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散步才是正经事》 第1章 一 一 对桑如涅而言，下雨可是个好天气。 因为在雨天，区图书馆的人流量就会大大减少，工作量就会轻松不少，尤其是在这学生们都无所事事的暑假时节！所以身为图书馆工龄两年的流通部职员，桑如涅可是巴不得每个国定假期都打雷下雨落冰雹。 于是赶在早晨八点半打卡上岗，进了中文借阅室的流通柜，见两位同僚也纷纷是笑脸吟吟！ “小桑，听说这周天天下雨。棒极了！”说话的是同事方毅成。 “只是天气预报一向不太靠谱，我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回话的是同事刘晓云。 桑如涅就笑着一屁股在电脑前坐下，开机开程序，一边望着窗外的飘雨，一边又若有所思起来， “不过今天，貌似顶楼的多媒体室，有知名作家来做讲座啊。” “绘本作家妆宁啊！”方毅成兴奋道，“绘本画得好，人也是顶级的美人。这次请她来做讲座，馆长也挺有眼光的。” 刘晓云最是见不得方毅成的色狼模样，哼哼道，“那是潮出版社和我们图书馆关系好。他们老总免费塞了不少出版社的新书进馆，请妆宁来做讲座，那也是给他们出版社打广告啊。” “总之，真想下午溜上去瞧一眼！”方毅成叹息。 “你做梦！我和小桑才不会替色狼顶班呢！”刘晓云呲之以鼻，又扭头对桑如涅道，“你说对吧！” 却见桑如涅呆呆地歪着脑袋，“咦……我也挺想见见传说中的大美人呢……” 不过说起美人，桑如涅也算是区图书馆的一枝花了。 大学毕业一年多，加实习期在图书馆工作也快两年了。芳龄二十四有余，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眼睛小瓜子脸，总之标准的美女模样，也好似在脸上写着一行字“我这么漂亮一定有男朋友。”不过日子相处久了，图书馆里的各位阿姨前辈们才惊讶地发现，美丽可人的小桑居然还是单身一人的。图书馆和家两点一线，生活简单规律到几乎枯燥，实打实的良家好女孩儿。于是各位阿姨们前辈骚动了，在半年中，桑如涅被安排了三次相亲！三位男士光是看照片就已经频频点头了，但接触下来，却没一个能握住了桑如涅的心。 据小桑羞涩地说，“都是挺好的男士，只可惜了自己没什么感觉。” 而三位男士几乎都是一个感受，“油盐不进！不管如何殷勤示好都不为所动！看着她漂亮的脸蛋保持了整整一天礼节性的笑容，对任何男人都是极度挫败的打击！” 于是阿姨前辈们泪奔了，“小桑，你究竟喜欢怎么样的男士？” 桑如涅自己也不好说，只笼统地说什么人好心善温柔体贴。那三位淘汰出局的男士就泪流满面，敢情他们都是恶毒猖狂加粗暴的？ 但缘分这种事情，还真是无法勉强的。 虽然图书馆至今仍然保留着桑如涅的传说，那三位男士之一的陈家俊到现在为止，还坚持着每周六来图书馆看看桑如涅，一坐就是一整天。但不论是方毅成还是刘晓云都一致认为，痴心不改的陈先生是不会得到回报的。 因为图书馆的美丽传说，小桑同志，就是块感情上的顽石啊！ …… 这一天阴雨绵绵直到下午，果真来图书馆消磨时间的人少了很多。但越接近讲座开始的时间，人流就越发地多了起来。不少人进了中文借阅室也不为看书借书，只找把椅子坐下与同伴窃窃私语地聊个没完。 说实话，挺讨厌的！ 桑如涅瞪着不远处的一对情侣，一会儿彼此咬耳朵，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眼前放了一本崭新的妆宁绘本，显然不是来看书，而是来等讲座的。 “真想赶了他们出去！太影响借阅室的清静了！”刘晓云道。 眼见着那对情侣含情脉脉，居然还耐不住地要当众热吻了！桑如涅也受不了了，挂上一幅礼节性的笑容，起身上前道， “这位先生，这位小姐，公众地方，注意点影响。” 小哥从女朋友身上转开视线，本想狠狠瞪一眼这找茬的家伙儿，却陡然见到个比女朋友还漂亮上几分的图书馆小姐，顿时就不说话了。倒是女朋友气了起来， “干嘛？图书馆是公共场所没错，可都是靠着纳税人的钱养着的！我也是纳税人，我为什么不可以坐在这儿？再说了，我和男朋友干什么是我们的事儿，别人觉得不好，别看我们便是了！” 这种胡搅蛮缠的读者，每个图书管理员一年也要遇上百八十个。桑如涅初出茅庐时还会与他们据理力争，但现在工作久了，也学会了圆滑地处理。 她礼节性地继续笑着，说， “二位想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我们这儿每一间借阅室都有摄像头，拍下的监控录像在保安室里都播着呢，保安大叔们都热情洋溢地瞧着呢！录像带还要存档。万一今天借阅室出了点什么麻烦事儿，含有您们二位激情的录像带还要交去公安局，放个一遍又一遍的。” “切，当我怕啊！”女孩儿嘴上这么说，却也心虚地往四处张望了下，不多久就领着男朋友就往外走。 桑如涅回到流通柜，刘晓云崇拜道， “小桑越来越犀利了！” 桑如涅淡淡一笑，还是那副温柔有加的笑容，继续为读者借书扫描。 …… 顶楼的讲座开始之后，方毅成终于抵抗不住男人的骚动，偷偷溜上去看妆宁大美人了。刘晓云的心情就变得和外头的阴雨一样，指着身后推车里叠得高高的书，抱怨道， “小桑你瞧，读者还了那么多书，唯一的大男人却跑得没影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桑如涅就宽慰她，自告奋勇地说，“那些书我去理回书架上吧。方毅成回来了，让他下班后请咱们俩喝奶茶！” 桑如涅推着堆满书的手推车徘徊在书架上，按着编号分门别类地摆好。这本是个相当机械枯燥的工作，但做了两年，桑如涅却渐渐生出几分感情。每本书都有一个编号，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哪怕暂时被人借走了，在外漂泊，但到时间了总会回来！桑如涅好似听着手推车里的书本们纷纷在喊着， “我回来了……那个随意折我书角的家伙儿真是差劲透了，那个把眼屎擦我封面上的家伙儿真是个混蛋，那个枕着我流哈喇子的家伙儿王八蛋透了……但是总算回来了……快放我们回去吧……” “行行行……”桑如涅为自己的幻想痴痴而笑，“这就送你们回去。” 每周都会有新书入库，也时时都有旧书被报废。不过桑如涅凭着一副好记性，对于借阅室的藏书总能扫一眼，就大致记得位置。比如此刻，她正在小说类下摆放着图书，身边站了个颇为高大的男子，白衬衫黑西裤显得很挺拔，剪得清爽的头发下衬着高高的鼻梁。桑如涅看着他的侧面，想象着他转过脸来一定更好看！ 但是，好看又如何！ 桑如涅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一本不属于这一排的散文集随手放进了书架里，顿时冲动地一个箭步上前！当然，面上还是挂着礼节性的笑容， “这位先生，这本《江边琴语》不是这一排的。这儿的都是小说，中国散文集都是在后面几排。瞧，书脊上都有编号。若是你不需要这本书了，也可以放在外面的手推车上的。” 那位男士于是诧异地转过头，不出所料，正面更好看！且五官英挺得不似奶油小生浮躁的帅，而是一种更纯粹的男子之气扑面而来。 只可惜，帅哥此刻表情不佳。被工作人员抓了现行，他皱眉，却还不服地争辩道， “这位小姐。我并不是不需要这本《江边琴语》了。我只是因为正在挑选其他书，所以暂时把这本书先在书架上摆一摆。” 桑如涅一听，在心中冷笑，明明瞧见他把书塞进书架，还狡辩？ 但工作经验告诉她，这种读者可不能和他硬碰硬！于是桑如涅就软软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只是怕您放进去了，忘记取下来。” “当然不会。”帅哥目光一凝，眼尖地瞧着桑如涅制服胸口处挂着的员工名牌，“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建议，桑如涅小姐。”最后五个字，明显加重音！ 桑如涅一惊，这赤~~裸裸的挑衅行为让她明白，这位读者可不是好惹的！每个月在大堂的意见本里，被读者抹黑投诉的员工有多多少少，桑如涅可不想为了他而丢了这个月的奖金。于是赶紧笑了笑，推着手推车匆匆离开，却不料身后的帅哥竟然抱着书尾随她， “桑小姐，留步！” “啊？”她佯装镇定地回头，却陡然见他离自己近在咫尺。一双眼睛黑黝黝地倒映着自己的脸，好似特写一般！桑如涅吓得连连后退，道， “怎么了？” 对方却端详着她的脸久久不语，好似在玩味她越发慌张，所以不断颤抖的眉毛。好半天才笑道， “桑小姐，不是说不需要的书可以放在手推车里吗？”他说罢，把书放在了桑如涅的手推车里。 “哦，可以可以，我会帮您放回原处。”桑如涅莫名地，被这个男子吓出一身冷汗。平时处理刁钻的读者，她自觉已经驾轻就熟，今天是怎么了？阴雨天，脑子也进水生锈了吗？ 桑如涅愣了愣，赶紧推着车走远了。 …… 其实算来，傅庄明并不是个没规矩没素质的人。 今天在区图书馆，他也的确不是故意把书本乱塞乱放的，只是一时看错了而已。不过这么个无心之过立马就被抓了个现行，对方还是个娇怯怯的小姑娘，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心情都不会好受。 “哦？听你这么说，对方是个美女图书管理员咯！”妆宁笑着问道。 “再漂亮，自然也不及你！”傅庄明笑着拍拍妹妹的肩膀，“累了吧。回家了。” “不过是个讲座。内容还是以前x大学做过的。怎么会累？还劳烦哥哥亲自来图书馆接我。” “反正我也是有公事来的。”傅庄明道。 傅庄明是妆宁的亲哥哥，有这么个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作家妹妹，其实傅庄明从小也没少操心。读书时，担心校花妹妹被坏学生勾搭，长大了，她立志要做绘本作家，成天背着个照相机到处取素材，他又担心她哪天跑着跑着就不见了！总之，这个哥哥渐渐地当得有点像爸爸了，反倒是傅庄明的爸妈一副任孩子随意成长的模样，家长当得轻松惬意。 “来图书馆办公事？”妆宁一愣。 “公司想在各个公共场所设置食品贩卖机，区图书馆也是目标之一。大概内容已经和图书馆社会业务部的人谈得差不多了，我今天顺道就来谈谈细节，看看地方。” 傅庄明就职于一家食品公司，负责市场部。公司的规模颇大，主攻零食类别。这次的小食品贩卖机之前在各处地铁车站已经运营一阵儿了，但这次入驻图书馆等公共场所，傅庄明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果然，就连妆宁都说， “图书馆里设置零食贩卖机，好似格格不入的样子！” “看书久了，大脑会缺糖分，吃点零食提提神，不好吗？”傅庄明叹气道，“连妹妹都不支持哥哥了！下次你去哪儿签售，办讲座，都别找我为你保驾护航。” 妆宁一听，立刻摆出一副乖巧玲珑的样子，“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图书馆多好啊！有精神食粮，就缺真正的口腹食粮了！哥哥想得真周到！” 傅庄明苦苦一笑，“下次还得去一次。” “哦？说不定又会遇到那位漂亮的图书馆小姐哟！”妆宁扬眉一笑。 傅庄明听着，竟不由自主地在眼前又出现那张名牌：桑如涅，于是不经意之间，他就轻轻笑了起来。 …… 第2章 二 第二次去区图书馆，傅庄明从社会业务部的办公室走出来，一路电梯下楼，居然鬼使神差地就去了中文借阅室。 进了门，下意识地就往流通柜的地方望去。一男一女的管理员正为读者扫描借还书，却没有见到那个女孩儿的身影。 傅庄明陡然地，也不知道是失望呢，还是失落呢。好吧，这两种心情其实是差不多的。 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傅庄明虽然没有办理图书卡，但也觉得取本书打发下时间挺不错。于是就往一排排书架走去，脑袋里转着前几天妆宁对自己推荐的图书， “是叫《若梦浮生》吗？不过怎么听着就像是小女孩儿看的言情小说啊……”傅庄明自言自语着，在一排排书架里随意穿梭浏览，拐一个弯，居然就那么巧！和她不期而遇！ 瞧她推着手推车，车上依旧堆了不少书。长长的头发梳成马尾，白皙的皮肤更衬得眼睛乌黑，此刻正错愕不已地看着自己！ “桑如涅小姐，”傅庄明几乎眼前一亮，脑海里一下子就冒出了她的名字，“嗨，好久不见！” “你……”才不过几天，桑如涅当然还记得那个难缠的读者。于是赶紧挂上一幅礼节性的笑容，“这位读者你好。感谢你再次光临我们图书馆。” 说完，推着手推车转身就想跑！ 但她越是要跑，傅庄明玩心越起，就越是追着她不放。亦步亦趋，直追得桑如涅挫败地回头， “这位读者……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我在找一本书，叫《若梦浮生》。” “您想找书的话，可以去借阅室外的电脑上先查阅编号，然后过来按着号码找，很方便的。”桑如涅公事公办道。其实以她的记性，《若梦浮生》在哪里，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不过此时此刻，她居然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在感知，这家伙儿不好惹！离他远点！ “原来是这样啊！”傅庄明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么桑小姐是不知道这本书在哪里咯？” “……我虽然是员工，但也不会记得每本书摆放的具体位置啊。”桑如涅假笑道。 “可是，这本《若梦浮生》不就在你的手推车里吗？”傅庄明坏笑着，从桑如涅的手推车上拿起书。 “咦……”桑如涅大惊失色，居然就正巧是这本书躺在手推车的最上面！等等，他不是在故意耍自己吧？桑如涅赶紧又道， “那真是太好了。这位读者，你拿去看吧。” “多谢。”傅庄明点点头，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故作镇定，淡淡抽搐的眉毛，忍不住地继续调侃道，“那么桑小姐，可以根据这本书上的编号，告诉我这本书看完后应该再摆回哪儿吗？” “不用这么麻烦的。您看完之后，放在外面的手推车里，我会负责摆回去的。”桑如涅假笑得几乎要抽筋了。 “不不不，我上次被人误会是没有公德心的乱塞书的不道德男子，所以这一次不想劳烦桑小姐大驾，我必须要亲自放回去才安心。”傅庄明振振有词。 好吧！此刻，桑如涅已经百分百肯定了，对方在耍弄她。 但，又能如何呢？他是读者，她是图书管理员！他万一在大厅的意见本里参上她一本，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于是，只得赔上笑脸，桑如涅兢兢业业道， “好的。请您跟我来。” 于是领着他转过大半个图书室，来到正确的书架，“看完之后，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傅庄明佯装恍然大悟，“多谢你。桑小姐先去忙吧！” 桑如涅如蒙大赦，赶紧开溜。 心神未定地摆完书，回到流通柜，刘晓云就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说， “小桑！刚才怎么有个读者一路跟着你？不过长得不错啊。” “不错？那是个变态……我才得罪了他一次而已！”桑如涅抱怨着，却遥遥见着不远处，傅庄明的脑袋从书架后露出来，桑如涅赶紧垂下头，好似见鬼一般！ …… 午饭时间，流通柜的三位同僚轮流去休息室吃饭。 作为男人的方毅成总是体恤着刘晓云和桑如涅，虽然近期桑如涅总觉得，刘晓云总是故意磨蹭。桑如涅于是也心如明镜，到了饭点就自顾自地先去休息室。 今儿个出了借阅室，她却在走廊里瞧见一个新鲜玩意儿。 这条走廊连接着中文借阅室与儿童阅览室，所以廊中摆了不少充满童趣的椅子，贴着儿童画，再加上落地玻璃采光一流，每每走过总让人觉得心情大好。今天，却撤走了几张椅子，多了一台贩卖机。 走近一瞧，是一台零食贩卖机。有卖迷你巧克力棒，小罐的薯片，小包装的鱿鱼丝等等。 在休息室里吃午饭时，就零食贩卖机的事儿，桑如涅和前台的孙婉婉交流了一番。前台小姐消息总是灵通一些，就说， “小桑你不知道吗？上佳佳食品公司的人来这儿洽谈很多次了，本来馆里兴趣也不大，但是每台零食贩卖机有月租费，再说了，读者意见簿上也曾出现过很多次留言，说图书馆做得不人性，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最近的便利店都要出馆走十分钟。所以，馆长就应下了。每层楼都有一台。” “这样啊……”桑如涅点点头，拨弄着盒饭里的咸菜大肥肉，“不过馆里的盒饭是越来越难吃了，以后若是再上这么肥的肉！还不如买点零食填肚子呢！” “你又不懂了吧！”孙婉婉振振有词，“这盒饭公司的老板和副馆长是朋友！这年头，什么不靠个关系啊！且那零食贩卖机也不全是好处，你瞧着吧，报刊阅览室那一层的贩卖机装得早，他们那儿早抱怨过了。” 桑如涅眨眨眼，尚还不明白一台贩卖机能有多麻烦？ 但是随后的几天她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麻烦！那是相当地麻烦！ …… 流通柜上，刘晓云几近崩溃道， “小桑！你刚才没看见！那几个小屁孩儿一边吃巧克力棒一边翻书看，巧克力融化了，就反手擦在书页上，黏糊糊的，真是恶心死了！” 方毅成也道，“这几天扫地阿姨都说，角角落落都有薯片碎屑，特别脏！书架的缝隙里，还被塞进了吃完的鱿鱼丝包装。擦过嘴的纸巾也到处都是。” 桑如涅也点点头，“听说一楼的借阅室，还发现了老鼠……” “什么？”刘晓云在这种时刻总是充分表现出自己的柔弱，“老鼠！万恶的零食贩卖机！以前没这玩意儿，图书馆太太平平的！” “但读者在大堂的留言簿上，留的都是好评。说图书馆为民办实事，馆长听说很高兴。这机器，只可能增加，不可能减少。”桑如涅道。 “我也听说了，似乎上佳佳食品公司的人还跑来推销一种饮料贩卖机！”方毅成道。 “有完没完啊！”桑如涅气道，正巧瞧见不远处的一位读者，边吃薯片吃得咔咔响边翻书，惹得周围的几个女孩儿纷纷理包走人，桑如涅愤然起身，又换上一张礼节性的笑容，上前道， “这位读者，借阅室内不能吃零食！” “为什么？”读者抬头，“我就在外面的贩卖机买的啊！” “请去走廊或者读者休息区吃，借阅室内不可以。会影响其他读者的。你看，刚才那几个女孩儿都走了……”桑如涅皮笑肉不笑起来，这么没素质，一辈子没女朋友！！！ 从那天开始，桑如涅还制作了一张告示贴，贴在流通柜的电脑屏幕背面，上书一行大字， “请读者配合，勿在借阅室内食用零食。” …… 在区图书馆设置的贩卖机，反响似乎相当不错。虽然销售额远远不能和超市便利店的比，但是胜在增加了品牌效应，却公司的新品广告定时印在机身上，连广告费都省下了！ 看数据，三楼走廊的零食贩卖机生意最好，补货最多的零食品种是一种迷你巧克力棒。这种零食面向青少年，里面附赠好几种当红卡通的贴纸，卡通形象就印在了贩卖机上，那台贩卖机又在儿童阅览室的附近，自然销售量是最好的！ “现在是暑假，小朋友们泡图书馆的很多。不如就在那台机器上多设置一些小朋友喜欢的零食品种，当是做宣传！相信开学之后，这些零食的销量都会增长的。”傅庄明看着报表，喃喃道。 助理李青点点头，“这一家区图书馆是设置零食贩卖机的第一家图书馆，数据很有代表性。” “饮料贩卖机的进展如何？” “近期就会去安装了。” “很好。”傅庄明满意道，“这一家图书馆试点成功之后，其他公共场所也能进展顺利。” “只是。”李青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昨天有反馈说，那几台机器偶尔会失灵，硬币进去了，零食不出来。客人去图书馆投诉，图书馆的员工也拿机器没办法，吵闹了好一通！” “有这样的事？”傅庄明一愣，机器是向工场新订制的，理应不该出现质量问题。若是真的质量不合格，那以后也不好向同一家工场订购了。 “我去图书馆亲自看一看。”傅庄明起身拿外套。 李青就道，“小问题，派别人去查看下也行。” 傅庄明就摇摇头，忽然笑了起来，“不用。我亲自去一趟就好。” …… 第3章 三 踏进区图书馆的大门，冷气开得很足。 往电梯走去，会先路过前台，那个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就朝着他笑一笑，随即低下头继续帮一个孩子办理读者卡。 电梯上到三楼，傅庄明往走廊的贩卖机望了望，见三两个小孩子团团围住机器，激烈地讨论着， “哇！又出新款贴纸了，电视广告都没出来呢！” “不知道要买几盒子巧克力棒，才能抽到最新款的贴纸呢？” “上次小林说她买了三盒就抽到了。也是在这台机器上！” “我今天的零花钱只够买两盒啊……” 傅庄明满意又得意地笑了笑，脚步往中文借阅室方向走去。 进了借阅室，他习惯性地先往流通柜看去。今天柜上没了那一男一女，只剩了她一个，安安静静地坐在电脑旁翻阅一本书。 傅庄明停住脚步，沉下心来看着她。 很是美好的女孩儿，初次见她就有这种感觉。此刻低垂着眉目看书，神色放松自然，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情节。咬着嘴唇痴痴发笑，又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额前的一缕碎刘海落下来，她不耐烦地伸手顺到耳后，修长的手指抚到嘴角的酒窝。 傅庄明不由自主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又有人进了借阅室，环顾四周，径直走向了流通柜。 那人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双手撑在柜面，粗鲁地用手指敲了敲，这才把看得入迷的桑如涅吓到回神！于是上一刻还轻松生动的一张脸，此刻顿时换上一张礼貌的笑容， “这位读者，请问有什么事吗？” “喂，外头走廊里的那台破机器，怎么往里塞了钱，东西不出来的？ 桑如涅的眉头轻轻一皱，这事儿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她能拿那台机器怎么着？于是只好笑着说， “这样啊。我帮您打电话去维修部问问。” “还要打电话问来问去的？多麻烦！你出来给我去瞧瞧！”那男人不满道。 “这……眼下柜面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两位员工都走开了，我不方便跟您出去。”她为难道。 “别唧唧歪歪一堆借口！跟我出去看看，什么破机器，往里头塞了十块钱了！屁都不出来一个！”那男人不由分说地，分手就要拉桑如涅的手腕！小桑吓得连连后退，那男人居然还探过身子伸手向她！ 桑如涅惊得几乎要叫，却是忽然，那男人被人给制住了。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把排开男人的手，厉声道， “人家管理员小姐都说了，不方便走开。那台机器是我负责的，你塞了多少钱进去？” “十……十块……”男人方才瞧着桑如涅好欺负，气焰嚣张，此刻见面前的男子神色冷峻，顿时就软了下来。 “给你二十块，对不住了。”傅庄明摸出二十块丢给他。 “切……”男人哼哼了一声，抓着二十块出去了。 桑如涅心跳如鼓，好不容易缓下来，才认出这英雄救美的读者，居然就是前几天那个难缠的家伙儿！她瞪了瞪眼，但随即还是礼貌地笑了笑， “这位读者，多谢你。” “不用谢。”傅庄明看着她，有些遗憾。一旦换上一副假笑，她漂亮的脸蛋都要打不少折扣。他甚至差点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别笑得那么奇怪？’但桑如涅却眨眨眼，先开口道， “你刚才说，走廊的那台机器是你负责的？” “对。”傅庄明点点头，“确切地说，我就职于上佳佳食品公司，贵馆的零食贩卖机都是与本公司合作的。” 他话音刚落，忽而就瞧见电脑屏幕的背面贴着的大字报， “请读者配合，勿在借阅室内食用零食。” 傅庄明一愣，随即神色陡变，变得比方才面对恶霸的冷峻还要寒上几分！ “桑如涅小姐，你这算什么意思？” 桑如涅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乱成一团了，眼前的男人连名带姓地喊自己，那架势就和吃人部落的首领一样！但一想到这几天为那台破机器吃了多少苦头，桑如涅的心中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她抬起胸口，抬起胸口的员工名牌，正义道， “什么意思？先生您方才没瞧见吗？为了那台老是不出货的破机器，我这几天已经被好几拨客人投诉了！自从贩卖机来了，借阅室的环境就越来越脏，图书上都是薯片碎屑和巧克力的痕迹。包装纸被丢在书架上，一楼的借阅室还出现了老鼠！” 傅庄明怔了下，他的脑子里全是公司的利益广告的效应，这些他自然考虑不到。 于是就道， “听下来，似乎是你们馆内的管理有问题。也是你们精神文明宣传不到位，个别读者的素质不够高。和我们公司的零食贩卖机没多大关系。就好比枪支原本是很伟大的人类发明，可有人用枪杀人犯罪，却怪在枪支上，说是枪支诱惑自己，多无辜？” “咦……”桑如涅被堵得透不过气来。 “我说得没错吧！桑小姐。”傅庄明牵着嘴角一笑。桑如涅立刻就挫败下来，但还是勉强维持着难看的笑容，心想这家伙儿分明比刚才的恶霸更难缠，自己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于是桑如涅以退为进，万分职业地笑道， “这位读者说得有道理。我们图书馆在这方面会更加努力，做好工作的！” 这么周到敷衍的话一出口，情势就斗转直下，变成傅庄明无话可说了。眼见着桑如涅还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却分明一副‘没话和你说，读者大人您请走好’的架势，傅庄明也无意与她多纠缠，只冷冷说， “走廊里的贩卖机，我会请工厂的人来检修的。以后不会给桑小姐添麻烦的。” …… 看着那位先生气呼呼地走出借阅室，桑如涅才抬起头，偷偷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按理说，人家终究是及时出手相救，但兴许是与他相性不合吧，每次碰到他，桑如涅总觉得如坐针毡！ “应该走远了吧！”她松一口气坐下来，见方毅成和刘晓云偷闲回来。 刘晓云就道，“咦，我没看错吧！上一次跟在你后面的那位帅哥读者，刚才气冲冲地往外走啊？” “你没看错！而且，他其实不是来借书的读者，是上佳佳食品公司的人。来视察这儿的零食贩卖机。”桑如涅没好气地说。 “咦，那几台破机器是他公司的？还不趁机抱怨抱怨，老给我们几个惹麻烦！”刘晓云道。 “抱怨了！人家说了，是我们这儿的读者素质不高，是我们的精神文明宣传没做到位！” “说得也有道理啊。”方毅成插嘴，瞧见桑如涅刀子般的眼神，他嘿嘿一笑，“的确有道理啊！小桑，咱们得实事求是！” “也是……”方毅成一叛变，刘晓云就跟着叛变了，“也不能全怪在人家帅哥身上。” “喂刘晓云！别看着人家长得好看就嘴巴服软啊。”桑如涅抗议。 “咦，那么小桑也觉得他长得好看吗？”刘晓云嘻嘻而笑。 “的确……还可以吧。”桑如涅轻声回答。 “有多帅？有没有那个每周六准时报到的陈家俊帅？”方毅成问。 “不一样。陈家俊是一种坚忍不拔的毅力！虽然，他碰到小桑，也算是完蛋了。”刘晓云惋惜道。 …… 隔天就是周六。 传说中的陈家俊同志是一名中学数学老师，平时在学校的工作也算得上辛苦，且双休日对他而言是补考赚钱的大好时机！却偏偏自从认识了桑如涅之后，连金钱都不放在眼里，减少了一半的补课学生，只为了周六来区图书馆坐一坐，和小桑同志套套近乎。 下午一点半，陈家俊准时准点地踏进中文借阅室，好似打卡上班一样准时。刘晓云推了推桑如涅， “哎，痴心陈来了！” 桑如涅闻言抬头，回一个礼节性的笑容，“您好！”随即就继续低头看书。 陈家俊却不气馁地跑来和桑如涅搭话， “恩……这周图书馆进了什么新书吗？” 桑如涅就抬头，又扬起一个微笑，“在大堂的电子屏幕上，会滚动显示本周新书的。同时借阅室门外的告示板上也有贴。” 公事公办的口气，让陈家俊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只得取了本书坐下，慢慢地翻看起来。时不时从书本后张望一下桑如涅工作的模样，直让刘晓云感叹， “小桑啊小桑，你看你多伤人。” 桑如涅为读者扫描借书，“我早就和他说过了，他很好，可是我找不到感觉。他这样，我也很为难。” 桑如涅是真心为难，她与陈家俊的介绍人就是对面儿童阅览室的宋阿姨。陈家俊痴心不改，害的桑如涅每次看见宋阿姨都觉得不好意思，低头快逃。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两点半，三点半，四点半了。桑如涅今天的班排到五点，正收拾收拾准备要下班，却忽然见陈家俊把书一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向流通柜。 桑如涅注意到了，一吓，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迎着他问， “这位读者，是要借书吗？” “不，不是。”陈家俊神色严峻，从口袋里忽然摸出两张纸片来。桑如涅匆匆一瞥，居然是貌似电影票的东西！她心中顿时警铃大响，脸蛋憋得通通红！心想着，是快点说点别的岔开话题？还是等他开口后立刻拒绝？ 而陈家俊也似乎正在坚定决心中！ 就当两人在彼此大眼瞪小眼，一旁的刘晓云和方毅成心惊胆战地看着热闹时，却是从门口走进来另一个人，潇潇洒洒，径直就一下子越过陈家俊，往桑如涅面前一站， “桑小姐，我今天已经叫了工厂的人来，瞧过那些贩卖机了。” “啊……啊？”桑如涅突遭变故，眼神一愣，愣得连商用笑容都忘记挂上了。 来者傅庄明，好似完全没有瞧见身后已然石化的陈家俊一般，淡定道， “工厂的维修工说，机器本来的构造的确有些小问题。但之所以三楼的这一台坏得特别厉害，是因为不少小朋友为了拿到更多的零食，没有硬币也硬塞些奇怪的东西进投币口。我已经让人做了小贴士贴在机器上，提醒小朋友要爱护机器。也请工厂的人稍稍变通了内部构造。相信以后，问题应该能缓解不少。” “啊……这样啊……我……我们馆内也加强了精神文明建设了……”桑如涅听他一通说，尚还迷迷糊糊，答非所问。眼睛瞥一眼他身后已经僵硬的陈家俊，于是傅庄明也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对陈家俊说， “你，是要借书吗？” “不……不是……”陈家俊结巴道。 “哦！那么我找这位管理员小姐有点事。可以等一下下吗？”傅庄明风度道。 “可……可以。”陈家俊机械地点点头。 傅庄明回过头，继续风轻云淡地对桑如涅道， “桑小姐，我为之前给你造成的麻烦而道歉。” “不必在意。”桑如涅摇摇头。 “道歉是必须的，所以可以请您赏脸，今晚与我吃个饭吗？” “啊？”这一声怪叫，是桑如涅，陈家俊，刘晓云和方毅成一起的和声。 傅庄明的嘴角微微一动，又道，“我咨询过，除非排到夜班，不然五点钟你应该能下班了。今天不会这么巧，你正好值夜班吧。” “不是！”刘晓云马上插嘴道，“桑如涅每周一才值夜班！今天不是哟！五点钟就可以下班了！早几分钟也可以！” “刘晓云！”桑如涅尴尬地回头抗议，却被刘晓云拉到一边，咬耳朵道， “喂小桑，你不是一直觉得痴心陈很麻烦吗？你看看他！” 桑如涅于是望了一眼陈家俊，对方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电影票都塞进了拳头里。 刘晓云继续道，“你当着他的面儿答应和这位先生吃饭，兴许痴心陈下周六就不会来了！” “可……” “孰轻孰重，你就自己判断吧！”刘晓云嘻嘻笑着，把桑如涅又推回了傅庄明面前。 傅庄明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她，“桑小姐，能否赏脸？” 桑如涅望了望傅庄明，又望了望他身后眼巴巴的陈家俊，人神交战许久，终究一咬牙，莞尔笑道， “好！” …… 第4章 四 傅庄明约桑如涅吃饭，表面看似气定神闲，其实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虽然桑如涅最后答应了，但傅庄明也并不开心。因为她应下时的那张笑脸，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职业微笑，商用表情。 总之，每次看见她一脸假笑，傅庄明就生气！ …… 五点过后，桑如涅换下制服，挽着包惴惴不安地出了图书馆。与傅庄明约在正门见面，桑如涅探头探脑一番，还妄想着万一没瞧见他，自己还能拔腿就跑！但她心念刚动，立刻就有一辆黑色东风马自达缓缓开过来，停在桑如涅的面前，傅庄明摇下车窗，笑道， “桑小姐，请上车。” 桑如涅一看见他，商用微笑就自动自觉地摆上了脸。她开了车门坐到傅庄明的身边，傅庄明发动车子， “我预定了谢尔丽餐厅。不知道桑小姐可否满意？” “我没意见。”谢尔丽，著名的情侣餐厅。桑如涅面上笑着，心里却乱颤地想：这家伙儿什么意思？该该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桑小姐似乎在想心事啊。”傅庄明瞥她一眼。 桑如涅立刻就正襟危坐，“没有。” “桑小姐，你是在揣测我的意图吗？” “恩？”桑如涅觉得背脊的汗毛都竖起来！ “我唐突地请客你吃饭，你是在揣测我的用意吗？” 桑如涅沉默片刻，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坦白道， “的确……若是真的只是为了道歉，那么不仅应该请客我，我的两位同僚刘晓云和方毅成，都应该拉上！” “原来如此！”傅庄明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我疏忽了！下次我一定带着赔罪的礼物。” “哦不用的。”桑如涅听他这么一说，警惕心去了大半，连带着商用微笑也松懈了起来，嘴角轻松了些。傅庄明看在眼里，开了音乐放一些轻柔的歌。她的神色和着歌曲的一起一伏也越发自在了起来，傅庄明就微微一笑， “桑小姐上班很累吗？” “还好。外人看着很轻松吧，只是借书还书，时不时整理书架。不过常常遇到些奇怪的读者，提一些过分的要求，动不动就要求领导出面解决问题，还要在大堂的留言簿上抹黑你……”桑如涅听歌听得恍惚了，糊里糊涂地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话到一半，才想起身边的男人也是个难缠的读者，随即背脊一直，又改口道， “但是没办法！公共服务行业，必须要秉着读者至上的原则……而且，”她却又忍不住地，想要调侃一下， “而且某位读者也说过，哪怕是读者素质不高，那也是我们的精神文明宣传没做好。千错万错，也是我们自己的错！” 傅庄明哑然失笑，点点头，“那位读者看来，给桑小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啊。” “还好吧。” …… 谢尔丽餐厅出了名的浪漫。 听妹妹妆宁提过几次，说她出书的那家出版社的编辑就是靠着谢尔丽的烛光晚餐，泡到了一个小女孩儿作者。 眼下亲自过来了，傅庄明才觉得的确名副其实。穿着正经燕尾服的小提琴手和钢琴师基本就没歇过手，每一桌上的玫瑰花听说都是空运保加利亚的，小烛光摇曳生姿，隆重得桑如涅似乎又开始胡思乱想。 傅庄明见她怯生生地眼睫微颤，赶紧道， “客户给了这儿的优惠券，再不用就要过期了。我还要谢谢桑小姐帮我一起解决了它。” “哦，这样啊！”桑如涅明显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两人点了两份牛排套餐，席间桑如涅心无旁骛地吃着，傅庄明却偷偷看着她，冷不丁道， “我听你的两位同僚一直喊你‘小桑’，你年纪比他们小？” “恩。” “他们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样子，很年轻啊。” “差不多，你眼力很准。” “哦？那你更小？看不出来。” “我的确比他们小一岁，不然怎么会叫我‘小桑’？” 哦！傅庄明在心里盘算，二十四五岁，很好。 “那么好似大学刚毕业的光景？” “恩。毕业一年。” “现在做图书管理员要求也很高啊！也要求大学毕业了。” “那是啊。还要看是什么大学，名牌大学优先呢。” “你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怎么，不像吗？x大学，算还可以吧。” 哦！x大学的毕业生。很好。 傅庄明笑了起来，继续言语之间打探她的资料和喜好，直到桑如涅的眼睛里凝起一丝怀疑，他才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过几天会在走廊里安装饮料贩卖机，万一试用期间发生问题，还希望你们多多包涵才好！” 桑如涅又一次放心地点点头，想原来他扯了这么多话，只是为了引出这个话题啊！于是她笑着用银叉挑起最后一块牛排，说道， “还在和同事提起，馆内提供的盒饭也太难吃了。若是你们再安装个盒饭贩卖机就更好了！” “这……有点难度。” “不！我只是开个玩笑！”桑如涅为了应景，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 傅庄明却看得一愣，她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弯弯上翘的嘴唇，相当动人。 开车送她回家，“桑小姐住在哪里？” 桑如涅还犹豫着，不想报具体地址给陌生人，就说，“停在xx路和xx路的路口就好！” 傅庄明瞥了她一眼，看她眼神闪躲，“那个路口？今早似乎在那里发生了事故，围栏拦着了，不好停。”傅庄明随口扯谎。 “是吗？”桑如涅一愣，下意识就说，“那就再往前一个路口，停在xx路和xx路的路口吧！” “那里单行道，从这里开过去，绕圈很大。” “咦这样啊……那就再往前一点。在xx路口附近有家便利店，停在店门口就好。” “那家便利店门口可以停车吗？” “可以的。我每次打车回去，都是停在那里的。” 很好，她家的地址正确掌握了。傅庄明满意地笑。 车停下来，停在便利店的门口。桑如涅下车，又挂起那副礼貌的笑容， “再见。” “再见。”他摇下车窗，忽然又喊住她，“桑小姐，其实你若不是总笑得那么虚情假意，真的是位很漂亮的小姐。” 说罢，无视桑如涅错愕的脸，他发动车子离开了。 …… 第5章 五 桑如涅今天上班有点恍惚，虽然周一要值夜班是比较辛苦，但她今天明显晃神发呆，甚至还傻傻地取出镜子，对着自己的脸蛋照了又照。 刘晓云很不满意地抽掉镜子， “拜托！图书馆之花小姐，你已经够漂亮了！还要照镜子？还让不让你身边的女人活了！” “刘晓云……”桑如涅迷茫地扯开一个微笑，“你觉得我笑起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刘晓云不明所以地反问。 “你觉得我平时的笑容，是……温柔亲切呢？如沐春风呢？还是……恩啊……有那么一点……虚情假意呢？”桑如涅很艰难地说出那晚得到的评价。 “……小桑……桑如涅……桑小姐，你吃错药了吗？”刘晓云摸摸她的额头，“也不烫啊！” “算了！”桑如涅烦躁地拨开她的手，喃喃自语道，“我又何必在乎他怎么评价我？他不过是请我吃了一顿饭，兴许是觉得不合算了，就刻意笑话下我罢了。” “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刘晓云追问。 “我在说，最近变态的读者也太多了吧！” …… 也的确，最近奇奇怪怪的读者越来越多了！ 这天下午桑如涅就不幸地碰到了一个。原本她好端端地正在为人民服务呢，忽然发现这位读者的还书过期很久了。图书过期一天一本两毛钱，而这位读者的六本书应该早就被他抛去了九霄云外，卡里居然累积了二百块的罚款！ 桑如涅看着电脑显示，对读者说， “不好意思先生，您超期太久了，欠费二百元。您需要还清了罚款，才可以继续借书。” 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却不料读者先生几乎拍案而起，怒道， “什么？两百块？我没听错吧！你们这几本破书都不值两百块的！” “先生，我们超期的图书一天罚款两毛钱。可您真的超期太久了。不好意思！”桑如涅赶紧挂着如沐春风的职业笑容。 但抠门的读者先生偏就不吃这一套，怒道， “别来什么不好意思！我超期是我不对，可是我超期了这么久，你们也不提醒我一下？怎么不给我发个短信什么的？所以你们也有责任吧！凭什么要我付两百块的罚款！” 读者先生的怒气和他的嗓门完全成正比，周围看书的人纷纷被他吸引住了。桑如涅头皮一麻，赶紧提醒他小声一些，一旁的刘晓云也过来帮腔，看了看电脑记录， “这位读者，真对不起，电脑显示有没还清的罚款，的确无法再借书。” “不过您可以选择本次先不借书，下一次还清了罚款再借不迟。”桑如涅建议道，希望他息事宁人，快快走了的好。 “不行！我今天就要用这几本书！”读者却不依不饶。 “或者您可以在这里读完的。”刘晓云道。 “不行！我就是要带回去！但是两百块的罚款我可不接受！” “这……先生对不起，实在无法帮您解决这个问题。”桑如涅赶紧歉意地频频弯腰，却让读者的气焰更胜。他敲着桌子，一脸横样，叫嚣起来， “你们图书馆也太不讲道理了，去！去！叫你们领导过来！” 桑如涅与刘晓云顿时痛苦地面面相觑，最怕碰到这种情况。虽然领导下来了，情况也不会有所改变，罚款还是得交。但事情平息之后，领导往往会以‘与读者沟通不利’为理由，狠狠地斥责员工一顿。 桑如涅自觉牵连了刘晓云，于是把刘晓云拉到身后，对哼哼着的读者说， “我去打电话请示领导……” 她正垂头丧气地，转身准备打内线电话，却是从门口进来一个男人，轻轻咳嗽一声， “小桑，我正好路过，听说你正要找我？有什么事。” 桑如涅和刘晓云纷纷地看着他，居然又是那个傅庄明！ 傅庄明却装得一派熟稔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朝着错愕不已的桑如涅说， “小桑，不是你方才在说要打电话请领导下来吗？怎么领导下来了，又不说话了？” “领导！”桑如涅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对读者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流通部的主任……他……他就是领导。” 刘晓云见状，也茫然地跟着点点头。 “你好。”傅庄明转而向着读者伸手握去，幸好他一身西装笔挺，也还真有几分领导的模样，“鄙姓傅，是本馆流通部主任。” “傅主任，是吧！”读者叫嚣归叫嚣，真的来了个颇有威慑力的所谓“领导”，一下子也软了几分。但还是争辩道， “你们图书馆也太不近人情了！我虽然超期了是我不对，但是你们也没发个消息提醒我一声，眼睁睁看着我的罚款累积到两百块！这不合理吧！” 傅庄明听着，居然也跟着点点头， “我也一直觉得本馆的超期罚款系统不够人性化，这位先生，你姓？” “我姓姜。” “哦，姜先生，我很感谢你的建议。关于超期短信提示的系统，我们会尽早研发的。” “瞧瞧人家！可真是个好领导啊！”姜读者感叹着，又得意地斜了桑如涅一眼，“那么我的罚款……” 却不料傅庄明的话锋一转，又说， “您为我们图书馆提出了这么宝贵的建议，我们一定要寄去一封表扬信去您的单位！” “表扬信……”姜先生一呆，顿时觉得不对头，“单位？” “啊是啊，要表彰一下您的贡献吗！您是哪家单位的？”傅庄明继续问道。 “我我干嘛告诉你！”姜先生明显慌了慌。 “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图书馆的内部系统，一查就查到了。毕竟办卡的时候，您可是登记了身份证号码的。” “喂，你究竟什么意思！”姜先生明显不安了起来！ “其实不查也知道。姜先生是附近茶餐厅的员工吧，现在不应该是上班时间呢？送完外卖之后不马上回餐厅，不要紧吗？员工准则什么的，上面应该有写，送完外卖要及时回去吧！”傅庄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冷。 姜先生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好似在感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 “咦？姜先生刚才好似提到两百块欠款的事情。其实超期罚款的条例，您办卡的时候都已经在登记单上阅读过了吧。当然，像您一样不认真阅读员工准则的人，图书馆条例也是不会认真看的吧！那您说，这是谁的错呢？或者我们可以寄一封表扬信去茶餐厅那儿，问问你的老板，是谁的错呢？” “一群神经病！”姜先生终于耐不住傅庄明的精神攻击，丢下书，落荒而逃。 等他跑远了，桑如涅和刘晓云才如释重负。刘晓云惊魂未定地跑去饮水机那儿倒水喝，桑如涅则瞪着傅庄明， “刚才，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 “我可是在帮你解围。那家伙儿我正好见过，前几日在附近茶餐厅用餐，就瞧见老板训他，说他一顿外卖送那么久，一定上哪儿偷懒去了。”傅庄明道。 “万一他不依不饶，死硬到底，怎么办？”桑如涅想想又后怕。 “不会的。为了两百块前斤斤计较到欺负女孩子的家伙儿，不会有那种死硬到底的骄傲。”傅庄明道。 “……”桑如涅顿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你。” “没关系。”傅庄明很是享受她的道歉。 “你……您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起司蛋糕。”傅庄明把纸袋子放在桌上，“我答应过，要给你两位同僚的赔罪礼。” 桑如涅一愣，没料到他还真摆在心上！听傅庄明又补充， “也是顺路。走廊在安装饮料贩卖机了。我怕机器再有不妥，就跟着过来看看。” “这样啊……”桑如涅点点头，收下蛋糕，“那么选本书，坐下休息会儿吧！” …… 傅庄明当真就选了本书，坐下静心翻阅起来。桑如涅为读者扫描还书之余，偷偷望了望他，瞧他看的是当红绘本作家妆宁的作品。 可傅庄明这个人吧，与妆宁的浪漫画作搁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显得格格不入。桑如涅不禁窃窃一笑，笑得刘晓云凑过来问， “喂，小桑，那位读者是不是喜欢你啊！” “你别胡说！”桑如涅大惊反驳。 “我没胡说啊。他对你英雄救美，也有两次了吧。普通读者，会为了一个区区图书管理员而冒险冒充领导吗？” “他……”桑如涅顿了顿，“他安装了那台零食贩卖机，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现在又要安装饮料贩卖机了，不和我们搞好关系怎么成？” 桑如涅言辞凿凿的一番话，却被刘晓云狠狠翻了个白眼， “小桑同志！这年头，他要在馆里安装贩卖机，和领导搞好关系不就成了？至于来搭理你这个小人物吗？你算哪根葱啊！再说了，一楼的阅览室都被零食害得闹老鼠了，怎么不见他去一楼负荆请罪？不见他请客一楼的阿姨们吃饭？不见他带着蛋糕去一楼赔罪？” 桑如涅被她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睛再望向傅庄明，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安。垂下头，推了推刘晓云， “吃你的蛋糕吧！” …… 傅庄明翻阅着妆宁的旧作。虽然在家已经翻阅过无数次了，但每每再看一遍，依旧觉得感动。这些浪漫绚丽的画作，也只有他这个做哥哥的，才知道妆宁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去画好它们！每一笔，每一道线条，稍有不满意就揉了重来，颜料铺了满屋子，光是红色就有好几十种区别。傅庄明是不懂的，只觉得眼花缭乱，但是妆宁懂。懂得这种红色温柔些，那种红色深沉些。 执着于色彩，执着于物品形态之美。妆宁就是活在这种执着中，让傅庄明总是担心着她，却也羡慕她充实的生活。 “哥哥的话，哪天也会执着于某样东西的……啊说不定，某天就会执着于某个漂亮的女子哟！”妆宁曾经对他开过这样的玩笑。 傅庄明念及于此，暗暗一笑。抬头看了一眼流通柜前的那个女子，前一刻还正与同事窃窃私语着什么，一旦注意到自己的目光，那女孩儿立刻换上一张假笑，让傅庄明好不火大！ 看时钟，已经晚上五点多钟了。 傅庄明把书放回去，到走廊里看了看机器的安装。大概没什么问题，工作人员也走了。傅庄明看着崭新的饮料贩卖机，恰好见桑如涅从借阅室走出来。 他叫住她，“桑小姐？要下班了？” “不。是去吃饭而已。”桑如涅赶紧就想往电梯走。 却不料傅庄明温文尔雅地叫住了她，“贩卖机已经安装好了。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请桑小姐喝杯饮料？” 桑如涅直到与傅庄明并肩在廊椅上坐下了，还在隐隐后悔。这男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自己明明本能地觉得他不好惹，可当他客客气气地开口相邀，自己却又无法拒绝。 想来，也的确如此！好似小白兔面对大灰狼的相邀，也会俯首称臣吧！ 傅庄明笑着说，请她喝饮料。那眼神却向在说：不喝饮料就喝你的血。 桑如涅怎么敢不答应？ 于是手捧着罐装奶茶咕噜噜地喝着，虽然是夏天，但是馆内空调开得很足，温热的奶茶下肚，舒服得刚刚好。桑如涅舒心地叹气一声， “这个很好喝！比普通奶茶多了一丝茶叶的苦味。是什么牌子？” “公司新代理的品种。卖得比普通罐装奶茶贵一些，但是真材实料。”傅庄明斜眼看着她，很是喜欢她喝着奶茶，舒展眉眼的模样。 桑如涅却注意到他的视线了，讪讪一笑，抓紧喝完最后几口， “谢谢你。我的同事们也都觉得起司蛋糕很好吃。那我先下楼吃饭了！”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傅庄明把喝完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慢条斯理地忽然说。 “咦……”桑如涅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她还真不知道！也从来没打算知道！ “哎，虽然本公司的贩卖机给你造成了很多麻烦。但是我已经以饭局为赔罪，也带着诚心的礼物来，也请桑小姐尝试了公司的新品种饮料。我一早就记住了桑小姐的名字，可兜兜转转，桑小姐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吧！” 傅庄明这么说，半是调侃，半是心中有怨气的。 却见桑如涅的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下，眉毛颤颤的，她思索了好半天，才道， “其实不论先生您姓什么，叫什么，都是我们图书馆的客人！我都应该好好服务于您，对吗！若您是食品公司派来与本馆合作的，那更要好好相处了。名字不是最重要的啦！” 傅庄明不得不说，被那女人官方到欠扁的回答伤到了。一瞬间他看着她，眼里满是挫败，也懒得再与她多话，只疲倦地摆摆手， “是是是，桑小姐说得很对，你去吃饭吧。” “哦……”桑如涅眨眨眼。傅庄明的神色就好似，她说错了话，说错了天大的话！她于是慌张地赶紧丢了罐子走人，一路坐着电梯下楼，在休息室吃饭时也始终闷闷不乐的。 那心情，就好似自己真的做错了事一般。 …… 从休息室吃完饭上来，顶替刘晓云和方毅成，桑如涅一路都心惊胆颤地观察着。走廊里，贩卖机亮着隐隐的灯光，他不在了。借阅室里，读者们各个垂着头耐心读书，他的位子也空了。 桑如涅这才如释重负，坐在电脑前盘点起今天的还书来。 却还会下意识地望他方才坐过的椅子望一眼…… …… 第6章 六 “小桑，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啊？” 对面儿童阅览室的宋美佳阿姨依旧这么热情。哪怕她给桑如涅介绍了那么多次无果，却依旧很关心这个漂亮小姑娘的未来归宿问题！ “宋阿姨，我没有啊。”桑如涅尴尬地笑了起来。 “可是上次我遇到家骏，他很失落啊，说是有男人来约你吃饭，你也跟着去了！家骏还以为你们俩好上了，就失望地跑来问我。” 桑如涅当然不会忘记当时的一幕，那位难缠的先生是如何径直越过了陈家俊，风度翩翩又隐隐霸道地相约自己共进晚餐。 她继续笑着，对宋阿姨歉意地说， “我与那位先生其实并不熟。会一起吃饭，纯粹是事出有因。后来就没再约过。至于陈先生……宋阿姨，我真的对他没有感觉……他人很好，是我找不到感觉……我一早就对他说明白了……可他……” “阿姨懂！”宋阿姨连忙拉住桑如涅的手，“小桑你生得漂亮，家骏喜欢你也很正常。不过不用为了阿姨而勉强的，没感觉也没办法！那么既然你还没谈着，阿姨就再帮你留心。不过，小桑，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说不上来……”桑如涅为难地笑。 桑如涅还真说不上来。 …… 刘晓云说，“小桑你这种类型，不是自己瞧上眼的，绝不会和对方有发展！若是来一个喜欢你，而你却对人家没感觉的，那不管是多么穷追猛打，甜蜜攻势，都是没用的！你就是个顽石！日久生情这一招，对你无效！” 桑如涅苦笑着，“怎么听着，好似我很奇怪一般？” “我只是可怜那些看上你的男人！”刘晓云施施然道，“且不说早就牺牲了的相亲一号与二号，追求你时也是鲜花大把，早起问安睡前问好，可你呢，因为对他们没感觉，所以收到短信都大喊救命！痴心陈家俊就更不用说了，小半年风雨无阻地来看你，试着约你，最后你为了让他死心，随随便便跟了个陌生男人就去吃饭了！而那位被你利用的上佳佳公司的先生就更可怜了……你别说，你上次问得好！你每次对着那位先生笑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点，虚情假意的感觉！” “真的？”桑如涅皱眉。 “真的。一副汗毛倒立，生拉硬拽的笑容。可那位先生明明长得很帅啊，你就这么不喜欢人家？” “我……我对他没什么感觉。”桑如涅犹豫道。 “所以一旦你感觉他是试着追求你，就如临大敌？”刘晓云惋惜道，“桑如涅同志！瞧你妄称图书馆之花了，这辈子怕是很难嫁出去了。我还真好奇，小桑，你有喜欢过男生吗？” “有啊。”桑如涅理所当然道。 “咦？还真的有！怎么样的！” “就是……大学的时候，联谊，看上了。” “你看上他了？” “就乍一看，感觉很好。” “对你来说，还真是难得！然后呢？” “没有然后……别问了好吗？”桑如涅心口一堵，叹一口气。一看就没好结果的恋情，刘晓云就自觉地住口。 “好吧！”刘晓云总结陈辞，“桑如涅同志！你就属于必须自己一见钟情的类型，别人看上你的，花多少时间都打动不了你的石头心！” 桑如涅呆呆地听着，琢磨下。别说，自己兴许还真是这样的！ …… 那天周六，前台接待处的孙婉婉家中有事儿，与上头协调了换班，换来换去地不知怎么地就调了桑如涅去帮忙顶班。 桑如涅与孙婉婉交好，帮她顶班也是义不容辞。只是前台的活儿其实并不轻松，听孙婉婉说，前台遇到恐怖读者的几率是借阅室里的好几倍！光是读者前来办卡，就会遇到各种奇妙的问题。 这不，桑如涅第一次在前台顶班就遇到了。 一个约莫小学一两年级的娃娃，拿着个大冰激凌地领着爷爷来办儿童读者卡。办理读者卡需要填写一张个人信息表，小娃娃吃得正开心，撒娇不肯动手，硬是叫爷爷写。爷爷兴许是不擅笔墨吧，急了，就叫桑如涅写。 原本这也是小事儿，可不巧桑如涅正接着个内线电话，一时分不了心，她笑着摆摆手，示意接完电话就帮忙填写。可偏偏那对爷孙儿特别没耐心，等不过一分钟，爷爷就气恼地直接伸手按掉了电话，大声道， “你到底帮不帮我们填表格？” 桑如涅一惊，但赶紧摆出春风般的笑脸，提笔就唰唰地填起来！那小娃娃还趴在柜面上好奇地看，巧克力冰激凌一点点融化了，滴在桑如涅的衬衫袖口上。黏糊糊，甜腻腻的感觉，一团深褐色眼看着就要干透。但桑如涅迎着爷爷黑乎乎的脸，什么也没说，客客气气地填完表格，笑吟吟地帮小娃娃办好了卡。 等爷孙儿俩走远了，桑如涅才卸下笑容，气恼地扯着纸巾擦着袖口！ 擦不掉，怎么也擦不干净！这衬衫可是今年夏天新买的，不便宜，买来好心疼！雪白雪白的原本多讨人喜欢，桑如涅本就穿得格外小心翼翼，这一下算是前功尽弃。 “哎……”桑如涅叹息着，半闭着眼，居然模模糊糊在眼前勾勒出某位先生的脸……自言自语道，“今天遇到麻烦事儿，他怎么没跑来给我解围呢？” 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那位上佳佳食品公司的先生，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出现了吧！ …… 随着图书馆的零食贩卖机与饮料贩卖机走上正轨，各项规章制度跟上了，机器也运作正常，那位先生的确是不需要多来了。 有一次，刘晓云在贩卖机买了一罐奶茶，大赞味道醇厚，与普通罐装奶茶不太一样。那时，桑如涅还下意识地笑了笑，说那是上佳佳公司的新产品。 说完，却有片刻失神。想起那个请自己喝奶茶的男人，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貌似，真的很没礼貌呢。 …… 在前台顶班至下午，总算清闲了下来。桑如涅看着自己袖口的污迹发呆，忽然察觉有个熟悉的人影儿进了图书馆大门，路过前台，径直往电梯走去。 桑如涅一惊，赶紧垂下脑袋装鸵鸟！那人居然是陈家俊！算来，今天是周六，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左右，他居然又准时准点地来图书馆报到了！ 桑如涅心里暗暗叹息，准是他听宋阿姨说了，自己与那位先生并没在交往，于是又心不死地来蹲点。这可怎么是好？又探头探脑地往电梯看去，瞧见陈家俊进去了，电梯门缓缓关上。 桑如涅顺了顺呼吸，打内线电话上三楼的中文借阅室，方毅成接了电话， “痴心陈？不是已经不来了吗？啊……等等，他进来了！正往柜面看呢……貌似瞧不见你，去书架那儿拿书了……” “行。”桑如涅摇了摇头，“若是他真的问及，就说我今天没来上班！” “懂。” 挂上电话，叹息依旧止不住。对于自己喜欢不上的人，究竟怎么做才可以体面地，不伤害他地，让他离开呢？她眼神空洞地发了会儿呆，这才注意到有人不满地频频用手指关节敲打着柜面， “喂，桑如涅小姐！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是应该竭尽所能地为读者服务吗？” 桑如涅骤然一吓，边抬头边挂上职业笑容， “这位读者有什么我能帮……啊，是你？” “是我。” “你……”桑如涅结巴起来。 来者正是有阵子未见的，那位难缠的上佳佳公司的先生。 …… 傅庄明饶有兴趣地看了桑如涅很久，看着她瞧见陈家俊进门的惊慌模样，看着她鸵鸟一般地埋低了脑袋，看着她做贼一般地观望电梯，打内线电话，又看着她皱眉叹息，隐隐忧愁。 这些表情，统统都是生动有趣的。 只可惜在她抬头准备迎客的一瞬间，那笑容又让傅庄明恨不得抽她。 “你……”桑如涅看清他的脸，居然结巴起来。 傅庄明就笑了笑，“你怎么被调到前台来了？是不是因为笑得太虚情假意，被读者们投诉了？” “我……”桑如涅的内在模式还处于‘迎客’状态，于是愣了片刻，还是礼貌道，“前台的接待小姐有事，我帮忙顶班的。这位先生，你有什么需要吗？” 他憋了许久不来，她见到自己居然还是这么公事公办地问他有什么需要？傅庄明摇摇头，但，也实则在意料之中。 是他舔着脸一次次来找她的，不管她怎么打官腔，他也不会放弃。 于是傅庄明掏出身份证，往柜面重重地一拍， “我要办卡！” “啊？” “我是说，我要办理读者卡！” “好。”桑如涅愣愣地点点头，取了表格给他，“请您填妥这张表格。” “可以请桑小姐帮我填吗？”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迎着她诧异的目光，又淡定补充道，“我今早起身，被咖啡烫到手，所以手指很痛。” “这样啊。好的。请您口述一下地址手机等资料，我帮您填写。”桑如涅于是福俯身，先按着身份证上的名字填上了，嘴里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 “傅庄明……” “对。” “恩？”桑如涅抬头。 傅庄明轻轻笑了起来，“桑小姐，现在，你终于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吧！” …… 第7章 七 桑如涅一时之间，好似被他的笑容深深吸住了。直到傅庄明又用指节轻轻敲敲柜面， “桑小姐，请继续写啊。我报给你听……” 桑如涅赶紧低头写着，等填写完毕才注意到，他敲打柜面的右手，好似丝毫没有被烫伤的痕迹。 “这样，您的读者卡就办理妥当了。”桑如涅双手奉上卡片，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他， “傅……傅先生，你怎么会想到来办图书卡？” “我家和公司离贵馆都很近。视察贩卖机时来过几次，觉得偶尔泡泡图书馆也很不错。不然，桑小姐以为是为了什么？”傅庄明扫了一眼她，桑如涅立刻就道， “希望本馆的服务能让您满意。” 傅庄明摇摇头，心想：你笑得那么奇怪，我能满意吗？ …… 那么既然来都来了，傅庄明就顺便上了三楼中文借阅室。才刚进门，往流通柜一瞧，看见陈家俊正在向工作人员打听， “那个，桑小姐今天没有来上班吗？” 别着‘刘晓云’名牌的工作人员就歉意道，“是啊。桑小姐今天没来借阅室上班。”她无辜地眨眨眼，的确没撒谎，小桑是去了前台接待处吗！ 陈家俊看上去很是失望，一转身，居然与傅庄明径直面对面了！ 一瞬间，天雷勾地火，陈家俊显然认出了傅庄明就是当初约会桑如涅的家伙儿，不禁一愣，眼色复杂。倒是傅庄明淡定得多，伸出手潇洒道， “你好。我们已经见过了吧！” “……你好。”陈家俊犹豫地伸出手，与傅庄明轻轻一握。 傅庄明又道，“这位先生贵姓？” “敝姓陈。” “陈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请你喝罐饮料？走廊里就有贩卖机。”傅庄明带着不容抗拒的眼神，如是说。 “……好。”陈家俊点点头。 …… 在廊椅上坐下来，面对着落地窗洒下的点点阳光，置身于背景的大幅儿童画中，傅庄明与陈家俊并肩着，那场景着实怪怪的。 傅庄明买了罐装乌龙茶，一人一罐地喝着，他率先开口道， “陈先生，你与桑如涅小姐是认识的吧。” 陈家俊显然，背脊一挺，郑重道， “是。” “那你与桑小姐，是什么关系呢？” “这，没必要和你交代吧。”陈家俊不满道。 “的确没必要。”傅庄明轻笑一声，“而且我也看得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陈先生很是中意桑小姐，只可惜桑小姐却未必把你摆在心上吧。” “……”陈家俊显然没料到，傅庄明如此直白讽刺，也反击道，“正好，我也托人询问过桑小姐的意思，她与你，也并不是很相熟的关系吧！” “现阶段来说，的确如此。”陈家俊点了点头，仰头喝一口乌龙茶，又幽幽道，“不过以后可难说了。” “你……”陈家俊有些难以捉摸地看着他。 但傅庄明却无意与他玩文字游戏，喝尽最后一口乌龙茶，他捏着罐子道， “我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也非常难得，能遇到让我一位十分在意的人。所以我今天只想和陈先生说一句话，就是：对于桑如涅小姐，我志在必得。” 说完，他便不再分一眼目光给陈家俊，轻轻一抛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回到图书馆大堂，电梯门一开，傅庄明就看见前台处的桑如涅神经兮兮地握着内线电话，正说个不停！ 她瞧见他过来了，嗖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您要回去了？” “恩！”傅庄明点点头。 “那个……傅先生和陈先生……你们俩出去，说了什么？”桑如涅着急道。 “哦？你想知道？” 桑如涅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只是问他，本公司的乌龙茶好不好喝罢了。”傅庄明耸肩一笑。 “啊？” “你信吗？”傅庄明玩味道。 “不信！” “我说了你也不信，那你问我干吗？你觉得我会和他说什么？” 桑如涅又拧着眉头不说话了。 傅庄明不禁地又是笑，觉得这样耍弄下她倒也不错，起码不用看她端着姿态的怪样子。正想再玩笑她几句呢，却见电梯门一开，陈家俊居然也走了出来。 一时之间，傅庄明和陈家俊齐齐看向桑如涅！ 桑如涅几乎是大汗淋漓，面对两个大男人，头顶都要冒出焦虑的烟！眼见着傅庄明一派气定神闲，而陈家俊一脸焦躁不安地正要开口说什么，桑如涅下意识地就大大鞠了个躬！礼貌又官方地堵住陈家俊的嘴， “欢迎二位下次再莅临本馆！请走好！” 好吧。 不论桑如涅是多么漂亮的女性，一旦她摆出这幅可恨的模样，别说傅庄明了，就连陈家俊都看傻了眼，愣了半天，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 第8章 八 桑如涅最近好似陷入了严重的感情危机中。 虽然孙婉婉在电话里是频频赞叹着她惊人的桃花运，但对桑如涅来说这才不是桃花运！根本就是桃花劫！ “若是我有这等重重劫难，人生都会变得灿烂好伐！”孙婉婉气道，“小桑同志，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才是呢！子非鱼，安知鱼是否安乐？虽然都是很好的男士，但是我偏偏就没感觉，折腾来折腾去的，不知有多痛苦！”桑如涅头疼道。 “那个痴心陈我见过几次，大抵是个老实人，你再严肃地多拒绝几次就好。别留情面！” “陈家俊也就算了……那个傅……傅庄明……”桑如涅叹息，“我总觉得，他有点可怕。” “有点可怕？”孙婉婉反问。 “对。我总觉得他……他很不好对付，有时候对你很客气，有时候又一点情面也不留。明明约我吃饭请我喝茶，但又会忽然冒一句，说我笑得虚情假意难看得很……总之，和他说话，我总是很紧张……” “咦？这算不算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喜欢的感觉？” “肯定不是。”桑如涅绕着电话线，“喜欢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我心里很清楚。算了，不谈我了。婉婉你家的事儿处理得如何？” “外婆住院开刀，但没有大碍，你帮我再顶几次班就行了。多谢多谢！” 挂了电话，桑如涅应着厨房里桑妈妈的声音而去，帮她张罗开饭。台面上摆了糖醋鱼和炒西兰花，桑爸爸提上来一罐啤酒，随口问道， “你同事孙婉婉的外婆，怎么样了？” “住院开刀，但似乎是小病。没大碍。”桑如涅摆着碗筷。 桑妈妈端了炒蛋出来，帮丈夫女儿都盛了饭，话题一转，道， “如涅，你外婆这阵子也不太好了。虽然也是小毛病，年纪大了总会有的。不过总也要去看看，找一天有空，去探下吧。” 桑如涅乖巧地点点头，桑爸爸就直白地对老婆道， “我们去看望老人家，本是天经地义！但是别碰上你妹妹去的日子。我可受不了她的德行。” 桑妈妈的妹妹，也就是桑如涅的小姨李娇娇，在桑爸爸眼里算是最不待见的人吧。 早几年逢年过节见了面儿还算客气，但桑如涅从小就觉得小姨娇娇不简单。说明白点，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在小桑如涅面前总是满面嫌弃与不耐，但到了人前又装出一副疼爱侄女的好阿姨样！ 桑如涅从小就不喜与小姨娇娇亲近。尤其是这几年，外婆的身体渐渐不硬朗了，小姨由从前的不闻不问，忽然就成了个承欢膝下的孝女。往往伺候的事儿都由桑妈妈勤勤恳恳地办妥了，小姨到了末了儿捡个便宜，抢在桑妈妈前头地说自己有担心老人家，花了多大力气才办妥了这事儿。 原本伺候自己的母亲也是正常不过，只是三天两头地被妹妹这么邀功作弄，桑妈妈的心渐渐也冷了起来。偏偏老人家又不开眼，老伴儿死得早，本就空虚寂寞，小姨肯多花时间哄她，哪怕是哄骗她，她也乐呵呵个没完。 桑爸爸就一针见血道，“你那妹妹瞎折腾，不就是为了老人家的那套房子吗！” 桑妈妈就白他一眼，“吃饭了！” 桑如涅看得出，妈妈一谈及于此就心情不佳，也就没再多话，乖乖地吃起来。 只是忽而想起小姨的那张假惺惺的笑脸，浑身一哆嗦！ 傅庄明总说自己笑得虚情假意，等等，该不会自己是被小姨带坏的吧！ …… 隔天替孙婉婉在前台顶班，还在考虑着娇娇姨的事儿。想起小时候，娇娇姨在人前抱着自己，满面堆笑地说‘小如涅真是可爱呀’时，那张笑脸，可不就是活脱脱的虚情假意？长大之后，知道自己在图书馆找了份工作，娇娇姨也笑说‘如涅好福气，图书馆清闲，适合女孩儿’，其实背地里还不是说如涅枉费了从x大学毕业，一点出息也没有？ 而傅庄明居然也说自己虚情假意？ 难不成自己在这方面，真的得了小姨娇娇的真传？ 桑如涅想想，就觉得恐怖！ 正自顾自想着心事儿呢，却忽然接到内线电话。是从三楼儿童阅览室打下来的，陈阿姨一听桑如涅的声音，就一愣道， “小桑？你在前台替孙婉婉顶班？” “是啊。怎么了？”桑如涅觉得对方气喘不已，担心道。 “今天遇到个神经病的读者！刚才和宋美佳大吵了一架，气势汹汹地说要投诉她……”可对方话还没有说完，桑如涅就见电梯门开了，一位年轻妈妈拉着小学生模样的儿子气冲冲地就往门外走，路过前台时，却陡然停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柜面上摆着的读者意见簿！ 桑如涅吓一跳，听那位年轻妈妈恶狠狠道， “这是你们图书馆的投诉簿？” “……是意见簿。”桑如涅只得暂时先放下电话听筒。 “哼！好极了！”年轻妈妈一把就拽过本子，奋笔疾书，直激动得笔尖都要刺穿纸张，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才好似解气了些许。末了儿，意见簿一丢，冷冷地笑了一番，才拉着儿子离开图书馆。 桑如涅赶紧抓过内线电话重拨回去，一边看着意见簿上的留言，一边细细询问，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算来，宋美佳，也就是介绍陈家俊与桑如涅相亲的宋阿姨，今天可是倒了血霉了。而事情的缘由，居然又和走廊的零食贩卖机有关！确切地说，是和贩卖机的主打零食，迷你巧克力棒有关系。 与宋阿姨搭班的陈阿姨义愤填膺道， “我们儿童阅览室也不是不人性化，孩子饿了吃个点心我们从不拦着！可那小孩吃巧克力棒吃得脏兮兮也就算了，脏手抓书也就算了，可他居然把抽中的贴纸直接贴在书上！那我们瞧见了，能不上前劝阻吗？宋美佳不过伸手拉了一下那孩子，根本不算动手，那孩子的妈就冲过来，硬是说宋美佳对小孩儿太粗暴！更可恨的是，那孩子一见着妈妈叫嚣，居然也变脸一般地忽然就眼泪汪汪了！一母一子硬是拦着要宋美佳道歉，可宋美佳道歉了，那妈妈又觉得敷衍没诚意！叫嚷着要领导来解决！偏偏今天领导都出去开会了，那对母子耗了半天，耗到孩子够钟要去学英语了，也就只好离开。我本来电话你，想让你把柜面上的意见簿先收一收，没料到那妈妈眼尖，还是瞧见了。” 桑如涅顿时抱歉道，“陈阿姨，不好意思，是我手脚慢了……” “才不是小桑的错！那位妈妈看着不是善主，纵然今天不投诉，改天也会来投诉的。”陈阿姨宽慰道。 挂了电话，但桑如涅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受。换了是孙婉婉坐镇的话，经验丰富老道，听陈阿姨开个头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断不会让意见簿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上。 “哎……”桑如涅幽幽叹气。陈家俊那事儿上，自己已经够对不起宋阿姨了，这下还要牵连宋阿姨挨批评，她心里着实七上八下的。 …… 于是那天晚上，傅庄明一进图书馆大堂，就瞧见桑如涅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只是饭后散步散步，散着散着就散到了图书馆。可一旦看见桑如涅那张白皙娟秀的脸，谎言就不告而破。 承认吧，自己就是想念她了，所以过来转转呗！ 本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却远远看着她出神的脸，也好过她看见他，顿时换上的一副工作笑容！于是傅庄明躲得远远地望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上电梯到三楼，去中文借阅室打发下时间。 才进了借阅室，往流通柜一瞧，柜后的一男一女员工正凑成一对儿地聊着八卦。傅庄明本也不想偷听，却是无意中听他们俩提到‘小桑’，就留了个心眼儿地听着。 刘晓云道，“哎，小桑要难受了。明天领导回来，对面的宋阿姨挨批评，小桑不得自责死啊。” 那男性职员，貌似叫方毅成的，说道，“偏偏对面宋阿姨和小桑关系特别好。痴心陈还是宋阿姨介绍给小桑相亲的呢！亲事不成，仁义在！” 刘晓云又道，“话说回来，又是走廊那贩卖机出的事儿！好端端的零食附赠什么贴纸呀，这不是勾引小孩捣蛋吗！宋阿姨真是被害死了……” 傅庄明听着，悄悄退出了中文借阅室。在饮料机那儿买了罐咖啡喝着，脑海里盘算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孩子拿零食附赠的贴纸捣蛋，连累了一位叫‘宋阿姨’的员工。宋阿姨和桑如涅关系很好，还会安排相亲给她。 哦，怪不得方才在大堂里，瞧桑如涅神色恍然。 傅庄明神色一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貌似也脱不了干系。 …… 中文借阅室的对面，只有儿童阅览室一间。 傅庄明走进儿童阅览室时，装作不经意地往流通柜看了一眼。两位中年女性的职员端坐在柜面后，神色都不太好看。 往姓名牌上瞧一眼，一位叫宋美佳的职员，应该就是宋阿姨了吧。 儿童阅览室也不乏大人进来为孩子借书，所以宋阿姨只是看了一眼傅庄明，便不再在意。傅庄明在书架之间转悠了几圈，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却是无意瞧见流通柜旁有一本书被独独地摆在一边儿，与其他还书分开放着，而书的封面被一张贴纸脏脏地糊住了，书脊还有褐色的，类似巧克力的痕迹。 傅庄明苦笑一声，思索片刻，往流通柜走去，对宋美佳道， “你好。我想找一本书，书名是……”傅庄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本脏书，随即道，“书名是《陈小跳日记》第三册。不过在书架上怎么也找不到。” 宋美佳原本心情不佳，但是有读者咨询，还是强打起精神道， “书都在架上的。兴许有小朋友拿走看了，所以你才没找到。” “这样啊……”傅庄明点点头，随即装着才发现似地，道，“咦？那本不就是吗！” “这本？”宋美佳望去，见傅庄明已经拿起那册脏书，她急道， “啊哟小心，这本书弄脏了！” “咦？真的！”傅庄明装着一愣，手指上已满是巧克力的污迹。 宋美佳于是扯了几张纸巾给他，“抱歉啊，这本书脏了，借给你也不好！你急要吗？” 傅庄明用纸巾擦着手指，点点头。 宋美佳就起身道，“那我帮你再找找。” 最后，在书架上找到了另一本干干净净的《陈小跳日记》。傅庄明还装糊涂地问了好些个问题，什么这系列有几册啊？作者还写了哪些故事啊？还书期是多久啊？宋美佳始终耐心地解答，直到傅庄明满意地借了书离开。 走出儿童阅览室，傅庄明看着手中的《陈小跳日记》，不禁苦笑起来。 挺和气的一位阿姨，他心想着，坐电梯到大堂，径直走到前台接待处。 用指节轻轻叩下柜面，桑如涅抬起头，错愕道， “咦……傅先生……你来了？” 傅庄明心中一动，“你，记得我姓什么？” 却是眼见着桑如涅一惊，嘴角又要奇怪地牵起来，傅庄明赶紧摇摇手， “算了算了……意见簿呢？” “什么？”桑如涅蓦地警觉起来，怎么今天就和意见簿耗上了？ 傅庄明见桑如涅的眉毛颤动起来，便知她心中此刻千回百转。 只听她僵硬道， “你……您要意见簿做什么？”那倒霉玩意儿，她刚才已经收起来了。 “哦，意见簿不是应该被摆在柜面的吗？我现在没瞧见，那就是前台小姐的失职咯！我记得你只是顶班的吧，藏匿意见簿而刻意不交出来，可是会连累你的同事的哟！” “你……”桑如涅咬牙切齿，傅庄明到底在想什么？莫不成是因为他怪罪自己总是对他笑得虚假，所以要在意见簿上抹黑谁，来报复她？ “桑小姐，意见簿。”傅庄明含笑地看着她，却让桑如涅觉得……今天的空调是不是开得太低了？ “你……你要写什么？”桑如涅小心翼翼地问。 “你以为我要写什么？”傅庄明反问，反正他从来不会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难道我会写，前台接待的小姐笑得太难看了，影响市容？” 桑如涅一听，苦笑起来。偏偏又被傅庄明瞧见了意见簿就放在电脑旁，她只得讪讪地递给他，眼巴巴地伸长了脖子想看他写什么！傅庄明却是写完，合上起来大大方方地交到她手中， “想看就看吧。我先走了。” 等不及傅庄明走远，桑如涅就气急败坏地打开，在上一条气愤妈妈的投诉之下，却是傅庄明异常端正的字迹， “儿童阅览室的员工相当贴心，劝阻我借被巧克力弄脏的图书，耐心地帮我找了另一本干净的。还扯了纸巾递给我擦手，相当亲切。” 桑如涅心中一动，却又看见下面的一行ps小字， “另：今天的前台接待小姐很漂亮，只可惜笑容没以前那位迷人了。” 桑如涅头顶立刻三道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 第9章 九 不过，还是要多谢傅庄明。 隔天副馆长来上班，经过前台时就取过意见簿翻看，翻到气愤妈妈的投诉时眉头紧紧拧着，但随即看见傅庄明的留言，又狐疑地问， “小桑，昨天儿童阅览室似乎很热闹啊。又有人骂，又有人夸。都提到了巧克力的事儿。到底怎么了？” 桑如涅赶紧就把事情的原委道了一遍，副馆长虽然气宋阿姨和读者起冲突，那一定是宋阿姨与读者沟通不利！但有傅庄明的留言平衡一下，副馆长的怒气总算不那么冲冲，打了个内线电话斥责了宋阿姨几句也就了事了。 桑如涅大大松一口气，却是副馆长临走之际，往桑如涅的脸蛋上看了好几眼，忽然说， “小桑，你笑一个！” “啊什么？”桑如涅闻言，赶紧扯开一个笑容！ 副馆长端详片刻，“奇怪了，明明要比孙婉婉漂亮些，笑起来倒的确没孙婉婉感觉好啊……话说，孙婉婉快复工了吧！” 桑如涅尴尬地点点头，“快了……快了……” …… 好吧！经过傅庄明的一通折腾，待到桑如涅回到中文借阅室，连方毅成都笑话她是笑容杀手了。 “其实呢……”刘晓云道，“小桑面对其他读者，充其量是过分殷勤！只有面对那位上佳佳公司的先生时，才会笑得特别诡异！” “那他的确让人摸不透啊。”桑如涅无奈道。 “可是这次，毕竟是他的留言让宋阿姨过了一关。”方毅成道，“你不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桑如涅顿时烦躁起来。 三人斗嘴地聊着聊着，却不想此刻的傅庄明正提着礼物上了三楼，今天却是径直跑去了儿童阅览室。 …… 傅庄明上次为宋美佳留言平反，只是一时兴起做点补偿。 这天是工作日，他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出了公司，特别到图书馆来一趟，自然有他的打算。 前台接待处的小姐，俨然已经换成了原先那位。看姓名牌，叫孙婉婉，笑起来比桑如涅甜多了。他趁着孙婉婉正为读者办卡，取过意见簿翻了翻，瞧见副馆长在自己的留言下回复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感谢他的赞美，图书馆会更努力之类的。 他想，希望多多少少能帮到一点那位宋阿姨吧。 今天他带了几本高考试题集来，还是他特别让妹妹妆宁从潮出版社那儿拿了最新上市的。上一次与宋美佳攀谈时，听她提及自己的儿子快升高三了，这些题集就是傅庄明拿来孝敬她的。 果然，宋美佳瞧见傅庄明如此殷勤周到，大感意外。 她大概也猜到了在意见簿上留言，赞美儿童阅览室的读者就是他。此刻见了傅庄明，更是满脸堆笑， “何必这么客气，上次只是举手之劳。” 傅庄明却沉沉道，“是我对不住才是。其实……外面走廊的那台零食贩卖机，就是本公司与贵馆合作的。我是上佳佳食品公司的市场部经理。” “啊……”宋美佳一愣！虽然在心里早就骂了那上佳佳公司千万遍，但此刻公司负责人提着赔罪礼地站在自己面前，宋美佳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犹豫半天，终究摇摇手道， “其实也没什么……也不全是贩卖机的错。” “你能谅解就好。”傅庄明笑了笑，客气地留了张名片给她，“这些试题集都是最新的，若是以后还需要这个出版社的试题集，可以联系我，有优惠。” “好的好的。”宋阿姨赶紧接下，看着他状似真诚的目光，心里已经把傅庄明当成了好男人。 …… 那天晚上，傅庄明下班回家，妹妹妆宁难得做了饭等他共进晚餐。 妆宁平时在家是点滴家务也不沾的，这几天倒是为了几幅关于美食的插画，劳心劳力地自己烧菜起来。 失败的作品堆了一桌，作为她的好哥哥，傅庄明也只得苦笑着举起筷子。 妆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哥哥盛饭， “哥你中午吃什么了？” “在茶餐厅吃的简餐。” “茶餐厅？你公司楼下有茶餐厅吗？”妆宁一愣，忽而就明白了，“哥你又去图书馆了啊！” 傅庄明直言不讳地笑了起来，“正是。” “去见那位漂亮的图书馆小姐了？”妆宁嬉笑道。 “没有。今天没去她那儿。”傅庄明摇摇头。 “咦？那去做什么了？” “曲线救国。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不过姑且做着吧。那位小姐可不是个好攻陷的目标。” “她不喜欢哥哥吗？”妆宁问。 却不料傅庄明眼神一颤，叹气道，“貌似……她的确对我没意思。” “不会吧！”妆宁大惊小怪起来，“哥哥长得帅收入也不赖，对方没有理由看不上啊！” 傅庄明就道，“从前你说，出版社有个姓何的编辑挺帅的，可最后却被一个姿色平平的小姑娘作者勾去了！难不成，是因为你魅力不够？” “喂哥哥，不要随便扯到我头上来！那个何立威，我也没有很喜欢啊！”妆宁气呼呼道。 傅庄明就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的意思是，感情这种事，不是简简单单地长得好收入好，就一定会得到想要的对象。那位小姐不喜欢我，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哥哥打算怎么办？”妆宁问，“你说的曲线救国，什么意思？” “以现阶段她对我的态度来看，交朋友都勉勉强强，更别说交往了。不过，最近我发现她很尊重单位里一位前辈阿姨，那位阿姨也很照顾她，还会安排相亲给她。” “咦……”妆宁眼珠子一转，“哥哥你不是在和那位阿姨套近乎吧？” “正在努力中，虽然成功率不是百分百，但不妨一试。” “哥……你好坏！” “妆宁……你再说，我就把这些菜都倒了。” “啊别啊。哥，你多尝几口吗……真的那么难吃吗？” 傅庄明吃着吃着，脑子却忽然转起了另一件事儿，喃喃道， “貌似桑如涅说过，图书馆的职工午饭也很难吃啊……” …… 第10章 十 临近开学，傅庄明的工作忙碌起来。上佳佳零食销售的受众群多为儿童，小朋友们一开学，傅庄明针对市场销售的种种计划也要应对着变化起来。 于是乎，用在烦恼顽石桑如涅上的时间也少了许多，只是在处理完麻烦复杂的报表数据之余，偶尔散步去图书馆远远地望一眼低头看书的她，也算是傅庄明的一项娱乐了吧。 当然，“曲线救国”的行动也在同期如火如荼地展开着。每每去图书馆，他总会绕去儿童阅览室，与那位宋阿姨套套近乎。 宋阿姨的儿子开学刚刚升入高三，很是感激傅庄明送给她的一系列参考书。有一次还提及道，其中某本试题集的主编是历年出高考题的老师傅了，他最近在筹办一场高三妈妈的讲座，无奈市场太热，一票难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庄明一转身就拜托了妆宁去打听。那老师傅在潮出版社出试题集，讲座也有潮出版社赞助的份儿。妆宁身为出版社的当红绘本作家，讨要一张门票也不是难事儿。 于是不多久，傅庄明就把门票给了宋阿姨，宋阿姨一双眼睛都亮起来，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现在哪儿还有你这么懂事的年轻人啊！”宋美佳感叹道。 “宋阿姨也是为了儿子操心。”傅庄明应着，“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帮衬一点也是应该的。” 宋阿姨于是越看这年轻人就越是顺眼，瞧傅庄明这次来借《陈小跳日记》的第十册了，她就忽而问， “你每次给侄子借这些儿童书，看得出你也很喜欢小孩子啊。” 傅庄明顺势点点头，虽然那‘侄子’只是他随口胡诌的借口。 “那么你……你自己何时打算成家立业啊！”宋美佳忽然这么问道。 傅庄明陡然一振，觉得自己与她套近乎了这么久，居然关键时刻就这么不期而至了！赶紧斟酌着措辞，回答道， “成家立业？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平时工作忙，接触的好女孩儿也少。所以一直没有合适的。” “哦……”宋阿姨点点头，“那么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儿？” “工作最好能安稳些的，我喜欢女孩儿别有太多压力。”傅庄明脑子里转着桑如涅的印象。 “哦……”宋阿姨琢磨着。 傅庄明又补充道，“其实在图书馆工作就挺好的，我很喜欢。真的！年纪若长一些，就和宋阿姨一样，成天乐呵呵的，多好。” 宋美佳哈哈一笑，“小伙子可真会说话！你喜欢在图书馆工作的女孩儿，那还不容易，宋阿姨给你介绍个我们馆内的！” “真的？”傅庄明装着惊讶，装着不好意思。 宋阿姨就越发喜欢这‘实诚’的小伙子了，拍胸口道，“我们图书馆名花未有主的女孩儿有好几个呢，让阿姨帮你搭搭鹊桥！我瞧你人品很好，在上佳佳公司做经理，收入应该也不错吧。” 傅庄明赶紧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说，又道，“以上情况皆属实，我来往图书馆多次洽谈合作，总不会骗你的。” “行啊！”宋阿姨本就热情，这下子更燃起了媒婆之火，“那你对女孩儿有什么要求吗？” “总……希望能端庄漂亮一些，皮肤白皙些好。”傅庄明脑海中，桑如涅的印象越发清晰，“长头发最好了，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与我比较合适。” “这样啊……”宋阿姨盘算了，喃喃自语道，“馆里倒是有几个女孩儿挺合适。” 傅庄明一听‘几个’，立刻又补充， “还有，女方若是大学毕业就更好了。因为我也是大学毕业，我是x大学毕业的。若是同为大学毕业生，可能比较有共同话题。” 傅庄明把‘x大学’几个字念得特别重！虽然他的母校压根儿就不是x大学。 果不其然，宋阿姨一听，眼睛就一亮，“好巧！我们馆内就有个女孩儿，也是x大学毕业的！你们俩居然还是校友呢！” “哦？是吗？”傅庄明禁不住地微笑起来，“那么……就劳烦宋阿姨，帮我打听下。” 宋阿姨郑重地点点头，又为难道，“虽然那姑娘……可能，不那么容易接受别人，但是人品是一等一的好！” 傅庄明心中暗笑，桑如涅那别扭奇怪的模样，他还能不知道？ 但此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宋阿姨介绍的女孩，一定值得看看的。对了，我有一点相求。” “什么？” “你向那女孩儿提及我时，可以暂时先隐瞒我供职于上佳佳公司吗？公司在这儿设置贩卖机的初期，给不少员工增添了麻烦，也不是人人都和阿姨你一样通情达理的。所以我怕女孩儿先入为主，对我印象不好。” “说得有道理！”宋阿姨还道他心思细腻，“阿姨懂了。” …… 傅庄明走出图书馆时，心情大好，望着半空中的月亮都想要吹口哨。 原本与宋美佳套近乎只是一种备用方案，却不料进展得如此顺利，效果如此显著！莫不是自己与她，其实还是很有缘分的？ 但，其实傅庄明并不相信缘分一说。 他所相信的，就是自己喜欢了，就大胆地，想尽办法地去追求罢了。 …… 临近开学，相比傅庄明的忙碌，桑如涅的工作反而轻松了些。 学生们一批批地返回校园了，会在工作日泡图书馆的人就渐渐少了起来。流通柜的三位同僚都清闲了几分，但显然桑如涅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好。 孙婉婉的外婆健康出院，她也终于得以返工。桑如涅与她在休息室里吃饭，礼貌地询问了下老人家的情况后，桑如涅就叹气道， “婉婉你家多好，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哪里像我家，前日和爸妈去看外婆，爸爸又被娇娇小姨气个半死。娇娇姨居然已经在试探外婆的遗嘱了，可外婆只是小病而已！偏偏她在外婆面前又装得无懈可击。” “人贱自有天收，你操心做什么？”孙婉婉拨弄着盒饭里的大肥肉，皱眉道，“怎么又是吃大肥肉，这周几天了？” “有三天了。第一天红烧，第二天炒青豆，今天是炒咸菜。”桑如涅叹气。 “太过分了！供给副馆长的，可不是这个水平的盒饭！副馆长的盒饭里听说还出现过海参！” “太过分了！”桑如涅杏眼一瞪，转言又道，“但……” 她俩齐声叹着，“但又能怎么样呢？” 吃大肥肉吃得直打恶心，桑如涅摸摸肚子，告别孙婉婉做电梯上三楼顶替刘晓云。在电梯里巧遇宋美佳阿姨，却瞧宋阿姨见了自己，眼睛都发光起来！ “小桑！饭吃了吗？” “和没吃一样，今天的菜不好吃。”桑如涅笑了起来，宋阿姨为人热情，自己上次又差点连累她，桑如涅对她总是格外温顺。 “那你以后自己带一点吃的，别饿着了。”宋阿姨上下打量着她：白皮肤长头发，身高差不多就一米六五左右，漂漂亮亮的，还是x大学毕业。居然全部符合傅庄明的要求，怎么这么巧？想来，这还真是天作之合！于是她笑得眉毛都弯起来， “小桑，最近有男朋友了吗？” “没呢……”桑如涅歉意起来，又解释道，“那位陈先生……似乎又开始每周六来馆了……可我……” “没关系！”宋阿姨摇摇头，“你对家骏没感觉，没关系！阿姨替你留心着呢，这不，又有个好对象了！阿姨说给你听听？” 桑如涅一愣，电梯门恰好一开。她与宋阿姨一起出了三楼，就站在走廊的僻静处聊开了。 算来，桑如涅今年快二十五了，家里也有些催，所以她对相亲虽是心有无奈，却也每次都躬身而为。这次宋阿姨提及的男子，似乎条件不错，桑如涅又打听他的工作，宋阿姨却咳嗽了下，才说， “一家大公司的经理。具体公司名字，我给忘了，瞧我这记性！总之，各方面都很不错呢。小桑你若是有意向，阿姨马上安排你们见面！” 桑如涅本想考虑下，却见宋阿姨的眼中烧着熊熊的媒人之火。她本就不太会拒绝人，尤其是热心肠的宋阿姨，当下就只得称是，看宋阿姨笑得乐呵呵，她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先和那位傅先生联系着！”宋阿姨热诚满满。 咦？傅先生？ 桑如涅本能地一惊！但转念一想，哪里会那么巧！兴许是富先生，符先生，付先生，都有可能。 正思索着，宋阿姨含笑地拉起她的手， “小桑这次要好好观察！对方绝对是个好男人啊！” “恩，我会的。”桑如涅点点头。 第11章 十一 宋阿姨说完，与她道别，乐颠颠地回儿童借阅室。 桑如涅却因为午饭吃得油腻不舒服，便掏出硬币往饮料贩卖机走去。 贩卖机前已经站了个女孩儿，年纪轻轻的学生妹模样，穿一件樱桃小丸子图案的t恤，牛仔小短裙，正站在贩卖机前数着硬币。凑齐了四枚，正打算塞进投币口，却一个没拿稳，硬币咕噜噜地滚落在地。她情急地半蹲下身想捡，却忽而又顾虑起自己的小短裙，于是伸手遮着屁股，半蹲不蹲，甚是狼狈。 桑如涅不禁哑然失笑。 图书馆的女性员工制服虽然也是裙装，但是长过膝盖，款式老土，却也安全得很。她于是上前弯腰，帮女孩儿捡起硬币，那女孩儿望着她，笑颜称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倒给她小家碧玉的长相加了不少分数。 …… 下午在借阅室，桑如涅正躲在电脑后头正看书呢，看的是最近刘晓云大力推荐的《诺丽和她的大房子》。很是奇怪的书名，但细细看来，也觉得很有意思。 “不好意思，我想借书。” 桑如涅闻言，赶紧放下书抬头微笑，“好的！” 却见面前的读者就是中午在饮料贩卖机前的短裙女孩儿。那女孩儿也是一笑， “咦，好巧啊！”又瞧见桑如涅摆在手边的《诺丽和她的大房子》，女孩儿莫名，忽而笑得更开心了。 桑如涅为她扫描借书，瞧电脑显示她的姓名：林喜见。 她不禁一愣，好似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哦！是自己方才在看的书，作者名是囍见，很相似罢了。 她扫描完毕，把读者卡还给林喜见。林喜见临走之际，却蓦地贼溜溜道， “啊……那本书，好看吗？” “恩……”桑如涅一愣，才明白她指的是《诺丽和她的大房子》，于是就点点头，“很好看。您想借这本吗？馆内还有另一本的。” “哦不用不用……”林喜见嘻嘻地笑起来，还友好地朝她摆摆手，“再见！” “再见！”桑如涅下意识地也跟着挥手起来，瞧着女孩儿走远的身影，才感叹道，最近这么有礼貌的读者，越来越少了！ …… 周六的时候，宋阿姨来了准信儿。她欢天喜地地进了中文借阅室，正巧和陈家俊同志前后脚。宋阿姨意外地看着风尘仆仆赶来蹲点的陈家俊，诧异道， “家骏，你怎么过来了？来了也不去对面看看阿姨我！” 陈家俊有些尴尬，看看宋阿姨，看看桑如涅。倒是宋阿姨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了出去， “走走走，去对面儿童阅览室先坐一会儿，阿姨等下就来和你聊天！” 宋美佳就这么硬生生地赶走了陈家俊，又支开了好奇的刘晓云和方毅成，这才笑眯眯地拉着桑如涅的手， “小桑，明天有时间吗？” “周日吗？有的。”桑如涅心下一想，已知道是什么事儿了。不就是那位不知道是付先生还是符先生的相亲吗。 “上次和你说的那位好男士，明天也有空，想约你吃晚饭。还很礼貌地问你喜欢哪家餐馆？” “我随意。谢谢宋阿姨。” 宋阿姨再去联系的后文，便是约了桑如涅晚上七点在谢尔丽餐厅，说男方已经预定了七号桌。桑如涅就再次称谢，实则心中有些疲惫。 偏偏前台接待的孙婉婉打内线电话上来，说痴心陈下楼离开，神色看着挺难受。桑如涅想，怕是宋阿姨对他说了什么狠话，叫他放弃吧！ “宋阿姨都亲自出马了，想必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吧。”刘晓云道。 桑如涅却有些恍惚，“晓云，一个人，怎么就对另一个人一见钟情了？为什么？” “为什么？”刘晓云错愕道，“痴心陈喜欢你，兴许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那为什么方毅成没有喜欢上我？”桑如涅瞥了一眼她，果真见刘晓云激动起来， “喂！你也给别的女人一点活路吧！”说完，刘晓云才惊讶住嘴，讪讪道，“每个男人眼光不同吧。” “也就是说，兴许在方毅成的眼里，你才是更漂亮的？”桑如涅故意道。 “喂！小桑同志！请你严肃一点！” 桑如涅笑了一阵儿，才幽幽道， “我只是不明明为什么……明明是两个陌生人，怎么看几眼就能喜欢上了？我真的很想问问以前的相亲对象，他们是怎么看上我的？我其实也很想在相亲后就发现对方的优点，继而喜欢上对方，只可惜每次都做不到……这是不是一种技能？要学习的？” “小桑，你的话越来越欠扁了……”刘晓云听她胡言乱语，无奈道，“你不是也有喜欢过别人吗？” “有是有……”可是，比较失败，所以不足以成为经验吧。 …… 周日的晚上，桑妈妈倒是比女儿更紧张。将至二十五岁的年纪，再耗上几年就快成剩女了，偏偏桑妈妈自己交际圈也不大，也拉不下脸去人民公园的相亲一条街给女儿张罗！图书馆的宋阿姨这么热络地给如涅介绍，桑妈妈真是感激不尽！ “妈，有必要穿这么高跟的鞋子吗？”桑如涅汗颜地问。那纯黑细高跟的鞋子，是上几个月为了喝老同学的喜酒才买的，贵价货，穿着虽然亭亭玉立，但久了却并不舒服，所以喜酒回来就被束之高阁。没想到桑妈妈居然翻了出来。 “你穿长裙丝袜，不配高跟鞋怎么行？”桑妈妈对女儿的装扮很是自信，“打车去！可别迟到了！” 桑如涅无奈地摇摇头，挽着小包出门，打车前往谢尔丽餐厅。 …… 坐在车上，身子斜斜地歪着，窗外是夜幕降临的城市风景。 霓虹灯闪烁，照在她略施粉黛的脸上，桑如涅看着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表情，没有丝毫期待，反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 又是相亲。 二十四五的年纪，相亲已经变得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了。 犹然记得第一次相亲，自己还隆重其事得很，紧张衣着，紧张妆容，紧张言谈举止！但，却在与对方吃饭交谈的消磨中，渐渐失去了兴趣。 对方不是不好，长相不错，工作也稳定。只是自己完全没有感觉，看着他，就好似看着茫茫人海中的千万人一样。心跳平静，眉眼中毫无激情，好似更宁可自己一个人吃饭，也好过要应付对方的话题，硬着挤出笑容地惺惺作态。 好在，“笑”是她的强项。 实在懒得听对方说了，就放空思绪，反正脸上挂笑就好。就当对方是个唠唠叨叨的读者，笑，礼貌地笑，温柔地笑，周到地笑。 于是笑啊笑啊，一个个相亲对象都不再与她联系了。 桑如涅无奈，也更是无所谓。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男人闯进她的生活里，皱着眉对她说，“你笑得那么假，真的很难看。” 桑如涅猝然一惊，身子一颤！车子正好停在了谢尔丽餐厅的门口。 她下车，还在惊讶自己怎么忽然想到了傅庄明？那感觉就好似好似迷梦中忽然被也阎王爷卡住了喉咙！把桑如涅给呛了个半死！ 哦，兴许是因为自己第一次来谢尔丽餐厅，就是随着傅庄明来的吧。傅庄明也是在那天批评自己的笑容，让自己从此心里就有了个疙瘩。 “喂喂喂，小桑同志！你今天是来相亲的，怎么脑子里尽是不相关的男人？太不礼貌了！” 桑如涅自言自语道。 时间是正好的七点钟，她随着服务生的指引去往七号桌，尽量稳住自己恍惚的情绪，踩着高跟鞋翩跹又踉跄地渐渐走向深幽处。见七号桌上已经坐了个男人，看西装革履的背影很像是上班族，头发短短的理得干净清爽，笔直的背脊，瞧着就给人一种英挺的感觉。 桑如涅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 不知为何，那男子的背影居然给她一种……期待的感觉。期待他转过身会是什么模样？ 这兴许是个好兆头吧。 却又让桑如涅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从前，大学时，她唯一一次对某个男生略有好感，也是类似的场景。他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直直的。随即回过头对她客气地笑了笑，道了一句……你好。 “你好……”七号桌的男人兴许是听见了脚步声，缓缓地回头，对她一笑。 一瞬间，恍如隔世！桑如涅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半秒空白，好似时光流转，回到从前…… 却，在她看清了七号桌男人的面目之际，幻梦清醒！ 她错愕地结结巴巴道， “傅……傅庄明先生！” 原来，竟真的是傅先生，不是付先生，也不是符先生！！！ …… 第12章 十二 傅庄明听着背后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期待已久的心反而得以平静下来。回过头，看见盛装而来的桑如涅，挂着一脸做梦的表情。 兴许是换下制服的她太过美丽，淡妆的脸颊是一种温柔的粉色，细高跟的鞋显得她越发娉婷。傅庄明尽量隐藏自己的情绪，却也在一声“你好”中，夹杂了些许的颤抖。 “傅……傅庄明先生！” 听她惊讶地喊自己的名字，傅庄明觉得欣慰，起码她记住自己的名字了！连续几个月地频频跑图书馆，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地刷存在感，总算努力没有白费。 于是他也佯装惊讶，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怎么，竟是桑如涅小姐？好巧！你该不会就是宋美佳阿姨，打算介绍给我的图书馆小姐吧。” “恩……”桑如涅机械地坐下来，顺了顺衣裙，朝他点点头。总觉得看着傅庄明的脸，恍然觉得自己还在借阅室的流通柜后，顿时拘谨道， “傅先生也认识宋阿姨？” 傅庄明微微一笑，“经常帮侄子借些儿童书，上次宋美佳阿姨因为零食赠送的贴纸而被责难，一来一去，就熟了。”更别提自己隔三差五地去拜访，送参考书，帮她讨要讲座门票的事儿了！ “哦……”桑如涅脑海一片空白，情况变化得太突然。 “这事情也真是太巧！宋阿姨好心，要给我介绍图书馆的好女孩儿，我哪里料到就是你？其实我和桑小姐也算是相识一场了，但今天，既来之则安之吧！”傅庄明轻轻咳嗽一声， “桑小姐，吃什么？” “随意。” 傅庄明看着她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虽早有预料，但心中惆怅之情还是不由地弥漫开来。翻开菜单，点了两份套餐，见桑如涅也没意见。或者说，她根本心不在焉。 所幸谢尔丽上菜很快，精致的菜点伴随着古典音乐的起伏被一一上桌。桑如涅埋头吃起来，傅庄明则偷眼看着她，终于打破沉默道， “桑小姐吃这么快，是想早点回家吗？” 桑如涅抬头，不得不说，傅庄明真的是个很特殊的相亲对象！如此不客气的对话，在她的相亲历史里还是头一次。于是她讷讷地不知该怎么回答，眨眨眼，不知所措之际，本能地就想挂起礼貌的笑容来搪塞一切！ 却不料她嘴角刚牵，傅庄明就赶紧道， “打住！” “啊？”桑如涅一惊，表情都静止。 “桑小姐……你真的，不笑比较好看。”傅庄明挫败地摇摇头，“哪怕你对与我相亲这件事抱有多大的不安，也千万别笑得一脸虚情假意地对着我。我们不是在图书馆，你不是员工，我也不是读者。你若是真的厌恶我，一吃完我就送你回家。” 傅庄明自觉平日里，自己算是个克制有礼的人。在职场滚爬多年，谁不学得圆滑一些？也只有面对桑如涅时，面对她抽筋一般的笑容时，他才会冲动地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几乎冲动得都要忘了，自己是苦心经营了多久，才有机会和她以相亲的名义共进晚餐。 ……………… 桑如涅显然也被吓到了，不由想起从前刘晓云说的，自己平日里面对读者虽说笑得殷勤，但也只有面对傅庄明时，才会笑得格外奇怪！ 于是她失神了片刻，却不由地恼火起来， “傅先生，你一次次地批评我的笑容，甚至意见簿上抹黑我！我看，厌恶对方的人，明显是你吧！” “我在意见簿上抹黑你？”傅庄明眉毛一挑，“当时我只写了，前台小姐很漂亮，只可惜笑容没有以前的那位迷人！这也算是抹黑吗？” “……”桑如涅一愣。的确，细细回想下，这言辞的确不算抹黑，且还赞美了她漂亮。可……为何她会本能地觉得，那是一种诋毁呢？ “难道只是因为，我夸赞了孙婉婉小姐笑得比你好看？”傅庄明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桑如涅心中大惊，一下子又想用笑容掩饰过去。却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冷住了嘴角，只得低头调戏盘子里的牛排。 这一顿晚餐数次陷入无话可说的僵局，虽然傅庄明一早就预料到。 他与桑如涅，兴许真的不是很合拍的男女。他也问过很多次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为什么会在图书馆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心动？ 不明白。 公司的数据和报表出了任何问题，他都能漂亮解决。 在他的一生中，兴许就只有这个问题，无法解答吧。 瞧，她与他，无话可说。难得说几句就火药味十足，随即陷入沉默。 但，哪怕她默默无语地拨弄着牛排，他看着都觉得可爱。 …… 彼此都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桑如涅的眼神显然写满了“我想回家”这句话。傅庄明于是风度地提议开车送她回去，在静静的的车厢中，在等待红灯的十几秒里，傅庄明始终偷眼看着身边面容平静的女子。 终究，还是需要由他先开口。 她的地址，他早就套过，于是就如同上一次一般停在她家附近的便利店旁。见她轻巧地下车，挥手向他道别，傅庄明赶紧跟着下车， “桑小姐，请留步。” “恩？”桑如涅显然一吓。 “我……我不想桑小姐对我有所误会，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对你说清楚。”傅庄明的心跳平静，但他手心中全是汗， “吃饭时，桑小姐说过，厌恶对方的人明显是我……当然不是这样的！”他看着她，看着她眼神中的诧异和躲闪，但他不给她机会逃走，一口气地说完， “当然不是这样的！不论桑小姐对我的想法如何，我今天等来的相亲对象是桑小姐，我真的十分欣喜。我……我很喜欢桑小姐，也希望桑小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关于我们交往的事情。” 终于，说出口了。 曾经好几次都想告诉她的话，却因为每每看见她的假笑和躲闪而吞进肚子里。这一次，终于可以披着相亲的外衣，光明正大地告诉她。 结果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她若是接受了最好。婉拒的话，他也不会放弃！ 但，桑如涅的表现却不是以上的任何一种。她的眼睛居然直勾勾地越过了傅庄明，看着他身后的某个人！ 傅庄明一惊，也顺着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刚从便利店里走出来的大男生，二十五六的模样，提着塑料袋，正讶异地望着桑如涅， “如涅？是你？” “陈剑峰，是你？”桑如涅也讶异地喃喃。 名叫陈剑峰的男子爽朗一笑，“嘿！我大学毕业后就搬出来住了，在这附近租房。我都不记得了，如涅你家就在附近……你，正在忙？”他望了一眼傅庄明。 “恩……”桑如涅木讷道。 “那你，手机没变吧。我们以后再联系。”陈剑峰点点头，走远了。 桑如涅恍如隔世地呆了呆，那迷离却生动的神色让傅庄明知道，那个陈剑峰在她眼里定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以至于她好半天才回过神志，这才惊诧又歉意地看着傅庄明，这才明白自己做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该死！傅庄明，之前是在对自己表白吧！可自己居然光顾着看陈剑峰，充耳不闻！她尴尬地，脸都红彤彤了起来，想要屈身道歉，却也觉得不妥！怎么做都是不妥！ 而此刻的傅庄明，眼中写满了挫败和失落！好似上一秒他还是个冲锋陷阵的勇士，这一刻就已经缴械投降。 还有什么表白的场合能狼狈得过此刻？ 傅庄明甚至恨自己瞎了狗眼，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女人！ “傅先生……对不起……” “他是谁？”傅庄明冷峻地问。 “大学老同学。”桑如涅怯生生地回答。 “和你的关系，不单单是普通同学吧。”傅庄明冷笑。 桑如涅很想说‘与你无关’，但此刻，她看着傅庄明的神色，说不出口。 两人僵持了片刻，傅庄明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不死心地又问她，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桑如涅怯怯道。 “那你的回答，如何？” “我……”桑如涅不知该如何应对，纠结之际，傅庄明已经冷漠地转身回到车上，幽幽道， “算了……” 算了，算了。 之前想要不择手段追求到她的斗志，这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 第13章 十三 陈剑峰回来了。他居然兜兜转转，回到桑如涅的生活中了。 更要命的是！之后他电话联系她，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交谈之下，桑如涅才发现他大学毕业后跟着自家叔叔工作起来，在叔叔开的一家餐饮工作上班。 而那家餐饮公司，正是提供给图书馆大肥肉盒饭的公司。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孙婉婉难以置信！ 其实桑如涅原本也不打算把这狗血的陈年旧事告诉孙婉婉，但当有一天，孙婉婉在休息室里拿着一盒写着‘桑’的盒饭质问她时，可怜的小桑同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和盘托出。 “其实，陈剑峰只不过是我大学的旧相识。我们在联谊会上认识，也算彼此有好感。他也有约我吃饭逛街，我也欣然而去。只可惜，我们没有下文。因为当时，他正和女朋友处于分手的边缘。女朋友一哭一闹，他心软了，和我也就断了联系。” 桑如涅说完，孙婉婉就大叹也太平淡了，一点也不轰轰烈烈！ “只有一点，”孙婉婉强调，“小桑同志，你居然也有主动看上对方的时候，可真是难得！” “也就只有过那么一次了。”桑如涅讪讪道。 打开写着‘桑’字，被送盒饭的员工指明交给桑如涅的盒饭，百变大肥肉变成了精致的糖醋小排骨，还有黄瓜炒蛋和凉拌海蜇丝，居然还点缀着颗颗小番茄！绝对是提供给领导水平的盒饭！ 桑如涅惊恐地盖上盖子，瞪着孙婉婉，“不许张扬！” “送盒饭的员工早张扬过了，还轮得到我？”孙婉婉道，“你不吃吗？这么多好菜！不吃我和你换！” …… 自那天之后，桑如涅的特殊待遇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孙婉婉更是把每天与桑如涅攀比饭盒当成是一种乐趣， “哇！我今天是超迷你小鱼干和青菜豆腐，你是性感饱满大黄鱼加卤蛋和油焖茄子！小桑同志，今天又是你毫无疑问的完胜啊！” 桑如涅白了她一眼，又把卤蛋夹给孙婉婉，“今天副馆长都跑来对我挤眉弄眼。原来陈剑峰的叔叔和副馆长是朋友，副馆长竟然都问我，是不是快要名花有主了？” “因为陈剑峰是那么赤~裸裸地想和你重修旧好。” “……我兴许应该和他谈谈。” 桑如涅这么说着。 其实陈剑峰为她搞特殊化的第一天，她就这么盘算了。可惜始拖拖拉拉着。却不料当天下午，她正窝在流通柜后看书呢，听见有人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柜面。桑如涅恍然一惊，还以为是傅庄明！但一抬头，见到的是陈剑峰那张阳光的脸， “嗨，如涅！” 桑如涅愣了下……怎么可能是傅庄明？傅先生从那天相亲后，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出现过了。 “你好！”桑如涅愣愣地站起身来，习惯性地职业笑起。 陈剑峰就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如涅，虽然现在是上班时间，但我不是以读者身份来找你的。” 桑如涅眨眨眼，想起傅庄明说自己笑得假，兴许自己不笑就会显得真诚多了吧！于是她收敛了笑容，目无表情道， “那你来，有什么事吗？” 果真！陈剑峰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我看见外面有饮料贩卖机，可以请你喝杯茶吗？” 桑如涅点点头，心里却琢磨着另一件事：傅庄明说得还真有点道理…… …… 陈剑峰问她喝什么，桑如涅脱口而出，“奶茶。” 陈剑峰就投币进去，“你以前似乎不怎么喝奶茶啊。” “我们以前也并不熟。所以你不知道罢了。” 桑如涅说的是实话。大三那年的夏天，她与陈剑峰断断续续地交往，只持续了一个多月，约会过四五次罢了。 之后就是一条短信，三个字：对不起。 虽只有三个字，却对桑如涅而言是颇为沉重的打击！自己从小到大在感情上都不是花痴，严格来说，还拘谨得过分。校草级别的帅哥在她眼里也不过是浮云，好看归好看，那也是杂志画一般的好看，引不起她任何现实的遐想。好不容易自己对个雄性动物有点儿感觉了，末了儿那丁点儿感觉还被扼杀在摇篮里！当时的桑如涅握着手机，红了眼眶，安慰自己要微笑！微笑起来，再难看也要笑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下次一定遇到个更好的。” 结果，大学一晃毕业了。工作一晃也快两年了。顽石桑如涅，硬是没再看上过第二个。 悲剧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而今自己悲剧的源头人物居然还大咧咧地跑来给自己献殷勤！ 陈剑峰把温热的奶茶罐子给她，坐下，忽而幽幽道， “我和张莉，分手了。” “是吗。”桑如涅拉开易拉罐。 “其实，我与她本就不合适。只是她不舍得，我也见不得女人掉眼泪……” “是因为我没有掉眼泪，所以才被淘汰出局？”桑如涅喝一口，略带苦涩的浓郁味道。 “如涅，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剑峰苦苦一笑，“我无意对当年的事情撇清责任。” “那你现在究竟想做什么？”桑如涅不是不懂，只是负气罢了，“每天摆一个‘桑’字的特殊盒饭，你不知道我有多尴尬。”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再对你好。”陈剑峰却如是说，垂头道，“其实我和张莉分手后，也想过找你……当初我对你不是随便玩玩的心态……只是我终究觉得没脸见你。” “怎么，现在就有脸了？” “那天在便利店前巧遇你，我觉得是一种缘分。所以哪怕没皮没脸，我也想再见你。”陈剑峰深吸一口气，“如涅，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桑如涅迟缓地，摇摇头。 陈剑峰眼睛一亮，“那天在便利店门口，那男人……” 他说的，是傅庄明吧。桑如涅想。 傅庄明已经一个多礼拜没出现了，宋阿姨见了她，也不追问他们的进展，只笑着说一切随缘不必勉强。 他，兴许是放弃了吧。 桑如涅于是莫名地，心情有些落寞。 …… “陈家俊再也没来过了啊……”流通柜后，百无聊赖的刘晓云忽而冒出一句。 “怎么忽然提到他？”桑如涅反问。 “今天是周六啊！”刘晓云道，“痴心陈也终于败下阵来了。说起来，那位食品公司的傅先生，有阵子没来了吧。也举手投降了？” 桑如涅不语，推着手推车正打算去摆书，但一个内线电话打来，指明找桑如涅。桑如涅一听，原来是领导给安排的麻烦事儿。 “下周x小学校庆，搞了庆典。配合他们‘小小书虫’的学期目标，于是联系了我们图书馆去开个小讲座。介绍下最新的儿童图书，也宣传下图书馆的儿童阅览活动。”副馆长道，“原本这活交给儿童阅览室的员工更合适，但你也知道，宋美佳她们都四十多了，实在不想上台，还都推荐你，说你形象好，家住得离那小学也近。” 副馆长亲自前来动员，桑如涅哪儿有不从之理。 所幸演讲稿和多媒体都是副馆长一早准备好的，桑如涅只需要背熟就好。晚上陈剑峰打电话给她，听说了，也说那天活动结束了，他接她去吃饭。桑如涅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下来。 …… 周一，不巧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桑如涅穿着图书馆制服的衬衫西装外套和过膝裙，撑着格子伞。在前往x小学的路上不住地想，活动结束和陈剑峰约会，自己穿得未免也太难看了吧。若他打算带自己去吃些高雅的餐厅，比如谢尔丽之类的，自己难不成要回去先换身衣服？ 但，一想到谢尔丽，桑如涅的心情又莫名烦躁起来。 总算，活动进展得很顺利。 轮到她时，她镇定自若地上台，点开ppt开始开始讲述她昨晚背了一夜的稿子。 没有刻意笑得殷勤。她昨晚特地对着镜子练了许久，拍着脸颊掌握笑的分寸，总不希望自己吓到了傅庄明之后，连小朋友也被吓到。 效果应该还是不错的，当她鞠躬下台，掌声纷纷地响起来。有一位老师甚至带着几个小朋友来咨询她办卡的事儿。桑如涅一一笑着解答，还瞧见一位小朋友笑着对老师说， “姜老师，图书馆姐姐可真漂亮啊！” 姜老师就佯装妒忌，“和老师比呢？” 孩子就抱着姜老师道，“一样好看！” 桑如涅完成任务，被请到一旁的休息室里休憩片刻。她远远看着台下的小朋友们开始玩竞答游戏，答对的孩子拿到了糖果，笑得嘴角都歪了，不由觉得温馨。 却不料身后陡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桑小姐，很喜欢小孩子？” 桑如涅诧异地回头，不禁倒退一步，“傅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庄明看着她，苦笑道，“只能说，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 上佳佳食品公司主打小朋友的新品，变形金刚水果糖即将上市。除了广告宣传之外，这次还联络了几所学校做宣传。正巧x小学校庆办活动，傅庄明就建议包下小朋友们校庆当天的零食和奖品，顺势把新产品宣传下去。 看见桑如涅走上台的一瞬间，坐在角落里的傅庄明几乎惊讶得要站起来。自从那日告白狼狈之后，傅庄明已经渐渐淡了对桑如涅的心意。 是刻意地去淡化，不去想关于她的种种。 但，人生何处不相逢。 今天与她的相遇不是他刻意经营的，而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他看着她走上台，咧嘴绽开一抹微笑。那笑容不是对着他，对着读者的那种浮夸虚假的笑容，而是一种微微的，甜甜的，让人心旷神怡的笑容。 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傅庄明就本能地觉得，她笑起来应该就是这么好看的。可真正地见到，今天还是第一次。 傅庄明下意识地喉结一动，心被深深地打动，被压抑得几乎快要消失的那份情愫，一点一点地又涌动起来。 果然，不能相见。一见面就无可奈何地明白，自己还是喜欢她。 追着她，追上她，和她一起进了休息室。却见她和自己一起，神色又变得无措，傅庄明无奈地又问她， “桑小姐，你喜欢小孩子？” “恩……喜欢。” “所以对着孩子，才笑得那么好看？” “咦……”桑如涅一愣。他一直有在看着自己吗？傅庄明还是第一次夸自己笑得好看。 “那么以前笑得那么难看，只是因为，对着我吗？” 桑如涅不知所措地摇摇头，两人却就此陷入了沉默。 …… 桑如涅的手，不自觉地抓着过膝裙的裙摆。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一切麻烦的，让她手足无措的人和事，学着用“微笑”去解决呢？ 是上班之后，遇到一*难缠的读者吗？ 是小时候被小姨娇娇的两面派吓到，耳濡目染吗？ 还是大三那年被陈剑峰抛弃，拼命揉着红红的眼眶，告诉自己要微笑起来吗？ 却蓦地，听见身边的傅庄明幽幽道， “桑小姐，我可以吻你吗？” “咦……”桑如涅大惊，跳开好几把椅子，尖声道，“你想干嘛？” “因为你在发呆，呆到好像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反抗一样。”傅庄明气定神闲地，说出这么可恶的话。 “你……” “我开个玩笑。你不是当真了吧？”傅庄明不禁笑起来。 “这种玩笑是可以随便开的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连听我表白时都可以分心走神看着别的男人，我对你开个玩笑而已，就不可以了？”傅庄明坏心眼地，又把话题扯到那天的事情上。 “那天……很对不起。”桑如涅重新坐下来，不自然地别开头。 “我听宋阿姨说，你现在每天都有特殊盒饭吃。盒饭公司老板的侄子在追求你。是上次便利店门口那个？” “是……” “你打算接受他？” “我在考虑。” “那么我还有机会吗？” 桑如涅却还没回答，姜老师就轻轻敲门，进来道， “二位，活动结束了，可以走了。谢谢你们的配合，明天还有一场，下午一点半。” “好的！”桑如涅逃避一般，赶紧起身就想往外走。 傅庄明无奈地摇摇头，跟在她后面走出休息室。 小学的走廊里，到处是奔跑的孩子，几个孩子一下子撞在傅庄明身上，礼貌地鞠躬道歉之后，又撒欢地跑得老远！傅庄明也是喜欢孩子的人，不由看得嘴角上扬起来。恰好又有两个孩子冲过来拉住了桑如涅，奶声奶气道， “啊呀，是刚才发言的图书馆姐姐！你要走了吗？” 桑如涅低下头，“是啊，明天再来！” “明天要和那位哥哥一起来哟！”小孩儿指着傅庄明道，“他发的糖果好好吃啊，还是变形金刚外壳的！” 傅庄明就笑道，“明天我也会来的！” “你们俩都要来哟！”那孩子认真地说着，居然天真地拉起傅庄明和桑如涅的手，交握在一起！ 傅庄明愣住了。桑如涅也愣住了。 一瞬间，桑如涅的脸好似红霞飘满天空一般，眨巴着眼睛看着傅庄明，好半天才触电似地赶紧松开。 姜老师跑了来，歉意地拉开孩子，说， “不好意思。平时我总教他们要手拉手好好相处，做朋友。没料到他们活学活用了。” “挺好的。”傅庄明含笑道。手掌里全是桑如涅温温热热的气息，他悄悄握紧了拳头。 姜老师带着孩子走远了，桑如涅窘迫地垂低了脑袋，闷头往校门外走去。她原本就有些害怕傅庄明，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和他握手？这下刺激受大了！ 抱头鼠窜一般，逃到门口。身后的傅庄明却道， “桑小姐！明天你还来的吧！” 桑如涅头也不回，只点了点。 “走好。”傅庄明道。却见校门口一早就站了个男人！傅庄明一怔，正是那天在便利店门口的男人。 男人迎上前，撑着伞和桑如涅并肩走远了。傅庄明在原地僵站了许久，才缓缓移动脚步，往停车场走去。 …… 回到家，妹妹妆宁终于放弃了烧菜，家中的伙食还是交给请来的钟点工，傅庄明的伙食总算有所改善。 妆宁在饭桌上问他，“哥哥今天去小学监督活动了吧，没有瞧见漂亮可爱的小学老师吗？” 傅庄明摇摇头，虽然那位姜老师也挺漂亮，但他满脑子都是另一道身影。 “我遇到那位图书馆小姐了。” “姓桑的那位小姐？”妆宁道，“我以为哥哥已经放弃了！你的读者证摆在抽屉里，快两个礼拜了都没带走过。” “在抽屉里吗……”傅庄明沉沉道，“你哥哥我，是越挫越勇的。” 当天晚上，妆宁就发现抽屉里的读者卡被哥哥拿走了。 ………………………………………………………… 第14章 十四 隔天的校庆活动安排在下午一点半。 傅庄明早早就处理完公司的琐碎事情，到图书馆来接桑如涅一起去。 当他轻轻用指节叩了叩柜面，桑如涅抬起头，诧异地眨了眨眼， “你……傅先生怎么来了？” 傅庄明就冷笑一声，“下班既然有人接你走，那我就只好接你去咯！” 下一秒，顿时听见刘晓云和方毅成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 “傅先生好毅力！我们都看好你哟！” 桑如涅先去休息室拿包，傅庄明就绕到儿童阅览室看望下宋美佳阿姨。宋阿姨见他，也惊讶得合不拢嘴。傅庄明就淡定地笑了笑， “我想过了，我暂时还不会放弃。” “可是小傅啊，小桑现在有人正追着……” “我知道！那个卖盒饭的！” “你有信心？” “没有。” “那你还？” “我只是，暂时没办法放弃罢了。” 感情的事，真的没有道理可言。 桑如涅为何就是不喜欢自己？自己又为何偏偏就喜欢她？ 这些问题，可比公司的数据报表要难多了。 …… 开车载着她去x小学，一路上预料之中的，两人默默无语。 所幸到了学校，搞活动时，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她也慢慢放松下来。 派送糖果时，姜老师的两个孩子又亲亲热热地跑过来。桑如涅下意识地把双手背到后面，那孩子就仰头着振振有词道， “昨天姜老师说过我了，不可以随便让别人手拉手的！” 傅庄明听了，小小失望了下。桑如涅就松一口气，摸摸孩子的额头， “这就对了！今天拿到糖果了吗？” “拿到了啊！刚才那位哥哥还多给了我一盒，说是奖励我的呢！”孩子居然天真无邪地跑来谢谢傅庄明，让傅庄明尴尬地咳嗽了下。 桑如涅回望着他。她当然知道傅庄明在奖励孩子什么，想起昨天无意的牵手，心下更是一慌，连忙拉着小朋友到一边儿聊天去。 今天是最后一场活动了，临结束时，场地乱糟糟的。 不少孩子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扫地排桌子，忙得不亦乐乎，校长也走过来和桑如涅傅庄明握手，谢谢他们的协助合作。 “桑小姐和傅先生，多谢你们俩的支持。五点之后有教职工聚餐，要不要一起参加？” 桑如涅正想婉拒，陈剑峰今天也约了她吃饭。但傅庄明却一口答应下来，还连带着算上她的份儿， “当然可以。我们俩都可以。” 桑如涅意外地眨眨眼，见校长走远了，傅庄明才说， “这算是基本的应酬交际。且校长挽留我们吃饭，兴许是想谈谈以后的合作。” “我只是个图书管理员，有业务和馆内的社会业务部谈就是了。校长想谈的人只有你吧，何必算上我。”桑如涅轻声喃喃，跑到一旁打电话给陈剑峰取消晚餐。傅庄明瞧着，满意地笑了起来。 自然，席间校长对桑如涅只是客气客气，重点和傅庄明攀谈许久，聊得相见恨晚。姜老师和桑如涅坐得比较近，一杯浅浅的红酒下肚就闲话起来。没几句话呢，姜老师就忽然问道， “桑小姐和傅先生是朋友吗？你们俩是学校从不同的地方请来的，却意外地互相认识，好巧啊。” “的确很巧。”桑如涅笑了笑。 “上次我班上的孩子做了傻事，让你和傅先生都尴尬了。真抱歉。” “小孩子而已，我不介意的。” “那么桑小姐和傅先生，你们是……情侣关系吗？”姜老师好奇地问。 “不是！”桑如涅赶紧摇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吗？那桑小姐可要小心了。”姜老师嫣然一笑，“其实你第一天来做讲座，就有体育组的男老师来打听你了。不过自从傅先生亦步亦趋地跟着你，那些男老师就纷纷知趣地打退堂鼓了……说起来，傅先生还挺精明的呢！” 桑如涅望着不远处与校长碰杯的傅庄明，隐隐叹了一口气。 …… 宴席散了，傅庄明自然而然地建议开车送桑如涅回家。坐在车上不住地想，桑如涅回忆起他第一次送自己回家时的对话，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候起，傅庄明就在给自己下套儿了！ “你……”桑如涅下意识地开口。 傅庄明一愣！他就习惯了桑如涅在车上沉默得像个哑巴，这下还以为她喝了点红酒不舒服，赶紧问，“怎么了？你不舒服？” “你……你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时候，推脱有说发生事故啊，前路不通啊……其实是在试探我家的真正地址吧！” 傅庄明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又严肃道，“没有！” “胡说！你就有！”桑如涅却较真起来，“我想起来了，那时你还旁敲侧击问过我的年龄，问我毕业的学校……啊对了！你在意见簿上帮过宋美佳阿姨，阿姨会介绍你给我相亲，是不是你刻意而为之的？” “我没有。”傅庄明气定神闲地撒谎，眼神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你有！你肯定有！”桑如涅越说就越激动，几乎要挥舞起小拳头，“我想想，这次在小学搞活动会遇到你，也是你安排的吧！对不对！” “喂……这次可真的不是我安排的。”傅庄明下意识为自己辩驳。 “哦！！！那么以前的就都是你安排的咯？”桑如涅厉声道， 傅庄明赶紧住嘴！怎么理智和克制在桑如涅面前，都变成浮云了？ 却见桑如涅的猜测得到印证，得意得几乎要忘形，还以为自己这下子总算聪明了一回！不料傅庄明看着她生动的侧脸，声音一沉，蓦地道， “好吧。我承认我给你下了很多套。但，桑如涅小姐，这么久了，你却一点儿也没有被我套到……你不觉得，我很不值得吗？” 桑如涅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和傅庄明能聊上几句，但陡然之间，那种怯生生的感觉又重新回来。 她缩成一团地不再说话，傅庄明忽地轻轻一笑， “算了。值得不值得，是我自己的事情。桑小姐……” “恩？” “我可以吻你吗？” 桑如涅擦着额角的汗，“傅先生……不要开玩笑了。” 傅庄明却停下车子，伸手迅速解开她的安全带，捏过她的下巴搂过她的腰肢，俯身倾向她，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唇与唇的相互接触，柔软又温暖。 傅庄明很克制地，只留恋了一秒钟就放开了她。 他定定看着她，看着她惊讶地微微张嘴，眼神里好似有不安的火苗在跳动着，双手微微发抖。 傅庄明沉沉道，“你叫我别开玩笑了，可……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 第15章 十五 “小桑……小桑……你怎么了啊？魂不守舍的！”孙婉婉用筷子戳她。 “啊？”桑如涅大梦方醒。 “你看看你，独家一份的红烧排骨都掉地上了，你举着个空筷子能发呆三秒钟！”孙婉婉捶她一下，“所以一看就知……你！有！心！事！” 桑如涅无法反驳。孙婉婉就继续揣测， “怎么？和盒饭先生有关？你们相处得不好？” “人家有名字！叫陈剑峰！” “哦哟，你还护起他了，说明进展得挺不错啊。陈家俊很久不来了。那么，就是和上佳佳食品公司的傅先生有关咯！” “喂……一个你叫称呼是盒饭先生，另一个就叫傅先生那么客气！” “那是当然！盒饭先生只给你一个人搞特殊待遇，而傅先生追求你，连带着在意见簿上还夸我笑容甜美，我自然也要亲疏有别啊！”孙婉婉嘻嘻而笑。 “你不觉得，那位傅先生让人捉摸不透吗？” “有什么捉摸不透？人家那么赤~裸裸地喜欢你！” “你不懂……”桑如涅摇摇头，忽而黯淡道，“其实，我也不懂……” …… 自从昨晚半是强迫地被傅庄明吻了之后，桑如涅的情绪就好似沉入了马里亚纳海沟。坐车上班时在发呆，扫描借书时在发呆，和孙婉婉吃饭时更是呆得透透，此刻坐在流通柜后和刘晓云聊天，聊着聊着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小桑！”刘晓云叫她一声，桑如涅才窘迫地回过神志，尴尬地立起身，“我去……我去把还书摆回书架！” 推着手推车摆书，也没了从前的兴致。 呆呆地走过一排又一排书架，才注意到自己走过头了，又傻乎乎地掉头回去。原本引以为傲的好记性此刻也混乱一片，她拿着一本《诺丽和她的大房子》，硬是脑子一片白雪花，不记得这本书原先是在哪儿的了！ 于是挫败地，她推着手推车按号码一排排地找，却是绕到最后一排书架时，瞧见一个女孩儿捧着本书坐在窗台上。两只脚晃来荡去，任窗外的阳光撒在她的马尾辫上。 阳光的跳动下，女孩儿的眼睛眯了眯，随即注意到桑如涅的目光，她吐了吐舌头跳下来，笑吟吟道， “啊呀是你，好巧！” 桑如涅瞧着她小家碧玉的容貌和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想起来是那位名字和著名小说家很相似的读者：林喜见。 只见林喜见穿着一条长长的雪纺裙子，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看周围没人才坐在窗台上晒太阳的。” 桑如涅摇摇头，却忽而一笑，见对方挂着一脸好似阳光晒得满满足足的神色，可粗枝大叶地一边儿裙角被窗把手勾住了也不知道，花边儿内裤都要露出来！于是含笑帮林喜见摘下裙角，林喜见脸一红， “谢谢！” 才说完，林喜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只瞥了一眼来电显示，那双眼睛就越发地精神起来，咧嘴笑着接起电话， “何先生……咦，还有半小时啊……不如我们直接在好多多超市门口见吧……不着急，今天的限时优惠要五点才结束呢！要买的商品我都在目录上圈好了！恩好，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她满面蜜里调油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桑如涅好生羡慕， “男朋友？” “恩！”林喜见也不扭捏，大大方方。 “那怎么叫他……何先生？”桑如涅觉得有趣。 林喜见脸色更红，“叫习惯了。一开始只是普通相识，所以客客气气地一直喊先生……后来，我喜欢上他。那么巧他也喜欢上我。所以就在一起了，但是称呼还是改不掉。” “你们俩，是日久生情的？”桑如涅好奇起来。 “对啊……”林喜见抿嘴笑着，好似想起了从前的时光。 “那么……”桑如涅又问她，“那么一开始你就对他有好感吗？” “那倒没有。一开始觉得他超麻烦，甚至有点怕他，躲着他。”林喜见歪头思索着，从前何先生是如何不择手段地催她稿子，现在想来都觉得挺渗人的。 “咦……一开始怕他，到最后也会喜欢上他吗？”桑如涅错愕得连手推车都松开。 “架不住，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啊。”林喜见温柔地笑起来。也敏感地捕捉到了桑如涅言语中的微妙。职业病爆发的她于是循循善诱道， “听你的口气好似在烦恼感情？” “恩……”桑如涅迟疑，这才觉得好似和一个陌生读者聊太多了些。 但林喜见嫣然一笑，一针见血道， “有位男士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他，所以在烦恼？” “……我，捉摸不透，有点怕他……他越是处处陪着我，我就越是不自在……”桑如涅犹豫着。但心中郁结无人倾诉，憋得自己头都要大了！正巧遇到个林喜见，也就不知不觉倾吐出口。 “这样啊……” “所以我才觉得很神奇。一开始并不喜欢对方，还觉得怕他，可结局居然也会在一起？” “为什么不呢？感情本来就是多姿多态的啊！且听你的叙述，有一句话很适合你，烈女怕痴郎！” “林小姐也是这样的吗？” 林喜见思索了下，“一样，也不一样……我家那也是郎，但是豺狼的狼，把我吃得死死的。” 桑如涅闻言，和林喜见相视一笑。 林喜见看看时间，“我差不多该走了！”她朝桑如涅挥挥手，想了想，又把自己给举例了出来， “其实，你想确定自己的心意很简单。若有一天，他抱了你或者牵你的手，你扪心自问，若有一种想掐死他抽他耳光的感觉，那么你俩肯定没戏！但若是，你只有惊讶而没有厌恶之感，兴许你和他会有后文……我家何先生第一次拉我的手，我只觉得慌得要死，但是一点也不讨厌……啊对了，给你我的手机吧！若是你愿意，可以打给我商量。” 林喜见积极地把自己的号码写在纸巾上，递给她，又一次自我介绍道， “我叫林喜见！” “桑如涅。”小桑指了指制服上的名牌。 …… 待到林喜见走远了，桑如涅也学着她，一屁股坐在窗台上。原来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是那么地好！ 桑如涅不禁闭上眼，想着自己和傅庄明可不单单是牵手了……还，还，还吻过了…… 觉得厌恶吗？在他离开自己的嘴唇之际，有没有想要抽他耳光的冲动？ 没有。 没有。 只有满腔的不可思议和……心慌意乱…… …… 林喜见在好多多超市门口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何立威。她于是双手叉腰不满道， “何先生，怎么这么晚！” “抱歉抱歉，今天宋十江开会开得虎虎生威，不知不觉就拖了这么久。话说回来，宋十江今天还点名关心你了，说囍见的新作何时能完稿，他着急得很！” 林喜见这个普普通通的x大学女生，却好似童话中的魔法少女一般，拥有另一个隐藏的身份，当红言情小说家囍见。处女作《若梦浮生》一炮而红之后，在潮出版社何立威编辑的鞭挞……啊不鞭策之下，积极连载完了《诺丽和她的大房子》，顺便也收获了自己的姻缘，与责编何立威日久生情，成为出版社人人祝福的一对儿。 而这对幸福快乐的情侣去得最多的恋爱圣地，就是此刻他们所在的，好多多超市。 林喜见推着手推车，“何先生，我要吃猪肉脯！” “不行。那种亚硝酸超标的东西不健康。”三十多岁的何立威是坚定的保健主义者。 “可我最近要努力交稿啊，我需要营养！”林喜见抗议。 “回去烧大餐给你吃，更营养。”何立威无情驳回。 这对情侣的第二大约会圣地，林喜见家的厨房，主攻烧饭烧菜，培养生活情趣。 “好吧……”林喜见怏怏道，“那买点水果总好吧！草莓！” “这个可以。” “买回去你洗！”林喜见撒娇道，“我要写稿子啊！” 何立威无奈道，“每次快到截稿日，你都能过上女王般的日子。那你以后还会准时交稿吗？” “当然会！”林喜见争辩道，“我今天可是为了收集灵感，在图书馆里翻了一天的言情小说，还和一个貌似很有故事的图书管理员搭话了！” 当红作家囍见，自身不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作者。她笔下的言情故事，素材往往取自她自己的生活，或者周围人的感情趣闻。 正说着，手机响起来。林喜见一看来电显示就犹犹豫豫，但终究还是接起，温柔道， “喂，妆宁？” 同为潮出版社的当红作者，绘本作家妆宁和言情小说家囍见，偶尔也会合作一把！这不，妆宁应邀为囍见的最新短篇故事画插画，只可惜不靠谱的囍见丫头迟迟没有交稿，让妆宁的工作也一筹莫展。 怪不得妆宁在电话里气急败坏道， “喜见，你好歹给我个故事大纲吧。我还有下一本绘本的素材要收集，可不能天天等着你。” “大致构思我已经有了！”林喜见赶紧赔罪道，“具体的回去和你说。” “我不信！你个拖稿大王，真的有构思了？说几句来听听！”妆宁恶狠狠道。 “当然有！”林喜见急道，脑子一转，就说，“今天在图书馆，我勾搭了个貌似很有故事的管理员女孩儿，她给了我灵感！这次的短篇故事，就写‘烈女怕痴郎’！” “烈女怕痴郎……你去了哪儿的图书馆？”妆宁眉头一皱，随口道。 “就是本区的区图书馆啊。” “咦……”妆宁一愣，该不会那么巧合吧！又问，“你搭讪的管理员女孩儿，叫什么？” “问这个干吗？名字很特别呢……桑如……什么的……” “桑如涅！” “对对对。妆宁，你认识她？”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妆宁不禁笑起来。 …… 妆宁挂了电话，转手又激动地给打给了哥哥傅庄明， “哥哥！我要吃日式烧烤！你请客！我有大惊喜给你！” 傅庄明忙了一天的工作，放下文件骤然接到妆宁疑似撒娇的电话，揉揉鼻梁还觉得挺窝心， “好啊，请你吃烧烤，做哥哥的义不容辞。只是大惊喜就免了吧，我怕失望。” “真的不要吗？和桑如涅小姐有关哟！”妆宁盈盈笑着，吊足哥哥的胃口。 果然，傅庄明愣了下，虽然还不明所以，却还是叹气道， “你想吃哪家？哥哥去定位。” …… 第16章 十六 傅庄明匆匆收拾完工作，打车到了日式料理店。进了包房，见里面坐着的不只是妹妹妆宁，还有一位陌生女孩儿。 那女孩儿生得眉目清秀，笑着自我介绍，说和妆宁同属一家出版社。妆宁就含笑捅了捅他， “就是那本一直叫你看，你也不高兴看的《若梦浮生》的作者。” 傅庄明尴尬地轻咳一下，林喜见就不在意地摆摆手， “没事儿！我写的言情小说，有时候连我的责编都不待见的！” 菜肴点了七七八八，雪花牛肉和帝王蟹都上了！全是妆宁和林喜见的鬼主意。傅庄明在一旁静静坐着，依旧双手不离文件，直到牛肉和螃蟹华丽丽地上桌，妆宁一把拽走他手中的文件夹， “哥，今天叫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换个工作地点的。” 傅庄明就沉声道，“我知道。若是你的大惊喜没办法惊喜到我，你下一次的稿费，我就全部存进银行做定期，一分钱也不给你。” 妆宁咋舌地笑了起来， “哥你这么恐怖，怪不得追不到图书馆的桑小姐。”于是就推了推林喜见，要她把如何认识桑如涅，搭讪了桑如涅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 “她真的那么说？”傅庄明越是听，心就越是沉下去，“琢磨不透我？还怕我？我越是陪着她，她就越是不自在？” 林喜见原本凭着自己小说家的天分，说得绘声绘色，却看傅庄明的脸色越来越黑，黑得都像烧烤锅底的颜色了，这才渐渐地住了嘴，怯生生地看着妆宁。 妆宁就夹给她一片牛肉表示安慰，转而对傅庄明道， “哥哥自己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的确，是这样。 不管自己创作了多少机会去亲近她，她不是笑得假惺惺的，就是干脆沉默不语。 而林喜见瞧傅庄明冷着脸不说话，犹豫着，把最后一段给说完， “然后我就告诉那位桑小姐，想要确定自己的心意其实很简单。若是有一天，那位先生抱你或者牵你手，你若是没有想要抽他耳光的感觉，只是觉得很惊讶的话，兴许你们俩是有戏的。” “你这么对她说了？她怎么回答？”傅庄明赶紧问。 “她没回答，我只觉得她神色怪怪的。”林喜见老老实实道，“看她的神色，兴许是你们已经抱过了？或者牵手过了？” 妆宁闻言，也好奇宝宝地看着傅庄明。傅庄明却神色镇定道， “吻过了。” “啊？？？”妆宁丢开筷子，一声怪叫，“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送她回家的时候。在车里。”傅庄明继续淡定。 “啊啊啊啊哥哥你居然不告诉我！”妆宁继续怪叫。 “我回去的时候，你正在画画，大喊着‘囍见这个王八蛋还不给我大纲’什么的，我就没打搅你。” 林喜见一脸黑线地看着妆宁，妆宁讪讪一笑，又问傅庄明， “你和桑小姐是在什么情况下亲的？” 傅庄明皱眉，“没必要告诉你吧！” “请你老实回答！好方便我和林喜见做判断啊！” “……我主动。”傅庄明道。 “那她呢？是不反抗还是回应你了？”妆宁的眼睛已经亮成了星星。 “……她……” “哥哥！你该不是霸王硬上弓，强吻了人家吧！”妆宁目光如炬，幽幽道。 “基本……算是吧……” “啊啊啊啊哥哥原来是禽兽！”妆宁抱着脑袋尖叫。 林喜见倒是很淡定，想起她的何立威，就说，“男人都是禽兽。” 妆宁于是不死心地又问，“那么，桑小姐在你做了禽兽之事后，有什么反应？” “吓呆了。脸很红。说不出话来。开车门都不会了，还是我帮她开的。” “什么也没说？”林喜见问。 “没有！”傅庄明道。 “什么也没对你做？”妆宁做了一个抽耳光的姿势。 “没有。”傅庄明道。 “咦……这不是代表着有戏吗！”林喜见一拍手，欣然道。 傅庄明刚觉得开心一些，自家亲生妹妹却打击道，“可能桑小姐真的被吓傻了，回到家以后，才后悔没一巴掌抽死我哥哥？” 傅庄明满额头黑线，举筷把快要烤焦的牛肉夹给妆宁，“给我吃下去！” 林喜见陡然一吓，庆幸自己的何先生虽然是个管家公，却也不会忽然变得这么恐怖！ 好在妆宁已然习惯的样子，笑道， “桑小姐是不是被吓得反应不过来，反正现在也不得而知了。不如哥哥再吻她一次，看看她的反应吧。” 傅庄明闻言，低头思索了起来。眼前是桑如涅被吓得通红的脸，错愕的，发抖的嘴唇，惊慌的，打不开车门的双手，走得跌跌撞撞，逃一般的背影。 那么惹人怜爱，那么生动。 他终究叹了一口气，伸筷把妆宁碗里的烧焦牛肉又夹了出去。 …… 第17章 十七 大快朵颐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的光景。林喜见打电话让何立威来接她，于是在烧烤屋门口，傅庄明就瞧着她蹦蹦跳跳地窜进赶到的何立威怀里，旁若无人地仰头笑起来， “来得好快啊！” “就想着你差不多也该呼叫我了，所以一直候着。”何立威温柔地摸摸她的额头。 妆宁非礼勿视地扭过头，随着傅庄明去车库开车，傅庄明就趁机教育妹妹， “妹妹，你比那位林喜见年龄大吧。” 妆宁听了，背脊都发冷，“大个几岁吧……但是看上去和林喜见是一个年龄的！” “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妹夫来？爸妈常年旅游在外，偶尔传邮件回来，不是关心我的工作就是关心你的姻缘。这说明什么？女孩子在婚恋问题上，是要紧迫一些的。” “凭什么！”妆宁气呼呼道，“哥哥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你什么时候搞定了图书馆的桑如涅小姐，我就给你找个好妹夫回来！” 傅庄明哑然失笑，转动方向盘，忽然轻轻叹气， “林喜见和她的男朋友……真令人羡慕。” 傅庄明可实在无法想象，有一天桑如涅也会笑着窜进他怀里。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大概会开心得晕过去吧。 …… 虽然在烧烤屋里被林喜见和妆宁狠狠地挑唆了一番，但是紧接着的十一假期傅庄明异常忙碌，也着实没时间再去图书馆招惹桑如涅。 这个十一，傅庄明可一点也没有也没有沾到国定假期的光。公司派他去香港公干，一去就是三天。连累着助理李青也没了休息。 不过也巧，妹妹妆宁所供稿的《潮流爱情》杂志社这次也下了本钱，让几位当红作者去香港采风，拍个人特辑。妆宁书红人靓，自然首当其冲。同去的还有几位作家，其中也包括了上次与傅庄明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喜见。 “你的朋友林喜见，不是不爱暴露自己的真实长相的吗？”傅庄明和妹妹一起收拾着行李，问道。 “对啊！她这个当红作者做得可低调了。签售会是一次也没办过，也绝不在书刊杂志上露脸。只上过一次电台节目，还特地拔高了嗓音，不想被人认出来。不过这次去香港是杂志上包机票吃住的，林喜见受不了诱惑，实在想与何立威一起去好好玩玩，就勉强答应下来。约定了，只拍背影，还要猛ps，p得胸大腿长腰细完全不似她才好！” “出版社的老总答应了？” “宋老总自然答应！谁让林喜见红呢。杂志哪怕登她个背影，销量都能高几点百分点。”妆宁收拾了一件洋装又一件洋装，还不满足，比划着几件公主裙问哥哥， “哪件更好看？” “都好看。”傅庄明却眼也不抬，整理自己的西装。 “哥哥！”妆宁抗议，“我发现，自从你认识了桑小姐，就不太夸我漂亮了！” “我夸了你二十多年了，还不够？” “当然不够！”妆宁蹭过来，甜笑道，“等哥哥公干完，我拍摄完杂志照，我们就一起好好逛逛香港吧！我要拍些照片做素材！” “行……”傅庄明着实受不了这个爱撒娇的妹妹，“我连回程的机票都改期了，还不是迁就你？” 妆宁却眨眨眼，就是要故意挑衅他，“其实哥哥心里，更想和桑小姐一起旅行吧！” “那当然！”傅庄明理所当然道。 “哥！！！” “不想听真话的，下次就不要问。” “……好吧。” …… 十月份的香港比上海稍稍热一些。 在毕打街举行的商场活动举办得热热闹闹，还邀请了几位tbb电视台的明星助兴。傅庄明远远地看着，发现不知何时助理李青已经花痴地举着本子上前要签名了，挤得满脑门儿汗地回来，还笑着问傅庄明， “经理不去要一个吗？你家里没有妹妹弟弟的，喜欢看tbb剧集？” 傅庄明笑着摇摇头，妆宁的全副心思都扑在绘画上，平时连看个电影的兴趣都没有，哪会追电视剧看？但见活动办得有模有样，明星效应带动着新上市的健康饮料在路人之间也口口相传。 傅庄明满意地点点头，过几天出了销售报表，一定会挺好看的。 参观香港旗舰店陈列布置时，傅庄明抽空给妆宁打了个电话，听她那头满是欢声笑语，好似是在迪斯尼那儿取景拍照。 “哥哥在工作？我的部分已经拍摄完了，正等林喜见呢！那丫头，照到一丝侧脸都喊不行，这都拍了好几遍了。休息时就与何立威腻腻歪歪，我都快无聊死了！”妆宁抱怨。 傅庄明轻轻一笑，听见她那儿传来几声云霄飞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就道， “那你四处去玩玩，别浪费机会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算了，我去排队做个宇宙飞车打发下时间吧。啊对了哥哥，今天下午拍摄就能结束了，你那儿呢？” “也是下午结束。你想去哪儿？”傅庄明悉听尊便。 “碰个头吃个晚饭，然后我想去太平山顶看夜景！” 晚餐约在庙街老字号的美都餐室吃。除了妆宁姗姗来迟，林喜见与何立威也凑热闹地加入了香港夜游的队伍。林喜见捧着一本香港旅游书，指点着兴奋道， “书上说了，这儿的经典菜是焗排骨饭！冻柠茶也要一试！” 于是大家参考着旅游书点了一桌子的美食，林喜见吃撑了还要把最后一块排骨硬塞进嘴里，何立威就冷不丁地从她筷子里抢过，丢进自己嘴里，慢条斯理地吞下。还振振有词道， “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妆宁咕噜噜喝着冻柠茶，用吸管戳着杯底的柠檬，看着林喜见龇牙咧嘴地对何立威撒娇，转头对傅庄明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却眼看着傅庄明眼神一笑，眼见着又要开口说教她，妆宁赶紧一拍桌子建议道， “吃饱了吧！趁时间还早，快上太平山等着看夜景吧！” 众人于是打车去了太平山，排队坐着复古味浓浓的红色铁皮小火车一路上山。在山间树影里若有似无露出了些许俯瞰的黄昏景致，等到了山顶的凌霄阁上，晚霞尽褪，夜幕初上，深蓝色丝绒的天空盖着点点灯光的夜都香港，浓一层，淡一层，远水与近水在繁华都市中却显得一点也不突兀，相得益彰，甚是美丽。 只可惜，人实在多了些。 妆宁抱着个微单相机在人群中冲来挤去，竭力想占据最有利的拍照角度。而林喜见何立威则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会儿，继而就退到角落里去过他们的小日子了。 傅庄明一个人落了单，挑了个角落候着妆宁。见身边的一对情侣似乎也是大陆的游客，用普通话正你侬我侬着， “亲爱的，以后每一年如果你还爱着我的话，都要带我来一次香港看夜景！” “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都可以！那里有许愿树，我们去那儿许个爱的心愿吧！” 傅庄明瞧着他们往许愿树的方向走去，爱心形状的许愿树，上面挂了密密麻麻的心愿卡片。于是，他不由地心念一动。 …… 拨开人群找到林喜见，傅庄明大手一伸， “你有桑如涅的手机号码吧！把你的手机给我！” 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恍然让林喜见以为自己的手机其实是偷了他的！于是赶紧双手奉上道， “有！那时我留了号码给她，她礼貌地给过我短信，谢谢我开导她。” 傅庄明于是拿着林喜见的手机大步流星地往人流最多的拍照最佳点走去。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气定神闲又霸气外露地拨开了一群有一群游客，居然把人群里沉沉浮浮许久的妆宁都给挤到了后面去！终于到了最佳角度，他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夜景照，随即退到僻静处，发了条彩信给桑如涅，当然，是冒用了林喜见的口吻， “桑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上次在图书馆，见你为感情烦恼得很，今天我在香港看见了很美的夜景。愿与你分享，解你忧愁。” 按下发送键，心居然跳得厉害。 不多久，居然就收到了桑如涅的回复， “好漂亮的夜景！是在太平山顶吗？一直在电视剧里看见，林小姐真是有心了。谢谢。” 傅庄明看了，禁不住地笑起来。犹豫片刻，还是又发给她，字句斟酌， “喜欢就好。其实刚上山顶时，天还没全黑，灯光没亮起，少了点韵味。但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黑灯亮，就慢慢地变得很美。感情也和夜景一样，需要时间。若那位先生真的对你很好，不妨试着给他个机会吧！” 傅庄明发送完，觉得心跳如鼓。他还没等到桑如涅的回复，林喜见就蹦跶着过来讨要手机。傅庄明把之前发送的消息记录都删除了，才还给她。不多久林喜见就怪叫道， “咦？桑如涅和我说谢谢，她谢我什么？傅先生你到底发了什么给桑小姐啊？” 傅庄明轻笑不语，心情好似变得明朗起来。见妆宁挤得一身汗地回来了，傅庄明就拍拍她的肩膀， “走，一起去吃夜宵吧。” “咦？我还想到那里的爱心许愿树去挂张心愿卡呢！”林喜见插嘴道。 妆宁摇了摇头，“那种商业活动的许愿树，有什么好写的？对吧哥哥！” 但傅庄明却笑而不语。 早在他们都不注意时，他也接过一张工作人员递来的心愿卡，沉思片刻，写下几笔， “愿下一次，能与她同来。” …… 第18章 十八 上佳佳食品公司的人连夜坐着飞机回去了。傅庄明为了配合妆宁而改了回程机票，隔天就跟着她一起拍照。 第二天杂志组选的地方是都爹利煤气灯街。藏在繁华街市里的一条支路，一排长长的老式石楼梯，欧式的扶栏旁点缀着几盏，据说是香港最后的古老煤气灯！ 选择这拍摄地点的，是杂志社的编辑朱晓晓。想来她应该是tbb剧看得颇多，一路上都在对妆宁灌输这煤气灯街的浪漫， “《义海豪情》看过吧！tbb的经典剧集！乱世纷飞，战火连绵，男女主角彼此扶持，日久生情，每次都这道石梯上走下来，那都是感情的一次升华啊！” 妆宁随声点了点头，到了目的地，瞧那复古意味浓浓的煤气灯和被时光摸得光滑的石扶栏，明明置身于繁华的香港街头，身旁还是一家现代味浓浓的星巴克！但那道长楼梯就好似隔世孤立，静静地矗在那儿，好似在上面走几圈就能回去让人怀念的旧时光里。 妆宁于是赶在杂志社前就赶紧举着微单抓拍了几张，林喜见也拉着何立威不断地自拍合照。傅庄明于是百无聊赖，又强行征用了林喜见的手机，拍下幽幽日光下的都爹利长梯，发给桑如涅。 这也算是勉勉强强地，与她把臂同游了吧。 …… 众人回程的飞机安排在下午。 杂志社的众人收工之后，就在朱晓晓的带领下直冲免税店购买化妆品。妆宁与傅庄明闲来无事，竟随着林喜见他们俩逛起金店来。 算起来，香港遍地是金店。从周生生到周大福到六福珠宝，一家挨着一家，串串葡萄一般。这厢林喜见已经没羞没臊地与何立威挑起情侣款对戒来，傅庄明逛来逛去，看着林喜见试戴首饰时的欢喜样子，竟也寻思着……想给桑如涅买个礼物。 选了半天，挑中一枚铂金小坠，简简单单的一本书本的模样。傅庄明不由一笑，想起他与她相识，就是源于书本。 价格在三千多块，又是港币汇率，对傅庄明而言并不算大开销。 只是东西包装得漂漂亮亮，妆宁就调侃道， “三千块的铂金小坠子，你送给桑如涅，她肯收吗？” “一定不肯。”傅庄明淡定道，“那就不说是三千块，说是三百的。” “三百？” “说一百多块也行。干嘛非得告诉她是铂金的？说是银的，不是更容易接受吗？” “哥……你这不是花钱买气受吗！还不如买给我！”妆宁眼睛都亮起来。 “你自己有得是稿费。” “切，哥哥认识了桑小姐，就不管我死活了！” “想听实话吗？” “不想！”妆宁抱着双臂，高高噘着嘴巴。 傅庄明叹气道，“……快去选一个吧……” “哼！那我一定要选个比她贵的！”妆宁说完，气呼呼地直接往钻石的柜台去了。 ………… 傅庄明身在太平山顶的那一晚，桑如涅与陈剑峰正在共进晚餐。 这家茶餐厅的港式炒饭很鲜，奶茶也做得不错。桑如涅喝着，恍然觉得有点儿贩卖机里罐装奶茶的味道。 “如涅？”陈剑峰轻轻叫她。 “恩？”桑如涅闻言，抬头朝着微微一笑。 “你在想什么？总觉得你喝奶茶都能喝得出神，很了不起啊。”陈剑峰也笑起来。 “我在想……这个月开始，还是不要给我搞特殊化的盒饭了吧。”桑如涅又一次建议。 “怎么？还是会觉得尴尬？”陈剑峰道。 桑如涅搅动着杯中奶茶，“别人都说，你这是示威呢。让图书馆里的其他人都不好打我主意。” 陈剑峰就狡黠一笑，“哦？你觉得，我是给你下套儿了？” “摆明的。”就好比宋阿姨吧，知道了她有盒饭先生之后，就再也没提安排相亲的事儿。 “那么如涅，我给你那么用心地下了一个套儿，你是愿意钻进去呢，还是不愿意呢？”陈剑峰定定地看着她。 桑如涅也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扬起脸蛋，淡淡一笑，“我还想再考虑一阵子。” …… 气定神闲，这个词儿似乎用在傅庄明的身上似乎很合适。 他那种淡定异常又豺狼虎豹的气质，桑如涅只是想想就不寒而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偷偷瞥向身边的陈剑峰。同样是给自己下套儿的男人，怎么面对傅庄明自己就抖成了秋天的落叶，而面对陈剑峰自己就处之淡然呢？ 念及于此，蓦地就觉得嘴唇有点烫烫的！ 那一晚在傅庄明的车上，被搂过身去，突如其来的一吻，现在想来都让桑如涅脑袋轰然一炸，一片空白。 “如涅？”陈剑峰担忧地又叫她，“你……猪排从你的筷子上掉下去了。” “啊……咦！”桑如涅神游回来，瞧见猪排整块脏了裙子，不禁急得跳起来，“我去下盥洗室！” 心急火燎地冲向洗手台，用纸巾沾了水一点点细心地擦拭，但油腻腻的印子还是显而易见。桑如涅试了多次，终究气急败坏地丢下纸巾，自己究竟是怎么搞的？ 才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点开一条彩信，居然是前阵子有过点头之交的那位读者：林喜见。 从太平山顶俯视着夜幕中的香港，那张美轮美奂的照片多少缓解了她烦躁的心情。于是不由扑哧一笑，赶紧回复了她。隔一会儿，她又发来一条， “其实刚上山顶时，天还没全黑，灯光没亮起，少了点韵味。但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黑灯亮，就慢慢地变得很美。感情也和夜景一样，需要时间。若那位先生真的对你很好，不妨试着给他个机会吧！” 桑如涅看着，心情蓦地空洞了下。 总觉得这位林喜见读者关心她的感情生活，有那么一点儿太八卦了。却，正是这么一番话，好似给她今天的烦躁找到了原因！ 自从被傅庄明强迫一吻后，那家伙儿已经一个多星期没露面了！ “这就是所谓的，玩完就开溜吗……”桑如涅疲倦地摇摇头，回复林喜见称谢，随即把手机狠狠地丢回口袋里。 …… 与陈剑峰散步回家，陈剑峰天南地北地说着，桑如涅却心不在焉地听着。原本她与陈剑峰的话题也颇多，毕竟是她这辈子，兴许唯一一个一见钟情的男人。但此刻，她听得左耳进右耳出，神游得陈剑峰渐渐住了嘴，停下脚步看着她， “如涅？” “……恩？”桑如涅一惊。 “你今天怪怪的。” “没有啊。”桑如涅本能地扯了扯嘴角。 陈剑峰却蓦地叹气一声，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不真心的时候，笑起来很难看？” “咦！”连他都察觉了？桑如涅的脸顿时憋得通通红。 “所以你说的‘没有’，只是在敷衍我……”陈剑峰轻轻地，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没料到，盒饭的事情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困扰。” 桑如涅愣了下，也就顺着他的话题说，“的确有一点。” “从下周开始，我不会给你搞特殊化了。我会用其他方法对你好的……如涅……”陈剑峰忽地眼神一黯，看着桑如涅淡红色的嘴巴微微张着，他沉沉道， “如涅，我可以吻你吗……像我们大三那年一样……” 桑如涅怔住了，一瞬间好似时光流转，回到那年鸣蝉阵阵夏天，他笑着抱住她，拖着她的脑袋，轻轻含住她的嘴唇。 那么羞涩又珍贵的回忆，从记忆的角落里挣扎着冒出来！桑如涅眨眨眼，眼泪都要掉下来。这份情愫的涌动让她的嘴唇轻颤，变得更加诱人，陈剑峰情难自禁地俯下~身子，却听见桑如涅机械的声音回答， “……不……不能……” …… 第19章 十九 十一长假回来，图书馆的第一件大事儿，就是图书馆之花桑如涅的盒饭恢复正常了。大肥肉和咸菜重新做了主角儿，性感饱满的大黄鱼和糖醋排骨已经成为了传说。 有人说，是桑如涅已经被盒饭先生搞定，所以不需要下血本了。也有人说，是桑如涅太矜持难攻，盒饭先生已然放弃了。 孙婉婉作为桑如涅的饭搭子，自然最是关心这些话题！几经盘问，桑如涅皆是一张无辜笑脸，孙婉婉只得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我就问你一句话，小桑同志，你现在和盒饭先生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男女朋友？” “未满。” “那他怎么就撤销了盒饭攻势？”孙婉婉不解。 “不是他撤销的。是我要求他撤销的。他摆明了是在宣示主权，我怎能由着他乱来？”桑如涅淡定地拨弄着大肥肉。 “咦，小桑！”孙婉婉崇拜地看着她，“我发现有时候你挺行儿的！除了遇到食品公司那位先生的时候。” …… 那天是周一，十一假期过后的第一个周一。 要从懒懒散散的假期生活调整到值夜班的工作状态本就不易，更何况午饭晚餐都吃得食不果腹，偏偏孙婉婉还给她添堵似地频频提到傅庄明！于是乎，吃完晚饭的桑如涅心情极差，告别孙婉婉打算坐电梯回三楼，却火上浇油地发现，电梯正在维修中！ 原本从地下室上三楼也不是个体力活，走逃生梯还能消消肚腩。但偏偏那几天图书馆有传闻轰轰烈烈，说紧急逃生梯常年僻静无人，偶尔有位员工突发奇想地走一圈，却意见地听见楼梯里传来淫~声~浪~语不断！ 那些“啊呀呀……恩啊……讨厌不要……再来一次……”的声音，好似a~v拍摄现场一般的声音，顿时让那位员工吓得魂飞魄散！这年头说来也怪了，在图书馆逃生梯里做苟且之事的男女叫得虎虎生威，光明正大，反而是旁人被吓得逃之夭夭。事后才想起去叫保安来，但肇事男女早就不见了人影儿。 紧急楼梯的桃色新闻就此一传十，十传百。刘晓云当时绘声绘色地说给桑如涅听，小桑同志还笑道， “有电梯谁会走楼梯啊！安心吧！” 可兴许生活就是这样，越是这么说，上天就越是要和你对着干！ 桑如涅吞着口水，只得转道去了紧急楼梯，推开门，天啊！连紧急楼梯的顶灯都坏了几盏，幽幽暗暗的，要不要这么凑巧啊！ 桑如涅徘徊了下，无奈今天晚饭吃得晚了，此刻无人从休息室出来。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往上走，心想：那种倒霉事儿，没这么巧就给我撞见吧！ 从地下室走上一楼，抬头一看，但见二楼的顶灯坏得更多，更是幽暗。 桑如涅在心中隐隐抗议，领导们平时总教育员工要兢兢业业，要对待读者如沐春风，要做好工作的每一处细节！可这一排排的顶灯纷纷歇菜罢工，早就超出了工作细节的范围！她甚至暗暗地想，真要有哪位读者在楼梯这儿摔得骨折才好，领导们才会重视起来吧！ 才这么阴森森地想着，脚步往上踏，蓦地听见一楼应急门被推开了。吱呀一声，在寂静中显得尤其突兀！ 桑如涅恍然一惊，猛地回头张望，却是脚下一个不稳，径直栽倒下去。在楼梯上摔倒可不是玩笑事儿，感觉身子坠落之时，桑如涅还自嘲地想：叫你方才诅咒读者骨折！这难道是现世报？ 却不料，她并没有摔在冷冰冰的楼梯上又咕噜噜地一路滚下去。轻呼一声后，却发现自己落进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里。 有人接住了自己！那人还趁势抱住了自己！ 桑如涅的大脑死机了一秒钟，才赶紧睁开眼，天啊！要不要这么巧！ 接住自己，还趁势抱住自己的人，居然是傅庄明。 …… 知道桑如涅周一值夜班，傅庄明特地早早收拾了工作，晃到图书馆来。在大堂里与名叫孙婉婉的前台小姐相视一笑，却发现电梯正在维修。孙婉婉指了指紧急楼梯的方向，傅庄明就点头谢过，往楼梯走去。 一推门，却听见头顶上有动静。有个正在上楼的女孩儿扭头张望，却是重心不稳，眼见着就要跌下来。 只一眼，他就认出那是桑如涅，于是赶紧丢开手头的东西，上前一把接住她，顺势搂住了她。 怀里的她，被吓得惊魂未定。眼睛闭得紧紧的。缓缓地睁开眼后，她看着他，睫毛轻颤，讷讷地问， “傅庄明先生……你怎么来了……” “你每次都问我‘怎么来了’，难道我不可以来吗？我也有份纳税啊！”傅庄明哭笑不得。 “……谢谢你，啊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桑如涅注意到自己和他的暧昧姿势，于是连眉毛都颤抖起来。 老实说，有点不舍得。但还是放开她，看着她勉强站稳。 “受伤了吗？”傅庄明问。 “脚踝有点扭到了。”桑如涅苦笑，单脚跳到墙角处，半蹲下身试着动一动脚踝，“……真的扭到了。” “我扶你上楼吧。”傅庄明伸手就想搀她，桑如涅却下意识地身子一缩，“不用！我我可以自己来的。”说着，又试着扭了扭脚踝，顺便找点话题，分散傅庄明的注意力， “傅先生……今天是来借书的吗？” “不是。”傅庄明捡起方才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纸袋，“我十一假期出差了，带了手信给你……和你的同事。”他特地没说去了香港，不想暴露林喜见的间谍身份。 “真是破费了。”桑如涅讪讪地笑，好似脚踝可以走动了，就直起身子想走。却不料傅庄明蓦地欺身上前，身子好似阴影一般地笼住了她，用双臂把她禁锢在了墙角里。 “傅先生你干什么！”桑如涅吓得说话都破音，脑海一片空白，蓦地，想起那次在他车上，被强迫的一吻……于是挣扎更甚，心慌意乱！却不料傅庄明淡定地笑了起来，俯视着她，玩味地说， “你以为我想对你干什么？我只是想把礼物给你罢了。” “啊……”桑如涅愣愣地眨眼，脑容量不够用了。她晕晕乎乎地看着傅庄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枚银色的小坠子，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 “喂，低头！不然我不好扣！”傅庄明理所当然地命令。 桑如涅傻呆呆地，居然就下意识地顺从他的指示，低下头，还主动撩起了后颈的碎发。 傅庄明的双手擦过她柔腻的脸颊，绕到她的脖子后，为她扣上链扣。 几缕碎发落在他的手心，他恋恋不舍地轻抚一下，才松开手，问她， “喜欢吗？” 桑如涅于是垂头看着锁骨处的小银坠，黑色皮绳衬得它越发雪亮，小小书本的造型甚是可爱。 很喜欢。好可爱。 却惶惶不安！甚至后悔，自己怎么像吃了迷药一般的，低头任由他给自己挂上？ “这是什么……很可爱……啊不很贵吧……我不能收！”桑如涅结结巴巴地反驳。 “不贵……才一百多块吧……”傅庄明咳嗽一下，“只是个小玩意儿而已。买给你同事的点心都要一百多块了。” 傅庄明小心翼翼，不愿打草惊蛇。特地换去了珠宝店的原盒，□□也抽掉，找了条低调的黑皮绳配上，只希望她能收下。 但桑如涅依旧犹豫，“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收傅先生的礼物……啊，我和同事分着吃点心就好，这个坠子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桑如涅伸手就要摘，傅庄明于是猛地伸手止住了她，把她的双手拽起，压制在墙上！ “不许摘。”傅庄明气道，随即喉头一动，不由觉得，自己和她此刻的姿势越发暧昧，身子也贴得太近了些。 明明知道很危险，却难以控制。 傅庄明甚至想起妆宁之前的建议：不如哥哥再吻她一次，看看她的反应吧！ 啊。不得不说，真是个好建议！ 傅庄明败给自己渐渐消散的理智，随即无视桑如涅眼中的恐惧，他低下头，重重地含住她的嘴唇。唇齿相磨，桑如涅好似触电一般地拼命扭动挣扎。但被堵住的嘴唇发不出声音，傅庄明松开一只手，狠狠扳过她的脑袋，吻得更深。 舌头顶开她瑟瑟发抖的牙齿，在她的嘴里肆虐。一点点夺取她的呼吸，只愿这一刻能永远。 由一开始的挣扎反抗，到后来，双腿都开始发软无力。一不小心牵扯到脚踝的伤，从喉头溢出一声轻喊， “啊……” 傅庄明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嘴唇，呼吸浓重地依旧圈禁住她， “怎么，痛？” “我……我……”桑如涅却好似石化一般，动弹不得，说不利索话。 她看着傅庄明深沉翻覆的眼眸，觉得自己好似会被吸进他的黑洞。 于是当傅庄明哑着嗓子问她， “你……你会不会想抽我耳光？” 桑如涅只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 “你……有没有想掐死我的冲动？”傅庄明问她，心跳如鼓，口气也强硬起来，厉声道，“快说，有没有！” 桑如涅于是顿时像被老师训斥的学生一般，本能地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傅庄明听了，终于松一口气，且不由地从心底里漫上一股甜蜜。 她没有想抽自己耳光，没有想掐死自己！ 那个林喜见是怎么说的？兴许，他和她，有戏！ 于是那股甜蜜泛到嘴角，傅庄明更勾起一抹坏笑，看着怀里大有求饶之意的桑如涅，一点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反而沉沉道， “哦？既然不反抗，那么我就继续了！” 又一次地扳过她的脑袋，在她错愕得瞪大眼睛之际，再一次深深地吻下去，邀请她的舌头一齐共舞，勾引她发出美妙的喘息声。 桑如涅这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伸手捶打他，拼命从喉头发出声音， “不……不是的……啊……我我现在想抽你了……恩……我想掐死你……我不是这个……恩……意思……” 这种依依呀呀的声音，却好似越发挑高了傅庄明的兴致。他吻得更是专心致志。桑如涅喘息更甚，几乎觉得自己快缺氧时，所幸头顶传来一阵开门的吱呀声，随即是一声惊呼， “啊呀，谁在那里！” 桑如涅与傅庄明皆是一怔。傅庄明本能地想抬头，怒视那个坏他好事的开门人！却是被桑如涅猛地拉住，只见她脸颊满是红潮，却严肃道， “快逃！要是我被人抓住在楼梯里做伤风败俗之事，要丢饭碗的！” 楼上的开门人，听脚步声居然还下楼来查看搜索！傅庄明赶紧提起地上的纸袋子，被桑如涅拽着一路往下逃去。路过一楼的门，傅庄明想推门而出，桑如涅却摇摇头，拉着他疾步下了地下室，躲进一间杂物房，反手把门插上。 杂物房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又不好开灯，怕门缝露了光线出去。 傅庄明苦笑一声，却被桑如涅一把堵住了嘴巴！好半天听见外头没动静，桑如涅才如释重负地松开手，却在下一秒被傅庄明捏住了手腕。 傅庄明在黑暗中笑，“你就这么把我们俩关进了杂物房，万一那人追来了，堵在门口，怎么办？” “……”桑如涅一愣，的确，自己方才是冲动了，“还好没追来。最近馆里都闹，说后楼梯有读者伤风败俗。” “哦？如果被人发现伤风败俗的人里，也包括自己馆内的员工，会怎么样？”傅庄明调笑着。 “……傅先生……”桑如涅想离他远点，无奈手腕被捉住，“……你……你……”她很想可怜兮兮地说：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 但傅庄明却不给她那个机会，昏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好似……狼！ 这头狼正盯着他瑟缩的猎物， “喂，桑小姐，哪怕我们在杂物房里，被外头路过的人听见什么伤风败俗的声音，也不好吧！” “咦……” “所以这一次，请你克制一点，别喘得那么厉害了。” 狼先生说完，又一把把猎物拽进怀里，俯身而下。 …… 第20章 二十 桑如涅踉踉跄跄地回到三楼借阅室，红得不正常的脸蛋让刘晓云和方毅成心生怀疑。方毅成问道， “小桑，你刚才是不是从应急楼梯走上来的？” “……是。”桑如涅本能地一抖。 “怪不得你看上去脸色很差！你也遇到了吗？”方毅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对面儿童阅览室的陈阿姨想下楼，无奈电梯正维修呢，就走楼梯。她说一进楼梯就听见有人在那儿依依呀呀得不像话，那声音要多发骚有多发骚！陈阿姨还气冲冲地想去捉奸呢，可惜那对奸夫□□跑得快。” “发骚……捉奸……奸夫□□！”桑如涅倒吸一口冷气。 刘晓云就道，“小桑你也听见了吧？看把你给吓的！” “是……是……听见了，所以吓得赶紧跑开了。”桑如涅讪讪地别过头。 “就是啊！实在太可恶了！开个房也不过百来块，至于饥渴得在图书馆里就昏天黑地吗！”方毅成义正言辞道。 “就是就是！”刘晓云也猛点头，“太不要脸了！简直是社会的败类，人渣，禽兽！你说是不是啊，小桑？” 而此刻，社会的败类，人渣，禽兽，小桑同志，已经喷嚏得不成人样儿，一张脸也好似被人泼了红油漆。 “小桑……你真的被吓得不轻啊！”刘晓云关切道，才忽然留意到桑如涅提上来的一个纸袋子，“咦，这是什么？” “啊……”桑如涅提到柜上来，“刚遇到上佳佳公司的那位傅先生。这是他出差给大家带来的手信。” “咦！傅先生人真好！”刘晓云笑着取出两盒点心，虽然一看就是浦东机场应急买的，但还是高兴道，“傅先生追求你，连带着我们也鸡犬升天……等等，就两盒？小桑，没你的份？” 桑如涅一惊，想着刘晓云何时这么明察秋毫起来？于是口袋里的拳头紧了紧，进门之前她已经做贼心虚地摘下了坠子。 “等等！一定是送了什么吧！”刘晓云却双目如炬，越发地像起柯南来，“桑如涅同志，我知道了！你脸这么红这么不正常，才不是因为在楼梯里遇到了狗男女，是因为遇到了傅先生吧！” 桑如涅紧张得跳起来，“你胡说什么呀！我去喝口水……” 于是慌慌张张地抓起杯子走向饮水机，喃喃道， “怎么，又成了狗男女了……” …… 关于意外地和傅庄明在楼梯里做了一回狗男女这件事儿，对桑如涅的生活而言，冲击着实太大了！ 普通女性被一位男士吻过之后，也会认真考虑和他之间的关系吧！ 更何况桑如涅被傅庄明吻了好几次，所以一时之间她的脑海里居然塞得满满的都是傅庄明，可怜的陈剑峰已经被挤到一个角落里起了。 …… 周一上午图书馆闭馆，开员工大会时，桑如涅坐到会议室的角落里昏昏沉沉地听领导讲话。忽而听见口袋里的震动声，她掏出手机，看见是陈剑峰约她吃晚饭的短信。但觉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情与他约会，正编辑短信婉拒他，忽然听见副馆长在台上重重咳嗽一声， “关于上次有员工反映，在紧急逃生楼梯撞见有读者举止不雅，做有伤风化的事情，我也在广大员工里做了调查。发现确有此事，还不止一次，甚至在员工里引起了恐慌。” 桑如涅的精神赶紧一振，匆匆按下发送键随即正经危坐起来！ 听副馆长继续说， “尤其是上次，电梯维修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就有不文明的行为在紧急楼梯里发生！我只能说来馆的读者大部分都是很好的，却也有小部分实在让人忍无可忍！我今早已经吩咐保安室调出紧急楼梯的监控录像带，不知道能不能截图到不文明读者的面部。若是本馆的常客的话，以后还要提防，警醒下他们才好！” 副馆长难得这么有担当，众员工于是纷纷卖力鼓掌！台下只有桑如涅如坐针毡，冷汗直冒，双手哆嗦，吓得牙齿都咯咯作响。偏偏陈剑峰又发了短信继续相邀晚餐，桑如涅慌乱之余，一时火起，重重地按下， “不去就是不去！” 随即按下发送键，好似世界末日一般地抱着脑袋大喘气：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 午休时，与孙婉婉在休息室食不下咽地吃盒饭。 今天的菜式偏偏不巧地又是酱烧大肥肉，吃得桑如涅满嘴打恶心。无奈孙婉婉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兴奋地不断叨念着今天副馆长的壮举， “以前遇到读者闹事儿，领导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牺牲员工的利益和尊严！今天可神了，领导居然要彻查读者了！听说是昨天来了通知，不久上级要来视察精神文明建设，所以领导很重视。不然上级视察的那天，一走后楼梯就听见□□不断，怎么行？” 桑如涅听了，顿时烦躁地把筷子一丢，失魂落魄地不答话。 孙婉婉就自顾自道， “不过读者到底还是读者，真截图截到脸了，下次撞见，也不过只是警告一下而已。” “那……万一被抓到，是本馆的员工在紧急楼梯里捣乱呢？”桑如涅神经兮兮地插嘴。 “咦？”孙婉婉一愣，“怎么可能！” “我只是说，万一。” “哦！也对，我们馆内有几对情侣员工，都是血气方刚的呢。”孙婉婉八卦地掩嘴笑起来，“不过万一是本馆的员工干的，那他们可惨了。丢人现眼不说，奖金肯定会被扣光。兴许……会被开除哟！” “什么？”桑如涅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 “没什么……”桑如涅眼眶一红，怏怏地垂下头来。 才赚钱养家了刚两年，就要因为“伤风败俗”而被赶回家做米虫吗？桑如涅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凄凉。以后再去别家单位找工作，被问及‘为何不在区图书馆做下去’时，她可怎么回答？因为自己和男读者在楼梯里搞不清楚，所以被领导从录像带里揪出来，随即扫地出门？ 天啊！错的可不是她！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当时没有拼死抵抗地甩傅庄明几个耳刮子。 一想到傅庄明，桑如涅悲伤的心情顿时被渲染上几分愤怒的色彩！恰好见宋美佳阿姨进了休息室吃饭，桑如涅‘腾’地一下站起来，径直走向宋阿姨，讨要傅庄明的手机号码。 宋美佳认识桑如涅这两年，从未见过小桑有过如此悲壮凌冽的神色。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从口袋里掏手机，动作都有点讷。 “小桑啊，不是傅庄明做了什么欺负你的事儿吧？”宋美佳尝试着问。 桑如涅僵硬地摇摇头，抄下手机号，丢下孙婉婉就匆匆回借阅室了。 刘晓云和方毅成下楼吃饭，此刻还没开馆，桑如涅一边开电脑一边握着手机不断地自我挣扎：要不要告诉那个罪魁祸首？他怎么可以自己占了便宜后，把她一个人丢进失业的危机里？ 不可饶恕，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通！ 桑如涅于是愤而起身，走到借阅室最僻静的角落里，打通了傅庄明的电话。嘟嘟声响了久久，久到桑如涅一点点挫败，都快要放弃。终于傅庄明接起了，在听见他沉稳的一声‘喂——’之后，桑如涅却自顾自地失神起来。 可，骂了他又怎么样呢？ 傅庄明在那头又‘喂’了一声，才幽幽道， “桑小姐……你怎么了？” 那一声‘桑小姐’却意外地温柔体贴，桑如涅终于禁不住鼻子一酸，嚎啕大哭起来， “傅庄明……傅庄明你这个王八蛋！你，你这次害死我了！我要失业了！” …………………… 第21章 二十一 傅庄明是一早就存过桑如涅的手机号码的。当初他曲线救国，利用宋美佳与桑如涅相亲时，就已经存下了。 只是从来没有打过那个号码，短信也没发过。 他本能地觉得，桑如涅并不会欢迎他的电话和短信。 刚吃过午饭，助理李青抱了一叠文件进来给他签名。他正打算振作精神，投入下午的工作，手机却意外地响了起来。 更意外的，是来电显示：桑如涅。 他好似做梦一般地瞪着手机屏幕，直到李青试探着问， “经理，你不接吗？” 他才恍然惊醒地赶紧接通，故作镇定地说， “喂……” 那边却没有声音。 他的心沉了沉，又‘喂’了一下，叹气地说， “桑小姐……你怎么了？” 却意外地，下一秒，电话的那头传来一阵呜咽哭声。她越哭就越是凶猛，声音都颤颤巍巍起来，断断续续道， “傅庄明……傅庄明你这个王八蛋！你，你这次害死我了！我要失业了！” ……………… 他努力安抚她的情绪，让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随即挂上电话，他迅速吩咐助理帮自己请假半日，匆匆开车去了区图书馆。周一的图书馆，下午才刚刚开门。他匆匆坐电梯上到三楼，径直进了中文借阅室，流通柜后的三位同事见了他，有两位是一脸诧异的表情， “啊是傅先生！你好准时，刚开门就来了！来看小桑？” 而桑如涅则是一脸死气沉沉，看着他，点点头道，“你来了。” 傅庄明对刘晓云和方毅成稍稍寒暄下，就对桑如涅道， “出来说话。” 桑如涅软面条似地就跟着他走，出了流通柜，往借阅室的僻静处去。 刚开馆的借阅室里，一个读者也没有。桑如涅低着脑袋走到窗台旁，望着窗外的大好阳光痴痴地发呆。 傅庄明是一路从停车库跑过来的，一边稍稍擦去额角的汗，一边道， “领导找你了吗？” “还没有。”桑如涅摇摇头，“中午副馆长出去吃饭了，我想，兴许下午就会找我谈话了吧。” “你确定录像带能拍到我与你的脸？当时顶灯坏了好几盏，楼梯那里暗得很。” “我不知道……但拍到的概率很大。楼梯的每一层都有监控摄像头，能拍到我从地下室上楼，然后遇到你……然后就和你……不对！是被你……”桑如涅说着，就好似又一次身临其境了那一天，禁不住地又要呜咽起来， “怎么办！真的被叫去谈话怎么办！扣奖金也就算了，全馆通报批评的话，我还怎么做人？要是被开除的话，现在世道不好，我上哪儿再去找工作？我都快二十五了，可不能在家里吃喝爸妈的……”她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着，越说就越激动，又怕远处的刘晓云他们听去了，拼命压抑着声线。 楚楚可怜地憋着嘴，眼眶半红，让傅庄明对自己当初的禽兽之举顿时充满了负罪感。 桑如涅平复了下心情，深深呼吸，道， “算了……我真不知道叫你来是为什么……现在就算抽你耳光，或者掐死你都无济于事了……傅先生，你还是回去吧。” “我来了就不会走。”傅庄明郑重地摇摇头，想握住她发抖的手，犹豫了下还是作罢。只坚定地说， “今天我会陪着你。若是领导找你了，我也会陪着你。若是他们训斥你，我会代你向他们道歉。他们看过录像带一定会明白的……是我，是我痴缠你。”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难受。 但桑如涅回过头，漠然地看着他，“你不懂。千错万错，都是员工的错。在馆内遇到任何事都是这样的了！更何况你是上佳佳公司的经理，兴许以后馆内还要与你们公司合作，怎会怪到你头上……” “桑小姐！”傅庄明却打断她，眼神沉沉，带着诚恳，“我很抱歉！我的出现也许真的无法改变事情的结果，但有一点，若我这次真的害你没了工作，我愿意养你……” 我愿意养你。 也许对一个刚认识不过半年，尚还对自己不够亲近的女孩儿说这句话，是有些唐突了。 但傅庄明头脑一热就说出了口，随即等待宣判一般的，看着桑如涅的反应。 意料之中的，她自然不会欣喜，不会雀跃。好似连小小的感动都没有，只是慌张地退后了一步， “傅先生，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养你。”傅庄明不言败地，又重申一次，顺势把自己的年薪收入，家庭条件一股脑儿地报了一遍，总结道， “综上所诉，我养活你绝对没有问题！” 以傅庄明的条件，若是登上某个相亲网站，指不定多少女孩儿要来勾搭！但显然桑如涅并不吃这一套，讷讷地听完了，讪讪一笑， “啊……傅先生原来这么赚得动……肯定有很多女孩儿追着你吧。” 傅庄明看着她眼中的躲闪与怯意，心中涌动的火也灭了下去。又蓦地注意到她光裸的脖子……那枚小坠子，终究还没被摘下了吗？ 他于是，自嘲地摇摇头， “桑小姐一定在想，肯定有不少女孩儿追着我，可我又何必苦苦缠着你不放？” 桑如涅一愣，但傅庄明一向是这么恶毒直白的。她就点点头，但见傅庄明叹息一声， “兴许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不再执着于你。” “什么办法？” “你去死了，我就不会痴缠你了！”傅庄明恶狠狠地丢下话，随即丢下桑如涅，走开了。 …… 他虽然生气了，桑如涅明显察觉到。 一个男人信誓旦旦地说要养她，可她却嫌他总是缠着自己，是个男人都该生气吧。 可他到底是没有离开。整个下午就坐在中文借阅室里，用笔记本上网，似乎在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 流通柜后，刘晓云一点儿点儿靠过来，蹭着桑如涅道， “小桑，你和傅先生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好似黑面神一样，浑身笼罩着浓浓的负磁场啊！但是又巴巴地在馆里坐了这么久！你们俩这是玩哪一出呢？” 桑如涅苦苦一笑，却忧心忡忡地换了个话题， “副馆长……该回来了吧。” “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刘晓云看看钟，答道，“也不知看录像带的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该不会雷声大雨点小吧。大家可都盼着有下文呢，对吧小桑。” 小桑郁闷地别过头去，表示压力无比之大。瞥眼看见傅庄明皱眉看着笔记本，时不时地敲打键盘，或者揉一揉鼻梁闭目养神。 总觉得，他看上去，挺累的模样。 桑如涅眨眨眼，忽然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 一罐热咖啡忽然被摆在手边，傅庄明愣了下，抬起头，见是桑如涅怪怪的笑脸。 “傅先生……我瞧你有点累了吧……我请你喝的。就在外面贩卖机买的。” 傅庄明看着她，忽而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下来陪我一起喝吧。” “我只买了一罐而已……”桑如涅推脱，却见傅庄明从公事包里掏出一罐咖啡，递给她。 早知道他自备，那自己就不用煞费苦心了！桑如涅撇撇嘴，只好坐下，和他一起拉开易拉罐，咕噜噜地喝起来。 “你们领导，工作效率够慢的。”傅庄明道。 “我真希望领导慢到天荒地老。”桑如涅喃喃着。 “桑小姐，很少开玩笑。” “工作都快没了，还不能开个玩笑？”桑如涅凄凉道，忽然又怕他再提养不养她的事儿，就岔开话题道， “傅先生，是请假了过来的吧，公司那边不要紧？” “哪里重要得过桑小姐快要失业？” “……还不都是你害的。”桑如涅挫败地摇摇头。 “……我很抱歉。” “你道过歉了。” “不过，我只是抱歉自己没分场合，却不是为那天对你做过的事道歉。”电脑上，李青传了文件过来，傅庄明敲打起键盘，淡淡地桑如涅道，“希望这点，桑小姐搞清楚。” 桑如涅讷讷地点头，随即流通柜后，方毅成忽然朝桑如涅招招手， “喂，小桑！副馆长叫你上他办公室！” 桑如涅听了，瞬间如惊弓之鸟般的弹起身子。她深深地呼一口气，等了大半天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于是手脚僵硬地正要走，手却一把被傅庄明拽住， “等等。我们一起上去。” “傅先生，还是我自己上去吧。”桑如涅摇头。 “我说，我们一起上去。”傅庄明松开她，把笔记本收进电脑包，挺了挺背脊道，“走吧。” …… 第22章 二十二 坐电梯上到副馆长办公室，短短的几秒钟，对桑如涅而言却漫长得好似一个世纪。 她的脑海里已经飘过了无数个遐想，万一被全馆通报批评了，万一卷铺盖走人了，万一再也找不到工作了，万一爸妈为了自己的不争气而天天抹泪了……想着想着，眼眶都要红起来。 “喂，你冷静点。”傅庄明安抚道，“兴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又知道我想的有多糟糕？”桑如涅反问。 “因为你的表情实在太糟糕。” 桑如涅无力地摇摇头，终究牙齿打颤地说，“我有点怕……” “所以，我陪着你。” 傅庄明温柔的声音，还倒真的给了惶惶不安的桑如涅，一点点安慰之情。 ……………… 出了电梯，桑如涅顺了顺呼吸，提步往副馆长办公室走去。傅庄明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在幽静的走廊里一拐弯，就见到副馆长在办公室外的饮料贩卖机前正投币。 脚步声让副馆长抬起头，离得有些远，桑如涅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桑上来了啊。咦？你后面的那一位是……上佳佳公司的傅先生？” 傅庄明点点头。他本只想陪着桑如涅到办公室门口，却不料在门外就此巧遇了副馆长。他正想开口，桑如涅就腾腾腾地径直冲到副馆长面前，声音哆嗦道， “副馆长，你找我上来……有什么事？” 副馆长正低头取着饮料，依旧看不清表情，“我找你上来什么事儿，你自己不清楚吗？” 桑如涅于是咬着嘴唇不说话。副馆长就又道， “不就是为了录像带的事情吗？” 桑如涅听了，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灭了。脚下一软，心想终究是躲不过，再掩饰装傻都是无用。于是把心一横，她蓦地大大弯腰道， “副馆长，对不起！” “对不起……”副馆长取了罐咖啡出来，看着桑如涅九十度鞠躬的模样，就皱眉问，“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该不是想推卸责任吧！” “我没有！”桑如涅赶紧摇头，“既然是我做出来的，我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能负责到底就可以了。其他不用多说。”副馆长严肃地点点头，却见桑如涅已经开始难堪地吸了吸鼻子， “只求副馆长，不要开除我才好……” “开除？”副馆长好似大吃一惊的模样，“就算你做得不好，我也不会开除你啊！小桑，你今天是怎么了，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桑如涅听了，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而身后的傅庄明一眼就瞧出事有蹊跷，连忙上前插话道， “看起来副馆长给桑小姐布置了很艰难的任务啊，看把她给吓的。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副馆长狐疑地看看桑如涅，又看看傅庄明，奇怪道， “小桑，方毅成没和你说明白吗？我叫你上来，是因为你上次在x小学表现很好，他们校长这次钦点你过去拍个录像宣传片，配合他们的读书计划。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啊！哪怕做不好，我也不至于开除你啊。” “咦……副馆长你叫我上来，不是因为……”桑如涅赶紧住嘴，“我的确太紧张了！对不起副馆长，吓到你了。” “具体事宜，我桌上有文件，我拿给你……啊傅先生来是为了什么？”副馆长又疑惑地看着傅庄明。 傅庄明就脑子一转，笑着说，“不就是想和你谈谈你们馆年末员工礼盒的事儿吗？”说罢，就顺势跟着副馆长进了办公室，佯装谈生意去了。 …… 桑如涅拿了拍录像的文件，一路恍恍惚惚地回到中文借阅室。一进门，正想骂方毅成传话不给力呢，就听见刘晓云在那儿八卦道， “我早就知道副馆长雷声大雨点小！你瞧，看监控录像那事儿，还不是不了了之？” 桑如涅赶紧扑上去，激动问道，“不了了之了？为什么？” 方毅成就说，“其实紧急楼梯那儿电路有故障，很久了！顶灯坏了好几排，摄像头也早就不通电了！向上级反映了很多次，领导们就没重视过。副馆长怕是早就这事儿给忘了，才会在大会上大放厥词！” “啊……”桑如涅的心里顿时好似淌过暖流，心花怒放道，“那么说，紧急楼梯的事儿，不追究了？” “是根本没法追究了！”方毅成和刘晓云义愤填膺，却注意到桑如涅笑颜如花， “小桑你好似很高兴啊！放过了那对狗男女，有什么可开心的？” 桑如涅憋着笑地摇摇头，舒心地一屁股坐下，却忽而想到，‘狗男女’中的狗男，现在还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呢。 …… 傅庄明借机与副馆长谈了谈年末馆内员工新年礼盒的事儿，推销下上佳佳公司的产品。待他出了办公室，在电梯门口见到正来回徘徊着的桑如涅。 “你没走？”傅庄明诧异地问。 “下去了。但还是上来等你……”桑如涅停住脚步，扯了扯嘴角，“告诉你个好消息。原来紧急楼梯的摄像头早就不通电了。副馆长吓唬人呢！” “我知道。刚才和他谈生意，不着痕迹地套过话了。”傅庄明按了电梯，与桑如涅一起进去，笑道，“桑小姐，这下你可放心了吧。不用担心失业了。” 桑如涅心事重重地点点头，见傅庄明按下了一楼的按钮，就问道， “你要走了吗？” “恩。今天公司事情很多，既然你这里无恙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哦……”桑如涅又是无措地点点头，“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在紧急楼梯和你伤风败俗？”傅庄明玩笑道。 却见桑如涅悄然后退一步，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 “还有这个……傅先生，我真的不能收。” 电梯下到一楼，门一开，光线流泻进来，照得她手中的那位坠子更加雪亮。傅庄明的心蓦地一沉，不由地拽着她的手就出了电梯。电梯外就是大堂，前台的孙婉婉抬头，好奇地张望着他们这一对儿。傅庄明怔了怔，就拉着桑如涅又推门去了紧急楼梯。 桑如涅被拽得有些痛了，站稳身子，还是固执地伸手递给他。 傅庄明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沉声道， “桑小姐……这只是一份小礼物，并不值钱……” “傅先生，你又给我下套儿了吧……”桑如涅却怯怯道，“这个，我查过了，是周晓福珠宝店的秋季新品，是铂金的，上面还有pt标志。才不是一百块的银制品。售价要三千多了吧……我，我不能收。” 傅庄明愣了下，没料到桑如涅这次倒是细心，随即又生气道， “你说我给你下套儿？我花了三千多块钱给你下套儿？我图你什么？骗你收下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桑如涅却不语，眨眨眼，戒备地看着他。那明镜儿似的眼神摆明了告诉他：我知道你图什么！但是我就是对你没感觉！所以我不想收你的贵重礼物！ 傅庄明的心越发沉入谷底。昏暗的紧急楼梯里，顶灯忽闪忽闪，光线错落斑驳。桑如涅胆怯的眉目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是个挟持了她的坏人。她不论做什么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比如，那些个吻，比如今天的一罐咖啡…… 傅庄明觉得呼吸都浓重起来，他哑着嗓子，无视直视桑如涅手中那一丝坠子的银光， “我问你。上次在紧急楼梯，我吻你，你为何不反抗？” “我反抗了！只是你忽视了！”桑如涅皱眉，别过脸。 傅庄明挫败地摇了摇头，“我问你‘有没有抽我耳光，掐死我的冲动’，你又说没有？” 桑如涅的眉毛颤了颤。她自己也不明白那时的她，的确是抵抗了，却为何没有拼命抵抗？好似只是蜻蜓点水地挣扎了下，也难怪傅庄明会误会。 “因为……”桑如涅想了想，也是她一直在思索的答案。她终究叹气地说， “傅先生……我有点怕你……” 从第一次与傅庄明相遇，这种老鼠遇到猫，被耍弄得无处可逃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兴许人的一生中就会遇到那么一两个天敌似的对手，只不过，桑如涅遇到的这个，恰好爱上了自己。 “这样啊……你怕我……一点也没有喜欢我，对吗？”傅庄明沉声问她。 桑如涅只再次举起手，“所以这个坠子，我不能收。对不起。” “可……若你不收，我便无人可送了。” “你家中没有妹妹……或者单位的女同事之类的？” “我妹妹……她选了一万多块的钻石坠子，才看不上这个！”傅庄明恶狠狠地从桑如涅的手中夺下坠子，一甩手丢下了楼梯，“既然你不要！那么就丢掉好了！再见了，桑如涅小姐！” 再见了，桑小姐。 他说完，狠狠推开她，走出了紧急楼梯。 ……………… 第23章 二十三 坠子的事情，是昨晚发现的。 昨晚，桑如涅和桑爸桑妈一起去外婆家吃饭，老人家胃口一直不太好，但见家人齐齐整整地上门，总是要开心上几分。 只可惜，小姨娇娇又在那儿惺惺作态，端着烧鸡上桌，笑着对外婆献殷勤， “妈，我特地买来的！好多人排队呢！” 桑妈妈赶紧道，“妈胆固醇高，这鸡太肥腻了，不好！” 小姨一愣，显然只是随便买买的。于是赶紧把烧鸡端到桑如涅面前，堆笑道， “我知道！这鸡是特别买给小如涅的，给她补补身体。” 桑如涅讪讪一笑，“……谢谢小姨。” 吃过晚饭，桑妈妈端着碗去厨房洗了，小姨就拉着外婆问寒问暖，桑如涅躲在一旁，从包里掏出手机时，那枚坠子就掉了出来。 傅庄明送给她后，她怕引人怀疑，就摘下了一直收在包里。小姨娇娇眼尖看见了，帮她捡起来，惊讶道， “咦，如涅买了这个？是秋季新品呢。” 桑如涅一愣，一个小银坠子还有什么新品不新品的？听小姨继续说， “三千多块，如涅挺舍得啊。” “什么？”桑如涅大惊，赶紧道，“送我的人说才一百多块而已。是个银坠子而已啊。” 小姨就笑着望了她一眼，“是人家送的？这个肯定是周晓福珠宝新出的坠子，我在专柜见过，是铂金的。你看，坠子背后有pt标。” 桑如涅眯眼一瞧，还真有！ 小姨娇娇于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凑到桑如涅耳边， “喂如涅，有人在追你吧！” 桑如涅脸红了下，憋着嘴不说话。 小姨就扬扬眉地抿笑起来，“看样子，现在还是秘密状态啊。放心吧，小姨不告诉你妈。不过如涅，小姨就想提醒你，选男人可是个技术活！眼光一定要放准了，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 李娇娇说完，眼神里闪过一丝黯淡。 桑如涅顿时有些不忍。回想小姨年轻时，据说是极漂亮的，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业务员，但追求她的不乏有钱公子哥，甚至企业大老板等等。娇娇在男人堆里挑花了眼，却也总是抱怨着，越是有钱的男人就越是计较，为她撒了多少钱，就非得看见回报不可。 “怎么就没个男人死心塌地，无条件地对自己好？”听说那时，小姨总对姐姐总抱怨。而她怨着怨着，那个传说中的男人就真的出现了！ 张明忠的出现，不知对李娇娇是缘，还是劫。 工作平平，收入平平，甚至长相也只是马马虎虎的张明忠对李娇娇一见钟情，随即便死缠烂打，至死不渝！在一堆猛砸钱的男人里，唯有张明忠是无条件地抛洒着自己的真心和热血，刀山火海地等待着，只盼着娇娇能回头看他一眼。 终于，李娇娇在付出与回报的游戏中，累了。她回头看见了他，冲动之下嫁给了张明忠。 算起来，娇娇小姨与张明忠姨夫，才算是正宗的‘烈女怕痴郎’吧！但可惜，这个故事的结尾却现实得很。 小姨生下儿子张家晖后，渐渐厌倦于柴米油盐的无奈。虽然当初也是被丈夫的真心打动，但日子过久了，真心哪里有钱来得实在？ 小姨于是蠢蠢欲动之下，与老板发生了婚外情，抛弃家庭做了别人的第三者。张明忠带着儿子苦苦地去公寓楼下找她，求她回家，但小姨狠了心，丢下离婚的狠话，挽着老板走了。 小姨终于离婚了。儿子家辉说，再也不认她这个妈。 但那位老板最终也没有对小姨一心一意，半年后就打发了她去。 一场大梦方醒，小姨才惊觉，自己钱也没捞到。居然丈夫和儿子也成了陌生人。 有时，连桑爸爸都会可怜地说， “其实如涅的小姨那么拼命地讨老人家开心，博老人家的房子，也不过是愧疚难当，想为自己的儿子筹谋点东西罢了。末了，她还是个妈妈啊。” 而此刻小姨娇娇说着说着，明明是在教育桑如涅要看清男人，却说得自己眼眶一红。她赶紧抬手擦了擦，笑道， “让如涅看笑话了。” 这种时候，桑如涅就会觉得，哪怕是平时假得要死的小姨，也有如此真实可怜的一面。她不禁心软地安慰， “小姨，别难过。家辉弟弟总会谅解你的。” “谅解什么呀，当初是我有眼无珠。他现在升了高三，成日读书也不肯见我。我也想帮帮他，尽下妈妈的心。但……我什么都不懂。高三妈妈应该怎么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听说，有个高三妈妈的系列讲座很有听头，巴巴地托人去要票子，也没要成。” “咦，那个讲座，似乎我馆里的同事有去听过啊！”桑如涅想起宋美佳阿姨就拿出过那样的门票。 “你同事是哪里拿到门票的？还有多的没？”小姨激动地一把抓住桑如涅，“翻倍价格也可以！帮小姨问问！” “好……”桑如涅点头，冲着小姨眼里的母性光辉，这忙，她能帮就帮了。 …………………… 却没料到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副馆长在例会上大放厥词的事件。 桑如涅一整天都心神恍惚，哪里还顾得到小姨？直到傅庄明决绝地丢下狠话说再见，又把坠子直接丢下了楼梯，她还好似身在梦中一般。 傅庄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道坠子的银光在她面前闪了闪，落下一道旖旎的弧线，消失不见了。桑如涅张大了嘴，却惊得喊不出声音！下一秒，身子就本能地冲下楼去，朝着幽暗的楼梯往下找到。 一格格的楼梯都不放过，借着忽闪忽闪的顶灯，酸着眼地找。又下到地下室地寻，猫着腰来来回回地看，终于在角落里找到那丝银光。 赶紧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掉灰尘。桑如涅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开心得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却好似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真是的……丢了干嘛呀……三千多块呢……卖了捐助希望小学也好啊……”她喃喃地说着，叹气着把坠子塞进口袋。 …… 坐电梯回三楼，总觉得心慌意乱。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居然有些晕眩，桑如涅扶着墙壁站稳了下，这才记起小姨拜托的事儿，先去了儿童阅览室找宋美佳。 宋阿姨见到桑如涅来串门，自然是欢迎得很。小桑同志强打精神，乖巧地寒暄一番，随即切入正题，提到高三妈妈讲座的事儿。却见宋美佳忽而尴尬起来， “讲座门票我倒是有，不过没得多。” “我小姨真的很想去听。宋阿姨是哪儿搞来门票的？我小姨说，价格好商量的！” “不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宋美佳原本一心想撮合桑如涅与傅庄明，那两人却一直不上不下地吊着，今天中午桑如涅在休息室还一脸狰狞地问她讨要傅庄明的手机号！这一切都让宋美佳吃不准这一对男女的关系。 “人？”桑如涅听不明白。 于是宋美佳就直白地说，“小桑，你中午急吼吼地要了傅庄明的电话去，做什么？他得罪你了？” “宋阿姨提他做什么……啊，门票！该不是傅庄明给你的吧！”桑如涅恍然大悟！她早知道傅庄明给自己下过套儿，靠着接近亲近宋美佳与自己相亲，现在连亲近宋阿姨的手段都知道了。 于是宋美佳点点头，“就是他给的。傅庄明很热心呢……虽然后来，我看你和他也没成事儿，但是我有什么需要，他总也会帮到。他，真的是个好小伙儿啊。” 桑如涅颓然地垂下头，这才刚和傅庄明翻了脸，怎么还能问他要票？ 见宋美佳赶紧说， “要不，宋阿姨帮你去问问他？” “不用！”桑如涅一惊！本能地觉得，欠他的人情，实在是很可怕的事情。 …… 原本就想推了小姨去，让小姨另寻门路。却在隔天上午，前台的孙婉婉打内线电话给她， “小桑同志，有你的快递！” “快递？”桑如涅大吃一惊，她从不敢把淘宝的快递寄去公司，“给我的？寄件人是谁？” “寄件人是您贴心的傅庄明先生哟！不过只是个薄薄的信封，难道是情书？” 桑如涅挂了电话下楼去取，虽然早有预料，但打开信封，落出那张讲座门票时，她依旧觉得心口流过一道暖洋。 只有门票，其他什么都没有。 桑如涅还拼命抖着信封，希望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再见亦是朋友。 但，始终是没有。 倒，就这样也好！ 那个耍弄自己，说自己笑得难看，还叫自己去死的男人，断断是不会说出那种服软的话的。 傅庄明始终是傅庄明。 哪怕终究没有追到桑如涅，他依旧没变。兴许下次见面，还会一样地说她笑得虚假，还会说， “我不想缠着你了，所以你怎么还不去死？” …… 第24章 二十四 “喂……这种含糊不清的企划书都能交上我的办公室？他们怎么不去死？” 妆宁愣愣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傅庄明火冒三丈地训斥着助理李青，随即才转而继续与她说， “好了处理完了。妆宁，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哥，我和林喜见今晚想吃日本料理……” “妆宁，你到底想说什么？”傅庄明恶狠狠地重复道。 “我是说哥哥工作辛苦了，晚上早点回来啊！拜拜！”说完，妆宁惊恐无比地挂上了电话。 正大广场的茶餐厅里，林喜见看着挂了电话还惊魂未定的妆宁，不由地问， “你怎么了？额角三条黑线若隐若现啊。” “太恐怖了！我哥哥最近太恐怖了！”妆宁猛地喝着柠檬草定惊， “从香港回来之后，明明有几天，哥哥的心情是很好的。特别是送出坠子的那一天，他是哼着歌开门进来的！可后来又不对头了，黑口黑面，整个一阎罗王转生。你知道吗？我刚才在电话里，听见他叫下属去死啊去死……虽然哥哥脾气一直很臭，但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我再和他说下去，怕是他要叫我滚回娘胎了！” “你的意思是，坠子虽然送出去了，可是你哥哥却失恋了？”林喜见问道。 “我不知道啊……我从没见过哥哥为女人烦恼的，从小到大，都是一群漂亮姐姐跟在我哥的屁股后面！” “感情的事情，还真是奇妙。”林喜见耸耸肩，吃蛋挞。 “是啊，真奇妙……”妆宁白了她一眼，“你与何立威能好到现在，我也觉得很奇妙！” “喂！不要转移攻击对象啊！”林喜见举手抗议。 “林喜见，不如你再去图书馆打探下桑如涅的口风？”妆宁咬着吸管，忽然眼睛一亮道。 “咦……我不想再做无间道了。”林喜见皱眉，缩了缩肩膀。 “我哥不好过，我也不好过！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下一期合作的稿子，你就等着我搬着绘画工具上你家蹲点吧！” “妆宁……你和你哥，还真是一个妈生的。” 和林喜见逛完街，喝完下午茶，没了傅庄明的日式料理助兴，两个女孩儿早早就散场各自回家。妆宁在出租车上收到傅庄明的短信，说要加班，让她自己随便吃点晚餐。她叹气一声，这都连着加班几天了，哥哥这是和谁置气呢？她心疼傅庄明，不由地就迁怒于桑如涅了！ “真不知那姑娘有什么魔力！”她负气道，还是对司机改地址，去了上佳佳食品公司。 在附近的小吃店买了热腾腾的牛肉窝蛋粥打包，上了公司寻到傅庄明的办公室。妆宁笑吟吟地把打包盒放在傅庄明的办公桌上， “哥哥晚饭吃了吗？多吃点夜宵也好的！” 傅庄明看着她，苦笑着揉揉鼻梁，“没请你吃日式料理，反而是你要请我吃夜宵了？” “两兄妹，何必计较！爸妈常年满地球地乱转，不是我们俩彼此喂养，不都早饿死了吗？”妆宁笑着坐下来，托腮地望着他，“哥哥还有多久才结束？我等你，一起回家。”说罢，还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好似强打精神一般。 傅庄明沉默了片刻，妹妹的这点鬼心思，他还能不知道？有她这么炯炯有神地陪在一旁，他终究会因为心疼妆宁，而早早收工的吧！ 于是傅庄明摇摇头，投降地合上文件， “走吧……宵夜也带着走。回家了。” 妆宁于是绽开一个笑容，“哥哥真好！” “你才是……”傅庄明叹气道，眼神闪了闪，“对不起，妆宁，让你担心了。” …… 走到街上，夜风凉爽，吹得落叶一片片翻舞，从妆宁的脚边翩跹而过。深秋的气息和夜晚的宁静于是交织在一起，却因为傅庄明手中热腾腾的外卖盒，而显得格外温馨。 妆宁的小皮靴踢着路边的石子儿，忽然说， “哥哥，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位图书馆的小姐？” “就像你喜欢画画一样。”傅庄明想了个最恰当的比喻。 “咦？”妆宁一惊，“那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了！” “对啊。”傅庄明苦笑一声。 “那么哥哥……我反正是无法放弃绘画了，你呢？”妆宁试探地问。 “……我最近也在思考。要不放弃，要不继续。虽然两条路都很艰难。那个女人，真的很难打动。”傅庄明沉沉地叹气，又说，“或者……” “或者什么？” “掐死她，你觉得如何？” “什么？”妆宁大吃一惊，吓得一把抓住傅庄明的袖子，“哥哥不可以做傻事啊！” 傅庄明一愣，“……我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不好笑吗？” “哥哥……你最近的阎王脸，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实在太真实了……”妆宁擦着冷汗。 …… 妆宁一边安抚着哥哥暴躁的心，一边催逼着林喜见去图书馆继续做无间道。据妆宁的说法， “我哥最近连开的玩笑都越来越恐怖了！你不想以后拖稿时被我掐死，就赶紧地去图书馆卧底！” 于是乎，哆哆嗦嗦的林喜见只好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陪着妆宁一起去了区图书馆。在图书馆门口集合，只见妆宁难得顶着一张素颜，黑框镜加鸭舌帽，整得自己神神秘秘的！ “看什么看，我在这儿做过讲座，今天是来卧底的，不能被认出来！”妆宁虽这么说，却还是担忧自己的容貌，“……真的很难看吗？” “才不！”林喜见坏笑起来，平时的妆宁是何等的艳光四射，死死地压着林喜见的一张路人脸。今天，喜见妹子可扬眉吐气了，就欣慰道， “你天天这么打扮才好！” “哼！”妆宁白了她一眼，“下次我要穿新买的比基尼……给何立威看！” “喂！”林喜见气急败坏，被妆宁拉进了图书馆。 坐电梯上到三楼，进了中文借阅室，妆宁就刻意与林喜见隔开一些，取过一本书躲在角落里，偷偷地观察着流通柜后的情形。 只见林喜见熟门熟路地向某位管理员女孩儿打招呼，妆宁眨眨眼看得更仔细，不由地叹息一声， “切……还真算有几分姿色。” 虽是裹着大妈一般的员工制服，黑黑的长发随意地绑成马尾，但那位桑如涅的确是在人群中会让人忍不住多望几眼的女子。 “哥哥的眼光不赖啊。”妆宁自言自语，见林喜见打完招呼，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了，她赶紧掏出手机与林喜见联系， “你刚才和桑如涅说什么了？” “无非寒暄几句。原来你哥哥在香港拍了风景照，用我的名义传给她，桑小姐谢谢我，我只好傻笑混过去。”林喜见回复。 “我哥哥居然这么浪漫？”妆宁倒吸一口冷气，继续起劲儿地发送，“那你不趁机问问，她对我哥哥的想法？” “边上还有两位员工呢！我怎么开口？哪怕问了她也不肯说啊。”林喜见回复。 “恩，我们俩伺机而动！”妆宁下定决心地回复。 …… 于是在妆宁的胁迫下，林喜见无奈地在图书馆里泡了一整个下午。看书直看得昏昏欲睡，脑电一点儿一点儿地垂着。忽然怀里的手机一震！是妆宁发来指挥， “她走出去了，一个人，大好时机！你快上！” 林喜见于是哆哆嗦嗦地赶紧追出去，见桑如涅走到饮料贩卖机前，正掏着硬币。她也就跟着上前，咧嘴冲着桑如涅灿烂一笑！可能，是笑得太过了吧，只见桑如涅愣了下，指了指她的嘴角处。林喜见这才尴尬地察觉，自己睡出了一嘴儿的口水印没擦。 桑如涅于是含笑着递给她纸巾，林喜见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多谢。” “不客气。你在香港旅游还能想到我，我也很多谢你。”桑如涅客气着。 林喜见也就趁胜追击道，“那么……恩，上次你提到的那位先生，喜欢你，陪伴你，但是你却有点怕他，越是在一起就越是不自在的那位！后来，怎么样呢？” 桑如涅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女孩儿八卦得这么唐突。她尴尬地笑了笑，忽而嘴角垮了下来，讪讪道， “没什么怎么样……他放弃了，他……对我说再见了。” “再见？再见的意思，兴许是明天见？”林喜见追问。 “不是……他给我带了礼物，挺贵，却骗我很便宜……我不敢收，硬要还给他。他生气得丢了礼物，对我说再见……你说，他还会明天见吗？”桑如涅自嘲地笑起来。 “你真的……一次机会也不想给他？”林喜见不甘心地继续问。 “我不是不想……我不能。林小姐，你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与那位先生在一起，的确能够很深地感受到……他很喜欢我，他对我是真心的。” “那不是很好吗？” “但是……他，他不是个普通人！”桑如涅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清楚，“你知道吗？第一次见面，他就耍弄我，给我下了很多套儿，套我的个人信息，套我家的地址，和我的前辈套近乎，骗我和他相亲，还……还强吻我……一会儿说我虚情假意，一会儿又说要养我，一会儿又说我去死他就不会纠缠我了……林小姐，你你你懂吗？他不是个普通人！” 林喜见听得一愣一愣，真想补充一句，‘他还冒名我来和你聊天儿呢’！又感叹地喃喃自语， “兄妹俩一样那么恐怖，动不动就去死不去死的……” “林小姐？” “啊没什么。总之我明白了！”林喜见振作起来，以言情小说家的敏锐直觉总结发言，“你的情况，基本就是一首歌的名字《狼爱上羊》！” 桑如涅眨巴着眼睛，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傅庄明是狼，她是羊，虽然也歌曲中不同，这只羊虽然知道狼对自己好，但是见着他就直哆嗦！ 桑如涅于是猛点头，感激连连道， “林小姐你明白就好！你能想象吗？若是万一真和他在一起了，天天对着他的黑面孔，肯定会吃个饭就胃结石，逛个街就脚抽筋……最可怕的是，万一以后我顶不住压力有了外遇，他真的会亲手掐死我！” “这么恐怖！”林喜见禁不住地捂脸。 “还会哭着把我丢进河里，说‘都是你不好，谁叫你对我笑得那么难看，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甜’……”桑如涅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这才觉得对着个半生不熟的读者，似乎说得多了些。 林喜见察觉她的犹豫，就此打住道，“啊，我也该回去了！下次见。” “和男朋友约了？”桑如涅问。 “恩……嘿嘿……”林喜见傻傻一笑。 …… 无间道行动成功。 林喜见在图书馆门口与妆宁会合，把一早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交给她，大功告成。妆宁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听着，听着，听到桑如涅说傅庄明会把她抛尸进河的时候，她不由地叹气，自言自语道， “哥……你到底是怎么给人家造成这样的心理阴影的……” 总之，妆宁觉得哥哥和那位图书馆之花小姐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为了慰藉哥哥受伤的心，妆宁把录音笔藏进抽屉深处，开始大展拳脚地想要为哥哥介绍好女孩儿！ 于是傅庄明莫名其妙地，被妆宁拉着作陪，与一波又一波漂亮女孩儿吃了晚饭。今天是妆宁画插画的同僚，明天是妆宁高中时代的同学，后天是潮出版社的实习编辑。傅庄明虽然很明白妹妹的一片苦心，却不懂她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积极？ 终于，当他无意在抽屉深处找到一支陌生的录音笔时，他终于明白了。 …… 那天妆宁从出版社回到家，见客厅只亮着一盏小灯，昏昏暗暗。她吃不准哥哥在不在家，在玄关脱鞋，出声喊了下，但无人回应。进卧室把包丢在床上，又进书房想查阅些资料，却忽的见哥哥的背影靠在落地窗旁，独自静静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夜景。 “哥……你吓死我了……我刚才叫你，你没听见？”妆宁上前，却见傅庄明回头，摘下耳机，笑道， “我没听见，抱歉。带着耳机呢！” 妆宁于是错愕地瞧见他手中的录音笔，吓得血液都停滞！她一把冲上前夺下录音笔，焦急道， “哥你拿我东西干吗！这个是我问林喜见借的啦！你……你听见什么了啊？” “不过是听见林喜见去桑如涅那儿套话，桑如涅说如果和我在一起，会被抛尸进河里。”傅庄明说着，嘴角居然挂着笑。 “哥……你别这样……”妆宁看着，渗得慌。傅庄明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简直就像个站在落地窗前的阎罗王！妆宁慌了慌，隐隐竟明白起桑如涅的恐惧来。但毕竟是亲生哥哥，妆宁上前一把抓住哥哥的手， “明天要和我一起吃晚饭哟！林喜见也来，还会带她大学的班长来，叫苏丽玲，很漂亮的……” “妆宁，谢谢你，可是不用了。”傅庄明打断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自从妹妹渐渐出落成大姑娘的模样起，傅庄明就不太抱她了。此刻他却忽而很想拥抱一下，这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亲人，却还在犹豫着，妆宁就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 “哥，我知道我介绍女孩儿给你，是有点傻。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帮到你……” “妆宁，你是不是觉得我放弃了？失恋了？”傅庄明轻柔地问。 妆宁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傅庄明却忽然又是一阵笑意，“你哥哥我，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咦……可是哥哥，你对桑小姐说再见了啊……” “再见的意思，就是下次见啊。” “可是哥哥……你丢了那个坠子啊……” “三千块的她不要，下次就用三万块，三十万的试试看。” “可是哥哥，桑小姐说怕被你抛尸进河啊！” “但是换一个角度而言，她已经开始幻想和我在一起的情景，说明她心里有我，不是吗？” “……哥……” “而且，你不必担心，我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傅庄明似是在思索，沉默片刻，才又说，“这个录音笔我买下了，你赔双倍钱给林喜见吧。明天，哥哥给你钱，你们女孩儿一起好好吃一顿，带上那位苏丽玲小姐。我就不去了。” 傅庄明就不去了。他很忙，脑子里已经在部署着下一步计划。 …………………………………… 第25章 二十五 事情还要从这天上午说起。 傅庄明一早去了另一区的图书馆谈生意。y区的图书馆面积比较大，底楼有一间小小的咖啡座，生意不错。上佳佳公司一直提供给咖啡座一些进口花草茶，咖啡与可可粉，傅庄明也偶有前去洽谈业务。这天他从业务部的办公室出来，在大堂里无意地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虽然只见过一次，可傅庄明绝不会认错。 那位名叫陈剑峰，供职于某餐饮公司，与桑如涅似有一段前缘，现在正想再续的家伙儿。 他也现身于这家图书馆？兴许这家的盒饭也是他公司提供的吧。 傅庄明不由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见他出了图书馆大门，好似犹豫了片刻，随即拐进了边上的一家罗森便利店。 傅庄明尾随其后，不经意地往便利店的落地玻璃里多瞧了一眼，却看见陈剑峰和一名女店员激动地纠缠在一起！那位女店员显然与他关系亲密，皱着眉头微微怒意的神色，伸手紧紧抓着陈剑峰的袖子。而陈剑峰则好似很无奈，拉她到一旁，轻轻又生硬地抱了抱她，以示安慰。 傅庄明不由地咬牙起来。这小子，居然一脚踏两船啊。 他之后去过那家罗森，佯装不经意地观察过那位女店员。年纪轻轻，颇为秀丽的脸蛋，头发烫得很时髦，松垮垮的员工制服下是一双黑丝的美腿。她为他结账买单，边上的人喊她， “张莉，薄荷糖都卖光了？” 傅庄明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名字，随即拿着结完帐的东西出去了。 晚上，他给宋美佳阿姨打了个电话，寒暄地问了些她儿子最近高三的状况，才切入正题， “宋阿姨，最近桑小姐好吗？” 宋美佳听了，好似叹了口气，道，“小桑真是好福气啊，你这么心心念念挂着她。上次还给她又找了讲座的门票，隔天就快递来了。” “举手之劳罢了。她……现在还和那个盒饭公司的陈先生在一起吗？” “这种事儿，小桑一直也没明说过。不过她的盒饭后来倒是恢复正常了，偶尔有听她提到下班去约会吃饭，但是貌似次数不频繁。” “其实，宋阿姨，我有件事儿想拜托你。”傅庄明道，听宋美佳有些迟疑，他又补充道， “我不是想利用宋阿姨来勉强桑小姐，我虽然和她成不了情侣，也不希望她被人骗。” “被人骗？”宋美佳大吃一惊。 “对。那位陈剑峰先生，可能并不是位很称职的追求者。但是我若直接告诉桑小姐，怕她不信我。事情总要亲眼所见的才好，宋阿姨可以帮我这一次吗？” “这……”宋美佳想了想，觉得事态严重，也就说，“好吧，你具体说说看。” …… 这天，桑如涅正收拾着打算下班，见宋美佳阿姨乐呵呵地过来， “小桑，我可以拜托你个事儿吗？明天你休息，没约会吧！” 桑如涅遥遥头，“没有，什么事儿？” 话说起来，自从上次她硬是拒绝和陈剑峰吃晚饭后，陈剑峰约她的次数也渐渐少了。他推说最近忙得很，总要外出忙业务。桑如涅也无暇顾及他，傅庄明的事儿总搞得她心烦意乱，哪怕现在彼此说清楚了，她的心情也一点儿也没好转过。 宋美佳就继续道，“不知会不会为难你……傅庄明要送我儿子几本高考材料，原本我让我老公与他约在y区图书馆门口见面拿书的，但我老公明天有事，傅庄明也要忙业务没空绕道来我们这儿。可以麻烦你代我去拿一下吗？” 桑如涅听了，果不其然地皱眉起来。她斯斯艾艾地，很想说快递过来不可以吗？但宋阿姨却幽幽地叹气道， “他这次准备了两份，一份给你小姨的儿子呢……小桑，哪怕你们俩成不了，说声谢谢去吧。” 哎，懂了。宋阿姨说得这么明白，小桑怎会不懂？ 且，那也是应该的。 纵然她始终无法接受他，但，还是要多谢他对她这么上心。 …… 于是隔天午后，她准时去了另一区的图书馆门口。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局促不安地等待着，却当看见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稳稳走过来，她的心却瞬间平静了下来。 “桑小姐？你怎么来了？” 桑如涅眯着眼看他，不知是他真的惊讶，还是他演技太好？就说， “宋阿姨的老公有事来不了，我代替他。” 傅庄明点点头，递给她两份文件夹，“都在里面。一份给宋阿姨，一份给你小姨。” “谢谢……”桑如涅下意识地垂下头，接过。 “我办好事儿了，正要回去，开车送你一程？”傅庄明建议。 桑如涅正想拒绝，却瞧着傅庄明的眼神幽幽一黯！她本能地吞了下口水， “恩……那好吧……” 傅庄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领着桑如涅，一前一后地去了停车处。上了车，他忽然随口道， “我们公司在这家图书馆里提供茶饮和咖啡，所以我偶尔会过来办事。你猜，我遇到谁了？” “谁？”桑如涅刚坐进来，正在拉安全带。 “我遇到陈剑峰。”他平静道。 “咦……”桑如涅一愣，扣安全带的动作都停下来。 “你不知道吗，这家图书馆的盒饭也是他那家公司供应的。” “我和他，不太聊起工作。” “哦？是不太聊起工作，还是不太碰面了？”傅庄明斜眼看她，见她目无表情，才笑了笑，“我开个玩笑而已……啊忘了，我忘记买妹妹要的东西了！” “啊？” “妹妹要我回家时帮她带罗森便利店的豆腐布丁。” “傅先生有妹妹？那里就有罗森便利店啊。”桑如涅指了指不远处，又主动松开安全带道，“我去帮你买吧。要几个？” “两个。我给你钱。” “不用了……谢谢你的材料。”桑如涅指了指文件袋，下车去了。 …… 桑如涅抢先一步地下车去买，虽然两个布丁根本不足以抵消傅庄明对她的好，但她能尽力就尽力吧。罗森她也是常常光顾的，进了店就直奔雪柜，取了两个豆腐布丁去柜面结账。 “一共七元。”店员小姐抬头微笑，“要塑料袋吗……咦……”却在看清桑如涅的脸后，她好似大吃一惊地张大了嘴！ 桑如涅也是一愣，钱包捏在手中，忘记打开。一时之间，两个女子就彼此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直到张莉怪怪地笑起来， “这不是桑小姐吗？” “张莉，好久不见。”桑如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爱上过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孩儿，彼此当然是仇家。 她们俩其实也不过是在大学时代遥遥地见过一次面，那时，张莉来找陈剑峰，而陈剑峰正和桑如涅在一起。 却，也只是一面。桑如涅就不会认错张莉，而张莉也绝不对认错桑如涅。 桑如涅干巴巴地别过头，“要袋子的。” 张莉就没好气地抽出一个，“加三毛钱！自己装起来。” 桑如涅不想计较，只想快点出去，她正把布丁装进袋子里，却见自动门打开，傅庄明走进了店里。 “抱歉，忘记妹妹还叫我买牛奶布丁两个，只好自己下车来补了。”傅庄明对着桑如涅解释了下，匆匆去雪柜拿了两个牛奶布丁放在柜面上。张莉皱着眉扫描，冷声道， “七块。” 傅庄明正要掏钱，口袋里的手机却适时地响了起来，傅庄明于是一边给钱一边听电话，点了点头后，转而对桑如涅道， “妹妹叫我晚上一起吃日本料理，桑小姐要一起来吗？” “我……”桑如涅张了张嘴。 却还不等她回答，傅庄明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你一定约了你男朋友吃晚饭吧！陈先生的公司给边上的图书馆提供盒饭，他工作完正好可以过来找你。” 此话一出，好似在桑如涅和张莉之间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桑如涅瞪了傅庄明一眼，随即不安地看着张莉，却见张莉惊诧地望着桑如涅，声音都变得扭曲， “你……你和剑锋是什么关系？” 虽然怕对方会介意，但张莉过度的反应显然吓到了桑如涅！她眨眨眼，“你们俩……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谁说的！我们分手了？是那个混蛋说的？陈剑峰居然说我们分手了？”张莉顿时眉目狰狞，尖叫起来！她想从收银柜后就冲出来，那气势吓得桑如涅连连后退，却被傅庄明一把护在了身后。 傅庄明看着狂怒的张莉，冷声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是这位小姐是我带来的，你对她不客气，我也不会对你客气。你们之间的误会，貌似和某个男人有关，不是应该去找那个男人吗？” 张莉喘着粗气，烧红的双眼狠狠瞪了瞪桑如涅，蓦地转过身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傅庄明就顺势拉着已经不知所措的桑如涅，“喂……走吧。” …… 桑如涅坐在傅庄明的车，犹然惊魂未定，心神动荡。 傅庄明提醒了她几次扣安全带，她浑然不觉。傅庄明只好探过身，擦着她的脸蛋而过，细心为她扣好。 桑如涅恍然一吓，觉得傅庄明温热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这才清醒不少。 “谢谢……谢谢……”才说了两声，眼泪就掉下来。她拼命眨着眼，想控制快要决堤的泪水， “其实我察觉到的，陈剑峰最近有点奇怪……我也想过他是不是有别的对象……我只是没想到他骗了我，他从来就没和张莉分手过。” “那个张莉，是陈剑峰以前的女朋友？”傅庄明的声音格外温柔。 “恩……看起来，以前是，现在也还是。以前他没分手干净就来招惹我，现在，他骗我分手了，又来招惹我……为什么我两次都栽在同一个男人手里。” “那只能说明，那个男人根本不合适你。”傅庄明决绝道。 桑如涅看了一眼他，见他眼中闪过的异样的光，不禁地又怯起来。她狼狈地转过头，抬手擦擦眼角，傅庄明想递纸巾给她，她却笑着摇摇头。打开包，双手发抖地掏着纸巾，却见一个半透明的小袋子从包里掉了出来，滚到座椅底下。 “啊……”桑如涅想弯腰捡，无奈安全带扣得太紧。 “我帮你。”傅庄明松开自己的，帮她捡起来，却见那小袋子里装着的，正是那枚他送她，她拒绝，他负气丢下楼梯的铂金坠子！ 闪闪亮亮的铂金坠子，在半透明的纱制小袋子里被保护得好好的！傅庄明的心狂跳了片刻，伸手抓紧了坠子，他抬起头，沉声问她， “不是已经丢了吗？” 桑如涅震惊地看着他，看着他手里的坠子。傅庄明眼中暗涌的洪流好似要吞没她，她紧张得伸手想解开安全带逃下车，却被傅庄明立刻按住了不安分的双手！ “不是已经丢了吗？你怎么会带在身边？”傅庄明的声线更哑，却隐隐发抖，带着一丝喜悦。好似狼快要咬到羊肉一般的表情，让桑如涅的心跳得很快，脸通红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干笑了起来 “丢了多可惜……三千多块……卖了捐赠给希望工程也好啊……” “你笑得那么难看，一定是在撒谎！”傅庄明勾起一抹坏笑，靠近她，凑到她的耳边，低低道， “其实，你舍不得这个坠子？” 桑如涅动弹不得。 “还是，你根本舍不得送坠子给你的人？”傅庄明靠得更近，更近，近得两人的心跳都要合成一线。近得桑如涅的眼中倒映着傅庄明的脸，傅庄明的眼里是她微微张着的嘴唇。 “我可以吻你吗……”傅庄明柔声地问她。 桑如涅不安地眨着眼，她依旧怕他，依旧想要拒绝他。 但，除了一次次地下套与她亲近，他从来没有如陈剑峰一般地伤害过她，不是吗？虽然他始终这么咄咄逼人，但他真的对自己很好。 桑如涅不争气的眼泪又一次掉下来，被傅庄明狠狠按住的手有点疼。但她摸索着，试探着，回握住他。 在寂静的车厢中，在傅庄明浓重的呼吸声里。桑如涅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傅庄明的脸，朦胧得意外，让人觉得他居然有些温柔。于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只恳求地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就轻轻一下，好吗……这里是在大马路上……” …… 第26章 二十六 “你这算不算……接受我了？”傅庄明送她回家，车子停在她家附近的便利店旁，他终于忍不住地问她。 桑如涅结结巴巴，“我可以……再，再考虑下吗？” “可以。”傅庄明微笑起来。 桑如涅仓皇地点点头，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拿出一看，来电显示是陈剑峰。那家伙儿一定被张莉歇斯底里一顿骂了吧，桑如涅拿在手中，脸蛋皱成一团地犹豫不决，傅庄明就一把夺过，接通道， “喂。” “喂……你是？”陈剑峰一愣。 “桑小姐在我身边，她暂时不想听你的电话。”傅庄明气定神闲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们在便利店门口见过，你正在对如涅表白，可是如涅却看着我。”陈剑峰哼哼道。 “是啊。所以命运真的是不可思议，现在轮到你打电话给桑小姐，可桑小姐却把电话交给了我。” 桑如涅用眼神抗议：喂！分明是你抢去的！ 傅庄明就果断地挂了电话，说，“我建议你以后屏蔽这个号码。” “怎么说都还是朋友啊。”桑如涅不满地取过电话。 傅庄明就皱眉补充，“喂，你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了！” 桑如涅松了安全带，正想下车。忽而狐疑地扭过头，迟疑地说， “傅庄明……今天在罗森便利店里的一幕，是你安排好的？” 傅庄明本想装傻，却禁不住地自己先笑了起来，只好坦白道，“可陈剑峰一脚踏两船是事实，那不是我能安排的。” “傅庄明！你，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为什么硬是要我和张莉面对面！” “我直接告诉你？你会信我吗？不会觉得我又下套骗你了？” 桑如涅想了想，还真会。于是气呼呼地开了车门下去，傅庄明叫住她， “回去考虑考虑，关于我们正式交往的事情。考虑多久都没关系，但是，不许你说出拒绝的回答！就这样！” …… 从那天晚上开始，桑如涅的手机就始终响个不停。陈剑峰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不断地闪烁着，闪烁着，桑如涅只盘腿坐在床边，在昏暗的房间中看着手机亮起，看着手机暗下去。 终于，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 桑如涅长久的思绪也终于得出了结论，傅庄明说得对：若是她两次栽倒在同一个男人手中，那就说明，他不适合她。 虽然，觉得很可惜。 兴许对于桑如涅而言，陈剑峰会是这辈子唯一一见钟情的男人了吧！但，若是一见钟情带来的是无尽的痛苦，那么就让一见钟情去死吧！ 带着些许感伤的心情，桑如涅那一晚睡得特别沉。起床后迎来的是明媚的早晨，如同每一个崭新的开始。她振作地梳洗更衣，出门往x小学出发。 …… 今天是去x小学拍录像的日子，在车上给手机换了个电池板，开机，顿时跳出十多条陈剑峰的短信。桑如涅目无表情地看完了，反而是另一桩心事更让她忐忑不安：傅庄明要她考虑下彼此之间的关系，他会不会急着追问她答案？ 桑如涅承认，昨天在车上，她对傅庄明的默许是一时冲动的。 在被陈剑峰玩弄了两次的打击下，傅庄明的执着显得那么弥足珍贵。虽然那王八蛋根本就得寸进尺，说好了大马路上，只轻轻一下的，结果亲得她上气不接下气，缺氧得几乎要看见天堂…… 啊！不能想！不能再回想了！一想到昨天在车上的事儿，桑如涅就觉得自己好似被扒光了任人参观一般！于是旁人看着，那姑娘坐得好好的，无端端就脸通通红起来，还龇着牙抱着头，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嘴里还喃喃着， “王八蛋……王八蛋……” 而关于自己与那位王八蛋之间的关系，说实在的，桑如涅真的没想好。 若是再次拒绝他，那离他把自己抛尸河里的结局也就不远了吧。 可若是就此答应了他，那么离自己吃饭结石，逛街脚抽筋的结局就不远了吧！ 横竖都是自己死，这叫什么事儿啊！ 所幸傅庄明也没急着追讨个说法，那么桑如涅就心安理得地做起鸵鸟来。今天是去拍录像的日子，先什么也别想，把副馆长交代的任务完成好了吧。 …… 那厢，桑如涅以为傅庄明是个沉得住气的家伙儿，但其实面对即将得手的猎物，傅庄明这头狼可是比谁都心急。 在理智上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催她不要催她，千万不能催她！一回家也狠狠心地拔了手机电池板，逼着自己不发消息给她，不打电话给她。可第二天，傅庄明在公司就巴巴地算计着时间，想着怎么也是十多个钟头过去了吧，桑如涅也应该考虑好了吧！ 于是猴急猴急，耐不住寂寞的，下午听闻维修工会去图书馆定期检修贩卖机，这个明明没他事儿的市场部经理也义正言辞地跟着去了。 进了图书馆，朝着大堂那位甜美的接待小姐笑了笑，坐电梯上了三楼。脚步稳健却心情激动地往中文借阅室走去，进了门，却意外地瞧见那位陈剑峰正站在流通柜前，问刘晓云， “桑如涅今天没上班吗？” “她今天外出公干。” “去哪儿了？” “这……”刘晓云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见傅庄明大步流星地进来了，刘晓云赶紧道， “傅先生你也来了啊，也是来找桑如涅？” 傅庄明侧头看了一眼陈剑峰，抬了抬下巴，“我知道她今天不在，她昨天告诉我了……是去x小学拍录像？” “对对对！还是你了解小桑啊！”刘晓云猛点头。 其实傅庄明哪里是听桑如涅说的，只是副馆长派任务给她那天，他也正巧在场，无意听闻了大致时间罢了。只是这么随口胡扯，倒是给陈剑峰不小的心理压力。 只见陈剑峰帅气的脸都扭曲起来，“昨天如涅一直和你在一起？是你带着如涅，去张莉上班的便利店的？” “我若说是碰巧，你信吗？” “鬼才信你！” “很好……”傅庄明笑起来，“连桑小姐都不信。但是我却这么告诉她：揭露真相的契机我可以安排，但是陈剑峰一脚踏两船的事实，不是我能安排的。” “真相？”陈剑峰苦笑起来，“你又知道什么是真相了？” “真相就是，桑小姐现在对你没兴趣了。”傅庄明得意地勾勾嘴角，“走廊有我们公司的饮料贩卖机，不过不售卖啤酒，若是你觉得失恋，我可以请你在附近的便利店喝罐啤酒。” “不用。外面的贩卖机有乌龙茶，走吧，我请你。”陈剑峰却反客为主地这么说，说罢率先走了出去。 走廊里，落地玻璃窗撒下的满满阳光下，艳丽天真的儿童画前，贩卖机滚落出两罐乌龙茶，两个大男人并肩坐到廊椅上。这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是和陈家俊坐在一起。傅庄明面对那种只会默默来默默去的男人，显得胸有成竹。 而这一次，陈剑峰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对手。比如说，他一坐下来，就忽然道， “你想知道我和如涅是怎么认识的吗？” 傅庄明不动声色地颤了颤眉，他自然很是讨厌这个话题，“那你想知道，我和桑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吗？” “单凭你现在还称呼她是‘桑小姐’，我就已经没兴趣知道了。” “这是一种情趣……就好比成人电影里的角色扮演。” 陈剑峰听了，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傅庄明，傅庄明也不甘示弱地看着他，直气定神闲地看得陈剑峰败下阵来。 陈剑峰苦笑一声，“看来，这次如涅遇到个麻烦的男人啊。” “总比负心的男人要好。” “不管怎么说，我会给如涅一个交代。我并非存心骗她，我对她是真心的。” “是在真心地玩弄她？”傅庄明冷笑一声。 陈剑峰沉默了下，也反击道，“若不是你发现了我和张莉还有联系，那你又怎能趁机而入？” “所以，我该谢谢你的成人之美？” “不管怎么说，暂时希望你好好照顾她。”陈剑峰大口喝尽最后。 “暂时？”傅庄明眯眼瞧他。 “是的。暂时。”陈剑峰说完，把空罐子好似篮球一般抛进垃圾桶，起身走了。 …… 傅庄明开车准备离开，时间尚早，他想了想，打电话给桑如涅，听见铃声响了久久，她惊弓之鸟的声音显得尤其……可爱。 傅庄明不禁微笑起来，“你在哪儿？” “啊我……” “在x小学？” “你怎么知道的！” “录像任务结束了吗？” “快了……” “具体几点结束？” 桑如涅憋着不说话，傅庄明就冷笑道， “要我打电话问x小学的校长吗？上次吃饭时彼此交换过名片了。” “还有半个多小时……”桑如涅挫败道。 “我二十分钟后就能到学校门口，我们一起吃晚饭。”傅庄明说着，又冷森森地补充一句，“不准开溜，否则后果严重！” …… 第27章 二十七 桑如涅在x小学的多媒体大厅拍完录像，配合她的两位小主持人就热热闹闹地抓着她问长问短。其中一个娃娃恰好是当初硬让桑如涅和傅庄明牵手的孩子，就熟稔地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 “桑姐姐，那位大哥哥怎么再也不来了？” 桑如涅苦笑，“你是想念大哥哥，还是想念大哥哥给的糖果？” “当然是大哥哥的糖果啊！”小孩子直言不讳地猛点头，惹得桑如涅一阵儿发笑。他却又补充道，“哥哥说过，下次再创造机会让你和他手拉手，就给我一套完整的赠品贴纸！” 桑如涅于是背脊一凉，姜老师就微笑着过来道， “桑小姐辛苦了，可以走了！我送你去门口吧。” “不用了！”桑如涅立刻拒绝，想着那傅庄明兴许就杵在校门口呢！她赶紧道，“我自己出去就好。” …… 别别扭扭地出了校门，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下，果然见到傅庄明的黑色轿车悠哉悠哉地开了过来。摇下车窗，傅庄明笑道， “上车吧。” 桑如涅无奈地，只得认命上车。坐在傅庄明的身边，她幽幽叹气道， “现在时间尚早，我们就去吃晚饭？” “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先喝下午茶，再吃晚饭，连宵夜我也可以陪着你。”傅庄明淡定道。 这……岂不是要和他在一起待很久？怎么受得了！桑如涅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改口道， “午饭没怎么吃，现在正饿着！去吃晚饭吧！” “很好。”傅庄明不动声色地一扬眉，“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桑如涅扭头，心不在焉地看起窗外风景，又忽而补充道，“别太贵！谢尔丽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行……”傅庄明苦笑着，方向盘一转，“有一家火锅店听说味道不错，不知道桑小姐喜欢火锅吗？” “好啊！”桑如涅点点头，深秋的季节，吃火锅也的确很合适。 …… 傅庄明带着桑如涅去了一家叫麻辣辣的火锅店。 以前听妆宁介绍过，说味道还不错，且火锅店临近大学校园，年轻男女络绎不绝，生意很好。 在火锅店热热闹闹的氛围下，他与桑如涅的晚餐也不至于冷场得太过分吧！傅庄明如此心想。 于是选了临窗的位置坐下了，彼此点了些牛羊肉，丸子制品和蔬菜，傅庄明让桑如涅先去调料自助吧选调料，桑如涅就端着调料碗心不在焉地去了。恍恍然地往碗里加着花生酱，加沙茶酱，加腐乳酱，总觉得心口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满是说不清楚的滋味儿。直加得酱料乱成一团，散发出一股香辣又杂乱的味道，她这才回神过来，端着碗走回座位。 “傅先生去吧……”桑如涅正想坐下，却忽然被个冒冒失失的小孩儿猛地冲撞了下！ “啊……”她本能地轻呼一声，才注意到整碗火锅调料都被倒翻在了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大一团，在雪白的衬衫上特别显眼！ 那孩子吓了一跳，连道歉都不说一句，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桑如涅瞪着眼赶紧坐下，无助地扯着纸巾擦，却是越擦越脏，原本就料子薄薄的衬衫被湿漉漉的酱汁一浸，居然还显得半透明了起来！桑如涅顿时囧到不行，苦着嘴角正想去盥洗室，却见傅庄明站起身，扬手叫了服务员买单，留下钱也不等找头，就拉起她的手， “走吧。这么脏，擦是擦不干净了。” 桑如涅下意识地点点头，一心都挂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上，一时竟没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握得那么紧……待到有些察觉到了，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却已经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她，打开车门坐进去。 “桑小姐，上车。”傅庄明瞧她呆呆地站在车旁不动，就探出头叫她。 桑如涅这才揉了揉自己发烫的手掌，闷头坐进车里。 车子开动起来，她还以为傅庄明是想送自己先回家去，却不料车一路往高架开去，完全不是桑如涅回家的方向。 “我们这是去哪儿？”桑如涅小心翼翼地问。 “带你去买件衣服。”傅庄明道。 “不用不用！这样的白衬衫我有很多件！”桑如涅赶紧摇头。 “是我带你去了火锅店，所以你弄脏了衣服，我有责任。这件衬衫麻烦你脱下来，我帮你送去干洗店。所以难不成，你想裸着回家去？”傅庄明瞥了她一眼，桑如涅顿时越发猛烈地摇着头，终究咬牙道， “好吧。” 他带着她去的店，她也并不认识。店堂装修得很简洁明亮，客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营业小姐倒是各个春风满面。傅庄明气定神闲地在沙发上一坐，一位营业小姐就笑吟吟道，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傅庄明指了指桑如涅，“帮她选件上衣。” 营业小姐于是打量起桑如涅，随即客气地夸赞她身材匀称，就听见傅庄明在沙发上淡淡笑道， “的确，她身材很好。” 桑如涅诧异地眨巴着眼睛，简直要被他吓出心脏病！看着他嘴角发笑的模样，就想起每次他强吻自己，空余的那只手都会变得不安分起来……于是窘迫地垂头，顺着小姐的推荐抓了件上衣逃进试衣间，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自己脸红得实在可疑！ 桑如涅，你究竟是怎么了？ 她对着镜子拍打自己的脸，要求自己镇定下来，随即翻看起衣服的标价牌。虽然不是贵得让人咋舌，但一件薄薄上衣要两千多块……桑如涅也总算相信了，那一枚铂金坠子对傅庄明而言，真的不算什么贵重礼品。 惶惶不安地出了试衣间，扯着身上的凉滑的料子。却在看见傅庄明好似眼前一亮的神色后，连桑如涅自己也莫名地微笑了起来。营业小姐自然是夸赞连连，桑如涅在镜子前端详片刻，也觉得颇适合自己。而傅庄明更是爽快地掏卡， “就这件吧。” “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桑如涅急道，却越是说就越是没底气。她今天哪里想到会来shopping？信用卡没带着，现金不过百来块。于是只得干瞪着眼，看着傅庄明刷卡买单，用纸袋子把脏衬衫装了起来。听见傅庄明又道， “似乎……上衣不错，却和下身的长裤不是很配了。有裙子推荐给她吗？” “咦……”桑如涅一惊，“裤子没有脏！不用！” 傅庄明斜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问营业小姐，“墨水有吗？” 桑如涅倒吸一口冷气，“傅先生！” 才见傅庄明忍不住地抽动了下嘴角，“开个玩笑，瞧把桑小姐吓的。那我们走吧。” …… 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傅庄明打开车上的广播，正播放着一档叫《恋爱进行时》的电台节目。满心五味杂陈的桑如涅听见广播后，忽而笑了笑， “这档节目我偶尔会听。因为主持人叫于晓云，我的同事叫刘晓云。” “偶尔我也会听。因为我妹妹被朋友影响，挺喜欢听这节目。”傅庄明道。听闻以前林喜见与何立威在这档节目里定情过，所以妆宁偶尔也会收听下，算是给自己的恋爱绘本收集素材。 “怎么，傅先生，你真的有妹妹？”桑如涅诧异地问。犹然记得上次在罗森便利店，他说妹妹要吃布丁，骗得自己与张莉狭路相逢。 “怎么，你以为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谎言？”傅庄明心怀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恰好红灯过，绿灯行。他粗鲁地开动车子， “我是真的有个妹妹。妹妹也真的喜欢罗森便利店的布丁。” 傅庄明语气中的隐隐怒气让桑如涅明白，自己踩雷了。于是闷头装鸵鸟起来，却听傅庄明叹气一声，忽然幽幽道， “……难不成你以为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假的？连我曾经说，希望你认真考虑我和你的交往，也是假的？” “不！”桑如涅错愕地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傅先生的心意！”对她下了那么多套圈和本钱，她难道会不知，傅庄明对自己一片冰心在玉壶？ “那么……就是桑小姐始终对我没有感觉？” 桑如涅咬着嘴唇不说话。 “还是……桑小姐始终怕我，到现在依旧是？”傅庄明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发抖起来。 “……傅先生，你和我以前遇见的男人都不一样。”好半天，桑如涅才冒出这一句来。好似在字字斟酌，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绞着手指，才继续道， “以前我遇到的男人，不论是陈剑峰，还是陈家俊，还是宋阿姨给我介绍的相亲一号二号三号，他们都和傅先生不一样……我对他们……不是有感觉，就是没感觉……但我从来没有怕过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可即使如此，你还是愿意和我一起吃饭，甚至愿意接受我……我吻你，对吗？”傅庄明循循善诱。 “……”桑如涅很想说，可能是因为怕到不敢拒绝吧！但她知道说出口的后果很严重，于是还是婉转道，“所以我想，我需要更多时间考虑下……到底这种怯意，是好，还是不好……” “行，行，你慢慢想。”傅庄明苦笑。 “……还有，衣服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傅庄明说，转而补充道，“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白收，可以……可以还礼些什么给我。当然，不需要很贵重。” “……比如？”桑如涅也的确私心地想，要她等价地还给他，实在太肉痛了！两千多块呢！ “比如……哪天我加班，你可以给我送一次宵夜……”傅庄明提出这个要求，居然好似个毛头小子一般，心跳如鼓，“从前总是我妹妹来送，但我妹妹很忙。” “这样啊……那好……”桑如涅点头。 她居然点头了！！！ 傅庄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实则内心乐开了花！那两千块的衣服买得太值得了！ “又或者……”傅庄明得寸进尺道，“下周六是你生日了吧……你可以和我一起吃餐晚饭……” “啊那天我要上班呢……话说……”桑如涅却望着窗外的街景，生硬地想转开话题。 “恩？” “傅先生，你已经兜了好几个圈子了……我可不可以，早点回家休息……” …………………………………………………………………… 第28章 二十八 桑如涅最近陷入了严重的感情危机中！ 起初刘晓云还以为她是因为与盒饭先生分手，才整日失魂落魄。但有一天，刘晓云无意瞥见桑如涅的手机进了一条陈剑峰的短信，发呆着的桑如涅居然看也没看就直接删除，继而继续发自己的呆，神自己的游！刘晓云于是和方毅成咬耳朵，小桑同志的感情危机，一定和另一个男人有关！ 是谁呢？ 连猜也不用猜！ 能攻掠顽石小桑至今的勇士，除了上佳佳公司的傅庄明先生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了！连宋美佳阿姨都说，前几日遇到陈家俊，他已经在家人的撮合下认识了另一位小姐，那位小姐在某门户网站就职，网站办活动时，陈家俊还会贴心地大老远去陪着女朋友工作。 “原来，他的那种贴心细心不只是针对小桑的啊！以前能每周六准点到图书馆报到，现在也能风雨无阻地陪另一个女孩儿工作！”刘晓云呲之以鼻。 桑如涅倒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应该祝福他，找到喜欢他那一套的人。” 是啊，有时候对方费尽心思地讨好你，爱护你，但你无论如何都不吃他那套，那只能说明你们不合适，但并不代表对方不好，也不代表对方的那一套不好。 陈家俊找到了合适自己的，而桑如涅呢？她至今吃不准，傅庄明的那一套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 ……………………………… 午饭时，孙婉婉先到了休息室，一边吃盒饭一边翻看着最新一期的杂志《潮流爱情》。于是桑如涅端着盒饭过来时，也顺势瞥了几眼，看见这一期的杂志主题是“爱情笔者眼中的浪漫香港”，孙婉婉翻到的那一页，恰好是当红绘本作家妆宁站在一座长长的石楼梯前，回眸一笑的美景。 “哇，这个妆宁还真是漂亮！不是还来馆内做过讲座吗？不少男同事都偷跑上去看她。说真人更艳光四射！”孙婉婉感叹。 而桑如涅扒拉着酱油肉，看着妆宁的脸，越看就越是眼熟。 “这个绘本作家妆宁……长得有点像谁呢？”她自言自语。 孙婉婉就嘻嘻笑道，“你该不是想说，像你吧！图书馆之花小姐，虽然你也很漂亮，和妆宁比还是差了一点点的！” 桑如涅白了孙婉婉一眼，又看着图中，那充满复古韵味的长楼梯与两旁的煤气灯，忽然醍醐灌顶地翻看起自己的手机！没错，照片中的地点是香港的都爹利煤气灯街，林喜见去香港旅游时，曾经拍照发给自己过！ 一想到林喜见，那个女孩儿挂着一脸灿烂笑容的模样就浮现在桑如涅的眼前。于是多日感情上的烦躁，面对傅庄明时的手足无措，自己也理不清楚的情绪纠葛，不能对父母说，无法对同事说，这下子好似终于有了一个能与之倾谈的对象。 …… 桑如涅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于是当下班后回到家后，她早早就躲进房间里，门一关，掏出手机拨给林喜见。 手机响了久久，接通了，是林喜见那把欢快的声音，还有好似蔬菜下油锅的声响。 “桑小姐？你找我？好难得啊！” 林喜见的声音好似充斥着阳光，桑如涅一听就觉得满心温暖，“是有点冒昧，我想……找你商量点事儿，不知道会不会打搅到你，你正在做饭？” “我？不是我啦！是我男朋友在炒菜，叫我在一旁看着见习……”说罢，她对着身边的男人道，“何先生，我去接一个重要的电话，很快就回来。” 于是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啪嗒的关门声，林喜见才又道， “嗨喽！可以开始讲了，我猜，是和那位一直陪伴你，你却有一点怕他的先生有关吧！” “对……”桑如涅苦笑起来。 “可是上一次，你说你们俩已经彻底说清楚了啊？他送了你坠子，可你丢了，他很生气，对你说再见！” “的确……但后来，情况又有些变化……是这样的。我有个前男友，大学时，我对他一见钟情。但当时他有女朋友……总之，我和他不欢而散。前几个月，我们重逢了，他重新追我，说和女朋友已经断了。我……我很难得能喜欢上一个人，所以的确很想和他复合，但……但后来被我发现，他又骗了我，他和女朋友根本没有分手……” “哦？好像是个很常见的贱男人的故事啊！”林喜见这么说着。 桑如涅就苦笑了，“是啊，很常见。但我作为故事的女主角，真的挺受伤的……其实，踢爆他的人正是那位我有点怕的先生……我可以称呼他为f先生吗？是f先生巧妙地告诉了我真相，然后……我……我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默许他……默许了f先生吻我……” “哦！！！”林喜见好似很高兴的样子。 “其实，我当时脑子不是很清醒。我只觉得我被一个贱男人骗了一次又一次，但是f先生虽然也给我下了很多圈套，但是他对我始终是真心的！”桑如涅不知为何，慌乱地解释起来。 “你能体会到这一点，很好啊！说明你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接受f先生了！”林喜见满意道。 “是吗……f先生也叫我认真考虑下彼此的关系。昨天我和他吃火锅，我的衣服不小心弄脏了，他买新的给我，我糊里糊涂就收下了……其实衣服还挺贵的，我事后有点后悔……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默许他买给我了。” “你已经不像上一次收到坠子时，那么抵触了？”林喜见好似在嘻嘻笑，“这依旧是说明，你已经不知不觉地在接受f先生了啊！” “……可我依旧有些怕他，这一点没有改善过。” “可你还是和他吃饭约会，接受他的礼物了啊！”林喜见振振有词道，“恋爱的感觉，本来就每个人都有所不同。有些女孩儿爱慕她的男朋友，混杂着一种尊重之情，也有些混杂着一种照顾对方的感情，有些是惺惺相惜，有些是南辕北辙被彼此的不同所吸引……反正现在你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那位f先生对你而言，肯定是与众不同的，对吧！” “……”桑如涅眨眨眼，好似在迷茫中找到了一丝光明。 是的，不管对他是抱着一种怎么样的情感，这一点是肯定的！ 傅庄明对她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是……”她于是咬着嘴唇地回答。 “那么恭喜你！很可能，这就是一种特殊的，爱的感觉！！！”林喜见激动得几乎要拍手。 “真的吗？” “我能给你的意见就是如此。”林喜见在电话的那一头得意非凡，自己怎么也算是暗中帮了傅庄明一把，下次万一再拖稿，对着妆宁，手里也算是有筹码吧！ “可……我真的怕和他在一起后，吃饭会胃抽筋，逛街会脚抽筋……万一出轨会被大卸八块……”桑如涅还在犹豫。 林喜见就激动得忘乎所以，“你放心啦！傅庄明也不至于那么恐怖啦……”话还没说完，她就震惊地自己住了嘴！随即恨不得大耳光子抽死自己！ 桑如涅也是陡然一吓，结结巴巴道，“等等……我，我没说过f先生的名字啊……他……傅庄明……你怎么知道！” “你你你前面说过了，你不记得了吗？”林喜见哆哆嗦嗦，还想狡辩。 但桑如涅此刻却陡然聪明起来了，“我没提过！由头到尾都没有！林喜见，你根本就认识傅庄明！你你……你是傅庄明派来的无间道！” 啪嗒……林喜见慌张地直接挂断了电话，对着手机猛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桑小姐妆宁傅庄明，我对不起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第29章 二十九 虽然早就觉得傅庄明诡计多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可是现在居然恐怖到，连自己身边一个路人甲读者都是傅庄明派来的奸细！是派来套自己话的！ 桑如涅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格观瞬间都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一想到自己曾经和林喜见聊过那么多有关傅庄明的话题，她几乎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那么曾经，我对林喜见说，傅庄明会把我抛尸进河这种话，他也统统知道了咯……”桑如涅一身冷汗，恰好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静静地亮了起来，‘傅庄明’三个字在屏幕上显得特别诡异！ 桑如涅于是猛地切断电话，随即摸着胸口不断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 “对不起！妆宁，你叫你哥哥杀了我吧，丢进河里也可以的！”林喜见哭哭啼啼地给妆宁打电话，“我真的是不小心！一说漏嘴，桑如涅就明白过来了……我连个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林喜见！！！你这个黄鱼脑子的大笨猪！！！”妆宁气得连淑女气质都九霄云外了，“我哥哥刚想约桑如涅在生日时候共进晚餐，你就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你让桑如涅怎么想？她肯定觉得我哥哥恐怖得不得了！是个国际恐怖分子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是我可以补偿的吗！”林喜见哭得依依呀呀。 “有什么好补偿的！你别哭了啦！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何立威受得了你这个笨蛋猪脑子！”妆宁气呼呼地挂上电话。其实方才的一通乱骂，有一部分原因也是骂给身边的傅庄明听。妆宁一边把打得火烫的电话放下，一边赔笑地看着哥哥， “哥你别生气了，林喜见那丫头没脑子没文化，一写言情故事的白痴学生妹而已……哥哥你别生气啊……” 却见傅庄明虽然沉着不说话，脸色却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抱着双臂，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妆宁，直望得妆宁差点就想跪地求饶，怏怏道， “哥……” “算了！”但他终究叹气一声，“我刚才给桑如涅打过电话，她不接，兴许是真的被吓到了。既然事已至此，你让林喜见也别自责了。”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教育林喜见！”妆宁赶紧拍着胸口保证，“下周潮出版社公费旅游去杭州，我和林喜见正好一间房。晚上我一定念叨死她！” “哦？”傅庄明忽然目光一凝，“下周你们出版社去杭州？周几？” “周四晚上去，周五晚上回……怎么？”妆宁缩了缩肩膀，有不详的预感。 “……可惜，就差一天，桑如涅的生日是周六。” “……哥，你想借着一起去旅行的借口，和她过生日？” “确切地说，是以你与林喜见向她赔罪，请她去旅游的借口，和她一起过生日。” “可是，差一天啊。没关系吗？” “差一天也有办法。就要妆宁你做出一点牺牲了……” 傅庄明说着，气定神闲地抱着双臂，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妆宁顿时汗毛倒立，但她根本无从拒绝，谁叫那个黄鱼脑子的林喜见是她推荐的无间道呢！ ………………………… 那一天图书馆人流不多。 刘晓云和方毅成去休息室吃饭，桑如涅躲在流通柜后翻着小说，就听见有人用指节重重地叩打着柜面，她赶紧挂起职业笑容地抬头，却见是傅庄明含笑地望着自己， “我打给你电话，你可以挂。可我亲自来图书馆找你，你总不能拒绝读者借书的请求吧！” 说罢，傅庄明还真拿了本书要借，桑如涅一瞧，是本介绍杭州景点的画册。她的笑容于是顿时僵在脸上，战战兢兢地起身为傅庄明扫描借书，听傅庄明幽幽道， “林喜见那丫头，和我道歉道得眼泪鼻涕一把。” 桑如涅抬头望了他一眼，“你又何必太为难她？她不过是你的手下罢了。” “其实，你误会了。林喜见结识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傅庄明把书收进公文包，却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道， “她本就是个八卦的女孩儿，结识你，纯粹是因为觉得你有故事。那之后她才知道，她的一个朋友恰好是我的妹妹，而我恰好在追求你。” “所以你就利用她来套我的话？”桑如涅气呼呼又怯生生地反问。 傅庄明苦笑一声，“其实林喜见打探你的口风，更多的是我妹妹的主意。我妹妹很关心我，也好奇是怎么样的女人能让我着迷。” 桑如涅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却被傅庄明的话说得有些脸红，于是就别过头去，喃喃道， “傅庄明……为什么你总是一个圈套又一个圈套？” “不过是因为我想套住你……”傅庄明语气沉沉，认真道，“还生气吗？” “你把责任都推给你的妹妹和林喜见，我还能生你的气吗？” “我不是在推卸责任……”傅庄明苦笑，“可能你根本不信我所说的话。那我爆个秘密给你听，那位林喜见小姐之所以那么八卦地想结识你，是因为她其实是位言情小说作家，总是四处收集素材……喏，那本书就是她写的。”他说着，指了指一旁还书架上的《诺丽和她的大房子》。 “什么？”桑如涅惊诧！惊讶到一时忘记了自己和傅庄明的苦大仇深，轻呼道，“林喜见就是囍见？” 乍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第一次见到林喜见，她就对着自己手中的《诺丽和她的大房子》痴痴发笑，还问自己好不好看？且，作家囍见去香港为杂志拍照，而林喜见也恰好去了香港旅游！林喜见传给她都爹利街的照片，作家妆宁也在那里取景！说明整组摄制组当时就在都爹利街！ 桑如涅惊讶得合不拢嘴，自己居然认识个这么出名的作家？还算是半个朋友？ 且不料傅庄明又气定神闲地爆料道， “当然，她本人很低调，希望你也别外传。而她和我妹妹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她们同在一家出版社出书。我妹妹还在你们馆里做过讲座……” 桑如涅眨巴着眼睛，忽然就学聪明了，抢先道，“绘本作家，妆宁！” 难怪上次看着妆宁的照片，从眉毛到鼻子嘴唇，越看就越是眼熟！原来她和傅庄明是兄妹，遗传同一组dna！ “你猜对了，妆宁也是姓傅的。”傅庄明赞许地点点头。 对哟！妆宁，庄明，他们俩连名字都很像！ “原来你不但真的有妹妹，还是个大有来头的妹妹……”桑如涅错愕不已。 “其实也不过是个运气很好，能把理想当饭吃的家伙儿。”傅庄明耸了耸肩，话题一转忽然道，“下周四，潮出版社公费旅游去杭州，周五就回来。不知道桑小姐有没有兴趣？” “我？”桑如涅愣愣地反问，“我又不是潮出版社的人！” “是林喜见与妆宁觉得骗了你这么久，很不好意思，所以替你报名了。费用她们俩也帮你全交了。”傅庄明抢先道，“我也觉得她们俩有点先斩后奏，但是，她们说了，诚意最重要。桑小姐若是不去，便是不肯原谅她们！” 桑如涅听着，咬着嘴唇想：根本先斩后奏的人就是傅庄明！骗她的人也是傅庄明！他倒是装得自己一派无辜！ “桑小姐，你在犹豫什么？我知道你周六那天上班，但是周四周五都是休息的吧。你的排班，我已经托刘晓云问过了。当然，是帮妆宁她们问的！” 傅庄明淡淡地笑了起来，桑如涅就大惊失色：刘晓云这个叛徒！什么时候站在傅庄明那边去的！ “我知道周六是桑小姐的生日，兴许桑小姐下班之后想和父母一起吃饭，又或者，想和别的谁一起庆祝，所以上一次才没有答应和我一起过。”傅庄明继续道，“所以我想，周四周五的旅游，应该没问题吧……难不成，桑小姐真的不肯原谅我妹妹和林喜见……非要她们亲自来图书馆，向你斟茶道歉吗？” “咦……”桑如涅听了，幻想着大名人绘本作家妆宁被傅庄明压着，前往图书馆，在众目睽睽之下哭丧着脸向自己道歉！这个场景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到桑如涅顿时打了个冷颤！而且她知道，傅庄明说得出口，就一定做得到，连亲妹妹都不会给面子…… “好吧……我去就是了。”桑如涅终于无奈地向魔王投降。 傅庄明气定神闲地一笑，“那么具体事宜，我会再通知你的。”又从公文包里取出那本杭州旅行的书， “这本书就留给你看吧。桑小姐，看完记得帮我还掉。回见。” “回见……”桑如涅不知所措地抱着书，看着傅庄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第30章 三十 吃火锅那天，傅庄明婉转地提出想和她一起过生日。但桑如涅生硬地拒绝了。 生日那天是周六，二十五岁，对女性而言其实也算不得值得庆祝的日子。 也恰好是上班的日子，她原本打算下班之后和父母吃一顿好的，庆祝自己即将迈入熟女的阵营。却，意外地收到陈剑峰的一条短信， “如涅，不论你判我怎么样的刑，我想最后和你过一次生日。” 陈剑峰的短信，十有*她看也不看就删除了。可就是那一条，鬼使神差地，她居然点开看了。看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与张莉在便利店狭路相逢之后，她与陈剑峰就再也没见过。听刘晓云提起，说陈剑峰来图书馆找过她，但她恰好去了x小学录像，陈剑峰就与傅庄明在走廊的贩卖机那儿一决高下了！ 刘晓云说这话时，眉飞色舞，激动不已。但感情的事情，岂能是用‘一决高下’来形容的？不论当时是哪一位在明枪暗箭中取得优势，在桑如涅的心目中，他们俩的位置是不变的。 陈剑峰，依旧是那个让她一见钟情，却伤了她一次又一次的人。 傅庄明，依旧是那个让她怕到无法拒绝，却……就如林喜见说的那般，与众不同的人。 正想着，第二条短信又进来了。依旧是陈剑峰发来的， “如涅，我保证，若是你以后不愿再见我，这会是我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于是，桑如涅心软了。 因为陈剑峰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是不变的，虽然伤了她一次又一次，却依旧是那个让她曾经一见钟情的人。 …… 桑如涅去杭州前的那一晚，蜗在家收拾着行李。不过是一天一夜的行程，她也不打算多带衣衫，只是在触及那件傅庄明买给自己的衣服时，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放进了行李箱里。 桑妈妈端着水果过来，问她周五几点回到上海？ “看动车票，大概晚上九点半就到上海了。”桑如涅盖上行李箱，“也不算很晚，我自己打车回来就好。” “怎么忽然要去杭州旅游啊？”桑妈妈把牙签插在苹果片上，禁不住地担忧，“你新结交的那些朋友，靠得住吧！” 桑如涅觉得好笑，于是转过身，抱着妈妈的胳膊摇啊摇：不论自己是二十五岁还是三十五岁，在妈妈的眼里，永远只是个小孩子。 “当然靠得住啊！”她抿嘴偷笑着，一个是当红言情作家，一个是当红绘本作家，两个大名人还能吃了她这个无名小卒不成？ 若非说‘吃’，也只有傅庄明那家伙儿可能会‘吃’了自己。不过没关系，晚上她与林喜见住一间房，白天就跟着大伙儿一起走，想来都挺安全的。 但桑妈妈忽然就话锋一转，冷不丁道，“如涅啊，你该不是和男孩子出去旅游吧！” 桑如涅于是陡然一惊，心里虚了下，才摇了摇头道，“没有！是女生，要不要你打电话验证下？” 桑妈妈却说，“是女生也好，是男人也很好。你周六就满二十五岁了，是该找个人正正经经地谈恋爱了。” “妈……别说得我嫁不出去一般。” “妈不是担心你嫁不出去，是担心你不上心，末了儿嫁得太草率。你小姨娇娇，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桑妈妈叹气道。 小姨娇娇嫁给张明忠，是一场意外，也是命中注定。 在花丛游戏中渐渐疲惫，年岁也一点点见大，小姨娇娇开始焦虑惶恐。于是在一时冲动之下，她嫁给了一直默默守护着她，最安稳老实的选择，张明忠。但，即使他们新婚时，桑妈妈也曾经直言不讳地对桑爸爸说， “张明忠是个本分老实男人，他根本罩不住娇娇的个性。” 果不其然，张明忠的痴情换不得娇娇的真心回报，哪怕磕磕绊绊地有了儿子，也一样落得离婚收场。 “你前姨夫罩不住你小姨，他们根本不合适。如涅，你若是挑男人，一定要领回来给妈妈看看。妈妈最了解你，明白你适合怎么样的。”桑妈妈如此语重心长地说着，桑如涅下意识地点点头，喃喃道， “妈……那你觉得，我是不是该找个罩得住我的？和他在一起，我断断没有出轨勇气的男人？” 桑妈妈听着，却眨了眨眼，忽而狡猾道，“女儿啊，你真的是和男人一起去杭州旅游？” 桑如涅一惊，什么时候妈妈都变得如此狡黠了？赶紧摇头澄清， “没有！有好多女生的！” 桑妈妈就施施然地一笑，回归到刚才那个话题， “你该找个怎么样的，妈妈也说不清楚，但是我信感觉。你领来给我看就是了。罩不罩得住你，也不能一概而论。你得想想，你愿不愿意被那个男人罩住你？被他罩住，是幸福，还是痛苦？” “……”桑如涅这下只顾着眨眼睛，也不回答，生怕着了妈妈的当。 桑妈妈瞧再也套不出什么话了，就温柔地笑了笑，塞苹果进她嘴巴里， “继续收拾吧，明天玩得开心点。” 走到门口，桑妈妈又神秘兮兮地绕了回来，这下子严肃道， “但是如涅！妈妈不反对你和男生出去旅游，可是毕竟都没结婚呢，不该做的事儿，咱们不能随便做，女孩儿要矜持自爱，懂吗？” “妈！你在说什么呢！”桑如涅脸上一红，这才明白妈妈端苹果进来的真正目的。 …………………… 被自家妈妈这么旁敲侧击地一问，桑如涅想了想，似乎答应和傅庄明一起去旅游，也的确是件大事儿。于是心里暗暗责怪着傅庄明让自己在妈妈面前背了黑锅，第二天下午，带着行李箱在十字路口等傅庄明，她的脸色也阴沉沉的。 所幸出租车悠悠地停在桑如涅面前，探出脑袋向她打招呼的是一位漂亮可人的女孩儿， “嗨！是桑如涅小姐对吧，幸会幸会，我是妆宁，上车吧！” 桑如涅愣了下，妆宁的漂亮的确是会让女人都愣一下的那种。随即她才拖着行李走向车后备箱，傅庄明赶紧下车帮她安置行李，桑如涅瞥了他一眼，冷着脸坐进车里。 傅庄明怔了怔，显然不明白桑如涅的怨气源自何处。他盖上后备箱，坐回司机身边，就听见身后两个女孩儿彼此客套地聊起天来。 “哥哥今天没开车，一早叫出租车叫了好半天儿，让你久等了。”妆宁笑道。 “没事儿，我没等多久。” “林喜见和她男朋友何立威一起走，我们在车站汇合。” “这样啊。” “桑小姐真的很漂亮啊，怪不得我哥哥对你紧追不舍。”妆宁赞美道。 桑如涅害羞地笑了笑，就听见前面的傅庄明轻咳一声，恶狠狠道， “妆宁，闭嘴。” 妆宁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反正好些个话，晚上喜见也会对桑小姐说的。” “林喜见乱说话，就等同于你在乱说话。你下次的稿费不想要了？” “好啦好啦，我不说，喜见也不说。咱们把该说的话交给喜见的男朋友，何立威说，哥哥你觉得如何？何立威可是出版社一等一的大帅哥呢，他和桑小姐若是能交谈甚欢，那才是一副美景！” “妆宁！”傅庄明好似咬牙切齿了。 “人家桑小姐难得和我们出版社一起旅游，你又不让我和她说话儿，也不让喜见和她说话儿，不得把桑小姐闷死啊？难不成哥哥只想让桑小姐和你一个人说话？”今天妆宁状态神勇，难得地把傅庄明都逼到死角，想来，还是因为桑如涅在场，哥哥的毒舌有所收敛。妆宁念及于此，还不赶紧一雪前耻？于是舌灿莲花地把傅庄明好一通戏弄。 …………………………………………………… 而这兄妹俩一唱一搭的，倒让桑如涅也觉得很有趣。平时觉得傅庄明这人有点阴森森的，却不料他对亲妹妹也是这幅模样。但见妆宁习以为常，游刃有余，反倒把傅庄明呛得沉默许久！真是让桑如涅大开眼界。 这么一通胡闹，不多久也就到了车站了。与林喜见何立威汇合，桑如涅推着行李箱，下意识地就朝那位何立威多望了几眼。见他身高挺拔眉目英俊，站在人群里的确算帅哥一枚。又见他伸手轻轻摸着喜见的小脑袋儿，满眼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宠爱之情。桑如涅不禁露出羡慕之意，傅庄明对她再好，也从来没有这般温柔体贴过。 “喂，你在看什么！” 果真，一提曹操曹操就到。傅庄明阴森森的声音顺着桑如涅的背脊一路滑进她耳朵，吓得桑如涅几乎要跳起来， “没看什么啊。” “你在看林喜见的男朋友？那个出版社的小编辑？”傅庄明一声冷笑，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接过她的行李箱。 “……”桑如涅皱着眉，不知为何反抗心起，就幽幽道，“那位何先生，看起来真的很帅啊。” “哦？”傅庄明不悦地挑了挑眉，“可惜了，那位帅气的何先生只喜欢林喜见那般的小女孩儿，你这种二十五岁的成熟女性，怕是不在他法眼里的。” 这，这是在嫌弃自己年龄不小了吗？桑如涅气呼呼地咬着嘴唇，脱口而出道， “傅先生倒是不嫌弃我二十五岁熟女，天天把我装在你的法眼里呢！”才说完，自己都吓一跳！桑如涅啊桑如涅，你今天是长本事了啊，居然在傅庄明的面前拌嘴逞强了？敢情儿是被妆宁给感染了？ 这下子，连傅庄明都惊讶地打量着她，良久才笑了起来， “桑小姐忽然变得这么可爱，我还真是吓一跳。”说着，就拖着两人份的行李箱往动车方向去了。 …………………… 上了车，妆宁与林喜见，何立威，不断地与一众潮出版社的同僚们寒暄。妆宁和一位叫朱晓晓的编辑坐去一块儿了，何立威和林喜见怎么能分开？而桑如涅自然而然，被分到了与傅庄明并排而坐。 出版社的老总宋十江坐得离他们不远，殷勤地跑来和傅庄明打个招呼，赞美妆宁画得勤快，一直是潮出版社的金字招牌。 “哪里，还得多谢宋老板提携舍妹。”傅庄明客气道。 宋十江乐呵呵地点点头，目光就顺势着爬到桑如涅身上了。 说实在的，宋十江对桑如涅好奇得很！原本潮出版社办员工旅游，是犒劳辛苦了一年的作者和编辑们的。也偶尔会有人携带家属，但这一次，是他手下的两位爱将，林喜见与妆宁一起哭着闹着求宋十江增加两个名额，一个给傅庄明，一个给桑如涅。 当时宋十江就奇了怪了，问妆宁，“你想带着哥哥，我倒是可以理解。但那位姓桑的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呢？而且怎么连喜见丫头都求上我了？” 只见林喜见哭丧着脸求道，“宋老板不帮我们这个忙，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妆宁也哀叹道，“我哥哥正追求那位桑小姐呢，喜见笨蛋给捅了个大篓子，这次是将功补过的。” 两位爱将如此放低身段，宋十江岂有不答应之理？也听说过妆宁的哥哥一表人材，是怎么样的女性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思？ 宋十江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于是乎笑吟吟地和桑如涅打招呼道， “桑小姐对吧，听闻你和妆宁喜见都是朋友，幸会幸会。” 桑如涅淡淡一笑，“幸会。” 宋十江还想攀谈几句呢，却见傅庄明的目光幽幽地定格在自己身上。宋十江这种老江湖，立刻就心领神会，笑呵呵地就回了座位。刚坐下，前排的朱晓晓编辑就八卦地回过头问， “老总，你去瞧了妆宁哥哥带来的女孩儿了？怎么样，长得漂亮不？” “的确，很是漂亮。” “哦？那么妆宁的哥哥追起她来，还是挺有难度的咯！” “我瞧着他俩一定能成一对。”宋十江深远地笑了笑，“那位桑小姐，根本就不是傅庄明的对手。” ……………………………………………… 第31章 三十一 动车发动起来，傅庄明就打算闭眼休息了， “六点多就能到了，你也先休息会儿。” 桑如涅点点头，但全无睡意，就瞧着傅庄明近在咫尺的睡颜，痴痴发呆。 方才自己多瞧了几眼林喜见的男朋友，傅庄明顿时就不高兴了，桑如涅岂能不明白？但此刻细细观察，其实傅庄明的鼻子更挺，眉宇更英。兴许是因为何立威总是宠爱着林喜见的关系吧，他给人的感觉和喜见一样，是暖暖的阳光色。而傅庄明就多了一种淡定清冷的气质，与何立威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当然，这些想法可不能告诉傅庄明。一旦他听到了，一定会恶狠狠地问她更喜欢哪一种类型？若她说喜欢阳光的，岂不是自掘坟墓？ 念及于此，桑如涅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 傅庄明却在她的轻笑声中，蓦地睁开了眼睛，皱眉道， “你看着我发笑？” 桑如涅诧异地挺直了背脊，“你你没睡着？” “才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怎么可能真的睡着？”傅庄明揉了揉鼻梁，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你笑什么？” “没什么……”桑如涅担惊受怕地缩在自己的座位里，却听他幽幽道， “你看着我的脸发笑，该不是心里，在拿我与那个何立威做比较吧。” 咦咦咦！傅庄明是有通天心眼吗！桑如涅大惊失色地结巴道， “我，我没有！” 这么一结巴，更显心虚。傅庄明就气定神闲地冲她一笑， “你肯定是在做比较。而且你会笑，说明你还是觉得，我更好一些，不是吗？” 喂喂喂！这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充满自信！桑如涅觉得自己的脸嗖嗖嗖地冒着热气，于是凝着脸转过头，闭上眼，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睡觉了！” 闭上眼，一片昏暗。 却听见身边的他幽幽地笑， “其实你也一样……虽然比林喜见大龄了一些，但我还是觉得，你更漂亮一点……” 桑如涅憋不住地，偷偷扬了扬嘴角。 …… 原本是毫无睡意的，但一闭上眼却依旧觉得困乏。待到被身边人轻轻推醒，桑如涅才恍然起身，自己居然糊里糊涂睡了一个多小时。 傅庄明瞧着自己的脸，不住地发笑。桑如涅窘迫地擦了擦嘴角，都没有口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出了车站，直接就包车去了订好的酒店。出版社的欢乐夜宴七点开始，众人先回房放了行李，就陆陆续续地在宴会厅集合。一桌又一桌的宴席排开，妆宁依旧和朱晓晓热热闹闹地坐着，林喜见自然还是腻着何立威，桑如涅也就顺理成章地，也是没得选择地，和傅庄明并肩坐着。 刚落座，就听见身边的傅庄明淡然一笑， “桑小姐好像很无奈，关于又和我坐在一起的这件事？” 但放眼望去，除了傅庄明，她也没其他认识的人了。倒是宴席开始后，宋十江在台上没完没了地发表感谢宣言，不少名人百无聊赖地穿梭席间彼此聊天，让她大开眼界， “电台主持人于晓云？真的是主持《恋爱进行时》的那个于晓云吗？” “哇，那位就是江琴？老牌言情作家了！我读书时很喜欢她的小说！” “咦，那位是罗菲娜？前年爆红的《gogo远古时代》，图书馆里进了几本，一直供不应求！” 傅庄明见她惊诧得合不拢嘴，像个没见过世面小女孩儿似的，就笑道， “罗菲娜现在已经不出书了。不过听妆宁说，潮出版社预计和电台电视合作节目，让一些文化名人上去谈古论今，罗菲娜是个人选。还有那位……瞧见了吗，很有气质的那位女士……她叫孙芳知，出版的旅游见闻录很有名，也是个人选。” “哪位哪位，正在与何立威说话的那位？咦，林喜见好像不怎么开心啊。” “那是当然，你若是当着我的面儿与陈剑峰说个没完，我也会很不高兴！” 桑如涅迟钝的大脑转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孙芳知是何立威的前女友？” 傅庄明点点头，桑如涅就瞪大了眼，“怪不得林喜见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 傅庄明笑了起来，“就如我刚才说的，你若是当着我的面和陈剑峰说个没完，我的脸也会像吃了苦瓜一样。” “才不会。你会想尽办法，让我的脸像吃了苦瓜一样。”桑如涅皱眉。 “哦！”傅庄明眉毛一挑，“你倒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 宋十江的长篇大论发表结束，众人的焦点就从吃吃喝喝，渐渐转移到拼酒划拳上。 林喜见那儿不多久就涌上了一票儿人，明里是给林喜见灌酒，但哪一杯不是下了何立威的肚子？妆宁不知何时早已开溜了，宋十江端着杯子一桌一桌喝得没完没了。 也有不知好歹的小编辑见桑如涅安安静静地坐着，就举着酒杯过来搭讪，可惜三下两下就被护花使者撂倒了！原本傅庄明久在职场，酒量虽不算饕餮，却也绝不输于人。但桑如涅偏偏没想到这一点，见他脸颊微微泛了红，就急道， “傅先生，你还好吧！” 于是，原本还好端端好的傅先生，在桑小姐难得温柔的语气中，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痛苦地喃喃着， “好像不太好……” “不好！怎么不好了……”桑如涅想他怎么也是为自己挡酒，心虚不已。 “头晕，眼花，怕是要醉了……”傅庄明装着难受，晃悠悠地一伸手，“你扶我出去吹吹风吧。” “好！”桑如涅不疑有他，扶着傅庄明就往外走。 当然，在傅庄明的心思里，吹吹风是其次，‘扶着他’吹吹风才是重点。于是这下子，他心安理得地紧紧贴着桑如涅走，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 “去那里的庭院可好？”桑如涅建议。 “好……”傅庄明有气无力地说着。 桑如涅于是搀扶着傅庄明，在庭院的长椅上坐下了。夹杂着青草味道的夜风一吹，深秋的季节，即使是装醉的傅庄明也醒了几分。 他挺了挺背脊，抬头只见月明星稀，不知名的鸟儿在树间轻啼，喜欢的女子就宁静地坐在身旁。傅庄明顿时觉得温馨得很，转头与桑如涅对视，她怯怯地缩了缩肩膀，更让他觉得一股冲动涌来，很想拉住她，亲吻她…… 可惜，恰好一阵儿说话声打断了宁静的时光。声音是从附近的花墙后传来的，仔细听，却是林喜见在不满道， “喂，你刚才和孙芳知聊了这么久！你们俩有什么可聊的！” 一个男人笑着答她，应该是何立威吧，“怎么，不高兴了？孙芳知都有结婚对象了。” “那让她把自己的结婚对象带着来呀……怎么尽拉着别人的对象聊天……” 何立威似是笑了一阵儿，林喜见就抗辩道， “有什么可笑的？瞧见妆宁的哥哥吗？那位傅先生就带着正追求的女孩儿一起来了。” 傅庄明听了，苦苦一笑。桑如涅的脸顿时火辣辣了起来。 听何立威道，“别生气了。其实刚刚，孙芳知告诉我，她快结婚了，还问我什么时候和你结婚。” “咦……” “我说：喜见还小，还在上学，不着急。孙芳知就问我，怕不怕林喜见一毕业，踏入社会就找到一个更好的，甩了我？” “你怎么说？” “我说，不怕。那丫头根本没那个魄力。” “喂，谁没那个魄力了！” “怎么，你蠢蠢欲动？” “哼……恩，别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帅哥！瞧见妆宁的哥哥了吗？也是又高又帅的！” “可惜人家帅哥只喜欢那种漂亮可人的，你这种说好听了小家碧玉，说难听了丫头片子一个的，可不在人家的视线里。” 桑如涅听了，几乎要忍不住地笑出来。何立威的一番言论和动车上，傅庄明的一番话何其相似！敢情男人都是这么自大的？总以为自己看上的女人跑不掉？ 还想再偷听一番呢，却不料随意花墙后传来一阵儿让人尴尬的亲昵声响。何立威似乎正捉住了林喜见啃个没完，林喜见嘟囔着抱怨，却也渐渐乐在其中…… “啊……”桑如涅脸蛋更红，小声对傅庄明说，“要不，我们先撤了吧。” 傅庄明却闪着一对晶晶亮的眼睛，“……是我们先来的，干嘛要撤退？” “他们……正亲热呢！我们怎么好意思旁听！”桑如涅皱眉。 “他们亲热他们的，我们亲热我们的，各不相干。”亏得喝了点酒，才能如此顺利地借酒耍流氓，傅庄明眼见着就要蛮狠地捉过桑如涅的手，却听见妆宁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林喜见，你在不在？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做精油开背的吗！” 这么一声清脆，花墙后的暧昧声响就戛然而止了！傅庄明也扫兴地摇了摇头，待到妆宁走进庭院，恶狠狠地死瞪了她一眼！ “咦……哥哥，桑小姐，你们俩也在啊！” 妆宁大吃一惊，心中暗想：坏了！自己准是坏了哥哥的好事儿！又见林喜见头发乱蓬蓬地从花墙后面跑出来，何立威紧跟在她身后，妆宁更是哭笑不得：今天自己这个电灯泡，还真是大放异彩啊。 …… 第32章 三十二 也亏得妆宁的出现，心慌意乱的桑如涅才得以逃出生天，借口和妆宁她们一起做spa，丢下傅庄明逃得远远的。 这下子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喝醉了，不过他都能想着做禽兽之事，应该也没醉到回不了房间吧！桑如涅气呼呼地想。 花香浓郁的精油拍打在背上，伴着潺潺水声和幽幽的熏香味，按摩师温暖的双手轻柔地拿捏着。林喜见早就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桑如涅却见妆宁始终紧张地握着手机，就问， “你在等消息？” “啊，是吗……”妆宁讪讪地笑。想着刚才自己大喇叭坏了哥哥的好事儿，傅庄明岂会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不多久，一条短信就阴森森地钻进了妆宁的手机。妆宁吞着口水点开看了，果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发来的， “你上次说，明年年初想去日本玩？做梦去吧！” “天啊！”妆宁禁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傅家的经济大权还是落在傅庄明手中的，傅庄明一声令下，别说日本了，她连下楼买包日本方便面都不够钱！ 于是妆宁赶紧放低身段，委曲求全地回复道， “好哥哥，万事好商量！我不去日本不要紧，你追不到桑小姐才要紧啊！你说吧，我怎么做才能弥补？现在她在我身边做精油开背呢，上身没穿衣服哟，要我拍照给你吗？” 傅庄明不多久回复，“我不需要。以后还怕没得看？你若是真有觉悟，明天晚上就给我好好表现！” 妆宁叹息着，只得乖乖回复，“遵命。” 才沉重地按下发送键，身边的桑如涅就关切道，“妆宁，你好像很紧张，没事儿吧！” “没事儿！”妆宁赶紧盖着手机，对着桑如涅大大地咧嘴，灿烂一笑。 …… 当晚，桑如涅做完spa，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妆宁又精力旺盛地拉着林喜见和她一起去唱ktv，三个女孩儿直闹腾到半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林喜见与桑如涅睡一间房。待桑如涅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瞧见林喜见盘着腿坐在床边，笑眯眯地抱着手机发短信。 林喜见按下发送键，转过头，见桑如涅正瞧着自己，顿时吐了吐舌头，害羞地收起手机。桑如涅就轻轻一笑，拉开被子钻进床铺， “和男朋友发短信？” “恩，何先生正巧和傅先生是一间房的。他们聊得挺投机，去桌球室玩了好一阵儿，这会儿也才睡下。” “咦，他们俩是一间房？”桑如涅见林喜见也钻进被子，就伸手关了床头的灯。一片昏暗中，只有窗外花园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好似精灵一般在玻璃窗上跳跃。两个女孩儿就在静谧中继续淡淡地交谈。 “对啊，”林喜见咯咯地笑了下，“何先生说，傅先生人不错呢！” 桑如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又听林喜见轻轻道， “想来，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才好。其实我第一次和你在贩卖机那儿见面，还有第二次和你在图书馆的窗台那儿聊感情，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傅庄明呢！但是后来，我的的确确对你有所隐瞒，帮着妆宁和傅庄明套你的料。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儿，都过去了。”桑如涅叹气一声，“再说了，主要是傅庄明的坏主意。” 谁料林喜见笑了笑，忽然幽幽道， “我的何先生，也是一肚子的坏主意！和他只是合作关系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一旦被他发现我暗恋他，他就变坏了！那时候，明明是他妒忌我出去相亲，他还用激将法，逼得我哭哭啼啼地先对他表白，以后怕是要嘲笑我一辈子了……桑小姐和傅先生呢，一定是傅先生先表白的吧！” 桑如涅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对，是他……” 自己当然记得，在谢尔丽的相亲晚餐后，他送自己回家，在便利店门口鼓起勇气向自己表白，却因为陈剑峰的出现，而成为一场难堪。 念及于此，桑如涅蓦地心有不安起来，又听林喜见真心地赞叹， “哇，好幸福！” “你也很幸福啊，何先生对你那么好。” “傅先生何尝对你不好？”林喜见朝着桑如涅翻了个身，“桑小姐，其实你肯跟着傅先生来旅游，说明你已经接受他了，不是吗？” “……其实是傅庄明说，你与妆宁为了赔罪，所以先斩后奏地帮我交了旅费，所以我才来的。” “咦……虽然的确是我与妆宁求了出版社，才加了名额。但是傅先生对你说的那番话——我与妆宁赔罪什么的，明显就是拖你来借口！难道桑小姐听不出来吗？傅先生根本就是想和你一起旅游啊！” 桑如涅在被子里，好似醍醐灌顶，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赔罪什么的，只是借口。傅庄明只是又下了一个套，希望和她一起出来旅游。 这么*裸的借口，难道她看不出吗？ 却，还是乖乖地跟着来了。 这一次，根本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被套住了…… …… 那一晚和林喜见说着说着，彼此都在不知不觉之中睡着了。 桑如涅心有不安，整宿整宿地沉浮在恍惚的梦境之中。她梦见自己与傅庄明的第一次相遇，梦见与他相亲的晚餐，狼狈的告白，第一次被他强吻，被迫收下他的礼物，与他在应急楼梯的纠缠，他丢开坠子愤然离去的背影，还有他安慰着被张莉谩骂的自己后，又一次吻自己的情形…… 醒来，好似又没有醒来。 桑如涅迎着阳光昏昏沉沉地坐在床沿，觉得那场梦是如此地细腻真实。 啊，等等，那不是梦啊！ 傅庄明对她付出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那是属于她的现实。 …… 刷牙洗脸之际，林喜见又靠在床头与何立威短信个不停。房里的内线电话响起，桑如涅贴心地跑过去接，乍一听见傅先生的声音，她回忆起昨晚的梦，竟不自觉地有些脸红。 傅庄明的声音穿过电话线，显得有些深沉，“你起床了？” “恩……” “那么九点约在餐厅吃早饭。” “好。” 餐厅宽敞的六人大桌，林喜见与何立威甜蜜地面对面，妆宁与朱晓晓编辑聊得火热，桑如涅自然顺理成章地坐在傅庄明的对面。 “你昨晚没睡好？”傅庄明切着盘中的培根，望着桑如涅淡淡的黑眼圈。 “恩，和妆宁她们玩得太晚了。脸色很差？” “的确。” 桑如涅摇摇头，这男人永远都这么直白得让人讨厌。于是起身想去倒一杯橙汁，傅庄明却跟着自己一起来了，在饮料机前站定了，问她， “想喝什么？我帮你倒。” 桑如涅眨眨眼，“我自己来就好。” 傅庄明就自顾自地取了杯子，手指往巧克力的按钮上按去，桑如涅下意识就道，“不是！我要橙汁！” 傅庄明就一笑，心满意足地为她倒了杯橙汁。 桑如涅叹气着接过，喝一口，听傅庄明气定神闲地说， “何立威给林喜见倒饮料，林喜见开心得不得了。桑小姐，面对别人的好意，你就不能表现得正常一点吗？” 桑如涅听了，顿时斜眼看他，禁不住地脱口而出， “不正常的是傅先生吧！想和我一起旅游就直说好了，干嘛拿妆宁和喜见当借口？” 傅庄明一愣，“你昨晚和林喜见聊什么了？” 桑如涅一惊，别过头，“没什么。” “那……”傅庄明顿了顿，喉头好似顿时泛上一股心火，“那么下一次，如果我直接地邀请你，你愿意来吗？” 桑如涅垂低了眼帘，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妆宁却笑着插进来， “哥，我要一杯牛奶……咦……你们俩在说悄悄话吗？” 妆宁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见桑如涅轻巧地溜走了，傅庄明一脸黑线地帮她倒了一杯开水，还恶狠狠地撒了一勺盐，冷冷递给她， “你就喝这个！盐开水对身体好！”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这天下午，众人跟着出版社包下的巴士在杭州的著名景点进行参观。 在西湖旁游览时，众人走得零零碎碎，不知不觉已经分成了好几群。宋十江干脆就群发短信，约了众人晚上八点在动车站集合，期间各自自由活动。 这下子正合了傅庄明的心意，大部队一起游览，哪比得上他与桑如涅单独赏景。于是林喜见与何立威早就不知溜哪儿去了，妆宁在哥哥凌冽的眼神下，乖乖地抱着相机一个人躲得老远。等桑如涅从湖光山色中回过神来，身边就只剩下了一派淡定的傅庄明，一个人而已了。 “咦……妆宁呢？”她诧异地四下张望。 “不知去哪儿取景了。”傅庄明双手背在身后，凝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悠然回头道，“只剩我们了，不如去白堤上走一圈？” “……”桑如涅仰起头，在秋风中望着他，“你……又是故意的吧！” “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全是她的影子。直到桑如涅抿着嘴，终究叹气地回答， “那走吧。” 傅庄明才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 秋风吹过秀丽的湖面，吹过白堤旁有些残败了的柳条，吹过桑如涅与傅庄明惬意的脸。他们在白堤上悠悠然然地走了一圈儿，傅庄明看着四下牵手观光的男女们，眼神凝了凝，直到他们选了个码头打算乘船上湖游览。上船时，桑如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傅庄明伸手牵住她的手。桑如涅微笑着说谢谢，过了一会儿，又细声细气地说， “傅先生，我能站得稳了，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吗……” 傅庄明不语，船开动了，在湖面划开一道华丽的波痕。 桑如涅在灿烂的阳光下有些睁不开眼， “傅先生，手……” 算了吧，此等良辰美景，傅庄明才不会理她呢。 …… 第33章 三十三 在西湖兜兜转转地游览，直到肚子饿了，傅庄明才打电话约了妆宁，三人约在白鹿饭店集合。 妆宁抱着相机踏进包房时，傅庄明正低头为桑如涅倒茶。桑如涅举着茶杯凑到嘴巴，微微一笑地品了一口。妆宁歪头瞧了瞧，总觉得他俩之间的气氛好似和谐了许多。 于是累得一屁股地坐到哥哥身边，傅庄明见她额角冒汗，微微喘气，贴心地也为她倒了一杯茶。妆宁却想起今早傅庄明端给自己的盐白开水，气呼呼地扯嘴一笑，取过菜单翻看，问道， “菜都点好了吗？” 桑如涅回答，“我早就催着傅先生点单了，但他说不等妹妹的话，妹妹会生气的。时间紧迫，我们快些吃完去车站吧。” 傅庄明含笑点点头，妆宁就暗自瞪了哥哥一眼：自己哪里是那么霸道不讲理的人？分明是傅庄明拖时间，拿自己当借口！ 但见傅庄明瞧着桑如涅的眼神是温柔如水，瞧着自己的眼神是温柔藏刀，妆宁一个冷颤袭来，于是随手点了几道杭州名菜。才合上菜单，就又见哥哥幽幽的目光袭来，妆宁吞了下口水，见桑如涅起身去盥洗室，果不其然，她一出了包房，傅庄明就浅笑道， “下午去哪儿逛了？” 妆宁撇撇嘴，哥哥为了追桑小姐无所不用其极，把亲生妹妹当电灯泡地丢开老远！虽然可以理解，但妆宁从小被哥哥照顾惯了，这下子骤然屈居二位，多少心里觉得委屈。 “没去哪儿啊！不就是奉命离你们俩远点儿，只好一个人到处瞎转悠吗！”妆宁赌气着。 傅庄明瞧她撅得老高的嘴唇，遥想她孤零零一人逛西湖的情景，不禁也心有愧疚。思忖片刻，傅庄明为她换了杯热茶，幽幽道， “妆宁，若是哥哥能顺利追到桑小姐……” 妆宁皱眉地望向傅庄明。他就继续说道， “欧洲游，包购物，哥哥费用全包。” “真的？”妆宁的眼睛就一抹儿亮了！自家兄妹，肉麻话就不必多说了，如傅庄明一般*裸地示好，妆宁也接受得欢天喜地。 “还有……” “还有？”妆宁的眼睛亮得快成星星了。 “还有……若是你以后遇到心仪的男子，哥哥也一定会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帮你把他带回家。” 傅庄明说这话时，眉梢带着调侃似的笑容，眼睛里却充斥着严肃的味道。妆宁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竟不期然地红了眼圈儿，险些落下泪来。 “哥哥你好肉麻！” 虽然是自家兄妹，但偶尔肉麻一把其实也不错啦。 起码让作为妹妹的妆宁知道，无论桑如涅占据了哥哥多大的心，傅庄明总留有一个固定的角落，只属于妹妹妆宁一人。 于是，一整下午的无奈与委屈，顷刻之间统统烟消云散了。她捧起哥哥为自己倒的茶，凑到嘴边，满脸灿烂地一口喝干。 …… 桑如涅推门进来，正见到妆宁与傅庄明相视而笑。妆宁洋洋洒洒地追点了一堆西湖名菜，桑如涅赶忙拦着， “我们八点要在车站集合，点太多也吃不光的。” 但见妆宁朝着傅庄明神秘兮兮地眨眼， “可我点的都是名菜啊！难得来一次，不吃个够怎么行？放心啦！我们打车过去，很快的！” 于是在妆宁的坚持和傅庄明的默许下，满满十多道菜陆陆续续地上桌了，眼见着妆宁吃得津津有味，傅庄明吃得慢条斯理，只有桑如涅边吃边焦急地看着手表。 傅庄明忽然夹一筷子西湖醋鱼给她，问她，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明天？”桑如涅扭头看着他，“上班啊。” “下班之后呢？”傅庄明也定定地看着她。 “……回家，和父母吃饭。”桑如涅回答着，不自觉地扯着嘴笑了起来。却是这么心虚地一笑，让傅庄明的脸色顿时黯了黯， “当真？”傅庄明挑眉问她。 桑如涅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她答应了陈剑峰，与他吃晚饭。因为陈剑峰在短信里说，那会是最后一次。 判他死刑，也要让他死个明白。 但，这话怎么能告诉傅庄明？桑如涅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在他面前继续扯谎了。气氛僵了僵，只听傅庄明幽幽叹一口气，道， “或者以后，你想撒谎时，千万忍住了别笑得那么虚情假意。我宁可不知道你撒谎，总也好过被你当猴耍。” 桑如涅咬着嘴唇垂低了头，避开傅庄明的视线，拨弄着碗里渐渐冷掉的鱼肉。气氛陡然降到冰点，所幸妆宁适时地插嘴进来， “咦，原来桑小姐撒谎的时候会笑得很难看？那么桑小姐，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试试看吗？” “啊？”桑如涅一愣，妆宁就举着筷子道， “比如……桑小姐喜欢吃西湖醋鱼吗？” “啊挺喜欢。”桑如涅愣愣地点点头。 妆宁就继续问，“桑小姐觉得西湖漂亮吗？” “很漂亮。”桑如涅点点头。 妆宁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忽而陡然目光一凝，犀利地极速问道， “桑小姐，其实你和我哥哥已经是一对了吧！” “咦！”桑如涅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连傅庄明都震惊地放下筷子！面对妆宁严肃认真又期待的神色，桑如涅慌慌然地赶紧摇头， “还不算是啦……” “还不算，那么就是快是了咯！”妆宁趁胜追击，双目发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桑如涅不知所措地继续摇头着，因为太尴尬，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一牵，妆宁立刻拍案而起， “哦哦哦，桑小姐你笑了哟！哇，笑得真的很难看！” “有吗！”桑如涅赶紧捂住脸，惊恐地问。 “有啊有啊，真的笑得好难看！哇，那代表你撒谎了咯！那代表你和我哥哥已经是一对儿了咯！”妆宁兴奋得几乎要拍手。 “不是，我……”桑如涅这下顾着说话顾不上表情，顾着表情顾不上说话，也搞不清自己是笑了还是没笑？干脆整张脸都捂起来，而身边的傅庄明早就憋不住地笑趴在桌上。 妆宁也跟着乐呵呵个不停。桑如涅无奈地摇摇头，但总算，被妆宁这么一闹腾，刚才尴尬的气氛总算是解开了。 …………………………………………………………………… 吃吃喝喝，不知不觉到了七点半。桑如涅指着手表，催促依旧在大快朵颐的妆宁快快偃旗息鼓。却没瞧见妆宁与傅庄明默默地换了个眼色，傅庄明掏出信用卡去柜台买单，妆宁擦了擦嘴，拉着桑如涅先一步出了饭店。 “啊，真好吃……”妆宁仰头，伸了伸懒腰，却蓦地好似牵动了哪根神经！她的嘴角抽了抽，忽而猫腰蹲在地上。 “你怎么了？”桑如涅见状，大吃一惊，赶紧想扶起她。但妆宁面色狰狞地摇摇头，呢喃着， “痛……痛……” “痛？你肚子痛？是要去厕所吗？” “不是去厕所的那种痛……好似是肠胃哪儿，搅个不停地痛！”妆宁死死咬着牙关，话儿从牙齿缝里一丝丝地飘出来，更让桑如涅担心得不得了。 恰好傅庄明结账出来了，见妆宁蹲在地上，也大为吃惊。妆宁一转头，软趴趴地靠在哥哥的身上，蓦地眼泪一串串儿地往下滑，哭哭啼啼道， “哥！我肚子好痛……好痛啊……” 桑如涅急得六神无主，“是不是这家饭店的东西有问题！” “不管了，先去医院看看吧！”傅庄明于是一把扶起妆宁，扬手喊了一部出租车，三人就往最近的医院赶去了。 …… 傅庄明心急火燎地陪着妆宁去挂急诊，桑如涅走到信号好些的地方，打电话给林喜见。抬手一看表，动车应该已经开走了吧。 “妆宁肚子痛，所以你们几个去医院了？”林喜见的语气好似一怔，但立刻反应过来，“哦！怪不得你们没有来车站。” “恩，和大家说一声抱歉。” “没关系！”林喜见不知为何，好似语气含笑，“我和老总说一声就好。妆宁折腾成这样，你们今晚也别赶着回上海了，在杭州过一夜吧。” “兴许是要这么做了。”桑如涅应着，挂了电话，心里稍稍闪过一丝异样。但见走廊的那头，傅庄明走了过来，她摇摇头不再多想，迎上去问， “妆宁还好吧！” “已经进去看医生了。” “是饭店的食物有问题吗？” “应该不是。我和你不都好好的吗？坐一会儿吧。”傅庄明指了指走廊上的长椅，“要喝点什么吗？那里有贩卖机。” “奶茶。” …… 与傅庄明并肩坐在医院长廊的长椅里，手捧着暖暖罐装的奶茶，低头喝一口，桑如涅恍然觉得，自己与他竟好似是坐在图书馆的走廊里。 只是匆匆过路的医生护士，轮椅担架，让桑如涅冷不丁地回过神，抬手看表，此刻已经九点半了。 那一晚，妆宁也算是折腾了许久。急诊室的医生给她查了半天也看不出她有什么毛病，说兴许是她晚饭吃多了撑着了吧，吃点消食片就好。但妆宁捂着肚子就是不肯走，眨巴着眼睛道， “不需要去验下血，照个x光片什么的吗？” 医生不明所以地瞪了她一眼，潦草地给她开了些胃动力的药就打发她走。妆宁磨蹭了好半天才出来，见到傅庄明，又是哭哭啼啼地喊着浑身不舒服，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让人心疼。 “哥，我肚子痛……走不动。” “我们打车走。” “我想躺下来……” “好。”傅庄明点点头，又征询意见地看着桑如涅，“妆宁不舒服，我想带她在杭州多住一夜，赶紧找家宾馆让她休息。桑小姐呢？” 桑如涅犹豫了下，现在赶去车站，兴许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动车。但桑如涅还未开口，妆宁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从傅庄明的肩头，转移到桑如涅的胳膊上来。 “桑小姐，对不起连累你了，你先回上海吧……不用管我，不用管我……可惜哥哥是个大男人，要他和我住一间房地整晚照顾我，也不方便……” 桑如涅一听，此话一出，她还怎么能张口先回去？只得稳了稳身子扶住妆宁，无奈道， “我也不走了。明天早点向图书馆请假就好。先找酒店让你躺下吧。” …… 兜兜转转寻了家酒店登记住下了，桑如涅与妆宁一间房，傅庄明住一间。 傅庄明倒了杯温水，给妆宁吃了点消食片，妆宁就推说不舒服，推了傅庄明出去，草草地梳洗一番后，拉过毯子就闷头大睡。 隔了一会儿，又探出半个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桑如涅， “桑小姐，真不好意思，我连累你了。” “哪里，是我连累了你才是。”桑如涅坐在床沿，心如明镜地看着她，直看得妆宁眨巴着眼睛， “你……” “身子没不舒服，就坐起来看会儿电视吧！现在才十一点多，应该睡不着吧！” “桑小姐……”妆宁从被窝里一咕噜地坐起来，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桑如涅就淡淡一笑，幽幽叹了口气，披上外套就往外走， “我记得，你喜欢吃便利店的牛奶布丁吧！我去买一些过来。” 说罢，就在妆宁错愕的眼神中，拿了房卡出门了。 …… 桑如涅走到隔壁房，闭眼深深呼吸，好似在决定着什么重大的事。随即轻轻敲了敲门。 “谁？”傅庄明的声音好半天才响起来。 “是我。”桑如涅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好似傅庄明就在眼前，“妆宁说，忽然想吃便利店的布丁，天色晚了，你陪我去买吧！” “好……”傅庄明的声音好似很诧异，“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 桑如涅站在走廊的窗户那儿吹了吹风。夜风寒意融融，吹得她的头脑越发冷静，心中的那个答案也越发地清晰起来。 听见身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她缓缓地回过头，觉得傅庄明的神色凝重，她反而轻快地笑起来， “怎么？你正打算睡下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叫我。” “妆宁说，想吃牛奶布丁。” “她……肚子不舒服，还想吃布丁？” “谁知道呢！”桑如涅莞尔一笑，并非好似从前那种虚情假意的笑，而是一种狡黠的，调侃的容颜。傅庄明顿时被迷住了，眯着眼看了她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道， “那我们走吧。” 并肩下楼，出了宾馆，选了条热闹的马路走去。 也没向路人打听哪里有便利店，只是彼此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 在十字路口的红灯下，她与他停在车水马龙之前。 有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桑如涅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正巧落在傅庄明的怀里。她站稳身子，仰头看着他， “谢谢。” 红灯过，绿灯行。 他们过了马路，对面就有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但两人都默契地视而不见。 就这么继续往前走着，走着，好似前路遥遥无尽头。直到商业广场上的大钟显示快要到十二点了，桑如涅停下脚步，忽然道， “傅先生，你应该有话对我说吧。” 傅庄明也停下脚步，看着广场上的大钟，“还有一分钟……所以……” 他俯下身，轻轻捉住她微微发抖的嘴唇，缠绵地吻上去。 绵延不绝的情意，在唇齿之间蔓延。一分钟的光景如彼此唇上交融的短暂的一秒，十二点到了，傅庄明才松开桑如涅，微微喘气着道， “生日快乐。” “恩。谢谢。”桑如涅脸红了，垂下头，被傅庄明轻轻地埋进自己的胸口。 他温柔的心跳声穿入她的耳朵，他轻叹一声，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逼着亲妹妹装病，迫使我留在杭州多一晚，好成为今年第一个祝福我生日的人？” 傅庄明笑了起来，“桑小姐越来越聪明了。” “是你做得越来越露骨了。” “不过，你既然识破了我的计划，为何还要留下来？” 桑如涅听了，沉默不语。 就如同林喜见所说的那般，她已经识破了他，为何还要自己跳下圈套？ 所以根本分明是自己，心甘情愿地被他套住。 她心中的答案，在夜风的轻拂下，昭然若揭。 “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希望我丢下你和妆宁回上海？”桑如涅不想回答他，就反问起他来。 “你不会的。”傅庄明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认识的桑如涅，哪怕存着怀疑妆宁是装病，也不会丢下她独自回去的。” “我总觉得，傅先生把我想象得太好……”桑如涅不安地在他怀里动了动。傅庄明莫名其妙地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多番追求，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好。 “我并没有想象你有多好，只是一种感觉……感觉你，非常非常好。好到，我一定要追到手！那么，我算是成功了吗？”傅庄明又忍不住地笑起来，“今晚桑小姐如此主动，我应该算成功了吧！” “怎么，你想功成身退了吗？” “退？现在才是我们更进一步的时候。”傅庄明动容地俯下身，又想吻她。桑如涅已经害羞地想闭上眼睛，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午夜十二点刚过的短信，必是相当在乎她的人发来的生日祝福。 傅庄明顿时拧了眉头，从桑如涅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开，是陈剑峰发来的“如涅，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喂，还给我！”桑如涅作势要抢回来。 傅庄明就大大方方地还给她，“也没什么。早料到他会发这种短信。反正，现在是我抢先了。” 桑如涅就苦笑起来，“若不是我主动叫你出来，你原本，难不成还有什么计划？” “半夜十二点前，让妆宁装肚子疼发作，把你叫出来，再让妆宁自动消失。” “傅庄明！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亲生妹妹！” “以后她若是有了喜欢的男人，我也一样可以为她的幸福上刀山下火海。” “妆宁会舍得让你又是装病又是上医院还吃药吗？” “……就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 第34章 三十四 自然，装病的妆宁和牛奶布丁什么的，被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可即使桑如涅已经如此直白地表达了自己，但当第二天早晨，在车站等候时，傅庄明犹然如此地问她， “你，算是接受我了？” 桑如涅狐疑地抬头看着他，不明白傅庄明素来对自己充满信心，越挫越勇。怎么现在尘埃落定了，反倒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你别这么看着我……”傅庄明却深吸一口气，犹豫了片刻，终究幽幽道，“你这么看着我，我更不安……” 不安！ 不安！！！ 不安！！！！！ 他居然说，自己会不安！ 桑如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素来气定神闲，只会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傅庄明，居然也会为了自己而不安！起初还觉得有些好笑，桑如涅不由地牵了牵嘴角，却在看见傅庄明陡然一冷的眼神后，桑如涅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忽然把外套的拉链拉了下来。 原本穿得严严实实的外套下，竟然是那件他买给她的衣服。 傅庄明怔了下，目光又顿时被她锁骨之间的一抹银色吸引住。那一枚小小的铂金坠子，正安安静静地点缀在她的脖颈之间，羞涩地藏在衣领里。 “你……”傅庄明一时语塞。 桑如涅羞涩地笑了笑，“现在，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戴这枚坠子了，其实，我真的挺喜欢的。” …… 回上海的车票居然是傅庄明一早就订好的，桑如涅与傅庄明坐在一起，可怜的妆宁又被亲生哥哥丢到了好远的角落里，不得不让人佩服傅庄明设下的圈套可谓完备。 甚至当桑如涅坐上动车，蓦地想起了，赶紧打电话去图书馆的人事部请假，却听人事部的同僚查阅排班表后，狐疑道， “小桑同志，你今天本来就是调休啊。” “啊……”桑如涅一惊，挂了电话恶后狠狠地瞪了傅庄明一眼。 傅庄明就微笑着举手投降，“我拜托刘晓云帮你偷偷换的班，不用谢我，去谢谢刘晓云吧。” 桑如涅哭笑不得，转而打电话给刘晓云，刚板着脸想训她几句，却听刘晓云咯咯笑着转移了话题， “小桑，你知道今天一大早地，谁来了吗？” “谁？”桑如涅听她语气八卦，心中一愣。 “是盒饭先生，陈剑峰！” “他？”桑如涅下意识地轻呼一声，才注意到傅庄明正扭头看着自己。她只得佯装镇定地继续握着手机问， “他来干什么？” “图书馆一开门就进来了，说是来找你的。”刘晓云回答。 诚然，桑如涅前些天是答应了和他一起吃生日晚餐，但她回复得冷淡，彼此迟迟没有定下地点和时间。 更何况，她此时的心情与彼时已经大不相同了。 “后来呢？你们怎么告诉他的？”桑如涅隐隐叹息，问道。 “不是我和方毅成说的，是恰好宋美佳阿姨过来串门，一听他说找小桑，阿姨立刻就热情地拉住他说长说短的。说小桑调休啊，和朋友出门旅游去了啊。宋阿姨还特地强调了，是‘男性朋友’！” 桑如涅苦笑一声，宋阿姨这么*裸地帮着傅庄明驱赶情敌，她对傅庄明的偏袒之心真是昭然若揭。 “然后呢？” 刘晓云继续，“陈先生很诧异啊，又多问了宋阿姨几句！他哪里知道宋阿姨是傅庄明那边儿的人啊，听宋阿姨天花乱坠地吹，还以为你和傅庄明明天就要进教堂行礼了！所以一脸落寞地就走了。” “这样啊……”桑如涅垂着头，思索了片刻。觉得宋阿姨帮自己挡了也好，几天之前，她兴许还有心思想听陈剑峰解释一番。但现在，经历了昨晚的一幕幕，无论陈剑峰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已经向傅庄明投降的事实了。 和刘晓云又闲扯几句，桑如涅刚挂电话，就迎上傅庄明幽幽的目光。 “谁？” “刘晓云。”桑如涅答。 “我的意思是，你说的那句‘他来干什么’，那个‘他’是谁？”傅庄明目光深沉，嘴角带笑，好似问题一出口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也让桑如涅觉得，一撒谎会成千古恨。 于是撇撇嘴，她回答道，“不就是昨晚祝我生日快乐，却不料被你捷足先登的人吗？” “我就知道是他！”傅庄明傲然地抬了抬下巴，“怎么，他去图书馆找你了？他想干嘛？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一连三个浓重的问号，傅庄明问出口，自己都被吓一跳！ 语气中浓浓的烦躁情绪，好似也感染了桑如涅。她不明所以地望着傅庄明，而傅庄明则负气地闭上了眼，佯装淡定道， “一个多小时才到。先睡一会儿吧！” …… 闭上眼，自然是怎么也睡不着的。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感牢牢地抓住了傅庄明，他活到这么大总算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患得患失”。 在桑小姐还未接受自己时，他只是一味地去追，一味地设圈套圈住她，一味地算计着如何才能获得她的芳心。胸膛里满满的都是一见钟情的斗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经历了昨晚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惶惶然地察觉了，在一次次圈套中，桑如涅的心居然真的一点一点摇摆向了自己！ 不是被迫，也不是因为害怕，她居然真的开始接受他！却反而让傅庄明觉得毫无准备。 他的心，原本就只是那么大的地方。 原本填满了毫无畏惧，越挫越勇的斗志，而现在却被甜蜜与温柔一点点地侵蚀进来，反而消磨了傅庄明原本的义无反顾。 她会不会，只是一时冲动？会不会冷静后就满心后悔？ 傅庄明烦躁得怎么也睡不着，睁开眼，瞧见身边的桑如涅正戴着耳机望着窗外的风景。 秀丽的脑袋跟着音乐一点一点，眼里盈满了沿路的景色，嘴角含笑，白皙的颈子被隐藏在乌黑的长发中。 傅庄明不由自主地，深深凝望着她。 明知道她听不见，还是轻轻地，叹气地，执着地问她， “你，是真心的吗？” 晨光下，她的眼睛眨了眨，回头摘下耳机，问，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 到了上海，傅庄明因为请假的关系而被迫回公司处理事务，妆宁约了朋友，早早打车走了。桑如涅被傅庄明塞进出租车里，嘱咐她快些回家休息。 “我要赶回公司一次，无法送你了。直接回家吧！”傅庄明把钱塞给司机，对桑如涅再三唠叨。 她心中明白，傅庄明是怕自己与陈剑峰过多纠缠，于是就乖乖地对司机报上自家地址，与傅庄明挥手告别。 回到家，放下行李就往床上一躺，顿时觉得旅程归来还是有些疲倦的。想着离开上海之前，自己尚还犹豫不决；而现在却已经狠狠心地为自己尘埃落定。桑如涅不由地苦苦一笑，想起林喜见曾说过的“烈女怕痴郎”，更何况，傅庄明是一头狼呢！ …… 既然傅庄明为自己申请了调休，那桑如涅也就安安心心地窝在家中睡大觉。睡到傍晚肚子饿了，才迷迷糊糊地起床，闻着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味儿，这才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和父母坐在一起吃饭，桑妈妈含沙射影地盘问了她许久。桑如涅讪讪地笑，昨晚她只草草发了个消息给家人，说临时有事迟一晚回来。殊不知这一晚，让桑爸桑妈担心得不得了！ 眼见着桑爸爸去洗碗了，桑妈妈就虎着脸继续盘问， “如涅！你就老老实实地告诉妈妈，和你一起去杭州的新朋友里，是不是有和你关系特殊的男人？” 桑如涅吞干净嘴里的米饭，赶紧正经危坐起来！觉得这事儿也着实没必要瞒着妈妈，就道， “妈……的确有。” 桑妈虽然有所预料，但乍一听，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被桑如涅抢白道， “我知道！等再稳定一些了，我会领回来给你和爸看的！” 桑妈妈点点头，又张嘴想说什么，却再一次被桑如涅抢白道， “我知道！要自重自爱！所以我虽然在杭州多留了一晚，但我是规规矩矩和女生一间房的！” 桑妈妈点点头，又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叹气道， “算了……妈不多说。你自己喜欢就好。” 女大不中留，桑妈苦笑着收拾碗筷，转头对不远处的桑爸爸说， “你也来收拾啊，别顾着看电视！” 电视里正是晚间新闻，桑如涅下意识地也瞧了几眼，播报员正念着一条新闻，今天下午有名男子在公共公园的湖边饮酒，失足落水，疑似失恋，引起市民围观。 桑如涅正觉得有些好笑，听见自己房里，手机响了起来。 她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去接，还以为是傅庄明，却不料是个陌生号码。她愣了愣，却在接通了电话后，思维彻底一片空白， “喂，是桑如涅吗？我是张莉。你现在在上海吗，可以来一次xx医院吗？陈剑峰溺水了，没什么大碍，但留院观察了……我有话想对你说……” …… 第35章 三十五 本来已经打算好，与陈剑峰，与张莉，都再无瓜葛。 她选择留在杭州的那一晚，主动去敲响傅庄明的房门，选择与他在午夜十二点相拥想吻，就已经做好了抛开一切过去的准备。 偏偏，那些过去却不依不饶地缠上了她，还以这么不可抗拒的方式。 尤其是当桑如涅犹犹豫豫地出现在约定的病房门口，她看见靠着墙角而站的张莉，那张颓靡憔悴的脸，哪儿还有半分当初在便利店斥责她时的嚣张？ “你来了？”张莉抬手抹了抹眼眶，她哭了？ “恩。有点堵车。”桑如涅不知为何，硬生生挤出个笑容来。 张莉也跟着僵硬地笑了笑，彼此沉默片刻，她指了指走廊拐弯处的一台贩卖机，“我们，去哪儿喝点东西？” …… 贩卖机这东西，兴许真的很神奇。 桑如涅握着奶茶罐子幽幽地想：自己与傅庄明一起坐在贩卖机前喝过饮料，傅庄明与陈家俊一起喝过，傅庄明还与陈剑峰也一起喝过。每一次在贩卖机前的对话，都好似是一次转折。 而现在，轮到了她与张莉。 张莉选了炭烧咖啡，好似是用咖啡来强撑她摇摇欲坠的精神。淡淡地抿一口，她的眼角耷拉，幽幽道， “剑锋他，倒不是故意要自杀的……” “我知道，看见新闻了，是喝酒后失足掉下去的。” “对……他水性本就不好，湖深，他酒量也差……不过没大碍，明早就能出院了。” “那很好。”桑如涅点头。 “我想……他出院之后，一定会觉得很丢人吧。”张莉叹息地笑，“这辈子第一次上新闻，却是被人围观看笑话……其实他平时从来不做这种傻事，白天喝酒，更是少有……但我知道，为何他今天如此反常。桑如涅，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桑如涅无声地点了点头。 张莉抬起微红的眼看了看她，“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居然有你的电话号码……其实我很早就从剑锋的手机里偷看到了，还一直偷看他发给你的短信，知道他约你见最后一次，就是今天，你的生日……我还偷偷跟踪他，知道他一大早就去图书馆找你，听说你和别的男人出去旅游了，失落而归……桑如涅，你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桑如涅正想回答，却见张莉眨了眨眼，一行眼泪就蓦然地滑落下来。她几乎是哀求道， “如果还没有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和剑锋在一起？” “张莉！”桑如涅难以置信！从大学时就对陈剑峰执着不放的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见张莉越哭越是凄凉，桑如涅结结巴巴地安慰， “你都说了，今天陈剑峰落水是个意外……他冷静下来就会好！” “可他能为了你不冷静一次，也能为了你不冷静第二次第三次啊！”张莉无助地抱着脑袋嘶声道，“我一直以为，强留在他身边，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幸福的！但直到今天，直到今天看见他躺在病床上我才醒悟，这样下去我会毁了他……” 桑如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从包里笨拙地掏出纸巾给她。张莉吸着鼻子，接过纸巾，却直接就蒙在了眼睛上，幽幽道， “……从小，我就喜欢他。我和他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但这也是我唯一的筹码！除此之外，我家境不好，父母整日赌钱喝酒。我读书很差，甚至连高中都没考进。算起来，我什么都配不上他……” 桑如涅静静地，听张莉叙述她和他的故事， “中考失利的那年，我很怕。我不是怕自己没前途，我只是知道剑锋去了重点高中，我怕以后和他越走越远……果然……在那之后的三年，不论我怎么努力地去亲近他的生活，但彼此的隔阂只能越来越深。我和他开始变得无话可谈，他的朋友看待我，统统含着一股瞧不起的意味……我怕极了……到他考大学的那年，我怕得几乎要崩溃，怕他去了最好的大学，从此和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于是桑如涅，你知道我为了留住他，做了什么吗？” 桑如涅摇摇头。 张莉依旧用纸巾蒙着眼睛，好似没脸面对这个世界 “在他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我用帮他庆祝为借口，邀请他到我家来玩。他客气地坐了坐，就想走。但，我使劲方法灌他喝酒……其实，他酒量真的不好……等他迷迷糊糊了，我就脱他的衣服，脱自己的衣服，靠在他身上，然后就如我预计的，我的家人开门回来了……” 桑如涅震惊地听着，张莉惨惨一笑， “是不是很傻？那一晚他酒醒后，差点被我爸揍死。我爸本就是个市井流氓，他输了球喝了酒，心火旺，挥着棍子追了陈剑峰一条街又一条街。满街的街坊都议论纷纷，都说陈剑峰是玩弄了我……剑锋虽然也并非毫无怀疑过，但对我终究愧疚，我便多了死缠烂打跟在他身边的理由……这么多年，一直如此，我牺牲自己的名誉强留住他……其实也不算什么，我根本就不在乎。如果牺牲那玩意可以留住剑锋，那我何乐而不为呢……就连大学的那次，他甚至对我下跪，说他爱上一个女孩，求我和他分手……但当我哭着搬出当年的事，哭着说这些年我是如何活在流言蜚语里，他就又一次心软…… 其实我很明白，这段感情里，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 剑锋从来没有爱过我，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连青梅竹马的情意都消磨殆尽。他肯留一副躯壳给我，也不知是不是同情我，但我哪怕霸着他的一点点同情都好，还以为总有一天，他纵然不爱我，也会习惯身边有我…… 桑如涅，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会成功的。 但是，根本就没有‘如果’…… 因为，你出现了……” 张莉渐渐哭得撕心裂肺，捂着眼睛的纸巾被慢慢湿透， “如果没有你，他终究会习惯与我在一起。但他还是遇到了你，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喜欢的感觉，其实在那一刻，我就应该选择放手了……” ……………… 张莉走了，直到她起身离开，都没让桑如涅瞧见她痛苦的眼睛。 留给桑如涅最后一句话：当陈剑峰遇到了她，便知道了，什么是真正喜欢的感觉。 于是桑如涅始终坐在病房外，不敢进去。 她又买了一罐奶茶，静静地喝，闭着眼回忆大学的那次联谊。陈剑峰背对着她，忽而转头，对她温柔一笑。在那一刻，桑如涅居然觉得手足无措。 就好比现在一样，手足无措。 “他哪怕骗过你，也是因为我死不放手……桑如涅，请你，和他在一起吧……” 张莉的声音始终徘徊在桑如涅的耳畔。一睁眼，她居然看见陈剑峰穿着病号服，正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如涅……”陈剑峰的眼里闪着一丝火苗，桑如涅措手不及地站起身， “你……还好吧。” “还好。留院观察一晚上就可以走了。”陈剑峰难堪地抓了抓头发，脸色很是苍白，左右张望了下，稍稍不安道，“……张莉，你没遇到她吗？” “她走了。” “走了？你遇到她了？她没怎么你吧！”陈剑峰急道。 “我们聊了一会儿，她没对我怎么。” 陈剑峰于是凝神看着她，让桑如涅慌张得不敢抬头，“你……看你还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等等！”陈剑峰急了，上前一把抓住桑如涅的胳膊，桑如涅仓皇地转身挣扎，口袋里的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来得有些意外，打破当下暧昧的氛围。 桑如涅瞪着陈剑峰，对方默默地松了手。她这才掏出手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巧！居然是傅庄明的来电！ 她赶紧接起来，“喂。” “桑小姐，你在家？” “啊……恩……”桑如涅心虚地吞着口水。可惜医院走廊里适时的广播声‘xx医生到xx病房’不凑巧地响了起来。桑如涅大汗淋漓，灵机一动， “睡醒了，正看电视剧呢。” 傅庄明答应了一声，冷不丁道，“我在公司加班。我有点饿了。” “咦？” “我是说，我在加班，我有点饿了！” “……”桑如涅拧着眉头，哭笑不得：傅庄明是在吩咐她送夜宵去吗？ “桑小姐？”傅庄明不满地唤了她一声，“现在难不成，你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缠身吗？” “不……” “那么，我饿了！”傅庄明的语气加重！重到桑如涅一阵冷颤，终于败下阵来，“我给你送宵夜来，好吗？” “随你吧。” 桑如涅无奈地摇摇头，“你要吃什么？” “我们公司楼下的粥品店，海鲜粥。地址我会短信给你的。尽快来。”说完，傅庄明就挂断了电话。 总觉得，他的心情好似不太好。 是因为工作积累了太多吗？ 桑如涅满腹心事地挂断手机，才瞧见陈剑峰一脸凝重地望着自己。 “你……要去给人送宵夜？”陈剑峰沉声问。 “恩。”桑如涅瞧着他，平静地点头。 “谁？” “你见过的。” “是那个和你相亲，对你表白的男人？” “他姓傅。” “如涅，你竟真的和他？” “对！”桑如涅温柔地笑了笑，“我和他，在一起了。” …… 桑如涅转身走了。 如果说，张莉的转身离开，包含着浓浓的眷恋和无可奈何，那么桑如涅的转身离开，则包含着淡淡的惆怅和毅然决然。 张莉说，陈剑峰遇到自己，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桑如涅何尝不是在他身上，尝到兴许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的，一见钟情？ 但，命运就是如此意外。 两个彼此喜欢的人，却不一定会走到一起。 陈剑峰一次次败给张莉的痴缠。而桑如涅，同样败给了傅庄明的执着…… …… 走出医院，月明星稀，桑如涅重重叹息一声，往热闹的马路走去。 她正想拦车，翻看手机，怎么傅庄明的短信还没发来？ 正在街头犹豫，忽然，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她面前。 桑如涅错愕地看着傅庄明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他微笑道， “小姐可是要拦车，想去上佳佳食品公司？” “傅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上车吧！” 桑如涅上了车，傅庄明发动车子，驶过一个路口。车里幽幽地播着轻音乐，傅庄明的声音也好似因此轻快了不少， “我加班完了，选一家店一起吃夜宵吧。”又看着桑如涅震惊不已的神色，就又是一笑，道， “我加班完，本想去你家接你，在你家附近的便利店先停了车，正想打你电话，却见你急匆匆地从小区里出来，拦了部出租车就走。” “所以，你就跟着出租车，一路尾随我去医院？” “怎么？难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吗？看你一路忧心忡忡地跑到路边，伸手拦车拦得满头大汗，急着上车差点绊一跤！我不应该关心一下你大晚上地要去哪里吗？”傅庄明哼哼着。 桑如涅憋着嘴，“然后呢？你尾随……啊，是关心我，跟着我去了医院，看见什么了？” “也没什么。不就是你和张莉坐在椅子上聊了很久，然后张莉不停地哭，她走了之后，那个卖盒饭的家伙儿就跑了出来，还捉着你的胳膊，而你一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和他重温旧梦的模样……” “傅庄明！”桑如涅咬牙，“你这算什么，吃醋？” 傅庄明于是一怔，口气淡下来， “我还以为，我已经有资格吃桑小姐的醋了。” “……那你打电话叫我送宵夜，是在试探我？”桑如涅讽刺地抬了抬眼，“你想看我，是会留在陈剑峰身边，还是跑去上佳佳给你送什么海鲜粥？” 傅庄明沉默不语。 桑如涅就继续道，“那你现在满意了吗？我丢下陈剑峰，打算去上佳佳给你送什么倒霉的海鲜粥！你满意了吗？” “我很满意！”傅庄明陡然接声道，居然微微发颤，“我很满意……不，应该说……我很，很……幸福……” “啊……”桑如涅顿时错愕得张大了嘴，傅庄明的嘴巴里居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那画面真实违和得不得了！让她禁不住地问，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关于桑小姐选择了我这件事，我感到很……幸福。桑小姐，我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的。”傅庄明咬着牙说完。却见身边的桑如涅无声地笑了起来。 “傅先生，你……你脸红了。” “没有。” “真的！” “没有。是红灯反射在我脸上的光线。” “是真的……” “不是！”傅庄明咬牙切齿起来！ “好吧……不是就不是……” …………………………………………………………………… 第36章 三十六 骗她做出了选择，原本看见她走出医院，傅庄明就应该安心地火速回到上佳佳公司，静候她的来到。 但，傅庄明看着桑如涅站在路旁的身影，看她专注地翻着手机，等待自己的短信。那一刻，他心中充满柔软，终究忍不住把车开到她面前。 “小姐可是要拦车，想去上佳佳食品公司？” 傅庄明终于安心了，安心地觉得，从此他有了吃桑如涅醋的资格。 …… 十一月的月历翻过，十二月带着甜蜜的冬风吹进了区图书馆的中文借阅室。 周一是桑如涅值夜班的日子，体贴的正式男友傅庄明下了班，自然会赶去图书馆接女朋友下班。 这天才刚走进区图书馆，就瞧见前台接待的孙婉婉嘻嘻笑着向自己招手！傅庄明于是向孙婉婉走去，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见孙婉婉把馆内的意见簿大大地往自己面前一摊，傅庄明下意识地就瞧了，在今天的那一页上有这么一条读者留言， “三楼中文阅览室的桑小姐很漂亮，我注意你很久了，我一直坐在靠近饮水机的位置上。不知桑小姐可否留心过我？能不能与我交个朋友？我的手机号码：133xxxxxxxx。静候佳音。” 傅庄明冷笑一声，孙婉婉就道， “我还没和小桑提呢，今天刚写下的。留言的家伙儿是常客，看上去高高帅帅的，怪不得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孙小姐，谢谢你。”傅庄明点点头。 “怎么处理？”孙婉婉好奇地问。 傅庄明就掏出自己的手机，按着上面的号码发去一条短信， “我会告诉他：很感谢你如此赞美我的女朋友，不过下次还是小心，别让我在图书馆里看见你！喜欢坐在饮水机旁的朋友！” …… 一个多月了。桑如涅和傅庄明安安稳稳地交往，已经过了足有一个月了。 当桑如涅看着挂钟走过了八点一刻，一转头，就瞧见傅庄明进了中文借阅室，对着自己温柔一笑。 桑如涅也不由地一笑，“你好像很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傅庄明朝着饮水机旁的座位一瞧，没人，“来接你下班，能看见你，自然就很开心。” 桑如涅抿了抿嘴角，“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呢，我可不能早退。” “无碍，我等你。”说罢，他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取出文件翻阅了起来。 临近下班的图书馆，四下的读者陆陆续续地还了书，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越发静谧的空间里，只有月光和夜色透过窗户撒在老式的木质窗框上，傅庄明揉了揉鼻梁，抬头看见桑如涅推着手推车往书架走去。 傅庄明悄悄地起身，跟在她身后。见她熟能生巧地把每一本书物归原位，一弯腰，鬓角的碎发就散下来，她伸手捋到耳后，又从推车里拿起另一本书。 那本书却是在最顶层，桑如涅够了够，放不上去。正想把附近的小台阶搬过来，傅庄明悠然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书，帮她摆上书架。顺势地，把她也困在了自己的胸膛与书架之间。 “喂……”桑如涅艰难地转过身，好气又好笑，“傅先生！你在干什么！” “桑小姐！我不干什么！”傅庄明勾了勾嘴角，又想起留言薄的事儿，总还是很不乐意的。就俯下身子，沉声道， “我只是从前不知道，桑小姐的魅力居然这么大！” “什么意思？”桑如涅困惑地眨眨眼。 “总是坐在饮水机旁的某位青年才俊，今天在留言薄上给你写情书了，还留了手机。怎么，需要和他交个朋友吗？” “有这种事儿！” “你想得起来，是哪位青年才俊吗？”傅庄明的眼眸暗了暗。 “饮水机旁的座位……不记得了。”桑如涅摇摇头，正经道，“我有男朋友了，不随便看别的男人。” 傅庄明这才笑起来，“算你识相。” 桑如涅却觉得不甘心了，斜眼瞥他，“但对方那么诚心诚意地留言给我了，我难道不需要礼貌回复一下吗？” 傅庄明却摆出那副一如既往，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已经帮你回复好了。” “什么？” “我看他以后，不会再坐饮水机旁的位子了。” “哼，万一他还坐在那儿呢！万一直接来和我搭讪呢？” “我会第一时间过来会会他，告诉他什么是‘撬人墙角，不得好死’。” “喂！你怎么可能在第一时间赶来！” “你别忘了，孙婉婉，刘晓云，宋美佳阿姨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只要你在图书馆工作一天，就绝无偷偷出轨的可能。” “你……”桑如涅抱怨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傅庄明的嘴给轻轻堵住了。 …… 这一天傅庄明的车送去检修了，他倒也很享受与桑如涅肩并肩走到林荫道下的感觉。夜里近九点的光景，街上依旧灯火通明。傅庄明忽然牵起桑如涅的手， “妆宁说这附近有一家老资格的夜宵排档。” 桑如涅眨眨眼，傅庄明就是这样，说话总是毋庸置疑，仿佛他说去哪儿她都会答应，或者说，是不得不答应。 “好吧，那就去吃吃看。”桑如涅也习惯了，跟着他走，去哪儿都无所谓。 于是彼此手牵手走过两条街，在一条巷子里找到那间小铺面。油腻腻的招牌“老伯馄饨”看上去摇摇欲坠，几桌位子早已坐得满满当当。幸而有一对母女吃完了要结账，桑如涅赶紧上前候着，才轮到他俩坐下点单。 简单地喊了两碗小馄饨，傅庄明边吃着，忽而边说， “我们公司圣诞节有活动，在正大广场办小姜饼礼盒的促销会，一连几天，我可能要彻夜监场，圣诞节没法陪你了。” 桑如涅喝一口虾皮紫菜的汤，鲜，“没关系的。” “真的？”傅庄明皱了皱眉，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儿总是把‘圣诞’两个字看得无比重要。哪怕她们和基督教没有半分关系。 桑如涅就笑着抬了抬头，“真的没关系，我也正要告诉你，我们馆内搞活动，圣诞节我也无福消受了。也不知是哪个变态的领导想出的主意，圣诞夜馆内播通宵电影。正好轮到我值班，要守到第二天中午呢，圣诞节那天我哪里还玩得动？早早就回去睡觉才好！” 傅庄明听了，与桑如涅相视一笑， “看来，我们交往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就这么浪费了啊。” “其实也没什么，如果这是我们交往后的唯一一个圣诞节，那倒是很需要珍惜。” “桑如涅小姐，你的心思活络了？” “哪敢哪敢！我的周围全是傅先生埋下的眼线，桑小姐我怎么敢随便活络？”桑如涅吐了吐舌头，吞下一个小馄饨，却冷不丁地被烫到了。 “你真是……”傅庄明看着她张大嘴喘气儿的模样，好气又好笑接过她的勺子，帮她搅凉着馄饨。一下又一下，直到察觉桑如涅微笑的目光探来，傅庄明才皱着眉停下勺子， “我总觉得，你又开始笑得很奇怪，在想什么？” “我在想……”桑如涅遐遐地托着腮，“若是一个多月前，傅先生帮我搅凉馄饨，我可能会怕得要死，怕你在馄饨里偷偷下药而不敢吃呢！” 傅庄明不由地也跟着笑，“我也一样。一个月之前的桑小姐一点也不可爱，我可能真的会趁机下点蒙汗药给你。” “迷晕了我之后，你想干什么呀！”桑如涅抬了抬下巴。 “……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傅庄明淡淡地奸笑起来，“只不过是你晕迷后留着哈喇子的模样，也比你笑得虚情假意的模样要可爱得多罢了！” “喂，你……” “够凉了，快吃吧！” …… 傅庄明说，自己近来笑得可爱多了。 桑如涅自己是没多大感觉，但显然，连家里人都察觉到她近期的变化。 不仅桑妈妈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暗示如涅早日带男朋友回家看看，一家人聚会时，连小姨娇娇也会神来一句， “如涅何时要结婚？小姨我一定备下大礼！” “结婚？”桑如涅顿时被呛得鱼刺卡在咽喉，“我……结婚还早了！” 娇娇立马就窃笑着推了推她，指了指在厨房里洗碗的桑妈妈，轻轻说， “我不告诉你妈！” “小姨，真没有。结婚还早了。” “那，是有正经男朋友了？是以前送你周晓福坠子的男人？” “恩！”桑如涅脸红地点点头。 “女大当嫁，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娇娇这么说着，眼中柔光一闪，居然真的带着几分阿姨疼爱侄女的情意来，“只是如涅，热恋固然一头扎进去，什么都好，可终究临到结婚，一定要多想想，别后悔。” “小姨……你……你后悔嫁给前姨夫吗？”桑如涅下意识地说着，又怕伤到小姨，但娇娇终究淡然一笑， “张明忠那家伙儿，怕是后悔娶了我吧！” …… 六点半开始的家庭伦理节目，小姨异常细心地陪外婆看着那些家长里短吵个不停。总不外乎是兄弟争夺遗产，婆婆埋怨媳妇，儿子叛逆离家等等。外婆年纪大了，对这种别人的家事儿显得格外碎碎念，拉着小姨说这个婆婆不好，那个媳妇做得差劲。小姨就全然顺着外婆的心意，哄她老人家开心。 忽而，外婆就脸色一黯，看着电视里一对夫妻在主持人的开解下握手言欢，外婆紧紧抓住小姨的手，脱口而出道， “你和你老公，什么时候复婚啊！” 小姨顿时一愣，笑脸凝固在面颊上。好半天才僵硬地动了动嘴角， “妈……我和张明忠，就那样了……哪还有复婚的可能啊！” “有的！有的！”外婆激动起来，“要不你们也上电视节目调解，让主持人开导开导你们，你们俩还有个儿子呢！怎么能不复婚！” “好好好，妈……我知道了，我会问问张明忠的。”小姨尴尬地拍着外婆的手背，安慰她。起身去厨房拿水果，桑如涅隐隐瞧着她的侧脸，一丝泪光从眼角闪过。 …………………… 第37章 三十七 “如涅表姐！听说圣诞夜，你们图书馆里播通宵电影？”小姨的儿子——表弟张家晖忽然打电话给桑如涅。 桑如涅正在贩卖机前投着硬币，按下奶茶的按钮， “对啊。但是似乎播出《暮光之城》四部曲，你有兴趣看？” “嘿嘿，我是没兴趣，可我同桌有兴趣。” “你的同桌是女孩儿吧！”桑如涅轻笑了下。 “不仅仅是我同桌，大家伙儿都想出来乐一乐。高中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了！”张家晖央求道，“我爸要是问起你，拜托表姐给我说说好话吧！或者干脆说，圣诞夜图书馆开通宵，我在你那儿通宵温习呢！” “姨夫哪里那么不开明？行了，我知道了！” “谢谢如涅表姐！” 奶茶罐滚落到出口处，身边的傅庄明帮她取出来， “谁？看你聊得很开心。” “怎么，连我表弟的醋都要吃？”桑如涅收起手机，看着傅庄明咯咯地笑。 “是你的表弟？那自然也是我未来的表弟了。改日引见一下。”傅庄明投币买了乌龙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与桑如涅一起咕噜噜地喝起来。 “我表弟正高三，忙着呢！” “哦？就是以前我从过高考材料给他的那位？” “对啊！说起来，我小姨挺感激你的。” “恩，很好。” “……等等，你该不是想着，渐渐虏获我家人的欢心，好像占领图书馆一样，把我的家人也都都变成你的眼线吧！” “这个计划有点艰难，但也不是不能实现！” “那你可要花点功夫了。讨好我小姨容易，可我爸和小姨却不是一帮里的。你搞定了一个，小心另一个不喜欢你。”桑如涅悠悠然地喝着奶茶。 “哦？为什么？” 桑如涅愣了下，这才觉得自家的是非，怎么如此自然而然地就告诉给才认识了几个月的傅庄明听？想着背地里说小姨坏话也不好，就轻描淡写道， “我小姨和姨夫是离婚的，可能我爸这个人比较传统吧。” 傅庄明就点点头，“是你小姨出轨的？” “……”桑如涅瞪了他一眼，才讪讪道，“算是吧……可你怎么知道？” “若你小姨才是感情受伤的那一方，你爸爸不会不喜欢她。且上次的高三妈妈讲座，我偶然听宋阿姨提起，说你小姨提了不少问题，但一眼看得出，你小姨和儿子的关系很疏远。” 桑如涅怏怏地点点头，“以前，他们那家人也好好的，自从小姨出轨之后，就天翻地覆了……”忽而想起来，桑如涅皱着眉推了推傅庄明， “喂，如果有一天……我是说，万一有一天啊，我出轨了……你会怎么样？” “哦？你是说，你有继承你小姨优良传统的可能？”傅庄明神色一凝。 桑如涅不禁打了个冷颤，但还是咬紧牙关道， “对啊！我万一出轨了！你怎么办！” “杀了你，分尸丢河里，一边抛尸一边说‘都怪你，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好看’。” “喂……”桑如涅哈哈笑起来，这不是以前自己的胡言乱语吗？于是就闹着他，“正经一点啦！” “我很正经。”傅庄明气定神闲。 “不要开玩笑啦！” “桑如涅，我很正经。”傅庄明冷着嘴角。 “……不是开玩笑……？” “我！很！正经！”傅庄明一字一顿。 “……我们，转个话题吧……聊天气如何？” “今天是个抛尸的好天气……” “……傅先生，我错了，我不该挑起错误的话题。” “知错就好。”傅庄明喝光了乌龙茶，起身耸了耸肩，“午休结束，我该回公司了。” 说完，他俯身在桑如涅的额角留下一吻，忽而幽幽蹭着她的耳边道， “我相信你，你是不会出轨的……” 桑如涅心中一暖，傅庄明却冷笑一声， “因为你看上去，还是很爱惜生命的……” “……” ………… 好吧！ 虽然桑如涅对他的那些言论并不当真，但傅庄明兴许就是天生有一种魔力，能把恐怖的话说得越发恐怖。 这大概是他在公司驾驭员工磨练出来的本事？运用到和女朋友交往上，也是无往不利的啊！反正桑如涅是负气地觉得，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 也曾经和他讨论过这个话题， “喂，万一以后我们俩吵架了，彼此闹得不可开交，会不会也需要上电视，找那些情感主持人调解啊？” “不会。没有那个可能。” “为什么？”桑如涅争辩，“你是觉得，我好欺负，不会和你吵吗？” “不……你当然会和我吵！”傅庄明有些意外地看着桑如涅，“其实你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要不然也不会花掉我那么多心思才追到手！” “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可能上电视台做情感调解？” “我与你，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为什么！”桑如涅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 傅庄明就斜眼她，“有什么问题，关起门来解决不就好了？” “那若是关起门来解决不了的呢？”桑如涅气势汹汹，却在听到傅庄明的答案后，瞬间后悔自己追问不舍的好奇心。 “关起门来解决不了的，就抱上床去解决啊！”傅庄明气定神闲，理所当然。 “你你你……”桑如涅顿时脸红得不像话。但傅庄明却幽幽地又道， “再不行的，就丢河里解决咯！” 桑如涅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先暧昧后冷血——转折得如此微妙的，也只有她的男朋友了！ “所以，怎么都轮不到电视台。那么桑小姐，你喜欢哪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呢？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傅庄明说着，一双爪子已经幽幽地探向她的腰肢。 桑如涅灵巧地一个闪身，嘿嘿一笑，“我觉得，我们俩之间不会有问题的啦。” 傅庄明这才收回手，淡定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很好，我也这么认为。” …… 与桑如涅不断地打哈哈，但傅庄明心中也的确这么想：自己与她绝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瞧电视上的一对对痴男怨女，看着彼此好似看着杀父仇人一般！傅庄明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看着她会怒到烧红了眼……恩，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若是桑小姐斗胆出轨的话…… 于是交往一个多月后，傅庄明的心中累积了越来越多的柔情蜜意。 连他妹妹妆宁都无限感叹， “哥哥在厕所里都在哼歌，好恐怖！” 傅庄明听了，就淡然地笑了笑，摸着妆宁的黑脑袋，说， “妆宁，你也该找个好男人了，到时候，哥哥把厕所让给你唱歌。” 妆宁听不得这个话题，顿时呲牙咧嘴地跑开了。连圣诞夜也赌气地在外面找节目，一早就约好了编辑朱晓晓，两个单身女人出去乐呵一把。 而那一夜，傅庄明则无奈地丢下桑如涅，在正大广场监场着上佳佳举办的活动。望着远处圣诞树下热热闹闹的比赛项目，情侣赛拥抱赛接吻赢取双人欧洲游的大奖，当然，大部分上前抽奖的都只有一份安慰奖，爱心小姜饼礼盒一份。 但总算，圣诞临近的氛围让情侣们哪怕只得到一块饼干也甘之如饴。更有一对情侣缠绵拥吻在台上，时间到了也不肯下台，看得助理李青咋舌道， “居然有这么热情的情侣！” 傅庄明就笑了笑，“李青有男朋友了吗？” “咦……经理你很少关心我的私人事务啊！” “因为我觉得你肯定没有。” “那你现在还问？” “我只是在暗示，你该找一个了。” “……经理……”李青额角三滴汗，又壮着胆子问，“经理难道有女朋友了？” “你说呢？” “应该是有了吧！最近午休，总瞧你溜出去。” 傅庄明不禁地轻笑一声，李青就叹息道，“这两天都加班呢，经理的女朋友不介意吗？” “她说不介意，因为她也要加班。我们彼此都很累……不过……”傅庄明看着台上的那对情侣。 “不过什么？” “虽然很累，但……”傅庄明没说出口：虽然很累，但是思念之情却更甚，更甚…… ………………………… 圣诞夜是礼盒推广销售的最佳时机，反而是到了圣诞节正日里，购买量就少了。妆宁说：其实感情也是这样，前期涌动的暧昧之情是最美好的时段，到了尘埃落定了，反而就失了兴致了。 傅庄明那时听了，就饶有趣味地看着妹妹，幽幽道， “妆宁，感情的事情不是看看林喜见的言情小说就能明白的。你还是尽早找一个合适的，自己去琢磨吧。” 起码对傅庄明而言，与桑如涅前期的试探摸索，你进我退的游戏，反而是一种折磨。哪怕现在尘埃落定了，都留有一丝余惊，混杂在浓浓的甜蜜里。 整点十二的圣诞树亮灯仪式是正常活动的*，情侣们欢呼着“圣诞快乐”，彼此动容拥抱，让傅庄明恨不得身边的李青化身为桑如涅。当然，可能李青也想着傅经理变身成个谁就好了呢！ 于是在一点多，人群渐渐散去，活动现场准备整理摊位时，傅庄明与李青也终于得以告退。此刻已经是25日，真正的圣诞节。可惜两人都挂着一对黑眼圈，懒得多话，疲惫不堪。 傅庄明去车库取车，问李青， “我送你吧，去哪儿？” 李青想了想，神思飘然，报出个地址。傅庄明诧异道， “那你不是你家的地址吧！我也送过你几次的。” 李青的神色忽然一羞，傅庄明笑道，“你不是没有男友吗？” “但……也会有想见的人。” 李青说这话时，红晕已经蔓延到耳根。傅庄明二话不说，就开车送了她去，见她下了车，扭着高跟鞋往前方狂奔而去，傅庄明也立刻发动车子，开足马力，不惜闯红灯地勇往直前……往区图书馆开去。 …… 第38章 三十八 凌晨一点半，区图书馆虽然大门依旧敞开，但各个馆藏室已经关闭，前台也没了甜美笑颜的接待小姐。只留了电梯直达六楼的多媒体放映厅，配合今晚的圣诞通宵电影活动。 脚步叩在地面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回响。 但傅庄明的心暖暖着，按电梯上了六楼，轻轻地推开门进了放映厅，见偌大的屏幕上整上演着吸血鬼与人类女孩儿的爱情，稀稀落落的观众坐在各个角落里。而他在幽暗中环顾四周，桑如涅正蜷在墙角的沙发座上，歪头瞌睡得正香。 光影错落在她安静的脸上，在目光寻到她的一瞬间，傅庄明不由地舒心一笑，。 屏幕上的吸血鬼紧紧拥抱住了人类女孩儿，而傅庄明只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静静地坐下了。 他无暇，也没有兴趣观看电影。对他来说，桑如涅安宁的睡颜才是最佳的观赏物。哪怕她的嘴角，好像湿了那么一点儿点儿。 空调送着暖暖的风，但桑如涅身上的职工制服好似还是单薄了些。她睡得很浓，却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让傅庄明看得皱了眉头。于是脱下西装外套，蹑手蹑脚地披给她，不由地又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掌。 却是忽然，观众席上的那个大男孩儿陡然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却又轻轻地走向沙发座，义正言辞又压低了声音道， “嗨这位先生，放开你的脏手！” 傅庄明一愣，手却是怎么也不会放开的。他打量了下眼前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子，心里盘算了下，大致有了答案。于是淡淡一笑， “这位同学，别激动，别闹了别人看电影，也别闹了这位小姐的好梦。” “喂……”大男孩儿讶然地挑了眉，“我叫你放手！别以为没人看见，就随便吃管理员的豆腐！” “这位小姐的豆腐，我倒是经常吃。”傅庄明气定神闲道。 “什么？”男孩儿睁目结舌，“你你……你到底是谁？” “你呢，你又是谁？”傅庄明明知故问。 “我是这位管理员小姐的表弟！所以你吃她豆腐，我和你没完！我的兄弟也和你没完！”张家晖信誓旦旦道，指了指不远处，他的几位同学正观望着事情的发展。 “表弟吗，幸会幸会。我是你表姐桑如涅的男朋友，你未来的表姐夫。”傅庄明依旧一手握着桑如涅，伸出另一只手，大大方方地展示着友好。 “男朋友？”张家晖错愕了，“没听如涅姐姐提起过啊……” “那就是你表姐的不是了。她倒是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正高三，很忙。” 张家晖这才全然信了，不好意思地握了握傅庄明的手，“表姐夫，你好你好，我叫张家晖！” “傅庄明。” “那……我就不打搅你和表姐了。你们继续，继续。”张家晖尴尬地退回去，和同学们叽里咕噜地一通说，惹得几个女同学纷纷回头看着傅庄明，和披着西装睡觉的桑如涅。傅庄明隐隐听见她们在轻呼什么‘好浪漫’‘好体贴’，他不由地笑了起来。 紧了紧桑如涅的手，无声地告诉她，“喂，那些小妹妹们都在羡慕你呢……圣诞快乐。” ………………………………………… 看到快三点钟，张家晖和他的同学们打算退场了。说是抓紧最后几个小时，找一家ktv再疯狂下。 傅庄明听了，就大方地掏出几百块钱， “今晚的ktv都很贵，你们还是学生，这一顿玩乐，表姐夫请。” 张家晖有些不好意思，拗不过傅庄明地收下了，称谢道，“表姐夫真是没话说了！” “哪里。”傅庄明轻笑着。 于是那些学生一走，陆陆续续地，放映厅里就只剩了几个人了。有个好似流浪汉的大叔显然是进来享受空调的，迷迷糊糊睡在观众席上，居然还打起了响亮的呼噜！那声音虎虎生威，傅庄明赶紧上去摇醒了他，给了他几百块钱，打发了他走。 随即，放映厅里就剩了桑如涅与傅庄明两个人。大屏幕上依旧播映了绵绵的爱情故事，光影交缠下，傅庄明轻轻把桑如涅的头摆向自己的肩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自己也慢慢有了睡意…… ………… 早晨近五点的光景，桑如涅幽幽地醒了。 屏幕上早就播完了《暮光之城》，播起了另一部她不知道的爱情片。男女主角温柔地拥吻着，桑如涅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一件西装外套就从肩头滑落下来。她愣了下，一转头，视线就对上另一张睡颜。 桑如涅眨眨眼，老天怎么知道她方才梦见了傅庄明？这会儿居然把傅庄明真真切切地摆在了自己身边儿。 “你醒了？”傅庄明察觉身边人动了，也醒了过来，朝她微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桑如涅不由地跟着笑，捡起西装外套，重新盖在身上。哇，好暖。 “大概两点左右吧。活动结束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哦……咦，我表弟他们呢？” “三点多就走了。走得很轻，怕吵醒你，所以也没和你打招呼。” 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让桑如涅温暖得不得了。于是她蹭在傅庄明身边，用西装外套裹住他俩，柔声道， “喂，傅庄明先生，圣诞快乐。” “恩，桑如涅小姐。其实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了。” “所以，我就梦见你了？” “哦，是吗？那我有必要问一下，你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你……梦见你把我大卸八块啊！” “这么恐怖的梦？” “也不恐怖吧……你恶狠狠地说，我出轨了，你要卸了我丢河里。我就说：你丢我进河里，漂到另一户人家去，另一个男人养好了我的伤，然后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那个男人是姓陈的吧，是陈家俊还是陈剑峰？”傅庄明冷笑一声。 桑如涅扑哧一笑，“兴许，是另一个乔装后的傅庄明吧。” “……你的意思是，你怎么都不会放过你？桑如涅，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她羞涩地躲开了，捂住脸，“睡了大半夜，又口臭又脸油的。” “我也一样。彼此不嫌弃。” “喂……” 正打打闹闹着，放映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喂，小桑，活动结束了，电影播完了。你可以下班了。”那人说完，还暧昧一笑。 桑如涅顿时脸红地点点头，推开傅庄明起身，正儿八经地往外走。 …… 傅庄明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桑如涅又禁不住地靠着车窗睡起来。到了她家附近的便利店门口，傅庄明轻轻摇醒她， “到了。” “恩？”桑如涅迷蒙地张开眼，晃晃悠悠地开门下车，又趴在车窗上问， “你呢？” “回公司等待销售数据表报。” “好像很辛苦。” “年末就是这样的了。” “那么，你注意休息。” “你也好好睡一觉。” 平平淡淡地，她与他的圣诞节就这么过去了。 但桑如涅回想起来，却止不住地觉得幸福。尤其是回家后，她接到表弟张家晖的电话，对方一口一个表姐夫叫得亲亲热热，还问他俩何时结婚呢！让桑如涅不由哑然失笑，心想着傅庄明虏获她家人的计划，这就算一步一步展开了吗？ …………………… 第39章 三十九 越是临近春节，人心就越是松散。 区图书馆里挂起了喜气洋洋的春联，空调开得越来越暖，害的桑如涅在流通柜后总是懒洋洋得想睡觉。 “喂，听说元旦那天，傅庄明上你家吃饭了？”刘晓云和方毅成推了推昏昏欲睡的桑如涅，问道。 “你们听谁说的？”桑如涅眨眨眼。 “宋美佳阿姨啊！傅庄明送了点年货给宋阿姨，提到的。宋阿姨可高兴了。” 桑如涅笑了笑，“因为我爸妈想见见傅庄明，不过春节上门好似太正式了，我们才在一起不过两个多月。所以就选在了元旦，简单上门吃了一餐饭。” “哦？那么傅先生表现得如何？”刘晓云积极发问。 “他啊，又是给我表弟红包，说是提前给压岁钱；又是帮我妈刷碗；又是陪我爸看国际新闻聊国家大事；最后还和我前姨夫喝酒聊感情……总之，全家人都被俘虏了，说我找了个好男人！” “哦，傅先生成绩斐然啊！原来女婿上门，就要这么热情的！”方毅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刘晓云就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又奇怪地问桑如涅， “咦，你前姨夫也在？那你小姨呢？” “前姨夫在，小姨自然是不在的！”桑如涅感叹了下，恰好有读者还书，聊天就此终止。桑如涅一边儿扫描着书籍，一边儿回忆着那一晚，傅庄明和前姨夫张明忠站在露台上，彼此握着一罐啤酒闲闲的聊天。那两人的背影居然都显得那么落寞！张明忠也就算了，怎么傅庄明也是一副‘天大地大何处容我心’的感觉？ …………………… 这一天下班后，原本傅庄明约了和桑如涅一起吃晚饭。但临时挂了个歉意的电话给桑如涅，说自己要加班。 桑如涅理解地点点头，自己随意在街上吃了点东西后回家，却是坐立不安地看着钟发呆。 八点半的时候，桑妈妈在织着毛线，桑爸爸在看着电视。 桑如涅心不在焉地发消息给傅庄明， “还在加班吗？” 傅庄明隔了一会儿回复她，“还在公司，手头事情挺多。” “就你一个人模范员工！” “的确，他们都走了。不过有些事情，也必须是我来做的。” 桑如涅隐隐叹气，不知为何，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元旦那晚，他与张明忠站在露台上的背影。终于，她坐不住了，换了衣服拿了钱包去玄关处穿鞋子。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桑爸爸问。 桑妈妈就抬了抬头，“别太晚回家哟。” 桑如涅轻轻一笑，转身出门了。 ……………… 上佳佳食品公司她没去过，但平日听傅庄明提起过地址。拦了部出租车摸索着过去了，在大楼下的粥品店买了一碗海鲜粥。想起那时，自己对傅庄明还躲躲闪闪时，他曾经买过自己一件衣服，随即厚着脸皮要自己给他送宵夜抵债。 现在，倒是应验了。 只是没料到送夜宵的行动还磕磕绊绊的。本想给傅庄明一个惊喜，却在楼下大堂就因为生面孔，被保安硬生生地拦下了。只得哭丧着脸电话联系了傅庄明，保安这才放行上楼。兴致本就消磨了一半，到了傅庄明的办公室，居然瞧见他桌上已经摆着一碗宵夜。桑如涅一愣，顿时委屈地把海鲜粥往桌上一摆，气呼呼地转身就想走。 傅庄明眼尖地看出她情绪不佳，于是及时把办公室门一关，拦着她， “怎么了！才来就走？” “你下次有宵夜了，拜托早点儿和我说！害的我白跑！”桑如涅咬牙切齿，又忍不住道，“不是哪个漂亮妹妹送来给你的吧！” 傅庄明含笑道，“的确是漂亮妹妹。是亲妹妹，妆宁送来给我的。” “哦？”桑如涅瞥了他一眼，听是妆宁，心里也稍稍冷静了下。傅庄明赶紧识趣地把妆宁的夜宵往边上一推，打开桑如涅的海鲜粥， “有两把勺子，你还走什么？早就打算了和我一起吃吧。” 桑如涅冷笑一声，“的确是两把勺子，一把给你左手用，一把给你右手用，那样就不会寂寞了。也就不需要我了。” “如涅……”傅庄明叹气一声，“你……究竟是在生什么气？” 桑如涅听了，垂了眼帘，瞥见他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他眼角淡淡的疲倦。忽而就愧疚心起， “我没在生气……你不饿的话，海鲜粥我吃。你还是继续工作吧，我陪你一会儿。” 傅庄明沉静地看了她片刻，可能是工作真的太多，他也无暇再顾忌她奇怪的感受，又回到文件旁，专心地工作起来。 桑如涅就捧着海鲜粥退到一旁的沙发座上，一口一口地吃着，身子靠着落地玻璃，望着窗外璀璨迷离的都市夜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一碗粥要见底了，傅庄明的一只手忽而拿着纸巾轻轻地擦过桑如涅的嘴， “瞧你吃的。” 随即，他整个人也窝进了沙发座里，好似很疲惫地靠在桑如涅身上，伸手柔柔地拥住她的腰肢。 “都做完了？”桑如涅不由觉得怜惜，看傅庄明闭着眼休息，轻轻撩了下他垂在眼前的碎发。 “恩。”傅庄明眼也不睁，却蓦地幽幽道， “如涅，你今天怪怪的。有心事？” “没有……” “不肯说？”傅庄明还闭着眼，却负气地越发用力地抱着她。 抱得桑如涅都觉得痛了，才求饶似地推开了他。随即沉默了片刻，她终究喃喃地问出口， “元旦的那一晚，你和我前姨夫在露台上，都聊了些什么？” “你就想知道这个？”傅庄明疑惑地睁眼。 “恩……” “为什么？”傅庄明凝眉看着她。 “那一晚，我看着你们俩在露天聊天。我总觉得……有心事的人，是你。”桑如涅终于说出口了，随即温柔地调整了下身子，窝在傅庄明的胸前，静静地等待他回答。 傅庄明的胸口，心跳有一点快。他伸手圈住桑如涅柔软的身子，叹息道， “我真的没什么。可能最近工作比较忙，那晚又被你前姨夫的情绪感染了。我看得出，他还是很爱你的小姨。很爱又得不到，所以很痛苦。” “这样啊……”桑如涅全然信他，安安心心地点点头。 傅庄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嘴角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 那一晚，傅庄明与张明忠站在露台喝啤酒。 傅庄明是第一次见这个普通老实的中年男人，喝了酒后，吐露的全是他对前妻的不满……和眷恋。 “你知道吗？当初我对娇娇一见钟情，她却一点儿也没在意过我。我虽然执着地追求她，不顾一切地等候她，但……但那只是因为我太喜欢她了，我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真的会被我打动……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就该是把娇娇存在心里，女神一样地供着了……可是有一天，娇娇却真的属于我了！我很高兴，我疯了一样地高兴……可高兴之后，你知道是什么心情吗？” “是害怕。”傅庄明平静地回答。 张明忠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心有灵犀地，两个大男人碰了碰啤酒罐子。 “对！没错，是害怕！我怕得要死，让我得到了再失去，简直是生不如死……其实我这种没用的男人，哪里配得上娇娇？她第一眼看不上我，这辈子其实都看不上我！她嫁给我，只是因为累了，糊涂了，被我缠得昏了头……她一定很后悔……哪怕有了儿子都会后悔……” 傅庄明沉沉地听着，听着张明忠说李娇娇，他的心里冒出的，是桑如涅的脸。 不顾一切地追求她，是因为自己太喜欢。 却没料到她真的会属于自己，狂喜之后，是患得患失的惧怕。 得到之后再失去，简直生不如死。 她第一眼看不上自己，这辈子都会看不上，哪怕真的和自己在一起了，也是因为累了，被自己缠得昏了头。 她，将来一定会后悔…… 她，指的是李娇娇，还是桑如涅？ 傅庄明的心顿时一阵刺痛，仰头猛喝了一口啤酒，和张明忠站在露台，一次又一次地碰着罐子。 殊不知，桑如涅正担一脸忧地站在他身后。 ………… 第40章 四十 喜气洋洋又忙忙碌碌的春节，桑如涅与傅庄明各自陪着自己的家庭不断地走亲访友。傅庄明的父母终于回到上海与子女过年，可不多久又飞去了成都，说是多年的老朋友住在那儿养老，过去打搅一阵子。 这种四海为家的父母让桑妈妈很是满意，私下对女儿说：以后若是结婚了，婆媳关系一定融洽——因为婆婆常年都不在吗。 在飞去成都的那次机场送别，傅庄明隆重向父母介绍了桑如涅。桑如涅很有紧张，毕恭毕敬的模样，连说话都结巴。但后来妆宁打电话告诉她，傅爸和傅妈很是满意她，还说傅庄明那混小子好本事，居然泡到了那么漂亮的女孩儿， “我告诉爸妈，哥哥去图书馆死缠烂打了好几月才骗到手的呢！爸和妈惊讶得不得了！” 一切似乎都在顺利进展着，在这个即将来临的生机勃勃的春天里，桑如涅始终嘴角挂笑，好运得居然还评上了馆内优秀员工！ 领导在周一上午的例会上公布了这事儿，桑如涅自己都惊讶不已。虽说“优秀员工”不过是分猪肉奖，每一年都轮几个，每一位员工在退休前都会选上一次。但桑如涅以区区两年多的入职经历就得以中选，还是相当少见的。原本孙婉婉她们还大惊小怪着，直到隔几天，桑如涅微笑得无比端庄的照片被挂在了中文借阅室外的公告栏上，孙婉婉才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选中了桑如涅！瞧啊瞧啊，小桑同志的照片挂上去，图书馆的气质都高贵了几层！” 这话说得桑如涅心里美滋滋的。 虽说她一直有着“图书馆之花”的美称，也常常被人夸赞是美女一枚。但桑如涅其实拙于打扮，在大家伙儿都灰头土脸的图书馆里称王称霸也就算了，但面对如妆宁一般精心修饰的美人，桑如涅总是自叹不如的。 不过这一次的宣传照，也不知是修片修得好呢，还是摄影师的技术好，连桑如涅自己都觉得唇红齿白，长眉入鬓，纵然穿着大婶一般的工作服也甚是好看。她自己瞧着瞧着，都会忍不住地嘿嘿笑出来。 更别提，是傅庄明了。 …… 照片挂上去之后的第一个周一，傅庄明下班后过来接桑如涅吃夜宵。 他心中盘算着公司零零碎碎的报表，到了三楼出了电梯，习惯性地往左一拐，冷不丁地抬了抬脑袋，目光就顿时被门外的那张照片吸引住了。 年度优秀员工——中文借阅室：桑如涅。 于是，只见傅庄明好似瞬间被施了定格的魔法，只瞪大了眼地望着照片中桑如涅的笑颜。好半天他才动了动身子，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墙照按下快门，随即默不作声地收进口袋，佯装平静地走进中文借阅室。 傅庄明往流通柜后望了望，刘晓云就招呼到， “小桑同志去厕所了！” 傅庄明点点头，先找了把椅子坐下了，隔了片刻才见桑如涅姗姗来迟，对着他灿烂一笑， “来了？” “来了。”傅庄明点了点头。 “我收拾一下就能下班了，很快。”桑如涅似乎心情很好，关电脑时都在哼歌。 下了班，与傅庄明手牵手地去阿伯馄饨那儿吃夜宵。 春天的夜风吹得人凉凉的，心里却暖暖的。桑如涅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儿，忽然问， “哎！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什么？”傅庄明问。 “你啊，那么大一对眼睛，没瞧见门口挂着的大照片啊！”桑如涅皱眉问他。 “瞧见了。你上次已经和我提过了，选上了优秀员工。那照片拍得不错，挺漂亮的。” “只是‘不错’？只是‘挺’漂亮？”桑如涅不满地甩开他的手，“傅庄明先生，请你说实话！” 傅庄明于是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是很漂亮，非常漂亮！” “喂……别说得好似是我逼你一般！你若是觉得只是还‘不错’而已，何必眼巴巴地看了好半天，还特地用手机拍下来？”桑如涅咯咯地坏笑起来。 傅庄明一愣，“你……当时就在我身后？” “对啊！窝在贩卖机那儿偷懒，你满腹心事地出了电梯，都没瞧见我。却口水直流地看着我的照片。”桑如涅傲然地抬了抬下巴。 “我哪有口水直流……”傅庄明无奈地笑了起来，继而又话锋一转，“正如你所说的，你当时在我的背后，所以你根本无法看清楚我的表情，不是吗？” “咦……对啊……但……” “所以，你所说的‘眼巴巴’‘口水直流’，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或者说是你自以为是的幻想，不是吗？”这下子轮到傅庄明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了。 “咦……”桑如涅气呼呼地，自己怎么就钻进了他的陷阱中。 “还是桑小姐素来是这么自恋的，以为人人瞧见你的照片，都会眼巴巴地口水直流？那我要在前台的意见簿上留言了：请在中文借阅室的门口赠送纸巾，因为优秀员工桑如涅的照片，据她本人所言，实在太秀色可餐，刺激读者分泌过多唾液。你说，如何？” “傅庄明！”桑如涅跺脚道。 “桑如涅小姐！”傅庄明笑着伸手揽过她的腰，“你还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在阿伯馄饨吃夜宵时，傅庄明又帮她搅凉着馄饨。 桑如涅犹然还气呼呼地沉浸在满心挫败中，傅庄明却忽而道， “不过呢，真的拍得很不错。你也的确比以前要漂亮不少，知道差别在哪里吗？笑。你现在，总是笑得很漂亮。” 桑如涅眨眨眼，唇红齿白，长眉入鬓，这些五官上的美她素来都有。 却有一样是不同了的：她现在会笑了。 正是傅庄明让她能笑得如何美好的。 “喂……”傅庄明忽然又说。 “什么？” “那有没有其他读者看着那张照片，眼巴巴，又流口水的？”傅庄明皱眉。 “你……是特指男读者吗？” “我是特指，某些喜欢坐在饮水机旁的男性读者。” “你还记得那些咸丰年间的八卦事儿啊！傅庄明，得罪你真恐怖，你会记仇一辈子！” ………… 而在中文借阅室门外挂上照片却只是第一步。 原来馆长早就预谋着要更新换代馆内职工的制服。一早就找工厂打版设计了，这个月准备全面出货，在所有员工大更换之前，想在馆内选两个俊男美女拍一辑新制服宣传照。 不多久，俊男选了中文借阅室的方毅成，刘晓云暗自高兴得不得了！可随即又笑不起来了，因为美女的人选又毫无疑问地，落在了桑如涅的头上。 桑如涅隐隐瞧出刘晓云的不悦，偷偷向领导建议过换成刘晓云。可领导哪儿管得了这么多，二话不说，直接拉了桑如涅和方毅成去换制服，随即往摄影师面前一推就算完事儿了。 桑如涅只得整了整衣衫，准备就绪。仔细瞧了瞧，发现男性职工的制服变化不大，只是在颜色上改动得和谐些。但女性职工的制服却有质的飞跃，裙子从大妈款的过膝裙变为膝盖以上的一步裙。虽然穿上身显得颇为娉婷，但桑如涅笑颜如花地拍完宣传照，就隐隐觉得这裙子工作起来可会是麻烦不断的。 果然，她的预感一点儿也没错！ ………… 宣传照拍出来后，桑如涅原本以为挂在区图书馆的网页上也就是了。却不料馆长心血来潮得不得了，特意定做了等身大的纸板人偶，一男一女，微笑地立在图书馆的大堂里。 于是孙婉婉上班时，着实被这两个大娃娃吓了一跳！桑如涅自己也受惊不少。当初挂副照片在借阅室门口，她尚还沾沾自喜了一番。但此刻，等身大的纸娃娃大刺刺地立在堂里，她只觉得羞得抬不起头，日日进电梯都低垂着脑袋。 “……馆长究竟在想什么！那两个大纸板人偶，什么时候能撤掉啊！” 桑如涅在流通柜后抱着脑袋不断抱怨。方毅成今儿个恰好调休，她苦兮兮地只能和刘晓云倒苦水。却不料素来和她统一战线的刘晓云，今儿个却想吃了炸药似的，非但没安慰她几句，反而冷了眉眼，不咸不淡道， “小桑同志，馆长觉得你漂亮呗！是图书馆之花！当初挂照片在借阅室门外的公告栏，就听见有读者称赞你。这下子立了两个人偶在大堂，不少读者都说图书馆出了金童玉女呢！” 桑如涅耳朵一颤，赶紧坐起身子。她敏锐地感受到刘晓云的话中带刺，于是就说， “我和方毅成哪里是什么金童玉女？被傅庄明听见了可不得了。” 刘晓云却漠然地整理起还书来，幽幽道， “反正读者们看来就是如此。还留言了呢，傅庄明又能怎么样呢？” 桑如涅听了，也不再答话，只留了个心眼儿。吃过午饭就急匆匆向孙婉婉讨要了留言簿，细心翻看了一下，果真就瞧见有这么条留言： “图书馆的新制服好看多了，做模特的两个员工也很般配！金童玉女，太登对了！这次的改革不错，期待所有员工都穿上新制服。” 桑如涅看了，顿时心力交瘁地浓浓叹了一口气。心想着也难怪刘晓云要心生不悦，傅庄明若是瞧见了，不狠狠折磨她才怪呢！ “刘晓云，就为了这个生气？”孙婉婉问。 “能撕了这一页吗？” “那怎么行！撕留言簿可是大罪。而且你看下面，副馆长还热情回复了，说感谢读者的热心。我有胆儿撕吗！”孙婉婉义正言辞地拒绝。 “这倒是……”桑如涅无奈地摇摇头，“那……那么……” …… 这天刚好是周一，轮到桑如涅值夜班。方毅成的缺席让流通柜后只剩了两个女生的身影。原本桑如涅与刘晓云也总有说不完的八卦话题，但是今天，彼此默默了一整天了。刘晓云虽然后来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些，却迟迟不知该怎么开口挽回，只得继续和桑如涅憋着一口气。 晚上八点一刻，临近下班时分。 馆内的读者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刘晓云与桑如涅无话可说，就推着手推车在书架之间摆书。整理了一回又一回，等回到流通柜后，瞧见傅庄明不知何时来了。刘晓云正想和傅先生打个招呼，却见他与桑如涅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头。桑如涅皱着一张脸，傅庄明更是黑口黑面得不得了。 “你倒是说说看，大堂里那两个纸板人什么时候才能撤掉！”傅庄明的声音一冷，让外人的刘晓云都打个冷颤。 桑如涅就委屈道，“我哪里知道！领导摆出来才没几天，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能撤掉！” “你们领导不知道桑如涅小姐是有男朋友的吗？让她与另一个男人笑脸吟吟地并排站在大堂里，算什么？” “傅庄明！这是我的工作，况且这根本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再说了，不过是个纸板人偶并排站着，又不是我本人！” “难不成你本人也想和方毅成并排站着迎接读者？” “傅庄明！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没有无理取闹，我只是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和方毅成那么般配，天生一对，金童玉女！”傅庄明冷笑一声，“我瞧见留言簿上的留言了，读者们都觉得你们俩登对，桑如涅小姐，你是不是也觉得选错了男朋友？” “够了傅庄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桑如涅的脸涨得通红，往错愕的刘晓云望了一眼，“刘晓云都在呢。拜托你就少说几句了！” “我只不过是传达一下贵馆留言簿上的精辟留言而已……”傅庄明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这样，传达完了，我也该走了。” “你……”桑如涅惊讶地瞪大了眼，眼巴巴地看着傅庄明转身出了中文借阅室。 那副冷漠的背影，让桑如涅隐隐红了眼眶。她挫败地瘪了嘴角，刘晓云赶紧过来拍着她的肩膀， “喂，小桑，没事儿的！我……我去和傅庄明说说。”说罢，她就一溜烟儿地冲出了中文借阅室，见傅庄明也没走远。正站在贩卖机前投着硬币。 …… 傅庄明抬头看了看追来的刘晓云，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喝什么，我请。” “苹果汁吧。”刘晓云也不客气。等傅庄明递了罐子给她，她接过，又道， “傅先生，这次真不能怪小桑。是馆长定下的，小桑只是个员工，无能为力。” “但她若是极力拒绝呢？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拒绝，也没顾过我的感受吧！”傅庄明取了一罐咖啡出来，好似啤酒一般地喝着。 “拒绝能有用吗？”刘晓云的眼眸黯了下，她不是不知道，桑如涅曾经对馆长提议换她去拍宣传照。但馆长拒绝了，因为她不如小桑漂亮，不如小桑与方毅成看着登对……，“小桑也拒绝过，可拒绝是没有用的。我们都只是渺小的员工，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傅庄明沉思了片刻，依旧负气道，“我每每进出图书馆，瞧见自己的女朋友与别的男人并排站在一起，笑得那么甜，心里总觉得难受。且留言簿上的那些，太刺人了。” “我明白，傅先生……我明白你的感受。”刘晓云的眉头颤了颤，低头喝了口果汁，“但你要相信，不会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因为一条留言，一组纸板人偶就发生的……小桑与方毅成之间只是同事罢了，若要有些什么，早就该有了，不是吗？” “但……”傅庄明看着她，“但人云亦云，你难道不怕时间久了，人人都说他们俩登对，连他们自己都这么觉得了吗？” “不会的！”刘晓云坚定地摇摇头，毫无察觉傅庄明已经从聊自己，变成了聊她，“小桑不是已经有了你吗？” “的确。那么方毅成呢，你又怎么保证，方毅成不会久而久之对如涅有了想法？” “他就更不会了！”刘晓云几乎气急败坏了，“因为他……他……”却说到关键之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和你才是一对儿，不是吗？”说话的人，竟是桑如涅，她施施然地从借阅室里走出来，往傅庄明身边儿一坐，笑颜如花，哪里还有半分委屈的模样？ “因为方毅成和你是一对儿！而我被傅庄明吃得死死的！所以不该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因为一组人偶，一条留言就发生的。绝对不会！不是吗？”桑如涅认真道。 刘晓云错愕得眨眨眼，但不可否认，这几天来刺在心口的那道伤，在傅庄明和桑如涅齐刷刷的笑容下，一点点地痊愈了。 他们俩，才是金童玉女呢。他们俩，看上去才真的登对呢！刘晓云不由好气又好笑地想：哪里还有方毅成什么事儿啊？ “所以，你们俩是合伙来玩我的？”刘晓云气呼呼地双手环臂，嘟着嘴巴。 “还有孙婉婉呢，我特地嘱咐她给傅庄明看留言，增加表演的逼真度！”桑如涅笑嘻嘻道。 “你们几个……”刘晓云哭笑不得，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哎……下班吧！” 下了班，一天的工作就这么结束了。 傅庄明带着桑如涅去吃夜宵，刘晓云回家和方毅成煲电话粥。 这一下，再路过大堂的纸板人偶处，刘晓云正儿八经地打量了一番，又往傅庄明身上瞧了瞧，不由轻轻叹气了一番。 隔一天，桑如涅耳尖地就听见刘晓云对方毅成这么说着悄悄话， “越看你越不顺眼了……以前觉得你还挺帅的……哎，人和人真不能比，起码你和傅庄明就不能比……要不还是说，小桑同志好福气啊……有了傅庄明，谁还看得上你……” 惹得边上的桑如涅一阵儿憋笑。 ……………… 第41章 四十一 纸板人偶立出来后一个多月，正式的员工新制服就纷纷到货了。 不出桑如涅所料的，在所有员工换上新制服后，女性员工的意见一点一点冒出来。普遍反映，这裙子又短又紧身，行动不便之余还很容易走光。 报刊阅览室就有女性员工投诉，说她弯腰整理报纸时，有变态在她身后专注地看着她的屁股。还说以前的大妈长裙虽然难看，但从来也没遇过到尴尬，这下子工作起来可要谨慎不少。 意见虽然陆陆续续传达过领导，但馆长刚订了这批制服，要再换款式，经费从哪里来？于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女性员工们也只得自己配上打底裤和连裤袜，自己做到防范措施。 傅庄明第一次看见桑如涅穿上新制服，也是频频皱眉，很是不满。 尤其是当桑如涅爬上爬下地摆放书籍时，他更是大摇其头地把她从梯子上一把拽下来，冷声道， “内裤都要露出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裙子有多短！边上的小伙子都朝着你看了！” “真的吗？”桑如涅大惊失色，“可我里面穿了打底裤的。” “内裤不能给人看，打底裤难道就可以？”傅庄明横了她一眼，更是恶毒地横了边上的小伙子一眼，硬是以眼杀人把他逼退得好远。还亲自动手，帮着桑如涅把高处的书架都整理妥当了。 “以后这些容易让裙子走光的地方，都交给方毅成来整理吧，直到新制服出来为止。” “听闻近几个月怕是不可能了。馆内经费有限。”桑如涅无辜地一摊手。 “那就不能不穿制服吗！”傅庄明面对女朋友每天都有被吃豆腐的危险，很是恼火。 “好啦好啦，我会注意的。”桑如涅赶紧劝着。 …… 于是那些个日日夜夜，方毅成显然成了中文借阅室的劳动力。为刘晓云效劳自然是不在话下，连桑如涅的份儿也统统包下，上下劳顿不辞辛苦，省的两位短裙美女抛头露面。 为此，傅庄明与方毅成的革命友谊也突飞猛进起来。桑如涅就瞧见一次，那两个大男人聚在走廊的贩卖机前，把大麦茶当啤酒似地碰杯豪饮，一个客气地夸赞刘晓云贤惠懂事，一个客气地赞美桑如涅美丽动人，彼此合拍得不得了。 而某一个周一的晚上八点半，桑如涅正关着电脑呢，斜眼瞥见傅庄明与方毅成站在角落，正兴致高昂地不知在聊些什么。等他们聊完了，傅庄明含笑回到她身边，桑如涅禁不住地就问了， “你们俩在聊什么？聊得方毅成红光满面的！” “你真想知道？”傅庄明气定神闲地反问。 桑如涅就一愣，坚定地点点头。傅庄明就幽幽地叹气一声，道， “方毅成说，刘晓云很会做菜，尤其擅长煲汤，每周都换汤品给他补身。当然，都偷偷装在汤壶里塞给他的，你大概没瞧见过。” “刘晓云这么贤惠！”桑如涅大吃一惊。 “方毅成还说，刘晓云平时在家就爱收拾屋子，她家干净得好似样板房一般。” 桑如涅抽筋地挑了挑眉。 “方毅成还说，刘晓云闲暇时喜欢自己烤烤饼干。去年圣诞节还自制了爱心姜饼送他，情人节的巧克力也是手工做的。” “这……”桑如涅大惊失色，从来不知道刘晓云的女性指数是这么高的！ “所以，方毅成很是钟爱刘晓云。这种女孩儿也的确很适合娶回家做妻子。”傅庄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本桑如涅也跟着下意识地点头，好半天才回过神， “喂！傅庄明，你什么意思！刘晓云会煲汤我不会，刘晓云爱持家我不爱，刘晓云懂自制糕点我也不懂！你这是对我诸多不满，羡慕方毅成的女朋友十项全能了啊！” “也没有。”傅庄明的目光悠远，“其实我看得很透彻，有得必有失。” “什么意思？”桑如涅愤愤地眨了眨眼。 “方毅成对我说了那么多，我只回答他：如涅什么都不会，只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和一副好身材……随即看他的表情，我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输他。” 桑如涅不禁扑哧一笑，“讨厌，你们男人真肤浅！” …… 于是就在这春意盎然，刘晓云与方毅成慢慢公开化的季节里，忽而有一天，连馆内领导都被打动，终于在周一的例会上宣布，会再制一批女性员工的制服裙。 众女性员工们愤愤感恩戴德，笑称终于不用活在春光乍泄的惶恐中。桑如涅与刘晓云也彼此松一口气，傅庄明听了后，也本很是满意。却不料方毅成偷偷拉他到一边儿，神神秘秘道 “傅先生，你知道最后是谁促成了这事儿吗？” “谁？”傅庄明愣了下。也的确，虽然员工投诉不断，但之前领导们始终能拖就拖，怎么忽然就下了决心？ “是盒饭公司的那位陈先生哟。”方毅成道。 “陈剑峰？”傅庄明大感意外，想来，已经有几个月没听见他的名字了。傅庄明不由地往桑如涅望了一眼，方毅成就继续道， “对。他经常进出图书馆，倒是没来过中文借阅室，但也与不少这儿的员工相熟。他叔叔和副馆长又是挚友，副馆长本就犹犹豫豫，陈剑峰推波助澜了几把，才最终定了下来。” 傅庄明听了，沉沉地点了点头，“谢谢。” 他不想再问，陈剑峰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掺和了进去。 只是为了馆中女性员工的福利？ 还是为了馆中，独独某一位女性员工？ 傅庄明望着不远处与刘晓云谈笑风生的桑如涅，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 “喂，庆祝我终于不必穿走光裙上班，今晚去吃日本料理吧。”桑如涅坐在傅庄明的车上，托腮望着窗外灿烂的夜景，心情大好。 “好，你想吃哪一家？” “附近选一家就好，我只是嘴馋罢了。”桑如涅回过头，嘻嘻而笑。却瞬间觉得傅庄明的面色阴沉，她不由担忧地靠了过去， “……工作很忙吗？怎么好像很累的样子？” 傅庄明转动方向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道， “制服裙的事情解决，的确是很值得庆祝。不过之前，你们馆内的领导不是都充耳不闻吗？怎么忽然就愿意改进了呢？” 桑如涅的眉头不经意地颤了颤，才说， “领导的心，海底的针，谁知道呢！” “难道其中没有某位英雄人物的推波助澜吗？”傅庄明不看她，却通过反光镜，幽幽地注视着她。 于是，他瞧见桑如涅的表情僵了僵，继而扯嘴笑了起来， “不知道哟，兴许是那些长辈员工们？宋阿姨就时常抱怨，年纪不小了还被逼穿短裙，羞死人了。一定是她们几个去向领导抱怨了！” “原来如此。”傅庄明落寞地点点头。 她在撒谎。 挂在她嘴角那道久违了的，虚情假意的笑容让傅庄明知道：她，在撒谎。 …… 一个多星期前的周一，中午刚刚开馆的时候。 一大早的例会又被领导们磨磨唧唧的发言搞得头疼不已，午餐的盒饭又是油腻腻的一大坨，让桑如涅瞧着就没胃口，早早地回到三楼，打算在零食贩卖机里买些吃的垫垫饥。 丢了硬币进去，看着芝士饼干从货架上滑落，掉进出货口。桑如涅正弯腰去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本也没在意，却在猫腰取出饼干的同时，觉得自己的臀部好似被某人的手轻轻拍打了一下！ 桑如涅顿时惊诧地缩起身子躲开，回头一望，见真有个大男人站在自己身后，衣着邋遢，头发蓬乱，眼神含着猥琐的笑…… 桑如涅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入职两年多，在图书馆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怪人，但是被猥琐男揩油这种事儿，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但见对方笑得越发惹人厌，桑如涅才回过神来，怒火滔滔道， “这位先生！你……你……”虽然愤怒之火在心中肆虐，但话一出口却结结巴巴。这倒是更让对方得意忘形，歪笑着， “小姐，我……我……我什么呀，你倒是说清楚哟！不说清楚，我可不让你走！” 桑如涅听了，头皮一阵阵发麻。眼神望了望中文借阅室，她正想喊人方毅成来帮忙，却见对方一个箭步拦住去路， “哎呦小姐，不说清楚就想走了？” 桑如涅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正不知所措之际，却是有人一把提起猥琐男子脏兮兮的衣领，把他丢开了老远。 男子跌撞了一番才站稳身子，桑如涅定睛一看，英雄救美的人居然是……陈剑峰。 陈剑峰冷着脸道， “这位先生，若你不是来借书，而是来非礼这里的员工的话，那么我有必要请你去保安室喝喝茶了。你也不用不承认，走廊都是有监控录像的。” “你……”男人方才被撞得挺狠，手脚吃痛，见陈剑峰体格健硕，护花使者一般地护在桑如涅身前，他顿时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跑开了。 陈剑峰本想追，被桑如涅拦下了。桑如涅连连谢谢他，陈剑峰却目光一黯， “如涅，我们……我们还是朋友，不必如此客气的。” “对哟……”桑如涅局促地低下头，“你怎么来了？” “来和你们领导谈事情。”陈剑峰说着，望着她那短短的紧身裙，“你们馆内的新制服……太不像话了，难道会被变态盯上。” “也和领导反映了很多次了，可馆内经费不足。” “下次，我和你们领导说说。” “恩，那我先进去了。回见。”桑如涅含笑着，越过他，往中文借阅室走。 “如涅……”他却忽而出声叫住她。 “恩？”她应声回头。 “你……最近过得好吗？” “我……”她好似，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一般，“我很好，他也很好。我们俩都很好。” “是吗……”陈剑峰落寞地笑了笑，“我一直在祈求着你们俩不好，看来，老天没能偿我的心愿。” “也许，你可以换个心愿。”桑如涅点点头，转身进了中文借阅室。 ………… 此时此刻，再回想当时的事情，桑如涅不禁有些失神。 一个星期之后，领导就决定了更换新制服，大家都在谣传，是陈剑峰极力促进的。 “如涅，你在发呆？”傅庄明不满地看着她，吃着吃着，鼻尖儿都沾到芥末。 他用纸巾帮她轻轻擦了擦，桑如涅好似小猫一般地皱了皱脸。 “你……有心事？”傅庄明问她，“还是，有秘密？” 桑如涅就扑哧一笑，“谁没有秘密啊，既然是秘密，就不能告诉你。对吧！” 桑如涅把那天与陈剑峰的短暂插曲当成是秘密，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傅庄明。 爱情需要坦白，却也不能太坦白。留有秘密的空间，两个人才能站在最合适的距离，才能把对方全然地装进眼里。 而傅庄明呢？ 他轻轻挑了挑眉，想说什么，却终究只笑道， “那，多吃点。” 他也有秘密。 他把那一晚与张明忠站在露台上的对话当成是秘密。 爱情需要坦白，却也不能太坦白。若是暴露出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对傅庄明而言，兴许就是这段感情的终结。 …… 第42章 四十二 不知不觉，红红火火的五月到了。 正如傅庄明一点一点渗透到桑如涅的生活中，桑如涅也一点一点参与到傅庄明的生活圈子中来。起码妹妹妆宁已经全然把她当成是未来大嫂，且遇到麻烦事儿，总是毫不犹豫地跑来找如涅大嫂帮忙。 五月初，在市展览馆有一场书展。潮出版社自然是倾巢而出，除了死活不肯登台露面的林喜见之外，出版社的明星作者统统要现身博眼球。 妆宁更是不在话下。 且她的旧作改为精装再版，她当然要亲力亲为，在书展上办一场签售会炒炒热度。 “可……为什么就找了我来作陪？出版社没有助理吗？”人都已经到了展览馆，却还不情不愿的桑如涅，又一次地向妆宁抱怨。 妆宁一边准备着签售的事儿，一边回答， “就当陪陪我吧！囍见那家伙儿死活不肯来，哥哥在公司也不一定走得开，我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多闷啊。到时候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递递东西就好，很轻松的……况且……”妆宁说着，狠狠白了桑如涅一样， “我今天原本是叫你来陪我，不是叫你来抢我风头的！你打扮得这么好看干嘛！” 桑如涅无奈地笑了笑。昨天接到妆宁的电话，说是帮忙在签售会上做助理。桑如涅一听，紧张得不得了，一大早就起床化妆挑衣服，吹风机搞了好半天的发型才敢出门，却不料一见面就被妆宁抱怨，还一直抱怨到现在。 “我哥又不来，你小心招蜂引蝶。”妆宁嘟囔着，今天的桑如涅穿着藕荷色的连衣裙，露出一片纤细的锁骨，当真是胸大腿长，面色粉白，含笑盈盈，好几个超出版社的小编辑都朝她行注目礼。只可惜杭州之旅后，大家都知道桑如涅是妆宁哥哥的囊中物，所以倒也不敢觊觎。不过别家出版社的员工就纷纷对着桑如涅探头探脑，还有胆大的跑来搭讪，统统被妆宁顶了回去， “都走开走开，我哥的女人，你们想也不要想！” …… 准备妥当之后，签售区域正式开放。读者们兴冲冲地鱼贯而入，先在队伍的尾部交钱，随后排队到妆宁的面前，由桑如涅递上新书，妆宁签名后双手递给读者。 果然，都是些传传递递的简单功夫。桑如涅应付了一阵儿，也渐渐轻松了下来。 “人真多，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有人陆续进来。”趁着人少的空隙，桑如涅对妆宁道。 妆宁甩了甩酸软的手腕，“现在知道我有多红了吧！又来人了，哎，继续继续……” 妆宁这么卖力，也是希望这次的精装版能卖得好些，过几天她去欧洲旅游能更有底气。 桑如涅也曾问过她，“怎么忽然要去欧洲旅游？” 那时的妆宁忽然狠狠朝天翻了个白眼，“是我哥答应我的。去年他为了追求你，把我当猴子耍！当时他答应我，等把你泡到手，就许我欧洲购物游！” 桑如涅听了，哑然失笑。也难怪此刻的妆宁如此卖力，签了一个小时了，早就疲惫不堪，但一见有读者过来，还是笑容满面地签名握手。偶尔有读者羞涩地要求合影，妆宁也来者不拒，桑如涅就帮忙按快门，读者得到照片纷纷是一副欣喜不已的表情。 活动临近结束，人流也稀稀落落起来。 妆宁心想着：再撑个半小时，活动就该结束了。于是头也不抬地在书上签名，正要递给读者，却听面前的这位读者忽然说， “我可以要求合影吗？” “可以。”妆宁笑着抬起头，却在看清了读者的面容之后，惊喜之情跃然脸上。 读者依旧气定神闲道，“我要求合影，但是，我要求和这位助理小姐合影。可以吗？” 这位读者奇怪的要求，让排在后面的人流骚动了起来。附近其他出版社的员工也都纷纷好奇地张望过来，心想着居然还有人搭讪那位漂亮的助理小姐，又该被妆宁赶了吧！ 可这会儿，却见妆宁一跃而起，兴奋地接过读者手中的相机，激情道， “当然可以啦！我来拍我来拍！”说着，就把羞涩的桑如涅往读者身边一推，咔嚓咔嚓就是好几张。 “恩。谢谢。拍得很漂亮。妆宁小姐，也请你以后继续努力。”读者接过相机和新书，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对着桑如涅淡淡一笑， “助理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那位读者离开之后，排到后面的读者也偶有要求和助理小姐合影的，但都遭到了妆宁的拒绝。别家出版社的员工看不过去了，就好奇地过来问， “妆宁，你也太区别待遇了吧。先前那位读者长得帅，你就同意他和助理小姐合影了？助理小姐不是名花有主吗？” “对啊！刚才那位读者，就是助理小姐这朵花的主咯！别说合影了，他们俩干什么都可以！”妆宁傲然道。 此时此刻，见没什么读者了，桑如涅就悄悄退到一旁，掏出手机。 傅庄明发来了短信， “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以为我不会来呢？还是一早就知道我会来呢？” 桑如涅无奈地笑了笑，回复道， “是一早就预料到某位读者会要求合影，所以才精心打扮的。” “所以那位读者觉得你今天很漂亮，可否赏脸一起吃晚饭？” …… 却不料那顿晚饭除了桑如涅，傅庄明，妆宁，还多了一个人。 当妆宁领着江琴走进餐厅时，桑如涅居然紧张得挺直了背脊。当江琴当着桑如涅的面儿坐下来，桑如涅还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才狐疑地看着妆宁。 妆宁坐下，笑道， “江琴，老牌言情作家了，都认识吧！” 傅庄明礼貌地点点头，“你好，去年在杭州旅游时见过一次。” “你好，我读过很多你的书！”桑如涅战战兢兢道。 江琴人到中年，不过保养得很不错，眉梢眼角虽有不少细纹，但皮肤光泽明亮，眼眸有神，嘴唇薄薄的，给人一种淡然矜持的感觉。但纵然为人冷淡，但对桑如涅这种显而易见的粉丝，总也会含笑几分， “桑小姐客气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指教？”桑如涅愣了下，妆宁就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菜单翻开，自顾自地点菜起来，还道， “是啊是啊，我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促成你和江琴老师的合作的！” 事情是这样的。 江琴虽然是老牌作家，靠出出散文集和再版旧作就能混不少稿费，但潮出版社的老总宋十江哪里是会让人消停的家伙儿？不仅妆宁被时时逼着绘新篇章，囍见被压着年年出新稿，终有一天连江琴也未能幸免，被宋十江请去喝茶聊天，暗示她能否出本新作，配合潮出版社的周年大庆。 江琴原不是个卖人情面的作者，不爱做的事儿，打死她都不会做。 但偏偏宋十江很懂得如何使唤她，硬生生搬出某一年她销量不利，还和其他知名作者掐架，但宋十江坚定地维护了她的事儿，狂打怀旧亲情牌，惹得江琴终于举手投降，答应写稿。 “不过呢，终究还是老了，以前随便想想就有构思，现在，怕是要学学林喜见那个丫头，向周围人套点料了。”江琴淡淡一笑。 妆宁就补充道，“前几天和江琴老师聊天，谈起哥哥和桑小姐的事儿，我随便提了几句，江琴老师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托我约了你们俩来，问问你们是否愿意把自己的感情故事拿出来分享。当然，是匿名的。” 傅庄明听了，并无太多犹豫，直接望向桑如涅， “我没意见，如涅愿意就好。” “我……也没意见。”桑如涅考虑片刻，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自己能成为喜欢作者的素材，何乐而不为？还打趣儿地推了推傅庄明， “你真的没意见吗？那我可把当年你使的那些坏招儿，都告诉江琴老师了哟。” “别忘记在结尾处写道，x先生费尽心机，但终究抱得美人归。”傅庄明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妆宁嘿嘿一笑，双手合十，“那就这么定了！” 江琴也含笑，“我可能会麻烦二位几次，需要单独和二位见几次面，做一些素材整理的功夫。” “单独？不是约我们俩一起见面吗？”桑如涅问。 “我想尽量分开地见二位，从男女双方的角度了解你们这段感情，会更有趣。”江琴解释道。 “那你就会发现……”傅庄明淡淡道，“故事的一开始，桑小姐一定会说，她有多么多么讨厌那个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的读者，傅先生。” 桑如涅眼睑颤了颤，动容地微笑道， “是啊，而傅先生一定会说，他有多么多么气愤那位不识抬举的桑小姐，每每见他如见到才狼虎豹。” 说罢，不识抬举的桑小姐喝豺狼虎豹的傅先生，默契地彼此相视一笑。在桌下的双手也渐渐地握在了一起。 那些属于他们俩的时光，想来落在作家的笔下，落在纯白的纸张上，也是一件乐事呢。 …… 第43章 四十三 “从前，你总说怕我，那么现在呢？”某一天，傅庄明这么追问着桑如涅。 …… 妆宁这几天已经欢天喜地地奔赴欧洲，逍遥自在，血拼沙场。傅家就剩了傅庄明一个，他也终于动起了歪脑筋，带了桑如涅回家。 恩，当然，两人只是吃饭看影碟而已，不过夜的。 而就当桑如涅洗完碗筷，窝在沙发上和傅庄明一起看影碟时，傅庄明拥着她，忽而幽幽地问， “从前，你总说怕我，那么现在呢？” “咦？干嘛忽然问这个？”桑如涅皱眉，抬眼看他，但房里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江琴已经开始约你做素材收集了吧，被她盘问之前，我想我应该先盘问一下，确定下答案。” “你怕江琴老师的新书面世后，你才在书里看见真相：其实桑小姐从来没有爱过傅先生，从一开始就很怕他，到最后依旧如此？”桑如涅本是开玩笑，她自己咯咯笑了起来，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傅庄明的反应。 于是，心一点点沉下去。 桑如涅赶紧坐起身子，“喂，你不是当真了吧！” 傅庄明的声音在幽暗中，更显得深沉，他一把抓住桑如涅的手腕， “别拿这个开玩笑。” “哦……”桑如涅一怔，怯怯地又缩成一团。 “那，你的回答呢？”傅庄明不甘地，又追问，“你以前总说怕我，现在呢？” 桑如涅眨了眨眼，在昏暗中慢慢摸索着，一点点攀着傅庄明的胸膛，柔柔地抱住了他， “我以前很怕你……现在，偶尔也怕，就好比你刚才凶我的时候……其实你想问的，根本不是我怕不怕你吧……”她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你想问的，是我爱不爱你，对吗？” 傅庄明抱着她，身子微微一颤。 桑如涅埋在他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狠狠地砸了他一拳，破口骂道， “混蛋！我在你眼里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吗？如果不是有感情，会大晚上地还待在男人的家里吗？会容许他对我又亲又抱又管教吗？傅庄明你倒是说啊，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水性杨花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庄明愣了下，情势怎么就蓦地逆转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受伤，所以我要回去了！”好似是为了惩罚他，桑如涅赌气地一下子抽~离了他的怀抱，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傅庄明的怀里蓦地一空，心也跟着空了下。他本能地反手抓住了她，稍稍一用力，桑如涅的整个人都被他压在身下。 “喂……”幽暗中，电视机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让我起来……” “不。”傅庄明的双手撑在她的腰畔，喉结动了动，“其实，水性杨花也不是不好，但，你只准对着我一个人水性杨花……” 气氛暧昧，临界的感觉。 桑如涅理智地觉得，自己该起身离开了。但双手双脚却不自觉地发麻发软，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傅庄明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察觉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傅庄明却好似受到了鼓舞，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动容地吻起来。 亲吻游弋不已，从桑如涅喘气儿的嘴移到了她细嫩的脖颈。傅庄明一路吮吸，在锁骨处停下了，轻轻咬了咬那枚书本模样的铂金坠子，却让桑如涅喘得更厉害，伸手推他， “够了……够了……” “如涅……我爱你……”他很少对她说这句话，兴许越是真心，就越难说出口。他期待她能回应她，期待着……她也说爱他。 但可惜，桑如涅没有。 她依旧试着推开他，但眼神迷离，手脚绵软。 于是，傅庄明动气了。由轻轻浅浅的吻渐渐变得粗暴，咬着她的嘴唇，下巴，用身子压制住她，一只手悄悄地溜进她的上衣里。 “啊……”桑如涅受了刺激，轻呼一声，摇着头喘道，“傅庄明……你到底怎么了……够了……” 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他不过，是希望听到她说爱自己罢了…… 冲动的火苗愈演愈烈。 连频频反抗的桑如涅都快要被融化，屈服…… 也许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也许当他真正地得到她，会变得安心起来。 但，却在那一刻……傅家的电话响了起来…… 那‘叮铃铃——’的声音不屈不饶，直把傅庄明的欲火浇灭得一干二净了，他才挫败地低吼一声，爬起身子接电话， “谁！” “哥你怎么才接电话，我是妆宁，这是妹妹打给你，爱的越洋电话哟！”电话那一头是妆宁好似正午阳光一般灿烂的声音。 “什么事！”傅庄明顿时黑了脸，见桑如涅迅速地起身整理衣衫，随即提着包对他摆摆手，刺溜一下就留出了门口。 “就上次你托我买的袖扣，我正在专卖店里，哥你要什么颜色的？我看见这里有黑色，白色……” “妆宁！” “恩？” “还是省着点钱吧，因为我打算冻结你的信用卡了。” “喂……喂，等等！哥我做错了什么！” ………… 六月初的季节，淅淅沥沥的雨水不断。 可能是快到梅雨季的关系吧，向图书馆借公共伞的读者多了，因为随身多了样东西，在图书馆丢三落四的人也多了起来。 “听闻昨天前台那儿捡到一个钱包，里面有一千多块呢！”方毅成在流通柜后与桑如涅，刘晓云聊天，“孙婉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有效证件，就只好搁在失物柜里。到现在都没人认领。” “钱包算什么，前几天在报刊阅览室捡到一条黄金手链！金灿灿黄澄澄的，看得大伙儿眼睛都直了！”刘晓云道。 “都怪这几天梅雨不断，进进出出的读者收伞拿伞，落下东西都没察觉。”桑如涅点了点头，正饶有兴趣地还想说下去，内线电话却响了起来。 是孙婉婉活力的声音，“哟，是小桑？快下来一次，我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桑如涅奇怪道。 “总之你下来就是了。” 桑如涅下楼到了前台接待处，只见孙婉婉霸气地把一部黑色手机摆在桌面上， “今天有读者在电梯里捡到的。幸好是个学生妹，心思单纯，直接交给了我。” “哦……”桑如涅狐疑地拿起来，“这手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想销赃吧！” “什么呀！”孙婉婉皱眉，直接帮手机解锁了，道，“这个款式的手机我们馆内也有好几个人在用。起初我还以为是楼上小李的呢，就翻了翻通讯簿和相册确认一下……但，你瞧，小桑同志……我记得傅庄明中午来过图书馆找过你，所以这个应该是他丢的手机吧！” 孙婉婉帮她翻到手机通讯簿，里面有桑如涅的电话号码，而手机相册里的第一张照片…… 居然是拍下了那张挂在中文借阅室门口的，桑如涅的优秀员工照。 那张照片是傅庄明赞美过的，说她笑得越来越迷人，傅庄明也曾经直愣愣地看了好半天。 但，这张照片却绝不是傅庄明翻拍下来的！ 这部手机也绝对不是傅庄明落下的！ 她怎会不认识傅庄明的手机？ 且，在翻看通讯簿时，桑如涅一眼就瞧见了某个一闪而过的名字：张莉。 …… 桑如涅脸色苍白地握着手机回三楼了。惶惶不安地走出了电梯，在中文借阅室的门口站住了。 门口的公告栏，依旧挂着那张她荣获优秀员工的照片。 唇红齿白，长眉入鬓，挂着一脸安于生活的幸福笑容。孙婉婉曾经笑话她，一看就是恋爱中的小女人。 所以，傅庄明曾经痴痴地站在照片前凝望，是他一手改造了她，创作了她，是他让自己露出了如此的笑容。 桑如涅却没有想过，曾经的某一天中，陈剑峰也会站在这张照片前，感叹着他曾经喜欢的女子为了别的男人而笑得如此幸福。 陈剑峰举起手机拍下的一瞬间，会想些什么呢？ 方毅成他们说，从没见过陈剑峰来中文借阅室。 可桑如涅在三楼遇到流氓时，他却恰好出了电梯来到三楼。 原来，他只是从不进借阅室罢了。兴许他常常来到三楼，但只望一眼照片上的桑如涅，随即就默默地转身离开。 桑如涅望着自己的照片，愣愣地发呆。 刘晓云恰好走出借阅室，惊讶地一把抓住她， “小桑，你怎么了？怎么无端端……哭了？” 桑如涅错愕地摇摇头，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 傅庄明曾经问过她， “放在大堂里的纸板人偶呢？不见了？” 桑如涅回答，“方毅成的那个被小孩子恶作剧，画上了胡子。再说女性制服又要改革了，所以两个纸板人偶都撤掉了。” “哦？”傅庄明饶有兴趣，“你的那一个呢？图书馆用不到，不如送给我吧。” “喂……你要那个做什么，活人就天天待在你身边呢！”桑如涅笑着。 而过几天，她突发奇想了，真的跑去问后勤的同僚，纸板人偶收哪儿去了？后勤的人告诉她，方毅成的那个报废了，桑如涅的那个也没用了，就销毁了。 桑如涅点点头，信以为真。 过几天却又听孙婉婉八卦起来，说才没销毁呢，她前天才见到后勤组的人收得好好的，就放在库房里。但孙婉婉隔天再帮桑如涅去库房找，就找不到了。 那个桑如涅的纸板人偶就不见了。 …… 捡到手机的那一天，再次遇到后勤组的人，桑如涅灵光一闪，就跑去直截了当地问了， “那个我的纸板人偶，真的销毁了吗？还是你们偷偷给了谁，却没告诉我？” 她只是抱着可能的心态问一问，但对方却瞬间露了怯，喃喃道， “小桑你别生气……陈剑峰就给了我几百块钱，我也是一时糊涂，要不钱我还给你……” 居然，真的是他。 桑如涅无心听同事再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 第44章 四十四 傅庄明那天心情不错。 他预定到一家不错的日本料理，每日新鲜日本直供的原材料，名额有限，傅庄明折腾了好半天才搞到位置。 于是早早下班，开车去图书馆接桑如涅。 路过前台接待处时，惯例地向孙婉婉小姐点头问好，却见孙婉婉小姐笑得神神秘秘，向他招招手，说道， “傅先生，今天一天没不方便吧！” 傅庄明礼貌地笑了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咦，没了手机不会不方便吗？”孙婉婉困惑地眨眨眼，“你中午来找小桑后，手机丢了吧。有人捡到了交给我，我已经转交给小桑了。” “是吗！”傅庄明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他中午的确来过图书馆，但他清楚地记得在离开时，手机还安然地躺在公文包里。且下午，他才用手机联系过客户。 “孙小姐，你是如何认定是我的手机的？”傅庄明不解地问。 “我看过通讯簿，有桑如涅的电话。相册还有桑如涅的照片，翻拍了挂在三楼的那张优秀员工照呢。”孙婉婉含笑道。 “这样啊……谢谢你了。”傅庄明礼貌地笑了笑，转身往电梯走去，嘴角却是陡然一冷。 到了三楼，出了电梯，傅庄明站在中文借阅室的门外，望着桑如涅的照片痴痴发呆。 他举足不前，站在她温柔的笑容之前。 第一次见她，她笑得那么虚情假意。但他依旧对她一见钟情，梦想着有一天，能拥有她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做到了。使尽手段，把她从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抢过来。 遥想着那个男人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站在她的照片之前，把她的笑容拍下来的？ 但傅庄明在乎的根本不是陈剑峰的心情，而是陈剑峰的这份心情现在落入了桑如涅的手中，她的心情又会是如何？ 念及于此，傅庄明的脸色越发阴晴不定了起来。 …… 那一餐晚饭，坐在半是露天的日式餐厅中，头顶着空中隐隐绰绰的繁星，面对新鲜空运的日本生鱼片，桑如涅与傅庄明却各怀心事，心不在焉。吃完饭，傅庄明开车送她回家，见她疲倦地靠在车窗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傅庄明不由有些心疼， “很累吗？” “恩……还好啦。”桑如涅应声回头，笑容甜美，却有一点僵。 她分明有心事，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傅庄明于是不忍再看她的笑容，转过头专心开车， “明天你休息，约了江琴喝茶？” “恩。之前也单独约过你了吧，但江琴老师就是不告诉我，你在背地里说了我什么。” “江琴倒是很守信……想来你对着她，一定能侃侃而谈。” 桑如涅笑了笑，“江琴老师平时看着冷淡，但交谈起来却很舒服。的确，会不知不觉把很多事情说给她听。” “也许……有些事情，你不愿意说给我听，也会愿意说给她听。” 桑如涅惊了下，傅庄明语气中浓浓的失意让她不明所以。却也心虚地抬头望着他， “你指，什么？” 傅庄明顿了顿，“……生理期，减肥，三围之类的。” 桑如涅这才如释重负，“这倒是，生理期的痛苦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其实，你愿意和我说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听，也愿意去试着懂……”傅庄明说着，车子停在便利店门口， “到了，回去休息吧。” “恩……”桑如涅愣愣地看着傅庄明有些阴沉的侧脸，迷惑地眨眨眼，“你……你也累了吧。” “恩。累了。” 得到之后再失去，简直，生不如死。 傅庄明是真的有点累了。 …… “那么……我们开始吧！”江琴坐在桑如涅的对面，手边摆着一杯伯爵茶，冒着淡淡的茶香。 桑如涅见她只拿出了封面古朴的笔记本，就问， “不需要录音笔吗？” 江琴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用笔记下来，所以可能会有点慢，见谅。” “哪里哪里。”桑如涅客气道，饮一口柠檬茶，就听江琴问道， “上一次，说到哪里了？傅庄明故意带着你去罗森便利店，巧遇张莉，继而揭发他一脚踏两船的事实？” “恩……对……”桑如涅眨眨眼，脑海中翻覆着当时的一幕， “张莉明白过来后，发疯一样地吼我，还想冲出来和我动手，傅庄明就赶紧护着我离开，带我到车里。我控制不住地一直哭，一直哭……我觉得自己很傻，被同一个男人骗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当时，你还是喜欢陈剑峰的？” “……对。”桑如涅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若是不喜欢，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了。” “好……”江琴喃喃着，记录了些什么，“继续吧。” “我哭得很惨，傅庄明要拿纸巾给我。我自己包里就有，但是掏纸巾的时候掉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是那枚他送我的铂金坠子。”桑如涅说到这里，羞涩地笑了笑， “傅庄明看见那枚坠子，神色立刻就变了……他可能以为我是因为舍不得他才没有丢弃那枚坠子吧。” “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丢弃那枚坠子？”江琴追问。 桑如涅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普通人看见一枚三千块的铂金坠子掉下楼梯，也不会选择视而不见的吧！” “但你上一次提到过，在楼梯里捡起坠子的时候，你不自觉地哭了。”江琴翻看着上一次的笔记。 “啊……对……也许我觉得伤害了傅庄明，所以很过意不去吧。” “好……”江琴做着笔记，“继续。傅庄明看见坠子后，神色一变，然后呢？” “他……他很冲动，想吻我……我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后来妥协了。当时我脑子很乱，乱得一片空白。我只是觉得……陈剑峰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可傅庄明虽然总给我下套儿，却对我是真心实意的……于是糊里糊涂地，就默许他亲我了……” 桑如涅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嘴角含笑，沉浸在往日奇妙的回忆中。 江琴时不时奋笔疾书，时不时又打断桑如涅的叙述，自顾自地思考片刻。好半天，她才松了松肩膀，道， “这么看来，张莉的事情是你与傅庄明关系的转折点。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张莉那件事，你与傅庄明可能也不会在一起。正是陈剑峰的一脚踏两船促成了你们。” 桑如涅赞同地点点头。 江琴慢条斯理道，“我在琢磨一个问题，显而易见，傅庄明对你是一见钟情。那么桑小姐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傅庄明的？” “咦……可能，是在不知不觉中吧。” “不知不觉……写起来倒是有点难度。”江琴笑了笑，“那我换个问题，如果当时陈剑峰并没有和张莉纠缠不清，那么你认为自己还会和傅庄明在一起吗？” “可能……可能不会……”桑如涅的嘴角僵了僵。 “这样啊！那后来已经证明了，其实陈剑峰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坏，他的种种拖泥带水是有原因的，就连张莉都恳求你们在一起。那么桑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很可惜？有没有觉得，他是对的人，却没在对的时间与你相遇？” 桑如涅听了，更好似被牵动了心事一般，额角淡淡地冒了汗， “的确……陈剑峰和我，算是冤枉地错过了……可我毕竟选了傅庄明，现在过得也很幸福！”她于是不安地身子前倾，“所以江琴老师，那些无稽的猜测，就别往书里写了吧！” “你担心傅庄明看见了，会不高兴？” “恩，他最近心情不好，整个人总是怪怪的……” “你放心。我有分寸。”江琴合上笔记本，忽而满意道，“单单听你前期的叙述，总给人一种，你是慢慢‘接受’了傅庄明，而不是‘爱上’了傅庄明的感觉。不过方才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对他，是有真感情的。” “那是当然。”桑如涅松了一口气，含笑道，“我很清楚自己的感受。傅庄明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他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这么实实在在的情话，你平时对他说吗？” “……恩，不太说……可能以前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吧，所以现在很多肉麻话，对着他，总觉得说不出口。” “我倒是建议你，多对他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咦？” “只是一个建议而已。”江琴把笔记本收拾好，“今天先到这里，很感谢桑小姐的配合。” 两人一起并肩出了餐厅，正要过马路，桑如涅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江琴见她从口袋里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刻意压低了声音地说话，但江琴还是听见了只字片语，什么还手机，什么陈剑峰，什么已经到餐厅了。 挂了电话，桑如涅才注意到江琴始终看着自己。 江琴饶有兴趣地说， “我有一种预感，你方才接的那通电话很重要。不知道，桑小姐是否愿意和我分享？” “这……”桑如涅尴尬地抿了抿嘴唇。 “好吧！”江琴瞧出她的不情愿，就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若是秘密，我不强求。只是桑小姐，我还是要再给你个建议。以我暂时对傅庄明的了解，他为人深沉，心思挺深，远比你想象的要敏锐得多。所以面对这种男人，你最好就做到坦坦白白。有时候你觉得是善意的隐瞒，在他眼里，却会是一种受伤的被欺骗。” 桑如涅听着，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江琴见红灯过了，就挥挥手告别，道， “桑小姐，我先走一步。” “好！再见！”桑如涅赶紧也跟着挥手，见江琴的身影隐没在茫茫人海中。她沉思了片刻，握着手中陈剑峰的手机，终究还是自欺欺人道， “……傅庄明不会发现的吧，何必给他添烦恼。” 在桑如涅看来，傅庄明最近神思恍惚，已经够累了，手机的事情只是一段插曲，她的隐瞒是对爱人的一种体贴。 她却不知，傅庄明的疲倦，傅庄明的累，却恰恰是源于，她自说自话的这份体贴…… …… 第45章 四十五 昨天陈剑峰的手机遗失了。他每次来图书馆办事，总会不由地先坐电梯上到三楼。他知道，隔着一道门，桑如涅就在借阅室里的流通柜后。但，他从来不会进去。只是看着门口挂着的优秀员工照片就好，看一眼她笑得甜蜜蜜，随即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丢失手机之后，他尝试着拨打自己的电话。而当他听见电话里传来桑如涅的声音，久违的，软软的声线时，陈剑峰不由地怔住了。 陈剑峰约她，第二天中午在某家餐厅见面，交还手机。 那家餐厅在他公司的附近，也恰好离桑如涅约见江琴的咖啡馆不远。桑如涅想着，见完江琴之后就能顺道过去，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但挂了电话才一拍脑袋地惊觉，根本就不需要见面啊，直接把手机还在他公司前台不就好了吗？可再回拨去，陈剑峰却已经不接电话了。 …… 隔天与江琴老师在咖啡馆聊天。 合作的初期，桑如涅还担心自己蹩脚的表达能否符合江琴的要求，但聊得久了，无论桑如涅说得多么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江琴总体贴地从不随意打断她，鼓励她由着心底里的声音叙述下去。 于是，越聊就越是放松，她把心底里的情绪起伏一股脑儿地说给江琴听。也好似，是重温了一次，自己与傅庄明缘分的由来。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直到今天，江琴忽然问她， “桑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很可惜？有没有觉得，陈剑峰是对的人，却没在对的时间与你相遇？” 桑如涅才一惊，从恍然的甜蜜中清醒过来。 江琴说的话，她不是没思考过。偶尔夜半无眠，百转千回之时，也会感叹起造物弄人。 但，她只是觉得遗憾，却从不觉得可惜！ 她虽然错过了陈剑峰，但与傅庄明磕磕绊绊地走到一起，对她而言，是一种意外的幸福。 所以她恳求江琴不要把这一段揣测写进稿子里。她不想傅庄明不开心。 而特意瞒着他与陈剑峰见面，交还手机，也是因为如此。 …… 午后的阳光灿烂，懒洋洋地撒进落地的玻璃窗里，照得靠窗而坐的一对男女更显得俊俏。 那女子，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白皙的侧面表情凝重，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男的，高高的个子连坐着都显得挺拔，英挺的鼻梁让他的侧面显得帅气真诚，一双眼睛牢牢地定格在女子的身上。 女子，是桑如涅。男的，是陈剑峰。 他们在午后的落地玻璃窗边喝着下午茶，让不远处躲在车里的傅庄明居然觉得，何其般配。 他心中隐隐一痛。 揉了揉鼻梁，又一次举着望远镜观察餐厅里的那一对。 …… 若是手机真是陈剑峰丢失的，那么桑如涅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还给陈剑峰。而若是桑如涅选择不见面的交还方式，傅庄明一定会很高兴。但，若是他们见面了呢，若是这次见面又擦燃起什么火花了呢？ 傅庄明越想就越焦躁。 他太明白一见钟情的感觉。他对桑如涅便是一见钟情的。 可陈剑峰与桑如涅彼此，当初又何尝不是彼此一见钟情的呢？ 于是，傅庄明便坐不住了。 他费尽心思得到了心头之爱，但终究，上天还是不允许他幸福吗？ 隔天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换了同事的车，一早就在桑如涅家附近守候着。见她出门了，跟着她的出租车，一路尾随到她与江琴约见的咖啡馆。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等待了整整一个上午，才见到桑如涅与江琴出来了，江琴过马路离开，而桑如涅看了看表，往另一个路口走去。 他，始终小心翼翼地跟着，几次差点在茫茫的人海里看走了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荒诞的尾随会不会有结果，但最终，他成功地跟她到一家餐厅门口。傅庄明一眼就瞧见了在门口等候的陈剑峰，在他见到桑如涅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感怀的笑容。 他们在落地玻璃窗旁坐下了。于是傅庄明便决定不进餐厅里，而是靠边停车，用望远镜偷偷地观察。 他多想，这只是一次普通又短暂的碰面。多想桑如涅摆下手机后，礼貌地交谈几句就起身走人。 但，没有。 他们在柔柔的阳光下彼此聊了一句又一句。时间每过一分钟，傅庄明的心就抽紧一分。 终于，当傅庄明看见陈剑峰居然冲动地一把抓住了桑如涅的双手，而桑如涅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却没有拒绝时，傅庄明终于耐不住绞心的痛处，狠狠踩下油门离开。 …… “你在哪儿？”傅庄明打电话给桑如涅时，她刚刚结束了与陈剑峰的碰面，失魂落魄地离开。 “我在外面……” “和江琴聊完了？” “恩，对。”桑如涅点点头，总觉得傅庄明的声音怪怪的，混杂着疲倦与失落。他最近一直是这般的状态。 “聊了很久啊，一直都在和江琴聊？”傅庄明却陡然这么问。 桑如涅心虚地顿了顿，才回答，“今天是聊得久了些。” “恩，那好。”傅庄明好似叹气了一声，才道，“我在工作，先挂了。” “好，我们……”桑如涅还想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但傅庄明已经果断地挂了。 手机的忙音，被突然挂断的错愕，让桑如涅一时站在马路上，愣得久久回不了神。 …… 妆宁从欧洲回来了，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但当她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却无人与她分享喜悦。 傅庄明出差了。他对桑如涅是这么交代的，但当妆宁打电话询问助理李青时，李青却惊讶道， “出差？没有啊，傅经理是请假了，拿了两天年假，也没交代去哪儿。好在最近公司也不忙。” “这样啊，谢谢。”妆宁客气地挂上电话，心里蒙上一片疑云。 哥哥和桑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啊？ …… “哥哥有说过，他去哪里出差吗？”妆宁再次询问桑如涅。 “没有，他也不是第一次出差了，所以我没多问。到底怎么了？”妆宁反反复复地追问，让桑如涅察觉到蹊跷。 “不……只是他没和我说一声就走了，我有点生气罢了。”妆宁落寞地笑了笑，随即挂断了电话。 手机的忙音让桑如涅失神片刻。她挂断之后，想了想，终究不安地拨给傅庄明。 的确，傅庄明常常出差，少则两三日，多则半个月。作为女朋友，桑如涅很懂得不要轻易打搅男人的工作，当傅庄明出差时，她很少用电话缠着他。 但，这一次真的不太一样。 桑如涅听见电话里那句甜美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不禁发起愣来，随即挂断了，狠狠心又打。还是打不通。 不甘心地留了短信给他，桑如涅把快没电的手机连上充电器，一弯腰，竟禁不住地浓浓地叹了一口气。 …… 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两天，在把两个最亲近的女人折腾得心力交瘁之后，总算第三天一早，傅庄明回家了。 这些天总是睡得浅浅的妆宁，在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时，就兴奋得一跃而起，从床上一路打赤脚跑到玄关处。瞧见傅庄明神色稍有憔悴，但一双眼睛在晨色中显得温柔而安定。妆宁不知为何，眼眶一红，也顾不得自己皱巴巴的一身睡袍，冲上前就一把抱住了傅庄明。 “哥哥！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我从欧洲兴冲冲地回来了，一进门就黑灯瞎火的！”妆宁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兄妹俩一起生活的这二十多年来，傅庄明从来没有如此过，没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只有两天而已，但妆宁真的受不了！ “你上次给我的回国日期，不是今天吗？”傅庄明错愕地哄了哄怀里的妆宁，反手关上门，“我还想着下午去机场接你。” “咦……”妆宁一愣，才依稀怀疑起，是不是上一次和哥哥通电话，糊里糊涂报错了回程机票的日期。想来傅庄明一向仔细，但手机关机了整整两天，一定事有蹊跷！ 于是妆宁虎着脸，不顾傅庄明温柔地帮她擦去眼角的眼屎，妆宁拉着他在沙发上正经危坐，严肃道， “傅庄明先生，你失踪了整整两天，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傅妆宁小姐，你问吧。我可以回答的，一定一句不漏。”傅庄明点点头。 “第一，你失踪了整整两天，去哪儿了？” “随意去散散心，这两天在乌镇的酒店里。” “乌镇？”上海的一座临近水乡。 “对。” “好吧。”妆宁皱着眉，会去那种地方散心，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于是又大胆问道，“傅庄明先生，所以你根本不是出差咯！所以你是骗了桑如涅的咯！而你骗她的目的，只可能有两种：一，你背着她去乌镇玩女人。二，你们之间出问题了。” 傅庄明听了，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揉着鼻梁苦笑道， “妆宁，哥哥在你心中的形象，会是那种背着女朋友鬼混的人吗？” “你虽然是我的哥哥，但毕竟首先是个男人！”妆宁狐疑地望着他，直到傅庄明的眼神一冷，她才讨好地讪讪而笑， “好吧好吧，知道你追女朋友不容易，应该不是会鬼混的人……那么，是第二种可能咯？你和桑如涅，出问题了？” 傅庄明沉沉地点点头，妆宁就立刻龇牙咧嘴道， “说吧！是她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她！” “妆宁，感情的事情，不分对错，也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 “哦，那我换个说法。是谁先违背了你们爱的誓言？” “妆宁，我和如涅都还没结婚呢，哪里有什么誓言？” “傅庄明！”妆宁忍不住拿抱枕砸他，“你就不能不和我绕圈子吗！” “妆宁……”傅庄明苦笑着接住抱枕，“我没有在和你绕圈子，感情没有对与错，只有……合适或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你们俩中间的某一位，觉得彼此不合适了？”妆宁眨眨眼，蓦地暴跳起来，“该不是桑如涅小姐心思活络了吧！” “妆宁……”他张了张嘴，终究眉头一垮，叹气道，“我不知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若是她……她真的认为自己选错了，我该怎么办？” “哥！”妆宁急了，她从未见过傅庄明如此无措的模样，“桑如涅怎么可以这样！” “她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傅庄明无奈地苦笑一声，“我们没有结婚……甚至很多人结婚，有了孩子，都会后悔。我只是不希望她后悔。” ………… 傅庄明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就强打精神去上班了。 徒留下妆宁在沙发上枯坐着大生闷气，听见手机来了短信，她气呼呼地一把抓过，居然这么巧，就是罪魁祸首桑如涅发来的短信！ “你哥哥回来了吗？” 昨天早上，她也发了一模一样的短信。 昨天，妆宁尚还和她统一战线，担忧得不得了。而现在，妆宁瞧着屏幕上“未来大嫂”几个字，顿时觉得郁结难舒！ 她抓着手机，在沙发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即一字一句地回复她， “哥哥回来了！你们俩好好见一面吧！” 就这样！ 妆宁打算不再理睬桑如涅，抱着抱枕安心睡一个回笼觉。 第46章 四十六 “哥哥回来了！你们俩好好见一面吧！” 桑如涅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行字，隐约在字里行间捕捉到一点儿，妆宁的怒意。可她不明白，妆宁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就生起气来？ 但她也无暇顾及这么多。 傅庄明回来了，整整两天了无音讯，那家伙儿终于舍得回来了！她刚想气势汹汹地打电话给他，却先一步地收到傅庄明的短信， “下班之后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桑如涅眨眨眼，终究心软地回复，“恩好。” 愤怒的心情不是没有，但，很快就被思念之情吞没得干干净净。 …… 这一天上班的八个小时里，桑如涅简直度日如年。 她推着手推车在书架之中徘徊，心猿意马摆错了一本书又一本书，直到刘晓云看不过去了，冲过来一把抢过推车道， “小桑同志！你今天怎么了，大姨妈要来拜访了吗？” 桑如涅这才笑了阵儿，但嘴角一垮，又回到流通柜后发呆去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傅庄明占据了她心里太多的位置。这次出差，因为妆宁的疑神疑鬼和傅庄明总也打不通的电话，她变得吃不下睡不好，夜里总是梦见他站在自己面前，面目含糊地对自己说什么。醒来，眼角莫名湿漉漉的，随即揉揉眼睛，取过手机给妆宁发消息，问傅庄明回来了没。 这下，他可算是回来了。 在她下班之后，图书馆的门口，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自己面前，桑如涅居然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默默地开门上车，凝眉看着傅庄明含笑的脸。他在问她， “今晚想吃什么？港式，日式还是韩式……” 却见桑如涅蓦地伸手抱住了自己，把脑袋低低地埋下。 傅庄明一愣，胸腔中心脏狂跳不已，声音也发涩了起来， “如涅，你怎么了？” 桑如涅咬着嘴唇，“为什么，你出差的这两天都没开手机？你不知道妆宁很担心你吗……你不知道，我也很担心你吗？” “对不起……”傅庄明的声线又隐隐含了颤抖。他也伸手抱了抱她的腰肢，沉默片刻，终究说， “手机没电了。我又忘记带充电器，让你和妆宁担心了。” “……真的，真的只是因为没带充电器？”桑如涅幽幽抬头。 傅庄明看着她发红的眼眶，默默地点点头，又微笑道， “我们还是先把车子开走吧，孙婉婉在外面朝我们看呢！” 桑如涅于是陡然一惊，赶紧正坐起来，瞧见车窗外孙婉婉嘻嘻笑着朝他们招招手，随即往路口走去了。 …… 那一夜的晚餐在一家港式茶餐厅里。 傅庄明喝着冰咖啡，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桑如涅津津有味地抓着菠萝油。菠萝包的甜屑儿从她的指缝里露出来，她咬了一口，又眨眨眼看着面包里夹着的黄油，随即对准黄油的位置又咬了一大口。 傅庄明禁不住地笑了起来，但继而想起刚才见面时，她激动地抱着自己，甚至急得红了眼眶，傅庄明又笑不出来了。 他总觉得，桑如涅应该是爱自己的。 正如她之前所说过的，她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若不是对他有感情，断不会和他随意发展。 是的，桑如涅爱自己。 但，她是不是只爱自己一个？ 傅庄明的脑海飘过那一日的画面，午后灿烂的阳光下，落地玻璃前何其般配的一对男女，陈剑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而桑如涅却没有拒绝。 傅庄明心中陡然一抽，手中的冰咖啡都没抓稳，重重地砸在桌上。 “啊……你怎么了？”桑如涅一吓。 “杯子上都是水，手滑了。”傅庄明淡淡道，“我不在的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 “还不就是上班，下班，回到家和妆宁一起数落你的不是啊！”桑如涅笑了笑，“哦对了，昨天江琴老师问我，什么时候能约我和你一起做一次访谈？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她要把一些文稿给我们看，征求我们的同意。” 傅庄明默默地点点头。 桑如涅就道，“不如就明天吧，是周六，我休息，你也休息……你要加班吗？” “不用。那么就约在明天吧。”傅庄明沉沉道。 “那我和江琴老师定好时间，通知你。”桑如涅乐不可支，“傅庄明先生，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我们俩之间的故事，居然要成书了！” “的确很神奇……”傅庄明拿起纸巾，捉过她的双手，细心地为她擦去指尖的面包甜屑，“我能追到你，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最终会接受你，也很不可思议。”桑如涅羞涩地抿了抿嘴，但，实在很是享受他为自己擦手的动作，就大大摊开双手由他擦。 “不知道这样的奇迹，会不会只是昙花一现呢？”傅庄明低声着喃喃自语。为她擦干净了，却又留恋地不肯放开她。 “你说什么？”桑如涅眨眨眼，觉得傅庄明握着自己的双手渐紧，又陡然地松开了。 “没什么……还想吃什么吗？”傅庄明佯装地低头喝一口咖啡。 有些话，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便说不出口。 但，却也必须当着她的面说清楚。 ………… “我总觉得……他最近变得怪怪的。”桑如涅回到家，禁不住地打电话给林喜见抱怨， “你倒是说说看，出差两天，音讯全无，手机根本打不通，连他妹妹都不知道他上哪儿了。其实出差之前就一直怪怪的了……具体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吧。” “那么，你觉得是发生什么了呢？”林喜见问。 桑如涅死死咬着嘴唇，眼珠子瞪着天花板，语出惊人道， “林喜见！你说傅庄明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哈？怎么可能！傅庄明追到你，那是费尽心思的！”林喜见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若不是被江琴老师抢先，我都想挖你们俩的料来写！” “但是男人不都是那样的吗？到手了就不再珍惜了！”桑如涅苦恼地摇了摇头。 “也不是每个男人都那样啊。我家何先生对我就一直都很好。”林喜见得意地笑咪咪。 “林喜见，我不是来听你炫耀自家的好男人的！” “好啦好啦，反正，我是不相信傅庄明在外面鬼混这种事情的！”林喜见收敛了笑容，正经道，“我宁可信你出轨，都不信傅庄明出轨！” “……林喜见，你……” “这是一种感觉！你就相信当红言情小说作家的直觉吧！”林喜见隔着电话，对桑如涅拍胸脯保证。 “好吧……”桑如涅回味了下林喜见坚定坚决的语气，好似被感染一般，也稍稍安心起来。兴许，这就是她总找林喜见商量感情的原因吧。并不是因为她是言情小说家，而是因为……这个浑身充满着阳光气息的小女孩儿，总是能把事情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她。 大概，这也是她走红的原因吧！ …… 说起来，林喜见近来也被出版社的老总强压着写新稿子的结尾。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刻还去打搅她，桑如涅挂了电话才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明天配合江琴老师的素材收集，也算是给潮出版社的功绩添砖加瓦吧！桑如涅念及于此，于是赶紧梳洗睡觉，务必求明天精神饱满地赴约。 隔天，三个人约在一家颇为别致的茶室里见面。 地点是江琴最新挖掘的下午茶好去处，摆放着各色西洋古董的雅致隔间里，窗外灿烂的阳光透过雕花玻璃投射进来，倒是蓦地就显得温柔了好几分。 江琴静静喝一口面前的玄米茶，把两份整理好的故事大纲摊在桑如涅与傅庄明的面前， “大致的故事流程就是如此，对你们亲身经历稍作改动润色，希望你们不要介意。登场人物的话，统统采用化名，不必担心。” 桑如涅激动地捧着文稿看了起来，未免泄露，。江琴没打算让他们把文稿带走。于是桑如涅就看得更如饥似渴了，眼巴巴地瞧着稿子上的每一个字，瞧着一处处熟悉的情节跃然纸上，她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新月牙。 傅庄明倒是淡定许多，只是不知看到了哪一段，也是由衷地微笑起来。但他随即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桑如涅，不知为何，含笑的眼神却陡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阴影只是转瞬即逝。在桑如涅抬头的一瞬间，傅庄明就迅速收敛起来，与她相视而笑。 但，这短暂的一幕却也没有逃过江琴敏锐的眼睛。她于是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在分别为他们做访谈时，江琴就始终有一种感觉萦绕于心。 虽然他们俩看上去是那么地般配，他们谈到彼此时，言辞之间是那么地甜蜜与眷恋。但，江琴始终觉得，他们虽然亲密，却不是无间。 就好似一根刺，扎在傅庄明的心底深处。 而桑如涅的心底里，也有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飘着阴影。 作为一位作家，江琴当然很想刨根问底。 但，一本书哪里有一段姻缘来得重要？ 于是桑如涅与傅庄明不想提，江琴也不会逼，更不会在书里随意揣测。 只是今天，是与他们俩会面的最后一次了。 江琴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从二位手中收回了得到首肯的文稿，她幽幽说， “其实我还想在故事中加入一些有趣的因素，比如，你们俩之间想告诉对方，却又无法当然告诉对方的事情。可以是任何事情，比如感受，比如感情……当然，这只是一个趣味的游戏，若是二位没有兴趣，也不强求。” 江琴说完，看着面前的男女。 她本并不抱有希望，但此时此刻，她却惊讶地看着傅庄明的眉头动了动。随即，他说， “这……听上去还不错，不妨一试？” 傅庄明这么说了，转头凝神看着桑如涅。却见桑如涅也眨了眨眼，她也望向傅庄明，犹豫，但最终答应道， “好……那么，试试看……” 江琴听了，惊讶不已。但很快冷静下来，她从包里掏出两只录音笔， “这样吧，一人一只录音笔，桑小姐在二楼的露台处录音，傅先生去一楼找个无人的角落去录。录完之后彼此交换录音笔。” “是个好主意。”傅庄明拿起一只，起身就往楼下走去。 …… 十五分钟后，傅庄明从一楼上来了，桑如涅从露台回来。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但笑容中却彼此都隐隐含着一层怪怪的意味。 傅庄明不多久就移开了视线，桑如涅也眨眨眼垂下了眼帘。江琴皱着眉，揣测着这一对情侣彼此录下了什么奇妙的话语？她摊开手想要回两只录音笔，却见傅庄明生硬地把桑如涅手中的拿了过来，把自己手中的塞进她手心里。随即客气又强硬地对江琴说， “江琴老师，很抱歉。你的提议十分有趣，但……我想今天的录音，还是不适合对我们之外的人公开。录音笔，之后我们会归还的。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江琴顿了顿，却也觉得在意料之中。单是捕捉到他们俩此刻奇妙的表现就已经很值得了，江琴也无意再刨根问底，于是含笑地喝了一口半冷的玄米茶， “那么二位先走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想想稿子的事情。” 傅庄明点点头，随即带着桑如涅离开了。 …… 桑如涅坐在傅庄明的车里。他说送她回家，她本想拒绝，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但见傅庄明眼中弥漫浓浓的焦躁之情，桑如涅陡然明白了，他定是在录音笔里录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语！ 于是，这一份焦躁之情瞬间就传染给了桑如涅。 她紧紧拧着眉头，当傅庄明在她家附近的便利店门口停下车，她恋恋不舍地把手耷在车门上，回头颤颤地问， “傅庄明……你到底，录了什么给我听？” “……你听了就知道了。”傅庄明平静地开口。 “傅庄明……你……”桑如涅见他刻意冷漠的模样，心下慌得不行，“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非得录了给我听？” “如涅……你回去听了就知道。”傅庄明的语气更淡，淡得桑如涅眼眶都要一红。她赶紧别过头，狠狠开了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第47章 四十七 “我不敢听……” 桑如涅一回到家，就径直冲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了。随即颤颤地从包里掏出录音笔，摆在桌上，却迟迟不肯塞上耳机。 她在房里无助地转悠了好几圈，惶惶然地，居然先打了电话给林喜见， “林喜见，我不敢听……” “你怕什么？你以为傅庄明会录什么给你听？”林喜见错愕地听她描述完了，反问道。 “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只能录给我听的话……他最近一直很古怪，还无端端失踪了两天，不开手机，不告诉妹妹，神神秘秘的……现在还冷冰冰地塞录音笔给我……林喜见！他……他难道不是想和我分手吧！”桑如涅激动地几乎对着手机大喊大叫，在说到‘分手’两个字时，不期然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喂喂……”林喜见听见她呜咽的声音，吓了一跳，“桑如涅，你自己吓自己干什么！他表情冷冰冰，兴许他个性就如此臭屁呢！兴许，录音笔里只是录了很多肉麻情话，他不想当着你的面说，又害羞所以才冷冰冰地塞给你？”林喜见越是说，声音就越是轻。她自己都觉得，傅庄明哪里会是这么羞涩可爱的大男孩？ 于是这下子，连素来阳光照人的林喜见都给不了桑如涅安慰了。她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录音笔，终于鼓起勇气插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听傅庄明沉沉的声音缓缓道来， “如涅……”他叫她的名字，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眷恋， “如涅……首先，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两天我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开手机，不与妆宁和你联系，其实我并不是出差去了。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躲了起来，思考一些，我们之间的事情。 从杭州的那一晚，你正式接受我之时，我就曾经暗暗对自己发誓，我会对你好，我会保护你，我会爱你，我不会骗你。 但是，这一次我还是骗了你。 虽然我也负气地这么想：如涅，是你先骗了我，那我为什么不能骗你？ 但，我还是选择对你坦白。 因为我遵守我心底里曾经的承诺。也因为，先爱上对方的人是我。先爱上的那个，总是比较吃亏的。 所以我们在一起，注定了觉得不安的人，永远是我。 比如，明明是陈剑峰暗中帮忙换了新制服，你却骗我说不知道时，我觉得很不安。 还比如，你辗转得到陈剑峰的手机，与他相约见面却完全没有告诉我时，我觉得很不安。 再比如，那天午后，他一把握住了你的双手，他充满期待地看着你，而你却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时，我……很不安…… 于是我躲去一个僻静的地方，我不断地问自己：傅庄明，如果有一天桑如涅发现自己选错了，她发现自己爱的人并不是你时，你该怎么办？ 我真的可以向曾经的玩笑话一样，杀了你抛尸进河吗？ 你我都知道，那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我思考了整整两天，发现，自己根本不舍得伤害你。 我不想你后悔。不想你因为我的死缠烂打而迷失了自我。 桑如涅，我给你一个，再选一次的机会。 如果你想清楚了，而选的人不是我。 我……我愿意放你走。” 桑如涅听完了，心好似被掏空了一大块。 吧嗒一声。 录音笔掉在地上，她都浑然不知。 …… 傅庄明开车去了附近一家幽静的咖啡馆。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在幽暗的角落位置坐下了。手机一早就关闭了，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只录音笔，遥遥想着，此刻的桑如涅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他所录的话？ 若他自私一些，大可以将心事永远埋葬，继续和桑如涅“幸福”地生活下去。 但，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傅庄明都会幽幽想起张明忠曾经酒醉所说的话， “……她一定很后悔……哪怕结了婚，有了儿子都在后悔……” 傅庄明痛苦地摇摇头，他不想桑如涅成为第二个李娇娇。 不想她将来后悔自己被缠得昏了头。 他更不想自己今后成为第二个张明忠，得到了之后再失去，生不如死。 猛地喝一口黑咖，苦涩的香气在舌尖渐渐蔓延，让他清醒。 他终于拿起录音笔，插上耳机，慢慢地塞进耳朵。 他心中一直想着自己所录的话，倒是从未想过，桑如涅会给自己录什么音呢？ 按下播放键，桑如涅软软的声音流淌而出， “傅庄明……”她好似有些犹豫， “傅庄明……如果一定要问我，有什么话是当着你的面，我说不出口的，那么就只有一句了：恩……傅庄明，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傅庄明听了，顿时一愣。桑如涅的语气不似在开玩笑，而是真心疑惑着问， “我……曾经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爱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能喜欢上一个人是一种技术活儿！虽然我也曾经对……对某个人有过一见倾心的喜欢，但，那也只是喜欢罢了……我从来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一眼就爱上我，继而为了我费尽心思，付出那么多…… 傅庄明，你能告诉我吗？ 我真的很想知道！ 因为……如果我始终不知道你究竟爱我什么，那么我会觉得很不安……不安，你莫名其妙地爱上我，会不会也有一天，莫名其妙地就不爱我了，又莫名其妙地爱上别的女人……呵呵……傅庄明！你不会的吧！” 录音到了这里，结束了。 傅庄明错愕得，完完全全愣住了！ 他从未想到过，在自己惶惶不安的同时，桑如涅的心底里居然也埋着一份不安！ 他从未想过，桑如涅居然会隐隐担心，他会像爱她一般，去爱别的女人。 “呵呵……呵呵……” 他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一瞬间心底有些温暖，他从不知道，桑如涅是如此在乎自己的！但随即，他狠狠抓起手机开机，拨打桑如涅的电话。 这一次，却轮到桑如涅关机了。 傅庄明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他满脑子都是桑如涅犹豫却担忧的那句话， “傅庄明……你不会的吧……” …… 兴许，人都是这样的。 当你害怕失去对方而惶惶不安时，全然不会知，对方却也因为害怕失去你，而惴惴难安。 只沉浸在自己情绪世界中的人，看不见情人眼中，隐藏在欢笑后的忧愁。 只是不知道当你看清了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去抚平她心底里的不安？ …… 第48章 四十八 傅庄明开了手机，打不通桑如涅的电话，却意外地收到助理李青的电话。李青告之他，今天公司出了大事儿，各部门经理皆要回公司加班。傅庄明只得放下有关桑如涅的一切，先开车回了公司。 事情虽然严重，但总算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在人民广场举办的大型食品促销活动，上佳佳公司占了好大的一排展位。却有一名销售员在为客人打包零食时，透过半透明的包装袋，看见里面趴着一只乌黑油亮的……死蟑螂。销售员大惊失色，但很快冷静地偷偷为客人换了一包。随即他不安地检查了刚开封的同一批次零食，居然又一连发现两包里都有异物混入。 在如此大型的活动中出了这等纰漏，公司上下都被惊动不少。在总经理火速的调配下，有人赶去郊区的工厂兴师问罪，有人赶去了促销会现场，而傅庄明则负责调配其他批次的零食，把促销会上有问题的那批货统统换了下来。 有问题的这批次货，幸而今天才开封卖了没几包。但众人还是惶惶不安，不知会不会有客人回来投诉。总之，纷纷等到了当天活动结束，回公司又听总经理发了一大通牢骚后，这一天的加班才勉强算过完。 质管部的家伙们灰头土脸地又被老总叫去单独训话了，傅庄明疲惫地扯了扯衬衫领子，回到办公室才发现手机居然没电关机了。 也不知……她有没有打电话给自己过？ 傅庄明浓重地叹了口气，换上电池板，握着手机等了好半天，却也没有收到任何短信。 开车回到家，已经半夜三更。 妆宁听见开门声，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探出个脑袋， “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公司出了点事儿，所以临时回去加班了。” “怪不得。今天下午桑如涅打电话来过哟！她说打不通你的手机，问你有没有回家。” “我……工作起来没在意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 “哥哥……你以前很少这样！为了和客户方便联系，手机总是保持通畅。” “是啊……最近，我可能不太正常。”傅庄明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如涅她，说什么了？” “她啊……”妆宁咬了咬嘴唇，她真心吃不准哥哥与桑如涅现在的状态。原本她害得傅庄明示意地跑去避世，妆宁气得要死。但今天，桑如涅打电话来家中，妆宁总觉得她的语气失魂落魄，好似被伤害的人反而是她！ “桑如涅问我，你有没有回家？我就回答没有啊。她就说你的手机又打不通了……哥，听上去，她好像很害怕。” “害怕？”傅庄明停下脱外套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妆宁。 妆宁瘪着嘴思考了下措辞，“对，是害怕……可能是因为你的手机又打不通，而我又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桑如涅可能是怕你又玩人间蒸发吧！” “哦……”傅庄明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累了，那你也早点去睡吧。” ………… 洗完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但，傅庄明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换上电池板的手机依旧开着，傅庄明握着它，一次次在黑暗中解锁，又由着它暗下去，又解锁，又暗下去…… 矛盾的心情挥之不去。 既期盼着她打电话来，又害怕她打电话来。 既希望多给她一点时间思考，又焦虑地希望快快听到她的回答。 于是这一夜，傅庄明始终瞪大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彻底未眠。 隔天一大早就起床，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还隐隐飘荡着朝阳的蔷薇色，傅庄明苦苦一笑，明白自己再也没有耐心等待下去了。 …… 隔天，依旧没有愤怒的客人找上门来，各部门皆是松一口气。 但总经理要求加强对工厂的巡视，各部门也要就这次的意外写一份报告。为了配合总经理的怒气，傅庄明的工作量也提升了不少。 午休的时候，文件依旧堆积如山，要交的报告只开了个头。 助理李青好心建议道， “要不我帮你买个三明治上来？” 傅庄明却心不在焉地丢开文件，狠狠揉了揉鼻梁，随即抓起外套起身道， “不用了，我出去吃。” 李青显然愣了下。傅庄明素来兢兢业业，若是有堆积的工作，他往往宁可饿死也不出去吃饭浪费时间。却见此刻的傅庄明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交代李青， “若是我下午回来迟了，报告我会晚上回来加班完成的。” “哦……好的……”李青愣愣地点头，见傅庄明走出办公室，还居然三步并两步地小跑起来。 他这么着急，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去吃饭的。 …… 的确，傅庄明并不是去吃饭的。 惶惶然地一个上午过去了，他的脑海里完全没有报告的影子，没有销售数额，没有促销会的零零总总……有的只是他鸦雀无声的手机，有的只是他在痴痴等待的，某个人的回答。 他终于坐不住了，自己再也耐心只做一个被动的等待者。 他一路闯红灯地飙车来到图书馆，气喘吁吁地上电梯到三楼。在门口才站住了，站稳了。他看着公告栏上桑如涅微笑的照片，心，蓦地就沉静下来。 傅庄明，冷静一点。 你只需要走进去，告诉她你很爱她，问她想好答案了没？ 就这么简单。 傅庄明，冷静一点。 傅庄明，不要怕。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步一步地走进中文借阅室。 …… “什么？请假在家？”傅庄明一愣，没料到自己紧张了好半天，却是这么个结果。 方毅成就点点头， “是啊。昨天晚上孙婉婉家中有急事，临时求了桑如涅帮她去前台顶班。不过听闻她整晚在前台就失魂落魄的，刘晓云经过前台，还看见她眼眶红红地好似在想心事。更要命的是，下班后回休息室换衣服，她居然糊里糊涂得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好在伤得不重，就是一瘸一拐地回家了。听闻脚踝有点肿，但没伤到骨头，今天就请假在家休息了。” 傅庄明沉沉地谢过方毅成，转身径直冲出了中文借阅室。 在车上等待红灯时，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给她。但红灯过，绿灯行，他终究把手机放了回去，开足马力，驶向她家的方向。 他认识她家的地址，曾经上门吃过饭，也算熟门熟路。于是一路小跑地上到她家门口，稳了稳呼吸，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 叮——咚—— 意外地，开门的是一张青春稚气的，男孩子的脸。 傅庄明愣了下，认出他是小姨娇娇的儿子，张家晖。张家晖也随即认出了未来表姐夫，于是高高兴兴地迎他进来，给他翻了双拖鞋出来， “我就知道表姐夫会来！如涅表姐虽然只是小伤，但表姐夫一定很担心吧！” 傅庄明苦笑着点点头，“你表姐在房里？” 话音刚落，就瞧见一扇房门默默地打开了，是桑如涅苍白无神的脸浮现在门后。 傅庄明的心猛地一跳，看见桑如涅浓浓的黑眼圈和脚踝处缠绕的绷带时，怜惜与愧疚之情瞬间淹没了他。他刚迈开脚步，却见桑如涅咬着嘴唇，狠心地把门关上了。 砰地一声闷响，轻微的上锁声，还有桑如涅难得的，恶狠狠的声音， “家晖，我不想看见他，让他走！让他走！” 张家晖一愣，不明白他们是真的吵架了，还是只不过甩花招， 一时动弹不得，只迷惑地看着傅庄明。傅庄明无奈地摇摇头， “桑爸和桑妈呢？” “刚出门。今天有亲戚结婚，但如涅表姐受伤了不能去，才叫了我来照应着。我刚高考完，闲着呢。” “这样……很好……听闻你考得不错，就等分数线下来了？”傅庄明掏出皮夹，现金不多，就把整一百的都取了出来，“表姐夫给你的庆贺红包。如涅表姐就交给我照顾了。你先回家吧。” “这……”张家晖犹犹豫豫地收下，“谢谢表姐夫。不过，我就这么走了，好吗？表姐她刚刚说了……不想看见你。” 傅庄明淡淡一笑，“你表姐第一次看见我就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我早就习惯了。你放心，有我在，你表姐没事儿的。” 张家晖于是点点头，想起去年圣诞夜时，傅庄明是如何温柔地握着桑如涅的手，眼中满是爱怜。于是他放心地穿鞋准备离开，又听见傅庄明说， “你表姐房间的钥匙，有吗？” 张家晖犹豫地顿了顿，傅庄明就道，“你表姐生我的气，我怕她闷死在房间里。” 张家晖指了指电视机下的柜子，“通常备用的房间钥匙，应该都在里面。” …… 第49章 四十九 桑如涅闷闷不乐地坐在房间里。 昨天她听完了傅庄明给她的录音笔，心就好似被掏空了一块。 他骗她出差！ 他不信任她！ 他甚至鬼鬼祟祟地跟踪她与陈剑峰的会面！ 但这一切都不是让桑如涅最愤怒的！ 让她最伤心，最愤怒的是：他居然愿意放她走。 一念及于此，桑如涅的眼泪就禁不住地落下来。 她才不懂得什么‘爱对方就要学会放手’的歪理，她一想到傅庄明愿意将她拱手还给陈剑峰，心就痛得要死。 “口口声声地说爱我，说对我一见钟情，说想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原来都是胡说八道！”桑如涅躲在幽暗的房间里，一下又一下，负气地擦着眼泪。 难以宣泄的愤怒在身体里冲撞。 她想起昨天，录音笔跌落在地，她整个人也随即狠狠地砸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声音沙到说不出话来。她害怕傅庄明打电话追问，心慌意乱地关了手机冷静一下。待到稍稍能发出声音了，她又可怜兮兮，耐不住地开机打给他。她要狠狠地骂他，痛快地训他，她恨他居然如此轻视她对他的感情！ 但，傅庄明却关机了。 桑如涅的心沉到谷底。本颤着手指想留短信给他，但，说什么呢？ 桑如涅的脑海一片空白，终究厌恶地把手机丢在一边。 接到孙婉婉的紧急求助，她一口就答应了。她宁可在图书馆里加班，也不想独自胡思乱想。 坐在前台，眼睛湿湿的，痴痴呆呆望着手机。 她想打给他，却又不敢，也不甘心打给他。 自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她就自认从来没有彻底地了解过傅庄明。摸不透他阴沉沉的个性，摸不透他奇妙的追求方式。尤其是她不懂为什么，傅庄明为什么如此深爱着自己，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迷恋的地方？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莫名其妙地会爱上别人？”桑如涅曾经忧愁地问过自己。 而今天，他居然在录音笔里告诉她，若是她选错了，他愿意放手！ 他愿意放手！ 桑如涅的脑海里转着这句话，于是失魂落魄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 幽暗的房间里，此刻忽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桑如涅猝然一惊，听见门外的人默默地试了一把钥匙，又一把钥匙。她慌极了，满目泪水让她一点也不想面对傅庄明，只得厉声道， “傅庄明！我不想见你！不要开门……不要开门！” 话音落下，那门却恰恰就开了。傅庄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丢开钥匙，反手把门又关上了，一步一步地逼近着桑如涅。 桑如涅战栗着，哭着，步步后退。她看着他冷峻的神色，想着他在录音笔里说的话，桑如涅于是惨惨一笑， “你是来听我的回答的？” 傅庄明停下脚步。 “若是我说，我选错了，我后悔了……你，愿意放我走？” 傅庄明的脚步却继续动了，再次逼近她，直把她逼在一处墙角，退无可退。他伸手撑在两侧，用身体把桑如涅圈禁起来。他深幽的目光袭来，但桑如涅却是泪眼朦胧，呜咽着， “你愿意放我走，然后呢？然后是不是再去邂逅一个女孩子，开始新的生活？傅庄明，我知道你可以的！你可以莫名其妙地爱上我，也一定可以莫名其妙地爱上别的女孩子！然后死缠烂打，费尽心思，你一定可以可以追到她，到时候我一定恭喜你……” 绝望的幻想却被傅庄明狠狠打破。 当桑如涅意识到傅庄明低下头，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时，她本能地抬手想反抗，却被傅庄明伸手固住了手腕。 无助，无措，被傅庄明猛烈地夺去了呼吸。 桑如涅的眼泪蜿蜒而下，打湿了两个人的面颊。傅庄明顶开她固执的唇齿，将自己的焦躁统统倾泻与她。 忽视她的反抗，忽视她的怒意。 缠绵的尽头，当他离开她的嘴唇，他又狠狠抓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 “对不起，桑如涅小姐，我后悔了。那天录音笔里的话，统统作废。哪怕你选了另一个人，我也绝不放手。绝不！” 桑如涅眨了眨眼，在下一秒又被傅庄明凶残地堵住了嘴唇。 …… 冷静这个词语，一向与爱情无关。 之前在乌镇独自思考的两天里，傅庄明可以冷静地权衡彼此，做出最适合的答案，放手。 但，一旦回来了，一旦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嘴唇，看着她越来越明媚的笑容，傅庄明就彻底丧失理智，遵从心底里的本能。 他绝不放手。 难道，这就是上天派来给他的，克星？ …… “疼……我的脚疼……”桑如涅挣扎地轻呢了一声，傅庄明只得低吼着从她身上离开。看见她被揉得乱七八糟的长发和被撩到一半的睡衣，傅庄明轻声一笑，帮她整理衣衫，扶着她在床边坐好。 这么突然地平静下来，一时之间，两人反而变得无话可说。 桑如涅带着红晕的脸，别扭地转了过去，傅庄明轻轻握住她的手， “好了，你可以说答案了。” “你不是说，不论我说选哪个，你都不会放手吗？那结果是注定的，还要答案做什么？” “当然需要答案。”傅庄明淡淡道，“若是你选了别人，我就要多费些心思，强留你在我身边。” “好啊！”桑如涅闻言，凶巴巴地转头盯着他，“那我还是选陈剑峰好了！能让傅先生更在乎自己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桑如涅小姐！”他陡然握紧了她的手腕，“这种事情，不可以开玩笑！”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桑如涅吃痛，却更加坚定地凝视着他，“陈剑峰对我很好，他虽然也骗过我，却从来不像傅先生一样，把我丢在一边，音讯全无！” “是啊！陈剑峰先生是有多好啊，所以他抓住你的手，而身为我的女朋友的桑小姐居然毫无反抗？” “你若不是卑鄙无耻地跟踪我，你怎么能看到那一幕！”桑如涅激动道。 “若不是我卑鄙无耻地跟踪你，我怎么能看见你和陈剑峰背着我在做更卑鄙无耻的事情？”傅庄明气急败坏。 “傅庄明！”桑如涅也气得发抖，“他只不过是握我的手罢了，我和他早就说清楚了！你别说得我好似勾三搭四一般！” “握手不算什么？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公司里随意握漂亮女职员的手？那么方毅成若是拉你的手，刘晓云也会毫不在乎，甚至为你们伟大的友情而喝彩？” “傅庄明！”桑如涅咬牙，却自觉有些理亏，怏怏地垂下头。 彼此，尴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桑如涅才幽幽道， “陈剑峰……要和张莉结婚了。” 傅庄明错愕地看着她。桑如涅继续道， “那天我和他见面，把他遗失在图书馆的手机还给他。我本来心里很介怀，因为他的手机里有我的照片，翻拍了优秀员工的那一张……我担心他对我余情未了，我想劝他想开一点……可是他打断我，他笑着说他早就想开了，他已经准备和张莉结婚……他说：兴许张莉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女人，也是最适合他的女人……但张莉不会是他最爱的女人，起码现在不会……他最爱的人，始终是……” “是你？”傅庄明冷哼一声。 桑如涅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他说，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问我，可不可以再牵一次我的手……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才没有拒绝……” “我明白了。”傅庄明点点头，“桑如涅小姐很高兴陈剑峰先生决定面对现实，同时，桑如涅小姐也毫不介意成为别人心目中的女神，甚至还有一点得意，不是吗？” “傅庄明！”桑如涅白了脸，“为什么你要说得这么难听？”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事实就是你明知道他对你痴心不改，你还默许他拉你的手！最后一次？鬼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哪怕他真的和张莉结婚，难保哪天他想重温旧梦，又眼巴巴地来找心目中的女神了，又骗你说是最后一次，和你拉手，甚至接吻，甚至……” “傅庄明！”桑如涅赶紧打断他，“我算是知道，男人的妒忌是有多恐怖了！” “是啊！我还可以更恐怖，想知道吗？”傅庄明凶狠地一把抓过她，掰过她的脑袋又是一阵凶残的亲吻。直吻得桑如涅胸口起伏不已，呼吸都困难，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唇齿温柔，语气却冷得可怖。 傅庄明一字一顿道， “桑如涅，你听清楚了，我不介意你做别的男人心目中的什么狗屁女神。我也无法阻止别人对你继续痴心妄想。但是，你必须摆正自己的身份，只要你还是我的女朋友一天，绝不容许你随意让别人再碰分毫……这是为了我们彼此，更是为了那些个别的男人好，懂了吗？” 桑如涅生着气，本想拒绝煞煞他，却陡然见他眼中凝着深深的焦虑之情！她心下一沉，鬼使神差地就点点头， “好。” “还有，不许背着我单独和陈剑峰见面。” “好。” “他要结婚了，是吗？何时摆酒？他若是给你寄请柬，我们就一起封个大红包送去，一起祝他们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你说‘百年好合，举案齐眉’八个字时，声音好恐怖。” “你要信我，是真心祝福他婚姻幸福的！”傅庄明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桑如涅眨了眨眼，“你问了我那么多，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真的不会轻易放我走了？” “当然！”傅庄明毫不犹豫地捏紧她的手腕。 桑如涅吃痛了，却隐隐觉得高兴！她不由咧嘴笑了起来，想起江琴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傅庄明为人深沉，心思挺深，远比你想象的要敏锐得多。所以面对这种男人，你最好就做到坦坦白白。有时候你觉得是善意的隐瞒，在他眼里，却会是一种受伤的被欺骗。’ 桑如涅于是稳了稳呼吸，忽而侧过身子，温柔地抱住了傅庄明，闭着眼道， “我……我爱你！” 傅庄明愣了下，随即动容地回抱住她， “我也爱你。” “傅庄明，我只爱你一个人！”她说完，明显觉得傅庄明的身子一颤，好半天他才沉声道， “桑如涅，我也只爱你一个人！”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桑如涅惭愧地笑了笑，靠在傅庄明的肩头，“陈剑峰帮忙换去新制服的事情，我和他相约还手机的事情，他手机里留着我的照片的事情……还有……曾经有一天，我因为制服裙子太短，在贩卖机那儿被变态轻薄，是他及时出现，救了我……这些事情，我统统都瞒着你。因为，我不想你费心，你工作很累，我不想你为了无关的事情伤神。” 傅庄明却道，“工作其实还好。却恰恰是你总瞒着我，还自以为能够瞒得住我，这让我感到很累很累。如涅，你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有多么拙劣。只要你一露出那副假惺惺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真的？”桑如涅震惊地从他怀里抬起身子，“所以，之前我每次瞒你，你其实都是知道的？” 傅庄明点点头。 “你……你最近总是怪怪的，是因为你介意我骗你的事？” 傅庄明点点头。 “天啊……”桑如涅懊恼地抱住脑袋。 若是真的早早听从了江琴老师的意见，对他坦白从宽，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搞出这尴尬的一幕幕了。 “傅庄明，你这人是有多阴沉啊！干嘛明明已经看穿了我，就偏偏不说出口！”桑如涅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也许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奇妙。 她为了不让他难过，而选择了隐瞒。 他却因为她的隐瞒，而沉沦于难过。 而幸好，这一对男女终于坦诚相见，冰释前嫌。 于是桑如涅对傅庄明定下了规矩，“你以后遇到什么事儿，不许憋在心里生闷气！” 傅庄明也对桑如涅定下了规矩，“你以后遇到什么事儿，也不许瞒着我，要知道你的智商根本不容许你那么做！” “傅庄明！” 傅庄明就温柔地掰过她的脑袋，又想亲下去，口袋里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助理李青打来的， “经理，你在哪儿啊？总经理问起报告的事儿，我该怎么回答？” 傅庄明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走不开，帮我请假半天，晚上回来加班。” 说罢，挂上电话，对着桑如涅幽幽道， “如涅小姐，我现在走不开，我很忙……很忙……” …… 第50章 五十 末了，再是缠绵不舍，傅庄明也只得灰溜溜地赶回公司补他的报告。 下了车，进了公司大门，傅庄明还意犹未尽地打电话给桑如涅，嘱咐她伤了脚踝就多休息几天，千万别落了后遗症。 桑如涅在电话那头却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他， “傅庄明先生，你听了我的录音笔吧。” “啊……”傅庄明从电梯里走出来，“听过了。” “那么我在录音笔里提出的问题，你是不打算回答我了？”桑如涅赌气着。 傅庄明沉默了片刻，开门走进办公室，“你想问我的，是我究竟喜欢你什么？还是我会不会莫名其妙地爱上别的女人？” “两个问题都要回答！” “好吧……第一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你什么。” “傅庄明！不许你含糊其辞！” “我是真的不知道。”傅庄明苦笑。回想着一年之前，初次在图书馆邂逅桑如涅，那种感觉太过难以言喻。她的确是脸蛋漂亮身材好，但是傅庄明也见过更加美貌动人的，却从来没有心动得如此无以复加。 他沉默了很久，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于是就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那么桑如涅小姐，你能回答我，你曾经也对陈剑峰一见钟情过。那么当时，你喜欢陈剑峰什么呢？” “咦……”桑如涅握着电话一惊，“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很顺眼。” “好吧。我当时看你，也觉得很顺眼。虽然当时的你，看我很不顺眼吧！” “那当然！”桑如涅嘿嘿笑了笑，这个问题就算过去了。傅庄明说的对，她都不明白当年喜欢上陈剑峰什么，又怎么能强迫傅庄明说清楚喜欢自己什么呢？且，话题扯到陈剑峰身上，终究很危险。桑如涅于是轻巧跳过，问第二个问题， “那么傅庄明先生，请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以后不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别的女人吧！” 原本以为，他会一口否定。却不料傅庄明悠哉道， “我不知道。” “什么！”桑如涅气得一跃而起，“你不知道？也就是说，你可能会爱上别人吗？” “未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傅庄明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在去年遇到你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莫名其妙地爱上一个女人啊！” 这话说得有道理。 只是……他怎么就不能哄哄她？ “还是……”傅庄明又幽幽道，“你其实不想听真话，只是我哄哄你？那我还是改口吧……亲爱的桑如涅，我当然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喂……”桑如涅无奈地摇了摇头，和傅庄明较真儿还真是没劲，“我挂电话了！不和你说了！” 傅庄明笑了笑，“那么，在你挂电话之前，我也可以这么问你吗？桑如涅小姐，你以后会不会爱上别的男人？” “……”桑如涅沉默地瞪着天花板，无理取闹不是女人的专属权利吗？在不想随意撒谎和揣测未来的前提下，她只得怏怏道， “好吧……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你工作吧，别太晚了。” “不会。我现在心情很好，相信很快就能做完。” “对了，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把录音笔还给江琴老师？” “也是。你安排吧！” …… 于是隔几天，还是约在那家布置着各色古董的优雅茶室。 江琴依旧点了热乎乎的玄米茶，哪怕七月份的天气已经热得不像话。 桑如涅把两只录音笔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推给江琴。江琴笑吟吟地拿起来， “我猜，里面的录音都被你们俩删除干净了吧。” “恩。真抱歉。”桑如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儿。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一点。”江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幽幽道， “桑小姐的话，其实一直对这段感情不够自信。你不明白傅庄明喜欢你什么，害怕他对你爱得快，去得也快。至于傅庄明，他也对这段感情很不自信，虽然他靠着各种花招把你追到手，但其实他一直耿耿于怀：他对你是一见钟情，可你对他却是被逼就范，甚至你曾经对别人一见钟情过……” 桑如涅眨巴着眼睛看着江琴，姜不愧是老的辣，猜得*不离十了！ 江琴就继续道， “你们最近发生了什么矛盾，我不得而知，但幸好，看你现在春风满面的模样，应该已经彼此坦白，和好了吧。” “恩！我们约定好了，我不会再瞒着他，他也不会也阴沉在心里。” “很好。”江琴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我真心祝福你们。希望我的新书上市的时候，你们依旧是这么幸福甜蜜着。哦对了，书名我也已经起好了，给点意见如何？” “意见谈不上，江琴老师起了个什么名字？” “《在图书馆散步才是正经事》。” “啊……”桑如涅惊喜且感动道，“听上去真不错呢。” …… 于是江琴收足了料，开始闭关修炼，争取年末把稿子赶出来。 而炎炎七月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桑如涅的表弟张家晖考取了理想的大学。张明忠对儿子的高考成绩十分满意，也由于收了太多亲朋好友的红包，深感不好意思，便在酒店摆了一桌以示感谢。 那一次，桑如涅自然是甜蜜地携眷出席。事后不少亲戚朋友都关切地询问桑如涅，与傅庄明的好事何时近？桑如涅就羞涩地摇摇手，虽然现在恋爱正浓，但……结婚……貌似还早了点吧！ 而那一天，倒是李娇娇和张明忠的同时出现，让一桌子的亲戚朋友有点意外。但李娇娇却是张明忠亲自去请的，张明忠说， “虽然离婚了，我俩也不怎么联系了，但是娇娇始终是儿子的亲妈！儿子高考得中，这顿饭，怎么能忘了娇娇？” 一番话，含着丝丝无奈和心酸。 傅庄明遥遥地听着，事后偷偷对桑如涅说， “你前姨夫还爱着你小姨。” 桑如涅点了点头，她也懵懵懂懂地看出了些许。只可惜当晚，表弟家晖对娇娇太过冷淡，李娇娇挂不住面子，便没有坐到张明忠和张家晖那儿，而是和外婆挤在了一块儿，整顿饭都对老人家嘘寒问暖的。饭局结束时，张明忠还眼巴巴地想和李娇娇说几句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地站在了娇娇的面前，可惜话未出口，就被另一个微醺的亲戚一把抓住，热情道， “明忠啊，真是恭喜你儿子了！听说专业很不错，大三那年还有机会去德国做交流生呢，不过费用很高，看来你得省吃俭用，没钱再娶老婆了吧！” 此话说完，张明忠就瞧见李娇娇目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傅庄明远远地看着，忽而动容地一把搂住身边的桑如涅。桑如涅就羞涩地动了动身子，好笑道， “你干什么呀！” 傅庄明就说，“你的前姨夫，真的是个老实人。有时候，喜欢一个女人是要奋力去追的，谁挡路就踢开谁，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傅庄明先生，你别把你的追女理论套在每一个男人的身上。小姨娇娇当初愿意嫁给张明忠，就是看中他老实诚恳，不会耍花招。” “于是，他们后来就离婚了？” “喂！你！”桑如涅狠狠捶他一拳。 “我不是说，男人诚恳老实不好。只是该勇敢的时候，就必须勇敢。”傅庄明叹气一声，“等江琴的那本书出版了，不如送一本给你的前姨夫吧！” “傅庄明，你这是*裸地炫耀啊！” “这算什么！我还打算买一本，签上我和你的名字，然后送给陈剑峰！不如就当成是结婚礼物送给他吧，如何？扉页上就这么写：若非你的成全，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故事！万分感谢你！” “傅庄明……你……” “话说他不是要和张莉结婚了吗？何时领证？何时摆酒？旺季订不到酒席的话，不如我托托人帮他订？” “傅庄明……你真的好坏……” 第51章 五十一 热情如火的暑假，不知不觉地降临了。 当桑如涅察觉一波又一波的学生开始川流不息地进出图书馆，甚至当她推着手推车，一拐弯就瞧见一对男女生亲热地拥吻在一起时！桑如涅觉得被晃瞎了眼之余，也深刻的感受到：啊！暑假来临了！ 在这个忽然之间变得酷热难耐的暑假，总算图书馆新订制的女性制服到货了。对于领导们办事的拖拖拉拉，全体女性员工早就抱着‘能换已经很不错’的宽容态度了。而之前因为走光事件频发，所以女性员工们早就纷纷穿起自己的裙子，把制服裙丢在一旁。这下新制服来了，副馆长在周一的例会上严肃指出，从今天开始，各位员工们的下半身应该重新统一了！ 幸好，新制服裙还算得体。 虽然依旧是紧身设计，但裙摆长到膝盖，开叉合理，还特别为微胖的中年员工设计了加大码款，穿上之后连臀线都被修饰了一番，腿形都变得修长起来。于是桑如涅与刘晓云也热衷于穿制服了，刘晓云直言不讳地问方毅成好不好看？而桑如涅则故意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在傅庄明的面前晃来晃去。 这一天，傅庄明休假，约了桑如涅吃晚饭，所以早早就在图书馆里等她下班。他瞧着桑如涅矫揉造作的可爱模样，禁不住地笑， “图书馆的优秀员工，桑如涅小姐，拜托你正经一点吧，真的有失体面。” “傅庄明先生，可是你明明就看得很开心啊！”桑如涅双手叉腰道。 “我是担心你的脚，虽然现在好了，但是也禁不住再崴一下。所以，请你好好走路，好吗？” “哼！”桑如涅心情大好，不和他计较。随即打发他找个角落看书去，自己重新投入到图书馆忙碌的工作之中。 …… 傅庄明随意抽了本小说，找了个凉快的位置坐下，静静翻阅。 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流通柜后的桑如涅，见她白皙的脸蛋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为每一位读者借书还书时，弯腰落下的一缕缕碎发甚是妩媚。偶尔一转身整理身后的书籍，被制服裙紧紧贴合的线条蜿蜒而美好，让傅庄明不禁得意地牵了牵嘴角：自己还真是好眼光，外加好福气！ 正笑着，无意地目光一转，傅庄明却忽而发现不远处的饮水机旁坐着一位青年，他居然也正用一种眼巴巴的目光盯着流通柜后。 傅庄明一皱眉，随即凝起目光狠狠地打量起那位青年。瞧他少说也有一米七八的个儿子，穿着棉质t恤，身材好似很健硕。眉目长得也算俊朗吧，只是目露的眼神总让傅庄明觉得油腻腻得难受。 仔细观察了下，傅庄明断定，那位饮水机旁的青年肯定是在看桑如涅！ 等等，饮水机旁的青年？ 傅庄明的脑海里陡然闪过半年之前，留言簿上搭讪桑如涅的那条留言！心里不禁隐隐地冷笑一声。 傅庄明倒是也一直按兵不动，只耐心地观察那位青年。直等到青年人坐不住了，收拾东西拿起面前的书本，他大步径直地走向了流通柜。 流通柜后，方毅成去整理书架了，刘晓云正闲着，桑如涅在为两个女学生借书。刘晓云瞧着青年跨步而来，就自然而然地伸手想接过他手中的书，却不料青年淡淡一笑，闪过刘晓云的手，直接排队到了桑如涅的身前！刘晓云一愣，桑如涅也呆了呆，才赶紧帮两个女孩儿借完了，微笑着接过青年手中的书。 “先生，请给我你的图书卡。”桑如涅瞧着他，提醒他。 青年这才恍然大悟一般，从钱包里掏出图书卡。 “先生……啊抱歉，不能借，你有一本书超期很久了，要交罚款才能借别的书。”桑如涅歉意地笑了笑，青年就赶紧掏钱道， “很久没来了，是我马虎大意。桑小姐，真不好意思。” “啊……”桑如涅一愣，才想起自己制服上别着‘桑如涅’的员工名牌。她于是不经意地笑一下，帮青年登记了罚款，借了书，却不见他有要离开的意思。 “先生，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桑如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边上的刘晓云都要憋笑了。 “啊……”青年张了张口，好似脸陡然有点飘红，“你们换了新的制服？很好看。” “谢谢。”桑如涅隐隐察觉了不妙。 青年就壮胆地继续道，“尤其是桑小姐，你穿着格外好看。” 身边的刘晓云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但此刻青年的眼中只有桑如涅，眼巴巴地继续道， “其实……其实我半年之前在留言簿上给你留言过，当时留了手机号码，希望和桑小姐交个朋友。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可惜当时桑小姐的男朋友回复了我，所以我也很久没来图书馆了。今天来，再看见桑小姐，还是觉得……觉得你很漂亮……不知道桑小姐能否赏脸，和我交换下手机号码？” “啊……这个……”桑如涅一晕，顿时一个头大成两个。目光本能地就搜索起傅庄明的影子，该死的，这节骨眼儿上，他死到哪儿去了？ “这恐怕不方便吧！”倒是刘晓云镇定自若地幽幽开口，白了他一眼，“这位先生，小桑同志是有男朋友的哟！半年之前就定下了，现在还好着呢！” 桑如涅赶紧猛点头，但青年却不死心道， “我只是想和桑小姐交个朋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桑如涅正尴尬着想继续拒绝，却忽然见有一只手静悄悄地搭上了青年的肩膀。青年被猛地吓了一跳，转过头，是一位穿着白衬衫的男子正对着他幽幽而笑。 只听傅庄明皮笑肉不笑道， “你好，鄙人姓傅，和桑小姐稳定交往快一年了。半年之前我就久仰你的大名，还曾经和你短信联系过。而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想地与桑小姐交朋友，甚至不顾人家愿不愿意，也不顾人家有没有男朋友，那不如就和我也交个朋友吧！桑小姐的电话号码你就不用想了，我的电话号码你倒是可以存一下，到时候有什么痴心妄想的话，都可以传短信给我。作为桑小姐的男朋友，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这位朋友的！” 傅庄明连珠炮似地说完了，还转头咬牙切齿地问桑如涅， “如涅，这位先生叫什么？我好存个名字在手机里。” 桑如涅默默地，忍着笑意地，用眼神瞥了一下刚打印出来的借书凭条。傅庄明眼明手快地就取了看了， “哦，这位李展鹏先生。看你钱包里还露出附近y大学的食堂卡，李展鹏先生一定是那里的学生或者员工吧。那我们……” “不用了！不用了……”李先生终于守不住傅庄明的精神攻击，一把抢过借书凭条，垂着头灰溜溜地跑开了！ 流通柜后沉寂了片刻，终究是刘晓云爆发出一阵掌声， “傅先生你好厉害啊！” 傅庄明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却又恶狠狠地转向桑如涅， “你倒是很会给我招惹麻烦啊。还是快快坦白从宽吧，除了饮水机青年，还有没有别的？比如书架青年？楼梯青年？窗户青年的？地板青年？电梯青年” “没有了啦！”桑如涅皱着眉，好笑地凑到他耳边，“只有一位嘴巴不积德的零食青年，总行了吧！” 傅庄明这才又得意地笑起，“这还差不多。” …… 当晚，幸福快乐的零食先生带着图书馆小姐共进晚餐。 原本以为会去阿伯馄饨那儿打打牙祭，但桑如涅却意外地发现傅庄明开车到她去了谢尔丽餐厅。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局促不安地坐到靠近花园的位置上。服务生领走了“已预定”的小桌牌，桑如涅就赶紧狐疑地问傅庄明，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何必特地预定了谢尔丽的位置？” 桑如涅不是个对吃喝讲究的姑娘，平时和傅庄明吃饭也大多随意找间餐馆。这一次他显然就费了周章，桑如涅疑惑之下，看着傅庄明含笑的眼眸，蓦地就醍醐灌顶。 服务生适时递上一束红玫瑰，傅庄明接过了，再温柔地交给桑如涅。 桑如涅的耳朵于是好似玫瑰那般红了，嗔道， “相识纪念日这种东西，我都不记得了，你居然还记得！” 是啊，去年的今天，是傅庄明与桑如涅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对于桑如涅而言，那一天只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工作日罢了，闷热的天气，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美少女绘本作家妆宁来图书馆开讲座，惹得一群男性员工都骚动不已。 桑如涅回忆往事，温柔地微笑起来， “去年那个很平凡的日子，我哪里想到，以后的每一年，它居然可以成为一个纪念日！” 傅庄明也含笑道，“去年的今天，对我而言原本也只是个普通的日子。我来图书馆接妹妹妆宁，却不料遇到了我生命中……最……最让我无可奈何的女人。” 桑如涅好笑地摇了摇头，把玫瑰放在一旁，又严肃道， “傅庄明先生！你居然还记得相识纪念日这种浪漫的东西，一定是被以前的女朋友们□□得很好吧！” 傅庄明摇摇头，“恰恰不是我以前的女朋友，而是我这辈子无法摆脱的好妹妹，妆宁。” “妆宁？”桑如涅显然愣了一下，“是她提醒你的？” “我们相识的那一天是她来图书馆开讲座的日子，所以她翻了翻日程表就能找到。她一直绘制浪漫的插画，对这些东西也很是讲究。” “我还担心，妆宁会不喜欢我……”桑如涅怏怏道，上次傅庄明为了她失踪两天，害妆宁担心得不得了，也有那么一点儿，迁怒于桑如涅。 “怎么会。”傅庄明伸手握住了桑如涅，柔柔一紧，“妆宁明白事理，上一次的事情我和她交流过，她一直绘制爱情故事，最是明白每段感情总有波折。越是磨合，就会越是亲密。她怎么会不喜欢你？还问过，桑如涅何时成为她正式的大嫂？” “咦……”桑如涅的心，猛地一跳，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所幸服务生送上了菜单。她慌慌张张地举起菜单佯装点菜，这才逃过一劫。 好险！ 桑如涅暗自心想：方才傅庄明的眼神真的好危险。 …… 第52章 五十二 餐点一一上桌，傅庄明与桑如涅融洽地边吃边聊。 桑如涅蓦地想起来，兴奋地举着叉子道， “你猜我前几天在路上遇到谁？” “谁？不会是陈剑峰吧！” “你……”桑如涅白了他一眼，“的确是陈先生，不过呢，是陈家俊先生哟！还记得他吗？” 傅庄明果然顿了三秒钟有余，才道，“记得，以前每周六雷打不动来捧你场的那位先生。”那么轻易就落败的情敌，傅庄明自然是不放在心里的。 “对啦对啦，就是他。我们随便聊了几句，才知道他和女朋友已经分手了，因为彼此个性不合。” “他没有趁机询问一下，桑小姐是否名花有主了？” “他有问啊！”桑如涅抿着嘴角得意地笑，“所以我回答，我正在赶赴约会的路上。他就懂了啦，我们随便聊几句也就告别了。” “说起来……”傅庄明也想起了个新鲜事儿，“我的助理李青似乎和前男友复合了。去年圣诞节，她好似鼓了很大的勇气去找对方，前几天我已经看见那男人在公司楼下等她。” “哇，好幸福！” “桑小姐……我记得我也一直来图书馆接你下班的吧！” “对哟！”桑如涅甜甜地笑着，“我这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只要你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就可以。话说回来，陈剑峰和张莉还没有结婚吗？” “傅庄明！你发现了没，最近每次和你出来吃饭，你三句话不离陈剑峰！” “我的女朋友是他心目中的女神，我能不多多关怀他吗？” 桑如涅又是大大地白了他一眼，“听说下周就要注册了。酒席一时之间订不到，可能摆在下半年。”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傅庄明抬眼看她。 桑如涅真是受不了他的疑心病了，只得耐心地解释道， “副馆长和他开盒饭公司的叔叔不是挚友吗？陈剑峰要结婚的消息，全图书馆的人都知道了啊！” “哦，原来如此。”傅庄明气定神闲地垂头切割牛排，“那我们该计划下，送什么礼物了吧。” “都不知道他会不会邀请我去婚礼。” “你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还能不邀请你？不给你特设个座位‘女神专座’？” “傅庄明！”桑如涅哭笑不得，置气地把他盘子里切好的牛排一一塞进自己嘴里。 …… 正餐，甜点，还有半杯浅浅的红酒，一一被高高兴兴地塞进肚子里。 桑如涅的胃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暖暖的。她望着窗外花园的丛丛美景，在深幽天色的衬托下更显旖旎，不禁双手托腮，遐遐倦倦道， “吃完饭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接下来，我该送你回家了……然后在那家便利店门口停车，和你一起下车，然后，向你表白，希望和你交往。”傅庄明也望着窗外，嘴角含笑地缓缓说。 桑如涅愣了下，才明白时光倒流，他口中叙述的，是他们俩一年前在谢尔丽相亲的那次经历。时光如梭，今时不同往日。她不禁捂着脸咯咯笑起来，扭头看着他， “然后，我可不会轻易答应你哟！” “我知道，因为有一个绊脚石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傅庄明提到陈剑峰，永远没有好脸色。 “可是那个绊脚石，终究被你踢去一边了啊。” “你放心，在我们以后的路上，任何的绊脚石都会被我踢得粉身碎骨的！”傅庄明冷冷一笑，却笑得桑如涅，心间温暖。 …… 酒足饭饱，情话绵绵。美好的相识纪念日，最后一个步骤自然是傅庄明绅士地开车送桑如涅回家。 在半路上，桑如涅靠着车窗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神色稍稍有些忧愁。 “怎么了？”傅庄明转着方向盘，问。 “没什么，最近外婆的身体又反反复复了。我妈很担心，说这几天要多顾顾外婆那边。” “老人家身体素质下降很正常，不用太担心。改天，我也去看望一下。” 傅庄明这么说着，桑如涅又痴痴地笑起来， “你啊，还真把自己当成桑家的人！一点儿也不客气！” 傅庄明却蓦地沉默了片刻，车子停在桑如涅家附近的便利店门口，桑如涅正要开门下车，却被傅庄明一把抓住了手腕。 “如涅……”他沉声道。 “恩？”桑如涅讶异地回头，“怎么？” 傅庄明的眼睛，在幽暗中闪着光，“关于妆宁的那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能有答案？” 桑如涅大感不妙，“……什么问题？” “她问你，何时成为她正式的大嫂？” “傅庄明……你……这个……” 傅庄明问得严肃，桑如涅也不敢懈怠。但她的确未曾考虑过这些事，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算了……”却是傅庄明先松开了手，神色一敛，微笑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恩。”桑如涅松下一口气，却觉得被他松开的手腕有一点……失落。 …… “哥哥……你想结婚了？”妆宁盘腿坐在沙发上，诧异地瞪着傅庄明。 “如果对象是桑如涅的话，我不排斥。”傅庄明喝一口咖啡，淡定地回答妹妹。 “那……那么我怎么办！”妆宁瞪圆了眼珠子，一把把他的咖啡杯夺下来。 “你？你指什么方面？”傅庄明不明所以。 “住在哪儿啊！”妆宁一跃而起，“现在我和你，兄妹二人住得其乐融融。可你娶了桑如涅之后，总不见得我们三个人住一起吧！” “这方面，我考虑过。如果你喜欢这套房子，就留给你，哥哥买房子搬出去。如果你想搬出去也可以，哥哥一定贴补到底。” “哥……”妆宁听了，眼睑一颤一颤，委屈得很，“哥你……这么快结婚干什么呀。” “妆宁，我也只是在计划罢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傅庄明轻笑着，见妆宁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就叹息着摸摸她的头顶， “妆宁，我们毕竟不会一辈子住在一起。但无论怎样，你永远是哥哥最亲的妹妹。” “最亲的？” “最亲的！” 妆宁还来不及感动就忽然道，“……等等，我当然是你最亲的妹妹啦！因为你只有一个妹妹啊！” “……妆宁，你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 “所以啦，我哥哥现在被迷得七荤八素，居然开始思考起结婚的事情！”第二天，等傅庄明去上班了，妆宁打电话给林喜见诉苦，“到时候我就一个人住了，想想就觉得凄凉！” “一个人住没什么不好啊。”林喜见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妆宁一愣，才想起喜见因为父母离异，上大学后就一直独自居住。但妆宁犹然不服气， “你一个人住当然开心啊！没事儿就把何立威叫上来亲亲我我，羡煞旁人！” “喂，我们俩规规矩矩，从来不过夜的！何先生说了，我还小，嘻嘻。” “林喜见！我是来诉苦的，不是来听你发春的！” “好啦好啦。像桑如涅那种个性犹豫的女孩，要她答应傅庄明的求婚，肯定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急什么？” “一辈子都不答应才好！”妆宁吸了吸鼻子，“先挂了啊！责编催着要的插图，今天必须完工了。” …… 挂了电话，林喜见听着从厨房传来的煎荷包蛋的声音，就蹦蹦跳跳地跑去，一把抱住了她的何先生。何立威被吓了一跳，还好常年家庭煮夫，锅铲拿得稳稳当当。当下就回头一笑， “丫头，什么事那么高兴？” “你知道吗，傅庄明打算向桑如涅求婚哟！” “哦？”何立威把荷包蛋放进盘子。 “虽然还在计划中，不过想想就觉得很幸福！啊，我真想告诉桑如涅！” “还是别这么做，免得坏了惊喜。” “恩也是！可我憋着真难受……啊，那我告诉朱晓晓编辑，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她蹦回房间，“喂喂喂，朱晓晓吗？你不要催我稿子啦，我有趣闻要告诉你，就是去年一起旅行的傅庄明与桑如涅呀……” …… 朱晓晓挂断电话之后，感叹着青春还真是美好。虽然她也有男朋友一枚，但是她见过傅庄明，觉得到底是桑如涅的福气更好一些呀！正巧出版社的老总宋十江打电话来询问公事，朱晓晓顺口就说了， “去年旅行见过的那位傅庄明和桑如涅，听说要结婚了哟！” “是吗？”宋十江笑了笑，“当时我就说过，桑小姐根本不是妆宁哥哥的对手！迟早在一起。” …… 挂断电话之后，宋十江犹然感叹着青春是多么美好，爱情有多么伟大。恰好编辑康佳打电话来，康佳是妆宁的责编，宋十江交代完工作之余，也不忘嘱咐几句， “听说妆宁的哥哥要和那位桑小姐结婚了，不知道妆宁会不会忙起着哥哥的婚礼，这几期的画稿你可千万别让她拖。一拖，到时候碰上她哥哥的婚期，就更收不到稿子了。” “哦明白！”康佳兢兢业业。 …… 于是隔了大半天，悠闲地喝着红茶的妆宁忽然收到责编康佳的电话。她正想发发嗲求责编宽限几天，却不料康佳不依不饶，还振振有词， “我知道你哥哥即将和桑小姐结婚了，你也许会很忙，所以这几期的画稿我会紧紧盯着的！绝不让你拖稿！” “什么！”妆宁吓得红茶都泼出来，“我哥哥要结婚了？你听谁说的？” “……宋十江老板啊。” 于是宋十江接到妆宁的来电，无辜道，“朱晓晓编辑说的。” 朱晓晓收到妆宁的电话，无辜道，“林喜见说给我听的。” 于是林喜见收到妆宁怒吼的电话，无辜道，“是你告诉我的啊！” “我告诉你的，是我哥哥打算和桑如涅结婚，不是快要和桑如涅结婚！两者之间有区别的好不好！” “可能传达的过程中，某些词语造成了误会吧哈哈哈哈哈……”林喜见用哈哈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妆宁一针见血道， “别以为笑笑就能忽悠过去！小心下次我把你与何立威的种种丑事都爆出去！还要添油加醋，让整个出版社都以为何立威天天在你家出出入入，林喜见小姐即将怀着宝宝进教堂！” “妆宁，我错了错了我真的错了！”林喜见急道，恨不得跪地求饶。 “哼，这还差不多。” “妆宁，你和你哥哥还真是一脉相承……” 第53章 五十三 虽然傅庄明已经隐约向桑如涅吐露了期待，而妆宁也无意间地帮着傅庄明在人前人后大大宣传了一大把，但求婚的事儿终究还是没有了下文。 整个夏天，傅庄明忙碌着上佳佳火爆的新品饮料销售，桑如涅忙着帮一*学生借书之余，还外加受他们随时在角落里激情拥吻的刺激。总之，两个人彼此都累得不可开交。 于是当副馆长再次传达指示给桑如涅，希望她再去一次x小学录制几期儿童新书推荐的节目时，傅庄明还犹然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但桑如涅却是欣然接受，说图书管理员看似柔弱，其实都是铁打的身子骨，才没那么容易倒下。再说了，偶尔去图书馆以外的地方放放风，也挺好。 去x小学录制节目的那一天，傅庄明体贴地开车送她。 一路上，桑如涅始终都拿着稿子念念有词，化着淡妆的脸蛋都念出了淡淡的红晕，傅庄明看着，轻笑一声， “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整个下午都要录，把下个学期的节目统统都录掉。”桑如涅放下稿子，嘿嘿起来，“觉得吗，我好似明星一般呢！” “那么明星小姐，今晚是否有空和可怜的上佳佳先生吃顿晚饭？” “今晚不行。”桑如涅眨眨眼，叹息一声，“外婆最近身体状况很反复，妈发话了，今晚去外婆家吃饭。” “那我也一起吧，早就说了要去探望你外婆的。” “好啊！那么录制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 车稳稳停在x小学门口，桑如涅开门之前羞涩地吻了下傅庄明的脸颊，这才笑吟吟地下车而去。 …… 整个下午忙忙碌碌，录制了两三期之后，桑如涅也渐渐摸索出了经验。对于背稿子时的速度和神态把握得越来越好，连摄像大哥都说， “小桑同志笑得越来越好看了，比去年第一次来拍摄时更漂亮了。” “听说是恋爱正浓吧！”一旁的姜老师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那位上佳佳的傅先生修成正果呢？” “早了吧……”桑如涅害羞起来，怎么最近总被人问及这个？ 于是专心致志地录制了整整一个下午，近五点多收工时，姜老师还问她是否一起去吃晚饭？桑如涅就微笑着摇摇头，众人也就心领神会地一边儿去了。桑如涅回休息室取包，掏出静音的手机正想打给傅庄明，却意外地看见七八个未接来电，有妈妈的，有爸爸的，甚至还有小姨娇娇的。桑如涅一愣，见还有几条短信，就慌慌然地点开看了。 随即脸色一白，她一边冲出校门焦急地拦车，一边打电话给傅庄明，哭丧道， “喂……你快来呀，来x医院……怎么办，傅庄明怎么办啊……我一个下午没接电话，外婆就……外婆就突发脑溢血进医院了……情况很危险……” 等傅庄明满头大汗地直奔医院，在走廊里见到的，已经是默默不语的桑家人，和神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桑如涅。 外婆，就这么走了。 傅庄明轻轻搂住桑如涅，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衬衫。听她颤抖的嘴唇在自己怀里喃喃着， “怎么会……这么突然……我只是一个下午没接电话而已。外婆就不在了……不在了……” …… 老人家的事儿，兴许都是这么突然的。 医院的走廊里还有另一对痛失老母亲的子女，哭得撕心裂肺，哭诉着生前没有对老母亲更好一些。 桑爸爸于是拍着伤心妻子的肩膀，道， “幸好妈走之前，我们都照顾得她很好，妈走得应该不遗憾。她的小辈们都很爱她。” 桑妈妈点点头，用纸巾擦擦眼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说得是……妈走得突然，但妈走得一定不遗憾……不遗憾……” 小姨娇娇和前夫张明忠站在一起，默默无语着，儿子张家晖握着父亲的手，犹豫了下，也轻轻握着娇娇的手，颤声道， “爸爸……妈……别难过了。” 是的，大家都别难过了。 生离死别本是平常，外婆走得虽然突然，但，她走得一定不遗憾。 因为她所有的小辈都待她很好。 桑如涅仰头看着惨白的医院天花板，不知外婆的灵魂此刻会不会就在附近？ 她也默默地在心里说， “外婆，走好。” 傅庄明温暖的手，始终紧紧搂着她的肩，给她以安心的力量。 …… 桑外婆的丧事，桑如涅倒是不用操心多少。桑爸和桑妈成了主力军，小姨，前姨夫还有一众亲戚也都群策群力，搞得体面隆重。甚至傅庄明都出了不少力气，在出殡的日子里，他和所有亲戚们都站在一起答谢宾客。俨然，所有的亲戚也都把傅庄明当成了自己人。 面对棺材中，外婆安详的脸，桑如涅惶惶地有些失神。 哀乐响起的一瞬间，好似有一种魔力牵引，她眼角一红又想落泪。 外婆虽然生前不是最疼她，老人家老思想，总是喜欢男孙多一点，对待张家晖总要亲厚过自己。但无论如何，桑如涅也存着不少美好的回忆，比如童年时接过外婆手中的一支冰棒，比如小学时外婆买的新书包，比如受男生欺负时，外婆用拐杖追着那男人打，嘴里叫着， “让你欺负我家的如涅，让你欺负人……” 想着想着，眼泪已然盈眶。她不由地抬头看着身边的傅庄明，人生真的太无常，美好的回忆还在眼前，但那回忆中的人已经阴阳两隔。 傅庄明，我和你现在，好幸福。每天都在创作着幸福的回忆。 但，傅庄明，你是我回忆中最重要的人。你是否也会有一天，成为一个，只能在我回忆中出现的人？ 好恐怖！ 一念及于此，就顿时觉得好恐怖！ 桑如涅不禁泪眼朦胧地抓紧了傅庄明的手，朝着棺材中的外婆，盈盈鞠躬…… 外婆，一路走好。 …… 葬礼结束了。所有亲戚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默默吃过豆腐饭后就早早地散了去。桑如涅依旧紧紧扣着傅庄明的手，正往饭店外走去，却听见身后一阵儿脚步声，是小姨娇娇提步追了上来，对桑如涅，还有桑爸桑妈急道， “姐姐！姐夫！如涅……”她犹豫地看了一眼傅庄明，但终究还是说，“我们，改天再约出来谈谈吧。我有事情要和你们说。” “什么事？”桑妈妈有些疲惫，但看着妹妹神色古怪，也不禁打起精神问，“有什么事儿，现在不能说，非要改天的？” “啊……现在说，也可以。”李娇娇皱着眉犹豫了下，“其实就是有一份文件，要给你们过目一下。” “什么文件？”桑爸爸立刻警觉起来。 “这样的……妈她虽然过世了，很突然……但她生前对自己的财产都是做了一番规划的……我就直说了吧！妈在生前，就把她的那套房子过户给我了，房产证上，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桑妈妈大吃一惊，“娇娇，你什么时候动了这番手脚？把妈唯一的房子都骗到手了！” “什么骗……姐姐你说话真难听！”李娇娇白了脸，嗓子也尖起来，“我知道，我一直去伺候妈，你们都看不顺眼，说我巴结。但妈的确是更照顾我啊，留给我这套房子，因为我独身一人可怜无靠！” 桑外婆的这套房子，证上一直都只有外婆一个人的名字。 按理说，去世后该由两个女儿一起继承。但李娇娇的突然出击，显然把桑妈妈的继承权抛在了一边。 桑妈妈顿时激动了起来，“娇娇，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独身一人，无依无靠，但你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还不是你自己作践自己！” 李娇娇也瞪大了眼珠子。姐姐刺中了她的软肋，她不甘示弱道， “我作践我自己，关你什么事儿！妈她可怜我，也不关你的事！那房子现在，就更不关你的事儿了！” “不行，你这么暗戳戳地搞小动作，我就不服气！”桑妈妈也红了眼。 “你不服气也没用，是我的就是我的了，去法院告我也没用！姐姐……姐姐……”李娇娇喘气着，神色蓦地一可怜，“你就不能和妈一样，可怜可怜我吗……你瞧你，有老公有女儿，以后还有个很好的女婿……我呢……我……” 李娇娇说着，没留意身后，张明忠和张家晖被吵闹声吸引了过来。 桑爸爸看了一眼傅庄明，兴许想着，仇事不外扬。但终究还是憋不住地说， “李娇娇，你做事太不公平！你一个人可怜，你一个人要用钱，要为将来打算，怎么可以剥夺你姐姐应有的一份？你姐姐虽然不是一个人，但正因为不是一个人，以后更需要用钱……就好比如涅，以后若是结婚嫁人，不得需要一笔嫁妆？” 但见李娇娇依旧咬紧牙关不松开， “你为你女儿想，我也要为我儿子想！我儿子虽然不认我了，但我还是为他打算的！他……他上大学了，以后要花多少钱？大三可以去德国交流，我怎么可以因为没钱而让他失去机会！” “李娇娇，你就想着自己儿子！” “想着自己的子女有什么不好！你们还不是就想着如涅的嫁妆！” 李娇娇歇斯底里，桑爸桑妈怒目相视。一场恶吵眼看着即将敲锣打鼓！桑如涅惊恐地不知所措，却见傅庄明镇定地一闪身，隔在了桑爸桑妈与李娇娇的中间。 “三位都冷静一下吧！既然做了法律手续，那么房产的问题，应该就尘埃落地，没得可辩驳了……”傅庄明淡定道。 桑爸顿时一愣，想着女儿的男朋友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但见傅庄明忽然深吸一口气，面朝桑爸桑妈，诚恳而坚定道， “还有……请二位放心。若是以后如涅要嫁的人是我，我只要她的人，不需要她带来一分半毫的嫁妆。” 一句话，顿时让言辞激烈的三个人，偃旗息鼓了。 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好似被完全扭转，桑爸桑妈面面相觑着，李娇娇长大了嘴说不出话，而桑如涅则结结巴巴道， “傅庄明，你……你在说什么？” 傅庄明于是转了目光看着她，诚恳无比：“我在说，嫁给我，我不需要你带一分半毫的嫁妆。” “……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呀！”桑如涅顿时脸红到脖子根。 不远处的张家晖陡然拍起手来， “啊，姐夫求婚了！如涅姐姐你快答应啊！快啊！” 李娇娇错愕地一回头，却见张明忠也站在自己身后，神色复杂。 …… 第54章 五十四 “嫁给我，我不需要你带来任何嫁妆。” 因为傅庄明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双方的遗产争战暂时停息。李娇娇心事重重地甩开众人独自回家，在路上不住地回想着那句话。 当年，也有一个男人曾经对自己说过差不多的话， “嫁给我，我不需要你带来任何嫁妆。” 她眼睑一颤…… 张明忠当时，就是这么向她求婚的呢！ …… 年轻时的李娇娇，热衷被人追求，热衷周旋于有钱的公子哥，热衷名牌皮包和首饰，工作多年了口袋里也没有半毛钱。习惯伸手向家里人索取挥霍，渐渐地家人也不愿多给她。 所以，当她终于厌倦了浮躁的生活，决定宁心嫁给张明忠时，自然是囊中羞涩，拿不出多少嫁妆的。原本也想和父母张口要钱，但因为素来离经叛道惯了，李娇娇想要张这个口，哪怕对着亲妈，都觉得拉不下面子。 当她左右为难之际，张明忠却温柔地抱着她，笑道， “嫁给我，我不需要你带来任何嫁妆。” 于是，就好似吃下了定心丸。 于是，就幸福得难以言喻。 于是，就安安心心地，什么也不带着地，做了他的张太太。 是从何时起，自己忘记了当初那种简单快乐的幸福？和张明忠用几块钱注册结婚，看着他省吃俭用地计划蜜月旅行，看着他连续加班地赚钱买新婚家具，自己只觉得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是从何时起，忘记了那个男人从来不要求她带来什么，只一味地苛求他自己，给她尽力带去幸福？ 李娇娇，蓦地抬起头，阻止决堤汹涌的泪水。 曾经被遗落的幸福时光，因为傅庄明的一句话而一一重现，流转在眼前。 忽而听见手机铃声响起，她眨了眨朦胧泪眼，居然看见屏幕上闪着一个许久不曾亮起的名字： 张明忠。 …………………… 半个多月后某个下午，张明忠诚心请桑爸桑妈，如涅和傅庄明一起吃饭。 他告诉桑爸桑妈，已经托人在售卖桑外婆的那套房子，卖得的钱，两家人家平分。 是的，两家人家。 一家是桑家，另一家是张家。 张明忠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打算和李娇娇，复婚。 “儿子起初还有点难以接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其实我一直都还爱着娇娇。”憨厚老实的张明忠，说起情话来浑身不自在，“尤其是那一天，听见傅庄明对如涅求婚，他说的那句话，我也曾经对娇娇说过。那时候，我和娇娇多幸福啊，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所以回家之后，我喝了几罐啤酒，冲动地打给娇娇……她居然一接电话就哭了。她一哭我就乱了……当年我一直觉得，她嫁给我是一时冲动。后来她才告诉我，原来和我离婚，才是她真正的一时冲动……” 张明忠幽幽地说着，不好意思地举起酒杯，“傅庄明，我和娇娇都应该敬你！” “不客气。”傅庄明赶紧也举杯，一饮而下。 “话说回来……”张明忠放下酒杯，热情地看着傅庄明与桑如涅，“你们俩呢，什么时候办酒？虽然桑家才办过白事，但是年轻人，应该不讲究吧！如涅的外婆也一直希望你们早早定下的。” “啊……我们……”桑如涅一尴尬。 傅庄明就阴沉沉道，“这个臭丫头，根本就还没答应我！” …… 是啊！整整半个月了，在傅庄明惊天动地地一番表白之后，桑如涅就好似鸵鸟一般，把自己整个儿地就埋了进去！好似打定了主意，要当没这回事儿发生过！ 傅庄明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里又气又急。对着桑如涅的装傻充愣无可奈何，只得回家对着妹妹妆宁抱怨几句，妆宁就嘿嘿笑道， “哥哥，人家不答应你是很正常的！你仔细想想，当时你说了什么？” “我说，若是以后如涅要嫁的人是我，我只要她的人，不需要她带来一分半毫的嫁妆。”傅庄明回忆道。 “对啊！”妆宁一拍大腿，“就是如此！你说的只是一个假设，是‘若是’，根本就不是正式的求婚啊！桑如涅怎么可以答应你！” “但我表达得已经很清楚了。连她姨夫都明白了！” “哥哥，桑如涅是个女人，每个女人都很重视形式！所谓求婚是需要一个隆重的形式的，不是一句话就搞定的，懂了吗？”妆宁循循善诱。 “形式……什么形式？要我学电视剧一样，飞个热气球去图书馆，上面写着‘’吗？”傅庄明凝起眉头。 “虽然很老套，但是可行啊。” “你都说很老套了，还怎么可行？” “那总比什么都不做，干着急好啊！”妆宁狠狠拍了拍傅庄明的肩膀，“哥哥，你要加油，勇往直前啊！” “我……”傅庄明揉了揉鼻梁，叹气一声，“我思考一下。” ………… 该怎么样向女朋友求婚，这可是个技术活，比研究公司的销售报表要艰难得多。于是傅庄明犹豫得迟迟没有动静，桑如涅也就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懂傅庄明的心意。 只是虽然爱意正浓，但是结婚……她却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只得先装聋作哑，盼着傅庄明的热劲儿过去。所幸大半个月没了，傅庄明由一开始的黑口黑面渐渐转为平静待人。桑如涅拍拍胸口，也暗自对他更好一些，更缠绵一些，算是补偿他吧！ …… 八月中旬过去，天气依旧火辣辣得很，而图书馆也始终川流不息着，红红火火，惹得领导又动起了歪脑筋，想搞一些趣味活动起来。 上一次圣诞夜的电影播映大受好评，新制服的纸板人偶也引起读者们的兴趣，于是这一次，领导们把脑筋动在了高科技上，居然为区图书馆专门开设了一个微博，还让年轻员工们人人开设职员微博，彼此关注起来。 “领导的意思，是让图书馆的员工们每周负责发微博，介绍新书好书。还开设了一项服务，读者们可以留言或私信管理员们，管理员按照需求为读者推荐书目。”桑如涅这么向傅庄明解释。 “好似……很麻烦。”傅庄明道。 “对啊！领导不就是多事儿吗！”桑如涅笑了笑，“还好，实行好几天了，但微博会关注范冰冰的多，关注网络红人的多，关注图书管理员的微乎其微呢！这周是刘晓云负责介绍新书，倒真有一位读者留言给她，问她最近出借率最高的穿越言情小说是哪本，刘晓云新鲜得要死，推荐了一大堆呢！” “下周轮到谁？” “我啊！”桑如涅眨眨眼，“优秀员工桑如涅，新书的书目我都想好了。你说，会有人给我留言或者私信吗？” “兴许会的吧。”傅庄明笑了笑，不置可否。 “哎，你有微博吗？不如也关注一下，图书管理员小桑小姐？” “很早之前注册过，后来觉得无聊，注销了。” “傅庄明，你还真是……出乎意料地，跟不上潮流呢！”桑如涅嘿嘿大笑。 …… 桑如涅负责微博推荐好书的头一天，兴奋得要死。在规定的时间点上正儿八经地把推荐语都发送了，随即副馆长负责的区图书馆官方微博转发了她的推荐语，这任务才算完成。 桑如涅随即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帮读者借书还书时，都时不时地瞧着微博，看有没有人私信或者留言给她。 “哎呦，我上周整整一个礼拜，也就两个读者留言给我。”刘晓云笑话她，“所以小桑同志，你还是算了吧！” “好啦好啦，我也就是新鲜几天而已。”桑如涅耸耸肩，无意地一刷新，居然害真的有一条留言给她， “请问，我想要向女朋友求婚，应该看什么参考书籍？” 桑如涅一愣，觉得这问题怪怪的。不过到底是头一桩生意，看对方头像，轮廓隐隐是个老实巴交的大男生，她就兴奋地查阅起图书馆的书目，但可惜，却没什么合适的书籍。 只得回复道， “这位读者，图书馆暂时没有和求婚相关的书籍。不过我个人觉得，求婚是一项靠诚心诚意的行为，只要你努力去做了，对方一定会同样诚心地回应你的！” 过几分钟，大男孩儿又回复桑如涅， “谢谢你的建议，我只怕她最终还是不答应我。她为人犹犹豫豫，虽然我很肯定她是爱我的，但我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知该怎么做。难不成，飞一个热气球去她单位门口？” 桑如涅看见了，立刻就烧起一团“助人姻缘，胜造七级浮屠”的熊熊火焰！她甚至还招手让刘晓云方毅成一起来看，兴奋地讨论了一番之后，桑如涅在刘晓云的推波助澜下，果断回复大男孩， “年轻人，勇敢地上吧！不管多么犹豫的女孩子，面对爱情的勇士，总是不能招架的！” 刘晓云还越发煽风点火道，“多加一句，有多隆重就搞多隆重！万众瞩目之下，女孩子一定点头答应的！” 桑如涅于是含笑又回复了刘晓云的原话，随即不断刷新着，等待大男孩儿的回复。原本期待的，只是大男孩读者感激的一句谢谢，却不料一分钟后，大男孩儿居然回复道， “桑如涅小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 桑如涅看了，顿时大吃一惊，也大感不妙！随即看见边上的刘晓云方毅成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来。摸不着头脑之际，下一分钟，她的微博也立刻被人！ 方才的那位大男孩儿居然发了这么一条微博， “如涅，你愿意嫁给我吗？区图书馆中文借阅室小桑。” 更要命的是，在她的后面，大男孩儿还了一大堆人，刘晓云，方毅成，孙婉婉，宋美佳，谢佳悦，周晓娜……甚至还了由副馆长直接操控的区图书馆微博，还了绘本作家妆宁，了言情小说家囍见，了老牌作家江琴，了编辑何立威，了编辑朱晓晓，甚至了潮出版社的老总宋十江…… 完了完了，这算什么情况！桑如涅惊吓得一跃而起，慌慌然地看见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穿得隆重正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色也是万分凝重的傅庄明，手里握着一个丝绒小盒子，默默地走到桑如涅的面前。 他未开口，先气定神闲地一笑， “方才小桑管理员说，只要我有多隆重搞多隆重，女方就一定会答应！希望你言出必行，不能出尔反尔！还有如涅，你没发现，那张头像的照片，其实是读中学时代的我吗？” 桑如涅瞪大双眼，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缓缓打开手中的戒指盒子，露出一枚灿烂得让她动容的钻戒。 “桑如涅，嫁给我吧！” 啊，不知何时起，刘晓云和方毅成拼了命地拍手。 啊，不知何时起，孙婉婉已经站在门口嘿嘿发笑。 啊，不知何时起，整个图书馆的读者们都起立地看着他们俩。 啊，不知何时起，连馆长副馆长等一众领导都兴奋地冲了进来，愣声问道， “小桑同志，这是什么情况？” 桑如涅，你还有什么借口好推脱呢？ 是你自己说的，有多隆重就搞多隆重，女孩就一定会答应。 于是，言出必行吧！套上傅庄明的求婚戒指，不出一分钱嫁妆地，成为傅太太吧！ …… 第55章 五十五 迷迷糊糊地套上了傅庄明的求婚戒指，桑如涅脸红红地惊魂未定，才后知后觉自己手机和微博都已经被爆满了。 宋十江嘿嘿地在小桑的微博下留言，“恭喜恭喜。不出所料。” 刘晓云留言道，“某先生早就串通了我呢！小桑同志的幸福，有我的一份功劳！” 方毅成也道，“积极配合求婚活动，顺利成功！” 孙婉婉还拍下了傅庄明求婚成功的照片上传，感叹图书馆真是浪漫的圣地！ 连副馆长也回办公室去留言了，以领导的身份，祝福小桑同志未来幸福美满。 林喜见与妆宁直接打电话给桑如涅，庆祝道喜。妆宁甚至喜极而泣， “嫂嫂……现在你终于正式成为我的大嫂了！让我多喊几声……哎……可惜我要找地方搬了……” 桑如涅羞涩不已，挂了电话才猛地想起一件事，一把抓着傅庄明急道， “我想起来了！傅庄明，你没有单膝下跪！” “我并没打算单膝下跪。”傅庄明简洁明了道。 “你……”桑如涅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浪漫得彻底一点吗？” “单膝下跪没有必要。”傅庄明摇了摇头，“你看，没有下跪，你照样戴上了我的戒指。” “你个大男人……”桑如涅只得吃了哑巴亏，“你就吃准了我一定会答应吧！我万一不答应你呢，你搞那么大排场，不是很难收场？” “你若是言而无信，我以后自然会狠狠收拾你。”傅庄明皮笑肉不笑起来。 桑如涅不由地缩了缩肩膀，但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不由地还是幸福满心窝。她嘻嘻一笑，“算了，看在你准备得那么充分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充分……其实，也不算完全充分。”傅庄明若有所思道。 “恩？还有哪一点没有做到吗？”桑如涅好奇地问。 “当然有！”傅庄明傲然地挑了挑眉，“我没有能找到陈剑峰的微博，不能亲自他，还真是遗憾呢。” …… 求婚成功，傅庄明的结婚大计也如火如荼地展开着。 在忙着订酒席试婚纱等种种琐事之间，傅庄明还特地抽时间帮妆宁看房子。 “原本想买套房子给她搬出去，但妆宁说，她一定会赶上我的进度，速速披上婚纱，所以现在只是过渡期，给她租套房子就好。” 桑如涅听着，“我们结婚了，妆宁却要搬出去，会不会委屈她？” 傅庄明就斜眼看她，“你的意思是，接受婚后和我妹妹同住？” 桑如涅犹豫着，“你家的房子，似乎也是条件允许啊……” “不行！”傅庄明却斩钉截铁，振振有词道，“结婚后和妆宁同住，怎么会方便？如果我下班后很累，想洗鸳鸯浴怎么办？还能让妆宁给我们俩递毛巾吗？若是在客厅边看电影边亲热怎么办？还能让妆宁给我们收拾残局吗？要是我……” “好了好了……”桑如涅羞得头也抬不起，“当我没说好了……快快给妆宁找房子吧……” …… “傅庄明……” “恩？” “我发现，你微博的头像照片，真的和现在的你一点儿也不像。” “那个微博几乎不用，而且头像是读中学时候的我，十多年了，自然不太一样。” “那时候的你好阳光啊！整个一开朗俊秀的篮球少年啊！” “现在呢……”傅庄明放下报纸，斜眼看她。 “……现在……充满魅力的成年人……”桑如涅禁不住他冷冰冰的视线，讪讪道，“只是，你怎么会变那么多？” “的确好似变了一些，大概是阅历多了的关系吧！”傅庄明不以为然。 却见桑如涅幽幽地看着那张微博头像，蓦地叹息一声， “可惜……我好像，没有赶上好时代呢……怎么就没早几年认识你呢？”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啦，哈哈……” …… 结婚的事情零零总总，忙个不断。 和婚庆公司的司仪商量细节时，司仪先生这么问她， “桑小姐，结婚那日的新娘捧花，你是打算丢出去呢，还是亲自转送给某一位伴娘？” “啊……一般不都是丢出去的吗？”桑如涅这么问。 “的确，一般都是丢出去。不过上次有位新娘太紧张，丢太远，直接掉进某一桌的瓦罐老母鸡汤里，场面很尴尬。转送也有转送的好处，环节设置很有人情味。” “转送给某位伴娘啊……我想想……”桑如涅低头盘算，伴娘一共三位：孙婉婉刘晓云与妆宁。刘晓云自然已经不需要了，方毅成看得可紧了。孙婉婉和妆宁……一个是多年工作上的好战友，一个是未来老公的妹妹，怎么选？ 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傅庄明，对方毫不犹豫道， “给妆宁！虽然她肯定不会要，但是我会威胁她，一定必须收下你的新娘捧花！” 桑如涅听了，好气又好笑。 果不其然，当司仪与妆宁商量起捧花转送的环节时，妆宁一跃而起，诧异道， “特地转送给我？搞得我好似嫁不出去一般！我才不要！” 桑如涅就拍拍她的肩膀，“妆宁你别着急，先和你哥谈谈。” 说罢，她拨通了傅庄明的电话，放在妆宁耳边。 不多久，妆宁怏怏地挂断电话，神色凝重地转身对司仪说， “你就说吧！我应该怎么样接下那束捧花！需要跪下来吗？” …… “蜜月旅行想去哪儿？” “恩……就去欧洲吧！美丽的小镇，文艺复兴！”桑如涅兴奋地挂着傅庄明的胳膊。 傅庄明于是宠爱地笑了笑，“可以，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回程的时候，转机绕道去一下香港吧。” “香港，为什么？” “我曾经在太平山的山顶，用林喜见的手机发短信给你，试探你的心意。那时候在山顶的许愿树上许愿，希望以后能和你一起去香港看夜景。” 桑如涅心一动，“没想到你也这么浪漫。” “我们在一起了，所以去还愿吧！原来那儿的许愿树，还挺灵验的！”傅庄明吻了下桑如涅的脸蛋，“却再写一张许愿卡，说下一次，想和妻子，儿子，一起去看夜景吧！” …… “话说，陈剑峰和张莉什么时候摆酒？” “傅庄明！你怎么又提陈剑峰！他比我们摆酒早几天，不过没有发我请柬。可能，张莉还是介意吧。陈剑峰有发短信给我，他也听说我们要结婚了，祝我们幸福。” “人不去无所谓，我们总得送贺礼去吧。” “也是，想送什么？” “送印着我们结婚照的纪念盘子如何？” “……傅庄明，你……” …… “傅庄明，我们马上就要去民政局领证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什么话要说。” “傅庄明！” “……”傅庄明揣测着桑如涅想要他说什么，总不见得在民政局门口把老婆气死吧，“恩……我爱你？” “这还差不多！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傅！庄！明！” “……会爱你一生一世，绝不会骗你，之类的话？” “知道还不快说！” “你明知道那些都是空话。” “我想听啊，空话你也快说给我听啊。” “明知道是空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不说，那我们改天来注册吧！” “别闹脾气！” “你不说，我就闹……闹……”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嘴就已经被堵上了。 傅庄明松开她，沉声道， “我不敢保证能爱你一辈子，也不敢保证以后绝不骗你。我只能告诉你，你是我活在今天为止，唯一一个迫不及待想要领到民政局的女人……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恩……切……好吧，走了啦！” …… “如涅。” “恩？” “我们领证了吧。” “对啊。” “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吧。” “嘻嘻，对啊。” “那么今晚去我家过夜吧，妆宁去朋友家画稿子，通宵不在。” “……” ………… “哥我回来了！通宵画稿子，累死我了，有早餐吗？”妆宁伴随着早餐七点半的阳光进门，疲倦地对着在厨房里喝水的哥哥这么说。 “有早餐，不过没预备你的份。” “咦……桌上不是有两份煎蛋和面包吗？还说不是给我准备的！”妆宁嘻嘻而笑。 “不是给你准备的……”傅庄明还没说完，卧室门一开，桑如涅惺忪着睡眼，穿着宽大的男式睡衣走了出来。 于是，妆宁和桑如涅彼此瞪大了眼睛，妆宁不知所措，桑如涅吓得转身逃回卧室，大门紧闭。 “哥哥！你怎么可以……我只是不在家一天而已……”妆宁结结巴巴。 “妹妹……我和她领证了。是合法的。”傅庄明理所当然地笑了起来。 …… 第56章 后记 “听闻二位结婚了！恭喜恭喜！” 三个月之后，江琴约了傅庄明和桑如涅在茶室想见，“我闭关到处云游写稿子，所以没有及时收到你们俩的请帖，没能出席婚礼，真是很抱歉。这是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桑如涅笑呵呵地接过礼盒，“江琴老师有心了。” “这次回来，书稿已经校对完毕，交付给印刷厂了。老板说争取下个月就铺货上市。杂志社想给二位做个匿名专访，访谈下《在图书馆散步才是正经事》的人物原型，不知二位是否能赏脸？可以的话，我会请编辑朱晓晓与二位联系。” “可以。”桑如涅含笑地点了点头。 江琴也跟着笑，“话说回来，我倒是没料到你们这么快就结婚了。” “是啊，恋爱还不够一年就结婚了。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桑如涅含羞道。 “不够一年吗？不是一年多了吗？”傅庄明下意识道。 桑如涅就眨眨眼，认真算道：“我是八月份答应你的求婚的啊！可是我们是去年十一月才确定恋爱关系的呀。哪有一年。” “哦……”傅庄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江琴就抿嘴笑道，“傅先生是在去年七月认识桑小姐的吧，他对你是一见钟情，所以在他心目中，恋爱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年。” 傅庄明被揭穿了心事，脸居然有点红。 桑如涅就伸手在桌底下轻轻握住了他，与他默默地相视一笑。 “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真没想到，一年多后就嫁给了他。”桑如涅由衷地感叹着。 江琴就道，“世间很多事皆是如此，你们有缘能相遇，虽然桑小姐起初并不喜欢傅先生，但幸好，傅先生够强大。这份强大，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桑如涅点点头。 傅庄明点点头。 “也许，我从今天起应该改称呼为，傅先生，傅太太了。” “啊……我自己都不习惯人家叫我傅太太……”桑如涅低下头痴痴发笑。 傅庄明就气定神闲道：“你总要开始习惯起来！” ……………… 好吧，傅庄明与桑如涅的故事就到此，告一段落了。 至于他们俩结婚后还会发生什么故事？ 傅庄明无法保证永远爱她，永远不会骗她。 但傅庄明却很肯定，自己下班之后，最想见到的人，是她。 他一见钟情，苦苦追求到手的妻子，桑如涅。 天长地久，岁月静好。 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对的人，该是多么不容易，又幸福的事情。 虽然过程中有甜酸苦辣，但，顺应着自己最真实的感觉，勇敢而上吧！ 感谢所有曾经留言支持小迦的读者，更加感谢从编辑一文就对小迦不离不弃的读者。祝福所有留言给小迦的读者，都能在放下这个故事之后，找到属于自己的桑如涅，勇敢去追求。或者遇到属于自己的傅庄明，勇敢地去接受他的追求吧！ 新文存稿中，预计需要一段时间再开坑，可以收藏下小迦的专栏，小迦尽快而为吧！最后再为码字挚友丸子小姐的孙婉婉番外《美女是野兽》打个广告，地址在推文栏里。孙婉婉的前台生活遭遇落魄推理小说作家，一听就超有萌点吧！ 那么，在这个故事之中，我们就此别过了。 送给耐心看完胡乱后记的读者，三言两语的番外。 …… 极短番外 月上柳梢头。 昏暗静谧的屋内，桑如涅正沉沉地睡着，傅庄明躺在她身边，翻看着手机处理公事。 “恩……”桑如涅在睡梦中拧了拧眉头，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摸索着。 傅庄明就静静又轻轻地握住她：“如涅？” “恩……庄明……”桑如涅没有全醒，而是嘴角含笑，转身又睡。 傅庄明淡淡一笑，这个新的称呼：庄明，听起来也很是顺耳。 虽然他更喜欢她称呼自己为：老公……但听闻妆宁的朋友林喜见纵然结婚怀孕，却依旧喜欢把丈夫何立威称之为：何先生。 傅庄明念及于此，顿时也觉得情趣，也有点心痒痒。于是低头在桑如涅的唇上留下淡淡一吻，桑如涅懵懂地睁眼，傅庄明便摸着她的脸蛋，一脸坏笑道： “快叫我：傅先生……不叫就有你好受的了。” “咦……” 第57章 妆宁人物的特别番外篇 我的专属摄影师——— 这个世道啊，总被人说是乱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微信诈骗比比皆是，车撞到了人倒头就跑，拐卖妇女儿童的也满大街都是。 于是当傅妆宁提出想要一个人出门去旅游时，哥哥傅庄明立刻就驳回了建议。 但是妆宁大小姐的臭脾气啊，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轻易被打发的？于是乎她开始了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吵，每天定时发嗲撒娇，在沙发上打滚卖萌，终于惹得亲哥哥投降认输。但条件是绝不能自由行，必须跟团旅游！ 妆宁对于这点也只好妥协了。她的职业是绘本画家，在业界还算是颇有名气的。早些年，她背着相机天南地北地拍照收集素材，哥哥从来不会唠叨。只是这几年，都怪新闻里的怪事坏事一天比一天多，火车站被拐走的少女儿童成打成打的。妆宁怎么也是二十多岁如花似玉的美女，哥哥会越发担心，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傅庄明新娶了貌美如花的妻子——图书馆之花桑如涅，于是乎大哥大嫂统一阵线地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妆宁的自由身就这么渐渐地消散在风中了。 于是傅庄明出面，定了一家最好的旅行社，亲自送了妆宁上了动车。这个散客团的目的地是河南的山水之旅，团里多是三口之家或者成双成对，如妆宁这般落单的倒也是少数。于是孤零零地拿着车票在座位上坐好，妆宁见身边靠窗的座位还没人，就一屁股挪了过去，心想沿路若是风景好，也能拍几张照片留念。 动车即将发动的前几分钟，却有个男人过来了。他长得高高大大，身材消瘦，举着车票仔细瞧了瞧，礼貌地开口道： “这位小姐，靠窗的座位是我的。可以请你挪出来一个吗？” 妆宁一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的行李都密密麻麻地堆在脚边了，要挪座位挺麻烦的。于是，妆宁眼珠子一转，使出了美女惯用的招数，甜笑道：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我有一点晕车，坐在靠窗的座位会舒服一些。可否请你谅解，与我换个座位？” 说起来，妆宁真的属于数一数二的美女，二十五已过的她，穿起花边蕾丝的衣裙丝毫不输给十七八的小妹妹。注重保养所以皮肤光滑细腻，常年绘画所以多少有几分气质，比起美貌的大嫂毫不逊色。原以为怜香惜玉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她的前任编辑还曾经痴缠过她，害得妆宁避之不及。 却不料此男竟然耸了耸肩，风轻云淡地说： “不好意思啊，很巧的是，我也晕车。” 一句话就把妆宁气个半死，她咬着牙，爱与风度与教养，只得虎着脸一一收拾脚边的行李，磕磕绊绊地挪了出来。好不容易重新落座，不自觉地已经是一身汗了。妆宁的好心情于是被一扫而空，偷眼瞥见身边的男人居然拿着和自己一样的旅行章程，居然还是团友？妆宁顿时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闷头睡起大觉来。 当晚在宾馆入住时，妆宁在前台偶尔听见了他的名字：李锦坤。妆宁却私下叫他李锦记：咸得呛口，没半点男人味儿！ 偏偏那位李锦坤与妆宁还是住在隔壁，两人都拖着行李拿着房卡开门，在走廊里不期而遇了。李锦坤还对她淡淡一笑，但妆宁可没有那份好脾气，径直就抬高着下巴进房去了。 ……………… 妆宁告诉自己，自己千辛万苦地跑出来旅游，可千万别被那个李锦记破坏了自己的大好心情。 于是隔天一早就起床梳洗打扮，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穿着帅气的牛仔短裤，带着相机，随团出发去云台山游览。 导游在景区门口就说了，愿意听讲解的就跟着她走，累了可以中途歇息，但是集合时间一定不能错过。她那么说了，妆宁也就按着自己的步调，一路在山清水秀之间游荡来去，时不时地举着相机到处拍一拍，不知不觉离大部队已经很远很远了。 妆宁也并不着急。 这会儿正看上了一处颇为雅致的风景，仔细比划了一番，想要同时拍到石桥，小瀑和山顶蜿蜒的一抹翠色，她就必须要站在河中的一块大石头上，角度最佳。可惜那块大石头上却早就站了一个人，妆宁定睛一瞧，咦，不是那个李锦坤，又是谁呢！ 这下子，妆宁倒是更负气了！没料到那家伙儿装得正儿八经地背着相机，原来还真挺有眼光，和她瞧上了同一片景色！ 本想转身就走，但挪了几步又不甘心地幽幽绕了回来。她实在是舍不得那片大好风光。于是只好在一旁的树荫下坐等，可是等啊等啊，不知不觉十多分钟过去了，那位李大摄影师抱着相机一动不动，居然好似雕塑一般。啊不！是好似死尸一般！ “喂喂喂……他是不是有病呀！拍了就走不行吗？浪费我的时间！”妆宁等得汗流浃背，实在气不过了，虎着脸噔噔地就冲了过去，跳过河上的几块小石头，一下子跃上那块大石头，和李锦坤并肩而站！ 李锦坤蓦地被打扰，转头诧异地看着妆宁。只见她的一张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汗水顺着脸蛋滑落下来，一双眼睛却清冷得好似一池潭水。 “你……你干嘛？”李锦坤皱眉问道。 “我问你干嘛才是！我也等这个景点很久了！你怎么就和个僵尸一般，霸占着风景一动不动！”妆宁一股脑儿地说了。 李锦坤却不动声色，下巴抬了抬，对她说： “云。” “什么云？” “天空上面有一片云，我在等它再挪过来一点点，拍出来的效果会更好看的。” “什么？你居然在等云飘过来？”妆宁愣愣地抬头一看，那蓝天上飘着的朵朵棉花糖，哪里是说过来就能过来的？这人，绝对是个神经病！ 于是妆宁好气又好笑地一把推开了他： “喂，我说你等云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不如让我先拍了，你再等，等成一尊化石都可以！”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李锦坤抱着相机有些踉跄，下意识地赶紧扳正了身子，却是一不小心挥手撞到了妆宁！面积不算大的石头上，妆宁尖叫着晃荡了几下，脚下一滑，半摔进河里头。更要命的是，她的相机从手上滑了出去，擦着石头边儿落进水里，妆宁大叫地去抓，没抓住，没抓住……给冲到下游去了…… 天啊！好吧！真是够倒霉的！ 当妆宁气急败坏地一路追着相机而去，再满心惶恐地把宝贝儿从水里捞起来时，也算明白了，这家伙儿算是彻底报废了。 因为内疚而匆匆跟来的李锦坤，瞧见妆宁欲哭无泪地捧着相机，顿时尴尬地说不出话来。而他越是沉默不语，妆宁就越是委屈而又嚣张起来，叫嚣道： “喂！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你个混蛋，现在你就说怎么办吧！我这次出门旅游可是向家人求了半天的，就是来拍山水风景的，相机坏了我还旅游个什么呀！你你你……你说怎么办吧！”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李锦坤连说话都结巴，“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你先动手推我的！” “什么！你说什么！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妆宁气急败坏道。 “好啦好啦，我负责任就是了……这样吧……我的相机借给你用！一路上随时随地被你征用，这样总行了吧……你别哭啊，我的相机比你的好，拍出来的效果更好！” “真的？”妆宁咬牙考虑着，可也毕竟无可奈何，也只有如此。 “恩真的！最新款的，拍出来绝对惊艳。等回去之后，你给我个地址，我再赔钱给你，如何？” “切……那就这样吧……只是……” “只是什么？”李锦坤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到位。 “只是一路上被逼要和你这个混蛋一起走，还真是倒霉！”妆宁哼哼着，傲娇地瞥过脸去。 裤腿有些湿了，鞋子也完全浸水了。她一边叹气地往前走，一边下意识地勾了勾手指： “李锦坤，快走吧，集合时间要到了！” 却听见身后的李锦坤一愣：“原来你有留心我的名字？” “咦……只是恰好听见的，你可别臭美！”妆宁顿时怒目圆瞪。 “我才不臭美呢……其实，其实我也有留心你的名字，傅妆宁小姐，我们走吧。”李锦坤灿烂一笑，跟上妆宁的脚步。 ……………………………… 于是这一路上，这对欢喜冤家似的人物就只好彼此结伴而行了。 那天下午的游览，他们依旧离队而行，自顾自地寻找漂亮的风景，自顾自地拍摄起来，完全把导游当成了空气。 “喂喂喂，我说，那个角度好看……”妆宁毫不客气的指挥着李锦坤爬上爬下，“瞧见那个石头缝没，你去那儿拍！” “喂……妆宁大小姐，那个石头缝儿起码有两米多高，你要我怎么背着相机爬上去！” 妆宁恶作剧地一笑，又转而说：“那边那边，去水中央拍，好看得很！” “大小姐！那是瀑布啊，你让我怎么站到中央去！” “哇！有好多猕猴哟！去抓一只来拍拍！” “我会被工作人员当场抓起来的！” “哎呦有鱼啊，你下水和鱼一起游泳吧，我帮你拍！” “我看出来了，你纯粹就是在报复我……” 三言两语地几个来回，妆宁节节胜利，于是心情大好地哈哈大笑起来。烈日炎炎下也并不觉得热，转头之际，忽然察觉身后的李锦坤正痴痴地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凝神，专注，看得妆宁几乎要脸红起来！ “喂……你，你看着我干嘛？目光好恶心啊！”妆宁忍不住要跺脚。 “你别动！”李锦坤却轻声阻止她，解释着，“有一只蓝蜻蜓正停在你的肩膀上休息，角度很好，别动……别动，我就要拍了……” “咦，真的吗？快快，拍完了吗？” “……ok!实在，太美了！” 蓝蜻蜓也算是乖巧通人性了，等李锦坤按下快门后，才施施然地从妆宁的肩膀上起飞。妆宁瞧着它颤啊颤地飞上蓝天，隐没在青山绿水之间，随即兴奋地跑到李锦坤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道： “快快快给我看照片！” 李锦坤一愣，但见妆宁笑得如此激动天真，也只笑着把相机递给她。 “哇！果然角度完美，看不出，你也真有两下子！” “那当然。”李锦坤飘飘然地一笑。 “果然，不单单是蝴蝶爱香妃，蜻蜓也是喜欢美女的呀！” “……我们还是快走吧。集合时间要到了。” …… 爬了一天的山山水水，众团友们随着导游回到旅游巴士上，都已经累到不行，话也说不动了。妆宁与李锦坤原本是分开两边儿坐的，但上车之后，妆宁瞧他看照片看得专注，就不客气地一屁股挪了过去，凑头道： “也给我看看呗！拍得怎么样呀？” 李锦坤于是大大方方地把相机伸过去，说： “瞧吧，我就说了这个角度好，你偏不信。你看效果如何？” “切……也就这样吧。若是按照我描述的角度去拍，肯定会更好的。” “所谓你的拍摄角度，就是叫我去爬两米多高的山崖，或者站在瀑布的中间，又或者是上山去抓猴子，下水去捞鱼？”李锦坤斜眼看她。 妆宁就捂着嘴痴痴笑：“谁叫你推我下水！湿了我的裤子我的鞋子，还毁了我的宝贝相机呢！”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着，导游小姐诧异地望过来，疑惑道： “咦，二位已经关系这么好了？” “才没有！”这一句话，是妆宁和李锦坤齐声说的。 …………………………………… 当晚吃住在洛阳城里。旅行社提供的团餐简陋无比，因为众人都爬累了，菜色简单也吃得毫无含糊。 白面馒头一盘盘地上，虽然妆宁觉得吃着嘴发干，却也因为肚子饿得咕咕叫，所以硬生生地啃了两个。 这餐饭菜，怎么也是吃得不满意的。当然出门旅游，大家对团餐也都不太讲究。 导游小姐于是趁着大家吃得目无表情，热情洋溢地推销起当地的特色旅游大餐来，洛阳水席，洛阳特色驴肉宴会什么的，巴不得人人掏钱参加。妆宁的肚子正遭罪呢，听得一愣一愣的，口水直流，见周围几人都举手报名了，妆宁也几乎也要抬手参加！但是忽而，她的手却被身边的人狠狠地给按住了。 李锦坤不动声色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旅游大餐不就是赚游客钱的吗？你若是没吃饱的话，晚上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妆宁眨了眨眼，不由地兴奋了起来。 “好吃的，都是靠自己找出来的。”李锦坤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 ……………… 当晚各自散开回房间之后，妆宁就洗了把脸重新化了淡妆，神采焕发地又重新出门了。在走廊里，果不其然地见到等待着的李锦坤，他一转头，对妆宁笑道： “走吧，我已经向服务员都打听好了！” “好，我们走吧！”妆宁欣然一笑，居然觉得夜黑黑地跟着他走，倒是一点也不会不安心。 ………………………… 他们俩一路说说笑笑着，打了出租车来到洛阳的市中心，在洛阳老街上一路徘徊，果真瞧见不少好吃好喝的摊位，标价都比导游小姐喊的要便宜许多！ “哇塞！这个看上去真不错，我们就吃这个吧！”妆宁兴奋道。 “再走走，我们要找那种，当地人吃得多的摊位，才算是最正宗。这里在街口，不少摊位都是专门设置给旅游者的，不一定正宗呢！” “咦，你好像很懂行啊！” “大江南北地走，总比你这种小女孩儿懂多一些。”李锦坤得意洋洋地笑。 “你是干嘛的？” “我是摄影师。” “专业的？”妆宁惊讶道。 “专业的！你呢，你是干嘛的？”李锦坤低头看着她。 “我是绘本画家。”妆宁说着，几乎要骄傲地抬起自己的小胸脯。 却不料李锦坤说，“是玩玩的吧！” “喂!我可是专业的！”妆宁几乎要尖叫起来，他居然侮辱自己的职业尊严？ 但见李锦坤好笑地摇了摇头，忽然指着一家脏兮兮的店面，说: “就吃这家吧！” “咦……这家店又没空调，座位也都是露天的板凳，能好吃吗？”妆宁犹豫了下。 “肯定很好吃啊！你仔细看看，街口那些摊位，食客许多都是背包客。可是这儿的食客，很多都是穿着居家服，甚至穿着睡衣出来的本地人，就说明这家价格公道，东西好吃！” “好，好吧……听你的。”妆宁撇撇嘴，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随着李锦坤在一条板凳上坐下了，又指着招牌上的条目说： “不翻汤，那是什么啊？” “洛阳名产，绿豆做的薄薄片子浸在汤水里，怎么样，一人来一碗？” “行！你去买吧，店里面人好多！” “大小姐，小的这就去操办！”李锦坤无奈地笑了笑，钻进店里面去买了。 不多久，他就端出来两碗热腾腾的汤水，上面盖着薄薄的绿豆皮子。 妆宁原本还嫌弃着碗筷不干净，苍蝇乱飞，凳子油腻腻的，但当她浅浅地抿嘴喝了一口，眼睛都鲜得发亮了！ “好喝啊！好浓郁的味道！” “人家都是正宗的骨头汤，大火熬制！怎么样，没骗你吧！”李锦坤又是一番得意不已。 “还不错啦！”妆宁嘻嘻地笑着。这下子也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了，大碗底朝天地喝了个精光。 心满意足地吃完喝完，在洛阳的老街上晃荡了一大圈，妆宁与李锦坤才打车又回了宾馆。梳洗完毕知乎，才在床铺上休息休息，哥哥傅庄明的电话就打来了： “妆宁，在洛阳玩得还开心吧！我和你大嫂都很挂念你，可是你就连个电话都没有。” “这不是知道你会主动联系我吗！还行吧。”妆宁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边打滚边说，“哦哥哥，我的相机坏了，爬山的时候掉在水里，已经彻底报废了。回来之后，我要再买个新的！哥哥给赞助费！” “相机坏了？可你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不难受啊？”傅庄明奇怪道。 “因为我另外找了个专业摄影师啊！”妆宁嘿嘿地笑起来，“跟你说呀哥哥，这儿有一种汤，叫不翻汤，可好喝了……” ………………………… 隔天上午依旧是去爬山，众人驱车赶到神农山，与云台山的山水结合不同，这儿没什么水流，山却高得吓死人！缆车坐了好久才到山顶，居然还要沿着窄窄的山脊一路前行。石台阶陡峭原始，双手拉着两旁的铁链，眼睛一晃就瞧见脚边的万丈深渊，吓得妆宁冷汗直冒！ 导演小姐倒是健步如飞，一溜烟儿地就窜出了好远，李锦坤因为照顾着恐高得要死的妆宁，于是也被甩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妆宁两人紧紧攀着铁索，脚步一下一下挪得缓慢，嘴唇都哆嗦： “喂李锦坤，你说，你说每年从这里摔死的，有多少人啊？” “不知道，但是兴许今年会多摔死一个所谓的绘本画家。” “滚！那么那个所谓的专业摄影师，也一定要陪着绘本画家死无葬身之地！”她脚下惊魂，嘴巴却丝毫不客气地反击着。 “喂，妆宁小姐，你说得好似我俩殉情一般！” “滚！滚！不许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地方占我便宜！” “好啦好啦，你慢慢走慢慢走，千万不要紧张。” “谁说我紧张了，我才不紧张呢，我一点也不……啊！！！”妆宁一声尖叫，是因为脚下一歪，整个人险些摔倒。 还以为自己会和坚硬的石板地来个亲密接触，或者直接滚下山去，成为壮烈牺牲在山顶的第一位绘本画家……但，谁料她睁大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稳稳地接住了！ 李锦坤稳稳抱住了她，手圈得很紧，语气却惊吓得很： “傅妆宁！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废话了！你差点就摔死了你……我……我们……” 说着说着，才觉得略略尴尬，于是他赶紧放开手，让妆宁站直了。 “哦……谢谢你！”妆宁稳了稳身子，脸上居然一红，脑袋不自然地偏了过去。 “没什么，我应该做的……”李锦坤居然也不好意思起来。 这下子，妆宁也陡然不恐高了，一路上闷头健步如飞，居然一下子就赶上了导游小姐。 ………… ……………… 尴尬之情，稍稍还是有一点儿的。 但是妆宁拼命地告诉自己，人家只是帮她一把，帮她一把而已，全无其他！ 在吃午饭的团餐时，几个团友交了钱被带去吃驴友宴。妆宁和李锦坤并肩坐着，李锦坤帮她倒茶水，妆宁低头说谢谢。 “我帮你倒了好几次茶水了，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谢谢。”李锦坤苦笑道，“你是要报答我在山上对你的救命之恩吗？” “哪有！”妆宁撇了撇嘴巴。 “嘿……要看看山上拍的照片吗？是那些山顶起雾的照片，一级棒的。” “真的吗？那……给我看看吧……” 共同瞧着一部相机，总算彼此之间幸而缓和了不少。 山顶起雾的照片，果然拍得美轮美奂，云山雾绕，绿树青山，苍茫的天空若隐若现。妆宁兴奋地在相机上一页页地翻着，忽然就瞧见有一张照片，是她站在山顶平台时，远远眺望时的照片。 妆宁顿时脸一，气道：“你居然偷拍我！” “是你一直站在我要的风景之前，我只是被迫把你一起拍了下来！”李锦坤却狡辩道。 两个人正争执不下，吃了驴肉宴的客人们纷纷回来了。 一张张苦瓜脸坐了下来，都仿佛在述说着：这驴肉宴，也太不值得吧！ 妆宁与李锦坤瞧见了，顿时默契地相视而笑。他们想到的，都是那一晚在洛阳街头的，鲜美无比又爆便宜的——不翻汤。 ………………………… 山水之游的最后一天，惯例是导游小姐带着众人去土特产超市进行购物之旅。 导游小姐早早就做好了铺垫，在旅游车上说得天花乱坠，说得超市是又便宜又实惠，几乎等于赔本在卖了！ 于是进了超市，一众团友们都群情鼓动，也在货架之间浏览徘徊，被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吸引着。 李锦坤瞧了瞧货架上的大红枣，吃着觉得还挺不错，决定拿几包回去送人。放进篮子里大红枣却忽然被一只小手，一包一包地又给放回去了。 正是妆宁大小姐，只瞧她戏谑地摇了摇头：“大笨蛋！旅游超市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便宜，看我的！” 于是她掏出手机一番淘宝比较之后，发现超市的大红枣比淘宝同样品牌等级的，每包要贵三十块！ “你看，每一包贵了三十块，你刚才一共拿了四包，贵了整整一百二十块！哪怕去掉淘宝运费，我也帮你省下了一百块钱！李锦坤大笨蛋先生，还不快谢谢我！要什么特产呀，回家之后淘宝买就好了啊！”妆宁得意洋洋地挥挥手机。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吧。”李锦坤觉得在理，苦笑着答应。 见妆宁拿了几包小点心：“这几包小点心留在路上可以吃，贵几块钱也就算了。都给你，你去付款，算是谢谢我！” “……遵命。”李锦坤于是抱着点心，一溜烟儿地跑去付款了。 ………………………… 山水之旅很快地，就要画上终结符号了。 梦寐已久的靠窗的位置！她于是把行李堆了满脚边都是，然后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却见自己身边坐着的不是李锦坤了！而是另外一对旅行团里的夫妻。 李锦坤呢？他人呢？ 正在隔着一条走廊的地方朝着她无奈地苦笑。 妆宁顿时又气又急，皱着眉隔空对李锦坤喊： “你换过来呀……我……我……我想看那些相机里的照片！” 但无奈李锦坤好说歹说地换了半天，也始终无法换到妆宁的身边来。 于是回程的路上，妆宁终于心满意足地，可以欣赏沿路的无限风光。 但她却变得心不在焉起来，常常通过镜子的反光，偷偷看着走廊那边的李锦坤和身边的另一个小女孩愉快聊天。 笨蛋！ 笨蛋笨蛋！ 笨蛋笨蛋大笨蛋啊！ 妆宁口渴了，起身去小卖部买饮料。李锦坤见状，赶紧就跟了出来，说： “喂，那些在超市买的小点心，还留在我包里呢！” 妆宁就狠狠白了他一眼：“给你身边的小妹妹吃吧！大姐姐我请客了！”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无辜的李锦坤喃喃道： “什么呀，明明都是我付的钱……” ^………… 于是乎，心情又变得糟糕了起来。明明一路上是那么地开心，那么多欢声笑语，他为她拍摄的蓝蜻蜓照片，他带着她去吃洛阳当地的名小吃，他在山顶上扶住了摔倒的她，她告诉他特产超市的东西好贵好贵…… 就这么，彼此要分开了吗？ 动车缓缓停到了上海站。她到家了。 车门缓缓地打开，妆宁闷头推着行李箱子就往外走。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负气着什么，但犹然又觉得惶恐，在察觉李锦坤推着行李不动声色地追上了自己之后，才稍稍地安心下来。 默默无语地，两人彼此推着箱子走到动车站的门口。 妆宁忽然有些后悔，答应了哥哥前来接她。 远远地，她就看见傅庄明的黑色轿车开过来，妆宁心里急了:都快要说再见了，为何他还是沉默不语？她于是越发负气，推着行李就要往前走，却蓦地被一只手臂抓住了。 “喂，你……”李锦坤，终于忍不住道。 “什么？”妆宁骄傲地回过头。 李锦坤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但傅庄明从车上下来，朝妆宁走来： “妆宁走吧，我们回家去了。累不累呀？” 李锦坤瞪大着眼，看着傅庄明一身西装笔挺，眉目帅气，与妆宁站在一起，是说不出的亲密与登对。他的眼神于是黯了下，放开了妆宁的手臂，淡淡道： “我想对你说一声，再见。” “咦……哼，再见！”妆宁期待了许久，却又陡然落空得什么都不剩下。她这下子真被他气昏头了！于是虎着脸随着傅庄明上车，坐在副驾驶座上大生闷气。 而哥哥傅庄明一早就瞧出那青年人和妆宁正闹着什么别扭，于是怀着一份兄长之爱，他好奇地询问妆宁： “妹妹，刚才那人，是谁？他好像抓着你的手？” “旅游时候认识的一个大笨蛋！”妆宁赌气道。 “哦？他是不是想追我的宝贝妹妹？”傅庄明火眼金睛。 “没有啊！你看见没，都要走了，人家都没问我要电话号码！人家对我，那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妆宁几乎要气急败坏地朝着哥哥大叫了！ “我看他倒是很想和你说些什么的，不过他看见我过来了，就松手了……”傅庄明阴森森地笑起来。 “哥，你的意思是……他，他误会你是我男朋友了？”妆宁错愕地反映过来。 “可能是吧，一直有人说，我和你其实不那么相像。”傅庄明耸耸肩。 “哥……等等，你早就留心到了，而且你故意不解释，就由着他误会？”妆宁觉得自家的哥哥实在是太恐怖了！ “对！但若是他真有诚心，一定会再来找你的。放心吧！”傅庄明这么轻飘飘地说道。 “哥哥！我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一定就是毁在你手里的！就你和大嫂幸幸福福甜甜蜜蜜，我呢！”妆宁直接演变成龇牙咧嘴大怪兽了。 …………………… 时间匆匆流逝，距离旅游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妆宁静心地准备着她的下一本绘本。偶尔兴起，想找些素材图时，又会隐隐怨恨起那个王八蛋的李锦坤，居然真的……真的没有再联系过自己。 “混蛋！当时我和他置气做什么！好歹留个电话啊，让他把照片都传给我啊……”妆宁对着画稿自言自语道，“连照相机的赔偿问题都没得商量了……而且我……我……我还有点儿……” 而且她，居然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想念他。 也曾经在网页搜索过“李锦坤”的名字。但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或者，是黎金坤，是历进昆……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专业摄影师，他是随意骗着她玩的。 真是，气死人了！ 真是……气死人了…… …… 这一天，又是平平凡凡的一天。 妆宁带着完工的画稿出发去出版社，坐在潮出版社宽敞的编辑办公室里，一边等待着责编看稿，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出版社出的一些杂志，看看自己的好朋友林喜见的新作品。又是一篇甜爱腻歪的言情小说作品，那个小丫头自从和自己的责编何立威在一起了之后，成日欢欢喜喜甜甜蜜蜜的，就像是泡在蜜罐里一样，两人都散发着恋爱的腐臭味儿，真是看不下去啊！ 责编对她这次的画稿依旧赞不绝口，妆宁也算当红炸子鸡了，她自然要捧在手心里。妆宁心知肚明，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手边换了一本摄影杂志，随意地翻过一页，她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张色彩艳丽的人物照，而照片中的人，居然是她！ 站在青山绿水之间，长发沐浴在阳光灿烂之下，微笑着稍稍抬着下巴，而肩膀上休憩着一只蓝色的蜻蜓。 是他拍的！ 是他拍的她！他居然真的是一名摄影师！ 妆宁惊喜地抱着杂志，已经顾不上编辑在一旁狐疑的目光，她赶紧查看作者名字，居然就一个字：坤。 他居然是用的化名？难怪她怎么都搜不到他！ 于是妆宁激动地一跃而起，紧紧地抓着杂志，结结巴巴地对责编说： “你……你先看，我还有事情，今天我就先走了……恩，这本杂志……我带走了！再见！” 说完，她就丢下不明所以的责编，匆匆跑出了出版社！ …… 站在大街上，被温暖的阳光沐浴其中，看着车水马龙喧闹而又真实的城市，妆宁狂乱的心跳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很好，现在她有了这本杂志，就能通过出版方联系到他了！ 李锦坤，你逃不掉了！你再也逃不掉了! 相机，照片，还有所有所有的一切，等找到你，要你统统偿还！ 妆宁信誓旦旦地这么想着：却不曾料到，逃不掉的人，居然是她。 ^…… 正打车赶回家着，半路上，妆宁的电话忽然就响了起来。 她一瞧，是个陌生来电，不禁迟疑了片刻才接了起来。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她心神一颤，眼眶为之一酸！ “嗨，傅妆宁小姐，我们有一个月不见了，你还健在吧！”李锦坤的声音带着一股微笑的气息。 “你……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妆宁惊讶道，心里却好似弥漫开了一串儿暖洋洋的泡泡，她情不自禁地要落泪起来。 “当时你说自己是小有名气的绘本画家，我信你了，就上网去搜索了一下，你还真的挺出名。所以回来之后，我通过你隶属于的出版社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嘿嘿，你可别小看我，我好歹也是杂志圈子的人，这些事儿说难也不难。” “等等，也就是说，你一早就有了我的手机，却迟迟不联系我？”妆宁又是高兴，又是火冒三丈地问。 “啊……那是因为……”李锦坤干笑着，犹犹豫豫起来。 “你……你倒是说话啊！”妆宁却受不了了，她再也不想像车站时那样，眼睁睁看着他把话吞回肚子，只说了一声再见，就再也不见。 “那是因为……因为我想追你！” “咦！”妆宁一楞。 李锦坤却好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旅游的时候，我就察觉自己有点喜欢你了，不过你回程的时候对我忽然很冷淡的模样，我有点儿犹豫了。本想出了车站就问你要电话号码，但是又看见有个帅气的男人开车来接你，觉得，这不是个好时机。” “你……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妆宁哭笑不得。 “你男朋友啊！我知道。”李锦坤还自以为聪明，“我去出版社偷偷打听了你，你以前的某位责编告诉我，你有男朋友……啊，所以我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插足进来抢你。不过我一个人想了整整一个月，最终还是觉得，我不能放弃……嗨，妆宁，你知道吗？我最后交了一张什么照片给杂志社？不是山，也不是水，也不是蓝天白云。虽然水山和天空都很美，但是……” “是蓝蜻蜓！”妆宁接口道，心里一片温暖，“我看见了，摄影师坤先生，你还真是……一点肖像权的意识都没有！” “嘿嘿……因为我觉得，所有的照片中，这张是最美最美的。”李锦坤说着说着，蓦地严肃了起来， “所以我看着这张照片，情不自禁地，不由自主地，还是决定来找你。我还有很多很多照片想和你分享，还想赔偿你的相机，上次在特产店买的点心也没和你一起吃……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想和你一起去旅游……妆宁小姐，我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和你在一起……” 妆宁的声音呜咽了，眼泪大串儿大串儿地掉下来，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 她等待了整整一个月，终于被她等到了。 她以为，逃不掉的人是他。却不料，再也逃不掉的人，是自己呢。 “我……我有两件事情要申明！第一：那个来车站接我的男人叫傅庄明，他是我哥哥！” “啊？他是你的哥哥？可是你们俩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啊！”李锦坤惊诧道。 “第二：我还没有男朋友。我的前任责编是个臭男人，他爱慕我，所以纠缠了我很久，我就骗了他说自己名花有主！” “什么？”李锦坤后悔莫及地大叫起来。 “第三。” “居然还有第三？” “我不需要你赔偿我的相机。”妆宁看着窗外灿烂的城市风景，抬手擦了擦眼眶，施施然地笑道， “以后去哪儿旅游，我都有专属摄影师了，还要相机做什么！以后，我叫你爬两米的悬崖你就去，叫你站在瀑布中间你就站，叫你抓猴子就抓猴子，叫你捞鱼就捞鱼……” “好好，我的妆宁大小姐，我统统都听你的。”李锦坤温柔地说着。 ………… 城市的两端，隐隐是一条红线，牵起了一对有缘分的男女。虽然他们以后会开心，也会有争吵，但是一想起曾经牵绊彼此的这段缘分，他们都会会心一笑。 不论是妆宁和李锦坤，还是傅庄明和桑如涅，又或者是林喜见和何立威，以及生活中的你和我，大家都是如此。 感谢命运的安排，让我们相知，相遇，相爱，相守。 能不能走到终点都无所谓，谢谢缘分牵起的红线，让我们尝试不一样的人生，拥有不一样的体验。 ^…………………… 两个月之后，妆宁带着已经升格做男朋友的李锦坤和大哥大嫂一起吃饭，算是作为正式介绍。于是在酒席上，傅庄明频频给李锦坤倒酒，笑着说他的行动力可不算迅速的， “我妹妹妆宁从小就是个大美人，从初中开始就有小男生给她递情书送小礼物的，高中大学时候几乎就是校花女神了。你居然隔了整整一个月才来找她，这速度也太慢了吧！” 李锦坤讪讪地笑起来，“这不是以为你是妆宁的男朋友吗，我不敢轻易做第三者。大哥风流倜傥仪表堂堂，我当时真的觉得敌手太强，不敢轻举妄动啊。” 李锦坤可算是会说话了，说得傅庄明都不禁笑了起来， “干杯！顺利的话，以后你就是妹夫了，我这个妹妹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对她好，你对她不好，我可不会放过你的。”傅庄明说着，用酒杯碰了碰李锦坤的杯子。 李锦坤也不敢造次，严肃地举着杯子一饮而尽，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妆宁好的。” ^………… 两个大男人举杯交错，聊得正欢，一旁两个小女子也凑在一起调笑不已。 此时此刻的桑如涅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脸母性光辉已然像个妈妈的样子了。 妆宁不由地感叹哥哥速度有够快的，感觉他们结婚才没多久啊就火速升级做爸爸妈妈，连带着自己都要成为一名长辈了，想想就觉得太不可思议！ “还有多久？”妆宁连看着嫂子大肚子的目光都变得小心翼翼。 “孩子现在才三个多月。早着很呢。不过傅庄明他已经开始打听早教班，打听学区分配了。听说我们家附近的育英小学还挺不错的，他都夸自己当初买房子有先见之明呢。”桑如涅温柔地笑。 妆宁真心觉得世界要变了，她脱口而出， “世界真是大不同了，哥哥要做爸爸了，就连林喜见那个小丫头都开口结婚，闭口结婚了。” “她还刚刚要大学毕业啊，不是吗？”桑如涅奇怪道。 “架不住那个编辑何立威管得紧啊，林喜见小丫头哪里飞得出他的手掌心呀。”妆宁坏笑着说。 ^……………………………… 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凉凉的甚是舒服。李锦坤看着彼此映照在路灯下修长的影子，他不仅轻柔地握住妆宁的手， “你哥哥和我说了很多话，他要我一定对你好，不然他不会放过我。” 妆宁听了，轻笑了起来，好似回响起了哥哥追求桑小姐时的种种往事， “我的哥哥傅庄明是个特别腹黑的男人。我有机会告诉你，他是怎么追上我大嫂的，我大嫂以前是图书馆之花，公认的超级大美女，在图书馆有很多人追求她的！其实她一开始并不喜欢我的哥哥，但是后来呢，架不住我哥哥一招又一招地耍花招，就只好投降认输，随后结婚生孩子了。” “哦？你哥哥说你从小也是个公认的大美女，初中就有很多小男生追求，高中大学还是女神校花级别的人物，他还对我说，我怎么隔了整整一个月才来找你，就不怕你被别人追走了吗？”李锦坤看着她，柔柔路灯下的侧脸，真是好看极了。 “你现在知道后怕了？一个月的时间能有多大的变数啊！”妆宁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却不料李锦坤越说就越是严肃。 他沉沉地说， “所以，我也害怕未来的慢慢人生路上会有很多变数。所谓，夜长梦多吧！可我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梦里，没有你了。” 妆宁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她抬头诧异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诚恳。她隐隐好似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满心惶恐，又隐隐期待着。 是的。 他说了。在这夜风醉人的美好夜晚上。 他郑重其事的，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了那四个字。 “嫁给我吧！” ^…………………… “我……我可以回家思考一下吗？”妆宁克制住自己立刻答应的冲动，羞涩又傲娇地回复他。 “当然可以，你想思考多久都可以，只是我要的答应只能是‘我愿意’。” “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霸道了？我就不能拒绝你妈？” “那么我会求到你点头答应为止的。” “讨厌……讨厌……你真讨厌……” “说说看，蜜月之行想去哪里旅游？这次我们干脆出国玩吧！” “喂喂李锦坤，我都没答应你的求婚，你就在自顾自地思考蜜月旅游了” “出国挺好的，欧洲还是东南亚？新西兰听说自然环境特别美，可是西班牙路线最近也很火，我也很感兴趣。” “啊，对的，圣家族大教堂，还有米拉之家，巴特罗之家，我都想去看看的！” “我都听你的，那么就暂定西班牙路线吧！啊对了，你不用带相机的，你带着我就好了。” “嗯那是当然。”因为，你是我的专属摄影师啊。 妆宁得意地笑起来，可又忽然觉得不对，“……喂喂等等啊，我好像还没答应你的求婚吧！你怎么就……” ^…………………… 好了，谢谢诸位的赏脸，妆宁与李锦坤，傅庄明和桑如涅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还算喜欢小迦风格的读者，请关注新作<<回家作业订正签名!>>,愿你我都能遇到命运牵线的那位他或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