,紧接着绿光消失殆尽。 正当尹九幽满怀信心,期待见到七彩玲珑甲真正模样之时,他胸前的那块灵罗玉佩,竟然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残渣。 火把摇曳,哔啵作响。 发光纹路逐渐隐退。 光线慢慢黯淡下来。 七彩玲珑甲又变回了麻衣布块的模样,平平无奇。 “怎么回事儿?” 尹九幽后退三步,举手抱头,心有不甘地望着身上麻衣布块和地下碎片。 “李世明明说雷有同的这块玉佩,就是七彩玲珑甲最后的部件,为什么它会无端端碎裂?” 他蹲下身来,捡起一块碎片,不住摇头,喃喃自语: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栾少见脚下有一块灵罗玉佩的碎片,也将之拾起,不解地问道: “冥王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尹九幽脸上皱纹不住抖动,两只手指将玉佩碎片,捏成粉末。 他为了骗取李世信任,将这张老脸弃之不顾,施展地狱转轮大法,提声吊气地模仿“沈梦”,在李世面前惺惺作态,毫无尊严可言,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尹九幽终于恼羞成怒。 “为何不是这块玉佩?为何不是这块玉佩?七彩玲珑甲最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哼,李世啊,李世,没想到,老夫千算万算,仍是被你给骗了……。” 尹九幽怒不可遏,起身双掌运力,左右分金。 重犯长廊两旁,关押着两名不相干的犯人。 他们早已远远地蜷缩在角落,不敢抬头,此时突然有两道掌风,席卷而来,同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双双七孔流血而亡。 尹九幽紧闭双眼,胸口不断起伏,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栾少见到尹九幽气成这般模样,哪敢再问? 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凝重,众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 终于还是县令无常率先出声,却是对着凭空出现的两人发问。 “七兄,呼延大王,你们二人怎么会忽然在这儿?” 陈七盯着栾少,恶狠狠地答道: “沈梦,沈梦还没有死啊……,我就是被她捉来的……。”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第四百二十七章 惊局 诸葛惊涛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 “不可能,不可能,沈梦明明中了蚩尤血毒,和东方树一起死在了秦岭山上,决计活不成的……。” 陈七回头,目光中充满嘲讽之意: “诸葛堂主,在下也亲眼见证过沈梦的中毒,但她就是还活着,难道堂主是怀疑在下撒谎?” 诸葛惊涛怔了一下,一时语塞。 “这,这……,这明明就不可能嘛……。” 栾少忍不住插话道: “就算沈梦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断气,但她中了血毒,也决计活不到今日。” 陈七急了,一张脸突然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尔等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是亲眼见到沈梦还活着的,而且根本就没有中毒迹象。” “况且你们还不知道那妖女的手段,她就好像会了妖法一样,将我困住……。” 此时一直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左贤王呼延玉池,憋足了劲儿,对众人吼道: “这位兄台说得没错,那妖女的确会妖法,本王就被她害惨了……。” 听到左贤王呼延玉池也这样说,让在场众人便不得不相信,沈梦的确还活着的事实。 诸葛惊涛后退三步,靠着监狱铁门。 “那妖女难道借尸还魂了?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栾少更是一脸沮丧,捶胸顿足。 “嗨……,早如我所言,将那个妖女的头颅斩下就好了,一了百了。” 他小眼提溜一转,不甘心地向陈七和呼延玉池追问道: “你们在何处见到的沈梦?她此刻又会在哪里?” 陈七朝呼延玉池望了一眼,又瞪向栾少,抢先答道: “司徒栾,亏你还好意思问我?若不是你欺骗了我,置我陷入深坑之中不顾,沈梦又怎会找得到我?这笔账,我还没同你好好算算……。” 说完,陈七停顿了一下。 打狗还需看主人。 刚才是冥王尹九幽出手,制止了他同栾少的打斗,这冥王的面子,陈七还是忌惮三分的。 所以陈七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沈梦那个妖女,明明就活得好好的,居然变出了一团浓雾,让我辨不清方向,将我困在里面。直到刚才浓雾散开,我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呼延玉池扶着斩马巨刃,站了起来。 “没错,刚才冥王大人化身的样子,就是那个妖女,我也是被她用妖法困住,被四只神兽包围,险些丧命……。”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沈梦变出来的困境,描述得越发玄乎,令在场众人一片唏嘘。 但他们说到最后,却仍是不知沈梦去了何处? 只有县令无常认为,沈梦用的根本不是妖法,而是“六道轮回”的歌声,终于按捺不住,插话道: “那不是妖法,那是沈梦的‘六道轮回’,你们一定是被她的歌声给迷惑了。” 他只道沈梦已将“六道轮回”这门神功,使得出神入化,对此更是垂涎三尺,向往至极。 陈七和呼延玉池纷纷摇头,表示并未听见沈梦吟唱。 县令无常冷笑一声,不去反驳,心中只是不信。 尹九幽打死了两个犯人,暂时平复了胸中恶气。 他听众人七嘴八舌,毫无头绪,缓缓转身。 尹九幽打断了众人言语,指着地上问道: “刚才不是还有一个匈奴将官,举刀冲到了李世身边,怎么也不见了尸首?”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这个细节,那个长着两撇八字小胡的匈奴将官,也和李世一起,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了。 栾少拍了拍额头。 “咦,那人是今夜镇守潼关大狱的头目,怎么也不见了,这就奇怪了?” 他将身后兽骨狼骑召集过来问道: “你们的这个将官是谁?” 一个年长一些的兽骨狼骑,拱手答道: “回禀大人,那将官名叫蒙什奈武,持有左贤王密令,召集我等来潼关大狱布防,接替了原来的将官。” 左贤王呼延玉池一听,差点跳了起来。 “什么?他居然持有我的密令?我就是要去布置这件事情,被沈梦半路给劫持了,他怎么会有我的密令……?” 他往怀中一模,自己的令牌果然不见踪影。 尹九幽一跺脚,墙角边上一把腰刀弹起,向后飞了过来,被他稳稳接在手中。 “嗯……,刚才就是他的这把刀,挡住了我对李世的偷袭……。此人行事异常,必有可疑……。” 望着手中这把腰刀,尹九幽瞳孔突然放大。 “说不定,就是他将李世救了出去……,莫非他是沈梦所扮?” 尹九幽老谋深算,目光随即收敛,又摇了摇头。 “但李世早就见到了这个蒙什奈武?按理说……,若此人就是沈梦,那么两人定会相认,李世就不会中计,再到死牢救我?刚才我见李世真情流露,不像是假的……。” “唉……,此人到底是谁?” 尹九幽抛开腰刀,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众人吩咐: “调集人马,截杀李世和蒙什奈武,这一次,杀无赦……。” “蝎毒”鲜于洁,狠狠地拉着余震白,心中暗付: “对,这个匈奴军官蒙什奈武,真是可恨,就是他率先张口,诬陷于我,要不然我也不会同自己人自相残杀……。” “还有那个李世,杀了我的坐骑,我也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一群人,出了潼关大狱,突然见到城中一片火海汪洋。 起火之处,却是竹月坊。 尹九幽心中一惊。 “不好,那口棺材出事了……。” 月明星疏,已过五更,眼看天要放明。 月光下,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往密林深处追逐。 “壮士慢走,多谢相助。” 李世跟在长着八字小胡的匈奴军官身后,冲出了潼关大狱。 然而,无论李世如何加快步伐,醉步连环,他都无法追上前面的那个匈奴军官。 李世再无他法,心念所动,朝前喊道: “梦儿,是你吗?你为何不肯回头见我?” 在潼关大狱之中,当李世将“沈梦”从死牢中救出,被前方栾少带队截住,他听见这个截杀他的匈奴将官,喊出了“张三李四”这四个字时,心里面就被狠狠地牵动了一下。 因为“张三李四”这四个字,正是他初见沈梦时,沈梦给他起的名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能轻轻松松地闯进潼关大狱死牢,正是得了此人相助。 李世再看此人身形,与沈梦极为相似,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这个匈奴将官先是飞刀,打断了李世身后“沈梦”的偷袭,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杀向李世。 寒光匕首。 见到此物,李世心中,又是一惊。 “难道此人,才是真正的梦儿……?” 第四百二十八章 黎局 潼关僻壤,荒野密林。 “梦儿,是你吗?” “梦儿,你等等我啊。” “梦儿……。” 李世每在后面叫喊一声,前方的匈奴军官身子,便震动一下。 但两人追赶前进的速度,丝毫没有阻滞。 “那是蝶舞如梦的轻功。” 李世已确信前方的匈奴军官,正是沈梦。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与沈梦再次重逢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面对的仅仅是这个匈奴军官冷冷的背影。 “梦儿,你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你为何不肯回头见我?” 李世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追赶。 那个匈奴军官也止住步伐,停了下来,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丈距离。 李世饱含热泪,深情款款地说道: “梦儿,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了很多苦,也知道刚才全靠你救了我,让我知道是敌人假扮了你的模样。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你为何不愿让我再见见你?” 匈奴军官肩膀抖动,终于缓缓回头。 黎明破晓,一缕晨曦映照。 两行热泪,早已挂在那人脸上。 匈奴将官蒙什奈武往面上一抹,将寒光匕首收回怀中。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朝李世施了一礼。 “李都头安好,你要见的那人,知道你还活着,已是非常开心。她心愿已了,再已别无他求……。” 李世却拼命摇头,上前一步。 “不……,我要见之人,不是这个样子,她也绝不会离我一丈之遥……。梦儿,你到底怎么了?” 匈奴将官蒙什奈武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却将头埋得更低。 “李都头,你已经见到了你要见之人,但她却无颜见你,只好托我转告于你,此生请将她忘却了吧……。” 听到这句话,李世热泪,夺眶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为什么?为什么梦儿不愿和我相认了?为什么梦儿要我将她忘却?” 李世只觉得这一切都无法想象,伤心欲绝。 而此时,这个匈奴将官蒙什奈武面上的眼泪,也不听话般流个不停。 他在刑房看书,第一眼见到进来“蜂毒”的身形时,就差点认出是李世,手中书籍险些落地。 那时候,李世头戴“蜂毒”面具,令他犹豫不决。 但他直觉使然,仍是帮了这个人,将打斗目标,全部引向了“蝎毒”。 直到李世牵着假的“沈梦”从死牢走了出来,他才见到李世现在的模样。 他不止一次在心中问道: “李世哥哥,你是如何躲过了牡丹坞的浩劫?怎么你的头发全部变红了?你怎么不惜身陷重围,只是为了救我?” 她知道潼关大狱已布下天罗地网,如果与李世贸然相认,两人都不便脱身。 她知道李世身后的“沈梦”是假,一定会对李世出手偷袭。 所以,她将计就计,没有同李世相认,而是利用幻境魔纲的移花接木,带着李世从潼关房顶,冲了出来……。 此时,她终于能和李世见面了,却反而患得患失,畏步不前。 她想起自己已经失身,再也不能从容面对李世,又是何其痛苦? 蒙什奈武只好对李世说道: “李都头莫怪,你说的那人,早已不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人了。是她对不起你,你对她的恩情,她也许只有来生,才能报答……。” 李世不住摇头。 “说什么来生?我只要今生今世怜爱我的梦儿,谁也不能夺走我的梦儿……。” 说完,李世将修罗剑插回背上,张开双臂,往前迈了三步,要去拥抱那个匈奴将官。 “我只要我的梦儿,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匈奴将官急速后退三步。 “李都头请自重,在下蒙什奈武,并非那人……。” 李世停下脚步,大笑一声。 “哈哈,蒙什奈武……。” “我早该想到的,你早就告诉了我你是谁了,我却仍是中了九幽奸计,进到死牢,同那个假扮你的‘女子’,说了一大堆废话……。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惹到梦儿生气了……。” 李世一边说,一边用手朝自己脸上刮起了响亮的耳光。 “啊……,不要,李都头不要自责,不关这件事……。” 蒙什奈武惊呼一声,已回复女子的原声。 李世心中更加笃定,重新拔出修罗剑。 他调转剑尖,对准自己咽喉。 “如果我今生再不能见到梦儿,莫若去死……。若来生才能再见梦儿,那就让来生,来得更快些吧……。” 修罗剑红光大作,剑气纵横。 李世绝非虚言。 蒙什奈武害怕李世自寻短见,再也不能矜持,终于飞身上前,抓住了李世手臂。 “李都头,不要啊……。” 这一声娇呼,不是沈梦,又是何人? 李世弃剑,反手握住蒙什奈武手腕,柔声道: “真的是你……。果然梦儿还是关心我的……。是我不好,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梦儿?” 蒙什奈武想要抽出手腕,却被李世握得更紧。 他挣扎着说道: “李都头,请放开我吧。” 一缕少女的体香,钻入李世鼻孔,就和他第一次同沈梦见面时,一模一样。 李世终于能和自己的心上人靠近,哪肯放手? “蒙什奈武,蒙什奈武……。倒过来念,就是‘吾乃沈梦’。我早该想到的,梦儿……,我和你再也不要分开了……。” 李世伸出另一只手,将蒙什奈武面上的八字小胡,连着头皮摘了下来。 他果然易了容。 沈梦,那张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容,再次回到了李世眼中。 那张面容,泪流满面,美目流转,也正柔情似水地望着李世。 李世忘情,低头朝沈梦丹唇吻下,就好像两人在峨眉山下,历经生死大劫后,再一次双唇相对。 “啊……。” 沈梦双目紧闭,全身瘫软,近乎融化。 她终于一把将李世紧紧抱住,久久不愿分开。 李世缓缓抬头,捧起沈梦面颊。 “梦儿,你是在考验我吗?你当真不打算见我了?” 沈梦轻轻推开李世,眼泪却哗哗流个不停。 “李世哥哥……,梦儿能再见到你,真的是太开心了,只是我……。” 李世伸出一根手指,止住了沈梦的话语。 “梦儿……,有你在我身边,一切都够了,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今生今世,只要有梦儿在我身边就好……。” 说完,李世将沈梦抱得更紧,再次亲吻她颤抖的红唇。 两人于黎明重逢,忘情天地,将过往所有劫难,统统抛之脑后,只剩下说不完的情话万千,分不开的辗转缠绵。 旭日初升,横卧苍空。 金灿灿的韶光,将两人全身笼罩,如坠梦中。 第四百二十九章 祭局 三更。 竹月坊。 圆月,无风。 “终于可以开始了……。” 大巫师矮胖的身子开始抖动起来,布条上下飞舞,突然盘腿坐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一个墨绿色的三脚香炉,稳稳放置于地。 巫术是一种仪式,传自尧舜,以阴阳占卜、苗疆蛊术和施放咒语降头,为三大分支;若与人为善,则称之为白巫术;若旨在害人,则称之为黑巫术。 黑巫术,轻易不能使用,因为使用之人,往往也会落下极为不好的下场。 大巫师黑白兼修,平时在匈奴营中,以白巫术的祝福占卜为主,此时用的却是黑巫术中的摄魂之术。 原因是,横在他身前的这口水晶棺材,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 月光下,这口棺材,发出幽幽的绿光,静谧,诡异,似乎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唤醒了大巫师心中的无限贪欲。 这口棺材是九幽冥王冒着九死一生,从伏羲墓带出之物,当然绝非凡物。 它里面究竟埋的是谁?有无陪葬着上古奇珍?为何有如此大的诱惑力?大巫师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的答案。 “尹九幽绝不会无缘无故,带着这口棺材来到潼关,他一定另有所图……。” 大巫师仔细研究过这口水晶棺材,它四周花纹雕刻精致,完美无瑕,光是水晶用料就价值连城。 然而它棺盖紧闭,刀剑均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大巫师试了很多种方法,均无功而返,显然这口棺材又非寻常人力所能开启。 看起来,这口棺材中的葬者,也并不想轻易被他人打扰。 越是如此,大巫师就越是想要开棺验尸。 “这口棺材之中,一定有我意想不到的秘密……。” 所以,大巫师不惜铤而走险,施展起了轻易不可使用的黑巫术,千方百计也要打开这口棺材。 他怀中这个香炉,颇有来历,唤作“禁咒通灵鼎”,相传是一个高僧专门用来封印已经死去多时的恶灵,十分灵验。 在大巫师身边,毒手的二弟子“蛇毒”,已经摆好箩筐,开始做法。 一大群毒蛇往水晶棺材游去。 大巫师查阅了许多伏羲的生平文献,对伏羲的入葬之法,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研究出伏羲人首蛇身,一定要用大量的毒蛇之血祭祀,作为开馆的敲门砖,这样才能让棺材自动开启。 而毒手的二弟子“蛇毒”,便具备驱蛇放血的能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果水晶棺材,真的能被‘蛇毒’打开,里面指不定会有什么东西出来,我还是小心为上。” 大巫师燃了一支檀香,插入“禁咒通灵鼎”中,一缕孤烟笔直朝天,经久不断。 他知道,开馆有可能会令恶灵复生,有了这件宝贝,才能万无一失。 “谁也不知道开棺的后果,多这一道保险,也是好的……。” 大巫师插好檀香,心内暗自思索,总觉得今夜有股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棺材里面,真是伏羲真身? 一大箩筐的毒蛇,爬满了水晶棺材。 一束束幽碧的绿光,明暗交替,从蛇**错的缝隙中,直射而出,令这口棺材显得如梦似幻。 “蛇毒”已全身湿透,手脚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操控着眼前的毒蛇。 “蛇血祭天。” 忽然,“蛇毒”双臂大张,一声高呼。 “啪”。 “蛇毒”双掌合十,拍出一声刺耳的掌音,划破长空,将竹月坊寂静的氛围击碎。 随着他的掌击,那些围绕在水晶棺材周围的毒蛇,全部炸裂开来。 腥风大作,蛇血四溅。 水晶棺材上,布满红艳艳的蛇血,与它本来的绿光,交映生辉,呈现出骇人的暗紫色。 与此同时,这口水晶棺材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响声,似乎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想要揭盖而出。 “大巫,快念摄魂咒……。” “蛇毒”见自己所做法事奏效,立即提醒大巫师。 水晶棺材产生了剧烈的震动,棺盖之处,射出了一道惨绿的光芒。 大巫师双手放在胸前,对着棺材默念咒语,不料无风起浪,一股大力袭来,让他往后倒翻了一个筋斗。 他身前的“禁咒通灵鼎”“啪”地一声炸裂开来,四分五裂。 “不好,这棺材里面的恶鬼就要镇不住了,大巫快想想办法啊……。” “蛇毒”近乎虚脱,朝大巫师喊了一声。 大巫师还来不及爬起身来,又被自己的宝物爆炸碎片打到,苦不堪言。 他从未想过自己用来摄魂的宝贝会自行爆炸,恐惧之情尤甚,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呼哧,呼哧……。” 大巫师和“蛇毒”同时感到背后热浪滚滚,回头一看,那只巨大的绝煞炎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二人身后。 炎龙伸了伸四肢,口鼻冒着浓烟,缓慢地往水晶棺材靠近。 大巫师连忙拉着“蛇毒”,退至一旁,望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只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无论是那口震动着的水晶棺材,还是这只能喷射火焰的巨兽,都不是这两人所能控制的。 绝煞炎龙身上如地狱熔岩般的纹路,褶褶生辉,越靠近这口棺材,越发明显。 它们两者难道还会有某种关联? “轰”。 精光大作。 水晶棺材暗紫色的光芒,摄魂夺魄般明亮起来,璀璨炫目,只把大巫师和“蛇毒”照得睁不开双眼。 绝煞炎龙一步一步走入这片强光之中,居然和那片光芒融为一体,不见了踪影。 大巫师和“蛇毒”互相依偎,全身冒汗,几近窒息。 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贸然开馆这件事,悔得肠子都青了。 “伏羲显灵了吗?” 强光退却,大巫师揉了揉双眼。 一切仿佛重归平静。 水晶棺材的棺盖已经掀开,绝煞炎龙也转过身来。 “哈哈哈,好一个蛇血祭天……。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活过来了,哈哈哈……。” 不知何时,一个年长之人,长须飘飘,坐在绝煞炎龙头顶,神情却是张狂至极。 那人伸手,往自己手臂左右看了几眼,仿佛不认识自己的身体一样,眉头紧皱。 “哦,变成这样了,也好,也好……。”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说完,这人往四周扫视了一眼,这才发现躲在一旁的大巫师和“蛇毒”。 他眼中突然精光大作,猛地往绝煞炎龙头顶的降魔杵,拍了一掌。 一团熊熊烈火,从炎龙口中喷出,直射大巫师和“蛇毒”。 第四百三十章 墙局 天上乌云闭月,地下火光冲天。 坐在绝煞炎龙头顶那人一掌拍下,一团烈火朝大巫师和“蛇毒”,席卷而去。 毒手门下四大高徒,无论是“鸩毒”、“蜂毒”、还是“蝎毒”,均不怕火,唯有“蛇毒”,因自身毒功罩门影响,对烈火避之若浼。 他只觉前方滚烫的热风扑面而来,强光刺眼,周身冒烟,惊恐万分。 一股大力,将“蛇毒”猛地往后一拉,令其倒退五步。 大巫师脱下身上五色彩衣,用兽骨拐杖挑起,迎风一抖,朝那团火球抛去。 无风起浪,喷雨嘘云。 五色彩衣竟然化作了一团水球,拦在了火球前方。 “轰”。 烈焰遇到水球,冷热相撞,水汽飞溅。 “蛇毒”揉了揉双眼,这才看清,是大巫师及时出手,在他即将被烈火焚身的紧要关头,救了他一命。 绝煞炎龙将口一张,又喷出了一团更加巨大的火球,来势汹汹。 火焰正前,被浪花所阻,火舌舔向四周,将竹月坊的染布点着,顷之,烟炎张天。 火势实在太猛,大巫师脱下的五色彩衣,虽然再次挡住了火球,却也很快被燃烧殆尽。 竹月坊浓烟滚滚,热浪灼人。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大巫师知道,这只怪兽的喷火,无穷无尽,如果再来一口,他也无法抵挡,哪里还顾得上去查看水晶棺材里面究竟有何宝贝? 他拉着惊魂未定的“蛇毒”,趁一道热风刚过,立即往门外逃走,只想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唰唰唰唰”。 四声巨响,在大巫师和“蛇毒”身前从天而降,封住了二人逃跑的路线。 四面丈八高度的水晶棺材板,齐齐立在门口,连成了一堵水晶之墙,与竹月坊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交相辉映。 水晶棺材之中,早已空无一物,此时竟然分裂重组成了一道水晶之墙,不知被什么魔力所控? 大巫师和“蛇毒”都没有回头,便知道还有更大的危机,已向他们靠拢。 水晶墙上,已清楚地映射出了两人身后的景象。绝煞炎龙正低头驮着那个中年人,缓缓踏步而来。 大巫师与“蛇毒”口中暗暗叫苦。 他们不知道刚才贸然开馆,到底放出了什么怪物?眼下前有高墙拦路,后有怪兽喷火,两人已是进退维谷。 “往前冲……。” 大巫师当机立断,一声大喝。 因为就算前后都有阻拦,但看起来,仍是前面的水晶之墙,更容易对付。 毕竟他们完全不知道身后那个中年人的底细,相比之下,只有集中力量往前冲,尚有一线生机。 “蛇毒”腿长,率先往水晶之墙侧面奔去,他想绕过这堵拦路之墙。 “啪啪啪”。 水晶之墙突然炸裂,分崩离析。 一片片水晶利刃,好似千万把飞刀,直刺“蛇毒”。 “好家伙,还有这招……。” “蛇毒”全身中刀,倒飞一丈有余,摇摇欲坠。 大巫师跟在“蛇毒”身后,骤然见到漫天飞舞的水晶飞刀,早吓得将整个身子往地下蜷缩,全靠“蛇毒”挡在身前,这才躲过一劫。 大巫师原以为替自己挡刀的“蛇毒”,周身会变得千疮百孔,却发现他仍完好无损地站在前面,似乎并未受伤,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毒手门人,名不虚传,真是个个都有过人之处啊……。” 虽然相隔甚近,“蛇毒”根本来不及躲避这些突如其来的水晶利刃,但当千万支利刃插到“蛇毒”身上之时,却无法刺穿他的肌肤。 “蛇毒”惧怕烈火,其原因就是他身上的这层皮肤怕火。他的这身“怕火”的皮肤,反倒不怕利刃,再次救了其一命。 水晶之墙炸裂,前方再无阻拦,两人正待继续前冲,只觉得地动山摇,竹月坊染场的大门,轰然倒塌。 绝煞炎龙驮着那个中年人,宛如泰山压顶,压倒了整座大门,挡在大巫师和“蛇毒”身前。 “咦,你等二人,均有过人之处,非普通人也。” 那中年人,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胡须,说得轻描淡写。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居高临下,指着二人说道: “彩衣化水,是巫术吧,能达到这种境界,也是难得。” “刀枪不入,你身上穿的是七彩玲珑甲吗?雷无极那小子,又重新组合了这件宝物?” 大巫师和“蛇毒”各自救了对方一次,此时已是同仇敌忾,双双并肩而立。 他们均不知道眼前中年人说的雷无极到底是谁? 大巫师横握兽骨拐杖,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御敌姿势,如临大敌。 “蛇毒”拍落身上挂着的水晶碎片,解下背后箩筐,将之放在脚下,神情凝重地答道: “什么七彩玲珑甲?闻所未闻。” 坐在炎龙头顶的中年人,好似有些失望。 “哦,不是七彩玲珑甲?我倒要看看,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他双手前伸,朝“蛇毒”合掌拍去。 一股飓风拔地而起,卷起地上水晶碎片,朝“蛇毒”呼啸而去。 “蛇毒”哪敢怠慢,猛一跺脚,身前箩筐居然暴涨三尺。 谁也没有想到,“蛇毒”背上的那口箩筐里面,竟然盛开出了一朵鲜花。 火光中,宽大的绿叶,衬托着墨绿色的花瓣,迎风招展,比两人加起来的身躯,还要伟岸。 “合”。 “蛇毒”一声大吼。 那朵鲜花就像听懂了人话一般,展开枝叶与花瓣,密不透风,将激射而来的水晶碎片全部弹开。 “出”。 “蛇毒”三指弹天,将指尖对准中年人,又是一声发号施令。 竹月坊地下,泥土翻飞,无数条毒蛇破土而出,朝“蛇毒”所指之处,飞跃而去。 大巫师见了“蛇毒”的这些妙招,连连点头。 “嗯,御蛇魔花,这家伙连这个极为珍贵宝贝都有啊,不错,不错……。” 可惜今晚,“蛇毒”遇到了他的克星——专吃大蛇的绝煞炎龙。 还未等地下窜出的这些毒蛇飞到炎龙头顶,这只神兽便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倒吸,将那些蛇群,全部吸入口中,大块朵颖。 “蛇毒”见自己刚刚召唤出的毒蛇,全都成了绝煞炎龙的果腹之食,根本近不了中年人的身,心有不甘,便亲自往身前那朵魔花跃去。 他稳稳立于花蕊之上,双手朝天。 “起”。 那朵魔花遵命一般,再次快速生长,直冲云霄,花瓣驮着“蛇毒”,朝中年人方向弯去。 “蛇毒”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蛇牙宝剑,直刺前方。 “好啊……。” 大巫师见状,心中大喜。 “终于可以刺到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了,这下看他往哪里逃?” 中年人只稍稍皱了皱眉,伸手轻轻一挥。 地下的水晶碎片竟然又全部合在一处,化作一堵水晶之墙,拦在“蛇毒”身前。 第四百三十一章 肤局 “啪……”。 “蛇毒”御花而行,躲避不及,重重地撞在水晶墙上。 他手中的蛇牙宝剑,支离破碎,分化成无数颗毒蛇之牙,洒落一地。 “蛇毒”被撞得鼻青脸肿,头晕目眩。 他见自己的攻势又被凭空出现的水晶之墙阻拦,只好用力一踩魔花,再次拔高三尺,想要一跃而过。 中年人立即翻手为云。 水晶之墙分裂出两块砖头,破风而来,朝上左右夹击,将“蛇毒”笼罩其中。 “啪啪”两声。 “蛇毒”运力双掌,分别挡住了袭来的水晶砖块,只觉喉头一甜,吐了一口鲜血。 他见势不对,只好后退,重新落在魔花之上。 殊不知一道疾风,自他脚下闪过。 又一把水晶巨刃,拦腰将那朵魔花的花茎,一刀两断。 魔花急速枯萎。 “蛇毒”瞬间失去平衡,从魔花上面,倒栽下来。 中年人覆手为雨,手腕一转。 三面水晶之墙合为一处,随着他的手腕,也急速下坠,将“蛇毒”稳稳接住,缓缓升起。 中年人另一只手,先是五指握拢,再猛地张开。 “嗤……”地一声。 “蛇毒”上身衣物,突然炸裂,变成了一道道撕裂的布条,四下纷飞,露出了他长着深色纹路的皮肤。 那层皮肤鳞甲紧密,颗粒分明,“蛇毒”身上竟然长了一身“蛇皮”。 火势蔓延,竹月坊前后房屋,全都燃了起来,已成火海汪洋,将“蛇毒”的这一身肌肤,照得真真切切。 “哦,果然不是七彩玲珑甲。你身上皮肤能变成这般模样,实属另类,难道是中了剧毒之故?” 中年人再次摸了摸胡须,不屑地摇了摇头。 说完,他将手一挥,水晶之墙瞬间倾覆,“蛇毒”从空中落了下去。 危情之下,大巫师不敢失去同伴,他瞧得分明,矮胖的身躯向前一滚,用兽骨拐杖向上一挑,卸去了“蛇毒”大部分的下落之力,将其轻轻放在地上。 “蛇毒”脸色苍白,站立在地。 他心中清楚,自己与这个中年人的本事相差实在太远,刚才那把水晶巨刃如果不是斩断花茎,而是朝他砍去,自己焉有命在? 对于这一点,大巫师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两人携手而立,都好似已站在鬼门关的边缘,再也不敢对这个中年人贸然出手。 中年人望了望四周,对周围火势漠不关心,只冷冷地说道: “既然不是七彩玲珑甲,那就好办了,你们二人,就作为我今日出棺的祭品吧……。” 言毕,中年人再次朝着绝煞炎龙头顶拍了一掌。 一团极为炙热的烈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地上大巫师和“蛇毒”二人喷去。 “轰”。 魔花凋零,火光冲天。 大地已被烤得滚烫无比,寸草皆枯。 焰火过后,焦土疮痍。 地上只剩下了半个烧得焦黑的箩筐残骸,大巫师与“蛇毒”居然不见了。 “金蝉脱壳?这样都烧不死他们……。” 中年人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语: “看来倒是我嘀咕了这两人,他们还有力气逃走……。” “不过我已经数十年没有出地面了,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好了……。” 竹月坊的大火似乎对这个中年人没有任何影响。 他再次审视了一下四周。 “伏羲墓设在秦岭,这里却是城镇?嗯……,唯有潼关离得最近,这里应该就是潼关城了。” 他往没有大火的门外走去,闭目抬头,深深呼吸了一下空气,只觉得无比清爽。 “伏羲墓果然有起死回生之力……。” 突然他睁开双眼,深邃地望向远方。 “哦,那似乎是幻境魔纲的魔力……,它怎么也离开伏羲墓了……?这下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中年人转动绝煞炎龙头顶降魔杵,踏着火焰,缓缓出了竹月坊,往郊外密林走去。 一大队匈奴武士,蜂拥而至,围在竹月坊前面,为首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正是九幽冥王。 他们来到竹月坊门口,见到这儿火势冲天,几成废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忽地有一个大染缸,从竹月坊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中滚了出来。 那染缸撞到一块路边大石,“啪”地一声碎裂,从里面滚出两个灰头灰脸的人来。 大巫师与“蛇毒”全身冒烟,被烧得焦头烂额,全靠挤在那个大染缸之中,才躲过这一劫,此时已经瘫软在地,直不起身。 尹九幽上前扶起大巫师,询问道: “大巫,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打开那口水晶棺材了?” 大巫师喉头上下滚动,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来。 “怪物出来了……,怪物出来了啊……。” 尹九幽从未见过大巫师如此失态,鼻中轻哼一声。 “哦,大巫是说,那口棺材里面,出来一个怪物?” 大巫师身边的“蛇毒”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有气无力地答道: “是个面生的中年人,极有可能是怪物幻化成的人形,好生厉害,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他看了看身上被烟火熏得焦黑的蛇皮肌肤,懊恼地补充道: “这个怪物好像在找寻什么七彩玲珑甲,又提到了雷无极的名字……,真是匪夷所思。” 听到这里,尹九幽全身一震,却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 “啊,七彩玲珑甲,雷无极,看来要解开这件宝贝的秘密,一定要找到那个怪物才行……。” 此时一个匈奴小卒,拱手来报: “禀大人,小的已经探到,那只巨型怪兽,正往潼关郊外的轩辕台而去……。” 天空泛白,万物初醒。 沈梦依偎在李世怀中,听李世述说着分别后的种种际遇,内心只觉得偿所望,万事顺遂。 她没将自己的遭遇告诉李世,只简单地交待几句,当想到自己只有七年时光可活,突然从心中又升起了一丝不舍。 “李世哥哥,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沈梦将李世搂的更紧。 李世轻抚沈梦长发,笑而不语,却将幸福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也觉得此番能找到沈梦,真是天从人愿,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们两人历经无数劫难,难得有如此安静的时光相处,真是极为不易。 李世终于想起一事,对沈梦说道: “能找到梦儿是我最大的心愿,我此番进入潼关,还有两件事要做。” 沈梦只要能和李世在一起,纵有一万件事要做,也是毫不在乎的。 她轻声问道: “李世哥哥,你还有哪两件事要做?我有一件宝物可以助你。” 李世并未追问沈梦到底获得了什么宝物,只回答道: “我要救出父亲慕容德,这是其一;我要化解九幽阴谋,阻止匈奴贼寇犯我疆土,这是其二。” 沈梦双眸明显一亮。 “啊,李世哥哥,你父亲慕容德还未救出么?” 她话音未落,忽然密林外围,一阵巨大的声响,由远及近,传至二人耳中。 两人身后树木东倒西歪,竟然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一只体型庞大的巨兽,驮着一个面目和蔼的中年人,朝李世和沈梦方向走来。 李世一转身,远远便看见那个中年人的模样,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他轻轻将沈梦扶起,对沈梦低声耳语: “其中一件事不用烦恼了。梦儿快看,那边来的,就是我的父亲——慕容德。” 第四百三十二章 笼局 “嗯,这里就是轩辕台?” 慕容德坐在绝煞炎龙头顶,快速来到李世二人身前。 他双目中黑眼球占了大半,显得空洞无神。 李世以为父亲已经脱险,高兴地扶着沈梦起身,正待上前询问,猛然见到慕容德奇怪的目光,警觉地停步不前。 慕容德却瞧也不瞧李世半眼,只对着沈梦上下打量: “嗯,就在这儿了,就在这个女子的身上,终于可以让我取得这件绝世之珍了。伏羲之力,终于可以彻底苏醒了,哈哈哈哈……。” 他面带笑意,指着沈梦轻声说道: “你这个女子怎生造化?身上居然藏有幻境魔纲的法力?啧啧啧……,它的法力,你驾驭不来的,不如将这件宝贝送给本王,本王或许可以网开一面,饶了你们这对小情侣不死……。” 沈梦皱了皱眉,拉住李世,轻轻在他耳边说道: “李世哥哥,这真是你的父亲?看起来,他并不认识你呀?” 李世也觉得诧异,不知父亲慕容德为何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迅速挡在沈梦身前问道: “父亲大人无恙,可您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慕容德居高临下,整衣敛容道: “哦,你认我做父亲?你们听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好吧,就冲着你的这份孝心,我就把话讲的更明白些吧……。” 他缓缓站起身来,扶着炎龙头顶坚硬的龙角,对着李世和沈梦,举眉扬目道: “幻境魔纲乃伏羲的镇墓法宝,交出你们私藏之物,我就饶尔等不死,否则莫要怪我,手下无情……。” 沈梦拉着李世后退一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李世哥哥小心,他不是你的父亲慕容德,这人是个大魔头,他根本就不认识你……。”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来,沈梦与怀中幻境魔纲早已心意相通,在李世和“慕容德”的对话间隙,她取出了这件宝物,心中向里面被封印着的寒浞询问:“眼前来者何人?” 寒浞也通过传心之术,告诉沈梦,来的人是一个极具魔力之人,又似人非人,这个人似乎与封印他的伏羲之力纠缠在一起,令其非常害怕。 沈梦听李世说过,慕容德是伏羲墓的守墓人,便向寒浞进一步征询此人究竟是不是慕容德? 寒浞的回答却令沈梦十分惊讶,因为那是异常肯定的答案:“不是,此人绝不是慕容德。” 这个人明明就和慕容德长得一般模样,但为何寒浞不承认此人就是慕容德?他不是慕容德,又是何人? 沈梦在知悉了寒浞的这个答案之后,一声厉呼,立即提醒李世,一定要全力提防眼前的这个“慕容德”。 没想到,绝煞炎龙头顶之人,听到沈梦的话语,反而举起双手,重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仰面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慕容德,慕容德,哈哈,好好,很好……。” 李世见此人无端发笑,其谈吐与动作之中,也绝非自己先前所见的父亲慕容德,当下毫不迟疑,伸手一抓,将地上的修罗剑吸入掌中。 “来者何人?为何要假扮他人?” 李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想,就是眼前这个人用了易容术,假扮了父亲慕容德。 修罗剑似乎早已有所感应,“咻”地一声,发出了一道刺眼红芒。 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慕容德”双目瞳孔迅速收紧,紧紧盯住李世手中宝剑。 “修罗剑?” 他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修罗剑我把它给了植敬堂,那小子根本驾驭不来,宝剑从未出过鞘……。” 沉吟片刻,他才正眼望向李世,盱衡厉色道: “你是慕容德的儿子——唤作慕容世杰……。没想到,你居然可以拔出修罗剑,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慕容德”又摇了摇头,抬头望天,双目再次无神。 “不过一物降一物,就算是修罗剑出鞘,也总归挡不住我……。” 话音未落,慕容德双袖大开大阖,虎虎生风。 “封”。 四道白光突显,从天而降。 “唰唰唰唰”。 四面水晶棺材,齐齐插入地面,隔开沈梦,将李世围住,严丝合缝。 “啪”。 又一块四四方方的水晶面板,盖在顶上,令李世无法跃起。 棺材巨震,隐隐透出红光,地动山摇。 可见李世在水晶棺材里面,已经用修罗剑发动了攻势,却未能劈棺而出。 “李世哥哥……。” 沈梦娇叱一声,一手握着已成一面扁圆玉石的幻境魔纲,一手拿着寒光匕首,双双向身旁击去,想要打碎困住李世的水晶棺材。 她一边发力,一边命令寒浞将绝煞炎龙头顶,这个冒充“慕容德”之人,吸入寒浞幻境,好生惩戒。 然而事与愿违。 寒浞原本以所求之事交换,答应用幻境为沈梦扫清障碍,降妖除魔的诺言,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任凭沈梦如何催促,寒浞一家均没有丝毫回应,宛如石沉大海。 当沈梦两只手的武器同时击在一面水晶棺材之上时,“轰”地一声,一股大力突生,猛地将她弹开,倒飞一丈有余。 水晶棺材依旧震动不已,却仍是没有分开。 “我早说过,幻境魔纲的威力,不是你这个小女子可以操控的,乖乖听话把它交出来吧……。” “慕容德”说得轻描淡写,催动绝煞炎龙,向沈梦靠近。 沈梦原本有伤,此次摔倒在地,只觉喉头一甜,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 “慕容德”向前伸手,以一种挑衅的手势,示意沈梦主动将幻境魔纲交出。 “啪啪啪”。 直立的水晶棺材四面均出现裂痕,紧接着“咔咔”几声,四分五裂。 一股巨大的风浪令绝煞炎龙站立不住,“腾腾腾”地往后倒退几步。 李世红发散乱,仗剑在胸,终于运功击碎了困住他的水晶棺材。 “不许伤害梦儿。” 李世走过去将沈梦扶起,转身威风凛凛地对“慕容德”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敢伤害梦儿,我就绝不放过你……。” “慕容德”定住绝煞炎龙,揉了揉眼睛。 “不可能,修罗剑的威力早已被我封印,这小子怎会有如此功力?他决计冲不破我的水晶牢笼才对呀……。” 他漆黑的瞳孔迅速缩小,几乎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小点,更显诡异。 “呼……,呼……,呼……。” 轩辕密林,阴风四起,呼哧作响。 “我此番出来,急需人血祭天,刚才让那两人侥幸逃脱,此番不如就用这对小情侣的鲜血献祭吧……。” “慕容德”杀意已起,一掌拍向绝煞炎龙头顶降魔杵。 一团烈火,朝李世和沈梦席卷而去。 第四百三十三章 杵局 风助火势,毒燎虐焰。 李世不能避,因为身后就是受了伤的沈梦。 更何况四周都是密林,林中着火,岂不又是一头毒蛇猛兽? 李世在伏羲墓中,早已知晓绝煞炎龙喷火的厉害,当下运起十成功力,挥臂挑剑,卷起一道狂风,盘旋直上,将那团烈火带向空中。 李世脚下,醉步连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风火之势,腾身而起,剑尖直指“慕容德”。 剑气雄浑至极,锐不可当。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李世绝不能让沈梦再次遇险。 “啪……,啪……,啪……,啪……。” 慕容德目露凶光,站在炎龙头顶,鼓了四掌。 他每拍一下手掌,地上原本已经碎裂的水晶棺材碎片,又再次合起,挡在李世面前。 “当……,当……,当……,当……。” 同样是四声,敲金击玉。 修罗剑连续击穿了挡在面前的四道水晶之墙,却已如强弩之末,从空中坠落下去。 “哼……,修罗剑的威力,已被我封印,他所发出来的剑气,不过如此……。” “慕容德”冷笑一声,翻掌为刀,作势往李世腰身劈去。 那些四散着的水晶碎片,竟然随着“慕容德”的手势,在空中自动合成了一把宽大的刀刃,斩向李世。 “当……。” 李世在半空中挥剑格挡。 修罗剑与水晶巨刃相交,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暗红色的血管纹路,瞬间布满李世面部。 接下这一击,李世依旧使出了全力。 刀剑相交之时,修罗剑没有发出先前炫目的红芒,从李世手中飞走,快速盘旋着,落在一丈开外,黯淡无光。 水晶巨刃也崩了一道大口,残缺不全,往后倒飞。 崩裂的水晶碎片,令“慕容德”眼花缭乱。 虽然这把巨刃没有伤到李世,却将他的手中修罗剑击飞。 李世曾在点苍演武场上,以一剑之威,震退点苍四剑的合力一击;又曾在“红澜雅筑”的比武台上,以一剑之威,击败九幽和惊涛堂的四人联手;此次刀剑相交之击,却令其手中宝剑脱手而飞,可见水晶巨刃劈斩的力道是何等惊人。 李世加速下坠,重重摔在地上。 “慕容德”定了定神,眉头微蹙,似乎对刚才只击飞了李世的武器,颇为不满。 他踏出一步,横眉立目,伸出两根手指,以指为剑,遥刺李世。 倒飞着的水晶巨刃连同脱离刀身的碎片,竟然又快速地合在一处,真就化作一把利剑,射向李世胸膛。 为了调查七彩玲珑甲一案,李世曾遇到过无数次惊心动魄的危难,却远没有这一次所遇凶险,因为他跌落在地,手无寸铁,眼看再也来不及格挡和躲避。 离李世十步之遥的沈梦,见李世遇险,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手中只有幻境魔纲和寒光匕首,俱是短兵之物,鞭长莫及,眼看李世就要被水晶利剑穿胸而过,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当……。” 又一声清脆的兵刃相交之声,穿空裂云。 “呲……”。 水晶利剑,偏了少许,插入李世身旁泥土之中。 李世手中不知为何又多了一把武器,震颤不止。 那武器倒也结实,斜刺里迎上了去,竟然将飞射而来的水晶利剑荡歪少许,自身也还没有折断。 这一下,连沈梦也没有想到。 因为李世身上,从来都只有一把修罗剑。 而那把剑,明明已经飞了出去,李世从哪里又找来一件武器? 更加惊讶的是“慕容德”。 因为他是第一个看清楚李世手中又多了一件兵器之人。 “降魔杵,难道他……?” “慕容德”还没来得及多想,整个人便飞上了空中。 严格来说,他是被动地飞上了空中,是被一股大力给甩了出去。 “这畜生,果然不受控制了……。” “慕容德”情知身后凶险,反应也是极快,在空中猛地转身,双手再次合击一掌。 “挡住……。” 李世身旁插在泥土中的水晶利剑,拔地而起,重又化作水晶棺材面板,护住“慕容德”背心。 “哎呦……。” 如半山一般高大的绝煞炎龙,一头撞在水晶棺材面板之上,将“慕容德”连同保护他的棺材面板,一起撞向地面。 绝煞炎龙的龙头,坚硬无比,在地下可以钻地而行,连绝壁岩石也能破开,这一撞岂是寻常人等能够承受? “慕容德”狼狈地摔在地上,又被身后的水晶面板给砸到,周身剧痛,苦不堪言,刚一转身抬头,就看见更凶险的事情,正等着他。 神兽绝煞炎龙的腹腔与喉头咕咕作响,口鼻冒烟,已对准地下的“慕容德”,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口酝酿已久的熊熊烈火,就要喷射而出……。 “嗖……。” 李世手中的降魔杵,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光,射入绝煞炎龙口中。 “轰隆……。” 一团烈火在炎龙口中爆炸,令这头神兽,后退三步。 火焰虽然伤不了炎龙,但那根降魔杵就像一枚鱼刺,卡在了它的咽喉。 绝煞炎龙摇晃了几下脑袋,感觉再无羁绊,腾起四肢,转身往密林外部逃窜。 大树东倒西歪。 “好个慕容世杰……,你那一剑的真正目的,原来是要放走我的坐骑……,我还真是没有想到……。” “慕容德”嘴角溢血,抖落身上水晶棺材面板,爬了起来。 他一边擦着嘴角鲜血,一边对李世说道: “你在挡下我的攻击之余,还能发功将绝煞炎龙头顶的降魔杵吸走,身上的这份功力真是霸道……。” 李世缓缓起身。 “慕容德”空洞的眼神,注视着李世,突然笑了。 “原来刚才你不是要救我,是救你们自己而已,你害怕密林起火……。” 沈梦走了过来,扶住李世。 修罗剑在沈梦手中,她递到了李世手上。 千钧一发之际,沈梦也突然明白了李世的用意,终于知道为何李世的修罗剑会被击飞?绝非李世气力不济。 其原因是,李世将大部分功力全都集中在了另一只手上,以掌为抓,趁修罗剑与水晶巨刃相交之际,“慕容德”眼花缭乱之时,隔空夺下了控制绝煞炎龙的降魔杵。 何况炎龙头顶的那个位置,还是李世最初用修罗剑凿出来的深坑,他当然知道控制这头神兽的关键所在。 沈梦心中闪出一句诗词: “射人先射马。” “慕容德”借着操控绝煞炎龙,可以肆无忌惮地令其喷火,这片密林指不定会瞬间化作火海汪洋,她和李世都难以脱险。 只有先让“慕容德”从绝煞炎龙头顶跌落,再逼退这只恐怖的神兽,这场战斗两人才有胜算。 李世不惜以身犯险,仍是要保护心爱之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李世要用降魔杵阻止绝煞炎龙喷火,救下“慕容德”?“慕容德”又为何说,其实李世是救了自己? 沈梦不得不佩服李世的细心,她见李世已避开“慕容德”的致命一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李世找回修罗剑。 两人手心相交,一句话也没说,心意已经相通。 他们眼前的敌人“慕容德”能不可思议地操控水晶棺材,仍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对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仍未得知?所以两人依旧保持着警惕之心。 “好,很好……,哈哈哈哈……。” “慕容德”仰天大笑,笑声中,杀意更浓。 “没想到天下间,竟然出了如此高手,真是令我兴奋至极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占局 单于涂夙兴夜寐,不遑宁息。 一大早他已经头戴鹰顶金冠,身披百花兽袍,端坐案前,目光阴沉地扫视着台下四个来访之人。 四人中两人已经受伤,由旁边的两人搀扶着,俱都疲惫不堪。 左边没有受伤的那人,身形瘦小,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穿着猎户服饰,不阴不阳,却是个老者。 他扶着的那人,一身紧身玄衣,胸前一道大口,却又没有鲜血流出。 这两人神情委顿,勉强朝单于涂施了一礼后,便再不言语,好似吃过大亏。 右边没有受伤之人,矮胖的身子早已污秽不堪,正是匈奴营中的大巫师。 他扶着一个鹰鼻碧眼的瘦高汉子,愁容满面。 那瘦高汉子裸露着上半身,皮肤上满是墨绿色的纹身,好似披了一层诡异的铠甲。 只不过这层铠甲也未能护得了这位瘦高汉子的周全,四人中他受伤最重,此时仍在不断呕血。 单于涂目光停留在那汉子的纹身之上,摇了摇头,又似乎对着大巫师说话: “毒手大人的四大高徒,居然接连伤了三个?就连大巫您……,您也着了敌人的道?” 堂下四人,正是大巫师和毒手的三个弟子,三人分别是“蛇毒”、“鸩毒”和“蜂毒”。 大巫师的身子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他瘪了一下嘴,垂首答道: “回禀大王,昨夜的确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就连左贤王也差点遇险…….。潼关城混入了几个厉害的角色,确实是有些棘手……,但仍在尹九幽一行的控制之中。” 单于涂猛地拍了一下案台,令堂下四人俱都一惊。 “什么?几个厉害的角色?尹九幽不是说敌人最厉害的,不过“李世”一人?” 这一拍,令单于涂牵扯到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不由得眉头紧皱。 他顿了一下,缓了缓语气。 “哼,连呼延大王也遇了险?难道说,又是哪个不怕死的中原武林高手,想要连同李世,来这儿对本王不利?” 毒手门下三人,不善言辞,此时都默不作声。 大巫师左右看了几眼,再次回话道: “回禀大王,属下和尹九幽分开时,听闻了一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单于涂瞪向大巫师,双眸精光大作。 “快讲。” 大巫师拱手答道: “属下得知,那号称慕容世杰的刺客,居然还没有死。左贤王就是差点栽在了他的手里……。” 听到“慕容世杰”的名字,单于涂坐直了身子,双手扶着案台,差一点跳了起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朝大巫师走去。 “什么?慕容世杰那厮,居然还活着?他,他是如何又活了过来?大巫快快将你们几个昨晚遇到的事情,如实道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单于涂听完大巫师和毒手门下三人的讲述,重新重重地坐回案前。 “的确匪夷所思……,的确匪夷所思……。” 他歪着半个身子,口中一直重复念叨着这句话,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思。 堂前鸦雀无声。 单于涂抬头。 “尹九幽和左贤王此时去了何处?” 大巫师答道: “尹九幽带着手下和左贤王的士卒,都往轩辕台方向去了。尹九幽去时好像说,他们要将敌人一网打尽,还可以解开什么秘密?” 单于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转眼望向堂前那个没有受伤的老人——鸩毒。 “多谢你们送来的箭矢。此次出征,本王得毒手文大人亲手制作的雕翎箭,如虎添翼。你们的师父,毒手文大人,大约什么时候能到?” “鸩毒”面色十分难看,摇头答道: “属下也不知恩师几时能够来到,他老人家行事一向高深莫测,非属下能够预知。” 单于涂有些许失望,正待进一步询问,突然一个传令士兵火急火燎,高声前来禀报: “报……,报大王,不好了,今晨外城南门失手,被一群城中的猎户给占领了……。” 单于涂大怒。 “南门有勇将巴孔带着重兵把守,一群城中猎户如何能占领?” 传令士兵气急败坏地答道: “报大王,是毒蛇……。那些猎户不知从哪里招来了数不清的毒蛇,令我军将士防不胜防,伤亡惨重……。” 单于涂望向大巫师。 “你刚才说尹九幽骑来的那只神兽,绝煞炎龙也跑了?它可是以毒蛇为食?” 大巫师不敢隐瞒,连连称是。 单于涂眼中充满怒火,强忍不发。 “看来昨晚之事,和南门的猎户毒蛇造反,一定有所关联。尹九幽为了一己私欲,弄巧成拙,这个烂摊子,还得本王亲自去收拾收拾才行。” 他对左右侍奉仆从吩咐道: “你们持本王令牌,去兰陶右贤王处。南城之事,就让兰陶大王去处理,遇到那些猎户,格杀勿论。” 他又对传令士兵说道: “你去各营传令,今日全军严阵以待,随时听从本王号令,并让兽骨狼骑营一起做好随本王出战的准备。” 吩咐完毕,单于涂对堂下四人说道: “与其躲在此处,还不如去会一会尔等口中的那些高手。本王准备率军先去一趟轩辕台,看看尹九幽和左贤王到底能否拿得下李世,尔等可要同去?” 大巫师和“鸩毒”没有受多大的伤,自然同去。 剩下的“蛇毒”和“蜂毒”害怕被单于涂小看了毒手门人的威望,咬了咬牙,也表示伤情无碍,可以同去。 潼关城南,慕容缘和雷有同寻到猎户一行,等了李世一夜,未见李世身影,以为李世遇险,正欲返回寻找,却不料被南城守军发现。 起初他们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被城南守军包围,却不料整个城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堆毒蛇,四下乱窜,却只攻击匈奴士卒。 匈奴的守城将士哪见过这般场面,再加上昨夜还有两人被毒蛇咬死,军心涣散,一下子逃了大半。 剩下的那个守城将军巴孔,见势不对,立即让传令兵向单于涂求救,自己带着剩下的士卒,聚在城南的一处高地,死命抵御。 他们见四下里都是毒蛇,便燃起火把,围成一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反倒成了瓮中之鳖。 有蛇群相助,慕容缘和那群猎户,轻而易举就攻占了潼关南城。 城门大开,一团黑压压的蛇群,翻滚而入。 慕容缘和雷有同一见,便知道是应龙将军来了。 原来,应李世安排,应龙将军也在城门阴暗处埋伏了一夜。 他忽然听到城门里面的喊杀之声,以为李世一行遇险,便催动毒蛇攻城,正好救了慕容缘、雷有同和那些猎户。 众人合计了一下,既然李世还没出来,生死仍是未卜,他们便让那些猎户先出城,远离潼关,往秦岭方向等候消息。 慕容缘、雷有同和应龙将军三人,仗着艺高人胆大,又重新往潼关城内潜入。 三人行不多远,便见到前方一处密林,颇有动静。 那个方向,正是轩辕台。 第四百三十五章 纲局 “慕容德”双手垂膝,低着头,缓缓地一步一步,向李世和沈梦走去。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这一次谁也别想阻止我得到幻境魔纲……。” 李世和沈梦听不清“慕容德”口中低沉的言语,只觉得他举止怪异,双双举起兵刃,严阵以待。 他们俩历经大劫,重逢不易,此时虽骤然又遇到了不可思议的劲敌,却俱都十分冷静。 李世不愿沈梦遇险,率先运功,修罗剑剑指苍天,一道红光夺目而起。 红光之巅,垂下一圈闪烁着红芒的光幕,如瀑布一般,将他和沈梦笼罩其间。 这是由修罗剑剑气形成的护盾,也是李世体内渡劫血花的功力结晶。 先前毒手大弟子“鸩毒”在施展绝技“鸩羽倾盆”时,无数支剧毒羽毛落在这面光盾之上,瞬间起火,燃烧殆尽,根本不能穿透这道雄浑之力。 以不变应万变。 李世要在一开始便立于不败之地,一开始就要将自己的爱人沈梦,保护周全。 虽然赶走了绝煞炎龙,李世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但眼前这个敌人,无论从说话的声音还是相貌,都是父亲“慕容德”无异,在没有弄清缘由的前提下,李世还不想对他痛下杀手,所以李世必须提前摆出防守的姿态。 “梦儿已经吃了太多的苦,有什么危险,都让我来承受吧……。” 李世挡住沈梦,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凶险。 沈梦深知李世用意,举起寒光匕首护住胸前,将另一只手中的幻境魔纲藏在身后。 魔纲中,寒浞一家依旧了无音讯,沈梦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沈梦深知,“慕容德”是冲着她手上这块石头来的。 这个来敌,神秘而又恐怖,深不可测,李世的修罗剑加上沈梦的“六道轮回”能否联手御敌,为未可知。 沈梦心中暗付: “他要幻境魔纲做什么?这件宝物可是关系到……。” 在秦岭之巅,沈梦身中剧毒,九死一生,全靠遇到了困在幻境魔纲中的寒浞一家,以一诺换一命,换来了七年时光,才能和李世再续前缘。 如果来讨要这块石头的“慕容德”真让李世遇险,她是否肯放弃这件宝贝?至少能换来李世的安全? 然而放弃了幻境魔纲,她自己又会不会因为背弃对寒浞一家的诺言,而立时毒发身亡? 在沈梦以为必死之时,对生的渴望,并无多么强烈,但当她和李世重逢的那一刻,幸福的喜悦,又让她再次燃起了生的希望。 七年,毕竟也是不短。 沈梦紧咬嘴唇,斜眼望向李世,柔情似水。 这个令自己朝思暮想之人,面上居然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不知道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却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来敌,一心只想要保护自己? 望着李世,沈梦眼眶微红,美丽而清澈的双眸突然噙满泪水。 是感动? 是幸福? 还是悔恨? 沈梦只觉百感交集。 “李世哥哥还不知道梦儿所造下的孽,还不知道梦儿所犯下的错啊……。” 沈梦脑海中不知何时,突然浮现出“东方树”三字,泪水再也收不住边,“哗啦啦”潸然而下。 “唉……,这些错事,梦儿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沈梦往李世身后悄悄移了一步,紧闭双眼,任由泪水流尽,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她坚定的眼神。 那一刻,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修罗剑的红芒激起一股风浪,令“慕容德”停住了脚步,他却依旧没有抬头。 待那阵风浪一过,他又继续朝前迈步。 “慕容德”走得很慢。 花白相间的须发,凌乱地在风中飘散。 天竟然阴沉下来。 “没用的,这件事我已经等得太久了。幻境魔纲我一定要取到,只要再取得七彩玲珑甲……,我很快就能实现那个愿望了……。” “慕容德”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慢慢抬起了头。 他的面容竟已完全改变,似人非人,黑色的瞳孔充填着整个眼眶,见不到一丝眼白,面上突然多了千百条皱纹,已瞬间苍老得不成人形。 “轰”。 “慕容德”漆黑的瞳孔,居然发出了两道黑色光芒,似火焰不住跳动,让李世觉得他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一般。 “就算你们两人是一等一的高手,在我伏羲转生的威力之下,也不堪一击……。” “慕容德”仰着头,双掌朝天,衣袍就像鼓满空气的皮球,大喝一声。 “纳命来吧……。” 印着怪异纹路的水晶棺材板再次聚集,在空中又分裂成无数把水晶飞刀,“唰唰唰”地朝李世发出的红芒护盾击去。 静观其变。 李世一咬牙,剑光加剧。 只听得无数声“啪啪啪”的响声,红白相撞,四散弹开,水晶飞刀也无法击穿这道护盾。 “就这点能耐吗?我可要反击了……。” 李世并未觉得对方的攻击有太大的威力,甚至还没有先前“慕容德”站在绝煞炎龙头顶的攻击厉害。 沈梦也觉得奇怪,既然“慕容德”神情大变,貌似倾尽全力,其所发动的攻击,应该绝不止这些才是,她转念一想,突然叫出声来: “啊,李世哥哥,小心脚下……。” 沈梦幡然醒悟,立即提醒李世,却仍是迟了一步。 李世和沈梦站立之地,居然升了起来。 一层薄薄的水晶,凝结在泥土之下,将两人举至半空。 “慕容德”披头散发,双掌合击。 “水晶夺魄,魂断苍穹。” 他终于使出了绝招。 泥土翻滚四散,令李世和沈梦站立不稳。 修罗剑剑气折断,红芒消散。 泥下水晶,突然炸裂开来,形成一条条水晶尖柱,从泥中破土而出,直刺两人要害。 原来,空中的水晶飞刀不过是声东击西,这一道攻击才是“慕容德”的致命一击。 李世的宝剑还来不及调转朝向,就看见脚下千万道白光突现,来不及多想,将沈梦往身后一扯,整个人迎了上去。 白光一闪,穿胸而过,迷雾四起。 修罗剑击了一个空。 李世落地,却发现沈梦已站在身前。 地下炸裂的水晶尖柱,全然不见。 李世往自己和沈梦身上查看,并未发现有伤,只觉百思不得其解。 沈梦双手平举,寒光匕首的利刃,正对着幻境魔纲……。 第436章 较局 “慕容德”垂下双手,望着自脚下升起的雾气,喃喃自语: “这是幻境……,这是幻境……,你居然可以驾驭幻境魔纲的力量?。” 他双眸的黑色焰火已经消失,瞳孔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你们想鱼死网破吗?以为将我吸入幻境就可以胜过我?荒谬……。” 沈梦上前一步,张口吟唱六道轮回: “七彩玲珑梦无常,伏羲墓彷徨,何时恩消仇散,胜负又何妨?昔日恨,旧时怨,皆过往。不负今生,与子携手,一世情狂。” 歌声婉转悠扬,饱含深情,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魔力,纵寒浞这样的上古先灵,也决计无法抵御。 沈梦终于使出了纯正的“六道轮回”。 江湖上的诸多高手,皆为这门神功所慑,然而这一次,却事与愿违。 “慕容德”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沈梦的歌声所动,冷眼瞧着两人,一脸轻蔑。 “魔音摄魂?没有用的,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来历,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他摇了摇头,用一根手指在额头上画了一个圆圈,瞳孔急速放大。 “你们以为我只能操控水晶棺材板吗?想用这个幻境将之隔开?真是幼稚……。” “轰……”。 随着手指转动,一团黑色的焰火自“慕容德”脚下燃了起来,瞬间将他全身包裹。 李世发现四周的林木也已全然不见,浓浓的白雾竟然在“慕容德”黑色的火焰映照之下,渐渐变暗。 他还未来得及询问沈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慕容德”全身黑焰暴涨三尺,席卷而来。 “保护梦儿……。” 李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想,挺身仗剑,再次向那团黑色的焰火冲去。 修罗剑红光大作。 “轰”。 两人相撞。 一边是红色的光芒,一边是黑色的焰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云团。 云团中风雷大作,狂风刮得沈梦几乎不能睁眼。 又是“轰”的一声。 黑光炸裂。 李世竟被弹飞,被沈梦飞身接住。 黑光没有给两人踹息的机会,再次光芒大盛,包围过来。 李世用剑撑地,在沈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嘴角已经溢血。 这个人的功力居然在李世之上,已经近乎神人? 沈梦见自己的“六道轮回”和李世的修罗剑均挡不住来人,情急之下,举起寒光匕首,对准幻境魔纲。 “别过来,否则我就将这块玉石毁了。” 幻境魔纲这块玉石如果被毁,是否意味着沈梦已决心舍去自己的生命? 见到沈梦这般举动,“慕容德”所在之处,黑光四射,击穿浓浓雾气,竟然消失殆尽。 沈梦只觉目不辨物,眼前一片氤氲昏暗,耳边却响起一道魔音。 “小姑娘,你还太嫩了,想要要挟我?这是你自己找死……。” 黑暗中,这道充斥魔力的声音,忽左忽右,分不清从哪个方向发出? 沈梦突然发觉,自己握着的寒光匕首,居然无法靠近幻境魔纲,任凭她如何用力,这块玉石与匕首之间,仿佛凭空生成了一堵气墙阻隔。 沈梦顿觉这个敌人实在是太过强大,简直强大到匪夷所思,尤其是幻境中的寒浞一家仍然消失不见踪影,其中定有原由。 沈梦心生疑虑,不由得闪出一个念头。 “寒浞只害怕伏羲的风姓后人,难道这个敌人姓风?正是他们一家的克星?” 雾迷双眼,令人窒息。 天色变得更暗。 李世已感受到一股杀气逼近,立即挥剑往四周横斩。 风起云涌,波诡云谲。 这一剑是八卦风云四象剑里面的“天剑云势”,正是己在明,敌在暗,处于被动时的最佳招式。 这一剑以繁化简,转守为攻,任凭敌人从哪里袭来,都能奇正相生,反客为主。 “轰隆隆”。 两人左方一团黑色的光影,被剑气劈到,炸向高空,四分五裂,却仍是不见“慕容德”的踪迹。 魔性之声又起。 “哼……,居然能找得到我,算你还有些本事……,哈哈哈哈哈……。” 笑声起伏,黑雾涌动不停。 “但这里既然是你们引入的幻境,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杀人的幻境……,哈哈哈哈……。” 魔性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笑声过后,四周一片寂静。 李世轻轻地在沈梦后背拍了一下,示意她不必惊慌,然后牵向她的小手,似乎已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两人再次分开。 他轻声向沈梦询问道: “梦儿不用怕……,你同我说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幻境?” 沈梦正待告诉李世幻境魔纲的来由,却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昏暗的浓雾温度骤降,变得异常寒冷。 “李世哥哥,这是我在秦岭遇到的一件奇事。刚才我见地下突然出现水晶利器袭击,我们无法躲避,只好发动了这个幻境,却不料敌人仍是……这……般……厉……害……。” 说到后面几个字时,沈梦已冷得牙齿打颤,一时间竟然说不下去。 李世见状,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罩住沈梦,将她拢入怀中。 雾气更加浓稠,沈梦的一头青丝,渐渐凝结成霜。 望着脸色苍白的沈梦,李世的头发却变得更加赤红,眼中也布满了暗红色的血丝。 “知道了。这一仗,我们还没有输。” 杀气再次袭来。 李世单手执剑,剑尖触地,脚下出现一张八卦图案,不断往四周延伸,中心处升起一尊龟状大钟,金光闪闪,将他和沈梦保护起来。 “龟剑守势”,这是八卦风云四象剑里面,最具防守作用的一招,可谓固若金汤。 敌人不知所踪,李世已毫无保留,犹如天神一般,立于八卦阵的中心。 他搂着沈梦细腰,轻轻用力,对她低声说道: “梦儿放心,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李世话音未落,魔音又起,阴阳怪气。 “哈哈哈哈……,大言不惭……,再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浓雾盘旋,气浪滔天。 寒冷的狂风如刀锋一般割卷着李世的面庞,李世却巍然不动。 风势更急。 李世将修罗剑慢慢从地面提起,立于胸前。 他脚下的八卦阵已浑然天成。 龟状巨钟周边,隐隐出现了四只神兽。 龙、虎、蛇、鹰,分别朝向东西南北,蓄势待发。 八卦风云四象剑真正的威力,就是集四种神兽之力于一剑。 而这一剑,也是李世运起十成功力,第一次使用。 这一剑,能否对抗“慕容德”更加猛烈的攻势? 魔音再起,宛如鬼谷狼嚎。 “修罗纵横,万劫不复……。” 幻境中的这场较量,已经不是武林高手之间的较量,更像是一场之间的较量。 第437章 弃局 天寒地冻,雪虐风饕。 幻境气温急剧下降,已非常人能够忍受。 这里虽然已将“慕容德”与水晶棺材分开,却依旧阻止不了他更加猛烈的攻势。 风云变色之下,李世脚下的八卦图案,由远及近,浮现出一条条不规则的黑色条纹,时隐时现,悄然而入。 沈梦躲在李世怀中,紧闭双眼,连眼睫毛也冻在了一处,兀自不住发抖。 寒风中,李世已察觉到杀气的逼近,手腕一抖,修罗剑发出了一声龙吟。 李世也缓缓闭上了双眼,用心去感受四周气浪的变化。 他已将毕生功力注入修罗剑中,静待敌人率先出招,就要用四兽合一的绝世一剑,予以对抗。 风声呼啸之中,夹杂着一道微弱的声音,若非李世功力已臻化境,根本分辨不清。 “世杰我儿,不要使用修罗剑。快弃剑……,快弃剑……,这样才能打败这个怪物……。” 李世猛然睁眼,环顾四周。 “是父亲……,是父亲慕容德的声音……。” 眼前苍茫依旧,并无半个人影。 “我决计没有听错,刚才一定是父亲的声音。” 在伏羲墓下,当李世一行遇到了两条岔路之时,他也在耳边听到过父亲的声音。 这一次,难道又是慕容德真身脱困,使出千里传音,于迷雾之中,再次出言,指点迷津? 可是,刚才李世听得非常清楚,那道微弱的声音,说的是要让他“弃剑”。 “弃剑”,明明意味着李世要舍弃修罗宝剑。 可李世如若舍弃了手中的这把绝世神兵,又如何抵御即将到来的凶险一击? 该来的,终归要来。 李世脚下的黑色条纹,已布满整个八卦阵中。 他与沈梦站立之处的巨型大钟之外,突然冒起数十条浓浓的黑色雾气,就像是从这些条纹延伸出的触须一般。 “轰隆隆……”。 黑雾如柱,包裹住大钟,在空中汇集成一点,聚成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劈李世,犹如五雷轰顶。 巨钟外围的四大神兽,似乎也有了反应,各自张牙舞爪,跃跃欲试。 沈梦几乎被冻僵,两人根本来不及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李世头顶红光大作,一道剑芒直刺苍穹。 “咔嚓”。 半空中响了一个霹雳,震耳欲聋。 闪电与剑芒激烈交锋,不相上下。 然而就在此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李世借以御敌的龙虎蛇鹰四大神兽,被这声霹雳所慑,纷纷调转利爪,转而抓向巨钟之内的李世和沈梦。 “当……,当……,当……,当……。” 八卦阵金光大作,龟形巨钟发出了四声更加嘹亮的轰鸣之音。 每一道声音,均将巨钟外调转利爪的神兽击碎,不复成形。 “当……。” 巨钟再响,雄浑悠扬。 剑芒冲天而起,穿过头上黑雾,残锷刺破青天。 “啊……。” 一个苍老的人影,从天上翻滚着,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离李世二人,一丈有余。 “慕容德”终于现身。 他嘴角流出深黑色的血液,不住喘着粗气,瞪大双眼,似乎仍不相信自己会被李世击败。 修罗剑插在李世脚下。 李世收回手指。 刚才那一剑,李世根本没用修罗剑,而是用的指剑。 这招以指成剑,是李世在牡丹坞闯三关时,同陈七比武所悟,指剑所发红芒,不亚于修罗剑的威力。 “你……,你……,你……,你居然弃剑?” “慕容德”捂着伤口,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血,断断续续的对李世说道。 他右肩锁骨被李世一剑洞穿,此时流出来的血液也是黑色。 那一剑终是避开了他的要害,然而剑气凌厉,也令“慕容德”受了很重的内伤。 雾气渐渐变白,温度开始回升。 沈梦微微睁眼,宛如从极地寒冬回到了春暖花开。 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慕容德”,便知晓这一仗,仍是李世赢了。 “好厉害的一剑。” “慕容德”站了起来,踉踉跄跄,朝李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你的功力绝非修罗之力,你的体内应该还有另一种神力,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要弃剑,才能对付我这一招?” “这个秘密,到底是如何泄露的?” 李世神情严峻,缓缓答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秘密,还猜到了你到底是谁?你若想知道其中缘由,就必须放过我父亲,必须从他身体里出去。” “慕容德”披头散发,拼命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他倒退三步,猛一抬头,对李世怒目而视。 “你想骗我!” “慕容德”说完这句话,手指触碰额头,双眸中的黑色焰火再次燃烧起来。 李世对沈梦柔声说道: “梦儿,先解除这个幻境吧,否则这个怪物又想在这里面消失了。” 沈梦见李世如此胸有成竹,自然依从。 白雾消散,三人重新站在密林之中。 水晶棺材完好无损地立在“慕容德”身后。 “慕容德”却无法站立,坐倒在地。 他只有在幻境中才能将肉身虚化,一出幻境,所受内伤立即令其痛不欲生。 “好,好,好……。什么都被你看穿了,你且说说,我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说对了,我或许可以考虑放过慕容德。” 李世微微点头,从容不迫地说出了十六个字: “武王篡位,皇城鏖战,伏羲转生,千古奇案。” 李世每说一个字,地上的“慕容德”眼角就跳动一下,待十六字说完,“慕容德”几乎瘫倒在地。 李世补充道: “你以为这个世上,当真就没有人知道那些事的真相吗?” “慕容德”神情委顿,脸上皱纹却少了许多,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怎么会?怎么会?你果然知道了我的身份……。” 李世踏前一步。 “我虽然还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动机何在?但我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你快放了我父亲。” 坐在地上的“慕容德”停住不动,面上表情越发痛苦。 “为何?为何?我穷其半生,与天抗衡,只想再见她一面而已……,当真就这般困难?” 他空洞的眼神望向远方,不知在回想什么往事?突然瞳孔放大,双目圆睁,吐了一口黑血,向后倒在地上。 “世杰我儿,为父……。” 第438章 击局 辰时。 轩辕台密林,碧空万里,惠风和畅。 自“慕容德”出现,到他被李世击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听见“慕容德”倒地前的那一声呼唤,李世不由得飞身上前,沈梦紧跟其后。 “是父亲,他认出我了,他终于回复了神志……。” 幻境中那一剑,李世倾尽全力,自然知道“慕容德”受伤不轻。 “这人就是我的父亲……,他一定是被那个恶灵占据了身体,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李世扶起“慕容德”,只见他双目紧闭,脉搏微弱,几乎没有了呼吸。 “我出手太重了?刚才全靠父亲传音于我,这才让我找到了击败这个恶灵的方法……。” 李世迅速点了慕容德肩上几处穴道,为他止血。 “可他到底还是我的父亲啊,我一定要救他……。” 沈梦靠近李世,轻声询问: “李世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世根本来不及解释,只向沈梦问道: “你身上还有没有七花续命膏?” 沈梦从怀中摸出了仅有的一个玉葫芦,递给李世。 “你要救他?” 李世点头,接过玉葫芦,立即给慕容德服下。 “没错,听他最后的那声呼唤,我已十分确定——他就是我的父亲,刚才也是他指点了我。” 沈梦越发弄不明白,心中产生了一大堆疑问,但看见李世焦急的神情,并未多语。 她心中想着: “这人一开始不认识李世哥哥,后来又要致我们于死地,现在怎么就会是他的父亲?刚才李世哥哥说‘武王篡位,皇城鏖战,伏羲转生,千古奇案’,所指又究竟是何意思?” 沈梦何其聪明,把这十六字在心中默念三遍,立即有了答案。 “啊,是了,是了。李世哥哥所说的,正是当年雷无极替先皇平定叛乱的那件事,和这个人一定有关,还一定和七彩玲珑甲有关啊。” 李世见“慕容德”服下“七花续命膏后”,脸色稍有好转,呼吸逐渐调匀,长吁一口。 沈梦这才向李世问道: “刚才你为何弃剑,反而能够战胜此人?” 李世道: “梦儿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如此肯定此人就是父亲,是因为他帮助了我们。弃剑,正是他传音给我啊。” “修罗剑完全发挥不出指剑的威力,而且那些神兽居然要反噬其主,但这一切都是我弃剑之后才知道的。” 沈梦若有所思,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种种往事,眉宇间豁然开朗。 “哎呀,李世哥哥,让你弃剑这个想法真是绝妙。修罗剑是当时雷无极从伏羲墓中取出的祭祀之物,所有持有这些物品之人,都遇到了各种劫难啊。” 李世回想了一下,也不住点头。 “没错。毕辉泰断臂入狱,燕公子琴毁人亡,莫半仙身首异处,百里前辈所持有的八阵图,实际上是由易春秋前辈破的阵,易前辈也已殒命。这些东西看似皆为珍宝,却对主人并无益处啊。” 沈梦关切地望着李世,他脸上暗红血丝已经变淡,却依然看得出来。 “李世哥哥,你用了修罗剑,面上却时不时浮现出这些血丝,会不会对你也很不好呢?” 李世看了地上修罗剑一眼,对沈梦说道: “我初用此剑,狂性大发,嗜血成性,需要极力压制。虽然这把剑威力无穷,但现在我能够想通弃剑这一环节,不用也罢。想我李世当年,只凭一双铁拳闯荡江湖,不也挺好?” 两人正交谈间,地下的“慕容德”发出了一声呻吟。 “啊……,世杰我儿……,是你救了为父?” 李世见父亲醒转,也认出了自己,连忙俯身相扶,正待回话,却不料“慕容德”突然双掌击来,重重地打在李世心口之上。 李世毫无防备,往后急飞,撞到沈梦,两人一起跌在三尺开外。 李世嘴角溢血,沈梦双眉紧皱,俱都被“慕容德”这出其不意的一击打伤。 “慕容德”无事一般,站起身来,望着倒在地上的李世,狂笑几声。 “呵呵……。” “少年郎,你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太小看我了……。” “就算你猜出了我的身份,却根本无法证实,而且我的本事,远不止你见到的这些,我有伏羲转生之力,你与我的较量,依旧毫无胜算……。” “慕容德”的瞳孔,再次占据了整个眼眶,又恢复了乖张的神情。 他忽然拧头,盯着密林。 “来了这么多人吗?这里可真热闹啊。” “慕容德”活动了一下肩膀,只觉伤口仍然出奇的疼痛,并未完全康复。 “这个身体已经损坏,暂时不能硬拼。我倒要看看,来着何人?说不定可以……。” “慕容德”冷笑一声,转身走入另一处密林,不见人影。 李世和沈梦倒在地上,也察觉到无数个脚步声已在林中穿梭,快步逼近。 李世苦笑了一下: “真没想到,那怪物还留在父亲体内,我们救了父亲,等于也救了那个怪物。” 沈梦拿出七花续命膏,喂了李世服下,自己也咽了少许,伤势减轻许多。 “李世哥哥,来人不少。这里仍是潼关城内,他们一定是匈奴贼子,对我们极为不利,要多加小心。” 李世运功调息了一下内力,只觉胸口剧痛无比,根本无法聚力,连起身都觉困难。 他不愿沈梦知道自己伤势颇重,擦干嘴角鲜血,强忍痛楚,扶着沈梦起身。 “刚才太突然,我也太大意了,吃了那怪物一击,没避得开梦儿,梦儿伤得怎样?” 沈梦见李世不顾自己的伤势,反而关心自己,眼圈一红,连连摇头: “我不碍事,倒是哥哥你……,怎么样了?” 李世见沈梦要哭,连忙摆手。 “梦儿莫哭,梦儿莫哭……。我有数次奇遇,体内还有渡劫血花,这点小伤还击不垮我。” 说完,他将沈梦拉至一株大树之后,轻声说道: “梦儿你听,来者不善,他们移动得很快,恐怕是尹九幽他们。” 沈梦道: “嗯……。那怪物也躲在林中,你又受了伤,我们要静观其变才是。” 空地中,只剩下一口水晶棺材,和一把宝剑,映着晨曦暖阳,褶褶生辉。 第439章 饿局 山高林茂,万木吐翠。 轩辕台密林一碧千里,搜寻的队伍却围得很快。 冥王尹九幽率领着一队匈奴武士,从最西面进入了轩辕密林,却是最后一批才进入的密林。 大巫师描述从水晶棺材里面冒出来的那个怪人,功夫奇高,且来历不明,尹九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制住这个怪人。 他这次所带好手,还有县令无常、诸葛惊涛、剑如蛇古万、红裙艳刀沐仙儿、司徒栾少、“鬼见愁”陈七和毒手门下的“蝎毒”鲜于洁七人,再加上左贤王呼延玉池所带的数百名匈奴武士,人多力量大,他倒也不惧那个怪人。 呼延玉池和这些好手,已各自带队,从四面八方抢先一步,进入了这片广袤的原始森林,互相呼应,慢慢形成合围,只要那个怪人来了这里,就一定插翅难飞。 尹九幽没想到,自己昨夜在潼关大狱布下的天罗地网,仍是让李世硬闯了出去,还听说沈梦也居然没死,功亏一篑,十分恼怒。 但今晨大巫师说水晶棺材里面冒出了一个怪人,又令尹九幽有些兴奋,似乎重燃希望。 为了这件事情,尹九幽已筹划了大半辈子。 前方探子已经来回报告了三次,轩辕台的林中树木颇有动静,那个怪人就在密林深处。 尹九幽苍白的胡须在微风中无序地左右摇摆,脸色因兴奋而略显红润。 “真没想到,父亲曾经告诉我的,竟然全是真的……。进去的队伍,应该很快就会遇到这个怪人了吧……。” 第一队进入这片密林的,是剑如蛇古万的队伍,他是尹九幽的开路先锋。 尹九幽令古万急行军,直插密林中心,只要发现了那个怪人,就利用他的轻功,向周围的部队施放信号,快速形成合围。 尹九幽已隐隐感觉到,自己离成功仅仅只差了一步之遥。 实际上,尹九幽心中,对那个怪人的身份也是满腹狐疑。 “父亲给我的遗言之中,有太多晦涩难懂之处……。但这个局就是要让慕容德父子相残,不然我也不会将龙须镇的惨案,牵扯到李世头上。” 尹九幽摸了摸脸上苍白的胡须,手指却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 “但这个人终于出现了……,看来一切都是真的……。只要将这个人引到与李世见面,这个计划便会成功。到那时,我就能完成父亲的遗愿,这也是我们尹家终极的秘密……。” 一群飞鸟从远方墨绿色的密林深处飞起,“吱呀”地叫唤几声,上下盘旋,又陡然冲过冈峦叠嶂的高峰,掠向远方。 “有动静……。” 尹九幽皱了一下眉,望向高空,向身后的匈奴武士招了招手,示意加快步伐。 “那个方向,正是古万行进的方向,他说不定已经遇到了那个怪人?” 辰时,正是一天之计在于晨中,最有战斗力的时辰。 然而剑如蛇古万的肚子,却早已饿得“咕咕”乱叫了。 他遵循冥王尹九幽的部署,在潼关大狱截杀李世未果,然后又带着部队搜寻轩辕台,已经忙活了一天一夜。 这段时间里面,他只吃了一顿干粮。 尽管他所携带的干粮分量是普通人的三倍,但他膀大腰圆,所消耗的能量也是普通人的三倍,更何况这些干粮里面,连一丝荤腥也没有。 只要一餐无肉,剑如蛇古万便会饿得很快,再别说一日三餐之中,还少吃了两餐。 所以,当他在轩辕密林里面又穿梭了半天之后,就越走越觉得力不从心,似乎已饿得有些头晕眼花。 九幽杀手里面,还剩下轻功厉害的好手,除了红裙艳刀,无疑只剩下他了。 别看他胖,他的轻功似乎还比红裙艳刀高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次,冥王尹九幽让他作为开路先锋,率领二十名匈奴兽骨狼骑在前面开路,看中的就是剑如蛇古万的轻功。 据说,当剑如蛇古万把整个身子吸足气,涨成一个圆鼓鼓的皮球时,他可以毫不费力地飘在空中。 这份轻功,无人望其项背。 然而此时,剑如蛇古万只觉得自己肥胖的身子越来越沉重,根本飞不起来,只想就地架起一个火堆,在上面烤些野味充饥。 “在这不见天日的密林里面,瞎转了半天时光,累也累死了,不知冥王口中的那个怪人到底有无进入这里……?” 剑如蛇古万嘟囔着嘴,腮帮子鼓得更圆,满腹牢骚。 他手中抓着一把精钢利剑,也不心疼剑刃,左挥右砍,披荆斩棘,开出一条道路。 他把仅剩的蛇形宝剑,一直插在腰间,爱护有加。 自从剑如蛇古万被“天残地绝”沈图运功吸住,吃了大亏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武功路数,为左右剑法相辅,一定要使用两把蛇剑,才能发挥出十成的威力。 所以,就算在潼关军中,他还来不及打造另一把蛇剑,他也找到了一把精钢利剑,凑成一对,以备不时之需。 新选的这把剑,唤作“百斩”,据说曾斩落了数百个敌军将士的头颅,立下了无数军功。 这把剑是古万和一个匈奴勇将打赌比试武功,靠自己刀枪不入之身赢来的。 剑,倒没有多么特殊,不过就是斩了三百多个人头而已,聊胜于无。 古万知道,自己的武艺一定要使用蛇剑,所以他对这把“百斩”并无太过重视,作为替代品用之在密林开路,倒也得心应手。 “呼呼呼……。” 古万喘着粗气,汗流浃背。 他砍断一棵碗口大的树木后,再看手中宝剑,依然锋利无比,用手掂量了一下,心中暗道: “这……,倒也算是一把好剑,要是能像我的蛇剑那样弯曲,就更好了……。” 一缕阳光穿过树梢,射在地上,透出点点斑驳。 古万站在原地,高高举起的宝剑竟然斩不下去。 他身后跟着的二十几名兽骨狼骑也同样地钉在原地。 这群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前方。 阳光下,豁然开朗。 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诡异地陈放着一具水晶棺材,棺材前面插着一把黑黝黝的宝剑。 “咕咕咕……。” 古万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叫唤了几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他咽了一口口水,只觉更加饥饿难耐。 第440章 怕局 水晶棺材,浑然天成,闪闪发光。 古万屏住呼吸,警觉地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半个人影。 他将举起的宝剑朝那口水晶棺材指了指,示意旁边的一个兽骨狼骑前去查探。 那个匈奴武士,举起藤牌,握住铁爪,弯腰躬身,小心翼翼地往水晶棺材靠拢。 古万带着剩下之人,排成半圆形,跟在那匈奴武士的身后,亦步亦趋,围了过去。 他心中暗付: “这棺材长了腿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立在这里?这把黑剑又是怎么回事儿?” 古万是亲耳听见大巫师描述,从水晶棺材里出来了一个怪人,此时骤然见到这具棺材,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 自己饥肠辘辘,敌人却在以逸待劳。 如果那个怪人真有大巫师说的那么厉害,这场仗还没打,他就已经输了。 古万越走越慢,不知不觉竟然落在了兽骨狼骑之后。 他紧紧地盯着最前方的匈奴武士,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马上开溜。 九幽冥王的指令,是发现棺材里面的怪人,才向四周发出警告。 所以古万还吃不准,自己是否应该施展轻功回去报告? 他另一只手,已慢慢地将腰间蛇剑解下。 斗大的汗珠顺着他肥硕的脖子往下流淌,已染湿了后背大片衣衫。 走在最前面的匈奴武士,站在了棺材旁边。 他回头朝同伴望了一眼,将藤牌挡在身前,用铁爪去推水晶棺材的面板。 他似乎没费多大力气,便将棺盖移去一旁。 古万在后面焦急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进一步的动作。 藤牌落地。 铁爪落地。 这个匈奴武士两手空空,保持着推动棺材面板的姿势,面孔朝向水晶棺材,再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动不动。 后面跟着包围过去的十九名兽骨狼骑,陆续围了过去,居然排成了一个大圈,只围着这具棺材,和先前那人一样,钉在原地。 “哗啦啦……。” 藤牌落地。 铁爪落地。 这些人手中的兵器,掉落满地,目光只齐刷刷地盯着棺材里面,不知所见何物? 古万只能看见前方兽骨狼骑所围站而成的一圈背影,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这些家伙怎么了?怎么个个都不动了?中邪了吗?棺材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古万此时每迈一步,均如履薄冰。 他不知不觉已站在了黑剑前方,离围着水晶棺材的人群,尚有五步之遥。 “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怎么连手中兵器都不要了?” 古万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腿脚发软。 尽管只有五步的距离,古万是一步也不想再往前走了。 胖子是否天生比别人胆小? 这个说法,当然站不住脚,但古万却是天生胆小。 他从小被娇生惯养,却什么都怕,几乎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这辈子也许他连刀剑也不敢拿。 古万小时候跟随父母在走亲访友途中,遭遇劫匪,几乎全家遇难,全靠母亲手持两把蛇剑,带着他杀出重围,跑进了一个山洞逃命。 那个山洞非常特别,尽头处有一颗非常大的鸟蛋,再无出路。 歹徒贪恋美色,紧追不舍,古万母亲万般无奈之下,将鸟蛋削顶,把古万小小的身子藏在里面,自己杀出洞外,与一个歹徒同归于尽。 剩下的歹徒,没有发现古万的藏身之所。 古万躲在鸟蛋之中,瑟瑟发抖,靠蛋液为食,在歹徒离开后,三天三夜也没敢爬出蛋壳,一探外面的究竟。 直到鸟蛋的蛋液被他全部吃光,饥渴难耐,才不得已打破蛋壳,向外求生。 古玩找到了母亲的尸身、蛇剑和剑谱,然而一切都晚了。 他已永远失去了家人。 古万因为害怕而练武,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学成了母亲的剑法。 古万的胆子并没有变大,却因为那个神奇的鸟蛋,他变得越来越胖,皮糙肉厚。 冥王尹九幽初见古万之时,惊为奇人,指点了他更加上乘的硬气功,将之招在麾下,成为了一名得力杀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古万尽管已练得刀枪不入,但胆小的毛病,仍一直挥之不去。 九幽杀手之中,最令古万害怕的,是排名第二的“毒菩萨”。 他不但怕“毒菩萨”的毒,更害怕“毒菩萨”摄人心魄的“化缘佛音”。 这也就是他第一次和沈梦相遇时,一听到沈梦的歌声,便迅速溜之大吉的原因。 所以此时,当古万对前方敌情完全摸不透时,立即有了逃跑的打算。 既然水晶棺材已经寻到,无论那个怪人是否躺在棺材里面,古万都可以回去向冥王复命。他大可不必再上去冒险。 “棺材之中,一定藏着摄魂之物。我古万生平,最怕这些东西,就算上去了,也无济于事……。” 古万越想越怕,只想迅速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前面的水晶棺材极具凶险,我也极有可能着了它的道,就算我现在回去,只要指出了这个所在,冥王大人也一定不会怪我吧……。” 古万打定主意,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无意中瞥了一眼黑剑,刚要移步后撤,又猛地转头,直视着它。 近距离看见这把黑剑,令古万心中又是大吃一惊。 “这……,这莫非是李世手中的修罗剑?否则外形怎会如此相似?” 古万迅速将手中那把“百斩”剑,重重地插入土里,拔出黑剑,仔细端详。 “这真的是修罗剑啊,只有在李世手里才会发出红光,但好歹也开了锋,岂不比这把‘百斩’锋利许多?” 古万再次往身前身后四下张望。 林中鸦默雀静,悄然无声。 “修罗剑在此,李世也在附近?” 古万见过李世使用修罗剑的威力,自己的另一把蛇剑就是毁在了修罗剑的红光之中,如今李世宝剑离手,威胁自然小了许多……。 “前方那口水晶棺材大有古怪,天意让我拾得这把绝世神兵,正好用以防身。就算要走,也带上这把宝剑……。” 古万掂量了一下修罗剑,看不出材质,只觉得比那把“百斩”要沉重许多,正待继续后退,又再次停了下来。 他身前的那群兽骨狼骑,依然无声无息地立在原地,个个都好像变成了一具僵尸。 尽管如此,一切都还显得十分平静。 危险似乎并未靠近。 古万看了手中修罗剑一眼,又看了地上插着的“百斩”剑一眼,心中暗付: “这把‘百斩’,也算是一把宝剑……,不如先用来试试修罗剑的真假……。” 古万为了验证修罗剑的真伪,奋力一剑,朝地上“百斩”砍去。 “当……。” 两剑相交,火花四溅。 古万只觉眼前红光四射,一闪而过。 “百斩”剑断为两截,一半仍牢牢地插在土中。 修罗剑毫发无伤,优劣立判。 古万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修罗剑上的红光正慢慢消退,逐渐恢复成漆黑的剑身。 “不愧是修罗剑,我……,我……,我居然也可以驾驭这把宝剑……,太好了……。” 古万有些欣喜若狂。 “原来修罗剑只要拔了出来,用力挥斩,红光自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这下子我谁也不怕了,李世来了我也不怕。” 古万最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得到这把宝剑,他突然觉得有一股勇气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填充七经八脉,浑身是胆。 他不再后撤,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举起蛇剑和修罗剑,又朝围着水晶棺材的那群兽骨狼骑走去。 第441章 树局 第四百四十一章吓局 “咿呀,咿呀”。 一群飞鸟穿过林梢。 古万将修罗剑挡在胸前,用蛇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他伸长脖子,也准备朝水晶棺材之中,望上一眼……。 拨开人群之时,古万用双目余光瞥见,被他拨开的两名兽骨狼骑,各自往旁边退了一步。 那两人虽然面上五官扭曲得十分奇怪,但眼睛与眉毛互相跳动着,且呼吸急促,显然仍是活人。 古万又放心不少,毕竟自己带来的同伴,只要没有性命之虞,那么剩下的危险,也就没有那么可怕。 古万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终于大起胆子,望向棺材之内。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再一次发出了一连串“咕咕咕”的叫声,在安静的人群中,显得极不和谐。 古万没有理会不听话的肚皮,抬眼向前看到的,却是那个最先移开棺盖士兵的背影。 那士兵依旧双手扶着棺盖,一动不动地盯着棺材里面,仿佛中了定身咒。 古万站立的角度,被士兵的后背完全遮挡,根本看不见棺材之内。 古万只好朝边上移了半步,将肥硕的脖子伸得更长……。 “怦怦……,怦怦……,怦怦……。” 古万终于看见了棺材里面的东西,一颗心差一点跳出了嗓子眼儿。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居然是一个面上没有一丝皱纹的胖子,长得和古万几乎一模一样。 “这,这里面的人……,怎么会是我自己……?” 古万的脑袋“嗡”地一声爆响,只觉头晕目眩,四周一片惨白。 棺材里面的胖子,居然坐了起来。 他挤了挤眉毛,揉了揉肚子,朝古万努了努嘴。 古万不由自主地,顺着棺材里面那人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四周的兽骨狼骑全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圈象牙石台,上面瓜果、肉食与美酒堆砌如山,琳琅满目。 古万身侧石台,上面的食物更加丰盛,林檎连枝,枇杷带叶;猪牛羊肉,红绽黄肥;鸳鸯锭,狮仙糖,似模似样;鹦鹉杯,鹭鹚杓,如相如形;数股浓香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棺材里的胖子朝古万笑了笑,举起白白胖胖的双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把餐刀,对准面前台上一个圆滚滚的西瓜,一劈两半,叉起红瓤黑子,一顿大嚼。 鲜红色的汁水四溢。 古万咽了一口口水。 望着甜蜜的西瓜汁,从胖子嘴角顺溜而下,其再也无法忍受饥饿的侵袭。 古万举起两把宝剑,发了疯一般冲向身边石台上面的食物,将卤得滋滋冒油的一大块牛肉切开,捧在嘴边,疯狂撕咬。 他实在太饿了,以至于还没尝到厨师精心烹制的鲜美味道,就将那块牛肉生吞下肚。 “我还要吃……,我还要吃……。” 古万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想,又切下了一大块猪头肉,大块朵颖。 “太好吃了,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古万来者不拒,只想将石台上的美食,统统咽入腹中。 他双手宝剑不停挥斩,一边吃,一边将石台上的食物,全部切开。 棺材里坐着的胖子又笑了,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站了起来,走出棺材。 他对着古万招了招手,吟唱道: “席前美味般般盛,台上佳酿样样醇,哈哈哈哈,真是太快活了……。” 古万正低着头,疯狂地咀嚼着手中食物,猛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心中一凛,一抬头便看到自己站在面前,仿佛照镜子一般。 他面前的那个胖子,浑身上下都被西瓜汁水染红,好似一个血人。 古万再往自己身上看去,只见食物的卤汁与汤水洒满全身,和镜中人也几乎一模一样。 面前的胖子,继续朝他大笑道: “快吃,快吃,多吃点……,只要吃得够多,便不会挨饿。” 他的声音仿佛具有十足的魔力,令古万不停地吞咽着手中的食物,欲罢不能。 然而古万每吞一口食物落肚,他面前的胖子的肚皮就涨大许多。 “哈哈哈哈,再吃多一点,我还好饿啊……。” 胖子依然狂笑不止,肥肉乱颤。 “是的,我还很饿,我还要吃肉……。” 古万又斩下一根烤熟了的羊腿,撕咬起来。 “砰……。” 一声巨响。 那胖子终于在一阵狂笑声中,肚皮猛地变大,整个人居然炸裂开来。 一股风浪将古万击到。 古万将羊腿从嘴里拔出,突然发现那不是羊腿,而是一条人臂。 古万再往四下里望去,哪里有什么石台美食,反倒是他带来的二十几名兽骨狼骑已全部被他斩杀。 古万只觉四周一片血雨腥风,惨绝人寰。 “我,我刚才吃的是……什么?” 回过神来的古万,只觉口中腥臭无比,腹内一片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将咽下去的血肉全都吐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古万双目流泪,扶着棺材站了起来。 他天生胆小,那经受得住这般惊吓,只觉左右进退无路,无法呼吸。 一片乌云掠过,天色逐渐阴沉,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古万双眼发黑,仿佛回到了那个藏身的鸟蛋之中。 “母亲,你在哪儿?我好怕啊……,谁来救救我?” 古万双手掐着脖子,张着大口,进的气多,出的气少,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半柱香后,乌云散去,天空重回光明。 古万依旧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脸色发紫,被异物卡在喉头,早已一命呜呼。 刀枪不入的古万,居然被吓死了? 兽骨狼骑和古万的尸身排成一圈,围在水晶棺材四周。 修罗剑仍是竖着插在地上,只不过它的旁边又多了一把蛇剑。 林中依然一片寂静。 慕容德睁眼。 他没有望向水晶棺材,而是望向秦岭山头。 棺材前面的一地死尸,似乎令慕容德提不起半点兴趣,反倒是对远方出现的一丝微弱气息,更加关注。 慕容德喉头上下滚动,轻哼一声。 “哼,真是冤家路窄,那个人,居然也复活了……,我一定要比他快一步得到七彩玲珑甲和幻境魔纲……。” 第四百四十二章树局 南郊,古道。 潼关的猎户们终于穿过了那片满目疮痍,毫无生气的战场,往秦岭山脉避难。 他们并没有想逃离潼关地界,只是想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被关进潼关大狱的亲人们生死如何?心中仍旧存有一线希望。 秦岭山脚下的树木,杂乱无序,形如鬼怪。 领头的猎户突然止住了脚步。 这片森林他少说也进入过上百趟,更何况前一日才进山捕蛇,也是走的这个方向。 跟在领头猎户后面的一人,是曾经被“鸩毒”假扮“云儿”欺骗的长者,此时也瞧出了端倪。 “不对啊,不对啊……,这进山的路,怎么被这棵大树给封住了?” 周围猎户也纷纷发出惊叹之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些树枝?盘根错节,相互缠绕,粗细不一。 一缕微风拂面,却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领头猎户喊了一声: “快看上面,有人?” 众人随着树木枝干延伸之处,向上望去,只见粗壮的树干之间,竟然垂下了一条人腿。 那人腿完整地穿着五福捧寿靴,却好像没有骨头一样,随风轻摇。 然而连接人腿的地方,却没有身子,取而代之的仍是一段粗壮的树干。 “啊……。” 长者猎户还没来得及细看树上的那截人腿,就觉得腰间剧痛,一声惨呼。 又一条穿着五福捧寿靴的人腿,从长者猎户的腰身穿了出来,将他整个人拦腰斩断,鲜血四溅。 这条腿就像一把刀一样锋利。 猎户们大吃一惊,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这两条人腿明显是属于同一人的,却分别在两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而且一出现便要了人命,简直匪夷所思。 “有鬼,有鬼……。”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叫喊一声。 其余的猎户惊慌失措,有的拿出武器防御,有的转身四散奔逃。 “刷啦啦”。 一阵短暂的婆娑之声,此起彼伏,又快速地重归寂静。 大树前面的所有猎户,均被一根树枝穿胸而过,连哼都没哼一声,全部立时毙命。 树上挂着的那条腿,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和横着的另一条腿,拼成了一对,互相并列者,悬在地上。 连接这两条腿的是相互缠绕的树枝,游动不停,居然从树叶中扯出了一个身子,终于与两条腿组成了完整的人形。 这个身子骨,胸口已经凹陷,扭曲成奇形怪状的模样,全靠缠绕其上的树枝固定。 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毫无生气地耷拉在身子上面,此时竟然抬起头来。 一对阴森恐怖的眼球,突然发出了黑光,正是九幽判官安世民,直勾勾地望向潼关城内。 他满是血污的大嘴裂开了一条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安世民不是早就死在了秦岭山顶? 难道大白天,竟然真的有鬼? 泥土飞溅,尘烟四起。 安世民就像浑身长满了触须的怪物一般,张牙舞爪。 一棵大树剧烈抖动着,摇摆着,枝桠不停地朝前生长又快速拔出,朝着潼关城门移去。 那群猎户挂在大树枝头,也在尘土飞扬中剧烈摇摆……。 轩辕密林的血腥味更浓了。 望着水晶棺材旁边一堆的尸体,躲在林中暗处的李世和沈梦也觉得恐怖异常。 在两人眼中,这群人一见到那具水晶棺材,举止就表现得极为怪异。 围着水晶棺材的兽骨狼骑眼里,不知见到了什么事物,着了魔一般定住不动。 随后,九幽杀手剑如蛇古万拾起修罗剑,挤入人群,却发了疯一般将周围的兽骨狼骑斩杀肢解,撕咬吞咽。 他居然在吃人。 腥气大作,血肉横飞。 脑浆与内脏沾满古万全身,看得沈梦几欲作呕。 然后古万就突然暴毙了,连同周围的尸身一起,倒在了水晶棺材的周围。 “这一定是那个怪物搞的鬼。” 沈梦扶着李世,悄悄说道。 “他们不知道在棺材里面见到了什么?” 李世良久没有说话,回想了一下,缓缓答道: “我猜想,他们一定是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曾经站在那具棺材之上,却见到了自己的模样,然后就晕厥过去,那还是没有打开那具棺盖的时候。” 正说到棺材盖子,已经被推开的棺盖,竟然又自动缓缓合上。 沈梦咂了一下舌头,说道: “让那群追来的坏人,自相残杀也好,只不知那怪人还要玩出什么花样?” 言毕,沈梦望向李世,不解地问道: “李世哥哥,你倒是说说,那十六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怪人听了,为何会如此惊讶?” 李世答道: “父亲镇守伏羲墓,却一直为先皇隐瞒着一个秘密,他本有机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却守口如瓶,一定事出有因。这具棺材出自伏羲墓,父亲居然藏在里面,性情大变,仿佛根本不是他本人…..,从我收集到的所有信息来看,我断定这件事和先皇将武王移棺有关,也和七彩玲珑甲有关,但又说不出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也许我们离真相已经十分接近了……。” 两人藏在极为隐秘的一处大树之后,盘腿而坐。 李世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对沈梦轻声细语。 “所以我姑且大胆猜测,这十六个字,也没特别所指,没想到这个怪人真的和那件事情有关,自己承认了。我想他一定是附身在父亲身上,借尸还魂。” 沈梦耸了耸肩,将幻境魔纲化作的圆石,递至李世面前。 “李世哥哥,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件事情,我也许还不能理解你说的借尸还魂。你来看看这块石头,它也是出自伏羲墓,这里面也有一个十分古怪的事情……。” 沈梦终于有机会将自己遇到寒浞一家的奇事告诉李世,当说到慕容德与李世的生辰八字时,突然听见一声极为细小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李世示意沈梦莫动,因为两人身后是极为粗壮的树干,就算身后有人,也决计发现不了他们。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却不止一人。 来的仍然是一队匈奴武士。 中间一人,背阔腰圆,以斩马大刀开路,居然是匈奴左贤王呼延玉池。 他也远远地望见林中飞鸟异动,便迅速围了过来,却没有发现大树边上的李世二人……。 第442章 疯局 一地残肢,惨不忍睹。 剑如蛇古万的尸身双目圆睁,眼窝漆黑,仍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呼延玉池将斩马刀插在地上,仔细检查了古万的尸身,却并未发现任何伤口。 他身侧武士来报: “启禀大王,属下查验过,这里的死尸都是自己人,地上也都是我们的兵器,并未发现敌人……,而且除了您眼前这一具完整的尸身以外,我们的兄弟俱无完尸。” 顺着满目血染的尘土望去,阳光下纤尘不染的水晶棺材,显得格外刺眼。 棺材前方,除了一把断剑之外,还插着两把宝剑,其中蛇形的宝剑血迹斑斑,漆黑的宝剑滴血不沾,都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这蛇剑是古万的武器,据说他可是九幽里刀枪不入之人,怎么死得如此凄惨?而且……,从这些人的伤口来看,他们难道是……,自相残杀?” 呼延玉池望着断剑,瘪了一下嘴,目光扫向那把黑剑。 “不对,古万使的是双剑,这里还多了一把剑?这把剑……,又是谁的?” 呼延玉池心中生疑,顺着血迹往前望去,紧盯着眼前那口水晶棺材。 棺材面板已经合上,它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敌人会藏在何处?仍在棺材里面?” 呼延玉池起身,当机立断。 “一定有古怪,都闪开。” 他一声大喝,拔出斩马巨刃,“呼啦”声响,撩起一股飓风,翻浪破土而行,往水晶棺材正中,竖直斩去。 四周匈奴士兵,纷纷散开,被那股飓风刮得双目生痛。 白光炫目。 在刀风即将劈到水晶棺材之时,一道强光突现。 呼延玉池只觉眼前一花,棺材不见了。 随后“咔嚓”一声。 那道飓风刀光,去势不减,将前方一棵大树,竖直劈为两半。 “消失了?难道棺材自己会跑?一定是敌人还在里面……。” 呼延玉池情知有异,不管三七二十一,身形不滞,连续出刀,对着刺眼的白光,瞬间劈出十下。 “唰唰唰唰”。 落叶纷飞,木屑四散。 正前方被劈开的大树,居然被刀光绞得粉碎。 白光中,依旧空无一物。 呼延玉池喘着粗气,感觉自己仿佛又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绝境之中。 这种感觉,就好似那日他在闹市杀害丁荣父子后,所遇到的一模一样。 闹市中,他正在安排冥王的“薄柿”计划,就突然见到了远处一个身形曼妙的绝色女子,浑身血污却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正向他缓缓招手,令其忘乎所以般走了过去,无法自拔。 然而,他刚看清那女子的绝色容颜之时,风云突变,斗转星移。 一团白雾涌起,将他层层包裹,不辨天日,任凭其如何使力挥刀,都驱不散那片浓雾,冲不出氤氲构筑的牢笼。 呼延玉池身边的士卒全然不见,只剩他孤身一人在浓雾里乱杀乱闯,却并未再见到那个女子。 他刚想停刀歇息,突然头顶白光一闪,令其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昏地暗,终于不支倒地。 他再醒来时,身上的一块秘密令牌已经失去,那是他正在安排镇守潼关大狱刑典官的将印。 呼延玉池一向不相信报应,在闹市里肆意屠戮百姓,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这件怪事。 然后他头顶上,又是“轰隆”一声,自己不知为何就落在了潼关大狱之中,差点和尹九幽假扮的“沈梦”打了起来。 因为那个“沈梦”的模样,正是害他陷入绝境的女子。 那一切当然是沈梦对呼延玉池的惩罚,只不过沈梦见李世心切,暂且留了他一命。 “是幻境?是绝境……。” 所以当棺材处白光乍现,呼延玉池连续十刀斩空之时,几乎又怀疑自己,再次陷入了绝境之中。 呼延玉池近乎疯狂。 刀光已经不是朝着正前方,而是斩向呼延玉池的四面八方。 “妖女,一定又是那个妖女使的怪,我要杀了你……。” 呼延玉池双目凸显,披头散发,发了狂一般将斩马巨刃舞得团团乱转。 “啊……。” “啊……,大王,是我们……。” 他身侧的匈奴武士,被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刀风,扫到一片。 身后的匈奴士卒纷纷后退,唯恐避让不及,不知道左贤王呼延玉池,为何突然发疯? “当”。 “当”。 空中两声兵刃相交之声。 左边一道红色闪电,挡住一刀。 右边一把熟铜短戟,挡住一刀。 紧接着,两人一左一右,按住呼延玉池的肩膀,将他凶猛的身形稳住。 呼延玉池仍想发力,却被这两股大力死死按住。 “呼延大王,稍安勿躁。” “大王,您这是见到什么了啊?” 一左一右两人,几乎同时发声,正是九幽高手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到了。 呼延玉池这才定了定神。 他只觉得双臂酸麻,几乎脱力,险些一跤坐倒。 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一左一右,搀扶着呼延玉池。 “你们来了……。” 呼延玉池将斩马刀插入地下,看清来人,这才稳住身形。 呼延玉池猛地抬头,目光如炬。 “棺材……,棺材……,那口棺材有古怪,你们难道没有看见?” 呼延玉池伸出一指,朝前指去。 然而奇怪的是,那口水晶棺材,仍好端端的摆在他的正前方,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般。 空气似乎凝固,那口棺材仿佛在对他点头讥笑。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呼延玉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棺材好像一动也没有动过。 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的目光,却齐刷刷地停在剑如蛇古万的尸身上。 两人仿佛心意相通,同时跃起,分别立在古万尸身旁边。 古万的确死了,而且尸身已经变凉。 两人顺着呼延玉池的指向望去,也盯上了那口水晶棺材。 “这口棺材有古怪,大家不要靠近,暂且后退……。” 县令无常张开双臂,对着身后匈奴武士喊道。 他见剑如蛇古万已然殒命,左贤王呼延玉池又差点发疯,情知敌人厉害,自己纵和诸葛惊涛联手也未必能够匹敌,立即令人后退。 诸葛惊涛也正有此意,回身道: “呼延大王,快让你的人远离这口棺材。先将此处围住,等冥王大人到了,再做打算……。” 说完,他拉着县令无常,一起向后缓缓退去。 包围圈一下子阔的很大,再也无人敢上前查看那口水晶棺材。 呼延玉池终于不支,瘫坐在地。 第443章 到局 时至正午,骄阳似火。 李世将胸口掌伤聚在一处,靠着体内渡劫血花的苦苦支撑,终于默默呕出一口黑血。 他轻吁一口气,体内原本阻滞的真气终于开始通畅起来。 尽管这些真气离他痊愈时,还差了一大截,但好歹令其恢复了少许气力。 沈梦替李世擦了擦嘴角黑血,敏锐地觉察到李世的好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扶着呼延玉池坐下,令匈奴士兵围住水晶棺材戒备,不敢再向棺材靠近。他们的这一举动,倒是给了李世充足的疗伤时间。 又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面上均露出了喜色。 他们知道,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匈奴大部队来了。 诸葛惊涛走向地上的黑剑,将之拾起。 他也注意到了古万尸身旁,多出来的这把黑剑,将之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林中声音嘈杂,已越来越清晰可闻。 伴随着杂乱无章脚步声一起传来的,是“呼哧”、“呼哧”的喘息之声。 行军之人步法迅疾,却似乎有些疲惫,但也有一些呼吸吐纳之声,小到几乎细不可闻,说明其中也不乏武艺高绝之人。 李世和沈梦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密切地关注着林中发生的一切。 水晶棺材周围,先后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匈奴武士。 冥王尹九幽带的大队人马,终于现身,却离李世二人的藏身之处甚远。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空地中央的水晶棺材之上。 县令无常快速上前,向尹九幽禀报情况,大意是其找到了水晶棺材却发现了剑如蛇古万的尸身,他们未敢轻举妄动。 尹九幽身后站着四人,分别是司徒栾少、红裙艳刀沐仙儿、“鬼见愁”陈七和“毒手”的女弟子——“蝎毒”鲜于洁。 栾少一双小眼,提溜乱转,望着眼前一地死尸,颇为惊恐。 红裙艳刀沐仙儿得知剑如蛇古万已死,面上显出一丝哀愁,一闪而过。 陈七被沈梦用幻境魔纲困了一夜,头脑仍是有些浑浑噩噩,对场上局势有些漠不关心。 “蝎毒”鲜于洁不知道自己的几个师兄弟去了哪里?恨李世冒充“蜂毒”冤枉她,又杀了她的蝎子王坐骑,便也随着尹九幽的队伍,一并前来寻仇。 这群人听了县令无常的禀告,看着地上还昏迷不醒的呼延玉池,均不敢靠近那具水晶棺材。 鲜于洁身后,还有一人如影随形般地跟着她,昂首挺胸却目光涣散,只离鲜于洁非常贴近。 见到此人,李世喉头上下抖动了几下,却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沈梦也看见了那人——余震白。 李世心中疑窦丛生: “老白仍是被他们给俘虏了……,我怎么在狱中没有找到?他看起来行动自如,却为何这般模样……?” 沈梦悄悄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胸口,又指了指额头。 李世和沈梦心意相通,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立即知道了对方所指。 李世微微点头,和沈梦的目光一起望向余震白。 他们已经看出,余震白是被人用了摄魂大法,双目无神,已是行尸走肉。 李世握住沈梦的那只手,轻轻用了一下力,仿佛在说:“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老白解救出来。” 沈梦用食指在李世手上点了一下,仿佛回应道:“知道了,梦儿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双手握得更紧。 场地中,诸葛惊涛捧着黑黝黝的修罗剑,走到尹九幽身前,将宝剑献上。 “冥王大人,属下发现,这正是李世的武器,遗落在此……。” 尹九幽接过修罗剑,掂量了几下,迎风挥舞,心中暗付: “老夫初得此剑,无法拨出,还以为是一件废品。现如今宝剑已经出鞘,那倒是谁都可以用的了……。” 他将剑尖指地,抬头向诸葛惊涛问道: “修罗剑在此,那李世呢?” 诸葛惊涛望了县令无常一眼,连忙拱手答道: “属下和无常大人来时,稳住了近乎癫狂的呼延玉池贤王,发现古万已死,空有一具棺材,却并未见到李世。” 尹九幽警觉地望了望密林四周,又转眼直勾勾地盯住水晶棺材,轻声问道: “修罗剑在,李世和沈梦就一定来过……,到底是谁杀了古万?” 在正午阳光的直射下,地上的鲜血已经凝结成深褐色的泥土。 两名匈奴武士将剑如蛇古万的尸身抬至尹九幽身前。 红裙艳刀沐仙儿和“蝎毒”鲜于洁毕竟是女流之辈,对尸身只草草看了一眼,便齐刷刷地扭头望向别处。 尹九幽俯身,仔细查看。 古万的死状,的确令人生畏。 尹九幽喃喃自语: “尸体上没有外伤,不是李世用修罗剑杀的他……。古万体质怪异,遇力反弹,硬气功登峰造极,想用内力将他震死,纵是老夫也未必能够做到,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尹九幽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额上已冒冷汗。 “古万死因成迷,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死于妖法……。他的队伍全部都惨死在这具棺材前面,难道说是那个怪人所为?李世和那个怪人联手了吗?” 想到这一点,尹九幽打了一个寒颤,好生后悔。 他冒冒失失地让大巫师设法开馆,结果又凭空多出一个身份未明的强敌,何况这个敌人,也仍藏在暗处? 尹九幽起身,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对县令无常问道: “你们到后,去查看了那具棺材吗?” 县令无常垂首道: “那具棺材十分古怪,不会平白无故停在这儿,属下未敢造次,全凭冥王大人定夺。” 尹九幽面无表情,望了县令无常一眼,心中暗骂:“贪生怕死,什么都要等老夫来定夺?” 但他因为手下又折了剑如蛇古万,强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不便发作,便点了点头,对县令无常平静地说道: “你处理的很好,很冷静,不必做无谓的牺牲……。我看这密林幽深,李世他们也许还藏在里面,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说完,招手将身边的人聚拢,各自低声吩咐。 县令无常、诸葛惊涛、沐仙儿、陈七和鲜于洁领命,各自带着几名匈奴武士,以水晶棺材为核心,朝外围散开。 尹九幽最后走到栾少身边,耳语几句。 栾少连连点头,面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琢磨不透的笑容。 第444章 饵局 “敌人也许还藏在密林四周,给我搜。” 以水晶棺材为核心,向外搜寻的队伍扩散得很快。 县令无常带着一队匈奴弓弩手,步伐轻盈,快速地扫过身前树丛,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好似走马观花。 突然他在经过一棵粗壮的大树之时,猛地停了下来。 也许是多年来狩猎的经验,令县令无常敏锐地嗅到了猎物的踪迹。 他没有说话,两指并拢,朝大树根部正中指去……。 县令无常身后的弓弩手训练有素,迅速围成一圈,扯满弓矢。 阳光下明晃晃的箭镞,全部集中对准了县令无常的指尖所示……。 县令无常摸出血色骨笛,小心翼翼地拨开大树周围胡乱生长的杂草枯木。 他非常自信,这个地方一定有人来过。 而且这个人不是李世和沈梦,就一定是棺材里面的那个怪人。 “这里面会是谁呢?是棺材里面的那个怪人吧。” 县令无常心中默念。 因为既然李世已经找到了沈梦,既然刚才的包围圈没有发现这个所在,那么他们俩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所以如果还有人躲在这里不走的话,县令无常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杂草已被清除,这棵大树的底部根茎,就好像巨人脖子上愤怒的青筋一般,狰狞突兀,暴露在外,形成一个天然的半圆树洞。 树洞中间草木,有一片明显的压迫痕迹,然而里面却早已空无一人。 县令无常弯腰,仔细查看这一片草丛。 “这是两个人的痕迹。刚才是我们疏忽了,看来是李世和沈梦,他们刚才就躲在这里……。” 县令无常抬头,往头顶望去。 光秃秃的树干一直生长到很高的地方才有黑压压的枝桠,遮天蔽日,他还找不到可以藏身落脚的地方。 “不可能在上面,这两人的确已经逃走了……。” 县令无常不动声色,摆了摆手,带队继续向外围搜寻。 李世和沈梦的确曾在疗伤时,就坐在树前那个位置,现在为何双双不见? 他们不是下定决心要救余震白? 棺材里的那个怪人,此时又躲在何处? 尹九幽对栾少耳提面命之后,拢了拢衣袍,悄然隐在了匈奴士卒群中。 栾少暗自拔出了腰藏剑。 他一边冷笑,一边提剑向一人靠拢。 “李世与我同僚一场,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讲义气,太想当英雄了。薄柿计划,还没有失败,因为我们手里,还有一个人质……。” 栾少靠近之人,正是“蝎毒”——鲜于洁。 “蝎毒大人留步,冥王还有要事吩咐。” 鲜于洁正准备往另一个方向搜寻密林,被栾少叫住,立即回头询问: “哦,是司徒大人啊,冥王还有何吩咐?” 鲜于洁转身,她身边的余震白也自然转身。 栾少面上堆笑,走近“蝎毒”鲜于洁道: “冥王大人刚才说了,大敌当前,我在明,敌在暗,我们要引蛇出洞,此事还要多靠蝎毒大人鼎力相助。” 鲜于洁早已恨李世入骨,快速答道: “这是自然,我当如何协助?” 栾少瞟了鲜于洁身后余震白一眼道: “我要借用你的这个俘虏一下,自有用处……。” 鲜于洁不解。 “这人已被我下了诛心之毒,做成蝎奴,只听从我的命令……,你要他作甚?” 栾少垂首,低语道: “此人既是李世同党,也是他的至交,你把他交给我做饵,我自有办法将敌人引出。” 他说完,以为“蝎毒”鲜于洁必会答应,已准备将腰藏剑架在余震白脖子上。 此时鲜于洁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不舍之情,低眉瘪嘴,沉吟不语。 栾少见鲜于洁不说话,只道是自己所料定然不差,不由分说,上前用剑架住余震白,牵着他的衣领,就要离去。 “蝎毒”鲜于洁早知她的蝎奴是李世同伙,立即明白冥王尹九幽是要用余震白做诱饵,将之作为人质,诱使李世来救。 本来这样的做法,对于打击敌人,并无不妥,但此时鲜于洁已经将余震白制成了对其忠心耿耿的蝎奴,不知为何心中倒有些五味杂陈。 余震白仿佛不知危险临近,顺从地被栾少提拎着衣领,被动地往前走去。 鲜于洁没有阻止,却紧紧地盯着余震白离去的背影。 “这个男人的确是我的敌人,我本就要毒死他的……,他的死活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鲜于洁咬着嘴唇,掐着手腕,心里虽不停地想着说服自己的理由,脚上却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也许司徒栾只是虚张声势,只是用蝎奴来逼李世现身,我的蝎奴完全不需要用剑架在脖子上押走的,他这么做,一定是做给敌人看的。这个办法也是极好,只要诱出李世,我也要取了他的性命……。” 栾少押着余震白,往水晶棺材方向走去。 鲜于洁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飞身拦在栾少身前。 “司徒大人且慢,你要借我的蝎奴做诱饵,可是要害了他的性命?” 栾少止步,不以为然地答道: “李世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死不足惜……,此番他死与不死,就要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说完,他还笑着补充了一句。 “嘿嘿……,蝎毒大人放心,冥王此计大妙,可以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不愁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不现身。” “你可以跟在我身后,早做准备,只要敌人现身,立即给予致命一击。” “蝎毒”鲜于洁明显没有听明白,不解地追问道: “一箭双雕?我的蝎奴不仅仅是李世的朋友吗?难道棺材里面出来的那个怪人,也要来救他?” 栾少又笑了,笑得很愉快。 他以为鲜于洁是自己人,根本没考虑过言多必失,高兴地答道: “蝎毒大人,要令敌人中计,我们手中的这个人质,只有在真正遇到凶险时,敌人才会上钩。你想想,如果我把他推入那个水晶棺材之中呢?是不是那个怪人就不会放过他,李世也一定会出手救他,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 言毕,栾少再次冷笑一声,闪过“蝎毒”鲜于洁的阻拦,将余震白挡在身前,径直朝水晶棺材走去。 既然水晶棺材如此可怕,将余震白推进去一探究竟,倒是这群人最好的选择。 鲜于洁听了栾少的言语,更感觉心中不是滋味,在余震白机械般和她擦肩而过时,不知为何两人双目竟然对视了一眼。 蝎奴也许只对他的主人才有反应,此时突然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愿,竟然停住了脚步。 栾少用力推了一把余震白的背心,却未能推动这个心智失衡之人。 他将剑架在余震白脖子更近一些的地方。 “怎么?这个蝎奴还敢不走了?” 他目露凶光,只想一剑将余震白头颅斩下。 第445章 悔局 风过无痕,杀意渐浓。 余震白仍痴痴地背对着栾少,丝毫没有防备。 在两人正前方,那口水晶棺材的棺盖已被匈奴士兵用长矛挑开。 迫于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往里面望上一眼,只等着栾少去执行冥王的密令。 本来栾少押着余震白,只要再走前几步,就能将余震白推入敞开的棺材之中,但现在,余震白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居然再也不愿往前迈步。 栾少将架在余震白脖子上的腰藏剑抽了下来。 抽回腰藏剑,并非栾少心存怜悯,反而是为了更好地刺出致命一击。 他的腰藏剑,明曰“天水”,相传是由先秦柔火所锻,千锤百炼,锋利异常。 这把剑平时可以作为腰带随意弯曲,根本瞧不出随身携带兵器,只要将之迎风招展,便可瞬间化作利器,偷袭时往往出其不意,杀人于无形之间。 栾少嘴角一歪,一丝冷笑已挂在脸上。 “到了这儿,我就算把这个人的尸体扔进那口棺材,那怪人也必将有所反应吧……,李世隔得远,相信他也是真假难辨,为了救他一定会被逼出行踪……。” 栾少杀心一起,先天无极功霸气外露,将他深蓝色的道袍激荡得虎虎生风。 他看准余震白后背,一剑刺出,就好像他用相同的手法,洞穿了晖哥的背心一样。 白影一闪。 栾少突然看见“蝎毒”鲜于洁站在了他的面前,连忙收力。 鲜于洁已一把将余震白推开。 “夺”。 腰藏剑刺向鲜于洁,被她手上的“蝎爪金钳”捏住。 鲜于洁一张粉脸,涨得通红,瞪着栾少,连连发问: “怎么,司徒大人,在这里你就要杀害我的蝎奴?你把他杀了,还要如何执行冥王大人的命令?” 栾少见面前鲜于洁生气的样子,还颇有几分韵味,想起自己身子残疾,今生与女色再无半点瓜葛,不由得心头一痛。 他将沈梦恶狠狠地暗骂一句,才对鲜于洁说道: “此人是敌非友,死了倒也干净,不会妨碍冥王大人的计划。” 说完,他将腰藏剑抽回,小眼一转儿,瞬间又换了一副面孔。 “不过,我也知道,蝎毒大人,这人毕竟是你捉到的,不如这个差事……,就由你来亲自动手吧?” 鲜于洁在栾少抽剑时,便松开了手,但听到他紧跟着的话语后,对杀害余震白一事又明显已经反悔,只将头摇得好似一个拨浪鼓。 “不行,不行……,此人对我还有些用处,你…..,你……,你还不能杀他……。” 栾少将脸一沉。 “怎么?你敢违抗我们冥王大人的命令?包庇这个敌人?你还想不想对付李世他们了?” 鲜于洁咬着嘴唇,一时答不上话,慢慢将手垂下。 栾少冷笑几声,抖了抖腰藏剑,对鲜于洁说道: “这就对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此人死活,在大局面前,根本微不足道,既然蝎毒大人下不去手,这事儿,还是我来做吧。” 言毕,栾少再不迟疑,挥剑往余震白头顶斩去。 “夺”。 又是一声闷响。 “蝎毒”鲜于洁再次用“蝎爪金钳”,抓住了栾少的腰藏剑。 只不过这一次,栾少没有收力,鲜于洁手指已被剑上的功力震得发痛。 她紧咬牙关,忍痛对栾少斥道: “我说了,这个人,你不能动……。” 栾少大感诧异,手腕一抖,先天功厚积薄发,再次从鲜于洁手中将宝剑抽回。 “反了……,反了?好话我已说尽,你居然还敢阻拦……,你这个疯婆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栾少自从被沈梦阉割之后,对漂亮女人尤为不忿,此番接连被鲜于洁阻挠,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凶相毕露。 “看在毒手的面子上,我对她已是三番四次的忍让,她居然不识好歹,这可怪不得我了……。” 栾少再不言语,腰藏剑“嗖嗖嗖”地尽往鲜于洁要害击去。 鲜于洁的武功,在潼关大狱对付几个兽骨狼骑倒是绰绰有余,但遇到九幽里面武艺高强的杀手,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她被栾少几招逼退,一时竟无法招架。 “当……,当……,当……,当”。 一支支利箭,犹如连珠炮弹一般,往栾少腰藏剑射去。 每一箭都命中剑尖,逼得栾少的剑法大乱。 栾少要攻击“蝎毒”鲜于洁,“蝎奴”怎肯答应? 余震白此时眼中只有主人的安危,不由分说,弯弓搭箭,对准威胁主人安全的兵器急射。 “都反了,都反了……。” 栾少倒退数步,见“蝎毒”鲜于洁和“蝎奴”余震白联手攻击自己,不由得恼羞成怒。 他用先天功将两人攻势化解后,对周围匈奴武士喊道: “这两人都是李世同党,想要造反,给我统统拿下。” 栾少身后有几个兽骨狼骑在潼关大狱吃过鲜于洁的亏,犹自记恨在心,此番得了命令,迅速举起武器,将鲜于洁和余震白围住。 更多的匈奴武士,不明就里,哪里还能分辨?见大家都要对付“蝎毒”二人,不由分说,也围成了一道圆圈。 栾少阴阳怪气地吼道: “哼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就算毒手亲临,也救不了你们了,给我杀!” 他一声令下,兽骨狼骑的铁爪便向鲜于洁攻去。 余震白身上的弓矢本就剩的不多,眼看用尽,便抡起长弓,向冲向鲜于洁的兽骨狼骑扫去。 鲜于洁一向单打独斗,见自己的“蝎奴”奋不顾身地维护她的安危,不由得心中一暖。 她更加不愿余震白受伤,一招“蝎走寒窗”,化作三道分身,令来敌不便虚实,替余震白接下了数道攻势。 栾少看得真切,轻哼一声: “看来要杀蝎奴做饵,必先除去蝎毒……。” 他对准三道分身中间一人,一剑当胸刺去。 余震白心智受损,哪里能辨真假?以为主人有难,飞身挡在剑前。 那道分身化作一缕劲风,失去了人形,竟然是假的。 然而栾少那一剑,却洞穿了余震白的左肩,鲜血直喷而出。 “啊……。” 鲜于洁本以为栾少不辨真假,直刺分身,自己可以毫发无损,未予理睬,却见余震白替其受伤,好似刺中了自己一般心疼,不由得娇呼一声。 她见栾少攻势更猛,大喝道: “猛蝎满窟”。 “蝎毒”鲜于洁和剩下的两道分身,一齐摆出一个阵型,同时举起“蝎爪金钳”,快速插入地下。 三个人影都将一只脚后跟翘起,好似蝎子摆尾,猩红的毒针上下翻飞,将栾少和一众匈奴武士逼退。 余震白重伤倒地,再也握不住长弓。 栾少再次冷笑一声。 “哼,别人怕你毒手门人,我却不惧,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运功在手,又一剑刺向左边人影。 那道人影,正是鲜于洁真身。 第446章 祸局 风又起。 落叶纷飞。 栾少那一剑刺破劲风,夹杂着野兽的嘶吼,闪耀着骇人的青芒,仿佛要洞穿一切。 他们司徒家原本使的是刀法,在栾少手中,变为剑法,少了几许霸道,却又平添了几分猖狂。 这一剑蕴含着十成的先天功力,是栾少全力施为,威不可当。 栾少已从地上日光映出的人影,看出了左边鲜于洁才是真身,这一剑毫不留情,直刺她的眉心。 “反正毒手一族,非我同类……,可惜了这个漂亮女子,我要在她面上穿个大窟窿,就好像将‘沈梦’那张粉面毁去一样……。” 他心中的“沈梦”是丫鬟婉仪,已被他怀着极大的仇恨将之毁容。 栾少也将鲜于洁想象成了沈梦模样,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鲜于洁没想到栾少的剑来得如此之快,手上的“蝎爪金钳”还来不及格挡,便觉得一股凌厉的剑气直刺额头,哪里还能避开? 她原本只想阻止栾少杀害“蝎奴”余震白,没想到却给自己惹来了杀生之祸……。 “噗呲……”。 腰藏剑果然刺中一人头颅,血花四溅。 栾少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他要刺杀的目标鲜于洁,不知怎么就换成了一个匈奴士兵? 那士兵双目圆睁,至死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撞上了栾少的剑锋?做了一个替死鬼。 “蝎毒”分身尽散。 此时地下已爬出无数只毒蝎,往围上去的匈奴士卒身上乱爬。 惨呼一片,不绝于耳。 栾少再看时,鲜于洁已奔至余震白身边,替他格挡兽骨狼骑的攻势,却被一支铁爪勾住后背,扯下一块血肉。 匈奴人多势众,“蝎毒”鲜于洁尽管召唤出了无数毒蝎,却仍是处于下风。 栾少见状,倒是不慌,踏出一步,踩死了爬到他脚下的一只毒蝎,心中暗付: “难不成‘蝎毒’这个女人,还会移形换影?” 他对刚才那一剑有绝对的毙敌信心,还以为“蝎毒”鲜于洁使了妖法。 “哼,没了分身,靠这些毒虫就能阻挡我吗?真是好笑……。” 栾少只道鲜于洁和余震白只能苟延残喘,冷笑一声,再次挺剑前行。 他真气流转,道袍舞动,令脚下毒蝎纷纷翻滚避让。 十几名兽骨狼骑的铁爪,也同时向鲜于洁和余震白抓去,再加上栾少阴毒的剑锋,这一次两人仍是凶多吉少。 腰藏剑厉芒笔直,无偏无倚。 栾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死死地盯着鲜于洁,左手也在暗自运功,做好了一切攻击准备。 “四面八方都是我的人,这下看你还往哪里逃?杀了你们,我就将你们的尸体都抛进那口棺材之中……。” 栾少实在想不到对方如何才能不死?嘴角已经露出了一丝恶毒的微笑。 人影攒动,天旋地转。 就在栾少自以为腰藏剑必将刺中鲜于洁面门之时,他突然腰间一麻,头重脚轻,身子离地,在空中旋转开来。 无数支铁爪都抓到栾少身上,皮开肉绽。 “哎呦,哎呦…..。” 栾少在空中无从借力,腰藏剑一阵乱舞,毫无章法,居然变成了一面挡箭牌,用身体替鲜于洁挡下了所有铁爪的袭击,只痛得撕心裂肺。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鲜于洁和余震白身前。 一人单手举起栾少,快速舞动,将他舞成了一面快速旋转的大风车。 此人穿的是猎户装扮,鲜于洁差一点以为是师弟“蜂毒”来救,转眼一看,竟然是“敌人”李世。 另一人身穿匈奴将官服饰,身材略微矮小,却女扮男装,长得花容月貌,是位绝色佳人。 这个女子手上舞动着一把寒光匕首,料理了周围几个不怕死的兽骨狼骑,和李世并肩而立。 “你们……。” 鲜于洁知道刚才的两下,都是这两人所救,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这番打斗,吸引了更多的匈奴士兵聚集,包围圈依旧没有缺口。 李世眉头一皱,停止转动栾少身体,往头顶大力敲击。 栾少胸口又是一下剧痛,紧接着向着包围圈横飞而去,扫倒一片。 好在他平时对百里求贤的先天功勤学苦练,略有小成,周身真气还未被击散,虽然摔得狼狈不堪,也只是皮肉之伤。 被栾少这么一扫,匈奴包围圈才出现了一处破绽。 “走……。” 李世大喝一声,上前开路。 沈梦扶起余震白,示意鲜于洁紧跟其后。 鲜于洁愣了一下,咬了咬牙,从沈梦手中接过余震白,将他背在背上。 四人只要冲进密林,匈奴纵千军万马,又何足惧哉? 原来李世和沈梦要救余震白,趁匈奴队伍搜寻树林时便趁乱混入,本想等到天黑才动手,却不料栾少心狠手辣,这么快就要致余震白于死地。 两人起初还以为鲜于洁同栾少是在唱双簧,演的一出假戏,故没有及时出手,致使余震白受伤,看出栾少下手毫无保留,招招要命,不似有假,便挺身而出,两次救了鲜于洁和余震白。 虎啸龙吟,风起云涌。 李世赤手空拳,却剑气纵横,风云为之变色,从栾少扫开的缺口杀出,挡者披靡,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 突然,李世停住了脚步。 “啊,父亲,你……。” 匈奴阵中,猛地冲出一人,挡在李世面前,正是“慕容德”。 “慕容德”也不答话,一掌向李世击去。 李世双拳击出,和慕容德对了一掌,只觉势大力沉,前行之势被阻,竟然往后倒退三步。 好在李世被“慕容德”偷袭过,早已有所戒备,否则还来不及出招抵挡。 拳掌相交,“慕容德”也被一股大力反噬,反而倒退了五步,但周围的匈奴士兵迅速合围,又将李世四人围住。 栾少这才从地上爬起,也看清了身前来人,竟然不是冤家不聚头,李世和沈梦赫然就在面前。 “他,他,他就是李世,他们居然和毒手门人是一丘之貉,大家给我杀,不要放走了他们……。” “慕容德”原地旋转三圈,一跺脚,竟然化作了九幽冥王。 “哼,不出其不意,还真拦不住李世,这下子你们自投罗网,终于现身了吧……。” 冥王尹九幽早就计划好,利用余震白做诱饵,迫使李世来救,以逸待劳。 他没想到栾少辣手无情,和“蝎毒”鲜于洁真的内斗起来,事半功倍,出了奇效,自然喜出望外。 他不动声色地运起“地狱转轮大法”,化作“慕容德”模样,将李世逼退,再胜一筹。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虽然李世的武功今非昔比,刚才那一下,将尹九幽手掌击得痛彻心扉,但他仍是有办法执行后面的“薄柿”计划。 “李世啊,李世,此番你就来得去不得了……。” 尹九幽将手往后一招。 “弓弩手准备,将这四人全部射杀……。” 第447章 杀局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坚必摧之。” 红澜雅筑那场大战,冥王尹九幽站在远处,看得分明,依旧记忆犹新……。 当时的兵部尚书黄伟鸿就是布置了大量的弓弩手,将九幽一众首脑围得水泄不通,才让尹石狮和九幽余众无法突围,只能束手就擒。 现在,李世的武艺,今非昔比,不再是峨眉山上差一点被他一掌击毙的那个少年了。 所以,尹九幽所带匈奴士卒中,早就挑选了一批弓弩好手,箭已上弦,就等李世现身。 尹九幽冷笑一声:“哼,果然中计”。 “李世迟早都要除掉的……,尽管在出伏羲墓时,他还救过我的命……,但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在我即将大功告成之际,此人定是——切不可留啊……。” 尹九幽老谋深算,他知道自己和李世总归势不两立,不如就利用眼前自己率领的这些匈奴弓弩手,连同沈梦和余震白,一并射死。 “棺材里面的人已经出来了,七彩玲珑甲的秘密即将揭晓,李世和沈梦对我来说,已没那么重要了……,更何况,李世的修罗剑现在还在我的手里,哼哼……。” 至于“蝎毒”鲜于洁,尹九幽更没放在眼里。 “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到时候就说毒手门人是被李世所害,毒手文德荣和他另外三大弟子,也无从考究。” 尹九幽心中拿定主意,一招逼退李世,迅速将手一招。 “放箭……,将此四人,全部射杀。”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他身后一排匈奴弓弩手,早有准备,乱箭齐发。 圈中四人,余震白左肩受了剑伤,“蝎毒”鲜于洁消耗了极大的气力,沈梦仅有寒光匕首,李世赤手空拳,眼看不能幸免。 “轰……。” 李世单拳击地。 拳风激起地上碎石落叶,向上翻飞。 尹九幽只觉得眼前一片尘土飞扬,圈中人影攒动,一时竟然瞧不真切。 然而弓矢之威,又岂是飞沙落叶能够阻挡。 “噗呲……,噗呲……。” “哎呦……,啊……。” 漫天飞舞的尘土之中,李世四人已有人中箭呻吟。 尹九幽脸上露出笑容。 他将手高高举起,往前一挥。 “不要停,都对准尘土中心,给我放箭……。” 他话音未落,圈内又是“轰”地一声。 李世再次出拳击地,风浪滚滚,激起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空地尘土更盛。 站在外围的弓弩手只觉得脚下剧烈晃动,东倒西歪。 第二轮射出的箭矢,已然凌乱不堪。 栾少刚刚在李世手上吃了大亏,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冲入阵中,手刃李世和沈梦。 他见身旁一个弓弩手站立不稳,嫌他出手不力,插回腰藏剑,一把扯下那弓弩手的箭袋,将一把弓矢合握手中。 栾少先将弓矢举过头顶,然后双手缓缓在头顶画了一个圆圈。 他双手间竟然产生了一个银色的光球,将那把箭矢紧紧包裹。 三圈画完,栾少踏出一步,双手朝李世四人奋力掷出。 他手中的每一支弓箭,脱手而飞,逐日追风,隐隐夹杂着雷电之声,径直朝圈中四人飞去。 栾少的先天功已略有小成,此时将功力附在弓箭之上,远比寻常弓箭威力更强。 “噗……,噗……,噗……,噗……。” “啊……。” 尘土中又有人中箭,恐怕李世也凶多吉少……。 “丁……,丁……,丁……,丁……。” 圈中居然产生了金属撞击之声。 紧接着一个水晶棺材翻滚着从圈中飞出,扫开一片箭矢,往尹九幽和栾少站立之处飞去。 尹九幽白须抖动,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哼,困兽犹斗……。他们情急之下,想躲在棺材之后….,然后欲借此物逃走?没那么容易。” 他不疾不徐,解下捡来的修罗剑,对准翻滚着的水晶棺材,用力点去。 “当……。” 水晶棺材被修罗剑击中,硬生生从空中落下,重重砸在地上,棺口朝下。 又一轮密集的箭矢射出,圈中人更加凶多吉少。 “夺夺夺……,夺夺夺……,夺夺夺……。” 李世四人,再无呻吟,其身后密林,已被弓箭射中,声音由此传来。 尘埃还未散尽,胜负已分。 圈中直挺挺地立着四人,每个人身上都密密麻麻地插满箭矢,血满征衣。 四人却尽皆不倒,依旧保持着迎敌战斗的姿势。 尹九幽单手微举,猛一握拳。 弓弩手停止了放箭。 栾少鼠目圆睁,心中狂喜。 “哈哈,他们终于被我们给射杀了……。” 他知道沈梦假扮匈奴将官“蒙什奈武”,还穿着匈奴服饰,看清前方有一个匈奴衣衫模样的人,不由分说,拔出腰藏剑,飞身上前。 腰藏剑,快准狠,毫不拖泥带水。 剑光一闪,青丝尽散,一颗人头落地。 栾少终于手刃沈梦头颅,只觉大是解恨。 “沈梦妖女,我总算报了一刀之仇,哈哈哈哈……。” 他还不解恨,又飞起一脚,将沈梦血淋淋的头颅,一脚踹飞三尺。 此时沈梦的尸身,才狂喷鲜血,向后倒去,紧接着李世三人尸身也倒在地上。 落叶仍在空中盘旋飞舞,却已被染成猩红色,触目惊心。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郁。 “呼……。” 尹九幽见栾少斩落沈梦头颅,李世也未有任何动作,显然已经身死,终于长吁一口气。 他用剑点落水晶棺材,仍对棺材中人心怀戒备,当确信李世已死,再无威胁,眼下的敌人就剩下出棺之人,便命令手下将弓箭齐刷刷地对准前方水晶棺材,以防生变。 县令无常本在外围搜寻,听到身后动静,立即回头。 他远远看见空地尘土中,冥王率队射杀了几人,又围住那口棺材,显然又有变数,便带领手下折回,围了过去。 左贤王呼延玉池和诸葛惊涛的部队也纷纷回撤,同县令无常合兵一处。 密林空地,已被匈奴部队围得水泄不通。 “杀了慕容世杰,杀了妖女沈梦,哈哈哈哈。” 尘埃散尽,匈奴阵中,一片欢呼。 尹九幽未见棺材有异,己方又完全占据上风,这才命令手下去查验李世四人尸身。 地上剩余三人,俱都万箭穿心,面上也未能幸免,早已双目尽毁,血肉模糊,已有几个匈奴士卒止不住呕吐起来。 第448章 溃局 “不对,不对……。” 栾少站在士卒之后,看他们查验李世等人尸体,猛然醒悟。 “李世手上没有兵器,怎么地上躺着的三人,人人都拿着一把长弓?” 栾少脚旁一侧,还躺着“沈梦”的无头尸身,他迅速俯身拨弄。 “不对,此人是个男子,不是沈梦……,错了,错了啊。” 他将腰藏剑一抖,向刚刚踢飞的人头掠去,果然那个人头也是一张陌生面孔,怎么看都是一个男的,并非沈梦。 “坏了,我们中计了,这里面被射死的人,都不是李世他们,他们到哪里去了?” 栾少往水晶棺材四周望去,空地上人头攒动,除了验尸的匈奴士卒,哪里还寻得到李世四人? 他只觉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空欢喜,想到李世和沈梦居然还能在万箭齐发的包围圈中凭空消失,只惊得虚汗直冒。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翻转倒扣着的那口水晶棺材上面。 “如果他们不是上天入地的话,刚才唯一能够在我们箭雨之中藏身的地方,就只有这口棺材里面了,可棺材狭小,他们四人怎能……?” “不好……,说不定,李世四人,仍是藏在我们的队伍当中。” 栾少只觉背脊发凉,心中又是一惊,刚想将这个发现禀告冥王尹九幽,便听到外围一阵骚乱传来。 “啊……,有蛇……,有蛇…..。” 一个外围的匈奴士卒,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声音嘶哑,极度惊恐。 “啊……,好多的蛇……,啊……。” 紧接着,惨叫之声层出不穷,此起彼伏。 密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群毒蛇,密密麻麻地游来,将尹九幽的队伍包围其中。 林中翻滚着冲出一团黑压压的肉球,驱赶着前方蛇群,向尹九幽的部队袭去,离得近的已被咬伤不少。 紧接着,一颗高大的树上,飞落一位白衣女子,双手各持一枚银针,裙带飘飘,容貌甚是秀美绝伦。 “你们害了李世哥哥?是你们害了李世哥哥?我要尔等血债血偿……。” 来人正是慕容缘,她身后紧跟着雷有同。 应龙将军在前开路,怪叫连连,三人向匈奴士卒席卷而去。 他们今晨在城南放走猎户后,返回城内,找寻李世,发现轩辕密林颇有动静,循迹而来,远远听见了匈奴士卒的欢呼声,以为李世遇害,义愤填膺,立即发动了复仇攻势,根本不顾敌众我寡。 县令无常等九幽杀手,虽认得慕容缘和雷有同,却独独弄不清应龙将军底细,一下子被蛇群冲乱阵脚,自顾不暇。 排在前方有几个胆大的匈奴弓弩手,还朝应龙将军处放了几支弓箭,却发现转眼之间,地下的毒蛇就到了眼前,只吓得魂飞魄散,手抖脚软,哪里还敢战斗? 这片密林空地,尹九幽带来的部队,瞬间溃不成军。 “吱……,吱……,吱……。” 三声尖锐的笛音骤起,穿空裂云。 地上毒蛇纷纷直立,攻势立停,仿佛十分忌惮这些刺耳的笛音。 “太好了,果然还有用……。” 县令无常吹奏血色骨笛,虽然将六道轮回的神功吹得不伦不类,却在对付蛇群时起了奇效,心中暗喜。 这一点,他还是在伏羲墓中,利用笛音在蜈蚣阵内窜出一条道路所悟,情急之下,故技重施。 他运起十足功力,专心对付蛇群,笛音绵延不绝。 此时九幽几大高手和左贤王呼延玉池的队伍,这才在笛音中醒悟过来,纷纷拔出兵器,清理面前毒蛇,渐渐转守为攻。 尹九幽见状大喜,心中暗付: “哼,指挥蛇群的,就是前面这个半人高的肉球,看我将你劈成两半……。” 他挺起修罗剑,运功在手,指着三丈开外,翻滚着的应龙将军,一剑刺去。 一道红光乍现,劈啪作响,在蛇群中炸开一条血路,去势不减。 应龙将军早就见识过这把宝剑红光的威力,哪敢硬接?连忙往一旁闪避,却仍是迟了一步,只见红光一闪,身上蛇群被刺得四分五裂。 好在他皮肤油滑,整个人趴到地上的蛇堆里面,还没有被刺中,却已被那道剑气吓得半晌不敢露头。 蛇群少了指挥,更加受不了笛音侵袭,一下子乱了章法,被九幽几大高手带着匈奴士卒,不断挥斩,伤亡惨重。 蛇群之后,一道风姿卓卓的白影掠来。 “就是九幽冥王害死了李世哥哥,我要为他报仇。” 慕容缘见到尹九幽,心念李世安危,已是气急,一心只想报仇,奋不顾身地向其冲去。 她手腕银针激射而出,一招“针锋相对”,直刺尹九幽面门。 “死丫头,自动送上门来?找死!” 尹九幽用修罗剑封住面门,挡下了那根银针。 他将手一招,身旁匈奴弓弩手又排成半个圆圈,纷纷对准慕容缘。 “放箭。” 又是一阵梆子急响。 亮闪闪的箭镞,齐齐朝慕容缘射去。 雷有同紧跟慕容缘,立即推出光圈护盾保护,却不料正面仍是有数支利箭,并不受阻,破空而入。 盖因雷有同的地藏神功,主要是将功力集中在光圈护盾整个面上,只能将侧面袭来的箭矢弹开,对正面射入的箭矢,作用不大。 两人冲得太快,箭矢来得也快,眼看立时遇险。 “丁……,丁……,丁……,丁……,丁……。” 一口翻滚着的水晶棺材,不知何时从天而降,落在慕容缘身前,替她挡下了射来之箭。 紧接着尹九幽身旁弓弩手阵型大乱,哀嚎遍地。 两个穿着同样匈奴服饰之人,各持兵器,分袭两侧,将尹九幽带来的弓弩手,扫倒一片。 尹九幽情知有变,转身一剑刺向右手身材矮小之人,只听得“当”的一声,修罗剑碰到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各自弹开。 栾少的腰藏剑及时挡住了左边另一把兵器,那是一对“蝎爪金钳”。 这两件兵器,刚碰到尹九幽和栾少的武器,便借力收招,不战而退,退到了水晶棺材出现之处。 两位女子,分立于棺材两侧。 沈梦与“蝎毒”鲜于洁骤然现身,刚才已联手破了尹九幽的箭阵,功成身退。 此时那口水晶棺材才“呼”地直立,从里面走出两人。 李世扶着余震白。 慕容缘见李世和沈梦都没事,高兴得大叫道: “李世哥哥,沈梦妹妹,老白,你们都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尹九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不知李世等人如何起死回生?己方又功亏于溃。 只有栾少早有所料,慢慢松了一口气。 第449章 藏局 落叶翻飞,风势不减。 “那口棺材尚在,那个怪人呢?真是不可思议,李世等人居然还活着。” 冥王尹九幽花白的胡须左右摇摆,在风中显得凌乱不堪。 “那么多的箭矢都没能将他们除去,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尹九幽握着修罗剑的手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剑身已稍稍震动。 “为什么?为什么我精心布置的箭阵,对李世却毫无作用?这个人,我要怎样才能将之除去?” 对于这些问题,尹九幽虽百思不得其解,却仍不甘心地招呼手下,再次将李世等人团团围住。 尹九幽脸色已经发白,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懊恼。 “不,我们还没有输,纵是尔等来了强援,也仍在我的包围之中,这一次我可要好好看看,你们怎样才能接下我手中的这把修罗宝剑……。” 他身上穿有七彩玲珑甲,再加上出了鞘的修罗剑在手,论单打独斗,他还不怕李世。 栾少也举起了腰藏剑,一对小眼恶狠狠地盯着对面。 他是第一个知道李世没死的,也是算准了李世会再次现身的。 他的背脊已经冒汗,衣衫有一大片变成了深蓝色,紧紧地贴住背后肌肤。 “沈梦这个妖女,居然几次都没死,真是可恨……,她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李世和沈梦等人身后,是围过来的县令无常和诸葛惊涛等人,俱都满脸疑惑。 人算不如天算? 这群人根本不知道,刚才李世两次以拳击地,貌似毫无作用,但这两拳正是为了避开那些无数要命的弓箭,而不被发现……。 “我救余震白,你救‘蝎毒’。” 这是李世在看穿尹九幽阴谋,想用匈奴弓弩手的箭矢害人之时,对沈梦说的话,字字斩钉截铁。 李世当然知道乱军阵前,千万支箭矢射出的威力,而匈奴擅射,更是摧枯拉朽,防不胜防。 箭阵前,他无剑,无盾,无护体宝甲……。 寻常人,单凭一对拳头,纵内力非凡,也无法以血肉之躯去抵挡那些尖锐的箭矢。 更何况,就算李世能杀出重围,沈梦呢?昏迷在地的余震白呢?被尹九幽弃若敝履的“蝎毒”鲜于洁呢?他们又如何能躲避这些铺天盖地射来的要命弓箭? 怎么办? 李世从不认命。 有时候看似板上钉钉的事,往往就会令人始料不及,出其不意。 就在尹九幽自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李世怎样都插翅难飞之时,李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 他在潼关大狱,全靠沈梦用幻境魔纲移形换影,才冲出了尹九幽的重重包围。 他在刚才和“慕容德”打斗之时,“慕容德”操控水晶棺材,出其不意地将水晶碎片从地下刺出,也全靠沈梦用幻境魔纲及时化解了险情。 幻境魔纲的魔力,更像是一场时空的交换,身随心动,物换星移。 故千钧一发之际,李世知道,沈梦只要发动幻境魔纲,自然能救一人脱困。 剩下两人,李世也迅速找到了避险之法——也只有那么一个法子。 李世第一次出拳击地,是为了救昏迷中的余震白。 拳风激起尘土飞扬,令匈奴弓弩手目不视物,站立不稳,虽然根本找不准要攻击的目标,但空地无险可守,唯有李世身后的那口水晶棺材可以暂时躲避来箭,所以李世第一个扶住余震白,将他藏入了水晶棺材之内。 然而随后射来的弓箭,对场上的沈梦和“蝎毒”鲜于洁,仍是要命的。 沈梦听了李世言语,及时使出了幻境魔纲,将她和“蝎毒”鲜于洁一起移形换影,离开了战场中心。 李世随即击出了第二记拳头,空地瞬时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尘土更盛。 这一次,李世是要故布迷阵,在周围匈奴弓弩手更加搞不清方向之时,使出醉步连环,将外围四名匈奴武士虏入空地中心,成为活脱脱的靶子,令尹九幽与栾少等人,乍以为李世四人已被射中身亡。 正当李世也准备脱身之时,余震白却在水晶棺材中幽幽醒转,兀自坐起身来。 他寻不见主人“蝎毒”鲜于洁,浑浑噩噩,竟然不顾箭矢如飞,就要离棺而出。 与此同时,包围圈外的栾少,运起先天神功,掷出一捧更加追魂夺命的箭矢袭来。 那些箭矢,来势如电,其中一支,离余震白面门不足一丈之遥。 李世当机立断,也一跃跳入水晶棺材之中,按下余震白。 那支箭逐日追风,“嗖”的一声,贴着李世后背飞过,钉在棺材后面大树之上,直没入羽。 余震白却失忆般拼命挣扎,双掌连击李世前胸。 棺材内空间狭小,李世前胸受伤处,接二连三被余震白击中,一阵剧痛,不得已,箍住余震白双臂,运功压制,内力激荡翻腾。 他功力雄浑,霸气外露,竟带着整个棺材翻滚起来,直扑尹九幽面前。 尹九幽哪里知道李世和余震白藏身在内,还道李世想用棺材开路,一剑挑落。 李世顺势一滚,令棺材倒盖,终于将余震白点了穴道,牢牢护住。 后来慕容缘等人赶来,不明就里,以为李世遇险,愤然冲入匈奴阵中,李世担心慕容缘安危,拍地而起,再次利用水晶棺材挡下了匈奴箭阵。 沈梦和“蝎毒”鲜于洁也及时出手,从后方将射箭的弓弩手扫到大片。 李世扶住余震白,对慕容缘点了点头。 “没错,妹妹,我没事,这些人想要害我,还没那么容易。” 李世潼关之行,寻见沈梦,又救出了余震白,知道父亲慕容德也还活着,已是大获成功,只是尚未突围而已。 应龙将军聚拢蛇群,也向李世靠近。 李世得到强援相助,尹九幽失去了箭阵威胁,两拨人再次形成对峙。 这一次,尹九幽脸色非常难看,他三番五次计划失败,已不敢贸然出手。 密林外金鼓齐鸣,气势如虹。 喊杀声由远及近传来,犹如排山倒海。 尹九幽面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潼关已是匈奴营地,此番能有如此动静,尹九幽当然知道来者是谁。 树林中杀出无数匈奴兽骨狼骑,身披铁甲,里三层外三层,将李世等人围得水泄不通。 单于涂头戴鹰顶金冠,带着坐下好手,缓缓走上阵前。 轩辕密林剑拔弩张,杀意漫天。 李世等人身陷重围,又要如何才能脱困? 第450章 举局 风停。 应龙将军操控蛇群围住阵脚,令匈奴武士还不敢靠得太近。 慕容缘远远望见匈奴阵中,簇拥着一个金冠华服之人,料想必是单于首脑,悄悄对李世说道: “哥哥可还记得红澜雅筑中那群九幽杀手的脱困之法?擒贼先擒王,等下我们去将那个匈奴单于捉住,便可突围。” 李世和沈梦也看得真切,此番是单于涂率军亲临,令众人再次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尹九幽等人,低眉冷笑,似乎又已稳操胜算。 李世双眉紧皱,对慕容缘得话语未加回应。 因为他已看见,单于涂身侧还站着大巫师与城南口见到的那个瘦高汉子,另外毒手门人“鸩毒”和“蜂毒”也紧跟其后。 这些人的身手,俱都不弱,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者不善......。 沈梦轻轻扯了扯李世衣袖。 “中路来的正是匈奴单于,可惜我未能手刃此人,真是可恨......。李世哥哥,他边上尽是高手,切莫轻敌。” 李世心中暗付: “梦儿提醒得对,单于涂敢现身在此,必定有恃无恐,妹妹说要将之生擒,谈何容易?可我们若不能毙敌首脑,又怎能冲出重围?” 李世正踌躇间,应龙将军已率先发难。 他听了慕容缘言语,自以为言之必行,不假思索,只一声怪叫,激起正前一队蛇群沸反盈天,蜂拥着向单于涂方向袭去。 包围圈最前面的一名匈奴武士,大惊失色,单刀脱手,跌坐在地。 眼看蛇群就要游至跌倒的匈奴武士身边,突地昂首钉住......。 单于阵中,一声尖啸,穿空裂云。 毒蛇吐信,纷纷掉头,和后面撞上来的蛇群缠绕盘桓,不辨东西。 应龙将军操控蛇群,还是第一次遇到阻碍,心中一凛。 “什么人这般了得,也能操控蛇群?” 县令无常躲在人群之中,也见到了这般景象,只觉得这声尖啸比之用血色古笛阻挡蛇群,又高深不少。 发出尖啸之音的,是单于涂身侧瘦高汉子“蛇毒”。 他一声啸完,轻轻向单于涂耳语道: “有我在,大王不用理会这群人前面的那些毒蛇,他们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只是......。” 他说到一半,猛地注意到师妹“蝎毒”站在李世身后,不知前因后果,话到嘴边,讲不下去,只好生生咽下。 单于涂却闻言大喜,又往前走了几步,对李世等人冷笑道: “哼哼......,黔驴技穷。尔等身陷重围,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他转眼撇到沈梦,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立时双目圆瞪。 “此人身形与那日刺客‘慕容世杰’无异,却是为何?” 他曾被沈梦连劈三掌,此时受伤处竟又隐隐作痛。 单于涂见沈梦容貌秀丽,又不是那日刺客模样,揉了揉胸口,转身向大巫师问道: “大巫可瞧清楚了?就是这帮人,令汝吃了大亏?” 大巫师眉头紧锁,左右扫视,不住摇头。 “不是,不是,昨晚棺材出来之人,并未在这群人中......。” 他也瞧见了毒手门人“蝎毒”与李世为伍,指其向“蛇毒”问道: “怎么你师妹在对方阵营?” “蛇毒”尚未答话,“鸩毒”倒先开口。 “三师妹与我们一起伏击李世,或许还未暴露身份......。” 他不知道尹九幽纵容栾少要取师妹“蝎毒”性命,已使“蝎毒”鲜于洁为求自保,弃暗投明。 大巫师闻言,以为如“鸩毒”所说,“蝎毒”鲜于洁仍有后手制敌,便不多问。 单于涂将手举起,他周围全副武装的弓弩手立即引弓上弦。 单于涂向左右吩咐道: “既然昨夜出棺之人不在这群人中,那就无所忌惮了,他们若再不受降,格杀勿论......。” 慕容缘见应龙将军发动攻势,银针早已拿在手中。 她原想趁敌人阵形大乱之时,便冲入阵去,却见匈奴阵型未乱,应龙将军的蛇群倒变成了无头苍蝇般乱窜,毫无攻势可言,刚刚举步,只好停住。 对方阵营也有可以操控蛇群的能人,与应龙将军棋逢对手,此番己方失去蛇群优势,焉能擒敌? 此情此景,慕容缘突然想起了母亲神针仙子和她讲述的那件往事。 邓川城前,慕容德带着神针仙子对抗南诏皮罗阁大军,虽深陷重围,却视死如归,多少意气风发。 然而那时,邓川城前,尚有如意师太这样的绝顶高手助阵,慕容德和神针仙子才能化险为夷,此时敌方高手如云,李世众人比之慕容德和神针仙子被围,又不知凶险多少倍了。 慕容缘紧咬嘴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梦再次扯了扯李世衣袖。 “李世哥哥莫慌,梦儿自有退敌之法。” 李世转身。 “梦儿是想......?” 沈梦点头。 “没错,那也是眼下我方唯一的胜算。” 李世见沈梦眼神坚毅,似乎早已胸有成足,便也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沈梦接下来的举动,其实是早已将自身性命置身事外。 沈梦举起幻境魔钢,对着空中喊道: “你不是想要这件宝物?论单打独斗,你根本斗不过李世哥哥,如果你能出手相助我们,击败眼前这些匈奴人,我就将这件宝物送你了。” 幻境魔钢承载着沈梦七年时光,若拱手送人,岂不意味着沈梦放弃对寒浞一家的誓言? 然而此中因果,李世并不知晓,全是沈梦自己的决定。 她宁愿自己失去七年生命,也要将李世和周围的朋友救出。 包围圈尹九幽等人,正不知沈梦对谁言语,忽听得空中一声霹雳,似乎有了回应。 单于涂举着手,刚想放下,令手下放箭,也被空中那声霹雳吓到。 他抬头望天,只见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亮闪闪的水晶面板。 面板之上,站着一人,长须飘飘,玉树临风。 单于涂高举着手,却放不下来。 因为天上那人,和水晶面板缓缓降下,稳稳落在翻滚着的蛇群中间。 蛇群四散而逃。 包围圈的匈奴武士以为天神显灵,好多都跪地朝拜。 尹九幽认得来人,正是伏羲墓中被他施法虏走,后又苦寻不见的慕容德。 慕容德也学着单于涂,单手缓缓举起,头也不回地向沈梦问道: “如此这般,我助尔等脱困,你就将手中宝贝送我,可是当真?” 沈梦在慕容德身后,斩钉截铁地答道: “一言九鼎。” 第451章 镜局 时光流转,波诡云谲。 “慕容德!” “来的是慕容德......。” 匈奴阵中的九幽杀手识得此人,一阵惊呼。 大巫师也指着慕容德,断断续续地向单于涂禀报道: “大王......,这......,这人就是从棺材里面出来的那个怪物......。” 他见识过慕容德的厉害,声音因害怕而颤抖,把单于涂也吓了一跳。 “大巫是说......,此人就是伏羲墓棺材中人?看起来样貌平平,这般厉害?” 大巫师频频点头。 他死死地盯着慕容德,已将兽骨拐杖横在胸前,如临大敌。 尹九幽只在秦岭山头见识过慕容德的功夫,此时略微皱眉,转念一想。 “按大巫所述,昨夜只是那头喷火的绝煞炎龙厉害,此人现身,仅仅单枪匹马,尚不足惧......。” “七彩玲珑甲最后的秘密,就在慕容德身上......,我可要让他先吃些苦头才是......。” 他收起修罗剑,快速靠近单于涂,说道: “单于大王放心,此人我同他交过手,没有那头神兽,单凭其一人,怕是还翻不起什么风浪,可命弓弩手射之。” 单于涂闻言,心道: “也是。对面不就是多出来一人而已,大巫怕成这样,也太长他人威风了。” 他定了定神,环顾左右,见到还有手下朝慕容德跪地下拜,愤怒地骂道: “一帮蠢材,都给我站起来,不许拜......。弓弩手准备,统统对准这个叫慕容德之人。” 单于涂举起的右手,朝前一指,喉结上下滚动,立即就要发出放箭指令......。 李世和沈梦等人,也对慕容德承诺能轻易突围,将信将疑。 慕容缘在单于涂下令放箭之前,便对沈梦轻声问道: “沈梦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父亲藏在天上的?等下若是父亲挡不住匈奴箭阵,又该如何是好?” 沈梦并不直呼“慕容德”名字,轻声答道: “密林已被匈奴搜寻过,借助水晶面板的反光,我若是他,也必定悬在空中......。不过慕容姐姐放心,我若想得没有错,他只要用那招,就一定能够挡得住箭阵......。” 李世也点头对慕容缘说道: “妹妹别急,我们先不要出声,静观其变,我相信梦儿的判断......。” 慕容德站在最前方,直面单于涂,向匈奴武士扫视一圈,只微微一笑,似乎并未放在眼里。 “怎么?就来了这么点人?千军万马我都不怕,单凭这么些人来对付我,恐怕还是太少了吧。” 他见单于涂缓缓举手,匈奴阵营前排一圈弓弩手张弓引箭,蓄势待发,高声警告道: “想放箭?哼,你们可莫要后悔啊......。” 单于涂却没有听清慕容德的警告,举起的手终于落下,口中一声大喝: “放箭......。” 弓弦急响,万箭齐发。 又听到箭矢破空之声,尹九幽再次冷笑。 “上一次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李世居然躲在棺材里面。这一次的箭阵是单于大王亲自指挥的,更加猛烈,更加密集,纵是慕容德挡在前面,也万无幸免可能......。” 栾少握着腰藏剑,只恶狠狠地盯着沈梦。 “这个妖女,看你还往哪里逃?” 毒手门人因担心师妹“蝎毒”被误伤,刚想劝阻单于涂暂缓放箭,却不料迟了一步,只能祈祷听天由命......。 箭若流星来得很快,时间却仿佛突然变得很慢。 “啪。” 慕容德双手合击。 立在李世身侧的那口水晶棺材,分化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水晶,自慕容德身前环绕排列,形成了一圈水晶之墙,赶在箭矢袭来之前,将李世等人保护得严严实实。 “叮,叮,叮,叮,叮......。” 无数支箭矢被水晶之墙阻挡,无法穿透,弹落满地。 站在前排的匈奴弓弩手只觉眼前一花,阵中被包围之处,不知怎的出现了无数弓弩手,正在引弓对射。 匈奴阵营一片骚动。 单于涂心中一凛。 他也看见了这般景象,发现对面突然变成了一支军队,箭矢漫天。 匈奴阵中前排弓弩手,纷纷躲闪,哪敢再射? 然而一阵“叮当”之声过后,却无一支箭矢向匈奴阵营袭来。 大巫师已瞧出端倪,大声疾呼: “大家莫慌,那是一面镜子,大家见到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他话音未落,水晶之墙“啪”地一声,竟然碎了。 镜中的匈奴大军,也随着这些碎裂的水晶,分崩离析。 “啊......,啊......,啊......。” 前面一圈弓弩手惨叫连天,跌倒一地。 无数道银光闪耀,映着亥时残阳,势如奔雷,直射匈奴。 然而镜中人如白驹过隙,可以消逝不见,包围圈的匈奴武士却无法幸免,被那些水晶之墙分化出的千万利刃,射倒大片,死伤惨重。 单于涂站立之处,正是水晶之墙的正前方。 他身前数名兽骨狼骑,躲避不及,统统被射翻在地。 又有数道寒光,转瞬即至,集中向单于涂袭去。 “救命啊,救命啊......。” 兽骨狼骑本是单于涂的贴身护卫,失去这道屏障,单于涂岂不凶多吉少? 单于涂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较之“天残地绝”沈图的铁锤还要可怕,再也不顾首领威仪,已惊慌失措般大呼“救命”。 “蛇毒”有了竹月坊的经验,仗着自己肌肤刀枪不入,不惧这些水晶利刃,正欲上前保护单于涂,却不料自己的身子被一人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抓住他的是大巫师。 大巫师也知道“蛇毒”的身体是一面天然护盾,就跟他们俩初次骤遇水晶利刃之时一样,大巫师自然而然地选择躲在“蛇毒”身后。 大巫师身后还紧贴着“鸩毒”和“蜂毒”。 这群人都把“蛇毒”视作了救命稻草。 然而就是这样一阻扰,“蛇毒”便无法去保护单于涂了。 “啊......。” 单于涂已被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无法幸免,必将血溅五步......。 一人疾步赶上,将单于涂死死护在身后。 水晶利刃激射在此人身上,竟也不能穿透,纷纷散落一地。 那边县令无常扯下外袍,助诸葛惊涛挡住了水晶利刃。 栾少躲在一名兽骨狼骑身后,找了个替死鬼,躲过一劫。 左贤王呼延玉池蜷缩在宽阔的斩马大刀之后,死里逃生。 几人抬首一看,单于涂身前护着之人,竟然是冥王尹九幽。 全靠尹九幽身上穿着的七彩玲珑甲,刀枪不入,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单于涂一命。 便是这一阵寒光激射,匈奴阵营已经大乱,哀鸿遍野。 慕容德仅仅用了一招,便由守专攻,破了匈奴密林之围。 侥幸未被射中的匈奴武士心中已经大骇。 “此人仿佛天神下凡,首领居然不让我等跪拜,这下好了,天神发怒,如何是好?” “啪......。” 慕容德再次击掌。 多如牛毛的水晶利刃,迅速倒飞,又合成了一具水晶棺材。 单于涂惊魂未定,自尹九幽身后伸出半个脑袋,朝前望去。 只见慕容德端坐在水晶棺材之上,却冷冷地盯着尹九幽。 “哦,你也刀枪不入,一定是七彩玲珑甲了......。太好了,我终于找齐了这两件宝物了,哈哈哈哈......。” 慕容德转身对沈梦道: “我已破了此围,交出幻境魔钢,尔等自可离去。” 言毕,慕容德起身朝尹九幽走去。 “至于你嘛,将身上的七彩玲珑甲交给我,才能活命......。” 第452章 动局 “天神发怒,天神发怒了......。” 不知是哪个受伤倒地的匈奴武士,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一时间哀嚎四起,此起彼伏。 “啊......,天神显灵了......,天神饶命啊.......。” “是我们让天神动怒了,快退,快退啊......。” “都别乱跑,都给我站住......。” 包围轩辕密林的匈奴武士,再也不听单于涂的号令,受伤的,没有受伤的,霎时间乱作一团,纷纷往密林深处夺路而逃。 县令无常、诸葛惊涛、红裙艳刀沐仙儿同栾少等人,喝止不住手下,只好向冥王尹九幽聚拢。 尹九幽却没有任何行动。 因为被这些匈奴人视为天神的慕容德,此时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慕容德说的那些话,明显也是说给他听的。 “将你身上的七彩玲珑甲交给我,才能活命......。” 慕容德每走一步,尹九幽的眉梢便跳动一下。 七彩玲珑甲是他冒死自伏羲墓中取出,焉能轻易予人? 然而尹九幽不动,并非是他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脚下泥地却一下一下地,慢慢陷了下去。 他不得不暗自运功。 尹九幽已经感觉到了慕容德每前进一步所带来的压力,空气中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铁锤,正随着慕容德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胸口之上。 “这是什么力量,如此恐怖?” 尹九幽额头已冒汗,背心已湿透。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地将功力聚集在修罗剑上,但那把宝剑却没有发出丝毫红光,好似威力大减。 看着慕容德缓缓前进的步伐,他还没有一成把握,能够击败眼前这个对手。 两人的距离已越来越近,不足三丈。 然而尹九幽身后的单于涂,却误以为慕容德是冲着他走来,对其水晶利刃之威心有余悸,见其步步紧逼,只觉心惊肉跳,疾声高呼: “保护我,快保护我,莫要让那人靠近。” 左贤王呼延玉池倒是忠心,倒提斩马巨刃,第一个冲到慕容德和尹九幽中间,拦住了慕容德的前进方向。 然而呼延玉池刚刚站定,就觉得苦不堪言。 他身前身后各有一股大力在相互牵引着,纠缠着,碰撞着,对抗着,自己仿佛置身于绝壁之上,漩涡之中,一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一时间,呼延玉池都不知自己是否闯入了一个修罗力场之中,只觉得这两股大力,同时撕扯着他的身体,都要将其吞噬碾碎。 呼延玉池想要抽身退出,却发现脚下已经生根,甚至连斩马刀也举不起来,哪里还能挪动分毫? 冥王尹九幽原本也是呼延玉池这般感受,好在呼延玉池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挡在前方,替他一力承担,总算是松了口气。 尹九幽也终于可以动了。 他手中的修罗剑“呼”地一声龙吟,红芒大盛。 那道红芒再也不受封印羁绊,如离弦之箭,呼啸着穿过呼延玉池的身体,“唰”地一声,向慕容德袭去。 “啪。” 慕容德双手快速一合,一面水晶之墙挡住了修罗剑的红芒。 “轰。” 红芒剑气来势不减,带动水晶之墙,一并撞在慕容德身上,使之往回倒飞,跌倒在地。 “啊......,父亲小心。” 慕容缘以为父亲慕容德遇险,奋不顾身地飞身上前。 李世和沈梦请知尚有变数,担心慕容缘安危,阻拦不急,也一并掠上前去。 呼延玉池终于觉得周身两股难缠的大力消失殆尽,浑身上下无不舒坦,突然又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剧痛无比,一道血柱,急涌而出。 “哐镗。” 斩马大刀落地。 呼延玉池硕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若不是他替尹九幽挡住了慕容德的伏羲封印之力,尹九幽根本没有机会发出那道剑气。 也正是那道剑气,给了呼延玉池致命一击。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自己到头来只做了一个替死鬼,未得善终。 尹九幽反败为胜,一招击退慕容德,不由得心中大喜。 “修罗剑的剑气,终归还是厉害的......。哼......,若不是他用水晶面板挡住了那一剑,我是可以杀了他的,慕容德也不过如此。” 他想起刚才慕容德用水晶利刃将匈奴队伍击溃的那一幕,又转念沉吟: “真不愧是伏羲墓的守护人,居然能操控水晶棺材,我还是小看了他......。” “小时候,父亲曾说过,伏羲之力,菏泽万物,既是一种封印,也是一种解脱......,出了墓的慕容德,居然会变得这般厉害?” 他心思起伏,猛地睁大双眼。 “他和李世已经遇到过了,有没有父子相残?刚才沈梦那女娃,要拿什么东西给他交换?” “难道说,那才是七彩玲珑甲最终的秘密?” “那样东西,叫什么幻境魔钢?” 尹九幽透猛地瞥见走上前的沈梦,手中拿着圆形玉石,其大小和形状几乎同栾少交给他的灵罗玉佩一模一样,心中不由得豁然开朗。 “好,我就来个乘胜追击,杀了慕容德,抢了沈梦手里的那块圆形玉石......。”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正想招呼手下攻上前去,却不料林中又生变故。 平地生风,飞沙走石。 “啊......,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原本四散奔逃的匈奴武士,“呼”地带出一阵飓风,又从密林深处折回,齐齐涌了出来。 一名兽骨狼骑同守在单于涂身旁的士卒撞个满怀,跌坐在地,口中兀自叫个不停。 兽骨狼骑一向训练有素,单于涂等人还从未见过这些人如此惊慌失措,仿佛林中所见,比之慕容德的天神下凡,更加令人生畏。 慕容德起身,嘴角溢血。 他因为先前被李世击伤,还接不下尹九幽那一剑之力,此时已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但慕容德对自己的伤势却全然不顾,只扶着左肩,紧紧地盯着密林深处。 他也感觉到了林中出现了一股新的恐怖力量。 那股力量是他还从未感受过的,那是一种死亡的力量,仿佛可以撕碎一切。 “轰......。” 轩辕密林突然起火,毒焰冲天。 慕容德迅速转身,向迎上来的沈梦喊道: “快,快将幻境魔钢给我......,不给我,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第四百五十四章 凶局 “轰隆隆......”。 平地惊雷,鬼哭狼嚎。 密林火起,烟炎张天。 一股巨大的风浪,将一群匈奴士卒,从林中冲击而出,紧跟着一团火球席卷而来。 火焰后面,是一个庞大的野兽身躯。 绝煞炎龙。 这头神兽,不知为何,突然狂性大发,朝四散奔逃的匈奴士卒不停喷火,瞬间点燃了这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李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终究仍是发生了。 森林大火,将是所有人的噩梦。 有些事,避无可避,就好似命中注定。 绝煞炎龙的焰火从东面烧来,南北蔓延,令包围圈外侧的匈奴士卒只好往西面奔逃。 “啊,啊,啊......”。 然而又是一阵惨呼,撕心裂肺,从西面林中传来,不绝于耳。 西面树林摇曳,尘土飞扬,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靠近。 单于涂在大巫师和左右保护下,刚想往西面林中退却,却见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西面密林深处,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株大树,宛如鬼魅,居然活了。 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剧烈晃动,将阻碍它的林中树木撕裂挤碎,破空而出。 逃至它前方的一个匈奴武士,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一根树枝穿胸而过。 他惨叫一声,随着枝桠狂舞,双脚离开了地面,大叫着口吐鲜血,两手紧握树枝,却无能为力,终于软绵绵地垂下了手,摇摇晃晃地挂在枝头。 “嗖嗖嗖嗖嗖”。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充斥着西面半片森林,数十个匈奴武士也遭遇到了相同地命运。 怪树脚下树根,不停朝前生长,移动迅捷,当者披靡。 “这是棵杀人的大树,有鬼,有鬼,快逃啊......。” 后面的匈奴士卒,猛地停住脚步,见到同伴惨死,无不心惊胆颤。 他们齐齐发一声喊,再次调转身形,撒腿就跑,只想远离这棵恐怖的杀人怪树。 伴随着林中潮水一般涌回的逃兵,单于涂终于看清了远处的这棵大树并非“枝繁叶茂”,挂在它枝头的树叶,都是一具具被夺去性命的尸体。 这棵大树下半截树身呈古铜色,上半截却鲜红无比,不停疯长,似乎仍在不断变大。 挂在树枝上的尸体,越积越多,有的却已经干瘪萎缩,真的变成了一片树叶。 这棵树好像正在吃人,正在不停吸血。 大巫师双目圆瞪,在单于涂耳边惊呼一声: “秦岭鬼树,秦岭鬼树......,这,这......,这难道是真的?” 他身后地“蛇毒”却双眉紧皱,望了师兄弟一眼,满腹疑惑。 单于涂只好和逃命的匈奴士兵一起急退,再次退回到空地之中。 轩辕密林中,东有绝煞炎龙,西有吃人怪树,单于涂和周围人群,全部进退维谷。 火势蔓延,浓烟滚滚,空地是唯一还没有着火的地方,一时间人影攒动,乱作一团。 尹九幽却死死地盯着慕容德。 确切地说,他是盯着慕容德手上的那块圆形玉石,仿佛这个世上,已没有什么事情比这块玉石还要重要一般,目不转睛。 从灵罗玉佩碎裂的事情上,尹九幽已猜出了“七彩玲珑甲”最后的秘密——他宝甲胸口那个位置,就是要将慕容德手中的玉石放入才对。 “我一定要激活七彩玲珑甲全部的威力,父亲研究一生的心血,最后的遗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尹九幽白须抖动,垂下修罗剑,慢慢向慕容德方向走去。 “冥王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撤吧......。” 诸葛惊涛、县令无常、栾少、沐仙儿和陈七聚在尹九幽周围。 尹九幽却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是他毕生所愿,最后的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冥王大人,冥王大人......”。 诸葛惊涛刚想加大请示力度,却发现绝煞炎龙的焰火和秦岭鬼树的枝桠,实际上全都朝李世和慕容德等人的站立之处靠近。 这两个杀人之物,似乎也是冲着慕容德和李世等人来的? 但尹九幽也在缓缓地朝着慕容德走去,所有的凶险岂不聚在了一起? 但诸葛惊涛却闭上了嘴。 他已看出,冥王尹九幽的决心,似乎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东西变故,突如其来,林中已燃熊熊烈火,谁知道北面和南面,还有没有要命的怪物在暗中伏击?现在就是想撤退,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撤退了。 人在不知道如何选择的时候,从众心理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所以,当诸葛惊涛看到了冥王尹九幽眼神中透露的坚定,他便不再犹豫。 诸葛惊涛拔出了新打造的两把短戟。 他身边的县令无常和栾少等人,也只好紧随其后。 单于涂、大巫师和“毒手”门人,不知何时居然也同这群九幽杀手撞到了一起,被尹九幽带动着,向慕容德走去。 场地中心的李世等人,当然也看得出,所以有的凶险都在向其靠拢,他们同样也已无路可走。 李世与沈梦十指紧扣。 鲜于洁搀扶着余震白。 应龙将军躲入蛇堆。 雷有同想去牵慕容缘的手,却被慕容缘轻轻避开。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事情会变成怎样? 一切的希望是否都在慕容德身上? 慕容德接过了沈梦手中的幻境魔钢。 他双目瞳孔瞬间变大,“轰”地一声,又燃起了两团黑色的火焰......。 “什么?一棵怪树撞坏了城门?” “什么?我们的单于大王和左贤王都死在了轩辕密林?” 右贤王兰陶莫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揪着一名被烧得焦头烂额得士兵衣领,手背冒出青筋。 兰陶莫奥率军刚刚赶到南城门口,还未来得及查看城门的损毁情况,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只惊得脸上胡须倒竖。 那是并颤颤巍巍地朝身后指去。 “兰陶大王,小的所属,句句属实,不信您看,轩辕台还冒着滚滚浓烟呢。” 潼关森林大火,已是不争的事实。 望着眼前这个士兵瑟瑟发抖的惨样,兰陶莫奥松开了双手。 他半转身,对原南城守将巴孔吩咐道: “你随我到轩辕台去看看,如果此事当真,潼关也不可久留......。” 第四百五十五章 空局 晨曦初露。 黄河玉带,激流奔涌,一望无际。 黄芪府总兵公孙屹得兵部尚书黄伟鸿的虎符将令,率领他的两个儿子,公孙虎与公孙豹,从黄芪府出兵三万,九天来昼夜加急不断推进, 向着潼关进发,竟然是第一支穿过秦岭山脉的部队。 虎父无犬子,公孙屹生得伟岸,其两个儿郎也背阔腰圆,各自披挂墨绿色的鱼鳞锁甲,提着一把长刀,骑着三匹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们沿着官路北上,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匈奴残暴,在潼关荼毒百姓,草芥人命的斑斑劣迹,只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快些到达潼关城下,手刃这帮凶残的外来贼寇。 出了秦岭,寒意渐浓,公孙屹的黄芪府军队就连一个山村野夫也没见到过了。 望见波涛汹涌的黄河,公孙屹便知道,潼关已是不远。 公孙屹将长刀横在马上,扬起马鞭,遥指黄河: “沿此北上,便是我军失守的潼关边陲,兵部黄尚书令我军十日内赶至潼关城下结营,将令不可违,孩儿们再加把劲儿,争取今日就能到达......。” 闻言,其长子公孙虎抖动缰绳,催马上前说到: “父亲大人,我军星夜兼程,极尽疲态,若今日赶去潼关城下结营,若遇匈奴来犯,焉能力战?不如先饮马黄河,歇息一日?” 次子公孙豹也劝道: “家兄所言极是,十日期限尚有一日......。匈奴以逸待劳,父亲大人不可不防。” 公孙屹却摇头,挥舞马鞭答道: “尔等多虑。正所谓兵贵神速,匈奴贼子得了潼关,却不思进取,无端端守在此处,给了兵部充足的时间调兵遣将。现我军到了这里,也不见他们有任何动静,早已失了出兵先机。此之谓失了天时,是其一。”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潼关自古易守难攻,若非守将兵寡式微,轻易不会失守。匈奴贼子自以为占了便宜,只安心休整,却残害当地百姓,不得民心,此之谓失了人和,是其二。” “天时、地利与人和,三样已失其二,仅仅剩下了地利......。我断言他们突见我军现身,定会大吃一惊,只敢龟缩孤城死守,断不敢贸然出兵。” “黄尚书的十万大军,随后就到。等人马齐了,我军可以一鼓作气,收复失地,这等头功,我们黄芪府的好儿郎,舍我其谁?” 说完,公孙屹甩开马鞭,胯下战马一声长嘶,扬起尘土,加速前奔。 公孙虎和公孙豹闻言,皆拜服得五体投地。两人同时一夹马肚,立即招呼手下,纵骑追了上去。 三万人马到达潼关城下时,天色尚早。 整个潼关城偃旗息鼓,显得格外安静,果然如公孙屹所料,没有一个匈奴武将胆敢出兵来犯。 公孙屹一边指挥手下射住阵脚,安营扎寨,一边吩咐探子靠近城门打探虚实。 须臾,一名探子来报,潼关城南门破损不堪,城头未见守军,其余探子进入城内,也良久未见人影,貌似一座空城。 公孙屹心中疑窦丛生,只把些干粮充饥,便亲自带着两个儿子,率领一支百来人的队伍,来到潼关城下查验。 公孙虎和公孙豹各自拿了一面虎头盾牌,挡在公孙屹身前,三人骑马率队缓行,已离城门不足百步。 城墙高耸,城门却破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大洞,就好像有一棵大树硬生生挤了过去一般。 城头上,也如探子所说,杳无声息,见不到一个活人。 城中深处,隐隐听得野兽长鸣,远远有一圈乌鸦盘旋其上。 “空城计?” 公孙屹驻马。 “空城计”这三个字如灵光乍现,一下子浮在了他的眼前。 此情此景,同当年三国时期,司马懿遇到孔明摆下的空城计,岂非一模一样? “我可不是司马仲达......。” 公孙屹心中暗自念想道。 他身后百来人的队伍,也对眼前见到的奇怪情形,议论纷纷。 “他们人呢?” “不会真的有埋伏吧?” “这帮匈奴人,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公孙屹拨开盾牌,抖了抖双肩,缓慢地将挂在马上的长刀举起。 他的长刀同两个儿子的长刀都不一样,沉重、锋利,刀柄和刀身均黑黝黝的,不知侵染过多少敌人的鲜血。 他环顾身边周遭的人马杂沓,众声喧哗。 “公孙虎,你率领这百人分批进城,只在城门口查探,不要深入,站稳阵脚后,再派少量士卒发散搜寻,若有异样,立即退回。” “公孙豹,你回去大营传令三军放弃安营,速到我处集合,我倒要看看,这帮匈奴人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公孙虎和公孙豹各自领命行动。 过了好一会儿,公孙虎派人从城中出来,在公孙屹马前跪拜。 “总兵大人,城门已被公孙虎将军控制,我等进入城中搜寻,方圆数里,皆不见人影,甚至连个活口都找寻不见,看起来潼关已是空城,匈奴贼寇早已弃城而去......。” 此时,公孙豹带着大部队也到了公孙屹身后。 公孙屹坐直身躯,如巍然巨塔,在军队之中鹤立鸡群。 “儿郎们,尔等可知当年司马仲达为何会怕了诸葛孔明的空城计?” 杂声骤停,却无一人作答。 公孙屹扬眉说道: “其实司马仲达也只需如我这般,派些探子打探,便能得知城内虚实,他故意不这么干,是害怕朝廷因为没了威胁,革了他的兵权。然而此时非彼日,这收复潼关的功劳,到底还是给我们黄芪府的儿郎拿了。” 言毕,公孙屹扬刀朝前一指。 “众位将士,同我冲向潼关吧。” 他刚纵马扬鞭往前冲了几步,便看见已经进入潼关城的长子公孙虎从里面骑马奔了出来。 公孙虎一边挥舞着马鞭,一边朝公孙屹兴奋地大叫道: “太好了,太好了。父亲大人,我已打探到,匈奴单于已经暴毙,匈奴右贤王兰陶莫奥率领残部,三日前就退出了这里,往北逃窜,只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 第四百五十六章 巡局 月挂长空。 天色渐暗。 黄岐府的三万人马浩浩荡荡进了潼关,兵不血刃。 潼关城内,处处皆是颓垣废址,樯倾楫摧,一派荒凉。 有价值的府邸均被匈奴洗劫一空,哪里还有昔日景象? 然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整个潼关城空无一人,除了军队驻扎的地方尚有火光余烬,城内其余地方全部黑灯瞎火,死气沉沉,彷佛这座城市已耗尽了所有的活力,一切的生命力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已站在潼关内城城楼的最高处,居高临下,近处的房屋、山石、森林与道路都在他的脚下,远方外城城廊环抱如龙,一起镂刻于月光之中。 极目远眺,他发现越过潼关外城,居然隐隐可以望见北面的黄河,月光映照,波光闪烁。黄河再北便是绵延丘陵,嶙峋危岩和漆黑野地所构成的无尽荒芜。 公孙屹镇守黄岐府十年有余,对城镇中的萧条黑荒早已无所畏惧,然而今夜的潼关却是一个例外,迥异往昔。 四周的冷风,利如刀割。暗暮之下,有股莫可名状,令其汗毛直竖的惊悚。 “匈奴人突然退出潼关,一定事出有因……,他们到底在这儿经历了什么?” 公孙屹心中一直存疑,却又思索不出确切的答桉。 “唉……。” 公孙屹双手扶着城墙,轻轻叹了一口气。 九日的急行军,的确也令他略感疲惫。 他的大儿子公孙虎,仍在审问捉住的几个受了伤的匈奴人。那些人作为伤兵,被大部队抛弃,不得已才做了阶下囚,一定会交待出一些极为有用的信息。 他的另一个儿子公孙豹,已被派往各处巡查,士兵们被安顿在城内各个险要之地戒备,或许只能等到明日,在细细审视这座空城所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之后,方可解开匈奴何故放弃潼关的秘密。 正当公孙屹准备卸甲休息的时候,突然城楼之下,一阵骚动。 嘈杂的吼叫声,叱喝声,令人不安。 紧接着一个全身披挂的黑面武士冲上城楼,腰间插着一支套有兽皮的弯头长钩,双手抱拳,在公孙屹面前跪倒。 “启禀总兵大人,公孙虎与公孙豹两位将军皆不约而同地往城东轩辕密林而去,似乎在那边会有所发现,特差末将来报。” 来人是黄岐府的近卫教头高梁平,绰号“暗影神钩”,在黄岐府军营也是响当当的好手。 公孙屹闻言,为之一振。 他知道,他的两个儿子中,公孙虎心思细密,公孙豹做事沉稳,能同时往一处巡视,必定是得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线索。 公孙屹立即扭头,往东方望去,果然见到两处火光合为一处,在黑漆漆的林中探寻。 “看来不用等到明日了……。” 公孙屹合上了刚刚解开的墨绿锁甲,一伸手,从侍卫处接过长刀。 “哦,我的两个儿郎都连夜去了轩辕台密林?既如此……,备马,我们也都赶过去瞧一瞧吧。” “喏。” “暗影神钩”高梁平起身,铁质的盔甲哐当作响。 轩辕密林一如既往的黑暗。 阴森之风吹得树影幢幢,宛如狰狞活物。万年古木横亘其间,散发出焦腐的气味。这片森林人迹罕至,本是个属于深沉窒郁之地,却不知为何被称作轩辕台? 公孙虎与公孙豹结伴同行,已经进入了这片阴森密林。 “大哥,这么说,抓到的俘虏,也都提到了这儿?” 公孙豹向其兄长问道。 “没错,匈奴的单于涂据说也是在这里面暴毙的。” 公孙虎答道。 轩辕密林没有道路,已经不能行马,两人只好带着手下,举着火把,徒步前行。 “那几个俘虏口中,没有一件事情正常,越说越是离奇……。他们说这密林深处起了大火,却又突然熄灭,你说奇怪不奇怪?倒不如我们自己来看看究竟。” 公孙虎意兴盎然,扫视前方,余音在黑暗的森林里回荡。 他和胞弟公孙豹不止一次合力巡视森林,对眼前的景象倒是不屑一顾。 “那么你又是如何想到,也往这边巡视呢?” 公孙豹耸了耸肩。 “整个潼关城防我都安排好了,唯一剩下这片密林还没有搜寻。” 他用火把朝前一指。 “这里可是潼关城最大,最神秘的地方……。兄长你知道的,父亲将城防重任交给了我,如果不弄清楚这里面是否安全,我今夜怎样都睡不着觉的。” 公孙虎拍着公孙豹的后背,不禁莞尔。 “哈哈,好兄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人正谈笑间,忽地一股劲风刮过,在林中沙沙作响。 公孙虎与公孙豹手中的火把几乎要被吹灭,在劲风过后,才又重新燃起。 “你看见了吗?” 公孙虎用细小的声音问公孙豹,呼吸急促。 “是的,大哥,我看见了……。刚才狂风过后,前方树上闪过一道寒光,似乎有人埋伏……。” 公孙豹答道。 此时他的声音也降得极低,宛如梦呓。 听了兄弟的回答,公孙虎已非常确信刚才所见非虚。 公孙虎立即调转手中火把,往地下腐叶中勐地一插。 “滋……”的一声,火把熄灭。 “灭掉亮光,大家散开。” 在这幽暗的森林中,能突然反射出亮银的月光,一定是某种锋利的兵器。 有兵器,就一定有人。 公孙豹立即指挥跟在后面的队伍,快速灭掉火把。 森林重新回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手下递上了长刀。 公孙虎和公孙豹带着队伍,悄无声息地向刚才闪烁银光的大树靠拢。 这棵树长满树瘤,奇丑无比,树干中嵌着一把阔斧,月色倾泻其上,寒光至此而出。 阔斧是匈奴特有的剔骨斧,这里果然有匈奴武士来过。 然而树下却没有人。 有阔斧,怎会没人? 公孙虎刚想问话,却被公孙豹制止。 公孙豹朝前指了指。 公孙虎抬头,看见前面的黑暗中有一道白影突现,随即又消失不见,树枝在风中微微悸动,枝桠彼此挠抓。 前方仍有埋伏? 先下手为强。 公孙虎一跃而起,长刀刺出,“夺”地一声,刀身嵌入树干。 不是人? 叶影被月光染成白骨般的银色,在众人面前就好像一个忽隐忽现的人。 “呼,真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手下围了过来,公孙虎松了一口气。 “大哥,这里真的有人,快看地上。” 公孙豹朝公孙虎脚下指去。 一个暗黝的身形伏在地上,糜腐之息紧附其间,毫无生机。 一个死人。 公孙豹将这个“死人”,翻转过来,半边身子已成焦炭,看来是被烧死的。 跟那些俘虏说的一样,这片密林的确着了火,还烧死了人。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公孙虎拔出长刀,不再言语,悄悄招了招手,令公孙豹和大部队跟在自己身后,借着微弱的月光,率先朝轩辕台密林深处,潜行而去。 风已停,寒彻骨。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亮局 潼关轩辕台密林一片焦土气息,没有星光,显得更加黑暗。 北面山石陡峭,能进入这片密林的只有东面、西面和南面,三个方向。 黄岐府总兵公孙屹的两个二子,就是从最南面同时进入的那片密林。 起初,在密林中还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然而等公孙屹率领大部队赶到南面密林入口接应时,轩辕密林中便再未见到任何光亮透出。 别说光亮,这片密林甚至连一丝蚊蝇虫豸的声响也没有,静寂得非常可怕。 树林外围,拴着几十匹战马,耷拉着脑袋,相互厮磨,正是公孙虎和公孙豹留下来的坐骑。 “嗯......,进入密林,只能步行......。可我在城楼上,明明瞧见了这里有火把的光亮,此时为何一片漆黑?” 公孙屹坐在马上,已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非常反感林中散发出的焦土之气,只好用一块丝质短帕,轻掩口鼻,向跟在他身后的近卫教头——“暗影神钩”高粱平问话。 “我的犬子——虎豹二将,是不是算起来已经带人进去一个时辰了?” 威勐的近卫教头不敢怠慢,连忙拱手答话,一身重甲依旧哐镗作响。 “回禀大人,从公孙虎将军差末将向大人传话算起,的确已经有一个时辰了,而公孙豹将军也是在那时同公孙虎将军遇到的。” 听了近卫教头的回答,公孙屹心中不安之感更甚。 “他们既然已经进去有一段时间了,怎么都会发现什么东西......。我这两个儿郎,做事都比较谨慎,为何过了这么久,再无差士兵出来汇报?” 公孙屹用短帕从鼻尖擦到下巴上的胡须,这时候他已有些适应了密林里面散发出的难闻气味。 公孙屹能官拜黄岐府总兵,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处变不惊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看来我已不能再等......”。 他回头,望着身后举着火把的手下。 光明与黑暗,在密林外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粱将军,你带队进去接应虎豹二将,令手持火把的士兵们分得开一些,注意火把千万不能熄灭,我要在外面看见林中光亮,有情况立即以响箭为号。” 保持火把,燃亮这片密林,无疑是此刻最好的做法。 “暗影神钩”高粱平对这位顶头上司的当机立断,佩服得五体投地,双手抱拳,道一声:“诺”。 他翻身下马,将兵器插回腰间,从鞍鞯上取了一副弓箭,带着手举火把的队伍,第一个进入密林。 这一次,队伍拉得很长,阔得很开。 林中终于又有了亮光,却氤氲迷蒙,不辨虚实。 “嗖”。 “暗影神钩”高粱平所带人马,还未进入一半,林中便有一道响箭射出。 响箭声音刺耳,穿空裂云,击碎了整片密林的静寂,突兀异常。 “这么快?不好,一定是高将军遇到了凶险,恐怕我儿危矣......”。 公孙屹再也不顾大树拦路,扔掉短帕,举起马上长刀,纵骑上前,刷刷几刀,在密林入口斩出一条路来。 刀名“毒火”,柄长三尺,身宽过掌,刀刃却暗如黑烟。 刀锋凌厉,寒光四射,大树东倒西歪,无不披靡。 举着火把的士卒纷纷跟在公孙屹马后,朝响箭处搜寻。 途中有一棵形如鬼魅的大树拦路,粗壮的树干上还嵌着一把匈奴剔骨大斧,也被公孙屹一刀斩断。 “这里面果然有敌人......。” 公孙屹瞧也没瞧那把大斧一眼,继续前行。 他救子心切,已使出毕生所学,将眼前张牙舞爪的大树视为死敌,似乎已没有任何事务能够阻挡他的前进之势。 然而公孙屹的座下战马,黑暗中却被一根荆棘刺破腹部,又往前跑了几步,口吐鲜血,卧倒在地。 公孙屹也只好弃马,脚下却并不停顿,“毒火”长刀不停挥斩,很快便来到了“暗影神钩”高粱平发射响箭的地方。 这位近卫教头,已丢掉弓箭,将他的成名武器“暗影长钩”拿在手里,正紧紧地注视着密林前方。 这儿并不算一片空地,四周都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树木,几乎不能站人,焦腐的味道比先前更加浓郁。 令公孙屹吃惊的,却是高粱平直勾勾的眼神,那充满疑惑的神情,极度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见。 这位近卫教头身形魁梧,正值壮年,一向行事果断,似乎已没有什么事能左右他的判断,然而此时,他却有些不知所措,手中举起的武器,只硬生生定在空中。 他的正前方依旧很黑,树影婆娑,却似乎有人影攒动。 举起火把的士兵陆续围了过来,火把上的火苗上蹿下跳,呼哧作响。 正前方终于被火光照亮。 公孙屹将“毒火”长刀握得更紧了,手心已经冒汗。 此时他和他的近卫教头一样,动作定格,一丝也不敢乱动。 因为借着火把的光亮,公孙屹终于看清了前方出现的人影,也终于知道高将军为何刚进入林中不久,便急着射出了那支响箭。 原因是林中突然出现了五个人。 五个人,拖着五道长长的影子,在火把的照耀下,慢慢从树林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两人,一左一右,正是公孙屹的两个儿子——公孙虎和公孙豹。 五人是从轩辕密林正中心走出来的,此时才停滞不前,和公孙屹的队伍形成对峙。 公孙虎和公孙豹手中已没有武器,只静静地站住,却好似完全不认得自己的父亲一般,两眼冒着绿光,神情茫然,宛若行尸走肉。 在他们身后,还各自跟着一人,却都是身着袈裟的秃头和尚,脸上已有皱纹,年纪自是不轻。 其中一个和尚双手带着手铐,另一个和尚双脚拴着脚镣,场中无人识得。 骤然见到自己的两个儿郎变成这般模样,公孙屹已经觉得有些吃惊,看到他们身后出现的两个自带枷锁的和尚,更令其感到差异。 如果说这四人就能将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和“暗影神钩”高粱平,唬得不敢轻举妄动的话,显然还不够分量。 此时此刻,最令公孙屹和在场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正前方还有第五个人存在。 这第五人,本不应该存在,也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那人立在前面四人身后正中,脑袋低垂,全身骨骼软绵绵地在风中飘荡,整个人也好似浮在空中一样,浑身上下缠满粗细不一的树枝,既像一个人,又不像一个人。 与那两个和尚不一样的是,公孙屹和在场的许多人,却认得这第五人。 因为这第五人,须发皆白,身上披着灰色的英雄氅,脚上穿着暗蓝的五福捧寿靴,虽然都有些泥泞不堪,却仍旧依稀可辨。 这个人不是他们黄岐府小刀山惊涛堂分舵舵主安世民,又是何人? 安世民的双腿已被烧成了焦炭,却仍在树枝的缠绕支撑下,立在场地正中。 第四百五十八章 六局 场上众人无不动容,却也无一人敢妄动。 公孙屹看得出,自己的两个儿郎一定是着了这两个老和尚的道,不是中了毒,就是中了蛊,现在的神志已经不受自身控制,但要如何将他的孩子们解救出来,他心里还没有数。 安世民抬头,双眸惨绿,绿光如两道利箭直刺在场众人。 他张嘴,喉头上下滚动,从深黑的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 “让……路……。” 公孙屹一只手将“毒火”立于身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朝近卫教头做了一个手势。 “前面可是小刀山下的安舵主?算起来你我也是故人,舵主为何是这般模样?” 此时的安世民显然已经不善言辞,喉头不住抖动,却终究没有发出人声。 还是左侧站在公孙虎身后的老和尚发话了: “我们手里有你的人质,如果不想这两个人没命的话,就赶紧给我们让路。” 说完,这个老和尚举起带着枷锁的双手,双掌轻轻合击了一下。 他前面目光涣散的公孙虎和公孙豹听见掌声,竟然屈膝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下跪? 此时公孙屹的两个儿子竟然在众人面前下跪,令公孙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公孙屹心道: “我所料定然不差,我儿已被其操控……。匈奴放弃潼关,不战而退,这其中定有缘由。这些人深夜突然在这片密林出现,莫非就同他们有关?” 公孙屹虽救子心切,但知道此时投鼠忌器,还不能硬拼。 他皱了皱眉,又舒展了一下脸上神情。 “让路?阁下既然要从这里出去,倒是不难,只要放了你们的人质,我就保证你们能够走出这片森林。” 说完,公孙屹将手一招,示意身后举着火把的士兵,闪开一条道路。 站在右手边的老和尚一跺足,朝侧面跨了一步,脚腕缠绕的铁链发出了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显得异常沉重。 他上半身挺得笔直,根本不受脚下铁链影响,双手藏在袈裟里面,对公孙屹冷冷地说道: “哼,放人还不到时候,现在你们已没得选择。” 公孙屹作为黄岐府总兵多年,还没人敢这样同他讲话。 他望着这两个老和尚的手铐和脚镣,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莫非是他们?” 江湖上的武林好手,又怎会自缚手脚? 公孙屹眉头再次紧锁,眼珠转动,既惊又惧。 他朗声对前方说道: “二位高僧可是出自少林?我听闻先前匈奴进军潼关,少林寺派了达摩院的高僧了无和戒律院的高僧了缺前来助阵,立下了不世之功。二位高僧莫非将我们认成了匈奴的军队?” 左右两个老和尚突然听公孙屹报出少林的名号,面上也是动容。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两个老和尚沉默了一阵,又齐刷刷地往身后安世民望去,似乎在请示什么事情? 安世民却垂下了头。 缠绕在安世民身上的树枝也慢慢垂了下去,整个人渐渐缩成了一团,更加不似人形。 一阵苍老的笑声自安世民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黄岐府总兵居然认得这两个和尚出自少林,真是难得,真是难得……,哈哈哈哈……。” 这声音明显不是安世民的。 公孙屹再次大吃一惊。 “还有第六个人?” 很显然,在安世民身后,还藏有一人。 这个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隐藏了行踪,若不主动发声,公孙屹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 那笑声一直未停,前面的两个老和尚却恭恭敬敬地朝着安世民站立的地方做了一个佛礼。 苍老的声音这才继续说道: “好吧,算你说对了吧,我今天就不大开杀戒了,我早就知道你们是黄岐府的军队,你们倒是来的很快……。也好,你们可以为我做一件事了。” 证实了这两个老和尚出自少林,公孙屹更加清楚,今晚如果要硬拼,己方就算人多,也是毫无胜算,否则自己的两个儿郎所率领的巡逻队伍,也不至于会全军覆没。 “果然是那两个和尚……。他们劣迹斑斑,早些年就应该被武林群豪给铲除掉了,怎地会出现在这儿?还有这隐藏在暗处的第六人又会是谁?他早就把我认了出来,真是一个可怕的劲敌。” 公孙屹收敛心情,不愿让对面看出自己的心中所虑,吸气朗声说道: “原来眼前两位,真的是少林高僧,失敬失敬,不知阁下要我等做什么事情?” 安世民身后苍老的声音答道: “匈奴军队是老夫赶跑的,已不足为惧,你的两个儿子还有些用处,只要你们守在这里,将随后出现之人除去,我自会将其放回。” 公孙屹心中更是诧异。 “怎么?这片密林还会有人来?此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他仍是不露声色,沉着应道: “阁下要我等除去之人,究竟是谁?” 苍老的声音悻悻答道: “哼……,男的叫做慕容世杰,又自称李世,女的叫做沉梦。我若料得没错,这两人应该很快也会从这里出来了……。哼……,此二人坏我大事,一定要不留活口,就用他们的两个项上人头,来换回你的两个儿子吧。” 这个声音在说这句话时,低沉沙哑,充满怨恨,令公孙屹打了一个寒颤。 “李世和沉梦?这两人又是谁?” 今夜在轩辕密林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公孙屹所料未及,简直匪夷所思。 “啪……”。 他还来不及询问,又听见一声双掌合击之音。 戴着手铐的老和尚已发出了他的指令。 公孙虎和公孙豹起身,朝前走去。 “让路吧。” “快闪开,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左右两个老和尚,押着公孙虎和公孙豹,肆无忌惮地掠过了公孙屹的身前。 安世民的身子又舒展开来,飘了起来,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望着两个爱子,公孙屹只好闪开一边,令手下放这些人通过。 当安世民同公孙屹擦肩而过时,公孙屹睁大了眼睛,也没找到他身后的那个发声之人。 难道根本就没有第六人?还是这第六人已经同安世民合二为一了? 公孙屹不敢多想,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在对方手里,接下来这片密林还会有大事发生。 第四百五十九章 铜局 直到那些人消失在了林中,公孙屹才回头向近卫教头高梁平问道: “高将军,你都布置好了吗?” 高梁平抱拳答道: “回禀大人,刚才在大人同他们对话时,末将已悄悄布置了暗影钩须,这群人的行踪,已在末将掌控之中。” 高梁平说完,拔出了他的成名武器。 “暗影神钩”——这是一把墨绿色的长钩,由上古熟铜所制,钩柄短而沉,钩身长而窄,钩头弯而利。 这把钩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公孙屹知道,这把兵器才是追踪敌人不可多得的至宝。 高梁平将神钩刺入地下,那里有一些腐叶,腐叶上有一个脚印。 公孙虎的脚印。 那群人在经过时,只有公孙虎刚好踩到了这个位置,除此之外,那两个老和尚和飘浮在空中的安世民,均未留下任何脚印。 有一个脚印,也就够了。 说来奇怪,高梁平的“暗影神钩”插入地下的那一刻,钩身便浮现出一些暗纹,渐渐地居然发出了墨绿色的亮光。 亮光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形成了无数道光影之须,就像神钩四周长了毛发一般。 毛发抖动。 所有的光影之须,竟然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刚才那群人离去的方向。 暗影之须,果然是很有用的追踪术。无论要追踪的人去了哪里,那些光须都会为高梁平指明方向。 见有了敌人踪迹,公孙屹心中稍安,赞许道: “很好,高将军不愧为我的心腹大将。眼下我还要守在这里,我那两个犬子的性命,就先交到高将军手上了。只是敌人太过厉害,高将军切莫轻敌,暂时不要跟得太近。” 近卫教头再次拱手: “喏。” 高梁平并未急着动身,继续问道: “大人可否告知末将,那些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何人?也让末将有所准备。” 公孙屹摸了摸他的胡须,缓缓答道: “那两个老和尚已是多年未现江湖之人了。我若记得没错,他们就是昔日少林达摩院的叛僧了残和了废二人。江湖中也只有了残和了废,不惜自戴枷锁,应了他们的法号。” 高梁平明显吃了一惊。 “了残和了废?这二人遁入魔道,不是早就被逐出少林,而且已经去世很久了吗?” 公孙屹点点头: “没错,据传二十年前,这两人叛出少林,杀人无数,无恶不作,与江湖上的正邪两派为恶,他们最后在塞外与毒手文德荣一场大战,败北身亡,不知为何又会在这里出现?” 听闻此言,高梁平更是不解,追问道: “毒手文德荣?此人久居塞外,也是很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了。难道说当年传言有误?” 公孙屹摇头答道: “也不尽然。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传说,我才认出了这两个和尚的身份。” “当年毒手文德荣与了残和了废的争斗,谁也没有看见,如果文德荣没有杀他们,将之招在麾下也是极有可能。” 高梁平若有所悟。 “大人难道想说,这隐藏在安世民身后的第六人是……。” “没错,正是毒手文德荣。” 高梁平听了公孙屹这个结论,脸上又是疑惑不解。 “毒手文德荣怎会来趟这趟浑水?他又为何要捉住二位公子做人质,反倒要我们去杀李世和沉梦?这李世和沉梦,难道比他还厉害许多?” 这个问题倒是将公孙屹给难住了。 “李世和沉梦……,这两个名字我好像听过,但又想不起来了。唉……,看来安世民也被毒手操控了,这里面的缘由,真是令人费解啊。” 高梁平一边发问,一边注视着兵器上的光影变化,他见那些影须已经变得很澹,这才拱了拱手。 “末将跟过去了,有情况随时向大人报告。” 说完他提起兵器,一个箭步,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毒手?叛僧?李世?沉梦? 这些人究竟在这片轩辕密林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还要回到那日,慕容德举起幻境魔纲的一声大呼: “七彩玲珑幻境,起……。” 熊熊燃烧的森林大火,竟然奇迹般消失不见。 李世与沉梦十指相扣,只觉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风浪将二人卷了进去。 李世站定,周围已不是轩辕密林,而是一条漆黑深邃的石壁通道。 通道上空,有一圈五颜六色的极光环绕,虚无缥缈,变幻莫测,却毫无出路可言。 好在沉梦仍在李世身边,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这是哪里?其他人呢?” 李世下意识地前后左右张望,刚才围住他们的人,居然一个也看不到踪影。 “妹妹,雷公子,老白?” 李世唤了几声,除了洞中回响,再无声息。 “李世哥哥,这里是幻境,也许我们要打破这层幻境,才能找到他们。” “幻境?把我们的人都分开了?好在刚才我握住梦儿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李世想起自己在伏羲墓上层寒浞石碑所见,倒是不怕。 “刚才绝煞炎龙毒火肆虐,密林西面又起了很强的杀气,慕容德喊出‘七彩玲珑幻境’,才将我们俩吸了进来,只不知妹妹他们有无脱险?” 他用手摸了摸石壁,坚硬无比,冰冷彻骨。 “这幻境里面的石头,居然跟现实一般模样。” 沉梦指了指石洞前方。 “李世哥哥你看,这前面好像有些光亮,我们不如上去看看。” 二人顺着石洞,不知走了多远,居然看见石洞尽头,赫然立着一扇青铜拱门。 “这里是……。” 李世一句话到了嘴边,差一点喊了出来。 “这里不是牡丹坞地下的地狱无门吗?” 到底还是沉梦嘴快,抢在李世前面,将二人所想讲出。 此情此景尽是这般相似,只是这扇青铜拱门前面,少了一个用铜壶熬汤的老鬼。 李世带着满腹疑惑,轻轻推开了这扇青铜拱门。 两人跨了进去,瞬间愣在原地。 门后石洞豁然开朗,映入二人眼帘的竟然正是扇形排列的十扇青铜拱门。 地狱无门,九死一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时李世救沉梦心切,根本无从考量,直接闯入死门,差一点和沉梦阴阳相隔,如今在这个幻境之中,他们又见到了当时的情形。 十扇铜门,在顶空光影映衬下,发出墨绿色的铜茫,比之二人于牡丹坞所见,又诡异不少。 第四百六十章 判局 李世与沉梦对望一眼,二人同时脱口而出: “地狱无门”。 没错,“天堂有路,却无直路,地狱无门,却有铜门”。 这里明明就是慕容德发起的七彩玲珑幻境,却又为何会出现与牡丹坞地狱无门一模一样的场景? 二人刚往前踏了一步,他们身后的那扇铜门,就“呀”地一声自动合上,门框四周“喀喀喀”地发出机械咬合之音,怕是再也无法开启。 很明显,退路已断,只能前行。 李世苦笑了一下。 “看来这个幻境,是一定要我们真真正正破了藏在牡丹坞地底——地狱无门之玄机啊。” 沉梦已将李世的手牵得更紧,抬头问道: “李世哥哥,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会遇到这些青铜拱门?这些门后面还有没有吃人的怪兽啊?慕容姐姐他们又是否会和我们在幻境相遇呢?” 李世明显感觉到沉梦手心冒汗,想起先前他们在牡丹坞地下遇到的那条恐怖虺蛇,也是心有余季。 还未等李世答话,沉梦又细语说道: “牡丹坞客栈老板曾受不了安世民的酷刑,向他透露了地狱无门的所在,却说这条路九死一生,安世民只不以为然。他似乎知道破解之法,结果仍是遇到了极大凶险,一定是误入歧途。不知道这里和牡丹坞是否相同?但愿这次我们能找出对的那扇生门就好了。” 在牡丹坞,李世因救沉梦心切,只听了看门老鬼的片面之词,便从最右边铜门进入,根本来不及观察其它门路,此时听了沉梦所言,想起一事,便向沉梦反问道: “梦儿,我一直没有问你,当时你被九幽一行俘虏时,他们是如何判断?又是从哪一扇铜门进入的?” 沉梦在那个时候,因为知道了自己身世,害怕李世对她存有芥蒂,早已心乱如麻,对九幽判官安世民选择铜门的古怪举动,根本没有在意,只好努力回想当时情形。 “李世哥哥,九幽那群人押着我是从最左边进去的,是判官安世民做的决定,但安世民为什么选择这扇门呢?是因为,是因为......”。 沉梦拼命回忆,脑海中出现了一些不连贯的片段,却又总觉得不得其法。 李世听沉梦说她走的是最左边的铜门,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什么?梦儿没有记错吧,是最左边而非最右边?” 李世知道自己带着东方树和九把刀明明就是从最右边铜门一闪而入,虽然转了一个大圈才找到沉梦一行,却不料他们两个队伍最初选择的入口,尽然大相径庭。 沉梦勐地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因为火把......”。 沉梦松开李世的手,朝十扇铜门走去,果然见到铜门间隔弧顶插着一些熄灭的火把,一共七支。 沉梦用打火石将火把一一点燃,这才重现了在当时在牡丹坞地底见到的场景。 光影跳动,与穹顶霞光,交相辉映。 七支火把,并不在十扇铜门之间均匀排列,间距参差不齐,摆放东倒西歪。 沉梦后退几步,重新审视这些燃烧的火把,心中自有一番盘算。 “小鬼引魂入地府,七灯长明照生门,安世民好像知道一定的规律,却只是一知半解......。” “他脚踏七星,以火把指向为线段,纵横交错,会于一点,找到了七星斗柄所示方位,这才选择了最左边的那扇铜门......”。 李世知道沉梦一定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赶紧提醒道: “梦儿可别忘了,当时安世民选定的那扇门,同我进入的门路,环形相连,且藏有索命大蛇,也是一条死路......。” 沉梦神情严肃,慢慢点头,轻声答道: “所以......,他虽然是知道一些门路,却又在什么地方做错了,我一定要找出正确的答桉......。” 沉梦因为牡丹坞地底浩劫,与李世被迫分开,历经了重重劫难,此番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和李世再次遇险,重蹈覆辙。 “呼......”。 沉梦丹唇微启,长吐一气。 她已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破解这些青铜拱门所构筑的地狱牢笼。 当一个人决心做一件事,且全身心投入进去的时候,往往就会得到老天爷的垂青。 而一道难题,无论多难,也只有你全身心投入去解决的时候,也才会知道最终的答桉。 沉梦内心一片空明,记忆却逐渐清晰。 “七星引路,小鬼让道,生死迷雾,善恶空谈。三界无法,一切唯心,掌灯日夜,自证菩提。” 这些都是安世民在脚踏罡斗时,口中所念口诀,此时竟然被沉梦全都回忆起来。 沉梦闭眼。 她已将七只火把的位置摆放牢记于心,开始在心中勾勒出新的北斗七星阵型......。 李世见沉梦立定不动,闭目思索,不敢打扰,径自也往铜门门口走去。 “九幽那群人敢带着梦儿走这条路,一定有原因,只是我不知道梦儿当时所见,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李世来到最左边青铜拱门前面,但见门面光滑如镜,竟将他的人影清晰地印在上面。 李世心道: “铜门紧闭,我何不推开看看后面到底怎样?也许有助于梦儿破阵。” 李世刚想用手去推铜门,耳边便想起了一道声音。 “世杰我儿,此处幻境,切不可触碰死门,否则被吸入其间,再无出头之日。” 李世心头一震。 “是父亲......,是父亲又在指点迷津......。” 李世向四周环顾,整个宽阔的场地,只有他和沉梦二人。 此时慕容德微弱的声音再次出现。 “世杰我儿,这个阵门的破法也不难,只要遵循水滴入瓮之法,便可寻得生门,你好生琢磨。” “父亲......”。 李世轻声呼唤,四周一片寂静,慕容德再无发声。 “父亲仍是心系我的安危啊......”。 这也是慕容德利用传声,第三次在李世遭遇难关时,及时示警。 “水滴入瓮之法?这又是怎样的法门?” 李世不断思索慕容德的提示。 他转身望向沉梦身后,那扇入口处的青铜拱门,口中喃喃自语。 “我们从那里进来,要去的地方是这边。咦......,将此处立起来,不就像一个大瓮?如果是一滴水从那里滴入,那么它的流向是......。” 李世突然发现自己站在的铜门前方,被身后的火把照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忽地眼前一亮。 他快步行走,在十扇门前都站了小会儿,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此时沉梦也缓缓睁眼,望向穹顶光影变化,突然对李世说到: “李世哥哥,我已知道哪扇门是生门了,的确只有一个选择。” 李世连忙摆手道: “梦儿先不要说出来,我心中也有一个判断,只不知对与不对,不如我俩同时指出,加以印证。” “一、二、三......。” 两人同时抬手,竟然不约而同地指着同一扇铜门,不禁抚掌大笑。 第四百六十一章 格局 沉梦睁大了双眼,惊喜地望着李世,问道: “咦,李世哥哥,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是生门的?” 李世挠了挠头,笑道: “是父亲慕容德,第三次用千里传音,提示我用水滴入瓮之法......,我站在这些门前,也只有一道影子能射向入口......,水滴如果从入口处滴来,顺着影子,自然是这扇铜门了......,当然这也不算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梦儿才厉害呢,你一动不动,又是如何推算出这扇门才是唯一的正解?” 沉梦吐了一下舌头。 “原来还有这个破解之法啊......,也全靠你父亲慕容德这个‘水滴入瓮之法’太妙,相互加以印证,才能证实我推演得正不正确啊。” 她抬手指向洞中火把,详细解释道: “李世哥哥你看,这里的十扇铜门,如果每扇门之间都有一支火把的话,那么应该有九支才对,偏偏少了两支。” 李世点头,只等沉梦继续分析。 “我回想起了安世民的那几句口诀,‘七星引路,小鬼让道,生死迷雾,善恶空谈。三界无法,一切唯心,掌灯日夜,自证菩提。’这里面说的是七星只是引路,还得找到掌灯日夜才行,我便推断,这个大阵不是北斗七星阵,而是北斗九星阵。” 李世还从未听过北斗九星阵的说法,满脸诧异。 沉梦见了,微微笑道: “上古时期,北斗阵是有九颗星的,只是有两颗星慢慢隐去,才变成了后来的北斗七星。墙上的火把少了两支,符合九星阵的七现二隐,也正好说明这一点。” “起初我用安世民的法子,将火把摆放位置投影在地上,也画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七星阵型,斗柄也的确指向最左边的青铜拱门。既然安世民已经证明选择那里是错误的,就一定是漏算了什么。” “所以我又思索了他所说的口诀,七星里面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洞明、隐元之位,均已出现,唯有左辅和右弼这两个掌灯使者隐去不见,那么它们的位置指向才是正解。” 说到这儿,沉梦朝那扇门努了一下嘴。 “将那两个隐藏的位置找出来,不就刚好指向李世哥哥你所选择的这扇门了?” 李世听完,对沉梦的学识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 “还是梦儿博学,靠自身实力,真正破解了这个阵法啊,原来牡丹坞的地狱无门,采用的是北斗九星大阵,难怪九死一生。” 沉梦又笑道: “李世哥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两人推开选定的那扇铜门,走了进去。 头顶霞光依旧变换万千,为二人照明。 道路很窄,笔直幽深,却可以望见出口处有一扇发着白光的拱门,似乎正在招手。 二人只觉曙光乍现,胜利就在眼前。 “看起来我们的选择是对的了。” 沉梦心喜,加快步伐。 行不多远,李世却将她一把拉住。 “梦儿小心,你看看我们的脚下,似有古怪。” 在一段极为黑暗的路前,李世注意到脚下要通过的道路,居然出现了数道排列整齐的小方格,上面各有一个古文,若隐若现。 这些古字时不时发出暗澹的金光,并不明显,若不细看,一定会贸然踩在上面。 李世在吸入渡劫血花,功力大增之后,视觉与听力已非常人能比,竟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前方古怪。 这一次轮到沉梦对李世大为钦佩了。 “乖乖,这儿也有机关,若不是李世哥哥提醒,我根本发现不了啊”。 李世正色道: “既然这个幻境叫做七彩玲珑,就绝非轻易能够通过,所以我们更要步步小心才行。” 他认真看了看前方显现出来的古字,只觉得杂乱无章,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那些格子上的古字,共有二十七个,分别为:“英雄妖魔龙上古抖擞天下生灵不惧倾自有起平重才鳞天地无极”,杂乱无章。 “看来这又是一道难题,是要我们按照一定的顺序,踩在这些格子之上,才能通过吗?” 李世再次苦笑。 “不知道踩错了又会怎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条生门之路,也不那么太平啊。” 望着这些古字,沉梦若有所思道: “这些字貌似毫无规律,但我怎么又感觉如此熟悉呢?似乎在哪里见过?” 沉梦这么一说,李世也再次望向前方古字。 字符时隐时现,彷佛在嘲笑二人,目不识丁。 李世也觉得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毫无记忆。 “难道这些字我会在哪里见过?只是现在它们认得我,我不认得它们了。” 他左思右想,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沉梦也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脑胀。 这些古字组合繁多,哪里会有正解?比其刚才凭空画出北斗九星大阵,还要费力许多。 饭团看书 李世叹了一口气。 “唉......,这个七彩玲珑幻境,貌似风平浪静,其中蕴含的凶险,也不在之前牡丹坞实景之下啊。” 提到牡丹坞,沉梦想起一事,向李世问道: “李世哥哥,你我因为牵着手,是同时被吸入这个幻境之中的,你说慕容姐姐她们,所遇也会和我们一样吗?” 李世摇了摇头。 “我曾被伏羲墓的寒浞幻境吸入,也和妹妹、老白他们分开过,只是我之所见和他们见到的都不一样。” 沉梦眨了眨大眼睛。 “这么说,慕容姐姐她们没有去过牡丹坞,她们就不一定是这般光景了,幻境的幻象也是因人而异啊。” “因人而异,因人而异......”。 李世也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与沉梦面对面,同时伸出一根手指相交。 “这些字,是我俩同时见过的,其排列也只有一个答桉。” 经过这番对话,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一件往事,那就是两人初次相见的往事。 既然幻境因人而异,那么所见场景也一定和两人相关,而出现过这些字,又同两人相关的,也只有一个地方。 “是雷家堡。” 雷家堡是李世与沉梦初次见面的地方,在后院的寿山石上有一个石碑,上面刻着一首诗,按下其中的“龙”字,还能开启雷家山洞的机关。 “正是那里”。 想通了这个环节,沉梦指着这些古字,摇头晃脑地吟诵道: “上古妖魔涂生灵,无极不惧天地倾。自有英雄重抖擞,龙鳞才起天下平。” 李世抚掌道: “还是梦儿记忆好,一下子又破了一道难题。” 沉梦说道: “看来这以后的幻境,都是我两曾经经历过的往事......,有了这层提示,终归是能够找到出路了。” 她刚说完“往事”二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只是李世不曾注意。 第四百六十二章 艄局 云蒸雾集,不能视物。 李世和沈梦刚刚踏过石道,进到那片刺目的白光之中,便看见浑身上下被重重的浓雾包围。 石道里面暗无天日,这里虽然不见日月却亮如白昼,似乎已经恒古不变。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石壁,轰地一声自动合上,再无退路。 又是一个新的幻境。 周围寂静无声,李世和沈梦好像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所在,只好摸索着在雾中穿行。 行不多远,李世双目渐渐适应了雾中刺眼的白色光芒,但见前方一片平坦迷蒙,波光粼粼,竟有一条大江拦路。 两人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江边。 江边寸草不生,江面宽阔平静,烟波浩渺,一眼望不到尽头,江心远处有一座黑色的小山丘,上面更是云霭缭绕。 李世心中暗暗念想。 “仙山神水?莫非我们到了仙境?” “不……,这里绝不是仙境,而是另一重幻境,在等着我们去闯。想必是对我们的考验层出不穷,只不知何时才能破了这些虚无缥缈的假象?” 沈梦跟在李世身后,更是心细,云雾中往江面望去,隐隐发现一个黑点,再一细看,竟是一艘快船,有人影掌舵,正从斜刺里缓缓驶出。 “摆渡人?莫非这一关就是要我们渡过大江,去到远方的山顶?” 沈梦伸手往远处指去,在李世身边轻声提醒道: “李世哥哥快看,那边有船,船上有人。” 顺着所指,李世这才看见云雾中极难发现的船影,只把沈梦牵得更紧。 他皱眉对沈梦说道: “这个幻境真是奇怪,隔绝了我们所有人,却怎会在此出现一艘船和一个艄公?那艄公不知是神是鬼?难不成又是一个如守墓‘寒浞’一般的人物?” 提起寒浞,沈梦心中也是不解。 以他们之间的约定,原本沈梦还可以在幻境魔纲中召唤寒浞为其做事,但自从见了伏羲墓棺材里面出现的慕容德后,寒浞一家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天下之大,未解之谜真是何其之多。 沈梦又转念一想,在寒浞幻境中,她是用六道轮回的歌声制服了寒浞一家,而且幻境中低吟浅唱的六道轮回,鸾歌凤鸣,效果更是上佳,此番也仍是一个幻境,任其千变万化,有了这门神功,还怕它怎地? 船影自斜刺里出现,却并未向李世和沈梦的站立之处驶来,竟朝着另一个偏远的方向驶去,慢慢又隐入浓雾之中。 “怎么?这艘船还不是来接我们的?” 沈梦眨着大眼睛,向李世说道。 李世也觉事有蹊跷,不住摇头。 “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人?那艄公看见了别人,没有看见我俩?” 沈梦答道: “这儿雾气凝重,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个摆渡人没有看见我们站在这里,也是情有可原……。” “咳。” 她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又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 “既然这个幻境一定要我们往前才能出去,且看我用歌声将他唤来便是。” 李世也知道沈梦六道轮回的歌声厉害,当下只是关切道: “也好,梦儿务必小心。” 沈梦润了润喉咙,朝着艄公隐去的方向,吟唱起了“六道轮回”。 果然如沈梦所料,幻境中的“六道轮回”成效无与伦比,一只鲜艳的大红鸾鸟自沈梦体内展翅升起,同她一起引吭高歌。 回音袅袅。 宽阔的江面居然有回音? 李世左右望去,只见更远的岸边似乎也有红光在雾中乍现,同样也有悠扬的歌声不断传来。 这个地方,难道真的有其它鸾鸟,听见了沈梦的歌声,正好一起合鸣? 李世还未及多想,便见到江面正中,又出现了一艘快船,穿出浓雾,朝二人驶来。 江面无风,那快船却好似驾雾腾云,来得好快。 船尾艄公,模样也逐渐清晰。 铁面人。 这艄公赤精着上身,光着脚,腰上围了一圈银丝护腰,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头颅却并不大,被一块毫无空隙的铁质面具遮住,连一双眼睛都没有露出,也不知这人是如何看见的前方景物? 也许这艄公还真是被沈梦的歌声所引来? 听到自己的歌声回音,又看见艄公这般模样,沈梦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正待告诉李世,却发现快船已经到了二人面前。 “来时迷离道,追忆只恨少,去途终有悔,轮回岂可逃?” “二位快些上船吧。” 船尾艄公以低沉之音,吟出了一句极为古怪的话语,居然是一首诗词,然后催促二人上船。 要通过大江去到远方的小山,也只有乘坐摆渡快船才行。 “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 李世见这个艄公虽然古怪,却也没有恶意,只是催他们上船,便拉住沈梦,跃上快船。 铁面艄公不等二人站稳,便熟练地调转船头,无风鼓浪,飞速地朝小山驶去。 李世和沈梦皆都轻功不弱,自然不被快船晃倒,略一调整,便稳住了身形。 沈梦见艄公四肢发达,头身比例极为不称,心中只觉好生奇怪,拉住李世远远地站在船头,不愿离他太近。 突然,沈梦刚刚想起要告诉李世的那件事,竟然成了事实。 因为沈梦已经看见,远方江面上又出现了几艘相同的快船,也正朝小山行进。 这里果然还有其它的船,也有其他的人? 沈梦看清,每艘船尾的掌舵之人,竟然和他们乘坐的,也都长得一模一样。 更离奇的是,船上的乘客,也都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满头红发。 沈梦不禁惊呼一声。 “啊……。” “李世哥哥,快看,那边,那边……。是我……,是我们……?” 虽然隔着浓雾,李世也看清了远方的快船。 船上之人,无论身形与打扮,的确和自己这边毫无差别。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世原以为,江上就算还有其他的摆渡船接人,接的恐怕也是被吸入幻境的其他人,也许就是在轩辕密林走散的慕容缘和雷有同他们,却万万没想到,别的船上之人,竟然是自己和沈梦。 一艘,两艘,三艘,四艘,五艘……。 随着快船逐渐接近小山,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越来越多的快船穿过浓雾,出现在李世和沈梦周围,船上之人也是同样打扮,别无二样。 眼前景物越发清晰,江面的雾气似乎正渐渐散去。 第四百六十三章 僧局 秦岭鬼树,原名“扶桑”。 古书记载,这种树冠盖擎天,有干无枝,叶为三轮,盘蜿而屈,远观好似一只三足神兽。 一般“扶桑”树的生长都需要大量水分,只能在江河湖泊边才能存活,但三千多年前,炎黄二帝与蚩尤大军,在中原涿鹿的仇池山脚,经历过一场旷世大战,那尸山血海的战场上,不知是哪位神人遗落了一枚扶桑树的种子,它落地生根发芽,贪婪地吸食着那些战死沙场上古仙魔的血脉,不断疯长,千百年来触者即亡,成为了一株杀人鬼树。 相传这棵鬼树,被伏羲后人施法砍伐,断了地面躯干,终于不再为恶人间。谁曾想?这棵树的地底根须,仍藏在秦岭山巅的伏羲墓中苟延残喘,与墓室根基相连。 因绝煞炎龙的拖拽,这棵树虽于伏羲墓室垮塌之时,被李世一剑斩断,却也还是有一部分的根茎缠在水晶棺材上,被一起带出了地面。 九幽判官安世民正是这棵鬼树重见天日之时,所吸食的第一个人。 如今,这棵树的枝头上,又挂满了死人,树干通体发红,挡者披靡,宛如活物,正疯狂地屠杀着所遇到的每一个人。 突然,坐在地上的“慕容德”手持圆形玉石,喊出了一句:“七彩玲珑幻境”,这棵树才极度扭曲般被吸入了一个满是白光的地方,四周重又恢复寂静。 白光散尽,景物凸显。 皇宫后院,不辨东西。 天空中不见朗月,却笼罩着一层冥冥之光,宛如隔世。 这个皇宫后院,为假山玉石构成,中间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各吐芬芳,却又好似许久无人打理一般花草萋萋,杂乱无章,有的甚至已将游园道路覆盖,略显凄凉。 后院边上还有一处不起眼的水井,深不见底,四面也是花红柳绿,不细看极难发现。 自这个所在远望,它周围皆被金色重檐的宫廷门楼包围,已分不清面圣大殿,在何方位? 一切都显得异常诡异。 此刻,这棵被吸入幻境的鬼树,挂满尸体,就立在这诡异的皇宫后院正中,其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道路如蛛网一般蜿蜒开去,尽头都是通往其它宫殿的朱漆大门。 幽黑的冥光中,秦岭鬼树已近乎静止,四下寂静无声。 然而这骇人的静谧,并没有持续很久,从鬼树上居然落下了两个年长的僧人,一个双手被枷锁束缚,一个双脚被镣铐缠绕。 这两个僧人均穿着淡黄色的袈裟,袈裟上面有一些奇怪的图案,如飞鸟虫鱼,昏暗之下,并不显眼。 这两个僧人落地后,同时朝树上正前方软弱无骨的九幽判官安世民行了一礼,齐声问道: “师尊,这里就是您说的玲珑幻境了么?” 九幽判官安世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倒成了这两个老和尚的师尊? 树上的安世民并未有任何动静,其身后却传来一声苍老的回应。 “幻境?玲珑幻境?哦……,这里是皇宫啊……,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看来该来的,终归要来……,这一关,我终于还是要面对了……。” 树下手带枷锁的老僧,再施一礼。 “师尊,您老人家穷其半生,等的不就是此刻吗?我们已经成功获得了操控秦岭鬼树的魔力,这幻境量也不能困得住您。” 脚缠镣铐的老僧补充一句道: “师尊,这里道路繁多,就是您说的四大幻境之首的迷离道吗?如果一切皆在您老人家的掌控之中,那么弟子也已做好准备了。” 安世民身后的苍老之音,再次发声,却显得有些恋恋不舍。 “嗯,这个地方的确是一个开始,迷离道,迷离道……,皇城……,皇宫……,那天晚上的事,已记不清多少次在我梦中出现过了……,就好像发生在昨夜……。” 沉默中,他话风一转,语调又充满骄傲之意。 “不过就算幻境魔纲能调转阴阳,将迷离道的大阵作为第一关,令闯关之人轻易找不到前进方向,却仍是拦不住我们的。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我们会另辟蹊径,用上古神灵的血脉来破阵……。而且也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实现那个愿望……。” 挂在树上就像一具尸体的九幽判官安世民终于抬头,血红色的双眸望向树下两个老僧。 “来时迷离道,追忆只恨少,去途终有悔,轮回岂可逃?为了这件事,我已等得太久了,了残,了缺,你们开始吧……。” 树上唱出的这首诗,岂非同摆渡李世和沈梦的艄公口中吟诵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世和沈梦乘坐快船,一转眼便离江心处的小山丘非常接近了。 他们俩的心里面一直重复着这个问题,倒不是因为那句诗词,而是越来越多的“李世”和“沈梦”聚在了两人身边。 尽管沈梦记忆力惊人,已将艄公吟诵的诗词记入脑中,并且已经在怀疑她和李世前面通过的两道关卡,和这句诗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沈梦还来不及多想,只对眼前见到的怪事,更加耿耿于怀……。 那两个老僧听了树上声音的吩咐,一人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一人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 瓶子与小刀均颜色鲜艳,通体赤红,与树干几乎同色。 双手被铐住的那个老僧举着瓶子,双脚被锁住老僧用小刀割向树干。 秦岭鬼树全身着了魔一般震动了一下,尸体摇晃,却又很快重归平静。 刀锋一过,那棵树居然汩汩流血,血滴入瓶。 瓶子很快被树血装满。 捧着瓶子的老僧小心翼翼地插入塞子。 拿着小刀的老僧将手掌割破,将伤口贴向划开的树干。 大树尝到人血,再次震动了一下。 又过了一小会儿,当那个老僧将受伤的手掌从树干上移开的时候,鬼树已不在流血,树干上被刀锋划开的口子也已合上。 两个老僧将手上的瓶子和小刀放在地上,退回大树身旁,朝着地上的摆放之物,盘腿打坐,口中吟唱着听不清的佛家偈语,好像在做着一场法事。 白影一闪,树上又轻飘飘地落下一人,却不是九幽判官安世民。 这个人也是僧人打扮,更显苍老,愈加瘦削。 他缓缓踱步到摆放瓶子与小刀的地方,先拾起小刀,在手腕上轻轻一挥。 手腕滴血,在地上划出了一个小圈。 这个老僧点穴止血,将小刀收入怀中,又掏出来几颗亮晶晶的小石头。 他把这些发着白光的小石头堆在血圈正中,这才拾起刚才的瓶子,拔出木塞,将树血往石上淋下。 “轰”地一声。 白光熄灭,转而升起一团红雾,浮现在这个老僧眼前。 那老僧袖袍一挥,口中喊道: “须弥芥子,小大若同,达摩舍利,法力无穷。” 话音一落,他面前红雾猛地暴涨三尺,里面居然出现了一些人影。 第四百六十四章 粉局 江心小岛,孤山耸立,高不可攀。 舟已靠岸,眼前景物越发清晰起来。 岸上首先映入李世和沈梦眼帘的,是一片浓密的森林,中间有一条小道,曲径通幽,似乎是上山的入口。 其余承载着另一个“李世”与“沈梦”的快船,也陆续到了岸边,上面的人却没有动静。 李世与沈梦下船,站在岛上,船尾的艄公放下橹桨,跟在两人身后。 他们并不是第一个靠岸的,但却只有他们三人下了船。 铁面艄公再无言语,只甩开膀子,几个大步,很快超过二人,径直往林中小径走去,地上留下了一串他硕大的脚板印记。 李世与沈梦惊疑地往岛边四下望去,发现其余船上之人,虽然打扮得和自己极度相似,面上神情却仍是有异。 这些船上的“李世”与“沈梦”,眼神滞纳,面无血色,都好似一个个捏造出来的假人模样。 就连那些船尾摇橹的艄公,在停船靠岸时,动作也生硬无比,只不过他们都戴着铁质面具,看不出神情。 船只停稳后,这些人便再也一动不动。 李世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沈梦说道: “我这一路上还在思索,如果那些船上假扮我们之人,真要对我们不利,又该如何化解?我俩如果被冲散了又该怎生是好?我要如何才能寻得到真真正正的梦儿啊?” 沈梦也笑道: “的确如此。我刚才已暗自准备了两条手带。哥哥你看,一红一白......。” 沈梦拿出手带,在李世身前比划。 “李世哥哥穿黑衣,白色的系在你的手腕上;我穿的是白色的匈奴服饰,红色的带子系在我的手腕上,这样咱俩就好互相认出,不会有错了。不过现在看来,都不需要了啊。” 说完,沈梦又将两条手带,轻轻放回怀中。 “梦儿这个法子大好啊,不错......,不错......。” 李世只觉得沈梦心细如发,不住夸奖,却望着岸边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假人,又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正交谈间,天空中“啪”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两人回头,看见近处一艘船上,假的“李世”与“沈梦”各自身上冒着浓烟,“咔咔”作响,好似被什么击中。 紧接着两个假人周身出现裂缝,又“啪啪啪”地不断爆裂,竟然碎成了一地残渣。 “轰”。 又一声怪响,那艘快船连着铁面艄公也一起爆裂开来,化为齑粉,飘散无踪。 “怪事,怪事,刚才是打雷了吗?那艘船,怎地无故消失了?” 沈梦也觉奇怪,望着苍白的穹顶,向李世问道: “就是啊,平白无故怎么会有雷声?这些假人为何出现?又为何不见了踪影?这个幻境里面。难道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操控着什么吗?” 李世和沈梦再一次好似约定好了一样,同时伸出一根手指。 “难道说......,这些假人是在替我们抵挡劫难?” “对,梦儿,我突然有一个预感......,父亲慕容德三番五次传音助我脱困,这个幻境是他发动的,说不定这一次又是他在帮助我们。” “啪”。 虚无的天空中,霹雳再现,一道白光击落。 “啊,李世哥哥快看,那边也是。” 沈梦娇呼一声,朝前一指。 这一次李世也见到了,岸边远处的一艘快船,被那道白光击中,紧接着船上的假人和艄公,碎为粉尘,灰飞烟灭。 沈梦粉面有些发白,对李世说道: “李世哥哥,也许你是对的,如果这个幻境注定有一个劫数,目前看来,这些假人正在替我们消劫挡灾啊。” 李世也点头说道: “嗯,既然如此,冥冥中就暗示了我们......,我们不能在此地停歇,一定要继续往前破阵。” 李世说完,与沈梦的眼光齐刷刷地望向上山路口。 正在这时,已走到入口处的铁面艄公也正好回头,朝李世与沈梦招手......。 秦岭鬼树前面,三个老僧作法。 皇宫后院正中,血色浓雾大作。 冥光之中,异变突生,激起腥红一片。 红雾并不消散,内里红烟四起,慢慢浮现出一面圆镜,倒映出许多人影。 “很好,很好......,幻境中的人大部分都还闯不过第一关‘迷离道’......,嗯......,蛇毒、鸩毒和蜂毒,他们三个都在一起,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站着施法的老僧注视前方,频频点头,朝血雾圆镜走去。 他刚走到一半,又突地定在原地,直直凝视前方。 血雾圆镜,被一道道红烟分割出了许多画面,里面的人影各不相同,所面临的境遇也大相径庭。 其中的一处画面,居然有一个江心小岛出现,岛上孤山高耸入云,与其它画面对比,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有人影立于江边,却还没登上摆渡之船。 “嗯?尸山血海......,居然有人已经连续闯过了‘迷离道’和‘只恨少’两关,到达了幻境中的第三关‘终有悔’?这真是不可思议啊......,看来我也得加快进度才行了......。” 老僧说完,再不停歇,径直走入血雾圆镜之中。 “咔嚓”一声,电闪雷鸣。 “般......若......波......罗......蜜......,达摩舍利,佛法无边......。” 盘坐在地,自带枷锁的两个老和尚齐齐高唱了一道佛音,与雷鸣之声,交相辉映。 一大股红色的浓烟自血雾圆镜里生出,在空中盘旋一圈,重又落回地面。 “轰”地一声。 烟消云散,地上出现四人。 一人站着,三人跪着。 站着那人,正是从秦岭鬼树上下来施法的那个老僧。 跪着三人,满身粉尘,疲惫不堪,已不知经历过多少磨难? “师傅,不知您老人家已经来了,多谢相救。” 跪着说话的那人鹰鼻褐眼,半身裸露,正是“蛇毒”。 “太好了,师傅也终于出手了,这下子我们可不怕李世那群人了。” 另一个年长之人,背着一个竹筐,也向老僧跪拜,正是已被李世看穿——假冒猎户云儿的“鸩毒”。 “是啊,师傅,全靠您老人家出手搭救......。刚才道路繁杂,徒儿们转了半天也没摸清门道,还以为再也出不来了啊......,哎呦......。” 最后那人,显然受伤不轻,不是遭李世重创的“蜂毒”,又是何人? 他们三人都尊称眼前的老和尚为师傅,这么说真的是毒手文德荣亲临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徒局 “哦,你们提到在李世手上吃了大亏?” 站着的老和尚长眉飘散,颧骨突兀,双目却炯炯有神,直瞪着跪地三人。 他收敛神光,望向远方,好似回忆起什么往事。 “嗯......,李世......,是那个年轻人啊......。那一别,他的武艺竟然提升得如此之快,在江湖上倒也搅出了一些名堂,老夫总算没有看错......。” 这个老和尚不就是隐居塞外赫赫有名的毒手文德荣吗?他怎么已经同李世见过面了?先前又是什么时候见的面? 跪在地上的“蛇毒”、“鸩毒”和“蜂毒”心中也是这些个疑问。 “蛇毒”眼尖,已注意到毒手文德荣身后的那棵怪树。 他在轩辕密林初见此树时,心中便起了疑惑,此时见到师傅,终于证实了心中所想。 盖因毒手文德荣有一门毒功,唤作“草木皆兵”,是将一种毒液注入植物躯干之中,可以令这棵植物浑身发抖,枝干硬如利刃,挥斩可以伤人,只效力不能持久。 但这么大一棵树,狰狞宛如活物,在轩辕密林,逢人便刺,招招穿胸索命,不亚于江湖上的一流杀手,既像师傅的毒功杰作,又不似寻常的“草木皆兵”,故那时“蛇毒”还不敢妄加定论。 此时见到这棵大树就在师傅身后挺立,“蛇毒”连忙朝毒手文德荣拜了一拜。 “恭喜师傅,您的毒功竟然达到了如此境界,竟然能操控树木杀人,所向披靡,徒儿真是佩服万分。” 他旁边的“鸩毒”原本也是这个疑惑,听了“蛇毒”的话后,也是一阵释然。 “原来师傅在那时就来了啊.......。” “蜂毒”还看到树上挂着无数干尸,前面有两个枯瘦的老和尚,闭目盘腿,一动不动,以为他们也是两个死人。 他心中又多了一个问题,连忙问道: “可这棵树为何连匈奴人也杀,师傅不是要我们来潼关助阵匈奴的吗?” 毒手文德荣朝三人点了点头,向身后一指。 “这可是扶桑鬼树,不比平常草木,须得吸食人血才能为我所用。我起初用潼关猎户的鲜血来喂养,却仍是不够......,那些撞上来的匈奴人,只能说他们命不好了。” 毒手文德荣穷其一生也寻不到这棵传说中的鬼树,不料此次来潼关,竟然在秦岭之巅与之偶遇,正是求之不得,大喜望外。 他用配制”草木皆兵”的毒物一试,以毒针操控树枝,更是一步登天。 这棵鬼树居然可以被他随心所欲地操控杀人,而且随着树枝不停吸血,这棵树也不断疯长,比初时又大了许多。 当然要操控这棵庞然大物,毒手文德荣独力也很难办到,还要依靠树下另外两个自带枷锁的老和尚帮忙。 那两个老和尚正是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只不知为何,他们也称毒手文德荣为“师尊”。 毒手文德荣见弟子们已经知道是自己在操纵鬼树杀人,便不再隐瞒,继续解释道: “不过为了与匈奴单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为师并未现身,而是以树上挂着的死尸——安世民为傀儡,这样还能嫁祸到九幽杀手头上,一举两得。” 匈奴单于涂同时求得九幽杀手与毒手一族相助,将这两派都奉为贵宾,其内部必将明争暗斗,不分出个座次高下,誓不罢休,这一点九幽的县令无常也早已料到一二。 话锋一转,毒手文德荣又向三人问道: “你们三个,可知为师为何要让尔等前来相助匈奴单于?” “蛇毒”、“鸩毒”和“蜂毒”面面相觑。 他们只知匈奴单于涂送了一大笔金银珠宝,还允诺每年更加丰盛的俸禄,飞书邀请毒手一族出山,师傅或许是因为有所心动才命令他旗下四大高徒率先出发到了潼关,却没想到师傅此时竟然有此一问。 毒手文德荣自问自答道: “为师早就没把匈奴给的那些钱财放在眼里,要你们来潼关,主要是时机已经到了,是时候要你们四人为为师做些事情了。” “蛇毒”、“鸩毒”和“蜂毒”仍是不理解毒手文德荣话中之意,齐齐问道: “不知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毒手文德荣笑了。 “尔等可知,我座下只有你们四大弟子,却是为何?” “蛇毒”向师兄弟扫视一眼,率先答道: “您老人家毒功霸道,独步天下,尤其是在蛇、蝎、蜂、鸩这四种毒物上首屈一指,我们师兄妹资质愚钝,每人只能习得您老人家一门绝技,可是这个原因?” 毒手文德荣面上露出微笑,却摇头不语。 “鸩毒”见“蛇毒”虽然抢先将师傅赞誉一番,却仍是未得首肯,思索片刻也答道: “师傅练功繁忙,神龙见首不见尾,徒儿们已许久未见恩师。弟子猜想,您调教我们四人耗时耗力,故不愿再多费精力,可是这个缘故?” 他答完,以为必将得到师傅肯定,又补充一句道: “但愿徒儿们不辜负恩师教诲才好。” 毒手文德荣闻言,又是一笑,只仍旧摇头。 “蜂毒”见两位师兄虽抢先回答师傅的问题,却均未切中要点,心中顿时一喜。 他知道平日里只要答对师傅提问,师傅定会奖赏,轻则锦衣美食,重则上乘绝技,此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捂住伤口,忍着疼痛,挺身补充道: “师傅的毒功冠绝江湖,却极难练成。您老人家只收了我们四个徒弟,原因很简单啊,那就是只有我们四人符合师傅您的收徒标准啊。” 要练成毒手文德荣的毒功,的确要吃不少苦头,非常人所能忍受,这一点“蜂毒”深有体会。 “哈哈哈......”。 他的这个答案,一下子说到毒手文德荣心窝里去了,文德荣不由得放声大笑。 “蛇毒”和“鸩毒”见师傅笑出了声,以为“蜂毒”答对,这么浅显的答案,自己竟然没有想到,心中已是懊悔不已,各自朝“蜂毒”恨了一眼。 “蜂毒”却没瞧见两位师兄此刻的模样。 他听到师傅笑声,眉毛一挑,得意洋洋,心想: “还是自己深得师傅心意,这一次又不知道师傅会奖励什么好东西了。” 毒手文德荣笑完,将嘴合上,仍是带着笑意,缓缓摇头。 “你们三人的答案都很好,却没有一人猜得到啊。” 听到师傅这样的评语,“蛇毒”、“鸩毒”和“蜂毒”三人一下子都傻了眼。 毒手文德荣只收他们为徒,他们三人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缘由了。 “收你们四人为徒,是等你们练成我的毒功之后,我要向你们每人借用一件东西。” 第四百六十六章 借局 蛇毒三人闻言大惊。 当毒手文德荣说要向他们三人借一件东西之时,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浑身起了一个冷颤。 因为历史上,但凡主上向属下借东西时,属下很可能不会有好的结果。 官渡之战,曹操向运粮官借的东西;荆轲刺秦,太子丹向樊於期借的东西,皆是项上人头。 这些典故,蛇毒三人都还略有所闻。 毒手文德荣却瞧也没去瞧三人一眼,继续望着皇宫远方说道: “不过老三蝎毒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我要向她要的那件东西,总归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听师傅说向蝎毒鲜于洁借的东西和自己不一样时,蛇毒三人又齐齐都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会是四颗项上人头了。 蜂毒鼓起勇气,拱手向师傅问道: “师傅对我们恩重如山,如果徒儿们能帮到师傅,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只不知师傅要向我等借的是什么东西啊?” 蜂毒问完,眼角朝上,向毒手文德荣瞟了一眼。 这一眼,令他突然觉得事情十分不对劲,因为毒手文德荣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两个老和尚,慢慢站了起来。 那两个老和尚原本是盘坐在秦岭鬼树下面的,他以为和树上挂着的干尸一样,这两人也只是两具死尸,此时竟然了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蛇毒和鸩毒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三人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毒手身后的两个老僧身上。 毒手文德荣察觉到了弟子们的反应,稍稍回了一下头,长眉抖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向蜂毒答道: “其实为师向尔等四人所要之物,也皆不相同,也只有在这上古幻境之中,才能有这般作为,也只有你们身上的这些东西,可以助我操控这个幻境,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备了啊。” 说完,毒手将右手平举,示意地上跪着的三人起身。 “你们四人,都是我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也只有你们独特的体质才能承受得住我四种毒物的侵袭,练成这身本事......,但为师之所以将这些功夫授予尔等,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什么?要我们付出代价?” 蛇毒刚刚起身,听到师傅这番言语,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已经放松的神经,又再次紧绷。 因为在这幻境里面所见到的一切,都给了他不好的预感。 毒手文德荣传授毒攻时,并不时常同他们师兄妹在一起,他总觉得师傅的身份十分神秘,似乎一直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 这件大事,师傅也从未向其四个徒弟说过,仿佛早已将之排斥在外。 此时听到师傅说传授了毒攻还要他们付出代价,蛇毒背后瞬间冒出了阵阵冷汗。 蛇毒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这才想起,自己的毒牙之剑和御蛇魔花两件法宝,都在竹月坊开棺之时,被出棺怪人毁去,心中不禁暗自叫苦。 不过蛇毒还有最后一件法宝,就是他浑身刀枪不入的皮肤,这身皮肤至少可以令其自保。 所以蛇毒在惊呼的同时,已悄悄运功。 他满是纹身的皮肤,在幻境中暗暗发光。 鸩毒一张老脸显得极为阴沉,他也抓住了搭在肩上的布袋系扣。 他的布袋里面有无数支涂有剧毒的羽毛,只要他把布袋打开,“鸩羽倾盆”的绝技便可瞬间施展。 鸩毒此时的想法,与蛇毒不谋而合,也做出了运功自保的举动。 “师傅此时看起来,像是对我们越来越不怀好意......,等下我只要让羽毛漫天飞舞起来,纵是他老人家,也轻易不能靠近......。” 毒手的三个徒弟里面,似乎只有蜂毒对即将到来的凶险仍是未有察觉,还上前一步,向师傅问道: “师傅到底是想要我们做什么?到底向我们借走的是什么东西?不妨明示。” 这时候,站在毒手身后的两个老和尚缓缓走上前来,分立文德荣左右。 蛇毒三人这才看清,这两个老和尚一个手上带着枷锁,一个脚上缠着镣铐。 他们站在毒手文德荣身后,毒手却仿佛早有所料,并不回头。 “你们四兄妹的命本就是我的,留到现在,也算是报答为师的时候了......。” 毒手文德荣的语速很慢,却又突然加快。 “为师想要的东西是......,蛇毒之肤,鸩毒之筋,蜂毒之血......,现在时机已到,机不可失......。” 这句话,毒手文德荣既像是对他的三大弟子说的,又像是对身旁两个老僧说的。 通过这句话,蛇毒三人也全都确定了,师傅的确是要对其不利。 因为蛇毒之肤,鸩毒之筋,蜂毒之血,都是他们所练毒攻的照门所在,这三样东西被文德荣取走,三人焉有命在? 这和借走他们的项上人头,已别无两样。 “动手吧......。” 不等蛇毒三人答话,毒手文德荣将手一招。 他身后原本还行动缓慢的两个老僧,突然像变了两个人一样,倏地拔地而起,向三人掠去。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两个老僧行动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手戴枷锁者,如苍龙纵海,脚缠镣铐者,似猛虎出笼......。 “啪......,啪......。”两声。 蛇毒和鸩毒几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蛇毒的额头是被枷锁砸碎的,他有一身刀枪不入的肌肤,却护不住头骨的碎裂。 鸩毒装满羽毛的布袋还未来得及打开,胸口就中了一记重击,他是被脚上缠着镣铐的老僧,出脚踢碎了心脉。 现在场上只剩下了一个蜂毒,一个已经受了重伤的蜂毒。 三人中也好像只有他,还没做任何防御的准备,却活到了最后。 蜂毒也好像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根本不知道抵抗和逃跑。 两个老僧左右站在蜂毒身旁,只冷冷地盯着他,并不出手。 毒手文德荣也对两个老僧的手段非常欣赏,两条长眉向上扬起。 “不错,了残、了废,你二人的功夫越发精纯了。” 说这话时,文德荣双掌平举,地上蛇毒与鸩毒的尸身,缓缓升起......。 第四百六十七章 箱局 李世和沈梦跟随铁面艄公到了林中,只间两棵粗壮的大树前面,停着一辆阔气的马车。 那马车被四匹棕色的骏马牵引,车体轴坚毂挺,轸阔舆华;马匹眼明鬃亮,肢雄体健,一看便知并非凡物。 铁面艄公并不言语,只将手一指,示意二人上车,他自己径直坐到车前,一把抓起缰绳,扬起马鞭,就要起行。 李世和沈梦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关卡要面对什么考验,却也没有犹豫,一起坐进了马车,听之任之。 因为二人知道,身后已再无退路,眼下跟着这个铁面艄公往前闯关,才是正道。 马车里面倒还宽敞舒适,做工考究,左右各开着一扇小窗。 二人刚刚坐定,四匹骏马便一声齐鸣,鬃毛翻飞,蹄踏白烟,向前奔去。 李世和沈梦透过马车车窗向外望去,只见林中树木倒飞成影,马车前行宛如风驰电掣。 不多时,车辚戛止,蹄乱马嘶。 马车已急急地停在一个山洞前方。 铁面艄公放下缰绳,翻身落地,将车门打开,让李世二人下车。 李世和沈梦下车,见面前山洞泛着红绿两色光芒,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铁面艄公并不停歇,火急火燎地率先进入了山洞之中。 他行事一直匆匆忙忙,令李世和沈梦根本没办法和他说上一句话。 望着红绿两色光晕游离的山洞,李世苦笑了一下。 “这里面又是新的考验了?梦儿跟紧我,我们一起进去闯关吧。” 沈梦自无异议,跟在李世身后,走入山洞之中。 李世刚刚跨过洞口那道两色光晕,就觉得眼前只剩红光普照,再无绿光干扰,铁面艄公就立在他身前一尺,背对着他。 洞内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壁,呈现出一片亮丽的鲜红颜色,如火焰奔放,血液沸腾,残阳尽染,说不出的古怪。 铁面艄公没有回头,一抬手,不知道按下了什么机关,只听得一阵机械咬合之音“咔咔”作响。 异变骤生。 铁面艄公和李世所站立的四方之地,竟摇摇晃晃地向上急速升去。 洞里面竟然是一个可以活动的“箱体”。 箱体一动,洞中炫目的红色光亮就突然熄灭,四周立即漆黑一片。 李世担心沈梦没有站稳,刚想回头抓住她,却在红光消逝的一瞬间,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李世察觉到,他身后空无一人。 沈梦并没有跟着李世进入这个山洞? “梦儿,梦儿?你在哪里?” 李世朝身后呼喊数声,也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随着红光的熄灭,眼前已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李世仍不能确定沈梦到底在什么地方? 此时一股巨大的压力自地面传来,他所处的四方箱体,上升得更加迅疾......。 李世只好扶住石壁,四下摸索,几乎将四四方方的空间搜寻了一遍,却没摸到半个人影。 李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不对,不对......,就算梦儿没有进入山洞,我记得那个铁面艄公也还站在这里面的,怎么我连他也摸索不到了?” 须臾,四方箱体上升的速度终于放缓,停了下来。 李世正前方石门大开,雾气凝重,正对着一条青石板路,往上直通一座宏伟楼宇。 不知不觉,李世竟然乘坐山洞里的四方箱体,来到了山顶。 借着山顶白雾的朦胧光线,李世已经确定,这个四四方方载着他上升的箱体之中,的确只有其一人而已,沈梦与那铁面艄公,俱都不见了踪影。 “坏了,难不成刚才是我走得太急?梦儿还未跟上?那铁面人启动早了上升机关,梦儿此刻还留在山脚?这可如何是好?” 李世心中好生后悔。 “唉......,早知如此,我刚才就应该牵着梦儿才对啊” 李世在石头砌成的四方箱体中寻了半晌,也没发现任何可以操控的机关。 他心里寻思: “奇怪,刚才明明是铁面人举了一下手,我就无缘无故地来到了这里,怎么那个铁面人也不见了?” 李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七彩玲珑幻境之中,遇到的怪事层出不穷,简直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 “也许是那怪人知道梦儿还没进来,又留在下面了?” 李世终于从四方箱体之中走了出来。 他安慰自己道: “说不定这个玩意儿还会自动降落下去,接梦儿上来,我不妨等等看。” 谁知道,李世刚刚迈出离开四方箱体的那一步,身后雾气便“轰”地一下子将他笼罩住,根本看不见身后箱体的半分模样。 李世迅速转身后行,想要确定箱体到底还在不在,结果搜寻了很长一段路程,他眼前也只有雾气迷蒙,根本没有任何实物。 之前李世与沈梦闯过的关卡也是只能进,不能退,此番仍不例外。 李世已近乎绝望。 因为他越往后摸索,越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雾气之中。 李世回头,见只有山顶耸立着的那座宏伟楼宇,烟消雾散,越发清晰,似乎在向其招手。 “这里既然是幻境,绝不能以寻常思维来定论。也许,那座楼宇才是要考验我的所在,我只有闯过了那里,才能见到梦儿?” 李世定了定神,终于接受了现实,迈开星月大步,朝山顶楼宇走去。 “李世哥哥,李世哥哥......。” 沈梦走出四方箱体,也在四处找寻李世。 她跟在李世身后,进入山洞,便见到洞内绿光一片,好似原野万里,草木皆春。 沈梦也遭遇了和李世同样的困惑,独自一人在雾气弥漫的山顶搜寻了一番,终于定了定神,也朝山上的那座楼宇走去。 这两人难道是被洞中箱体红绿两道光线给分割开来了吗?还是说红男绿女,本就有别? 李世走完青石板路,终于来到了那座楼宇的正前方,只见它层台叠榭,碧瓦朱檐,画栋飞甍,好不气派。 楼宇正中,立着四个大字牌匾,铁画银钩。 “济寇神邸”。 下面还有四行小字,是一首诗词。 “一灯一剑一江湖,半醉半醒任沉浮。空余前世踌躇志,佳人何故斩颅?”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第四百六十八章 济局 推门无声。 李世踏入楼阁之中,只见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笔直幽深,直通大殿,两侧墙上尽是异彩浮雕。 李世目光所及,被这些浮雕吸引,目光就再也挪不开去。 “咦,这些浮雕,这些场景,我都好像似曾相识啊。” 墙上图案精雕细刻,错彩镂金,又别出心裁,每一副上面都刻有一个青衣少年,或赤手空拳独斗宵小,或单手执剑手刃狂徒,更有其呼朋引伴,择路闯关,快意恩仇,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顺着这些浮雕一路往前,青衣少年身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两个女子,一个身着白衫,一个身着黄衫,与他同进退,共荣辱,竟然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之上。 青衣少年已然重伤不支,倒在白衣女子怀中,黄衫女子张开双臂,从绝壁处一跃而下。 李世看到这里,心中一惊。 “这画面不正是峨眉山顶?那黄衫女子是梦儿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些浮雕?” 李世已确定浮雕所刻,正是自己过往的种种经历。 他想起沈梦跳崖后是被如逸师太和赤灵神鸾所救,再往下看,果然见到一只大鸟,双爪抓住跳崖女子肩膀,飞在一处石屋之上。 李世细看,大鸟脚下提着的那个女子,身上已不是黄衫,而是变成了一件五彩霓裳。 浮雕到了这里,夏然而止,已是长廊尽头。 “浮雕怎么到了这里就没有了,不知让我见到梦儿跳崖,又是有何深意?” 李世驻足,往前望去,只见长廊正对着一座大殿,殿中间只有一个石台,前后各有一个石凳,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李世心怀疑虑,慢慢向石台走去。 一只大手,一樽酒壶,一个秃头,相继出现在石台上面。 石台后面,竟然爬上来一个秃头的胖子。 那胖子穿着一件不合体的短褂,裸露肚皮,头顶光亮如镜,面上虽然一根皱纹也看不见,却又不显年轻。 他原本卧在石凳上面,被石台挡住,此番突然现身,倒令李世吃了一惊。 “终于有人来了,哈哈哈哈哈......。” 胖子看了李世一眼,笑了几声,不等酒壶放稳,又仰头“咕噜咕噜”,独自开怀畅饮起来。 李世皱了皱眉,问道: “阁下是......?” 不等李世问完,那胖子将嘴一抹,抢着答道: “吾乃济寇神,这里是我的府邸,你能在此幻境中闯到这儿,也是难得,相必前面几关都困不住你了。” 说完,这个自称是济寇神的胖子又往喉头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正眼去看李世。 他见李世也在上下打量着他,又笑了。 济寇神将手中酒壶一扬,向李世招手。 “哈哈哈哈,少年郎,快来陪我喝一壶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无聊死了......。纵有美酒独品,终是寂寞,有人与我对饮,才够滋味......。” 李世心道: “对,我和梦儿已经闯到了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眼下最主要的,是要好好问问这个济寇神,梦儿现在何处?” 李世又转念一想。 “不过要问出梦儿的下落,我还得先投其所好才行。” 李世心念一动,不再迟疑,快步上前,从济寇神手中接过酒壶,仰头就饮。 烈酒入喉,腹中一热,倒令其为之一振。 济寇神见李世如此豪爽,更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果然是同道中人......。不过有好酒,岂能无好肉?” 他话音未落,将大手一招,石台上便凭空出现了一盘卤肉,色泽诱人,异香扑鼻。 李世见怪不怪,想着自己也是一日未曾进食,腹中正是饥饿,直接抓起一块卤肉,放入口中大嚼,但觉骨酥肉韧,好不惬意。 济寇神看在眼里,乐上心头。 “之前有个叫寒浞的闯来我这里,根本不领情,还以为我在酒肉里面下了毒,他既不喝我的酒,也不吃我的肉,糟蹋了我的美食,我又岂能让他轻易闯了过去?还是你这个少年郎,不错,不错,合我胃口。” 他一只大手,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个酒壶,同李世一起,对饮成双。 李世突然听到这个济寇神提到了寒浞的名字,眉头再次皱了一皱,却忍住没有发问。 因为他要将最想知道的问题答案,摆在首要位置——那就是沈梦此刻的下落。 李世虽然没有东方树与金童斗酒的豪情,却也喝得很快,转眼已将一壶美酒喝完。 济寇神不甘示弱,直接取下酒壶盖子,对着壶口,也是一饮而尽。 “痛快,痛快,少年郎,好酒量,来来来,再同我大浮三大白。” 言毕,他又从石台下面变出两壶美酒,交予李世一壶,自己留了一壶。 不一会儿,李世便觉得酒酣耳热,借着几分醉意,向济寇神问道: “济寇神阁下,既然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咱俩也算是酒肉朋友了吧,不知道在下有一个疑问,能不能请阁下不吝赐教?” 济寇神将大手一挥。 “好说,好说,既然我与你如此投缘,你不管有什么疑问,我自会替你解答。” 李世闻言大喜,立即向济寇神问道: “幻境之中,同我一起闯关来到这里的,还有一位同伴,我和她在山下失散了,不知道她现在又在何处?” 济寇神再一次咧开他的大嘴,笑了。 “哈哈哈哈,少年郎,你真会说笑,你明明就是一个人闯进来的,哪里还有其他人?你要问的那人,是个女子吧,她既然没有来到这里,我看八成已是一个死人了。” 李世大惊。 “什么?你说我的同伴已经死了,可是当真?” 济寇神收敛笑容,向李世身后一指。 “你若不信,自己回头看看吧。” 李世回头,长廊与浮雕已然不见,只化作了一团雾气萦绕。 突然雾气之中,出现了一只赤灵神鸾,脚上提着一个身着霓裳彩衣的女子,扇动双翅,飞了出来,和浮雕最后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神鸾将女子轻轻平放在大殿地上,便重又往回倒飞,隐入浓雾之中,不见踪影。 李世见地上女子正是沈梦,却躺着一动不动,心中诧异,立即起身上前查验。 地上沈梦面色发白,双目紧闭,面上表情却平静如水。 李世俯身一探沈梦鼻息,猛地一跤坐倒。 他已探明,地上躺着的沈梦的确是没有了呼吸。 人若是没了呼吸,岂不就是死了? “不不不,梦儿不会就这样死了的......,一定还有办法将她救醒。” 李世拼命摇晃着沈梦的身子,沈梦已丝毫没有反应......。 命运如此多桀? 时光流转不息。 沈梦来到那座宏伟的楼宇前面,只见楼宇正中,也立着一个四字牌匾。 “汝暮神邸”。 下面同样有着四行小字。 “一歌一舞一血屠,半生半死伴孤独。不问曲终人聚散,酒醒何处是归途?” 第四百六十九章 灯局 引路有灯。 沈梦走入号称“汝暮府邸”的楼宇,只见头顶一盏明灯高悬,缓缓地向前飘移。 地上依旧是一条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幽幽不知通往何处,两侧则是漆黑的深渊,隐隐能听见下面有汩汩的瀑布之音,深不见底。 这座楼宇之内,根本就不是外观所见的亭榭阁楼,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同李世见到的大相径庭。 此刻沈梦恰好走在一座石板桥上,两侧却没有围栏保护,若不是头上那盏明灯照明,进来的人慌不择路,很可能就会失足跌落。 “你来之前,我算过一卦,你猜猜写的是啥?” 山洞中居然有“人”的声音,像个顽童,正在同沈梦说话? 沈梦左右张望,却并没看见任何人影。 声音自沈梦头顶正前方传来。 “万物纵横,动静不穷;静似太古,动若惊龙;动不如静,有才无命。这一卦......,不吉祥啊。” 顽童居然会算卦? 沈梦朝前望去,空荡荡的长桥,哪有人在?只有她头顶一直飘浮着的那盏明灯,依然不急不徐地在前引路。 沈梦抬头,细看那盏明灯,只见它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青铜底座,造型别致;底座上镶嵌着一个圆鼓鼓的罩子,四周贴着绢帛,玲珑剔透;它正中心燃有一团烛火,黄光闪闪,大放异彩。罩子上还有一圈顶盖,也是青铜所造,与底座齐宽。 沈梦心中默念。 “这儿如果没有人,那么同我说话的,也就只有这盏明灯了。” 沈梦停下了脚步,那盏明灯也停了下来。 明灯的青铜底座上,刻有古怪的纹路,此时也很明显地转了一个圈。 它将另一面正对沈梦,黄色的罩子上,居然有鼻子有眼。 “你既要来送死,我也不拦你,小灯常阳,在此恭迎绝命之人。” 幻境至此,沈梦寻不见李世已是一件怪事,此时见到一盏能飞在空中的明灯,自称“常阳”,既能挤眉弄眼,又能发出小孩子一般的声音,更是怪异至极。 不过沈梦已经见怪不怪。 她听这盏灯称呼她为“绝命”之人,虽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却也并不惧怕。 因为她本就应该在秦岭之巅毒发身亡,得遇幻境魔钢,阴差阳错活到现在,又与李世已经重逢,心中之愿了了大半,本就无甚遗憾。 沈梦索性向引路的“常阳”明灯问道: “小常阳,你好呀,既然你是来恭迎我的,那么我且问你,你要将我引去何处呀?” “常阳”明灯答道: “能进入汝暮府邸的,皆为绝世女子。小灯这是要引你前去更衣。这里的汝暮神,早已忘记那前世女子的模样了,却记得她跳舞时的舞姿。” “唉......。” “常阳”灯答完,幽幽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千百年来,进入这里的女子,还没有一个是汝暮神要等之人啊......。” 沈梦更是觉得奇怪,佯装怒道: “什么?你竟然是要引我去换衣服?还要我跳舞给什么汝暮神看?真是荒唐。” “常阳”明灯左右摇晃。 “你别急,你别急,等我把话说清楚。” “更衣才能见琴......。你不换衣服,根本听不见琴音,又怎么才能跳舞?你也只有跳了舞,通过了汝暮神的考验,才能闯过此关,而且你换完衣服,就能知道与你同来那人在什么地方了......。” 沈梦双眉微颦,心中暗道: “这个幻境果然掳走了李世哥哥,难怪我眨眼间便寻不见他,却为何要我更衣起舞来通过考验?什么琴音?什么汝暮神?简直匪夷所思。” 她定了定神,又向“常阳”灯问道: “我看你也不十分明亮,这里黑漆漆的,你口中的汝暮神到底在哪里?” “常阳”明灯上下点头。 “快了,快了,走过这条石板桥,就到了。我兄弟正在前面等你。” 区区一盏灯,居然还有兄弟? 沈梦又随着“常阳”明灯,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果然望见前方又有一盏明灯,同这盏“常阳”别无二致,高悬在长桥尽头。 桥头过后,便是一堵石墙,再无去路。 石墙前面有一个石台,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套霓裳羽衣,五色斑斓。 “小灯‘仇池’,在此恭迎贵人更衣。” 这另一盏灯,居然也有名字,也会说话,唤作“仇池”。 “常阳?仇池?” 沈梦听了心中一动。 她脑海中隐隐约约记起了什么,却又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到了石台边上,引路的“常阳”灯也在一旁催促道: “请尽快更衣吧,莫让我们的汝暮神等得太久了,你只有换上这件衣服,才能通过这堵石墙,才能见到与你同来之人。” 这个世上,能让沈梦轻易就范的,恐怕也只有见到李世了。 沈梦朝头顶左右两盏明灯望了一眼,那两盏灯自觉地转过身去,背对沈梦。 沈梦开始宽衣解带。 她身上还穿着匈奴武将“蒙什奈武”的服饰,想起和李世重逢于潼关大狱,将那帮九幽杀手和匈奴士卒耍的团团乱转,不觉莞尔。 “我换好了。” 沈梦对背着她的两盏明灯说道,却发现那两盏明灯不知何时,早就转了过来。 “你们,你们偷看......。” 沈梦本想对这两盏不守规矩的明灯痛骂几句,却想到它们也不过是两盏灯而已,自己又只是换了外衣,根本无伤大雅。 那两盏灯的光芒,却有些闪烁不定。 “常阳”灯抢先嚷道: “什么偷看,你不要以为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沉鱼落雁、仪态万方、齿白唇红、眉目如画、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就很了不起,我们,我们......。” “仇池”灯也不甘示弱,接着抢白道: “对呀,虽然你长得如出水芙蓉,婀娜多姿、面如冠玉、明眸皓齿、仙姿佚貌、亭亭玉立、国色天香,我们就要偷看,我们,我们......。” “我们,我们错了......。” 这两盏灯就像两个做了错事的顽童一样,刚想狡辩,却又突然找不到狡辩的理由,发现自己的确是偷看了沈梦更衣,只好齐齐向沈梦低头认错。 沈梦见到这两盏明灯的窘态,倒是“扑哧”一笑。 “算了,反正我原来的这件衣服也不想穿了,你们也看不到什么。快告诉我,下一步我要做什么?” 第四百七十章 遁局 蛇毒和鸩毒浮在空中。 毒手文德荣双掌成爪,猛地一抓。 “咔咔”两声。 那两具尸身仿佛各被数根极具魔力的丝线牵引捆绑,居然自动缩成了两个肉球。 文德荣双爪成勾,指尖已经发白,慢慢向后缩回,又猛地向上翻腕,掌心朝天。 那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若隐若现。 浮在空中的肉球,分别起了不同的变化。 蛇毒的尸身猛地扩展开来,骨肉分离,一张完整的人皮被剥了下来。 鸩毒的尸身突然飞速旋转,分筋错骨,两条血淋淋的大筋被抽了出来。 见到如此恐怖的情景,蜂毒已被吓得目瞪口呆,只听到喉头咕咕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又是“啪啪”两声。 两具血肉模糊的尸身落地,摔成两滩烂泥。 人皮和两根大筋,却一直浮在空中。 毒手文德荣扯下原来穿着的袈裟,身无寸缕飞向空中,还没瞧清楚他的动作,便看见他将蛇毒的人皮披在身上,用鸩毒的大筋系紧。 蛇毒的皮肤发出了幽幽蓝光,上面的纹身光怪陆离,竟然印入毒手体内。 蜂毒双腿已经发软,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毒手文德荣斜着眼睛,向蜂毒望了一眼,知道他已受了伤,此时又被吓得毫无斗志,要取其血液,简直手到擒来,根本不足为虑。 他头也不回地向血雾圆镜走去,边走边对少林叛僧说道: “我去将蝎毒引来,你二人速速处理好他,记得留个全尸,助我完成最后一步。” 他话音未落,人已隐入了血雾之中。 左右夹攻,拳脚双至。 听了毒手文德荣的吩咐,叛僧了残和了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终于齐齐向还活着的蜂毒出了手。 “轰”地一声,红光大作。 跪在地上的蜂毒,全身不知为何,着起了熊熊大火。 了残和了废的拳脚,一下子被火光包围,深陷其中。 “啪”地一声闷响。 拳脚俱是一震。 滚烫的热浪,令这两个老僧睁不开双眼,他们的拳脚好像是重重击中了蜂毒的身体,又好像没有击中。 这两个老僧反应也是迅疾,急速后退,火苗差一点就将两人袈裟点燃。 此时蜂毒已经口鼻冒火,吐着滚滚浓烟,朝着毒手文德荣离去的方向喊道: “师傅,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如此狠心......,为什么啊......。” 他一根手指朝血雾圆镜指去,指尖还未伸直,便迅速淹没在了烈火之中。 烟炎张天。 火苗拔高三丈,火势再次大作。 蜂毒整个人在火光中渐渐被烧成了一个焦炭。 大火终于熄灭,蜂毒的尸身蜷缩在地,被风一吹,已成齑粉。 这一次轮到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面面相觑了。 他们没想到,表面上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蜂毒,竟然宁愿自焚,也不愿将自己的鲜血拱手予人。 了废用连接脚镣的铁链扫动地上的黑色灰烬,蜂毒整个人都已和焦土融为了一体,哪里还有什么鲜血可以取得? “这可如何是好?” 了残和了废正不知下一步怎么办,该如何同毒手文德荣解释,便看见毒手文德荣从血雾圆镜中走了出来。 这一次,他身后跟着两人,一男一女。 蝎毒鲜于洁在哪里,蝎奴余震白当然就在哪里。 “师傅,没想到还是您老人家来救我脱困,徒儿感激不尽。刚才那个幻境,我是怎样都闯不出去的了......,咦,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谁?” 蝎毒鲜于洁和她的三位师兄弟一样,还以为毒手文德荣是来搭救他们的,一出来便向师傅感恩戴德,却看见师傅将之带到的地方有一棵鬼树,鬼树前面站着两个老僧。 毒手文德荣背对蝎毒,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场上的变数,没有理会鲜于洁的问话。 他望了望地上的焦土,又目光如电,向了残和了废面上扫去。 了残和了废情知自己办事不利,只好双双跪下认错。 “师尊,他,他,他突然自焚,令我们始料不及,是我们无能啊......。” 毒手文德荣伸手,打断了两僧的话语。 “哼,‘烽火戏诸侯’,雕虫小技,也只有骗骗你们。” 文德荣向右侧一处假山指去。 跪在地上的两个老僧和蝎毒鲜于洁等人,齐齐朝文德荣所指望去,只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寿山巨石,并无异常。 了残和了废似乎立即看懂了毒手文德荣的手势,并不起身,贴地而行,居然也势如奔雷,一双拳脚全部往那面寿山石击去。 “师姐,师傅他要害我们师兄弟,刚才大师兄和二师兄被他剥皮抽筋,死得好惨啊,你快逃......。” “轰”地一声巨响。 拳脚砸于石上。 寿山石四分五裂。 巨石后面一团黑压压的野蜂,盘旋飞舞,朝后摔去。 花团锦簇之中,居然是个人形,再也动弹不得。 蜂毒两次使用绝技“烽火戏诸侯”,借着火遁逃命,上一次是被慕容缘和李世看穿,尚且饶他一命;这一次被毒手文德荣指出,两个老僧合力重击,只怕凶多吉少。 他口鼻冒血,显然伤得不轻。 但他重伤之下,还能朝蝎毒鲜于洁高声示警,一句话便将毒手文德荣的阴谋公之于众,也是难得。 毒手文德荣面上依然挂着一丝冷笑,虽背对着蝎毒和蝎奴,却没有做任何辩解。 他知道,就算蝎毒鲜于洁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在这个幻境里面,她也无路可逃。 他只是没有想到,原以为最容易拿下的四徒弟蜂毒,居然趁其不在,还在作垂死挣扎,用“烽火戏诸侯”的把戏,骗了了残和了废,但也只能向鲜于洁提前示警,再无半分作用。 “蜂毒之血,是疗伤圣药,我的大法缺一不可,快去替我拿来吧,不得有误。” 文德荣向两个老僧厉言命令道。 这一次,在他的眼皮底下盯着,蜂毒纵有三头六臂,也在劫难逃。 手上的枷锁与脚上的镣铐,就像两道闪电,向蜂毒激射而去。 他们俩方才被蜂毒所骗,已是极为恼怒,听到毒手发话,出手再也不留余地。 拳脚布满暗力,这一次无论哪一个打在蜂毒身上,蜂毒都会立时气绝,他体内的鲜血也就乖乖地供文德荣享用了。 然而令毒手和这两个老僧,又一次所料未及的是,蜂毒竟然自行了断了。 “啪”。 两个老僧的拳脚还未击中蜂毒,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便自蜂毒体内,激射而出。 他已震碎心脉,只求速死。 鲜血迅速蔓延,将地上压倒的鲜花染红大片。 蜂毒见过了两位师兄们的惨死,他见自己逃生无望,宁愿自尽也不愿落在毒手文德荣的手上,否则自己是不是会被师傅吸干血液,死得更加凄惨,也不一定。 见到蜂毒的鲜血自他心窝处喷如涌泉,文德荣大惊失色。 “快止血,快止血,我要收集他的鲜血。” 他终于失了态,飞身往蜂毒尸身掠去,却发现就算两个老僧给蜂毒止了血,大部分的蜂毒之血仍是流到了花卉之上。 “哼,自己放血了断?也算是条汉子。可你也别想阻止我得到你的鲜血。” “了残、了废,你二人将蝎毒看住,她身上的东西,我稍后再取。” 文德荣提起蜂毒尸身,将他体内还残留的鲜血往头顶淋下。 他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取到蜂毒鲜血为重。 已和文德荣融为一体的蛇毒肌肤纹路,被蜂毒鲜血浸淋,再次发光。 然而尸体里的那点血,明显是不够的。 文德荣双掌合力,将蜂毒尸体挤榨干静,抛去一旁。 他自己径直盘腿坐在花卉之上。 蜂毒流洒出的鲜血,竟然自花叶处升起,形成一道道红色细流,慢慢汇集于文德荣头顶。 纹身图案自上而下,又慢慢被一一点亮。 文德荣见自己的法子生效,稍稍心安,往前望去,却发现蝎毒和蝎奴不见了,看守她的两个少林叛僧也不见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舞局 石壁左右破开。 两盏明灯齐声说道: “有请。” 沈梦整理衣袖,在头顶明灯指引下,往内走去。 一座四四方方的大殿,豁然开朗。 大殿空间非常宽敞,看不见一根柱子,四面石壁光亮如镜。 大殿正中却坐着一人,发色鲜红,衣衫污秽不堪,分不清颜色。 这人盘腿耷拉着头颅,纹丝不动。 见到殿内有人,沈梦后背升起一阵凉意,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又是谁?” 明灯常阳在前引路,径直飞到坐着那人头顶,朝沈梦不住催促。 “快来,快来,你既然已经穿上了这件衣衫,你想见之人就是他了。” 沈梦闻言大惊。 “他是李世哥哥?怎地换了装扮?” 她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大殿正中跑去。 “啊......。” 沈梦弯腰,只望了坐地那人一眼,就吓得惊呼一声。 这地上的红发之人,双目紧闭,面上布满暗红血丝,正是李世。 “李世哥哥,李世哥哥......。” 沈梦用手轻探李世鼻息,也是一跤坐倒。 地上的李世,气息全无,全身冰冷,早已死去多时。 沈梦身后的明灯仇池也说道: “这个人早就来了,原本可以闯出这里,却偏偏要浪费生的机会,真是可惜。” 沈梦骤然见到李世尸身,虽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却并未失去理智。 “什么?你们......,你们说他早就来了?不对......,不对,这不是他,这一定不是他......,李世哥哥明明在潼关和我相遇,他来时穿的是猎户黑衣,这件衣服不是他的,我和他刚刚才走散,他怎么会死去多时?” 两盏灯有些不知所措,同时摇头。 “怎会不对?我们哥俩一直守在这里,这个人一个月前就死了。” 明灯常阳努嘴。 “要不是我们的汝暮神吩咐,会有身着霓裳羽衣的美女来看他,我们早就把他弄走了。” 明灯仇池皱眉。 “什么?你们说李世哥哥已经死了一个月?” 沈梦再次惊讶不止,心中已是思绪万千。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我还在京城养伤,那时候我以为李世哥哥被深埋地下,虽然误以为他凶多吉少,可后来明明那条巨蛇已将他带了出去,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一个月的时间,我同大侠沈图和东方树他们去战场刺杀匈奴单于;在秦岭山顶见到寒浞一家;去潼关和李世重逢;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李世哥哥又怎会死在这里?” “一个月的时间,李世哥哥说他日行千里找到了伏羲墓,找到了父亲慕容德,带出了那口棺材,又刚好去潼关劫狱遇到了我,但我和他所经历的时间,又的确有些说不清的差异?” “那就是我在京城养伤的时日已然不短,足足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来到潼关,但这一个月以来,从李世哥哥口中所诉,只经历了几日时光,他是为何那么快就到了潼关?” 沈梦又转念一想。 “这里是幻境,蕴含着无穷魔力,否则自己又怎么会和李世走散?这两盏明灯口中的时间,也许也和外面不一样?” “这些都是假的吧。” 沈梦心中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瞬时止住了流泪。 “我和李世哥哥在渡船上,也见到了两个假人,像极了自己,这个人也一定不是真的。” 一切皆为幻像? 沈梦立即上前,仔细查验眼前的李世尸身。 尸身上那件破败的衣服,令沈梦似曾相识,正是李世在虺蛇洞中,同沈梦分开时穿的那件衣服。 坐着的李世尸身并未腐烂,虽然表面冰冷而僵硬,但依然保持着肌肤的弹性,只是他面上的暗红血丝,十分令人生畏。 突然,沈梦见到李世一只手腕上面,套着一圈白色的布条,只把她一颗心脏吓得“砰砰”乱跳。 “李世哥哥穿黑衣,白色的系在你的手腕上;我穿的是白色的匈奴服饰,红色的带子系在我的手腕上,这样咱俩就好互相认出,不会有错了。” 这句话明明是沈梦在渡船上同李世所说。 这条白色的布带,也正是沈梦要和李世便于相认时,才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沈梦往怀中摸去,一白一红两条布带,赫然还在。 白色的那条与李世手腕那条,简直一模一样。 “这条白色的带子还在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两盏明灯黄光跳跃,显得更加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汝暮神还等着呢。绝命人,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舞蹈了。” 沈梦现在的心中,已经有一千个一万个疑惑未能解开,虽然仍不能确定眼前的李世尸身是否是真,但耳边已响起了悠悠琴音。 那琴音就好像长安城燕公子同洛亲王斗琴时所奏,声声入耳,震慑心魂。 那琴音又好像比燕公子弹奏的“嵇康四弄”,更加超凡脱俗,更加荡气回肠。 那琴音击节弄瓦,意韵绵长,竟然和沈梦练就的六道轮回之音,不谋而合。 “快呀,绝命人,不要让我们的汝暮神等得太久。你所要的答案,也正是从你自己的舞蹈里面找寻。” 明灯常阳好心提醒了一句。 沈梦抬头,望向“常阳”,拭去泪痕。 若不是她已经历过峨眉山顶的生死大劫,正常人都很难快速收敛心情。 “既然这一切的答案,都是要往舞中探寻,那么这一关就让我来闯吧。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救了李世哥哥,才能弄清这一切的原委。” 沈梦起身,心印琴弦,张开双袖,五彩霓裳无风自展。 沈梦耳边琴音,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曲调飞扬,如风啸山谷,百转千回,仿佛在向世间提问,仿佛即将洞穿一切真相。 激昂的琴音既是疑问,曼妙的舞姿便是答案。 沈梦从未习过舞蹈,此时体内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力量,指引着她,牵动着她,令其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产生了极具魔力的舞动。 难道说,这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沈梦彩衣灵动,青丝墨染,芙蓉斜盼,飞若游龙。 曲中人仿佛回到了和李世初遇的日子,一颗芳心已然离不开他。 宽敞的大殿春意盎然,青石板地面上长出了片片芳草,一棵棵大树破砖而出,树梢上开满鲜花。 沈梦柳腰款摆,珠缨旋转,凌雪萦峰,翩若惊鸿。 春去冬来,曲中人劫难重重,与情郎走散,中毒失身,恨意难平。 大殿中已生长出来的植物瞬间枯萎,叶落飞花,一派凄凉惨淡......。 镜壁如画。 舞曲之中,沈梦终于看见了她想看见的景象......。 时光飞速倒流,回到了一月之前。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殿内只有李世,孤零零地站在当中。 “我被虺蛇带来这里,找到了伏羲墓,正欲打开那口棺材,怎地就突然晕了过去?” 李世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发现修罗宝剑已不知去向。 “水晶棺材上出现的那个赤发狂徒,竟然是我自己?”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天局 大厅翻转,天旋地转。 李世仿佛被大厅抛到了空中,四周白光萦绕,令其晕头转向。 当他再次重重摔回地面的时候,白光变淡,大厅场景突变。 三张石台,品字排列,位于大厅正中,一左一右皆有异象,只中间石台未见端倪。 两盏明灯高悬,独照左侧大厅一隅。 灯下有台,台上无肉也无酒,却放着一尊香炉,燃着一缕檀香。 香气弥漫,如梦似画,映着头顶明灯,呈现出一幅幅明暗不定的光影变化。 大厅右侧石台上,端坐着一个秃头胖子,自斟自饮,摇掌扇风,好不逍遥快活。 大厅一个角落,还有一个头身比例极不协调的大汉,赤精上身,拿着一把扫帚,低头扫地,却以乌黑铁皮蒙面。 李世突然在大厅中见到了这些人影,只是觉得奇怪。 只不过他还未开口询问,就发生了更加奇怪的事情。 因为率先说话的居然不是那两个人,而是左侧的明灯。 左上明灯对着李世,扬眉吐气。 “我早说有人要来嘛,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右上明灯摇头晃脑,龇牙咧嘴。 “你能看见未来,当然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这么炫耀吗?我刚刚算了一卦,你绝对想不到这一卦写的是啥?” 这两盏灯居然在互相对话。 只不过左上明灯早已适应了它兄弟的这句提问,对此有些不屑一顾。 “好个常阳,有屁就放,有话就说,有病就发,卖个什么关子?你算的到底是个什么卦?” 右上明灯正是“常阳”,它灯眉上扬,脱口而出: “天意卦,说的是:眼见不实,耳听不虚,劫无灾祸,道有定数,游子归魂,逆转阴阳,生死皆舍,可渡轮回。连我都弄不明白这个卦象说的是啥?你说奇不奇怪?” 它旁边的灯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听起来结果也不算差嘛,只不过过程比较曲折而已啦。” “常阳”明灯明显对这样的说法不认可。 “小仇池,你懂什么?在你眼里什么都漠不关心。这一卦是一个生死大卦,反正我看不简单啊。” 左上“仇池”明灯,再次摇头。 “不见得,不见得,你还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右上“常阳”明灯皱了一下鼻子,语气明显带着嘲讽之意。 “你能看见什么?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若是真能洞穿未来,天王怎的会躲不了那一刀?躲不了他的劫数?” 左上“仇池”明灯急了。 “你还在怪我?你怎知道我没预见那一刀?你又怎地猜得到天王的心思?你......。” 喝酒的胖子终于不耐烦了,放下酒壶对两盏明灯吼道: “我说汝暮神,你们俩每日都这样吵吵得没完没了,你们都受得了彼此吗?天王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受不了你们了。” 说完他又灌了一口酒,这才对李世发话。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说你这是有多想不开啊,这么急着来送死?” 李世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连忙问道: “在下龙须镇都头李世,敢问这里是哪里?我仍在伏羲墓中?” 右侧胖子还未答话,明灯“仇池”便冷笑一声。 “呵呵......,济寇神,你倒不如问我,这人说他叫什么李世,根本就是假的。” 它朝前飞了半步,正对李世。 “你明明唤作慕容世杰,到了这里,还敢不说真名?” 明灯“常阳”也随即厉声喝道: “只有魔道中人,才能来到这里,慕容世杰,你怕早就死在伏羲墓中了吧。” “魔道中人?死在了伏羲墓中?这里难道是阴曹地府?” 李世一掐手腕,明显感觉到疼痛,又不像是死了。 “我明明是跳到了那口水晶棺材之上,怎地会死?他们是什么汝暮神?济寇神?天王?简直都闻所未闻。” 他还待进一步弄清这些人的言语含义,就听到身后发出了一串咳嗽之音。 “咳咳咳咳......。” 扫地的铁面大汉,径直往正中那个空着的石台走去。 他放下扫帚,坐了下来,身板直挺,不怒而威。 原来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一切自有定数。少年郎,你先不要着急,你能被吸入我的幻境,又能直达这里,我相信是一定有原因的。” 见到中间石台的这个人发话,两侧的明灯和胖子明显有些不自在,却都不敢插嘴。 李世定睛细看,只见这个铁面人的头颅非常小,上面竟然连一个开孔也没有,根本就不像能装得下一个正常人的头颅。 他突然用手往左右一招,两盏明灯和那个胖子便都不见了踪影。 铁面人身上却发出了一道黄光,好似元神归位。 “来吧,就让我来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吧。” 铁面人双掌交合,两块齐人高度的青石板砖,拔地而起,往李世左右击来。 李世吃了一惊,双拳左右开弓,“砰砰”两声,挡住了青石板砖的袭击。 青石板砖并不碎裂,也不后退,抵住李世双拳,继续推进。 它们就像两堵砖墙,还在不断往前挤压。 李世只觉得这两堵墙势大力沉,若不使出全力,根本无法阻挡。 他一咬牙,拳风金芒大盛,两堵砖墙发出“咔咔”之音,再也未能前进半寸。 “好功夫,果然厉害。” 铁面人没想到李世居然接得住他的骤然袭击,轻微点了一下头。 谁知道,他的头居然一点就掉了下来,“咕噜噜”从石台上滚到地下,又猛地弹起。 那已不是一颗铁面头颅,而是一颗铁弹,跃上空中,直往李世头顶砸落,速度犹如流星赶月。 谁也没想到,这个大汉身子上的铁面头颅,居然才是他最具危险的杀招。 李世双手被困,眼看无法抵挡这颗铁弹的致命袭击。 “轰。” 一道龟状红芒闪过,将整个大厅照亮。 不知何时,李世已经用双脚一字分开,撑住了左右两堵砖墙,千钧一发之际,用双拳迎上了那颗铁弹。 龟剑守势。 李世使出了八卦风云四象剑里面最具防守效力的一招,拼尽全力,才化解了这道突如其来的危机。 那颗铁弹往上急速倒飞,又上下跳了几跳,刚好回到了正中汉子身上。 “原来如此。” 铁面汉子点了点头。 这一次,那颗铁头又好似生了根一般,没有落下。 “不错,能够接住我这两招,就算是那些上古神将,也未必能够做到。哦......,原来你体内蕴含渡劫血花之力,真是天意难违。” 言毕,他再次双掌一挥,夹击李世的两堵砖墙回归原位。 “少年郎,天意将你带到这里,该来的总归会来,看来并不是你找到了渡劫血花,而是渡劫血花找到了你,你的命运不寻常啊。” 他伸手,挠了挠刚才袭击李世的那颗铁头,不知道是痒还是痛?又突然话锋一转。 “俗世纷争不断,何必自寻烦恼?我在这个幻境已经孤孤单单地生活了几千年,你既然来了,倒是好好陪陪我,今后就别再出去了吧。” 李世被这个铁面汉子的两道袭击,打得几乎脱力跪地,不住喘息。 “什么?你要我在这儿陪你?你到底是谁?不过不管你是谁,我身上还有要事未了,恐怕未能如你所愿。” 铁面汉子闻言笑了,一身健壮的肌肉不住抖动。 “哈哈哈,少年郎,到了这里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汝暮神和济寇神口中的天王啊。” 天王?谁都可以叫做天王,关键是这个自称天王的人,又是谁呢? 李世心道: “要是梦儿在我身边就好了。她博学强记,将汝暮神、济寇神和这个铁头的天王联系起来,说不定就能知道这个天王究竟是谁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考局 “灯映彩衣人不同,叶落花飞转成空。 摆腰袅袅疑折断,飞袖褰褰殿前风。 从别后,盼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窥瞻壁影芳心乱,犹恐相逢在梦中。” 有曲,有舞,怎能无歌? 镜壁人影浮动,旧事历历在目,沈梦一瞥之下,触景生情,伴着耳边响起的琴音,张嘴吟唱“六道轮回”,词牌竟是一首《鹧鸪天》。 她舞姿凌乱,人影徘徊,泪洒青砖。 “李世哥哥,原来真的是你......。” 沈梦飞速旋转,舞中又是看见了什么? 两盏明灯摇晃,看得如痴如醉。 灯光洒满大殿四壁,魅影如画。 “哼......。” 大厅正中“天王”,闷哼一声,继续发话: “少年郎,你到了这儿还想随心所欲?自以为还能走得出这里?” 李世直起身子,毫不畏惧地直视“天王”,大喝一声道: “我若执意要走,又岂是尔等能够拦我?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那自称“天王”的铁面汉子,被李世这一句义正言辞的话锋,给震了一个激灵。 他胸膛起伏,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 “很好,很好......,数千年来,我已经很久都没遇到过像你这样,有骨气的少年了。” 他又伸手摸了摸铁头。 “你可知道,刚才我已试出,你身上除了渡劫血花之力,还被修罗剑的魔力侵袭,又中了剧毒,命在旦夕。你若肯留下来陪我,便有活下去的机会;你要是离开,可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了。” 李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哪里肯受这等束缚? “生有何欢?死亦何妨?我若不能完成那两件要事,就算在这里活了下来,岂不也跟死了一样?” 铁面天王沉默了一小会儿,将脑袋偏向一边,自言自语道: “汝暮神,济寇神,这件事,你二位怎么看?” 他说完,将双手一挥,黄光双闪。 两边石台上的明灯与胖子重又出现。 檀香依旧,美酒依然。 这两个神竟然被这个天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明灯“常阳”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上前说道: “天王,我的卦象已经显示,这小子不简单,可不能轻易放了去啊。” 明灯“仇池”也补充道: “我早就看见了,这个人我们是留不住的。大王不妨问问,这个人口中还要去办的两件要事,到底是什么?” “哦。” “仇池”一说完,天王处便发出了“哦”的一声。 大厅内,众人连着两盏明灯,都齐刷刷地转向李世,仿佛“天王”已经提出了“仇池”口中的疑问,就等李世解答。 李世望着铁面天王,心道: “难道这家伙就是伏羲真身?他的头怎会这么奇怪,又怎会凭空多出来两个怪里怪气的神?既然我被带到了这里,又不知出路,干脆听天由命,好歹弄清楚,我见到这些个异象,到底是什么缘由。” 他见众人都在洗耳恭听,便大大方方地向台上答道: “我既然是一个都头,当然是在办案。我所说的两件要事,一是要破了七彩玲珑甲的案子,二是要回到我心爱女子的身边。” “七彩玲珑甲......,心爱的女子......。” 台上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同一句话,大厅中回音响震。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秃头胖子说道: “天王,这个人一定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就算留不住,也不能让他白来,更不能让他轻易溜走,不如让他经受经受我们的考验?” 明灯“常阳”朝“仇池”挤了挤眉眼,向铁面天王乐道: “济寇神这个胖子平时说话不中听,但今日说的这句话,我到还是蛮爱听的。天王,我们也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明灯“仇池”能看见未来,心里早就有数,对着天王笑而不语。 铁面天王这才点头。 “很好,还是你们这两尊神的意见不差,就这么办。就看这个少年,符不符合我们的条件,能不能经受住我们的考验了。” 说完,他向李世伸出三根手指,话语字字铿锵。 “少年郎,如果这是天意,那么你需要通过我这里的三个考验,方可离去。” 李世突然见到了离去的希望,心中大喜。 ”什么考验?” 铁面天王答道: “赌酒、闻香、择衣。这三关考验看起来十分简单,却都是生死之局,年轻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开始便不能回头。” 李世毫不停顿地继续追问: “我若是能闯过你们的三关考验,又有什么好处?” 铁面天王再次挠头,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欲言又止。 秃头胖子在石台上坐直了身子,放下酒壶,揉了揉肚皮,抢先答道: “赌酒,是我的第一关考验。我的美酒有的有毒,有的无毒,你若喝了不死,我就请你大吃一顿如何?” 李世心道: “这个赌酒之局,我是以命相搏,赢了却只是请我大吃一顿,又算哪门子好处?” 但他见只有这个胖子说话,后面也许还有变数,便忍住没有多言。 自称能看见未来的明灯“仇池”,往前飞了半步,接着说道: “闻香,是我和我兄弟的第二关考验,你若能通过我们的考验,我便告诉你,你口中要见的女子,后来为了你,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 李世一心惦记着沈梦有无活着离开牡丹坞,虽对一盏明灯能预见未来将信将疑,但听说赢了就可以知道沈梦未来的际遇,心中倒是一喜,微微点头。 这时,铁面天王才幽幽说道: “择衣是我设的第三关,你若赢了我的考验,我便让你在我的幻境中来去自如如何?” 李世原本就是要想方设法离开这里,听到最后这个好处,当下再不迟疑。 “也好,这三道考验,我都愿意挑战,只不过我若赢了,你还要告知我,你们到底是谁?” 铁面天王见李世回答得如此爽快,大喜道: “一言为定。” 李世身上还穿着从牡丹坞巡海夜叉帮买来的衣服,将腰带一紧。 “那就开始你们的考验吧,谁先谁后?” 秃头胖子不再说话,翻身下台,大手一握,竟然将他身边的石台举了起来。 他举重若轻,将石台放在李世身前,却发出了“轰”地一声巨响。 秃头胖子蒲团一般的大手,往石台一放,石台中间便升起三样东西。 一杯酒、一碗酒、一壶酒。 秃头胖子向李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样有毒,一样无毒,你选择一样喝下去,生死由命。就看你选得对与不对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静局 歌声止,倩影慢,芳心乱。 “三种酒,两样有毒,只一样无毒,你让李世哥哥怎么选?” 沈梦遥望镜壁之画,飞旋的舞姿逐渐慢了下来,心却跳得更加快速。 两盏明灯摇摆的频次,也跟着沈梦的身形逐渐变缓,大殿里面的空气显得越发凝重。 “我要如何才能帮得到李世哥哥?我要如何才能帮得到李世哥哥?” 沈梦心急如焚,仿佛已听不见耳边琴音,居然缓缓地定在了原地。 “我居然能在这些墙壁上看见过去,那么我能否回到过去呢?我能不能提醒李世哥哥该如何选择?” 沈梦依旧睁着双眼,紧盯着墙上出现的李世身影,她仿佛只记住了这一人的容貌?凭此匆匆一瞥,便已一世不忘。 沈梦的思绪离开了身子,被一团光影包围,来回跳动,往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去。 她的身形虽已定在原地,怡然不动,她的思绪却好像在时光的轮回中不停穿梭,在已经历过的大千世界里,不停寻找。 可是就算沈梦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的思绪能够找得到以前的李世,她又如何能帮助李世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大殿中,沈梦静止不动的身后,还拖着的两道长长黑影,仍在不停晃动。 那是她头顶的两盏明灯照射之故。 大殿内也就只剩下了这两盏观舞的明灯,还在不停晃动,仿佛还沉浸在沈梦先前优美的舞姿之中,无法自拔。 四周已安静得可怕。 还是明灯“常阳”,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它眨了眨画在灯皮上的双眼。 “动不如静,动不如静哦,我没看错吧?她真的不动了?完全静止了?真的如我卦象所示?简直不可思议啊。” 明灯“仇池”也停止了有节奏的摇晃,醒悟过来,嘟囔着嘴。 “我不信她能在这支舞中做到动不如静。我们可要好好看看,她的形、她的心,她的灵和她的气,这四样是不是全都静了下来。” 明灯“仇池”往沈梦头顶飞去,当它看清沈梦的眼神时,终于相信沈梦已完全做到了静止。 “快,小常阳,快和我一起护着她的魂魄不散......。” “常阳”明灯在后面惊呼道: “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那她岂不就和死了无异?” 这两盏明灯不知是惊是喜,在沈梦头顶飞速旋转,映射出沈梦脚下的影子,变化万千。 形欲静,万籁无声;心欲静,静如止水;灵欲静,荣辱不惊;气欲静,气定神闲。沈梦真的能做到这四点吗?如果她真的做到了,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也许所有的一切,在很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三种酒,两样有毒,一样无毒,你选择一样喝下去,生死由命。就看你选得对与不对了。” 济寇神朝李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世双眉紧皱,似乎陷入了两难之地。 银杯,浑浊不清。 瓷碗,酒色如碧。 金壶,不明内里。 这里面只有一样是无毒的,根本无从分辨,又该如何下手? 明灯“常阳”摇了摇头。 “济寇神每次布的局都不一样,看来这个人能活下去的机会很渺茫啊。不过就算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样选择。” 明灯“仇池”轻轻笑了笑,并不答话。 正中台前的铁面天王,铁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李世,只静静地等待李世做出选择。 李世来回望了几眼台上的酒具,略微停顿了一小会儿,便毫不犹豫地用三根手指,捏起了台上银杯,一饮而尽。 浊酒入喉,一缕热流直达李世腹部。 济寇神望着李世,脸色大变。 “你居然这么快就做了决定?你知不知道这是个生死赌局,我的毒酒,毒性猛烈,举世无双,你若选错了,再无解药,可是要死人的。” 李世放下银杯,点了点头。 “我知道。” 济寇神额头冒汗。 “可是你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选择,难道你不怕死?” 李世摇头。 “我身上还有要事未了,怎会不怕死?” 济寇神瘪着嘴,好像要哭了。 “我每一次布的局都不是固定的,你绝对猜不到正确的答案,你......,你......。” 大厅内的两盏明灯,也好奇地望着这一幕。 因为它们也不知道,李世到底选对了没有? 济寇神用硕大的手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又望了李世一眼,心有不甘地两手一摊。 “好吧,算你运气好,这一杯酒......,你选对了。” 他说完,手臂一挥,将三样酒具收回,头也不回地往后走去,却把石台留在了原地。 “下次若有机会再见面,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 明灯“常阳”将双目瞪得很圆,似乎不敢相信李世竟然能选对,百思不得其解。 它向自称能洞穿未来的兄弟问道: “小仇池,你知道原因吗?这个人为什么不偏不倚就能选对?他是怎么看出来只有那杯酒是无毒的?” 明灯“仇池”虽然已知是这个结果,却也不明就里,只好装模作样地答道: “我想,我想......,只有那杯酒….…,分量最少吧,他是不是以为就算中了毒,也不会中得太深的缘故?” 说完,它还自顾自地佩服自己的分析,又补充了一句。 “你看我聪明吧,只要想明白这一点,那也就没什么了。要是我,我也会选这一杯喝下去的,谁让济寇神的脑子不好使,这一关也让他过得太轻松了。” “仇池”灯讲完,还朝气鼓鼓的济寇神望了一眼,满是嘲讽之意。 明灯“常阳”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要这么看来,这个人只是运气好而已啦。” 它不怀好意地朝兄弟笑道: “嘿嘿嘿嘿......,如果单凭运气,他就决计过不了我们这一关了。因为我们这一关,视觉已经没有用了,只能靠他的嗅觉了。” “汝暮神,开始你们第二关的考验吧。” 中间石台的铁面天王发话了。 这两盏明灯听到天王催促,不敢再多废话,双双围绕着对方,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一股劲风突现,将它们台面的檀香香炉卷起,随着两灯前移,平平稳稳地落在济寇神留下的石台之上。 檀香不断,依旧香气弥漫。 第四百七十五章 香局 李世这才去定睛细看石台上的那尊香炉,果然是一个古物。 此香炉为青铜所造,可分为上下两半,其上雕有狻猊兽首,额头饱满,笑容可掬。 它的下半部分为一圈圆鼓鼓的壁环,上有三层镂空,结构精巧,鬼斧神工,只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的杰作? 这个香炉貌似已有些年份了,在头顶黄光的照耀下,色泽沉稳,早已没了青铜器原来的青涩。它映衬着一圈檀香的氤氲,紫烟缭绕,自有一番仙风古韵。 更神奇的是,自香炉腹部镂空之处,升起的一缕缕檀香,清新幽淡,高雅不俗,钻入李世鼻孔,居然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令其为之一振。 两盏明灯终于停止了旋转,齐声对李世说道: “这就是我们的第二道考验,你闻一闻这些焚香,告诉我们,此刻香炉里面究竟点燃了几支檀香?” 明灯“常阳”补充道: “答对了,我们可以立即兑现承诺,让你知道你口中的心爱之人,现在怎样了?” 明灯“仇池”也接了一嘴。 “若你无法闻香答题,或答错了,你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们寻开心了。所以,年轻人,可要慎重啊。” 李世根本无法看穿这尊青铜香炉的内部构造,更不可能知道在其腹部究竟点燃了几支檀香,又怎能答对?这一关简直强人所难。 济寇神摸了摸额头,不甘心地往口中灌了一口酒。 “这个汝暮神出的题,比我的刁钻多了。我第一关赌酒的考验,至少还能三选一,他们的这道考验,单凭嗅觉闻香,又怎能答对?除非事先知道里面放了几支檀香。” 他又转念一想,心道: “这个香炉是一大早我点燃的,已经燃了半天,这人才来,又怎会事先知道答案?恐怕就连汝暮神自己,也不知道准确答案吧。” 济寇神只道李世必然会被这一关给难住,已做足了看他笑话的准备。 两盏明灯的这道考验,居然不靠视觉,而是靠嗅觉,这件事原本就十分奇怪。 中间的铁面天王也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更想知道李世究竟能否答对? 李世上前,用手掌扇风,低头,若有所思地闻着檀香。 他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事,抬头对头顶明灯,斩钉截铁地答道: “此刻,这个香炉之中,正燃着三支檀香。” 李世此言一出,坐在远处的济寇神“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他放下手中酒壶,又不住鼓掌大笑,好像这一关李世已经输了。 “哈哈,错了错了,这个人的答案是错的,他终于要留下来陪我们了,哈哈哈哈......。” 香炉头顶两盏明灯的表情,却各不一样。 “常阳”灯的确不知道正确答案,但它晓得这个香炉里面的檀香,正是济寇神所点,听济寇神已经宣布李世失败,自然以为己方赢定,只一脸得意洋洋。 然而“仇池”灯却愁眉苦脸,好像打了败仗一般,闷闷不乐。 只有天王黑漆漆的铁面之上,还看不出任何表情。 济寇神起身,向天王解释道: “回禀天王,今晨属下点香之时,因为那支香实在是太长了,故被属下两次一折为二,插在腹中,所以正确答案应是四支香才对。” 他回头,又对李世笑道: “所以,年轻人,你的好运到了尽头,这一关,你输了,哈哈哈哈哈......。” 李世上前一步,又低头闻了闻炉中香气,疑惑地向头顶明灯问道: “刚才你们问的是,此刻香炉里面究竟点燃了几支檀香?这个问题可有改动?” “常阳”明灯怕李世耍赖,抢先答道: “没错,正是这个问题,毫无改动。” 李世这才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既然问题没有改动,那么在下已经嗅出,这香炉中此刻正燃着三支檀香,绝无差池。” 李世不等两盏明灯答话,只朝着中间的铁面天王说道: “天王,在下的答案究竟对与不对,请揭开香炉,往里面看看,不就一目了然了。” 铁面天王见李世仍不肯认输,便朝秃头胖子点了点头。 “既然香是济寇神点的,这个答案就还是由济寇神去揭晓吧,也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济寇神已经笑得非常愉快,早已把刚才的不甘心,从脸上一扫而光。 “好,就让你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他快步上前,一伸手便解开了香炉顶盖。 正如这个秃头胖子所述,香炉圆鼓鼓的腹内,烟雾缭绕,却正是插着四支檀香。 但此时,秃头胖子拿着香炉顶盖的手掌已在发抖,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支檀香,一长三短。其中一支长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此时燃着的檀香,不多不少,正好只有短的三支。 李世已经把第二道考验的问题,重复得相当清楚,两盏明灯要李世闻出此刻正燃着的檀香数量,也就是燃着的三支而已。 “什么,什么?这一关,又让这小子赢了。” 秃头胖子自言自语。 “怎么会这样,我说你个济寇神,做事这么不小心,点香居然漏了一支?” 这一次轮到“常阳”明灯,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了。 它朝旁边的“仇池”灯看了一眼。 “你早知道了这个结果?” “仇池”灯点了点头,依旧哑口无言。 虽然它一早听见李世说出“三支香”的答案时,就知道是李世赢了,但它也不清楚,李世的嗅觉为何会这般灵敏?再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了。 李世因为关心沈梦,上前一步对两盏明灯说道: “愿赌服输,既然这一关也是我赢了,那么你们就兑现承诺吧,让我知道我心爱的女子,现在怎样了?” “常阳”明灯很快就从失败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向李世说道: “我先帮你算算,那女子眼下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吧。” 它摇头晃脑了好几下,猛地停住。 “‘坤地阴爻’卦象极为不妙。你口中心爱的女子,叫做沈梦?她她她......,她此刻带着箭伤,已身中剧毒,就要死了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烟局 李世大惊。 “中了箭伤?梦儿怎会中了箭伤?” 会算卦的明灯“常阳”皱着灯眉,叹了一口气。 “只要是过去的事,我的卦就会算得非常准。但具体是发生了什么,我就看不见了......。” 它说完,斜着嘴角,朝旁边的兄弟努了一下,示意李世过去向它兄弟询问。 但还没等李世开口,“仇池”灯便主动向李世说道: “好吧,你既然能答对闻香的考验,我就让你看看此刻尘世间,正发生的事吧。” 它话音未落,自身的那一盏明灯,便落到了台上,直照香炉。 那香炉被济寇神揭开的的狻猊顶盖,“呼”地一声,从台面自动跳到了肚壁之上,紫烟大作。 这还是李世第一次不用抬头去看这盏会说话的灯。 “仇池”明灯好言提醒道: “年轻人,你好好注视这些烟雾,就能看见我所见到的一切了。” 这盏“仇池”明灯,真的能看见一切? 李世的目光随着灯光的指引,紧盯香炉。 朦胧的檀香烟霭,在黄色的灯光中变得更加凝重。 烟丝数缕,扭曲成卷,流动着,飘舞着,终于勾勒成画......。 烟尘处,兵马犹斗,烽火连天,阵中大旗所示,竟是匈奴单于。 三匹骏马,浴血杀出重围。 白袍长枪东方树在前开路,惊涛堂“毒砂”薛少儿紧随其后,最后一位虽样貌平平,却长发齐腰,正是易了容的沈梦。 远方山丘,逐日弓射出第三支雕翎箭,去势如虹,不偏不倚,正中沈梦肋下。 “啊,那是梦儿,她怎会在匈奴阵中厮杀,她果然是受了箭伤......。” 见此情景,李世再次惊呼一声。 明灯“常阳”也轻轻落在台面,愁眉不展。 “那可是一支毒箭......,可惜了,可惜你心爱的女子,眼看就活不成了啊。” 黄光闪烁不定,烟雾由浓变淡,逐渐恢复成了笔直熏香,再无半点画面。 “怎么没有了?怎么看不见了?” 李世心急如焚,迫切地想知道沈梦中箭后,到底有没有活下来? 明灯“仇池”摇了摇头。 “没了,人死了,自然没有画面可看了......,除非......。” 它好像自知多嘴,后半截言语立马打住不说。 “除非什么?” 李世厉言喝问。 “自然是除非有人及时替她解毒了。” 回答李世的,是端坐正中的铁面天王。 闻言,李世迅速调整情绪,并未乱了方寸。 “那支箭上,到底涂抹了什么毒药?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即给沈梦解毒?” 铁面天王对此嗤之以鼻。 “哼,少年郎,你也身中剧毒,自己都快活不成了,还这么关心他人死活作甚?” 李世答道: “别人可以不救,但这个女子,我是一定要救,不惜一切代价。” 听到李世这样的回答,铁面天王沉默不语。 倒是一旁一直闷闷不乐的秃头胖子乐了。 “哈哈哈哈,天王大人,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一个痴情种,岂不和大王当年一样......。” 他口无遮拦,话说到一半,就知道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眼睛往天王面上瞟去,再也不敢出声。 天王却没有动怒,只把秃头胖子刚才的话语细细咀嚼。 “多情种子,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他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无尽回忆之中,只是看不出面上表情是痛苦还是喜悦? “当年我对她一往情深,我弹曲,她跳舞,自以为是天作之合,不料她却背叛了我,委身他人,让我痛苦一生……。” “当年我和部落的八十一个兄弟,情同手足,把酒言欢,她却趁我不备,手刃我的头颅……,他又怎会和我一样?” 天王没有任何孔隙的小小铁面之外,竟然不断有水珠渗出,疑似潸然落泪。 “哼......,自古多情空余恨,到头来也只是空悲切而已。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这个年轻人岂知道我所受的痛楚。” 铁面天王向面上抹了一把,鼻中再次轻哼一声,又恢复了姿态。 “哼......,我也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体会体会我的痛苦......。” 他已寻思好一个计划,便坐直身子,向李世说道: “也罢,少年郎,你能连闯两关,属实极为不易,我就勉为其难,答应救下这个女子吧。” 他扭头转向秃头胖子。 “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人可解百毒,只需要率先知道她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济寇神,你说呢?” 秃头胖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错,我酒肉穿肠过,百毒不侵,什么毒在我眼里,都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他见铁面天王不仅不怪罪他说错了话,还指出他有化解百毒的能力,自然是要上去表现一番。 秃头胖子说完,便往两盏明灯停留的石台边上走去,往烟雾中嗅了几嗅。 “嗯......,这女子中的箭头,的确涂有剧毒之物,却还不止一种毒物啊......。” 秃头胖子皱起了鼻子,深吸一口气。 “啊,原来是鸩蜂阴毒,无论男女,但凡中毒,全身发黑,若无阴阳调和,毒气攻心,必死无疑。” 铁面天王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幸灾乐祸地故意问道: “阴阳调和,是否指这女子沈梦必须立即委身男子才行?我看他们刚才逃跑的队伍里面,刚好就有一个男子??。” 他一心想让李世也体会体会,自己心爱的女子同别人交欢的痛苦,自然乐得让济寇神帮沈梦解毒。 济寇神却不明其意,直言不讳道: “也不尽然。若当真这般好解毒,这个毒药岂不被用作别的用途了。要解此毒,交欢时必须也是身上中有极阴之毒的将死之人,才能将它吸出,以毒攻毒。” 他说完,便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只不过,他人明知极阴之毒的可怕,又怎会在中毒之后再去救人?这下子难办了,难办了啊。” 李世见能解百毒的济寇神都没了法子,更是着急,当下问道: “在下身上中了巨蛇之毒,应该符合,可否让我去救沈梦?” 两盏明灯齐齐飞上高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同那个女子相隔十万八千里,短时间,根本无法做到啊。” 李世闻言,朝中间的铁面天王走去。 “天王大人,您说可以救了沈梦,一言九鼎,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铁面天王刚才把话说得太满,平生也最怕别人说他,说话不算话,听到李世质问,站起身来。 “济寇神,难道这点事情,你都不能替本王办到?” 济寇神硕大的脑袋,瞬间开始冒汗,沿着他粗壮的脖子不住向下流淌。 “这件事,倒还有一个法子,只不过......。” 他一生不愿求人,此时思前想去,也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办法。 济寇神跺了一下脚,不情愿地向铁面天王答道: “只不过......,要救这个女子,我还需要汝暮神的协助才行。” 第四百七十七章 许局 秃头胖子办事,居然需要两盏会说话的灯来协助,这件事是不是十分滑稽? 但当济寇神说出需要汝暮神来协助的话时,铁面天王健壮的身躯,明显一震。 “难道只有那个法子才能救下这个女子?” 济寇神双手来回挠头,显得很无奈。 “天王大人,属下所知道的解毒之法,的确只剩下那个法子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时的两盏明灯,却显得异常得意。 “常阳”说道: “兄弟,我没有听错吧,一向万事不求人的济寇神,居然开口求人了。” “仇池”应道: “他一直没把我们汝暮神放在眼中,这一次才知道没有我们不行呀。” 这两盏灯对秃头胖子说话,一向尖酸刻薄,此时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对对,兄弟说得对,除非是天王发话,否则就算他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和他合作。” “没错了,看他还瞧不瞧得起咱哥俩,哈哈哈哈哈......。” 李世不知济寇神口中到底要用什么法子,但知道沈梦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便毫不迟疑地向铁面天王求道: “天王大人,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救下沈梦,就值得一试,还请您发发慈悲,让汝暮神同济寇神通力合作,前去救人吧。” 铁面天王假装沉吟片刻,心中却不停思索。 “就算用了那个法子,沈梦失身的事实也并不能改变,让他亲眼看见自己心爱之人同别的男人在一起,岂不更加残忍?哈哈......,这小子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遭受的痛苦,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越想越是高兴,却勉为其难地对李世答道: “本王的确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你能救下这个女子,就一定会做到,只不过济寇神所说的那个法子,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少年郎,你得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怪我。” 李世立即答道: “只要能先救了梦儿性命,无论什么后果,我当一力承担。” 他还道是自己会被这群人要挟,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天王喜道: “既然如此,汝暮神,你们就放下对济寇神的成见,再通力合作一次吧,就好像数千年前的那次大战,没有你们的合作,本王也无法杀出重围......。” 那两盏高高在上的明灯,对铁面天王这句话最是受用。 明灯“常阳”黄光闪耀,兴奋地说道: “对啊,当年我们通力合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把那些个上古神将,杀得人仰马翻,这里面,的确有济寇神的功劳。” 明灯“仇池”也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应道: “没错,自那次大战之后,我们和济寇神就再无一起合作的经历了,反而在这暗无天日的幻境,一呆就是数千年......,哎......,那场大战,真是令人怀念。” 李世怎么也想不通,小小的两盏明灯,居然也经历过一场上古大战,要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身处这个幻境,还真会以为它们在信口开河。 他害怕这两盏灯忆苦思甜,一说起往事,就会没完没了,耽误了正事,连忙插话打断。 “事不宜迟,汝暮神大人,济寇神大人,你们二位大人赶紧开始救人要紧,需要我做什么呢?” 济寇神见天王发话,汝暮神也愿意协助他施法,自然不敢怠慢,走上前一把抓住李世。 “来来来,你坐在这里,我要从你体内提取毒素,施放到同沈梦一起的男子身上,让他成为那个中毒将死之人,然后......。” 两盏明灯围了过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后......,就要靠我俩的法力了。” 李世已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未及多想,依言坐下。 秃头胖子坐在李世身后,双掌搭在他衣衫破损之处,那里刚好被虺蛇毒液侵染......。 黄河对岸,山洞之中。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东方树解开沈梦衣衫,目不斜视,只见箭头刺入沈梦肋下的地方,已是一片黑淤。 他拔出箭镞,情急之下,俯身用嘴吸允毒血,只觉满嘴苦涩,吐了几口,便无大碍。 东方树用金疮药涂抹了沈梦创口,一探沈梦额头,竟然滚烫无比。 “这该怎么办?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无法为沈梦姑娘解毒,她仍是有性命之忧啊。” 正当东方树一筹莫展之际,山洞内无故生风,一团白光涌入。 东方树打了一个寒颤,却并未见到半个人影。 他只觉好生奇怪。 “刚才是我眼花吗?怎地无端晃了一下?” 他再看沈梦衣衫不整,心中不忍,扯下一块衣衫,作势要帮沈梦包扎。 “东方树,对不住了。” 李世双手,已带着虺蛇毒液,往东方树肩头受伤处,猛地拍去。 东方树只觉肩头一麻,原本还利索的双手突然变得颤颤巍巍,心中烦闷异常,头脑昏昏沉沉。 “我这是怎么了?我......。” 东方树两眼一黑,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沈梦身旁。 “少年郎,接下来,你知道要怎么做了?” 李世站在洞中,耳边突然传来济寇神的声音,终于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立即心如刀割。 “原来如此,汝暮神和济寇神合力将我的元神送来此处,原来是要用这个法子救人......。” “他们要我用蛇毒,毒倒东方树,就是要用这个男人体内的蛇毒,去解沈梦体内的鸩蜂阴毒,但接下来的事儿.……,梦儿岂不......。” 白光中,李世细看沈梦伤口,只见一片黑紫色仍在沈梦肌肤缓慢扩散,一时间心乱如麻。 天色渐暗,洞内已再无光亮。 沈梦口中已发出喃喃梦呓,显然已到了生死边缘。 李世仍是站在原地发呆,正如铁面天王所想,痛苦万分。 “我一定要救梦儿,我一定要救梦儿......,我怎能忍心看着她毒发身亡?” “我爱梦儿,爱的是她的灵魂,爱的是她这个人,就算她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但也是生死关头,情有可原......。” “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和梦儿就回不到从前了,我真的能够做到心中没有半点隔阂?” “老天为什么要对梦儿这般残忍?要对我这般残忍?要对我俩的爱情这般残忍?” 李世三问苍天,却在空荡荡的山洞得不到任何回应。 沈梦高烧不退,却睁眼醒来,见到了头顶一团白光,微弱地说道: “李世哥哥,真是你么?” 李世大惊。 “怎么?梦儿竟然能见到我的元神,她这是已经死了吗?” 李世身旁济寇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少年郎,这个女子快不行了,她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再不施救,就来不及了。” 李世闻言,几乎乱了方寸。 “不不不,无论如何,我都要梦儿能好好活下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梦儿......,李世啊,李世,你真是一个大混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把贞洁这件事看得如此之重吗?你好好问问你自己,比起失去梦儿,哪个更重要?” “梦儿,怪只怪我没能保护好你......,今生今世,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李世都愿意娶你做我的妻子,白头偕老,共赴黄泉......。” 李世终于醍醐灌顶,战胜心魔,脑中已清醒无比。 他缓缓朝沈梦靠去。 “梦儿,是我,我没死,让你受苦了。” 沈梦起身,却发现自己衣不蔽体,连忙用手掩住要害。 “李世哥哥,我想你想得好苦,那些恶人都欺负梦儿啊……。” “呜呜……。” 沈梦说道这儿,泣不成声。 白光大盛。 李世来到沈梦身前,坐在她的身旁,扶住她的双肩,柔声道: “先前那些恶人,都已经被我赶跑了。” “梦儿,我来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沈梦松开胸前双手,轻轻依偎在李世胸膛,只觉得满面娇羞。 “李世哥哥,有你在,梦儿什么都不怕。梦儿先前只当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紧紧地抱着李世,只觉得周身温暖。 “现在梦儿好高兴啊。李世哥哥你可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面,梦儿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想你?” 李世轻轻用一只手指,掩住沈梦丹唇: “嘘……。”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梦儿为了我,受了太多的苦,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好好补偿梦儿的。” 听到“补偿”二字,沈梦抬头望着李世道: “李世哥哥,我们沈家对不起你慕容家,你不会怪我吧?” 李世刮了一下沈梦的鼻子,柔声道: “当然不会,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今生今世,我只怕不能娶你,其它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沈梦此刻,一颗芳心已经全部融化,揉身扑倒在李世身上。 “梦儿也是。李世哥哥,今生今世,我都愿意做你的女人,生死相许……。”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许你一个承诺,便海枯石烂,永不相欠。 李世魂魄顺势往边上倒去。 沈梦失去了处子之身,心甘情愿。 阴阳调和,沈梦和东方树体内的阴毒,同时解除。 第四百七十八章 弊局 “呼。” “呼。” “大功告成,大功告成......。” 济寇神擦了擦他秃头上的汗珠,终于呼出两口浊气,如释重负。 两盏明灯却欢快地雀跃着,抢先向铁面天王汇报成果。 “回禀天王大人,我们已经救下那个女子了,功成身退。” 铁面天王早有所料,满心欢喜地去瞧李世,只想见到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最好还挖苦几句,方能解恨。 可是李世的面上却是一脸轻松,只有救人的喜悦,哪有心爱之人失身的痛苦?令这个处心积虑要惩罚李世的铁面天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这小子好像比先前更加高兴了?莫不是我看错了?按理说,他与我同病相怜,应该也承受了我当年承受的痛苦才是,怎地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来?难道说......。” 铁面天王也学着济寇神,用双手挠头,来来回回。 “我说少年郎,你当真爱那个女子吗?” 铁面天王不解地向李世问道: 李世起身,正想向天王拱手称谢,却不料天王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这个问题。 “这是当然。我爱沈梦,天地日月,可鉴其心。” 铁面天王将身子向石台靠了一靠。 “你刚才已经见到了解毒的方法,知道了那个女子已失去了处子之身,你若爱她,怎会不为所动?” 李世笑道: “世人的迂腐成见,在真正两个相爱之人身上,微不足道。在下正是深深爱着那个女子,才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好好地活下去。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多谢天王成全。” 说完,李世朝铁面天王,刚才出了力的济寇神和汝暮神,分别拜了几拜。 听到李世称谢,铁面天王嘴里像吃了一只死猫一样难受。 他根本不理解,李世早已勘破红尘俗事,看淡肉身享乐,爱的是沈梦这个人,和这个人骨子里的灵魂,情真意切,超凡脱俗。 他一心想看李世痛不欲生的画面不但没有出现,反而成全了两人心爱彼此的决心,虽然表面上弄巧成拙,却也救人一命,功德无量。 “哼,瞎扯......。这少年根本就不爱那个女子,否则绝不会对那件事无动于衷......。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痴情种,这天底下,谁又能比我更用情至深呢?唉......。” 铁面天王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心爱女子的容貌,暗自蹉跎神伤。 他仍是只道这世上,只有他和他心爱之人的感情,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如此一比较,更加坚信不疑。 “也罢,也罢,横竖我也答应了这个少年,救下那个女子,两不相欠。” 铁面天王收敛心情,这才用极为缓慢的语速对李世说道: “此事就算过了。少年郎,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你还剩下第三个考验没有通过。” 李世既然已经顺利的通过了前两关,对于第三个考验,自然是来者不拒。 他心中笃定,认为这第三关的考验,也一定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其原因嘛,目前也就只有李世自己心里清楚。 “嗯......,第三道考验,天王已经答应了,只要我能顺利通过,这个幻境就可任我来去自如?就可以放在下离去了吧。” 铁面天王将身摆正。 “这是当然,我这个幻境唤作七彩玲珑,同你身上藏着的那些麻布同一个名字,你若通过了这第三道考验,可是好处多多啊。” 李世没想到,这个铁面天王明察秋毫,早就知道了自己穿在身上全套麻衣布块的秘密,不过也证实了它们就是七彩玲珑甲。 “原来这个幻境也叫做七彩玲珑,真是有趣,事不宜迟,就请天王开始第三道考验吧。” “且慢。” 喊出这两个字的,是明灯“仇池”。 它不知道又提前看见了什么?突然出言制止。 这一次,它形影不离的兄弟“常阳”,也无法理解。 “什么且慢?兄弟,我还等着看一出好戏呢。” “仇池”灯白了“常阳”一眼,静悄悄地飞到铁面天王旁边,似乎在轻声耳语。 铁面天王不住点头。 突然,天王直起身来,指着李世,对其厉声喝道: “原来前面两关,你......,你......,你作弊了。” 李世大惊,反问道: “天王何出此言?可有证据?” 铁面天王怒道: “我这盏仇池灯,明察秋毫,博古通今,能洞穿一切。刚才它告诉我,普通人在遇到前面两道考验之时,一定会陷入选择困难,犹豫不决。单凭运气能够过关的,更是凤毛麟角。可是你却快速知道了答案,丝毫没有举棋不定,不是事先知道了答案,就是做了弊......,快说,到底是谁在帮你?” 李世心中一慌,又很快归于平静。 “原来是仇池灯的猜测,天王并无真凭实据啊。” 李世环顾大厅,突然想出一个主意,向天王说道: “既然仇池灯明察秋毫,那么让它不妨多看几眼,我怎么会提前知道那两关考验的答案?三种酒,只有济寇神知道哪一种是无毒的,四支香,也只有济寇神在点香的时候,可以漏了一根......。” 李世这句话,无疑将泄密的焦点,全都引到了济寇神的身上。 铁面天王和明灯“常阳”,齐刷刷地向他望去。 秃头胖子的头顶,又开始疯狂冒汗。 他心中一急,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会帮助你作弊?那些答案......,的确是只有我知道,但我知道的,也不是对的,我没有......,我......。” “回禀天王,泄密之人,绝不是济寇神,这一点还请天王放心。” 明灯“仇池”率先站了出来,替济寇神做出澄清。 秃头胖子感激涕零,向明灯“仇池”谢道: “还是这位兄弟识人,我就知道你不会冤枉好人,多谢多谢。” 明灯“仇池”并不理会秃头胖子的答谢,继续对李世说道: “我已瞧见,泄密之人,就是刚才我们所救的,那个女子.……。” 听到这句话,李世再也不能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这盏灯真是厉害,它怎会知道梦儿早已将前两关考验的答案告诉了我?这可如何是好?” 第四百七十九章 法局 “轩辕台前舞霓裳,弹曲泣断肠。 叶落飞花无数,醉忆我痴狂。 梦易醒,情难灭,恨无常。 一杯浊酒,三分醇香,遥敬情郎。” 这首歌,名曰《诉衷情》,是李世在雷家堡,初遇沈梦之时,沈梦用化缘佛音的歌声,将李世迷倒,曲中歌词至今令李世记忆犹新。 初听此曲,李世便如坠深渊,被歌中场景深深震撼,被彩衣舞者牢牢吸引,只不明白歌词含义,究竟是何所指? 直到李世面临济寇神三种酒的抉择之时,不知何故,脑子里又响起了沈梦初唱那支歌曲的幽幽旋律。 那支歌曲调悠扬,婉转动听;那支歌饱含深意,耐人寻味;那支歌情真意切,凄美动人。 初闻不知曲中意,竟是点醒梦中人。 再听此曲,李世不觉心中一震,竟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因为歌词中的最后一句中,“一杯浊酒”四字,显而易见,正是对应着石台上的那个银杯。 “难道说,这就是答案?是梦儿千里传音,在助我闯关?可她又怎会知道是这杯浊酒无毒?” 望着那个银杯,李世思绪万千。 “我与梦儿萍水相逢,她为何就向我吟唱了这样一首歌曲?这里面一定自有道理,我相信梦儿绝对不会害我......。既然我对这个赌局无从下手,不如就从了梦儿所愿,就算错了......,我也心甘情愿......。” 尽管李世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何沈梦在两人见面的最开始,便唱出了这样一首歌,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已容不得李世有半点犹豫。 所以,他从容不迫地捏起了那个银杯,一饮而尽。 当汝暮神的第二关考验是闻香时,“三分醇香”的歌词,又正好与之对应。 这一切难道就是沈梦已事先知道了答案,在很早之前,便告诉了李世? 所以,这一次,李世再无半点怀疑,一直坚信最后的答案就是“点燃了三支檀香”。 李世对接下来的第三道考验,胸有成足,也源于此。 他知道,有了沈梦这支歌的提示,只要细细回想它的歌词,便能悟出对应的答案。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号称能洞穿一切的明灯“仇池”,居然也知道了这个秘密?这到底算不算作弊?但就算不是作弊,也必定是有人相帮......。 这世间之事,的确有很多无法解释,也无从解释。 所以李世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明灯“仇池”见李世愣在原地,更以为自己所料不差。 “我一开始就在怀疑,这个人到底是靠什么神助闯过两道考验的,但我却在这个人过往的经历里面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直到我见到了那个女子......。” 听到这里,李世已经有些心慌意乱,不由得想着: “它当真已经发现了,我和梦儿之间的这个秘密?” “仇池”灯却轻哼一声,继续说道: “哼,尽管我还没找到真凭实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一定和山洞中所救助的那个女子,脱不了干系......。” “直觉?” 李世听见这两个字时,心中又是一喜。 他终于将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 “原来大名鼎鼎的明灯‘仇池’,居然靠的是直觉,靠的是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真是贻笑大方。 李世反唇相讥。 “你既无真凭实据,又怎能断定是那个女子相助于我?” 明灯“仇池”却斩钉截铁地答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现在虽然还未找到证据,还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如何相助于你,但我的直觉一定不会错......。” 李世冷笑道: “哼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幻境里面,也就我一人被吸了进来,与那女子何干?这一点难道各位还看不出来吗?那女子既然不在这里,又怎会知道考验的答案,根本就是违背常理。” “哦,常理?你倒跟我提起了常理?天下之大,你可知我见过了多少违背常理之事,你居然跟我提到了常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明灯“常阳”见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听不下去了,插话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先别说了,我刚才也从头到尾对那个女子的过往进行了审视,的确不曾发现她有帮助作弊的证据,我相信,天王大人自有判断。” 李世心中乐道: “梦儿用的这个法子真是太妙了,以歌词传意,唱得又是如此隐晦,曲中只一个‘醉’字,便将这个场景撇开得干干净净,又岂是你这盏小小的明灯,能够辨识?” 他也借着明灯“常阳”的话语,向铁面人说道: “也好,这件事还是请天王大人明鉴吧。” 铁面天王见明灯“仇池”说得虽然肯定,却拿不出证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转而向秃头胖子和明灯“常阳”问道:“济寇神,小‘常阳’,这件事,你们又怎么看?” 秃头胖子刚刚得到了“仇池”灯的庇护,心存感激,快言快语地答道: “这一次,属下相信‘仇池’兄弟,它能见到未来不曾发生的事,它的直觉,一定自有道理。” 济寇神如此一说,倒提醒了明灯“常阳”,它突然想起一法,对天王说道; “天王大人,属下也认为,如果我兄弟的直觉没错,那么就是这个女子会在未来才有机会作弊,不如就试试我们的法子,让这小子见见我兄弟眼中的未来镜像,这不就有真凭实据了吗?” 铁面天王却犹豫不决,扭头望向明灯“仇池”。 “你都听见了?那个法子,是否可行?” 明灯仇池虽面露难色,却又不甘示弱。 “让这小子心服口服,去见见未来也好,只不过......,只不过......。” 它突然想起了那件法事的弊端,又犯了嘀咕。 天王急了。 “小仇池,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只不过什么?” “仇池”灯答道: “只不过那个大法施展开来,呈现在大家眼中的未来只是镜像,千变万化,并不只有一个结果......。” 它虽然知道这件事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却不愿在李世面前明说,只希望铁面天王听得明白。 铁面天王却似懂非懂,终于做了决定。 “只要你们施展未来大法的镜像中,有这个女子作弊的画面,本王就自有决断,不必再犹豫了,施法吧......。” 听到天王做了决定,明灯“仇池”再也不敢违抗,便和“常阳”一起飞到了香炉之上。 紫烟大作,如梦似幻。 香炉里升起的檀香烟雾,再次勾勒出一幅幅画面,山水丛林,飞速而过......。 第四百八十章 忘局 明灯施法,凝烟台上。 炉内焚香,熏断人肠。 李世透过烟尘画卷,便看见了明灯“仇池”眼中的未来所见。 只不过,李世站在香炉前面,越看越是心惊胆颤,越看越是怒不可遏。 因为他见到了黄河岸边,沈梦同东方树之后的遭遇,感同身受,只恨不能飞身守在沈梦身边,立刻手刃这帮匈奴贼寇。 暗红血丝自李世脖子根部升起,慢慢扩至整个面庞。 秦岭山腰,陈七叛国投敌,司徒栾毒计连环。 两人联手,暗算了失去双枪的东方树,打伤沈梦并将其抓为人质。 看到这里,李世体内血液沸腾,遁入魔道,再也控制不了愤怒的情绪。 他飞身跃上石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只手分别抓住头顶两盏明灯的青铜底座。 “汝暮神大人,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将我送至沈梦身边,我要救她脱困才行。” “常阳”灯东倒西歪,大吃一惊。 “使不得,使不得......。臭小子,快松手,快松手......。” “仇池”灯左右摇晃,高声提醒。 “送什么送?这是未来镜像,是还没发生的事,别乱来,别乱来......。” 两盏明灯正在施法,冷不防被李世抓住,挣扎不脱,只好猛地发力,往高空旋转飞去。 随着两盏明灯的上升,李世双脚也离开了石台,竟被它们牵引着,在大厅顶上,快速飞旋。 李世脑中,只觉得“轰”地一声巨响,瞬间同这两盏明灯,融为一体......。 时光飞速流逝,未来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宛如弹指一挥,被其一目了然。 “什么?我和妹妹慕容缘在伏羲墓的地底深渊,竟然都死在了机关道中?什么?父亲慕容德竟然六亲不认,竟将我和梦儿给害了?什么?我和梦儿仍双双被困在十扇青铜门前,依然找不到出口?什么?还有更凶险的恶事发生......?” 一幕幕的时光碎片,宛如一道道光刃利剑,将李世身躯射穿,直击得他支离破碎。 难道说,这就是李世未来的命运? 一介凡人,若提前见到了自己苦难多劫的未来,怕是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然而此时,这个机缘巧合之下,洞察了未来的人,非同凡人,偏偏正是李世。 这个人,是一个敢同天地战斗,不信命的人;这个人,是一个为救至亲爱人,不惜命的人;这个人,是一个胆大心细,敢逆天改命的人。 李世不知哪里来的法力,以元神穿梭于未来时光,利用千里传音,将见到的所有磨难,一一化解。 原来李世在伏羲墓底,在轩辕密林,在青铜门前,所听见的三道提示之音,并不是出自慕容德;原来救了他自己的正是他自己......。 然而,既然救了他自己的,正是他自己,他后来又怎的毫不知情? 李世逆天改命的这一切,被他紧紧抓住的两盏明灯,竟然也豪无察觉?还是说,早有所料? 弹指一挥之间,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李世所能见到的景象,也并非是即将发生在他身上未来之事的全部。 也许还有更多不为所知的未来,仍在等待李世?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是祸福难料。 “常阳”灯昏头转向。 “啊......,晕死了,晕死了......,放了我们吧,放了我们吧......。” “仇池”灯精疲力尽。 “啊......,荒唐......,荒唐......,快放了我们,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这两盏明灯飞旋得越来越慢,却终究无法甩脱李世,只好用近乎哭泣的口气,不住哀嚎。 李世这才松手,落回地面,又在那团过眼云烟之中,看见沈梦还在受苦,虽带着满腔怒火,却已无能为力。 “为什么我刚才看不见这一幕,不能救下我的梦儿?我已经来不及了吗?梦儿她......。” 烟雾中的画面,并未中断,李世的确已经鞭长莫及。 将星陨落,佳人蒙难。 曲直已定,烟消雾散。 这一次,沈梦竟然中的是蚩尤血毒,依然逃不了毒发身亡的命运。 这一次“仇池”灯更加不能自圆其说,不住摇头。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这女子怎么这么快就死了?真是始料不及呀。难道我的直觉是错的,却又为何那么强烈?” 的确如此,沈梦若是即将身亡,又怎么可以帮助李世在这个幻境中,渡过难关? 若明灯“仇池”所预知的未来镜像当中,沈梦已死,那么它刚才对铁面天王的进言,就变成了谣言,不攻自破。 “只不过......。” 但当“仇池”灯,第三次说出“只不过”这三个字时,李世面上暗红血丝,再次大盛。 他知道发生在沈梦身上的一切劫数,也一定还有变数,否则怎么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沈梦会在第一次与其见面的歌词之中,会对后面发生的事情有所提示? 李世双目通红,似乎要喷出火来,紧盯明灯“仇池”,快速发问: “只不过什么?” 这一次,“仇池”灯未加思索,脱口答道: “只不过,未来镜像非比过去......。过去发生的事,板上钉钉,无可更改。未来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我们现在见到的,只是镜像,若是加以干涉,仍是存在变数......。” 它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直觉没错,终于将可以施法干预未曾发生事件的秘密,讲了出来。 “果然存在变数,果然可以干涉,我真傻,我刚才为何不将梦儿也逆天改命?只要能出得去这里,我一定要去救出梦儿......。” 李世向两盏明灯靠近。 “你们的天王大人,一早答应要救下那个女子,岂能半途而废?你们一定还有办法,是不是?” 李世追问。 “仇池”灯望了一下它的兄弟,又扭过头去,望向铁面天王,不愿作答。 它兄弟明灯“常阳”的脸色更加难看,替它答道: “这件事就更不好办了。未来也是随着过去发生的事才会改变,如果我们硬要施法改变,则将逆转阴阳,对你我双方都将有极大的危害。” “逆转阴阳”,刚才李世岂不已经干过了?又会有什么极大的危害? 李世知晓刚才见到沈梦的场景,即将在不久之后发生,如果真的听之任之,那么沈梦将性命堪忧。 他见这两盏灯对干预其中,还有诸多顾虑,便故意指着“仇池”激道: “这么看来,那就是明灯‘仇池’信口开河,天王说我闯关作弊,毫无依据了。” 他再次踏前一步,转向铁面天王。 “来来来......,我急着救人,赶紧开始你们的第三道考验,通过了,我就可以自由离去,和尔等再无瓜葛。” 铁面天王沉吟不语。 他极为好面子,既不肯承认李世没有作弊,也不敢草率地同意李世去试闯第三道考验,思前想后,终是做了一个决定。 他双手一招,将汝暮神和济寇神唤至身前,低声吩咐。 两盏明灯同秃头胖子齐齐拱手称“诺”,又忽地黄光双闪,瞬间消失不见。 交待完这些,铁面天王才向李世说道: “这第三关考验是一个大局,也不急于一时。既然未来之事,尚有变数,我许你暂且离去,自证清白。你若同我有缘,终归会再入此幻境。到那时,你失去了伏羲墓的庇护,需得从这个幻境的迷离道开始闯关,才能来到这里。” 他话锋一转,又突然变得极为严厉。 “不过你这赤发狂徒,居然敢以下犯上,就冲着你骚扰汝暮神,我就可以重重地责罚你。也罢,就罚你忘却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吧......。” 言毕,铁面天王将双掌一挥,白光大作......。 守墓人慕容德的木屋之中,李世已昏迷了三天三夜。 当他再次醒来,将幻境中的这段经历,果然忘得一干二净。 铁面天王笑着对汝暮神同济寇神说道: “原来此人就是天选之人,若他真能再来此处,我当亲自前去迎接......。” 第四百八十一章 预局 七彩幻境之中,空旷大厅之内。 石壁打磨成镜,黄光变幻无穷。 考验李世的那个石台,既无香炉,也无美酒。 它渐渐风化,裂成无数细沙,飘洒一地。 沙中隆起一人,盘腿而坐,模样却恐怖异常,却是如风化沙石雕砌而成的李世模样。 天王又问: “你们的事,都办好了?” 两盏明灯与秃头胖子已办妥铁面天王所交待的事情,双双回到殿前复命。 秃头胖子满身是汗,头上冒着蒸汽,好似顶着一笼刚刚出炉的肉包子。 “回禀天王,我已解开寒浞一家的封印......,沈梦那个女子的性命,终归应是能保得住了......。” 两盏明灯也喘着粗气,疲惫不堪地说道: “回禀天王,我们聚沙成塔,锁住了慕容世杰的魔性,他暂时还不会受修罗剑的控制......。我们相信,他终将也会明白,不用那件兵器,才是王道。” 铁面天王这才点头,呼出一口长气。 “很好,我的七彩玲珑甲,送算是后继有人了......。” 怎么上古神兵“七彩玲珑甲”,竟然是这个铁面天王之物?这个天王究竟是谁? “接下来的事,该来的,终归会来......。汝暮神,济寇神,我们在那场大战之中,尚且没有怕过......,这个劫数,又有何惧哉?” 明灯“仇池”却依旧愁眉不展,飞近说道: “天王,我仍是有些担心......。” 明灯“常阳”也预感到了什么,出言补充道: “天王,那第三道考验......。” 铁面天王伸手,打断了“常阳”话语。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能看见的,不就是我能看见的吗?我都完全能够预感.....。” “唉,怪只怪我,等了几世轮回,只道我佛慈悲,奈何天命难违。唉......,我心里仍是没有放下那个女子,才会留下这个祸根,遇到这个大劫啊......。” 他说完,将肩上铁面取下,放在台上把玩,好似看一件珍藏品,轻轻擦拭。 铁面天王竟然可以无头?恐怕上古神将之中,只有一位可以做到。 “数千年了,我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被困在这个幻境,已有数千年了.....。我虽将你们幻化成形,以解孤独之感,却只是自言自语,自欺欺人,汝暮神,济寇神,你们说呢.....?” 天王并未抬头。 他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力,竟然将取下的铁面,拉得很长。 两盏明灯和秃头胖子听天王如此一说,同时动情。 秃头胖子不住呜咽: “呜呜呜.....,天王大人,我们是不是终于又可以重回您的体内了,属下坚信,只要是天王的决定,那都是对的,吾将全力奉陪.....。” 两盏明灯的灯芯,也在不住滴蜡,偷偷落泪,声音哽咽: “天王放心,此番我们一定会实现那个愿望,渡过那个大劫......。我们都相信这个少年,他一定会帮助天王渡过此劫。” 天王手中铁面变得更长了,平放台上,居然是一把无弦古琴。 他起身,将无琴弦古琴留在台上。 “汝暮神,我已望穿秋水,现将此琴留在你处,只要那女子肯更衣起舞,此琴自会弹奏。只不过这第三道考验和那个劫数,也将会同时发起,时间紧迫,你们不妨对她稍作指引。唉......,希望一切,皆如你我所愿......。” 说完这句话,天王拾起放在身旁的扫帚,揉了揉,又制成一个铁面,大步流星,离开了大殿。 “天王......。” 明灯“仇池”还想说些什么,见天王身影已经消失,只好作罢。 两盏明灯和秃头胖子同时朝天王离去的方向行礼。 “谨遵天王吩咐.....。” 此时,李世已在济寇神的府邸,沈梦也在汝暮神的府邸,岂不正是天王口中,发起第三道考验的时刻? 还有那个劫数呢? 从何时起,天王所担心的,那个令人生畏的凶险大劫,已悄然袭来? 落魄皇宫后院。 血雾圆镜前方。 毒手文德荣终于吸干了洒落在花瓣之上的蜂毒之血,眉舒目展。 “好了,终于还差最后一步了。蝎毒之贞,将它奉献给你的恩师吧。” 他嘴角已浮现出一丝笑意,却极难察觉。 “当年尹伦在这里垂死之时,果然没有骗人......。蛇毒之肤,鸩毒之筋,蜂毒之血,蝎毒之贞,这四样缺一不可。借助达摩舍利,我便可破了刑天的玲珑环境,同时还能获得他的不死之身,驾驭七彩玲珑甲,恢复我的男儿雄风......,真是获益良多。我这么些年的隐忍,终于有所回报了......。” 文德荣起身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那棵通体发红的扶桑鬼树还立在原地之外,跟着他一起来到这儿的少林叛僧和蝎毒鲜于洁等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时间还来得及吗?” 他回头向血雾圆镜望去,见大部分镜中人,依旧如无头苍蝇一般,还被困于迷离道中,松了口气。 “那俩人呢?” 文德荣又看了看已经到达尸山血海的李世与沈梦,发现居然有一艘渡船将他们接上,又是大吃一惊。 “这两人已去得如此之快,怎会还有人帮他们渡过血海?真是时不我待。”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二人前进,一伸手便从血雾圆镜中取出了一小块达摩舍利。 “幻境之内,召唤天雷,佛法无边,扫清是非。” 文德荣将那块达摩舍利,轻轻弹入李世和沈梦的画面之中,对着血雾圆镜,大喝一声。 那块舍利石立即被无数闪电萦绕,噼啪作响,激发出一道强光向李世和沈梦的渡船射去。 “啪”的一声,李世、沈梦连同来迎接两人的铁面艄公,同时化作齑粉。 李世与沈梦的圆镜画面消失。 “好了,这下子没人可以干预我施法了,为了这件事,我已等得太久了,我必须加快进度。” 文德荣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去寻蝎毒。 他在皇宫后院,来回踱了几步,转眼望向一个角落。 “这皇宫后院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精心照料打理过的,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能在这里面藏身的地方,只有一处......,想当年我也曾藏身于此......。” 文德荣甩开大步,往后院那处枯井走去。 第四百八十二章 贞局 毒手文德荣为人,一向处心积虑,心狠手辣。 他一直对“蝎毒”谆谆教导,让其洁身自好,原来就是要在特定之时,天选之地,取得她的纯阴贞洁。 好在“蜂毒”在自知必死之际,及时出言预警,终于令“蝎毒”鲜于洁提前知道了师傅的险恶用心。 大师兄“蛇毒”,一身外家功夫已练得刀枪不入,此刻他的纹身皮肤却披在师傅身上,惨遭剥皮。 二师兄“鸩毒”,鸩羽倾盆的毒攻已使得出神入化,却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两根大筋被抽离身体,死得更是凄惨无比。 四师弟“蜂毒”,虽已侥幸躲在寿山石后,却仍是难逃师傅法眼,伤重不治,只能选择自尽,血流遍地。 如果说毒手要取得蛇毒之肤,鸩毒之筋和蜂毒之血这三样东西,只是要取了三个徒弟的性命,那么最后要夺走蝎毒之贞,无疑更是杀人诛心。 但就算“蝎毒”提前知道了师傅的险恶用心,她也毫无办法,无能为力。 她后背已受了抓伤,血肉模糊,此时仍在滴血,时时刻刻牵扯着疼痛。 蝎奴余震白却伤得比她还要重,左肩一片殷红,手里也没了弓箭。 更何况,鲜于洁已亲眼目睹了那两个少林叛僧击杀“蜂毒”的功夫,无一不在其之上。 再加上她的师傅,毒手文德荣对其毒功了如指掌….…。 所有的不利因素加起来,她已丝毫没有胜算。 所以文德荣才会又犯了轻敌之错,就好像刚刚给了“蜂毒”逃跑的机会一样。 逃。 “蝎毒”也只有逃。 只不过,在荒芜的皇宫后院,四周宫墙林立,她又能逃去哪里? 她逃跑的时候,还带着蝎奴,那两个少林叛僧又怎会轻易放过? 好在“蜂毒”是自己震碎心脉而亡,毒手文德荣忙着去花丛中收集蜂毒之血,对她还无暇顾及。 这,便是“蝎毒”鲜于洁唯一的机会。 毕竟这两个少林叛僧武艺虽强,对她的毒功还不甚了解,否则也不会被“蜂毒”的“烽火戏诸侯”所骗。 在毒手往“蜂毒”尸身移动的时候,“蝎毒”鲜于洁便瞧瞧取下了套在手上的那对蝎爪金钳,轻轻将之抛在地上......。 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站在鲜于洁和余震白左右,寸步不离,一直以为这两人已经插翅难逃,却不料突然从地下爬出无数只大大小小的毒蝎,将其包围。 少林叛僧功力深厚,对这些毒物倒是不惧。 手上戴着枷锁的了残,奋力锤地,拳风便将周围毒蝎荡开。 脚上缠着镣铐的了废,单足横扫,锁链便令毒物无法靠近。 但就只这一点点的分心,鲜于洁便使出了她的绝技,“蝎走寒窗”。 “这女子......,还敢反抗?” 两个少林叛僧双双望向“蝎毒”,发现鲜于洁和余震白好似晃了一下身形,却仍是站在原地。 “哼,敢用毒物偷袭我们?看我们不把你制住。” 了残和了废几乎同时出手,拳脚如电,就好像对付“蜂毒”的故技重施。 但这一次,两人却双双击了一个空。 残影消失,只剩下地下的两枚蝎爪金钳,兀自旋转翻滚不止。 站在他们身前的鲜于洁和余震白全部消失。 残像只是“蝎毒”使出蝎走寒窗的两个分身而已。 “坏了......,又跑了?师尊这几个弟子,人人皆有遁术,各不相同?可把我俩给害惨了......。” 两个少林叛僧满嘴叫苦。 “蜂毒”的戏耍,早已令他俩威信全无,此时又无缘无故被“蝎毒”从眼前溜走,更是令其觉得颜面扫地。 鲜于洁的逃,必不能惊动毒手文德荣,否则功亏于溃。 此时这两个叛僧居然十分配合,既不愿承认自己无能,也不敢打扰文德荣吸血,未作半点警示。 两僧一心想着将功补过,只静悄悄地四处搜寻,和鲜于洁他们一起消失在了皇宫后院之中。 但这两个老和尚,已经将后院所有的山石花木全都寻了一个遍,也未能找到鲜于洁的藏身之地。 毒手文德荣正好在收集蜂毒之血的紧要关头,无暇分心,才给了鲜于洁藏匿的时间。 难道说,一切又是天意? 他们要是能提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恐怕连肠子都得悔青。 荒凉与残败的皇宫后院,令人绝望。 正如文德荣所料,这个场地,也只有一处所在,可以藏人。 花团缠绕之下,枯枝烂叶围蔽,若不是事先知道有那个所在存在,短时间也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一口枯井,底大口小,井口被完全遮住,井水早已干涸,正好藏人。 有好几次,两个老僧的脚步声都从边上经过,却终是未被发现。 井底很宽敞,就算是再下来三四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蝎毒”鲜于洁望着狭小的洞口,透过枯枝缝隙坐井观天,愁容满面。 “师傅他老人家,为何要对我的师兄弟们如此残忍?难道说,他对我也真是另有所图?到底所为何来?” 想起师弟“蜂毒”的死状和临终所言,“蝎毒”鲜于洁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身边还坐着蝎奴余震白,仍是痴痴地望着主人,对即将到来的凶险毫不知情。 望着眼前这个男子,鲜于洁百感交集。 “我们在这儿,躲得了一时,又怎能躲得了一世?这个男子,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我的敌人,现在却只有他守在我身边,反倒是我害了他......。” 头顶脚步声逐渐远离。 鲜于洁终于松了一口气,目光仍是停留在余震白的身上。 “蝎奴,这男子是我的蝎奴......,我为何会对这个男子心生怜悯,为什么不答应司徒栾将他作为诱饵?” 她望向余震白面庞。 国字脸,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 “你真傻......,你当时射杀那群匈奴小卒之时,为何偏偏没有对我下手?你的箭射得那么准,如果射向我,我就只有逃,也不会假装被你擒住,骗你去往潼关大狱了......。” 她望向余震白肩头伤口。 剑创很深,流出来的血液却已凝结。 余震白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还对着鲜于洁痴痴微笑,仿佛只要跟主人在一起,就已经心满意足。 “你真好......,好几次奋不顾身地来救我。尽管我知道你这是受了我的毒术蛊惑,但此时此刻,也只有你还无怨无悔地守在我的身边......。” “蝎毒”鲜于洁轻轻向余震白靠近,一股成熟男人的体香,瞬间钻入她的鼻孔。 “你真坏......,我将你毒倒的时候,你的手为何还不老实,胡乱挣扎,还几次摸到了我的胸口......,如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将最恶毒的蝎毒诛心,施放到你的身上......。” 她将手掌顶在余震白胸膛,慢慢摸至他的心口,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对,蝎奴,你是蝎奴,你是只属于我的蝎奴......,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人,就算我现在就要死了,我也不要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蝎毒”鲜于洁从未和男子贴靠得如此之近,一颗芳心已在“砰砰”乱跳。 “你的朋友们对我也很好,也不避凶险地冒死救我,为什么我的师傅却要这般对我?” 她想起文德荣对她师兄弟所作的一切,悲愤交加。 “师傅对我最严苛的要求,便是不能靠近男人。我也许就要死了吧?还有什么不敢的?师傅不要我做的事,我现在就偏偏要做,也算是对他最后的反抗......。” 想起接下来要做之事,鲜于洁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 她鼓起勇气,将余震白扶住,两人轻轻躺下......。 良久,枯井之上才传来毒手文德荣的声音。 “蝎毒之贞,我要蝎毒之贞,快将它交给为师吧,或许为师可以饶你不死......。”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井局 “谁说过?念枉求美眷,良缘安在。枯井底,污泥处......。” 余震白与鲜于洁在井底紧紧相拥,融为一体,仿佛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将两人分开。 那一时,风云变色。 这一刻,天地动容。 两座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同时爆发......。 “蝎奴,从此你就不再是我的蝎奴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鲜于洁红着脸,替余震白整理衣衫,轻轻抚摸他宽阔的胸膛,柔情似水。 突然,她的小手被余震白一把握住。 “是你?你是毒手的弟子‘蝎毒’,可你为什么要委身于我?” 鲜于洁惊讶地望向余震白面庞,发现他浓眉之下,星眼似剑,正盯着自己,眼神中既有爱意无限,又有疑惑万千。 蝎奴醒了? 鲜于洁连忙揽过匈奴甲胄,挡在胸前。 她没想到已经中了“蝎毒诛心”的蝎奴,竟然在两人在一起之后,恢复了理智,大惑不解。 “师傅说只要中了蝎毒诛心,尘世间再无解药,会一辈子忠于主人,至死方休......。难道说就连师傅也不知道,我刚才和他的如此那般.……,正是蝎毒诛心唯一的解药,误打误撞?” 她意识到余震白已回复了正常人的神志,想起刚才之事,心中犹如小鹿乱撞,面上更是娇羞无比。 “是的,我就是毒手的弟子蝎毒,我来潼关也就是要替师傅除掉你们。我还,我还......。” “嘘......,你不必说了。后来的事,我都知道,我只是想不到你会和我这样......。” 余震白掩住鲜于洁丹唇。 听闻此言,鲜于洁心头一震,随即又是一痛。 她轻轻拨开余震白的手,起身一边快速穿好衣衫,一边字字铿锵地说道: “我不要你负责,一切都是我愿意的......。你已不再受我所制,要么走,要么杀了我,都行。” 余震白起身,仿佛已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他再次将鲜于洁抱回怀中。 “我的名字叫做余震白,之前是一个镖师,现在我仍是你的蝎奴......。也许,从你将我擒住那一刻起,今生今世,我都是你的蝎奴......。” 鲜于洁睁着大大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子说的话。 因为蝎奴只知道跟着主人,护着主人,却无法同主人说话,尤其是这样的情话。 “你说什么?你难道不怪我?不恨我?” 余震白却将鲜于洁抱得更紧,与她得粉面离得更近。 “怪......?恨......?我现在心里完全没有那两种感觉,我只感觉到爱......。是的,我不要你走,不要和你分开。” 鲜于洁愉快地笑了。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终于解脱了双手。 鲜于洁慢慢替余震白将衣服扣好,心里却想着。 “难道说蝎毒诛心当真无解?这男子仍是一心在我身上?” 她见两人穿戴整齐后,余震白仍是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松手,这才说道: “好吧,余震白......,震白,这个名字倒挺好听的。我叫鲜于洁,我不要你是我的蝎奴,不要做你的主人,我今生今世也都不愿意和你分开了,行了吧?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行......。” 余震白终于松开了双手。 “那我就要你做我的女人,我今生今世都要好好守护的唯一女人......。” 鲜于洁没想到这个看似木讷的男子,竟然也说得出,如此动人的情话。 她只觉芳心凌乱,“砰砰”直跳,又嘤咛一声,倒在余震白怀中。 “好,我答应你,我就做你的女人,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心满意足了......。” 世事真是难料。 余震白也没想到,原来还是敌对关系的两人,现在竟然变成了爱人,枯井底,污泥处,竟然喜结连理。 虽然那一刻,没有海誓山盟,却也足够的情真意切。 也许这就是姻缘吧,月老的红线来得太突然,太令人猝不及防。 世事又真是无常。 一对互诉衷情的璧人,又是否意识到了命运的无情? 凶险正慢慢靠近。 枯井。 仍是那口枯井。 毒手文德荣已离井边越来越近。 “了残、了废,他们一定躲在这口井里......,也只可能躲在这里。” 两个老僧闻声而至,齐刷刷飞到荒芜的枯井残垣旁边。 枷锁横扫,镣铐飞旋。 枯井边的残枝老藤被齐根拔起,露出了下面的森森黑洞。 少林叛僧双双下井,紧接着毒手文德荣也落了下来。 “你们果然在这里。哈哈哈哈......。” 三人已成鼎足之势,将余震白和鲜于洁围在核心。 “蝎毒,你真傻,躲在这里,反倒成了无路可逃......,你可知道,这个地方,为师当年也曾躲过?只不过那时,还无人发现得了,哈哈哈哈哈。” 毒手自以为即将大功告成,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言语中尽显得意洋洋。 鲜于洁平生大愿已了,再无惧意。 “师傅,我们师兄弟四人一向爱戴您,尊重您老人家,您却为了一己私欲,是要利用我们,才收我们做徒弟,您为何要如此狠心?” 文德荣轻哼一声,满脸鄙夷。 “哼......。你不知道,为师当年躲在这口井里,听到了什么秘密?这世间的一切万物,皆能为我所用,为师又怎会舍不得你们四个徒弟?” 他说完,伸手解开了系在腰上的鸩毒之筋,披着的蛇毒之肤,泛起幽幽绿芒。 “来吧,蝎毒,为师平日里最是疼你,就将你的贞洁之躯,献给为师吧......。” 苍老的毒手文德荣得到了蛇毒之肤、鸩毒之筋和蜂毒之血,此时的身体就好像二十岁的青壮少年,活力无限。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没有得到这最后一样蝎毒之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表像,一日之后便会被打回原形。 “吾自幼被送入宫中,沦为杂役,打理这皇宫后院,还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今日吾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他一步步向蝎毒鲜于洁走去。 “有了蝎毒之贞,在这七彩玲珑幻境之中,我便可以和刑天抗衡,得到七彩玲珑甲的精华,从此世间再无敌手,哈哈哈哈。” 余震白踏前一步,将鲜于洁挡在身后。 他已报了必死之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 “站住,你这个秃驴,为老不尊,若是想对我的女人图谋不轨,首先得过了我这一关。” 毒手文德荣明显没想到蝎奴竟然可以开口说话,愣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一向同男子保持距离的女弟子,正同她的蝎奴紧紧相拥,心底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们......,你的女人?难道说......?就在这个井里......?” 第四百八十四章 证局 身如鬼魅,来势如电。 毒手五指成勾,一把抓向余震白咽喉。 余震白本能地侧了一下身,以为自己可以躲开,却好似偏偏将咽喉要害送上门一样,一下子便被文德荣制住。 鲜于洁立即出手,想要搭救,却仍是迟了一步。 她自己的左手手腕,反而也被文德荣的另一只手拿住,挣扎不脱。 文德荣提起余震白,将之抛向少林叛僧。 “看住了,先留他一命。” 他反手将鲜于洁手臂护腕上翻,露出了女弟子藏在袖内的洁白肌肤。 “果然,点宫朱砂已无,你们果然......。” “啪......”。 文德荣已证实鲜于洁和余震白所行之事,已是怒极,反手一个耳光,向鲜于洁面上刮去。 鲜于洁惨叫一声,捂着面颊,蜷缩在地。 “不要伤害她,有什么冲着我来......。” 余震白已经跌得不轻,见毒手残害鲜于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迅速向上跃起,要去拼命。 “啪......,啪......。” 又是两声闷响。 枷锁和镣铐同时击中余震白的身子。 他再次落地,口鼻冒血,竟然晕厥过去。 只不过这两个少林叛僧,出手虽重,却仍是没有取他性命。 鲜于洁捂着受伤的脸面,嘴角溢血。 她知道自己同师傅的武功相去甚远,任何反抗已是徒劳。 鲜于洁缓缓起身,望向毒手,眼中充满怨恨。 “师傅,你想要徒儿的性命,徒儿并不惜命,可你要的是徒儿的贞洁,徒儿纵死也难从命。” 文德荣闻言,仰天长叹: “老僧窃以为在少室山,修行如此之久,已是得道高僧,天下间已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动怒,却不料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个个都在与我作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为什么每次都只差这么一点点......,一点点啊......,啊......。” 他一声长啸,啸声之中,整座枯井井底震颤不已,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鲜于洁听出师傅的怒吼,杀意难平,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已报必死之心。 她转头望向昏迷在地的余震白,眼中虽充满爱意,却又饱含泪水。 “可怜我和他,也只能有一日快活......。震白,我真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鲜于洁再次望向师傅,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向师傅说道: “师傅,这也是徒儿第一次没有听您老人家的话,您要怎样责罚徒儿,怎样折磨徒儿,徒儿都毫无怨言,徒儿只希望您老人家能念在我们师徒一场,发发慈悲,放了那个男子吧?” 文德荣双眉紧皱,并不答话,一把抓住鲜于洁,点了她的穴道,提起她的腰身,纵身一跃,将其拉出了枯井。 少林叛僧紧跟其后,也将余震白提了出来。 皇宫后院天色如血,几近赤红。 文德荣大惊失色。 “不好,看这天色,已有人到了尸山大殿,怎么会这样?” 两个叛僧上前。 “师尊,四样法宝,您老人家已取其三,难道我们就不能借助达摩舍利,直接去闯闯尸山大殿?” 文德荣摇头。 “不妥,幻境魔钢已脱离伏羲墓的封印,被释放的刑天元神,威力巨大,达摩舍利恐怕也镇压不住。” 他一边说,一边提着动弹不得的鲜于洁,快速回到血雾圆镜前方。 血雾圆镜中,原本已经消失了的一处画面,再次呈现。 文德荣更是诧异。 “那两人,怎么没被天雷击中?仍是渡过了血海?” 画面中,文德荣先前弹入的那枚舍利,依旧不断释放着强烈的闪电。 一艘又一艘的快船,被闪电击得粉碎。 “怎会出现了这么多人?咦,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难道说这就是傀儡术?难道已经有人提前预知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文德荣将鲜于洁抛在地上,同昏迷的余震白靠在一起。 “看来这两人还都死不得啊。” 他向少林叛僧吩咐道: “只有一个法子了,我要去看看这幻境中,还有没有纯阴贞洁之人可用?我要用蝎毒、蝎奴将她融为一体,供我做法。这一次,你二人可要将他们看守好了,切莫再出岔子。” 吩咐完,文德荣便心无旁骛地在血雾圆镜中仔细搜寻。 突然,他望向一副镜中画面,那里有一座山寨,山寨中红灯高悬。 “太好了,这个幻境之中,果然还有一个女子,她正困在迷离道的新婚燕尔,也许还有纯阴贞洁之躯......。” 文德荣眉须抖动,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一定能证明,这个大法,威力无穷......。” 画面中那个女子,赫然竟是慕容缘。 这一次,她的身边没有雷有同。 盖因轩辕密林中,被吸入幻境之人,只有有所羁绊,互相牵扯,才会被吸入同一场景。 雷有同本想去牵慕容缘玉手,却被她轻轻甩开。 所以,当“慕容德”骤然发动七彩玲珑幻境之时,慕容缘便一个人来到了这个所在。 四方山,山贼寨中。 每一个房间,都是一间喜房,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一次,慕容缘没有被麒麟筋捆绑,却怎么也闯不出这些为她准备的喜房? 大红灯笼,随处可见。 双头蜡烛,比比皆是。 但偌大一个山寨,只有慕容缘一人身处其中,又无不尽显诡异。 “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为什么我会走不出去?” 慕容缘已累得筋疲力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哥哥呢?沈梦妹妹呢?老白和雷公子呢?” 她最后才想起雷有同,突然更觉孤单。 “这是我被龙须镇县令擒住的山寨,那日是被雷公子救了出去,怎么我还会重回这里?” 慕容缘再次推开了一扇房门。 这一次虽然也是一间喜房,却终于和她先前见到的,有了些许不同。 那间房虽然更大,更亮,更红,但还都不是慕容缘眼中的不同之处。 这间房内,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正中龙凤床上,竟然多了一套女子的大红嫁衣,绚烂夺目。 慕容缘心中重燃希望,走到床边,轻抚红裳。 “父亲发动了一个幻境,将我吸入这里,我转寻了大半日,方始见到这套嫁衣,它是否和走出这儿的线索有关?” “那日在山贼寨中,他们就好像要将我做了压寨夫人,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嫁衣在这儿出现,又是何道理?” 慕容缘有银针在手,倒是不怕。 “我不妨穿上这套嫁衣,看看这个幻境是否还有其它的变化吧?” 第四百八十五章 嫁局 床头有镜。 镜前有烛。 烛旁摆满胭脂花黄。 琉璃盏盛满玉液琼浆。 紫檀木散发着淡淡的幽凉清香。 慕容缘安安静静地穿上那身红裳,移步镜前,远远地就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镜中人一袭云锦嫁衣,缨络霞帔描金孔雀开屏,广绫大袖尽绣鸳鸯戏水,拦腰腰带纹珠凤凰合抱,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 慕容缘慢步行走间,拖地三尺的裙摆微微起伏,衬映着红灯高挂,既似涌动着的无边血色,又似燃烧着的无尽焰火,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拟将燃尽这万千繁华。 慕容缘在镜前坐下,镂空雕花铜镜中,映出了她的绝美素颜,冰雕玉勾。 她的动作很慢,轻挽青丝,发髻正中插入一支双头金钗,两侧垂下绞成两股的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并蒂荷花,以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胭脂水粉,双唇轻咬,淡眉微描,腮边两缕发丝拂面,霎时间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妆成,镜中人色若春晓之花,美艳迷人,让人觉得用倾国倾城这样的词句,也是负了这般美貌。 这才是新娘子该有的样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曾几何时,慕容缘一直憧憬着自己能穿上嫁衣,同心上人喜结连理? 今夕何夕,她终于可以心从人愿,得遇如意郎君? 烛火摇曳。 随着慕容缘真的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新娘子,房间内果然起了变化。 三副对联垂下。 三扇木门突显。 慕容缘很少化妆,也第一次身着嫁衣,但这一切的发生,都好像十分自然。 “也许,这就是这个幻境的出路吧。” 慕容缘起身,往三扇木门走去,定睛细看。 第一扇木门两边写着: “暗恋飞花不敢追,随风飘零”。 “痴迷逝水难如愿,寄月缱绻”。 门上三个大字: “雷家堡”。 第二扇木门两边写着: “此生何苦是兄妹,入户彷徨”。 “倾爱无意成手足,孤意常伤”。 门上三个大字: “怡香阁”。 第三扇木门两边写着: “遁入空门修正果,迷途知返”。 “别离红尘悟善心,回头是岸”。 门上三个大字: “清风观”。 她在第一扇木门前面驻足,细细思量。 “这第一扇门上写的是雷家堡,门边对联岂不正是雷公子对我的款款深情,我又何尝不知?可我却已芳心暗许,孽缘缠身,对他不冷不热,空余情债......。” 站在第二扇木门前面,慕容缘黯然神伤。 “这第二扇门上写的是怡香阁,岂不正是我同李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谁承想初次见面,便误了终身。原不该动情的,却又始终无法自拔......。” 来到第三扇木门前方,慕容缘已默默垂泪,弄花了胭脂水粉。 “清风观,清风观,好个清风观,那日我就是因为知道了李世是我的亲哥哥,万念俱灰,要去清风观出家,才被恶人捉来这里......。” 看懂了这三扇门的含义,慕容缘芙蓉面寒,心中骤然一惊。 “这不是在考验我该何去何从吗?” 她望了望身上穿着的这身嫁衣,扪心自问: “我该如何选择?” 慕容缘推开了雷家堡木门。 熟悉的演武大厅,再次映入眼帘。 “我当真愿意嫁给雷公子吗?他对我极好,数次舍身忘死地救我,一路上也对我照顾有加,按道理我原本应该嫁给他的,如了世人所愿......。” 心虽这样想,慕容缘却没有往门内走,反而移步到第二扇门前。 玉手轻推,莺歌燕舞的怡香阁,跃然眼前。 “我真正想嫁的人是他,可我却不能嫁......。我为何要知道他是我的亲哥哥?为何要将他让给沈梦姑娘?是老天爷乱点了鸳鸯谱,还是月老错牵了红线,为何要让我这般痛苦?白白辜负了这身嫁衣......。” 慕容缘再次流泪,捂着胸口,好似西子捧心。 她依旧没有朝前迈步,静静地走到第三扇门前。 门后风雪依旧,银装素裹。 慕容缘只觉一股寒意袭来。 “我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也许清风观,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她用大红双袖,抹去泪痕,正待迈步朝清风观走去,却不料第三扇木门竟然“呼”地一声,自动合上了。 一声苍老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 “小姑娘,啊,不,美丽的新娘子,你当真决定遁入空门了吗?青丝白发,孤独终老,这难道真的就是你的心中所愿?” 慕容缘心中一痛,左右环顾。 “谁?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又起。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中所想。你爱李世,自始至终,从未改变,别人不清楚,我却是知道的。你要真的想做到无怨无悔,为何不抛开世俗成见,去选择自己的如意郎君?” 慕容缘双手抱头,云鬓凌乱。 “不行,不可以......。” 苍老之音,疾言厉色: “从你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你们俩便是一对恋人,所以你只要抛开心中无形的压力,才能得到最后的幸福。” 慕容缘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扶着梳妆台。 “可我不知道该如何抛开心中的压力,可就算我愿意,李世也不会接受我呀......。” 她芳心更乱,紧咬嘴唇,似乎就要咬出血来。 苍老之声突然变得和蔼可亲,温柔体贴。 “美丽的新娘,你可知道一句话,叫做一醉解千愁,你不妨试试......。说不定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时,你心中所爱之人,也在那头等你......。到那时,你二人双宿双飞,白头偕老,岂不快哉?” 那声音仿佛极具魔力,将慕容缘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引向了台上那壶美酒。 “是的,一醉解千愁,我如此烦心,为何不借酒消愁?” 这一次,慕容缘没有丝毫犹豫,抓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两道红霞飞上脸颊。 魔音又起。 “还不够,美丽的新娘,此时此刻你需要将自己灌醉,才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良辰美景洞房夜,大好时光正在等着你呀......。” “对,凭什么我就要被世俗的羁绊困住?凭什么我就不能和心中所爱之人在一起?” 慕容缘一杯接一杯,举杯痛饮,真的喝得酩酊大醉。 她心中却反而逐渐平静下来,变得异常坚毅。 “我要对得起我的这身大红嫁衣,我就要嫁给李世......。” 她歪歪扭扭地举步向中间那扇写着怡香阁的木门走去。 醉眼朦胧中,门后果然有一间洞房。 床上有人,隔着罗帐。 “李世,真的是你吗?我终于做了这个决定,我就要嫁给你,无怨无悔......。” 慕容缘来到床前,还没看清那人是谁?便酒力上头,“嗡”地一声,和衣晕倒在床上。 一个有着精壮身子的老和尚,从罗帐深处现身,赫然便是毒手文德荣。 “哈哈哈,傻丫头,这么快就醉了?你洞房花烛夜的处子之贞,就奉献给了老夫吧......。” 第四百八十六章 择局 尸山大殿。 济寇府邸。 朦胧绿光泛滥。 李世突然见到穿着霓裳羽衣的沈梦,手腕处竟然套着一圈红色的布条,格外显眼。 “这布条岂不正是梦儿在渡船上向我所示,是为了我俩之后便于相认的信物......。” 李世心头如遭雷击。 “这尸身,当真就是梦儿......,只短短功夫,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端着酒壶的济寇神,抹去嘴角油污,又抿了一口美酒,半眯双眼,显得意犹未尽。 “没错,正是这个女子,三魂已丢七魄,也许再过一小会儿,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世不断摇头,心乱如麻。 “不,不,不......,梦儿绝不会离我而去,这里是幻境,一切都违背常理,一定有办法将她救回......。” 李世抬头望向案台前那个秃头胖子。 “济寇神?你就是济寇神?既然你自称为神,就一定有办法让这个女子活过来,不是吗?” 秃头胖子笑道: “本尊已请你喝酒吃肉,再无所欠,凭什么还要帮你救人?除非,除非......。”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从石台后面弹了起来,眼神直勾勾地望向李世身后,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世心道: “什么再无所欠?难道这不是我同此人的第一次见面?他言语中,似乎话中有话,决计能够救人......。” 他猛地瞧见秃头胖子弹身而起的神情,也立即向后望去,只见那个铁面艄公,已不知何时现身于此。 “除非,你能通过我这一关,‘择衣’的考验......。” 这句话出自铁面艄公,只看不见他说话的口型。 李世听到希望,连忙问道: “考验?这里果然是一道考验,‘择衣’到底又是什么考验?” 铁面艄公不瞧李世,慢慢向前走去。 济寇神恭恭敬敬地退在一边,让出石台。 艄公一边走,一边答道: “择衣之局,已然发动,这里等一会儿会有三件衣裳给你选择......,猜猜看,哪一件才是我心上人离开之时所穿?” 听到这个回答,李世一下子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什么?这就是所谓的‘择衣’之局?这个铁面人居然还有心上人?我原以为只要能救梦儿,纵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可在这生死关头,他却偏偏让我去挑选一件衣裳?” 铁面艄公在石台后面坐下,挺起腰身,四平八稳,一如往昔。 他已看出李世窘态,缓缓说道: “芸芸众生,皆为蝼蚁。死了那么多人,我为何要救人?又为何偏偏要救这个女子?除非你能选对那件衣裳......。” 李世望着沈梦苍白的脸颊,心急如焚。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又怎么去选择你心爱女子最后的着装?如果当真要选,我宁愿选择梦儿身上穿着的这件霓裳羽衣。” 拿定主意,李世抱起沈梦,踏前一步。 “原来你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你说有三件衣裳给我选择,到底是哪三件?” 铁面人缓缓坐下,朝秃头胖子挥了挥手。 济寇神会意,向李世走去,两只大手一摊,示意要接过李世手中的沈梦。 李世一怔,没有放手。 秃头胖子轻声说道: “少年郎,你可知道,在这个幻境中,还有两个女子,同样危在旦夕,如果她们三人之中,只能选择一人可活,你又会作何选择?” 李世心中一惊,暗自思索。 “谁?还有谁?难道是妹妹也遭到了不测?” 秃头胖子仿佛看穿了李世的心思,不待李世发问,点头答道: “没错,其中一个就是你的亲妹妹慕容缘。另一个是已经和你的挚友在一起之人,她若不能及时脱险,你的挚友也将殒命。好好想想吧,你究竟想要谁活下去?” 说完,秃头胖子将摊开的大手又朝前伸了少许,补充道: “放心,你是我的酒友,我不会耽搁你闯关的。等会儿,你盘腿坐下,可要坐稳了,若有异样,需运力挣扎......。” 李世见济寇神说得真切,不像怀有恶意,便将沈梦递到了他的手上。 秃头胖子抱着沈梦,移去一旁。 李世依济寇神之言,盘腿坐下,调匀呼吸,静待后续事件发生。 铁面人这才平伸双掌,合十击下。 “啪......,啪啪啪啪啪......。” 掌声隆隆而起,连绵不绝。 大殿震颤,剧烈摇晃。 红光大作,异象骤生。 掌声中,四方大殿的一侧石壁,如沐赤霞,竟然朝李世方向平移压来。 李世本能地出拳相抗,击中石壁,毫不受力。 他向石壁四周摸去,红光自他指缝穿过,脱紫留朱,却是空无一物。 石壁依旧去势不减,穿过李世身体,继续平移,同李世逐渐远离,到达另一侧石壁尽头,方始停下。 李世这才发现,身下的青石板砖也有影像不停移动,直到和自己坐着的那块青砖完美重合。 刚才动静颇大,竟有一座与济寇神府邸大小相同的四壁殿堂,平移过来,合二为一。 “好家伙,这儿当真是幻像不断,且看它究竟要我怎样?” 李世以不变应万变,端坐原地未动。 他在两座大殿重合完毕之后,忽觉自己周身仿佛被枷锁禁锢,变得沉重异常,就连移动一根手指,都显得十分困难。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那秃头胖子说若有异样,需运功挣扎,便是此时?” 李世不再犹豫,气运丹田。 一团红光自李世体内升起,和压迫他的那股大力相抗。 不多时他身上便有沙石滚滚,跌落在地。 “咔嚓”一声。 万丈红芒之中,尘烟四起,土崩瓦解。 李世整个人就像从一座石像里破茧而出,终于穿透了禁锢牢笼。 他只觉浑身轻松,眼前一亮,站起身来。 大殿内红绿光芒交相辉映,不住穿插融合,竟然揉成了两道黄光。 黄光中,大殿穹顶处,两首诗词若隐若现,上半阙李世倒是见过。 “一灯一剑一江湖,半醉半醒任沉浮。空余前世踌躇志,佳人何故斩头颅?” “一歌一舞一血屠,半生半死伴孤独。不问曲终人聚散,酒醒何处是归途?” 诗词过后,济寇府邸同汝暮府邸两块牌匾也融为一体,竟然重新书写出“天王府邸”四个大字。 黄光再次大盛。 “小灯常阳,拜见天王。” “小灯仇池,拜见天王。” 不知何时,那两道黄光竟然化作了两盏明灯,悬于李世头顶,齐齐向石台端坐的天王问好。 铁面天王不住点头。 “汝暮神,你们也终于来了啊,择衣之局已起,我们拭目以待。” 李世见怪不怪,只关心沈梦安危,拍去身上尘土,向台上铁面天王问道。 “这下考验可以开始了吗?” 铁面天王这才点头。 “择衣之局已定,闯关开始。” 两盏明灯围着李世飞速旋转,光怪陆离之下,三件衣物,浮于李世眼前。 除了身着霓裳羽衣的沈梦,还多了两件服饰。 两件服饰,便是两个场景。 一袭匈奴战衣,穿在蝎毒鲜于洁身上。 她嘴角溢血,面色惨白,和昏迷的余震白紧紧相依。 一套云锦嫁衣,穿在慕容缘身上。 她发髻凌乱,醉卧喜床,一个全身幽绿的老僧,背对李世,慢慢靠近......。 此三件衣服,对应三人,三个同李世都有牵连的女人。 择衣之局,李世若选霓裳羽衣,自然可以救了沈梦,可其他两个女子呢?李世就能轻易放弃? 这三人分别象征着爱情、友情同亲情,让李世又该如何抉择? 第四百八十七章 醉局 目迷五色,眼花缭乱。 谜题纷繁芜杂,叫人一筹莫展。 三件女子衣裳,围着李世快速飞转,疾如旋踵。 李世只觉头晕目眩,眼神已失去了往日的坚毅,整个人生生定在原地,六神无主。 羽衣处,沈梦失魂丢魄,迟许或再无醒转。 战衣处,鲜于洁重伤受制,已殃及挚友蒙难。 嫁衣处,慕容缘昏迷不醒,恐要遭歹人猥亵。 与之对应的三个场景,令他的确不知道该做如何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三选一,三选一......,可我谁都不愿放弃,岂不意味着我无论怎样选择,都是错啊......。” 李世双眉紧皱,不住摇头。 “不不不......,这个局一定有破解之法,我到底要如何是好?” 李世拼命思索,头痛欲裂,只觉头脑不够使用。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择衣’之局,为铁面人所设,要我选出他见到心上人之最后着装,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心念及斯,李世透过旋转着的衣裳影像,望向台前铁面天王。 他先前已同济寇神喝干了两壶佳酿,此时竟有些醉眼朦胧。 酒意上头,黄光一闪。 台前端坐的天王人影,好似晃抖了一下,其精赤的上身,突然罩上了一套玲珑铠甲,霎时间威风八面。 “怎么回事儿?又有变故?他身上怎会穿着发着光的玲珑铠甲?” 李世揉了揉双眼,再次抬头细看。 黄光之下,一切依旧。 铁面天王仍坐在原处,一动未动,他身上的衣物,也一尘不变。 “是我刚才眼花了?那铠甲去了哪里......,那一切竟是过眼云烟?” 时光正一点一点的流逝,意味着三个女子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不,不,不??,我若再迟疑不决,梦儿最是危险,我就选了霓裳羽衣吧,好歹先救梦儿,余下二人,再寻他法”。 李世情知时不我待,正待作出决定,耳边就听见沈梦微弱的声音。 “李世哥哥,切莫草率,这里是轩辕台,你可记得我们初遇时,我唱的那首诉衷情?那里面还有一个醉字了得”。 李世心中一惊。 “梦儿也会千里传音,她也在提醒我如何闯关?梦儿,你醒了吗?” 一急之下,李世想要看得更加真切,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竟然打了一个踉跄。 黄光二闪。 他酒劲再次上头,沈梦未有动静,天王处先前所见异象,却又一次冒了出来,转瞬即逝。 李世这才定了定神。 “只有天王身上有异,可又怎的忽现忽隐?难道说......?” 得沈梦提醒,李世终于明白了什么......。 “梦儿说得对,原来是我还不够醉......。我醉意上来,才能见到现在所见不到的异象,说不定就同他的择衣谜题有关......。” 李世瞥见济寇神手上酒壶,脑中灵光乍现。 “那秃头胖子请我吃酒,定有用意,我何不......?” 李世拿定主意,不在三件衣裳之间徘徊,转而走向秃头胖子。 “济寇神,你说欠我一顿大餐,但我看你樽中仍是有酒,何不让我饮个痛快?” 秃头胖子将酒壶藏在身后,连忙摆手。 “莫要贪杯,莫要贪杯......,我的酒,唤作‘血屠’,普通人喝一杯就得醉,喝半壶三日不醒,我已让你喝了不少,哪还能继续畅饮?” 李世笑道: “残杯劝不饮,留醉向谁家?既然你说是欠我的,哪能让我喝得不尽兴?” 秃头胖子不善言辞,只在心里嘀咕: “这也的确是此人先前闯过了我的‘赌酒’之局,我允下的承诺......。现在他来向我讨酒喝,倒是顺理成章......。唉,就让他喝个痛快又有何妨,也不影响天王的‘择衣’大局。” “好吧......。” 他见李世已学着自己刚才的模样,将手伸了过来,便将酒樽递了过去。 “慢些......,慢些......”。 李世哪里肯听,接过酒壶,仰头就饮。 “咕噜咕噜......”。 李世喉结抖动,灌入口中。 李世初饮此酒,只知辛辣无比,再饮‘血屠’,方觉余韵无穷,大有快意恩仇之感。 “血屠酒,好个血屠酒......,果然是好酒.....。” 李世略作停顿,赞叹一声,又继续痛饮。 酒,似乎天生与世人为伍。 畅快淋漓之下,可驰骋沙场缚虎狼,弹剑江湖把名扬,缠绵爱恨情仇间,怡然桃源之儿女情长......。 济寇神的那个酒樽,竟然饮之不尽,喝之不完,无论李世大口干了多少,都仍是存有半壶。 见到李世如此痛饮,济寇神都有些后怕,上前劝道: “够了,够了......,我的酒后劲很大,年轻人,你可莫要再喝了......,这样个喝法,迟早要醉......。” 闻言,李世放下酒壶,擦了擦嘴角。 “痛快,果然痛快......,呃......,我这样饮,自然是想醉......。” 他打了一个酒咯,腹中已似有一团烈火翻涌。 醉,似乎天生与痛饮相伴。 疏狂一醉之下,可不惧天地伫危楼,望断天涯恨不休,愁肠化作相思泪,参透轮回之覆水难收。 李世目光迷离,耳边竟然响起了幽幽琴音,丝丝入扣。 他再去瞧那铁面天王,果然重又见到了,刚才如白驹过隙般的异象。 铁面处,竟然长出头来,但见其五官威严,霸气侧漏。 整套七彩玲珑铠甲,绚烂夺目,笼罩其身,俨然一位无敌将军。 “原来这个铁面天王,生得如此模样,这就是他以前的样子吗?” 李世醉眼惺忪,将酒壶还给济寇神,重新走回三件旋转着的衣裳正中。 醉里挑灯再看时,三处情形,果然又是不同,主角竟是那位铠甲将军。 琴音中,黄光一闪。 羽衣处,琴弦轮动,倩影飞旋,求佳人兮,不在东墙。 谁的寂寞,覆之华裳? 将军问美人:素颜为谁妆,霓裳世无双,只叫人,醉了心肠。 黄光二闪。 战衣处,蚩尤兵败,连退百里,归已无路,枯枝满霜。 那年夏末,负了戎装。 将军许美人:金兰尤未亡,宝甲亦无伤,且看我,死战沙场。 黄光三闪。 嫁衣处,暧昧散尽,错过春夏,得胜归来,不是新郎。 记忆如丝,雨夜微凉。 将军看美人:云锦绣鸳鸯,移步入洞房,洞房外,泪已千行。 琴音弱,黄光暗,无限凄凉。 李世看到此处,也为之心碎。 “原来这才是铁面天王的过往,他征战沙场,心爱的女子却转嫁他人,空余情恨。” 他醉意虽浓,意识却十分清醒。 “不过,这还不是这个将军最后见到心上人的画面,要破解这个择衣之局的谜题,还得往下看才是......。” 第四百八十八章 衣局 琴声颤,黄光乱,迷雾茫茫。 新人梳洗忙,微酣出喜房,骤见将军,满面惊慌。 迟归数载,误了时光。 美人话将军:此情自不忘,此生犹宽广,风物长,宜放眼量。 画风再变,琴声高昂。 战事几不利,将军欲发狂,披甲执锐,决战常阳。 行前把盏,敬酒焚香。 美人劝将军:天命在炎黄,沃土成草莽,不如罢兵戈?以赎国殇。 看到这里,李世心头巨震,好似画中那位将军,就是他自己。 一位美人款款而来,一边劝说自己顺应天命,放下兵刃,一边斟酒举杯,劝其满饮。 较之战事,李世尚未有决断,他本就一心求醉,对于美人敬酒,怎会拒绝? 然而,李世饮尽那杯浊酒之后,异变陡生。 酒亦有毒,香亦有毒。 美人抽刀,迎风起舞。 刀光断颅,草木皆枯。 问声美人,这是何苦? 李世只觉天地倒置,目眩神迷,自己竟然头身分离,哪里还能视物? “这便是将军见心上人的最后一眼?她,她,她......,到底穿的是什么衣服?” 李世拼命摇晃身子,想要看清将军那最后一眼,心中也是不停思索。 “这个将军被心上人手刃头颅,却毫不记仇,只想知道她那时的着装?还真是痴情......。” 琴音止,黄光散,心从人愿。 铁面天王跌落在地的头颅,与李世合二为一,在落地后的最后一瞥,当真瞧清了美人着装。 红裙之上,霓裳飘扬,双腕香肩,甲胄捆绑。 这女子的最后着装,竟然同时穿着嫁衣、羽衣和战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世透过醉酒景象,终于找到了择衣之局的答案,如释重负,一声长啸。 “她新婚燕尔,有嫁衣打底,原属正常;她欲留住将军,外套霓裳羽衣,也是自然;她不愿再起战事,刺杀将军,故手腕和肩膀处绑着甲胄,可以理解;但她将这三件衣裳合为一体,略显突兀,那将军均未发觉这些异常,真是枉然......。” 李世再看飞旋画面,一目了然。 “我终于知道了......,梦儿,老白,妹妹......,我终于可以同时救你们了......。” 亲情如血,友情如茶,爱情如花。 亲情如血,悄然伴你终身;友情如茶,品味一世清香;爱情如花,缘起花开花落。 也许这三样本就不能分割,缺一不可,老天爷也是心里有数,终于让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自幼学习醉步神拳,但在与人争斗之时,却极少喝醉,你们可知为何?” 李世醉步连环,随着三件衣裳的旋转,游走其间。 “那是因为我在施展醉步神拳之时,若是真的醉了,其威力,纵是鬼神也要避让三分。” 也许李世真的醉了,说话口气不再谦虚。 “尔等且看我手段,破了你的择衣之局,着......。” 他大喝一声,双拳重合,泛起红芒,犹如一道利剑刺出。 空中飞旋着的三件衣裳,竟被那一拳串在了一起,红衫黄羽白甲真的组成了一套异样的服饰,犹如当年那位美人......。 铁面天王从石凳上腾地站起,铁头竟又从其头上滚落在地,他已全然不顾。 “啊......,没错,‘危’,当年正是这身着装......。终于让我再见到了,终于让我再见到了......。我的择衣之局,终归让你给破了啊......。” 他如愿以偿,心中再无遗憾,朝李世缓缓走去。 两盏明灯慢慢停止了旋转,蜡炬燃烧成灰,失去了往日光芒。 它们朝无头天王身上飞去,逐渐变小,落在天王双乳之处,变成了两只慧眼。 秃头胖子乐呵呵地咧着大嘴,纵身一跃,也跳到了天王肚皮之上,变成了一张巨口。 天王终于变回了应有模样。 躺在地上的沈梦,幽幽睁眼,缓缓起身,望向李世,宛如隔世。 李世见到沈梦醒转,大喜往外,哪里还顾得上天王身上正发生着数种异变?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沈梦跑去,紧紧相拥。 “太好了,梦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太高兴了......。” 沈梦也紧紧地抱着李世,嘴里却说道: “李世哥哥,你醉了,好大的酒气......。” 李世乐道: “是的,我醉了,也是梦儿留下线索,让我喝醉的,我也只有喝醉了,才能破了此局,闯过此关......。” 沈梦摇头。 “不,这些线索都是哥哥你自己留下来的,梦儿全都知道,梦儿全都知道......。” 沈梦依旧不断点头,喜极而泣。 “梦儿还道那日对不起哥哥,却不料仍是哥哥救了梦儿,梦儿也太高兴了......。” 当她知晓黄河岸边洞中的一夜缠绵,竟然也是李世元神施法,心中已再无遗憾,只将李世抱得更紧。 李世却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都是我自己留下来的线索?” 沈梦笑了,泪痕浅挂,梨涡依旧。 “是的,我们能这么快来到这里,就是哥哥自己给出的提示,你还怕用自己的身份千里传音,会有所犹豫,不惜借了慕容德的口吻,果然没有半点迟疑,这个法子真是大好......。” 沈梦见李世根本听不懂她的快言快语,只好又继续解释道: “哥哥在伏羲墓的择路,在轩辕台的弃剑,和在青铜门前的水滴入瓮,所有的提示之音,都是哥哥你自己给的,其原因是,这个幻境你早就来过,接二连三地闯过三关,终于大功告成了啊。” “哥哥你害怕来的路上受阻,早就制作了许多傀儡挡灾,摆渡时我们见到的那些假人被闪电击中就是......。哥哥还将梦儿制作的布条,加以复制,分别套在咱俩身上,以便让对方确信咱俩都还活着......,这一切的布局,都是哥哥在闯过第二关闻香之局,透过未来镜像所设,真是妙不可言......。梦儿原以为第一关的赌酒之局,赢了济寇神的赌注毫无用处,却不料第三关的‘醉酒择衣’,竟然也全靠他了,当真是环环相扣,丝丝入缝,不能有半点缺失,佩服,佩服......。” 李世以为自己是真的醉了,似懂非懂地听着沈梦言语,一脸茫然。 “梦儿说的这些,我为何一无所知?” 沈梦愉快地笑了。 “梦儿也是得那两盏明灯相助,在汝暮神大殿见到的一切......,唉,说来话长,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虽然李世仍是一知半解,但他见到沈梦笑面如花,心底也是出奇地高兴。 “无论如何,我都终于和你重聚了,梦儿刚才又经历了什么?怎地会晕厥过去,你可知道,可把我担心死了?” 沈梦吐了一下舌头,尽显可爱。 “同哥哥相比,我这点苦,算不了什么......。我自然知道,你是能闯过幻境三关,也可以救回梦儿的......,这一点,我倒是毫不担心。” 已完成变身的天王,听到沈梦言语,终于忍不住插话道: “没错,慕容世杰上次来此幻境,被本王抹去了记忆,自然一无所知。沈梦姑娘吸收了寒浞幻境的封印之力,利用元神穿梭于轮回之中,却将闯关答案,早就植入了慕容世杰的脑海,确实高招......,本王真没想到,你们俩竟然互相帮助,同心协力,闯过了本王的三道考验,自然不算作弊......,算你们过关了。” 天王身上,借以言语的,正是济寇神化作的那张大嘴,声音语气,全都未变。 “那本王这就兑现承诺,先告诉你本王的身份吧......。” 沈梦怕济寇神话多误事,连忙制止。 “刑天大人,大可不必......。您老人家的身份,我在得知那两盏明灯一个叫做‘常阳’,一个叫做‘仇池’时,便猜到了。” 李世也接话道: “没错,以乳为目,故称之为汝暮神,以脐为口,故称之为济寇神,他们又都是您老人家的身上之物,您不是上古天神刑天,又是何人?” 天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尔等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了你们......。没错,本王正是刑天。此幻境号称‘七彩玲珑’,蕴藏于幻境魔纲玉石之中,正是七彩玲珑甲的护心神镜。那七彩玲珑甲,就是本王参加那场上古大战时所穿铠甲,刀枪不入,现在真是后继有人了......。” 李世心道: “怪不得七彩玲珑甲只有五个部位,没有头盔,却原来是刑天之物,他被心上人枭首,也的确少了头盔。” 沈梦握了握李世手腕,向刑天提醒道: “刑天大人,救人要紧......。我们的朋友和亲人,还身处险境,七彩玲珑甲的事,可以事后再聊......。” 刑天再次大笑,声音爽朗。 “哈哈哈哈,慕容世杰,沈梦,你们已获得了我的幻境之力,可以自由穿梭其中......,救人之事,仍是要靠你们自己。只不过,来犯之敌,有备而来,他用达摩舍利施法,想要聚齐四件法宝,破了我的幻境......,佛法面前,本王元神无以相抗,也是要靠你们搭救,但本王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到......。” 他说完,左边的乳目眼睛还朝李世和沈梦眨了一眨,只不知是会算卦的“常阳”,还是能预知未来的“仇池”。 李世牵起沈梦小手,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我们救人去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帐局 虫豸鸣脆,弦月如勾。 身披重铠的黄岐府近卫教头高粱平,寻着暗影钩须的指引,竟然径直向北,出了潼关。 一路上并没有黄岐府的守军阻拦,原因是他走的根本就不是官道大路。 潼关北面外城城下,有一处残破的缺口,本已被匈奴用砖石堵上,此时竟然又出现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刚好容其通过。 显然,扣押总兵大人两个儿郎的老僧们,也是从那里出的城。 城墙外,山岭起伏,连绵不绝。 深夜的寒风呼啸疾扫,扎扎实实地从脸上刮过,令这个近卫教头双目刺痛,几乎无法睁开。 “今夜风势颇大,将人都能吹跑,他们又会去了哪里?我还追不上他们?” 近卫教头从未想过,前面一行人的行走速度,竟会如此之快。 他步履如飞,快如奔马,行进已然十分迅捷,然而手中兵器上的暗影钩须,在月光下却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暗淡无光。 “不好,不好......,我连前面人影都未见到,却已同他们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吗?如此下去,定然失去了两位公孙将军的踪迹,这可如何回去复命?” 近卫教头高粱平心中,已在暗暗叫苦。 离开潼关,他已不知不觉地前行了二十余里,手中兵器的暗影钩须,方始不再变淡,重新慢慢变长,明确地指着同一方向。 那里是一片山坳,有零星的火光透出。 “呼......,前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高教头重见希望,不由得为之一振。 他抖擞精神,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往山坳火光处靠近。 荆棘环绕,木栅围蔽。 山坳空地竟然是一处营寨,四周插满匈奴旗帜,戒备森严。 蘑菇形状的中营大帐,燃着龙油灯火,里面亮如白昼,外面却几乎透不出半点光亮。 帐中上首安放着一张大床,兽皮叠盖,卧有一人,正是匈奴单于涂,紧闭双目,气若游丝。 帐中左右,分别安放着两张通铺大床,上面也并列卧着数人,却是九幽的县令无常、诸葛惊涛、沐仙儿、栾少同陈七等人,毫无声息。 矮胖的匈奴大巫师,双眉紧锁,正在为大床上的单于涂把脉,不住摇头。 营帐穹顶之下,立着两人,神情焦急,均注视着那些床上平躺之人。 站在前面的汉子,双目通红,虬髯满面,正是已有好几个昼夜未曾合眼的右贤王兰陶莫奥。 他身后赫然站着的是须发皆白的冥王尹九幽,手中依然提着修罗宝剑。 这些人居然没被吸入幻境? 非也。 所有昏迷不醒之人,仍被困于七彩玲珑幻境之中,只有醒着的人,没被吸入。 那日轩辕密林起火,右贤王兰陶莫奥率军查探,却见火势来得虽猛,又瞬间自行熄灭,林中只剩下一片浓烟滚滚。 右贤王冒着未知凶险,掩住口鼻,搜寻密林,终于让他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单于涂同九幽众人。 当时大巫师抱着单于涂,九幽众人都聚在冥王尹九幽身旁。 其余没有逃出密林的匈奴兽骨狼骑,也俱都倒在烟尘之中。 所有人均异常诡异地一动不动,根本不能分辨究竟是何所致? 鉴于情况紧急,匈奴单于涂生死未卜,右贤王不敢停留,只匆匆令手下抬了这几人出来,稍稍整顿后,便率军撤离了潼关。 然而他们并未走远。 在离潼关二十余里的山坳处安营扎寨,又停了下来。 其原因是,只行了半日,九幽冥王同大巫师,竟然双双醒转,这两人倒是真的没有被七彩玲珑幻境吸入。 林中出现异变之时,冥王尹九幽自始至终都握着修罗剑。 他只是被慕容德发动幻境时的声浪震晕,并无深陷其中。 修罗剑是一件上古神物,不受幻境影响。李世在伏羲墓中被吸入幻境时,手上也没有修罗剑,可见一斑。 大巫师因为情急之下,催动了保命的黑巫术,折寿数十载,也挡住了七彩玲珑的幻境袭击。 他是因为催动的巫术太过霸道,自身承受不消,才陷入昏迷之中,好在也被兰陶莫奥救了出去。 所以当尹九幽和大巫师醒转后,右贤王兰陶莫奥也以为单于涂与他们俩一样,不日也能醒转,终于停止了撤离。 只不过兰陶莫奥、尹九幽和大巫师都没想到,过了这些时日,躺在床上的单于涂同九幽众人,依然不见起色。 群龙无首,匈奴大军只好躲在山坳,静观其变。 大巫师明显老了一头,头发已经变得花白,皱纹也爬上面颊。 他已经用尽办法想要唤醒众人,却终是功亏于溃,此时仍是一筹莫展。 “奇怪,大王脉象倒还在,却为何醒不过来?” 右贤王兰陶莫奥,面色沉重,声音嘶哑。 “大巫可还有别的办法?探子回报,今日潼关已被朝廷来的大军重新夺回,我军现在进退两难,急需大王发号施令才行呀。” 冥王尹九幽心中却一直惦记着慕容德手中的那块幻境魔纲,见缝插针地问道: “兰陶大人,探子有没有探到,潼关城内还发生了什么变化?那日在林中,您当真没见到手持圆形玉石之人?” 右贤王瞟了尹九幽一眼,并未正眼去看他。 “那日浓烟弥漫,根本看不清楚,我们好不容易寻到了大王和你,连同周围你的手下都救了回来,便没细看。” 他心里却想着: “就当时那情形,我连毒手几大门人都没救出来,你就知足吧,还找什么手持圆形玉石之人......,他就算举着一面圆形巨盾,我也不会留意。” 尹九幽跺了一下脚。 “大王同我的手下,这几日只吊着一口气在,却迟迟不能醒转,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潼关城内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我得重新潜入才行。” 他身上已经集齐了五件七彩玲珑甲的麻衣布块,就差最后的圆形玉石,嵌入护心正中,便能发挥这件上古神兵的全部神力,迫切之情,溢于言表。 兰陶莫奥对此却不屑一顾,连连摆手。 “冥王有所不知......,探子报,这次统兵收复潼关的是黄岐府的将军,他们公孙家还有几分战力,潼关不是我们说进就能进的。” 大巫师也劝道: “冥王大人三思......。” 他撑住拐杖,站了起来。 “那日林中,我方本已占尽优势,却出现了吃人大树和喷火炎龙,老夫又突然出现幻觉,被一股大力牵引,只能咬舌饮血相抗,却也昏了过去,可见李世那帮人本事之大,大得不可想象......。眼下潼关已失,单于大王同你的几个得力干将均未醒转,冥王大人不如从长计议为好......。” 这几人正商议间,突然匈奴猛将巴孔挑开帐门: “启禀右贤王,毒手大人率众亲临,此时正在帐外。” 第四百九十章 间局 夜过四更,寒意逼人。 北风肆意穿梭,落叶无章乱舞。 就算是秋天,这个夜晚也冷得不合情理。 大巫师听闻毒手文德荣亲临,心中倒是一喜。 “他总算来了啊......。其御毒之术,举世无双,说不定有法子唤醒大王......。” 他刚想让右贤王传令快请毒手大人入帐,却听见了一句劝诫之言。 “毒手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此时到来?还寻着了我们如此隐蔽的所在?窃以为......,单于大王未见好转,还是小心为上,避免祸不单行。” 说话的是冥王尹九幽,他微眯双眼,抚摸颌下白须,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大巫师闻言,连连摇头。 他以为九幽组织同毒手一族并不相识,以至于有所顾虑,赶紧解释道: “冥王大人不知,毒手一门原就住在塞外,且与我们大王一向交好。他毒手文德荣,也是我们首领亲笔传书,派人请来的......,这不已派其坐下四大弟子,先行一步前来相助了吗?不用太过担心......。” 单于涂未醒,左贤王战死,能号令匈奴大军的,自然是右贤王兰陶莫奥。 他右手握拳,打断了大巫师的解释。 “大巫不必多言,我倒是觉得冥王大人言之有理......。我军在潼关遭受毒蛇攻城,大王和众武士又在轩辕台昏迷不醒,还不知遇上了何等凶险?他毒手派来的四大高徒,也生死未卜......,此时小心为上,并不为过。” 兰陶莫奥同毒手一族没有过多交情,他觉得尹九幽所言并无不妥,转而向猛将巴孔吩咐道: “汝速去侧营设宴,安排妥当再请毒手入座。我们稍后就来,切不可泄露大王昏迷之事,且看他此番所为何来再说......。” 猛将巴孔拱手得令而去。 大巫师虽觉得右贤王有些小心过头,却也忍住了,再不多语。 他在昏迷众人身旁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同右贤王和尹九幽一起移步侧营。 匈奴侧营是一个临时的议事厅,高处设有主位,座下铺有金色的毛毯和绯红的垫子。 下首两侧设有列席,垫子上只铺了几张兽皮,略显简陋。 巴孔已在每个座位处,增设了几张案台,上面各自温了一壶马奶酒。 一个火盆摆在营帐正中,上面架着烤肉,滋滋冒油。 右贤王带着尹九幽和大巫师,前后进入侧营。 兰陶莫奥当仁不让,一屁股坐在上首主位,俯瞰众人。 一个匈奴厨子,手中拿着一把剔骨弯刀,正将烤熟的肉片,切割下来,分在盘中。 另一个匈奴侍卫,向案台逐一呈上。 帐门被巴孔挑开,示意毒手已到。 一缕寒风入帐,激起炭火暴涨。 兰陶莫奥同在场众人,俱都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一下子就见到了五个人,就好像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当时的情形一样,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前面四人,是两个老和尚压着两个目光涣散的少年将军倒还算了,第五人明显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九幽的判官安世民,僵硬的身子被血红的树枝缠绕,浮在空中,神情愈发恐怖,更不像是一个活人。 冥王尹九幽直直地望着本应是个死人的安世民,张着大口,半晌不能说话。 大巫师左右扫视,只不知毒手文德荣藏于何处?满腹疑虑。 还是右贤王咽下一口唾沫,率先发问。 “尔等何人才是毒手大人?” 浮在半空的判官安世民身子,“咔咔”作响,全身骨骼尽碎,向胸口凹陷,被缠绕着的树枝裹成了一个树球。 “啪”。 树球落地,“咕噜噜”地滚在一旁。 空中还剩下的大部分树枝,逐渐伸长扭曲,慢慢变成了一个瘦削人影,落地成形。 树枝相互缠绕,紧密无间,里面却黑洞洞的,无法视物。 “老夫便是毒手文德荣。” 说话的居然是第六个人,也就是这个由树枝缠绕变化而来的第六人。 大巫师惊得几乎从兽皮坐垫上跳了起来。 “你就是毒手文德荣?却为何变成了这般摸样?另外这几人又是谁?” 树枝化作的人形,继续发声,苍老而沙哑。 “这两位僧人是相助于我的前少林高僧——了残和了废。我们不知大王军队撤出潼关,今日与黄岐府的公孙家过了几招,捉住了总兵公孙屹的两个儿子,押为人质......。” 得知毒手文德荣今日已同黄岐府军队交过手,还擒住了公孙家两个儿郎,兰陶莫奥也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 苍老之声并不停歇,继续说道: “哼,黄岐府的人,不足为惧。老夫变成这般模样,自然是拜龙须镇都头李世同这些个九幽帮众所赐......。” 语音未落,他一条手臂的树枝随风一展,指着地下树球,头却转向大巫师。 “难道大巫师忘却了,那日在轩辕林中,操控吃人鬼树的,就是九幽判官安世民,还接连害了我的四大高徒......。” 冥王尹九幽闻言大惊,正想分辨,却忽然记起,那日轩辕林中的吃人大树上面,好像的确坐着判官安世民,一时间竟然语塞。 右贤王兰陶莫奥,双目如炬,射向大巫师同尹九幽就座方向。 “大巫,毒手大人所言,可是当真?” 大巫师全身一抖,望向地上树球,不住点头。 “那日杀害我方将士的,正是此人。” 右贤王连忙追问: “此人就是九幽判官安世民?” 大巫师还未答话,冥王尹九幽却弹起了身。 “一派胡言。” 他修罗宝剑已提在手上。 “我的手下判官,在秦岭之巅已然殒命,怎么会操控鬼树杀人?你毒手骤然来到此处,就要挑拨离间吗?” 树影处,冷笑一声。 “哼......。尹九幽,不要以为你私藏七彩玲珑甲,又得到了修罗剑,老夫就会怕你,我这次来,也就是要揭发你的阴谋。” 右贤王兰陶莫奥万万没有想到,毒手文德荣刚一来到,便同九幽冥王势不两立,见大巫师想出言调停,暗暗摆手制止。 尹九幽白须抖动,已是怒急。 “我有什么阴谋?我们九幽帮众早就在朝中起事,邀约单于大王问鼎中原,九幽帮众倾全力相助,怎地会有阴谋?” 自戴枷锁的两个少林叛僧,见尹九幽将宝剑提了起来,也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两边一下子剑拔弩张。 化成树影的文德荣另一条胳膊,伸出三根树枝,火光中扭曲的影子延伸了半个大厅。 他每说一句话,便晃动一根树枝。 “哼,你尹九幽在朝廷起事,胁迫天子,已将你亲生儿子尹石狮推上帝王宝座,这一点,相必为此出力不讨好的匈奴大军,并不知情吧,这是其一。” “你暗中派判官安世民操控秦岭鬼树,屠杀匈奴武将,放走刺杀单于大王的刺客,害死呼延左贤王,罪不可赦,这是其二。” “你私吞七彩玲珑甲,想要长生不老,见大功即将告成,便故意施法令匈奴单于昏迷不醒,欲令其退回塞外,你独享其功,这是其三。就凭这三条罪过,你还敢说没有阴谋?” 冥王尹九幽听毒手文德荣所说,真真假假,既有他处心积虑谋划之事,又有无中生有栽赃嫁祸,居然不知该如何反驳,心中再次一急,暗红血丝布满面庞。 “你......,你......,你血口喷人,我九幽与尔等势不两立。” 修罗剑红光大作。 一道剑气闪过,直劈毒手树影。 两个少林叛僧,同时出手,手铐与脚镣相互交织,齐齐向红光绞去。 这一次,了残和了废共用一招,合力出击。 “呼”。 红光剑气折转,居然将还在切割烤肉的匈奴厨子,劈成两半。 第四百九十一章 舌局 厨子暴尸眼前。 已是人命关天。 “唰唰唰......。” 匈奴帐中武士,全部配刀出鞘。 “住手......。” 一边是与单于涂约定起事的九幽冥王,一边是单于涂重金请来的毒手文德荣,两边刚一见面,居然就水火不容,还误杀一人,令坐在帐中上首的右贤王兰陶莫奥只觉面上无光。 他按住“双龙贯斗”回旋飞刀的龙头刀把,向前大喝一声。 “事情没有说清楚,就想动手?谁敢再动一下,就是与本王为敌,到那时......,都便别怪我的双龙飞刀......,不讲情面。” 兰陶莫奥沉着脸面,一对虎目往尹九幽与文德荣身上来回扫动,语速由快变慢。 这声大喝,果然奏效,尹九幽与两个少林叛僧均未继续出招。 大巫师连忙起身,上来打圆场。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刚才不过是误伤到了一个厨子罢了......,各位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他说完,用兽骨拐杖示意猛将巴孔,先将尸体抬走。 巴孔领命,令人抬走了死尸。 毒手文德荣声音再起,字字如刀,清清楚楚地钻进众人耳朵。 “误会?恐怕这里面是想杀人灭口吧......。” 他树枝人形扭头,对着兰陶莫奥。 “大王明鉴,老夫所言,皆为实情。尹九幽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会不加分辩,便对老夫骤下杀手?” 刚才谁都看见了,误杀帐内厨子那一剑,剑气雄浑,的确是尹九幽率先发难。 毒手这边的两个老僧接招卸力,却仍是挡不住那道霸道的剑气,不得已只好令其转移方向,这才闹出了人命。 毒手文德荣将此说成杀人灭口,倒是顺理成章。 形势,对尹九幽仍是极为不利。 兰陶莫奥还未答话,尹九幽却笑了。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在场众人不知尹九幽为何发笑,俱都一愣。 尹九幽收起修罗剑,继续笑道: “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毒手是什么来头?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哈哈哈哈......。” 大巫师和毒手文德荣有过数次见面,对其本事甚是佩服,听尹九幽如此不屑一顾,不由得问了一句: “冥王大人,何出此言?” 尹九幽白须抖动,面上暗红血丝逐渐消退,向大巫师答道: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我九幽帮众效力单于大王,夺潼关,战秦岭,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倒令毒手一族没了位置。真是有趣......。” 说到这里,尹九幽单手指向毒手,声色俱厉。 “毒手一族的四个高徒,本领不济,葬身密林火海,倒怪在我九幽身上?明明是他操控着杀人鬼树,却嫁祸我方已死去的判官安世民,真是用心良苦啊。依吾之见......,他毒手是想要同我在大王面前争宠吧......?这才不惜将一些流言蜚语,七拼八凑,诋毁于我......,真是踩着别人的人头上位,恬不知耻,令人失望至极啊......。” 这番话,尹九幽明着回答大巫师,暗中却是说给右贤王兰陶莫奥听的。 他心想,就算毒手文德荣已经知道了京城的一些动静,还无伤大雅,再加上此刻又无法核实,刚才自己的举动,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尹九幽这把年纪,原本不是容易冲动之人,他在想清楚一些道理之后,便将从修罗剑处传来的阵阵杀气,给强行压了下去。 好在尹九幽的这番说辞,令右贤王兰陶莫奥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已吃不准尹九幽同毒手文德荣各自打着怎样的小算盘? 毒手文德荣也笑了,全身上下,树枝抖动不停。 “哈哈哈哈......。九幽冥王,一直蜗居天子脚下多年,隐忍不发,甘心当一个小太监,竟然也说得出这番道理,真是难得,老夫还用得着靠嘴皮子来和你这样的人争宠?真是折煞人也,可笑啊,可笑......。” 尹九幽一下子被毒手文德荣揭了老底,脸色大变。 他的身份和九幽冥府所在,俱都是九幽组织的终极秘密,只不知毒手文德荣从何得知? 毒手文德荣已察觉到尹九幽的变化,更是得理不饶人。 “九幽杀手组织,表面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却一直密谋得到七彩玲珑甲,借以推翻社稷江山,因为你尹九幽就是当年伏羲守墓人尹伦的独子,你的那些秘密,别人不知,在老夫眼里却都清清楚楚。” 尹九幽越听越是惊怒,体内不由得热血沸腾,强压一股杀意,面上暗红血丝时隐时现。 他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此人怎地会知道得这么多?我与他难道不是初次相见?这些秘密,老夫守口如瓶,就算是老夫的心腹,也未必知道,这毒手文德荣到底是什么来头?” 尹九幽双目圆瞪,只想将文德荣看穿,却始终看不清树枝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面孔? 他待毒手讲完,心中已打定主意,来个死不承认,便疾言厉色反驳道: “胡扯,胡扯,简直一派胡言。你,你......,你虽巧舌如簧,却对老夫的身世信口开河......,真是大言不惭。” 毒手文德荣见自己又将尹九幽激怒,虽然在口舌上占了上风,却口说无凭,仍是没有令这个对手低头,便调整语气,转而向右贤王兰陶莫奥说道: “刚才那一剑,是修罗剑的剑气,的确凌厉。两位少林高僧替老夫挡了下来,却误杀了大王手下,老夫也有责任,先向大王赔礼了......。如果大王不相信老夫所言,不妨让老夫亲自和九幽冥王比试比试?看看老夫有没有别的手段,踩着他的人头上位?” 冥王尹九幽刚才将话说得太满,讽刺毒手是要同自己争夺在匈奴军中的地位才出言不逊,他此时见毒手要同自己一对一比试武功,哪能不从? 尹九幽仗着身上还穿着七彩玲珑甲的麻衣布块,刀枪不入,点头应道: “也好,既然毒手愿意亲自下场与老夫切磋切磋,老夫正是求之不得......。” 右贤王兰陶莫奥,第一次在匈奴大军之中当家做主,毫无经验。 他一向习惯于打打杀杀,对两方的各执一词,根本无从分辨,现听到两边都同意在真功夫上一较高低,不由得心中一喜。 “对,对,对......。我们纵横草原,最讨厌耍嘴皮子功夫的人,最敬佩靠真本事吃饭的英雄。如果毒手大人提出要和冥王大人比试武功......,本王觉得,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谁说的有理,就在功夫里面了......。” 大巫师却连连摆手,想要制止。 “兰陶大王请三思......。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九幽与毒手,俱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高手,比试真功夫伤了和气不说,若有闪失,还大大损害我方实力啊。” 右贤王又一次单手握拳,打住了大巫师的劝阻。 “本王心意已决,大巫再勿多言......。” 他向帐内扫视了一下,继续说道: “帐内狭小,恐两位施展不开拳脚,还容易误伤他人,不如大家都移步帐外,如何?” 毒手与冥王自无异议,众人先后出帐。 帐外寒风依旧。 两个少林叛僧押着人质,与毒手站在一处宽敞的平地一侧。 尹九幽提着修罗剑,活动了一下手腕,站了另一侧。 右贤王兰陶莫奥带着大巫师同猛将巴孔,立于中间,做为本场比武的主持裁判。 一群匈奴武将,整整齐齐地围成一圈,举起火把,将这块空地照得如同白昼。 第四百九十二章 招局 星云变色,风卷狂沙。 “看招。” 尹九幽一声长吟,率先出手。 他手中修罗宝剑自从在伏羲墓底被李世拔出,再无回过剑鞘,只听得“嘤”地一声,红光大作。 一道刺眼红芒,伴随着飞沙走石,直直向树中人劈斩而去。 匈奴武士手中的火把苗焰,也随着那道剑气,齐齐歪向一边。 “好功夫。” 望着这道凌厉的剑气,右贤王兰陶莫奥脸色不禁微微动容,心中暗忖: “这一招能发出如此剑气,他冥王尹九幽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就连我也不能硬接啊......。” 他本以为毒手文德荣定会左右腾挪,避其锋芒,却不料瘦削的树影,一动未动。 眼看剑气就要刺中树身,大巫师眼中也显露出了一丝担忧。 “不好,毒手大人太过托大,这下子他就算想躲也躲不开了......。” “轰”。 红芒大盛。 热浪翻腾。 飓风夹杂沙石飞溅。 树影被剑气击中的一刹那,爆发出一团更加炫目的红光,照亮夜空。 紧接着一团翻滚着的火球,逆风而行,将那道剑芒全部吸收,反倒向尹九幽方向袭去。 尹九幽白须抖动,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毒手竟然能正面接下这一剑?真是不容小觑......。” 他自持身上披有七彩玲珑甲,刀枪不入,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也是不闪不避,迎难而上。 修罗剑红光尖啸,势如奔雷,顺势朝那团火球击去。 “轰” 火球与红芒相交,再次爆发出一声巨响,穿空裂云。 只见红光不见人。 一团更大的光球,赤红如血,相互交融,在场地正中左右摇晃。 围观众人已分不清毒手文德荣同冥王尹九幽,分别位于光球何处? “轰隆隆......,轰隆隆......。” 红光处,雷鸣之声,不绝于耳,震聋发聩。 本领不济的匈奴武士,纷纷丢下火把,紧捂耳朵,避免被阵阵声浪震晕。 右贤王兰陶莫奥同大巫师虽不至于失态,却也不约而同地各自往后退了三步。 “果然是当今世上两大高手的比武,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右贤王紧盯光球,热血沸腾。 “这两人均不遗余力,恐怕一方就要遭殃......。” 大巫师双眉紧锁,担心尤甚。 光球里面,尹九幽运剑如飞,每击中树枝一剑,便有一声轰鸣发出,赤红色的光球也会变大一圈,厉芒更甚。 毒手文德荣虽然挨了尹九幽的不少袭击,身上树枝却一根未断,也没有后退半步。 包裹他的树枝反而将他缠绕得更加密不透风,更加不似人形。 只有缠在文德荣“头上”的树枝,暂时未有形状上的变化。 外面的人看不清楚,尹九幽却看得真切。 “这些树枝也是你的护盾盔甲吗?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尹九幽忽地改成双手持剑,脸上暗红血丝大盛,大喝一声: “看剑。” 他仿佛与修罗宝剑融为一体,腾身而起。 一道红色光柱,瞄准文德荣头顶刺去。 “唰。” 修罗剑扎扎实实地刺入文德荣头颅,就连尹九幽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就刺中了?不会赢得这么轻松吧。” 苍老之音自毒手文德荣腹部响起,阴森恐怖。 “哈哈哈,中计了......,且看老夫手段......。” 毒手等的就是这一刻。 扶桑鬼树可以吸收剑气,蛇毒之肤可以阻挡兵戈。 文德荣对修罗剑的威力的确忌惮三分,不惜龟缩树中,凭靠扶桑鬼树与刚刚吸收来的蛇毒之肤,刚柔并济,全力防守,却独独留下了这么一个破绽。 因为尹九幽并不认识毒手文德荣,也不知道他到底身有多高。 单凭这一点也就够了。 树枝虚构的头颅,里面空空如也,正等着尹九幽将宝剑刺入。 高手相争,也只需要出现这么一点点的破绽,胜负的结果便能瞬间明朗。 文德荣头顶树枝,猛地收缩,全部缠上了尹九幽手中的修罗宝剑。 尹九幽想要拔剑,却纹丝未动。 树枝疯长,飞速往尹九幽手腕缠去。 这些吃人的树枝,竟然想将尹九幽生吞活剥? “不好,这个头颅是空的,好狡猾的毒手,吾果然中计......。” 按道理,尹九幽情知一剑刺空,此时此刻,他弃掉修罗剑才是化解树枝缠绕的最佳做法。 但他却没有选择弃剑。 毕竟这把上古神兵得来不易,要让尹九幽选择放弃,他还没有李世的魄力。 尹九幽临危不乱,并未理会那些缠绕而来的树枝,不退反进,伸出另一只肉掌,“啪”地一声,印在树人胸口。 “啊。” 文德荣发出了一声惨呼。 已经缠绕在尹九幽手臂的树枝乱舞飞散,在尹九幽脸上扫出了数道血痕,终于脱离开去。 树形人影往后倒飞三尺有余,那团红光终于消失。 “好功夫,原来失算的是老夫......。” 树形人影站定。 “老夫真没想到,这一掌才是你尹九幽的杀手锏,修罗剑的威力,远远不及这一掌啊......。” 毒手捂着前胸,痛得弯下了腰。 尹九幽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也向后退了三步,其原因是那些树枝的横扫,令其面颊重创,若不后退,双目皆盲。 他下意识地往面部摸了一下,发现下巴光秃秃的,粘贴其上的假须居然被文德荣的树枝一并扫走,气得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狂风终于变缓,场地众人这才瞧清了打斗双方的模样。 正如大巫师所料,比武二人,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两败俱伤。 树形人没了头顶,胸口受创,不住揉搓。 尹九幽没了胡须,脸面流血,羞愧难当。 毒手终于直起了腰身,竟然笑了。 他仿佛见到尹九幽的窘态,就是治愈伤势的最佳良药。 “哈......,太监就是太监,靠假胡须愚弄世人,才是恬不知耻啊......。” 人群中也发生了一些骚动。 “九幽冥王没有胡子,他真的是一个太监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时间议论纷纷。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 尹九幽面目更加恐怖,已分不清哪里是创口?哪里是暗红血丝? 他抖了抖修罗剑,举起另一只手掌。 “哼,中了我冥王这一掌,居然还能说得出话?我倒要看看,你毒手还能撑得了几时?” 刚才那一掌,正是尹九幽的成名绝技——“地狱转轮大法”。 “地狱转轮大法”可并不只有易容变形的用法,其运功于掌,威力无穷。在峨眉山顶,正是尹九幽用这门功夫击杀了汪世海,还差一点将李世打死。 尹九幽举起左手,透过指缝,望向毒手文德荣,冷冷说道: “老夫也没想到,有了修罗剑在手,掌力也能突飞猛进......。下一掌,就看看你毒手还能不能活命了。” 的确,当尹九幽手持修罗剑的时候,其内力犹如脱缰野马,笼罩全身,好似无穷无尽。这也是他刚才宁愿被树枝扫伤面门,也不愿弃剑的原因。 “原来李世功力大涨,正是靠了这把宝剑啊......。毒手太过可恶,吾要取了那厮性命,方始解我心头之恨......。” 狂风再起,万叶千声。 这一次,仍是冥王率先出招。 尹九幽一面催动修罗宝剑横斩竖劈,一面运掌如风,快如鬼魅地向文德荣攻去。 刚才虽说是两败俱伤,但看起来毒手受的那一掌,似乎更不轻,伤得也更重。 这一次尹九幽的攻击势头,也似乎更加凶猛,更加胸有成竹。 毒手那侧站着的两个少林叛僧,面上表情却十分平静,仿佛对这一切都早有所料。 这一次,毒手文德荣终于没有硬碰硬。 “啪”。 树形人影宛如孔雀开屏,突然变成了一把血红巨伞。 巨伞离地,飞向空中,躲开了尹九幽的骤然来袭。 “嘭”。 红色巨伞炸裂开来,红得清晰,红得闪亮,在夜空中如烟花绽放,倾泻而下。 这朵烟花,就像在黑色的幕布上释放出了华丽的流光溢彩,万紫千红。 一时间,冥王尹九幽被笼罩其中,不能视物。 尹九幽只好举剑向天,一道红芒冲天而起,刺破苍穹。 红光过后,夜空重回黑暗。 烟花好似刹那芳华,昙花一现。 文德荣不见了? 尹九幽捂着手腕,缓缓回头。 不知何时,这两人竟然换了一个位置。 树形人影站在了尹九幽原先的位置。 “烟花有毒,你......,你......,你怎的会这一招?” 尹九幽身上穿着七彩玲珑甲,不惧任何攻击,唯一能令其重创的,也只有用毒。 但尹九幽功力深厚,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毒手的施毒暗算,又岂会轻易中招? 方才烟花乍现,如梦似幻,能施毒于无形之中,这些年来,江湖上也只有一人能够使出。 尹九幽不由得喊出一句话来: “烟花、如梦、毒菩萨......。你是陈一痕,少林了痕?” 第四百九十三章 假局 比武场内,形势突变。 冥王尹九幽又喊出一句话来,如梦初醒。 “你是陈一痕,少林了痕......,你就是‘烟花如梦毒菩萨’......。” 赫赫有名的毒手明明是文德荣,又怎么会是九幽杀手榜排名第二的“烟花如梦毒菩萨”? 而且,少林的了痕大师,明明早已命丧雷家堡,这一点李世也找到了铁板钉钉的证据,他又怎能死而复生? 难道说,沈梦一直找寻不到的恩师——“烟花如梦毒菩萨”,也就是少林的了痕大师,根本就还活在人世,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假象? 难道说,从雷家堡血案到七彩玲珑甲真相,李世一开始就怀疑了痕大师是最终受益人,毒菩萨才是幕后真凶,全是对的? 毒手用毒,毒菩萨也用毒,他们两人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今夜,文德荣从一开始便不愿以真实相貌示人,就是怕被尹九幽认出? 这也能解释得通,毒手文德荣为何对尹九幽的身世了如指掌,对九幽冥府的位置了然于胸,对京城的变故洞察秋毫,正因为他就是九幽中人。 可既然毒菩萨是尹九幽的手下杀手,他又为何要处处与九幽针锋相对? 所有的一切,又变得越来越不合情理,越来越扑朔迷离。 “不,不,不......,不可能......。” 尹九幽扼腕抬头,嘴角溢血。 “你绝不是我的手下毒菩萨陈一痕......,绝不是......。” 毒手文德荣只稳稳地站着,静静地听着,并不回答是与不是。 九幽冥王一边运功压制不断侵袭体内的毒性,一边快速摇头。 “我了解陈一痕,他生性懦弱,空有一身毒功。吃斋向佛,是他的毕生所愿,他绝对不会如你这般残忍。” “他施放的如梦烟花,虽然也是这般灿烂夺目,却远没有你施展出来的霸气外露。” “还有最令我肯定你不是陈一痕的是......,单凭他的功力......,他绝对接不下我的修罗剑,也承受不起我的那一掌......。” 说到这里,尹九幽痛苦地吐了一口鲜血,转头望向身后的两个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若有所思。 “这两个自戴枷锁的和尚,是少林了字辈的叛僧......,就连他们都来助你一臂之力,看起来你的身份......,绝不那么简单......。” 毒手文德荣未置可否,舒展了一下身上树枝。 “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不是你身上有我急需要的东西,我也不会陪你演这一出好戏了。” 说完,他周身紧紧缠绕着的秦岭鬼树,腾地燃起了熊熊大火,翻滚着朝尹九幽袭去。 这一次,终于轮到毒手文德荣主动出击了。 尹九幽见状,疲态全无,大喝一声: “来得好......。” 他倒提修罗宝剑,又朝着那团火球,迎了上去。 难道说尹九幽没有中毒?他也在等这个机会? “轰”。 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围观众人再一次被刺眼的光芒与席卷的尘土震慑,目中茫然一片。 尘埃散尽,胜负已分。 刚才两人的全力一击,已将比武场中心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足以见其威力。 大坑正中心,尹九幽持剑在手,威风凛凛地立于原地。 他的脚下是折枝寸断的秦岭鬼树,还不停地冒着阵阵红光,就好像最后的挣扎。 断枝里面,没有人。 毒手文德荣连半点尸身也未曾留下,就在刚才的那声爆炸当中,化为齑粉。 正如大巫师所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场惊世骇俗的比武,终归还是九幽冥王技高一筹。 也许是有修罗剑神兵在手,也许是有七彩玲珑甲保护周全,尹九幽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更不像中过文德荣的毒。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右贤王兰陶莫奥鼓掌示意,引起周围掌声一片。 他口中不断赞道: “精彩,精彩,九幽冥王不愧为九幽冥王,到底还是你老人家赢了,遥言也就不攻自破。” 他本就不愿多动脑筋,此时更是一脸轻松。 大巫师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毒手文德荣居然败得如此彻底,如此不堪一击,就这样死在了尹九幽脚下。 但眼见为实,他也不由得向尹九幽贺道: “恭喜冥王,这场比武真是令吾等大开眼界啊。只可惜了毒手一族,竟然来潼关全军覆没......,真是可惜啊,可惜......。” 他本还想多说几句,却见跟随毒手文德荣的两个少林叛僧,也齐齐向尹九幽跪下行礼,不由得满腹疑惑。 那两僧轻声说道: “恭喜师尊,大功告成,还同时取得了七彩玲珑甲和修罗剑两件宝物,可喜可贺。” “你们......?” 不等大巫师反应过来,尹九幽便朝他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异族话,简直将大巫师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你,你,你怎地会这样?” 右贤王兰陶莫奥也觉奇怪,询问道: “大巫何故如此惊慌?是有什么不对吗?” 尹九幽继续出声,用异族话向大巫师言语,并慢慢朝他走去。 大巫师面上表情时喜时忧,已分不清到底听到了什么? 等尹九幽站在他的面前时,大巫师才痛苦地点了点头,额上已是大汗淋漓。 尹九幽这才面向右贤王,躬身说道: “启禀贤王大人,刚才的那场比武,让老夫见识到了毒手的一门毒攻,给了老夫一点启示......,老夫或可令单于大王立即醒转,能否一试?” 右贤王虽见到尹九幽神功盖世,却突然听他说能救醒单于涂,心中也是一惊。 “怎地?这个老太监在比武中还能学会毒手的绝技?知道了能让我们的大王醒转的方法?这又是何道理?” 见右贤王兰陶莫奥犹豫不决,尹九幽补充说道: “大王若是不信,老夫可以先救醒几个昏迷的手下,试试手脚,然后再在单于大王身上施法,可保万无一失。” 右贤王转眼望向大巫师,想听听他的意见。 大巫师默默点头,表示许可。 兰陶莫奥再不迟疑,喜形于色。 “太好了,如果通过这场打斗,冥王大人能找出救醒我们单于大王的法子,也算是获益良多。” 他见毒手带来的两个僧人也对尹九幽表示折服,心中再无顾虑,吩咐手下将擒住的两个公孙将军押了下去,便带着尹九幽去了中帐大营。 第四百九十四章 晨局 天放微明,晨雾弥漫。 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带着一支小部队,打着火把步行,一直往密林深处搜寻,彻夜未眠。 林中枯枝满霜,死气沉沉,恶臭无比。 他们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死尸,或焦头烂额,或残肢断臂,死状皆凄惨无比。 直到公孙屹来到一片空地之中,看见了雾气围绕下的那口水晶棺材,才终于见到了一个活人。 那是一个左肩受了重创的中年人,穿着青布长衫,半边身子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发黑,盘腿低首,坐在那口水晶棺材之上。 水晶棺材后面好似有一座小山丘,黑黝黝的,看不清楚,却又起伏不定。 棺材上的人,右手按着左肩伤口,左手却好似握着一块圆形玉石,在胸前不住画圆,才令公孙屹知道这个人——至少不是一个死人。 这一夜,黄岐府总兵遇到的怪事已然不少,所以当他在林中突然见到 这诡异的一幕时,心中倒还没有太多吃惊。 空地里面,越往前行,公孙屹看见的横七竖八躺卧着的尸体就更多。这些尸体大都穿着匈奴服饰,还另有不少毒蛇的尸体,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左三层,右三层,堆叠不休。 可见这片空地,才是先前林中那场大战的中心。 突然间,远处浓雾的一堆尸身之中,出现了一座由无数毒蛇构筑的肉球,向上隆起半人高度,又快速平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孙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向身后询问: “刚才那些都是毒蛇吗?” 他手下纷纷摇头,表示并未瞧得清楚。 “难道我刚才见到的真不是蛇群?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有一口水晶棺材放在林中?棺材上那个怪人在做什么?棺材后面又是什么鬼东西?” 公孙屹在心里面一连串问了自己五个问题,却没有一个能够解答。 他突然想起昨夜少林叛僧说的话,眼中不由得一亮。 “毒手文德荣要我除掉叫李世和沈梦的两人,才能换回我的儿郎,难道说棺材上的那个人就是李世?我倒要好好弄个清楚才行。” 公孙屹带着满腹疑惑,指挥手下,放慢脚步,尽量不去惊动棺材上的那个怪人。 水晶棺材、举着圆形玉石的怪人和似是而非的蛇群,都还没有让公孙屹觉得不可思议,但当他慢慢向棺材靠近时,透过晨雾,见到的另一番景象,才着实令他更为惊讶。 棺材前面,竟然还零零散散地坐着数人。 有两对貌似一男一女,互相手牵着手,挨在一起。 其余几人,全都隔着一定距离。 这些人肤色正常,随着棺材上那个怪人左手画出的圆圈,胸口微微起伏,也都全是活人。 只不过这些人全部双目紧闭,又好像陷入了无尽的昏迷之中,无法醒转,对公孙屹一行的到来,毫无觉察。 “这又是什么怪事?” 公孙屹挥手,示意手下们停止前进,摆开阵势,将这些人围在核心。 他已举起了“毒火”长刀。 那把漆黑如烟的宝刀,也似乎感应到了凶险的靠近,刀刃“嗡嗡”作响。 端坐棺材之上的中年人,终于慢慢抬头,停止了手上动作。 公孙屹同他双目相交,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因为公孙屹见到的,是两只没有一丝眼白,而是由黑色焰火填充眼眶的双眸,根本就不像是人的眼睛。 在他身后的士卒,也见到了这双令人生畏的黑瞳,有好几人忍不住惊叫出声。 “妈呀,他是鬼吗?怎地长了一对鬼眼?” “啊......,他绝对不是人,他绝对不是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两道黑光腾地大盛,自那怪人眼中射出,直射公孙屹,比晨曦旭日之光,还要刺眼,还要灼热。 伴随着这两道黑光的照射,在水晶棺材身后,那个不停涌动着的小山丘,竟然也抬起了“头”。 众人这才看清,山丘顶上,长着两支龙角,下面左右各有一对赤红色的蜂目微张,口鼻喷烟,赫然是体型庞大的绝煞炎龙。 “妈呀,那不是山,那是一头怪兽......。” “啊......,我们是真的见了鬼吗?” 公孙屹身后士卒,惊恐地喊叫着。 这些人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绝煞炎龙,黄岐队伍早已乱了阵脚。 就连公孙屹也张着大口,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哪里还顾得上身后惊慌失措的手下? 坐在棺材上面的人终于发声了,咬牙切齿,音如鬼魅。 “如此重要关头,竟还有人前来打扰......?本王要......,要让你们统统不得好死......。” 他双掌高举,带动上半身,作势就要朝前一挥。 他身后的绝煞炎龙立即张开血盆大口,一团熊熊烈火已在喉头酝酿。 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和他的手下们,还齐刷刷地朝绝煞炎龙方向仰望,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葬身火海。 也是公孙屹命不该绝。 千钧一发之际,他前面的水晶棺材,突然“咯咯”作响,竟然自己晃动起来,令坐在其上的那个怪人左右不稳。 高举的双手也摇摆不定,挥之不下。 “啊......,本王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怪人拼足了劲,双手终于朝前挥去。 “轰”。 绝煞炎龙口中一团烈火,喷涌而出。 “不可害人......。” 红芒乍现,伴随火势直射长空,也令公孙屹几乎窒息。 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 公孙屹虽知自己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却怎么也想不通,那团烈火为何是喷向了空中? “啊......。” 水晶棺材翻滚,将上面的怪人掀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公孙屹面前。 其中一个青年男子,神情冷峻,一拳朝天,将原本要喷向公孙屹的烈火,引向空中。 站在这青年男子身旁的,是一个容貌娇美的匈奴女将官,微启丹唇,唱出幽幽歌声,震慑众人。 两道黑光,擦着公孙屹“毒火”刀尖而去,烟消雾散。 绝煞炎龙终于重新低下了头,沉沉睡去,仿佛眼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那怪人落地,口鼻喷出黑色的血液,神情更是恐怖。 他想伸手去抓跌在地上的圆形玉石,却终是差了一点点。 容貌娇美的匈奴女将官已率先一步,将玉石拾起。 青年男子却快步俯身扶起怪人,不住揉搓他的心口。 怪人眼中黑光终于渐渐暗淡,恢复了正常神色。 青年男子正是李世。 他身边跟着的就是沈梦。 他们俩终于冲破了七彩玲珑幻境羁绊,刚好阻止了“慕容德”再次为恶,救下了黄岐府众人。 “世杰我儿,为父这是在做梦吗?” 那怪人正是慕容德,此时已回复神智,见到李世,宛如隔世。 “是的,父亲,是我......。” 李世见慕容德伤重,心中不忍,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慕容德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气若游丝。 “为父终于知道了,却还是太晚了......。” 他欲去抓李世的手,却软弱无力,又垂了下去。 李世立即握住慕容德伸出来的那只手,只觉得掌心异常冰凉。 慕容德望着李世,眼中噙满泪花。 “先皇骗了为父,骗得我好苦,骗得我好惨啊......。世杰我儿,为父真应该早些告诉你......,那所谓的伏羲墓底,根本不是伏羲真身的埋葬之地,而是一个大阵,一个可以封住先皇魂魄不散的大阵,一个可以借尸还魂的大阵......,那才是先皇的终极秘密啊......。” 说完这句话,慕容德口中黑血再次狂喷,终于不能发声。 他那只手松开李世,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第四百九十五章 晓局 晨雾尽散,飞鸟投林。 ”吾乃黄岐府总兵公孙屹,不杀无名之鬼,尔等速速报上名来。” 公孙屹终于定了定神,向李世走去。 他见到沈梦的匈奴战服,仍以为是敌军残余,指挥手下将李世和沈梦,团团围住。 李世扶住慕容德尸身,悲切不已,对已经悄然靠近自己的那把“毒火”长刀,全然不顾。 沈梦却有些不甘心,欲向公孙屹施展神功“六道轮回”,也被李世制止。 “梦儿不可,他们是我方朝廷的军队,不是匈奴贼寇......。” 公孙屹闻言大为诧异,满脸惊疑。 “尔等何人?究竟是敌是友?” 沈梦不满这人将长刀抵住李世脖子,高声叱道: “他就是刚刚才救了你的龙须镇都头李世啊......,要不是我们,你带来的人都会被炎龙那把大火烧死。” 刚巧这个时候,水晶棺材后面的绝煞炎龙眯着眼,点了一下头,好像回应着沈梦的说法,围过来的士卒,一片哗然。 公孙屹想起刚才情景,的确是千钧一发,危如累卵,全靠眼前两人突然现身,及时化解,自己同手下真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他见李世与沈梦似乎对自己没有敌意,便慢慢将长刀收回。 “他就是李世?” 公孙屹想起自己的两个儿郎,正是要用“李世”交换,心中再次“咯噔”一下。 但表面上,公孙屹不露声色,沉着问道: “那么你又是谁?怎地还穿着匈奴武将的服饰?” 沈梦满面烟尘,连鼻尖都是黑的,已毫无半分美貌少女的模样。 “我嘛......,随便你叫我什么都行。我先前用了‘慕容世杰’的名字,去刺杀匈奴单于,你只要打听打听,就能知晓。” 她因为与李世重逢,内心欢喜,自然不能再借用“慕容世杰”的名字,但黄尚书把假“沈梦”送入宫中,她也不能以“沈梦”自居,辜负了黄尚书的一番好心,故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将名字告诉黄岐府总兵。 公孙屹虽初来乍到,但一路上的确有听难民提及,有个叫“慕容世杰”的侠客刺杀匈奴单于,救了费允年残部突围,今日一见沈梦,更是惊讶。 “怎么?那位大英雄就是你?” 他重新将沈梦上下打量,见沈梦个子不高,身形瘦弱,不住摇头。 “真是人不可貌相,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公孙屹一家皆生得伟岸,自以为“慕容世杰”大侠乃顶天立地之辈,更应该身形魁梧,虎背熊腰,才配得上“英雄”二字。 他嘴上虽然没有明说,心里面却已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相信了。 沈梦见公孙屹小觑自己,心中不快,嘴角一凛,也学着公孙屹的口吻,摇头说道: “怎么?你不信?真是有眼无珠,真是有眼无珠啊......。” 黄岐府总兵还从未遇到敢同他这般顶嘴之人,面露愠色。 “你既不敢报出真实姓名,怎地又自称是‘慕容世杰’大英雄?何以为证?莫不是有假?” 公孙屹说完,朝左右瞟了两眼。 他带来的手下,皆为训练有素的士卒,立即会意。 左右两把短刀,刀尖分别对准沈梦。 沈梦毫不慌张,左右看了看,见到雷有同、慕容缘与余震白三人还躺在地上,心中一喜。 她指着三人答道: “总兵大人,这三人曾从军效力于费允年将军,他们亲身经历了先前的潼关大战,等他们醒来,一问便知,无需证明。” 公孙屹见余震白身上穿着匈奴服饰,在其身旁的“蝎毒”鲜于洁也穿着匈奴战服,哪里肯信? 他皱眉向沈梦喝道: “地上躺着的人还辨不清身份,尔等口说无凭,恐怕是匈奴奸细......。我军初到潼关,不容有失,先将尔等拿下再说吧。” 言毕,公孙屹将长刀一招。 又有士卒上前,举着兵器就要拿人。 坐在地上的李世终于抬头,一声长啸。 “呔......,谁敢伤害梦儿?” 李世忍住刚刚失去父亲的悲伤,抱着父亲尸体,站了起来。 “梦儿所言,句句属实,你黄岐府总兵,为何不能明辨是非?” 他轻轻一跺脚,地上便闪出一团红光,将逼近沈梦的士卒纷纷震开。 “总兵大人,是我们在潼关城内一番大战,将匈奴贼子弄得神鬼不安,他们不得已让出城池......。这其中原委虽不能三言两语说尽,但我父亲慕容德居功至伟,能不能允许我先将父亲厚葬?” 红光消散。 李世一步之威,脚下尚有弥留。 公孙屹哪里见过这等神功,心中已是惊恐万分。 ”怪不得昨夜的少林叛僧要借我之手,除掉李世,却原来他的武功这般厉害......,那群人根本不敢与之匹敌呀......。但就算是我大军在握,要拿此人,也鲜有胜算......。” 不过这位总兵大人,毕竟还算是见过大场面的。 他稍稍后退一步,强作镇定答道: “这人是你的父亲?好吧......,既然李少侠如此说,吾就姑且信你一回好了......。” 他转身对手下将官吩咐道: “就依李少侠所言,将慕容德厚葬在此,以礼相待......。” 李世点头答谢,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继续说道: “这里躺着的人,因遭受幻境困扰之故,还昏迷不醒,但他们有好多都是我的朋友,也是助我夺回潼关的英雄好汉,恳请总兵大人先将他们抬至安全之处,待我逐一解除幻境魔纲的羁绊,将之救回可好?” 公孙屹略一沉思,有些进退两难。 “依李世所述,夺取潼关全是因为他的功劳,与我黄岐府何干?更何况我的两个儿子还被捉为人质......,如若他所言非虚,定能居功至伟,是我朝的大功臣,我又该如何用其换回我的两个儿郎?” 李世却不知到公孙屹的心思,只道总兵大人行事谨慎。 “总兵大人如若不信,我和梦儿可以暂时留在潼关,由将军严加看管。我相信,朝廷兵部尚书的大军不日即到,如果不能证明在下所说,我同梦儿绝不离开潼关可好?” 正在此时,突然从轩辕密林上空落下一只飞鸟,盘旋几下,停在公孙屹肩头。 一只信鸽,洁白如雪。 公孙屹快速从那只信鸽脚上取下一封书信,展开阅示。 上面是近卫教头高粱平的字迹。 公孙屹眉头先是舒展,又猛地皱起,脸上阴晴不定,不知信上写了什么? 他也算是当机立断之人,将手中信纸揉碎,心中终于有了决定。 “也好......,在事情原委未见分晓之时,就先留二位在潼关暂住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 话局 秋风萧瑟,落瑛缤纷。 李世与沈梦被安顿在潼关城内一处偏僻的府邸,离轩辕密林倒是不远。 尚在昏迷中的慕容缘、雷有同、余震白和蝎毒“鲜于洁”等人床位,连同那口水晶棺材,一并摆在两人隔壁。 府邸四周,布满荆棘铁桶,有黄岐府重兵把守,除送餐厨子外,一律不允外人进出。 那头令人生畏的绝煞炎龙,似醒非醒,也被栓在别处,严加看管起来。 经此一役,李世受伤不轻,倒也并未在意,正打算先疗伤调息,待体力稍有恢复,便去救醒慕容缘等人。 沈梦却一直不满看守士卒的傲慢无礼,简直拿她和李世如犯人一般对待,若非看在这群士卒是朝廷派来收复潼关故土的份上,早就对其施计惩戒了,现在暂时跟着李世一起,忍气吞声。 沈梦待那群趾高气昂的士卒离开后,迅速关好房内门窗,这才摸出怀中圆形玉石,对李世说道: “李世哥哥,这块幻境魔纲在你父亲手中,怎地变得这般厉害,将我们全都弄晕了好几日呢。难道说幻境就是梦境不成?” 她将玉石交至李世手上,继续说道: “李世哥哥,你也来看看这个东西,怎么会这么奇怪?这些天我们居然做了同一个梦,梦里面就像是真的一样......,若不是哥哥你救醒了我,我可能也和慕容姐姐他们一样,还在昏迷不醒呢。” 李世接过玉石,想起父亲慕容德之死,有些黯然神伤。 “唉......,父亲一直替先皇守着一个秘密,直到最后关头才讲了出来,他的去世,我也有极大的过错啊......。” 沈梦疑惑不解地追问道: “李世哥哥,你比我知道得多,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世端详玉石,点头答道: “我们俩被这块玉石影响,都梦见了上古天神刑天,还合力闯过了三关考验,打败了一株吃人鬼树,这梦里面发生的事,真是太离奇,太不可思议了......。若不是我们在梦中,被另一股恐怖的势力攻击,就不会失控,父亲也不会重伤不治......。” 沈梦越听越是不解,更加疑惑地问道: “怎么还有一股恐怖的力量?不是你父亲‘慕容德’......,在幕后操控?” 问完,她又觉得直呼“慕容德”姓名似乎不妥,赶紧吐了吐舌头。 李世对此并不在意,摇头答道: “应该不是......。我父亲本人,应该是被先皇在伏羲墓底所设大阵,迷惑了心智。轩辕林中找你要这块玉石之人,借用了我父亲的身体,也就是他临终喊出的借尸还魂......。我若猜得没错,那人一定同先皇与雷无极那晚在皇城平息叛乱的经历有关......,可我还不能确定那人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李世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幻境也好,梦境也罢,我们终是闯了出来,打破了那人设的局......。我们虽然阻止了那人继续为恶人间,却也令家父为之殒命,希望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 沈梦双眉微颦,在一旁安慰道: “李世哥哥节哀,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们俩怎么说也斗赢了那帮坏人......。尹九幽的阴谋还没有得逞,匈奴贼寇也被逼退出了潼关啊。” 李世举起玉石,对沈梦说道: ”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应该还不止梦儿说的这几个......,应该还有一股更恶毒的势力,藏匿暗中。梦儿可还记得,我们俩在梦中合力要去救慕容缘和老白,借着天神刑天的指引,潜入了他们的梦境之中,却遇到了两个手持达摩舍利的老僧阻拦?” 沈梦点了点头。 “没错,我全梦见了......。那两僧法力高强,是连天神刑天也不敢去惹的人物......。他们不仅释放连环闪电攻击我们,还操控着一棵杀人鬼树,差点就要了我们的命。” 沈梦回想起梦中场景,耸了一下肩,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好在李世哥哥可以在慕容姐姐和老白他们的梦境中肆意穿梭,总算是找到了一处皇宫后院,找到了那些舍利构筑的血雾圆镜和那棵鬼树的施法根基,这才破了那两个老僧的法相......。” 李世却并无获胜之后的喜悦,皱了一下眉,缓缓摇头。 “只可惜......,我们虽险胜了那两个老僧,却放跑了另一个更加厉害的敌人。那人一直躲在暗中,用达摩舍利摧毁了天王大殿,以致于我俩提前醒转,还没能救醒妹妹他们,真是心有不甘啊......。不过,我应该在妹妹的梦境中,见到过他的背影......,他也是一个光头和尚,似曾相识。” 沈梦向李世靠近一步,指着圆形玉石说道: “反正这块幻境魔纲还在我们手中......,我们只要好好研究,说不定就能有所收获,迟早也能知道救醒其他人的方法。” 说着说着,沈梦也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李世手中的圆形玉石。 当两人的手掌同时触碰到这块玉石之上时,李世突然发现,玉石在他面前,竟然浮现出一道道不规则的纹路,微微发着绿光,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些纹路......,这些发光的纹路......,我明明见过呀。这不就是伏羲墓底,穿在尹九幽身上那些麻衣布块所发出的纹路图案吗?” 当时尹九幽将五件麻衣布块与五色神石挂搭相连时,身上便有熠熠生辉的发光纹路汇于胸前,却如昙花一现无法持久,正好像是缺少了什么组件。 沈梦也觉奇怪,睁大美目,紧盯幻境魔纲。 “没错,我记得梦中的天神刑天提到,那七彩玲珑甲是他上古时期的战铠,这面玉石正是铠甲上的护心镜,却不料与雷家找到的那些麻衣布块分隔两地......,难道说,这面玉石才是七彩玲珑甲最后的构成?” 李世望着眼前的莹莹绿光,若有所思。 “嗯......,想必尹九幽一直追求之——七彩玲珑甲最大的威力,就是少了这块宝物,故一直未能如愿......,可梦儿也别忘了,我们在梦中还有一个凶险隐患未能解除?” 沈梦眨了眨大眼睛,问道: “什么隐患?” 李世答道: “那个在我们梦里面,一直躲在暗处,杀了毒手三大高徒,放跑两个拦路老僧的敌人。这个人怎么也能在我们的梦境中穿梭自如?他说不定也知道七彩玲珑甲的秘密......。我敢说,父亲的死,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个人比已在明处的尹九幽,还要恶毒与恐怖。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有何所图?这个隐患一日不弄清楚,我们就一日不能除恶务尽。” 沈梦也很佩服李世的见解,轻声应道: “李世哥哥为了七彩玲珑甲的案子,真是操碎了心,现在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我相信这个藏在暗处的大恶人,一定不甘心失败,一定还会来抢夺这块幻境魔纲,到那时也一定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两人正对话间,门外看守士卒引着一个文官,前来传话: “两位,据兵部尚书黄伟鸿虎符将令,命我黄岐府以十日为限,抵达潼关。今日正好第十日,总兵大人已接到朝廷新的将令,可以证实两位身份,请两位到内城阁楼叙话。” 第四百九十七章 异局 内城阁楼,戒备森严。 这里原是潼关守将的点将台,被匈奴占领后,改成了单于涂的行宫卧榻,四周挂有齐梁帷幔,随风飘摇。 公孙屹依旧全身披挂,精神矍铄地端坐帅位。 昨夜虽一夜未眠,在这位黄岐府总兵脸上,却瞧不出半点疲惫。 他身前案台之上,铺着一副地图,上面详细地画着潼关的各处险要地形。 “毒火”长刀就架在案台一侧,他只要一伸手,便能握住。 公孙屹身前立着一位轻甲传令将官,双目微红,满面风尘。 这个将官是刚刚才来到潼关的,一见公孙屹,便将兵部密令呈上。 公孙屹反复研读那份密令,眼神中充满惊恐,仿佛不相信密令所示。 但密令下端,盖着一枚特殊的大印,的确出自兵部,又令这位黄岐府总兵不得不信。 他转而望向身前的传令将官,俯身询问: “这么说,朝廷的后续部队,明日即到潼关?他们来的目的,只是接防城池,而并非要与匈奴残余交战,却令我军向匈奴贼寇议和?” 传令将官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答道: “回禀总兵大人,末将来时,兵部尚书已由礼部尚书姚新远兼任......,姚大人的确是这样安排的,临走时他还特别交代末将,要总兵大人切不可与匈奴大军开战。” 公孙屹双眉紧锁,似乎对朝廷突然罢免黄伟鸿一事,十分不解。 带着满腹疑惑,黄岐府总兵继续发问: “临阵换帅,岂非兵家大忌?你可知晓,原兵部尚书黄伟鸿,是因为何故而被罢免?” 传令将官如实答道: “末将只是听闻,黄伟鸿犯了欺君之罪,已经畏罪前逃,下落不明,朝廷正在全力缉拿。所有与之相干人等,皆是重罪......,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末将就不得而知了。” 公孙屹见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便指着案台上地图的一处隐秘所在,对传令将官说道: “新的兵部可能还不知情,我的探子已经追踪到,匈奴大军并未走远,而是在离潼关二十余里的狩猎谷安下了营寨,似乎另有所图,不可不防啊。” 传令将官再次拱手。 “末将只是传令,出现这个情况嘛......,属下可以立即动身回去,向兵部复命。” 公孙屹闻言,点头称是。 “也好,军情紧急,事不宜迟,就有劳将军了。” 传令将官转身,刚想离开,又被公孙屹叫住。 “将军可知,这次朝廷派来接管潼关的大军统领,又是哪位?” 传令将官立即答道: “来的军队统领,是姚尚书亲自举荐的,也是姚大人的亲侄子——陆天仪,陆大将军。” 公孙屹瘪了一下嘴,未置可否,挥手示意,让传令官自行离去。 他心中暗自思量: “好个陆大将军,好个姚尚书,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送走了朝廷传令官,公孙屹再次拿起那封密令,只见上面附有一句:“前方战事,凡与原兵部尚书黄伟鸿有瓜葛牵连之人,一律收监,等候发落”,不由得面色愈发凝重。 他心中升起一个预感,不知对错。 “黄伟鸿犯了欺君之罪,同他稍有瓜葛之人也要一并拿下,是不是这个新上任的姚尚书想要排除异己?这下子朝纲恐怕就会更乱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 “唉,我一介武夫,远在边陲......,这朝堂之事,也轮不到我去操心......。” 此时楼下有士卒来报,言李世与沈梦已经传到,正等着总兵大人召见。 公孙屹这才不得不收敛神情,命人燃起香炉,并将提早准备的一桌酒席摆上。 他自见到密令后,便差人去将李世与沈梦传来,正是要证明,这两人是否与原兵部尚书黄伟鸿有所瓜葛? 但轩辕林中,公孙屹已瞧出李世功力深厚,定非等闲之辈,故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更何况,他若打算用李世与沈梦去向毒手文德荣交换回自己的两个儿郎,也必须先将两人拿下。 香炉下了迷药。 酒里放了剧毒。 黄色帷幔攒动,里面也埋伏了刀斧手,只要公孙屹一声令下,就能齐齐涌出,一举擒住两人。 这些安排,对付两个毫无防备之人,已经万无一失。 只要李世同沈梦承认与黄伟鸿有所牵连,公孙屹便不会手下留情。 看起来,李世与沈梦所要面对的,已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迷香、毒酒、刀斧手,又是三道致命的考验,正等着两人的到来......。 狩猎谷。 匈奴中营大帐。 冥王尹九幽用仅剩的达摩舍利,终于救醒了昏迷中的九幽帮众,只把右贤王兰陶莫奥乐得喜上眉梢。 他见醒转之人,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便一个劲地催促尹九幽,再去向单于涂施法搭救。 尹九幽却显得有些疲惫不堪,不住摇头。 “大王切不可操之过急......。老夫对这个救人的法子,领悟尚且不深,还要看醒转之人,是否留有后遗症,再做调整。何况......,老夫经过了一夜辛苦,功力不济,若再贸然施法,恐将适得其反,不如先让老夫休息一日,略作调息,明日再对单于大王施法可好?” 大巫师也在一旁附和道: “冥王大人所言极是......,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既然能将昏迷众人救醒,也就不急于一时吧。” 右贤王兰陶莫奥虽然是个急性子,此时见大巫师也觉得稳妥些方为上策,只好随了尹九幽心意,便不再言语,自去歇息。 兰陶莫奥走后,大巫师辞退帐内侍卫,这才一把抓住尹九幽袖袍,低声用异族话询问: “毒手文德荣,你怎地能这样?居然占据了冥王尹九幽的身体?” “尹九幽”面带诡异笑容,也用异族话回答: “老夫在潼关轩辕台,被李世打伤,神形涣散,起初只能暂时借用扶桑鬼树的枝桠,苟延残喘......。昨夜老夫故意激怒冥王,就是想要同他一战,这才能乱人耳目,控制他的身体,供我驱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大巫师依旧不解,继续发问: “可你若要找个身体,我军中大把,为何偏偏盯上了九幽冥王?” 尹九幽苦笑了一下,再次摇头: “这其中缘由,不提也罢,我也是被逼无奈,没有选择的余地......,哼......,全怪那可恶的李世所赐......。” 他想起自己处心积虑,幸幸苦苦培养的四大高徒,就差“蝎毒之贞”没有获得,以至于毕生大愿未了,心中已是恨得咬牙切齿。 刚刚醒转的九幽众人,哪里听得懂异族话,个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只有县令无常,睁大双眼,似乎觉得眼前所见,更加不可思议。 他忽然望到了尹九幽身后站着的两个少林叛僧身上,终是不再迟疑,突然向冥王跪拜。 “师尊,真是您老人家吗?属下终于将您等来了。” 他声泪俱下,居然也是说的异族话。 “尹九幽”将之扶起,同样用异族话回答: “明常无,让你受苦受累了,很多事,全靠你在九幽中间协调,老夫才能布下这个大局,你毕竟还没让我失望......。” “师尊,其实他们尹家早就怀疑属下了......,他故意安排我方十大杀手介入雷家堡惨案,故意暴露九幽追魂令,就是想让属下自乱阵脚,想要知道属下的真实身份......。这三年,属下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是等着师尊出山,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 “我知道......。在你们龙须镇都头李世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我们还必须继续利用这些九幽帮众,你也还要继续伪装下去。” “多谢师尊缪誉,属下知道了......。” 听到“尹九幽”用异族话的赞许,县令无常哭得更是动容,只把他的九幽同伴看得更是云里雾里。 这群人不知为何,在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长梦之后,醒来居然听不懂人话了,尤其是栾少,一双小眼也睁得像是两个铃铛。 “尹九幽”考虑必须以大局为重了,转而拍了拍县令无常同大巫师的肩膀,恢复了正常语言。 “各位,今日老夫将尔等救醒,尔等可自去歇息,重振旗鼓。来日我们要重新夺回潼关,杀了李世,取到七彩玲珑甲最后的组件,方始大功告成。到那时,你们每一个跟着我的人,都有大大的好处,都有一生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九幽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终于感觉又回到了人间,齐齐向“尹九幽”行礼。 “谨听冥王大人吩咐。” 第四百九十八章 谢局 天空碧澄,纤云不染。 踏着垫脚阶石,李世和沈梦,沿内城曲折的楼梯,走上城头。 台阶两侧,隔三岔五地便有黄岐府的将士列阵,斧钺如林。 沈梦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一边走,一边向李世轻声说道: “李世哥哥,我总觉得那个黄岐府总兵,对我们依旧抱有成见,从今日他召见我们摆出的这副阵势便能看出端倪,不可不防......。” 李世点头称是。 “梦儿说的有理,等下我们不妨先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再见招拆招吧。” 两人来到内城行宫,只见厅内烟雾缭绕,一大桌美食陈列侧台,异香扑鼻。 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全身披挂,端坐堂上,低首抚须,仍在专心致志地研究主案上平铺着的那副地图。 这处行宫之内,虽只有少数几个侍卫,站在四周宽大的帷幔前面,手按刀把,一动不动,却已将李世和沈梦离开的道路封死。 闻到那些香气,沈梦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哪里有问题,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她再去看李世时,李世也正好在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眼。 李世又点了点头,似乎在告诉沈梦,他知道该如何应对,让其不必担心。 待两人走到身前,公孙屹才微微抬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世少侠来了,还有这位不知姓名的姑娘......,请坐。我这里略备薄酒,感谢二位出力,为我军夺回潼关立下的汗马功劳。” 李世挑了一下眉,抱拳应道: “总兵大人过誉了,为国效力,匹夫有责,我们之所为,还不值得总兵大人如此款待......。” 公孙屹未等李世说完,打断了他的话语。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请入坐,请入坐。我请二位过来,还有事情一议。” 见黄岐府总兵大人如此客气,李世与沈梦便不好推脱,两人一同往侧席坐下。 公孙屹待二人坐定,继续说道: “我知你二位本领高强,纵匈奴千军万马也不放在眼里,此时正好还有一事,仍是要二位替我出力,不知二位是否愿意?” 李世再次抱拳,问道: “总兵大人所言何事?” 公孙屹正色道: “潼关城落入贼手后,我黄岐府便接到兵部黄尚书手令,要我领兵收复失地,十日为限,于潼关城下与兵部大军会师,不知二位可知此事?” 李世同沈梦双双摇头,表示不知。 公孙屹皱了一下眉,将身子朝李世方向稍稍靠了少许。 “此前潼关城失,费允年的援军又遭重创,战事十分不利。兵部黄尚书夙夜兴叹,积极在朝纲说服皇上出兵......,我猜测你二位,连同林中那些还未救醒的武林侠士,也都是黄尚书秘密派来,相助收复失地的生力军,可是对的?” 公孙屹这句话,就是在试探李世和沈梦,到底与身犯重罪的黄伟鸿有无瓜葛,后面便好依计行事。 如果这句话,问的是还在昏迷中的慕容缘、雷有同和余震白等人,他们自然会回答说“是”,但李世与沈梦皆自拿主意,来到潼关,再加上沈梦因入宫一事,更需要同黄伟鸿撇清关系,所以两人竟然又不约而同地再次摇头。 李世抢着答道: “回总兵大人,我们来到这里,并未接到朝廷兵部命令,皆是自发而为。” 公孙屹听了这个回答,心里有一些失望,面上却瞧不出分毫。 他仍不甘心不能按计划施展后手,继续试探道: “自发而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据二位先前所言,你们在匈奴占领此地时,将这里弄得天翻地覆,让匈奴贼寇不得已让出潼关,真是立下了不世之功......。我那日在林中尚且不信,但今日又接到兵部传书,黄尚书已证实二位所言非虚,二位就不必谦虚了吧......。” 李世和沈梦不知是计,也不知朝中变故,听闻兵部认可他们的功劳,心中俱是一喜。 李世抱拳道: “兵部已经知道了?怎么这么快?如此多谢大人认可。” 沈梦也说道: “黄尚书的确请了百里求贤前辈和其他武林高人相助......,想必费将军已顺利回到,他们还以为是慕容姐姐、雷公子和老白在这里弄出的动静吧。” 公孙屹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眉舒目展。 他心中飞速盘算: “他们果然还是同黄伟鸿有所瓜葛......,按朝廷密令,其罪当诛,我何不先斩后奏,先用他们的人头,换回我儿平安归来......。” 当下,公孙屹不再迟疑,向李世二人台上酒杯指去。 “这么说,还在塌下的那些侠客,也都是黄尚书请来的侠士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二位不必拘礼,请满饮此杯,也让我们黄岐府能顺利拿下潼关,略表寸心......。” 这一次,李世同沈梦不再推脱,双双举杯饮下。 见李世与沈梦喝了毒酒,黄岐府总兵脸上笑容这才渐渐消散。 他唤过两个侍卫,轻声附耳几句。 那两个侍卫一拱手,一个将堂内焚香熄灭,另一个又替李世和沈梦将酒斟满。 公孙屹对李世同沈梦继续说道: “这里的酒,可谓上等佳酿,二位劳苦功高,不妨再多饮几杯?我欲拜托二位之事,就全仗二位了......。” 沈梦又欲举杯,被李世拦下。 “这,的确是好酒......,但我这位朋友酒量不行,喝多了容易醉,怕到时候误了大人要事,还是让我来解解馋吧。” 他也不客气,不但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还接过沈梦手中酒杯,一并喝干。 在林中,公孙屹见过李世神功,原本最忌惮的也是他,见他喝得这般痛快,面上又露出了笑容。 此时沈梦因为喝下了一杯酒,面上红霞飞跃,捧着脸颊道: “哎呀,我果然不胜酒力,头好晕,头好晕啊。” 说完,她只觉天旋地转,一下子趴在了台上。 李世对沈梦笑了笑。 “贪杯。这么好的酒,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李世似乎也醉了,手中酒杯一滑,也软绵绵地趴在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知总兵大人......,要我们......,要我们......,去做什么?” 说完,他也不再动弹。 公孙屹见状大喜。 “我的软骨迷香,外加蒙汗毒酒,岂是你二人能够消受?我要的是你二人的项上人头。如此就多谢了......。” 他高声向帷幔后的刀斧手下令道: “刀斧手何在?将这二人拿下,直接砍了他们的项上人头......。” “唰啦啦”。 一阵兵刃出鞘之声,自两侧传来。 率先埋伏着的刀斧手齐齐涌出,按住李世和沈梦的脑袋,举刀要砍。 此时竟然又有一个传令士兵,急冲冲地跑来,向黄岐府总兵禀报: “启禀总兵大人,朝廷的先头部队已进入潼关城南,为首数位统领已持兵部虎符,往内城而来......。” 公孙屹猛地想起一事,及时对刀斧手喝止道: “刀下留人,且慢动手,且慢动手......。” 他沉思片刻。 “朝廷接管潼关的陆大将军,不是说明日才到?怎地来得这般迅急?他们既然来了,我就要好好款待才行,不能将这里弄得血流遍地......,不然他们就会知晓,我欲用有功之人的头颅,去匈奴营中换回我的儿郎......,到时候怪我通敌,这可如何是好?” 公孙屹见时间紧迫,无奈地挥了一下手。 “先将这二人拿下,藏在帷幔之后,刀斧手也继续埋伏,将这二人好好看住了,待我打发走了陆大将军,再杀......。” 第四百九十九章 接局 “奶奶个熊,传令传了这么久,怎么你们黄岐府总兵,还不见人影?” 一个身披重铠的统领,背上插着一把长刀,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头上戴着一顶花翎金盔,金光闪闪。 他身板结实,孔武有力,大步流星地迈上内城城楼,刚进大厅,便喊出一句粗话。 在这个统领身后,还跟着四人,也是军营将领打扮,全身披挂。 只不过这四人之中,有一人身上穿的铠甲却十分华丽,远比那第一个进入大厅的统领,还要显眼。 这人靛青色的铠甲中间,系着一条纯金兽面束带,前后有青铜护心镶嵌,背上披着一团绯红花袍,左右各垂两条绿绒缕带。 这身打扮,绝非凡品。 只不过这人头上戴的却不是传统武将的头盔,而是一个黄金面具,雕刻着狰狞的表情,令人生畏。 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刚刚坐定,便骤然见到这五人进来,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他已令人收拾好局面,将迷倒的李世与沈梦,藏在帷幔之后,又重新布置了酒席,自认为没有露出半点马脚,便定了定神,向来人问话。 “你们何人是前来接防潼关的陆大将军?” 公孙屹一直以为,来人是由新兵部尚书姚新远刚刚提拔的大将陆天仪,却想不到这一下子竟然上来了五人。 为首那位统领,朗声答道: “公孙将军好啊,兵不血刃就收复了潼关,省去了我们不少气力。我便是陆大将军......,现在潼关由我率军接管,你可要好好安排啊。” 公孙屹定睛细看,这个声音洪亮的陆大将军,长得虽五大三粗,目光却炯炯有神。 出于礼仪,他起身朝陆天仪拱了拱手,又往前伸出一只手掌道: “久仰陆大将军威名,幸会,幸会......,想不到你们行军的速度也是这般迅速,佩服,佩服......。按今晨兵部密令,陆大将军可有接管文书?” 公孙屹并不认识陆天仪,和新上任的姚新远也无私交,故手续上不得不拿捏仔细。 陆大将军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黄岐府总兵提出要看接管文书的要求。 他身后闪出另一位将令,穿戴虽然普通,却也不卑不亢。 “我这里持有能调动全国兵马的虎符,便是接管潼关凭证......,总兵大人可以一验真假。” 这位将官说完,低着头,从胸甲中摸出半枚青铜虎符,往前送去。 公孙屹突然觉得这个递上虎符的将官有些眼熟,但又见他弯腰低头,便没有细看,接过虎符放在眼前检验,果然无误。 他也算是心细之人,表面上虽不住点头,心里面却不停盘算。 “早上兵部的文书上,明明是以大印为准,并未提及虎符,还特别强调了移交潼关时,要查验接防文书......,为何此时来的陆大将军,却用上了调军虎符?难道其中有诈?” 他不动声色地将虎符还给那个将官,目光缓缓往进来五人面上扫去。 除了那个自称“陆大将军”的统领,一对虎目仍目不转睛地直盯着他以外,其余四人皆低头垂首,不敢正眼抬头。 尤其是中间那位身着华铠之人,气息飘忽不定,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若不是此人戴着一副黄金面具,恐怕早就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公孙屹心中更是生疑,往侧席酒水同齐梁帷幔处看了几眼,计上心来。 他面露微笑,朝陆天仪说道: “好......,既然陆大将军持有调军虎符,末将自然信服......。将军一路辛苦,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 他将手一挥,招来两个侍卫,轻声耳语。 两个侍卫会意,一人重新燃起了熏香,一人在侧席处增加了座位。 公孙屹继续朝陆大将军客客气气地笑道: “得知陆大将军要来,末将已略备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还往将军不要嫌弃,请,请,请......。” 上来的这五人,见黄岐府总兵如此客气,似乎齐齐松了一口气。 陆大将军大大咧咧地坐在侧席上首,见了桌上酒水,早已垂涎三尺。 他只左右望了一眼,便毫不客气,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满斟一杯,举起要饮。 “呼......。” 一枚碎石,不知从何方飞射而来,正好击中陆大将军举起的酒杯,将之击得四分五裂。 陆大将军猛然警觉,情知有变,忽地将背后长刀拿在手里。 公孙屹也吃了一惊,不知是什么人在捣乱? 他原意是先用迷香与毒酒将这五人迷倒,再好好审问,却不料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他只好当机立断,故技重施,对帷幔喊道: “刀斧手何在?将这五人统统拿下。” 帷幔之后,早已埋伏了许多手持利刃的士卒,本是为拿下李世和沈梦准备的,此时又可派上用场。 可谁知道,公孙屹在喊出了“刀斧手何在?”这句话后,随风摇摆的帷幔之后,并无半个人影闪出。 陆大将军五人,全部站起,四人拔出了兵刃,唯有身着华铠之人,手无寸铁,往后躲闪。 公孙屹将右手一伸,“毒火”长刀便被他握在手上。 大厅四周本就有黄岐府的侍卫站岗,一下子也把那五人围住。 公孙屹虽然奇怪为何埋伏的刀斧手无人现身,却也来不及多想,对陆大将军吼道: “尔等已被包围,不想死的话,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听到这声大喝,躲在陆大将军身后戴着黄金面具那人,摇晃了一下身子,“哐镗”一声,跌倒在地。 他身边两个将官连忙扶住,也是惊魂未定。 见此情形,陆大将军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将长刀一横,大声回了一句。 “奶奶个熊......,就凭这点人?也敢困得住老子?” 公孙屹将“毒火”长刀点地。 “哼,在这里,你们已经中了我的毒烟迷雾,焉敢造次?” 他话音未落,又一枚石子飞出,不偏不倚,正好将还冒着熏香的铜炉打翻。 “还有同党?” 公孙屹这才意识到,这群人还没那么好对付。 他不住往四周查看,却也未见端倪。 公孙屹见陆大将军同带来的人,都围住倒地的华铠之人,摆出了一个守势,临机立断: “既然这群人中,有一个极为怕死之人,我就先拿他开刀......。” 公孙屹不再说话,脚步连环交错,“毒火”长刀一伸,避开陆大将军的大刀,斜刺里却往倒地的华铠之人,头颅斩下。 不愧为宝刀“毒火”。 暗如黑烟的“毒火”,在空中发出了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快如流星。 这一刀,空气似乎都能被其点燃。 “勿伤吾主。” 陆大将军岂容公孙屹偷袭,也是一声大喝,刀光起处,寒气逼人,一刀往公孙屹腰身封去。 “这群人果然有蹊跷,中间那人才是他的主人?看我的‘毒火残影’,一击毙敌。” 公孙屹更不迟疑,腰身一拧,险险地避过陆大将军来势汹汹的长刀,砍向华铠之人的“毒火”,去势不减。 陆大将军一招失手,心中大骇。 他想不到这位黄岐府的总兵大人,武功身法居然如此轻盈,自己一下子就落了后手。 他欲再次出刀阻隔,却被大厅内几个侍卫缠上,再也挡不住公孙屹的身形。 献出虎符的那位将领,迫不得已地举刀相迎,却迎了一个空。 空中那道暗红色的光芒,弥久不消,却是残影。 真正的刀锋,已毫无声息地,悄然而至。 华铠之人左右,还有两个披甲卫士,见形势紧急,居然齐齐往主子身上扑倒。 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抵挡公孙屹的致命一击。 但“毒火”长刀之威,又岂是两具肉身能够阻挡? 公孙屹心里清楚,这一刀下去,恐怕那三人,都会被一起砍成两半。 陆大将军心急如焚,口中大喊一声,迅速拔出了腰间短刀。 “哇呀呀,看招......。” 他长刀乱舞,荡开黄岐府侍卫数道攻击,短刀脱手而飞,直射公孙屹背心。 攻其必救,或可围魏救赵,解了“毒火”之危。 公孙屹也知道自己背后空门大开,若不回身,陆大将军那把要命的短刀,有可能就会重伤自己。 但他那招“毒火残影”,一经出招,便极难收回,他想要回身自救,也是枉然。 “既然如此,那就拼个两败俱伤吧。” 公孙屹别无选择,“毒火”仍是奋力往地上斩去。 “嗡......。” “当......。” 两道响声骤现,再次出其不意地令大厅众人,惊讶不已。 还在挥刀打斗之人,纷纷停手。 “毒火”长刀,被一个冷峻的青年,用右手两根手指夹住,刀身兀自震颤不止。 偷袭短刀,被这青年泛着金芒的左手拳头格挡,弹开一边,落于地上,被一素服女子踩在脚下。 两败俱伤的致命攻势,竟被突然现身的冷峻青年齐数接下。 第五百章 冒局 “咦,是你们......。李世大侠,你真的还活着啊......。沈梦姑娘,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头戴金盔的“陆大将军”,猛地见到现身两人,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公孙屹也觉不可思议。 明明李世与沈梦已经被他用计迷倒,任由刀斧手看管,藏在帷幔之后,怎地又会突然出现? 当然更令公孙屹惊讶的是,他的“毒火”长刀,只被李世用两根手指夹住,他已暗中运了三次力气,却怎么也抽不回来。 他突然听见身后的对手——“陆大将军”,喊出了李世与沈梦的名字,额头上的汗珠,已然滚滚下落。 “怎地?这个‘陆大将军’身份可疑,却居然与此二人熟识?岂不全都要......,与我为敌?” 他心中一阵慌乱,却又无计可施。 刚才出手的,正是李世与沈梦。 李世还未答话,沈梦微微张口,向身后发出一声指令: “刀斧手何在?把黄岐府总兵给我拿下......。” “诺......。” 帷幔后,突然闪出数十名持刀武士,正是刚才埋伏着的刀斧手。 只不过,这一次,明晃晃的钢刀,全部架在黄岐府总兵与他的侍卫脖子上。 这群刀斧手,明明就是公孙屹提前安排的,怎么反倒听了沈梦命令? “反了你们?反了你们......?” 公孙屹百思不得其解,还欲训斥他的手下,却发现用刀架住他的那个士兵,双目无神,大口喘气,好似已经灵魂出窍。 他更觉诧异,一句话愣是到了嘴边,没法说完。 “松手......。” 李世一声大喝,双指运力。 公孙屹只觉一股滚烫灼热之感,自宝刀刀柄传来,双手再也拿捏不住。 他的“毒火”宝刀,一下子就到了李世手上。 “叫你黄岐府的人,统统放下兵器......。” 李世毫不客气地向公孙屹再次下令,又补充了一句。 “别忘了,刚才我可还救了你的命......。” 公孙屹当然知道,李世说的是替他挡下了“陆大将军”飞掷而来的短刀,也知道自己的武功同李世实在是相距甚远,鼻中“哼”了一声,无奈地朝四周点了点头。 “哗啦啦”。 大厅中的黄岐府侍卫,情知此役一败涂地,主帅已经无能为力,只好乖乖听令,全部放下了兵刃。 “陆大将军”见李世与沈梦,各自一出手,便控制了局面,更是喜出望外。 “奶奶个熊,好家伙,真有你们的,我算是真心佩服了......。早知道你们在这里,我也不去扮演个什么‘陆大将军’了。” 他说粗口的口头禅,始终改不了,一张嘴,仍是万变不离其宗。 “奶奶个熊,刚才真的好险啊......,全靠你们俩及时出手,才救了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物啊......。” 说完,他又自知多嘴,连忙打住。 沈梦挑起脚下短刀,单手接住,将之递到“陆大将军”面前,以示归还。 “九把刀......,你怎地也来到了这里?还要冒充别人的身份?” “陆大将军”被沈梦道出“外号”,再也不用伪装,咧嘴大笑。 “哈哈哈,你是啥时候认出我来的啊?你们又怎地会在这里出现?” 他一边笑,一边将头顶金盔摘下,另一只手顺势摸了摸光头,正是李世和沈梦的旧相识——御前带刀统领“九把刀”。 “呼......。” 露出满是汗珠的光头,“九把刀”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梦毫不客气,也对九把刀笑道: “嘿嘿嘿......。九把刀,你以为戴个头盔,我就认不出你了吗?如果不是你们突然闯了进来,恐怕我和李世哥哥,早就将这个黄岐府总兵给制住了。” “九把刀”不好意思地,改为挠了挠光头,望向李世。 “怎么?你们也不放过这个黄岐府总兵?” 李世将手一抖,倒提“毒火”,对九把刀答道: “没错......。我们原本以为,这位黄岐府的总兵大人,是我方军队统帅,能及时收复潼关,也全靠他的兵贵神速......,却不料我们一进这间大厅,他就用毒烟与毒酒对付我和梦儿,还不问青红皂白,要斩我们的头颅,真是用心险恶......。” 李世踏前一步,面向公孙屹,一字一句地问道: “总兵大人,我倒很想问问你,如此对待我们,到底是什么原因?” 公孙屹虽然武器被夺,还被手下用钢刀架颈,嘴上却没有服软。 “哼......,居然迷香与毒酒都制不住你们?全怪我技不如人......,你们要杀就杀,何来那么多废话?” 李世见公孙屹并不怕死,也算一条汉子,心道:“这其中必有缘由”,便朝沈梦使了一个眼色。 沈梦当然知道李世用意,轻轻吟唱几声“六道轮回”,让那些刀斧手撤了钢刀。 李世再次向公孙屹问道: “总兵大人,我最后一次再称呼你为总兵大人......,你必须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缘由,否则,就别怪我没有给你讲述实情的机会.......。” 李世话锋一转,恩威并济。 “如果说的有理,或真的是有难处,方才全都是被迫而为......,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 公孙屹又一次见识到李世本事,听他如此一说,面上终于有些动容。 他向厅内扫视一眼,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 “唉......。也罢......,刚才于公于私,我的确都是要与你们为敌的......。这其中缘由嘛......。” 公孙屹知道,在这个大厅里面,自己的手下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一个是李世对手,既然败局已定,索性孤注一掷。 他朝黄岐府军队挥了一下手。 “你们都退下吧,让我单独同他们说几句话......。” 公孙屹的手下,连同那些刀斧手,这时才全部顺从了他的命令,齐刷刷地走了一个干净。 跟着“九把刀”进来,被吓得倒地三人,此刻也爬起了身。 他们相拥着伸长脖子,侧耳倾听,也在等着公孙屹说出——袭击他们的原因。 公孙屹拍了拍自己墨绿色铠甲上的灰尘,走到大厅正中。 他先指着“九把刀”说道: “于公......,今晨兵部送来加急文书,我已知晓朝中官场发生了变故,所以试探出这个‘陆大将军’是个冒牌货......,我的潼关,怎会交给来历不明之人接管,故不得不......,以武力将其拿下。” 他又指着李世说道: “于私......,昨夜在轩辕密林,我的两个犬子陷入贼手......,他们被少林叛僧带去了离此不远的匈奴营寨关押,指名道姓要李世和沈梦的项上人头作为交换,故不得不用计......,对付你们二位......。” 李世与沈梦同时惊呼一声。 “少林叛僧?” 沈梦追问道: “那两个少林叛僧,可是一个手上戴着枷锁?一个脚上缠着铁链?” 公孙屹眼中,更是充满惊恐。 “怎么,你们也知道,是那两个老和尚?” 李世与沈梦对望一眼。 李世点头道: “看来我们在梦境之所见,还的确真有其人......。” 沈梦接道: “他们还真的先我们一步,走出了幻境啊......。” “九把刀”听不懂什么“梦境”与“幻境”,摸着光头,不解地问道: “李世大侠,沈梦姑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沈梦并不回答“九把刀”的提问,反倒向他带来的四人,努了一下嘴。 “九把刀,你说刚刚我们救了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物......,究竟是谁呀?” “九把刀”还未答话,那个身穿华铠,头戴黄金面具之人,突然朝着沈梦惊呼: “啊,沈梦姑娘,真是你吗?” 第五百零一章 征局 二十万大军,旌旗招展,沿着黄河岸边,往潼关进发。 一面金黄镶边,白底红字的帅字大旗,迎风舒卷,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陆”字,格外显眼。 这本应是兵部尚书黄伟鸿亲自率领的征西大军,奉命收复潼关失地,此时的领兵统领,却被临时更换为新举荐的陆天仪——陆大将军。 陆大将军已过不惑之年,面如银盘,眼似铜铃,身高七尺,腰阔十围,披一副金盔铁甲,骑一头狻猊骏马,手持寒铁环首长刀,乍一看,倒有万夫莫敌之相。 只不过这个陆大将军,在军中寸功未立,只仗着朝中有贵人相助,一路提拔,官途顺风顺水,此番更是被兵部破格封赐为征西大将军,好不威风。 他在马上,遥望行军将士,只见兵强马壮,猛将如云,更是洋洋得意。 “哼,此番潼关已被黄岐府总兵收复,我军兵不血刃便可进驻,真是天助我也......,只不过......。” 陆大将军又突然想起一事,双眉不由得紧锁起来。 “只不过,临行时,姑丈姚大人嘱托我,一定要将西逃之人就地正法......。这一路上,我军所追寻的那些朝廷钦犯,据传都去了潼关......,那群人与黄岐府的军队,倒是颇有渊源,这件事......,怕还是会有变数?” 他勒马传令,派出急行将官,星夜兼程前往潼关,将兵部文书率先交至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处,一探究竟。 见急行将官领命走后,陆大将军的神情才缓缓舒展。 他抖了抖手中长刀,试了试重量,心中暗道: “我来个先礼后兵,告诉公孙屹,潼关由我接防。他们黄岐府的军队,不过区区两万人马,如若包藏朝廷钦犯,拒不交出潼关......,哼哼,到那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待我大军破城,灭了公孙屹,那些钦犯自然无路可逃......。” 翌日黄昏。 传令急行将官回军复命: “启禀大将军,下官已将兵部文书交给了黄岐府总兵公孙屹,他言匈奴大军并未远去,反而在离潼关二十余里的狩猎谷安下了营寨,不可不防。” 陆天仪骤然听闻匈奴大军仍未远去,心中也是一惊。 “怎么?匈奴人让出通关,却仍在暗处伺机而动,莫非还有阴谋?” 他想起姚新远密令,不可与匈奴交战,心中倒是有些犯难。 思前想后,他向左右命令道: “今夜不做停歇,我军要快些进发,争取明日先拿下潼关,再看匈奴动静。” 左右令旗挥舞,催促三军急行,离潼关也只差两日路程......。 “沈梦姑娘,真的是你吗?” 潼关内城,刚从地上爬起之人,不顾满身尘土,摘下黄金面具,却对着沈梦一声惊呼。 沈梦定睛细看那人,只见他虽长得面皮白净,年纪轻轻,却容貌枯槁,十分陌生。 那人直勾勾地望着沈梦,嘴张得大大的,满脸疑惑。 他突然转头,望向身边两人。 “你们怎么回事儿?为何说沈娘娘是被宫中恶人掳走的?” 他身边随行的两人,也是神情惊讶,望着沈梦就好像看到了一件极为不可思议之事,就像是见到了“沈梦”的鬼魂一般。 这两人齐刷刷向中间那人跪下,头如捣蒜。 一人快语说道: “启禀主子,那晚沈娘娘的确已经被恶人掳走,都是奴才亲眼所见,绝无半点差错啊。” 另一人也连声说道: “的确是奴才们亲眼所见,亲眼所见啊......。” 在场众人更是听得如坠云雾之中。 “什么沈娘娘?什么被恶人掳走?” 李世前后想了一下,已察觉到兹事重大,制止了正要发问的沈梦,上前向那人问道: “这里已没有外人,既然御前带刀统领‘九把刀’在这里,你们又问出沈娘娘的事,我若猜的没错,你们都应该是宫中之人吧?” 李世转向“九把刀”: “‘九把刀’,都这个时候了,你莫要隐瞒了,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九把刀”尚未答话,他身边还有一人,刚才先是向公孙屹出示过虎符将令,后又举剑没拦得住公孙屹的“毒火”长刀,此时却向“九把刀”喝道: “‘九把刀’,这件事,无论如何,无论是谁都不能泄露。” “九把刀”正待向李世开口答话,突然听了此人言语,果然闭嘴不语,一只手却不断挠头,面上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 李世听这人一席话,能让“九把刀”管住了嘴巴,这才正眼去瞧他,见此人倒也生得相貌堂堂,不似寻常士卒,正寻思如何进一步发问,沈梦突然出声。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沈梦一把抓住“九把刀”手腕,继续说道: “‘九把刀’,同你们一起来的,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你把其他人找来,他就知道我们是敌是友了。” “九把刀”正在为难,听了沈梦言语,猛地一拍大腿。 “对呀,我……,快随我来,你们一见面,便什么事都清楚了。” 沈梦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对李世说到: “李世哥哥,你先在这里稳住黄岐府总兵。这个误会......,我想,应该很快就能解开。” 沈梦又朝疑惑不解的公孙屹说道: “公孙大人,你的事情我们也一定会帮你解决......,眼下的来人,我若所料想得没有错,也是你的熟人......,你先稍等片刻,可好。” 公孙屹也看出来这些人一定大有来头,正待弄清缘由,只好点头。 沈梦快步随“九把刀”下了内城城楼,不多时又一起带上来几人。 这些人一进入内城阁楼,便向纷纷向李世行礼。 “李世少侠,真的是你啊。” 说话这人,是一个道士打扮,正是清风观百里求贤坐下高徒——粗茶道长。 “吉人自有天相,李世少侠,梦儿一直相信你还活着,真是苍天有眼啊。” 说话这人,一身金甲,极具威严,正是原兵部尚书黄伟鸿。 黄伟鸿怎么会和粗茶道长在一起?又同“九把刀”来到了潼关边陲? 看起来,京城朝堂之上,的确是发生了某件大事。 黄岐府总兵公孙屹,一见黄伟鸿到了,连忙跪下。 “黄大人,早知道您在,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付你们啊,请治属下之罪吧。” 黄伟鸿微微摇头,将公孙屹扶起道: “公孙大人,不知道我来了,倒还没什么......,但你刚才差点真的犯下大罪,倒是事实......,只不过事出有因,我并不怪你。” 黄伟鸿扭头对制止“九把刀”说出事情原委的那人说道: “费将军,这些人都不是外人,我们就将实情讲出来吧。” 第五百零二章 帅局 被黄伟鸿唤作费将军的,正是大将费允年。 他率残部及一众江湖人士往京城撤离途中,便得知了兵部对其援救潼关兵败一事,下令治罪严惩的消息。 众皆哗然。 震惊、愤恨、懊恼、后悔等情绪,在残部蔓延开来,不少士卒畏罪叛逃。 这期间,少林、武当和点苍三派,意见相左,已于途中不辞而别。 剩下百里求贤,自诩问心无愧,仍带着弟子跟随着费将军回京。 彼时,京城正发生着一场大变。 费允年的部队,在离京城十余里的地方,反而遇到了兵部尚书黄伟鸿一行。 黄伟鸿一行,由九把刀浴血开路,护着一位重要人物,逃过了朝廷的全城缉捕。 费允年是黄伟鸿一手提拔的心腹,自然护主,不再进入京城。 他在知晓朝廷发生的变故,并拜见了那位重要的人物之后,没有半点迟疑,转而跟随黄伟鸿和九把刀,一路逃亡,反方向又往潼关而行。 其原因是,中原各地已经接到了新兵部密令,沿途设下重重关卡,捉拿黄伟鸿及相关人等,仅剩通往潼关那一条路可以通行。 潼关已被匈奴攻占,恐怕不日战事就会席卷而来,往潼关方向走,凶险恐怕更加无可避免。 故谁也想不到,黄伟鸿反其道而行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避开了朝廷设下的所有阻拦,往潼关方向,逃了出去。 当然,费允年残部,依旧有中途逃离的士卒,这个消息仍是传到了新兵部耳中。 好在潼关被公孙屹率领的黄岐府军队,以九日急行军夺了回来,黄伟鸿与众人商议,当下决定,进驻通关,收编黄岐府军队,以此为基石,让那位重要人物得以立足。 那位重要人物,便是当今天子。 京城的变故,就发生在代替沈梦入宫的婉仪被擒之日。 大太监蓝公公,利用其职务之变,率领九幽杀手,从御膳房混进宫中,除了捉拿沈梦,还要带着“天子”刺杀天子。 那夜,好在是“九把刀”当值,正待组织侍卫御敌,却发现宫中竟然有人冒充“天子”发号施令,反而把他带领的御前侍卫视为刺客。 这些突如其来的宫中变故,来得太快,太不可思议。 九把刀粗中有细,没有恋战。 他护着真正的天子,从谁也不知道的密道,逃了出去。 九把刀他们,连夜躲进了兵部尚书黄伟鸿的府邸。 殊不知,宫中又下了一道指令,言黄伟鸿欺君,没有将真正的女儿沈梦送入宫中,撤其职务,全力缉拿。 黄伟鸿同九把刀便不敢停留,一起护着天子杀出了京城......。 当费允年将这些变故讲完时,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已张着大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世终于知道了事情原委,将七彩玲珑甲案件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在脑海里拼凑出了一副几近完整的图案。 “那晚的宫中变故,一定是九幽冥王的杰作。” “他们要捉拿沈梦威胁我,却抓错了人,所以在秦岭之巅发生的事,也就说得通了......。” “还有,诸葛惊涛勾结匈奴,犯我边陲,也一定是尹九幽的授意,这些阴谋......,却原来都是冲着推翻朝廷来的。” “尹九幽处心积虑地要得到七彩玲珑甲,是要进入伏羲墓,替他的亲生父亲尹伦平反,我虽然不知道先皇同武王那日在皇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雷无极收养尹九幽,反倒是东郭先生,引狼入室,已是不争的事实。” “七彩玲珑甲啊,七彩玲珑甲......,你的用处,一定不止刀枪不入那么简单......。尹九幽布了一个这么大的局,却仍不惜亲身犯险,要激活这件宝物,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故......。只不过,这件案子的真相,就快要揭晓了......。” 李世正一心想着七彩玲珑甲的案件,沈梦却分析出潼关的当下形势,对黄伟鸿众人说道: “如此,朝廷派军队接防潼关,正是为了捉拿你们,一举两得。眼下,北有匈奴大军,虎视眈眈;南有陆大将军,穷追不舍。潼关城,弹丸之地,虽有天险,却也经不住两路大军的围困,看来这里还有一场大战,已无法避免。” 沈梦说到这里,望向黄岐府总兵公孙屹。 她知道,要取得接踵而来这场大战的胜利,就一定要依靠黄岐府的军队。 “公孙大人,您与黄大人是旧相识,他们所说,不知您......,信还是不信?” 公孙屹镇守黄岐府十年有余,难得面见天子,虽不识得天子模样,却对黄尚书钦佩有加,当下不再迟疑,向众人拜道: “属下该死,被犬子私利蒙蔽了双眼,险些犯下大错,坏了大事......。属下知罪,愿率本部人马,追随主上复辟,万死不辞。” 黄伟鸿闻言大喜,扶住就要跪下的公孙屹。 “公孙大人深明大义,真是太好了,有你相助,我们定能扭转乾坤。” 听了公孙屹的表态,沈梦心头大石终于落下。 “如此甚好,有了潼关这个关隘,又得总兵大人相助,我们可以好好谋划谋划,下一步该怎么应对了。” 李世却另有担心,出言问道: “匈奴没有远离,他们一定别有所图;按兵部文书,陆大将军的队伍,明日即到,如若前后夹攻......,公孙大人,不知您黄岐府究竟带来了多少军队?” 公孙屹佩服李世武艺,拱手答道: “末将得兵部收复潼关的将令,不敢耽搁,已倾囊带来三万人马。” 得知黄岐府的军队只有三万人马,沈梦面上露出了一丝愁容。 但她因为还未没想好万全之策,并不接话。 “三万人马......。” 李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他已经预感到,这一次的潼关大战,会比先前更加凶险,前后敌人的数量,是一定远远超过黄岐府军队的。 ”既然黄岐府的军队有三万人马,我们就要充分利用潼关天险,与敌人周旋......。” 黄伟鸿摇头。 “如果前后来敌,因潼关易守难攻,反而围而不攻,我军又该如何是好?” 听到黄伟鸿的顾虑,李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梦此时终于想到一个御敌之法,面上愁容尽散。 “没错,潼关易守,却不宜久守,这既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劣势,我有一计,可以出奇制胜,但需要的是充足的时间准备。” 李世知道沈梦心思极巧,足智多谋,听她这么一说,稍稍心宽。 “既然梦儿有了御敌之法,那就太好了。” 他向几位大人拜道: “黄大人,费将军,公孙将军,先前刺杀匈奴单于的勇士,不是我,而是梦儿......,我相信梦儿的判断,希望此次将战备调动军马的策略,交给梦儿来制定,不知妥否?” 黄伟鸿、费允年同公孙屹面面相觑。 这些人不知沈梦底细,听李世谏言要沈梦来指挥战备调度,都觉不妥,却碍于李世本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这决策的重要关头,倒是刚刚定下神来的天子发话了。 “沈梦姑娘我已册封为正宫娘娘,可以替寡人御驾亲征,作为三军统帅。” 既然天子已经发话,黄伟鸿自然不敢反驳。 他虽仍带着几分疑虑,却也只好出言附和。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又有穆桂英大破天门,女子挂帅并无不妥。” 费允年得知救了自己的正是沈梦,听到黄伟鸿言语,再不迟疑。 “原来是沈娘娘救了末将,末将愿肝脑涂地,谨遵娘娘号令。” 公孙屹谁虽心道:“军中大事,岂能让一弱小女子做主?”却听得几位大人都不敢忤逆天子之意,也只好回应: “如此,属下愿听听沈娘娘要如何战备,才能出奇制胜?” 他只寻思着,且看沈梦计策究竟有何精妙,却不料沈梦答道: “我这个策略,既要解了潼关的燃眉之急,还要救出公孙大人的两位公子,但环节众多,还不能向各位详细明说,如果各位愿意相信我,我就给每人安排任务了啊。” 沈梦从未经历过官场,说话直言不讳,又令在场的几位大人,有所不悦,都碍于天子脸面,无人表露出来。 李世听天子说封了沈梦作正宫娘娘,心中已是不快,见众人又都称呼沈梦为娘娘,更加不是滋味,只不过大战将至,他知道要以大局为重,此时还不是计较的时候,故没有插话。 倒是“九把刀”没有称呼沈梦为“沈娘娘”。 他一模光头,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沈大帅,我‘九把刀’一直就很佩服你,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梦听“九把刀”把她称呼为“沈大帅”,也觉有趣,“噗呲”一笑。 “好啊,以后你们不要叫我沈娘娘了,就叫我沈大帅好了。” 她在厅中看见百里求贤的高徒粗茶道长在,却没看见百里求贤,不解地向他问道: “既然费将军同百里前辈一起来的,怎么没见到百里前辈?” 粗茶道长眉头紧锁,似有满腹心事。 “沈姑娘,沈大帅,恩师他......。” 粗茶道长咬了咬牙。 “恩师毕竟年岁已高,他在先前的战斗中耗尽体力,来回路途又受了风寒,此时已经卧床不起,病入膏肓了......。” 第五百零三章 逝局 李世和沈梦得知百里求贤病重,心中焦急,立即同除天子外的众人,一起前往探视。 清汤道姑正在百里求贤塌前伺候,一碗汤药没有喂完,被百里求贤一阵咳嗽,吐出大半,胸襟尽湿。 这位老人,眼窝深陷,形容枯槁,已瘦得不成人形,一只手虚弱地捂着胸口,不住喘气,出多进少。 看到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变成了如此模样,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百里求贤望见李世来了,用手指了指李世,示意他靠近说话。 李世连忙托住百里求贤枯柴一般的手臂,俯身靠了过去。 百里求贤叹气说道: “唉......,我一生不服老,却终归是输在这个‘老’字之上了,咳咳咳咳咳......。” 说完他仍不住咳嗽,隔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话。 “世杰我孙,传言刺杀单于的,真是你吗?你救了我军不少人啊。” 李世连连摇头,将沈梦拉近。 “曾外公,真正救人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位沈梦姑娘......,是她扮作匈奴将士,带着另外几个侠士,解了潼关外的围......。她还刚被天子封为统兵元帅......。” 百里求贤抬头望向沈梦,微微点头。 “如此,便多谢沈梦姑娘了......,沈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 沈梦眼眶微红,同李世一起靠在床前。 “百里前辈,晚辈未能手刃贼寇,心有不甘,刺杀之事不足挂齿......。如果真要感谢,得感谢同我一起冲锋陷阵身亡的那些侠士才是,他们是天残地绝沈图大侠,惊涛堂的‘毒砂’薛少儿大侠和京城府尹大将东方树将军......。” 听到东方树已然殒命,“九把刀”双目圆睁,一只手摸着光头,半晌放不下来。 百里求贤一生不愿欠人恩情,谢过沈梦后,方才对李世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是真的老了,老得动不了了,恐怕我这一病,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停顿了少许,提了提气,继续说道: “吾得知,朝中有变,奸人当道,我朝已到了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现潼关两面受敌,内忧外患,世杰我孙,你要接过我的遗志,将这身本领报效朝廷,解去潼关之围,护得天子重登庙堂......。” 说完这句话,百里求贤疲惫异常,闭嘴喘息。 见这位耄耋老人,病得如此厉害,尚且关心国事,心系朝纲,在场诸人,无人不感动,无人不钦佩。 清汤道姑背转身去,偷偷抹着眼泪。 李世向其跪拜道: “曾外公放心,您心怀苍生,心系朝廷的遗志,晚辈将穷其一生遵循,全力以赴,定不辱没您的威名。” 沈梦也含泪说道: “百里前辈,晚辈定能带大家解了潼关之围,既击退来犯之敌,还能率军杀回京城,扫平乱国宵小......。” 百里求贤听了两人言语,终于稍稍心安。 他又叹了一口气。 “唉,只可惜,老夫不能随你们一战了,不能见到这些了,真是可惜啊......。” 他扭头指了指站在末首的粗茶道长。 “粗茶......,你跟着我最久,我的清风观,以后就交给你打理了......。” 粗茶道长“扑通”跪下,声泪俱下。 “徒儿谨遵师傅号令。” 百里求贤又指了指清汤道姑。 “清汤......,你也是个好姑娘,如若清风观没什么好留恋的,你也可以还俗......。” 清汤道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下说道: “师傅,徒儿不愿离开清风观,不愿还俗......。” 百里求贤稍稍点了点头,眼眶微湿,却没有眼泪流出。 李世见百里求贤已在交待后事,知道他时日不多,心中尚有一个疑问,连忙问道: “曾外公,我在调查七彩玲珑甲这件案子时,遇到了一个困惑,其中缘由,还需要向您请教。” 百里求贤点了点头,示意李世发问。 李世问道: “外公在雷公子幼时,曾赠予的那块灵罗玉佩,为何雕刻纹路......,与七彩玲珑甲护心镜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百里求贤胸口起伏,似乎回想起什么往事。 他用极为微弱的语气,断断续续地答道: “那块灵罗玉佩,取材于灵山之玉......,是我按照雷无极将军甲胄胸前纹路雕刻而成。的确......,它是与将军身穿的七彩玲珑甲有关。我还记得雷将军当时的样子,真的是意气风发......。将军只要口中一喊出‘刑天遗愿,平天下,七彩玲珑’这句话......,那些纹路便会在他胸前显现......。” 说到这里,百里求贤再无言语,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一代名宿,江湖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气绝身亡。 粗茶道长同清汤道姑,哭着抱住百里求贤尸身,悲痛不已。 李世与沈梦安慰了一小会儿,带着众人退了出来。 沈梦对李世说道: “李世哥哥,百里前辈虽然壮志未酬,羽化先逝,却在临终时,告诉了我们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啊。” 李世点头道: “没错,这下子,激活七彩玲珑甲,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那块灵罗玉佩的谜题,就是最后的答案。有了这句口号,我们终于可以超控幻境魔钢那块玉石了。” 沈梦忽地又想起一事。 “‘刑天遗愿’,我们在梦中不是已经见过了?后面的‘平天下,七彩玲珑’这句话,我好生熟悉......。李世哥哥,雷家堡寿山石上的最后一句诗词,不是正好写的‘龙鳞才起天下平’吗?把它倒过来读,岂不就是这些个发音?” 李世也心生感慨,连声称是。 “对,梦儿说的对,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雷将军其实也不愿这件宝甲深埋地底,不见天日,早就悄悄将这句真言,隐晦地刻在了山石之上。只不过,若无百里前辈的指引,我们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是这么一句话啊......。” 站在两人身后的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向沈梦问道: “沈大帅,事不宜迟,接下来我军要如何准备?” 沈梦也知道军情紧急,此时便不再迟疑,向众人发号施令。 “潼关不宜久守,对付北面的匈奴贼子,我要来个引蛇出洞;对付南面的陆大将军,我要来个守株待兔。但这些计策,都需要时间准备,方能御敌。所以,眼下我有几个安排,希望大家积极配合响应。” “九把刀”性子最急,催促道: “沈大帅快说吧,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沈梦道: “接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有任务安排,都非常重要,我会亲自一一交待。你......,‘九把刀’,可愿意担当出战匈奴贼寇的先锋?” “九把刀”听沈梦要封他为杀敌先锋,而不是李世,自然喜出望外。 “能上阵杀敌,是俺一生的梦想,若为先锋,义不容辞。” 沈梦点头道: “好,我们要出奇制胜,我随后会将你需要准备的事,用图纸言明,你自去准备,带人先将轩辕密林的树木砍伐一些备用。” “九把刀”道一声“诺”,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沈梦将怀中幻境魔纲递给李世,对他说道: “李世哥哥,我们既然知道了幻境魔纲的秘密,你速去驿站,将慕容姐姐和余震白他们救醒,也大有用处。” 李世拱手得令而去。 沈梦对黄伟鸿同费允年道: “黄大人,费将军,你二人速去军中,将天子遇难避险来此之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黄岐府三万人马全部知晓。告诉他们我军乃勤王之师,护着真命天子,号令天下,此次如能击退来敌,所有将士都将立下不世之功,提振士气。” 黄伟鸿和费允年见沈梦口齿伶俐,思维清晰,大有元帅沙场点将的风采,自无异议,纷纷领命而去。 一时间,沈梦周围的人,走了一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对她半信半疑的公孙屹,还立在当场。 公孙屹就算城府再深,也忍不住向沈梦发问。 “沈大帅,你调兵遣将,颇具章法,属下倒是佩服......,只不知,属下身上,又有什么任务呢?” 沈梦最后才对公孙屹说道: “公孙大人,我刚才说了,这些准备尚且需要时日,才能奏效,故还有最重要的两件事情,我留给了大人......。” 公孙屹听沈梦将最重要的两件事,留给了自己,明显器重有嘉,面露喜色。 “如此,便是哪两件事情?” 沈梦答道: “第一件事,便是派使者修书给匈奴,言你已擒住了李世和我,愿意择日用我俩的项上人头,及我俩的所有随身物品,去交换两位公孙将军。” 一提此事,公孙屹心中羞愧,不解地问道: “这件事是我犯下的大错,我怎能......?” 沈梦制止了公孙屹的发问,向其解释道: “兵不厌诈。就算将军修书上这样说,匈奴人和那些少林叛僧,也不一定会相信的......。我故意让您这样写,只不过给他们一个盼头,让他们不要那么快发动进攻,为我军做足准备,争取更多的时日而已。更何况,最后一战的奇谋之所奇,也全靠这件事了。” 公孙屹见沈梦胸有成竹,便不再疑惑。 “谨遵号令......。那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沈梦眨了眨大眼睛,答道: “第二件事,应该是你们官场上最擅长的事了,还需要公孙大人自行发挥......。那就是同即将来接防潼关的陆大将军,耍耍太极,既同意让出潼关,又不会马上让出潼关,让他们在城外多等几日,不知公孙将军能否办到?” 公孙屹闻言,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好好......,这件事倒是不难。我可以好好令这位尚书府举荐的陆大将军,在潼关城外,好好地住上几日了......。” 第五百零四章 同局 时至晚秋,寒风瑟瑟。 陆大将军的二十万大军营寨,安在距潼关南门一里开外,过了三日,仍不见黄岐府总兵公孙屹让出潼关,只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好个公孙屹,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能把我的大军晾在城外,三日有余......。诸位将军,对此有何高见?” 中军大帐之中,陆大将军召集部将议事,第一句话便是对公孙屹的不满。 他帐下有朝廷调拨的十二大勇将,为首一人,生得膀大腰圆,身长足有九尺,也是京都府尹大将,外号“巨灵将军”,唤作江镇海。 他听出陆大将军对黄岐府极为不满,正想表现一番,便率先答话: “陆将军,那个黄岐府总兵,今天修书说要修葺城楼府邸,明天修书来说要追捕逃兵钦犯,一直搪塞我军,却对迎接将军入城接防之事,只字不提,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看他潼关南门,就是两扇破门,末将以为,无需再等,今日我们直接大军压境,他若不开城迎接,那就强行攻城吧。” “巨灵将军”旁边,还有一员老将,头发已经花白,却仍精神矍铄,他是接到兵部虎符,从南方赶来会师的太湖总兵,绰号“泰山将军”的谢文正。 谢文正与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尚有几分交情,摸着花白的胡须,出言劝道: “潼关先前被匈奴大军攻占,黄岐府重新夺回后,说不定城内真有不少琐事需要应对。末将以为......,今日或可对其下达最后通牒,若他公孙屹再置若罔闻,我们使用武力攻占潼关,方才师出有名。” 陆大将军坐下其余十员大将,意见也不统一。 一时间,你一言,我一句,议论纷纷,对是否武力夺取潼关,仍是未有定论。 陆大将军原本在军营中过惯了安逸的小日子,从未经历过战事,见属下争论不休,竟不知该如何定夺。 此时,他身后有两人闪至案前,一个满头银发,一个青衫道士。 银发那人在陆大将军耳边轻声说道: “大将军,依属下看来,黄岐府总兵,就是在拖延时间,再等下去,对我军恐更加不利。” 青衫道士口中含着一片树叶,他将树叶拿出,点头称是。 “对啊,大将军,区区黄岐府,哪能顶得住我们二十万大军的围攻?只要大将军决定今日攻城,属下愿做开路先锋。” 说话两人,一人是在牡丹坞背叛陈七的“银爷”,一人是从清风观逃离的寡水道长。 这两人自牡丹坞被毁后,侥幸逃生,突然没了去处,便狼狈为奸,一起投靠了军营,仗着各有几分本事,被陆大将军收为心腹,此时也想抢个军功,故极力主战。 陆大将军在收编这两人时,见识过他们的本事,听到他们都力主进攻,颇为心动。 门外一名将校,飞奔入帐。 “报......。启禀大将军,今日潼关南门,已被黄岐府的军队用巨石封堵,再无人员出入。” “什么?他们居然把南门给堵上了?公孙屹是真的乌龟吃秤砣,铁了心的不让我军进驻了?真是可恨。” 陆大将军听了来人禀报,一巴掌拍在案上,怒不可遏。 他终于下了决定,对帐下将士说道: “不必议论了,我对公孙屹已给足了面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传令下去,今日三军巳时造饭,午时饱餐一顿,未时全力攻占潼关......。” 潼关北面,狩猎谷中。 匈奴单于涂终于被毒手控制的尹九幽救醒,神智仍是有些恍惚,军中一切大事,仍是由右贤王兰陶莫奥做主。 “冥王大人,你说潼关会有重要俘虏送来,我们等了几日,仍是不见动静,是否存有变数?” 毒手文德荣终于醒悟自己被公孙屹所骗,也气得咬牙切齿。 “哼,好个黄岐府总兵,居然用两个儿子的性命来开玩笑,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大巫师拱手言道: “大王,权建柏已差人从京城飞鸽传书,说朝廷派了议和将军前来接防潼关,一切局势尽在掌控之中,不如我军将潼关重新夺回,再与他们罢兵议和,占得先机,也好多得实利。” 毒手文德荣同尹九幽一样,也是盯着沈梦手上的那块幻境魔纲,听了大巫师攻占潼关的进言,正和心意。 “没错,看起来公孙屹是在戏耍我军了,不让他吃些苦头,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请大王即刻下令,我军今日就朝潼关进发。” 他心中盘算,只要潼关开打,就暗暗潜入城中,将李世和沈梦拿住,不愁大事不成。 右贤王兰陶莫奥本就是个刀口舔血的好战之人,听到大巫师和“尹九幽”都愿夺回潼关,高兴得虎须倒竖,叫起好来。 “好啊,本王能夺一回潼关,就能夺第二回,今日就让黄岐府,见识见识我草原儿郎的威风。” 一时间,狩猎谷人欢马叫,匈奴各营重振旗鼓,齐齐往潼关进发。 毒手文德荣留下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看守公孙屹的两个儿子,又悄悄将九幽杀手聚集起来,吩咐任务。 “等下攻占潼关,我们这边由诸葛堂主带队,沐仙儿与陈七辅佐,打出九幽旗号,明里相助匈奴......,暗地里,我带着明常无与司徒栾,从留下的密道混入城中,捉拿李世和沈梦。” 明常无就是县令无常,他对养女小翠死于司徒栾之手,一直耿耿于怀,此时只不知为何毒手要单单把司徒栾安排与他一起行事,却没有机会询问。 毒手文德荣安排妥当,将手一招,各人自去准备。 天空阴冷异常,北风呼啸,凛冬将至。 无论是匈奴人还是陆大将军的部队眼中,死气沉沉的潼关城,在这三日时间里,不过是苟延残喘。 三日时间,沈梦又能做出怎样的战备呢? 她有没有预料到,匈奴大军同陆大将军的部队,就像约定好了一样,选择了同一天向潼关进攻呢? 黄岐府的三万人马无论应对哪一方的进攻都是兵力不住,捉襟见肘,此时遇到了前后夹攻,难道还能挖肉补疮吗? 沈梦调兵遣将,意在出奇制胜,她的奇,又会奇在什么地方? 大战将至,所有的一切,皆都如人所愿? 第五百零五章 引局 日透浓云,层林尽染, 叶落荒地,遥映生辉。 晚秋独有的金黄色彩,沿着潼关北面丘陵,蔓延开去,一望无际。 一堆又一堆的枯枝,零散地分布在城北的开阔地带,星罗棋布。 黄岐府的军旗,插满城头,也是金色的,迎风舒卷,正指东南。 沈梦全身披挂,站在内城的最高处,往西北远眺,刚好可以鸟瞰这浓浓的秋意。 匈奴大军离开狩猎谷往潼关进发的消息,已有探子向沈梦报告。 作为主帅,沈梦此时最担心的,并不是即将到来的战事,而是晚秋变幻莫测的天气。 午时已过,天上堆积的云朵却越发浓厚起来,再加上刮在人脸上利如刀割的寒风,无一处不昭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袭。 “风向是对的......,但这该死的天公,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下雨了吗......?” 沈梦虽然并没有将自己心中,隐隐的担忧告诉李世,但一直站在沈梦身边的李世,仍是看出了她有些闷闷不乐。 李世想让沈梦开心起来,故意拿捏着语气,向她说话: “怎么了,沈大帅?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在宝贵的三日时间里面,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着匈奴人前来......,大帅可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梦朝李世苦笑了一下。 她轻抬玉手,向北指去。 城外已经有“九把刀”带来的御前侍卫,守住了该守的位置。 他们是潼关外城北面的第一道防线。 “李世哥哥,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真希望天下太平,大家都能好好的不去厮杀。” 李世顺着沈梦所指,看见了除“九把刀”的队伍外,还有北城城楼之上,黄岐府的军队也都全部就位。 那里,有兵部尚书黄伟鸿带着大将费允年和粗茶道长督阵。 李世不由得心生感慨。 “是啊,梦儿说得对,就算这场仗我们最后打赢了,我军这些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将士,不知会有多少人埋骨于此......。不过我还是希望敌人经过此役,再也不敢犯我边疆,这些将士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牺牲,大有所值。” 探子再次来报: “报......。启禀沈大帅,南门外,朝廷的二十万大军蠢蠢欲动,他们已将攻城冲车全部推到了前面。” 沈梦只轻微动了一下眉,并没有太过惊讶。 “果然......。我军只要将南面两扇破门堵上,他陆大将军就一定会坐不住的。引蛇出洞和守株待兔两个计策,都奏效了。” 她对传令官说道: “汝速速告知公孙大人,调黄岐府的主力镇守南门,由余震白等人辅佐,一定要坚持到我军将北面匈奴贼寇的攻势化解。” 传令士官得令,拱手而去。 李世也向沈梦拱了一下手。 “我相信梦儿的谋略,就算他们两面夹攻,我们也能获胜......。算起来,匈奴的大军也快到了,我也要去准备了。” 沈梦一把抓住李世的双手。 “李世哥哥......。” 说实话,如果不是要坐镇内城指挥全局,沈梦是真心希望能和李世一起上阵杀敌,她再也不想和李世分开,哪怕分开的时间非常非常的短暂。 但沈梦依旧松开了紧握李世的小手,只轻轻说道: “小心......。” “嗯,梦儿也要保护好自己。” 李世朝沈梦坚毅地点了点头,快步流星,往楼下走去。 沈梦望了望天上,已经被乌云完全遮住的太阳,心中默念: “这场雨,晚一点再下吧,越晚越好......。” 从狩猎谷到潼关城北,不过二十里路程。 匈奴大军的轮廓,已出现在远方山坳。 匈奴阵中,右贤王兰陶莫奥骑着无鞍骏马,走在队伍最前。 他那两把令人生畏的“双龙贯斗”回旋飞刀,一左一右地斜插腰间,似乎都已经有些饥渴难耐。 毒手文德荣同大巫师也坐在马上,紧跟其后。 突然,三匹马同时驻足。 右贤王单手握拳,高高举起。 匈奴大军训练有素,一下子全都停了下来。 其原因是,右贤王兰陶莫奥、毒手文德荣同大巫师都非常诧异地同时发现,远方的潼关外城,竟然城门大开,城门口只站着一人。 历来匈奴人攻城,一向是攻城冲车先行,长竹竿与云梯随后,只要靠近城墙,人人奋勇争先,不愁城门不破。 他们没想到,这一次的潼关城,除了城头毫无动静之外,居然还城门大开,只一人立于门前,完全不像防守城池该有的样子,反倒令其犹豫不前。 “本王没有看错吧?” 右贤王紧握缰绳,向身后两人询问。 大巫师揉了揉双眼,定睛细看,也再次确信了自己没有看错。 “大王,的确没错,潼关已将城门打开,好像是在迎接我们入城一般。” 毒手文德荣超控着尹九幽的身躯,眼窝深陷,双眉紧皱。 “不像是迎接我们,倒像是诱敌深入......。我看城门口站着的那人,好似背对着我们,他......。” 三匹马又朝前移动,行进了一小段距离。 文德荣才终于看清,那个站在城门口的背对之人,正好生着一头红发。 “他......,他就是龙须镇都头,李世......。莫非真是有诈?” “哦?龙须镇都头李世,他是谁?” 右贤王兰陶莫奥从未见过李世,对其并不了解,向文德荣询问。 文德荣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大巫师抢先说道: “回禀大王,这个人就是在轩辕密林,将单于涂大王迷倒之人,左贤王也因此殒命。” 兰陶莫奥闻言大怒。 “哼......。此人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他单枪匹马,难道还能挡住我的大军攻城吗?” 大巫师向右贤王劝道: “大王,我也察觉潼关有异,好像就是等着我们过去一样,不如先在城下安下营寨,围而不攻,以观其变?” 匈奴大军第一次攻占潼关之时,正是右贤王兰陶莫奥以万夫莫敌之勇,第一个登上了潼关的外城城楼,此时哪能经受这股鸟气。 “呸,一个区区的龙须镇都头李世,就能让本王吓到?这里到城门口,一马平川,正是我军儿郎大显身手之时......,今日就让他见识见识本王的厉害。” 兰陶莫奥将手一挥。 “猛将巴孔何在?” “末将在。” 猛将巴孔,倒提阔刃长矛,催马上前。 “汝速率领轻骑兵向城门口冲锋,将那个红发之人,劈作两段,算汝头功。” 猛将巴孔得意地笑道: “莫说将那人劈作两段,就算是大卸八块,末将劈起来也如切菜砍瓜,易如反掌。” 他将阔刃长矛向身后骑兵一招。 “大家随我冲啊。” 一时间,马啸西风,杀声震天。 第五百零六章 枭局 潼关南门。 一群大雁掠过,由远及近,又渐渐天高影稀,去无留意。 雷有同寻到余震白,好不容易等到他和“蝎毒”鲜于洁分开少许,立马凑近,将他拉至一旁说话。 “老白兄弟,还是你厉害......,有些事,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需要想你请教请教......。” 雷有同说完这句话,耳根子一下子红了半截。 余震白却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不解地问道: “我有什么厉害了?你要请教我什么?” 雷有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真佩服你,来这里竟然找到了红颜知己......,就连原本是敌人的‘蝎毒’,在经历过昏迷幻境后,可以死心塌地地对你好,真是羡煞旁人啊。你还说你不厉害?” 余震白笑了,脸上满是幸福之意。 “啊,这件事啊,就别提了吧,我和鲜于洁之间......,哎哎哎,不提了,不提了。你刚才说,要想我问什么事来着?” 雷有同低下了头,望着自己脚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们自从被李都头救醒后,我的慕容姐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寡言少语,压根儿就没有理过我......,我是想向你请教,该如何才能讨女孩子欢心啊。” 余震白哑然失笑,本想再数落雷有同几句,突然也想起慕容缘这三天,的确是看起来怪怪的,便收住笑脸,耸肩答道: “这个问题嘛,这个问题嘛......。唉,其实我也猜不透女孩子的心事,也许慕容女侠还未从昏迷的幻境中解脱出来吧,你不如大胆一点,直接问她好了。” 听到这个回答,雷有同好生失望,两手一摊,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已经试过和她说话,可她根本就不理我了,也不知她的幻境中,到底见到了什么怪事?” 南门外,陆大将军的大军战旗攒动,缓缓朝潼关进发。 余震白用力拍了雷有同肩膀一下,差点将他的地藏神功给激发了出来。 “你快别胡思乱想了,眼下战事紧急,沈大帅令我们辅佐公孙将军守住南门,可要好好留神。” 两人正交谈间,城北方向传来阵阵鼓声,紧接着夹杂着万马齐鸣的喊杀声,刺破了大战前短暂的宁静。 余震白从肩上取下长弓,认真地检查着弓弦。 “哦,北面的匈奴人,倒率先动手了吗?” 雷有同终于平复好心情,活动了一下手腕,直面战事。 “不知道李都头他们,能不能挡得住匈奴人的进攻?我还是去找慕容姐姐,与她合力守城。” 此时“蝎毒”鲜于洁也走到了余震白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这两人经历过幻境的生死洗礼,终于走到了一起,已成绝世佳话。 余震白抓起一把弓箭,放在城墙砖垛凹陷之处,朝鲜于洁和雷有同点了点头。 “雷公子快去吧,我相信沈大帅,更相信李世都头......,我们啊,还是尽全力把南门给守住再说吧。” 城北。 匈奴右贤王已经下令,猛将巴孔长矛一挥。 号角声起,数里可闻。 五千匈奴骑兵,铁甲铿锵,刀戟林立,马蹄起处地动山摇,撼人心肺。 独自站在外城门口的青衫红发之人,缓缓回头。 他左右手,分别握着一把钢刀,一长一短。 当匈奴骑兵,就要冲过箭矢能及之处,此人将短刀举起,朝前劈空挥下。 他的刀就是命令。 “哗啦啦”一阵乱响,人仰马翻。 匈奴骑兵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匹快马脚下,竟然出现了一道沟壑阻隔,深达数丈。 “就凭这......?就想拦住我们草原的勇士吗?” 猛将巴孔在马上,见那道沟壑并不十分宽阔,朝左右高声大喝: “提速,提速......,大家快纵马飞过这道屏障。” 他双腿用力一夹,座下良驹四蹄翻腾,长鬃飞扬,一跃而起,刚好掠过沟壑拦路。 巴孔身后的骑兵,纷纷学样,快马加鞭,气势如虹。 红发之人,放下短刀,瞧准时机,猛地举起手中长刀。 “起”。 在他身后,地底人影乍现,数道藤条紧绷,正是拽在宫中御林侍卫手中。 “拉。” 匈奴骑兵前方,厚重落叶堆积之处,突然升起一排排尖头巨木,与地面形成锐利夹角,直刺马腹。 平日里,匈奴战马若遇巨鹿尖木拦路,皆会绕道而行,此时正好刚刚提速,冷不防遇到这个机关,哪里还能防备? 前面一排战马,立即肠穿肚烂,哀鸣连天。 后面跟来的骑兵,明知凶险将至,却也收不住奔马前行的疾速,硬生生撞了上去,头破血流。 一时间,匈奴的人与马,重重叠叠,翻滚乱飞,堆积如山,死伤惨重。 站在外城城头的大将费允年,看到这一幕,真心服了沈梦,心中感慨万千: “原来对付匈奴骑兵,沟壑与尖木要这般应用啊......,真是胜过百万雄兵,早知如此,我先前的中军营寨,便不会那么快失守了......。” 猛将巴孔仗着高超的骑术,纵马四蹄腾空,险险地跃过了尖木陷阱。 他勒马回头一看,自己带来冲锋陷阵的数千骑兵,一下子折了大半,仅剩数百跟随。 “哼,真是可恨......。但凭这样,也仍是挡不住我,我一定要将那个红发之人碎尸万段。” 巴孔目光血赤,咬牙切齿,举起手中长矛,仍是发了疯一般往城门“李世”冲去。 他手中的这把镔铁阔刃长矛,是件利器,概因矛尖锋锐坚硬,往往借着疾冲之势,便能击穿硬甲,莫有能当。 更何况,匈奴营中能使镔铁长矛者,均为力士,通常百人一队,足以冲破千人阵营。眼前的猛将巴孔,更是匈奴力士里面,万里挑一的佼佼者,冲到“李世”近前,长枪一抖,只待一矛穿胸。 红发“李世”眼见来将猛恶,长矛直撞胸腹,当即叫一声好,身子旁侧,避过马头,长刀往矛头一压,飞身急掠,短刀挥出,削过巴孔咽喉,鲜血迸溅,一颗人头落地。 巴孔的无头尸身,仍端坐马上,朝前奔跑数步,才离鞍坠落。 这一刀,犹如行云流水,挡矛、飞身、枭首,一气呵成,只把巴孔身后跟着数骑,看得惊呆了双眼,一时间竟然忘了进攻。 “放箭,放箭,射倒他......。” 骑兵中,不只是谁喊了一句,匈奴人才纷纷回过神来,拿出了他们的看家本领。 匈奴擅射,既然这个红发“李世”近身刀法如此厉害,那么弓矢无疑便是最佳利器。 一阵梆子急响,数百弓矢围射“李世”。 红发人长短刀挥舞如飞,只见刀光不见人影,弓矢纷纷落地,远远望去,竟然可以数出一共有九把刀光。 正待匈奴骑兵要射出第二支箭矢时,红发人身后的御林侍卫,也取出弓箭向敌人回射,冲过来的数百匈奴骑兵死伤遍地,无一幸免。 红发人收刀,已累得大汗淋漓,叫一声痛快,只想把假发丢掉,露出他的光头。 他哪里是什么李世,而是镇守潼关外城第一道关卡的“九把刀”。 这一战,他的刀法足以扬名立万。 “好个‘九把刀’,真是不辱使命啊。” 城头上黄伟鸿见“九把刀”既挡住了匈奴骑兵的冲锋,还斩了地方一员猛将,不禁为其鼓掌叫好。 他随即对身旁的费允年同清风观粗茶道长说道: “沈大帅安排的第一道机关,果然奏效。按大帅吩咐,敌人的第二道攻势会更加猛烈,如此便是你二人的上场时间了。” 第五百零七章 克局 乌云压城,风卷狂沙。 匈奴败军奔回本阵,将敌人勇猛,猛将巴孔阵亡的消息,告知了右贤王兰陶莫奥。 兰陶莫奥远远瞧见刚才那一幕,心中早已忿忿不平。 “哼......,一开始故意用沟壑逼我军提速,再突然升起尖木,刺穿马肚......,他黄岐府总兵倒还有些谋略,是我太轻敌了......。” 兰陶莫奥咧了一下嘴,双眸间杀气翻涌。 “我的本部人马何在?” 右贤王的嫡系部队号称“羊角军”,盖因匈奴营中最精锐的弓弩正是顽羊角弓,以之命名,足以彰显其勇。 “羊角军”战士一万有余,皆生得人高马大,孔武剽悍,闻令齐声大喝:“在......”,威震山谷。 这些战士,要选入“羊角军”,除了身经百战,勇冠三军之外,还有一项硬性标准,那就是身上必须要有超过三寸之长的军功疤痕,故个个毫不畏死,战场上随兰陶莫奥冲锋陷阵,只进不退,往往是能扭转战局的胜负之师。 大巫师见右贤王一下令下,就要亲自率领这只王牌部队上阵,连忙制止。 “大王,单于不在,需要您坐镇中军,为我大军之中流砥柱,切不可再如以前一样,冒然陷阵,身处险地啊......。” 他举起兽骨拐杖,指向城门口站着的“九把刀”。 “潼关易守难攻,我看‘李世’勇猛,守军准备充分,一定还有后招......。大王撤出潼关之时,已将城内洗劫一空,不如我军先安营扎寨,围而不战,待其粮草耗尽,军心涣散再攻,方为上策。” 兰陶莫奥不肯服输,虎须狂抖,连连摇头。 “我已得探子密报,他们黄岐府只有区区三万人马守城,与我军相去甚远,若后续朝廷援军一到,他们哪里会无粮草?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大巫师见劝不住右贤王,只好退而求其次。 “大王若执意攻城,或可如先前单于那般,三军齐进,重铠开路,云梯弓矢随后,用我们的优势兵力,克敌制胜......,大王只需在后方督阵,静待喜讯......。” 毒手文德荣也进言道: “大巫之法甚好,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不愁潼关不破......。” 他一心拱火,只想挑起双方混战,自己就好潜入城中,抢夺幻境魔纲,更是来了个添油加醋。 “我九幽杀手,早已暗布军中,可助大王一臂之力。” 右贤王知晓此番身份有变,克制住亲自上阵的冲动,不再反驳: “好,得九幽高手相助,甚好,甚好......,就依尔等之言。” 他向三军传令,用重骑兵开路,步兵随云梯缓行,嫡系“羊角军”压阵,但见后退士卒,一律斩首。 这一次,匈奴大军学了个乖,不再追求冲锋速度,稳扎稳打,进攻声势却越发浩大。 天子躲在内城阁楼,听到动静,忍不住也出来了望,但见北面匈奴铁骑漫山遍野来势汹汹,南面陆字帅旗逐渐逼近,不由得面上变色。 他向督战的沈梦哆嗦问道: “他们竟然两面夹攻,如此......,如此潼关果然还守得住吗?不如降了吧,降了吧。” 沈梦见天子如此熊样,心中不齿,厉言道: “此番三军用命,尚可一战,你贵为天子,便是要降,只怕也难逃一死。” 天子闻言更是惶恐。 “那只能拜托你了,一定要拼命守住潼关啊。” 沈梦更不愿向天子多瞧一眼,朝传令官喝道: “传我号令,各将士坚守其位,怠战者斩。” 说完,沈梦走至擂鼓台前,挽起铠甲袖袍,亲自擂鼓。 匈奴重骑兵,踏过同伴尸身,举盾结阵而行,马腹处裹有铠甲,尖木不能穿透,眼看就要推进到“九把刀”百步开外。 “咚咚咚咚。” 鼓声急促,传至外城黄伟鸿耳中,立时知晓沈梦用意。 他令左右取出一包包用黄纸包裹之物,挂在箭矢之上,朝匈奴骑兵射去。 听见鼓声,“九把刀”下令身后不断放箭,自己却向城中急退。 在匈奴骑兵身后,云梯上的匈奴士卒和步兵,借着骑兵保护,操弓搭箭,与“九把刀”带来埋伏着的御林侍卫互射,一时间矢石飞空,羽箭如蝗,互攻不休。 突然,从潼关外城楼上,黑压压射来一片包裹,砸在匈奴铁骑重铠之上,并不十分疼痛。 “这是什么东西?根本伤不到我们嘛,哈哈......。” 匈奴骑兵一阵讥笑,毫不在意。 那些包裹并不结实,落地便裂,散花一般,蹦出许多炒香黄豆,滚铺满地。 匈奴战马原就是缓慢推进,此番见到地上食物,那里还能走得动?全都垂下头去,吃起了黄豆。 这些战马在狩猎谷,缺乏野草,根本没有喂饱,任凭马上骑手如何鞭打,仍是只顾觅食,再不向前。 骑兵队伍瞬间阵型大乱,七零八落。 失去了前排重骑兵的保护,紧跟其后的匈奴步兵和云梯,一下子暴露出来,被城前弓弩飞矢射杀不少。 “慌什么,城门口就在眼前,大家随我冲杀过去。” 九幽头号杀手诸葛惊涛,手持两把新打造的短戟,威不可当,冲至阵前。 他本就是匈奴人,仗着己方兵力强大,第一个冒着箭雨冲了过去。 匈奴步兵因为身后有“羊角军”压阵,不敢后退,也随着诸葛惊涛向城门口发起死命冲锋。 沟壑中的御林侍卫,全无惧色,冲出战壕,与诸葛惊涛的步军战至一处,却因寡不敌众,尽数死节。 “敌人也就这点能耐了,看我杀进城去,活捉黄岐府总兵。” 诸葛惊涛以为胜利在望,对身后再次高呼。 “大家一起随我冲啊......。” 潼关城门,一声大响,从里出来一个庞然大物,摇头晃脑,口鼻喷烟,“九把刀”端坐其上,令冲在最前面的诸葛惊涛,大吃一惊。 “怪物,是那只怪物绝煞炎龙啊,妈呀......。” 诸葛惊涛不敢撄其锋芒,扭头就跑。 “九把刀”也学会了操控绝煞炎龙? 诸葛惊涛身后的匈奴士卒,有许多就是轩辕密林的幸存者,只吓得屁滚尿流,乱作一团。 “堂主莫慌,绝煞炎龙只有一只,只要避开它的正前方就好。” “我们可以先把它诱出来,再从左右袭击,一举擒杀,大军便可入城。” 陈七与沐仙儿杀到,稳住诸葛惊涛,下令匈奴士卒左右散开。 突然,匈奴大军左右,再发两声巨响,又有两只绝煞炎龙现身。 但令匈奴人更觉不可思议的是,每只绝煞炎龙身上,也都端坐着满头红发的李世。 第五百零八章 戟局 “呼哧......,呼哧......。” 三头绝煞炎龙,扭曲着庞大的身躯,载着红发“李世”,分三个方向,朝匈奴部队合围过来。 “啊,到处都是怪兽,我们中计了,被包围了......。” “妈呀,火......,火......,那些怪兽要喷火了......,快逃啊。” 匈奴士卒乱作一团,以为又将陷入轩辕密林中烈火焚身的境况,斗志全无,只四下奔走,哭爹喊娘。 沈梦当机立断,再次擂鼓。 又一通急促鼓点,传至外城。 黄伟鸿一声令下,城门口冲出数千名黄岐府精兵,个个手持长枪,往匈奴阵中冲去。 战场上两军对垒,若互有攻守,伤亡并不惨重,真正要人性命的,往往发生在一方后撤的溃败之时。 眼下,匈奴士卒丢盔卸甲,根本不顾同伴死活,只怕稍微跑慢了一点,背后就会有灼热的大火烧来,阵型全无。 冲出的黄岐府精兵,一个个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他们举枪乱刺,只杀得匈奴人尸横遍地,溃不成军。 “不许退,敌人只有区区这些,后退者,杀无赦,杀无赦......。” 匈奴后军,赫赫有名的“羊角军”杀到,为首一名百夫长,对溃逃士卒大声呵斥。 他手中挥舞者一柄三尖两刃刀,虎虎生风,将数名后退的匈奴士卒,一劈两半。 阵前散乱不堪的匈奴重骑兵,也同“羊角军”合兵一处,以数万之众,挡下了后退士卒。 看见督战的“羊角军”杀到,匈奴步兵才终于止住了颓败之势。 因为他们知道,“羊角军”劲疾剽悍,战场上素有只进不退的威名,罔敢与遌,鲜不挫者,就算自己往回逃跑,也躲不过自家人的督战屠刀。 匈奴毕竟人多势众,在“羊角军”的率领之下,又重新稳住阵型,截住了黄岐府精兵厮杀。 “索性是死,不如与这些怪兽拼了。” 诸葛惊涛终于定了定神,重新鼓足勇气,提戟翻身杀回,直冲城门。 他左右短戟同时出招,一会儿是虎啸山林的常山枪法,一会儿是狼嚎鬼泣的西凉枪法,身前的黄岐府精兵,竟然抵挡不住,一下子被他刺倒数人。 “奶奶个熊,诸葛惊涛,休要猖狂,我来战汝......。” 城门绝煞炎龙头顶,“九把刀”远远见到诸葛惊涛舞得出神入化的两把短戟,猛然想起已故的挚友东方树,再也按捺不住,从炎龙头顶跃下,奔至诸葛惊涛身前,一招“力劈华山”,长刀直斩诸葛惊涛面门。 “来得好。” 诸葛惊涛大叫一声,不避反进,左右短戟交叉,朝长刀迎了上去。 “当......”地一声,振聋发聩。 两人各自倒退,手腕剧颤。 诸葛惊涛明能掌管惊涛堂,暗能位列九幽十大杀手头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他此番有左右短戟在手,武功较之先前大为不同,这一次刀戟相交,“九把刀”没占到任何便宜。 “哦,你不是李世?” 诸葛惊涛见其红发,原以为来人定是李世,只想报红澜雅筑的一拳之仇,却发现刚和他对了一招的人,长得十分面生。 那人除了红发青衫的外表与李世相同之外,双目赤红,满脸横肉,面相倒比李世凶恶许多。 “原来是个冒牌货,也敢挡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诸葛惊涛双臂再次运力,双戟合二为一,一招常山赵子龙的“七进七出”,向“九把刀”刺去。 短戟前方,精光大作,居然凝气成型,暴长三丈有余。 “九把刀”也是遇强则强,毫不示弱,长短刀挥舞如飞,使出了斩首巴孔的招式,长刀往枪头按去,短刀横斩,要砍诸葛惊涛项上人头。 只不过,这一次,轮到“九把刀”失算了。 诸葛惊涛的“长枪”真气,前冲直捣黄龙,侧面却毫不受力,“九把刀”根本就拦不住这来势汹汹的乾坤一击。 挡不下这一击,“九把刀”就不能靠近诸葛惊涛,短刀便无法企及敌人咽喉。 “九把刀”也算是久经沙场之人,知道自己失了先手,只好急退,却不料诸葛惊涛短戟的攻势,光影大作,来势更甚。 “嗖”。 赵子龙常山“七进七出”的枪法,果然名不虚传。 短戟浮光掠影之下,“九把刀”身上居然多了七处创口,汩汩冒血。 好在“九把刀”青衫外袍之内,还裹有铠甲护体,这七处创口,未及脏腑,尚能站立。 诸葛惊涛一击奏效,信心倍增,往前迈步,欲继续进攻,取了“九把刀”性命,突然身前一团火焰袭来,只好急退,险险地避了开去。 “嗖嗖嗖”。 火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将诸葛惊涛身后几个冲过来的匈奴士卒射倒。 “九把刀”血满征衣,退回阵中。 “这些不是那怪兽喷的火,而是......,火箭......。” 诸葛惊涛往绝煞炎龙站立之处定睛细看,只见那头怪兽身上,还安放着一个带着围栏的木板,上面有数十名守城弓弩手,不停以火箭射人。 诸葛惊涛拨开几支射来的火箭,放过退走的“九把刀”,反向绝煞炎龙杀去。 “原来那怪兽还不会喷火......,这下子我便不惧了,且看我将之擒下。” 他短戟朝身后一招。 “草原的勇士们,破城只在此时,冲啊。” 一大群匈奴猛将,随诸葛惊涛,再次冲向城前。 潼关形势,岌岌可危。 黄伟鸿站在城头,瞧得真切,见“九把刀”挂了彩,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他知道,沈梦调动大部分黄岐府的军队,都在南门镇守,北面同匈奴的战斗,一定要利用其布下的疑阵,出奇制胜,不与敌人硬拼,方为上策。 “你个‘九把刀’......,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黄伟鸿心中,忍不住埋怨“九把刀”道: “沈大帅一直强调,让你假冒李世,在炎龙头顶指挥后续进攻,怎地和敌将冒然交手,还被打伤......,若接下来的反攻盾阵,没有首领指挥,这可如何是好?” 匈奴后方,右贤王兰陶莫奥见己方队伍离攻破城池只剩一步之遥,哈哈大笑。 “果然,我军依大巫之法,循序渐进,又有羊角军督战,势如破竹,各位都随我杀进城去吧。” 他再也不顾大巫阻拦,带着剩下的万人队伍,往潼关进发。 毒手文德荣冷笑几声,带着紧跟其后的县令无常和司徒栾,悄悄隐入大军之中。 第五百零九章 阵局 北风凛凛,呼啸如刀。 匈奴骑兵,云翔电驰,再次袭来。 冲杀出城的黄岐府精兵,不过数千,瞬间就要被匈奴骑兵合围,阵型如果破了一个口子,那么全军崩溃,不过瞬息之事。 “九把刀”也察觉到刚才冒然出击的过失,当下不顾身上披创,向左右大呼: “命当生,虽冒矢石仍生;命当死,虽退缩不前仍死,列盾阵,列盾阵......。” 三日前,李世曾经向沈梦问道: “旷野之上,敌军兵威赫赫,来势汹汹,我军式微,如何抵挡?” 沈梦答道: “兵法有云,凡战,若敌众我寡,暴来围我,须相察众寡虚实之形,不可轻易遁去,恐为尾击。当圆阵外向,受敌之围,虽有缺处,我自塞之,以坚士卒心,奋击四面,必获其利。此之为盾阵。” “九把刀”心中清楚,现在的战事,已到了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沈梦在三日前,给他讲解的这个阵型,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所谓盾阵者,就是将己方小股甲士结成圆形,当敌军迫近时,则以矛槊密集攒刺,防守得坚如磐石,可进可退。 城门前,数千黄岐府精兵,皆立死志,自知天子困于潼关,早已没了退路,不顾敌人势大,以“九把刀”操控的绝煞炎龙为核心,结成盾阵,人人奋力死战,以长枪四面击之,挫败了敌军一轮轮的猛烈攻势。 绝煞炎龙身上还骑乘的弓弩手,乱矢齐发,箭如暴雨,拼命守住城门不失。 “区区这点人马,就想阻挡我的大军,还敢死战不退?” 诸葛惊涛大怒,驱动全军压上,反复猛攻,誓要一鼓作气,灭了“九把刀”指挥的这支部队。 战场上,除了“九把刀”控制的一头绝煞炎龙之外,一东一西,还有两头神兽,也分别被两个红发之人骑乘。 诸葛惊涛冷不防,东西方向,两头绝煞炎龙,也如“九把刀”一样,结成盾阵,从斜刺里杀来,竟然又将匈奴队伍杀散。 东面绝煞炎龙头顶,红发“李世”单手仗剑,麾兵直入匈奴骑兵阵营,扼其攻势,逢人就刺,就连“羊角军”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诸葛惊涛心中暗道: “此人调度,颇具章法,他才是真的李世?” 西面的另一个红发“李世”,居高临下,单凭一双肉掌,便能打出无数的落叶飞花,当者披靡。他令将士们结成圆形盾阵,扼守要道,无人能够突破。 诸葛惊涛再次看得心惊肉跳。 “好深厚的内力......,怎么这里又有一个红发李世?真是见了鬼啊。” 诸葛惊涛怎会想到,沈梦故布疑阵,东面“李世”便是大将费允年,西面李世便是清风观的粗茶道长,此番两下夹攻,他哪里还能抵挡得住? 匈奴刚刚由“羊角军”聚集的部队,一下子又被冲杀得溃不成军,反被盾阵冲击,苦不堪言。 这三个盾阵,于战场之上,竟如虎狼之师,威不可当,单凭数千人马,就挡住了匈奴的数万大军。 然而,三个盾阵的统领,虽然全都顶着满头红发,却并非李世本人,真正的李世,又去了哪里?他对战局,又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匈奴后方,号角联营,右贤王亲率大军前来,又令攻城士卒,为之一振。 “是时候了......。” 沈梦在内城最高处,见匈奴大军已全部迈入城北的开阔地带,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擂鼓之声再次改变。 鼓声沉重,却声声扣人心扉。 “九把刀”、费允年同粗茶道长,听见潼关城传来的沉重鼓点,同时向四周下令: “点火。” 霎时间,数条火龙,东西南北并进,在潼关城北战场上肆意窜梭。 “呼......。” 原本阻拦匈奴骑兵第一次冲锋的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被火龙点着,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大巫师只觉背后一热,连忙回头。 “咦,这道火墙,是要阻止我军后撤,怎么会这么奇怪?我还道黄岐府总兵用兵如神,却原来是个草包。” 他见身后火势甚旺,却与匈奴大军毫不相干,忍俊不禁。 “哈哈哈,我军破城在即,只有前进,哪里还会回撤?真是笑煞人也。” 右贤王兰陶莫奥也奇道: “潼关的军队,怕不是点火点得太晚了吧?这把火,如果早一点点起来,我军还会被阻拦片刻,这下子当真是一无所用啊。” 他胯下坐骑,毫不停歇,四蹄生风,飞一般往前冲去。 “不要理会这些大火,各位今日务必随我夺下潼关,再次迎接单于大王入城。” 匈奴大军身后火墙燃起后,地下火龙却并不停歇,反而多了数道,沿着早已开凿好的沟渠,一燎而过。 “呼呼呼......。” 空地处,原本还很不起眼的一堆堆枯枝烂叶,也猛地窜出火苗,瞬间烧成了一个个火球,吱吱作响。 风助火势,火势更盛。 还在冲锋的匈奴大军,冷不防眼前突地燃起了灼热火球,战马受惊,队形再次大乱。 “绕过火球,向前冲杀。” 右贤王朝部队传令,继续前行。 渐渐地,火光处升起浓烟,沿着风向,由北及南,将整个匈奴大军席卷包裹了进去。 潼关城随即隐入浓烟之中,不辨东西。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从潼关内城最高点望去,北面的匈奴大军,竟然一个个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星罗棋布的火堆与浓烟之间乱窜,毫无章法,根本找不到进攻的方向。 谁也想不到,那些拦路火球,竟是李世设下的八阵图,在当年百里求贤设下的第九种变化之中,又增加了离卦,辅以火势,奇正相交,哪是匈奴大军能够破阵? 匈奴人一旦被火球分割,“九把刀”、费允年和粗茶道长的盾阵,以多打少,于此时,更是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诸葛惊涛挥动短戟,纵有万夫莫敌之勇,在盾阵面前,也毫无用武之地,只能且战且退。 他会合陈七同沐仙儿,欲往右贤王兰陶莫奥处靠拢,却发现转过几个火堆之后,己方竟然迷了路,哪里还能找得到右贤王的踪迹? “今日真是怪事连天,再打下去,恐对大军不利。” 大巫师紧紧地跟在右贤王身后。 右贤王兰陶莫奥怒道: “我军后路已被火墙切断,就是想退,也没退路了,如今也只能死战了......。” 潼关城北,尸骸遍野,血肉横飞。 双方鏖战良久,由午时战至黄昏。 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随着时间的推移,阵内的匈奴敌军胡乱行进,以为战斗无穷无尽,体力最终会被消耗一空,只能等着引颈就戮。 第五百一十章 天局 兵者,诡道也,贵于精,不贵于多。 善用兵者,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 沈梦的奇兵,奇就奇在每一步的算计,都是敌军所意想不到的,自然能够大获全胜。 在敌军第一次发起重逢之时,守军用并不宽阔的壕沟令其加速,却设下了尖木机关拦路,斩敌五千;在敌人第二次放慢速度稳扎稳打之时,守军又抛洒黄豆使敌军阵形大乱,辅以真假炎龙、“李世”扰敌,斩敌五千;在敌人第三次全军压上之时,守军以盾阵据守,以浓烟火球阻敌,将敌人困在八阵图中,斩敌过万。 沈梦之用兵,每一步,都出乎了匈奴人的意料,这才能够以弱胜强。 地上的枯枝烂叶,早在三日内,就被守军添加了干柴、硫磺等引火之物,乘着风势,热浪滔天,只把匈奴人烧得焦头烂额,算起来已折了大半。 这把大火,比之轩辕密林,还要猛烈许多。 右贤王带着大巫师,左冲右突,却始终冲不破八阵图的羁绊,已有些心灰意冷。 “黄岐府的守城部队,究竟是些什么人?本王带来的十万将士,人马胜其数倍,竟然也斗之不过?” 大巫师不断以巫术招来雨水灭火,却如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一团黑压压的盾阵,踏着浓烟与烈火,袭卷而来,正遇右贤王兰陶莫奥队伍。 绝煞炎龙头顶,红发“李世”高高在上,剑指前方,指挥阵中长矛,直戳兰陶莫奥。 兰陶莫奥想不到敌人的攻势,在烈火之中,尚能如此凶猛,策马人立,以坐下战马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长矛袭击。 那匹战马身上,立即被戳出数道创口,哀鸣一声,侧翻在地,鲜血狂喷不止。 右贤王顺势下马,从腰间抽出回旋飞刀,往红发“李世”掷去。 飞刀映着火光,划出了两道弯弯的弧线,疾如旋踵,汇于一处。 那一处,便是红发“李世”的项上人头。 这个红发“李世”,是由大将费允年所扮。他没领教过兰陶莫奥成名已久的飞刀绝技,只低头颔首,避过了第一道攻势,正待指挥盾阵包围敌将,却不料两把飞刀倒回,又从身后无声袭来,直穿肋下。 “啊......。” 费允年一声惨呼,坐倒在绝煞炎龙头顶,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 他宝剑落地,心有不甘地手指前方。 “为我报仇......。” 然而他带来的盾阵,失去了指挥首领,好似一盘散沙,再也不能主动进攻,只能原地打转,也一下子陷入了火海之中。 右贤王兰陶莫奥虽取了大将费允年的性命,却因兵器无法收回,失去了“双龙贯斗”两把飞刀利器,只能率队溃逃。 “退,退,退......。” 他带着大巫师,从另一个方向远离费允年的盾阵不久,却不料一团火堆旁边,喊杀之声,沸反盈天,又一个红发“李世”,率领盾阵杀到。 一向勇猛过人的兰陶莫奥,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见鬼了,见鬼了......,令九幽冥王也心怀恐惧的‘李世’,竟然是不死之身?” 眼前这个红发“李世”,赤手空拳,单凭一双肉掌,便将兰陶莫奥身前一个“羊角军”的勇士击落马下,却是清风观的粗茶道长。 右贤王和大巫师,刚刚亲眼见到红发“李世”宝剑落地,此时见粗茶道长手中果然没拿兵器,都以为是李世复活,只吓得胆颤心惊,再也不敢与盾阵正面对敌。 匈奴数百名“羊角军”的勇士,认出右贤王在此,不避烈火焚身,纵马往粗茶道长的盾阵冲去。 两军鏖战,仍是“羊角军”死伤惨重,却也令盾阵无法前行。 右贤王兰陶莫奥,退避三舍,见遍地都是匈奴战士的尸身,一跤坐倒在地,满脸颓废。 “本王愧对单于重托,死不足惜,可怜我草原勇士,白遭此灭顶之灾啊。” 他拾起地上一把短刀,就要抹脖自刎,被大巫师拦住手腕。 “大王万万不可......,我军尚有数万人马在此,还等着大王能将他们带回草原啊。” 兰陶莫奥猛然醒悟,将短刀掷之于地,起身徒步而行。 “是啊,本王身上,还背着草原儿郎的数万条性命,绝对不能轻生。大巫快快随本王,去找寻出路吧......。” 大巫师突然觉得头顶一片冰凉,抬头望去,喜形于色。 “大王,这天,这天......,对我军极为有利啊......。” 黄昏的日头,已完全隐入浓云之中,暗无天色,地面的火光,反倒映红了弧顶苍穹。 毒手文德荣原本还怀揣着如意算盘,以为可以乘乱潜入城中,抢夺宝贝,却不料自己,不知不觉已置身于一片汪洋火海之中,甚至连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也全都无从分辨。 他宽大的袖袍几处冒火,连忙用手拍打,早被烧得千疮百孔。 文德荣因吸收了弟子蛇毒的肌肤,虽附身冥王,却也极度怕火。 八阵图中的熊熊火势,正是他的克星。 “战场之上,果然如炼狱一般恐怖,我难道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文德荣四下观望,但见火光浓烟之中,到处都是匈奴士卒烧焦的尸体,身边左右,也只剩下了县令无常和司徒栾两人,紧紧相随。 又一戳火苗窜来,毒燎虐焰,几乎将他包裹其间。 “唉......。真没想到,黄岐府总兵竟然用兵如神......。这把火,令匈奴大军败得如此彻底,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毒手一声长叹,见去路全无,万念俱灰,索性一动不动,只等这把大火将其吞噬。 县令无常同栾少连忙合力出掌相隔,将文德荣一把拉出火堆。 “大人切不可自暴自弃,我们赶紧找寻出路,离开这里吧。” 文德荣神情茫然,近乎绝望地对两人说道: “出路?哼......,这里全部都是大火,哪里还有出路?除非是老天爷能够开恩......。” 话音未落,一片冰冷刺骨的雪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文德荣额头正中。 冰凉之感,令其瞬间神清气爽。 “这是......。” 文德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连忙伸出双手,朝前捧去,果然见到零星雨水夹杂着片片雪花,飘落掌心。 “这......,这......,这当真是老天爷开恩了吗?” 文德荣抬头,望向天空。 雨水夹杂着雪花,逐渐变大,从黑暗的天空盘旋而下。 火焰发出微弱的噼啪之声,升起灰烟,扶摇直上,与白色的雪花在半空交织,紧接着大风吹来,带来异乎寻常的寒冷,于是火焰接连熄灭,沦为灰烬。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沈梦一直担心的那场大雨,在寒风中化作了雨水与雪花的交融,终归还是落了下来。 “太好了......,匈奴大军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文德荣原以为自己能够死里逃生已是万幸,却不料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发生。 潼关城南,传来一声巨响,巨石飞震。 “啊,潼关城原来就在眼前,他们城内竟然还发生了巨变?真是天助我也......。” 文德荣辨明方向,重拾信心,对县令无常和司徒栾说道: “既然天意如此,我们就要顺势而行......。潼关城中已有变故,二位就随我,乘乱潜入城中吧......。” 潼关城南,不是正在奋力抵挡陆大将军的攻势吗? 那里城墙高大,既有公孙屹亲自率重兵把守,又得余震白等侠士想助,怎的会如此不堪一击?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 天时,却并未站在沈梦一方。 第五百一十一章 檄局 午时,城南外。 马蹄声起,踏碎宁静。 一人一骑,红袍蓝盔,手中没有兵器,只举着一面三角令旗,由远及近。 来人是陆大将军的传令将官,奔至城下,高声对着城楼喊话: “令......。征西大将军有令,汝黄岐府公孙屹,今日必须大开城门,献出潼关,否则我二十万大军,将视汝为谋逆叛将,即刻攻城,决不轻饶。” 公孙屹依旧身穿墨绿宝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头。 他也不答话,只从袖袍内,取出一卷檄文,向楼下传令将官喊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且听好了,回去转告陆大将军。” 言毕,公孙屹展开檄文,照着上面文字,朗声读出: “今朝纲有变,社稷孤危,忠臣逃难,神州蒙尘,幸得原兵部尚书护着天子,进驻潼关。四海之内,达人志士,当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宣,方为王道。一身祸福,介在毫芒,千古功名,争之顷刻。我黄岐府临危受命,自当高举义旗,誓清妖孽,匡扶皇室,以正朝纲。潼关前,班生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尔等胆敢徘徊歧路,以下犯上,才是叛臣贼子,若执迷不悟,甘心从逆,檄如律令,诛杀无赦。” “好......,好......,好......。” 这篇檄文,实乃沈梦据实所写,文采飞扬,拍案叫绝,此时由公孙屹读出,朗朗上口,有板有节,令城上将官听后,士气高昂,叫好连天。 读完,公孙屹将檄文交给身旁的余震白。 余震白把纸卷拴在箭矢之上,弯弓搭箭,“嗖”地一声,朝城下传令将官射去。 那支箭,去势如虹,不偏不倚,正中传令将官头顶蓝盔,擦着头皮,牢牢钉在上面。 传令将官吃了一惊,身子后仰,几欲跌落,以至于战马长嘶,四蹄乱踏。 他好不容易勒住缰绳,坐直身子,从头上拔出箭矢,取下檄文,暗自思量。 “刚才那支箭好生厉害,如若瞄准吾之咽喉,焉有命在?看来他们黄岐府是一定要同我军作对了。” 传令将官不及细看檄文纸卷,再也不敢停留,催马转身,奔回本阵。 公孙屹望着传令将官的一骑绝尘,环顾左右。 “各位将士,刀出鞘,箭上弦,做好准备,严阵以待......。若敌来犯,依我手中长刀行事。” 他手中的长刀,便是沈梦的安排。 此时城北的“九把刀”刚和匈奴人交上了手,不断传来喊杀之声,响彻寰宇。 公孙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大帅自称有奇谋妙计对付匈奴,只将黄岐府的主力,布置在城南这里,却不料那边动静如此之大,胜负仍存变数啊......。” 他将“毒火”长刀握在手中,暗暗说道: “沈大帅承诺我,会救出我的两个儿郎,平安归来。我也自当尽力守城,可不能辱没了一世威名......。” 陆大将军拿起檄文,一目十行读完,气得大怒,一把撕碎。 “公孙小儿,妖言惑众,信口雌黄......。当今天子正在京城,怎会进驻潼关?真是欺人太甚......。传我将令,不必再等,立即攻城,三军齐往潼关进发。” 二十万大军擂鼓造势,军旗招展,浩浩荡荡,以攻城冲车在前,爬墙云梯居中,马步弓手随后,分为前中后三块战阵,缓缓朝潼关开拔。 陆大将军手下十二员大将,鳞甲闪耀,气宇轩昂,按楔形鹤翼排开,均骑马列于本部方阵之中,军威甚是严整。 远望这片声势浩大的军队,雷有同只觉手中冒汗,内心狂跳,仿佛脚下城墙,也随着眼前大军的前进,而不断颤抖。 “乖乖,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经历过战事,我们这点人马,当真挡得住他们的进攻吗?” 他再去瞧身旁的慕容缘,却发现慕容缘面上平静如水,没有流露任何表情。 “慕容姐姐一直不肯理我,却是为何?说不定这一战下来,我们就要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雷有同越想越是慌乱,回想起自己在四方山上抱住慕容缘一亲芳泽,却被她无情训斥,顿觉心有不甘。 “慕容姐姐明明和李世是亲兄妹,断不能有儿女私情......,我此番还不表白,岂不遗憾终生?” 他思前想后,终于鼓起勇气,悄悄靠近心上之人。 “慕容姐姐......,我雷有同爱慕姐姐,刻骨铭心,可否和姐姐终身厮守,共结秦晋之好?姐姐若是应允,我此番就算战死,也是得偿所愿了......。” 此刻的慕容缘盘发披甲,打扮得同黄岐府的将士别无二致,却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公子何出此言?我慕容缘承受不起公子错爱,无以为报,还望公子三思......。此刻兵危战凶,请公子以守城大事为重吧。” 说完这句话,慕容缘不瞧雷有同一眼,转身就走,不愿与他站在一处,和那日在四方山上的决绝,一模一样。 雷有同呆在当场,情知自己又说错了话,惹得美人远离,好生懊恼。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左右脸颊瞬时肿得通红。 “雷有同啊,雷有同,你太自私了,现在向慕容姐姐求婚,真的不是时候啊......。你光考虑自己能够得偿所愿,却不顾及现在的战事紧急,难怪慕容姐姐会拂袖而去。唉......,慕容姐姐放心,接下来的守城战斗,我雷有同一定拼死抵御,尽力护着姐姐周全。” 他见慕容缘也并未走远,只与他相差几个城垛,便不再分心,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来犯之敌,誓与潼关共存亡。 “咔嚓,咔嚓,咔嚓......。” 前军推过来的攻城冲车,行至半路,突然不受控制地滑入土中,撞在一排坚硬岩石之上,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关前看视平整的路面,被一层厚厚的落叶覆盖,竟被守军挖成了一个斜坡。 那些用于攻城的冲车,原本就是异常沉重,卡在坡底,哪里还能抬得起来? 陆大将军远见己方的攻城冲车,尽数被毁,只气得在马上哇哇大叫: “哇呀呀......。给我填平这些坡道,冲过去,架起云梯,杀上城楼,荡平黄岐府叛军。” 前军只好放弃冲车,以马步兵开路,黑压压继续前行。 当这群人,行至一棵枯树前面之时,公孙屹将手中长刀一挥。 “余大侠,放箭。” 余震白扯满弓弦,对准那棵枯树,一箭射去。 “呼哧......”。 尖锐之音,穿空裂云。 那支箭,竟是一支火箭。 枯树前埋藏着的引火之物,被瞬间点燃。 外号“巨灵将军”的江镇海,正是前军统领,冲在最前,被火势一下子拦住了去路。 “给我灭火。” 他见火势不大,急令手下挑土灭火。 殊不知,树前大火,混有异物,灭掉不难,却冒出了滚滚浓烟,十分刺鼻。 江镇海袖袍掩面,第一个纵马冲了过去。 “不要管它,潼关城就在眼前,大家给我冲啊......。” 在他身后,数百个扛着长梯的士卒,也冲了过来,靠近城墙,就要架梯。 公孙屹再次举刀,向周围下令: “放火筒。” 所谓火筒,是在枯枝干柴之内藏有硫磺,被竹条捆扎成滚圆状的引火之筒。 城头上,一下子燃起了数百个火筒,齐齐被推至墙下。 城下有一排沟壑,也一下子火浪滔天,在潼关城前,形成了一排天然屏障。 “继续灭火,架云梯......。” “巨灵将军”江镇海,振臂一呼,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势,对那些火筒毫不在意。 可这一次,还未等到他的手下,将火筒熄灭,城头上便自动浇下“水”来,替他灭了火。 只不过,从城头上浇下来的“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粪水,浇灭火势,狼烟四起。 江镇海还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发现城墙下的浓烟,顺着风向,扑面而来,比之刚才的烟雾,更加恶臭难当,哪里还能忍受? 他泪流满面,无法呼吸,只好对手下疾喝: “快退出去,快退出去,待这些毒烟散尽,再做打算......。” 他这一退,又正好中了沈梦算计。 城头上,鼓声大作,杀声震天,不绝于耳。 陆大将军的第二支中军部队,刚刚冲过第一道浓烟阻拦,还没瞧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好撞着“巨灵将军”的回撤部队,又听得城头鼓起,还以为是黄岐府的守城士卒杀来,烟雾中敌我不分,举刀相迎,竟然变成了自相冲撞。 “放箭”。 城头上,公孙屹一声令下,飞羽如蝗。 浓烟中,攻城部队,遗尸遍野,雪上加霜。 兵法有云:以火攻敌,慎而待战,因地制宜,当变则变。 沈梦在北拒匈奴之时,是直到敌军全部进入了平原开阔地带,才击鼓传令,延迟点火,以八阵图困敌;而她在南守城门之时,却让公孙屹自一开始便燃起火势,以烟雾阻敌,所考虑的就是风向所扰,因地制宜。 时正晚秋,刮着北风,呼呼作响, 毒烟浓雾,迟重成卷,如魔龙狂舞,又全部朝陆大将军的后军飘去。 二十万大军举步维艰,从未时一直战到了黄昏,仍是无法靠近城墙。 这一切都在沈梦所料之中,但后来的南城巨震,又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第五百一十二章 仓局 未时,乌云蔽日。 狩猎谷,原本是森林中虫豸野兽的出没之地,此时却显得毫无生机。 这几日,匈奴人所驻扎的营寨,就位于狩猎谷的中心地带。 在匈奴大军往潼关而去后,留守部队寥寥无几,整片白皑皑的帐篷,便在这古木环绕的狩猎谷中,突兀地存在着,死气沉沉。 “轰隆隆”。 一阵巨大的声响,刺破了狩猎谷诡异的静谧。 营寨前方,地动山摇, 参天大树,东倒西歪。 奇形怪状的树根连着泥土,上下翻滚,又猛地凹陷下去。 一个硕大无比的三角龙头冒出地面,如熔岩闪耀的黑红鳞甲紧随其后,将这片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映衬得熠熠生辉。 又是一头绝煞炎龙。 炎龙的两支龙角中间,立着一人,身披油布斗笠,蒙住口鼻,不受泥土侵扰,正手持一根铁杵,操控着这头骇人的神兽。 此人出得地面,抖落身上土石,从龙头一跃而下,脱去油布斗笠,露出满头红发。 李世,又是一个李世? 当然,这才是真正的李世,那头神兽,也才是真真正正的绝煞炎龙。 原来,绝煞炎龙能穿山裂石,钻地而行,只要头顶被铁杵操控,便能为之所用。 这三日来,潼关城前所开凿出的沟壑与战壕,都是李世御龙的杰作。 匈奴大军在潼关激战,必被沈梦的奇谋妙计所困,李世便又驾乘着这头神兽,钻入地下,绕路来到了狩猎谷中。 李世和沈梦已答应过黄岐府总兵,一定要救出公孙屹的两个儿郎。 好在公孙屹早已安排近卫教头混入匈奴营中,以飞鸽传书,预先告知了李世,其要救之人,没有随军前行,仍在匈奴营中扣押。 凭李世现在的本事,要在这后方空虚的匈奴营中救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潼关南北受敌,我可要快些救出人质,尽早赶回去,帮助梦儿。” 李世辨明方向,将绝煞炎龙留在原地,赤手空拳,往匈奴营中走去。 看守寨门的两个匈奴侍卫,还没看清来者何人,便被李世一手一个提起,抛之脑后,再也爬不起来。 一队由百夫长率领的巡逻小队,不过数人,刚好见到这一幕,大吃一惊,叫嚷着将李世围在核心。 “呔......,什么人?胆敢闯入这里?” 几根锋利的长矛,寒光闪耀,全部对准李世要害。 李世也不答话,脚下醉步连环,几个起落便又将围住他的巡逻部队,全部击倒,只留下了那个百夫长,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这是,这是......,见鬼了吗?” 百夫长见周围同伴全都倒地,一动不动,想必死了,内心已是大骇。 他手里虽举着长矛,双腿却在不停发抖。 李世立于百夫长身前,竟然缓缓朝他的长矛靠近。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信不信我一矛将你戳个透心凉?” 百夫长口中叫得越大声,心却沉得越快。 因为没有人来。 他知道,这座大营,也就只剩下了不足百人的老弱病残,除了几个单于涂身边的亲信,还有些战斗力之外,他现在就算叫破喉咙,也是无济于事。 李世并没有停下脚步,仍是一步一步的靠近,身子离百夫长明晃晃的矛尖,已经不足一尺。 百夫长想将长矛刺出,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也不听使唤一般,瑟瑟发抖。 “他根本就不怕我的长矛,这个人一定不是人,是一个妖怪......。” 百夫长终归被李世惊世骇俗的武功给震慑住了,双手一松,长矛落地,双膝一软,跪下求饶: “英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放过小人吧,放过小人吧......。” 李世停步,厉声问道: “你们关押潼关人质的地方,在哪里?” 百夫长不敢抬头去看李世,用手指向身后。 “英雄大人,那两个人质,就关在西面的粮仓大营之中,前面转左就是。” “哦,关在粮仓里面?好......。” 李世瞧也不瞧跪地求饶的匈奴百夫长一眼,往他所指方向走去。 百夫长在李世走了好一会儿,才掐了一下手腕,发现自己还活着,连忙屁滚尿流地往单于涂的中军大帐逃去。 匈奴人的粮仓,也存放生肉。 李世原以为,匈奴十万大军所需消耗的食物,必定堆积如山,但当他进入粮仓所在时,却发现这里远非自己心中所想。 粮仓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根粗壮的柱子,撑起了高高的顶棚,足足有两层楼高,却透不进半点光亮。 粮仓很空,地上虽铺满茅草,上面却只有零星的稻谷散落,根本找不到成袋的粮食,空气中充斥着暗晦的味道。 李世越往里走,越发没有光线,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双手摸着木柱寻路,幽闭阴森。 行了数十步,堆积稻谷的仓库已变成了一个肉类堆存场,地面已没有了防潮茅草,呼吸中却夹杂着酸臭糜烂的牛羊味道,令人作呕,如果这里不做粮仓,而是专门用来作为牢房,也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忽然,李世头上一道碧绿鬼火闪过,伴着一句人声,令人毛骨悚然。 “果然来了......。” 李世往头顶看去,只看见一团暗影残像,如同幽森的亡灵火焰,转瞬即逝。 “有人?是埋伏?还是看守人质的守卫?看起来,不像一般人啊。” 李世用脚点地,一团红光自脚下升起,充斥粮仓。 “这里果然是个屠宰场,匈奴人喜欢吃肉,全都存在这里......。” 借着红光,李世已经看清,木柱周围,堆满了被斩去头颅的牛羊尸身,血流遍地,满目腥红。 红光下,李世前方有一个黑暗的人影,看不清脸面,身穿袈裟,宛如鬼魅。 那人背靠木柱,却没有影子,双手放在胸前,一动不动。 突然,又一道声音自李世身后幽幽响起,犹如唤醒了沉睡千年的冤魂厉鬼。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紧接着,李世身后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尖锐之音,拖地而行,很明显又有一人堵住了李世退路。 李世本是来狩猎谷营救人质的,却不料自己才是猎物,已被黑暗中的两个鬼影包围。 第五百一十三章 炸局 夕阳西沉,穹庐如血。 潼关南城,杀声震天。 从城头上抛下的火筒,已经耗尽,阻挡二十万大军的烟雾,终于没有先前那般浓郁难当。 征西大将军陆天仪冲至关前,用一块锦布,掩住口鼻,指挥手下稳住阵型,往左右喝问: “烟雾已散,破城正在此时,谁可出战?” 太湖总兵“泰山将军”谢文正,挺枪答道: “末将愿往。” 谢文正的太湖人马,原在第三方阵,见前面先头部队接连受烟雾阻挡,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 他将枪一横,向陆天仪拱手答话。 “公孙屹守城,只会雕虫小技......。据末将观察,城上箭矢已然不多,只要烟雾散尽,我太湖子弟兵,便可将云梯推至城头,杀将上去,不愁潼关不破。” 陆大将军闻言大喜,放下锦布,长刀直指潼关。 “好哇......,传我将令,令太湖总兵统领全军,夺下潼关,提公孙屹首级,前来见我。” 说完,陆大将军对身后两人道: “你二人,也去助谢将军一臂之力吧。” “属下领命。” 他身后两人,皆全身披挂。 一个是牡丹坞的银爷,背后背着一个大木箱;一个是清风观的寡水,口中叼着一片树叶;齐齐拱手得令而去。 “泰山将军”谢文正毕竟是员老将,久经沙场,鲜有败绩,率军攻城,颇具章法。 他指挥手下,整顿兵马,列好阵型,有条不紊地朝潼关南门进发,一边用弓矢与城头互射,一边推动云梯,分散开来,齐齐往城墙靠拢。 勇猛过人的“巨灵将军”江镇海,被关前浓烟熏得灰头灰脸,正愁无计可施,突见太湖总兵的队伍,阵营齐整,声势浩大,再次往潼关合围,不由得为之一振。 他举刀向手下残部大喝道: “论打仗,我江镇海还真没有怕过谁。既然援兵已至,各位就随我杀上前去,架起长梯,吸引守军......。待我集中兵力,砍穿城门,潼关便唾手可得......。不能让太湖总兵谢文正,抢了头功。” 江镇海的第一阵营,重振旗鼓,在太湖兵马弓弩飞矢的掩护下,终于冒着箭雨,第二次靠近城墙,架起数条长梯,往城头攻去。 江镇海单手持刀,另一只手举着一面大盾,果然在攻城长梯掩护下,率本部勇士奔至城门口处,却一下子,看傻了眼。 潼关南门,早被秦岭鬼树所毁,此时已由沈梦命人拆掉木门,用巨大的石块堵上,哪是寻常刀斧所能砍穿? 城头守军,当然也知道这里有巨石填充,已成死路,就算不去防守,敌人也万万不能从城门口杀将进来,所以对“巨灵将军”的到来,毫不在意。 “巨灵将军”再去看那些搭好的长梯,一条被守军用滚烫油锅浇淋,一条被城头用滚石擂木砸断,哪里还能攀爬? 远远还有一条,更加不可思议。 攻城队伍几乎已顺梯爬上了城头,城头上居然不知被谁打出了一道光圈护盾,直接连人带梯,一齐推翻,梯上士卒纷纷摔落城下,死伤惨重。 “潼关还有高手守城,这可如何是好?” 江镇海哪见过雷有同的地藏神功?只把他惊得目瞪口呆,进退维谷。 “将军莫慌,属下来也......。” 全身披挂的银爷和寡水道长,仗着轻功卓绝,率先来到关前。 银爷望着巨石垒砌的城门,自告奋勇地向江镇海请命。 “将军,属下奉命前来相助破城,正好有一个法宝,可以炸开城门,还请将军避让开些。” 听到银爷请命,“巨灵将军”猛地睁眼,急声催促: “有法宝炸开城门?怎么不早说?快些快些,给我炸开它.....。” 银爷不慌不忙地卸下身后木箱,趁城头守军疏忽,将箱中之物,往堵门巨石缝隙塞去。 寡水道长见识过银爷这件法宝的厉害,连忙拉着江镇海,带领手下远离城门。 银爷见准备得差不多了,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木箱引线,也朝远处躲避。 这件法宝,是银爷偶然发现的东西,由硝石、硫磺和木炭组成,只要点燃,便能爆发出巨大的威力,牡丹坞地底,可以毁天灭地的机关,便是此物。 引线冒着白烟,瞬间钻入了巨石缝中,消失不见。 江镇海等了半晌,以为毫无动静,忍不住就要走过去察看。 “你的法宝怎么不灵了?是不是失效了?” 银爷和寡水道长齐齐出手,双双将江镇海拉住。 “将军切不可靠近,以免误伤......。” 两人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巨响,响彻潼关南北,震耳欲聋。 城头上突然冲出了一股炽热风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碎石飞溅,如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 刻着“潼关城”三个大字的石匾,轰然陨落。 南门,居然被银爷的这件“法宝”炸上了天。 附近的守军将士,也被抛上天空,跌落一地。 城门口终于露出了一个大洞。 “巨灵将军”江镇海终于定了定神。 “乖乖,这件法宝如此厉害啊......,真是太好了......。” 他抖落身上土石,举刀一招。 “都给我杀进城中。” 银爷双手不知何时,变出两个铜爪,锋利异常。 寡水道长取下了口中树叶,蓄势待发。 谢文正的太湖人马也攻至关前,如潮水一般,从南门口被炸开的这个大洞涌入城中。 陆天仪的其余几员大将,见城门告破,也放弃攀爬城墙,转而率军集中往这边冲来。 沈梦令公孙屹带领黄岐府的两万人马镇守南门,原是要守到李世用八阵图大破匈奴才行,此时城门竟然先被攻破,危在旦夕。 沈梦立于内城之上,只觉爆炸轰鸣,脚下摇晃,猛地回头,方知南门巨变,不由得眉头紧锁。 此时正好天公也不作美,雨水夹着雪花,密密麻麻地打在沈梦脸上,如哭如泣。 城北的匈奴人,又爆发出惊人的战力,聚集着往北门冲锋。 “是我失算了吗?” 沈梦这才知道,这场潼关大战,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向狩猎谷方向望去,心中默默祈祷。 “李世哥哥,现在只有靠你才能扭转战事局面了。希望你能快些从狩猎谷,顺利归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 猎局 匈奴粮仓,昏暗无光。 李世虽被前后包围,却并不慌张。 “你们好像知道我要来?” 站在李世前面的人影,微微抬头,缓速答道: “的确如此。那些信鸽字条,皆是出自我手......,那个混进来的奸细,正好为我所用......。” 他声音低沉、稳重,显然已有了一把年纪,说完又从身后拿出一把墨绿色的铁钩,将之抛于地下。 “这把兵器,还真是跟踪敌人的神器。只不过,那人还真以为我们察觉不到有人跟踪?真是好笑。” 站在李世身后的人影,补充道: “师尊说得没错,潼关城内有高手守城,他故意不带人质前往,就是要将你们作为猎物,诱来这里......。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个人来的......,哼......,今日,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粮仓无风,却阴冷刺骨。 李世心道: “看来黄岐府的近卫教头,已然遇险......。这些人是等着我前来救人的,又会是谁呢?他们竟然是把我当作猎物了?不过,无论是谁,我也不惧。” 李世临危不乱,冷静地说道: “哦......。你们应该还有很多想不到的,那就是我一个人前来,对付你们这些匈奴人,也足够了。” “哈哈哈哈哈......。” 前后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笑了。 刺耳的笑声,充斥血腥浓郁的粮仓,更显诡异恐怖。 “哈哈哈......,年轻人,大言不惭,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可不是普通的匈奴人。” 前面那人说完这句话,双手一抖,随即隐身于黑暗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后面那人冷冷地接着说道: “嗯,师兄,不用同他再多说废话了......,这个人就交给我吧,我猜,绝对不出三个回合,就能把他人头摘下......。” 话音未落,李世身后突然狂风大作,似有猛虎扑袭而来。 李世双手泛起红芒,再次将粮仓照亮。 他转身回击,正见一双缠绕着镣铐的双脚,飞速旋转着,往他面门撞来。 “轰隆”一声,经久不绝。 李世双手红芒击到飞旋双脚之上,一股风浪往四周炸裂开去,震断了数根粗壮木柱,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粮仓摇摇欲坠。 李世纹丝未动。 他身后袭来之人,却倒飞开去,再次撞到粮仓木柱,碎裂三根,方稳住身形。 “啊......,好厉害的武功,师兄,我......。” 那人惨叫一身,这才知道眼前的“猎物”,武功远远在其之上。 此人正是少林叛僧了废,刚才那一击,他已用尽全力,却不能撼动李世分毫。 李世借着手上红芒,已然看清,身后袭击他的人,居然是一个老和尚,脚上还缠绕着一副青铜镣铐。 “原来是你们......。我原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看起来,我在梦境之所见,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了......。” 李世转身,对前方还看不见的敌人说道: “少林叛僧,我看你们同我单打独头,绝对都过不了三个回合,还是一起上吧,也让我好真正见识一下,你们究竟有什么能耐?” 七彩幻境之中,李世隐约见过这两个少林叛僧,只不过没有与他们正面交手,因为当时还有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召唤出了达摩之力,电闪雷鸣,影响着那个幻境。 “师弟......。这人就是幻境中那个年轻人,真是不能再轻敌了,我们多年未用的那门功夫,终于可以再次试试锋芒了。” 李世身前,没有人影,却发出了虚无飘忽的声音。 说话之人,正是少林叛僧了残。 叛僧了废答道: “师兄,真的要用那一招了吗?没想到,二十多年了,竟是这个年轻人将我们逼出了那一招啊,真是令人期待。” 两个少林叛僧全年自缚手脚,就是在同时修炼一门威力极为巨大的武功,如若联手合力使出,举世无双。 这两个僧人当年在少林出家时,就是因为曾经用过这样的招式,因为太过恶毒,被击倒的人心智受损,生不如死,与佛家的慈悲为怀背道而驰,才被少林逐出门下。 他们不思己过,不惜自缚手脚,反而变本加厉地修炼这门邪功,寒暑不缀。只不过,二十余年,还没有人值得他们,将这招使将出来。 “年轻人,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积尸凶兽魔功’,拿命来吧......。” 前后金属摩擦之声骤起,枷锁与镣铐同时打开。 碧绿鬼火突显,暗黑怨灵乍现。 李世所处粮仓,竟似变成了阴森地狱。 了残了废再不迟疑,同时出手。 前方两道绿光,寒气逼人,已将李世周身笼罩。 了残两个肉掌,没有了枷锁的束缚,瞬间燃起两团幽冥鬼火,怵目惊心。 “我这双剥皮脱骨手,之所以常年戴着枷锁,就是因为一旦失去了束缚,它的威力,连我也控制不住啊......。” 后方一团黑影,驰魂夺魄,又将李世团团包裹。 了废一对腿脚,失去了镣铐的缠绕,猛地化作一群冤魂厉鬼,阴气逼人。 “吾两条碎肉裂筋腿,不惜以终日缠绕镣铐,就是因为一旦没有了阻碍,它的能量,连神佛也抵挡不下啊。” 二十年前,了残和了废功的这门邪功,就独步天下了,经过长年累月的修炼,现在的他们再次联手使出,同二十年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这两人已经认定,天底下能够接下他们这一招的人,除了清风观百里求贤和塞外‘天残地绝’沈图,那样的世外高人之外,再无可能。 然而,就在这两人自以为这个独门绝技,会将李世击得粉碎之时,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世左右手,红芒大作。 天雷阵阵,虎啸龙吟。 “砰砰”两声,鬼哭狼啼。 两道八卦光环,冲天而起,前后分散。 八卦光环之中,李世一力贯之,分别化作龙虎之形,硬生生挡下了前后两道袭击。 粮仓木柱,再次碎裂不少,顶棚已向一侧歪倒,却仍是没有塌陷下来。 李世前后两个老僧,齐齐后退。 他们惊世骇俗的联手一击,仍是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不可能,不可能......,天底下,还没有这么年轻的高手,能接得下我们这一招。” “你到底是百里求贤还是天残地绝沈图,易了容貌?” 了残和了废不住喘息,俱都满脸惊疑。 李世面不改色,沉着应道: “那两位老前辈,均已仙去......,他们的大名,岂是你二人提的?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须镇都头——李世是也......。” 他前后扫视,以愈发严厉的口吻,接着说道: “刚才我并未使出全力,否则你们必定重伤。放了人质,或许我可饶你二人不死......。” 两个老僧再次怪笑连天。 “哈哈哈哈哈,龙须镇都头李世?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夸夸其谈,我还以为是百里求贤或者天残地绝易了容呢,那样的话才会费我们一番手脚......,现在看起来,只要不是那两人,你仍是没有胜算。” “哈哈哈哈哈,没错。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二十年来,这门神功我师兄弟已经练到了最高境界......。师兄,我们此番,‘积尸凶兽魔功’就不必保留实力了吧......。” 李世没想到,刚才那一击,双方竟然都有所保留,也同时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好啊,你们还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让我看看,到底又有多么厉害?” 热血在李世体内沸腾,仿佛充满活力。 这两个老僧一直没有占到上风,仿佛他们才是李世的猎物一般。 第五百一十五章 红局 潼关南北受敌,战事如火如荼。 李世却被困在了狩猎谷中。 少林叛僧,齐齐发话: “好,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积尸凶兽魔功’的最高境界。” 黑暗阴影,自两个老僧脚下,向外延伸,无声无息,无穷无尽。 空洞的粮仓,沉寂阴冷,彷佛已被黑影完全吞噬。 李世看不见,也听不到,只感觉周围越来越冰冷刺骨,如坠深渊。 这些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惩罚,亡灵的怨恨,轮回的业障,将李世完全笼罩,桎梏其中。 积尸气便在这暗无天日的阴影中,悄悄升起,慢慢凝聚。 两半枷锁,两条镣铐,飞速旋转,贪婪地吸收着,自黑暗中散发而出的尸气。 许久以前,有人问过:“积尸凶兽魔功,究竟是一门怎样的武功?” 一位得道高僧答道: “这门魔功,是一种上古禁术,以至阴至暗之力,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借助万千冤魂野鬼的怨念,放出四个罪恶滔天的上古天神,提升自身功力,可以将敌人剥皮抽筋,碎骨割肉,令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又有人问: “那么这门魔功练到最高境界,又将怎样?” 高僧答道: “积尸气练得越久,陷得越深,练功者不能自拔,只能任其堕落。这门魔功的最高境界,便是练功者完全被怨念所吞噬,上古天神化作四大凶兽,为恶人间,却也威力无穷。练功时若无枷锁禁锢,要练到如此境界,恐怕练功者早已遁入魔道,宛如野兽了。” 故这门魔功秘籍,虽收藏于少林寺的藏经阁中,千百年来,却被列为禁书,无人敢练。 粮仓中,李世看不见敌人,敌人却知道李世在哪儿。 因为这里四周,已成无门地狱,只有李世身上,还散发着“人”的味道。 尸气越来越浓,越来越臭。 “呼......,呼......,呼......,呼......。” 四道风声急至。 黑暗中,四大凶兽,幻化成型,齐齐向李世袭来。 犬毛混沌,虎翼穷奇,猪牙梼杌,羊身饕餮,四大凶兽,凭借上古天神的怨念,遗留人间,作恶多端,此时竟被少林叛僧用魔功给召唤了出来。 犬毛混沌,赤如丹火,有腹无脏,至上而下,张大口要咬李世头颅。 虎翼穷奇,其状如虎,有翼能飞,回旋仰天,以尾部横扫李世颈项。 猪牙梼杌,毛长一尺,尾长丈八,鱼跃前冲,挺猪牙直刺李世胸腹。 羊身饕餮,面相狰狞,双目炯炯,垂首盘踞,拱双角欲穿李世后背。 这四大凶兽,同时发难,如果遇到别人,还真的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可这一次,它们遇到的偏偏是李世。 其原因是,李世就算赤手空拳,也已将八卦风云四象剑,舞得虎虎生风。 而八卦风云四象剑,正是积尸凶兽魔功的克星。 当时,李世在得易春秋传授八卦风云四象剑时,就知道这门剑法是由上古天神神皇所创,当年的那场上古大战,便刚好是由大将神皇,手持宝剑,斩了这四大凶兽的头颅。 历史再次重演。 八卦光环已成,剑气纵横其中。 李世只发出了一剑,便能开天辟地,睥睨寰宇。 巨龙抓下混沌。 雄鹰锁住穷奇。 猛虎喝退梼杌。 蟒蛇挡开饕餮。 一道红芒,自李世体内爆发开来,击碎了这漫无边际的黑暗。 “轰隆隆”一声巨响。 声威所及,木屑横飞。 四大凶兽,瞬间残缺不全,匍匐倒地,垂死挣扎。 红光照耀,妖魔遁形。 犬毛混沌,慢慢缩小,化作了躺在地上的上古天神“三苗”,兵败如山倒。 虎翼穷奇,戾气消散,化作了不住抖动的上古天神“驩兜”,残存亦末路。 猪牙梼杌,渐渐风化,变成了苟延残喘的上古天神“崇伯”,望洋空悲切。 羊身饕餮,光芒暗淡,变成了奄奄一息的上古天神“共工”,埋骨不周山。 李世所站立的红光处,又一个上古天神出现。 大将神皇,披甲仗剑,威风凛凛,巍然耸立,由不得这四大凶兽,不臣服在他的脚下。 两层楼高的粮仓,基柱全断,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坍塌。 幻像消失,重见光明。 太阳居然还没有落山,透过浓云,终于照亮了这片支离破碎的粮仓。 李世前后,两个老僧嘴角溢血,捂着胸口,扶住残垣,不住喘息。 他们俩也这才看清,眼前的李世,竟是满头红发,像极了刚才制服四大凶兽的天神。 “咳咳咳......。好啊,真没想到,集我二人全部的功力,仍是斗不过你.....,你简直不是人啊。” “咳咳咳......。好个龙须镇都头李世,积尸凶兽魔功也战你不下,你的武功,比百里求贤和沈图,还要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两人终于知道,今日遇到的这个克星,已远非自身力量能够战胜。 李世收力,红光消散,仍是饶了二人不死。 “服了吗?这下子,可以告诉我人质关在哪里了吧?” 这次,虽然已是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第二次联手败给了李世,却不料他们又齐刷刷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更显怪异。 “哈哈哈......,咳咳咳......,你问我们服了吗?今生今世,我们可能只服一人,那就是我们的师尊,咳咳咳......。” “哈哈哈......,咳咳咳......,你以为我们守在这里,已经输了吗?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咳咳咳......。” 两个老僧一边笑,一边吐血,却慢慢地走到了一起。 枷锁碎裂,镣铐寸断。 他们已经一败涂地,却仍没有认输。 难道说,他们还有更加厉害的招式,能够击败李世? “龙须镇都头李世,你若是能第三次战胜我们,我们才会服你,咳咳咳......。” 说这话的,是师兄了残,一边咳嗽,一边伸出了三根手指。 他已受伤不轻,却仍是胸有成竹,仿佛李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第三次击败他们似的。 既然他们俩已经拼尽了全力,那么第三次要借助的力量,就决不是李世能够想得到的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指局 天色昏暗,浓云盖顶。 木屑乱舞,腥气弥漫。 周围已站满了人。 粮仓被毁,吸引了所有匈奴残余部队的注意力。 单于涂面色蜡黄,弯着腰,被两个侍卫搀扶着,也率队来到了这里,围成一个大圈。 匈奴大营里面,还残留的部队,仍达百人之众。 长矛所向,直指粮仓。 “居然有人敢单枪匹马硬闯进来,一定是劲敌......,左右围住了,取吾之弓箭来......。” 单于涂有逐日弓和雕翎箭在手,信心倍增,终于直起了腰。 他抽出一支弓箭,搭在弦上。 箭镞前方,闪耀着令人生畏的蓝芒。 “这支箭,涂抹着‘鸩蜂阴毒’,是由毒手大人亲自调配,再由大巫师精心淬取的,任凭来人是怎样的高手,只要被我这支雕翎箭射中,只要沾到了肌肤,就逃不掉毒发身亡的命运......。” 尘埃散尽,腥臭难当。 粮仓倒塌下来的残垣断壁之中,立着三人。 毒手带来的两个少林叛僧聚在一处,口鼻冒血,显然已经吃了大亏。 李世立于正中,虽赤手空拳,却毫无惧色。 他环顾四周,目光坚定,神情冷峻。 “都来了,也好,省去我不少功夫......。” 他身前的两个少林叛僧,虽已败得一塌糊涂,口中却仍是念念有词。 “是你逼我们的......,是你逼我们的......。” “师尊让我们守在这里,原本没想过会用上这第三招的,后果怎样,我们也无法把握,但一定能要了这人的性命......。” 两个老僧见单于涂已亲自率队围住了这里,更不甘心承认失败,技不如人,对使用第三招的恐怖后果,早已置之脑后,目露凶光。 他们调匀呼吸,齐齐发一声喊,语调高昂,穿空裂云。 “鬼门十三针......。” 这两人口中,一定能胜过李世的第三次袭击,终于发动......。 单于涂骤见满头红发的李世,记得是那日轩辕林中所遇强敌,一时间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正待举手放箭,却不料脚下一阵剧烈的震颤,哪里还能站立得住? 他一跤跌倒,弓箭掉落一旁,牵扯到新旧伤痛一并发作,叫苦不迭。 周围匈奴侍卫,乱作一团,同样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李世脚下红芒大作,八卦光环时隐时现,虽处于地震的中心地带,却稳如泰山,不动分毫。 他眼前泥土翻飞而起,尘土漫天,似有何物就要钻地而出。 见到这般动静,他心中也在暗暗吃惊。 “鬼门十三针?这又是哪门子功夫?比他们先前的招式还要厉害?我可要以不变应万变......。” 两个少林叛僧飞速旋转,功力起处,灰黄色的袈裟裂成了片片碎条,随风凌乱。 “轰隆......”。 一声巨响。 粮仓地下,竟然生出了一棵大树,光秃无叶,疯狂变大,枝干通体赤红,比李世的须发还要明艳许多。 这棵树枝桠乱舞,高度瞬间超过了狩猎谷中所有的参天大树,其上还缠绕着无数具尸体,已成庞然大物。 那些尸体中,有的已被吸成了干尸,有的却仍栩栩如生,就好像刚刚被挂在树上的活人一般。 潼关难民。 匈奴人撤出潼关时,将城内所有难民全都带了出去,却早被这棵大树尽数杀死,贪婪吸血,灭绝人寰。 有了新鲜血液的吸入,这棵大树也变得越来越威力无穷。 而“鬼门十三针”,正是毒手一族,用于超控这株大树的绝招。 树下老僧,左边了残喊道: “鬼宫、鬼信、鬼垒、鬼心,鬼枕,鬼路......,魔将附体......。” 右边了废喊道: “鬼床、鬼市、鬼窟、鬼堂、鬼藏、鬼臣......,幽冥入魂......。” 两僧每喊出一个“鬼”字,手指便刺入树干一下,表情愈发扭曲。 刺过十二下,这棵大树却慢慢停止了震颤,安安静静地垂下了枝桠,一动不动。 剧烈抖动的大地,终于重归平静。 李世认得这株大树,正是轩辕林中六亲不认,逢人便杀的那棵鬼树。 只不过当时还坐在树上的判官安世民,就早已不知去向了。 “原来是这两人在操控着这棵杀人的大树,我还道九幽的判官安世民没死呢。” 李世不知道这就是秦岭鬼树,随着伏羲墓的水晶棺材被带出了地面,吸食了无数人血,已为毒手一族所驱使。 刺完十二指针,了残和了废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操控扶桑鬼树的“鬼门十三针”,只剩下最后一针了,李世在他们眼中,已仿佛变成了树上的另一具尸体。 “龙须镇都头李世,你要是能赢了我们这一招,我们才算服你......。” “对的,恐怕普天之下,能赢过扶桑鬼树的人,还没有出生吧......。” 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双双跃到树上,再次同时喊出一句话来。 “鬼封......,冤魂聚集,血雾迷离,当道,挡者披靡。” 两僧手指,同时刺入树上最中心的一处穴道。 又是“咔嚓”一声巨响,传自于树干之内。 紧接着,树上各个关节位置,发出了低沉的“咔咔”之音,不绝于耳。 秦岭鬼树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万千枝桠飞舞抖动,笔直如刀,齐齐朝李世周身刺去。 单于涂也重新抓起了弓箭,趁着秦岭鬼树朝李世发动猛烈袭击的时候,瞄准李世背心,一箭射去。 毒箭破空急行,逐日追风。 “轰”。 李世周身红芒大作,如玄龟抱钟,将之笼罩。 单于涂突然睁不开双眼,目不视物。 千万根树条刺入红芒之中,发出了清脆的撞击之音。 毒箭“嗖”地一声,也钻入了红芒,不见踪影。 红芒消散。 无数根赤色的树枝,断在李世脚下,只不过他周身已被其余的树枝缠绕捆绑,失去了移动力。 李世手中,还捏着一支弓箭,只不过捏的部位,却是闪烁着蓝光的箭头。 鬼树上的两个少林叛僧心中狂喜。 两人在树上指着李世笑道: “哈哈哈,被树枝缠上,你就再也发不出刚才极具防御的招式了......,且看我们的下一次攻击,一定能在你身上,穿透数千个窟窿......。” 单于涂被手下搀扶着站定,心中狂喜。 他也指着李世笑道: “哈哈哈,箭上之毒,已沾到了他的手掌,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毒发身亡的,一定会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服局 风起。 云涌。 树枝猛烈收缩。 李世动弹不得。 “龙须镇都头,纳命来吧......。” 两个老僧在树上手舞足蹈,五指如勾,齐齐朝李世抓去。 毒手的绝技“鬼门十三针”,真的能控制这棵鬼树。 又有万千树枝,挥舞成鞭,锋利如刀,顺着两个老僧的手指指向,朝已被捆成粽子的李世刺去。 “赢了,我们终于就要赢了......,哈哈......。” “他打败了我们两次,连‘积尸凶兽魔功’也制不住他,我们一定要一雪前耻,哈哈......。” 了残和了废几乎有些得意忘形,却不料电光火石之见,又发生了令在场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变故。 如果李世是第一次遇见这棵扶桑鬼树,说不定就真的如两个老僧所愿了。 但这已经是李世第二次被鬼树的千万条枝桠缠住全身,第一次还是在伏羲墓底。 没有人能够想得到,虽然那一次误打误撞,李世被墓底原本还十分要命的蜈蚣所救,但他却已知道了对付这棵鬼树的破解之法。 万物相生相克,鬼树嗜血成性,却对音律极为敏感。 所以就在单于涂同两个少林叛僧以为必胜,心中狂喜之时,脑袋便“嗡”地一震,耳边充斥着一声尖啸之音,几乎要贯穿耳膜。 这声突如其来的尖啸,着实把在场众人吓一大跳。 单于涂带来的匈奴士卒,手中长矛纷纷落地,双手也只能紧紧地捂着耳朵。 啸声响彻寰宇,经久不绝,正是出自李世口中。 狩猎谷飞鸟尽出,狼奔豕突,纷纷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谁都受不了李世深厚的功力。 这啸声,比县令无常尖锐的笛音,自然过之而无不及,秦岭鬼树又哪能承受得起? 缠绕李世的树枝全部松开,猛地向四周飞卷。 刺向李世的树枝失去准头,胡乱往外围扫荡。 原以为可以依靠人多势众拿下李世的匈奴人,一下子傻了眼,瞬间被那些树枝刺倒大片,血肉横飞。 “妈呀,和在潼关一样,这棵树要开始屠杀我们了......。” 经历过轩辕密林惨状的一个匈奴士卒,大惊失色,几乎失去了逃跑的勇气。 他一句话还没喊完,就被一根树枝穿胸而过,瞬间没了呼吸。 秦岭鬼树粗壮的主树干,也在李世的啸声中东倒西歪,剧烈摇摆。 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虽然学会了用“鬼门十三针”操纵鬼树,却没想到李世的啸声竟然能令树发狂。 “不好,这棵树要失控了。” “啊呀,师兄救我......。” 大幅度的摆动,令树上两人拿捏不住,“刷刷”两声,甩离树干,跌向地面。 了残还未起身,就被一根树枝缠住腰身,从地上提了起来,连忙挥手斩断。 了废还未站稳,就被一根树枝刺向面门,差一点贯穿头颅,险险避了开去。 “完了完了,这棵树中了鬼门十三针,又被李世尖啸所扰,已经变得六亲不认了。” “完了完了,我们也是他的攻击对象,这下子可全完了......。” 两个老僧虽然躲开了树枝的第一波袭击,却仍在其余树枝的攻击范围之中,自作自受,险象环生。 啸声再起,振聋发聩,荡气回肠,比第一声还要愈发高亢。 李世一舒胸襟,体内功力连绵不绝,只觉畅快淋漓。 秦岭鬼树哪敢撄其锋芒,只绕着李世狂舞,却把周围的匈奴人给害惨了。 树影起处,血雨腥风,哀嚎不断。 一大群匈奴人的尸体被挂在了树上,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慢慢干瘪,极度扭曲,十分恐怖。 吸食到新鲜血液,秦岭鬼树生长的速度变得更快,枝桠遮天蔽日,将整个匈奴粮仓完全笼罩。 单于涂全靠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不惜用身体护着主子,躲到了一根断掉的木桩后面,不敢抬头。 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地四下逃命,唯有李世仍立于粮仓正中,无拘无束,就好像他才是万物的主宰一般。 单于涂瞥见眼前所示,心中早已惊恐万分。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中了箭毒也不死?还能让这棵吃人的鬼树,大肆屠戮我手下儿郎?” 两个少林叛僧左冲右突,也未能冲过树枝的袭击,用尽浑身解数也回不到树干上面,面如死灰。 他们口鼻已经流出血来,近乎绝望,既害怕这棵鬼树将自己吞噬吸血,也害怕听到李世的第三次尖啸,只好一边躲避鬼树枝桠,一边向李世求饶。 “李大侠,我们服了,我们服了,你快让这棵树停下来吧......。” “大英雄,我认输了,我认输了,你就饶了我们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了残和了废几乎要跪下地去。 李世终于停止了啸声,听见少林叛僧的求饶,这才注意到周围惨状。 “我只道用声音来对付他们的第三招,却不料这棵树恶习难改,逢人便杀,却又该如何让它停止下来?” 李世啸声一停,秦岭鬼树的动作便缓了一缓,树干也不再摇晃。 低着头的了残向了废使了一个眼色,眼神中充满怨恨。 了废会意,连连点头。 这两人趁身前树枝垂下的一刹那,同时一跃而起,终于重新掠回树上。 了残五指运力,一只手深深地刺入树干,牢牢抓住。 “哼,李世,你还是太天真了,刚才是我们大意了才被甩离,才让这棵树不受控的。” 了废用脚点树,操控一根树枝将自身紧紧地缠在树上。 “哼,纵使拼得鱼死网破,我们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两个少林老僧用尽全力,再次点向树上“鬼门十三针”的“鬼封”大穴。 这棵树终于又回到了两僧的控制之下,重又朝李世袭去。 李世知道,自己只要尖啸,便能化解眼前危机,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无法彻底击败这棵鬼树,它依然能为恶人间。 “呼哧,呼哧......。” 被大树笼罩的粮仓外,居然有另一个庞然大物接近,喘着粗气。 “咦,它怎么又来了,同轩辕密林我见到的,如出一辙?” 通过这几天接触,听见那独特的呼吸声,李世便知道,朝粮仓走来的是绝煞炎龙。 “这畜生在轩辕密林也是与这棵鬼树同时出现的,绝非偶然。” 李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一物降一物,也许它就是它的克星。” 历史再次上演。 轩辕林中,是慕容德发动了七彩玲珑幻境,才阻止了这两个庞然大物的相遇,此时李世却想要赌上一赌。 “唰唰唰唰......。” 红芒闪耀,断枝遍地。 这一次,李世没有尖啸,而是用手刀斩断袭来的树枝,冲出鬼树包围,往绝煞炎龙头顶飞去。 绝煞炎龙仿佛也正等着主人到来一般,低头垂首,稳稳地接住李世。 李世一拳击向铁杵。 绝煞炎龙口中酝酿许久的那团烈火,终于如火山一般喷发出去,笔直地射向秦岭鬼树树干正中。 “不好,这怪兽能喷火......。” “妈呀,我怎么躲不开......。” 还操控鬼树朝李世追击的两个少林叛僧,只觉热浪滔天,扑面而来,刚想躲避,却不料自己方才为了不被啸声所扰,居然都牢牢地与树干合二为一,挣扎不开,真是悔不当初。 “啊......。” 一片惨叫之下,两个少林叛僧化身火海,瞬间成为两具焦炭。 害人不成终害己,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秦岭鬼树终于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冲天,点亮了整片狩猎谷。 “我是匈奴单于......,英雄救我,英雄救我,我什么都答应你,我还不想死啊......。” 单于涂眼看就要葬身火海,不得不逃离藏身之处,向李世磕头求饶。 李世跳下龙头,醉步连环,将树下所有还没死的匈奴人,全都提到了龙背上。 他调转铁杵,令绝煞炎龙离开了陷入汪洋火海的粮仓。 不一会儿,高大粗壮的秦岭鬼树,在火光中,轰然倒下,浓烟四起。 单于涂见捡回一条性命,率众齐齐向李世跪拜。 “多谢大英雄救我,多谢大英雄救我,请教大英雄尊姓大名?” 李世站在炎龙头顶,宛如天神下凡。 “我便是真真正正的慕容世杰。” 单于涂听到这个名字,吓得几乎从龙背上掉了下去。 “啊,你才是慕容世杰,大......,大英雄啊......。” 李世点头。 他知道与其杀光来犯的所有匈奴贼寇,不如借此树立威信,臣服四海,免得他们再次卷土重来。 “匈奴单于,你率众犯我边陲,今被我所败,可是服了?” 单于涂再次恭恭敬敬地朝李世磕了一个头。 “服了......。我单于涂做了这么多错事,你慕容世杰大英雄竟然还救了我......。我是服了,真心服了大英雄,以后只要有我在,我匈奴各部,再也不进犯中原半步,以此为誓。” 李世心中终于长舒一口气。 “好......。被你们抓来的黄岐府两个人质呢?关在何处?还不放了。” 单于涂不敢抬头,伸手颤抖地指向右前方。 “他们就关在我大营后面,我立即令人将两位大人送来......。” 得知公孙家两个儿郎尚且无恙,李世再次松了一口气。 此时时辰尚早,却天色已暗,天空中居然有一瓣雪花落下。 李世忽地想起什么,全身一震。 紧接着潼关方向,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李世再次大惊。 “啊,后方战事有变,梦儿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在这里耽搁得太久,必须立即回援潼关......。” 第五百一十八章 鏖局 残阳如血,余晖染天。 赤地千里,肝髓流野。 潼关城北,阴风怒号,雨雪交加。 登临纵目,战场上,火势虽弱,鏖战仍酣。 “真是天助我也。” 匈奴右贤王兰陶莫奥,聚拢了一部分羊角军勇士,重振旗鼓,朝黄岐府的拦路盾阵冲去。 战马嘶鸣,长矛攒刺,互有攻守。 这个盾阵,在“绝煞炎龙”头顶,指挥将士奋勇杀敌的红发“李世”,正是由清风观的粗茶道长所扮。 他隔空打出落花神掌,厚积薄发,雨雪中依旧威力不减。 几匹匈奴战马均被盾阵刺倒,马上的羊角军勇士弃马徒步猛冲,却仍是破不了如铜墙铁壁一般的盾阵防御。 兰陶莫奥只气得“哇哇”大叫,见身旁斜插着一根尖木树桩,半截深埋土里,便大步流星走过去,拦腰抱住。 “起......”。 右贤王发一声喊,那根树桩应声而起。 “都闪开。” 兰陶莫奥失去了双龙贯斗回旋飞刀,此时竟然抱着一根十分粗壮的树桩,往盾阵冲去。 他双臂运力,将树桩当作了神兵利器,荡开长矛,往盾阵前方扫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盾阵前排的数十名黄岐府士兵,口吐鲜血,高高地飞上了天空。 原本还围得密不透风的盾阵,居然被那根笨重的树桩,扫出一个缺口。 “好啊,大王好本事.....。” 羊角军勇士见右贤王兰陶莫奥奋不顾身地冲锋在前,士气大振,齐齐叫一声好,也随着他从缺口处向盾阵中心冲了进去。 粗茶道长见匈奴人如此神勇,口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他指挥“绝煞炎龙”背上的弓弩手,不停地朝缺口放箭,却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潮水一般的匈奴羊角军,已经杀了进来。 盾阵再也不能成环,瞬间四分五裂。 “啪啪啪”。 粗茶道长接二连三地向靠近的来犯之敌打出落花神掌,毙敌无数,却冷不防坐下“炎龙”被一根树桩击中,身子一歪,轰然倒塌。 龙背上的弓弩手也被甩了出去,惨呼连连。 粗茶道长仗着还有几分轻功,落地站稳,还没来得及看清形势,便觉得耳边风声大作,那根要命的木桩再次袭来。 树桩尖头虽已折断,却仍是威不可挡。 “要命......”。 粗茶道长避无可避,只好伸出双掌,运起全力,以落花神掌硬接这势大力沉的致命一击。 掌力相交,风浪涛天。 树桩定在空中,纹丝不动。 抱着木桩的兰陶莫奥与平推双掌的粗茶道长,却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兰陶莫奥面目狰狞,大吼一声:“好功夫”。 他见红发之人,竟然能以一对肉掌,硬生生截住自己的树桩,也不甘示弱,运起神功,双掌加力往树桩尾部推去。 粗茶道长顿觉压力倍增,不由得向后滑了一步。 他见自己身后都是黄岐府军队,正同匈奴人拼死搏斗,若放开树桩,己方将士将腹背受敌,也只好运力相抗,稳住身形。 功力所至,两人又是“哇”地一声,同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咔咔咔咔咔,轰......。” 那根巨大的树桩,哪经受得住两股大力的摧动? 它先是发出了一连串的爆豆之音,然后就“轰”地一声,木屑横飞,碎为齑粉。 兰陶莫奥迎着碎木屑,脚下毫不停歇,双掌平推,继续朝前冲去。 粗茶道长血染征衣,不退分毫。 “啪”。 两人手掌终于相交。 “啊”。 兰陶莫奥一声惨呼,往后倒飞。 右贤王没有想到,眼前的红发之人,为了不让身后的黄岐府将士受到来自背后的伤害,竟然能做到巍然不动。 巨大的压力一下子将他周身笼罩,以至于他再也不能坚持,只好往回倒飞。 兰陶莫奥撞在几个羊角军勇士的身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大王,您没事吧。” 他的手下连忙将其扶住。 兰陶莫奥擦了擦嘴角血迹,摇头道: “不碍事,此盾阵已被我军攻破,各位尽力向前冲杀,我来对付他们的盾阵首领。” “诺”。 匈奴人齐齐得令,以数倍之众,将盾阵中的黄岐府将士围住厮杀。 兰陶莫奥定了定神,双臂一抖,顿觉无碍。 他心中暗自思索: “刚才那一击,势均力敌,红发之人却丝毫没有卸力,他受伤应在我之上......,且看我此番取其性命,挫敌锐气。” 他往粗茶道长的站立之处望去,见红发人仍在原地比手画脚,不像受了重伤,心中不服,再次发一声喊,又朝粗茶道长冲去。 粗茶道长早料到强敌来犯,双掌大开大合,朝前猛击。 两匹已经倒地的战马,竟然被粗茶道长的掌力牵引,分左右往兰陶莫奥夹去。 因为引力,才有落花。 兰陶莫奥冷不防粗茶道长还能打出这样的神掌,前冲身形已完全被两匹战马笼罩,只好将双臂上举,护住头颅。 “轰轰”两声,血如雨下。 两匹战马被撞得支离破碎,腹部破裂,骨肉横飞。 战马尸身落地,腥气弥漫,惨不忍睹。 兰陶莫奥举着双臂,仍站在撞击之处,一动不动。 他整个人被完全染红,已是一个血人,和天上的霞光,融为了一体。 良久,兰陶莫奥才吃力地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他的双臂就好像是铁打的一般,竟然挡住了两匹战马的撞击,毫发无伤,只是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 “这人......,果然好功夫,掌力还能这般应用,中原武学真是博大精深啊......。” 右贤王身前,已没了粗茶道长。 在兰陶莫奥愣神的一瞬间,粗茶道长便组织盾阵中的残余士卒,突围而出,向城门口的守军汇合。 “大王,我们已经攻破了敌人的两个盾阵,眼下就剩下城门口的最后一个了。” 一名百夫长,手持三尖两刃刀,向右贤王禀报战功。 诸葛惊涛杀人无数,浑身浴血,也带着陈七和沐仙儿前来复命。 “大王,我终于寻着你了......。乱战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敌将尸身,他身上正插着大王的兵器,我给您带来了。” 诸葛惊涛将两把短戟别在背后,手上却提着右贤王的两把成名武器。 接二连三地听到这些好消息,兰陶莫奥不由得开怀大笑。 “很好,吾之将士们做得很好,三军用命,破城在即,哈哈哈哈......。” 他接过双龙贯斗回旋飞刀,感觉力气重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有了这两把武器在手,我看何人胆敢拦我?儿郎们,都跟我杀向城门口,一举夺下潼关。” 第五百一十九章 缺局 西风断雁,满目疮痍。 雨雪交织下落,与地面的血水混为一体,消融成泥。 天地间,仿佛很安静,万籁俱寂,仅剩下无尽的寒意,透骨侵肌,笼罩全身。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穿过四散飞舞的尘埃,不偏不倚地落在地上一人的脖子处,令那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雷有同,雷公子,雷公子......。” “你快醒醒......。” 雷有同终于睁开了双眼。 风声、雨声、箭矢破空声、兵刃撞击声和嘈杂的喊杀声,也终于回到了他的耳中。 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将雷有同摇醒,见其无碍,便又恢复了统兵指挥的状态。 ”太好了,雷有同公子没事。各位将士,大家尽力堵住城门口的那个窟窿,随我来......。” “毒火”长刀所向,正是被银爷炸开的潼关南门。 这里,无疑已成战事焦点,双方士卒皆汇于此,尸骸遍地。 雷有同由于站的位置离城门口的爆炸点最近,直接被风浪掀上了天,落在地上时,竟昏了过去。 好在他有地藏神功护体,此时醒转,除了听力还未完全恢复外,并未受到什么外伤。 他往四周望去,见公孙屹已率领黄岐府的军队,死命往城门封堵,却不见慕容缘,身在何处? 城门处,已有兵马踏着碎石猛冲进来,逢人便砍,为首一员大将,膀阔腰圆,手持一把大刀,正是“巨灵将军”江镇海。 他“巨灵”的称号,当真是名不虚传,活脱脱一个开路先锋,刀光一闪,便有数颗守城士卒的头颅飞上天空,血花四溅。 “公孙小儿在哪?速速来我刀下受死。” 江镇海迈着大大咧咧的步伐,仗着刀法凌厉,竟被他第一个冲进了潼关,一张口便要寻住公孙屹厮杀。 公孙屹离得不远,闻言大怒,也不答话,斜刺里举刀,直砍江镇海头颅。 黑火闪耀,烟尘激荡,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暗影弧光。 江镇海正杀得性起,冷不防侧面的这把长刀来势凶猛,大有毁天灭地之威,几乎来不及招架。 “不好,我命休矣。” “当......。” 就在“巨灵将军”遇险之际,两把铜爪向上架起,及时地挡住了公孙屹的毒火长刀,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之音。 来人是牡丹坞的银爷。 他不知此时挥舞“毒火”长刀之人,就是黄岐府总兵公孙屹,只知来人刀法娴熟,是员大将,便迎住厮杀起来。 “巨灵将军”死里逃生,回过神来,也“哇呀呀”怪叫一声,和银爷一起,左右夹攻,双斗公孙屹,不分胜负。 跟在黄岐府总兵身后,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害怕主帅遇险,奋不顾身地冲杀过去相助,却被一个操控绿色树叶的披甲道士截住。 绿光萦绕,神出鬼没。 剑气纵横,灵动万状。 道士便是寡水。 他清风剑法犀利无匹,三个黄岐府护卫,瞬间挂了彩,鲜血淋漓。 城门缺口处,又有数十名敌将冲杀进来,反倒把公孙屹带来的人马给围了进去。 雷有同定了定神,左右仍寻不见慕容缘,却见敌军势大,公孙屹眼看就要守不住城门口,只好上前几步,运力全身,打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光圈护盾,将城门缺口完全笼罩。 刚刚涌过来的几个敌军,撞到光圈,“轰”地一声,被地藏神功震得四下横飞,口中鲜血狂喷不止。 寡水道长骤然见此神功,以为是师傅百里求贤亲至,心中一凛,哪敢造次,连忙收回铁树叶,往回就走。 寡水一走,被围困的公孙屹压力顿减,一名敌军被其一刀劈成两半。 “毒火”饮血,燃起烈焰,威不可当,巨灵将军与银爷更是不能近身。 公孙屹率队渐渐杀出重围,和雷有同并肩而立,重新占据有利位置。 雷有同不停推出光圈护盾,硬生生将冲进城门的敌军给推了出去。 “巨灵将军”前行受阻,被挤在人群之中,只气得哇哇大叫。 “好啊......,好个雷公子,功夫厉害啊。” 公孙屹不由得对雷有同赞叹不已。 城门处,你争我夺,双方竟然相持不下。 “泰山将军”谢文正,率大部队来到城前,见城门虽然被毁,却满是人马拥堵,积尸如山,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传令左右: “城门有巨灵将军冲击,已然足够。其余将领,分散开来,乘势攻占城楼,令公孙屹首尾不能相顾,不得有误。” 一时间,飞矢如蝗。 城下的泰山军,一字排开,仗着人多,把城楼守军射得抬不起头来。 其余十员大将的部队,人多势众,蜂拥蚁聚一般往城头攀爬,逐渐站稳脚跟。 寡水道长听到了泰山将军的号令,不敢再退,只想避开师傅,便随着人流,往城楼攻去。 由于城门被炸,公孙屹调动一半军队下楼镇守,令城楼上本就不富裕的守军人数更加捉襟见肘,此番不断被敌军攀爬上来,抵挡不住,死伤惨重。 “启禀总兵大人,城头告急,急需增援,急需增援......。” “启禀总兵大人,城头大半已被敌军占领,我军就要守不住了......。” 不断有士兵从城楼奔下,向公孙屹禀报。 公孙屹没想到,敌军将领的调度竟会如此犀利,眼看无计可施,只好收回长刀,对雷有同喊道: “城门破损,这里迟早守不住了,我先封住这个缺口,雷公子可否去接应城楼?让城楼上的将士们退回内城再战......。” 雷有同闻言,这才抬头,发现城墙之上,厮杀更是极其惨烈。 余震白箭矢已经射尽,只能挥舞长弓,不断将爬上来的敌军扫下城楼,却渐渐寡不敌众。 他肩头旧伤再次崩裂,浑身浴血。 “蝎毒”鲜于洁死命守护在余震白身后,虽用毒功毙敌无数,却也身披数创,血染征衣。 一名敌将,武艺卓绝,瞧准机会,绕过“蝎毒”鲜于洁,对准余震白背心,挺枪急刺。 “啊,震白小心.....。” 鲜于洁虽看见了那一枪的凶险,却苦于自身被几名敌军围住缠斗,无法脱身相助,只急得大叫一声。 “嗖。” 一枚银针激射而至,贯穿敌将脑门。 那支长枪仅仅离余震白后心不到半寸,才终于停住不动。 一道纤纤身影,凫趋雀跃,起落之间,银针脱手而飞,千钧一发之际,射杀敌将,救了余震白。 “啊,是慕容姐姐,我终于寻到了,原来她仍在城楼上啊......。” 雷有同远远见此身影,惊呼一声,再也来不及多想,踏上台阶,往城楼奔去。 跑上城头,他虽累得气喘吁吁,却见心仪之人无恙,不知又从哪里来的力气,连续推出几个光圈护盾,打开一条血路,终于来到慕容缘身边。 “快.....,慕容姐姐......,总兵大人有令,你快随我杀下城楼,往内城退守......。” 慕容缘浑身血污,连连摇头。 “雷公子,你先护着老白他们撤退,这里我来断后。” 雷有同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慕容缘毫不畏死,反倒往敌军最为密集之处掠去,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慕容姐姐小心啊......。” 他知道慕容缘使出的是道家至尊,“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轻功,自己已然紧跟不上,只好退而求其次,往余震白和鲜于洁处靠拢。 雷有同一个光圈护盾推出,逼退一群敌军。 他喘着粗气,向余震白喊道: “呼呼......,老白......,快退,老白......,快退回内城......。” 余震白见雷有同来救,心中大喜。 “好兄弟,雷公子......,你来了,太好了......。” 他挥手往身后黄岐府的士兵一招。 “各位快杀下城楼,退往内城......。” 余震白乘雷有同用地藏神功挡住敌军的空隙,转身去叫“蝎毒”鲜于洁撤退,却发现鲜于洁靠住城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五百二十章 矢局 战鼓擂擂,弓弦铮铮。 潼关城南,城墙断裂两处。 城门口,积尸如山,争夺不休。 城头上,飞矢如蝗,厮杀更酣。 太湖总兵谢文正,催马来至关前。 他见东面断墙虽然很快就要被己方占领,西面断墙一个守城将士,却在城上勇不可当,仅仅用一把长弓便将己方数名士卒扫下城楼,眉头一皱。 乱战中,一员攻城大将,威风凛凛地踏在城垛上,弯弓搭箭,直射这名勇士,却被那勇士听风辨位,用手一招,接住箭矢,反身回射,将那个放箭大将,一箭穿喉,跌落城头。 “好箭术。黄岐府有此能人守城,难怪我军还未能攻破潼关......,吾须尽快除去此人才是......。” 谢文正默默从鞍鞯摘下弓弩,扯满弓弦,对准那勇士后心。 这位泰山将军不仅箭法卓绝,就连他所用的箭矢,在军中也是独一无二。 亮闪闪的尖头,带着倒刺,黑黝黝的箭杆,长达一丈。 “嗖”。 一道黑色的闪电,穿过雨雪,去若奔雷。 这一箭,仿佛连潼关的城垛也能射穿。 太湖总兵却再次皱眉。 余震白左冲右突,正接应黄岐府的军队往楼下退却,一转身,却见爱人“蝎毒”鲜于洁靠在城垛一动不动,心中大惊,一个箭步奔至身旁。 “鲜于洁,鲜于洁......。” 他大声呼喊着“蝎毒”的名字。 余震白一直以为鲜于洁就在自己身后杀敌,却不知她为何不声不响地坐在了地上? 一滩红色的血水,自鲜于洁腿边扩散开来。 余震白心中暗叫“不好”,放下长弓,刚刚扶住“蝎毒”的肩膀,便看见了一支黑漆漆的弓箭插在鲜于洁背上。 一段短短的箭镞尖头,已从她的心口穿出。 城垛处,血迹猩红,怵目惊心。 “啊。” 鲜于洁中箭了,而且是背心要害。 余震白弓弩娴熟,他知道那支箭失,射穿了鲜于洁的心窝,意味着什么。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余震白双手已经颤抖,头脑昏昏沉沉,软软地跪了下去。 雷有同双臂发麻,再也打不出有威力的光圈护盾,不知从哪里捡到一面盾牌,挡着箭矢,来回奔波,已累得不成人形。 他瞥到余震白跪在墙边,未看仔细,便大声催促道: “老白,快走,这里我们就要守不住了,快跟我撤出城楼......。” 余震白回头,见敌方士卒如潮水一般从云梯处攀爬上来,黄岐府军队虽然勇猛,却伤亡过半,断裂的城墙对面,敌方左右夹攻,守军已被围在核心,再无退路,自己这边全靠慕容缘带着几百名死士挡在前面,雷有同还能组织守军往城下撤退。 突然,余震白感觉扶着的鲜于洁,稍稍动了动身子,猛一扭头,终于见到心上人睁开了双眼。 “震白,是你吗?我想,我可能没办法,再和你并肩作战了......。” “蝎毒”话音微弱,几不可闻。 余震白迅速抹去泪痕。 “不,不,于洁,你先别说话,我抱也要将你抱下城楼,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他见鲜于洁还活着,心中猛地燃起了一丝希望,一咬牙,慢慢将爱人抱起。 鲜于洁却伸手,轻轻抚摸着余震白宽阔的面庞,仿佛眼前的战事已和自己无关。 “震白,我今生有你,真是太好了,老天爷已经对我不薄了......。” 鲜于洁面带笑意,血水却自口中涌出。 “别......,于洁,你先别说话了,等我们离开了这里再说。” 余震白快速朝城头楼梯处退走。 鲜于洁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想我应该走不了了吧,我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我想......。” 她还未能说出最后所想,手臂便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余震白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他已感觉到,抱着的爱人身体正慢慢变冷,他的心也在慢慢变冷,甚至比天上飞舞的雨雪还要冰冷万分。 余震白一声狂吼,却在这杀声震天的城头,没有引起半分注意。 “啊......,于洁,鲜于洁,啊......,不......。” 当真正的生离死别就发生在眼前,当刚刚燃起的希望重新破灭,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这个七尺男儿此刻所感受到的绝望与悲伤。 “嗖”。 又一支利箭,射中了余震白肩膀。 余震白身子仅稍微晃动了一下,却依然保持着抱起“蝎毒”的姿势。 在他面前,所有的伤痛已远远比不上爱人身死,所带给他的痛楚。 四周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枯井底,淤泥处。 “蝎奴,从此你就不再是我的蝎奴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叫做余震白,之前是一个镖师,现在我仍是你的蝎奴......。也许,从你将我擒住那一刻起,今生今世,我都是你的蝎奴......。” “你说什么?你难道不怪我?不恨我?” “怪......?恨......?我现在心里完全没有那两种感觉,我只感觉到爱......。是的,我不要你走,不要和你分开。” “好吧,余震白......,震白,这个名字倒挺好听的。我叫鲜于洁,我不要你是我的蝎奴,不要做你的主人,我今生今世也都不愿意和你分开了,行了吧?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行......。那我就要你做我的女人,我今生今世都要好好守护的唯一女人......。” 往事历历,声犹在耳。 一对璧人,才刚刚许下诺言,不离不弃,转眼间便阴阳相隔,天各一方。 许久以前,那还是一个梦,却又是如此真实的一个梦。 此时此刻,余震白多么希望,眼前的景象,仍是一个梦,一个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梦。 “当”。 雷有同举盾,替余震白挡下了一箭。 “老白,你还愣着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他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注意到余震白手上抱着的那个血人。 雷有同似乎知道了什么,吐了吐舌头,一句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战场上,终归是要死人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余震白,却突然想起了慕容缘。 雷有同朝城头断裂处望去,见那个熟悉的白影依旧在乱军中奋勇杀敌,心中稍安。 也许余震白的痛苦还没发生在雷有同的身上,也许雷有同再也没有勇气往战事最凶险的地方冲去,他只能默默祈祷,希望慕容缘能够从这场战事中,全身而退。 雨水,泪水,汗水,从余震白脸颊流下。 他轻轻放下“蝎毒”鲜于洁的尸身,拔出了她背后的那支血箭。 “太湖总兵谢”这五个字,赫然刻在箭杆之上。 余震白泪如雨下,对着箭镞默默发誓。 “于洁,作为你的蝎奴,我一定要为你报仇......,只要为你报了仇,我就立刻随你而去......。” 余震白将那支箭插在腰上,一转身,一把抓住雷有同。 “雷公子,我先不走了。只不过还要拜托你一件事,你帮我把鲜于洁的尸身背下城楼吧,我不想将她留在乱军之中受辱。” “啊......,好吧......。” 雷有同丢下了盾牌,依照余震白所托,将鲜于洁血淋淋的尸身背在了背上,随大部队一起退下了城楼。 余震白找到一个箭袋,那里面还有几十支箭矢。 他捡回刚才遗弃的长弓,深深吸了一口气,朝慕容缘杀敌所在,坚定地走去。 第五百二十一章 劝局 “嗖嗖嗖,嗖嗖嗖”。 血与泪,爱与仇,交织缠绕,令这个七尺男儿,杀意难平。 余震白不避飞矢,不惧刀枪,连珠开弓,一步一射,踏着一条血路前进。 他的箭矢,仿佛也充满了复仇的火焰,例无虚发,索命夺魄,其中一支竟然还同时贯穿了两个敌将的咽喉。 尸体在余震白周围堆积,挡着披靡。 攻上城楼的敌军,尽皆骇然,仿佛见到了一尊战神,纷纷逃串,犹恐避让不及。 城楼上的黄岐府将士,也被余震白的气势所感,重振旗鼓,紧随其后,把丢失的阵地,一寸寸又重新给夺了回来。 慕容缘在西面断楼的前沿阵地,已杀得香汗淋淋,手上一把钢刀也已卷口,忽见敌军四下奔逃,己方守军喝声震天,压力骤减。 她一回头,才发现白羽起处,破空摧月,正是余震白的弓箭,威震敌我。 慕容缘心中大喜,带着守军,再次冲向敌阵。 一时间,刚刚攻上西面断裂城楼的敌军,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城楼阵地又重新回到了黄岐府的守军手中。 余震白一路杀来,都没见到又黑又长的箭矢再次出现,只好抓起一个受伤敌军的甲胄,将腰间插着的那支黑色长箭,放其眼前。 “这支箭的主人,号称‘太湖总兵谢’是谁?他在哪里?” 那将士满脸是血,自知不活,闭目不答。 余震白大怒,放下长弓,提起那人,将之抛下城楼。 此时城楼下,又是一支黑箭向他射来,摧枯拉朽。 “当”。 慕容缘及时发现,一招针锋相对,脱手而出。 银针激射,同那支黑箭相撞,双双荡开一边。 余震白眼疾手快,避过箭头,猿臂一招,趁那支黑箭还未落地,稳稳接在手里。 他左右手一对比,赫然见到箭上刻字,果然一模一样。 余震白这才向城下望去,但见雨雪交加,烟雾弥漫,约莫有数万人影攒动,根本分不清射箭之人,究竟身在何处? “原来凶手还在楼下,敌军势大,我可怎样才能给于洁报了这个仇啊......。” 余震白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他寻着慕容缘,含着泪水,强忍满腔悲愤,对她说道: “慕容女侠,这里我来顶着。雷公子传公孙将军号令,让你先撤下城楼,退回内城吧。” 慕容缘自然知道,西面城楼也只是保住了一时,自己对面的断楼一旦失守,这儿和被炸开的城门口,迟早守不住。 “好,老白,要走一起走,我同你一起......。” “可是清汤道姑还在对面......。” 余震白仍不停地朝断楼放箭,想要解救那边的守军,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这边城下,又被重新架起了云梯,数千攻城敌军,正在向上攀爬。 余震白知道凶手还在城外,要为爱人鲜于洁报仇,也只能从长计议,只好叹了一口长气。 “唉......,只可怜了那边城楼的将士同清汤道姑,好吧,大家都随我同慕容女侠一起,撤下城楼......。” 此时内城鼓响,鼓点划破长空,如雨打芭蕉,扣人心扉,又与先前大不相同。 这是沈梦对南门所下的撤退号令,与公孙屹下令退守内城,不谋而合。 东面断城处,守城勇士又何尝不知那是撤退的号令,但他们已被攻上来的敌军,首尾围住,便是想撤退,也已无路可退了。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征西大军数个将领攻上城楼,见己方胜券在握,便令左右向守军劝降。 尽管身处绝境,这些守城勇士死伤过半,却只有死节战场的,没有一个肯降。 数千守军之中,已有百名伤员。 阵地慢慢被压缩,他们腹背受敌,仅剩一隅之地。 好在黄岐府平日里训练有素,守军中也不乏武艺高强之人,尚能苦苦支撑。 其中一人,道姑打扮,一把拂尘使得出神入化,硬生生挡在前面,护着伤员,和守军背靠背,集中在了一起。 那道姑,正是清风观百里求贤的三弟子“清汤道姑”。 “守军中还有女道士?我劝你,速速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一个攻城敌将,不知道清汤道姑百花拂尘的厉害,见其是个女流之辈,毫不放在心上,一伸手,就要去抓清汤道姑的浮尘。 拂尘一抖,千丝万缕化作百朵鲜花,将那将士笼罩其间,血花飞溅。 那将士惨叫一声,往后急退,已是吃了大亏。 清汤道姑身形浮动,拂尘一伸,正待追击,却不料一道绿色剑光袭来,穿过百花正中,直刺眉心。 清汤道姑只好收回兵器,尘柄上挑,击向那道剑光。 那剑光彷佛具有灵性,突然猛地拐弯,避开拂尘,倒把清汤道姑身后一个守军刺倒,这才收了回去。 “清风剑法......,是你......。” 清汤道姑认得那道剑光,定睛细看,发现救走敌将之人,正是自己的师弟——寡水道长。 那敌将面上,已有数道创伤,血流不止,恼羞成怒,对手下令道: “哇呀呀......,贼人冥顽不灵,还敢反抗?左右给我放箭,射死这个女妖道......。” 寡水道长却快步闪到将士身前,劝道: “大人且慢,我与那道姑尚有几分渊源,待我上去劝其投降吧,免得大人多费气力。” 那将士刚才被寡水道长所救,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不好反驳,却也悻悻说道: “你去劝降可以,她如若不从,格杀勿论......。” 寡水道长走向清汤道姑,见其蓝色的道袍上虽然血迹斑斑,却是“瞳人剪水腰如束”,风姿卓绝,不由得回想起与师姐在榆树下辗转缠绵的风流往事,心中一荡。 “师姐,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你我重逢,竟在此处......。” 清汤道姑骤见寡水,心中也是异常慌乱。 慌的是,她知道清风剑法的厉害,敌军有此强援,雪上加霜。 乱的是,她对寡水师弟也的确怀有情愫,本以为心如止水,没想到再见时,竟又芳心如此凌乱。 她面上强作镇定,对寡水喝道: “四师弟,没想到你竟然投靠了官府?现在也来和我为敌?” 寡水笑道: “承蒙陆大将军收留,各为其主罢了。眼下我军势大,师姐不如先降了我,再去劝劝师傅,他老人家最听你的话,只要肯投降,我保你们性命周全。” 提起师傅,清汤道姑眼眶微红。 “你还有脸提到师傅?你射伤大师兄,叛逃下山,早就和我们清风观恩断义绝,师傅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岂是你还配提起的......。” 她想起师傅临终时,交待后事,唯独没有提到寡水,显然已不认这个徒弟,心中又对寡水愤恨不已。 寡水却不知道百里求贤已死,听师姐说得绝情,完全不留半分情面,脸色一沉。 他清楚清汤道姑已是无路可退,言语中更加咄咄相逼。 “哼,当年我逃出清风观,还不是为了你,你别不知好歹......。你若降了我,我开能让你还俗,与你共同切磋武艺,重续当年情份,若还执迷不悟,眼下就算百里求贤在这里,也救不了你了。” 寡水道长若好言相劝,清汤道姑说不定还能念着旧情有所动摇,却听他威逼利诱,重提旧事,还直呼师傅姓名,心中慌乱一下子变得无比愤怒。 此时对面断楼人声鼎沸,由于余震白和慕容缘的撤离,城楼又被攻城方全部占领。 城门口,公孙屹也且战且退,带着剩下的部队往内城退却。 潼关南城,只剩下了清汤道姑他们,孤立无援。 清汤道姑认清了形势,暗自思索: “我不愿投降受辱,更不能辱没了师傅的一世威名......,但我就算不畏死,也不要连累这些黄岐府的勇士才是。” 她拿定主意,强压怒火,终于向寡水答道: “师弟,难得你还念着我俩的旧情......,也罢,让我投降可以,但你还须要确保这些黄岐府将士的安全才行。” 寡水以为清汤道姑回心转意,自己可以同这位美人再续前缘,心中一喜,自然满口答应。 “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 他转身对那位大将说道: “敌人已同意投降,请大人务必留他们一条性命吧。” 那将士知道寡水道长武功高强,忌惮三分,听他说劝降成功,只好应允。 “也罢,传我将令,投降者可免一死,待破了潼关,再行发落。” 寡水办妥了这件事,才又朝清汤道姑靠近。 “师姐,这下子你可以放下那把拂尘了吧。” 清汤道姑听见了那将士的号令,便将手中拂尘向寡水道长递了过去。 寡水一伸手,便接住拂尘。 清汤道姑顺势将身子往寡水靠拢。 寡水道长还以为美人真的回心转意,大喜往外,正想抱住清汤,却不料自己反被清汤抱住。 清汤道姑泪流满面,在寡水耳边轻轻耳语: “师弟,师傅已然仙逝,他老人家临走时,的确劝我还俗。你不也还想和我在一起么?我这便也如了你的所愿......。” 言毕,清汤道姑抱着寡水道长,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众皆骇然。 第五百二十二章 援局 流银飞泻,月细如勾。 雨雪交加之中,黑夜无声无息地侵染大地,杀戮无休无止地席卷神州。 寒风扑面,利如刀割。 沈梦站在内城,红黑相嵌的甲胄已在滴水。 “千算万算,我仍是没有算到,这场守城之战,我方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果小时候,师傅给我讲解兵法时,我能多领悟一点,该有多好啊......。” 沈梦有一些自责,面色惨白。 书到用时方恨少?她已将南北的防御做到了极致,却被上天的一场雨雪和银爷的那箱炸药给搅了局,形势急转直下。恐怕战争的胜负,也不是书本上的兵法,所能左右。 黄岐府的南北守军均在溃败,不断有伤兵撤入内城这个弹丸之地,城下已经乱作一团,沈梦却只盯着城北眺望。 尽管沈梦身后,城南的喊杀声愈加靠近,尽管沈梦已击鼓下令公孙屹撤防,她却再没往城南看过一眼。 “我去救援城北?还是城南?” 沈梦心中,一直重复着这个问题。 她知道,这个决定也必将关系到整个战事的走向。 “内城是潼关命脉,无险可守,绝不能让敌人攻到这里。” 雨雪中,她的视线虽已逐渐变得模糊,她的十指却紧紧地抓在城垛之上,不动分毫,仿佛什么都摧毁不了她内心仅存的那个信念。 “我和李世哥哥有约定,作为此次防御战的主帅,我一定要守到他的驰援归来。” 此时,沈梦身边只有零星的几个黄岐府侍卫,也在焦急地等待着主帅的决定。 内城已无兵可调,沈梦又能拿什么去救援南北呢? 远方城北,烟尘四起。 战场上堆砌的八阵图火堆,尽数熄灭,正一点一点地被黑夜所吞噬。 兵部尚书黄伟鸿所统领的三个盾阵,已失其二,他和九把刀指挥着最后一个盾阵,正往彼时南宫剑所镇守的那个羊肠小道撤退。 匈奴人占领了外城,士气正盛,紧追不舍。 缺乏弓矢,就算盾阵退到了狭窄的要道,也迟早挡不住匈奴人的冲击。 南北方向,同时失守,沈梦分身乏术,也只能选择其一御敌。 “援南还是救北?我最后究竟要作怎样的选择?” 沈梦面北,望眼欲穿,终于在漆黑的远方,见到了一丝红光,疾速而行,转瞬即逝。 “太好了,我终于等到了吗?” 沈梦睁大双眼,想要再次确定那抹红光是不是真的?却再也见不到半分刚才的异相。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也只能做那个决定了。” 沈梦不再迟疑,终于对身边侍卫传令: “和我一起,将马车往南门推送,把天子也带上......。” “得令。” 天子几乎是被侍卫们架着下的城楼,他已吓得浑身瘫软,不住向沈梦讨饶。 “沈娘娘,你念在寡人册封你为正宫娘娘和沈大帅的份上,切不可让寡人孤身犯险啊,不要啊,不要......,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沈梦步履如飞,毫无所动。 “北面自有奇兵救援,要救城南,也只有请你出面,别无他法。” 原来,沈梦心中认定,刚才见到城北的那一丝红光,只可能是李世驰援归来,她便义无反顾地选择往城南急行。 五架马车已经备好,迅速启程。 车门俱都紧锁,侍卫紧随左右。 沈梦拉着天子,坐在赶马车的最前面,压过泥泞的道路,迎着败退守军,逆向而行。 路上,沈梦见到了背着一个血人向前狂奔的雷有同,心中一惊,却并没有叫住他询问。 “雷公子背上好似一个女子,是慕容姐姐负了伤?” 黑暗中,沈梦看得不是很清楚。 又行进了少许,她正担心慕容缘的安危,便看见了慕容缘与余震白在路旁接应伤兵撤退。 “那雷公子背的是谁?” 沈梦还来不及多想,见到慕容缘与余震白平安,心中一喜,向两人大声招呼: “慕容姐姐,老白,快上车,随我一道设防,阻挡敌军。” 慕容缘和余震白这才看清马车前面喊话的是沈梦,虽然还不知道她的用意,便也义无反顾地跳上沈梦身旁两架马车。 “是李世哥哥回来了。” 沈梦一边催动马车急行,一边给两人解释。 “好啊。” 听到这个消息,慕容缘和余震白不由得同时叫出一声“好”来。 “他在哪里?” 慕容缘抹去面上雨水,急声问道。 “城北,他应该很快就能解了匈奴之围。” “啊......”。 沈梦刚一答完,余震白就惊呼一声。 “什么?城北?那他知道我们在这儿吗?” 慕容缘也觉得不可思议,同时问道: “是啊,我们为什么不去城北与李世哥哥会合?至少也退守内城啊。” 沈梦心中清楚,这里面的缘由,真要解释起来,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只能答道: “相信我,只有这样才能救下潼关。” 天子在一旁,见马车逐渐往战事的前沿阵地靠近,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哆嗦着身子,胆颤心惊地向慕容缘和余震白哀求道: “两位勇士,沈大帅疯了......,你们快救救寡人吧,寡人封你们为大官......,快让沈大帅不要再往前走了啊,救驾......,救驾......。” 慕容缘和余震白这才注意到,沈梦身边还押着天子,更是大惑不解。 “别管他,接着......。” 未等两人询问,沈梦将马车上事先准备好的两面铁盾,分别掷给两人,然后说道: “慕容姐姐,老白,你们功夫好。我叫你们二人上来帮我,就是要等一下照顾好天子的周全,其它的事,我自有安排......。” 听沈梦如此一说,两人便不再发问,任凭天子如何哀求,也都无动于衷。 天子喉咙已经喊破,只好无力地瘫软在马车前座。 再行少许,几人终于看见了公孙屹。 他失了头盔,蓬头垢面地率军往回急行。 在他身后,追兵人影攒动,杀声可闻。 黑压压的道路两旁,本是个车马喧嚣的集市,因战事波及,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楼房孤耸,却也鳞次栉比。 “只能是这儿了”。 沈梦停住马车,向公孙屹喊道: “公孙将军不必再退了,这里就是潼关城南,最后的防线。” 第五百二十三章 驱局 弦月昏暗,星光黯淡。 集市大道,是潼关城南通往内城的必经之路。 公孙屹骤见沈梦,停下脚步,声泪俱下: “沈大帅,属下无能,失了南门,请治属下之罪吧......。” 沈梦却连连摆手,大声催促道: “公孙将军,南门失守,我也有责任,现在不是治不治罪的时候,而是军情紧迫,将军快助我于此处设置最后的防线......。” “什么?大帅要把最后的防线设在这里?我没有听错吧?” 公孙屹简直不相信自己刚才所听见的,惊讶得张着大口,一脸茫然地望着沈梦。 他不解地问道: “沈大帅,南门尚有高墙危楼,都拦不住敌军,这里道路宽阔,无险可守,又如何设防?” 沈梦已经拉着天子下了马车。 “没错,公孙大人,你带着还有战斗力的将士,点起火把,就在路中间列阵设防。弓弩手到楼上去,我们用这些马车挡在路中间就好,且看我手段......。” 沈梦让身边的侍卫,洒了很多药粉在马车周围和道路两旁,然后才命令侍卫打开马车车厢。 公孙屹猛地闻到一股石灰混着硫磺的味道,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这个沈大帅,究竟要做什么?” 这些马车倒是慕容缘见过的,闻到硫磺味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些潼关的捕蛇猎户,幡然醒悟。 “啊,沈梦是要用那天抓到的毒蛇,来阻挡敌人的进攻吗?可我自从轩辕密林昏迷醒来后,能御蛇的应龙将军就再也不见了踪影......,沈梦也会驱使这些毒蛇?” 正如慕容缘所料,从马车里面,果然黑压压地爬出来一群毒蛇,沿着药粉铺设出来的路径开口方向,齐刷刷往城南窜去。 这些毒蛇正是那日李世进城时,由大巫师留在驿站马车之内的,被“蛇毒”提走了一半用于开棺,剩下的仍是锁在马车里面,被沈梦发现后,她便将这五辆马车作为了最后的“援军”。 雨雪交加的黑夜,有这些蛇群拦在路上,的确也是一条天然的屏障。 余震白似乎明白了沈梦的用意,接过一包药粉,协助那些侍卫,将毒蛇迅速往追兵来路驱赶。 做完了这一切,沈梦才拉着慕容缘和余震白,带着天子,往路边一栋最高的房屋走入。 她一边走,一边对公孙屹说道: “公孙将军,等下只需如此这般,便能挡住陆大将军的数万追兵,我自有奇谋妙计,定能解了潼关之危......。” 公孙屹虽见有毒蛇助阵,对防线的作用仍是将信将疑,却也只能依着沈梦将令,命手下燃起火把,在马车后面列阵,拭目以待。 陆大将军的追兵中,仍是“巨灵将军”江镇海的部队冲得最快。 他远远望见漆黑一片的大路中间,猛地出现了守城方火把的光亮,大吃一惊,停住不前。 “怎么?敌人已是溃不成军,却还敢杀个回马枪,莫非有诈?” 他身旁一个士卒,收不住脚步,依旧超前猛冲,却不料脚下踩到一条软绵绵的东西,脚踝一痛,立即跌倒。 紧接着,前方惨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妈呀,什么东西啊?” “啊,有毒蛇,好多蛇......。” “啊,我被咬了,将军救我......。” 黑暗中,冲在江镇海前面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均大呼小叫,遭到了毒蛇的袭击。 江镇海皱眉,雨雪中他根本瞧不清楚地上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故? “怎么路中间会有毒蛇?貌似还挺多?” 正当“巨灵将军”惊疑不定之时,突然从地上窜起一条花白相见的五步毒蛇,张着大口,就要咬他。 江镇海也算是刀法卓绝,避过蛇头,大刀横斩,将那条毒蛇,劈为两段。 “好险......。” 他额头冒汗,不敢再往前行,向左右吩咐道: “停止追击,快点起火把照路,莫要中了黄岐府的诡计。” 追兵方始燃起火把,将潼关集市大道,照得通明。 江镇海这才看清,前方黑压压起伏蠕动,果然有无数条毒蛇顺着道路,往己方阵营袭来。 这群毒蛇被马车锁了几日,早已饥渴难耐,避开沈梦设下的石灰硫磺,沿路而下,突然闻到追兵身上的血腥味,自然全都朝前攻击。 江镇海哪见过这般景象,着实被吓了一跳。 “不好,黄岐府的军队果然是诱敌深入,却不料将毒蛇设在这里,快退,快退......。” 他见势不对,立即撤退,撒开两腿,跑得又是快捷无匹。 征西大军中十二员大将,被慕容缘刺倒一人,被余震白射死一人,还余十人。 “泰山将军”谢文正作为中军统领,也骑马率队,进了潼关。 那支神力弓与插着黑色长箭的箭袋,就歪斜着,挂在他的马后。 这个久经战阵的太湖总兵,已隐隐察觉到,潼关城北似乎也在经历着一场战事,暗自思量: “黄岐府南门的守城军队,明显人手不足......,难道是匈奴人也想抢先一步夺取潼关?公孙屹不得不分兵御敌?嗯......,潼关可不能再次落入匈奴人手里啊。” 想到这里,谢文正向将官传令道: “各位今日不许歇息,挑灯夜战,不拿下潼关,誓不罢休。” 有了谢文正的将令,他的中军部队前进的速度也非常快,却不料还未见到黄岐府的军队,己方前军就如潮水一般往后倒退,好似打了一个大败仗。 “泰山将军”大惊,拦住询问,才知道了大路中间有毒蛇阻拦,不由得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这些毒蛇不拦黄岐府的军队,却单单拦住了我军?真是奇怪。” 他见己方部队,受前军感染,也有些畏缩不前,不由得勃然大怒。 “身为军人,区区蛇虫,又何惧哉?再退者斩。” 谢文正不愧为绰号“泰山”,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采,当即下令左右取重铠皮革护住要害,继续往前推进。 江镇海听到将令,虽然满腹牢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向与自己官位相等的同僚报告战况。 “谢将军,末将刚才见黄岐府败军在路中间燃起火把,严阵以待,似乎就是等着我军过去,恐怕还有埋伏,不可不防啊。” “泰山将军”勒马摇头,不以为然。 “将军多虑了,我见他们镇守南门死战不休,不似装出来的,决计是没想到我军能炸开城门,所以才一败涂地,怎会诱敌深入设有埋伏?” 谢文正手指前方,环顾左右。 “我看他公孙屹,只会故布疑阵,哪有什么战斗力......,众将士只需奋勇争先,给我杀向内城,今夜不愁潼关不破。” 周围齐齐发一声喊: “得令。” 听见谢文正的将令,江镇海不好再次多言,也只能跟在大部队中间,随军继续前行。 沈梦驱蛇,假以阻敌,可正如慕容缘所担忧的,这些毒蛇,没有应龙将军的操控,好似一盘散沙,也只能阻拦追军一时而已。 潼关南向,这道最后的防线,究竟还能守得住多久呢? 第五百二十四章 应局 戌时。 黑幕之下,雨雪滂沱。 乌云遮住了本就昏暗的弯月,群星隐形,四周飞灰弥漫。 出了狩猎谷,李世凭着记忆,操控绝煞炎龙,径直往回狂奔。 在确认了黄岐府的两位公子已然安全,有投降的匈奴人护送回关后,李世便一刻也没做停留。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快地驰援潼关。 耳边风声呼啸如刀,眼旁景物倒飞似电。 绝煞炎龙的游走速度已臻极致,李世却仍不住地往龙头上的铁杵加力。 他只恨没能生出一对翅膀,腾空而起,离地飞行,立马去到沈梦身边。 龙背上,李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提着一人,与其并驾齐驱,却是匈奴单于。 单于涂被李世降伏,只能乖乖就范,双手牢牢地抱住一根龙角,随李世前往潼关。 北面,也只有单于涂亲临战场,才能发号施令,解了匈奴的围困。 这也是李世急于回奔的原因。 潼关城被南北夹攻,一场雨雪,浇灭了城北的八阵图;一声巨响,震碎了城南的巨石墙;沈梦独木难支,现在也只有靠李世——这支最后的奇兵,才能扭转战局。 冰冷的雨雪,刺痛地打在李世脸上,令他几乎睁不开双眼。 四十里路,弹指一挥便到,再往前行,就是潼关北面刚刚经历过的大战战场。 沟壑的余烬还冒着股股浓烟,焦骸残肢随处可见,无一处不昭示着先前那场战斗的惨烈。 突然间,绝煞炎龙奔跑的前进方向,黑压压隆起半人高度,正好挡住了它的去处。 “不好,那是应龙将军?我可不能撞伤他......。” 李世不止一次见过应龙将军操控蛇群的模样,知晓前方那团黑物,定然是他,不愿两边迎头撞上,猛地转动炎龙头顶铁杵,一个急转身,眼看就要擦着那团黑影避过。 隆起半人高的黑影却突然再次暴涨,一下子变得有三人高度,几乎与龙头上的李世齐平。 “呼......,呼......。” 就在李世与黑影即将插肩而过的短暂瞬间,两道劈风掌力,雄浑至极,往李世身上袭来。 “不好,是偷袭。” 李世大惊,已腾不出双手御敌,为避免单于涂受伤,只好转动铁杵,从侧面翘起绝煞炎龙庞大的身躯,硬受两掌。 “轰......,轰......。” 两道凌厉的掌风,结结实实地打在炎龙腹部鳞片之上,令这个疾速狂奔的庞然大物,向侧面翻滚,鳞片在地上摩擦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这才稳住身形。 李世在绝煞炎龙翻倒的一瞬间,已提着单于涂,高高跃起,借势前冲,离那团黑影更加遥远。 “嗷......。” 绝煞炎龙吃痛,失去李世指挥,调转龙头,本能地大张其口,一团愤怒的焰火破空而出,向那团偷袭黑影烧去。 硕大无比的黑影中间,竟然破了一个大洞。 火势伴着风雪一燎而过,击了一个空。 数道狂风大作,在炎龙喷火的一刹那,往它咽喉灌去,再无火苗涌动。 黑暗笼罩的广袤大地,瞬间有了一丝光亮,转瞬即逝。 也就是这道火光,让守在内城上,一直往北眺望的沈梦,确信是李世回来了,但她却不知道李世刚才所遭遇到的凶险。 地上黑影重新收缩聚集,向炎龙席卷而去。 又是“砰砰”两声巨响。 这一次,两记掌风,打在炎龙咽喉鳞片处,比先前更加猛烈。 绝煞炎龙再次后仰,往后翻滚。 黑影变换莫测,如离弦之箭,向前追击, 影中巨人,双掌合并,正待往炎龙头顶拍下,只听得“砰”地一声,振聋发聩,却是拳掌相交。 李世放开单于涂,终于挡在了绝煞炎龙和黑影之间,接下了黑影打出的第三掌。 李世得渡劫雪花提升功力后,还是第一次感到对方的掌力如此霸道,自己竟然也站立不住,往后滑去。 那团黑影也向后翻滚了几圈,重新站了起来,是个人形。 这人上半身光洁如新,不着寸缕,下半身却有蛇群蠕动,自腰部以下,凝结成腿,竟然是直立着的应龙将军。 只不过此时的应龙将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他周围的蛇群比先前见到的,多了不止十倍,故能将他的整个身躯给全部托了起来。 应龙将军自慕容德发动玲珑幻境后,就不见了踪影,怎么会一出现,却要与李世和所骑炎龙性命相搏? 李世瞧出端倪,不解地问道: “啊,应龙兄弟,你为何要袭击我们?” 应龙将军喉头咯咯作响,似乎又在催动地上的毒蛇发动新一轮攻击。 “李世,沈梦,是你们杀了慕容元帅,我要为元帅报仇......。” 伴着一声尖啸,应龙将军的劈空掌,带动风卷狂龙,向李世击去......。 应龙将军自幼被慕容德养大,相依为命。 轩辕林中,他刚摆脱幻境的羁绊,就见到慕容德被李世与沈梦合力击倒,死在李世怀中,悲愤交加。 他因为不知原委,当时就想给慕容德报仇,却苦于以毒蛇为食的绝煞炎龙在场,只能忍气吞声,隐忍不发,日日守在慕容德墓边垂泪。 但这么多天,应龙将军心中的仇恨只增不减,也不知是他被复仇的欲望吞噬,还是他有天生的灵力感召,聚集在他身边的蛇群愈来愈多。 应龙将军只觉得这些蛇群的到来,使他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变大,劈空掌力好似火山喷涌,呼之欲出。 “是李世和沈梦害了慕容元帅,是李世和沈梦害了慕容元帅......。” 失去世上唯一至亲的怒火,已令应龙将军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一定要替慕容元帅报仇......。” 应龙将军带着蛇群,离开了轩辕密林,将李世和沈梦,当作了致慕容德死因的头号敌人,昼伏夜行,伺机而动。 那头绝煞炎龙以毒蛇为食,就好像他的天敌,自然也不会放过。 只不过前些天,潼关因南北受敌,沈梦坐镇内城指挥布防,有重兵守卫,李世同绝煞炎龙形影不离地开挖战壕,他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终于,在潼关大战的这一日,天上下起了磅礴雨雪,水火不相容,绝煞炎龙引以为傲的喷火技能,遭到了克制。 应龙将军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出其不意地掀翻骑乘绝煞炎龙的李世,正是为了报慕容德被杀之仇。 殊不知,他的这次阻拦,令李世回援潼关的速度与时机同时变缓,沈梦已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第五百二十五章 扰局 亥时。 城南集市大道。 五架马车拦路。 千万人的进攻部队,行军步伐犹如小溪低语,沙沙声在这五辆马车前面,戛然而止。 马车仅剩车厢,两前三后,品字排开,互相隔了一丈距离,将原本还十分宽敞的大道,封得严严实实。 一条黑黝黝的毒蛇,自一架马车轱辘处,游至地面,又“哧溜”一声,滑向道旁墙角,不知所踪。 左右路旁,危楼耸立,再往前行,便是公孙屹所设防线。两支部队都举着火把,将集市大道南北,照得通明。 风势渐弱,杀意更浓。 对垒两军却非常安静。 战士们喘着白气,紧握兵刃,严阵以待。 攻城方的先头部队疑有埋伏,不敢擅自做主,列好阵脚,只等主帅上前。 “泰山将军”谢文正,带着其余几位大将,从阵中走出,遥望前方。 谢文正行事历来谨慎,他见公孙屹虽失了南门,却并不溃散,仍在行军大道正中列阵相迎,心里面也不由得泛起嘀咕。 “他们似乎并不惧怕我军,完全不合常理......。却是为何?” “巨灵将军”江镇海瞟了谢文正一眼,努了努嘴。 “谢将军看吧,末将就是怀疑前面有埋伏,才退回与大军会合的。” 谢文正双眉一皱,不断摇头。 “不......,依吾之见,埋伏绝无可能。因为黑暗本就是设伏最好的伪装,若要出其不意,又何须燃起火把,自动现身?” 他话音未落,前方集市屋顶,也星星点点地出现火光,不一会儿,竟然亮得密密麻麻。 一根火把插在楼面,左右都各有一两个黄岐府的弓弩手,弯弓搭箭,引而不发。 谢文正见了更觉诧异。 “你看,他们若是要伏击我军,这些弓弩手又为何要自暴位置?分明只是威慑于我,阻止我军进攻......,但这其中定有缘由。” 沈梦在集市里让公孙屹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将所伏兵马全部照亮示敌,黑夜中反其道而行之,果然让这位号称“泰山将军”的老将,也心生疑虑,不敢冒然前行。 只不过这位老将,临危不乱,遇事反应倒是奇快,猛地转念一想: “说不定这个黄岐府的公孙屹,所做一切都是故布疑阵,我可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谢文正收敛心神,对“巨灵将军”令道: “有劳将军带人先去查看一下拦路马车,若无古怪,我就率军冲杀过去,先夺了潼关再说,叫他们装神弄鬼,也是枉然。” 江镇海提起手中大刀,双手抱拳。 “末将得令。” 正当江镇海率队往马车跟前靠近之时,集市中一处高楼,自上而下,传来一串歌声,紧接着一道人影飞落,不偏不倚,正好立于最前一架马车之上。 “贼犯边陲,谁负刚肠? 大义忠奸惆怅,人生翕歘云亡。 战秦岭,守潼关,留取声名万古香。 北拒胡马飞渡,南悲同袍互伤。 庙堂君臣突变,失节安得流芳? 孤城风雪几夕阳,劝君仔细思量。” 来人正是沈梦。 她银甲红袍,英姿煞爽,一曲终了,令所有攻城大军,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沈梦的六道轮回,歌声清亮,大义凛然,正是冲着前方的领头将军而唱。 “巨灵将军”江镇海离马车最近,只觉脑中“嗡”地一声,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竟然是黄岐府北拒匈奴,夺回潼关,自己反而在不明是非,助纣为虐,自相残杀,不由得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站在他周围的几个士卒,神智同样被歌声侵袭,手中武器竟然“哐镗”一声,全部落地。 “什么妖人,乱我军心?” “泰山将军”远远地在马上一声大喝。 他好在离沈梦尚有一段距离,被歌声所扰不强,见江镇海有异,立马出言示警。 “我太湖军威何在?来人,给我乱箭射杀眼前这个妖人。” 攻城部队的弓弩手,齐刷刷箭矢上弦,拉如满月,全都对准沈梦。 沈梦敢只身犯险,自是料到对方会先以弓弩示威,全然不惧。 她清了清嗓子,对前方大声喊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有话说,只请军中统领,上前答话。” 说完,她运起六道轮回佛音,又对着江镇海的部队吟唱起来,这一次曲调却并不高昂。 江镇海同所带士卒,不由自主地全部转身摆手,不知道在这门神功中,又受到了怎样的影响。 谢文正不明就里,以为江镇海有话要说,连忙制止放箭。 “什么?竟然要统领上前答话?好大的口气,可巨灵将军为何如此失态?” 他虽疑窦丛生,但见沈梦只孤身一人,也不害怕,慢慢拍马上前。 “老夫便是军中统领,来人可有话说?” 沈梦见军中闪出一员老将,面目威严,端坐马上,颇有大将之风,心中也是暗自惊叹。 她收回操控江镇海的歌声,对谢文正说道: “将军来潼关前,难道不知道京城的变故?此番天子已被我们劫持在潼关,将军若欲继续兵戈相向,就别怪我们先取了当今天子的性命。” 这番话,沈梦语音清脆,字字嘹亮,令包括谢文正在内的诸多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梦说完,不慌不忙,双掌一拍。 “啪”。 集市一处高楼阳台,忽地应声亮起火光。 三人早已立在楼上。 慕容缘和余振白左右架着早已被吓晕过去的天子,手持火把,离攻城守军不过数十丈距离。 把天子放在战事的最前沿,的确是兵行险着,却也是沈梦的无奈之举。 “什么?你们劫持了当今天子,竟然以此要挟?” “泰山将军”谢文正,简直觉得越来越无比荒谬,大声呵斥: “区区贼寇,怎能劫持天子,一定是信口雌黄......。”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又是一声掌击,从沈梦处传来。 “早知道你不信,证据在此。” 听见第二声掌击,慕容缘轻舒玉臂,将一件事物朝谢文正扔去。 谢文正将手一招,一尊黄金面具,接在手中。 那面具做工精美,其上嵌有美玉宝石,一看就是绝非凡品。 “啊,这是天子出巡时的所带面具?那台上中间之人,真是天子?” 谢文正这才定睛往楼上望去,只见中间被架着的那人,神情萎靡不振,好像就是受了胁迫劫持一般,不似有假。 若沈梦刚才说当今天子正在潼关,谢文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沈梦说的是将天子劫持作为人质,还要随时取其性命,反客为主,倒令这个老将不敢不信。 他见滋事涉及极大,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令手下请陆大将军前来定夺。 进攻潼关南门的征西大军,果然是被沈梦所设的这道防线给拦住了。 时间,对于沈梦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哪怕只能争取到一点点。 她抹去面上雨水,心中暗道: “我的这个阻敌之法,也只能扰敌一时,不知李世哥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他若不来,我军仍是没有胜算。” 第五百二十六章 集局 火把摇曳。 哔啵作响。 征西大军已在拦路马车前方,完成了集结。 三通鼓毕,前军散开,一面“陆”字帅旗,猎猎招展。 陆大将军来得并不算快,排场却不小。 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左右被五个全身披着重铠的武将簇拥着,走到阵前。 那些武将,就好像是陆大将军的贴身护卫一般,无论他在哪里,都早已与其共同进退,合为一体了。 陆大将军的长刀,也被其中一人扛在肩上,紧随其后,却露出了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来人架子倒还不小,只不过看起来,还没有先前那个老将有本事呢……。” 沈梦一眼就瞧了出来,这个陆大将军虽然身居高位,却是个十足十的贪生怕死之徒,不然也不会既来得晚,又让人护卫得严严实实。 “巨灵将军”江镇海同他的手下,在沈梦收回了六道轮回的歌声后,虽然醒悟过来,却仍是有些魂不守舍,还来不及拾起掉在地上的武器,就纷纷抱头往己方阵营回奔,沈梦也不阻拦。 陆大将军离沈梦尚有数十丈的距离,便勒住缰绳,示意手下停止了前进。 他扭头对闪在一旁的“泰山将军”谢文正问道: “怎么?就是那个小崽子来和我军谈判?还说捉了当今天子,做为人质?” 陆大将军遥望沈梦,见其年纪轻轻,面皮白净,连一根胡须也没有,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中。 谢文正不敢怠慢,拍马上前答话: “此敌将之言,不辩虚实……,依属下之见,他在这里阻止我军攻城,恐怕是在拖延时间,还望将军尽快定夺。” 陆大将军却不以为然,摇着头,轻蔑地对谢文正说道: “区区黄岐府,如何能与我军作对?潼关已在我军掌控之中,唾手可得,他们就算拖延时间,也是于事无补……,且待我先听听那小子,有何说辞再定吧。” 言毕,他挺起腰身,向沈梦喊话,声音倒还十分洪亮。 “敌将焉敢造次,不如速速投降,献出潼关,或可饶你不死。” 沈梦抖动披风,朗声答道: “原来你就是军中统领——陆大将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我刚才说了,当今天子就在这里,身为臣子,恐怕不要造次的人,是你吧。” 陆大将军听出沈梦言语不敬,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想起檄文上也提到了天子进驻潼关,根本不信。 “妖言惑众,当今天子贵在京城,怎会来了潼关?” 他见沈梦说完,指向集市高楼火光处,那里站着三人,便对手下令道: “给我放箭,先将楼上假冒天子之人射杀,再将这个敌将一并除去。” 在陆大将军身后,谢文正本就准备好了一队弓弩手,严阵以待,听到大将军号令,没有半点迟疑,梆子急响,全部朝楼上射去。 “叮叮当当”之声,刺破夜空,不绝于耳。 好在沈梦早已放了两面圆盾在慕容缘和余震白处,他们及时将圆盾挡在身前,没有一根弓箭,能伤到天子分毫。 谢文正却见状大惊,连连摆手。 “大将军切莫莽撞,那敌将还交了一件信物在我处,请大将军明鉴。” 谢文正将慕容缘抛给他的黄金面具向陆大将军呈上。 他心里只想着: “大将军真是草率,要放箭,我方才就下令放箭了,还用等着大将军来发号施令么?” 陆大将军接过黄金面具,忽地一下,就被这件做工精美之物,给吸引住了眼球,心里“噗通”乱跳。 “这个面具,用料上乘,世所罕见……。难道说,真是当今天子之物?我险些犯下大错……?” 一念及斯,他马上同谢文正一起摆手。 “快停下来,全都给我停下来……。” 弓弩手齐齐垂下弯弓,停止了放箭。 陆大将军本是军营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色,如果不是朝中有人刻意提拔,根本当不了征西大将,哪里见过天子本尊?起初他既不知道天子容貌,也不相信途中传言,仍是以为沈梦满口胡言,故下令放箭,此番见到这件名贵的黄金面具,对刚才的一时冲动,方始有些后怕。 “一路上都有传言,说前兵部尚书黄伟鸿劫持了天子,逃往潼关,难道竟是真的?这该如何是好?” 正当陆大将军举棋不定之际,沈梦又向他喊话道: “当今天子就在那里,信物也交给你们了,你还敢以下犯上?真是大逆不道。尔等若是继续用武力夺取潼关,恐怕逼死当今天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你陆大将军了。” 陆大将军听沈梦向他胡乱扣加罪名,扬声喝道: “什么罪魁祸首?你们黄岐府公孙屹,拒不让出潼关,居心叵测,本将军就是奉的天子之命,前来接防,违令者死。汝假借天子之名,在此阻挡我军,也是死罪,还不速速让道?” 沈梦还听不见城北有任何动静,心中虽然焦急,面上却没有半点慌张。 她不卑不亢地向陆大将军应道: “我们的檄文已经写明,朝纲有变,社稷堪忧,天子无奈进驻潼关。你陆大将军作为兵部大将,于庙堂不能肃清君侧,护卫天子周全;于边关不能抵御匈奴,重振我朝军威,却反倒敌我不分,贸然攻城,致潼关于战火之中,恐怕无论天子有事,还是潼关有失,你陆大将军都难辞其咎吧。” 陆大将军本就是个无甚主见之人,听了沈梦话语,更是左右为难,他只好向身边的“泰山将军”和“巨灵将军”两员大将求助。 “谢将军,江将军,眼下你二人对此,又有何建议?” “巨灵将军”江镇海刚刚缓过神来,只对沈梦怒目而视。 “属下不相信黄岐府的军队能劫持天子做为人质,待末将直接率人冲杀过去,真假一看便知。” 他自持己方人多势众,一心想要报刚才被沈梦歌声迷惑之仇,又向身后要了一把大刀,提在手中,跃跃欲试。 陆大将军却早就对刚才的令人放箭有些后悔,听到“巨灵将军”又在喊打喊杀,满脸嫌弃。 他转头望向“泰山将军”,只想听听这位老将,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谢文正心中早已有了主意,拱手答道: “属下拙见,这面具虽然不假,但天子身份何其尊贵?皇城戒备森严,大内高手如云,故末将也不相信天子真的就在此处。只不过,为了防止万一,不妨一试……。” 说完,他再朝陆大将军靠近少许,附耳轻语。 陆大将军面上逐渐露出笑容。 他知道沈梦伶牙俐齿,自己在言语上无法占据上风,便将谢文正给他提的建议,一股脑朝沈梦全盘搬了出来。 “你这小厮,大言不惭,居然还敢说劫持了天子在此?能将天子劫走之人,必然本领高强,除非你能证明尔等军中有此能人,可以同我的手下大将一较高下……,否则单凭一件黄金面具,也无法令我军信服。” 他话语说完,终于在沈梦脸上看出了一丝愁容,心中更是洋洋得意。 “如果他们选人出来比武,连我的手下大将都打不过,劫持天子定是谎言。到那时……,就别怪我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了。” 沈梦还未答话,潼关城北,终于传来了匈奴号角之音,若隆隆沉雷,传至集市大道。 第五百二十七章 武局 风已停。 寒彻骨。 沈梦虽然听见了城北的动静,心中却仍是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她也还没有十成的把握,李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面,就能化解掉城北匈奴的危机。 尽管沈梦知道,当时让李世越过战场,直击匈奴营寨,除了解救公孙屹的两个儿郎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要将匈奴的首领单于涂给“请”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令匈奴大军臣服。 但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出乎人们原先的预料,正如这场雨雪,来得如此不是时候。 城北的那些动静,就真的是李世已经取得成功了吗? 如果匈奴人已被李世降伏,那么李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所以,沈梦在还不知道确切信息的时候,她所要做的,依然是沉稳应对。 “你们想试试我军中有无能人?我若能证明,你陆大将军真能臣服于当今天子,就此罢兵吗?” 陆大将军虽然骑在马上,却仍是比站在马车顶上的沈梦矮了一头,他自以为失了官威,指着沈梦出言不逊: “小崽子,多说无益,你若能派个人出来,同我手下选出来的大将比武,若是赢了,我再考虑你之提议。” 比武建议本是谢文正向陆大将军进言的,这员老将也听见了城北的声响,心中一惊。 “怎么?匈奴人也进了潼关?难怪这小将会如此镇定地在此阻拦,难道说......,公孙屹已将潼关献给了匈奴?不可不防。” 心念及此,谢文正马上接着陆大将军的话语,向沈梦厉言喝道: “潼关我军势在必得,若你能证明军中有万中挑一的勇士,我可以饶你不死,并延缓进攻,但若尔等借机拖延时间,却投靠了匈奴,我军势必踏平潼关,将你、黄岐府和匈奴人,全部赶出城门,杀得片甲不留。” 沈梦虽然还没有把握,在李世赶不到的情况下,能够凭借个人的武力战胜对方,却也沉着冷静地答道: “我们黄岐府的将士,个个铿锵铁骨,潼关也本就是我们夺回来的,又怎会投靠匈奴?你且说说,比武怎生个比法?” 陆大将军对比武细节也不甚明白,努了努嘴,示意谢文正继续接话。 谢文正知道刚才攻城之时,己方折了两员大将,便拍马上前答道: “我征西军前十员大将,个个勇武过人,你方只选派三人,不用兵器,能够通过我十员大将的考验,便算过关。” 这位“泰山将军”本想着十人对付三人,绰绰有余,这场比武,己方优势巨大,已是必胜,却不料陆大将军并不满意,昂首补充道: “你方三人,一次只能出战一人,我方却无限制,敢与不敢?嘿嘿......。” 陆大将军的这番话,无异于将沈梦逼到了绝路,因为很可能他们的十员大将可以联手同己方一人比武,纵使她有“六道轮回”的神功,也无法同时影响和控制敌人,达到十人之众。 谢文正听了陆大将军的补充,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他虽然也觉得这场比武,已毫无公平可言,却仍想看沈梦的笑话。 沈梦紧咬嘴唇,努力思索。 “若李世哥哥不来,现在我方能够派出与他们十员大将一较高下的,就只剩下我、慕容姐姐和余振白了,但我们三人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必胜把握啊,这个局,又要如何能破?” 她心中虽然拿不定主意,嘴上却没有半分服软。 “陆大将军,好厉害的比武手段......,既然你已定了规矩,我又岂能怕了?就依你,我来打个头阵,你们谁来?” 沈梦说完,扭头朝集市楼顶的慕容缘和余振白笑了笑,便飞身下了马车,走向敌军阵中。 慕容缘和余振白在楼上,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比武的规矩,虽然他们俩一个已经杀得脱了力,一个身上还带着伤,却恨不能下去替沈梦比武,不料沈梦已率先经走入敌阵,心中均是焦急万分。 “哇呀呀,这小将,好大的口气,居然自己上来送死,第一阵,就让我来会会他吧。” “巨灵将军”江镇海刚吃过沈梦的亏,欺负沈梦身形瘦小,偏是不信邪,挥舞大刀,迈步上前。 沈梦见第一关由江镇海出战,心中暗喜。 “此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倒是不足为惧。” 谢文正却对江镇海说道: “我们的规矩,并不是一定要一对一地同他比武,江将军,不如我再加派一人,助你一臂之力吧。” “泰山将军”老谋深算,他刚才已注意到江镇海在沈梦的歌声中有些失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待江镇海答话,直接朝身后一指。 谢文正身后,立着一个满头银发之人,却是牡丹坞的银爷。 “巨灵将军”本不愿以二对一,胜之不武,却不料陆大将军在马上鼓掌叫好: “好啊,这第一场,我方就派这两位勇士,同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比试比试,等下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他话音未落,攻城军中,满是讥笑之声。 沈梦蛾眉微颦,并不答话,只摊开两手,示意手中没有兵器。 这个姿势,无疑就是告诉了在场众人,尽管出招。 银爷失了牡丹坞,初投军营,正想表现一番,立时目露凶光,快步连环,抢在江镇海之前,一对铜爪高举,朝沈梦面门抓去。 沈梦并不认识银爷,见来人出招凶猛,毫不留情,张口就是一声“六道轮回”。 佛音滚滚,如露似电,如梦似幻,钻入银爷耳中。 这门神功沈梦已深得其法,非同小可,瞬间令其头晕目眩。 银爷止步。 他在牡丹坞二十载悲苦经营,只因一时贪欲,毁于一旦,不由得悔不当初。 歌声中高举的铜爪,竟然慢慢垂了下来。 见到银爷忽地定住不动,“巨灵将军”此时才反应过来要同银爷一起进攻沈梦,又是“哇呀呀”一声怪叫,挥刀直取沈梦项上人头。 殊不料,“巨灵将军”的大刀,还没劈到沈梦头上,就听见“当”地一声,火花四溅,向上弹了开去。 比武规矩极不合理,沈梦方三人不能使用武器,赤手空拳,能发出金属撞击之音,弹开那把大刀的,就只有一个可能。 银爷铁爪交叉,封住了江镇海的大刀,两个人竟然“叮叮当当”,自己打了起来。 一开始,陆大将军还不明所以,眯着眼看了一小会儿,但发现第一场派出去的这两员大将,居然是自己人真刀真枪地干了起来,那边沈梦只嘴唇微动,满脸轻松,哪里像是在比武?双目瞬间瞪得老大。 “怎么乱来了?你们俩都给我住手,快给我住手。” 陆大将军在马上不停地大喝起来。 沈梦收声,银爷同江镇海方始罢手。 这两人汗流浃背,莫名其妙地就自己打了起来,到最后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谢文正在马上却瞧得真切,知道沈梦能利用歌声蛊惑人心,心中也是暗自称奇。 “这小将,还有这般神通,倒是不能小觑。” 他有意继续为难沈梦,向着场上喊道: “第一关算你过了,但你不可再出手,另派一人前来出战吧。” 说完,谢文正点起军中剩下的七员大将,耀武扬威地来到阵前。 “第二场,你们再出一人,同样不许携带兵器,与我方七员大将比试比试吧。” 谢文正说完,心中暗自盘算: “这一次,我方毫无保留,直接来个群起而攻之,看你们黄岐府里面,还有无能人可以应付?况且,征西十员大将,还剩下老夫我......,若到了第三场,老夫就同你们比试射箭之术,恐怕仍是无人可以匹敌......。” 正如沈梦所料,她利用神功“六道轮回”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场的比武考验,但她最担心的以少敌多的第二场比武就要开始,此时李世却仍是没有赶到,她当真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七员大将,已呈扇形排开。 一把环首刀,一把龙须钩,一把狼牙锤,一把拐突枪,一把流星镗,一对降龙锏,一根烂银枪。 七种武器,闪着寒光,各不相同,全部直指沈梦。 “我该怎么办?第二场比武,我方派出的人,要赤手空拳面对马上这些要命的兵器,我该怎么办?” 沈梦心知,她已无法上场,就算派出此地功夫最好的慕容缘,也是绝无胜算,左右为难。 天无绝人之路。 “哒哒哒,哒哒哒”。 沈梦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 来人穿过公孙屹所设防线,越过拦路马车,丝毫没有停歇,径直来到沈梦身旁。 来人红发青衫,青衫之中,隐隐透出带着血迹的甲胄。 第五百二十八章 熟局 战马长嘶,停在沈梦身前,嘴里冒着血泡。 红发人翻身下马,声如洪钟。 “奶奶个熊,谁要比武?过来问问老子手中的这两把钢刀没有?” 来人不是李世,却是已和匈奴人鏖战许久的“九把刀”。 他一边冲着前方几员征西大将叫嚷,一边将马上挂着的长短两把钢刀,拿在手中。 那匹战马在完成了往城南狂奔的最后一程之后,终于慢慢倒下。 尽管“九把刀”身上的七处创口也在滴血,但他却像没事一般,大步跨在沈梦身前,根本没将前面的这些大将放在眼里。 “沈大帅放心,李世都头终于回来了,你没见到他在北面的大杀四方,很快就可以扭转战局......。” “九把刀”没有回头,却好像早已猜出沈梦最想询问的问题,不等沈梦发问,便低声快语,全盘托出。 “李世都头怕你这边形势紧急,让我先行一步,来助你一臂之力......,这比武的第二场,就由我‘九把刀’来会会他们吧......。” 说完,“九把刀”将长刀一横,就欲往前迈步。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 沈梦得知李世终于从狩猎谷平安回归,心中自是一喜,但看清“九把刀”已身披数创,仍是不由得有些替他担心。 毕竟,李世也还没有完全解除北面匈奴人的威胁,不然他一定第一时间,亲自前来助阵了。 所以,潼关南门的这场危机,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不能让受了伤的“九把刀”再次身犯险境。 “九把刀”一笑答道: “小伤而已,我还不碍事......。” 沈梦连忙轻声提醒: “可是这场比武......,我方不能使用武器......。” “啊,奶奶个熊,这么卑鄙......。” “九把刀”啐了一口。 “老子就如了他们所愿......。大帅放心,就算不用刀,这些人也奈何不了我......。” “九把刀”决心已下,就跟铁打的一样,将手中双刀插在地上,挺起腰板,朝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时间也过得很慢,但一步一个血印,在火光中怵目惊心。 “汝等要战,吾便来战......。” 又是一声大喝,惊得征西大军前面,七匹战马,四蹄乱踏。 手拿不同武器的七员大将,齐齐勒马,往后退步,仿佛已被“九把刀”的气势所摄。 “泰山将军”谢文正,神情严肃地盯着“九把刀”,不知触动到什么心事,猛地睁眼,又缓缓闭上,若有所思。 只有陆大将军瞧着地上带血的脚印,面露喜色。 “好啊,来的居然还是个身负重伤之人,看来他们黄岐府当真是无人可战了......。一会儿,先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再一举夺下潼关,大事可成......。” 陆大将军嘴角上扬,双眉外挑,一脸轻松写意。 这场比武,本就十分不公平。 征西大军这边,人员齐整,有战马,有兵器,还以多打少,对方却派了个浑身浴血之人前来,无疑就跟上来送死一般。 所以他既像是在看一出早就预知了结果的好戏,并不急着快速收尾;又像是一头已经胜券在握的猛兽,并不急着一口吞下眼前的猎物。 “九把刀”终于停了下来,站在集市大道的正中心。 雨雪已停,露出了天上的一轮弯月。 “九把刀”缓缓地将头顶假发摘下,露出了满是汗珠的光头。 “奶奶个熊,老子的双手便是九把刀,不怕死的话,你们就一起上吧。” 比武场上鸦雀无声,七员征西大将,却无一人够胆上前。 陆大将军对此十分疑惑不解,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冲着手下大喝: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他就一人,还不拿下?” “泰山将军”谢文正终于睁眼,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事,对眼前七员大将的反应毫不见怪,也并未理会陆大将军。 集市大道,异变骤生。 七员大将仍是没有在陆大将军的催促声中,向“九把刀”发动攻势,反而齐齐下马。 手持环首刀的大将,将刀锋朝下,双手抱拳。 “这不是‘九把刀’大哥吗?你怎的会在黄岐府军中?” 分握龙须钩的大将,将长钩插回背上,神情关切。 “‘九把刀’大哥,真的是你?你怎么负伤了?” 倒提狼牙锤的大将,将铁锤放在地上,毕恭毕敬。 “刚才我的确没见到‘九把刀’大哥啊,大哥从北面而来,难道北面也在经历着一场战事?” 剩下四员大将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很显然,他们也是“九把刀”的熟人。 “九把刀”朝眼前七人一一点头。 “很好,各位兄弟还记得我这个粗人,很好。我‘九把刀’护送天子进驻潼关,刚刚和匈奴贼寇在城北交战,贼人十倍于我,我尚且不惧,区区一场比武,又有何惧哉?” 七人面面相觑,又同时望向集市高楼。 他们听“九把刀”如此一说,与先前沈梦传达之意相符,不由得对高楼中间站着的那人就是天子,信了几分。 沈梦见到这一幕,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少许。 她心中已经清楚,“九把刀”为人实在,且常年混迹军营,定和京都府尹的这些将军们,颇有私交。 有了这层关系,黄伟鸿和“九把刀”护送真命天子来到潼关这件事,便多了几分希望可以令征西大军信服,不战而屈人之兵,完全可期。 “怪不得李世哥哥遣‘九把刀’先来南面助我,原来是这般用意......,还是哥哥考虑周全......。” 征西军中,陆大将军却不认得“九把刀”。 他见己方将士不但不同敌人交战,反倒是同来人打起了招呼,更是恼怒。 “你们都同敌人套什么近乎?不要被他言语迷惑,赶快真刀真枪地,给我将他拿下呀。” “九把刀”举起一条手臂,竟然笑了。 “哈哈哈,真是好笑,我‘九把刀’堂堂御前带刀统领,居然还要用言语来迷惑尔等?真是好笑......。” 那条手臂举到一半,突然一折,便成了“九把刀”习惯性的招牌动作,摸向光头。 “各位兄弟,我知道将令难违,也不与你们为难,若要与我‘九把刀’比武,不用迟疑,尽管出手便是,我不怪你。” 七员大将互相望了一眼,场上仍是一阵沉默。 手持烂银枪的大将跺了一下脚。 “军营中,除了战神大哥和东方树,就数你‘九把刀’功夫最强,我早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还有什么好比的?” 杵着拐突杖的大将也随声附和。 “你‘九把刀’大哥救过小弟我的命......,要我以多打少同你比试?我宁愿和大哥你并肩作战......。” 其余没有说话的大将,频频点头,仍是没有一人愿意出手与“九把刀”比武。 反握降龙锏的大将,离“泰山将军”最近,向他拱手道: “谢将军,末将等都认得来人正是御前统领,恐怕滋事极大,还望大人劝劝陆大将军三思。” 谢文正虽未置可否,面色却已经有些左右为难。 沈梦看在眼里,喜上心头。 “‘九把刀’大哥,真令我刮目相看,早知道征西军中大将,都与他熟识,我就放他在南门镇守了。” 但她又转念一想: “可是没有‘九把刀’在城北的这番作为,李世哥哥便无法抽身,我的计划便不会如此顺利,看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了......。” “泰山将军”谢文正,虽素来以决伐果断着称,此次却未能有更好的主意。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陆大将军见仍是指挥不动这群军中大将进行第二场比武,早已气急败坏。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对周围哇哇大叫。 “过了这许久,还不动手?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吗?我征西大将军的号令竟敢不从?左右,将这七个通敌之人给我拿下,听候发落......。” 征西军中,一阵骚动,数十个刀斧手听令上前,就要拿人。 “这......。” 谢文正想要劝阻,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天仪反而继续朝谢文正吼道: “泰山将军,比武之局是你设的,你必须亲自出手,将敌人击杀,方始解我心头之恨......。” “且慢......。” 集市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句人声。 “既然要换人,双方就都换了吧,比武之局,照旧......。” 火光一闪。 一个满头红发之人,已不知何时,单足点鞍,立在陆大将军背后。 李世,真真正正的红发李世,终于来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高局 青衫红发,矫若惊龙。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看清,李世是如何来到陆大将军身后的。 “谁?谁在那里?” 陆大将军刚要回头,只觉脖子一痛,整个人离鞍腾空,竟被李世给提了起来。 李世脚下用力,在马鞍上一踩,足不点地,便举着陆大将军,飞身来到集市大道正中。 沈梦看李世到了,差一点惊呼出声,但好歹还是忍住了。她见李世毫无受伤迹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九把刀”见到李世,这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略微弯了弯腰。 “好啊,李世都头,这么快就解决掉北边那群匈奴贼寇了?真是太好了啊。” 说完这句话,“九把刀”自觉地往后退去,把比武场地让给李世。 他已见过李世用神功在城北降伏匈奴的壮举,自然乐得退居二线。 李世朝两人点了点头,单手举着陆大将军,道: “尔身为朝廷征西大将,居然敌我不分,自相残杀,还弄个什么比武闹剧,真是欺我潼关无人?来来来,就让我来试试你的这场比武吧。” 陆大将军一身肥肉在空中乱抖,向李世喊道: “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第二次比武和你对打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李世却根本不去理睬,只对前方七员大将说道: “你们尽管出手,等会儿我将他抛向空中,只要你们能接住这个将军,第二场比武就算我输。” 七员大将又互相望了一眼,不知是谁吼了起来。 “来人也太小觑我等了,是可忍熟不可忍?” “对,大家一起上,还怕他怎地?” “好,一有机会,便救回陆大将军......。” 这七人虽然与九把刀颇有交情,不愿兵戈相向,但和李世就形同陌路了。 一开始,他们见李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擒住陆大将军,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还不敢与之匹敌。 但现在,他们听李世仍在托大,增加了比武条件,终于不再迟疑,齐齐发一声喊,七种武器,同时朝李世袭去。 环首刀回旋,虎虎生威,力劈华山。 龙须钩双绞,变幻莫测,索命夺魂。 狼牙锤高举,势大力沉,泰山压顶。 拐突杖上挑,出其不意,风卷残云。 流星镗飞舞,来势汹汹,横扫千军。 降龙锏摇摆,左右夹攻,开山裂石。 烂银枪前挺,火凤燎原,直刺心窝。 这七人均不愧为京都府尹大将,个个身怀绝技,一出手便是最厉害的招式。 李世手中并无兵器,见七人攻势迅猛,暗叫一声“好”,单臂用力一抛,已将陆大将军甩向夜空。 陆大将军肥硕的身体,彷佛长了翅膀一般,腾云驾雾,直奔天上弯月而去。 “妈呀,救命啊......,救命呀......。” 他紧闭双眼,双手乱舞,在空中无从着力,只觉越飞越高,想到如果落下去没人接住,岂不摔死,连忙大声呼救。 刚才李世说了,只要来攻击他的七员大将,能够接下从天而降的陆大将军,这场比武就算他输,所以这七员大将心中清楚,不管来人武艺有多强,他们的七种武器只要能逼退李世,他们就能接住落下来的陆大将军,这场比武就能获胜。 李世也是赤手空拳,单凭血肉之躯,又怎能在这七种要命的武器袭击之下,还能接住下落之人? 这第二场比武,本就不公平,现在难度更大,李世想要获胜,无异于痴人说梦。 杀意浓,寒意盛,七人来的很快。 李世却不躲不避,单拳击地,使出了八卦风云四象剑中的威力最大的一招。 一道红芒,钻地而入。 隆隆轰鸣,扩散而出。 大地巨震。 青石板路,破土翻滚,往外围一圈扫去,泥水四溅。 刚刚冲到李世面前的七员大将,哪里还站立得住?全部被翻滚的地砖给掀了出去。 刀磕飞了锤。 钩撞到了枪。 流星镗和拐突杖脱手而飞。 还能拿捏得住武器的,就仅剩一对降龙锏了。 手持降龙锏的将军,也全靠这两把铁锏插在土里,自己也才没有往外翻滚跌倒。 七人东倒西歪,狼狈不堪,连李世一招也没能接住。 他们已经离李世站立之地,较比武前更加遥远了。 七人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只觉周身剧痛,哪里还能再次联手攻击李世? 此时,胡乱叫嚷的陆大将军,这才从夜空中落下,被站在原地的李世 单手稳稳接住。 这场比武,胜负已分。 李世松手,轻轻放下陆大将军。 陆大将军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又连滚带爬地往己方阵营逃去,生怕再落入李世手中。 “妈呀,快救我,快救我......。” 他口中仍在喊着救命,官威全无。 摔得鼻青脸肿的七员大将连忙扶起爬回来的陆大将军,退回阵中。 “泰山将军”谢文正,拍马上前,冷静地对李世说道: “好功夫,你们黄岐府果然能人辈出,没想到你武艺竟然如此高强,若军中战神不死,或可与你一战......,这第二场比武,算你赢了。” 李世却一直紧盯着被救回去的陆大将军,仿佛有些失望。 他见陆大将军仍然有些魂不守舍,这才转而望向这员老将。 “怎么?三场比试,我方已胜两场,你们还不肯罢兵戈,难道还要比试这第三场吗?” 谢文正摇头。 “你的武艺远在我方七员大将之上,你原本还可以赢得更加轻松,却为何要戏耍我方主帅,将他抛向空中?多此一举?” 的确,李世如果独斗七员大将,同样是胜券在握,却为何要偏偏增加高抛陆大将军,这样荒唐的举动呢? 李世见这位老将观察入微,见解独到,这才动容。 “好问题,看来你们征西军中,也是有清醒之人嘛。” 李世朝谢文正走去。 谢文正的战马竟然不受控制一般往后退步,被谢文正死死拉住缰绳。 李世站定。 “我原本以为能担当征西大将之人,定有几分胆魄,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老将军若想知道我的用意,不妨也到天上去看上一眼吧。” 他话音未落,醉步连环,突然一个踉跄,便到了谢文正战马侧面。 “起......。” 这一次,李世双臂用力,将谢文正连人带马,抛向空中。 马头向北。 谢文正也算是艺高人胆大,随即夹紧马腹,四平八稳地向上飞去。 他耳边风声呼啸,连忙睁眼望去,但见地面景物快速变小,竟然能看到潼关内城的最高处。 “再起......。” 李世一跃而起,势若奔雷,再次托住马腹,双臂第二次用力上举。 这一次,“泰山将军”连人带马,飞得更加高了,正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谢文正终于看见了城北的战场,也终于知晓了李世想要他见到的景象。 第五百三十章 木局 万物相生相克。 猫与鼠,矛与盾,冰与火。 千百年来,相生相克既是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又似一个无法言喻的宿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但凡毒虫出没的地方,也定有相生相克之物,与之对应。 时光倒转。 潼关城北。 在应龙将军阴差阳错,将李世视为害死慕容元帅的头号仇敌时,他借以发动进攻的蛇群,就刚好遇到了专吃大蛇的绝煞炎龙。 这头上古神兽,冷不防被应龙将军偷袭了两掌,头顶又失去了李世的操控,早已狂性大发。 它飞速游动,半个身子钻入土里,又猛地窜出,向支撑应龙将军的那团蛇群冲去。 应龙将军今非昔比,体内已不知被什么东西占据,暴涨三尺,不闪不避,也朝绝煞炎龙,迎了上去。 乌云压顶,雷光忽现。 伴随着天上的隆隆之音,这两团黑影互相翻滚着,纠缠着,撕咬着,碰撞着,往远处山沟隐去。 李世愣了一下神,没有追击。 “怎么应龙将军突然变得如此恐怖?如此六亲不认地要置我于死地?” 他望着渐行渐远的龙蛇大战,自言自语。 “我好不容易可以操控绝煞炎龙杀回潼关......,这畜生,竟然被应龙将军给拐走了?” 李世回头,见单于涂刚才虽然摔了一跤,却并无大碍,当机立断。 “不过,事不宜迟,我也不能再等了,就算没有绝煞炎龙,我也要义无反顾地,冲入匈奴阵地......。” 他再不迟疑,脚底腾空,运起醉步,提着单于涂,依旧朝潼关,急驰而去。 潼关城内,羊肠山道。 黄伟鸿、“九把刀”和粗茶道长带着残部,合兵一处,已在紧要路口设防。 “九把刀”座下,又是一头“绝煞炎龙。” 只不过这只“绝煞炎龙”,虽然龙头栩栩如生,龙脚移动如飞,龙背八面威风,龙口却不会喷火。 先前粗茶道长同大将费允年也有同样的坐骑,均被击毁,里面都是一堆粗壮的木头,辅以机括,拼凑而成。 原来这个庞然大物,是沈梦活学活用从毕辉泰那里习来的机关术,依样画瓢,组装而成,极尽巧思,也是迷惑匈奴大军的奇兵之一。 现在,九把刀将这最后一个机关巨物,横在险要之处,以龙腹扼守要道,恰恰又好似一堵木制城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真是物尽其用。 由右贤王兰陶莫奥率领的匈奴大军,虽靠人数优势占领了潼关外城,但冲至羊肠小道,面对木墙屏障之时,人数的优势消失殆尽,居然也一下子未能突破半步。 大巫师紧跟兰陶莫奥身后。 他见前方骤然受阻,向右贤王及时进言道: “大王,得上苍相助,我军已取得了潼关外城大捷,现天色已晚,前方地势险要,不辨虚实,不如就地设防休息,且待天明再战?” 兰陶莫奥一路杀来,嗜血成性。 他舔了舔回旋飞刀,目光红赤。 “这条路,上次也是有敌将把守,还不是让本王给一刀结果了性命?怕他怎的?” 右贤王身旁的一名百夫长,也杀得兴起,那肯罢兵? “大王言之有理,他们黄岐府的军队就是个花架子,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假东西,冒充怪兽,中看不中用,看末将带人,先去把它毁了。” 诸葛惊涛上一次里应外合,助匈奴攻占过这条小道,对此间地势了然于胸,单手倒提双戟,也向右贤王献策道: “吾也同意大王所言。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更何况我军数倍于敌人......。今夜,不如先正面佯攻,再分兵绕道上山,占了高地......,居高临下,两方围之,不愁此处不破?” 兰陶莫奥闻言大喜: “还是你们九幽之人,言语甚合本王心意。” 他令那名百夫长,带领匈奴重铠骑兵,步行列阵,举着大盾开路,往九把刀镇守之处前进。 右贤王又对诸葛惊涛令道: “吾之羊角军,任由诸葛英雄调遣。汝可依计,让九幽好手带队,上山开路,阵前汇合。” 诸葛惊涛拱手得令。 他舞动双戟,点起人马,遥指前方: “红裙艳刀沐仙儿与陈七,你二人率一队,从北面绕道上山......。我亲率一队,从南面上山。只要见到山下战事,便一鼓作气,冲杀下来......。” 一时间鼓声大作,号角劲急。 雨雪也比先前,下得更加猛烈。 匈奴重锴大军,举着巨盾长矛,排成一个长长的方阵,漫漫黑色如旷野松林,踏着整齐步伐,向潼关内城,步步逼近。 匈奴人为了吸引正面注意力,好让诸葛惊涛他们分兵上山,每跨三步,还大喊一声“杀”字,响彻阵前。 险地虽窄,正面也能容下十人并排。 九把刀见状,果然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正前方,举刀一招。 骤然之间,木制机关城头,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地射向前方。 匈奴人进军途中,虽有重锴巨盾保护,却也不断有人倒下。 那名百夫长,奋起神勇,挥舞三尖两刃刀,拨开无数弓矢,冲在最前,终于第一个到了“木制城墙”脚下。 “绝杀炎龙”的腹部,本披有绫罗绸缎伪装成龙腹鳞片,经过一日厮杀,早已脱落,露出了由树干组装而成的本来面目。 “我就知道这是假的,且看我手段......。” 百夫长举起三尖两刃刀,对准几截木头的连接之处,一刀劈下。 下刀处,也算是木制机关的连接要害。 只听得,“咔嚓”一声。 “绝煞炎龙”的腹部,裂了一个大洞,圆木散落一地。 九把刀站在木墙之上,只觉脚下一阵猛烈的晃动,身子一沉,竟然降了少许。 他往近处细看,这才发现不远处已有匈奴将官杀到,便令人朝那里集中放箭。 匈奴百夫长身旁,又冲来两名勇士,连忙举起大盾,替他遮住了从天而降的箭矢。 百夫长大喜,又是“唰唰”几刀,尽然将木制机关破开一个大洞,整个人钻了进去,仍是挥刀劈斩不止。 跟在百夫长身后的队伍,七拼八凑也往这个方向挤入,龙背上的弓弩手,再也射不到他们了。 九把刀清楚,敌人冲入龙腹,意味着什么,便第一个从龙背上跳了下去。 “大伙儿,快随我下来,往后急退,再列阵,再列阵......。” “九把刀”居然放弃了这道木制屏障,却又为何? 龙背上的黄岐府军队,却好似都早已知晓“九把刀”的用意,齐刷刷地下到地面,跟在他身后,往回急奔。 不远处,早已站了黄伟鸿与粗茶道长残部,刀出鞘,箭上弦,似乎就等着“九把刀”的队伍回来。 “是时候了。” 黄伟鸿一声令下。 “放火箭。” 他身旁一队弓弩手,点燃引线,将火箭瞄准“绝煞炎龙”组成的“木制城墙”射去。 龙背上还披着的帷幔彩衣,中了火箭,居然“轰”地一声,燃烧起来。 火势蔓延非常迅猛,“木制城墙”瞬间变成了一道火墙。 谁也没有想到,“九把刀”旗下的这头“绝杀炎龙”还有第三种用法,尽然全身上下都涂抹了引火之物,再次发威。 那名不怕死的百夫长,还在炎龙腹部大刀阔斧地开路,眼看就要劈开最后一根圆木,冷不防热浪滔天,突被一蓬烈火席卷全身,大惊失色......。 一时间烟尘滚滚,火光冲天。 跟在他身后冲进来的匈奴重锴士卒,也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上蹿下跳,却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九把刀”站定,见到炎龙起火,舔了舔嘴唇,皱起了眉。 他知道,烧毁木制城墙,已经是沈大帅将防守应用到极致的最后一步棋了,匈奴大军的有生力量还在后方,生死未卜的决战即将到来......。 在匈奴后方掠阵的兰陶莫奥,瞧得真切,勃然大怒。 “黄岐府居然还有这般阴谋诡计?真是气煞我也......。尔等以为这把大火就能吓退本王吗?” 他不顾大巫阻拦,拔出双龙贯斗回旋飞刀,将手一招,也率领大部队,朝那道火墙冲去。 好在天上雨雪并未消停,待兰陶莫奥率军冲到木墙城下时,火势已弱。 先前被百夫长劈斩开的那里,龙腹凹陷,轰然变成了一条道路,兀自冒着青烟。 前方已经豁然开朗,再也不是极窄险地。 兰陶莫奥冲过木墙,借着火光余烬,依稀望见了两边高地,似已有人影攒动。 “九幽好手,行动也很快嘛......。” 他见黄岐府的军队,仍然整整齐齐地在前方列队相拒,不由得面目狰狞。 “好啊,无险可守,还敢列阵阻拦?看本王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他仿佛已预见了黄岐府军队的溃败,正待再次下令,向前方发起最后的猛攻,却不料阵营后方,一阵骚动。 长矛与弯刀铿锵飞舞,巨盾与弓弩呼啸乱掠。 一道人影,宛如鬼魅,自狭窄的道路穿梭,恍如黑色海潮,席卷而来,又如万顷怒涛,直扑群山。 匈奴阵中,当者披靡,惊恐的喊杀声与短促的嘶吼声,直使山河震颤。 第五百三十一章 陆局 城楼缩小,临万物之上。 阴风怒号,听群鬼低语。 “泰山将军”谢文正端坐马背,直冲云端。 在高空,他极目远眺,终于看见了李世想要让他看见的景象。 夜色苍茫,黑雾冥冥。 这位老将在高空的视野虽深远朦胧,既看不清人影,也看不到厮杀,却仿佛见到了人间炼狱。 内城往北,一股由浓浓战意,悲壮杀戮和血腥死气所凝结而成的黑暗,笼罩着满目疮痍的潼关城,阴森凄惨,一片狼藉。万物生灵仿佛都在这样的恐怖场景中,消失殆尽,死气蔓延。 潼关外城,有无数支火把发出的微弱亮光,像幽灵一样轻微晃动着,蜿蜒曲折地往门外延伸。那里很显然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悄然撤出这个——已被无数亡灵冤魂充斥着的是非之地。 目力再远,是北门外的开阔地带,四周还突兀地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堆,冒着浓烟,更显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那里果然经历了一场大战,匈奴人已经由北向南,攻进了潼关,却又撤了出去。” 身经百战的老将一目了然,知道自己刚才在空中所见到的一切,正是一片修罗战场。 那是一个只要靠近,便能清清楚楚地见到尸骸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战事的凶险,不言而喻。 匆匆一瞥之下,“泰山将军”谢文正便急速下坠,快要落回地面的时候,被李世接住,稳稳停下。 “原来如此。” 谢文正望了李世一眼,眉头紧锁。 “黄岐府北拒匈奴有功,的确是老夫差点酿下大错啊。” 他调转马头,垂首快速往己方阵营走去。 此时陆大将军的五个贴身侍卫,终于又朝主子围了过去,拍土的拍土,牵马的牵马,递刀的递刀,就怕自己没有表现。 陆大将军见到这五个随从,气却不打一处来,对着最前面两人,一脚一个踢去。 “没用的东西,本将军刚才被偷袭的时候,你们都死哪去了?” 他心怀不忿,接过长刀,翻身上马,自言自语。 “老子身为三军统帅,白白在军前受辱,可不能失了威风。” 陆大将军见己方军容尚且整齐,不甘心地下令喝道: “众将士听令,黄岐府故弄玄虚,诓骗本将军,其罪当诛,大家别管三七二十一,给我一举拿下潼关......。 他又指了指李世,咬牙切齿地喊道: “尤其是前面那个红发之人,格杀勿论。” 说完他长刀一挥,却又没纵马带头冲锋,只想让手下士卒先去拼命,把李世等人除去。 征西军中九员大将,刚才比武统统输了个遍,士气正值低落,听陆大将军突然下令厮大举进攻,俱是一怔。 李世同沈梦等人自然也听见了陆大将军的号令,见这位统帅,不辨是非,不明事理,仍是要以武力夺取潼关,而黄岐府经此一役,损兵折将,哪里还能再战?手心暗自里也都捏着一把冷汗。 “九把刀”不顾伤痛,已将长短刀拿在手里。 “奶奶个熊,看来今晚,老子真的要战死在潼关了......。” 沈梦靠近李世,并肩而立。 “李世哥哥,若征西大军真要冲杀过来,我就上前,先杀了下令的那个狗官。” 李世盯着前方,朝沈梦摆了摆手。 “梦儿莫慌,我看此事尚有变数,我们先静观其变......。” 好在“泰山将军”正好拍马回阵,见将军下令,三军齐进,连忙制止。 “大军且慢,大军且慢......。” 这位老将在军中颇有威望,喝声中,果无一人妄动。 谢文正赶到陆天仪身前,拱手禀告: “陆大将军且慢下令厮杀,属下见城北有异,黄岐府已将匈奴人击退,立了大功,大将军须调查清楚,从长计议......。” 陆天仪不信谢文正说辞。 “什么?你能见到城北发生的事?难道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成?刚才那帮家伙侮辱本将军,也不见你替本将军出头?还敢拦路?” 陆大将军周围的五个侍卫,此时又狗仗人势,齐齐对谢文正吼道: “老东西,快闪开,没听见大将军的号令吗?” “你个老东西,还敢拦我们大将军的路?活得不耐烦了?” “对呀,我们要杀了那个红发之人,替大将军报受辱之仇......。” 这五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完全不把“泰山将军”放在眼里。 谢文正微微动怒,却并不想与陆大将军的随从一般见识。 他仍是横在马前,晓以利害。 “大将军三思,刚才的比武也试出了黄岐府能人辈出,真要搏杀,属下害怕......,不能保护大将军周全啊。” 谢文正不提比武还好,提到比武,更是戳中了陆天仪的痛处。 陆大将军在心中暗骂道: “你个老不死的,感情还好意思说比武的事儿......,本将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个红发之人侮辱,就这么算了吗?” 谢文正却没有瞧出陆天仪的心思,还在苦苦进谏。 “大将军,属下在路上倒是听得传言,说前兵部尚书黄伟鸿同御前带刀统领‘九把刀’护着天子进驻通关......,那高楼上的人,也还未证实是否真是我朝天子本尊,贸然动武,怕是更加不妥啊......。” 陆天仪猛地心中一怔,忽地想起了来时姑丈姚尚书嘱咐,第一不可与匈奴开战,第二一定要除掉朝廷钦犯黄伟鸿,听谢文正将这两件事都说成不能出兵厮杀的理由,更是恼怒。 “什么?老将军意思是有朝廷钦犯在此,我军反倒要三思而后行?真是笑话......。” 陆大将军更加不管不顾,一意孤行。 “大家不要听谢文正的,本将军下令,随敢不从?给我杀过去......。” 谢文正毫不畏惧,依旧拦在阵前。 “不可,不可,大将军请收回将令吧......。” 陆天仪见这个老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权威,气急败坏地举起长刀,往谢文正脖子上架去。 “谢将军,休要多言,再敢阻挡,军法处置。” 谢文正见陆天仪仍是完全不听他的意见,将心一横。 他避开陆天仪的长刀,闪至一边,却将鞍鞯后面的弓矢拿在手中,扯满弓弦,瞄着后军,缓缓摇晃。 “众将士听我一言,老夫刚才飞上天空,已见到潼关城北发生了大事......,黄岐府拥立天子,北拒匈奴,都有待证实,三军切不可妄动。” 他的本部太湖兵马,训练有素,听到主将号令,再不迟疑,齐刷刷往阵前结队,拦住其余部队前行。 陆大将军见状,更加怒不可遏。 “反了,反了,老不死的,还敢公然造反,我这就让你去见阎王......。” 他大喝着,拍马举刀,气势汹汹地向谢文正头顶砍去。 “嗖”。 黑光一闪。 一支丈八黑箭,穿过陆大将军咽喉,去势不减,往集市高楼飞去。 陆大将军高举的长刀缓缓落地。 他肥胖的身躯,“扑通”一声,跌落马下。 那匹无主战马,一声长嘶,立于原地。 陆大将军的五个侍卫,怎么都没想到,主子竟然死于阵前,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替陆天仪扛大刀的侍卫最先回过神来,大声喊道: “太湖总兵谢文正造反了,杀了我们的征西大将军......。” 寒光一闪。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也说不下去了。 李世带着沈梦和“九把刀”已来到阵前。 寒光匕首,滴血不沾。 沈梦道: “难得老将军深明大义,我代表天子和黄岐府军队,第一个支持老将军的决定,一切是非曲直,很快就能弄得明白。” 李世脚踏红光,也朗声对征西大军说道: “你们的统领陆大将军拥兵自重,敢在天子面前动武,已被老将军就地阵法,各位应遵从老将军号令才是,我黄岐府军队与各位本是同袍,何必要自相残杀?” 七员李世手下的败将,知道李世神勇,又敬重谢文正为人,自然不敢忤逆,齐齐拱手。 “末将们愿听从太湖总兵号令。” 陆天仪的两个心腹大将,“巨灵将军”江镇海和“牡丹坞”银爷见陆天仪已死,人心又全都向着谢文正,何况还有李世这样的高手支持,知道大势已去,更是不敢出头,双双躲入人群之中。 陆天仪剩下的四个贴身侍卫,连忙喊道: “对对对,陆大将军死有余辜,我等都愿听从太湖谢将军号令。” 喊完,这四人就走到谢文正身后,仿佛又变成了谢文正的贴身侍卫,得意洋洋。 “泰山将军”谢文正,得李世和沈梦及时出手相助,顺利地制止了军中哗变,便收回弓矢,向两人称谢: “多谢二位,能辨明是非,于战前化干戈为玉帛,也是一件好事,老夫不惜以下犯上,就是要弄明白,那楼上之人,到底是不是当今天子。” 他又望了陆天仪尸身一眼,扭头对征西大军朗声说道: “至于老夫所犯之罪,自当一力承担......。” 沈梦对谢文正赞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老将军不惧权贵,以大局为重,定能扭转乾坤,化腐朽为神奇,堪称国家栋梁之材啊......。” 沈梦话音未落,突然自集市高楼,天子站立之处,传来一声大喝。 “原来你就是‘太湖总兵谢’,好啊......。” 一个阔面汉子,目光喷火,浑身血污,手中抓着两支黑黝黝的长箭,飞身而下,朝谢文正冲来。 “我终于寻到你这个凶手了,我要替鲜于洁报仇雪恨......。” 来人正是余振白。 他手中抓着的另一支黑箭,刚巧就是谢文正射杀陆天仪的那支弓箭。 第五百三十二章 挡局 场上局势,倏忽之间,变化极快。 李世和沈梦均未想到,这个局势眼看就要在老将谢文正的带领下,向好的一面发展,却不料半路杀出个余振白。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余振白双手各握着一根黑箭,脚步如飞,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谢文正,不要命一般,往前冲去。 好在余振白在押天子上楼时,未带长弓,否则他就将那两支黑箭射向谢文正,凭他百步穿杨的绝技,那么整个战事的结局,将又是另一个走向了。 慕容缘也没料到这一幕,手一滑,一下子没扶稳天子,两人俱是一晃。 “九把刀”靠余振白最近,也觉诧异。 “这位兄弟,慢些来,你要做什么啊......?” 他原本可以架双刀阻拦余振白,却牵扯到伤痛,身子一慢,已被余振白掠了过去。 沈梦见到余振白愤怒的神情,吃了一惊,虽已预感到,他这样的举动,只会造成大事不妙,却也没来得及阻止。 “泰山将军”的战马,感到了余振白疾驰而来的杀气,受惊一声长嘶,直立倒退。 “啪”。 谢文正猛见余振白杀来,依稀记得他是防守城头上,勇不可挡的猛将,一时间方寸大乱,竟被自己战马掀落,重重摔在地上。 “老贼,偿命来吧......。” 余振白见仇人落马,怎会放过这个千载良机,奋不顾身地举起手中黑箭,纵身刺去。 那两支刻着“太湖总兵谢”字样的箭矢,原本就比寻常弓矢要长了许多,化作两件利器,顷刻之间,眼看就要刺中它的主人。 “呼”地一声。 人影一闪。 两支黑箭向上旋转,竟在空中飞舞。 余振白只觉得天旋地转,已完全找不到报仇雪恨的对象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整个人被托举起来,转了三个大圈。 “老白兄弟,你要做什么?险些坏了大事啊......。” 及时出手的正是李世。 他仍拦腰抱着余振白,放缓旋转速度,慢慢停下。 余振白定了定神,见李世阻拦,只气得咬牙切齿。 “李世,让开......。此事你别插手,我一定要取了那老贼的性命。” 他双脚刚一着地,又奋力一跃,举箭杀向谢文正。 李世再次隔在两人之间,伸手挡住。 “老白兄弟,你到底为何要如此这般?” 余振白清楚,如果李世硬要出手阻拦的话,自己毫无胜算,心中一急,大声喊道: “就是这个老贼射死了鲜于洁,我一定要为她报仇血恨......。” 听到鲜于洁身亡,李世一怔,松开了拦住余振白的双手。 沈梦这才意识到,头先见到雷有同背上的那个血人,正是鲜于洁,也不知该如何去劝阻余振白? 谢文正爬起身来,连忙往后急退。 他的太湖兵马,见主帅遇险,纷纷围上前来。 刀枪箭矢,全部对准李世和余振白。 余振白急了,一把甩开李世,往前急冲。 李世跺脚。 脚下红光大作,往外围扩散。 太湖兵马东倒西歪,刚刚形成的包围圈,瞬间土崩瓦解。 “好,老白兄弟,你要报仇,我来助你。” 李世一声大喝,醉步连环,后发而先至,反倒冲到了余振白前面,将拦路的几个太湖将官给甩了出去。 余振白得李世开路,心中大喜,一心想要取了仇人性命,又一次奋不顾身地往谢文正杀去。 谢文正没想到,李世竟然也要杀他,大惊失色,刚想拔刀抵御,却不料脚下被陆天仪的尸身绊倒,再次跌坐在地。 “好啊,死老贼,我总算是要为鲜于洁报仇了......。” 余振白前方再无阻碍,看准谢文正头顶,两箭“倏”地刺下。 谢文正失去平衡,自知不活,已闭上了双眼,却被一股劲风袭面,半晌没了动静。 “啊”。 沈梦惊呼出声。 “啊”。 “九把刀”惊呼出声。 “啊”。 在场所有的征西大军,一片哗然。 谢文正缓缓睁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余振白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空气似已凝固。 替余振白扫清刺杀障碍的李世,背对余振白,不知为何又隔在了两人之间。 那两支带着复仇怒火的黑箭,都深深地刺入了李世的背心。 李世张开手臂,两滩鲜血已在青衫扩散。 “李世......,你,你为何要这样?” 余振白怎么都想不到,李世会为自己的仇人,挡下致命一击。 李世没有回头。 “你要报仇,我不想阻止你......,但这个人却不能死。我们要以大局为重,所以,我替他接受你的报仇。” 沈梦飞身,来到李世身前,扶住李世,怒斥余振白。 “余振白,你疯了吗?你想想,这场战事,我方多少人失去了性命,难道只有你要为鲜于洁报仇吗?” 余振白慢慢松开了握住黑箭的双手。 沈梦的怒斥,如醍醐灌顶一般,使他一下子恢复了理智。 他已意识到自己刚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管不顾地刺杀对方主将这件事,实在是大错特错。 “泰山将军”起身。 他仿佛苍老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将。 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谁都难免有些后怕。 “你居然救了我?” 他望着李世,再望着余振白,有些茫然。 “你们明明可以杀了我的,却又为何要放过我?” 李世依旧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随时防止余振白的二次袭击。 “没错,我必须救你,因为只有你才能主持大局......。这场战事,不能再有人作无辜的牺牲了......。” 李世转身,面向余振白。 “老白,是我让你助我一臂之力的......,你我胜是兄弟,我不能负了你,也只能这么做了......。” 天寒地冻。 余振白却满脸涨的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知道刚才刺向李世那两支黑箭的力道,李世已经伤得不轻。 他双手颤抖,悲愤交加,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李世这样做,这样说,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去刺杀害了鲜于洁的仇人了。 他和李世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一边是兄弟,一边是爱人,他还能怎么做? 余振白大哭着转身,不再去看李世,往后方走去,失魂落魄。 “九把刀”还想说什么,却也一个字都没说,眼睁睁看着余振白踉踉跄跄地渐行渐远。 沈梦紧紧地扶着李世,她已感觉到,李世身上仍正汩汩流血。 那两支黑箭,还插在李世背上。 她不敢拔。 她害怕如果把箭拔了出来,李世还会流更多的血。 李世自己点了身上几处穴道,转身对“泰山将军”谢文正说道: “我的这位兄弟是鲁莽了一点,但还是请老将军不要见怪,以大局为重吧。” 谢文正得李世相救,心中早已感激不止,突然想起还不知道李世姓名,连忙托住李世双手发问: “这位少侠,敢问你的尊姓大名?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老夫自当铭记于心。” 李世朝谢文正笑了笑,答道: “我叫李世,龙须镇的一名小都头,不足挂齿。” 谢文正感慨道: “李世少侠人中龙凤,真是埋没了人才啊......,不过少侠放心,老夫只要还能约束征西大军,就绝不与你为敌......。你们可以告知老夫,那天子本尊,到底是真是假了吗?” 此时,慕容缘刚巧扶着天子向阵前走来。 天子在楼上滑了一跤,已然醒转。 慕容缘向在场众人喊道: “他自然是真的当今天子啊,有此物为证。” 第五百三十三章 玺局 严格来说,天子向众人走来,也是情非得已。 他几乎是被慕容缘半扶半拖,给强行拉过来的,帝王尊严全无。 “拿出来吧。” 慕容缘在向众人喊完那句话后,便扭头对天子说道。 说完,她还担心天子没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事儿,轻轻用力,暗暗在天子胳膊处,拧了一下。 天子突然见到地上伏尸,又看到军威齐整的敌人,早吓得两腿瘫软,冷不防胳膊一痛,赶忙颤抖着答道: “哎呦......,我......,我自然是当今天子,有......,有此物为证......。” 一枚镶金美玉,色绿如蓝,温润而泽,立在天子手中。 “这是什么?” “变戏法吗?” “好像是个宝贝。” 征西军中,站得靠前的士兵,一片哗然。 老将谢文正不敢怠慢,忙走上前去查验。 他见天子手中之物,方圆四寸,玉螭虎纽,做工比那张黄金面具,又精细不少。 “这是......,这是......。” 谢文正连忙掉转美玉,果然见到此物底面,于金龙五爪之间,刻有“昊天之命,有德受之”八个小篆,是枚大印。 “这是......,这是传国玉玺......。” 历代帝王皆以传国玉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显示其“气数已尽”,并非常人能够轻易伪造,正是当今天子身份的象征。 谢文正认出此物,差一点拿捏不住,连忙将它放回天子手中,跪地便拜。 “末将不知天子亲临,触犯龙威,请天子赎罪。” 天子自从进入潼关以来,还没有哪个下属朝他行此大礼,一下子有些恍惚,反问道: “难得老将军认得此物......,你当真认我为主上?且听从朕的号令了?” “泰山将军”结合前因后果,已对天子身份认定无疑,五体投地,朝下再拜。 “有此玉玺为证,末将不敢二心,愿随犬马左右,任凭圣上差遣。” 言毕,谢文正略一回头,他的太湖本部人马,也齐刷刷向天子跪拜。 紧接着,“哗啦啦”一声,传遍集市大道。 整支征西大军,见统领这般模样,均不敢怠慢,纷纷学样,全都跪了下去。 “愿随犬马左右,任凭圣上差遣。” 天子此时,方始有些释怀,直起了腰,好像又恢复了往日朝堂,趾高气昂的模样。 “对嘛,我本是圣上,受命于天,自然会有军民拥立,再也不必东躲xz了......。”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天子有些得意忘形,竟然笑出了声。 “好,老将军拥立有功,起来吧,护朕回宫......,啊,不是......,回内城吧。” 如果不是沈梦强行生拉硬拽,天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来到集市大道——这样的战地前沿。他眼见征西大军都朝他跪了下去,反倒从心里有些责怪沈梦鲁莽。 谢文正连忙起身,将他自己的战马拉了过来,扶天子上马。 天子瞧也不去瞧沈梦和李世等人一眼,只对谢文正发话: “老将军辛苦了,前面带路,叫黄岐府的军队都让开些吧。” 沈梦无暇顾及太多,见形势已经可控,为避免黄岐府与征西大军再次冲突,立即先行一步,指挥公孙屹开道让路。 李世背上还插着两支长箭,渐渐不支,被慕容缘扶住。 征西大军终于进了潼关。 潼关北面的匈奴大军,已被降服于李世的单于涂撤走;南面的征西大军又在天子出示传国玉玺后,冰释前嫌;这场战况空前守城大战,竟这般落下了帷幕。 当然,潼关终究还是守住了。 李世和九把刀伤重,与慕容缘走在征西大军队伍的最后面。 李世拉住慕容缘,问道: “好妹妹,你是怎么知道,圣上能用传国玉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的?” 慕容缘答道: “这个天子醒转后,在楼上怕得厉害,一直求我带他回潼关内城,还说了一大堆封赏的话,我烦了,就说了一句,他要是能证明他是真的天子,才能回去......。这时,他才告诉我,原来皇城巨变那晚,他逃走时,随身偷偷带着传国玉玺,可以证明身份......。” 九把刀听了,十分愕然,张大了嘴,半晌没有合上。 “圣上真是误事......,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不一早拿出来?这样省去了多少厮杀?” 李世叹了一口气。 “唉......,可怜了在这场战事中,阵亡的我方将士了......。” 黄伟鸿与粗茶道长在督促匈奴大军全部离开潼关后,也来参拜天子,当得知“泰山将军”谢文正,深明大义,杀了陆大将军,拥立天子为尊,大加赞许,自然同意合兵一处。 翌日清晨,雾锁城头。 众人打扫战场,清点损失,重新驻防。 此役,靠着沈梦的奇兵部署,李世、九把刀和粗茶道长等人的神勇,斩杀匈奴贼寇无数。 只不过,因为陆大将军的瞎指挥,征西大军折了两员大将,“蝎毒”鲜于洁身亡,清风观的清汤道姑和寡水道长,双双殒命城下。 黄岐府这边虽也折了不少将士,大奖费允年战死,但元气尚在。公孙屹的两个儿郎,公孙虎和公孙豹,也被匈奴人给护送了回来,性命无虞。 驿站内,沈梦仍未卸甲,正在用仅剩的少许七花续命膏,为李世疗伤。 李世趴在床上,背上的弓箭终于被拔了出来,又流了不少鲜血,染红了床单。 沈梦给李世包扎好伤口,眼眶微红。 “李世哥哥,你真傻,你本不该挡这两箭的,梦儿的疗伤灵药,已经用完了,你要是再受伤,那可怎么办啊?” 李世笑着,就好像没有受伤一般。 “沈大帅有所不知,我身上所有的伤疤,都是我的功勋印记,多多益善......。” 他察觉到这样说,反而令沈梦哭得更加厉害了,连忙改口。 “梦儿别哭,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下次我一定注意,保护好自己......。的确,是我几次受伤,用完了你的七花续命膏,改日找机会,给你寻到更好的药膏,来补偿补偿你吧......。” 听李世这样说,沈梦果然止住了啼哭,却转哭为嗔。 “谁要你补偿了,不稀罕。” 李世又笑道: “也是啊,我们的沈大帅,自然是看不上,我这样小民的补偿的......。” 沈梦轻轻拍了李世肩头一下,表示不同意,又语调一转,接着向李世问道: “李世哥哥,还好你及时赶了回来,你是如何让北面的匈奴大军,顺利退走的啊?” 李世想起北面的情景,也是有些心有余悸。 因为当时,如果他不是让九把刀先一步支援城南,自己再及时抽身的话,陆大将军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沈梦的。 “看来,我又赌对了......。” 李世艰难地挠了挠头。 “我相信匈奴单于的承诺,赌他在匈奴大军中的威望......,不过,看起来,他们的另一个大王,才是关键人物。” 沈梦终于笑了: “愿闻其详。” 李世答道: “那人好像是匈奴的右贤王,复姓兰陶。他起初不服气我的武功,先同我对了一掌,又朝我掷出了两把回旋飞刀,均被我化解,他自知单打独斗无法赢我......,后面就顺利了。在他的协助下,匈奴大军才极不情愿地,退出了潼关......。” 李世想转头去看看沈梦,却牵扯到背上疼痛,只好作罢。 “不过,由于急着同你汇合,匈奴军中我连一个九幽的杀手也没见到,不知道尹九幽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也许都一起撤出去了吧......。” 沈梦给李世盖上被褥。 “原来如此,李世哥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暂时离开一小会儿,然后就会一直守在这里,等你伤好......。” 沈梦望了望自己身上铠甲与满是泥浆的披风,心里暗想: “我得先将这身笨重的甲胄脱了,再去洗澡清洁一下身子,可不能让李世转身时,见到我这么污秽的样子。” 李世连忙摇头。 “梦儿,我的伤,不碍事。我担心余振白,他因为我而无法给蝎毒报仇......,你能不能先去开导开导他?” 沈梦点了点头。 “那也行,不过也要在我清洁完身上的这些泥污之后......。” 内城城墙,伤兵满道。 哭红眼的余振白找到了靠在城垛熟睡的雷有同,将之摇醒。 “雷公子,鲜于洁的尸身,你昨夜背去了哪里?” 雷有同揉着惺忪的双眼,朝前指道: “就在前面石台上,我昨夜还盖了一块白布......。咦......,那尸身,怎么不见了?” 他手指头指着的石台,只剩下一滩血迹,已成深褐色,上面却空无一物。 第五百三十四章 白局 细雨如丝。 黎明的雾气依然凝重。 远方的景物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氤氲之中,天地互融。 被战火洗礼的潼关城,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黄岐府的伤兵,几乎全部聚集在内城楼上,就连楼梯石阶,也都极度拥挤。 内城城下,堆积如山的死尸,恐怖狰狞,刺鼻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散,天色刚刚变白,片刻的死寂便被伤兵痛苦的哀嚎击碎。 这里的伤兵,既看不见取得大战胜利之后的喜悦,也听不到浴血沙场功成名就的豪迈,有的只是身体上的痛苦,与心灵上无法弥补的创伤。 这就是战争,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只是战死沙场的勇士,那些受了伤还活着的人呢?比起战死的,他们还算幸运,却有可能带着终身的残疾,与几乎无人同情。 经过了一夜,伤兵中虽然也有死尸,但数量却是极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雷有同再次揉眼。 “我昨晚还怕鲜于洁的尸身被其它士兵弄混,特意背上了城楼,安置在这里的,绝不可能不见了......。” 雷有同快步走到石台跟前,仔细打量,满脸疑惑。 那个石台,是为守城士卒堆放战备物资的,比如弓弩箭矢,十分平整,现在却空空如也。 余震白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惊讶之情暂时替代了失去爱人的痛苦,手指平台: “雷公子,你确定没有记错,是将鲜于洁......,安放在了这里?” 雷有同蹲在石台前面,拼命点头。 “没错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定是在放在这上面的。” 他环顾四周。 周围大都是喘着白气的伤兵,就算是伤重断了气,也还没人上来将尸体抬走。 鲜于洁胸口被利箭穿过,明明已死在了余震白的怀里,石台上如果没有人动过,一个死人又怎么会平白无故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个可能。” 余震白突然睁大了双眼,浑身一震。 “难道说,鲜于洁还有没死?我昨晚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她却又活了过来,自己走了?” 余震白迅速左右转头,雾迷双眼,哪里看得清城头上到底有多少伤兵? “可我昨晚,明明感觉到鲜于洁的身体已经变冷......,她受了致命箭伤,又怎么会自己活了过来?” 余震白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变得很不清醒,有些昏昏沉沉,还有些疼痛难忍。 “鲜于洁是毒手门下的‘蝎毒’,有独特的毒功护体,说不定真的活了过来......,宁可信其有......,唉,索性不管了......。” 余震白刚想到最后这一点,就跑过去抓住雷有同的双肩,将他提了起来。 “我想到了,我的蝎毒鲜于洁,一定还没死,我们快到周围到处找找,说不定她也在找我呢.......。” 雷有同却被吓了一跳,上下牙齿,捉对儿打颤。 “啊......,什么......,你说蝎毒鲜于洁,又活了过来?” 雷有同还以为余震白的言下之意,是鲜于洁已经变成了鬼魂,在城楼飘荡。 “这怎么可能?这更加不可能......。” 余震白却坚定地摇晃着雷有同的肩旁。 “没什么不可能,一定不会错的......。雷公子,你往城楼东面去寻找,我往西面去寻找,实在找不到,我们再下楼去找......。” 雷有同被余震白摇得头晕脑胀,但鲜于洁的尸身,在他面前丢失,却是不争的事实,不得已只好点头。 “好了,好了,老白兄弟,我浑身都快散架了,快别摇了......。我答应你,往东边去找找看吧。” 听了这句话,余震白终于放开了雷有同,迫不及待地钻入西面浓雾之中。 “好,如果你那边找到了鲜于洁,就告诉她,我终究会在这个石台边等她,不见不散。” 内城西面,依山而建,城墙狭窄陡峭,却并不高大。 由于雾气阻隔,余震白搜寻的速度并不快,每一个倒在地上的伤兵,他都会看上一眼,以确信自己,没漏过任何一人。 城楼再长,也终究会走到尽头。 余震白已搜寻完了整个西面城头,却一无所获。 他失望之余,猛地一拍脑袋。 “鲜于洁难道真的去了东面找我,还是说直接到了最高处的议事大堂?哎呀,我真傻,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 余震白心中暗骂自己一句“真傻”,好生懊恼。 “是啊,如果我是鲜于洁,也一定会往李世与沈梦点将议事的地方去找我的......。” 余震白顿了一下足,随即转身,朝城东就走。 “蝎奴,是你在找我吗?” 一句熟悉的语音,至余震白身后传来,却带着几分幽怨和诡异。 余震白猛地回头,终于见到了他一心想见到的“蝎毒”。 鲜于洁还是绝美的样子,面无表情,凝视蝎奴。 “太好了,鲜于洁,你果然还活着,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咦,你的衣服?” 余震白大喜望外,想要快速上前将“蝎毒”抱住,却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在他眼前的这个“蝎毒”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迹。 “我的衣服?哦,我昨晚流了很多血,那件衣服我已经换掉了......,是的,我没死,你快带我去找李世和沈梦。” 鲜于洁平静地答道,慢慢朝余震白走去。 “真的吗?你真的还活着,那真的是太好了。” 余震白有些激动,终于忍不住,向前握住了“蝎毒”双手。 这个七尺男儿高大的虎躯,再次一震。 他猛地甩开“蝎毒”双手,往后急退。 “你不是她,为什么?” 余震白好生失望,又好生恐惧。 鲜于洁对余震白突如其来的反应,也是始料未及,脸色有了些许改变。 “怎么?蝎奴,你认不出我了?” 余震白宁愿相信自己眼前见到的这个人,就是活过来的鲜于洁,但他对鲜于洁的双手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一握之下,立时察觉有异。 更何况,鲜于洁自从余震白蝎毒诛心恢复心智后,就再也没叫他做“蝎奴”了。 “你不是,绝不是她,啊......。” 余震白话音未落,左胸剧痛,一支腰藏剑,从背后破空而出,又瞬间消失,和那日刺杀都头晖哥时,一模一样。 一缕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余震白全身。 “你......。” 余震白倒了下去。 他只见到背后刺杀他那人,脚上穿着的是一双道士的布鞋。 余震白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脚踝。 “你们把鲜于洁藏哪里了,她真的还活着吗?” 这句话,是余震白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问出来的,却没法听到想要的答案。 “鲜于洁”朝余震白身后之人说道: “这个人倒不愧为蝎奴,一下子就发现我是假扮的了。你把他除去,倒是干净,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 司徒栾收回腰藏剑,早已是黄岐府伤兵的打扮,向“鲜于洁”笑道: “大人高见,这个人能认出来,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我们一定能出其不意地接近李世和沈梦。” 天色愈发明亮,浓雾却愈发惨白,白得令人睁不开双眼。 第五百三十五章 弑局 内城大厅。 人影攒动。 浓厚的血腥味,弥久不散。 军队里的大夫,在给黄岐府的几位主将疗伤,天子与征西大军的首脑们,却还未到。 “奶奶个熊,痛死老子了......。” 战场上无事一样的“九把刀”,此时才痛得哇哇大叫,不断挣扎,要好几个医师才能将他按住包扎。 他被诸葛惊涛的短戟刺中七处,左臂与右腿分别有两条巨大的创口,深可见骨,干涸的鲜血凝固在甲胄上,已经呈紫黑色。 粗茶道长双目微闭,在“九把刀”一旁静静地打坐。 他身上倒不见什么外伤,只是同匈奴右贤王兰陶莫奥硬碰两招,没有卸力,所受内伤极为严重。 粗茶道长已经得知了师妹清汤的死讯,自那之后,便不再言语。 还有几个黄岐府的将官,也是浑身缠满绷带,坐在地上,不住呻吟。 此时忽地一股冷风刮入,又有两人进到内厅。 “余震白”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着一个小眼睛的黄岐府士兵,跨过厅前台阶,径直往内堂而来。 他们既不关心眼前将士的伤情如何,也不同忙里忙外的医师打招呼,只挨个扫视内厅众人,似乎在搜寻什么? 这两人转了一圈,在受伤人群中没有见到想要找寻的对象,站在了“九把刀”身旁。 “九把刀”还在大嚷大叫,忽然见到“余震白”,反而吃了一惊。 “哎哟,奶奶个熊,老白兄弟,你怎么来了?” “余震白”撇了一下嘴,并未回答“九把刀”的问题,反问道: “李世和沈梦呢?他们在哪儿?” “九把刀”还以为余震白对李世阻止他为“蝎毒”鲜于洁报仇,耿耿于怀,咧着嘴怪叫道: “哎呦喂......,我说你老白兄弟,有完没完?怎么还想着同李世过不去?你那两箭把他伤得不轻,我们沈大帅一直在照顾李世......,怎么,你仍是想不开吗?” “余震白”身后那人听到李世受伤不轻,脸色明显有变,似喜非喜。 “余震白”却面无表情,口中蹦出三个字来: “沈大帅?” “九把刀”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当然啦,沈大帅指挥的这场防守大战,终究还是赢了,哈哈......。她功劳最大,却不去天子那里领赏,只一心照顾李世都头,哈哈......,啊......,哎呦......。” “九把刀”一笑,就牵扯到伤痛,又不住哀嚎。 “余震白”没想到指挥这场大战的沈大帅就是沈梦,停顿了少许,又急着追问道: “那他们怎么没在这里治疗?两人现在何处?” “九把刀”快人快语,不假思索地答道: “沈大帅不想麻烦别人,自去驿站为李世疗伤,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吧......。哎呦,我说轻点,轻点......。” 他说完,又对着医师大呼小叫起来。 “余震白”与身后士卒对望一眼,再不答话,转身就要离开。 坐在他身旁打坐的粗茶道长,却突然喊了一句: “站住。清风观打扮......,你怎么会穿着我们清风观的道鞋?” 他被“九把刀”的大嗓门吵到,微微睁眼,却不偏不倚地见到余震白身后那名黄岐府士卒,脚上穿着蓝色的道鞋,与他们清风观,一模一样。 “余震白”与身后那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两人还未回答粗茶道长的疑问,原兵部尚书黄伟鸿便踏入了内厅。 “各位医师,快收拾一下,将受伤的将领扶到别处安歇,天子就要来了。” 原来兵部尚书黄伟鸿本助公孙屹在外城北面布防,而征西大军只驻扎在城南,互不相犯。 他接到天子手谕,言要来内城大厅论功行赏,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余震白”此时又同身后士卒对望一眼,急急迈步,想要抽身离去。 “站住,你同我们清风观到底什么关系?” 粗茶道长正悲切清汤道姑的身亡,那里肯放穿道士鞋子的士卒离去?两掌击地,已从地面腾空而起。 “余震白”见粗茶道长拦路,目露凶光。 “杀,一个也不留......。” 天子自从得“泰山将军”谢文正拥戴,已将其视为肱骨之臣,极为器重。 他在征西大军的数名大将簇拥之下,也来到内城大厅议事。 天子刚进入这里,两条腿就吓得几乎瘫软下去。 老将谢文正连忙扶住天子,转身对身后众将发话。 “有刺客,快护住圣上。” 内厅一片狼藉,血迹斑斑,死尸一地,比战场还要惨烈骇人。 所有的医师全部身首异处,被人一剑削掉了头颅。 受伤的将领们胸口全都破开一个大洞,汩汩冒血,也没有一个活人。 光头“九把刀”伏身在血泊之中,突地大叫一声:“那两人......。”就再也一动不动。 黄伟鸿背靠立柱,口鼻冒血,双目圆睁,似乎也见到了什么异常恐怖之事,死不暝目。 “凶手是两人?九把刀与黄尚书都死了?怎么回事儿?” 谢文正察觉到仍有敌人在列,伺机而动,不敢怠慢,紧紧护在天子周围。 其余几员京都府尹大将,各执兵器,将内厅里外搜了个遍,除了死人之外,一无所获。 天子被吓得不轻,哆嗦着问道: “这仗不是打完了吗?怎么还会有死人?怎么会这样?” 谢文正连忙安慰天子道: “圣上放心,有末将在,敌人还不得造次。” 他扫视了内厅一圈,拉着天子退了出来。 “此地不可久留。还请圣上到我征西大军军营议事吧。” 天子无奈,只好随着谢文正下了城楼,回到了城南。 谢文正命令手下严加戒备,巡查凶手,自认为万无一失,才向天子回禀: “启禀圣上,末将已安排妥当,一定会抓到害了内城将士与黄尚书的凶手。” 天子战战兢兢地问道: “难道老将军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吗?” 谢文正严肃地答道: “九把刀功夫不弱,他虽然有伤,但能轻易取其性命之人,功夫也一定在他之上。据末将分析,能在短时间杀害黄尚书、九把刀同内厅中这么多人的,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纵观潼关,此人也只有一人而已。” 天子若有所思,脱口而出。 “你说那人,难道是李世都头?” 谢文正点头。 “匈奴人已被赶出了潼关,黄岐府公孙屹在城北,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天子疑惑地问道: “可是刚才九把刀临终前喊出‘那两人’......,凶手说不定是两个人?” 谢文正继续点头道: “没错,正是两人,圣上难道忘了,还有谁同李世在一处?” 天子倒吸一口凉气。 “是沈梦娘娘,我册封的沈大帅同李世在一起?” 谢文正连忙拱手: “李世都头对末将有救命之恩,末将不敢妄言。” 天子摇头。 “沈梦娘娘一心救朕,此役她功不可没,明明对我十分忠心啊,我也明明是要对她大加封赏的,她为何还要这样做?” 谢文正思索片刻,回答道: “正所谓乱世出贤臣,险地辨忠奸,要人命的并不是只有明刀明枪的厮杀,也不止是投敌叛立。” “那是什么?” “末将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她敢将天子置于险地,便敢弑上......。” 第五百三十六章 驿局 天接云涛,风起叶落。 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去,数缕金光穿洒,朝霞满天。 潼关城就像一个害羞的姑娘一般,在晨光中一点一点地露出了她全部的样貌。 城外的战场仍一片静谧,若隐若现。 远方的山丘被黄河缠绕,依稀可辨。 刚被战火洗礼的潼关,又突发命案,一下子变得紧张且忙碌,危机四伏。 黄岐府的军队同朝廷派来接管潼关的征西大军,均派出了数十只巡逻队伍,在城内穿梭。 一支由京都府尹七员大将亲自率领的军队,正急急忙忙地往李世与沈梦下榻的驿站赶来。 “泰山将军”谢文正,已将李世视为杀害黄伟鸿与“九把刀”的头号嫌犯,务必拿其归案。 驿站内却显得异常平静。 这片由几间极为简陋的四方房屋所围成的弹丸之地,万籁俱寂,仿佛早已置身事外,丝毫没有察觉到接踵而来的凶险。 沈梦卸甲,沐浴更衣,换上了女装,清新脱俗。 她回到李世房内,见李世紧闭双眼,好似仍在梦中,便轻轻坐在他的床边凝视。 “好哥哥,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她回想起这场潼关大战,战事走向几番失控,全靠李世力挽狂澜,不觉莞尔。 “唉......。” 窗边突然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仍是女声。 沈梦一扭头,便见到窗外有个芊芊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慕容姐姐?难道她在窗外守了李世一夜?” 沈梦也隐隐觉得,这些天的慕容缘看她的神情有些异样,眼神中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具体又是怎样的情绪,她还无法解读。 “啊......。” 仍是慕容缘的声音自屋外传来,却比上一声更加清晰可闻。 “慕容姐姐,是你吗?你为何不进来?” 沈梦掩着嘴,朝窗外轻唤一声,只怕吵醒了李世。 李世因来回奔波,受伤又流了不少血,实在是太累了,一直趴着,呼吸匀称,动也未动。 沈梦吐了一下舌头。 她也希望李世能好好休息一阵,见窗外一直没有动静,便不再惊动李世,轻轻虚掩房门,走了出去。 薄雾冥冥。 寒风卷起落叶,在驿站中间的空地打转,屋外却空无一人。 “咦,刚才,明明是慕容姐姐啊,她难道又走了吗?” 沈梦未及多想,以为慕容缘在窗外见李世无事,已自行离去,便转身回房。 “钉......,钉......,钉......。” 数声钉木板的声音,再次从窗外传来,极为刺耳。 沈梦皱眉。 “干什么这么吵?把熟睡中的李世哥哥吵醒了,该如何是好?” 沈梦不知到驿站内还有什么东西,要在大清早敲打钉锤,弄出这般动静,连忙出屋制止。 她刚迈出房门,便见到“余震白”宽阔的背影,蹲在地上,正在打造一副棺材。 几块如门面一般大小的木板,散落一地。 沈梦第一反应,也是余震白因为李世阻止了他为“蝎毒”报仇,而来寻李世的晦气。 “李世哥哥不是让我好好开导开导老白兄弟吗?正好他来了......。” 沈梦向余震白走去,毫无防备。 “老白兄弟,昨夜是我们不好,但你也打伤李世了,况且当时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希望你能想开些,节哀......。” 沈梦一边走,一边劝余震白放下对李世的成见,却突然看见“余震白”一只手掌变得通红,猛地起身,掌心朝天。 “啪”。 一道掌风腾空,浓云之中,霹雳骤响。 刹那烟花绽放,璀璨夺目,倾泻而下。 沈梦大惊。 这门绝技,她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的,却怎么都想不到,“余震白”居然也会。 “烟花,如梦......,你,怎的......?” 沈梦知道这门神功的厉害,本能地飞身往一旁躲避,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径直朝她冲了过来。 她眼前的“余震白”在使出了这个绝招后,原地旋转,又突然变成了明明已在昨夜战死的“蝎毒”鲜于洁。 沈梦刚想发问,便发现那朵盛放的烟花已将其周身笼罩,驿站内的房屋与树木,全不可见。 奇光异彩的五色斑斓之下,烟雾弥漫,扑朔迷离,沈梦摇摇欲坠。 她突然想起了峨眉山顶的师父——了痕大师,仿佛明白了什么,咬牙提气,一掌朝冲过来的“蝎毒”击去。 “啪”。 双掌相交。 沈梦掌力远不及对方,被震上了天。 “啪”。 沈梦背后再中一掌,刚好落到棺材之中。 “啊......。” 沈梦晕厥......。 李世猛地惊醒,便被天上残留的烟花惊艳。 “梦儿......。” 他立即从卧榻处,弹了起来,迅速朝门外冲去。 天生的警觉,已令李世察觉到,那道异样的烟花,一定是对他和沈梦不利的,更何况,此时沈梦已不在屋内。 “那声惊呼,梦儿已经遇险......。” 晨光映照下,驿站内的树影被拉的很长。 “余震白”并没有离去的意思,背着双手,在空地中似乎正等着李世出来。 木板打造的棺材,三长两短,赫然横在他的脚下。 “原来幻境魔纲不在沈梦身上,这个女的对我已没什么用了,你若识相,就拿幻境魔纲来交换吧。” “余震白”胸有成竹,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李世后背仍有血迹渗出。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从怀中摸出了那枚圆形的玉石。 “余震白”聚精会神地盯着李世手中的这块玉石,瞳孔已然放大。 “很好,你把它丢过来吧,这个女的,我便还你......。” 李世似乎很听话,想也没想,便把手中这块被无数人惦记的宝物,抛向了空中。 “余震白”的视线,也随着李世的动作,往天上望去。 “嗖”。 一支恶毒的剑刃,自幽森的树影处升起,直刺李世背心。 腰藏剑。 这把剑,名曰“天水”,实乃暗杀利器,为先秦柔火所炼,一如既往地,悄无声息地刺向李世。 李世已受了重伤,此时他应该既全神贯注地关心棺材里面的那个女子,还要对付“余震白”,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把夺去多少英雄好汉性命的腰藏剑,隐于黑暗中,正索命夺魄地向他刺来。 第五百三十七章 站局 浮光掠影,惊鸿飞旋。 幻境魔纲飞得很高,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余震白”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块翻滚着的圆润美玉,望向高空。 “噗嗤”。 一段剑尖自李世胸口穿出。 腰藏剑的尖头,在旭日的映照下,发出了令人生畏的寒芒。 刚才李世的视线自然也全都集中在幻境魔纲上面,哪里会注意到隐藏在树影暗处的致命一击? “好啊,中了。” 栾少再次一击得手,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的确,论武艺,如今的司徒栾,无论如何也不是李世对手。 他若想正大光明地击败李世,难如登天;他若想进一步置李世于死地,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偷袭。 司徒栾也只有靠偷袭,才能达到除去李世的目的。 “终于得手了......。” 司徒栾仿佛已见到了李世转过身来痛苦的表情,就像刚刚已经命丧其手的“余震白”一样,眼神中充满着愤恨与不甘。 李世却没有转身。 他在背后中了栾少一剑之后,只稍稍侧了一下身。 “啪”。 一物激射栾少肩窝。 “哎呦”。 栾少右臂剧痛,忽然拿捏不住兵器。 李世旋转几步,竟带着刺中他后背的腰藏剑,朝一旁滑了开去,与身前的“余震白”和身后偷袭他的司徒栾,分站鼎足之势。 李世后背,一片鲜红。 此时,在空中旋转着的幻境魔纲,才落了下来,被“余震白”稳稳接在手中。 司徒栾一低头。 击中他右臂肩窝的竟然是一枚铜钱——余震白之前给过李世的那枚报恩铜钱。 他有先天罡气护体,居然被一枚小小的铜钱给打得功力涣散。 栾少咧着嘴,表情竟比被刺杀的李世还要痛苦万分。 他那条手臂好似废了,不住发抖。 “哼,李世被我刺中,还能发出如此凌厉的暗器,真是厉害,不过他受的伤应该比我严重多了,我看他还能蹦跶到几时......?” 司徒栾虽失了兵器,却仍想乘胜追击,扶着右臂,扭头对“余震白”求道: “大人,快,李世已经被我刺中了要害,决计无力再战......,大人既然已拿到宝贝,就快些结果了他的性命吧。” “余震白”见手中之物,赫然正是朝思暮想的幻境魔纲,已是大喜。 他当然也瞧见了栾少的腰藏剑,自李世心口处穿出,能得此机会结果强敌性命,更是深以为然。 “好,李世,拿命来吧......。” “余震白”不再迟疑,将宝贝往怀中一揣,两脚一蹬,双袖翻飞,“呼”地一声,朝李世站立之处击去。 “轰隆”。 一声巨响。 一朵绚烂无比的烟花,如梦似幻,在司徒栾眼前绽放,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开得璀璨夺目。 “呼”。 驿站空地上,原本还只能带动落叶转圈的那团旋风,也随着这朵灿烂烟花的盛放,猛地变成了一股龙卷风,拔地而起。 司徒栾站立不住,竟被风浪给掀飞,背心重重地撞在驿站内一棵大树上面,枝桠寸断。 “哎呦”。 司徒栾再次惨叫一声,忍着周身剧痛,往树后爬去。 “大人的武功太厉害了,我隔了这么远,都被波及......,李世这次应该死定了吧。” 他藏好了身子,才从树后露出半个脑袋,向前张望。 “啪”。 烟花与龙卷风同时消失不见,却从空中落下一人,浑身是血。 栾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落到地上的,居然是“余震白”。 当然,更觉此事不可思议的,也是“余震白”。 “不可能,不可能,李世居然能接下毒菩萨的‘烟花如梦’,难道他已练成了百毒不侵?” 他“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再朝身上看去,只见栾少用以偷袭李世的那把腰藏剑,竟然刺在自己的小腹上面。 “他不是后背被司徒栾刺中了?这把剑如何拔出来的?” “余震白”更加疑惑不解地望向李世站立之处。 李世垂首站在原地,心口被刺穿的地方,并没有血水涌出。 “不可能,你走出来时,绝对看不见司徒栾的藏身之处,事先也不知道我不是真的‘余震白’,怎么可能没有受伤?” 司徒栾也从树后走了出来。 “大人,为什么会这样?我刚才明明是刺中了李世的呀......。” 李世抬头,眼神中既没有愤恨,也没有不甘。 他先对栾少说道: “你的确刺中了我,我也的确不知道你们的阴谋诡计,不过就在你朝我出手的一刹那,我已瞧得清清楚楚......。” “什么?难道说你后背长了眼睛?” 司徒栾还没想通,为什么李世既不知道他躲藏的地方,也没有回头,就能将他的行动瞧得清清楚楚,“余震白”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他将手摸向怀中宝贝,果然刚刚到手的那块幻境魔纲,早已不翼而飞。 李世朝”余震白“扬了扬手。 幻境魔纲,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李世手中。 “正是这块宝玉,平滑如镜,当它在空中翻滚到一定的角度之时,能让我看清身后所发生的一切。” 李世先对栾少说道: “当那把剑从后面刺来的时候,虽然穿透了我的心口衣衫,却已被我侧身用手臂给夹住了。” 他又对“余震白”说道: “当你向我飞来,要取我性命的时候,我便将这把剑刺到了你的身上。” 听到这里,栾少再次一跤坐倒,捂着重伤右臂,垂头丧气。 “余震白”却仍是不解地问道: “可你明明见到的,是你的好朋友余震白,为何一下子就知道我们会暗算于你?知道要用幻境魔纲来观察身后环境?” 李世的眼神望向了空地上的那口棺材。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假冒的,因为我朋友见我的眼神,决计不会如你一样,更不会拿沈梦的安危来换取我手中的这块宝物,你故意在我面前出现,一定是要吸引我的注意力,而把真正的杀机,藏在我的身后。” 这一次,“余震白”终于心服口服,不住点头。 “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李世,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这一仗,李世虽已大获全胜,却仍是站立不动,继续对两人说道: “我若猜得没错,你们把沈梦,就藏在这口棺材里面吧?只要沈梦无恙,我或可饶你不死,听由朝廷处置。” “哈......。” “余震白”竟然笑了,一边笑,一边吐血。 “什么?你居然还想要来捉拿我?交由朝廷处置?真是好笑......,你根本还不知道我是谁呢,哈哈哈......。” 他吐了几口鲜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看起来,了残和了废,也没能击败你,他们仍是未能领会我的盖世神功啊......。” “余震白”突然转头,朝栾少喊道: “司徒栾,你身子怎样了?还能不能行?这个人别看还站在那里,但的确是受了重伤,否则也不会同我们说那么多话,想用言语来让我们丧失斗志了......。” 原本因为一败涂地而心灰意冷的栾少,听到“余震白”这声激励,又猛地精神起来。 “大人明鉴,我怎么没想到?差一点被李世给唬住了......,大人放心,我的身子,还不碍事。” 司徒栾咬了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勤学苦练百里求贤的先天无极功,果然令他恢复得很快。 “很好,你的身子没事就好......。” 见栾少站起,“余震白”并没有起身,只高兴地不住点头。 司徒栾以为“余震白”这么说,一定是要同他并肩作战,再次合击李世,却不料他再次失算,场上又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得事情。 “余震白”紧紧地盯着刺穿他小腹的那把腰藏剑,一伸手,竟然将宝剑拔了出来。 “我一定要得到这块幻境魔纲,尔等且看我手段......。” 鲜血自他小腹处,狂涌而出。 第五百三十八章 剥局 鲜血在地面扩散。 “余震白”很痛苦地站了起来。 “这个身体,终归还是太老了,既没有活力,也没有生机,已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谁都听不懂“余震白”在唠叨着什么,只觉得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不是要向李世发动进攻,因为他拔剑后从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实在是太多了。 腰藏剑却滴血不沾。 “接住。” “余震白”将手一抛。 那把宝剑重又回到了司徒栾的手中。 “大人,你这是要......。” 栾少还没问完这个问题,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在他眼前发生。 他已无需再问。 因为眼前这个血人接下来的举动,已经给了他明确的答案。 那就是,找死。 的确,“余震白”既没有为自己止血,也没有任何疗伤的举动,反而张开双臂,又猛击自己心脉两掌。 血如泉涌,鲜红繁星溅落。 “啊,大人......。” 司徒栾惊呼出声,如果眼前的这人死了,仅剩下他一个人,就算腰藏剑在手,他也决计不是李世对手。 尽管李世的后背也在流血,那是他受的旧伤,创口崩裂所致,但要对付司徒栾,还是绰绰有余的。 “余震白”却笑了,又说了一句更令人捉摸不透的话语。 “来的好,那就依计行事吧......。” 紧接着,他身体里面发出了“喀喀喀”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根发芽,异常诡异。 “呲......,呲......,呲......。” “余震白”宽厚的肩膀开始浮肿起来,他整个人很快就涨得像一个充满空气的皮球。 “余震白”的头颅也开始变得十分肿胀,又向上冒出了一个头颅。 准确地说,向上冒起的的那团东西,是一个由密密麻麻的树枝包裹着的头颅,幽暗而猩红,没有面目。 “这是......。” 司徒栾从未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般景象。 李世终于动了容。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 “这是,秦岭鬼树......。” 秦岭鬼树,又称扶桑鬼树,不是已经被李世于狩猎谷一把大火给烧掉了吗?怎么又会在“余震白”体内出现? 李世终于觉察到了什么,对“余震白”说道: “原来,你还不是冥王尹九幽......,是我低估了你......。” 听闻李世所言,司徒栾大惊失色。 “怎么,大人,你不是冥王?” 司徒栾自轩辕密林的幻境醒来后,一直以为见到的这人,就是冥王本尊,也只有冥王能施展“地狱转轮大法”,却不料被李世一语道破,回想起先前的种种异端,立时惊恐万分。 因为尹九幽全身,已经穿戴齐整套的“七彩玲珑甲”,就算还没有发挥全部的威力,也至少是刀枪不入,又怎会被他的腰藏剑轻易刺穿? 他意识到李世所说,极有可能是对的,但于眼前这人的身份,又毫无头绪,恐怖之感尤甚。 “余震白”身体上的变化仍在继续。 不断有暗红色的树枝,从他鼓起来的衣服里面穿出,“喀喀喀”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已不再流血,地上的鲜血也在慢慢收缩,就好像又被吸了回去一般。 “余震白”的头发慢慢变白,容貌慢慢变老,身形愈发瘦小,终于“啪”地一声,跌落在地。 尹九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但刚才“余震白”站立的地方,却出现了另一个人形,一个被树枝完全包裹着的人形。 从那里剥离出来的尹九幽,就像是一个婴儿,蜷伏在树人的脚下。 “冥王大人,这是......?” 栾少还想继续向尹九幽问清缘由,却不料接下来的变化,竟然不是为了对付李世,而是向他袭来......。 “哼,老朽变成这般模样,全怪李世所赐,但还好,还有符合的肉体,可以供老夫驱使......。” 树人发出了一连串的怪音,宛如鬼魅。 两截狭长的树枝左右分金,旋转横扫,“啪啪”两声,只见两朵烟花,从天而降。 烟花如梦,毒气蔓延,驿站内的树木纷纷枯萎。 地上的落叶瞬间变成焦炭,零散成灰。 在这样的剧毒浓雾中,李世也不得不屏住呼吸,暂避锋芒,往后退了几步。 只不过这一次,美艳绝伦的烟花,却不是为了攻击敌人,而是凝聚成了一团迷踪浓雾。 李世再也看不清眼前那个“树人”,接下来又做了什么举动? “不好,他要逃?把梦儿留下......。” 李世突然意识到事情极为不妙,不顾毒烟阻拦,双拳泛起红芒,如两把利剑,朝“树人”站立之处,冲了过去。 “呲......。” 又一道宝剑破空之声传来,宛如毒蛇吐信。 腰藏剑不知何时又到了“树人”手中,与李世右手神拳相交,弯而不折,不退分毫。 “好功夫。” 发出这声言语的,竟是栾少,却又好像苍老了许多。 李世再次用力,迎着剑芒,向前冲去。 他的拳头,硬过钢铁,对那把宝剑全然不惧。 左拳击出,强敌无法兼顾首尾。 “树人”无法硬拼,只好收招后退。 李世正待乘胜追击,场上异变骤生,让他再次没有料到。 那口原本还静静横在地上的宽阔棺材,竟然动了。 棺材里面,两人斜斜飞出,好似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径直朝李世左右拳头撞来。 “啊,不可......。” 李世终于瞧清,棺材里,除了沈梦之外,竟然还有一人,赫然是亲妹妹慕容缘。 “卑鄙,竟然拿她们来做挡箭牌......。” 李世连忙收招,往后急退。 那团厚重的浓雾,迅速合围,重又将眼前事物笼罩遮蔽。 “想跑吗?没那么容易。” 李世一察觉到对方用意,便立即变招,飞身急掠,如乘龙在天,虎啸山林。 八卦风云四象剑,龙剑虎势,俯瞰众生,物换星移。 雄浑的剑气,吹散浓雾,八卦光圈已将驿站全部笼罩。 李世确信,这一剑龙变其中,伏虎相搏,已没有人能轻易逃走。 “啊,天上飞的正是李世......,快放箭,快放箭......。” 就在李世即将乘风而下,向地面进攻的一刹那,驿站门口竟然闯入了一群将官,带着数百手持弓弩的士兵。 他们本就是来捉拿李世和沈梦的,全部注意力,自然都集中在了李世身上。 “嗖嗖嗖嗖嗖......。” 箭矢飞空,密集如蝗。 如果李世没有受伤,无论是地面的“树人”还是闯进来的官兵,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但就是因为他背上的伤势太过严重,李世的身形才没有先前那么迅疾,被官兵的箭矢一阻,已无法兼顾地面那人逃走。 “树人”功夫本就不弱,此时竟如获新生一般,腰藏剑横斩,一道剑气封住了李世的下落之势。 又一道凌厉闪电,赤红绚烂,自斜刺里杀出,双攻李世。 “还有一人,是他?” 那道闪电的末端,竟然是一根血色骨笛。 “县令无常也在,果然还是和那些九幽杀手有关......。” 李世双拳红芒大盛,龙虎之威,翻天覆地,将那两道攻势化解。 但此时征西大军的七员大将已全部冲了进来,拦在棺材与李世之间。 司徒栾不知何时走到官兵身后,以黄岐府伤兵的身份,指着李世嚷道: “快,捉住这个杀人凶手,不能轻易让他走了......。” 七员大将虽均是李世手下败将,但此番他们带队来捉拿李世,自然不会选择单打独斗。 “围住他,继续放箭,不能饶了此人。” 又一排弓弩齐射,李世已无法向前进攻。 官兵们已将驿站重重包围,所有的攻击,全部冲着李世。 司徒栾狞笑着,指挥县令无常悄悄将棺材移走,棺材中的沈梦与慕容缘,再也没有现身。 李世往前遥击一掌,五指成爪,一团人影已来到他的怀中。 他见来的官兵,不分青红皂白,只对付自己,任由栾少离去,不明原委,只好退而求其次,暂避锋芒。 他抓住地上还缩成一团的尹九幽,迅速往驿站房内退去。 “啪啪啪啪啪啪。” 驿站房门,全部关闭,弓矢不能穿透。 “全都给我冲进去,捉拿李世和沈梦......。” 七员大将齐齐下令,率领官兵踹开房门,往李世逃走方向追入。 房间内却早已空无一人。 第五百三十九章 遗局 天空云层渐浓。 地面湿气犹盛。 雨雪后的潼关城,道路泥泞难行,若是要逃走,地面难免会留下足迹。 然而在驿站周围,除了追捕官兵们杂乱无章的脚印之外,却并未发现李世的踪迹。 “奇了怪了,我们明明见到李世躲入了这间驿站房内,里面又不大,怎地就寻他不见......?” 使环首刀的汉子,将刀一横,大声嚷嚷。 拿龙须钩的将军,眉头紧锁,随声附和。 “就是啊,这里我们翻箱倒柜都找不到他,前院都是我们的人守着,后院地下也并未发现有逃窜出去的脚印......,这诺大一个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持烂银枪的武士,用力跺了一下脚。 “不止李世......。主上差我们来时,还要带沈娘娘一起回去问话,这......,这不是一并找不到人了?” 剩下的几员大将,也你一言,我一句,纷纷表达不可思议的言语,却又都无计可施。 “罢了罢了,留下几人,守住这里......,我等回去向‘泰山将军’复命吧。” 李世自然已是离开了驿站,而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他不光自己走了,身上还带着一人。 只不过那人并非沈梦,而是尹九幽。 驿站后院外的路边,有两排大树,虽已无叶,枝桠倒还算粗壮。 李世运起醉步,刚进入驿站房内,便带着尹九幽从后院翻身上了树干。 借着一棵又一棵大树的树枝,李世已从空中远离了驿站,自然没在地面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这群官兵突然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李世的计划。 司徒栾与县令无常,就是借着官兵攻击李世的机会,才带着那口棺材逃走的。 李世心里清楚,沈梦与慕容缘已落入了九幽手中。 准确来说,那些人幕后,还存在一个树人,却又不是九幽组织的人。 那个树人,才是比九幽组织更可怕的人。 直到已经看不见城中的驿站,李世才在一个偏僻的破屋内,停下了脚步。 屋内很黑,杂乱无章。 窗户纸零散地糊在窗框周围,中间破了一个大洞。 李世找了一个角落,放下手中的那个老人——那个身受重伤的老人。 他“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些天,李世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剧烈奔袭过后,体力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他在轩辕台,先被黑化的“慕容德”打伤前胸;又在集市大道,被急于复仇余震白刺伤后背;还在驿站内,单凭一口真气,硬接“毒菩萨”的成名绝技——“烟花如梦”,此刻再也不能支持,只好坐下运功,调匀内息。 刚才在驿站内,李世正是因为自己严重的伤势,才没有贸然与冒充“余震白”的树人决一死战。 这一点,“余震白”自然也看了出来。 好在渡劫血花,神力非凡,李世约莫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面色便逐渐红润起来。 他看了看身边的那个老人,仍是一动不动。 李世心中一惊。 “难道说,尹九幽已经死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还要用他来救回梦儿与妹妹呢,他若死了,线索全断......。” 李世连忙过去将尹九幽扶了起来,用双掌抵住他的背心。 李世将体内原本还恢复得并不算多的功力,全都给尹九幽输送了过去,保护他的心脉。 尹九幽全身冰冷。 他已流了不少血,仅剩下微弱的呼吸声,细不可闻。 “还好有气,他仍活着......。” 李世清楚,要救尹九幽,纵扁鹊与华佗再世,也都极无可能,眼下只有利用他的内力,将尹九幽激醒而已。 只要尹九幽醒来,李世说不定就能问出九幽组织和那个树人的阴谋,才能去救沈梦和慕容缘。 李世双臂酸麻,几乎已经脱力。 尹九幽终于微微睁眼。 他向后瞥了一眼,缓缓摇头。 “没想到,又是你在救我,老夫......。” 李世知道,尹九幽能开口说话的时间,稍纵即逝,连忙问道: “冥王,我且问你,那个树人是谁?为何要害你?他们又将沈梦和慕容缘捉去了哪里?” 尹九幽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神情萎靡。 “毒手文德荣,居然会驱使达摩舍利......,老夫也着了他灵肉分离的道啊......,唉......。” 李世心中一惊。 “原来那树人就是毒手文德荣......,他四大高徒已在潼关,我早该料到了。” 只不过从尹九幽言语的后半截中,李世还是第一次听说“达摩舍利”和“灵肉分离”,又完全不明所以。 尹九幽自知伤重不活,此刻得李世内力相助才能苟延残喘,心生感慨,点头接着说道: “李世少侠,老夫一再害你,你却一再救我,真是造物弄人啊......。” 李世怕尹九幽回光返照,突然断气,连忙打断。 “冥王别提这个,你快告诉我,要如何才能从毒手文德荣手中,救人?” 尹九幽的后背却更加驼了,话语也断断续续,几不可闻。 “救人?谁来救我?老夫的计划,终归是无法实现了......,唉......,天意啊,天意啊......。” 李世感到尹九幽的身子越发冰冷,距离死亡更加接近,偏偏此时他说的话又全都答非所问,赶忙加大气力运功,牵动内伤,冷不防又一口鲜血吐在尹九幽背上。 尹九幽只觉背心内外同时发热,整个人好似打了一个激灵,终于直起了腰。 “好吧,既然你如此对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李世不敢打断。 尹九幽继续说道: “少侠,还记得我在伏羲墓底,开馆取出的那件先皇皇冠吗......?” 李世猛然想起,当时尹九幽开馆后,除了拿走连接七彩玲珑甲的部件之外,的确还将那顶皇冠递给他看过,只是完全没有留意它的用处,因运功紧要关头,一时无法言语,便轻哼一声。 尹九幽再次点头。 “伏羲墓中,老夫除了要集齐七彩玲珑甲外,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取得这个皇冠,因为这个皇冠里面有一件东西,能证明我们尹家没有谋反,是被冤枉的......,而那件东西,便是找到《破烂天书》的关键所在......。” 李世又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世上还有叫做《破烂天书》的着作,心知兹事极大,连忙加力运功,好让尹九幽接着说下去。 尹九幽却一下子皱起了眉,表情极为痛苦与愤恨。 “尹家所背负的骂名......,老夫终归不能如愿澄清,天之不公,如之奈何?” 李世担心尹九幽因情绪激动而说不下去,只好出言打断。 “冥王,你快告诉我,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尹九幽回头看了李世一眼,转过头去,眼中已有泪花。 “好吧,老夫就告诉你,世人只知道鲁班巨作《鲁班经》,却无人知晓那本《破烂天书》也是班匠所着......。” “我父亲尹伦,曾告诉我,《破烂天书》里面,有一个法子,可以倒转时空,见到过去发生的事,有了这个法子,便能知道那晚皇城巨变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七彩玲珑甲的秘密,也完整地记录在《破烂天书》之中......。” 说道这里,尹九幽的话语,细微得连坐在他身后的李世都听不见了。 李世掌心送过去的内力,胡乱奔走,完全失去了作用。 李世不甘心地松开手,转到尹九幽身前,摇晃着他的肩膀。 “冥王,冥王,你快告诉我,那顶皇冠现在何处?那里面还有什么秘密?我又要去哪里救人?” 尹九幽脸上胡须尽皆脱落,又微微睁眼,缓缓合上。 “冷,极寒之地......。” 说完这五个字,尹九幽眼眶中垂下了两行清泪,再无言语。 九幽冥王,终是死了。 李世放开尹九幽尸身,细细思索。 “尹家当真存有冤情?我只道尹九幽的组织,一心想要推翻朝廷,他冒着九死一生进入伏羲墓,去取七彩玲珑甲,只是为了自保......,却未曾想过,他其实终了一身,还是为了洗刷皇城叛乱带给尹家的冤情......,真是未经他人苦,不知他人心内所愿啊......。” 李世起身,在心中默念。 “皇冠......?《破烂天书》......?冷......?极寒之地......?” 李世猛然醒悟。 “难道尹九幽临终遗言,是说要我去最冷的地方找到皇冠?而皇冠里面有《破烂天书》的线索?只有那样才能解开他九幽组织所作一切之谜?毒手文德荣,又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他身上又有怎样的秘密呢?难道也是为了七彩玲珑甲?” 他拨开破败不堪的窗户纸,向外望去。 街上没有一个人影。 潼关城北风呼啸,到处都冷得可怕。 李世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可哪里才是尹九幽口中,最寒冷的地方呢?” 他想起沈梦与慕容缘,不由得担心之情尤甚。 “我已耽搁了这么些时候,梦儿和妹妹落入贼手,一定要尽快施救,我又当如何才能做到?” 李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尹九幽说,潼关城内还有一个极寒之地,那么的确是有那么一个所在......。” 第五百四十章 寒局 极寒之地,幽暗阴森。 冷风盘旋,将微弱的火把,吹得忽明忽灭。 这儿是一个山洞,密不透光,只有汩汩的流水之声,自地底深渊传来,火光下水汽朦胧。 洞内气温很低,石壁上已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三人,带着一口棺材,已立于洞中深处。 若非功力深厚之人,决计无法身处这样的极寒所在。 “果然是个施法的好地方,尔等选的,还真是不错......。” 浑身裹着树枝的树人,率先开口,赫然是“毒手”文德荣的声音。 县令无常连忙双手抱拳,弯腰作揖。 “师尊,现在潼关封城,城中各处都在捉拿李世和沈梦,我们还轻易出不了城,也只有这里可以暂时藏身。” 树枝摇晃,“毒手”文德荣频频点头。 “也不急着出城,那两具尸身,你都藏好了?” “师尊放心,属下已经办妥。” 县令无常往洞中一块大石走去,从那后面拖出两个尸体。 尸体一男一女,并排横卧,均浑身浴血,死状凄惨。 血已凝结,他们正是“蝎毒”鲜于洁与“蝎奴”余震白的尸体。 “这女的,属下昨夜就拖来了,今晨刚好凑成一对......。” “毒手”文德荣望着“蝎毒”冰冷而又绝美的遗容,有些伤感。 “老三,枉我对你青睐有嘉,你却委身他人,又战死在潼关,唉......。” 他对三个徒弟,唯一不忍加害性命的就是“蝎毒”,却也未能活下来。 县令无常又将那口木制棺材给推了过来,从里面倒出两个昏迷之人。 这两人也俱都是绝世美女,黄衫沈梦与白衫慕容缘,皆紧闭双眸,不省人事。 见到这两个女子,“毒手”文德荣这才笑了,枝桠乱颤。 “很好,你做得很好,一切皆如老夫所愿,也只有在这里,可以弥补老夫在幻境中的缺失。” 司徒栾在这里,被冻得牙呲打颤,握着腰藏剑的手指不住发抖,终于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向树人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阁下不是冥王大人?到底又有何所图?” 他在驿站明明见到这个树人杀死了九幽冥王,一路上已满腹疑惑,到了这里,方始有空发问。 “毒手”文德荣转头,伸出一根树枝,对栾少命令道: “你,过来,老夫这就告诉你一切......。” 司徒栾有些警觉,反而向后退了一步,腰藏剑握得更紧。 “你要做什么?” 县令无常已悄悄走向司徒栾身后。 “毒手”文德荣转身,平静地看着司徒栾,垂下树枝,缓缓摇头。 “好吧,老夫给你将一个故事吧......,听了这个故事后,你就会明白一切......。” 苍老的声音,于洞中回荡。 “三十年前,天下大旱,贫苦饥民为了求生,不得已将儿孙卖入宫中,骟其命根,沦为杂役......。” “不曾想,天道轮回,一个小太监能在一场宫中巨变之时,因藏身于枯井之中,而偷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天下有一本班匠写的奇书,名为《破烂天书》,里面记着一个法门唤作‘灵肉分离’,练成可以让断体再生,重新做回男儿本尊,你觉得这件事......,又如何啊?” 提到可以重振男儿雄风,司徒栾不由得浑身一震。 他被沈梦害的最惨的,自己最在意的,也正是此事。 他连忙发问: “天地间,还有这本奇书?要如何才能做到断体再生?” “毒手”文德荣不急不徐地答道: “那小太监逃离皇宫,几经辗转,终于得知那本《破烂天书》的着作,分为上下两部,上半部记载着上古神兵‘七彩玲珑甲’,由塞外三英四圣镇守;下半部篆刻着上古禁术‘灵肉分离’,在少林藏经阁保管......。” 栾少听到此处,再次一惊。 “啊,塞外?少林?” “毒手”文德荣点头。 “没错,正是塞外与少林,将这部古书一分为二,那小太监来回奔波,半生劳苦,也只在少林,方得觊觎到这部古书一次而已......。” 司徒栾望着树人,脸上表情有些似信非信。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咪咪小眼。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小太监?” “毒手”文德荣停顿了一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同那个小太监一起,完成人生的这件大事?” 栾少听得心动,慢慢放下了戒心,还想继续发问,冷不防背心一麻,已被血色骨笛点中了两处大穴。 “毒手”文德荣彷佛早有所料,对县令无常赞道: “明常无果然深得我心,只有你才是老夫的得力干将啊......。” 县令无常因一直怀疑司徒栾杀了养女小翠,本就对其存有芥蒂,所以一出手,便下的重手。 司徒栾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厥倒了下去。 县令无常将血色骨笛收好,再次拱手。 “事不宜迟,请师尊赶紧做法,若成功了,再请师尊传授弟子一二。” 原来县令无常在离开法照大师后,落魄江湖,也曾做过太监,归属御膳房蓝公公所辖,正好被九幽冥王招致麾下。 九幽冥王虽也一直在找寻这本《破烂天书》,却对手下只字不提。 明常无在当上九幽无常后,于一次偶然的机会,碰到了“毒手”文德荣,两人因身体缺陷,对紧密合作此事,一拍即合,也就是那时,县令无常才知道九幽冥王为什么要取得七彩玲珑甲。 相传一个人若得到七彩玲珑甲,并习会灵肉分离之术后,便能彻底掌握《破烂天书》所记载的这门上古禁术,逆转阴阳,跨越时空,甚至长生不老,实在是好处多多。 县令无常当下决定,拜“毒手”文德荣为师尊,在九幽卧底,合力寻找此书,其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弥补男儿缺陷,重振往日雄风。 所以当县令无常在潼关大狱,同诸葛惊涛一番对话时,他心里是清楚冥王尹九幽想要什么的,只不过隐晦所指,没同诸葛惊涛明说罢了。 望着倒在地上的司徒栾,“毒手”文德荣抖了抖身上树枝,向县令无常问道: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寄生到他人身上,才能做法?” 对于这一点,县令无常还一直来不及咨询师尊,听了“毒手”文德荣主动问话,连忙应道: “属下不知......。” “毒手”文德荣因被树枝包裹,看不出表情,但语音却异常愤恨。 “哼,全怪李世所赐......。他在幻境中坏了我的好事,让我只有舍弃肉身,靠扶桑鬼树苟延残喘,还不得不附身于同样身有残疾之人上面......,真是可恨之极......。” 县令无常恍然大悟,赶紧回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毒手”文德荣不再答话,仰天长啸一声,身上树枝开始往地面疯狂生长。 树枝在地面波涛汹涌,直直延伸,如触须一般,将动弹不得的司徒栾给紧紧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 “毒手”文德荣站立之处慢慢变矮,渐渐萎缩,整个人消失殆尽,随着树枝全都转移到了栾少身上。 此时地上的司徒栾,已被树枝层层围住,看不见脸面。 “轰”地一声大响。 司徒栾浑身发亮,身上树枝变得赤红无比。 山洞中怪石嶙峋,犬牙交错,一下子变得清晰可辨。 县令无常在红光中,已睁不开双眼。 红光慢慢消散,地下树枝已全然不见,洞内重回黑暗。 司徒栾睁眼,坐起了身,看到腰藏剑,将之插回腰间。 “嗯,这个身子虽然年轻,但他不会尹九幽的地狱转轮大法,我也变不成其他人了,只好将就......。” “司徒栾”已完全变成了“毒手”文德荣的语调,缓慢而沉重,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县令无常将司徒栾的下场看在眼里,惊在心头,暗暗想着: “他们都是师尊的寄生活物......。还好尹九幽也是太监,司徒栾不能人事,否则师尊岂不就只剩下......,将我给吞噬了,好险,好险......。” “司徒栾”整理衣衫,缓缓站了起来,还朝县令无常笑了笑,径直往地上躺着的死人与活人走去。 灵肉分离,残体再生的大法,终于要启动了。 “蛇毒之肤”,“鸩毒之筋”,“蜂毒之血”,“蝎毒之贞”,这四样东西是做法不可或缺的法宝,“毒手”文德荣苦心积虑,收养四个徒弟,就是为了这一时刻。 为了这件事,“毒手”文德荣不惜救活单于涂,附身于九幽冥王,再次挑起潼关大战,糟蹋了多少人命。 为了这件事,“毒手”文德荣就算再死个成百上千人,也在所不惜。 万事均已齐备,眼下,他也就只剩下“蝎毒之贞”还未取到。 “这里还有活着的两个美女,只要有一人是贞洁之躯,我就能做法......。” 他先将“蝎毒”与“蝎奴”的尸身左右摆好,再走到沈梦身边,轻轻搭住她的脉搏。 “毒手”文德荣化作的“司徒栾”双眉紧缩,心道: “真是可惜,此绝色女子,居然怀有身孕......。若非我还要用她来要挟李世,取得七彩玲珑甲最关键的部位——幻境魔纲,她对我的大事,一无用处......。” “司徒栾”将沈梦移去一边,再搭住慕容缘的脉搏,逐渐面露喜色。 “好,这小妮子也是生得美貌绝伦,不比我那女徒弟差,看起来,我仍是艳福不浅......。” “司徒栾”指着昏迷中的慕容缘,对县令无常令道: “就她了,将之摆在‘蝎毒’与‘蝎奴’中间,衣衫全都除干净,我要开始做法了......。” 慕容缘平静如水,任人摆布,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接踵而来的凶险。 沈梦躺在一旁,胸口起伏,紧闭的双眸微微转动,眼角垂下两行泪珠。 幻境中,择衣之局,李世便是面临要救三个女子的选择。 此情此景,竟又如此相似。 只不过,命运多桀,“蝎毒”与“蝎奴”已然身亡,剩下的这两个女子,又要如何才能幸免? 极寒之地,似曾相识? 李世能想到的那个地方,自然是他曾经历过最寒冷的地方。 潼关大狱,背山而建,现已毫无生机。 一股寒风呼啸而过,带着一只受伤掉队的大雁,从空中落下,停在破败不堪的屋顶,扑腾翅膀,呜咽长鸣,似生命最后的挣扎,死前绝望的求救。 监狱门口,已无守卫,冷风鱼贯而入。 监狱里面,十分安静,仿佛一切所有的生灵,全都销声匿迹。 监狱尽头,便是死牢,两扇厚重铁门耸立,似与阴曹地府隔绝。 一入死牢,十死无生。 空气中仍有血腥味扩散。 李世再次来到这间死牢前方,伸手推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尹九幽最后的遗言?那个极寒之地,所指究竟是不是这里?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未局 玉盏清露幽然立,凌波仙子落凡尘。 慕容缘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火光下的胴体,简直是十全十美。 她长发倾洒,乌黑靓丽呈王冠发散;她肌肤胜雪,润白幽兰如美玉塑成;她轮廓起伏,丝滑连绵似柔灵辗转。 她手臂丰盈不见肉,玉足纤纤不见骨;她胸膛高耸,蓓蕾嫣红,她双腿修长,吹弹嫩白;她小腹平坦,更是销魂。 而偏偏这一切的美,全都聚集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浑然天成,莫可逼视。 县令无常在除掉慕容缘最后一片衣衫时,已经看得呆了。 好在他身有残疾,这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对此时的慕容缘,一亲芳泽。 “咳咳”。 “司徒栾”咳嗽了两声。 县令无常便识趣地往旁边闪去。 他曾在四方山上捉到过慕容缘,那时因为身体原因,还未对眼前的这个人间仙子,动过歪邪念头,直到此刻在山洞中,他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慕容缘,心中只对男欢女爱这件事,更加向往。 两具腥红的尸身,围着慕容缘美丽绝伦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正如善恶美丑,地狱天堂。 “司徒栾”本就是个好色之徒,此时凝视慕容缘的神情,更显乖张。 他也开始脱衣服,一边脱,嘴上还一边念念有词。 “我就要大功告成了,我就要大功告成了......。” “司徒栾”盘腿,在慕容缘脚尖正对处,坐了下来。 他身上的皮肤发出了绿光,腰上的两条大筋发出了黄光,血管里的血液发出了红光。 三束光线向外左右扩散,分为两股,触到了“蝎毒”与“蝎奴”的尸体。 那两具尸体猛地迸发出了靛蓝色的光芒,更加绚烂。 绿黄红蓝,四色光线相互交织缠绕,盘旋而上,汇集一点,正是慕容缘眉心上方。 白光乍现,激射而下。 慕容缘浑身颤抖,娇躯猛烈扭摆,又瞬间恢复平静。 白光自慕容缘眉心隐去,使她面容更显娇美绝伦。 洞内的寒冷水汽,在慕容缘完美无瑕的躯体上,凝结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冰珠,璀璨夺目。 “很好,蝎毒已被引入她的体内,‘蝎毒之贞’,已然完备。” “司徒栾”见状,大喜望外,他下身虽仍无反应,脑中却早已憧憬与慕容缘水乳交融的画面。 他站起了身,缓缓朝慕容缘走去。 他要与眼前的这个美人合二为一,借助四种毒物的功效,完成在七彩幻境中的未完之事......。 怡香阁,红罗帐。 新娘还是那个新娘,身上没了嫁衣,不着寸缕。 “李世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就要成为你的新娘子了吗?” 没有回应。 怡香阁却欢声笑语,莺歌燕舞,此起彼伏。 “如果真的是你,我愿奉献我的躯体,纵然世俗偏见,一生受罚,也绝不后悔......。” 就在“司徒栾”欺身而上,就要压在慕容缘胴体上的一刹那,他身旁一道寒光激射而来。 “啊,哎呦。” “司徒栾”正临洞房大喜之时,得意忘形之际,竟未能避开这道出其不意的寒光。 他整个人从慕容缘身上弹了开去,又被余震白尸身绊倒,一跤摔得狼狈不堪。 寒光匕首,弹落一旁。 沈梦醒了。 “司徒栾”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如此关键时刻,竟然还是有人捣乱,更想不到的是,明明已经中了“烟花如梦”剧毒的沈梦,竟会偏偏在这时醒来。 “不可以,慕容姐姐,你快醒醒......。” 沈梦逼退“司徒栾”,一击得手,迅速抱起地上的慕容缘,往一旁闪避。 沈梦再一扬手,又一枚石子激射而出。 火把熄灭。 变化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司徒栾”和县令无常还反应不过来,地上的慕容缘就被沈梦给救走了。 但这里是一个山洞,洞中无路,极寒阴森,沈梦与慕容缘又能逃到哪去? 李世推开了死牢铁门。 一股寒气迅速逼近,令其打了一个冷颤。 铁门后面,正是一个山洞,被冰霜凝封,寒冷异常。 关在这里面的死刑犯人,恐怕等不到行刑,就被冻死了。 李世点燃了火折子。 洞内水声嘈杂,更显静谧,却是空无一人。 他心中一凛。 “难道梦儿和妹妹不在这里?是我找错了地方吗?” 两条粗壮的铁索,自岩壁顶处垂下,正对铁门,那里曾是尹九幽为假冒沈梦的设局之处。 “尹九幽说的这个地方,当真藏着他从伏羲墓带出来的皇冠?” 李世往铁索走去。 他抓住一条锁链,运力一抖。 “哗啦啦”,一阵急响。 自山洞洞顶,有数颗大小不一的岩石滚落。 李世眼尖,已看出有一粒岩石,通体发白,荧光闪烁,与众不同。 他将手一招,便将这颗岩石,抓在手中。 这颗石头浑圆饱满,竟是一粒斗大的珍珠。 “珍珠源自皇冠,这就是尹九幽藏在此处的秘密?” 李世因心系沈梦,还不及多想,便将这枚珍珠藏在怀中。 洞内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李世还想往里搜寻,看有无更多的线索。 山洞曲折,再往里走,已然无路。 但就在铁索往里的不远处,真还横着一口木制棺材。 李世为之一振。 “那口棺材,是那口棺材......。” 他一眼认出,在驿站内见到的那口棺材,就在洞内。 李世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棺材前面,借助火折子微弱的亮光,终于又在离棺材更里面的地方,发现了两具尸身。 “蝎毒”鲜于洁和“蝎奴”余震白,双双殒命。 见挚友惨死,李世心如刀绞。 尸体旁,散乱一堆女人衣衫,雪白无暇。 衣衫旁,遗留一把寒光匕首,格外醒目。 到了这儿,洞中岩壁环绕,再无出路,果然是一所浑然天成的牢房。 “啊,我没有猜错,他们的确来过这里......。” 见到寒光匕首,李世已非常确信,沈梦和慕容缘就是被虏至此处的,可她们此时又去了哪里? 李世沿着洞壁,仔细搜寻,又给他找到了一个发簪。 发簪是沈梦的,还同“九把刀”在长安城打过赌。 除此之外,再无所获。 李世起身,闭眼。 “尸体......,衣衫......,寒光匕首......,发簪......?” 所有线索汇集,在李世头脑中形成了一幅幅移动的画面。 李世睁眼,望向沈梦抱着慕容缘闪避的地方......。 时光回转。 “司徒栾”与县令无常迅速合围,呈左右犄角之势。 “司徒栾”对沈梦怒道: “死妖女,屡次坏我好事,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被毒手文德荣附身的“司徒栾”似乎也激发出了本来面目,对沈梦恨之入骨。 他虽借着蛇毒肌肤,刀枪不入,但肉体右肩,曾被李世那枚报恩铜钱打伤,此时稍稍一动,又痛彻心扉。 “司徒栾”自持身份,对县令无常令道: “明常无,你去杀了沈梦,将蝎毒之躯,拿回来吧......。” 县令无常一声尖啸,张开双臂,如大鹏展翅一般,朝沈梦掠去。 那声尖啸于动中回荡,刺耳异常。 县令无常一定要发出这声尖啸,因为他也害怕沈梦“六道轮回”的歌声。 沈梦果然被县令无常占了先机,身旁又是昏迷不醒的慕容缘,只好再往洞壁闪躲。 对于沈梦,县令无常倒还藏有私心,那就是习得沈梦的绝技“六道轮回”。 在还没完成这个心愿时,他还不愿对沈梦痛下杀手,只运起双掌,如风卷残云,向沈梦击去。 沈梦避无可避,只好出掌硬接。 县令无常见状大喜。 他知道沈梦功力孱弱,硬拼掌力,决计不是自己对手。 “啊”。 双掌还未相交,失算的却是县令无常,往后倒飞。 沈梦不知何时,已将自己发簪拔出,正好刺中县令无常掌心。 “没用的东西。” “司徒栾”见县令无常不用兵器,反而吃了大亏,骂了一声,也揉身而上。 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司徒栾”不愿再生是非,一定要快速了结沈梦。 沈梦不愿去瞧“司徒栾”丑陋的身体,背起慕容缘又往山洞深处逃窜。 地底深渊,有一股激流涌荡的水声,自那边的山石缝中传来,愈发清晰可闻。 第五百四十二章 河局 李世睁眼,心中已有决断。 “这里留下了寒光匕首,定是经过了一番打斗......,我若是梦儿,逃走的方向,就在......。” 李世望向洞中深处绝壁,冰封如镜,却有剑气纵横其上。 一股水雾,氤氲迷蒙,萦绕四周。 李世移步,见绝壁底部,已有裂隙,极为狭窄。 裂隙深不见底,水声自此而出。 石壁边缘,有几道利刃劈斩而出的痕迹,十分显眼。 “就在这里......。” 李世不再迟疑,一拳击出。 石壁碎裂,豁然开朗,露出了底部的一个大洞。 洞中激流涌动,水声潺潺,一泻千里。 “是活水,不知通向何方?” 已没有什么能阻止李世去救沈梦与慕容缘的决心,他几乎毫不犹豫地,便往水中跳了进去。 时光倒转。 动、静,只在一念之间。 “司徒栾”和县令无常在这条缝隙前面,齐齐驻足。 “哼,李世、沈梦......,我的大法,居然被他们毁了两次......。” “司徒栾”恶狠狠地盯着那道裂隙,怎么都不相信,沈梦居然还能抱着慕容缘,从那里滚了进去。 水声连绵不绝,水汽漫延盘旋。 “司徒栾”站在石壁前方,一动不动,既没有亲自钻入缝隙追击沈梦,也没有对身后的县令无常做任何指示,平静得可怕。 他身上的蛇毒皮肤,却在洞内发出了幽幽绿光。 县令无常回过神来,连忙拱手。 “师尊,是属下无能......,没想到她们竟然还能借着洞底水流逃走......。” 尽管县令无常十分厌恶“司徒栾”,此时却也不得不尊称其为师尊。 “属下一定会想办法把她俩捉回来......。” 说完这句话,县令无常又有些后悔,他害怕毒手文德荣真的让他跳入寒冷刺骨的水中去捉人,赶忙改口。 “属下一定会查清这道水流,流向何处?” “司徒栾”未置可否,回身穿回衣物,盖住了发出绿光的蛇毒之肤。 “现在蝎毒之躯,在那女子身上,我们已别无选择,一定要将她给寻回来,不过......。” “司徒栾”停住不动,小眼微闭,双眉一皱。 “不过蝎毒之躯,是我集了四种毒物引入那女子体内的,绝非常人能够驾驭,那女子中毒极深,神智将大受影响,她们还救不走的。” “嘡啷”一声。 “司徒栾”将腰藏剑拔了出来,面上露出了更加恶毒的神情,又似笑非笑。 他在沈梦与慕容缘钻入的缝隙边缘石壁,用剑刻了几道痕迹,仿佛在提示,这儿就是两人逃走的地方。 县令无常看着“司徒栾”怪异的举动,大惑不解,心里直犯嘀咕: “这不是刻舟求剑吗?在石壁上作个记号,又能有什么用?” 但还未等他想明白,“司徒栾”便给出了答案。 “将错就错,留下线索,让李世去救这二人吧,我们再从长计议......。” 县令无常猛然醒悟,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被毒手文德荣附体的“司徒栾”更加佩服。 “师尊所言极是,现在整个潼关城都在捉拿李世与沈梦,他们应该还不知道犯了什么大罪,只要两人现身,就是我们的机会。” 司徒栾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匕首和慕容缘的衣物。 “将这些留在这里,我们再出去弄些动静,让李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 洞中那道激流,正是直通黄河。 火折熄灭,重回黑暗。 李世“扑通”一声,掉入地下河里,溅起一丈多高的浪花。 入水的一刹那,李世双耳一静,紧接着水声轰鸣,如雷贯耳。 水流汹涌奔泻而下,如箭离弦,如马脱缰,如虎出山,将李世完全吞噬。 水温极低,刺骨的寒冷,令李世只觉浑身上下被千万根芒刺针扎一般疼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在水中打起了冷颤。 这是李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漫无边际的寒冷几乎将他撕碎,胸口也被水流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还没等李世露头,去看清这条地下河道的走势,又一大股激流涌到了他的脸上,径直往他口鼻灌去。 他只好顺势沉入水中,拼命摆正身形,随着波涛汹涌的水流不断沉浮,终于渐渐适应。 这条地下河道,应该是一条岩道,只不知为何水流会如此湍急? 突然,一块巨大的岩石,黑压压地挺立于河道正中,李世避无可避,眼看整个人就要撞了上去。 李世情急之下,运功双臂,双拳在水中朝前猛击。 两道水龙激射而出,沸腾翻涌,打在岩石之上,水花四溅。 便是这双拳的威力,抵消了水流的速度,减缓了李世向前的力道,使其往岩石侧面滑去。 殊不知,岩石侧面,激流碰撞,早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下子将李世卷了进去。 李世只觉天旋地转,更加辨不清方向,再次沉入河底。 恐怖、窒息与无助之感,瞬间传遍李世全身,他只好在水里胡乱挣扎,直到不知从何处抓住了一根铁索链,才从水中露出头来,大口呼吸。 铁锁链另一头还连着什么东西,黑压压一团,莫可分辨,却也能浮在水中。 李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牢牢地与锁链另一端的漂浮物连在了一起,终于不再被湍急的河水卷入水底。 “这条激流如此迅猛,水中根本无法游动,凶险万分,梦儿和妹妹,又能否无恙?” 李世此刻才能思考,对沈梦与慕容缘落入水中的安危,更加担心。 岩道渐宽,水流渐缓。 李世身上,也终于不再感觉那么寒冷了。 随波逐流,洞中已有亮光,表明出口就在前方。 然而前方的水声,却变成了隆隆轰鸣,如巨雷震天,比洞中翻涌激荡的水流声,又大了不止十倍。 李世终于看清,不远处的光亮之地,水花翻腾,倾斜而下,赫然是一处断崖。 “不好,那里定是一道巨大的瀑布,才会产生如此大的水流声。” 石壁两旁光滑如境,李世就算想要止住身形,也无从着力,很快便连同铁链上的漂浮物,一起给冲下了断崖。 水声震耳欲聋。 李世紧咬牙关,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力,沉浮间靠着铁锁链另一端的漂浮物,总算能再次抬头。 河道九曲连环,他竟然到了黄河正中。 浪花翻涌,不断将李世推上一个浅滩。 “果然是出来了......。” 李世体力已经耗尽,浑身湿透,四肢酸麻,仰面躺在浅滩上,大口喘息。 “梦儿和妹妹呢?她们也同我一样被水流带到了这里?” 体温重新回到了李世身上。 他只歇息了少许,便坐起了身,往四周张望,想要找到沈梦和慕容缘的踪迹。 浅滩已在潼关城外。 浅滩上,山石突兀,枯木杂草丛生,四周并无人影。 李世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根铁锁链,定睛细看,连在锁链另一头的东西,竟然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尸体上的肉残缺不全,剩下了一张极度狰狞的脸面,还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囚衣,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李世身边。 那条铁锁链,竟然是尸体上的脚镣。 李世吃了一惊,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对了,山洞上面是死牢,这不知是哪个死刑犯,也想借着岩道逃遁,仍是葬身水里,却助了我一臂之力,也算是无心做了一件善事......。我一定要尽快找到梦儿她们......。” 第五百四十三章 寻局 时至正午,北风依然寒冷凛冽。 李世衣衫却在渡劫血花的神功运转之下,逐渐干爽起来,身子也慢慢暖和。 他正待起身离去,忽然见到那尸体脚链上还刻有一段文字,一瞥之下,居然挪不开双眼。 “唯八字乙巳丙午戊申癸丑之人,可破七彩玲珑甲。” 字迹虽然歪斜,却力透铁索,清晰可见。 见到这段文字,李世心中大惊。 惊的是,这段文字末尾,不仅仅提到了“七彩玲珑甲”,还有前面那八个天干地支,居然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死牢这具尸身,到底又是何人?他为何将我的生辰八字刻在铁链上,又要破了七彩玲珑甲......,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吗?” 李世见眼前这个极度腐烂的骸骨,未留片物,完全得不到有关他身份的任何信息。 “看起来此尸身已有年份,这七彩玲珑甲的秘密,远非我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李世放下铁链,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迟疑,离开了浅谈。 他顺着河道,往浅滩四周搜寻沈梦踪迹,过了半日,来回数里,一无所获。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落日余晖将黄河河面,映得通红。 李世倍感失落,孤零零地立于黄河岸边,仰天长啸。 “梦儿,妹妹,你们身在何处?” 朔风吹鼓,直贯咽喉。 李世的啸声沿黄河远去,未有任何回应。 ”梦儿,妹妹......。“ 李世不断嘶吼,啸声愈发尖锐激昂。 只不过浅滩边,波光粼粼,河水茫茫,啸声空传,又哪里会有尽头? 沈梦的寒光匕首,还拿在李世手中。 他背上创口又渗出血来,如针刺一般疼痛。 李世望着匕首,低头沉吟。 “是我错了吗?梦儿她们虽然自潼关死牢逃出,但却没有被水流冲来此处?” 有了这个念头,李世望着远方巍峨耸立的潼关城墙,忽地想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他断定沈梦与慕容缘的落水之处,刻有剑痕,显然有人刻意为之。 “是我被误导了?毒手文德荣与九幽杀手仍在潼关城中为恶,是他们故意引我跃入岩道?” 望着波涛汹涌的河水,李世终于下了另一个决定。 “看来,我要重回潼关,并让天子他们发动军队来搜寻梦儿她们的下落才是......。” 天色渐暗,却是李世最好的伪装。 这一次,李世多了一个心眼,他稍稍易容,施展轻功,避开了征西军的巡逻队伍,自北而入,先去到黄岐府军营。 公孙屹的大帐,已燃起灯火,如同白昼。 李世见四下无人,大帐中,只公孙屹一人,尚未卸甲,两名黄岐府士卒手持斧钺,守在帐门。 李世悄悄闪到营帐侧面,用寒光匕首划出一个小洞,鱼贯而入。 “公孙大人无恙,我李世前来拜见。” 公孙屹骤见李世,吃了一惊,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连忙起身,向李世做了一个暂不言语的手势,然后大步走出营帐。 “左右守住营门,任何人不得闯入我中军大营,纵是天子有令,也需帐外禀报。” 交待完这些,公孙屹才关好帐门,将李世拉在一旁。 “李世少侠,汝可安好?你不知晓,天子已经下令,现城中四处,都在捉拿你和沈大帅啊?” “这......,却是为何?” 对于这件事,李世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和沈梦都是帮助天子打赢潼关守护战的功臣,天子不念旧功也就算了,还犯不着大张旗鼓地通缉捉拿他和沈梦啊。 公孙屹感恩李世冒死营救两个儿子,连忙向其解释道: “今日潼关城内发生了几起命案,初有黄尚书同九把刀数人遇害,尚不能确定凶手身份,天子听了谢文正进言,要传你同沈大帅前去问话,殊不料,后来又有几员征西军的大将身亡,并在案发之地,用鲜血留有文字,言你和沈大帅要废了天子,夺取江山,此事可是当真?” 听闻此言,李世顿时明白了许多,向公孙屹答道: “这些事定是混进城内的毒手文德荣与九幽杀手所为,但单凭现场血书,天子又如何断定是我所为?” 公孙屹答道: “我倒是不知血书内容,这也是那谢文正的判定。” 说完,公孙屹叹了一口气。 “唉,可怜黄尚书身亡,眼下天子就只信任这位老将,对其言听计从。” 李世怒道: “为了救他,我不惜与挚友反目,还替他身负重伤,不然也不会因伤重,失了梦儿与妹妹。” 公孙屹示意李世小声说话。 “眼下征西大军已控制了潼关大半地方,人多势众,将罪名都扣在了你的头上,你受伤未愈,可留在我营中养伤,千万不要暴露啊。” 李世看得出公孙屹是真心为其着想,连忙拱手称谢。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毒手与九幽宵小将沈梦和胞妹虏走,我还不能休息。遭贼人蛊惑,白日里我四下里找寻不到她们,她们可能在黄河岸边,也可能还在城中,恳请将军派人再去黄河岸边搜寻搜寻,我李世不胜感激......。” 说完,李世又补充一句。 “至于城中命案,我李世倒不怕天子冤枉,而且我更要找出城中那些恶人,将之除去才是。” 公孙屹托住李世双手,连连点头。 “李世少侠,汝之所托,我当尽力而为,只是城内恶人,你又当如何才能除去?” 李世收敛神情,眼神坚定地答道: “毒手文德荣故意将命案嫁祸于我,也是他们阴谋尚未得逞。那命案留有血书之处,就是凶手留下破绽之处,我当亲自前往查验,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三更鼓起,静谧的潼关城,人影暗涌。 征西大军、黄岐府、毒手、李世,各方势力,均在博弈。 沈梦与慕容缘呢? 黄岐府的军队悄悄出了城门,顺着环绕黄河水流,发散开来,去搜寻沈梦与慕容缘。 岩道水流翻涌,沈梦与慕容缘未得尸身辅助,随瀑布激射而出,远比李世去得更远,停留之地,早已轻舟已过万重山。 第五百四十四章 滩局 暮日西斜。 河道蜿蜒。 红色光芒倾洒而下。 “咳......咳......咳,咳......咳......咳。” 沈梦呛出几口河水,终于醒转。 她浑身湿漉,顿觉寒气侵肌,止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一路上,沈梦虽深喑水性,却也被岩道激流弄得晕头转向,再加上刺骨的寒冷,也是同李世一样,险象环生。 慕容缘在水中依旧昏迷不醒,全靠沈梦奋力托住,才不至于沉到河底。 直到那条如银河倾泻而下的瀑布,将两人甩出,砸在水里,沈梦才脱力晕厥过去,此时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这儿又是一个浅滩。 河水拍打岸边,浪花溅在沈梦身上。 无边无际的寒冷,侵袭全身,令沈梦的身子几乎冻僵。 她艰难地坐起身,向远方望去,但见此处虽是黄河岸边,水流并不急速,却已看不到潼关城郭。 “终是逃出来了,那帮人不知为何要对慕容姐姐这般凌辱?真是可恨......。” 沈梦见慕容缘仍在自己身旁,安安静地仰卧着,就像一座巧夺天工的玉石仙子雕塑,线条辗转,轮廓分明,虽同为女子,也不觉耳根一红。 暮色苍茫之下,慕容缘原本雪白无暇的肌肤,发出了如蛛网一般暗紫色的光芒,时隐时现。 “可恶,是司徒栾那厮,害了慕容姐姐......。” 沈梦见慕容缘衣衫尽失,这里虽是荒山野岭,四下无人,也是不雅,连忙脱下身上淡黄色的裙袄,给慕容缘罩住。 寒风吹过,她自己仅剩白色的内衣,更是无法御寒,只冻得牙齿上下打颤。 沈梦紧了紧湿漉漉的内衣,却也拧不出半滴水来。 穿上沈梦的裙袄后,慕容缘双眸紧闭,呼吸急促,身上竟然冒出了股股蒸汽。 不多时,异象横生。 慕容缘十根手指的指尖,也微微发出了碧绿色的荧光,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沈梦一惊,握住慕容缘玉手,就像握住了一块发红的烙铁一般炙热,连忙撒手。 她用手背触碰慕容缘额头,果然也是滚烫无比。 沈梦心内急道: “不好,如此天寒地冻,慕容姐姐却高烧不退,定是中了奇毒,这可如何是好?我必须要先给她降温才行......。” 沈梦略一沉吟: “嗯......,她这么热,我这么冷,何不......?。” 沈梦连忙将慕容缘往滩涂里面移动了少许,便揉身往她身上趴去。 她那原本快要被冻僵的身体,刚接触到慕容缘的身子,就觉有一股热浪袭来,赶忙将慕容缘抱得更紧。 此时的慕容缘就像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一样,浑身发烫,被沈梦如冰柱一般极寒的身体覆盖,终于开始降温。 渐渐地,慕容缘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匀,身上和指尖也不再发出异样的光芒,令沈梦心中稍安。 沈梦的身子因逐渐暖和,倍感舒适,疲惫不堪的双眸再次合上,终与慕容缘相拥而眠。 睡梦中,沈梦好像听见了李世的呼唤,想要起身答应,却又发现自己的身子异常沉重,怎么也爬不起来。 再后来,李世的呼唤声逐渐远去,沈梦又在失落中睡了过去。 天色已暗,弯月如钩,横卧空中,四周显得异常安静。 沈梦再次睁眼。 “怎么天已经黑了?这是过了多久啊?” 月光下,怪石突兀,密林环绕。 这个滩涂之地,仅有弹丸大小,却直通黑压压的连绵山脉。 沈梦再次触碰慕容缘额头,已不如先前那般滚烫。 她想将慕容缘弄醒,刚摇了几下,忽然闻到一股野兽的刺鼻腥味儿,自林中传来,不觉心中烦闷,几欲呕吐。 “哇......哇......。” 沈梦干呕了几声,朝密林深处望去,但见远处树影摇曳,里面当真有什么东西扰动? 女孩子毕竟胆小,纵使沈梦也难免有些毛骨悚然。 “野兽?鬼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会真有什么恶灵吧?” 沈梦将慕容缘抱起,摇得更猛。 “慕容姐姐,你怎么了,快快醒来啊......。” 大石旁,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由远及近。 一条花白大蛇,自沈梦二人身边游过,不过咫尺,差一点没把她惊得叫出声来。 好在这条毒蛇并未理会沈梦与慕容缘,径直朝密林深处游窜而去。 远方林中,树影摇晃得更加猛烈,紧接着一声轰鸣传出,山谷震颤。 “轰隆隆......,咔嚓......,咔嚓......。” 林中似有两个巨硕之物,相互碰撞,摧枯拉朽,撞断了数棵大树。 “慕容姐姐,慕容姐姐......。” 慕容缘兀自昏迷,沈梦越是担心她的安危,那两团巨大的黑影越是向两人靠近。 沈梦见还弄不醒慕容缘,只好将她移到一块大石后面,自己全神贯注地盯着往河边冲来的两个巨物。 树干横飞,大地震动。 又是“轰隆”一声,一团黑压压的巨型怪物,自林中飞溅而出,铺洒在浅滩岸边的草丛之中,不复成型。 紧接着,另一尊身形庞大的怪兽,口冒青烟,追了出来,一颗长着两根龙角的三角头颅,格外显眼。 腥气漫延,愈发浓烈难当。 “是绝煞炎龙......。” 沈梦一望便知。 “我就说怎么李世哥哥没将这头神兽骑回来,却怎的会在这里出现?” 绝煞炎龙摇头晃脑,步履蹒跚,早没了先前姿态,口中只喷烟,不喷火,似乎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沈梦终于看得真切,在绝煞炎龙颈部,居然还斜插着一根粗壮的树干,鲜红的血液,正沿树干不住往下滴落。 “难怪这头神兽没有喷火,原来它的喉头已被树干刺穿。” 沈梦更觉惊奇。 “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将它伤得如此厉害?” 沈梦朝先前飞出树林的那团黑影望去,黑夜中,居然什么也没有见到。 这头绝煞炎龙冲出树林,原本也是在追击草丛中隐去的那团黑影,此时竟然稳住身形,转过头来,直勾勾地望向沈梦与慕容缘的藏身之地。 沈梦一惊,正在想这神兽是如何发现她们的,就看见草丛里面已窜出了无数条毒蛇,也向她们躲藏的地方聚集。 “不好,这炎龙以毒蛇为食,怕不是就要过来了?我和慕容姐姐无端端卷入它与毒蛇的斗争之中,如何是好?” 沈梦浑身乏力,再也没有力气拖动慕容缘往别处躲避,心中暗暗叫苦。 绝煞炎龙不知是否看见了沈梦,一对蜂趸之目,精光大作,猛地一头往那块大石撞来。 它头上的两根龙角,能开山裂石,犹如两把巨刃,直刺沈梦。 第五百四十五章 龙局 “轰隆”。 大石四分五裂。 绝煞炎龙庞大的身躯朝前狂冲,直入蛇堆。 情急之下,沈梦抱起慕容缘,往一旁翻滚,险险避开。 那堆蛇群,僵硬挺直,被绝煞炎龙瞬间冲垮,碎体残肢,分成七棱八瓣。 一个秃头的半身人,于蛇堆中乍现,惊呼一声,又往荒草丛钻了进去,再次销声匿迹。 “啊,是他......。” 一瞥之下,沈梦认出蛇堆中那人,正是曾与李世并肩作战的应龙将军,不由得惊呼一声。 沈梦只道绝煞炎龙以毒蛇为食,故欲加害应龙将军,却不知晓,祸端反是应龙将军挑起。 面对凶猛的绝煞炎龙,一边是昏迷不醒的慕容缘,另一边是节节败退的应龙将军,沈梦均不忍两人受到伤害,拼命思索退敌之法。 “李世哥哥能御龙而行,我又该如何才能将之制服?” 想起李世骑乘绝煞炎龙的样子,沈梦知到,要驾驭这头神兽,就必须跃上龙头,将一根铁棒插入龙角之间的孔洞才行。 可浅滩边,只有荒草怪石,哪有什么铁棒能用? 再别说,跃上那神兽高大的头顶,更是难如登天。 沈梦一急,将心一横。 “索性我将这头神兽引入林中再说,先让其放过慕容姐姐和应龙将军......。等到了林中,我跳到树上,找机会用树枝插入它的头顶,或可得救。” 打定主意,沈梦起身,飞快地向着林中跑去,边跑边大叫着挥舞双手,示意绝煞炎龙她在这里。 绝煞炎龙寻不见应龙将军,一转身便看见了手舞足蹈的沈梦,却并未追去。 它甩了甩硕大的龙头,调整方向,又朝地上平躺着的慕容缘袭去。 “哎呀,怎的会这样?” 沈梦这才意识到,刚才炎龙撞碎巨石块,并非看见了自己,而是针对的慕容缘。 慕容缘柔弱的身躯,怎经得住这个庞然大物的猛烈撞击? 这下子,沈梦鞭长莫及,眼看慕容缘就要被炎龙顶到,却再也无计可施。 风浪滚滚,飞沙走石。 “咚......咚......咚......。” 三声巨响,三次撞击。 如土块投河,玉椎击鼓,巨雷震天,一声比一声响亮,一次比一次猛烈......。 怡香阁,红罗帐。 “快醒醒,快醒醒,你不能这样。” 就在慕容缘愿意向李世奉献自己全部的时候,一群毒蝎闯入,其上立于一人,竟是“蝎毒”鲜于洁。 “胡说,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你走开,别烦我......。” “蝎毒”鲜于洁并未离去。 慕容缘抬手便是一枚银针激射,击穿了鲜于洁的心窝。 “哗啦啦......。”一阵扑腾。 鲜于洁连同四周的毒蝎,全部化作了一群飞鸟,振翅盘旋。 “住手,不可伤了我的于洁。” “蝎奴”余震白骤然现身,对慕容缘怒目而视。 慕容缘连忙用红被褥遮住身子。 “老白,你有了心上人,就不让我也寻找属于我的真爱吗?你刺伤李世哥哥,我还未找你算账呢......。” 慕容缘再次抬手,针锋相对。 余震白脑门中针,与四下舞动着的那群飞鸟一起,化为乌有。 “嗡嗡嗡,嗡嗡嗡......。” 又一群蜜蜂涌入罗帐,在慕容缘耳边嗡嗡作响。 慕容缘拍打四周,想要赶走这群扰人的蜜蜂。 “慕容姐姐,你可知道,我一直对你爱慕有嘉,你怎能让我如此伤心?” 蜂群之中,立着一人,竟是雷有同,默默垂泪。 慕容缘一掌挥去,竟然收不住力,将蜂群中的雷有同拍得烟消云散。 “啊,雷公子......。” 面对雷有同,慕容缘这才心生愧疚,却又一闪而过。 “是我负了你......,但我不能负了李世哥哥,我今生今世也只爱他了啊......。” 心有所想,目有所见。 目有所见,身之所往。 赶走了蜜蜂,慕容缘终于见到了李世。 她放开被褥,娇羞无限。 “李世哥哥,你终于来了......。你快带我走吧,离开世俗偏见,离开尘世喧嚣,天涯海角,我愿伴你一生一世。” 李世却冷冷地问道: “好妹妹,你怕冷吗?” 慕容缘听不懂李世这句问话,猛地一愣。 李世周围忽然萦绕着无数毒蛇,狰狞恐怖。 怡香阁房屋尽毁。 刹那间冰天雪地。 寒冷、窒息、碰撞,犹如斧钺汤镬,千刀万剐。 “啊,怎么会这样?冷,我真的好冷......,痛,我真的好痛......。” 慕容缘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被数种酷刑加身,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和我在一起,你可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李世面目诡异,已不是慕容缘所认识的李世。 “啊,哥哥,你......。” 慕容缘浑身上下,已说不出的难受,皮肤呈现出如蛛网一般的阴紫纹路,仍拼命咬牙忍住。 “是哥哥你在考验我吗?我不管会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心甘情愿......。” 毒蛇吐信,铺天盖地,又化作岩浆四溢,火海汪洋。 慕容缘体温瞬间升高,变得燥热无比。 “不可以,慕容姐姐,快快醒来啊。” 天地间,冒出了沈梦的声音。 李世身前蛇群,缓缓升起一人,正是沈梦。 骤见沈梦,慕容缘的情绪愤怒到了极点。 “是你......,就是你在阻止我和哥哥在一起,如果这世上没有你,该多好啊......。” 慕容缘十指指尖,发出荧光,各生成一枚银针,正对沈梦。 大地震颤,天旋地转。 沈梦飞上了天,化作一团祥云,轻盈飘渺,起舞翩翩。 天降甘露,菏泽众物。 雨点倾洒而下,洗尽铅华。 慕容缘终于感到周身无比舒适,她与李世之间,再无任何阻碍。 “哥哥,我......。” 慕容缘睁眼,缓缓起身,张开双臂。 突然间,狂风大作,腥气弥漫。 李世却发了疯一般向她冲了过来。 “哥哥,你......。” 慕容缘不忍李世受伤,轻轻用手挡住。 “咚”。 土块投河。 李世后退少许,却仍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朝着慕容缘猛冲。 冲过来的,却是与九幽冥王合体的那个树人,体型硕大,张牙舞爪。 在驿站,慕容缘便是被此人毒倒。 “啊,你又要来害我......。” 这一次,慕容缘没留半分情面,一记重手,打在树人头上,血花四溅,将其震飞更远。 “咚”。 玉椎击鼓。 树人再次变身,终于变成了狂性大发的绝煞炎龙,第三次朝慕容缘冲了过去。 慕容缘已中蛇毒,自是绝煞炎龙眼中猎物,互为天敌,哪里还能手软。 这一次,慕容缘没有任何保留,已是性命相搏,第三次出手,毁天灭地。 “咚”。 巨雷震天。 绝煞炎龙如熔岩闪耀的鳞甲纹路,逐渐变得暗淡无光。 尘埃散尽,沈梦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头威武不可一世的上古神兽,竟然倒在了慕容缘身前。 三掌击毙能吞噬虺蛇的绝煞炎龙,这是何等功力? “太好了,慕容姐姐,你太厉害了......。” 沈梦大喜,朝慕容缘跑了过去。 “咦,怎么是你?我的李世哥哥呢?” 慕容缘在黑夜中找不到李世,只见到满心欢喜的沈梦,顿时目露凶光。 第四百五十六章 反局 三更,无光。 白露凝霜,寒蝉凄切。 一条人影,飞掠而下。 驿站门前的石板地,已成深褐色。 几十根箭矢,深深地插在门上。 一棵大树断成两截,断口处有斧钺劈砍的痕迹。 地上却没了尸体。 “我离开的时候,绝不是这样,这儿的确还经历过一场新的杀戮......。” 李世重新回到了驿站,立于空地中央。 这里便是公孙屹口中,新的案发之处。 一半房屋已经倒塌,剩下另一半房屋的墙上,果然留有血迹斑斑的文字。 李世摸出火折子,点亮查看,上写着: “天子失德,庙堂有豕鹿之奔,神州蒙尘,四野皆豺狼之叹。皇天昊命,有德受之,顺则昌达,逆则当诛,何不放下当下,容我一统。” 李世见这些文字,字迹虽然潦草,却也文采飞扬,大有沈梦所写檄文风采,最后一句“容我一统”四字,撇捺勾划,更是猖狂至极。 “好个容我一统,天子见了这四个字,也只可能联想到我的身上......。” 血字叛书,果然将一切的罪证,都指向他。 李世继续细细研读墙上文字,口中反复念叨着:“放下......,容我......,”一时间竟又触动了另一桩心事,心中原本还乱糟糟的线索,一下子变得清晰可见。 “凶手的真实身份,原来是他!” 李世掐灭火折子。 驿站四周,重回黑暗。 黑影一闪,十几个起落,李世已来到内城城下。 “九把刀和黄尚书死在内城城楼,天子已不敢下榻于此,我倒要看看还有无真凶新的线索?” 他正待上楼,忽然自一处荒草丛中,伸出一只血手,直抓李世脚踝。 李世先是一惊,后又马上顿住身形。 “你.....还活着......。”. 李世连忙查看草中那人伤势,忽然想到一个对策。 “既然你们要诬陷我谋反,借助天子大军来擒拿我,我何不如了尔等所愿?” 四更十分,潼关城中,鼓声大作。 正做着复兴美梦的天子,猛地惊醒。 “怎么了?什么事儿?” 天子自从皇城叛乱那晚起,便无法深度睡眠,一惊一乍间,背心已冒冷汗。 老将谢文正全身披挂,进来禀报: “恕末将惊扰,黄岐府自城北传来消息,已将李世围住,其谋反杀将之情全部坐实,还望圣上定夺。” 听见围住了李世,天子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这几天让朕坐立不安的李世找到了,还等什么?就地正法好了。” 谢文正双手抱拳。 “诺......,恐黄岐府还拿不下李世,末将当亲自前往,除之后快。” 谢文正刚欲转身,又被天子叫住。 “且慢,李世寻到了,那沈娘娘呢?” 谢文正面露难色。 “回禀圣上,沈娘娘暂时还未有下落,不过属下已安排人手,扩大了搜寻范围,估计也很快会有结果。” 天子听了,有些怅然若失,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老将离去。 城北一处高楼,孤耸于闹市之中。 楼下平地堆满茅草,进出口也被木头封堵。 黄岐府与征西大军,已将这栋孤楼团团围住,长矛弓矢,齐齐对着楼顶。 公孙屹手持“毒火”长刀,带着儿子公孙虎,围住了高楼西面与北面。 江镇海、银爷与其余几员征西大将,围住了高楼东面与南面。 谢文正赶来时,双方已对峙了不少时候。 李世逃不掉,军队也攻不进上去。 李世站在高楼尖顶之处,向下俯瞰,一声长啸。 “天子喑呜,山岳崩颓,潼关叱咤,风云有异。唯我李世,力挽狂澜。看匈奴铁骑,区区蝼蚁。汝征西大军,不堪一击。放眼当今世上,何人能与匹敌?尔等还不臣服在我的脚下?” 谢文正还从未见过李世如此猖狂,摘下神力弓,对准李世。 “李世都头,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却没想到你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现圣上有令,要将你就地正法,汝可知罪?” 李世向谢文正嘲笑道: “老将军不感谢我的救命之恩?现在还要来恩将仇报?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谢文正闻言大怒,再不迟疑,丈八黑箭,如流星赶月,朝李世面门射去。 李世听见弓弦声响,双眉紧皱。 “来得好,原本第三场比武,就是要同你比比弓箭的。” 他双掌合十,只听见“啪”地一声,将那支长箭就要射中自己眉心的一瞬间,夹在手里。 箭未羽毛,兀自抖动。 “果然好箭法,不过余震白不在这里,我就不用长弓同你对射了,且看我手段。” 李世两指用力,只一捏,那根长箭便断为两截。 李世扯下一块衣衫下摆,做成布带,绑在箭尖断尾。 一根长箭,瞬时被李世做成了一枚短尾箭镖。 “看打。” 李世一声大喝,运起神功,手腕用力一抖,将短尾箭镖朝谢文正掷去。 一道寒光,势若奔雷。 谢文正瞧得真切,对准那道寒光,又是一箭。 他的箭能百步穿杨,军中鲜逢敌手,自是不把李世单用手掷来的短尾箭放在眼里。 “咯......”。 一道金属相互摩擦的刺耳之音,划破夜空。 两支箭尖于空中交错,居然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谢文正射出的第二支长箭,向上又飞出了少许,便已力竭,歪斜地落回地面。 那支短尾箭,来速却丝毫不减,摧枯拉朽,不惧一切阻碍。 谢文正这才吃了一惊。 “隔得如此远,李世甩出来的短箭,居然连我的弓箭都拦不住?” 他眼看要躲避短箭,已是来不急了,只好夹紧马腹,提起缰绳,欲用战马的血肉之躯,硬接短箭。 他坐下战马,前蹄腾空,一声悲壮长鸣。 “扑哧。” 短尾箭只偏了少许,并未射中那匹战马,钻入地下,只剩下李世绑在尾端的衣衫布带,还露在外面。 但就是这惊世骇俗的一击,也足以令谢文正坐下战马受惊。 那匹马又是几声嘶鸣,鬃毛翻飞,险些将主人掀落马下。 旁边的江镇海见状,嘟囔一句: “这李世手劲儿是大,但也没有准头......。” 说完,他见谢文正面色难看,害怕他误会,连忙补充道: “我看他也是侥幸而为,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李世在楼上见了,哈哈大笑: “吾短箭附有留言,汝等一看便知。” 谢文正忙令手下将地上布带拿给他看,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小字: “差一寸”。 谢文正望着这三个字,手中布带几乎拿捏不住。 因为短箭没入地下之处,正好离他的身子差了一寸。 “原来这厮,竟对我手下留情......。” 正是这“差一寸”三字,令这场弓矢对决,胜负已分。 李世在楼上接着喊道: “汝等谁还敢放箭?到那时,所有射箭之人,便都是我的活靶子,我保证准头,绝对不会差一寸了。” 他这一番话,令包围的弓箭手面面相觑,手中长弓不敢对天。 正当谢文正惊疑不定之际,他身边的银爷恼怒李世猖狂,对老将言道: “泰山将军,李世叛乱谋反已然属实,不必同他多费唇舌,末将已用干柴枯草围住了他,不如一把火,将他烧死了吧。” 谢文正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解脱出来,未置可否。 银爷已让手下燃起火把,聚拢过来。 只不过,他还未下令点火,孤楼西北面已冒出浓烟。 原来黄岐府的部队,早已按捺不住,率先点燃了楼下枯木。 银爷见状,不甘示弱,不等谢文正答话,也第一个带队,将孤楼东南面点燃。 刹时间,火光冲天。 李世见了,这才惊呼一声。 “尔等好大的胆子,尽然敢火烧孤楼?” 他喊完这一句话,整个人便隐入浓烟之中,再也不知去了哪里? 第五百五十七章 搜局 “差一寸,差一寸,他李世明明可以取我性命......,莫非?” 谢文正勒马抬头,望着孤楼火起,若有所思。 “不过,我也必须这么做......。” 他回想起李世刚才的嚣张跋扈,又瞬间双眉紧皱。 “弓弩手准备,给我瞄准楼下出口,只要李世被大火熏了出来,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谢文正纵马扬鞭,围着孤楼快速奔跑,马背上起伏之间,已对手下,下了将令。 楼房大部分都是木制结构,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冲天。 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孤楼木门被楼中人劈开,身披火势,冲了出来。 “嗖嗖嗖。” 弓弩之声,铺天盖地,朝着火人急射,硬生生又将冲出来的李世给射了回去。 一根房梁两端被烧穿,“轰”地一声,落了下来,正好封住木门。 李世只好另寻出路。 孤楼出入口,很快就没了动静。 谢文正的手下大将,也纷纷骑马,围绕着孤楼巡视,严防李世从任何方向突围。 他们要为死去的同僚报仇雪恨,就算没有谢文正的命令,也会痛下杀手。 时过五更,天放微明。 火苗似恶龙狂舞,噼啪作响,已将整个孤楼烧穿。 火光中,隐隐有人影上蹿下跳,应是李世上了二楼。 “呼”。 一根带着焰火的圆木,自二楼墙壁飞出,撞出一个大洞,直射楼下弓弩手。 弓弩手纷纷躲避圆木,立时不成阵型。 一道人影从大洞掠下,火光中瞧得真切,正是李世。 “想跑?没门。” 两员大将,刚好站在楼下镇守,一个手持拐突仗,一个分握亢龙锏。 两件兵器齐齐上挑,封住了李世的下落之势。 “砰砰”两声。 李世分别往拦路的武器打了两拳,拳风呼啸,荡开夹击。 那两员大将哪里挡得下李世双拳?兵器一歪,双双往后急退,眼看李世就要落地。 “反贼,看刀。” 一道黑烟肆虐。 公孙屹的“毒火”长刀,正好杀来。 刀光上挑,再次封住李世下落。 李世在空中连忙拧身,双拳护住要害,竟被“毒火”给挑上二楼。 “嗖嗖嗖。” 就在这两道攻势的阻拦之下,楼下包围圈的弓弩手,又迅速摆好了架势,纷纷对准李世放箭。 李世眼见楼下强敌当前,不可硬闯,踩着瓦砾,再次退回楼中,避开了那团密集的箭矢。 谢文正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对公孙屹的及时出手,连连点头。 “都打起精神来,莫要让李世脱逃。” 公孙屹对着黄岐府的军队大喝一声,刀剑铿锵。 喊完这句话,公孙屹才重新往弓弩手后方退却。 那两员被李世双拳击退的大将,也不甘心地吼道: “弓弩手全都做好准备,只要楼里出现动静,立即放箭,立即放箭......。” 外围的弓弩手扩弯弓搭箭,严阵以待,不时便有密集的弓弦声响起,此起彼伏。 黄岐府的军队,与征西大军互相穿插,反而成了包围圈的外围。 浓浓的黑烟,一团又一团地盘旋着,翻滚着,狭带着灰烬飞升,直冲黎明的夜空。 一阵“咔咔咔”的断梁崩倒之声,伴着火光,自楼中传出。 令人窒息的灼热感,让谢文正突然勒马。 “不好,楼要塌了。” 他胯下战马直立长嘶。 “再退,再退,再往外围扩散开些......。” 老将话音未落,孤楼轰然倒塌。 余烬翻滚,烟尘四起。 包围圈靠得近的士卒,全都灰头灰脸,睁不开双眼。 在如此巨大的火势之中,李世直到孤楼倒塌,也再无现身。 谢文正用袖袍挡住一阵烟尘,心内暗道: “孤楼之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还有人生还,李世当真是死了么?” 他待烟尘散去,又纵马围着废墟跑了几圈,确认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对手下将士令道: “泼水灭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将反贼尸体找到......。” 人多力量大,征西大军与黄岐府的士卒,很快灭了火。 孤楼仅剩焦土。 残垣断壁,碎石瓦砾,铺洒一地。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征西大军的先头部队,都在搜寻这片倒塌的废墟。 废墟中央,几截烧烂的断木,交叉着胡乱堆叠,撑起了孤楼,最后的倔强。 谢文正端坐马上,望着搜寻队伍,未有一丝疲态。 “禀将军,废墟我们已经寻遍,并没有找到任何尸体。” “什么?没有尸体?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结果,谢文正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们当真把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寻遍了?” 手下将官不敢怠慢,连声答道: “属下不敢偷懒,当真已将整个废墟全部搜寻遍了,就连地上厚厚的灰烬,也都踩上了一遍。” 此时黄岐府的总兵公孙屹,拍马来到谢文正身旁,对“泰山将军”拱手请命。 “谢将军,不如让末将的人,再去搜一搜吧?末将查明,这孤楼立于闹市,本是一间带着寻欢场所的客栈,四通八达,说不定还有地下结构,可以藏人。” 谢文正当然清楚,在征西大军进驻潼关之前,黄岐府的军队已经驻扎了好几日,对城中情形自然更加了然。 “很好,那就麻烦公孙将军,再带人过去,仔细查验一番,我们一定要给圣上一个明确的交代。” 公孙屹拱手抱拳。 “谢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会给出一个明确的交代......。” 说完,公孙屹将手一招。 黄岐府的军队便从外围围了进来,再次形成合围,往废墟搜寻。 废墟里面,残留没用的物件全都被扔至一旁,令这片焦土更加一目了然。 直到搜寻队伍见到场地中央,那些堆积着的烂木头时,公孙屹才令人住了手。 “各位且看我手段。” “毒火”长刀举天,呼啸急坠,朝断木砍去。 “咔嚓”一声。 断木再次倒塌,散落一地。 异变骤生。 断木之下,居然升起了一个水晶棺材,闪着寒光,翻滚盘旋,冲上天空。 “好啊,李世果然藏在地下。” 公孙屹大吼一声,令外围的谢文正也听得清清楚楚。 “弓弩手准备,弓弩手准备......。” 公孙屹自然知道李世的神勇,若李世还未被大火烧死,困兽之斗,自是忌惮三分。 他迅速掉转马头,带着手下往外散开。 周围弓弩手的箭矢,全都对准了飞到空中的那口水晶棺材。 “啪”。 棺材落地,没有棺盖,从里面抖落出一句黑乎乎的人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放箭,快放箭......。” 公孙屹既不等谢文正发话,也不待棺材中的李世起身,已然令弓弩手向其放箭。 毕竟,对李世格杀勿论的将令,容不得半分情面。 又是一阵弓弦急响。 这一次,李世根本没来得及挪动身子,背上就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弓箭,再也爬不起来了。 谢文正缓缓上前,制止了弓弩手进一步的行动。 水晶棺材旁边,李世的尸身就像一具烧焦的刺猬,再无生还可能。 “他果然还是被烧伤了,否则便不会轻易丧身于弓矢之下......。” 谢文正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手下过去验尸。 水晶棺材侧翻着,里面空空如也。 几个身穿黄岐府军服的士卒,朝俯卧着的李世尸体走去,七手八脚,将李世翻转过来。 李世脸面被浓烟熏得跟黑炭一般,哪里还能分辨得出本来样貌? “我来看看这反贼是否装死?” 一士卒拔出佩剑,朝李世右手砍去。” “咔嚓”一声。 李世断手,已被那士卒扯下。 李世仍是一动不动,显然没了知觉。 那士卒高举李世断手,兴高采烈地向主帅喊道: “这反贼真的死了,这反贼真的死了......。” 令人奇怪的是,听到这名士卒的呼喊,黄岐府的士卒,反而齐刷刷拔出了兵刃,全都对准李世尸身。 此时,公孙屹又朝谢文正拱了拱手。 “回禀谢将军,杀将题诗的反贼真凶,终于被揪出来了,这便是属下给出的交代。” 第五百五十八章 引局 旭日映照,万物生辉。 “毒火”长刀所指,正是举着李世断手的那个士卒。 公孙屹音如洪钟,令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就是混入潼关城,制造所有命案的真凶......。” 那士卒始料未及,一对鼠目,紧盯着公孙屹,面色已十分难看。 “泰山将军”谢文正,脸上显出一丝惊疑。 “他?可是他并不是李世。” “对,他不是李世。”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杀人反叛的是李世和沈娘娘,为什么又会是这个小卒?” “就因为是他,将那些事,嫁祸到了李世和沈大帅身上。” “李世已经死了,沈娘娘还未寻到,公孙大人这么说,可有证据?” “证据就是那只断手。” 李世的断手,还被那士卒高高地举在空中,却没有鲜血滴落。 其余和这人站在一起的黄岐府士卒,迅速将这人包围起来,一人举刀,两人赤手空拳。 “哦,那只断手,就是证据?” 谢文正实在想不到,公孙屹会将士卒斩断的断手,作为指正真凶的证据。 “这只手难道不是李世的?” “这只手是不是李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手里原本握着一样东西,只有想得到这件东西的人,才会注意到......,才会第一时间将这只手斩断......。” 手慢慢垂了下来。 那小卒明显又添了几分惊讶,赶忙将断手掷于地上。 “总兵大人冤枉啊,这是小人查验李世有无诈死的无心之举,怎么就成了凶手?” 黑黝黝的断手,在沾满余烬的地上翻了几个滚,手心里面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谢文正也转头对公孙屹说道: “公孙大人,这件事,还需要你来解释清楚。” 公孙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士卒。 “这恶人总算是露出了马脚,还得是这件东西,才能将他引出来。” “哦,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一块圆形的玉石,刚才就抓在那只手里,现在已经不见了。” 谢文正倒没注意到,先前李世手里是否还有东西,只是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哦,一块圆形玉石?现在已经不见了?公孙大人又要如何取证?” 公孙屹“毒火”长刀点地,回答得斩钉截铁。 “无需取证,包围这恶人的士卒们,就是人证。” 和那个士卒一起上前查验李世尸身的,还有另外三名黄岐府的人,此时都严阵以待,围着那人。 “看来这恶人已经将手里面的东西给取走了,只要让人在他身上搜一搜,就能找到那样东西......。” 公孙屹话音未落,已有一个举着长刀的士卒,踏前一步,就要去抓中央被称作恶人的衣衫。 恶人却一个灵巧的转身,避了开去。 “总兵大人冤枉啊,小人的确不知道为何要被怀疑?” 谢文正也觉得十分牵强,提醒道: “公孙大人,他们可都是你的手下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自己的人成了真凶,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公孙屹当然清楚谢文正这句话的言下之意,点头答道: “老将军说得对,包围他的人,的确都是我的人......,接下来,就请老将军看看,这个恶人是如何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吧。” 使长刀的士卒对刚才的一抓成空,仿佛早有所料,再次踏步上前,举刀就砍。 恶人不得已,只好往另一边躲避。 那边靠得近的另一个士卒,生得五大三粗,迅速形成合围。 他黄岐府军服的披风下面,还裹着厚重的铁甲,此时也张开双臂,往恶人双肩抱去。 恶人进退维谷,却仍不想被擒住,双掌往身前阻拦士卒的胸口击去。 “啪”。 沉重的掌力,将那名士卒击飞,一身铁甲,碎落满地。 长刀再斩,力劈华山。 “当”。 恶人手中已有宝剑,向上招架,将长刀磕飞。 从这两下打斗的招式,在场所有人都看了出来,这个被指正的恶人,功夫的确不弱。 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这恶人口中仍在不停地喊着“冤枉”。 当然,包围他的黄岐府士卒中,还有第三人没有出手,这个人不但没有出手,反而从怀里摸出来一面圆形玉石,高高举起。 “总兵大人,你说的那样东西,可在这里?” 玉石光滑如镜,碧绿如玺,正是“幻境魔纲”。 恶人突见玉石,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连忙往怀里摸去。 “你,你怎么身上会有......?” 他从怀中也摸出来一面玉石,却漆黑如墨,表有瑕疵。 恶人不再喊“冤枉”,身形快如鬼魅,五指成爪,往第三个士卒手上抓去。 第三人不闪不避,一拳击出,带着红芒。 “轰” 拳掌相交,风浪大作。 两人各退一步。 “你是李世?” 恶人以极度怀疑的眼神盯着第三人,又立即变得惊恐万分。 他迅速转身,朝谢文正喊道: “大人,他才是李世,他是反贼,快叫人将他拿住啊......。” “住口,司徒栾,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伏法认罪吗?” 第三人将脸上易容伪装除去,赫然真是李世站在场中。 骤见李世现身,谢文正周边的武将们全部炸开了锅,尤其是江镇海和银爷,齐刷刷将兵器拿在手里,立马就要上前拿人。 谢文正却摆了摆手。 “各位先不要妄动,等李世把这出戏演完,我们再做定夺。” 听到“泰山将军”的发话,激动的人群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李世上前一步。 “司徒栾,你和同伙先是杀了余震白,杀了黄尚书与九把刀,再捉走沈梦与慕容妹妹,趁我不在城中时,还在继续杀人,题下反诗,并将所有罪名都嫁祸到我的头上,只是为了得到这块玉石?” 司徒栾此时才终于确定,他刚刚从断手上取得的东西,不过是一件赝品,是李世引诱他现身的诱饵。 不过司徒栾还并未死心,因为就算李世将他诱了出来,依旧没有证据证明,李世说的话就是对的。 他仍想让在场众人,将李世列为头号犯人。 “各位大人,李世反叛之实,不容置疑,大人不要听信这厮的一派胡言啊,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啊......。” 李世看着司徒栾,不住摇头。 “司徒栾,你冒充黄岐府的士卒,百密一疏,怎么脚上还穿着清风观的布鞋?” 司徒栾本能地朝脚上看去,缩了一下。 他还未加辩解,就看见人群中,扶出来一位身受重伤的中年道士。 “司徒栾,你冒充雷有同,骗了恩师,在内城对我们痛下杀手,犯下滔天罪行,还想狡辩吗?” 司徒栾定睛一看,人群中那个中年道士,竟然是已被他打下城楼的粗茶道长。 “不可能,不可能,你左胸被刺穿,怎么还会活着?” 粗茶道长无法直立,被轻轻放在地上,缓缓说道: “司徒栾,你难道忘了,我心脏位置异于常人?” 司徒栾仍是疑惑不解。 “可是你还明明从楼上摔了下去?” 粗茶道长气愤地答道: “你忘了落花神掌吗?我在跌落的瞬间,靠打出落花神掌的引力,减缓了下落之势,这才有幸活了下来,才有幸当众揭发你的恶行。” “哗,原来如此......。” “真凶竟然是他......。” 人群中又发出了嘈杂的议论之声。 司徒栾心道: “若不是这把大火烧得跟真的一样,若不是我见那尸身还握着一块玉石,他们还真的无法将我给引出来......。” 此时远处的包围圈,突然出现了一道笛音,刺耳异常。 司徒栾见还有人证——粗茶道长现身,自己无论如何也狡辩不了,听到笛音接应,只能出手。 他将腰藏剑插回,双掌上举,举目扬眉。 “好个李世,好个公孙屹,没想到你们居然联手做局,这次算你们赢了,但老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区区这些人马,难道还拦得住我吗?” 说完,司徒栾双掌“啪啪”两声,往空中打出两朵烟花,绚烂夺目。 烟花如梦,奇毒无比。 场上包围圈已有人影倒下。 “不好,这恶人施毒,大家快散开。” 司徒栾借着烟花毒雾,一个箭步,已来到粗茶道长身前,又是一掌击落。 “上次你没死,看你这次还怎么幸免?” “轰”。 司徒栾的肉掌,打在一面光圈护盾之上,奇痛无比,整个人向外倒飞。 雷有同刚好站在粗茶道长身旁,及时发出地藏神功,急退来敌。 司徒栾见还有高手在侧,自己已然处于下风,如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便不再停留,一溜烟往人群钻入。 “还想逃?哪里走?” 这一次,李世早有准备,岂容司徒栾轻易逃掉? 雷有同听见李世说,司徒栾抓走了慕容缘,也紧跟着追了过去。 烟花散尽,场上早没了几人身影。 公孙屹对谢文正说道: “将军放心,李世同我保证过,只要这些恶人现身,我们的部队不加干预的话,他就一定能将这些恶人绳之于法。” 谢文正叹了一口气。 “果然都是高手啊......。” 他转身对公孙屹问道: “看来,总兵大人,你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公孙屹不敢隐瞒,连忙拱手。 “回将军,属下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这样就无法将真凶给引出来......。” 谢文正继续问道: “可是,你怎么确保真凶一定会去检验李世尸身,还会砍下断手?” 公孙屹答道: “因为派去验尸的人,都是我安排好了的人,却偏偏多了一人出来,将军您觉得这多出来的一人,又会是什么身份呢?” “哦,多了一人?那么其他几人是?” 谢文正这才往包围司徒栾的剩下两人望去。 谢文正终于认出,那个一开始用长刀将司徒栾逼退的小卒,竟然是公孙屹的长子公孙虎。 散落在地的铠甲旁,也窜出来一人,朝公孙屹复命。 “大人,属下还好不辱使命,总算是将那恶人,逼得出了手。” 这人失去铠甲,身材远没有刚才那般肥胖,竟然是已经消失了好久的黄岐府近卫教头高梁平。 他借助一身重锴,练就了金蝉脱壳的功夫,虽在匈奴大营被两个少林叛僧拿住,也总算捡回一条性命,得李世所救,再立一功。 谢文正这才对公孙屹佩服有嘉。 “原来去验尸的人,都是总兵大人安排好的,难怪一下子就将奸细给揪了出来......,你的这个交代,真是可以......。” 公孙屹却连连摆手。 “大人过誉了,这一切......,属下都是听从李世的安排啊......。” 谢文正听了,面露喜色,一闪而过。 “哦,李世,你可说说,他究竟做了怎样的安排?这一场大火,真是一出好戏啊。孤楼既然是寻花问柳的场所,我猜想,地下一定藏有密道通往他处吧?” 公孙屹点头答道: “大人所料不差,在孤楼倒塌前,李世已在他处暂避,等属下再带人进去搜寻时,他便身穿我黄岐府的军服,跟在我身边了。楼中那个水晶棺材里面,早就准备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也是我用长刀将它挑出来的。尸体手里裹着一块假的玉石,就是要引诱真凶前来验尸。” 谢文正面带微笑地补充道: “哦,结果这真凶还自作聪明地将那只手给砍了下来,一下子倒成了众矢之的,果然厉害,果然厉害......。” 公孙屹再次拱手。 “也全靠大人英明,给李世留足了时间。这些的安排纯属迫不得已,李世在火中的突围,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不过不那样,也不能让真凶中计。” 谢文正将手上还拿着的布条收回怀里,对公孙屹也抱了抱拳。 “如此,我就向圣上复命,静待尔等捉住真凶的佳音了。” 说完,他便勒转马头,带着征西大军往城南而去。 一边走,谢文正一边想着: “好个差一寸,李世借着布条,已经向我传达了他的意思。如果他真的谋反,欲取我之性命,易如反掌。不过这一次,我也赌对了,如果不把李世逼入绝境,他就不能将真正的恶人给揪出来啊......。” 第五百五十九章 错局 黄河岸。 浅滩边。 弯月,无光。 在一只体型庞大的巨兽前面,站着一个少女。 她身上虽然裹着淡黄色的袄裙,却赤着足。 她玉面冰肌,宛如雕塑,对深夜的寒冷,毫无觉察。 她一双美目,紧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女子,却又显得十分空洞无物。 而不远处的那个女子,只穿着薄薄的内衣,脸已被冻得通红,却欢呼雀跃地朝她跑了过来。 “太好了,慕容姐姐,你太厉害了......。” 沈梦没想到,刚刚醒过来的慕容缘,居然能三掌击毙绝煞炎龙,只以为两人终于脱险,兴高采烈。 然而如蛛网一般暗紫色的光芒,再次自慕容缘的身体里面发出,让她周身被一圈朦胧的光环笼罩,忽明忽暗,摄魂夺魄。 “是你,沈梦,是你从我身边夺走了李世哥哥......。” 慕容缘双眸猛地睁大,眼光如两把带毒的利刃,直恨沈梦。 她双手十指指尖,同时发出了碧绿色的精光,居然形成了两根长针。 “对,杀了她,你就能见到你的李世哥哥了......。” “对,杀了她,你的李世哥哥便会全心全意地对你......。” “对,杀了她,世间便再无阻碍,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同李世在一起了......。” 无数道苍老的声音,在慕容缘耳边回响,就像幻境梦中的怡香阁,令其疯狂。 慕容缘身中四种剧毒,心魔恶障再也不受控制,仇念、贪念、妄念、执念、怨念同时爆发,此番骤见情敌,满脑子都是杀掉沈梦的声音,顿时目露凶光。 沈梦跑到一半,突然注意到慕容缘的异样,心中一惊,停下脚步。 浅滩边,黑压压的密林,随风摇曳,宛如鬼魅,已令人不寒而栗。 而眼前的慕容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光中充满敌意,更是让沈梦不敢向其靠近。 “啊,慕容姐姐,你,你这是......?” 慕容缘赤着足,上半身毫无摆动,如僵尸一般踩着泥沙,一步步朝沈梦走来。 无边无尽的杀意,令沈梦打了一个冷颤。 “慕容姐姐,她怎地会这个样子?啊,是了,我醒来时,见到司徒栾那厮正在做的事,真是可恶至极,他又好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难道说,慕容姐姐已失去了理智?” 沈梦预感到了慕容缘对她所带来的威胁,在荒无人烟的浅滩岸边,已别无选择,只好张口吟唱“六道轮回”。 沈梦身后,荒草丛中,突然隆起半人高度。 一声非人怪叫,自黑夜响起。 “是李世和沈梦害了慕容元帅,我要为慕容元帅报仇......。” 不知何时,在绝煞炎龙前面疯狂逃命的应龙将军,也显出原形,看准时机,翻滚而来。 半人高度的蛇群,忽地暴涨三尺,化作一张蛇一样的大口,露出蛇牙,往沈梦脖子咬去......。 沈梦腹背受敌,却仍浑然不知。 她歌声清脆嘹亮,只朝慕容缘吟唱。 “九曲黄河,万里风沙。” “皑皑白雪归青冢,身后留名谁家?” “潼关道,贼寇聚,岂容来敌飞纵马。” “心系南北布防,奇阵来回冲杀。” “寒洞再度遇险,浅滩歌声沙哑。” “浪淘风簸随天涯,风华一指流砂。” 沈梦这首《六道轮回》的歌声里,既有先前潼关大战的硝烟弥漫,又有此刻她和慕容缘所遇到凶险种种,最后归为一句“浪淘风簸随天涯,风华一指流砂”,笑看世事变迁,风轻云淡,又胜过了多少男子气概。 慕容缘不觉一愣。 这些清脆的歌声,将萦绕在她耳边的男声取而代之,又将她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四方山,山贼营。 匈奴铁骑与征西大军来回穿插,激战正酣。 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全部熄灭,精心布置的新婚洞房尽数被毁,四周突然变得异常黑暗。 慕容缘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眼前的沈梦就像短暂的烛火一样,忽然熄灭,在风尘突变的战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贼寨子支离破碎,四方群山分崩离析。 一尊尊鲜活的生命在慕容缘眼前,化为乌有。 这些幻像,令慕容缘一下子变得痛不欲生。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杀心这么重?再美好的人生,也不过是刹那芳华,一指流砂?难道我,错了吗?” 慕容缘低头望向自己双手,她的手里还紧握着两枚熟悉的银针。 银针还在滴血,仿佛战场上那些死去的将士,都是被她的银针所杀。 “我这是要干嘛?我真的恨沈梦吗?不,我恨的是我自己,是谁让我这般造孽?” 慕容缘抬头,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人。 那人身着军服,手提宝剑。 那人半眯小眼,满脸耻笑。 那人,赫然竟是司徒栾。 “是他,都是他在害我。他先是在龙须镇对我用蛊,后又在潼关城对我凌辱。我罪孽深重,就算要杀,也是将他一起带下地狱。” 慕容缘体内无名生出一股怒火,毒如蛇蝎,纵使沈梦的歌声也不能将之抑制。 慕容缘抬起玉臂,“嗖嗖”两声,银针飞出,仍是直射沈梦。 好在沈梦一直盯着慕容缘怪异的举动,早已有了防备,连忙躲闪。 那两枚银针,似是而非,既像是朝着沈梦射去,又不像是朝着沈梦射去,只擦着沈梦两鬓飞过。 殊不知此时,沈梦身后还有偷袭她的应龙将军,眼看就要将双掌击中沈梦要害,却被两道白光穿掌而过。 “啊。” 应龙将军一声惨呼。 蛇堆再次往草丛中瘫倒。 沈梦这才察觉到身后还有险情,低头一看,脚下已有毒蛇环绕,连忙往一旁避开。 好在那些毒蛇,受严寒气候影响,几近冬眠,游动速度并不迅疾,这也是应龙将军在雨雪交加,寒风凛冽的夜里,败给绝煞炎龙的原因所在。 慕容缘雪白的赤足,在沙地上发力狂奔,不避蛇群,朝应龙将军冲了过去。 应龙将军怎么都没想到,他自以为与其前后夹攻沈梦的慕容缘,居然能冲破沈梦“六道轮回”歌声的禁锢,竟将自己看作了死敌,就算趟入草里,仍是被慕容缘追击。 “啧啧啧。” 怪音再起。 应龙将军见识过慕容缘三掌击毙绝煞炎龙的威力,心中大骇,为求自保,只好用尽全力召唤蛇群。 在他周围的毒蛇,纷纷仰头,弹射而起,向慕容缘咬去。 慕容缘神智虽然不清,手上功夫却没有落下,“银针”不断在其手指间凝气成型,向前激射。 毒蛇中针便死,哪里还能拦得住她? 沈梦还不确定应龙将军刚才是要害她,见慕容缘依旧狂性大发,也用尽全力,以精纯的“六道轮回”歌声,对着慕容缘再次吟唱。 慕容缘不惧外敌,却独独被沈梦歌声所扰,额头如遭雷击,几欲晕厥,一个踉跄,朝应龙将军扑倒。 应龙将军也在不断发声召唤毒蛇,听不见沈梦的歌声,还以为慕容缘要取其性命,情急之下,劈空掌全力打在慕容缘身上,却仍是阻挡不了慕容缘的前冲之势,被她一只手的银针刺中右胸,痛彻心扉。 好在应龙将军只有半个身子,灵活异常,往荒草丛一滚,便又避开了少许。 他口中的“啧啧啧”怪音不断,仍有无数条毒蛇奋力撕咬卧倒在地的慕容缘。 这一次,慕容缘没有丝毫反抗。 那些咬到慕容缘身上的毒蛇,却形成不了任何牙印,全都直挺挺地伏地不动,似乎此刻的慕容缘,比毒蛇还要毒。 沈梦自然瞧不清这些。 “啊,不可以,你也不能伤害慕容姐姐......。” 她见自己的歌声虽救了应龙将军,却害了慕容缘,更是急了,立即腾身而起,挡在应龙将军与慕容缘之间。 沈梦歌声一停,慕容缘便立时醒转。 慕容缘手中还没来得及凝气成针,看不清来人,便一掌打在沈梦背上。 “啊......”。 沈梦飞出丈许,口中鲜血狂喷,卧地不起。 应龙将军原以为慕容缘能击毙绝煞炎龙的那一掌会打在自己身上,却没料到沈梦能替他挡下,又是大吃一惊。 慕容缘起身,美艳的脸上,布满了如蛛网一般暗紫色的光纹,异常恐怖。 毕竟“蛇蝎蜂鸩”四大毒物还在她体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身体究竟起了怎样的变化? 应龙将军哪敢再次面对慕容缘,顾不上沈梦死活,靠少数蛇群蠕动,一溜烟便往树林钻入,再也不敢出来。 慕容缘依旧有些昏昏沉沉,见到了地上的沈梦正在呕血,忽地察觉到是不是自己做了件错事,头脑“嗡”地一声巨响,也昏倒在沈梦身边。 她那一掌,连绝煞炎龙都能打死,沈梦弱小的身躯,又如何能经受得住? 沈梦死了? 第五百六十章 真局 你能握得住火吗? 抓得住风吗? 抱得紧沙吗? 拉得住水吗? “司徒栾”疾足狂奔,去得很快。 他对自己的遁术,信心十足。 尽管他在潼关奸计落空,一败涂地,但他相信,就单凭其独步天下的四种遁术,脱身还是毫无难度的。 包围圈的前方,还有黄岐府的士卒想要阻拦,几只长枪尖头,已对准“司徒栾”心窝。 “火遁”。 “司徒栾”不闪不避,去势依然不减,仿佛没见到前方阻碍一般,倒把自己的整个胸膛,给送了过去。 “呼”。 然而,就在那群黄岐府士卒,以为就要将长枪刺入“司徒栾”体内的一刹那,热浪扑面,强光刺眼,他们眼前之人,竟然化作了一团烈火,呼啸而至,席卷而来。 这群士卒哪敢挡在烈火前方,纷纷躲闪,犹恐不及,几个身形慢的,周身已在冒烟。 谁又能握得住火呢? “嗖”。 一道劲风紧随其后。 风逐火势,不见人影。 那群黄岐府士卒连看都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整个人便被那团劲风给刮得东倒西歪。 包围圈瞬间被冲开了一道裂口,再也没有人能阻挡逃窜之人。 烈火燃尽,硝烟落地。 “司徒栾”依旧超前狂奔,没做丝毫停留。 只不过,他身后的那团劲风,仿佛比他还快,离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司徒栾”不由得暗暗心惊。 “哼,好个李世,重伤之下,还能追得上我火遁的速度,想要拿我?且看我手段......。” 高大的潼关城墙已在眼前,山穷水尽,似已无路。 “风遁”。 “司徒栾”张开双臂,如大鹏展翅,乘势而起,居然化作一道龙卷旋风,扶摇直上。 旋风摧枯拉朽,越过高大的城楼,突然折转,径直朝着城外刮去。 “司徒栾”对这套风遁之术,极少使用,不到紧急关头,绝不轻易献技。 但只要“司徒栾”使出了这套绝技,那他就是来去如风,无人能及。 谁又能抓得住风呢? “哼哼,李世决计没可能再跟得上我了,只要让我有了一丝喘息,我便可以卷土重来......。” “司徒栾”正开心地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了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仿佛比他刚才以风遁之术飞跃城墙,还要迅疾。 他不敢回头,也无需回头。 因为他已知晓,李世仍跟在他的身后。 “司徒栾”这才意识到了李世的可怕,全身冒出冷汗。 “李世怎么会比我还快?这样下去,我体力迟早被他耗尽。” 潼关城东,临近黄河岸边,水声轰鸣,隐约可闻。 “沙遁”。 有水便有滩,有滩便有沙。 “司徒栾”借着前冲之势,挺直身子,朝沙滩俯跃而下。 只听得“啪”地一声,飞沙走石,烟尘四起。 他整个人竟然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沙滩上,一道隆起土堆,如白驹过隙,翻滚潜行,大有土行孙日行千里之势。 谁又能抱得紧沙呢? 黄河翻涌,浊浪滔天。 土堆再次消失,无迹可寻。 “水遁”。 这一次,“司徒栾”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沙遁与水遁之术,全都使了出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被人将这两种遁术给同时逼了出来。 这两门遁术,被他衔接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已远超常人极限。 浪花奔腾,一泻而下,砰然数里。 谁又能拉得住水呢? “沙遁”与“水遁”之术,交相应用,虽迅疾无比,但也极耗体力。 一股大浪扑向岸边,化作一道湿漉漉的人影,趴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呼......呼......呼......”。 “司徒栾”回望身后,没见到任何人影,终于笑了。 “哈哈,李世总归还是追不上我的,他轻功再好,于我这四种遁术面前,微不足道......。” 他面朝黄河,正得意间,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股冷冷的杀气,笑容顿时在其脸上凝固。 “司徒栾”缓缓转身,便看见了那个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看见的人。 李世正对着他,双目如炬。 这个人,仿佛就是“司徒栾”的影子一样,令其无处遁形。 看起来,李世好像还比他先一步到了这里,而且身上衣衫也很干爽。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地比我还快?比我还早上岸?这绝对不可能......。” “司徒栾”满脸疑惑,一颗心却已沉到了极点。 李世扬了一下手,一根不易察觉的渔网丝线,挂着鱼钩,正与“司徒栾”衣衫相连。 “你很会跑,如果不是我先前早就有了在水中的经验,说不定,这次就真的让你逃了。” “什么?这鱼钩?” “司徒栾”张大了口,半晌说不出话。 “没错,一个鱼钩,一根鱼线,一截枯木便可。你在前引路,我随波逐流,就看你什么时候上岸了。” “司徒栾”终于听懂了,就在他“沙遁”换成“水遁”之时,李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这跟鱼线将他吊住,自己反而成了李世在水里的逍遥坐骑。 “司徒栾”已经想象得到,刚才是李世站在一截枯木之上,破浪而行,浑身上下,不沾片水。 “司徒栾”已将“火遁”、“风遁”、“沙遁”、“水遁”,这四种毕生引以为傲的遁术,全部使了出来,仍是没有摆脱李世的追捕。 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令他更加难受。 “司徒栾”终于决定不再逃了,但他还是不敢直接挑战李世。 因为刚才在水里,他已累得够呛,而李世却能以逸待劳,如果此时正面交锋,他认为还绝对没有胜算。 “扑通”一声。 “司徒栾”浑身滴水,居然凄惨无比地,朝李世跪了下去。 “李世都头,你行行好,放过我吧,念在你我龙须镇同僚一场,你这次就放了我吧......。” “司徒栾”说得动容,声泪俱下,貌似求饶,双手抓地,却已在暗暗运功。 “只要李世有了一丝松懈,我便能全力一击,大获全胜......。” 他一边求饶,一边暗暗盘算: “毕竟李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一定要出其不意地杀了他。” “你不是司徒栾......。” 就在“司徒栾”等待李世露出破绽,好对其发动骤然袭击的时候,李世突然发话了。 “你是毒手文德荣。” 这句话,再次击碎了“司徒栾”仅存的一丝自尊与希望。 李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你的四大弟子,蜂毒会火遁之术,鸩毒会风遁之术,蝎毒会土遁之术......,我猜,水遁之术是蛇毒的绝技吧?所以,你决不是我在龙须镇的同僚司徒栾,你既然同时会这四种遁术,就只可能是毒手文德荣了。” “司徒栾”最后的念想,就是利用李世不知道其真实身份的弱点,一击奏效,却不料仍是未能逃过李世的眼睛。 “司徒栾”起身。 论身份,毒手文德荣远比李世有名,年纪和辈分也高,怎么会低声下气地跪在地上对李世求饶? 他在被李世看破身份的一刹那,整个人便绷不住了,对着李世破口大骂: “李世,你不是人,你绝对不是人,你为什么不去死?” 但这也无疑承认了李世的推断。 李世却没有动怒。 “我只不过是一个捕快,你犯下命案,捉走人质,一笔笔的罪行,我都要同你清算。” “哼,捕快,你不愧是个捕快......,竟然能认出我的真身......。” 毒手文德荣身上仍在滴水,脚下却在用力。 “没想到,你会如此难缠,我这次原本还不想和你正面冲突的,但既然已被你逼到了这种地步,那么,我们之间,就彻底做个了断吧......。” 毒手文德荣终于决定撕下一切伪装,同李世真刀真枪地较量一番了。 说完这句话,他双手变得通红,发出了自以为能一击奏效,能将李世置为死地的那一招。 那一招,既不是毒菩萨的“烟花如梦”,也不是司徒栾的“腰藏剑法”,而是真真正正,属于毒手文德荣自己的致命一击。 第五百六十一章 手局 “毒破虚空”。 文德荣之所以号称“毒手”,其原因正是他的毒手,威力无穷。 为了练成这一招,他曾在九死一生中挣扎过四次,每每生与死的边缘,都能使他的毒手,愈发霸道。 虽然这一招,他还没能悟出最高境界,但就算以他现在的功力使出,纵九幽冥王身穿麻衣布块,手持修罗宝剑,同其独斗之时,也不能硬接。 但这一招,毒手文德荣不到紧要关头,决不肯轻易使用,其原因是除了此毒功的霸道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自己的身体,也很难吃得消。 最明显的感觉是,一旦他使用了这招,虽然可以除去强敌,但他自身的衰老程度也会加快。 所以,如果不是非常难对付的敌人,毒手文德荣绝对不会轻易动用这一招。 毒破虚空,黑气蔓延。 文德荣操控着“司徒栾”的身体又起了新的变化,一双手掌迅速发黑。 “李世,看打”。 文德荣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如风卷残云一般,朝李世旋转而去。 浓云蔽日。 风啸山林。 原本还高悬在天空的太阳,居然也被黑气笼罩,消失不见。 李世四周突然变得昏暗无比,阴冷异常。 “啪”。 文德荣的手掌黑得发亮,夹带着一股浓浓的恶臭,击中一物,发出了一声巨响。 李世不见了,他身后的一块巨石,被文德荣掌风击中,四分五裂。 文德荣抬头,望着李世。 “哼,算你躲得快,如果被我打中,你就绝对活不了了。” 李世就站在离他三尺开外的地方,靠“醉卧沙场君莫笑”的精妙步伐,险险地避开了那一掌。 文德荣不甘心。 “这一次,我要让他的轻功,根本无法施展.....。” 文德荣继续运功。 他的手掌也继续发生着变化。 黑色慢慢变成了蓝紫色,就像两团燃烧着的鬼火,不断跳动。 恶瘴环绕。 日夜颠倒。 李世四周已变得漆黑一片,他整个人也仿佛被那两团鬼火镇住,果然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快速移动。 “好吧,我就来见识一下,你的这招毒功,到底有多么厉害?” 李世也终于决定不再躲避。 既然他和眼前这人的决斗,避无可避,自然也就无需再避。 “呼”。 李世全身突然发出红芒,就像一个硕大的光球,瞬间点亮了这片不毛之地。 “轰轰。” 李世出拳,迎着鬼火。 这一次,文德荣势若奔雷,来得更快。 他的双手已结结实实地打中李世双拳,发出了两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人站立之处,方圆数丈,草木皆枯。 一人倒飞十步之远,兀自站立不住,一跤坐倒。 一人双拳微伸,如玄龟抱钟,纹丝不动。 毒手文德荣起身。 他没想到,李世如今的功力,居然可以强大到硬接这招“毒破虚空”,而仍然屹立不倒。 他拍了拍身上尘土,对自己被李世击飞而产生的懊恼情绪,一闪而过,居然又面带笑意。 出于对其“毒手”后劲的绝对把握,文德荣用已然获胜的口吻,朝李世说道: “很好,你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全力相抗,就能挡得下我的‘毒手’?真是太天真了。” 的确,此时站立不动的李世,正觉得身上被蛇牙噬肌、鸩液灌腹、蜂针刺面、蝎尾蛰心侵扰,难受异常。 纹丝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就动不了。 文德荣当然清楚李世此刻的状况,对他来说,这也正是杀死李世的最佳时机。 “他敢只身犯险追击我?就让我,在这儿取了他的性命吧......。” 文德荣一招奏效,再不迟疑,他要用更加厉害的,更加有把握的绝招,令李世立时毙命。 “鬼门十三针”。 毒手再次一声大喝,脚下树枝疯长,噼啪作响。 他整个人被树枝包裹着,拔地而起,脚下树根破土而出,三足鼎立,相互挠抓,不带片叶。 秦岭鬼树,再现江湖。 “魔将附体,鬼宫、鬼信、鬼垒、鬼心,鬼枕,鬼路......。” 毒手运指成风,往自己周身几处大穴点去。 “幽冥入魂,鬼床、鬼市、鬼窟、鬼堂、鬼藏、鬼臣......。”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这一招,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不是也在李世面前用过? 只不过当时,称毒手文德荣为师尊的两个少林叛僧,将这十二指针,全都点在秦岭鬼树身上,而此时,毒手文德荣却刺向了自己。 很快,毒手文德荣全身已被通红的树枝包围,不见人影。 “冤魂聚集,血雾迷离,当道,挡者披靡,鬼封......。” 伴随着最后一声大喝,十三针已然刺完,升在空中的毒手,迅速下坠,借着树干弯折的摇摆之力,朝李世头顶飞去。 当他就要靠近站立不动的李世时,无数根笔直尖锐的树枝朝前猛窜,好似无数道利剑钢针,向李世刺去。 秦岭鬼树,已杀人无数,这一次,全力而为,仅仅只是要刺杀一人而已。 十三鬼针,令草木皆兵,这一次,激发潜能,恰恰只需要刺杀一人而已。 这一招,由毒手亲自施为,比两个叛僧,又高明不少。 这一次,李世不能动,也不能躲,哪里还能幸免? 所以,这一次,就毒手文德荣来说,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李世都将立即死在此处。 但这一次,如果他不动用秦岭鬼树这样的大杀器,说不定还真的能让李世重创。 就因为毒手文德荣太过自信,他才会败得更惨。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穿空裂云的尖啸,自李世口中发出,划破苍穹。 日光挥洒,重见青天。 就连毒手文德荣自己也始料未及,这棵秦岭鬼树的克星,居然是高亢的音律。 这一点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李世早在少林叛僧操控鬼树杀人时就悟了出来。 结果已不言而喻。 “啪”。 毒手重重地摔在地上。 缠在司徒栾身上的树枝迅速回缩。 司徒栾打了几个滚,从树枝中剥离出来,俯卧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剩下的树枝慢慢聚拢,变成一个树人模样,在司徒栾僵硬的身体旁侧,不住抖动。 李世的啸声,居然将附身在司徒栾身上的文德荣给震了出去。 “轰”。 李世浑身关节,咔咔作响,突然一声轰鸣,在脚下炸出了一个深坑。 文德荣施展在李世身上霸道的毒功,终于被李世引入了地下,他也终于可以动了。 啸声一停,抖动的毒手树人,便快速往后逃窜。 “不可能,他中了我的‘毒手’,怎么还能破了我的鬼树?” 文德荣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逃窜方向如巨墙拦路,只把他撞得头晕目眩。 “哇”。 被树枝包裹的树人狂喷鲜血,再次跌坐在地。 李世已将文德荣逃走的路线封死,只一拳,便将他打得吐血。 此时文德荣才感到李世的可怕,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怪不得他在幻境中还能救人,看来是我一直低估了他......。” 文德荣好生后悔,为什么会有如李世一般强大的敌人同他作对? “如果我的毒功能练到最高境界就好了,看来只有练成最高境界,才能与他抗衡......。” 文德荣一边吐血,一边起身。 他已感觉浑身脱力,似乎真的又苍老了许多。 李世却并未追击,仍站在离文德荣三尺开外的地方。 “他还不想杀我?” 文德荣忽然醒悟一事,如绝处逢生,捂着受伤之处,对李世说道: “李世,你那一拳,原本可以要了我的命,但你还是收了力......,你恐怕是有所顾虑吧,我猜,你一定还未能救出那两个女子......?” 李世点头。 “算你还有几分清醒,不想死的话,快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全部实情。” 文德荣笑了,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冷笑。 “咳......,好啊,很好,能让如此厉害的角色,尚且有求于我,真的是太好不过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丘局 “呼,呼......” 寒冷旷野。 一人疾足狂奔,快如鬼魅。 “杀手,只要犯了一次错误,那么他得到的,很可能就是死亡。” 这句话,是九幽组织里面,一直被奉为至理名言的一句话。 这句话,也是县令无常在逃出潼关时,心里不断反复念叨的一句话。 “毒手师尊,已被李世弄得一败涂地,我可不能像他一样犯错......。” 这么多年,在九幽刀口舔血的日子,已让县令无常对周围可能发生的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反应。 所以,当他瞧见李世用计,将沉不住气的毒手给引诱出去时,便知道再逗留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所以,当他用笛音提醒毒手文德荣走为上策后,便先其一步,往城外逃窜。 县令无常轻功不弱,再加上处在暗处,一直没有被李世关注到,一路上并无任何追兵阻拦。 但逃走时,他仍然十分谨慎,谨慎到身旁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会迅速折转方向,以确保不会被人轻易截住。 他逃走的方式,与后面文德荣的选择大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华丽花哨的遁术,却很实用。 他身后的潼关,渐行渐远。 他身前的黄河,玉带横呈。 跑了这么远,他呼吸虽已凝重,汗水布满额头,但思路仍是清晰。 “不行,我不能在岸边留下脚印......。” 县令无常再次折转方向,没有沿着河岸急行,反而舍近求远,往一片密林扎了进去。 密林暗无天日,阴冷异常,几乎令县令无常辨不清方向。 但既然连他都辨不清方向,如果有人追击的话,也会更加困难,这也是县令无常想要的结果。 “滋......。” 县令无常突然脚底一滑,踩中一物,软绵无骨,险些跌倒。 他定睛一看,居然踩到了一条冻僵了的毒蛇,在地上笔直不动。 县令无常这才对落脚之处更加注意,往四周细看,只见周围也有很多一动不动的毒蛇,有些已断为数截。 初冬,有被冻僵的毒蛇,原也正常,但在这片密林,一下子出现了如此多的死蛇,仍是极为诡异。 县令无常终于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朝前探索,见到前方有了日影光亮,知晓即将穿出密林,不由得心中大喜。 “我走的路线,毫无规律可循,这下子,没有人能够追得到我了吧。” 黄河蜿蜒,水声潺潺,密林前方依旧是一片浅滩。 县令无常总算可以放松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刚想歇息片刻,便又猛地突生警觉。 “这片浅滩本应平坦,怎会中间突兀地盘桓着一座小山丘?” 山丘上,有两棵枯木,歪斜地指向远方,毫无生机可言。 山丘下,荒草杂乱,全部呈紫褐色,与浅滩周围,格格不入。 县令无常稍稍停滞了一小会儿,确信四周无人,这才上前查看。 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刚靠近那座小山丘,他便认出了山头上那一对枯木,正是令其终生难忘的那对“龙角”。 山丘下,紫褐色的杂草上,横七竖八地分布着更多的毒蛇残肢断体,受蛇血侵染,颜色当然与四周大相径庭。 “这不是山,这是绝煞炎龙。” 县令无常在伏羲墓底,被这头神兽折腾得够呛,心里早就有了阴影, 当他第一时间认出这个庞然大物时,首先想到的便是逃之夭夭,避而远之。 绝煞炎龙以毒蛇为食,它周围有大量的死蛇,自然说得过去。 所以,县令无常想也未想,立即转身,撒腿就跑。 但他刚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身后,毫无动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反常。 县令无常缓缓转身,再次仔细端详这头神兽,终于发觉它身上的鳞甲,已然变得黯淡无光。 “莫非......莫非......这神兽已经死了?” 县令无常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围着这座“小山丘”转了三个圈,这才确定,这头不可一世的绝煞炎龙,的确是已经死了。 绝煞炎龙坚硬的龙头,有三处凹陷,脖子上还插着一根粗壮的树枝,显然死前经历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何人如此厉害?居然能击毙这头神兽?” 县令无常心中有些骇然,因为他还不知道,天底下竟然藏有如此高手。 “应该不会是李世吧,这炎龙已经死了一段时间,而他明明还在潼关啊。” 想到能击毙绝煞炎龙的另有其人,县令无常本能地往四周张望。 北风呼啸,黄河岸荒草起伏,当真有不一样的颜色隐匿其间,一黄一白,似是人形,极难察觉。 “那两人?她们也受了伤?” 县令无常不假思索地往发现端倪之处掠去,一下子便认出了俯卧在地的沈梦与慕容缘。 “原来她们也逃来了这里,还和绝煞炎龙碰上了。” 县令无常见慕容缘已穿戴整齐,便不再关注,伸出三根手指,先往沈梦脉搏搭去。 刚碰到沈梦手腕,县令无常便手指一抖,眉头紧锁。 他又探了几遍,连连摇头。 “不好,沈梦这小妮子居然快要死了?怎地脉象如此虚弱?她若死了,这六道轮回的神功,岂非就要失传?” 习得《六道轮回》是县令无常的一生所愿,哪肯就此放弃? “但这次也许我将她救了,她处于感恩,真的就能将那门神功传我?” 他立即将沈梦扶起坐下,见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内衣,迅速用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保暖。 县令无常摸出血色骨笛,点住沈梦背心,以其独特的运功方式,将一股内力往沈梦体内输送,护住沈梦心脉。 沈梦印堂发黑,面色惨白,依然无动于衷。 县令无常耗费了不少功力,已累得脱力,见沈梦毫无起色,心中犯难。 “她受了很重的内伤,像是还中了剧毒,我无能为力,要怎样才能救她?” 县令无常本已无计可施,左思右想间,又猛地瞧见了眼前那座高大的“小山丘”。 “古书记载,龙血能解百毒,这头绝煞炎龙,也称之为‘龙’,它的血,或可救了沈梦?” “唉,不管了,试试再说,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县令无常当下不再迟疑,将沈梦移至炎龙身边,用血色骨笛撬开炎龙鳞片,划破龙皮,放出龙血,浸泡沈梦。 县令无常平生不做善事,但这一次为了一己私欲,总算是帮了沈梦大忙......。 “哎呦,哎呦,李世,你行行好,别再打了,我说,我说......。” 浅滩远处,终于传来人声,哀求不断,竟是毒手文德荣。 第五百六十三章 换局 十里银滩,烟尘四起。 千重密林,脱紫流朱。 一棵大树,枝桠乱颤,树上缠着一人,左右狂舞,如利刃一般,生生劈开一条道路,自密林深处,旋转而来。 大树身后,李世啸声再起,大地震颤。 一道金光紧随其后,自密林飞扬而出,璀璨夺目。 金光笼罩之下,仿佛一只金色凤凰临空而降,正好将前面逃窜的大树笼罩,光芒所聚,百鸟回避,威仪难以名状。 大树似遭重锤,瞬间几个踉跄,匍匐在地,不能前行。 树上那人,瘫软地俯卧浅滩,萎靡不振。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树干挤出,哀嚎不绝。 “别打了,别打了,李世兄弟......。” 啸声骤停。 那道金光如凤凰收翅,聚敛落地,人影乍现,正是李世。 “哎呦,哎呦,李世,你行行好,别再打了,我说,我说......。” 通红的树枝渐渐钻入地下,紧紧缠绕在司徒栾身上的树枝也慢慢消失。 毒手文德荣再次借用司徒栾的肉身,向李世跪拜。 “李世都头,我服了,我没想到,连秦岭鬼树也不是你的对手,我......。” 文德荣一败再败,几次逃跑,不过是又多挨了李世好几下打,早已黔驴技穷,面如死灰。 他现在再无他念,一心只想讨饶,猛一抬头,却不见了李世身影。 “啊......。” 浅滩中间,传来一声惨呼,却是县令无常的声音。 刚到这片浅滩,李世便看见了如小山丘一般,绝煞炎龙的尸体,也看见了垂首低坐的沈梦,和她身后的县令无常。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梦儿了。” 李世想也未想,立即撇下毒手文德荣,往沈梦方向掠去。 他用力一抛,已将县令无常,掷出丈许。 “你把梦儿怎么了?” 县令无常没想到李世来得如此之快,一跤跌得鼻青脸肿,血色骨笛也滚落一旁。 “啊,不是,李世都头,我没害她,她已受重伤,我是在......。” 县令无常自然也知道自己不是李世对手,更何况此时连文德荣都是同样的窘态,只好以实情相告,方便讨饶。 “唉......我来时,沈梦姑娘便身受重伤,且中了剧毒,我在用龙血替她解毒,还望李世都头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寒风凛冽,沈梦身上,还不伦不类地裹着县令无常的外袍。 李世眉头一皱,信了三分。 此时沈梦浑身上下,除了脸部以外,皆被龙血侵染,已成一个血人。 血未凝结,尚有余温。 “县令刚才,似乎的确在给梦儿疗伤......。” 李世盘腿,双掌抵住沈梦背心,却几乎感觉不到沈梦的心跳。 一股不详的预感,充斥李世全身,令他几乎就要发狂。 因为这种感觉,就像死在他面前的尹九幽一样,无力回天。 “不,梦儿,不......不......不......。” 李世将沈梦紧紧抱在怀里,搭向她的脉搏,只觉沈梦手腕滚烫无比,脉搏却是虚弱至极。 他红发倒竖,指着毒手文德荣和县令无常。 “是你们,你们抓走梦儿,一定是你们害了梦儿......。” 李世声音嘶哑,近乎失去理智,对着毒手和县令无常吼道。 “如果梦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两人,个个都不得好死。” 毒手文德荣与县令无常还从未见过李世如此失态,双双大吃一惊。 县令无常连忙跪地辩解道: “李世都头,冤枉啊,沈梦姑娘在我们手中早就逃走了,她后来为何会受到这般重创,我们的确不知啊。况且我一心想习得她的神功六道轮回,这不一直在想方设法施救吗?” 此时沈梦的安危,关系到李世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县令无常再不隐瞒,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只说得情真意切,哪里还管其它。 毒手文德荣听了县令无常的解释,在心里将他骂了个七上八下。 “饭桶,难怪山洞中叫你拿住这小妮子,你出工不出力,却原来是有这般小心思......。” 李世缓缓转头,望向毒手文德荣。 文德荣心跳加快,心道:“不好,这里就我和明常无两人,他有了救人动机,这背锅的恶人,岂不只剩下我自己了?” 眼下神兽暴毙,沈梦重伤,毒手文德荣也觉事情过于蹊跷。 他忽地瞥见县令无常身旁,还躺着一动不动的慕容缘,猛然牵扯到一桩心事。 “难道是她?” 他眼皮跳了好几下,顾不得“司徒栾”身上被李世打伤的疼痛感,连滚带爬地向李世靠拢。 “李世少侠,让我来看看沈梦姑娘的伤情,说不定还有救。” 李世自然一心要救沈梦,不待文德荣靠近,腾身而起,一把提住文德荣背心,将他拉到沈梦身前。 “你可瞧清楚了,如果梦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就要了你的狗命。” 李世双眸变得通红,说话毫不留情。 文德荣知道,这是他求李世饶命的唯一机会,自然唯唯诺诺。 “都头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施救沈梦姑娘......。” 文德荣探向沈梦脉搏,小眼一眯,眼珠乱转,突然猛地睁开。 “啊,李世都头,沈梦姑娘被掌力所伤却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她中的那一掌,有四种剧毒在其体内同时发作......,这才要命啊......。” 他说完,见李世仍是怒不可遏,将自己看成死敌,又赶忙补充道: “要救沈梦姑娘,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恐怕都头能不能办到?” 李世在听到尚有办法就沈梦时,双眸精光大作。 “你快讲,什么法子才能救人?” “换血。” 听见“换血”二字,李世全身一震。 “换血?要如何才能换血?” 文德荣摇头晃脑地解释道: “沈梦姑娘所中掌力非同小可,那是毒掌‘毒破虚空’的最高境界,纵老夫也不能做到。出掌之人,虽情急之下,未尽全力,但它的毒性,已侵入沈梦姑娘的五脏六肺,若非明常无用绝煞炎龙的龙血,暂时抑制了毒性发作,恐怕沈梦姑娘此时早就毒发身亡了。若要解毒,还需要将沈梦姑娘体内的毒血,全部换走才行。” 李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问道: “到底要怎么才能换血?” 毒手文德荣答道: “老夫的鬼门十三针可以换血,但普通的血不行,老夫与明常无的血通通不行。换血之人,必须能用自己的血给沈梦姑娘解毒,自己也不会中毒,这样子才行。眼下能救沈梦姑娘之人,就只剩下李世都头你自己了,不知道都头,敢于不敢?肯于不肯?” 毒手文德荣说完,还害怕李世不相信自己,继续解释道: “老夫之所以下这个结论,是因为先前打斗时,老夫的毒掌,对都头丝毫不起作用,故老夫断言,李都头一定有所奇遇,使你体内的血液,百毒不侵,都头不妨回想一下?” 李世低眉沉吟道: “文德荣号称毒手,他用毒与解毒的本领定然不差,他说我体内的血液能解百毒,自然不无道理。想当时,点苍白毅身中赤螯火蚁剧毒,我误打误撞将渡劫血花吸入体内,然后便是用自己的血液替白毅解了毒,此番能救梦儿,我还考虑什么呢?” 李世当下不再迟疑,对文德荣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就用你这个法子,将我的血同梦儿交换。” 文德荣连忙躬身,点头称是。 “好的,李都头若是决心不改,那我可就要施法了......,我的鬼门十三针既要点在沈梦姑娘身上,还要点在都头身上,都头切不要运功抵抗。” 他说完,望了县令无常一眼,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密林人声嘈杂,一群官兵涌出,全是黄岐府装束。 为首两人,一人扛着一把长刀,正是公孙屹次子公孙豹。 另一人赤手空拳,几个起落,便来到慕容缘身旁,将之扶起。 “啊,慕容姐姐,你醒醒啊。” 此人正是跟在李世身后的雷有同,他跟不上文德荣的遁术,按方向寻来,与黄岐府派出搜寻沈梦与慕容缘的军队遇到,也一同到了这里。 公孙豹向李世喊道: “李世都头,快拿住这两人,回去发落吧。” 李世见黄岐府的军队与雷有同都来了,形式对自己还是有利的,摆了摆手。 “公孙将军,现情况紧迫,待我救了梦儿再说。” 第五百六十四章 将局 “什么?换血?李都头,你一定是疯了。” 雷有同怎么都不敢相信,李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怎么会听这种人的话?他不但害了沈梦姑娘,还害了慕容姐姐啊。” 雷有同紧紧地抱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慕容缘,朝李世大喊大叫。 “他是不是司徒栾我不管,总之,他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信的啊。” “的确没这么简单......但我必须这么做。” 李世上前检查了慕容缘身体,发现慕容缘呼吸还算匀称,也并未受到任何致命的伤害。 “雷公子放宽心,我妹妹她还好,此番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李世再次回到沈梦身后,一边给沈梦输送内力,一边缓缓点头。 “‘换血’这个法子,倒是眼下唯一能救梦儿的法子了,我觉得值得一试。” 李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黄岐府的公孙豹,这句话明显也是说给他听的。 “公孙将军,你说呢?” 公孙豹终于看清了李世的处境,没有作答,直接招了一下手。 他身后已有数十人围了上来。 为首两员将校,面色阴沉,战甲血迹斑斑,步伐倒还十分迅疾。 “给我看住这两个犯人,一有异象,立即斩杀。” 公孙豹指着两个逃犯,对手下命令得斩钉截铁。 “得令”。 黄岐府士卒,齐齐发喊。 明晃晃的兵刃与箭矢,全都对准地上的“毒手”和明长无。 公孙豹单手持刀,又朝李世抱了一下拳。 “李都头放心,有我的人看着他们,谅他们还不敢兴风作浪,你要他们做什么事,就大胆去做吧。” “毒手”文德荣瘫软着匍匐在地,离李世本就很近,此时又向前爬了几步。 “李都头放心,只要能饶我不死,我可以施法给你和沈姑娘换血。” 说这话时,他一双鼠目,不经意间瞟向了公孙豹,似乎真对黄岐府的军队,忌惮三分。 李世额头已在冒汗。 他用自身雄浑的内力,护住了沈梦心脉,总算感应到了爱人的心跳,稍稍松了一口气。 “雷公子,你将我妹妹也移过来,我需要你为我护法。” 雷有同实在是想不明白,李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心中虽十分不情愿,却也没有反驳,依照李世意思,把慕容缘抱了过去。 浅滩中间,绝煞炎龙的尸身处,已站满了黄岐府的人,包围圈变得更加狭小。 “毒手”文德荣终于直起了腰,右手掌心处,伸出了一根血红的树枝,往李世肩头靠拢。 “事不宜迟,李都头,我可要施法了啊......” “且慢。” 李世未等树枝近身,反手一抓,已将那根树枝牢牢捏在手中。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李世起身,“呼”地抡起手臂,如大风车一般将那根树枝挥舞起来。 “啊......” 毒手“文德荣”就好像已经与李世手中的树枝血脉相连一般,整个人被他牵扯着,在空中飞旋。 李世再次一声尖啸,穿空裂云。 “司徒栾”傀儡一般的身子,又起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自他身体四肢末端,忽然胡乱地长出了无数条猩红的树枝,锋利无比,往黄岐府军队扫去。 “哇......呀......,这是......” 黄岐府包围过来的士卒,全都吃了一惊,发出了一阵嘈杂的惊叹声,向后躲闪。 公孙豹本就离李世最近,眼看就要被空中乱舞的树枝扫中,不得已只好举刀招架。 李世踏前一步,啸声更甚,手臂挥舞成风,“司徒栾”的身体已被他当作了一件利器使用。 公孙豹拙劣的刀锋,已接不下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的树枝。 他没想到李世会突然袭击自己,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双掌用力一掰,居然将那把长刀一折两段。 “呼,呼。” 两道寒光乍现。 常山赵子龙枪法,“七进七出”。 公孙豹手中长刀,居然变成了两把兵器,光影攒动,已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令人眼花缭乱。 树枝被这两道寒光截住,断落不少。 “被识破了,你们还等什么?” 公孙豹挡住了李世的骤然袭击,嘴上哇哇大叫,意在呼朋引伴。 “刷,刷。” 公孙豹身后那两员将校,果然不退反进,身法如白驹过隙,也各朝李世发出了凌厉的一击。 掌风如刀,破空横斩。 折扇带刺,直捣黄龙。 这两员将校,身法卓绝,绝不普通。 李世自然早有所料,将手中“兵器”往回一收,所有的攻势,全都打在“司徒栾”身上。 “哎呦......你们......” “毒手”文德荣痛得“哇哇”大叫,刚想对公孙豹破口大骂,又遭重击。 他背后被李世另一拳击中,激射而出,径直向攻击他的公孙豹三人,撞了过去。 啸声不停,“毒手”文德荣根本无法操控秦岭鬼树,他自己也清楚,再不使用绝招,眼前那三人的兵器,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了,只好本能地用一招“毒破虚空”,朝前开路。 腥风大作,黑气蔓延。 “哗啦啦”。 长刀、手刀与扇刀,全都荡向一边。 黄岐府的军队也被两团黑气,扫倒大片。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毒手”文德荣能纵横江湖数十载,独居塞外无敌手,其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嗖”。 李世手中那根细细的树枝拉得很长,仍未折断,只轻轻一扯,便又将“毒手”文德荣的身子给拉了回来。 公孙豹及其身后两员将校,浑身上下已被黑气笼罩,瘫倒在地,此时已然动弹不得。 中了“毒破虚空”,即使是李世也有一段时间无法动弹,更何况地上三人? 但此时“毒手”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司徒栾”的身子再遭重创,上面还插着公孙豹的折断双刀,汩汩冒血。 李世这一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将计就计,让这群人自相残杀。 这些变故,突如其来,令雷有同瞪大了双眼,更是始料未及。 “李都头,你......” 他一句话还未问完,李世已给出了答案。 “诸葛惊涛、陈七、红裙艳刀,你们这一出戏,可演得真好啊。” 雷有同这才朝前细看,果然见被“毒手”打倒三人,已完全没了先前模样。 公孙豹老了不少,满面尘土,赫然竟是九幽头号杀手诸葛惊涛。 他身后的两员将校,一个是牡丹坞扛把子——“黑市鬼见愁”陈七,一个又竟然是模样绝美而又楚楚可怜的红裙艳刀——沐仙儿。 诸葛惊涛又哭了。 他全身虽无法移动,嘴上却还能发声。 “不可能?红裙艳刀的易容术,已深得百变公婆真传,我们的打扮决计毫无破绽,李世你是如何识破的?” 李世答道: “你错就错在,不该假冒黄岐府的公孙豹将军。” 诸葛惊涛闻言,更是大惑不解。 “为什么?我们在城外除掉公孙豹时,神不知鬼不觉,假冒他为什么不对?” 李世望了雷有同一眼,他的回答,又好像是解释给雷有同知道。 “毒手操控的司徒栾,是我今晨才从潼关引出来的,而公孙豹将军昨夜便受我之托,沿黄河去找寻沈梦和妹妹,按道理,他根本不可能认得司徒栾和县令无常便是我要捉拿的犯人,而你一开口就认定了此事,要么便是混在城中见到了司徒栾的溃败,要么便和这两个犯人一丘之貉,岂不暴露得非常彻底?” 诸葛惊涛泪流满面,就好像那次在红澜雅筑被李世击中面门一样,哭得更加伤心。 “好个李都头,你在识破我之后,还故作镇定地让雷有同他们朝你聚拢,方便你袭击我们时,不顾此失彼。这些细节居然都能被你想到,我真是不如你啊。” 果然如李世所料,诸葛惊涛、陈七和沐仙儿带着兰陶莫奥命令,分兵登高夹击“九把刀”,却因李世挟持了匈奴单于,功亏于溃。 他们心有不甘,乘着夜色,并未随大部队西去,伺机而动,自以为杀了出城巡逻的黄岐府军队,就可以助“毒手”加害李世,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浅滩上,诸葛惊涛带来剩下的士卒,也全都是匈奴人所扮,此时除了动不了的,见主帅被擒,哪里还敢停留?纷纷抱头鼠窜,走了个干干净净。 李世望向在地上流血呻吟的“毒手”文德荣,没有一丝怜悯。 “你其实应该一早也知道来的人是你同伙吧,但你依旧坚持要帮我换血,我猜,你心中一定是打定主意,借着‘换血’来加害我了,是与不是?” “毒手”文德荣此时已非常虚弱,嘴上仍没有认输。 “好个将计就计,老夫真是没有看错你,只要你死了,这里就在无人可以治得住我。哼,换血的法子,的确可以救人,也只有老夫会,老夫若是不肯,你就是强迫我,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你将幻境魔纲拿出来交换?” 听了“毒手”如此一说,李世真的有些犯难。 因为就算李世识破了敌人奸计,但沈梦仍未脱离危险,文德荣若不心甘情愿地设法施救,李世当真也是拿他毫无办法。 此时跪在地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县令无常,猛然想到一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突然对李世说道: “李都头,我倒有一法,可救沈梦......” 第五百六十五章 栽局 初冬的天空,浓云密布。 阴冷的浅滩,危机四伏。 县令无常接着说道: “李都头,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一次,我是真心想救沈梦的。” 李世眉头紧锁,目光原本一直注视着“毒手”文德荣,此刻终于缓缓移动,在县令无常面上定住。 “县令大人,您不妨先说说看,要如何才能救得了沈梦?” 县令无常睁大了双眼,定了定神,快速答道: “如果要让毒手文德荣真心实意地帮你们,就一定要拿捏住他的命脉才行,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心实意地为你们换血。” 李世点了点头,正示意县令无常继续往下说时,旁边的毒手文德荣不乐意了,指着县令无常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怎么到这里来吃里扒外?我若是不肯施法,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县令无常却朝“毒手”笑了笑。 “师尊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事到如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救下沈梦,对你我都好,否则李都头谁也不会放过。” 听闻此言,文德荣苍老的神情在“司徒栾”脸上扭曲,十分诡异,又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不是想帮李世救人,你是为了你自己……” 他不住点头,似乎也想通了什么事情。 “你终究还是怕我的,怕这个人的下场,也会在你的身上发生。” 说完这句话,“司徒栾”就像一个真正的老人一样,弯下了腰,不再去看县令无常一眼,仿佛对他接下来的境遇早有所料。 县令无常脸上,终于也放下了笑容,目光变得更加阴冷。 他也扭头不去看“毒手”文德荣,自怀中摸出火折子,递到李世手上。 “李都头,快找些引火之物,围住这个人……,他身上的皮肤怕火,借助火势,就能让他乖乖就范。” “你的意思是,毒手文德荣非常怕火?” “没错,昨日在城北,若不是天上下起了雨雪,毒手文德荣恐怕早就葬身火海了,那时我就发现,火正是他的克星。” “只不过,县令大人,我仍是没想明白,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的确也怕他……” “哦?你怕他?” “没错,刚才他也猜到了,我为什么怕他……,反正,你用我这个法子就对了。” 雷有同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插话道: “李都头,这些人出尔反尔惯了,他们不仅害了沈梦姑娘,还害了慕容姐姐,你一定要多多小心啊。” 李世却朝雷有同摆了摆手。 “雷公子,这一次,我倒是相信县令大人是真心在帮我们的,因为之前在狩猎谷,那棵吃人的鬼树,也怕火,这并不是巧合。” 雷有同仍是不理解,反问道: “那为什么他会怕他?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这……” 李世没有回答。 他忽然意识到,毒手文德荣一开始用的是冥王尹九幽的肉身,现在又附身在司徒栾身上,终于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李世不再犹豫,拿着县令无常递过来的火折子,朝雷有同点了点头。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怕他了,雷公子,就麻烦你在这个人周围,生一堆火可好?” 雷有同心中虽然仍有些七上八下,却也依言,很快在“毒手”蜷缩着的身体周围,堆满了枯枝烂叶。 李世刚想将那堆易燃之物点着,便看见“毒手”在向他无奈地摇手。 “亏得明常无能想到这个法子,真是太歹毒了。李都头,你们不必点火了,我算是认栽了……” 他说到这里,调整了姿势,坐在地上,不住叹息。 “唉……我答应你们,用换血大法,救下沈梦,但你们也要放我一条生路才行。” 李世抱起沈梦,面对毒手。 “怎么?县令大人说你怕火,还真是说到你的命门上了?如果你当真救下沈梦,我这一次,可以保证没有人再为难你,由你自行离去,如何?” 县令无常连忙提醒道: “李都头,还有我,你也要放了我才行,我保证替你盯紧这个人,让他不敢说一套,做一套。” 李世将火折子转交到雷有同手上。 “雷公子,你来监督,这个人若有异心,我就让你点火,他怕是不敢耍什么花样了。” 他又对县令无常说道: “县令大人,你想习得沈梦的《六道轮回》神功,是帮助我的第一个理由;你害怕文德荣也将你作为替身,就像发生在‘司徒栾’身上一样,是其二,我没猜错吧?既然你能背叛九幽冥王,当然也能再叛了毒手文德荣,所以,我愿意赌你这次是真的想帮我,自然不会害你。” 县令无常闻言,既惊又喜。 他惊的是李世所料,全然不差;喜的是自己所选,果然正确,结果仍是对己极为有利。 他连忙向李世俯身施礼。 “请李都头放心,只要能救了沈梦姑娘,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既不替九幽卖命,也不替毒手为恶……” 浅滩边河水隆隆,惊涛拍岸,寒气袭人。 天空再次变得十分阴沉,西风吹鼓,浓云密布。 “毒手”的换血大法进行得很快。 李世与沈梦盘腿对坐,双手手腕紧紧地贴合着,其上各有一道刀口。 两人身体里的血液,在身旁文德荣的运功催动下,汩汩流淌,循环往复。 李世已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梦所承受到的痛苦,因为随着沈梦的血液流经他的全身,四种剧毒之物的噬咬侵蚀,令其周身七经八脉,几近错位。 李世连忙运功抵御,却又不得其法,反而更加难受。 他时而如巨蟒缠身,窒息难耐;时而如蜂群杂绕,心烦意乱;时而如大鸟抛甩,直坠深渊,时而如毒针扎刺,剧痛无比。 李世额头已经冒汗,全身已不自觉地无序抖动起来。 文德荣看出了李世的异样,手上动作慢慢变缓,自“司徒栾”鼠目一般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邪恶的精光。 “你想做什么?不能停下来。” 县令无常及时地朝文德荣一声大喝。 雷有同也警觉地将火折子靠近了枯枝烂叶。 文德荣向监视他的两人各扫了一眼,终于还是不服气地啐了一口。 “呸......,认栽,认栽......” 他换了一个姿势,加快了手上动作,李世身上又起了新的变化。 第五百六十六章 化局 一团紫光自李世丹田发出,缓缓变亮,笼罩全身。 沈梦血衣在这团紫光的映照下,逐渐变成了暗绿色,她整个人却显得愈发惨白。 很快,丝丝红色的血纹,自沈梦苍白的面上呈现出来,也发出了暗紫色的光芒,与李世融为一体。 两人终于汇成了一整团紫色光球,即使是白天,也十分璀璨夺目。 “毒手”文德荣见状大喜: “很好,李世的潜力,终于要被我激发出来了,接下来且看我手段。” 他迅速盘腿坐下,将两只手掌分别搭载李世与沈梦肩头,闭目大喝: “毒破虚空。” 两团黑气自其掌心处迸发,顺着两人肩膀,往紫色光球里疯狂贯入。 又是一招“毒破虚空”。 “他难道是要取了李世和沈梦的性命?” 雷有同见状大惊失色,正待上前制止,却被县令无常一把拦住。 “且慢,雷公子,这一次毒手并无加害李世之意,你再仔细看看......” 雷有同这才定睛细看,只见紫光已将三人包裹,黑气仅游走于李世与沈梦之间。 只不过那些黑气越靠近李世,就变得更加漆黑无比;越靠近沈梦,却变得更加碧绿惨淡。 “他这是?” 雷有同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县令无常点头答道: “他这是借着换血,在替沈梦解毒,因为只有李世都头体内蕴藏的力量可以做到,他一定要将李都头的潜力全都激发出来。” 县令无常又指着那团紫光,继续说道: “你看他们三人头顶,是不是都在冒汗?这说明他们都在运功出力,绝不是将死之态。” 雷有同终于注意到县令无常所说的细节,稍稍心安。 须臾,文德荣双掌不再发出黑气,却仍搭在两人肩膀之上。 李世三人,俱都闭目,于紫光中纹丝不动,仿佛世上再无一切事物,可以令其分心。 雷有同绕行三圈,望着不远处平躺着的慕容缘,暗自思索着: “毒手的换血大法,不知道要进行多久?我这边还有慕容姐姐等着救醒呢。李都头要我为他护法,可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行。”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雷有同刚有这个念头,他身后便站起来一个人影。 “无常大人,冥王密令,要不惜一切代价除去李世,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县令无常与雷有同心中俱是一惊,同时回头。 突然站在他们身后的,居然是牡丹坞的“黑市鬼见愁”陈七。 陈七在遭受毒手“毒破虚空”打击时,离得最远,自然最先醒转。 他恼怒李世毁了他的家园,见李世三人在紫光中动弹不得,不顾内伤严重,走上前就要运力发出掌刀。 这一刀,他既想要了李世的性命,也想取了栾少的首级。 “原来司徒栾也动不了了,趁冥王不在,新仇旧恨,就让我一并了结掉吧......。” 他不知道“毒手”已占据了“司徒栾”的身体,那一刀自然也想同司徒栾做个了断,为金童复仇。 雪白的手掌边缘,刀锋乍现,直刺光球。 雷有同连忙双臂平伸,推出光圈护盾。 两人同时一震。 陈七的手刀,打在雷有同光圈护盾之上,被完全封印,再不能前进半分。 陈七不识雷有同,正待再次进攻,被县令无常拦住。 “七哥不可。” 县令无常抽出血色骨笛,挡在两人之间。 “七哥,你也是条好汉,眼下冥王已死,九幽组织土崩瓦解,这几人对我都有用,你要杀他们,就是与我结仇。” 陈七定住。 “什么?冥王大人死了?” “没错,尹九幽刚愎自用,利用九幽帮众为其卖命,却只为了他和私生子雷石师的一己私欲,死了更好。” 陈七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尹九幽,居然就这样死了,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前。 “陈七,你穷途末路之时,是冥王大人收留你的,你快替我杀了眼前这些人,为冥王大人报仇雪恨啊。” 正在陈七犹豫不决之时,又一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红裙艳刀沐仙儿,手持扇刀,长发披散,明亮的美瞳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她自幼被冥王抚养长大,一醒来就听到养父惨死,悲从中来,不能自已,此时也是一心只想报仇。 县令无常身居九幽高位,对红裙艳刀与陈七联手倒是不怕,但他忽然意识到,刚才受了毒手一击之人,均会慢慢恢复,说不定等下诸葛惊涛也要发难,只能快刀斩乱麻,要先把眼前这两人,快速解决掉才行。 他将血色骨笛往胸前一横,大喝道: “哼,九幽冥王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这里都是杀他的人,红裙艳刀,你想报仇?就凭你们两人?恐怕还差得远了,你当真不要命了么? 沐仙儿自然也知道自己不是县令无常的对手,往陈七方向瞟了一眼,希望能得到陈七的帮助。 殊不知”黑市鬼见愁“陈七,终于下了决心,将双手上举,缓缓后退。 “九幽原本就与我毫不相干,我能助他们大战潼关,已报了收留之恩,从此之后,九幽里面发生的任何事,皆与我无关。” 陈七说完,一声长啸,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往密林深处,拂袖而去。 沐仙儿紧咬嘴唇,望着陈七离去的背影,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真是没用的东西。” 县令无常笑道: “此人真不愧身为牡丹坞的扛把子,到也知道见风使舵。” 他见沐仙儿还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似乎仍不惜拼命也要与其一战,不愿多生是非,又是心生一计。 “仙儿姑娘,这里别说李世都头和我的武功了,就这位雷有同公子的地藏神功,恐怕你也战之不下吧。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你为冥王再拼掉一条性命,也是于事无补。眼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不妨听听?” 雷有同听县令无常将自己给推了出来,心想反正也是护着李世和沈梦,便没有反驳,双掌微伸,已做好接战准备。 沐仙儿在红澜雅筑的云梦山脚,曾亲眼见过雷有同击毙鬼花婆婆,自是忌惮三分,她心想自己孤立无援,就是要替冥王报仇,当真是一丝胜算也没有,只好问道: “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县令无常露出了他特有的笑容,不慌不忙地答道: “京城方向,你所牵挂的雷石师......啊不......是尹石狮,早就脱离了牢狱之苦,反做了当今帝王,三宫六院,好不快活,你何不重返京城,同他再续前缘,成就了这段感情,岂不妙哉?” “什么?你说尹郎在京城做了帝王?此话当真?” “此消息正是鼎鼎大名的‘毒手’文德荣从京城带来的,绝无半分虚假。” 红裙艳刀紧咬的嘴唇慢慢松开。 她收起扇刀,一个拧身,也往密林掠去,毫不拖泥带水。 县令无常见一席话便能化解陈七与红裙艳刀的危机,对自己倒有几分佩服。 “现在能打扰毒手施法的隐患,只剩一人了......。” 他刚转头朝诸葛惊涛躺卧之处望去,便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不好,危机仍未化解,诸葛惊涛,他......” 县令无常突然想到了什么,猛一回头。 果然如其所料,诸葛惊涛已不声不响地越过他和雷有同,来到了光球旁边。 诸葛惊涛挂着泪痕,面目狰狞。 两道寒光,疾如雷电。 “太好了,李世,我终于可以杀了你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器局 “呲......呲......”两声。 两把长柄从中间折断的刀刃,已如毒蛇吐信,刺入紫光。 县令无常与雷有同双双想要赶去阻拦,已来不及了。 “啊”。 一声惨呼。 断刀脱手。 诸葛惊涛向后倒飞三尺有余,嘴角溢血。 紫光暴长,离地而起。 “怎地会这样?” 诸葛惊涛迅速从地上弹起,面目狰狞。 他以为借着陈七与红裙艳刀分散县令无常与雷有同的注意力,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重创李世,却不料仍是事与愿违。 诸葛惊涛双目圆瞪,惊讶地望着缓缓升起的紫光,终于看清,刚刚还盘腿坐着不动的三人,竟在那团紫光中飞速旋转,从地面升了起来,足足有半人高度。 刚才他那两把断刀不知是刺在了谁的背上?居然如中铁板,紧接着一股大力反弹,令其根本拿捏不住刀柄。 没了武器,就等于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 “还好,刚才我为了冒充公孙豹,只是用了他的断刀,我新打造的两把短戟还在身上。” 诸葛惊涛直起了身,终于拔出了他藏在背后的两把成名武器。 诸葛惊涛在短戟第一次被沈梦的寒光匕首削断之时,就对他的这两件宝贝更加爱惜。 他的这两把短戟,不同寻常,戟柄粗而沉,月牙利而弯,戟尖锐而长,舞将开来,好似风火轮一般,只见寒光不见人,进可攻,退可守。 武器不趁手,也等于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 所以诸葛惊涛还不认为自己败了。 在红澜雅筑,他输给李世的一拳之辱,就是因为这两把武器的缺失。 毕竟有这两件宝贝在手之时,就连勇猛过人的“九把刀”也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诸葛惊涛身上还有一件东西,更令其信心百倍。 他分握短戟,望着空中和李世一样闭着眼的栾少,心中恶狠狠地念叨着: “司徒栾那厮,当真是在帮李世等人疗伤?怎地会吃里爬外?且看我也将他一起撕碎。” 短戟合二为一,长枪凸显。 常山赵子龙的枪法,“七进七出。” “九把刀”便是败在了这一招之下,身上多了七处创口。 李世三人,又焉能幸免? “呼......呼......”两声。 两道人影下落,隔在诸葛惊涛与紫色光球之间。 “住手,诸葛惊涛,我不允许你杀害他们。” “我也不同意,要杀李世,还得过了我这关......。” 县令无常与雷有同终于赶到,拦下了诸葛惊涛的第二次袭击。 诸葛惊涛脸色一沉,向两人虚晃一枪,收回短戟。 “怎么?无常大人,就连你也叛离了组织?” 县令无常举着血色骨笛,摇头答道: “非也,非也。诸葛堂主,你我都为九幽出生入死过,我虽为无常之职,却仍敬你三分,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我已下了决心,这次是一定要救人的了。” 诸葛惊涛几乎不相信九幽里一向以冥王密令马首是瞻的无常大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怒火中烧,眉毛与鼻子拧成了一团。 “无常,李世可是组织及你我的死敌?这一次杀他的机会千载难逢, 你不助我也便罢了,却怎地还要拦我?” 县令无常仍是不断摇头。 “九幽冥王已经死了,组织也散了,刚才你也看见,陈七与红裙艳刀也都走了,现在是各自为政,你难道还在为他们尹家父子卖命?” 诸葛惊涛闻言大惊。 “什么?你说冥王大人已经死了?谁?是谁杀的他?” 县令无常用血色骨笛朝身后一指。 “喏,就是夹在李世与沈梦中间那人。” 诸葛惊涛垂下了短戟,良久不语。 突然,他又将武器举了起来,放声大笑。 “哈哈哈......,真是好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相信司徒栾真能杀得了冥王大人?” 笑音未落,他又接着对县令无常吼道: “明常无,九幽里面,除了冥王大人,恐怕也就是我最知道你的底细了。也就是龙须镇雷家堡发生命案之时,为什么冥王会授意我安排顾景峰过去与你针锋相对?难道你心里还真没一点儿数么?” 雷有同此时夹在两人中间,原本打算与县令无常一起阻止诸葛惊涛杀害李世,却突然听到诸葛惊涛提到龙须镇雷家堡惨案,顿时一怔。 县令无常面色凝重,反问道: “雷家堡案件,已经真相大白,是冥王父子自导自演,既逼出了七彩玲珑甲,又替你惊涛堂铲除了异己,与我何干?” 诸葛惊涛只不住冷笑。 “顾景峰的出现,令你行事处处受制,你当真没有怀疑过冥王的真正用意?” 县令无常脸色这才有些难看,望了雷有同一眼,眼神中闪烁其辞。 “原来那时候你们就怀疑我了,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竟然用雷家堡的命案来考验我?” “没错。” 这一次,诸葛惊涛倒回答得非常爽快。 “那时,的确,冥王已经怀疑我们组织出了内奸,想要同他一起抢夺七彩玲珑甲,我起初还以为只是疯人魔多铎,但他也是你的心腹。” 县令无常如梦初醒,闭目思索。 “这么说,从一开始,尹九幽父子就对我不信任了,红澜雅筑的那场战斗,尹石狮登上天子宝座,这一切后续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你终于想通了......。” 诸葛惊涛这才望向雷有同,话锋一转。 “雷公子,雷家堡惨案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但我们组织里出了叛徒,为了揪出败类,冥王父子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换个角度来说,间接害死你生母的,正是龙须镇县令。” 听到这里,县令无常深吸了一口气,也扭头对雷有同说道: “真是恶人先告状。雷公子,你的生母惨死于雷家堡惨案之中,正是九幽冥王与这个恶人一起安排的,现尹九幽已死,还剩这个恶人,你要报仇,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雷有同最大的遗憾正是未能亲手替母亲报仇,听了诸葛惊涛与县令无常如此一说,双目瞬间变得通红。 “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我母亲无辜受害,我家的惨案,就是尔等所为,我要你们两个血债血偿。” 雷有同说完,发了疯一般,向诸葛惊涛与县令无常各推出一个光圈护盾。 “来得好......” 诸葛惊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短戟挥舞如盾,不进反退,倒还朝打过来的光圈,迎了上去。 “别,别,唉......” 县令无常没想到雷有同连他也不放过,想要继续辩解,却见地藏神功来势凶猛,不得已也只好架起血色骨笛,奋力抵挡。 正午的太阳,无精打采地藏在浓云之后,时隐时现。 黄河的浅滩,以命相搏的三人各出奇招,互不相让。 短戟的寒光、骨笛的红光与护盾的黄光,交相辉映,撞击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三人武功俱都不弱,一时间竟然不分上下。 雷有同报仇心切,出招毫不留情,全都是在以命相搏。 县令无常投鼠忌器,既要防着诸葛惊涛,却又不愿与雷有同继续结仇,故守多攻少。 只有诸葛惊涛,毫不畏死,拼命将两人的攻势往自己身上引。 百余招后,异变骤生。 “很好,时机到了。” 诸葛惊涛于打斗中看得真切,突然收起短戟,对左右袭来的两道攻势毫不在意。 “李世那小子,有时候也能教会点儿东西给我,只不过,这一次,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正当雷有同的地藏神功与县令无常的血色骨笛,即将打中诸葛惊涛之时,这位九幽的头号杀手突然原地旋转起来。 他两手分握短戟,交叉牵引。 “七十二路,醉酒当歌小擒拿,去吧”。 左右两股大力,居然被诸葛惊涛的两根短戟,用极为精巧之力,给拉在了一起。 他自己却远离了这个战斗中心。 “轰”。 一声轰鸣。 光圈护盾结结实实地撞在血色骨笛之上,在撞击两人的站立之地,炸出一个大坑。 “着”。 诸葛惊涛火上浇油,双臂运力,再次送出两股大力。 “噗......噗......”两声。 短戟尖头白光闪烁,化为两根长枪,分刺两人。 “啊”,“啊”。 雷有同与县令无常同时吐血,向后倒飞。 诸葛惊涛不瞧一眼,收回短戟,径直往面前紫光走去。 双戟一合,前方已再无阻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刺出其引以为傲的那一枪了。 “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 这一枪,令黄河倒流,浓云翻滚,紫光中间三人,已无一人能够幸免。 第五百六十八章 成局 寒风萧瑟。 天空中忽然泛起了许多白色的小点,忽散忽聚。 小点逐渐变大,凝聚成一朵朵飘扬的花瓣,似舞似飞。 雪花终于落下。 浅滩沿着河岸,瞬间笼罩于万物苍茫之下,浩然一色。 气温也变得更低了,折胶堕指。 雷有同倒在地上,呼吸急促,望着诸葛惊涛走过的背影,懊恼不止。 他懊恼自己居然一时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结果与县令无常斗得两败俱伤,仍是未能替李世守住最后的防线。 县令无常捂着受伤的胸口,用血色骨笛支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也只能目睹着诸葛惊涛从容不迫地朝李世三人刺出了那招惊世骇俗的“常山枪法”,心有不甘。 他不甘心的是,“毒手”的换血大法,终归还是要被诸葛惊涛给破坏了。沈梦救不回来,意味着《六道轮回》这门武林绝学,自己仍是无法习得。 他更不甘心的是,李世真的是太仁慈了,为什么不在诸葛惊涛等人倒地不起时,再补上一刀呢?这样就不会出现后面的这些变数了。 两把短戟,化作长枪,穿过风雪,直刺紫光......。 “啊”。 紫光中啸声突起。 “啊”。 诸葛惊涛如遭雷击,再次惨呼一声,较之先前,飞得更加遥远。 两把短戟同时飞上了天空,急速旋转,一把插在树上,一把落于土中。 这一次,诸葛惊涛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兵器已刺到了紫光中一人的后背之上,却又如第一次碰到铁板一样,仍是不能伤其分毫。 “怎么回事儿?李世三人中,竟然有人练成了刀枪不入?” 诸葛惊涛这才意识到,要击碎这团紫光,破坏李世给沈梦疗伤,远不只是换一把趁手的武器,那么简单。 而这一次,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在其立足未稳之际,那团紫光竟还对他发起了反击。 三根尖锐的树枝,自紫光中射出,摧枯拉朽。 诸葛惊涛击地急退。 “哒,哒,哒”。 三声闷响。 树枝刺入土中,又迅速缩回光球。 “好险,刚才袭击我的,不是李世,是......。” 诸葛惊涛惊魂未定,又见到了更加不可思议之事。 紫光消散,李世三人已停止旋转,慢慢从空中下落,又好端端地坐在雪地上。 啸声已停。 三人的头顶与肩头,均被雪花染成了白色。 李世与沈梦仍双手相扣,闭着眼睛,侧面对着诸葛惊涛, 而以后背正对诸葛惊涛的,却是司徒栾少。 三根树枝,正缓缓往司徒栾的战袍收回。 “见了鬼了,刚才袭击我的......是司徒栾那厮?他怎地变得这般厉害了?” 诸葛惊涛此时也才看清,司徒栾的后背战甲之上,出现了三处大洞,正是其两次袭击紫光的痕迹。 “还真是司徒栾这厮刀枪不入?他一直在保护李世和沈梦?都是叛徒,都是叛徒......我要将他们一起,碎尸万段......。” 诸葛惊涛怒不可遏,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摸出了怀中的火折子。 “我刚才听见无常说他怕火,就让我先把他给点了吧。” 诸葛惊涛手中的火折子,能挡风雪,已被他吹燃。 “刷,刷。” 两道人影,再次挡在诸葛惊涛身前。 县令无常和雷有同虽然还直不起腰,但仍又一次拦下了诸葛惊涛。 这一次,他们见诸葛惊涛依旧没有得手,说什么也要联手将他拦住。 诸葛惊涛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两个受了重伤的拦路之人,又看了看李世三人坐着的位置,再次笑了。 “哼,你们还不死心?还想阻我?这四周可都是引火之物,我就算不靠近李世,只要将这个火折子往边上一扔,恐怕他们也很快都会葬身火海了吧。” 说到做到。 诸葛惊涛将手指轻轻一弹,火折子便翻滚着往一旁的枯枝落叶飞去。 “啊,不可......。” 这一次,轮到县令无常后悔莫及了。 因为“毒手”怕火的命门,正是他给透露出来的,却没想到最后反被诸葛惊涛借以害人。 他伸手想要抓住那根要命的火折子,却因为胸口的伤痛而抓了一个空。 “嗖”。 火折子已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引火之物上面。 “呼”。 天空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紧接着雪花包裹着一团人影,破空翻滚而来,也不偏不倚地压在了那根火折子之上。 狂风正好扑灭了火苗。 县令无常与雷有同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诸葛惊涛张着大口,半晌不能说话。 因为飞过来的人影,居然是“司徒栾”。 他已离开了李世和沈梦,瘫软地倒在落叶之上,正好压灭了诸葛惊涛扔出的火折。 “司徒栾”明显有些不省人事,腹部仍在流血,露出了里面破损的蛇纹皮肤。 诸葛惊涛终于定了定神,望向李世。 “李世,还是李世,这一切,都是他在捣鬼。” 县令无常与雷有同,也不约而同地望向李世。 李世已经睁眼。 “诸葛堂主,多谢了,全靠你,我才终于完成了这个换血大法。” 李世并未起身,仍保持着和沈梦的双手相扣,却首先向诸葛惊涛出言称谢。 县令无常连忙靠近沈梦,向李世询问: “怎么?李都头,沈梦姑娘已经得救了吗? 沈梦面上,渐渐有了血色。 李世放下沈梦双手,将爱人轻轻拢在怀中,朝县令点头。 “我只知道,毒手的这个换血大法很成功,梦儿的确已经好多了。” 雷有同也靠了过去,兴奋地说道: “太好了,终于成功了,我还以为你们会被诸葛惊涛给害了呢。” 见李世已经恢复了行动力,诸葛惊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这是......,为何要谢我?” 李世抬头,看着诸葛惊涛疑惑的神情,向他报之一笑。 “你们也许都在怀疑,当你们中了毒破虚空不能动弹之时,我为何不先解决掉你们这些隐患,就开始施法救人吧?” 李世的问题,正好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当然也只有李世知道答案。 “因为我自始至终,都不敢确定——文德荣是否肯真心实意地为我施法,我只有找人来做个检验。” 李世这样说,场上已经有人想通了这层道理。 诸葛惊涛第一个明白过来,心里就像吃了一只死猫一样难受。 “原来你是故意留着我们,想看我们的反应,从而推断出这些人是不是真心帮你......。我真傻,居然又着了你的道。” 诸葛惊涛又有点想哭,但眼眶中已流不出眼泪。 “哦,原来是这样......。” 县令无常也终于醒悟过来。 “诸葛惊涛三人与李世势不两立,如果毒手要借施法害人,诸葛惊涛绝不会来捣乱,一定等他将李世毒倒了,才会出手。结果诸葛惊涛迫不及待地来袭击施法三人,李世反而可以放心大胆地接受这个大法了。” 的确如此,毒手一开始施法时,李世还留有戒心,以至于进展不顺,不得其法,直到陈七、沐仙儿和诸葛惊涛都先后要破坏这个大法,而县令无常与雷有同想方设法都阻拦不住时,他才确信“毒手”是真的在换血救人。 只不过毒手在用“毒破虚空”激发李世解毒的潜力时,仍是存有私心。他既想要李世替沈梦解毒,又想要借机毒倒李世,从而盗取他怀中的幻境魔纲。 李世自然不会给“毒手”留这样的机会。 故当“毒手”释放完黑气之后,想要抽身,便再也抽不开了。 文德荣被李世用内力吸住,换血大法将三人连成了一个整体。 “渡劫血花”既能解毒,也能吸收别人的内力。 李世在刚中了“渡劫血花”之时,便吸收了花影正的不少内力,此番故技重施,几乎令“毒手”油尽灯枯。 后来李世借助旋转之势,用文德荣后背,挡下了诸葛惊涛的两次袭击,全靠文德荣身上还披着蛇毒之肤,而他后背的皮肤也没在潼关大战的那场大火中损毁,故还能刀枪不入。 雷有同后知后觉,似懂非懂。 “哎,不管了,既然沈梦姑娘已经得救,那么李世都头,你也想想法子,把慕容姐姐给救醒了吧。” 雷有同喊完,李世却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雷有同不知道的是,李世刚和沈梦互换鲜血,他全身功力都在和剧毒相抗,若不是吸了些文德荣的功力,恐怕此时他连话都不能说,哪里还能救人? 诸葛惊涛本想逃了,此时又察觉到了有些异样。 “不对,不对,我这般要加害李世,他明明可以取我性命的,绝不会没有任何动作,反倒谢我。” 他眼中一亮,似乎重燃希望。 “哈哈,李世,我又一次差点上了你的当。” 诸葛惊涛迈开大步,将落在树上与地下的两把短戟拾起。 李世未作任何阻拦,诸葛惊涛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世,虽然你救人成功,但此时你也虚弱至极,根本无法与我抗衡,你故意对我言谢,其实是要扰我心智,想要吓退我吧,这一次,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这一次,李世扶着沈梦没有起身,的确是没有力气起身。 他刚才将“司徒栾”的身子震飞,已用尽了最后的功力。 这一次,李世不能战斗,雷有同与县令无常又双双负伤,还有谁能救他们? 第五百六十九章 弱局 雪越下越大。 初则轻柔如羽,继而漫天飞絮。 河面波光隐没,岸边怪石披素,山峦远黛,皆蒙银装。 诸葛惊涛手持双戟,一步步逼近李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世等人绝望的神情,以及自己最终取得胜利的场景。 “李世,你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我吗?我告诉你,你错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为冥王大人报仇。” 诸葛惊涛怒吼着,双戟挥舞,带起阵阵寒风,直奔李世而去。 县令无常与雷有同联手出击,想要拦住诸葛惊涛,却被双戟荡出的两股劲风,扫倒在地。 李世没有起身,放下沈梦,对旁边的雷有同和县令无常说道: “你们不用动手了,还是让我来对付他吧。” 他依然端坐地上,凝视诸葛惊涛。 “诸葛堂主,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吗?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又中了我的计了吗?” 诸葛惊涛一愣,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说什么?” 李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捡起那两把短戟?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靠近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看到我虚弱的样子?” 诸葛惊涛眉头紧锁,心中已隐隐不安。 “你还能干什么?” 李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诸葛惊涛心中虽更加疑惑,但看到李世闭上眼睛,好似放弃了抵抗一般,又将心一横。 “不,李世绝对是在虚张声势,他还没见识过我这两把短戟真正的威力,我绝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吓退的。” 拿定主意,诸葛惊涛肆无忌惮地挥舞着双戟,朝着李世猛扑过去。 戟头寒芒闪烁,离李世心窝已不足三尺。 “哈哈哈,李世,你完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诸葛惊涛的双戟眼看就要刺到李世,就在这时,李世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李世话音刚落,手中已多了一物,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幻境魔纲!” 见到这块玉石,诸葛惊涛大惊失色,他终于明白李世的用意了。 “李世刚才故意示弱,就是为了引诱我靠近?然后再利用‘幻境魔纲’的力量,将我困住?” 轩辕密林中,诸葛惊涛就曾见识过“慕容德”拿出这块玉石时,所发出来的光芒。 幻境一生,天地倒悬。 诸葛惊涛当时曾怒吼着,奋力挥舞着双戟,想要冲破“幻境魔纲”的束缚。 然而,他越是挣扎,束缚他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周围的一切都突然扭曲变形,他仿佛身处一个无尽的轮回之中。 幻境场景斗转星移,不断涌现他曾犯下的罪行,以及曾经遭受的痛苦,使其痛不欲生。 后来,“毒手”文德荣用达摩舍利,将诸葛惊涛救醒,令其恢复理智时,他瘫倒在地,眼神空洞,仿佛已在那场幻境中,失去了全部的灵魂。 这段记忆,是其挥之不去的噩梦,此时再见这面圆形的玉石,只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诸葛惊涛迅速止步,在李世还没有将“玉石”举起来,并喊出发动幻境的口号时,便往后急掠。 他轻功不弱,落地时却没有站稳,脚下一滑,狼狈跌倒。 “李世果然还有后手,我……不能再被幻境困住……” 诸葛惊涛头发散乱,不顾摔得疼痛,只踉跄奔逃,急急如丧家之犬。 李世没有追,也无法追。 他将“玉石”缓缓收回怀中,望着诸葛惊涛逃走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得意。 雷有同和县令无常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诸葛惊涛的影子,心中对李世充满了敬佩。 “李世,你真是太厉害了。” 雷有同由衷地感叹道。 县令无常也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崇拜。 “李都头,你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智谋过人,真是让人佩服。” 李世没有理会他们的赞叹,只是默默地移到沈梦身边。 他心中明白,自己没有沈梦的奇遇,就算将“幻境魔纲”这块玉石举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发动幻境,刚才能将诸葛惊涛吓退,只不过是兵行险着。 更何况,沈梦和慕容缘都还没有被救醒,“毒手”的阴谋也没有彻底破灭,他必将面对更多未知的挑战。 李世所料不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哈哈哈,好个李世,居然将诸葛惊涛算计得如此清楚,可你却仍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老夫仍在。” 李世没有回头,已经知道是谁在说话,这个人才是此处最大的威胁。 “毒手”文德荣支撑着“司徒栾”的身子,缓缓站起。 他终于缓过气来,也认清了场上的局势。 “诸葛惊涛还是太多疑了,幻境魔纲若是有用的话,你早就使用了。他若是胆子再大一点,恐怕也无需老夫出手了。” “毒手”捂着受伤的腹部,冲着李世冷笑。 “不过诸葛惊涛还是打伤了明常无和雷公子,让你的帮手失去了战斗力,而你李世又虚弱至极,再也没有力气,同老夫争斗了吧。” “毒手”一步步朝李世走去。 “中了我的毒破虚空,岂能轻易好转?李世,我答应替你换血,当真没有食言,因为我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 县令无常见文德荣居然还能走来,情急之下,在身上摸索还有无火折子,却见到文德荣手上正拿着那根熄灭之物。 “怎么?明常无,你还想靠点燃火堆来威胁老夫吗?你要找的火折子,是不是这根?” 话音未落,“毒手”文德荣将手指一抖,那根火折子便如离弦之箭,射向县令无常。 县令无常本能地用血色骨笛格挡,却不料“轰”地一声,射来之物化作一团齑粉,四分五裂,全都打在他的面门之上。 “啊......”。 县令无常捂着双眼,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他双目已中剧毒,两眼皆盲,再也不能视物。 雷有同还想打出光圈护盾挡住“毒手”文德荣,却不料地下无端端长出几截树枝,迅速将他五花大绑。 “好了,李世,现在老夫就不信,到了这个节骨眼儿,还有谁能够救得了你们?” 的确,李世算准,为救沈梦而留下诸葛惊涛等人,并不能对他带来致命的威胁,只有留着会施展换血大法的“毒手”文德荣,才是最不可控的因素,也是他最大的敌人。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当时,沈梦已经危在旦夕。 “毒手”继续迈步,眼看就要走到李世身后。 李世没有转身,只紧紧地抱着沈梦,默默地注视着沈梦。 沈梦额头黑气逐渐褪去,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是你吗?李世哥哥?” 李世骤见爱人醒转,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悲切。 “是的,梦儿,你终于醒了。” “啊,李世哥哥,你身后,小心......。” 沈梦瞧见了危险,话音未落,就听见“啪”地一声,“毒手”文德荣的毒掌,带着一团黑气,已结结实实地打在李世背上。 李世口中吐血,抱着沈梦朝前翻滚,用身子护住爱人,不让其再受任何伤害。 “李世哥哥,你受伤了?你......” 沈梦已察觉到李世现在的状况,十分不容乐观。 李世却一边摇头,一边对沈梦笑道: “我没事。太好了,梦儿,你终于好起来了。” “毒手”文德荣继续向前走着,他若不是被李世打伤在前,吸走内力在后,也不会走得这么慢。 刚才那一掌,他虽然打中了李世,但功力已大打折扣,所以他见李世仍能承受,心中对其也是恨之入骨。 “哼,你们这对小情侣,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吗?” 毒掌再次高举,朝李世慢慢逼近。 沈梦惊呼一声,想要挡在李世身前,却被李世一把拉住。 “梦儿,别动。” 李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梦眼中含泪,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栾”丑陋的身子,越来越近。 “李世哥哥,我们......。” 李世看见沈梦的头发已被大雪染白,再次对她笑了笑。 “梦儿,我李世今生今世能与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白头偕老?” 沈梦见李世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还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也是悲喜交加。 “李世哥哥,这一次,我们当真就要共赴黄泉了吗?” 朔风凛冽,雪花漫天。 李世紧紧握住沈梦的手,眼中满是哀伤。 他想起初见她时,她如春日般明媚的笑容,想起他们共赏桂花,共饮美酒的甜蜜时光,如今却只剩下这漫天风雪,和最后的离别,只能强忍泪水,低声道: “此去黄泉,路途遥远,你且保重,也许来年花开,我们还能再见?” 沈梦早已泪眼婆娑,看着眼前心爱之人,却只能强颜欢笑,轻抚他的脸庞,柔声说道: “那你也要保重,待来年春暖花开,我便来寻你。” 寒风呼啸,将他们的对话,吹散于漫天风雪之中。 文德荣的毒掌,已再次向李世击出。 第五百七十章 均局 “啪。” 文德荣的毒掌,再一次击中李世后背。 “呼。” 五道黑气,犹如黑龙探海,在李世身上游走,先松后紧。 “噗。” 李世口中鲜血,狂喷而出,却一把推开沈梦。 他不愿爱人被黑气玷污,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已将刚才那记毒掌,一力承担。 “李世哥哥,李世哥哥。” 沈梦哭着、叫着,想要扑过去抱住李世,却见李世朝她缓缓摇头。 沈梦一怔,随即停住不动。 文德荣见李世硬接他的毒掌后,还有力气推开沈梦,不甘心地“啐”了一口。 “哼,看你还能承受几下?” 他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这一次没有丝毫停顿,又是一掌打向李世背心。 李世转身。 “轰。” 拳掌相交,在两人身前炸出一个大坑。 风雪像着了魔一般狂舞,砂石漫天。 文德荣倒飞出去,在雪地里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记。 他口中也在喷血,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李世。 李世居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拳头正对着跌倒在地的“毒手”。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文德荣望向自己手掌,掌心已经发黑,就好像他的毒掌打中了自己。 “他怎么也会我的功夫?” 正当文德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沈梦上前扶住了李世。 “李世哥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吗?” 李世收回泛起红芒的拳头,紧盯文德荣。 “梦儿说得对,如果刚才我们不那样说,他就会有所顾虑,就不敢出全力......用毒掌来打我了。” 李世转而握住沈梦玉手,情深款款地望着她。 “梦儿,我们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我们再也不用怕这个恶人了。” 说完,李世将怀里的寒光匕首,放在沈梦手心。 “都怪我,又让梦儿受苦了。我刚才说的,至少有一半也是真心的,我一定要带你去看来年的春暖花开。” 沈梦脸上带着笑意,梨涡嫣然。 “我就知道李世哥哥会有办法渡过难关的,毕竟你是见过未来的人,一定知道如何化解。” 李世却没有完全理解沈梦的话。 “什么见过未来?什么化解?” 沈梦想起李世对幻境中的记忆十分不完整,只好又吐了一下舌头。 “这个嘛......我也解释不上来,但我就是相信你,一定能保护好我的。” 李世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口中见过的未来是什么?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保护梦儿,义不容辞。” 文德荣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听见两人对话,更加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什么?你们刚才是故意说给我听?演给我看的?就为了我的全力一掌?” 李世刚才明明已经和沈梦在做最后的告别。 他中毒极深,身子明明已经完全不能动弹。 他们俩也明明只能任人宰割,却为什么还要让文德荣全力出掌? 文德荣突然瞥见了雪地上还插着一把断刀,那是诸葛惊涛逃走时遗留下来的武器。 “司徒栾”的小眼,一下子瞪得很大。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你不能动,是因为已用尽全身功力来压制毒性,你故意硬接我的毒掌,其实是在吸收我的功力......你在用我的功力反击我!” “司徒栾”脸上的表情,又突然显得十分后悔和懊恼。 “我刚才明明只需要轻轻一刀,便能结果了你的性命......” 的确,如果刚才文德荣不用毒掌打在李世背上,只需要随便捡起一把武器,哪怕是用腰上司徒栾的“腰藏剑”也好,李世已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人有时候,总会忽略最简单、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尤其是在自己得意忘形之际。 想通了这一层,文德荣站立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 “好个李世,到了这般地步,还能想到反击之法,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他瞧了瞧周围,又缓缓直起了腰。 在他身边还有因双眼被毒瞎而不住呻吟的县令无常,被树枝牢牢捆绑的雷有同,和始终昏迷不醒的慕容缘。 文德荣瘪了一下嘴,又露出了更加恶毒的表情。 “虽然你能从我的掌力中吸取功力,但怎么说都还是中了我的三记毒破虚空......你就算是铁打的,也一定受伤不轻。我仍未被你击败,我们现在只能说是势均力敌。” 李世还未答话,文德荣又补充了一句。 “啊,不,应该说,我的胜算,仍是比你高。” 这时沈梦已将寒光匕首拿在手里,同李世并肩而立。 “什么?你胜算高?别忘了,你现在要对付的可是我们两个人了。” “哈哈哈,你们两人?来看看我这边的两人吧。” 文德荣心中已想到一个恶毒计划,再一次将李世和沈梦不放在眼里。 “呼,呼......” 两根通红的树枝破土而出,将五花大绑的雷有同和平静如水的慕容缘一下子提到文德荣身前。 “你。” 李世明显没料到“毒手”会那样做,愣了一下。 “司徒栾曾经对我说过,李世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重情重义。” 李世和沈梦已看出文德荣举动,心中俱暗骂一句:“卑鄙!” 文德荣指着雷有同和慕容缘,对李世说道: “这两人,一个是你的至亲,一个是你的好友,他们现在都在我的手里。我知道我的功夫不如你,现在也许只能与你打个平手,但要杀了他们,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树枝不断疯长,将雷有同与慕容缘勒得更紧。 李世踏前一步。 “住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文德荣赶忙后退一步。 “哦呦,别过来,你在往前一步,我便拧断他们的脖子。” 他停顿了少许,见李世果然不敢靠近,虚伪一笑。 “我害怕你的尖啸,你最好不要出声尝试,否则我可控制不好这棵鬼树,说不定立即就会杀了他们。” 李世怒道: “毒手文德荣,汝这般可有失身份,与贼鼠小人无异。” 文德荣笑道: “我也是迫不得已,要我放开他们自是不难,我只要你自废武功,自己砍下自己的两个拳头给我就行。” 李世还未答话,沈梦突然想起了东方树,连忙提醒道: “哥哥千万不要听他的。” 沈梦对“司徒栾”本就极度厌恶,此时见到文德荣拿雷有同和慕容缘做人质要挟,更加不齿。 “李世哥哥,我相信你仍有办法对付他,这个人如此卑鄙,你等下不要对他手下留情。” 李世却眉头紧缩,一时半会儿,思索不出对策。 “梦儿总说我能预见未来,可每次化解危险都是我的灵机一动,哪有什么提前准备?我根本就没想到刚才那一拳将毒手击飞,居然离妹妹他们更近,我该怎么办才好?” 文德荣只听见了沈梦的言语,见她对李世充满信心,反倒是有些心虚。 “这小妮子总说李世可以洞穿未来,那我每一步所作所为就都在他预料之中,难怪就算我捉了这两个人质,他们仍是不怕我的。” 但他嘴上还不愿松口,再次催促李世。 “怎么样?你若不肯立即砍一只手下来,我这就先杀一人可好?” 树枝狂舞,紧紧地缠在雷有同脖子上,将他提了起来。 雷有同双眼上翻,出气多,进气少,已然晕厥。 “呃,先杀了这个男的吗?不好吧,还是先杀这个女的吧。” 文德荣动了动手指,又将慕容缘提了起来,故意说道。 李世内心虽已十分焦急,却没在脸上体现。 他望着“毒手”文德荣,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狂风骤起,卷起漫天雪花。 文德荣与李世之间的空气,如同冰冷的剑气穿过,又瞬间令人窒息。 “谁说你们势均力敌?再加上我。李世,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一人从风雪中走出,迈着六亲不认的大步。 诸葛惊涛,去而复返。 第五百七十一章 卷局 风卷狂雪,似利刃飞旋。 “今乃决战之日,又岂能少得了我?” 一人音如洪钟,回荡于苍穹。 谁都没有想到,刚刚还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走的诸葛惊涛,居然去而复返。 他目光四顾,已对场上局势,了然于胸。 “哈哈,李世,我是真的佩服你,差一点儿就让我无功而返,不过这一次,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怕你了。” 诸葛惊涛生性多疑,起初的确逃了很远才缓过劲儿来,但他周身打量,见自己毫发无伤,仍是不甘心地躲在很远的树林里面,往浅滩探望。 直到他见到“司徒栾”能连击李世三掌,李世也没用“幻境魔纲”抵抗,才终于相信自己还是被李世的虚张声势所骗,一怒之下,便重新鼓起勇气,翻身杀了个回马枪。 他的加入,令场上局势再次改变。 受了重伤且全身血液正与剧毒相抗的李世,只吸取了“毒手”少许功力,又被“毒手”以人质要挟,再加上诸葛惊涛这个强敌,所以怎么算这场仗,李世都是败局已定。 “毒手”文德荣这才正眼去看诸葛惊涛。 “好个惊涛堂主,你能位列九幽十大杀手之首,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他话语中明赞暗讽,里面的“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八个字,说得诸葛惊涛羞愧难当。 诸葛惊涛脸上一下子变得通红,朝文德荣摆了摆手。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们一起联手,赶快过去杀了他们吧。” 文德荣点头称是。 “也好,那我们还等什么?只要杀了李世与沈梦,便不枉我等,来潼关一趟了。” “好,上。” 远树摇曳,雪舞如刀。 文德荣话音未落,诸葛惊涛已发起了新的攻势。 两把短戟寒光闪耀,劈开风雪,直刺沈梦。 李世双拳出击,赶在沈梦身前,朝那两把短戟击去。 “轰,轰”两声巨响,震耳欲聋。 两把短戟的寒光被红芒笼罩,红芒中雷声骤起,电光乍现。 四周的雪花随之飞散,宛如一场白色的暴风。 雪地上多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诸葛惊涛翻滚着往后跌去,以短戟撑地,不住喘息。 李世虽再一次击退了诸葛惊涛,但也因背伤迸裂而痛得弯下了腰。 沈梦扶住李世,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李世哥哥,你还好吗?” 李世咬着牙,站起身来。 “既然梦儿说过,我见过未来,并能于危难中化险为夷,那么我就相信,只要我还能战斗,这些贼人便不能如愿以偿,更不能害了梦儿。” 李世再次举起双拳,只不过他的拳头,已不再有附有红芒。 那两拳的功力,原本是要留着对付“毒手”文德荣的,迫不得已,都被杀过来的诸葛惊涛,消耗殆尽。 李世面色凝重,暗中调动内力,却不料体内血液翻江倒海,气力再也不能聚集。 “不,我不能输,一定还有办法能够化险为夷。” 李世如天神一般立于原地,依旧摆出了防守的姿势,似乎天地间,已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倒。 诸葛惊涛朝握着短戟的双手看了看,他的手背已经发黑,心中寒意顿生。 “什么?李世的双拳,居然带毒?还是说,他本就中了剧毒?。” “哇。” 诸葛惊涛再不能忍受,吐了一大口鲜血。 那两拳,也令诸葛惊涛受伤不轻。 “为什么?为什么李世还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刚才司徒栾打他,他为什么没有还手?不对,刚才说好的一起联手进攻,司徒栾为何没有动手?如果刚才司徒栾也出手的话,李世绝对是活不了了。” 诸葛惊涛一边吐血,一边站了起来。 他已瞧出李世无法乘胜追击,刚才那一击,应该是李世的最后一击。 “喂,说好的联手进攻呢?” 诸葛惊涛胜券在握地朝身后“毒手”文德荣的站立之处望去,刚发出一声质问,又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是?他?她?居然?” 沈梦也同时望着诸葛惊涛身后,面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她终于醒了......” 风雪交加之中,一棵鲜红的古树,如巨掌般伸展开来,卷起狂风盘旋,似能撕碎一切。 原本要和诸葛惊涛一起进攻李世的“毒手”文德荣,已被树枝牢牢缠绕,似乎失去了重力,与这棵大树一起,在空中胡乱摇摆。 “这是?” 文德荣瞬间头晕脑胀,也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脸上写满惊愕。 鲜红的枝干下,连着一人,一动不动,正立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人身穿淡黄色的袄裙,任由狂风扑面,赤足踏在冰雪之上。 她长发飘扬,如同黑色的云雾,掩映着她那张清丽的面庞。 然而,她的双目却无神,仿佛失去了应有的光彩,空洞而遥远。 这人身上虽然也被树枝缠绕,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让大树连根拔起,连同树枝上面的人,全都卷向了天空。 “啪”。 先前还被捆绑着的雷有同,从大树一边的枝桠中落了下来,摔卧之中,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一抬头,便见到了那个让自己梦萦魂牵、朝思暮想之人。 “啊,慕容姐姐,是你,是你救了我......” 慕容缘终于醒了,睁开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诉说。 她空洞的眼神,透过风雪,直直地望着远处的沈梦,无助之中又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悲伤,仿佛在与这无尽的风雪对峙,却又无法挣脱。 几片雪花轻轻落下,落在她的脸上,像是无情的泪水,悄然滑落。 诸葛惊涛朝被卷上天空的“毒手”文德荣喊道: “怎么回事儿?这个女的,不是你拉来作人质的吗?怎么反客为主了?” “毒手”文德荣对慕容缘的表现更是始料未及,背心发凉,恐惧之情尤甚。 “哎呀,不知道啊,我居然控制不住这棵秦岭鬼树了......” “啪”。 一根树枝精准地朝文德荣脸上扇去,打断了他的言语。 “这是......” 文德荣想要伸手去拉开那根要命的树枝,却不料他的双手突然被更多的树枝牢牢捆住,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苦不堪言。 他原本还想利用慕容缘来要挟李世,却不料自己竟然成了慕容缘的阶下囚。 白皙的赤足,踩在冰冷的雪地上,吱吱作响。 细腻的脚踝在雪中显得格外纤细,仿佛随时会被这片严寒吞没。 慕容缘没有瞧身前的雷有同和挡道的诸葛惊涛一眼,只径直朝沈梦走去。 她的袄裙在风中轻舞,随风摆动,犹如飘渺的云影,既显柔弱,又透出了一股不屈的力量。 她每一个步伐,仿佛都在与风雪抗衡,散发出无法忽视的气场。 “太好了,好妹妹,你终于醒了。” 李世见慕容缘一下子就制住了毒手文德荣,令局势瞬间反转,喜出望外。 只不过李世受的内外伤情,实在是过于严重,只能站在原地,等慕容缘靠近。 诸葛惊涛提起两把短戟,张开双臂,拦在路中央。 “哼,区区一弱小女子而已,就能救了李世?我不信。” 他在潼关大战前,大将费允年的阵中,曾见过慕容缘的身手,根本不把慕容缘放在眼里。 “我不会让她向李世靠拢,趁李世还不能动。先结果了她再说。” 慕容缘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带动天空中飞卷乱舞的大树,朝前走去。 在她眼里,仿佛根本就看不见诸葛惊涛一般,可以直穿眼前这个庞大的身躯。 “你找死。” 诸葛惊涛双臂一抖,双戟交错,如苍龙出海,势不可挡。 戟头寒芒在雪光中闪烁,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第五百七十二章 诸局 寒风似针,雪舞如刀。 “啪啪”两声。 两把短戟眼看就要击中慕容缘时,却又被生生定住。 慕容缘两只玉手,各伸出两根手指,便轻轻捏住了短戟的尖头。 龙影消逝,风平浪静。 这两把武器,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好冷啊。” 诸葛惊涛只觉得两股寒意从兵器传来,直贯全身。 他整个人似已僵住。 慕容缘黑眸灵转,这才聚焦到诸葛惊涛头上。 她见来人被风雪染白了头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放开了手指捏住的兵器。 “唉,你不是他。” 慕容缘侧了一下身,绕过诸葛惊涛宽大的身影,继续朝李世与沈梦站立的方向走去。 厚重的积雪,已没过了她白皙的脚踝。 “是刚才那阵风雪着实太大了?是我的手脚被冻僵了?还是我的功力打了折扣?” 诸葛惊涛回过神来,被慕容缘漫不经心的样子给激怒了,就好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怎么?她居然当我是空气吗?” 诸葛惊涛见慕容缘不闻不问地继续超前迈步,背后空门大开,想也没想,将两把短戟前后一合,再次一击刺出。 雪中龙吟再起,长枪破敌在即。 “想当年,常山赵子龙也是于风雪交加的战场,刺出了他的成名一枪,我这一枪,可不比他差。” “啊,妹妹小心。” 李世见慕容缘毫无防备,惊呼出声。 “不要伤害慕容姐姐。” 雷有同不顾自身伤重,急掠飞扑,双掌平推,朝诸葛惊涛打出了一个光圈护盾。 “扑哧。” 慕容缘打了一个踉跄,后背已被那枪刺中,溅出一缕鲜血。 虚幻的长枪,瞬间消失。 诸葛惊涛已察觉到身后还有雷有同的奋力一击,扭头大喝: “你也敢偷袭?来送死吗?” 他将兵器及时回收,双戟飞旋,向雷有同打出来的光圈护盾撞去。 “西凉枪法,怒涛狂潮。” 光圈护盾四分五裂。 “哎呦。” 雷有同只觉心头巨震,飞在空中,丝毫不能借力,仰面往后倒飞,口鼻同时喷血,半晌爬不起身。 诸葛惊涛现在是左右两把短戟在手,除了上阵杀敌无往不利的常山枪法外,还有马超马孟起的西凉枪法,旋转起来犹如铜墙铁壁,身受重伤的雷有同,又焉能匹敌。 诸葛惊涛对自己的随机应变非常满意,鼻中轻哼一声,收回短戟。 “哼,要不是这小子还来捣乱,我头先的一枪,已刺穿那女子心窝了。” 他正待转身,要继续攻击慕容缘,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 “啊,这又是怎的?” 头顶风雪骤停,地下积雪飞扬。 本末倒置的吸引力,令诸葛惊涛只觉头重脚轻。 “呼”。 一股巨大的风浪,拔地而起,将地上积雪卷入其中,就好像一团巨大的白色风暴。 诸葛惊涛几乎不能睁眼,艰难地转过身来,突然发现,在这场风暴的正中心,慕容缘也已转身,正对着他。 秦岭鬼树通红的树枝,全都在慕容缘头顶,笔直地射向天空。 慕容缘的嘴唇已经发紫,苍白的面颊也有暗紫色的纹路显现,令她此时看起来十分骇人。 “这女的,怎么?就算是百里求贤的落花神掌,也打不出如此巨大的威力啊。” 李世与沈梦站立的地方,离慕容缘还有一段距离,此刻也被那团风暴外端的飓风,推开丈许。 李世全靠和沈梦互相依偎,方才不至跌倒。 李世望着风暴中慕容缘纤细的背影,十分惊讶。 “妹妹她,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 沈梦却死死拉住李世衣袖,断断续续地提醒李世。 “李世哥哥,你也要小心,慕容姐姐她,她身上起了很大的变化,十分令人捉摸不透。” 李世顿觉不可思议。 “那她到底要做什么啊?” 诸葛惊涛用双戟掩面,想要再次挥舞出西凉枪法的防御之力,却事与愿违。 他们两人站立的地方,方圆数丈,覆盖的积雪全都被这团风暴给卷上了天,在其周身环绕。 赤裸的玉足,再次抬起,朝诸葛惊涛缓缓靠近。 “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盘旋飞舞的雪块,如钢针一般打在诸葛惊涛身上,居然将他的战甲打出千疮百孔,无数股鲜血自诸葛惊涛身上涌出。 围绕在诸葛惊涛身边的白色风暴,很快变成了黑紫色,更加令人生畏。 “这女的功力怎会如此霸道?” 诸葛惊涛艰难地将两把短戟合二为一。 “我曾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存在,常山枪法,谁与争锋?” 白光乍现,长枪即成。 诸葛惊涛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慕容缘心口刺去。 枪头似幻似虚,劲力如撞如贯。 这一枪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就算第一下没有刺中慕容缘,后面也会杀招连连,防不甚防,让她身受重伤。 “呼。” 虚幻成型的长枪,朝慕容缘柔弱的身影,直刺而入。 慕容缘前进的步伐,的确停了下来。 “啪。” 诸葛惊涛右手虎口迸裂,鲜血长流。 他右手的枪尖,虽结结实实地刺中一物,但后续更加凌厉的枪法还没来得及施展开来,那把短戟,居然碎了。 一根冰针落在地上,慢慢与大地融为一体。 “什么?她居然只发了一针,就化解了我的成名绝技?” 望着右手断落在地的短戟,诸葛惊涛满脸惊愕。 “这绝不可能,我可以输给李世,但绝不可以输给这个女子,我绝不能就此认输。” 他心中呐喊,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仿佛在与死神抗争,要以武者的尊严,将这场决斗进行到底。 慕容缘再次抬脚,继续朝诸葛惊涛走来。 诸葛惊涛紧咬牙关,举起了仅剩的那把短戟。 “啪。” 又一道白光激射而来。 “啊”。 诸葛惊涛左手的短戟居然没有挡下。 一根由寒气凝结而成的冰针,自诸葛惊涛左肩穿过,一下子将他高大的身躯,钉倒在地。 诸葛惊涛飞得很远,风暴阔得更开,依旧将他笼罩其间。 慕容缘的指尖,又有两枚由寒气凝结的冰针,正在慢慢成型。 诸葛惊涛的后背,寒意顿生。 无助的绝望之情,已胜过了他身体所受到的痛楚。 “居然能凝冰成针?这女的,简直不是人啊,早知道,我刚才就不该招惹她了。” 诸葛惊涛看着那对要命的赤足,仍缓缓朝他靠近。 “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我要命丧于此了吗?可我还有未解的恩怨,未尽的事业啊。” 他闭上了眼睛,过往的荣耀如潮水般涌来,昔日的峥嵘岁月历历在目,仿佛一场无尽的豪赌,令他心中燃起了一团不屈的烈焰。 那年,他在月下独斗十名敌手,戟势如虹,令人叹为观止。 那年,他被天子官拜惊涛堂主,下属与挚友的欢呼声,依旧在其耳边回响。 “若我就此陨落,如何向那些仰望我背影的人交代?不,我是匈奴人,我从小生长在无尽的大草原上,我来中原,就是要干一番大事的,也只有这件事,才是最大的意义。” 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那些一同高歌的时刻,似乎在这一瞬间重新焕发光彩,令他心中又燃起了最后的希望。 “死亡算什么?我又怕什么?我虽身陷绝境,背后却有草原儿郎的千军万马。”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草原上久违的豪迈,心中默念: “我,绝不甘心。” 诸葛惊涛咬紧牙关,微微颤动的手指,紧握短戟,撑起身体,渴望在这绝境中再战一次,哪怕是与无法战胜的对手搏斗,哪怕只是一瞬,也要以一腔热血,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正待诸葛惊涛打算同慕容缘再一次交锋时,却突然听见头顶一道苍老之音传来。 “诸葛堂主,你不是她对手,她不经意间已练成了最高境界的上乘武功,你快助我脱困,让我们两人联手来对付她,才有胜算。” 诸葛惊涛没有抬头,已知道是谁在喊话了。 “没错,这女子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怎么忘记和头顶之人联手了?” 诸葛惊涛身形忽地变得灵动无比,朝慕容缘虚晃一戟,腾身而起。 风暴中本就有极强的飞升之力,诸葛惊涛毫不费劲地就掠上了头顶的那棵大树。 寒光一闪,被树枝缠绕的毒手文德荣,便同诸葛惊涛一起,落了下来。 “鬼门十三针。” “毒手”文德荣运指如风,全部朝自己周身十几处大穴点去。 缠绕在慕容缘身上的树枝,慢慢往地下缩回。 慕容缘前进的身形,仿佛被什么东西羁绊,又慢了许多。 鲜红的树枝重新回到了文德荣身上,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整个头颅,都包裹了进去。 “诸葛堂主,就在此时,动手吧。” 文德荣已做好一切准备,一声大喝,用带着树枝的手掌,朝慕容缘头顶击去。 诸葛惊涛毫不迟疑,单戟盘旋,紧随其后。 “轰隆隆。” 风暴中心发出了一阵轰鸣,气浪滔天,却是红色。 雪花下落,洋洋洒洒。 风暴终于停了。 文德荣站在风暴中心,一动不动。 他那一掌,就按在慕容缘的印堂之上。 慕容缘轻轻将文德荣的手掌移开。 “啊,你的头发是红色的,是你吗?李世哥哥?” 慕容缘空洞的双瞳,似乎有了些许色彩,直直地注视着文德荣被红色树枝包裹住的头颅。 文德荣没有回答。 他没有动,也不敢动。 他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诸葛惊涛也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他左右胸口各插着一根冰针,正慢慢扩散、融化。 伤口处的鲜血,如绽放的梅花,在无情的风雪中孤独凋零,映红了他的战袍。 此时此刻,生命的流逝如细沙般悄然滑落,诸葛惊涛睁大了双眼,却已感觉不到死亡的痛苦。 雪花在他眼前飞舞,他突然看见了惊涛堂的十员大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其脑海里不断浮现。 他忽然意识到,这群昔日的下属,惊涛堂里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十员大将,已全部殒命,全部都离他远去,而今轮到他了,他也即将去往那个地方,同这些下属汇合。 “刀”、“枪”两将,刚正不阿,却被设局算计,死于龙须镇探案。 “剑”和“玉面”,立场不同,互斗互殁于红澜雅筑之外的黑森林中。 “飞刀”、“金环”和“黑鹰”,对他唯命是从,却都死在了温柔水乡的官兵围剿。 “锁链”与“铜锤”,对他忠心耿耿,却因卷入了潼关大战,双双阵亡。 “毒砂”薛少儿,更是曾和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得力下属,最终却背叛了他,舍生取义。 雪花中,诸葛惊涛还看见了“神捕”顾景峰,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那个厉害得令他嫉妒的男人,最终也还是被他所杀,心中不由一阵惆怅。 之前所有义薄云天的誓言,都换成了无情的背叛与屠戮,诸葛惊涛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是错得多么离谱,终于放下了毕生的执念。 “诸位,你们都来了吗?是我对不起你们,我错了......” 诸葛惊涛的眼角,又垂下了两行热泪,眼睛再也没有闭上。 第五百七十三章 心局 黄河边,白雪皑皑,一片苍茫。 寒风呼啸,卷起纷飞的雪花,似是要将这片冷寂的世界埋葬。 “你……是李世哥哥?” 慕容缘轻轻抚摸了一下文德荣被树枝紧紧缠绕的红色头颅,终于轻声叹息。 “唉,你不是李世哥哥,我要去寻他,他一定还和她在一起吧。” 慕容缘幽幽地自言自语,慢慢地转过身去。 “司徒栾”就像被一颗钉子定在原地一样,看着慕容缘转身,就像看着一尊实力悬殊的大杀神转身一般,大气也不敢出。 山洞中,他原本欲借慕容缘的处子之身,引入“蛇”、“鸩”、“蜂”“蝎”四种剧毒,来完成《破烂天书》断体再生的大法,却不料慕容缘在这冰天雪地中,竟变得这般厉害,这般不可思议。 刚才在风暴中的那一击,慕容缘凝气成冰,原本也可以杀了“司徒栾”的,却又不知为何,突然对他手下留情,只轻轻一挡,就化解了他所有的攻势。 慕容缘手中,那两根要命的冰针,转而全都射入了诸葛惊涛的体内。 诸葛惊涛就在他面前断了气,“惊涛堂主”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连慕容缘的一招也没能接下。 那一刻,文德荣清楚地看见,慕容缘虽双目迷离,然杀意犹存,一时面露狂怒,又瞬间彷徨无辜,仿佛一头狂兽,又仿佛在与自己内心的魔鬼较量。 “这女的疯了吗?他为什么要说我是李世?又放过了我?” 文德荣遥望李世已被风雪侵染的白头,忽然心中一动。 “啊,对了,她一定还没从幻境中的场景解脱出来,她一定是心智已乱,我何不来个浑水摸鱼?” 想通了这一点,文德荣立即心生一计,欲借此契机,达成阴险之谋。 “我……不是李世,但你的李世哥哥已经死了。” 慕容缘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住。 文德荣兵行险着,迅速从慕容缘身后贴了上去,手指前方,正是风雪中的李世与沈梦。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害了你的李世哥哥。” 文德荣音如蚊蝇,却字字如刀,钻入慕容缘耳中。 “李世哥哥,死了?” 慕容缘浑身颤抖,怒视前方。 “是他们,是他们害了我的李世哥哥?” 慕容缘双足点地,扶摇直上,瞬间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啊,妹妹。” 站在远方的李世,不明所以,突然看不见慕容缘的身影,大声寻唤。 文德荣见奸计奏效,大喜望外。 “好,只要让他们兄妹内斗,我的大愿,仍是能成,我这就再给他们拱一把火。” 文德荣双掌击地,直没入肘。 他整个人也全都趴在了地上。 两根腥红的树枝,忽然从地下窜出,直刺李世和沈梦。 李世单掌如刀,“啪啪”两声,将树枝削断,用的是点苍剑法。 “李世哥哥,小心背后。” 沈梦方寸不乱,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正紧紧地贴在李世身旁。 李世也突然察觉到,背后还有一股更大的杀气袭来,却又有些飘忽不定。 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人,正是如冰雕般的慕容缘,手中凝聚着一缕寒气,却又没有释放出致命的攻击。 “是你们杀了李世哥哥吗?” 慕容缘的声音有些颤抖,雪花已在她美丽的睫毛上结成了一颗颗小小的冰珠。 李世连忙转身。 “好妹妹,你说什么呢?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刷刷”两声。 又有两根树枝冒出,左右分袭慕容缘。 慕容缘只觉得这两道袭击,是在李世转身的那一刻同时发出,指尖一抖,两团寒气便封住了树枝的袭击。 “噗......” 远方的文德荣顿感周身寒冰刺骨,心头大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却咬牙没发出半点声响。 沈梦已同李世一起转身,并未注意到文德荣的异动。 慕容缘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扫过李世,随即又停留在沈梦身上。“是她夺走了我的李世哥哥?也是她害了我的李世哥哥?” 她的神智已然模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更模糊的记忆,仿佛是沈梦,却又是另一种仇恨的化身。 “你们还想杀我?” 慕容缘忽然怒吼,手中凝聚的寒气骤然化为一道冰针,直刺沈梦。 “啊,妹妹,你不能伤害她。” 李世见过慕容缘以冰针射杀诸葛惊涛的威力,眉头紧锁,身形微微前倾,试图挡在沈梦身前。 然而,一切已然来不及了。 慕容缘的冰针如同闪电般刺出,李世在瞬间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心中大骇。 “轰。” 一声巨响,冰针击中李世的肩头,随即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李世的身形微微一颤,面色惨白,却依旧咬牙坚持,眼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 他唯有拼尽全力,为沈梦挡下这一击。 “李世哥哥。” 沈梦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但她知道,此刻她必须冷静。 文德荣在后方看得心中暗喜,想着: “这三人如今已都无路可退,我的计划即将得逞。” 文德荣忽然大喝,重复着幻境中的言语,试图激起慕容缘心底的仇恨。 “慕容缘,你快杀了沈梦,只有杀了沈梦,你才能同你的李世哥哥长相思守。” 慕容缘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 “好!我明白了,沈梦,你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慕容姐姐,你要清醒......” 沈梦已看出慕容缘神智有异,大声呼喊,试图唤起她的理智。 然而,慕容缘的心中早已被仇恨淹没,手中再次凝聚出一缕寒气,直逼沈梦。 就在这时,受了重伤的李世忽然冲上前,挡住沈梦,决然道: “慕容妹妹,你不能这样做。” “你想替他死吗?” 慕容缘的声音低沉如雷,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李世声音坚定,仿佛带着一种不屈的力量。 “为什么……你要为她负伤?” 慕容缘目光停滞,似乎在这一刻,她的内心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那股仇恨与疯狂,仿佛在李世的坚定面前,有了一丝动摇。 “好妹妹,她是沈梦啊,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慕容缘的神情渐渐软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又是谁?” “我是你的哥哥李世啊。” 李世声如洪钟,传递着无畏的情感。 “你是李世,是我的李世哥哥?” 就在这个瞬间,慕容缘手指一颤,冰针随之化为虚无。 她的眼神重新聚焦,却又满脸愕然。 然而,文德荣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更加阴险的神情,他知道机会难得,绝不能就此放过。 “不,他不是李世,他们都是来阻止你的坏人,你必须杀了他们。” 文德荣一步步向慕容缘逼近,苍老的声音仿佛要将慕容缘仅存的理智,扼杀于摇篮之中。 “原来一切都是这个人在捣鬼。” 沈梦已看出端倪,转身一句“六道轮回”,朝文德荣吼去。 文德荣站在原地,如遭雷击,猛地一怔。 “司徒栾”的身子随即发出了赤红色的光芒,令缠绕在他身上的红色树枝四分五裂。 “啊。” 文德荣摇摇晃晃,双手抱头,撕心裂肺地痛苦大叫。 他先前也受伤不轻,此刻已完全不能抵御沈梦的“六道轮回”。 红芒消散,“司徒栾”的头颅开始拼命摇晃,又无端端长出一个新的头颅。 新头颅丑陋地扭曲着,就像一个红色的树瘤,毫无面目可言。 “司徒栾”弯腰驼背,软绵绵地从那棵树瘤一般的头颅处剥离开来,一半身子已倒在地上。 “不,我不甘心。” 一棵大树自雪地升起,歪斜地向慕容缘伸展开去。 苍老之因,随之而发。 “慕容缘,他们都在骗你,快杀了他们。” 树枝已同慕容缘靠得很近,试图再度点燃她熄灭的怒火,再次唤醒她心中的仇恨。 慕容缘面色苍白,手中寒气凝聚。 “对,他不是李世,我哥哥满头红发,这个人却是白发,他们都在骗我。” 雪花飞溅,风暴再起。 冰针乍现,闪烁银光。 “嗖嗖。” 沈梦正待进一步控制文德荣,怎奈慕容缘又再次出手,两枚银针向她激射而来。 “妹妹,何必如此?” 李世厉言喝止,语气中既透露着一丝愤怒,还蕴藏着一丝不忍。 他知道,若不阻止慕容缘的攻击,沈梦定会遭殃。 李世身体微微晃动,似醉似醒,一把推开沈梦,再一次朝那两枚要命的冰针迎了上去,这一次使出来的功夫,便是他所擅长的醉步神拳。 为救沈梦,李世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不知从哪里又迸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居然拦下了慕容缘凌厉的攻势。 他双拳猛然挥出,拳风呼啸,犹如狂风骤雨,直逼冰针。 两枚冰针与拳风碰撞,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拳风如狂涛,冰针似冷月,二者交织,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席卷四方。 寒光四射,雪花飞舞,仿佛天地间都在这一刹那凝固。 慕容缘玉足点地,腾身而起,又有两枚冰针在其掌中摇曳,似乎已然锁定了目标。 “阻我者死。今日便让尔等见识见识,何为凝气冰针!” 慕容缘一声怒喝,手中冰针猛然发出,化为数道寒光,直袭李世而去。 李世心中一紧,面色凝重。 “妹妹好厉害的功夫,我不能让她伤害梦儿,必须将之引开。” 李世双脚轻踏,灵动异常,随意摆动的身姿,反而让他在风雪中显得错落有致,仿佛一片随风而舞的柳条。 两道寒光只擦着李世衣衫,呼啸而过。 李世却心中一震,暗自钦佩慕容缘的绝世武功,然他丝毫不敢松懈,将慕容缘往密林方向引去。 “他想逃?” 慕容缘面色冷峻,手中冰针凝结,源源不断,化为数道寒光,犹如白虹贯日,再度向李世袭来。 李世毫不畏惧,轻盈的步伐在雪地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身体微微倾斜,拳风如虹,迎击而上。 此时,他已然将醉步神拳与渡劫血花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仿佛在这片风雪中,他已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轰。” 又是一声巨响,冰针与拳风交错,宛如雷鸣,四周的雪花在这一击中飞舞不定。 李世的身形瞬间被震退,面色惨白,但他咬紧牙关,心怀不屈。 “慕容妹妹,你心中若还有一丝理智,便收手吧。” 李世倒地大喝。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无比坚定,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唤醒慕容深藏的情感。 慕容缘目中寒光一闪,心底的迷雾似乎在李世的声音中微微动摇。 “李世哥哥,你别傻了,快躲开。” 沈梦见慕容缘仍要居高临下进攻李世,一声惊呼,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安。 “是沈梦的声音,这个人一直在维护沈梦,我也要杀了他。” 风雪之中,慕容缘内心深处的挣扎与迷惘,在沈梦的一声惊呼中,再次交汇。 她身形快如鬼魅,手上已没有冰针,却带着黑气,朝李世胸口击落。 “妹妹......” 李世避无可避,中掌倒飞三尺有余,仰头喷血。 聚集在他头顶上的白色雪花全部脱落,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他,他,他满头红发?他真是哥哥?” 慕容缘望着李世的头发,低声喃喃,满脸震惊与懊悔。 “慕容缘,你不能这样做。” 就在此时,沈梦忽然冲上前,挡在李世面前,声嘶力竭: “我不管你要怎样,都不会让你伤害他。” 沈梦声音坚定,仿佛看着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慕容缘。 “你想替他死吗?” 望着沈梦,慕容缘声音低沉,眼中依然闪烁着疑惑。 沈梦却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是的,你若要加害李世哥哥,就先杀了我吧。” 一瞬间,慕容缘目光停滞,仇恨与疯狂,在沈梦毫不畏死的坚定面前,有了巨大的动摇。 李世嘴角溢出鲜血,好不容易呼出一口气,却又将沈梦拉至身后。 “好妹妹,不要伤害沈梦姑娘。” 李世对慕容缘说道。 慕容缘愕然,眼中流露出更大的困惑。 “为什么……你也要为她而死?” “因为我爱她。” 李世眼中含泪,说完这句话,便晕厥过去。 就在李世说出“我爱她”三个字的一刹那,慕容缘浑身巨震。 她的眼神重新聚焦在李世与沈梦身上,渐渐清澈,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我错了?” 慕容缘最后那一掌,连不可一世的绝煞炎龙都能击毙,同样也能将李世所有的潜能击碎。 “李世哥哥......呜呜......” 沈梦抱起李世,坐地痛哭。 “是我害了李世哥哥?是我害了李世哥哥?” 慕容缘见李世吐血不醒,全都是因为自己所为,头脑一片空白,摇摇欲坠。 “不要停,不要停,慕容缘,你快给我杀光他们。” 一根树枝在慕容缘身边疯长,渐渐形成一棵大树,苍老之声源源不断。 “是你,就是你让我犯下大错的,我绝不饶你。” 这一次,慕容缘猛然醒悟,再没丝毫动摇,反手一掌,朝那棵大树击去。 “啊,你......” 巨大的树干瞬间穿了一个大洞,苍老的声音翻滚着向密林回传。 “你才是罪魁祸首,哪里逃?” 慕容缘懊恼成怒,一个拧身,也往密林追去。 “慕容姐姐,等等我。” 此时,雷有同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