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蚂蚁》 第1章 毛头蚂蚁 广州火车站站台上总是不断涌现出许多人,一会儿一辆又一辆客车相继到站,大量的人一拨又一拨下车。一会儿又有人进站了,登上了北上西去的列车。 蔡仁从车上下到站台被眼前来来往往赶路人的匆匆行色所感染,他有一种上前线似的冲动。 眼前这种情形他每年都要经过四次,那是因为在广州读书时放寒暑假回家返校要乘火车的缘故。 这次不同了,前不久他从学校毕业分配到粤北林场,工作了一段时间后领导又将他派往在珠江三角洲的新建工程的工地上,这是领导对他的信任和考验,他正当年少怎能不踌躇满志? 蔡仁二十岁出头,个子不高,人瘦瘦的戴了一付近视眼镜,他背了一个包在这拥挤的人流中一点也不起眼。他大踏步地在这人群中穿来穿去,超过了无数拖着行李和提着背着包的人。 他终于出了火车站,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闹哄哄的,空气中的热浪阵阵袭来,六月份的广州天气真热。这日头暴晒的广场上很多人的头顶上没有一点东西可以摭挡,他们一堆堆一群群在地上横七竖八坐着躺着呆在灼人的阳光下。 他们绝大多数是来自四川,贵州,湖南,湖北,江西,东北等地的农村人口,他们年龄在十六,七岁至三十多岁之间,女性略多于男性。他们是来广东打工的或刚下车在此等人或等车换个地方去别处打工,总之是满怀希望在这里中转。 蔡仁只感到全身皮肤粘糊糊的,口渴难耐,头也晕沉沉的,他快步去小卖店买了一瓶矿泉水边喝边走。 广场外的高架桥上汽车川流不息,高架桥下各个路口塞满无数辆汽车,它们时而缓缓而行时而停顿,路人都抓紧汽车稍稍停顿的间隙横穿公路。 蔡仁急急穿过公路向长途汽车站走去,他今晚务必赶到七,八十公里外的东莞市雀桥镇。 不大的汽车站里更是拥挤不堪,蠕动的人流,不断进出的汽车,就象在罐筒里反复做来回运动。人的体温和汽车排出的热乎乎尾气不断地给这汽车站里增温不说,汗味,油气味与潮湿的空气掺和搅拌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种特殊的怪味,更是使人闻了觉得难受,恶心。 蔡仁乘坐的客车终于驶离了广州,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烦躁的心情渐渐得已平静。 车窗外不时出现成片成片的厂房和民居耸立在绿色的田野上,还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剥去了绿装裸露出红色的泥土,钢筋水泥建筑物在珠江三角洲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扩张。 蔡仁抵达雀桥镇时天色已晚,刚走下汽车就有七,八辆摩托车围了上来纷纷询问下车的人是否需要载客服务,蔡仁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认为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小心一点好,何况临走时场长对他也有所交待:那里现在还没有公交车,你到雀桥镇后就与工地上电话联系,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接到你的电话后会来接你的……。 蔡仁按照领导的安排很快与工地上的负责人老牛电话联系上了,老牛叫蔡仁在车站等一等马上会有人来接他。 半个小时以后两辆摩托车急速驶进空荡荡的汽车站,在站内转了一圈后在蔡仁面前停住了。一个三十多岁,胖胖的男子从车上下来后笑嘻嘻地向蔡仁打招呼“你是小蔡吧?” 蔡仁急忙点头并走上前,问道“你是牛科长?” 来人上前伸出手握着蔡仁的手回答“不是!我不是牛科长,我是牛科长派来接你的。我们是同事,我叫王辉” “王老师请你以后多多关照!”蔡仁不失时宜地向他表示。 “彼此!彼此!”王辉仍旧满面笑容回应,并指着一同来的另一人介绍“他是我们工地上的施工员,工程师。姓关,你叫他关公或叫他阿关都行。” 关公上前朝蔡仁点点头笑一笑算是招呼了,他接过蔡仁的行李放在摩托车后就准备出发,这时王辉关切地问蔡仁“你吃了饭没有?” “就回工地吃吧,随便在工地附近的大排档吃点东西就行了。”一心想早点到工地报到的蔡仁客气的回答。 王辉笑笑说“现在那里还没有大排档” 王辉开着摩托车,搭着蔡仁到了一家有冷气开放的大排档前停下车来对关工说“小蔡还没有吃饭,让他在这里吃了饭我们再回去” 三人进了大排档坐下后照例是先喝茶,王辉喝了几口茶就对关工说“你在这里陪小蔡吃饭,我还要去供销社给他买蚊帐” 王辉说完后起身就朝外走去,关工急忙离桌追上去小声地问“这饭钱谁出?” “你出了嘛”王辉话语拖长地回答。 关公脸上马上露出委曲的神态说“怎么应该是我出?你们的朋友我只是来跟着带带路……” 王辉头朝出一仰,脸露见怪神色,停顿了两秒钟后不耐烦地说“这钱算在招待费上,以后在工程款上扣,以往我们来人吃饭你们不都是这样处理的嘛?……” 关工脸露不悦之色回到桌旁,闷闷不乐地点了几个菜。 这一切蔡仁都看在了眼里,王辉和关工的对话虽然是压低了嗓门进行但还是有只言片语蔡仁是听见的,蔡仁完全明白他俩对话的内容,蔡仁心里感到有点急促不安,脸也红了神情显得尴尬。 蔡仁面对桌上的镶丝瓜,清蒸福寿鱼,炒生菜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地喝龙骨汤。 晚饭后他们离开了灯火通明的雀桥镇朝一条没有路灯的公路驶去,前方一片漆黑显得十分荒僻,摩托车转了一个弯,绕过一个小山坡后前方才出现了几盏微弱的灯光。 这灯光就是从建筑施工队的办公室里透出来的,摩托车来到这里停下了,关工热情地要求蔡仁进去坐一坐喝喝茶等一会儿再送他去目的地。 这是一栋建在路旁的工地写字间,用砖砌墙铁皮做房顶搞起来的,房子很矮,一切都是以省为主。房子的面积大概有一百多米平方,分成了几个房间。正门的大房间里放了一个电视机,二,三十个头发长长的,光着膀子的男人在屋里坐着或站在屋外透过窗户和门朝里看电视。 在这写字间后面四,五百米远的地方就是粤北林场的建筑工地,一栋五层楼的宿舍和二层楼的厂房已经建好,围墙,道路等附属设施也基本完备。 王辉领着蔡仁进了宿舍楼第三层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有几个人正围坐在麻将桌旁打麻将,还有一,两个人坐在里面的单人铁床边看电视。 王辉对着麻将桌旁一个五十多岁,脸黑黑的,嘴上叼着香烟的男人说“牛科长,小蔡来了!” 王辉转身又对蔡仁介绍“这就是牛科长” 蔡仁忙上前弯腰点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牛科长!” 正忙着摸牌的牛科长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蔡仁没有任何表示,隔了半天头也不抬,眼睛依然盯着麻将才拖着腔调说“嗯!来了!先休息一下。” 牛科长继续打他的麻将,里面看电视的一个人走过来与蔡仁打招呼算是解了蔡仁左右都不是的围。王辉跟着介绍“这是彭联,我们都叫他小彭,东北人,大学生,和我们一样是同一个建筑老板的甲方代表” 彭联二十多数,中等个子粗壮身体,也戴了一会近视眼镜。他听王辉这样介绍,忙用谦逊的口吻蔡仁说“嗳!我这个甲方代表与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国有企业,甲方代表就是企业的主人,是老板!我这个甲方代表的老板是台湾人啊!我这个代表是打工仔啊……” 蔡仁听彭联说话挺有意思的,他就在象表演东北二人转似的,说起话来是一套又一套又风趣又幽默。 “我们大家都是打工的,我们给国家打工!”王辉打断了彭联的话,又对蔡仁说“我们这里的乙方老板目前这里有四,五个建筑工地,其中四川的,英德的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国有企业在这里投资建厂房。大家的规模也差不多,厂区占地面积一万多米平方。晚上大家没事就来这里聚一聚,打打麻将看看电视消磨时光。我们还好一点,每个单位的工地上都派有几个人在这里工作。小彭他们的工地上就他一人,他们老板相信他,他是全权代表。”王辉介绍到这里也把彭联开涮一下后,又说“他一个人晚上没事就经常到我们这里来……” 第二天上午牛科长带领蔡仁出了工地四处走走,让蔡仁熟悉这里的周边情况。 这里原本属于浅丘陵地带,由许多小山坡,小山头和沟,塘组成。九十年代初期凤凰村委会用推土机,挖掘机削去了部份山头,山坡,填平了沟,塘之后使这里形成了大片大片的工业用地。 目前这里已有了四,五家工厂,但它们的规模一般都很少,它们就象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干镶嵌在工业区内。 牛科长和蔡仁转了一圈以后来到了施工队的写字间,在关工的办公室里昨晚也在麻将桌旁修长城的一位六十多岁矮小个子,学者模样的人正在和关工讨论工作。 他见牛科长和蔡仁进来了,就谦和地向蔡仁打招呼“今天出去转了一转?” 蔡仁点点头说“转了一圈,这工业区里没有看见有几个人” 关工对蔡仁说“可能你还不清楚吧?他是你们单位请的高级电气工程师,姓赵,赵工退休前是处长。” 赵工和蔼地对蔡仁说“年轻人好好干!现在这里的环境差一点,生活上艰苦一点,没有关系的,过两三年这里发展起来就好了。你昨天在镇上也看见了,这个镇的规模还可以吧,这也是改革开发以后才发展的,雀桥镇过去是雀桥公社,我们这里是凤凰大队。雀桥镇现在总人口有二,三十万,但本地人只有两,三万人,这里绝大部份是流动人口,外地来打工的……。” 第2章 灯红酒绿 几天以后就是端午节,蔡仁认为在这建筑工地上能有几个粽子吃也就不错了,施工队小食堂的伙食蔡仁已经吃了几天,知道过去加餐就是大家围着一大盆红烧肉喝酒吃饭。 端午节前一天牛科长对蔡仁安排工作,他说“明天你准备好两万元的现金用来支付袁老板的工程款,工程款我们已经付得差不多了,还剩下的钱是用来工程决算和一些零星工程的费用,昨天阿袁向我要工程款买材料我已同意付给他两万,到时候他来了你就付给他……” 这位袁老板此时不仅拥有几个正在开工的建筑工地而且还拥有栽满荔枝树的几百亩山坡地和两个七,八十亩水面的鱼塘。在那郁郁葱葱的荔枝树林中有一栋二层楼的小屋,这是袁老板和客人们登山游玩垂钩钓鱼后休息的绝好去处。 端午节上午袁老板开着价值三十多万的日本产越野车来了。他三十多岁,长脸,两颗门牙微微向外突出,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 他言语不多,与牛科长简单应酬几句后就坐在蔡仁的办公桌前拿出事先已填写的收据。蔡仁仔细察看这收据后点点头从保险柜里拿出两叠钞票放在桌子上推给袁老板,袁老板拾起钱放进黑色的皮制钱包里。 “喂!你还是数一数。”蔡仁急忙制止他。 “嘿!这有什么数的?钱又不是很多!”搭拉着眼皮的袁老板不已为然地说。 “万一我多给了啊,我不是亏大了。”蔡仁笑着反话正说。 “多给就多给了哦!”袁老板已经收好钱,他不想啰嗦说了这话起身就走。 “阿袁!今天是端午节!晚上你有什么节目?”牛科长走过来挡住了袁老板的去路,笑嘻嘻地问。 袁老板冷冷地小声说“晚上请大家吃饭” 听见袁老板这样的表示牛科长很高兴,他客气地陪同袁老板一同出门下楼送上汽车。 下午快六点钟了,赵工仍旧趴在办公桌前画图,王辉躺在床上看杂志。 已经冲了凉的牛科长换掉了平时穿的灰绿色的劳保工作服,穿上了长袖白衬衫和麻色长裤,正座在床边认真地擦拭他那心爱的黄色皮鞋,嘴里吹出轻松愉快的口哨。 蔡仁在房间转了几圈也没人告诉他今晚也参加活动,他想了一想:我是新来的,不知这种场合我是否有份?等来等去怪麻烦的,嗨!何苦嘛!干脆去食堂吃饭算了,不要搞得连食堂的饭也错过了,那就笑话了。 主意一定,他拿起饭盒就走。 牛科长看见蔡仁要出门了,就发话说“今晚袁老板请客!大家都去。” 蔡仁一听此言心中有底了,感到一丝丝的快乐,但脸上不露声色地说“他会不会来哟?我看他上午的样子好像不热情……”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现在时间还早!”牛科长满不在乎地回答。 此话说了还不到十分钟袁老板就进门来了,牛科长,王辉都满脸笑容迎上前打招呼。 赵工在办公桌后抬起头对牛科长说“唉哟!今天我就不去了,我把这些资料早点整理好,我早点回家啰!我在外面的时间太长了。” “你回家干什么?陪老婆子买菜?回去还不是玩,你这个退休老头就陪我们多玩几天,等几天我们两个一起走。走!走!走!阿袁在等到我们,大家都去,不去的打旷工。”牛科长走过去拉着赵工的胳膊劝说一番最后还要说一句俏皮话。 赵工叽叽咕咕小声埋怨着,很不情愿地起身了。 大家都坐上了汽车,坐在司机座位旁的牛科长饶有兴趣地问袁老板“今晚你安排我们上那里?” 眼望前方准备开车的袁老板迟疑了一下回答说“天河镇” “好!”牛科长显然十分满意袁老板的这个决定,喝彩一声后将头转向身后向大家宣布“今天到袁老板的地盘去!” 他又转过身子问袁老板“是去雅阁?还是上天河大酒店?金满堂?名都大酒家?……” 天河镇与雀桥镇是相邻两镇,凤凰村就镶嵌在两镇之间,所以袁老板的高级轿车几分钟就驶进入了天河镇地界。 这是一条双向六车道宽敞公路,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不断。公路两旁各有一条绿化带,绿化带里栽种的花草是枝繁叶茂,翠绿欲滴的青草铺衬其间,红色,黄色,紫色的花朵娇艳盛开。绿化带旁是一条慢车道然后才是街沿,街沿上是一溜整齐的绿树,绿树顺着公路延伸到远方。 远方是一座连绵起伏的青山,青山脚下盘绕着一条清清的河流,河流旁边就是天河镇。 面对远处青山近处美景,蔡仁情不自禁感叹“哇!这里的公路好宽,四周环境好干净哦!绿化得好漂亮,到处都是绿色……” “天河镇的公路等级和密集程度在全国小城镇的建设中是最厉害的!”王辉向蔡仁介绍。 一路上一直不吭气的赵工这时也插嘴说“天河镇规划得好!它前期的投资主要用在修路上,而且投资的力度也是很大的……广东一些镇区的建设规模不亚于内地的一些地级市……” 大家一路上观看车外景色一路评论着,不知不觉汽车驶进镇里一条大街旁的一处庭园建筑内,进门就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小径两旁是一排修剪整齐的十里香,靠墙栽种的是高大的树和婀娜多姿的竹子,透过墙上的花砖孔可以窥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汽车在一小桥前停了下来,车旁是一栋仿古房屋,门口守候着两位身着漂亮旗袍的高个子导位小姐。 下了车的牛科长不等去停放车辆未回的袁老板,就抬头挺胸带领大家朝屋内走去。满脸笑容的导位小姐彬彬有礼地向他们鞠躬迎接后,其中一位用普通话温柔地问“几位客人?” “五位!”牛科长也用普通话回答,并举起右手叉开五个手指示意。 这位导位小姐微微点点头后就乖巧地走在前面带领他们进入大厅。 大厅内宽敞明亮,东墙上装饰着大红色的绒垫,垫上烫着一个金黄色的双喜大字。在这大字前方放着一张案板,一位身着白色厨师服装的男生在熟练地表演兰州拉面的制作过程。 导位小姐将他们带到一张八位桌前,示意牛科长等人就坐后有礼貌地离开了。 好奇的蔡仁张头四望,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屋外绿水池塘中的浮萍,亭榭。 一位上身穿着黑色西服,下身穿着黑色短裙的姑娘翩翩而至。她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皮肤,鹅蛋形的脸上挂着笑容。她象遇见老朋友似的与大家打招呼,并问“……各位老板喝什么茶?” 捧着菜谱的小姐也来了,她撤掉桌上多余的碗筷,然后在每位客人的茶杯里倒上茶水就静静地退到一旁等候。 牛科长一边用这茶水刷洗自己的碗筷一边说“喝菊花茶” 袁老板也进来了,他坐下后就将手机,钱包,香烟,打火机统统放在桌子上,然后拿了一枝香烟点上火抽了起来。抽了几口香烟之后他将已经脱掉皮鞋的左脚卷起放在自己的椅子上,高高支起的膝盖撑着夹着香烟左手肘拐,他抬起玩着打火机右手一挥,望着众人大度地说“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蔡仁学着王辉,赵工刷洗碗筷。牛科长拿起已放在桌上的菜谱慢悠悠地一页页翻过,然后抬起头看着袁老板的眼睛征询地问“来一条清蒸桂鱼?” 已经和西装姑娘亲热聊天的袁老板听见牛科长这样问他,没有正眼回望牛科长只是点点头低声说“那就来桂鱼吧。” “九节虾要点多少?一斤?一斤半?”牛科长又微笑着小声问。 “你点呀!你抓主意,没问题的!”袁老板这次转过身子对牛科长说,然后对着大家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那我点啰!”牛科长表示不客气后,提高了嗓门转过脸对赵工说“九节虾就不要那么多啦,一斤就够了!” 牛科长这神态,好像这道菜是赵工点的。赵工对此只是‘嗯,嗯,’的不知可否,面无表情的端着茶杯喝茶。 “三只高蟹!”他又看着王辉底气十足地说。 王辉满面春色合意地笑笑。 “五只红烧乳鸽!一人一只!”他看着蔡仁一字一顿地说。 蔡仁是喜形于色一个劲地点头。 “简简单单的!一人一个菜。”牛科长自言自语地说,他在自审这设计的菜谱有什么缺陷没有。 他“哦!”的一声,想起了还差的一道菜,跟着自言“再来一个蔬菜!” 他抬头看看写菜单的小姐问道“有什么蔬菜?” “有菜心,有生菜,空心菜……”小姐象背书一样背菜名。 牛科长不等小姐说完,插嘴问“生菜怎样?” “就看老板你中意不中意啰!我认为好哟!”小姐笑嘻嘻地回答。 “那就生菜吧!”牛科长放下了菜谱,又自语“一般般啦!就这么多,可以了” 牛科长伸出左手将头发朝后梳理了一下,栊了一把。 “要什么汤?” “冬瓜盅”小姐话音刚落,牛科长脱口而出,并补充说“再来三支金威啤酒!” 写菜单的小姐走了,西装姑娘伸出右手对袁老板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手式,并温情地说“老板请用茶!” 袁老板见西装姑娘要走,忙说“你过来我看看!” 西装姑娘上前两步,低下头满脸微笑轻声地问“有什么事吗?” 袁老板伸出右手摸着西装姑娘高高胸脯上别着的工作牌,问“你是多少号?” “七四二o五”西装姑娘回答。 “小姐你不会是在骂我吧!怎么是气死二百五?”袁老板放下了手,做出一副受了委曲伤心地说。 “那里!老板多心了,明天我就给我的老板说一下换一个牌!”西装姑娘赶紧申明。 “开开玩笑,小姐不要紧张嘛!”袁老板微微一笑对西装姑娘说,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拿出一枝笔,他口里一边重复七四二o五,一边将其慢慢记在本子上,然后对西装姑娘说“小姐!等一会儿请你唱歌!行吗?” “不行!我老板没有同意,我们上班时间是不能外出的,除非……”西装姑娘笑盈盈地解释。 要的菜都上齐了,西装姑娘点点头有礼貌地向袁老板示意告辞了。 袁老板回头一阵招呼大家喝汤,吃菜,饮酒,然后他又拿起手机不停地与对方谈话。 牛科长一边谈笑风生吃喝,一边竖着耳朵留意袁老板通话的只言片语,不一会牛科长就兴奋不已,他向王辉示意地眨眨眼,他们已经明白了袁老板已订好房间。 袁老板继续翻他的小本子打电话,王辉,牛科长再也不管心袁老板的一举一动。王辉这时象照顾小兄弟似的劝蔡仁喝酒,“年轻人应该多喝点酒,这是袁老板请的,不喝白不喝,不喝别人多没面子,我先喝啰” 王辉说完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看着蔡仁,蔡仁迟疑一下猛的端起酒杯几口也喝干了杯中的酒。王辉夹了一只虾放进蔡仁的碗里夸奖说“好样的,年轻人你会炼出来的,不要拘谨!出来就是要放开点,来!吃菜!” 蔡仁几杯酒下肚,头就晕乎乎的,人开始激动起来。他端起酒杯依次向牛科长,袁老板,赵工,王辉一一敬酒。 一番杯觥交错之后大家的脸上都泛出红晕,嗓门也大了,话也多了。牛科长,赵工放下了筷子进行热情聊天,王辉慢慢在品茶时而插进一两句话,袁老板见此情景朝大厅张望一下,举起了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在收银台站着的敏感小姐立刻察觉,端着浅浅的收银盘轻快走来。她笑呤呤地观察众人然后小心地问“那位老板买单?” 袁老板竖起一根手指头示意,小姐走到了他的身边静静地站着,袁老板拿过账单看了一下掏出六百元钱连同账单一块放回盘子说“不用找了” 小姐高兴地弯腰鞠躬说“谢谢!” “等一等!”袁老板叫住准备离去的小姐,在小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后撕下纸条来递给她说“这条子交给你的老板!” 当袁老板驾车离开酒店大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的霓虹灯齐明,各个高大的建筑物都被绿色,橙色,紫色,蓝色……的射灯打扮得十分艳丽,豪华,气派。 大门外的街沿上站着十几位刻意穿戴性感的年青女子,大街上不断出现的漂亮小轿车与来来往往精神焕发的男女青年人混杂在一起,使夜晚显得喧嚣,嘈杂。 袁老板的车很快钻进一条小街,然后进了一个大院,大院里的车位早已被车塞得满满的,袁老板在保安的指引下将车远远地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径上。 这次下了车的人都跟在袁老板的身后,袁老板胳膊下夹着钱包挺起腰矜持地朝一栋大楼走去。大楼过厅柜台旁的五,六位小姐看见走上台阶的袁老板立刻雀跃起来蜂拥而去,争着和他热情地打招呼,纷纷上前搂着袁老板的脖子,肩头,胳膊,腰簇拥着迎进了大门。 柜台后的迎宾小姐朝袁老板点点头,笑着说“老板你好!”然后语气一转,委婉地说“对不起啰!没有房间了,请下次光临!” 正在满面春风与各位小姐亲热的袁老板一听此言,顿时拉下了脸,皱着眉头,拖长腔调怨声地说“有没有搞错?我预订的房间也让出了?找你的妈咪来!……” 迎宾小姐听袁老板的口气不对,忙查登记簿并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你已订了房间,老板你订的是几号房间?” 袁老板一听这话更不对了,转过头疑惑地问还在亲热他的小姐们“奇怪了?她是新来的?” 众小姐争着七嘴八舌夸张地埋怨迎小姐“袁老板你都不认识?你去死吧!”“这靓仔是楚留香,我们镇上的楚留香!”“你是不想干了……” 迎宾小姐一看这架势忙不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并谄媚补充“谁不知道袁老板?过去我是没有福气见你的面,但是你的大名我是早已听熟了……” 袁老板闷声没有再说什么,但脸上的不快已经散去,随着匆匆赶来的妈咪艳情的引导下上了三楼。 这是一栋经营卡拉ok业务的大楼,这五层楼高的大楼在顶层还设有桑拿浴,每层楼都有若干卡拉ok包房,铺着红地毯的过道上隔几个房间就有一位素装女子静静地靠墙站着,她们随时准备为包房内的人提供辅助服务。 包房内没有窗户,灯光设计的较暗,长长的沙发靠墙摆放着,二张茶几上放着几本歌曲簿,对着茶几的是大尺寸的彩色电视机,蔡仁一进房间全身就感到凉悠悠的,显然房间里的空调器的温度调得很低。 大家刚坐定,紧偎着袁老板的妈咪撒姣的说“……我们现在又来了几个很靓的小姐哦!” “我就不要了!给这几位老板每人来一位小姐,要让他们玩得开心,他们都是我的老板!”袁老板亲怩地说。一手搂着妈咪的肩,一手轻摸妈咪这三十多岁的脸。这张脸被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变得很象日本歌妓的大白脸。 妈咪一听此言立刻起身在袁老板的脸上亲吻一下,然后很快出门了。 一会儿鱼贯进来七,八位穿着打扮性感,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小姐笑盈盈地成一字形排在沙发前。 坐在沙发上的人眼睛发亮,迅速将眼前的小姐一个个从她们的脸上到胸脯再到大腿,上上下下扫了几遍。 “这个怎样?”王辉用手示意了一位小姐后问牛科长。 牛科长仔细瞧瞧后马上摇摇头,王辉又示意第二位,牛科长还是看不上眼。 “先把赵工和小蔡搞定!”牛科长伏在王辉耳边悄悄地说。 王辉的眼睛又很快地在这些小姐的脸上,身上急速地东瞧瞧西望望,然后手指其中一位小姐果断地说“你去那位先生” 被点中的小姐高兴地扭动身体走到赵工身旁坐下。 然后王辉又对另一位小姐说“你跟这位靓仔”,他示意一下蔡仁。 这位小姐也笑逐颜开来到蔡仁的身旁挨着坐下并冲着蔡仁甜蜜蜜地叫了一声“靓仔!” 王辉又看了看站在眼前的这些挑剩的小姐们,手一挥,这些小姐悄没声地转身依次出去了。 牛科长这时热心地悄声关照蔡仁“你觉得这位小姐怎么样?不行,等一会儿你不可以另外换一个。你不要亏了自己哦!” 他又探过身去对小姐说“你要好好照顾照顾我们这位帅哥……” 然后牛科长将蔡仁的右手放在小姐的右肩上,左手放在小姐裸露的富有弹性的左大腿上。 妈咪进来了奇怪地问“怎么只要了两位小姐?” 王辉夸张地大声说“好差哦!另外叫几个小姐来瞧瞧!” 妈咪急忙出去又重新叫了几个小姐进来,但都没有使王辉和牛科长如意的小姐,又换了一批小姐他俩还是没有选中一人。 袁老板不高兴了,对进屋送茶水的素装小姐说“你去跟我叫另一个妈咪来!” 一会儿进来了另一位情绪亢奋二十七,八岁的妈咪。她进门就对袁老板展开双臂扑过去并张扬地大叫“啊!老公你来了!我好想你哟!” 袁老板并没有柔情回报,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冷冷问“搞什么搞?找一些靓的小姐来!你们就只有这几个小姐?不会吧?” “刚才那些小姐也不错啊!”妈咪故做惊呀委曲地说,然后又陪着小心说“好的都被先来的老板要走了!”说了,她又做出一付很有本事的样,果断地说“好!这样!我从其它楼层的小姐里给你调几个靓妹来……” 妈咪风火火出去了,一直组织了三批小姐进来才使牛科长,王辉挑选到了满意的人选,他们立刻进行了亲蜜接触。 亲热一番之后,牛科长一只手搂着小姐的腰,一手拿着话筒和小姐声情并茂同声歌唱“花心”,头和身体随着节拍晃来晃去,显得十分地投入。 另一妈咪进来了关心地问“老板喝什么酒?” “喝红酒,喝长城干红,加七喜,柠檬,冰块,先来一套!”王辉老练地回答。 “给我来一份炒饭吗!”坐在蔡仁身边的小姐趁机低声请求。 王辉马上变了脸,站起来对着她语气极不客气地问“你一整天还没有吃饭?” 小姐畏怯的看着王辉,缩着脖子坐在那里不吱声。 王辉停顿了一会,神情毫不掩饰心中的鄙视,语气极不耐烦地对妈咪说“好!来一份炒饭。”然后又补充说“再来一个卤拼盘” 一会儿工夫酒,饭,拼盘都端进来了,茶几上堆满了杯子,盘子。喝酒的,喝水的,玩骰子的将这茶几碰得乒乓的响。 蔡仁和王辉身边的小姐坐到了一块,她俩凑在一起悄悄地吃着盛在盘子里的炒饭。 蔡仁看着她们大口大口的吃饭,刚才矫揉造作的举止神情荡然无存,怜悯之心陡然升起,心中十分感叹“难道她们真的是一天没有吃饭?” 一会儿两小姐各归其位又恢复了娇滴滴的淑女状。蔡仁一看盘子里还剩有一些饭没有吃干净,他感到莫明其妙“这饭留着干什么?两个人一盘饭都没吃完,肯定没有吃饱!刚才饿象已显,何必嘛!吃了一点饭又不吃了,讲理?……” 他的胡思乱想被一阵热烈的掌声叫声打断,原来是牛科长的又一支歌曲唱完众人都鼓掌喝彩叫好,牛科长也装模作样满面春风对着话筒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希望大家喜欢!!!” 接下来是王辉和小姐同唱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归’,悠美的旋律感人的唱词使得牛科长摇着头,听着听着更加情趣满怀,他突然站起来拉起小姐合着拍子在一旁跳起舞,他俩紧紧地搂在一起,轻轻地慢慢地摇来荡去显得十分缠绵多情潇洒风流。 蔡仁身边的小姐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了蔡仁并替他点上火,然后她也开始抽起香烟。接连抽了几口香烟的她,长长的出了几口气,心情平静多了。她身体斜靠在蔡仁身上,一只手放在蔡仁的大腿上。蔡仁抽着烟喝着酒,看着舞蹈听着歌曲没有理会这只柔软的小手,一会儿这只小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大腿,蔡仁没有任何反应继续闷头抽烟。小姐说话了“你是第一次进卡拉ok厅!” 蔡仁心中暗暗吃惊,这位小小个子的风尘女子眼睛有毒很会看人,真的是见多识广。他为了不让这位小姐看扁自己,故意做出一副闯荡过江湖的样子大咧咧地,也不正面回答小姐而是问“是这样吗?你怎么这样说的?” 小姐笑笑,说“我看得出来,你又象又不象,来!我陪你喝酒,等一会儿我陪你唱歌,你喜欢什么歌?……” 小姐举起了酒杯亲热应酬蔡仁。 赵工一直坐在沙发的端头,一支接一支抽着香烟,不苟言笑闷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他身旁的小姐年纪很轻,大概刚出道,也是规规矩矩坐在那里默默无语显得十分的拘谨。 袁老板一直坐在沙发中间抽烟,时而拿起手机打打,时而掏出小本子看看,好象他是这热闹环境的局外之人。 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刚才进餐酒楼的西装姑娘。众人的眼睛都亮了,都无心继续自己的节目都想看看这里会有什么精彩的场面出现。 袁老板急忙起身殷勤迎接,让坐。西装姑娘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腰照样挺得直直的,胸照样挺得高高的。她柔声地向袁老板介绍坐在她身边一块来的同伴“她是我的妹妹……” 这女伴与她模样相差甚远,但袁老板并不计较她们真的是否是姐妹,只要你西装姑娘来了就行。他还是绅士般的向这位妹妹点点头表示幸会,然后迫不及待的和西装姑娘攀谈起来。 他们的交谈显得十分投机,窃窃私语时而传出会心的嬉笑,西装姑娘笑盈盈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她的矜持,袁老板微笑的脸上加上正襟危坐显示着他的风度。 这样的男女亲密交谈的情景让蔡仁十分的感动,他认为这是再版的白马王子相会水晶公主的情景。 可是这好戏不长,正在这动人的时刻门又开了,又进来一位姑娘,除了蔡仁之外这满屋的人见了她个个精神都为之一振。 进来的这位姑娘个子矮小身材单薄,披着长长的头发,仔细一看人还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很象是位中学生。 就是这位进门来的姑娘在这昏暗的包房里直奔袁老板而去,到了跟前立马风情万种嗲声嗲气地对袁老板说“老公!我好想你哟!你怎么不叫我来玩?”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半个身子扑进袁老板的怀中,压得袁老板背靠沙发脱离了与西装姑娘的面对面的相距。这姑娘双手搂着袁老板的脖子朝下拉,仰起脸呶着嘴如饥似渴的要和袁老板亲嘴,两嘴唇一接触她就让袁老板亲热得喘不过气来,吊着他的脖子让嘴唇长时间接触。 看得津津有味的牛科长这时才对感到莫名其妙的蔡仁解释所以然“这是袁老板包养的情妇,姓唐,四川人,我们都叫她唐小姐。袁老板在外面给她包了个房间养着,每个月都给她钞票,她就跟定袁老板。今天肯定是这卡拉ok厅唐小姐的内线告诉了唐小姐袁老板上这里来了,并另找了小姐……” “她是学生吗?”蔡仁好奇地问。 牛科长笑了一下,俏皮地回答“她是学生,她几年前是学生!” “那她的文化程度是……?”蔡仁寻根问底。 牛科长不等他问完就回答“小学生,只读到小学毕业,是一所农村小学的……” 唐小姐还一个劲地在袁老板身上扭来扭去,放浪地和他亲昵。冷落在一旁的 第3章 始料不及 牛科长等人回到工地冲凉洗漱完毕后时间更晚了,他兴味未减甜蜜蜜地问蔡仁“今晚爽不爽?” 蔡仁还没有回答,赵工在一旁懊悔地说“唉!我就不想去,你老是要我去,你看……!” “你这个老头子!下来了,什么事也要了解一下嘛,经历一下场面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回去了能有这样的机会吗?……”牛科长数落赵工。 王辉也凑过来调侃赵工“你不要紧张吗!你紧张什么?又没有人要吃了你……” 王辉觉得好笑,他对蔡仁说“上次袁老板请我们去洗桑拿浴,冲了凉以后我们每人单独一个房间,小姐来给我们按摩踩背。赵工趴在床上满头冒汗,把小姐都给逗笑了,问他紧张什么?小姐拿纸巾给他揩汗,他也不干,他叫小姐坐在椅子上同他说说话就行了,什么按摩踩背,小姐就不用做了,这下小姐捡到便宜!” “赵工!”王辉觉得还没有说过瘾又转头对着赵工取乐“你怕什么?袁老板又没有付全套一条龙服务的钱,你想玩?小姐还不干呢!你认为小姐会白打工啊……!” 三个月后粤北林场的基建工程完工,赵工在完工前的两个月就回了韶关在家过起了闲居生活。牛科长在这次基建工程项目中负全责,是主要有功人员,回林场不久林场又对他委以重任,派往另一个新的基建工程负责。王辉也是受表扬之人,回林场后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蔡仁独自留下负责厂房的招租和管理工作。他按照领导的意图在东莞日报上刊登了招租广告,在公路旁竖起了招租木牌同时请求拜托管理区和有关朋友帮助介绍要承租厂房的老板。 由于此时整个世界的经济不太景气,加之工厂所处的地理位置较偏僻所以几个月下来工厂还是没有租出去。 每天蔡仁都守住这空荡荡的厂房十分独孤清苦,自己一人煮饭也是懒心无肠的,煮了上一餐不想做下一餐,有时干脆就上大排档吃饭,一个月下来本来就不多的工资就所剩无几了。 晚上厂房四周黑乎乎静悄悄的,人少了没有麻将可打,加之彭联工作也忙了,所以现在彭联很少上蔡仁这儿来玩,每晚蔡仁都是独自守着电视机看到深夜。有时蔡仁不想看电视了,就走到屋外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月亮。 在浅蓝色的夜空下时而会出现一,两个黄色的亮光在闪烁,在移动,这是不知疲倦的飞机在夜航。这深邃的美丽夜空,它常常带给蔡仁无穷的遐想。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可是到了年底这厂房还是空置在那里。 一天下午已经四,五点钟了,蔡仁离开工厂四处走走散心。当他走到公路上远远就看见袁老板的工地写字间外面的空地里聚集了大群的人,蔡仁感到十分地奇怪,这种情形是他从未见过的,这些人比晚上来那里看电视的人还要多。 蔡仁好奇地走过去,这些人穿着整齐的人大多数都默默地守在那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小声的交谈,人群中还多了几辆摩托车和小轿车。 看热闹的蔡仁更没有想到他的好朋友彭联也在其中,并且和身边的人在小声嘀咕着,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激动。 蔡仁走上前招呼他“喂!彭联,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站在这外面?” 彭联回头看见蔡仁一返常态,没好气地回答“干什么?我等阿袁啊!我这个样子等他好几天了……” 蔡仁糊涂了,怎么彭联现在改口将袁老板叫阿袁了?过去彭联是很佩服袁老板的。彭联不止一次向蔡仁夸袁老板“当老板的人就是与一般人的思维不一样,聪明!袁老板有了果园以后将原来的桔子树刨掉,全部换种荔枝树。别人用锄头挖树坑,袁老板这刁人按排工人用火药爆炸树坑,这样做又省事,爆炸后残留在土里的硫磺又可以杀死白蚂蚁使其不能危害树木……” 糊涂是糊涂了,但蔡仁又不便问其原因。蔡仁突然看见袁老板的轿车也停在这外面,就说“袁老板在里面你怎么不进去找?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要过年了,这些人是来向袁老板要钱的!什么打桩费,平整场地费,材料费,工人几个月的工钱,小包工头的分包工程费……等等乱七八糟的什么费都有。他是这样对别人讲的:这几天有钱付的。大家都守了几天了,就是不见动静。他老说快了,快了。就是不见付钱……”彭联越说越气“他把里面办公室的门关了,和几个马仔在里面打扑克牌赌钱!他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玩牌……” 蔡仁觉得彭联所说的都与他无关,他怎么也在其中凑热闹?于是就问“别人在这里要钱,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好玩?你又不要钱!” 这句话可把彭联的火气冲大了,他面红耳赤地嚷道“我不要钱?我是不向他要钱!他是要了我的钱没有给我干好事。我是担心他欠了这么多人的钱,我的工程什么时候他才能完工。工地上因为缺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工了,我们老板已经将工程款付给他五分之四了,可他给我们的工程做了还不到二分之一。你说我能不急吗?我是来催他施工的!我们工地只比你们晚开工几天,你们的工程早已完工。四川的,英德的工程也做完了。我每次为这件事去催促关工,关工见了我的面就说‘烦啊!好烦。’关工也有几个月没有拿到工钱了。等一会儿那衰仔在里面玩够之后又会去酒楼,卡拉ok吃饭玩女人。我看他这剩下的几个工程做完后又干什么?别人都怕他了!他到现在还没有接到新的工程,没有人会叫他做了……” 世事难料啊!蔡仁是大大的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久前还威风凛凛,拥有果园成片工地几个的袁老板今天居然会有一大群的索债人。 听听彭联所说的他此时仍旧照常玩照常喝的样,蔡仁想:可见他确实与一般人不一样,能处乱不惊。他一定会度过这一关的,不会向彭联所说的后果极其严重吧……。 第4章 闯荡 东莞有许许多多的工厂。制衣厂,制鞋厂,家具厂,玩具厂,玻璃制品厂,电子厂……等等劳动力密集形的工厂居多,这些工厂大部份是台商,港商投资兴建的。 在这些工厂里面外来打工者从事着各种不同的工作,他们绝大多数的人是在生产线上工作,称之谓员工。有称文员的,这些人的数量很少,一般都是年轻女性,文员是在写字楼里从事文字和管理工作。 写字楼是办公室的另一种叫法。 朱红就是在写字楼里打工的文员,她坐在放有电话机的写字台后慢慢地翻阅这几天的招工表。又有一张表引起了她的注意,表中内容记载此人是广东人,文化程度是中专,年龄嘛比自己小一岁。 朱红开始努力回忆这个人及象貌特征:对了!想起来了,这人戴了一付眼镜,皮肤比较黑,个子不高,人看上去比较老实,是刚出来打工的,叫什么名字? 朱红看看姓名一栏后,念道“蔡仁!” 朱红从未遇见过姓蔡的人,心中嘀咕着:还菜叶呢! 朱红象模象样审察招工表,无论何时何地她对第一次出门打工的人总是充满同情,所以她对蔡仁的招工表看的时间就多了一点。 打工的人对第一次出门打工的经历是很难忘记的,很多的细节若干年后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朱红也一样,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南下广东求职的过程。 朱红出生在鄂北地区的一个小镇上,初中毕业就在镇上的供销社当了一名售货员。南下打工的浪潮一波及到小镇她就毅然辞职和五,六个姐妹一道要去广东东莞打工。 从鄂北坐火车到东莞要十几个小时,第一次出远门的她感到十分兴奋。沿途车站上不时看到有成群的年轻人带着简单行装上车,就知道这也是到广东打工的。这使人既感到亲切又让人发愁,过去觉得巨大的火车此时显得太小了。 车厢里挤进了太多的人,过道上,厕所里都被人塞得满满的。车厢里的空气十分闷热,混浊。那特殊的臭味使刚进入车厢的人无法忍受,它会使人阵阵发怄。 车厢里既无开水又无凉水,站台上两,三元一瓶的矿泉水使在家里喝惯了不要钱的井水,河水的众多初次出门的人望而生畏。 朱红和众姐妹一路上没有花一分钱,忍受着饥饿,干渴的煎熬,当她们到达东莞时个个是疲惫不堪,再等她们找到堂姐打工所在的电子厂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 工厂不允许非本厂人员留宿,附近又无旅店,晚上住宿都成了问题。堂姐自有办法,她将大家的行李暂存门卫室,又去小店买了两包瓜子,在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她叫大家悄悄地离开工厂大门跟她走。 她们来到工厂旁边一个被推土机,挖掘机削掉半边的小山丘下。整个山丘被杂草密密实实掩盖,这种杂草就象低矮的灌林丛,高度快到人的膝盖,长得叉叉丫丫的,而且小小的椭圆形叶片还挺硬。 堂姐带领大家在草丛中穿行,草丛叶片划在腿上还是挺难受的,大家都顾不了这么多,而是提心吊胆怕草丛中钻出什么动物来,尤其怕踩到蛇。 大家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小心谨慎朝上爬,好不容易东拐一下,西绕一下上了山顶,大家的心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家低下头四下张望,静静的黑夜使人感到神秘莫测,大家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上了。突然有两,三人尖叫起来,其余不知究竟的人也跟着尖声叫喊,然后失魂落魄地抱成团,有的人开始失声大哭。她们的尖叫声在这荒山野岭上显得格外揪心,恐怖。 原来她们有人突然看见不远处有几团黑乎乎的东西埋伏在那里,并盯着她们。这叫声把对方也吓怕了,忙低声叫她们不要叫,不要怕。 朱红等人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对方也是一群与她们相同处境的人,只不过先上山而已。 她们那颗剧烈跳动的心,一时半会还不能恢复平静,有的小姐妹还在跺着脚,小声哭着,嚷着不打工了,天亮就要回家。 最后总算平静了,大家找了个稍稍平坦的地方把草压倒,压平大家躺的躺,坐的坐开始休息,聊天,磕瓜子。 不一会儿蚊子就扑上来了,广东的蚊子厉害,不用嗡嗡地叫还要先给你打个招呼,而是一来就咛着。咛得大家只好都坐起来,东搧一下,西拍打一下这那里能休息睡觉,夜晚真难熬啊!朱红第一次想到家里的床是那样的重要,第一次回想到睡在床上是那样的温暖,舒适。 凌晨二点多钟,山坡下平整过的坝上缓缓驶来两辆摩托车,雪白的车灯光柱划破黑夜十分醒目,惹得众姐妹探头探脑不知咋回事。堂姐告诉大家“那是治安队的巡逻摩托车,如果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认为大家可疑,半夜躲在山上干什么?……” 堂姐的一席话,更吓得大家赶快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了。 摩托车转了一,两圈后离开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疲劳战胜了胆怯和蚊虫的叮咬,大家都似睡非睡瞌睡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被一阵小雨淋清醒了。这里既无可避雨的树又无可藏身的岩石,大家只得背靠背缩着脖子双手护着头发无奈地蹲在雨中。过了一会儿堂姐干脆脱掉上衣撑在头顶上,大家一看纷纷仿效。衣服连成了一小片,躲在下面裸露着上身的众姐妹实在太困乏,慢慢地居然也朦胧入睡了。 当朱红和姐妹们站在工厂写字楼里时,管人事的小姐心中惊讶面前招工应考的人个个头发凌乱,萎靡不振的样子,急忙到车间生产拉上找到堂姐说“你介绍的人怎么这样差?她们好像有病的样子!不行啊,老板知道了会骂我的……” 堂姐急忙将昨晚的经过简要叙述一遍,并请求“老乡帮帮忙,她们做事很厉害的,人很靓的……” “昨晚下了雨?”管人事的小姐很疑惑。 “下了的,天亮时就停了……” 人事小姐回到写字楼,让她们都填写了招工表,然后收了每人一百元钱作为保证金就算进厂了。并且要求她们马上就去上班中午吃饭时再安排宿舍。 从此这几个姐妹开始了她们在广东的打工生涯。 朱红分配在预加生产拉上按电子器件,然后交给下一个员工焊接。这是一件十分简单的工作,十分钟后就能独立操作。朱红手脚麻利做事认真,没有几天拉长就教她焊接元器件,她很快也能掌握操作要领,焊接的锡点,大小均匀无虚假焊。 但她并不安心在这里工作,这里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工厂虽然包吃住,但每月的工资只有三百多元钱。她认为拿这点钞票长时间干这枯燥的工作不划算,简直是在浪费青春,还不如在家里当售货员。 朱红熟悉了周边环境后开始跳槽,年轻的姑娘在广东找一份工作是容易的。朱红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提着塑料桶,背着包进出了一个又一个工厂,公司。时间长的干几个月,时间短的干几天。 朱红自恃年轻不怕失败,跌倒了有时间重新再来。她一定要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 她跳的槽多了,虽然没有挣到钱但也增加了见识,增强了自信心。她认为凭自身条件适合她的工作应刻是文员。 皇天不负有心人,朱红终于在一家公司当上了文员。她暂时安定下来,并且一干就是快两年。老板是比较赏识她的,公司扩大业务要招聘业务员一事老板就交给她负责办理。 如今她穿着漂亮的职业女装,神情坦然坐在写字台后面对前来求职的毕恭毕敬的同龄人介绍公司的情况,并询问他们的一些现状。最后朱红会说“如果你对我公司有兴趣,就把荐工表填了,公司会根据需要和你们的条件考虑你们的要求,请写清楚联系电话和联系方法……” 蔡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朱红有了关系。 第5章 不甘寂寞 自从牛科长等人走了以后,蔡仁一直想找个兼职工作干干。十分留意附近工厂招工的情况和摆摊小贩的经营状态。 思前想后他认为:进工厂兼职是不行的,领导随时要来东莞检查工作。开个小店铺,一个人是打理不过来的,再说自己也没有这个本钱。批发几捆甘蔗就摆在自己工厂大门口卖,又花时间又没赚的,何况档次也太低了,叫管理区的人知道了,也太笑话人了……。 蔡仁长时间还没有认准目标,他继续留意有关的信息。 蔡仁每天看报,但他看报只看两个内容,一是招聘广告,二是中缝登的征婚启事。 有一天朱红在东莞报上刊登的招收业务员的广告吸引了他。蔡仁将这则广告反复看了几次,他动心了。 他揣摩:干个推销产品的业务员是比较合适的,时间我是大把的,又有公家的摩托车,烧油又不要我掏腰包。平时没事我就出去联系业务,林场领导来了就老老实实地呆着。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打了两份工……。 两天以后蔡仁电话质询了招工情况之后要求进这家公司工作,对方通知他第二天可以来公司面试。 蔡仁骑了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才风尘仆仆地来到朱红所在的写字楼。 站在朱红面前的是一个进门来缩手缩脚,个子不高,皮肤又黑,上身穿一件灰黑色的夹克衫,脚下一只裤腿拖在地上,举止形态都不够大方的年青人。 朱红对蔡仁的这种形象感到失望,她很不客气地说“我们的工作是向客户推销产品,但首先要推销自己。你这个样子站在客户面前,客户能对你有好感吗?你的形象太随意,你的神态太紧张,你应该拿出气质……” 朱红虽然说话语气平和,但蔡仁认为这小姐说话太难听,完全是在奚落他。蔡仁头上冒汗,涨红的脸色开始变成青灰色。他只想早点结束这肯定不及格的面试,但还是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朱红看他这副滑稽的样子觉得又可笑又使人同情,她一边教训蔡仁一边在想:我第一次荐工,可能也是这样狼狈吧?唉!大家都时出来打工的,能给人方便就与人方便吧,行不行以后就看你的业绩了。我看你是广东人,会说白话,客家话不然我才不会和你说这么多空话。大学生,中专生应该说还是不错的,那就先试试……。 朱红主意打定后,话锋一转说道“好吧!我给你一次机会!” 随即语气变得亲热一点说“你的业务范围就在雀桥镇附近几个镇的地方……” 朱红接着介绍的公司的规章制度和怎样送货怎样收款等诸多事宜。蔡仁此时觉得朱红讲话越来越好听,紧张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他认真地听朱红传授业务知识,心里感到这个公司还是可以的,自己在这个公司里干也是有前途的。 蔡仁回到凤凰村,把带回的公司资料反复阅读了几天,然后在产品介绍的资料上勾出重点内容默记,同时又设计如何要面带笑容耐心地向客户推销产品。 晚上躺在床上开始幻想按照公司给的利润空间,计算着推销了多少产品,他赚了很多钱,有了钱他如何花掉它。他要给母亲在县城里买一套房子,有了钱很多女孩子爱慕他,他要找一个漂亮的……。 他憧憬未来,幻想从未做完他就带着微笑入睡了。 准备行动了,蔡仁从黄历上查出了宜:出行,开市,裁衣的日子。在前一天晚上他上发廊洗了头,他从镜子里看见的是一个神采飞扬的靓仔。 清晨的天气真好,蓝蓝的天空少许的白云,还有爽爽的微风。蔡仁身着长袖白衬衣,扣好衣领下袖口上的扣子,打上一条领带,穿上擦得亮晶晶的黑皮鞋骑上摩托车精神抖擞出发了。 在一家较大的商铺里蔡仁找到老板后,拿出随身带来的产品的样品讨好地说“老板这种货你看看,……” 老板是个中年人,他接过样品看看后冷冷地说“这同类的产品太多,你看我这里就有很多种。” 蔡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类似的货摆在那里,蔡仁忙挤出笑脸说“我的价格比它们有优势呀!” 老板听了蔡仁报出的价格后,拿来一个同类产品给他看,并说“你看别人的货比你的靓,价格比你的低,你的货太差了,不好卖……” 老板说完,走到一边去了。刚才老板的一席话就如同一盆凉水给蔡仁泼来使其不知所措,如今老板又做出一付不愿再谈的样子使他更感为难。 蔡仁不甘心谈话就这样结束了,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香烟走过去请老板抽烟。 老板看都不看一眼就拒绝了,蔡仁一时张口结无话可说了,背好的台词根本用不上,准备好的笑脸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尴尬表情,蔡仁自己都感到这副模样一定滑稽可笑吧! 蔡仁第一天跑了几个超市和大一点的店铺都无结果,人一下就蔫了,感到做生意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蔡仁也不是孬种,虽然幻想破灭了点,但他也知道万事开头难,想赚钞票,不累其筋骨,劳其身心是不可能的。蔡仁经过几天连续不断地奔波,逐渐有了心得体会:想赚钱首先要商家接受自己的产品,刚开始不要过多考虑自己的利润……。 蔡仁跑了一,二个月后,货终于摆在了几个商铺的柜台里。蔡仁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一,两个月里蔡仁的心又紧张起来。货摆在柜子里是一件也没有卖出去,这些货是蔡仁借别人的几千元钱从公司买的,虽然卖不出去的货可以退还公司,但这毕竟不是现钱啊! 有一天蔡仁去东莞给林场办完事后顺道去公司看看,他看见朱红马上点头问好。朱红差点认不出他了,这次来的蔡仁经过刻意地打扮,人显得朝气,精神,还拎了个包象个跑生意的人。 “坐,坐……”朱红客套几句后,热情地站起来给蔡仁倒了一杯水,就问“你的货走得怎样?” 蔡仁就是想来谈这件事的,借着这话题他大倒苦水“唉!不好走啊!我按你教的都做了。有的商家提出要搞促销活动,要请促销员。我那里再有钱搞这些……” 这些话朱红是不爱听的,她不想等蔡仁反复地讲个没完,她面带微笑轻轻地说“如果你实在搞不定,公司只有另外换人,你不能占着市场产品推不出去。以后你有什么事,就不用这么辛苦跑这么远,你可以先电话联系”。 蔡仁听出了此话的份量,忙转移话题,解释说“我给林场办完了事,也该来看看你哟!好久不见了……” 蔡仁虽然产品一件也没有卖出去,但也练了几天嘴皮,人也大方了许多,这几句乖巧的话女孩子就是喜欢听。 朱红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她笑眯眯地说“看我?你有没有搞错?你没这么好吧?那就谢谢你啰!” 朱红不放过细节,她跟着问“你给林场办什么事?为什么?什么林场?……” 一来二去,朱红对蔡仁有了新的认识:原来他是给阿公打工的,还是一个管理人员,他人也不错的,也挺实在……。 谈来谈去,蔡仁觉得:这位顶头上司很可爱,说话的声音这么好听,对人热情大方……。 他有点想入非非了,不自觉地献殷勤“朱小姐上天河林场去玩,我们和天河林场有关系的,那里很好玩的,景色美空气新鲜。” “你那里太远了!”朱红婉言相拒。 “我用摩托车接你,很快的。我那里有厂房,你去看一看,帮我招租。成功了,有一个月的房租给你哟!” 这是一个诱人的信息,果然朱红有了兴趣。她立刻询问厂房的建筑面积的多少?一个平方租多少钱? 这次他们谈得十分的投机,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他们的话好像还没有谈完,蔡仁是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凤凰村。 晚上蔡仁在宿舍里感到很无聊,电视也不想看了,他实在忍受不了渴望的心情,犹豫再三以后鼓足勇气拨通了朱红的电话。 电话里的朱红一点也没有见怪的意思,她甜丝丝的话语使蔡仁的心里甜蜜蜜的。电话里通话少了环境的干扰,少了两人面对面的一些束缚,使蔡仁感到轻松自在,他的语言流畅多了,他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把朱红逗得格格的笑。 蔡仁感到莫名其妙,怎么自己现在这么能说,怎么有说不完的话,自己的嘴也不笨!照这种水平搞销售何愁发不了财。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他们就吹在快两个小时,最后还是朱红说“我来了一个朋友,我们改天再谈吧!” 蔡仁十分遗憾地放下电话,这个晚上蔡仁就没有睡好觉,他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味与朱红的见面经过,想着朱红的灿烂笑容。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地笑,一晚上他都似睡非睡到天亮,并且做了无数个好梦。 以后蔡仁经常有事无事都会给朱红打电话,他们现在是无话不谈了。 第6章 朋友 几个月之后,朱红来到了天河林场,蔡仁背了一支气枪兴致勃勃和她一同游山。 山上的树木是十几年前人工栽种的,现在满山遍野已是郁郁葱葱。山上杂草很深,仔细寻找,也能在找到淹没在草丛中的上山小路。山沟里还有涓涓的流水静静地流淌,山腰处有一个高高的大坝,使流水汇集在一起成了一颗绿色的宝珠。这里显得十分恬静,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声,十分婉转动听,它还引起阵阵回音使林中更显幽静惬意。 走走停停看看的朱红,蔡仁渐渐地不说话了,彼此的身心都沉浸在一种微微的醉醉的幸福感中,心在怦怦地跳,脸在发烧,头脑麻木混沌似乎周围一切都视而不见,他们只是在机械地走路。 他们舒适的心灵体会突然被几个下山的路人打断,他们才恍然回到现实中来,他俩都深深地出了口气清醒过来,心头又有了小小的怨恨,这讨厌的过路人。 他俩到了山头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喝着水吃着点心,望着远处山下的天河镇,蔡仁的情绪渐渐地亢奋。他说东道西,谈家乡,谈学校,谈理想,谈抱负,朱红偶尔插话他是更加来劲。朱红提了不同的意见,蔡仁也不管她能否接受,马上反驳侃侃而谈,蔡仁已没有了平时在朱红面前的唯唯诺诺。 朱红觉得眼前的蔡仁也还潇洒可爱,她懵懵懂懂地听,只觉得讲话的人声音好听,并不明白听到了什么。 蔡仁不停地唠叨,许多话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他不知道都讲了一些什么话,他只觉得越讲越来劲,一点不累。 太阳西斜了,他们才从二人梦幻世界回到了现实生活,该下山了。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一坐就是半天的山头,蔡仁一路下山一路还止不住地回头寻找那醉人心扉的山头。 空空荡荡的工厂显得十分冷清,工厂外有三面又是一大片空地,使工厂显得更加静寂。朱红在工厂里探头探脑显得胆怯,在这夕阳西下的时刻,面对无数紧闭房门的房间朱红感到有点莫名的紧张。 “你一人住在这里怕不怕?”朱红小声地问。 “刚开始有点不舒服,后来就没什么了!”蔡仁回答。 朱红无不担心地问“你不怕晚上有人悄悄地进来藏在里面过夜?这么多空房间随便藏在那里你都不容易发现……” “唉呀!你为什么要说些不愉快的事的?”蔡仁没好气地反问。 朱红感到这话中有话,惊奇地一再催问“喂!喂!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进来了?怎么样?你说!你说……” 就在半个月前的一天早晨,蔡仁起床拉来房门发现习惯蜷缩在门外睡觉的小狗今日不见踪影,早饭过后也不见其露面。蔡仁觉得奇怪,马上四下寻找,结果在宿舍一楼卫生间的一个蹲位里发现了它。它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嘴里被塞进了一根粗木棍,木棍显然已插进喉咙,小狗的颈子长伸着真是惨不忍赌。 蔡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那里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他急忙出去在厂里各处察看情况。 他走进厂房一楼车间里,就感到这空空的车间里是有点怪怪的,一时半会儿又看不出怪在那里,但就是感到不对劲。他呆了半天突然‘哇’的叫了一声,他发现车间里所有的铝合金玻璃窗不翼而飞,这可是近百扇的窗户啊!他一时懵了。 等清醒过来,他马上跑上二楼,使他稍稍安心的是二楼车间里的铝合金玻璃窗完好无损。 工厂四处都有检查完了,蔡仁马上给林场领导汇报情况。 领导指示蔡仁:一,以后要提高警惕首先要注意人身安全,二,向治安队报案后将二楼车间里的所有铝合金玻璃窗户下掉,集中藏在一间屋子里。 可是令领导和蔡仁都不解的是:盗贼偷窗户干什么?这些窗户都是根据自己车间大小配制的,拿去别的地方完全有可能用不上。 治安队接到报案后很快骑着摩托车来了,他们向蔡仁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察看现场然后又到工厂外面的围墙察看情况,他们在车间外面的围墙附近发现了汽车轮胎的痕迹和一些碎玻璃。 于是他们经过讨论分析得出一个基本的结论:这是三个以上盗贼合伙作案,他们开着农用车之类的车来的。他们身上别着棍棒之类的凶器翻墙进了工厂,他们去宿舍楼就被狗发现后,他们把狗搞死在卫生间里,然后又上了宿舍楼,搜寻一通后他们觉得没有什么东西,就去了车间把铝合金玻璃窗偷了,递出了墙外。 “这些强盗偷铝合金窗户干什么?”蔡仁问 治安队员指着地上的玻璃碎渣,说“他们要的是铝合金窗框,他们把窗户偷出来后就在这里将玻璃砸碎,然后把铝框扔上车运走了,他们是把铝框拿去卖钱。” 朱红听完叙述后,担心地问“那天晚上你就没有听见一点点动静?” “没有听见!我们过去都认为这里是空空如也,不会有什么情况。如果那天我听见了动静,我肯定要出去察看的,说不定那时候不是我抓强盗,而是强盗敲我一闷棍……”蔡仁讪讪地回应。 爬山时的愉快神情没有了,俩人都被这倒霉的往事搅得心情沉重。朱红在工厂转了一圈就要回东莞,蔡仁也没有客气一番留她多玩一会儿。朱红走到大门口指着宿舍楼靠近公路的一块空地对蔡仁说“这里可以盖一间房子,你就在这开个铺头卖卖日用小商品。” “这那里可以?你说得容易!这又不是我的,领导也不会同意的,领导不会为了我专门修个小店。”蔡仁马上表示反对。 “你傻瓜!你笨蛋!你就不会要求和领导一块经营这个店铺?你要讲:你一个人守在这里也不安全,平时没有事干,怎么过?工钱又不是很多,工资现在也没得加。林场就给你弄个店铺你找个事做做,也省得你老想朝家里跑。你请一,二个人帮帮手,人多了,这里也热闹一点嘛!对林场也有好处啊!你也要交房租的……”朱红噼哩扒拉说了一大通。 “小店的东西卖给谁?这里人都没有,外面公路上已经有小店了。”蔡仁迟疑一下后问。 “现在对面的工厂不是开工了吗?以后这里还会建厂的,那时人就多了。你的厂房一租出去人不就又多一点吗?”朱红十分自信地说“用不了多久这里的工厂就会都建起来的” 蔡仁觉得朱红说得有点道理,心中充满了对朱红的感激之情,全身都感到热乎乎的。 朱红此时又加重语气缓缓地说“你就打好阿公的这份工,给公家打工还是可以的!虽然钞票是少点,但有保证。你不要第二份工没打好又把第一份工丢了。你现在给我们跑销售要是让你们领导知道了,我看也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是,是,我这几个月都没有出去跑,这大半年了,我去看了一下只卖了几件货,我们这里的位置偏了一点”蔡仁一边点头一边随声附和。 朱红的这一番话使蔡仁感到这是除了父母亲之外从没有人给他的这一番关心,蔡仁感到热血沸腾。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蔫了。他想到:朱红的主意再好,所描绘的前景也是空中楼阁。开小店也需要一定的本钱啊!我蔡仁这辈子啥都不缺,就缺钞票。说一千道一万我就是没有这个开店铺的本钱,外面小店的房租每月最少也要一千五百元左右……。 想到这里他喃喃地说“我没有钱,我家里没有钱啊!” 但朱红的点子是一个又一个,她安慰蔡仁“目前对你来说最重要是你们单位要同意你搞店铺,其次才是考虑本钱的问题。其实开个小店也要不了多少钱,刚开始不要搞那么大,合伙搞更要不了多少钱,一个人一,两万块钱就可以了。何况房子是单位的,内部职工嘛,我相信房租也不会订得很高的。没有本钱可以借嘛!你家里多多少少还是可以拿点出来的,其余的向亲戚朋友借,办法总是可以想出来的……” 朱红说到最后,让蔡仁有了这一种感觉:在必要的时候我会拉你一把的。 蔡仁慢慢又激动起来,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外面公路边的店铺内,琳琅满目的各种小商品摆满货架。不断有打工仔进进出出小店购买香烟,矿泉水,雪条,蚊帐,拖鞋……这些情景又出现在蔡仁的脑海里,他又想起:这此潮汕佬刚来这里开店时,店内的货不多,店面也很小,现在都发了,那个叫阿海的老婆在这里小孩生了一个又一个,他没有发财他那敢生这么多……。 蔡仁送走朱红后,回来马上给王辉通了电话。王辉这个办公室主任还负责管理东莞的房产,所以这里的大小事蔡仁要向林场汇报都是写王辉联系。 蔡仁直截了当向王辉建议在这里开一个小店,并要求王辉和他一起出资经营,利益平分。 电话中的王辉笑嘻嘻地表示理解并赞同蔡仁的建议,不过他说要在适当的机会向老板汇报,到时看老板的态度啰……。在通话结束前,王辉说了这样一句话:可能问题不会很大吧。这让蔡仁心中乐滋滋的。 从此蔡仁对朱红的依恋心理是越来越深,朱红来到这里,蔡仁就觉得工厂里并不冷清清,静悄悄了,他和朱红随处转转还蛮有情调。朱红一离开工厂,蔡仁的心就要缺了一块似的,悬吊吊的很难受。 他独自发呆的时间是越来越长,经常想入非非。每次朱红走了以后,他都会细嚼会面时的一些微小细节有可能蕴藏着的甜美含义,并幻想着一个又一个男女在一起的浪漫时光:在明媚的阳光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穿着泳衣手牵手从柔软的沙滩上朝着蓝色的大海奔去,沙滩上留下了他们一串串脚印,空气中回荡着愉快的笑声,背景是高大的椰子树……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裹着厚厚的衣服坐在狗拉雪橇上欣赏着这茫茫白国世界……啊!这就是他和朱红。 他也会告诫自己:不要这么傻!不要一天到晚都想着朱红,女孩子大把的是!自己还没有干出点成绩,一切都是空的,怎么能被这缥渺的儿女情意搅得心神不定?自己怎么变得这样差劲?何况朱红有无意思,我心中也没有数啊!不要搞成单相思就笑话了……。 蔡仁在小学,中学,中专……等不同的时间段里都会有一个令他崇拜,心跳的女孩子。这些女孩子不是漂亮就是可爱,有时候他远远地注视着她,认为这女孩子就是他心目中的美丽偶像。 可能偶像压根就不知道还有一个叫蔡仁的家伙,但这没有关系,丝毫不会影响蔡仁对偶像的关注。随着时间的流逝或环境的改变,一个偶像消失了,但一定还会有新的偶像出现。 蔡仁对偶像别无它求,仅仅是喜欢而已。蔡仁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黄金岁月,不过他坚持认为对偶像产生的爱慕之情和对女朋友产生的爱恋之情是两回事,一个是挂在墙上看,一个是要实实在在的生活。 能使蔡仁产生爱情的女孩子不能光是脸蛋漂亮,首先要人好。 蔡仁还认为城市姑娘有的太娇气,傲慢,自命不凡。但农村姑娘有的文化程度实在太低,没有追求,爱情的事也不能和她们联系在一起。 他也清楚自己在村子里还算个人才,但在城市里,在单位里就在普通不过了。在爱情上当然不能妄自尊大,盲目追求,但也不能随随便便象完成任务一样找一个,也应该找个合适的人做媳妇。 朱红的出现,刚开始蔡会也是把她作为又一个崇拜的偶像。朱红在女孩子当中算个出众人物,她性格外向,对人热情大方。很多男孩子都认识她,有几个男孩子还围着朱红转过。朱红可能不止耍过一个男朋友吧!而蔡仁心目中的对象应是在外不多言语的人,而且她耍的男朋友第一个就是蔡仁,感情从未在其它男孩子身上实习过。 如今他对朱红感情发生的变化是在去年元旦前公司开会以后他才清楚地意识到。 第7章 情感纠葛 公司开完会时间还早,朱红邀约几个同事去她宿舍里打牌,蔡仁也跟着去了。牌没有打多久就进来了一个男青年,这人显得很随便,进门来就坐在朱红后面看牌,蔡仁心里感到不舒服了。 这家伙长得斯斯文文,瘦高瘦高的,他坐在朱红后面就象般配的两公婆似的。朱红在出牌的时候他总在那里叽叽咕咕的,指指点点好像是他在打牌,蔡仁看在眼里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有好几次,这家伙还一只手握着朱红拿牌的手,另一只手去抽牌,出牌。他就象是从身后抱着朱红,朱红好象也无所谓,没有什么不自然的表示。 蔡仁的大脑慢慢出现混沌,他脸色铁青,心中愤恨。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他在努力控制情绪,并一再追问自己:这关你什么事?你难受什么?……。 他勉强坐在那里坚持打牌,见有人上卫生间他马上跟了去。 “喂!刚才来的那个人我好像从未见过,他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吧?他是朱小姐的男朋友?”蔡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挤出笑脸问同事。 “哦!你说坐在朱小姐身后那个人,他就在我们这条街上的银行上班,他叫马俊达,大学生……”显然马俊达是这里的常客,同事介绍的情况很详细。 蔡仁从卫生间出来,感到再也不能在这里呆了,他仓促地对众人打招呼,说“时间不早了,我的路还远的很,我先走了,你们玩!” 打牌的人很多,现场气氛热烈,谁也没有注意到蔡仁情绪上的变化。他去卫生间,立刻有人顶他的位置打牌,他要离去,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消失。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蔡仁夺门而逃,出了门他还继续耿耿于怀马俊达的轻薄,朱红的随便。他心中微微咒骂朱红也不是个好东西,并发誓:今后再也不服你了,什么偶像?混蛋!以后永远不想再见你了……我不理你了。 从这以后蔡仁很长时间没有到公司去,也不和朱红通电话。 长时间没有了蔡仁的消息,朱红还认为蔡仁是因为林场工作忙了,或是回家探亲了。她还怪蔡仁打牌那天,走时也不向她说一声。 蔡仁心中念念不忘自己的赌咒发誓,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又慢慢地产生了动摇。又怪自己:赌什么咒,发什么誓,多事!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 这时他企盼朱红能有电话找他就好,他给自己还划了一条线:只要朱红电话找我,我就什么都算了,如果朱红不主动找我,嗯!我保证加倍永远忘记你。 思念,愤恨的情绪反复煎熬着蔡仁,他也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这样反常? 到最后他悄悄地,小心的问自己是否爱上朱红了?这个问题使他感到更加烦恼和痛苦。因为他最终确定了无论他嘴上如何地硬,他的心灵深处早已爱上了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而且她的男朋友各个方面的条件都比自己的好。 他心中又怨恨马俊达:你的条件这么好,怎么没在大学里找一个女朋友?在单位里找一个女同事?偏偏先跑到这里和我凑热闹,这才怪了? 怨到最后蔡仁发恨了:你怪我也怪!我们就来斗一斗嘛! 读中专时蔡仁和同学们经常在一起讨论追求爱情的理论,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一,每个人都有追求和被追求异性的权利,只要女孩子还没有办理结婚证,男孩子个个都还有追求她的权力。二,男孩子常常被漂亮的,优秀的女孩子拒绝那是很正常的事。三,男生一般都要追求几个女孩子婚姻才能成功。四,女孩子喜欢男孩子的勇敢追求……等等。 如今他把这些结论都搬出来了,他得到解脱。从而对马俊达的怨恨有所减轻,对朱红赌的咒发的誓也有了充分的理由撤消。 他要给朱红打电话了,要明白告诉她:我吃醋了,我要追求你,我要和马俊达竞争上岗得到你的爱……。 如果能争取到朱红的芳心,那无论在事业上,家庭生活中对我都有很大的帮助。就不知天意如何……:蔡仁憧憬着未来,心情轻松了许多。 其实朱红有时在蔡仁的眼神中已经觉察出了点他对自己的钟情,因为朱红有时在和蔡仁交谈时,蔡仁表现出的言不达意,闪烁其辞的话中,朱红能意会到蔡仁已被痴情搅得慌了神。 朱红认为这也很正常,虽然蔡仁的模样显得有点可笑,但并不讨厌,心中多少还感到一点点高兴和骄傲。 她认为蔡仁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有文化有知识有固定职业,虽是广东人但感情还是比较专一的,不是花心的人,是个好人,除此之外朱红对蔡仁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朱红对蔡仁不知觉的感情流露是淡然处之,原则是与其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好让蔡仁的这种情感很快无痕迹的消失,不要使事态扩展,以免伤了朋友之间的友谊。 这种事情朱红已经经历好几次了,她还在家乡供销社站柜台时就有几个小伙子向她表示过好感。她认为小伙子对自己有好感,是看得起自己,自己总不能做出很敖慢的样子吧。所以朱红就对他们多说了几句话,多笑了几声。 这下不得了,有个小伙子来劲了,经常来缠着朱红,拐弯抹角地表示要交朋友。这一点朱红万万没有料到,只得装糊涂,装着听不懂小伙子说的话,但小伙子很快来了个单刀直入,向朱红表示了火辣辣地爱。 这搞得朱红很尴尬,对方的热情似火差点没有把她烧焦。她根本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只能婉言推辞“我年龄还小,还要工作几年才谈男朋友……” 小伙子牛劲十足,他认为现在大家的年龄刚好是谈朋友的时候,他是穷追朱红不舍。 朱红被他缠得心烦,她也认为这小伙子人也不错,但本事还是差了一点。小伙子总坚持说对她有爱情,但朱红对他这方面的情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小伙子越表白,朱红心里越烦。朱红根本不想见他了,小伙子偏偏又要经常跑来找朱红。小伙子来了,朱红出于礼貌又不能发脾气,还要招呼一下,招呼了,又没有共同的语言。 有一天下午,中学的一个男老师来供销社买东西,恰巧供销社里人不多,朱红忙问“李老师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李老师说“可以呀!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乐意帮助每一个人!” “可以做的,你肯定可以的……”朱红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欲言又止把李老师搞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紧张了。 朱红忸怩了半天,最后请李老师到一间无人的小屋里去,这把李老师更搞得摸不着头脑。李老师在开着房门的小屋里一再催促朱红快点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说!不要怕!说出来,老师能帮助的绝不袖手旁观,你相信我!需要保密的我绝不外传……” 朱红憋了半天的气,最后红着脸问“李老师什么叫爱情?” “唉哟!你吓了我一跳!”李老师没有想到要他帮的是这个忙,他笑了,松了一口气。 但这个忙也不好帮,李老师迟疑了半天,定了定神,用手摸着脖子说“这个……这个……爱情两个字从字面上的意义来讲,一般指的是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彼此之间有了爱产生了情,有了情才能产生爱……这个……这个爱情……” 李老师说不下去了,虽然他已人到中年,早已有过爱情,并结了婚生了子,但今天让他讲解什么是爱情,他也犯了难。象他这样解释爱情朱红也听不懂,可能也没有几个人能满意。 他说了说,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甚理解什么是爱情。过去是高叫过爱情,但从没有认真思考过爱情的定义,对爱情就是蒙蒙胧胧感受,糊泥糊涂过来了。现在怎能帮得了朱红的这个忙,只好问“你怎么想到提这个问题?” 朱红叙述了近来有个小伙子对她的追求,以及自己的感受,说着说着朱红流下了眼泪,最后朱红问“我这样对不对?这不叫爱情吧?他那样做也不叫爱情吧?……” 李老师肯定地说“这不叫爱情!”然后又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做得对,不能委曲自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所有的反应都很正常。你也不要剌激对方,冷处理,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朱红虽然最终还是没有听明白爱情是什么,但她把心中的烦恼倾述出来后,感觉轻松多了,她还是十分感激李老师。 朱红到了广东以后又有许多小伙子认识她,在她这几年相处的老乡和朋友中,她对马俊达是颇有好感的,因此她和马俊单独相处的时间就相对多一点。 旁人说他俩在拍拖,他俩从不表态,虽然彼此之间都有这层意思,但都认为挑明这种关系是多此一举,而且也不用这么正规吧? 他俩是愉愉快快来来往往,时间长了也会有小小的误会,磨擦和不爽的时候,但这些小小的插曲反而象调味品一样使他俩更觉生活有滋有味。 春节来临,出门在外的人都计划着回家的日子,老乡或顺路的同事都相约结伴而归。 朱红在马俊达的多次盛情邀请下顺道去他家玩几天。 马俊达的父母亲都在湖南省一家特大型石油化工企业工作,他们对儿子突然来了一个女孩子回家感到吃惊。他们悄悄向马俊达询问了朱红的身份和家庭情况后,埋怨马俊达做事太草率。当然!竟然有客人上门,不管是什么客人,他们都不会失去礼仪的。他们面对朱红时脸上挂着笑容,一当背对朱红脸上的眉毛就拉下来了,一付忧心仲仲的样。 朱红当然能在马俊达父母的客套中感到疏远,礼貌中感到小瞧人。其实他们的这种态度朱红并不十分在意,居住在镇上的人就瞧不起农村的,居住在大城市的人更是瞧不起所有的人。有这种意想的人不在少数,朱红本人也有这种思想。 马俊达平时对朱红是彬彬有礼,还爱献点小殷勤,这很讨朱红欢心,但从这以后朱红很在意马俊达的一些思想言行,她现在感到马俊达的关心体贴中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 春节过后大家又回到东莞,有一天俩人上商场买衣服。朱红看中的衣服马俊达总认为不合适,他还会说“唉!你这山里人没品味,这衣服好土……” 放在过去马俊达说这样的话,朱红是毫不介意的,最多笑一笑,现在马俊达老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朱红就很不高兴了,朱红忍不住了就顶他“山里的人又怎么样?不是人吗?我也不是山里的人,我给你讲过我家在平原边上,有小山,但我家在平原上,我妈从小就是镇上的人,和我老爸好了以后才嫁到农村的,为此我外公和外婆一直不认我妈。我家早就不在农村了,在镇上!你是大城市的高档人,怎么记性这样差,你不是在装疯吧?……” 马俊达想不到他的几句玩笑话既然惹出朱红这样一通气恼的话,他此时也感到说漏了嘴,于是忙赔礼倒谦。马俊达说不完的悔过话,赔不尽的笑脸,一个劲地想哄朱红开心,但朱红心中已经有了阴暗。 有一天晚上马俊达拿了几页稿纸兴冲冲跑来找朱红,告诉她“我写了一个小故事,现在第一个就读给你听,希望你能喜欢!” 朱红听了当然高兴啰!她十分感兴趣马俊达还有这么一下,连连说“好!好!好!听!听!听!” 马俊达先要求朱红坐好后,然后他才面对着朱红坐下,他拿着稿纸清了清嗓子倾注了全身心的情感读了起来。 故事的名称叫伙伴,讲的是马俊达的小侄女热爱小动物,她生活在大城市里,住在一栋高楼的第五层上。由于环境封闭,邻里之间来往少,小朋友就更少来往,生活比较单调,于是她缠着爸爸妈妈买了两只小鸡来喂养的过程。 马俊达读了还不到十分钟,朱红就心不在焉东张西望起来,隔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走来走去。 这让马俊达感到十分失望,就问她“你听见我读的故事了吗?” “我在听啊!” “我这故事你不喜欢听?” 朱红这时毫不客气的说“你这故事谁愿意听?噫!什么不好写?写两只小鸡!什么小小的尖尖嘴,亮亮的小黑眼,绒绒的毛,有什么意思?” 朱红说着就把右手五个手指头拼拢成尖锥形,并做了做张嘴的动作,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说“这尖尖的嘴有什么意思嘛?你读给谁听?谁愿意听你念经?” “那你想听什么故事?”马俊达真诚的问。 “这还用说!”朱红做出一付不值一提的神态说“人们一般都喜欢听爱情故事啰!” 朱红抬头看看窗外明亮的月亮又说“你讲讲月亮的故事也好过你讲小嘴尖尖的鸡!” 马俊达觉得十分地奇怪,在中国月亮的故事都讲了几千年了,而在如今高科技时代居然还有年轻人愿意听这毫无科学道理,毫无实际意义的胡扯乱弹的民间传说,他就带着试一试的心情讲起了“在远古的时候,有一天十个太阳同时升在天上不降落,天下大旱。有一个叫后羿的英联搭上剪拉开弯弓,一口气射下了九个太阳。他美丽的妻子就是嫦娥,嫦娥偷吃了神仙给后羿的仙药后身体变轻,就带着小白兔飞上了天,住进了月宫,那里有一棵桂花树,吴刚……”马俊达寥寥数语,敷衍了事。朱红听得是津津有味,全神贯注。马俊达失望得很,草草收尾。朱红意犹未尽,还要求马俊达继续讲,并说“好听!好听!你讲故事还可以” 马俊达决定再试一下,讲讲十二生肖的故事,这里面没有男女之情,看看朱红有什么反应。 猫的老鼠的纠葛,老鼠与牛比大小争得第一,龙向公鸡借的两只角,以及虎,羊,蛇等小故事同样引起朱红极大的兴趣。 此时朱红的兴致越高,马俊达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没有想到朱红的文化品味与他相差这么远。马俊达不想再讲了,朱红偏偏又要他讲。马俊达心里酸溜溜的,心里在想:几十岁的人了还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嘴里不自觉地冒出了“没知识,没文化,没追求。不看书,不看报……” 这三个‘没’字,两个‘不’字,听者有意了,朱红原本高高兴兴的心情一下子就冷落了。故事会倒是在不愉快的气氛中草草收了场,但马俊达今晚的态度深深地触动了朱红,他说的过头话在朱红心里是没有完的。 朱红多心了,她开始反复思考马俊达说话的含意,思考着这样合马俊达相处下去合适吗? 朱红思前想后认为:不行!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现在他都是这种态度,真的能成了一家人?那还不闹翻天!我要受他的气?不可能的!勉强凑合也不长久的。既然他认为自已的文化程度高,何必来挖苦我这个低文化的人。有什么意思吗?玩我?拿我开涮?解闷?那就不用来往了!何必浪费感情,浪费时间……。 马俊达很快领教了这次失言的后果,过去闹闹小矛盾,朱红是要发发小脾气,赌赌气的。但只要马俊达哄一哄,时间长了朱红也就没事了。 现在不同了,马俊达想见朱红的面也找不到人了。他好不容易找到朱红,朱红现在变得客客气气的,总是面带笑容说她忙得很,不是要加班就是要陪客户吃饭。再不!就是老乡来了,要和老乡说说话。要不!见了面不一会就把马俊达晾在一边。总之做出一付疏远人的意思。 这样搞了几次,马俊达也生气了,心想:你有什么了不起?一个黄毛丫头!你认为你长得漂亮?你傲什么?丑八怪!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我才没有那么贱,要死乞百赖缠着你? 过后马俊达又想:她这样对待我到底为什么吗?过去大家相处都很溶洽嘛!朱红的脾气也太怪了!太冲动。将来大家要是生活在一起,她这样的脾气,性格不改,可能大家的关系搞不好。算了!算了!她是不是另有男朋友了……。 马俊达左思右想心不甘,认为自己也没有做错多大的事,朱红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他决定要向朱红问个所以然,还是想挽回过去的情宜。最少!一般朋友的关系要保持嘛。 马俊达在电话上与朱红联系上了,马俊达直言“……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你为什么老躲着我?你怕我把你吃了?你把我搞得糊泥糊涂的” “有什么?我真的没时间啊!”朱红平淡地说。 马俊达听后故做轻松,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了?你们会面去了?把我给忘记了。他人怎么样?这么厉害!把我的心上人挖走了……” “喂!喂!你不要乱说。什么?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男朋友,我要开会了,老板来了,我要收线了!”朱红不等马俊达说后就打断他的话,匆匆说了句就放下了电话。 这让马俊达更难受,朱红客气的话语中透着伤感,最后既冷冷的否定了他俩过去之间的亲密关系。 朱红闲暇静下时,心情有时也很烦。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在老家镇子上象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子还没有嫁人是从来没有过的。当年在家乡时上门说媒的和追求她的人不少,朱红都一一婉言谢绝。她当时想的是迟早要离开家乡,个人问题先不要着急,趁年轻时要出去拼一拼,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几年过去了,朱红依然独身在外漂荡,家乡的父老乡亲都在看她这样挑剔的人,今后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老公。甚至有人怀疑她是否生理上有病,总之某一处有点不正常吧。 这几年她经常会受到母亲有意或无意的提醒“某某某的小孩几岁了,某某某下个月要结婚了,某某某生第二个小孩子了……” 她母亲就差一点没说“某某某离了婚又结婚了” 朱红听到这些话心里就有气,心想:带个男朋友回家还不简单?分分钟搞掂!大把的是人。 但朱红认为儿女情长不能马虎,虽然接触过的朋友不少,他们也是好人,但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让朱红感到遗憾的地方,这叫没缘分吧!找朋友又不是到商店里去买东西,只要货柜里有货,付了钱就可以拿货走人。 最近母亲提醒朱红的话频率是越来越高,越来越直白“……你个人的事也该办了,不要拖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老让我们操心!” “是你要男朋友还是我找男朋友?你要男朋友我给你带一个回家……”朱红没好气了,捣蛋的说。 电话里传来母亲生气的声音“你这个死丫头!说的什么话?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要气死你妈!” 但几天以后母亲同样的话题又来了! 朱红的姐姐也在东莞打工,俩姐妹经常见面,见面聊天的话题之一,当然是男婚女嫁之事当先。 这一天姐姐来了,朱红主动和姐姐聊起了她和马俊达的事,她说“……我和马俊达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姐姐感到十分惊诧“你们关系不是十分好吗?他人也不错,他各方面的条件都还可以吗!” “是呀!他人不错,我们交交朋友还可以。我和他接触的时间越长,我越感到我们之间的性格不合,要成为一家人长期生活在一起是不可能的”朱红说到这里语气十分肯定。 朱红接着抱怨地说“他需要的老婆是又贤慧又有文化的女人,又要一天到晚把他捧在手心上的人。我是乡下人!粗野!没有规矩!” 朱红又面露鄙视神情继续说“他还经常敲敲边边鼓说女孩子应该怎样才有风采,走路应该怎样走。我是走惯乡下路的人,我才不管你那么多!我是甩开手大步走惯了的人。笑要怎样笑才完美,什么蒙娜妮莎的笑,那干脆不笑吗!哭好了,我看蒙娜妮莎人也不怎么的,长得并不靓。跟我来这一套,什么漂亮的女孩子没有灵魂就是一团美丽的人,我不懂这些肉不肉,魂不魂的。是个鬼呀!这样累不累吗?他还说我在外面爱和别人打招呼,这才怪了!他也管得宽。” 朱红想起了到马俊达家里去的经历,她开始翻旧帐了“我又不会做家务事,我受不了他们那一套穷规矩。现在大城市的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吗!我跟他们那种人真的合不来,长期在那种环境中生活我会发疯的。你知道我们喜欢热热闹闹的,大喊大叫大哭大笑。你没看见他家请客那才急死人,请了四,五桌有几十个人吃饭嘛!吃饭时房间里冷冷清清的,大家说话的声音好小!好像生怕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被门外的人听见了。他们傻傻地坐在那里,慢慢地动筷子夹菜,都是做做样子,饭都吃不饱。他们喝酒也是的!五粮液放在那里,又不好好喝,每人只喝几小盏盏酒就不喝了。我们那里的男人喝酒要大声划拳敬酒,大家在席间走来走去劝酒闹翻天,酒是一箱箱的喝,那才好玩!马俊达在他们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来说我这不是那不是的。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家,我嫁不出去也不会和他们搅在一起。真的!我不是赌气说气话,是真的……” 这次俩姐妹见面,朱红是一古脑儿将隐藏心中的不满统统倒了出来。姐姐只有听着,她也不便说什么,只有敷衍劝说几句而已。 第8章 柳暗花明 蔡仁这段时期几次利用与朱红谈论办小店的进展情况和询问找承租厂房客户的事时,壮着胆子向朱红试探性地开着玩笑说“我们是一对最好的黄金组合,理想的搭档。以后要是能和你拍拖就好……” 只要蔡仁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总要被朱红有意打断或挡了回去,有时话还没有说几句朱红就挂线了。 蔡仁觉得:这种事还是面对面谈要好一点,朱红总不能说了几句话就跑。而且还需要脸皮厚一点,不要怕她。没有办法了,只有这么办!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好了,机会来了!终于有一天朱红打来电话告诉蔡仁“我有一个老乡在西樵山那里的一个市场做布匹批发生意,叫我去玩。我已邀约了公司的几个人去西樵山上玩,你去不去?老板同意派公司的车送我们,但伙食费公司不负责。西樵山是广东四大名山之一,很好玩的,那里有庙,有亭。不是你们那里山的样子,只是一个林场。你去不去?我们不会叫你买单的……” 蔡仁是求之不得,当然是满口答应。 西樵山位于富饶的珠江三角洲西部,距离广州约一小时车程。它在水网纵横的西江大地上突然拔地而起,似乎老天爷就是为了让天下的人们能登高远眺这平展展的天下美景而故意设的观景台。 虽说此山是平地陡然而起,但方圆也有几十公里。山上也有茂密的森林和飞瀑的清泉,还有不少的寺庙散落山间,供乞求上天神灵帮助和表示良好愿望的虔诚人们顶礼膜拜。 朱红一行数人兴致勃勃地登山,一路上说说笑笑嘻嘻闹闹,紧张的工作压力,烦恼的生活琐事统统抛在脑后。 她们大部份人都是从外省来此打工的,她们在这里工作生活多时,亲身体会到广东的经济,工业的发达以及对外信息传递的方便快捷,此时又身处这美丽的世外桃源,面对山下广袤的绿色大地都禁不住一个劲的赞美“哇!这里好漂亮哦!广东真的很好!这里真美……” 蔡仁趁机上前对朱红说“那你以后嫁个广东人,就留在广东一辈子不走了” 朱红装着没有听见,依然手指山下招呼同伴看远处迷人的风景。 上了山顶以后,大家钻了几个岩洞就准备去庙里烧香磕头。进了几个寺庙见烧香的人都不少,她们就进了一个香火旺盛的大庙殿堂,面对菩萨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十指合并放在胸前,低着头闭着双眼心中默默地述说的愿望。 蔡仁和同行的另一个男孩子进了庙门就在一旁不说话看着这几个女孩子,跟着她们在庙里东转一下西转一下。出了庙门,跟在朱红身后的蔡仁讨好地悄悄问“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 朱红白了他一眼,怪他多事,就说“给菩萨许的愿是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山上的树木高大,树林里十分阴凉,人串行于其中感到十分的凉爽幽静。走在前面不远的同伴们转了个弯就被树木挡着不见了踪影,只有蔡仁和朱红落在后面。蔡仁一看机不可失!不能再等待了。他一阵紧张后头脑开始出现混沌,然后一阵冲动跟上前拉着朱红的手,涨红着脸急急忙忙结结巴巴地说“ 朱……朱小……小小姐!我们,我们交个朋友,朋友。我保证对你好,保证不花心,永不变心,交个朋友不变心!” 朱红停住脚步,回转身看着蔡仁的眼睛也红着脸,但沉着地问“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蔡仁虽然不敢直视朱红的眼睛而低下了头,但难启齿的话已开了头,紧张的心情有所缓解,他大着胆子继续说“我要你和我是那种拍拖的朋友,我以后保证让你过好日子,我一定会挣很多钱让你享福!你不用上班我养着你,你放心好了……” 朱红看着蔡仁面红耳赤的模样好笑,听他那语无伦次说的话就更可笑了,于是笑了笑就打断他的话,故作惊讶的问“什么?你养我?我花销很大哦!你能养吗?” “我能养!”蔡仁抬起头不加思考就冲口而出,虽然他的头上直冒虚汗。 “我虽然是从小家庭出来,但我不会做饭哦!在我家里我从小我妈就没让我做过家务事,我一天就是玩!那你以后还要另请一个佣工,你能行吗?”朱红一半认真一半逗趣地说。 “家务事我不要你做,我做!家务事我全包了!”蔡仁此刻什么也不顾了,来了个大包大揽。 “你做?你做什么?”朱红讥讽地说。 朱红不愿再听蔡仁的表白,转身一边快步追赶同伴一边环顾左右而言其它,急得蔡仁抓耳挠虱没有办法。 游玩了一天的西樵山,蔡仁心里还是感到很高兴,今天他正式向朱红表达了追求她的心意,虽然没有结果,但总算勇敢的开了口。他细细地想:朱红这次也没有拒绝啊,怕什么?我下一次一定会叫她同意的。 朱红和马俊达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这天下午朱红上班在座位上坐下没多久,马俊达就推门进来了,他俩人相识这么久马俊达可从未在朱红上班的时候来找过她。 朱红惊讶地看着马俊达,心中感到了丝丝的甜意,好像心灵深处暗暗企盼的希望已经来临。 马俊达依然衣著打扮整洁体面,但勉强挤出笑容的脸上透着一丝伤感。 “有什么事吗?”心怦怦乱跳的朱红给马俊达让座后,不知何故嗓音突然变得有点沙哑,她小声地问。 “请你今天晚上吃饭,朱小姐!”马俊达一本正经地说。 “不会吧?请吃饭打个电话来就行了,何必还用得着让你亲自跑来,有什么事就说!”朱红当然不相信为了这点小事,马俊达会一上班就来打招呼,同时朱红也盼望有点好事来高兴高兴一下。 马俊达辩解地说“我担心在电话里又找不着你,好不好这就说定了,晚上吃快餐,麦当劳!” “有什么事你就说嘛!不要搞得这么复杂,规矩多!”朱红有点急了。 “没什么事,大家在一起吃吃饭而已,给我个面子。好啦!你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不要到时候你又忙得很,没有时间。不见你踪影,那样我会很伤心的……”马俊达好话说了一大堆,做出一付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架式。 “不去!”朱红见问不出一个所以然,赌气地说。 “好!好!好!我告诉你,我要走了,我要调走了,我走之前请你吃一餐饭总可以吧?” “要走了?走那里?”朱红心里怦地沉了一下,暗暗吃惊。脸上虽然显得平静,但心中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遗憾?失落?解脱?高兴?。 马俊达见朱红说完话就沉默不语,知道事情已给办妥,马上离开了写字楼。 麦当劳快餐店里虽然不大,但窗明几亮,墙上色彩布置得艳丽欢快,空气中有一丝丝淡淡的,它特有的香味,每天晚上都有不少青年男女来此相会。马俊达和朱红在靠临街的玻璃墙后的座位上面对面的坐着,面前各自一份快餐,他们慢慢吃着薯条喝着可乐,沉默了半天。 马俊达说话了“我们好久都没有见面了!” “你要到那里?”这是朱红最关心的问题,然后又问“工作都安排了?” “到深圳,一切都差不多了!”马俊达故意做一付轻松的样子说。 “深圳还是可以吗!去了以后给我一个你的电话号码。”朱红说了此话后,俩人又陷入沉思。 他们都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这餐饭是冷冷收场。 这件事过了快一个月,有一天朱红工作闲暇时偶尔想到马俊达,朱红感到奇怪:这么久了,马俊达到了深圳也应该来个电话了,为什么没有电话?大家相识这么久了,留个电话又有什么嘛!真是小气,可笑。 下午朱红去银行办事,惦记着这件事随口问柜台营业员“马俊达的?” 营业员抬头看看她说“哦!他在二楼,你找他?”朱红一听,吃了一惊!心跳加快,忙说“不用!随便问问!” 朱红办完事马上回到公司,坐在座位上什么事都不想干了。她的心里是又惊!又气!又有点点高兴!她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嘛?他不是亲口说的到深圳去吗?在银行里自己是否说错了姓名?他们银行有一个与他名字同音的人。是不是他工作不调动了……。 朱红把手放在写字台上托着下巴久久发呆,心里很不踏实,过了一阵心中慢慢又有了一种被人骗了的感觉,她决定在下班前去银行看一看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就清楚了。 银行对面有一家咖啡店,朱红估算时间差不多了就进去坐在临街的位置上透过玻璃墙观察银行大门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银行大门,玻璃墙的金属防护栏自动缓缓从上降下来,大门关闭上锁。银行大楼旁的僻静小巷里渐渐地有三三两两的人骑着摩托车,开着小骄车出来了,这些出来的人都是银行的工作人员。 朱红伸长脖子紧张的观望着,她想看看马俊达但又不希望马俊达出现在这人群中。令她不愿看见的一幕还是出现了,马俊达还是照常骑着他那辆电动摩托车缓缓的从小巷里驶出。他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笑嘻嘻的!大概和同事讲了一个笑话吧。 朱红脑门一热冲出了咖啡店大门举起左手就要大声招呼马俊达,正在这时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声音:你喊他?你喊他干什么? 朱红到口的话缩了回去,左手无力地放了下来。 你神精病啊!你理他干什么?问他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上班?是不是不去深圳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吗,质问他为什么说假话,有这个必要吗?朱红还没有考虑清楚,小巷里已没有了人影。 朱红神情恍惚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了宿舍,她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到腹中绞肠般难受,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这个晚上她就这样合衣躺着,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着觉没有。 第二天早上快上班了,她才从床上爬起,马上拿过镜子仔细观察变黑了的眼圈,然后匆匆梳洗完毕就开始化妆。当她出现在同事面前时,她依旧笑容可掬,但仔细观察她的神态不焕发了。 朱红经过几天痛苦的煎熬,促成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觉得:不能再犹豫,再等待,应该果断做出选择了。 主意一定,她马上给姐姐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她告诉姐姐“我有一个朋友他那里有厂房出租,你能不能找到一个承租厂房的老板?谈成了有酬金哦!这个朋友刚从学校毕业不久,人很老实的,不会骗人的,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姐姐感到很奇怪,她说“我那里能找到租厂房的老板,我是一个小员工,能认识老板吗?” 姐姐不想扯这没影的话,还是想谈老话题,于是她说“喂!我们不谈厂房好不好?我问你!你认识的那么多人里就没有一个稍稍中意一点的男孩儿?就是说你们谈话多一点的人啰!” 朱红迟疑了一会儿,回答“这个人就谈话多一点!” “那一个?”姐姐摸不住头脑。 “就是有厂房出租的这个人” “我不是说谈厂房的话多一点,我是说平常谈生活方面的话多一点的。” “也是他啦!” “他人怎样?”姐姐来了精神,感兴趣地问。 “还可以吧!不抽烟,啤酒喝一点。他是广东人,也不是那种花心的人啦,这点我看得出来。他的性格还可以,他是中专生,在国营林场工作,是国家正式职工……”朱红详细介绍了蔡仁的个人情况以及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在讲到国营职工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他有没有和你好的意思嘛?比如……” “当然有啰!他很久就向我提出要和我拍拖,我都没有理他,他不只向我提一次嘞!”朱红开心的说。 姐姐也很开心妹妹终于有了一个内载不错的准男朋友,但人的外表也值得关心,该谈谈外表了。于是她说“他人长得怎样?叫他来我看看!” 朱红知道姐姐肯定要问这个问题的,这也是她有点气短的原因。虽然话说:人无完人。这个道理人人皆知,但亲人们总是希望自家人事事完美一点更好。自己如今也只有这个样子了,又不能乱说,也不能扫了姐姐的兴,于是她很为难的说“我不好说!好!我把他叫来,你看了就知道了。你帮我抓抓主意啦!” 蔡仁在朱红来的电话里得知朱红的姐姐想见见他,心中感到十分地兴奋,这不是在明确地告诉他,朱红对他早就有点意思了吗?不然她姐姐为什么无缘无故地知道有个蔡仁,而且还要见一见。 蔡仁得意忘形地说“她帮你相亲?她要审查我?” “你说什么呢?”对方传来了不客气的声音。 唬得蔡仁不敢吭气了,停了一会对方又传来告诫的口气说“叫你来你就来!你来时假装到公司办事,不知道我姐姐要见你,来时你衣服不要皱巴巴,人要精神一点,来的时候一定要穿皮鞋。” 三人碰面的时间很短,当怀着忐忑不安心情的蔡仁刚走,朱红就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不行?也没有关系!” 姐姐沉呤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你觉得行就行!这个人还是可以的,……可能我家妈会觉得他个子矮了一点,好象他还没有你高吧……” 姐姐还是比较老练,将她的意见转弯抹角地扯到了她母亲身上。 “那怎么办?”朱红就是担心这个问题过不了关。 姐姐倒干脆,辟哩扒啦说开了“那还不好办?只要你愿意嫁给他就行了!结了婚才带回去,生米煮成熟饭,她有意见也只有这么着啰。她当年嫁给我老爸,外公外婆还不是气得要死,外公外婆不同意,她死也要嫁给我老爸,他们结婚几年都和外公外婆没有来往。别人也认为我妈不值得,一个镇上邮电所长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农民,成了农村户口,老妈还不是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妈在农村里呆得也辛苦,地里的活又不会做,我们又小。老妈没有办法了,才又到镇上学踩缝纫机给别人做衣服,赚了钱盖了小楼我们才回到镇上。我妈精得很!到时候你把事都给办了,她也不会说了……” 姐姐也精得很,她把妹妹的心事摸得准,她只不过说了朱红希望她说的话而已。 第二天姐姐就把朱红有了男朋友的事电话告诫了母亲。 “……人怎么样?”母亲问。 “还可以吧!是个读书人,中专生,不抽烟不喝酒,在国营单位上班,工资不高但稳定,人很能干,是个广东人”姐姐尽拣母亲喜欢听的话说。 “广东人?”母亲着重问一句。 “是呀!广东粤北,靠近湖南,江西,也要吃辣椒的……”母亲问一句,姐姐回答十句,把她所知道蔡仁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得干干净净。 看来此人的基本条件还是不错,母亲比较放心,最后她问“人长得怎样?” “还可以吧,蛮有精神的……”姐姐狡猾得很,装疯迷窃不谈瑕疵而言其它。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回家?” 姐姐听得出母亲心情愉快,明白母亲急于想见蔡仁的意思。她心中早有准备,说话要留有余地,于是她也开心的笑着说“不知道哦!她忙得很,走不开……” 蔡仁这段时间好事一个接一个,刚把朱红搞定,久拖未了的厂房租赁经过几个工厂老板先后一一洽谈,如今终于和台湾商人范老板协商两三次后达成租赁合同:范老板的财旺电子厂承租粤北林场在东莞的厂房,每有租金三万元人民币,盖小店房屋的小小工程也快完工了,人虽然累了一点,但心情相当地愉快。 他现在几乎天天与朱红通电话,今天朱红又在电话里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开小店所差的一,二万元本钱如果你实在有困难,我可以先拿出来!” 蔡仁是求之不得,一听大喜过望,加之与朱红的关系已较随便了,所以有点放肆地开玩笑说“你不怕我把你的钱拐跑?我是骗了色又拐钱哦!” “嗯!我能怕你?小蔡!你能打多少钉子我心中没数?这钱又不多,几万块!你能跑到那里去?你跑得了吗?你会舍得你的铁饭碗?没关系的,到时我上粤北向你们领导要。” 电话中的朱红虽然也在打趣逗乐,但话也不示弱。显示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做什么事心中都有数,谁想玩小聪明,没门! 鞭炮声中人人欢声笑语,梦寐以求的小店终于开张了,并取名:粤北商店 粤北商店的五个卷帘门柱子上都贴着红色的对联,上面写着:财源滚滚达三江,顾客纷纷进店来……等等求发财的内容。 商店内靠墙是六个高高的货架,货架前配有六个货柜,货架货柜全是用厚玻璃制成,里面摆满了各种小商品和小食品。三个大冰柜放在店门口,里面冻有各种饮料,啤酒和雪条。 两个大音箱内传出的流行歌曲也使小店里增添了充实感。 商店外摆放三张折叠圆桌和二,三十个塑料凳,方便人们喝酒,聊天,小憩。 商店的左端留有几个封闭的空间,这是在小店打工的两位小姐生活的地方。 到了晚上,商店内外安装的十盏日光灯齐明把屋内照得雪亮。门柱前摆放的一台电视机吸引了不少的打工仔围观,还有不少的打工仔进进出出买烟,买酒,买洗衣粉……忙得两位卖货的小姐喘不过气来,蔡仁见此赶快进入柜台帮忙两位小姐找钱,拿货。 朱红十分得意自己运筹帷幄商店开门就大吉大利,也满意蔡仁处事办事细心,得力,踏踏实实,她是喜形于色在一旁看着。 商店开张两个月,朱红辞掉了在东莞市内的工作,在雀桥镇附近一家工厂找了一份会计的事做。 蔡仁现在感觉到生活很充实,虽然厂房租出去了,平时没有多少具体的工作要做,商店的也有两个小姐看店,但商店要经营好还是需要他费心费力的。 虽然现在蔡仁和朱红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许多,但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蔡仁的话就少了许多,少了慷慨陈词,少了神吹乱侃。他们要谈,也是商店的生意或今后的生活。 蔡仁处心积虑想到要与朱红约法三章:一,无论发生什么事,双方争吵时都不许讲离婚二字。二,双方无论何时何事都不许背叛对方。三,男人当家撑管经济。 对于第一,第二章内容朱红没有表示异意,对于第三章朱红马上表示反对“什么?什么?什么男人女人的?妈的!你的钞票比我挣得少,你还想当我的家?应该是我当家!你看那里不是女的当家?你好意思自己开口说由你来当家!由我说你来当家还差不多……” 蔡仁忙赔小心地解释“在广东都是男人当家,如果我不当家,我会被家里的人还有朋友同学看不起的,在广东男人要出去办事的,当不了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也办不了!……” 朱红斜着眼睛看看蔡仁,嘴角一翘,笑着说“好!好!好!你不要说了,我就让你当一回男人!我看你要怎么样!这有什么!你爱管就管吧,无所谓!我要花钱,你还管得了我?我不管钱我还省心一点,免得这么辛苦!” 结婚后的朱红蔡仁小日子过得平静甜蜜,每天早上晚上蔡仁都骑着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接送朱红上下班,车后的朱红双手紧紧的搂住蔡仁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同车共济,但生活中的小分歧还是有的。 朱红虽然按照约定每月都将工资交给蔡仁,什么事都不用管了不用干了,回到家看看电视就行,但她感到有时这样确实不方便嘛!就提出“我们把工资放在柜子里,谁要用就说一声,去拿了用了就是,到下一个月发工资了,就把上月剩余的钱拿到银行存了就可以了,不用现在这么麻烦吧!” 蔡仁马上说“老婆!那样不行,我不怕麻烦!钱随随便便放在柜子里很不安全,我怕小偷进来把钱偷走怎么办!你要买东西,你说!我去给你买回来,包你满意。” 朱红不满意地说“喂!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个样,每天口袋里只有十元钱,小蔡!你太过份了吧,我这么可怜?” 蔡仁嬉笑着说“你又不用买东西,装这么多钱干什么?钱装多了很危险的!被人打劫了怎么办?平时你有十元钱够坐坐车就行了。” 蔡仁还注意平时对朱红的说教工作:女孩子戴什么项链耳环,戴了有什么用?在街上很容易被抢的,有一个戒指就行了……。 第9章 意想不到 由于彭联在工厂建设期间的认真负责和处理问题时的出色表现,老板来大陆检查工作时感到满意并向彭联承诺:工厂投产之后给他配备一辆摩托车,一个手机,一个传呼机,由他主管在大陆的销售业务。 彭联继续努力工作,想方设法使工厂在袁老板破产之前完成了工程建设。 很快工厂开工投产,生产高档小轿车所需要的一种新型化工漆,彭联回东北打开了销售渠道使工厂的订单大增。 可是当初老板给彭联许诺的待遇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不但没有配置摩托车,手机,传呼机,过了一段时期还从台湾总厂调来了一个干部主管销售,彭联马上降级成了一名业务员。 使彭联感到更难受的是他和厂里早已谈妥的销售利润分成方案,这位主管来了以后对方案是一改再改,对利润是一压再压。彭联与他理论几次并发生激烈冲突后,向老板上述委曲,但没有得到的理解。 彭联感到在这个厂再干下去没有意思,就有了跳槽的念头。 财旺电子厂开工不久需要管理人员,蔡仁就向范老板举荐了彭联,经过面试电子厂录用他当厂长,主管生产。 电子厂订单很多,生产任务很重,工厂晚上加班常常到十一点半,有时甚至是通宵加班。 彭联很少步出工厂大门,虽然他和蔡仁相隔很近,但都忙着自己的事,所以一个月也难得见一,两次面。 蔡仁现在是有家有口的人,不是单身汉,他的事情多得很。 有一天朱红从医院回来告诉蔡仁一个喜讯“我肚子里有孩子了!” 蔡仁听了感到这个世界真是神秘,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孩子,蔡仁马上就要在朱红的肚子上听一听,看看有何动静。 朱红充满幸福感,笑嘻嘻的呶着嘴嗔怪“傻瓜!现在还小,听不见的,还要再等几个月” “不行!我就是要先听听,现在听不见没关系,现在听了也好和以后进行比较……” 蔡仁在电话里告知家人他们有孩子了,几天以后家人和他就此事又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通话,听着听着他的兴奋之情没有了,最后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晚上蔡仁看着心情愉快的朱红,犹豫了几下还是说出口了“我们能不能先不要这个孩子?把他拿掉!” “拿掉?你有没有搞错?”朱红心中大吃一惊,眼睛大睁,望着他说“为什么?你有病?” 蔡仁象做了贼似的小声说“不是!不是!我认为我们年龄都还少,我家里也有这个意思,现在有了孩子负担重……” “什么你家也有这个意思!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什么现在负担就重了!你忘记了?你不是说要养活我吗?”朱红不等蔡仁说完就生气的顶了过去。 “你不要着急吗!我们现在是商量,你看!我们现在房子也没有,我们刚开始赚钱,你有了孩子就不能上班了……” “你娶我来是给你挣钞票的?干脆我养你算了!”朱红越说越气。 蔡仁身体轻轻碰碰朱红,赔着笑脸说“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要尽快地多挣 钞票,先把家当全部挣 起来后再谈其它的。这次你听我的,以后我俩什么事你说咋办都行,好不好?” 朱红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点动摇了:是呀,结婚没多久,又没有多少积蓄,小孩来得是早了一点。有了小孩干什么事也不方便,拿掉他也太可惜了,唉!你认为我是来给你家生孩子的呀,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蔡仁看朱红半天不说话了,心想这事情有点眉目了,趁机又说“我们以后大把的有机会,再要一个孩子还不容易?你说!你要几个。” 蔡仁说到最后就要和朱红亲热,动起了手脚。 “去!去!去!没这个本事就不要讨老婆,我当初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窝囊货。你知道吗?娶妻娶妻挨饿受饥。” “我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朱小姐……”蔡仁话没说完就向朱红扑了过去。 几个月了,彭联呆在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工作,有时也会感到很闷,这天晚饭后有半个别小时的空余时间,他就出门走走散散心。 他路过粤北商店时无意识地朝里晃了一眼,就听见一个甜甜的声音在向他找招呼“彭先生你好!出来散步?” 彭联忙止住脚步定睛一看,这是一个站在柜台后面的陌生小姐,她年龄大概二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子,匀称的身材,白白的皮肤,微红微红的脸蛋,小鼻小嘴,笑咪咪的小丹凤眼,留着男式短发,一看就不是广东女人。 彭联心中疑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小店里? 这小姐很有礼貌继续热情地向彭联打招呼“彭先生进来坐坐!你不认识我?” 彭联进了店门再近看此位小姐,只觉得她气质不俗,绝非一般外来的打工妹。彭联被她的美貌震撼了,几乎不敢正视那双望着他的乌黑明亮的眼睛。 这是谁呀?这么漂亮!她怎么认识我?彭联偏转头,心中在想,脑子里在急速搜索。 这时蔡仁走过来了,他介绍说“这是我老婆。” 彭联心中一惊,这老婆和小蔡一样高!小蔡有如此艳福真是八辈子烧了高香,钞票没有挣到多少,漂亮老婆倒是挣了一个,还是可以吗!于是忙问“她是那里人?” “湖北人。” 彭联更是惊奇眼前这位湖北女子,她居然说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嗓音犹如银铃声响。 “彭先生怎么一人出来?没有带个女朋友一块散步?”朱红关心地问。 既然是熟人的老婆,稍稍开个玩笑也不所谓,于是彭联说“我就是出来约小蔡去找女朋友的!” 朱红抿着嘴笑,做出一付你少来逗我的神色说“噫!你约他去找女朋友?我就是掏钱叫他去玩女人!她都不会去的。他说过那没有意思,他们的领导来了,工厂的老板或者是这里林场的人都要请请客,喝喝酒。他们上卡拉ok厅唱歌,小蔡去了一会儿就要回来陪我,他说他在那里没劲,他又不会唱歌,又不愿坐在那里和不相识的人瞎吹,就让陪他的小姐傻坐在那里吧!反正有人愿意给她掏钱……那里什么情况他都要告诉我的。” 彭联开始奉承她了“你还可以嘛!厉害,居然把广东男人管得服服帖帖的。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这话一点不假。你们湖北女孩子人也长得不错嘛!你也蛮漂亮的!” 这样一来朱红可高兴的,当仁不让的笑着说“谢谢!本小姐人长得还可以吧!” 说了!还要给自己再加上几条“本小姐不仅是脸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个高,体形匀称。” 说完,还双手叉腰,抬起头,收腹,挺起那引为自豪的丰满双乳,腰再扭一扭,跟着就是哈哈大笑。 朱红也被自我吹虚逗乐了,但是还没有笑够又继续吹“过去多少男孩子追求我,我都没有理睬。我和小蔡结婚,我的朋友都说我怎么找来找去找了这样的人……”。 彭联回头看看在一旁卖东西的蔡仁,刚才他和朱红的一番对话蔡仁一定听见了,但蔡仁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示,倒是彭联感到不自在起来。朱红是越说兴致越高,彭联急忙告辞说“我还要上班” “彭先生!以后就常来小店坐坐,大家一起聊聊天也好,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终于有一个星期天不上班可以好好休息了,彭联一觉睡到快吃午饭才起床。员工们纷纷走亲访友,工厂里没有剩下几个人。吃过饭彭联又睡,寝室里太热,他这次躺在床上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闲着没事就找找蔡仁聊聊天。 商店里没有一个买主,大路上也不见一个人影。商店的小个子蔡小姐二十岁左右,她是蔡仁的堂妹此刻正趴柜台上睡觉,与年龄相仿的大个子王小姐是王辉的侄女,她也趴在柜台上,不过她在一张过期的报纸上拿笔练字。 彭联不见蔡仁就走过柜台到里面吃饭的房间去寻找。刚走进门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男仔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凳子上扶着头好象在睡觉。他看见有人进来就慌乱推开凳子东张西望,似乎刚才在找落在地上的东西。 彭联觉得很可笑,怎么这么大的人还象小孩子一样顽皮,跪在地上玩。彭联不认识他就退了出来,刚好蔡仁和朱红走进商店。 彭联就开玩笑地夸张说“嗳!他下跪啊!” 谁知蔡仁一反常态,阴沉着脸,低着嗓门说“哼!他下跪!” “下跪?”彭联的笑容凝固了,他怀疑是否听错了,或者蔡仁反对来又开他的玩笑,于是他又重复了一句“下跪?——为什么?”并回头看看那年青人。 此时的年青人挺直腰,低着头,垂着双手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彭联相信了。 “哇!这是二十世纪末的广东啊!居然还有这种下跪的社会现象。小蔡你是不是太出格了?这不是清朝吔!” “他犯了错误!”蔡仁解释说。 “犯了错误,批评批评就行了,也用不着下跪呀!”彭联劝说。 “他犯了大错误,批评他不管用,我是他哥哥,我叫他跪,他就得跪!” 原来这年青人是蔡小姐的弟弟,蔡仁的堂弟。 彭联见蔡仁十分固执,一点不听劝说就又走进去,对年轻人说“你起来!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还要跪。下跪早已绝迹,很久以前人们下跪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跪下去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呀!你现在是跪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上吔!起来……” 年轻人依然低着头,态度驯服动也不动一下。 彭联看这年轻人也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循规蹈矩之辈,怎么在家族里就这样俯首贴耳? 他没有办法了就对朱红说“你觉得他跪在那里好吗?” 朱红叹口气说“这怎么说呢?唉!他太不听话了,怎么说他都不行。打人又不行,真的!他太讨厌了。他们那里都是这样的……” 蔡小姐插话了“有什么不好?他不听话,叫他跪还便宜了他!” 蔡小姐对他的弟弟是毫不留情! 彭联也是多事!又去找蔡仁“这样不好!让外人看见了怎么说嘛?算了!算了!” “算什么?跪在那里轻轻松松的,中午的饭我都没有让他吃。再不听话,他晚饭也别想吃!” 虽然蔡仁的话越说越出格,但还是进去叫他弟弟起来了。年轻人觉得难堪吧!站起来后坐在里面不出来。 蔡小姐还不服气地在一旁说“这有什么稀罕?” 蔡仁从里面出来还对彭联吹嘘“在我们那里当家的男人就是这样!说一不二。不象你们北方人男人还要洗衣服!” “哈哈!”彭联认为他抓住了蔡仁话里的漏洞,笑着说“小蔡!你受过中等教育,你不要骗我!你在学校没有洗过衣服?” “我在家里不洗!” “你在老妈家不洗?还是你现在的小家不洗?”彭联追问。 彭联见蔡仁不回答,就说“男人洗衣服又不是什么奇耻大辱,我当然也不喜欢洗衣服,但该洗的时候还是要洗的!” 蔡仁不吭声,彭联又问蔡小姐“你们那里的男人真的不洗衣服?” 蔡小姐一脸瞧不起人的神情,厉嘴快牙挖苦嘲弄,反问“你在家里要洗衣服?你老婆的小衣服也要你洗?……” 蔡小姐说完还双眼翻白朝天望望,然后斜视彭联。 “男人给女人洗衣服,不是给你们妇女减轻了负担?不是对你们好吗?”彭联不解的说。 蔡小姐慢慢地摇了几下头回答“我们那里不,我们不需要减轻负担。” 蔡小姐的态度让彭联感到十分惊呀!他不服气地进一步追问“你以后找了老公,他给你洗洗衣服不是很好吗?你也可以多休息休息或者作别的其它事情。” 蔡小姐马上语气肯定地说“我以后找了老公,他要洗,我也不会让他洗!” “算了!算了!不说了,你这是和我抬杠!” 蔡小姐急了,急急向彭联解释“谁和你抬杠?我们那里都是这样的,只有老婆洗,男人洗衣服别人会笑话的!” 一直在旁观看的朱红,瞧彭联满脸疑惑的样子就插嘴说“是真的,她们那里重男轻女严重的很,我到她们那里去,看见一家人男女都下田干活,男的先回了家,他是不会做事的,坐在那里抽烟。女的从田里回来了马上去做饭,男的在一旁是不会帮手的。小蔡回到我家看见我老爸做事,他还对我妈有意见,说我妈懒!让老公做事她在一边睡午觉。在广东,女人是很辛苦的!在家里任劳任怨,脾气温顺,最照顾老公的面子,最会替老公着想,最维护家庭的稳定,最怕说离婚。彭先生找个广东女人吧!这样你就享福了。不过广东女人不嫁外乡人,你也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有这样的好事恐怕也不会掉在你的头上!” 朱红说到最后开起了玩笑。 彭联此刻没有心思开玩笑,他看看一直在旁低头写字的王小姐,就问她“你读了几年书?” 王小姐抬起头,用左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我?”然后莞尔一笑,回答“小学还没毕业,读了小学三年级。” “你怎么也寻我开心啦?”彭联根本就不相信有这回事“你不要骗我了!小学都没有读完?在内地农村的小孩子一般都会读到初中,最差!最差!小学要读完的,你是在广东的,经济大省的。” “谁骗你啊!你问蔡小姐,她也只读到小学四年级,比我好一点。” “是呀!她读了三年级,我读了四年级。”蔡小姐这次不翻白眼了,而是笑嘻嘻的插话。 这两个女孩子成天嘻嘻哈哈的喜欢开玩笑,谁知道她们那句话是真的!彭联只有问蔡仁。 蔡仁回答“是的,是真的。在我们农村有的女孩子本人不想读书,有的是因为家里困难读不起书,有的是重男轻女……” 说到这里,蔡小姐又插话了“在我们那里女孩子一般读书到小学三,四年级,会加减法就不读书了。会认钱不会算错,就回家干活。再大一点就出外打工。到深圳,到东莞。我过去很早就出来打工了,我也在深圳打过工。” 蔡小姐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彭联估算了一下,蔡小姐如今二十岁左右,就算她十年前在读书,那也是八十年代中期。居然在那个年代还如此轻视女孩子读书,女孩子如此心安理得顺应那不公平的现象,蔡仁也麻木不仁,这是彭联始料不及的。 袁老板骑了一辆女式摩托车来了,大家才停止了这个话题。 袁老板脸色灰白灰白,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深色西服,腰里别了一个传呼机。 蔡仁,彭联客气地向他打招呼,他进了商店朝四周看看后,对蔡仁说“你这个小店生意怎样?” “一般般啦!”蔡仁嘴里应着,心里在想:你从来没有进来过,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袁老板在店里站了一下,就出外在桌旁坐下。袁老板从西服内袋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火狠狠地抽了一阵。 “哦!”他突然小声的叫了一下,忙从桌子上拿起这包双喜牌香烟请坐在他身旁的彭联,蔡仁抽烟。 俩人看看袁老板递来的香烟不好意思拒绝,也只好点上火,有一口没一口的应付着。 大家都闷头抽烟各怀心事,还是彭联打破了沉默“袁老板你骑的摩托车是女式的?” 袁老板明白这个意思,回答说“这是我老婆的,我借来骑骑。” “袁老板好久不见了,你有事吗?”蔡仁面露关心神色,小心地问。 “嘿!四川佬差我三十多万元的工程款现在都还没有付给我,他们的厂房也租出去了,应该有的房租收。”袁老板大声回答,表明他是路过此地。 “袁老板,他们有欠你的吗?我们的工程款都付清了,他们还欠你的?”性格爽直的彭联感到奇怪,又转过脸问“小蔡!你们的工程款也付清了吧?” “我们的工程一完,就付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蔡仁回答。 彭联不关心袁老板钱的问题,他转移话题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语调轻缓小心地笑着问“唐小姐啦?她如今在那里?” 袁老板一时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反问“唐小姐?谁?” 蔡仁当然明白彭联所指,就接过话说“那个四川的,过去跟你的那个小妞。瘦瘦小小的,你过去经常带她去果园,工地上玩的那个。你忘了?不会吧?那……” “哦!她呀!”袁老板终于明白他们说的是谁了。袁老板有了精神,眼睛都亮了。 “她早回四川了,从我这里走了,就回四川了。她结婚了,她现在干得不错!她在四川开了两间皮革纸板铺头。生意还可以,两,三个月就要到广州来进一次货。她前段时间还到果园里看过我,走时给我留了几万块钱!”袁老板说话时面部表情变化很大,有留恋,有感激,有夸耀……。 彭联带着点揶揄的口吻说“哇!唐小姐真好!有情有意不简单,袁老板是侠士遇侠女!” 袁老板才不管彭联的话里是什么意思,反正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他点点头说“她人是不错!” 袁老板象是陷入了回忆,久久不说话。 “那你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彭联没事找话来说。 “有的啦!” 袁老板的这一回答,让彭联感到大大的吃惊。他想:袁老板目前这种情况居然还要去找女孩子?居然还有女孩子跟着他? “是那里的?”彭联有点不相信,他寻根问底。 袁老板笑一笑,回答说“湖南的” 回答完后,袁老板再不谈这方面的话题了。 彭联转了话题又问“那你现在干什么?” 这下袁老板精神十足,又抽上一支香烟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有个大老板先给我一单生意生,建几栋厂房,工程造价一千多万元。说好了这单生意做好了,下一单生意还给我做。工程前期我先垫几十万元钱,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这绘声绘色的描述让彭联感到袁老板即将东山再起,又有几笔大钞票要赚。袁老板的美好前景让彭联十分感兴趣,但袁老板停止了谈话。 袁老板走向已坐在柜台后面,正在清点钞票的蔡仁,他小声地说“阿仁,这几天我手头紧,你先借给我二千元钱!” 蔡仁感到很突然,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沉默了一会儿将货架下用来装钱的大纸箱拉出一半后,低着头眼睛望着一边说“这些都是货款!” 袁老板显得很失望,他难堪地猛抽香烟没有话说。朱红在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走过去拨开蔡仁从纸箱里用来找补的散乱零钱中翻出五张十元钞票,然后又从货架上取了一包三五牌香烟,把它们一块递给了袁老板,谦意地说“袁老板不好意思!这小店是两家人开的。我们一家人在这里也不好说,对不起了,你先拿这点钱去用吧,小意思啦!” 袁老板迅速将钱和香烟放进口袋对蔡仁点了点头,说“走了!” 袁老板又来到门外圆桌旁,拿了他的双喜牌香烟和打火机急急骑上摩托车匆匆离开了。 彭联望着远去的没有和他告辞的袁老板背影,摇了摇头感叹地说“唉!变化好大哟!” 朱红在一旁埋怨蔡仁“嘿!你也是的!你看他这个样子,钱没得借!你就给他点钱吗!我也知道这钱借出去是收不回来的。过去你们也常在一起,不给点钱面子上也过不去吗!” 蔡仁马上反对“唉!唉!我跟他常在一起?我什么时候来的?我算什么!彭先生他们才是常和他在一起的。” 吹牛,抬杠一下午,时间马上就要到五点半钟。商店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买东西,蔡仁也在柜台后忙着做买卖,彭联起身准备回厂吃饭了。 朱红客气,说“多玩一会儿吧!王小姐已经在做饭了。” “不用客气了!你这么好。我不吃饭,你们今晚做的什么粤菜我倒要看看?”彭联说说,就朝厨房走去。 “彭先生!”为人随和的王小姐看见彭联进来,抬起她那圆圆的粉红粉红的脸,睁着大大的眼睛笑着轻轻地打招呼,手仍在不停地忙乎着。 彭联见王小姐一手拿刀,一手抓着的是一个毛乎乎的黑东西,就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老鼠”王小姐依然面带笑容,轻轻地回答。 彭联眉头皱了起来,他退出了厨房。他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了,于是大声说“哇!有没有搞错?你们要吃这恶心的东西,太过份了吧!王小姐!老鼠泡在热水里,你不觉得臭?你在刮毛吧?怎么不剥皮?” “剥了皮不好,这老鼠肉很好吃的!我们都吃过好几次了,这是蔡生昨晚用气枪打的。”王小姐在厨房里诚恳的大声说。 没错!这只老鼠是蔡仁昨晚打的。但这只老鼠不是在野外山头田间地头打的,是蔡仁在工厂闲置的空地上被当着狩猎对象击毙的。为此昨晚蔡仁还邀约过彭联一块找老鼠,身为管理人员的彭联那有时间搞这些名堂,但这老鼠的来历他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彭联感到奇怪的是蔡仁怎么就对老鼠是情有独钟! 就在前不久,彭联好几次去商店坐一坐,看见正在吃饭的蔡仁放下碗筷,给放在卫生间角落里的一个小铁笼里加水,加饭。有一次彭联随口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老鼠。” 蔡仁的回答真是让彭联大感稀奇!世界上有喂狗,喂猫的……,就是没有听见,看见有谁喂老鼠的。彭联不信,疑问一句“老鼠?” 蔡仁见彭联疑惑,就走过去提起笼子拿过来要给彭联看一看。彭联连连摆手,说“嘿!嘿!我不看!我不看,你放回去。” 放回笼子的蔡仁得意地说“我晚上睡觉,它要我头上跑来跑去,我一把抓住了它,就把它养起来了。我还泡了老鼠酒给朱红姐姐喝,治风湿病的,你要不要喝两口?” 蔡仁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里面果真泡的是几只老鼠,几只还没有长毛的粉红色幼鼠。 彭联感到太不可思议了:蔡仁居然敢手擒活鼠,擒来的老鼠还不嫌麻烦,给它送水送饭喂养起来。可能天底下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吧,老鼠也能治病。如今文静的王小姐居然是从容不迫地,操刀制作老鼠菜倄。 彭联对朱红说“老鼠身上带有许多的病菌,你不怕传染?你也敢吃?” 朱红急忙申辩“我不吃!他们爱吃!我们吃其它的菜吧!” “我还吃?我想着都恶心,一把菜刀!一个菜板!一只手!这些都接触过老鼠!”彭联撇着嘴说,然后“哇!”的一声,夸张地做出一付要吐的样子。 “这是田里的老鼠,没事!”蔡仁解释。 彭联当然不同意他的这种说法,反驳道“现在这里都成了工业区,它们是在水泥建筑物里跑来跑去的,生活在臭水沟和垃圾堆里……” “嘿!嘿!你不要说了!”蔡仁止住彭联的话,理直气壮地说“你知道什么?还有专门卖老鼠的大排档。在我们这里就有一家,在管理区桥头那里。那里的老鼠就是在这里抓的,那里卖什么煲田鼠,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彭联也打断蔡仁的话,抢着说“我去过那家大排档,店名收田鼠王。我也尝了几块田鼠肉,我还特意到厨房看了看关在笼子里的田鼠。什么田鼠?它和一般的老鼠没什么区别。完全有可能就是晚上在厨房里抓着偷吃东西的老鼠,把它说成是田鼠。现在田鼠王已经关门了,肯定是工商部门,卫生部 第10章 哭笑不得 凤凰村工业区发展很快,四,五年的时间工厂已有上百家。大的工厂有员工一千多人,小的工厂仅有员工二,三十人。 公路主干道已全部按设计要求建好,双向六车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在主要十字路口设有红绿黄指示灯。当那长长的货柜车带着低沉的隆隆声从你面前高速驶过时,你会感到它象火车般的气势逼人。 约二,三公里长的路旁,两边都建有四,五层楼高的住宅。底层临街都用着店铺,这店铺是一家紧挨着一家。光各种饭店就有四十多家,发廊十五,六家,那服装店,百货超市,商场,照相馆,电脑培训班,家电维修店等等尽在其中,虽然这些店铺的老板多数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这里的店铺还是越开越多。 这街道上还有邮政所,银行,卫生站,药店,旁边还有一个农贸市场,总之与生活息息相关的行业在这工业区基本上都有。 这里一家能容纳六,七百人的影剧院,经常有来自四川,湖南,江西,陕西等地的民间歌舞团来此登台演出。当了那天的中午,下午工厂下班吃饭的时候,就有歌舞团的花哨宣传车在各工厂外来回行驶,车上的喇叭里会传出诱人的,软软的声音“今晚九点在影剧院有激情,开放,风骚的歌舞表演,请各位打工仔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穿着性感演出服装的妙龄女郎在车上不时向路人招手,微笑,或散发传单。 现在来凤凰村打工,做生意的人是越来越多。 出门打工,做生意也真不容易。没有熟人,朋友,老乡帮忙牵线搭桥,初次独闯深圳,东莞那是很困难的,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份工作或做一个小生意很快发财,那是极少的运气。 出门在外,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或赚不到钱,吃,喝,住很快将会把你从家里带来的钱花光。眼看没钱时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只有买车票灰溜溜的回家。如果继续硬着头皮呆下去,就不知在这南粤大地上如何漂泊,浪迹了。 蔡仁在东莞雀桥镇凤凰村工业区工作和工厂老板有联系,并在这里也开了一家日杂小百货商店,蔡仁和朱红的亲戚,朋友,老乡自然而然将此地作为来东莞去深圳打工落脚的桥头堡。 商店里经常是客人不断,蔡仁和朱红是以极大的热情帮助他们,照顾吃,住并帮助找工作。 前段时期,财旺电子厂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没有交给蔡仁。蔡仁心中着急,多次找范老板催租,范老板总是找各种理由拖延交租。 鉴于此种情况,林场领导决定蔡仁发一张通知给范老板。通知中明确告之对方:贵厂已严重违反双方共同签订的房屋租赁合同,今后造成的一切后果贵厂负全责……。 看过通知的范老板气冲冲地对蔡仁说“你还有什么招就放马过来!谁没有个难处?你催租催这么急,我搬走好了!外面大把的厂房招租。我有个朋友那里有很大的一个厂房,我叫他给我让一块小小的地方就够我用了……” 蔡仁也不客气了,说“你要搬就搬呀!我们照合同规定的办。钞票在你口袋里,工厂在我的地盘上。我也不担心我的厂房租不出去!我没有什么的,这厂房是国家的,租不租我都有钞票拿,我怕什么?” 范老板被蔡仁顶得没话说,又是一场不欢而散。但这次争吵使范老板对蔡仁是耿耿于怀,最近一次范老板经过商店时看见了蔡仁,还气恼地把头扭向一边。 蔡仁的老乡米军前几天也来到这里准备找一份工作,但是附近的工厂又没有招工,蔡仁此时也不可能将他介绍进财旺电子厂,只好让他在商店里多呆几天,再想想其它办法。 米军二十七,八岁,脸上胡子拉茬,人老实巴交的,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他过去一直在家务农,和老婆,孩子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可是小孩子长大了要读书,这就需要别外出一笔开支,这使原本过得并不宽裕的生活显得更加紧巴巴的了。 老婆说话了“这样下去这个家庭维持不了,四周的乡邻那家没有人在外打工挣钱?如果你不出门打工,那么我到深圳打工。我表妹……” 在这样的情况下,米军才带着全家的希望来到了这里! 吃过早饭,米军就要出去找厂。蔡仁又要关照他几句“嗯!这几天查暂住证查得紧,你不要走远了。你就在这附近的工厂看一看,没有找到厂就早点回来。把身份证和从粤北来这里的火车票装好,万一碰上治安队就把车票和身份证给他们看,你要说是刚来这里几天,找工作的!” 米军对蔡仁说的话是不住地点头,嘴里还习惯性的小声“嗯!嗯!……”表示听见了,记住了。 他听蔡仁把话说完,就独自出门了。 早晨的工业区,工厂四周和路上没有几个人,有的店铺早上也不开门,所以整个工业区早上显得冷冷清清的。 蔡仁收拾好东西就送朱红上班,然后去镇上办点事情,不到十点多钟蔡仁办好事情就回来了。 王小姐看见蔡仁回来了,就走出店门迎上去笑吟吟地说“蔡生!你不用下车了,你的老乡被治安队抓走了!” 蔡仁看她一眼,没有吭声,照旧熄火,摘下头盔,然后抬起卷帘门把摩托车推进去了。 蔡小姐见此情况也走过去,笑嘻嘻地说“哥啊!他刚出去就被抓了,他刚刚才打来电话告诉我们的,哈!哈!哈!……” 蔡小姐忍不住地笑,笑个不停。她看见蔡仁疑惑的眼神停止了笑声,补充说“好滑稽!笑死人!…哈! 哈!哈!” 她又笑起来! 蔡仁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愿多说话,也没有心思开玩笑。他一脸严肃的坐在椅子上想:没有这么怪吧?我这几天,天天告诉他出门小心一点,小心一点!不要被治安队抓了,难道是乌鸦嘴?说了!就应了?这两个女孩子又来拿我开心?骗我?……。 他不吭声抬起头查看她们的表情,他妹妹下巴上扬,脸偏向一边似笑非笑,眼睛朝他一瞟一瞟的,身子还微微地一抖一抖,王小姐是眼皮都不眨地盯着他。 三人这样对视了一下,还是两位小姐先打破沉默,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开始笑着强调米军确实被抓了。 谈论这样的话题,男青年一般是不会笑的,否则别人将认为你一点同情心都有没有,是幸灾乐祸。眼前这两位小姐不是没有同情心,她们有她们笑的理由。她们就是爱笑,还着急地一个劲地催蔡仁快去治安队取人。 蔡仁此时不吃这一套,终于开口说话了“被抓了?好哇!让他知道知道治安队的厉害,让他在收容所里住几天,那才好哦!享受一下酒楼服务。” 此话一出,两位小姐乐得前倾后仰,蔡仁看她俩的傻相也跟着乐了起来。这下不得了,俩位小姐更是捂着肚子笑得撑不起腰。 蔡小姐努力忍住笑,一边抽着气一边断断断续续地说“是!…。 真! 的……哈!…哈! 好笑!……。” 这笑的感染力极强,蔡仁见妹妹笑得这样难看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这样更加热闹了,三人一起大笑,笑得更厉害,笑得俩位小姐眼泪汪汪。 虽然蔡仁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发生,但也担心如确有此事那就麻烦了,于是他坐在商店里等电话。时间一长蔡仁不见有电话找他,心里又担心如果找他的电话打到寝室里去,寝室里又没有人那就要误事了,蔡仁起身离开了商店准备回寝室静观究理。 蔡小姐急忙追出商店说“哥!是真的,你还不去把他取回,要吃饭了!” 蔡仁做出满不在乎的样说“我去取他?他自已不知道回来呀?吃饭!他不回来吃饭,那一定是有人请他啰!那他还不好啊!” 蔡仁边走边说,不理睬蔡小姐的警告。蔡小姐一边跺脚一边笑嗔的说“管你的!反正我和王小姐都给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相信!”电话铃响了,是蔡小姐叫蔡生到商店吃饭了,除此之外蔡仁再没有接到过任何电话,何况蔡仁的手机话码也告诉过米军。 “如果真的出了事!他一定会再打电话告诉我的,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电话来,肯定没事的,这俩个女仔又寻我开心!不理她们!”随着蔡仁等待时间的延长,蔡仁更加坚信自己的正确判断,他的心情放松了。 饭桌上,大家静静地吃着饭。吃着吃着蔡小姐尽量使面部肌肉僵硬神情呆滞,心情沉重的说“哥呀!你什么时候把他取回来?” 蔡仁抬头看看她这付做作样,点点头不吭声继续吃他的饭。 王小姐手棒饭碗呆板着脸,在一旁也帮着认真地说“是真的!你不要看我们上午在笑,你就不相信!我们是觉得这件事好笑!他一出去就被抓了,早上刚刚给他说的话,一会儿就在他身上出现了。你觉得可笑不可笑吗?现在我们没有笑了,你该相信了吧!” “哇!”突然一声,蔡小姐,王小姐同时放下碗筷,用手摭住口又笑了。她俩在极力忍住不要笑,不要笑!可王小姐还是咯!咯!…咯! 笑个不停。 蔡小姐口含食物刚才差点没喷出来,突然一吸气又有点噎住了,她一边急急挥手示意不要再说了,一边忙忙地跑进卫生间将食物吐出来。 蔡小姐吐完食物后还蹲在地上,用一只手拍着胸口。王小姐急忙上前帮着捶背,搞了半天蔡小姐才缓过气来。 蔡仁不管这些,吃了饭就去睡觉。一觉醒来,蔡仁更觉米军被抓纯属子虚乌有,因为止到现在他都没有接到过任何电话,所以他放放心心又出门办事了。 快六点多钟,蔡仁带着朱红高高兴兴骑着摩托车回来了,上午发生的事他早已忘在脑后。 蔡小姐上前怄气地说“哥呀!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该相信了吧!” 这回蔡仁吃惊不小!他马上下车进商店里各处察看,当然不见米军半点踪影。他急了!扔下朱红重上摩托车加大油门朝村治安队奔去。 村治安队不知道详细情况,告诉蔡仁到镇治安大队去看看。 蔡仁又一路急奔到了镇治安大队,可是一切都晚了。治安大队的值班人员告诉他“当天没有被确认身份领走的三无人员,到下午快下班时都被送到收容所去了,要领人明天到收容所去。” 蔡仁请他们查查被送去收容的人名里有没有米军这个人,查的结果是米军记录在册。 蔡仁是又高兴又恼悔,高兴的是知道米军的下落,恼悔的是自已白白浪费了领人的时间。 晚上彭联上商店买洗衣粉,看见朱红穿了一身宽大的衣裤,脚上也穿的是一双略显土气的鞋,就笑说“朱小姐!你这衣服好像肥了一点,我觉得你穿的样子好像怪怪的。” 朱红笑了,说“是吗?这就是我老公给我买的!便宜呀!土气。我现在口袋里经常没钱,我想花钱了就向他要。妈的!你猜他怎么说:你不买东西要钱干什么?我要买衣服他要跟着去,他要按他的眼光去买。我看中的,他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就在那里吵!我生气了,他又哄我。他说:你穿得那样!别人都来看你,把你抢走了我怎么办?我到底穿得那样吗?唉!他软磨硬泡的,我也就算了!” 朱红接着又沾沾自喜的说“我工资比他多得多,我要日本人开的大亚工厂上班,做做会计管管人事,每月工资一,二千元,小蔡那点死工资算什么嘛!几百元钱!再就是伙食补助三百元钱,这能有多少?这小店的本钱是我出的。我们在天河镇又有了一套房子,上下两层,底层的可以做铺头。你问问他,都是我投的资。” 晚上来商店买东西,打电话的人比白天多了许多,蔡仁忙着赚钞票对朱红说他的话一点也不理会,彭联也不会去问蔡仁这些事的。 “我对小蔡很不错的!逢年过节都是我主动提起给他老爸老妈零花钱。他老爸是农村小学退休老师,也有退休工资拿。他老妈农民,种种菜园子也不缺钱花。给老人家一点钱表表心意啰!老人家说不要钱!你给他,他很高兴的。他们兄弟几个小蔡最小,我是外来媳妇,我公婆对别人都说:我家小媳妇最好……。” 朱红说到得意之处,眯缝起弯弯的眼睛,抿着红唇小嘴甜甜地笑,满足极了。 彭联听她说到蔡仁的家乡事情,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打断她的话,问“小蔡的那个老乡的?怎么今天没看见,找到工厂了?在那里上班?” 兴奋的朱红一下就蔫气了,笑脸没有了,马上没好气的说“嗨!进个鬼呀!被治安队抓走了。明天还要去花钱赎人啦!” 彭联感到十分惊奇,睁大眼睛说“不会吧?有没有搞错!没有这么怪吧!开玩笑哦?你是不是知道我下午去了治安队?你听谁说的?” “谁开玩笑?真的!”朱红急忙申辩,并且也好奇地笑着问“没有这么夸张吧?怎么你们厂里也有人被抓了?是谁?抓了几个?上班的时候怎么会被抓啦?有我认识的吗?” “几个?抓了一个都不得了!麻烦得很,还经得住抓几个。抓了一个,对啦!就是昨晚在这里买了东西后坐在那里看报吹牛的那一个,你当时也在场啊。”彭联用手指指那人昨晚坐的位置后,又笑着补充“他还和小蔡的老乡聊了几句,他们俩个也是有缘啊!” “哦!哦!”哦的两声的朱红想起来了,说“就是那个拉长嘛!说话很滑稽的那个人。昨晚在这里把大家都逗笑了。没错!他俩公婆都在这个厂里,他的眼睛近视吧?总是眯成一条缝。他叫什么名字?” “对-啦!就是他。”彭联拖着声调说“他-叫-扬-新!” “他回来没有?”朱红进一步追问。 “没有,我去晚了。明天我到收容所去取他,很远的。”彭联回答朱红后,又问“小蔡的老乡在那里?” “喂!小蔡!”朱红先不回答彭联的问题,而是大声地告诉蔡仁“明天你和彭先生一块去收容所,大家也好有个伴……”。 第11章 冤屈 财旺电子厂每天中午十一点半下班,下午一点半上班,中午有两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因为工厂晚上常常要加班,星期天也很少放假,所以有的员工就利用中午这点时间到镇上办点事,买点东西或上银行,邮局。 工厂附近也有不少的店铺,员工们有时会买到假的香皂,牙膏,香烟,酒等等,或者是质量低劣的商品,叫人防不胜防,有的员工干脆舍近求远,不怕麻烦跑到很远的镇上去买。扬新就是这样一位员工,他今天中午要去镇上买药。 工厂附近就有卫生站和一间药店,其实有的商铺里也有药卖,但扬新就是不放心在这些地方买东西,这些地方的东西价钱还贵。何况今天又是给老婆买药,他更要去镇上国营药店去买了,照他的话说:这样放心! 扬新为了省钱没有乘车,而是走小路,一路上他是大踏步急匆匆。 中午的太阳正烈,他大汗淋淋终于走到了镇外十字路口的交汇处,正准备过公路,忽然听见对面路边上有几个人在招呼他,并向他招手。扬新也不知是咋回事?就糊糊涂涂跑步穿过公路朝他们迎了过去,快到他们跟前扬新才发现坏了事,此刻想退已经来不及了。 这几个人是穿迷彩服的,他们不等扬新站稳就问“你的三证?” 扬新一听,心想:完蛋了!眼睛不好吃了多大的亏哟!遇上治安队了。 扬新急忙伸手进裤袋里掏三证,掏了半天也只掏出工作证,他慌神了,忙对治安队的人说“我是有三证的,我在凤凰村工业区财旺电子厂上班。” “那就请你把暂住证,身份证拿出来看呀!”治安队员接过工作证看了看,说。 “哥们!我是来买药的,我利用中午这一点点时间到镇上来,我买了药下午还要上班的!来时走急了,忘了带三证,哥们私了嘛……”扬新平时能言善辩,此刻是巧弄簧舌,油腔滑调笑扯扯的说,企图糊弄过关。 “蹲下!”治安队员见他如此江湖模样,不客气了,大声地向他说,并将手中黑乎乎的棒子指向他,容不得他分辩。 扬新这下没辙了,他想去路边的电话亭打个电话也不行。治安队员警告他“老实点!想跑是跑不了的!” 不一会儿又有三,四个与他相同命运的人和他蹲在了一块。蹲的时间长了,腿子麻麻的人受不了,扬新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又不敢,怕被治安队员误会。 他只有叹口气,认命吧!他想起了他爱唱的歌曲: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 又过了一会,治安队员看看手表后用对讲机噫哩哇啦的叫了一通,不久一辆江西五十铃改装的收容车开来了,车厢加盖的两侧各开了一个小窟窿,小窟窿上还焊有几根铁条,手是伸不出来的。车厢后门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治安队员开始吆喝扬新等人上车。 扬新蹲麻的腿现在可以放松了,他慢慢地站起来,伸伸腿,一股麻酥酥的热流迅速在腿部扩展,他一步一拐上了车。 ‘咣当’一声,后门关上了,治安队员再挂上锁,然后将车开走了。 扬新在车上看看窟窿,心想:老子啥车都坐过!就是这龟儿子的收容车没有坐过,这才是花钱都坐不到的车,这下安逸了……。 扬新越想越觉得心里窝囊,连连叹气说“运气不好!运气不好!,呸!摸了他妈的一手臭牌。” 车厢内一个男人忍受不了心中的慌乱,‘嘤!嘤……。。’的哭出了声。他的哭声使同车的人心里凉嗖嗖的,没有人嘲笑他,没有人责备他,因为大家离哭的情绪也差不了多远! 车不知在什么地方转来转去,沿途不断有人被收容上车。最后车在一院落里停下,车上的人都认为这里是收容所了,心情都显得格外紧张。 扬新跳下车,四周一看,远处的高层建筑物是熟悉的楼房,他心中一阵惊喜,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 他心中叫道:妈吔!我还没有死定。这不还是在雀桥镇的地盘上吗?这里肯定不是收容所啦!最多是个治安大队,事情还不算好差,还有翻梢的余地。 这里确实是镇治安大队,这里的工作人员对扬新等人的态度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而是和气地叫他们每一个人填表登记。 扬新紧张的心情有所缓和,但填表时拿笔的手还是禁不住的发抖。他眼睁睁的错将出生地一栏的内容写成了出生年,月,日的内容。平时一张简简单单的表,此时花了他很大的神才填完。 所有的人都填完登记表后,治安人员把他们全部带进一个大院。院子里关的人还真不少,满满的一院子。里面的人站着都嫌累,全部都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开门进来的人。扬新呆呆地站在大门口,一时不知所措。 “喂!喂!我在这里!这里!”一个兴奋的声音似乎在向扬新打招呼。扬新眯缝着眼睛仔细观察,只见一个人拼命地将手伸得高高的并向他招手,此人急急忙忙拨开挡住他的人,看样子要和扬新会合。 “他是谁呀?”扬新摸不着头脑,“这人是有点面熟!”扬新继续嘀咕。 扬新再定睛一瞧,仔细一想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龟儿子。” 扬新其实和他并不熟悉,只不过在商店里和他偶然相遇随便吹了几句牛而已,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工厂房东蔡先生的老乡,想进厂打工。 扬新看这家伙兴奋的样子就明白此人误会了他进来的身份,心中没好气的也冲着他大叫“我又进来了!” 此人正是米军,听见扬新叫声后几秒钟他楞了,停止了前进呆在那里发傻。 扬新东弯一下西拐二下绕过人堆到了他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大声说“兄弟!我又进来了。这才是发财不见面,背时大团圆!你哥子好久进来的嘛?蹲下!蹲下!有话慢慢说,不要激动。” 半天才回过神的米军显然很失望,但现在有了扬新这样的熟人和他在一起,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安慰,悬吊吊的心里也有点踏实了。他委曲地说“今天早上我刚在公路边上看一根电线杆上贴的招工广告,几个骑摩托车的治安队来了要检查我的暂住证,要我拿出从家里来的车票,票我不知放在那里了?他们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说到最后,米军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 “兄弟!这没得啥子。蔡老板知道不知道你被治安队抓了?”扬新关心的问。 “知道!上午我刚被关进来不久我就给小店打了电话,蔡老板不在!是王小姐和蔡小姐接的电话。那时候关进来的人还不多,现在也放走了好些人……” 扬新急忙打断米军的话,问“电话在那里?我要跟厂里联系一下,叫他们快点来取我。晚了被送到收容所去就麻烦了。” “我带你去,电话在那边。这里打一次电话十元钱……”米军手朝电话的方向指了一下,就带扬新过去。 在治安队大院围墙西处搭有几间间易小屋,其中有一个房间在围墙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窗户上早已用铁条焊牢的,人是不可能从这里越墙而出,但一个电话机话筒是可以从小窟窿里塞进来的。 围墙外一户人家的生意就做到这里来了,瞅到大院里关了人,就把电话线牵到这里供里面的人使用。 这唯一的一部电话机是很受被关的人们欢迎,大家是排着队打电话,排在后面的焦急人们往往会不耐烦地催促正在通话的人不要啰唆,快点讲清楚就结束谈话,后面排队的人多得很。 这做生意的人收费也太高了,但关在此处的人没有法子选择,再贵也要和外界最少联系一次啊! 扬新打电话与厂里取得联系后,心里有了数,就静待厂里来人。俩人没有事就瞎吹消磨时间,扬新絮絮叨叨的说“你龟儿子的肯定是个灾星,老子在这里打了几年的工都没有被治安队抓过,也没有上这儿来玩过,就是和你在小店里吹了几次牛就把老子吹到这里来了。你龟儿子的上午进来,老子中午就跟到进来了,硬是有缘嗦?又吹嘛!使劲吹!吹他妈的死牛……” 大院的大门开开关关,每一次门开了,失去自由的人都满怀希望。大院里关着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到了下午三,四点钟,院子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扬新和米军的心开始一点点紧张起来,他们所企盼的人是没有一点踪影。盼呀!盼!盼到快五点钟的时候大院的门又开了,这次盼进来的是两辆大客车。 这两辆大客车干净,宽敞,明亮,座位舒适,但这漂亮的大客车车窗上另外加装焊有不锈钢铁条,保证车内的人不会从车窗出去。 扬新一看清楚这大客车,心里就知道这下子完了,收容所是去定了,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 车子停好后,治安队员叫大院里的人都站起来排好队准备上车。排在队伍里的扬新快轮到他上车时转过了身,对他身后的米军说“你老乡咋不来取你?你不是上午就到了这里吗?啥子老乡啰?老乡!老乡!背后一枪。我嘛!说不得了嘛,中午才进来。算啰!我们两兄弟上路啰!哥子一路走好。” 此话说完,扬新叹了几口气,摇了摇头上了车。 在东莞的打工仔,几乎个个都知道这里有收容所。一旦进了收容所,如果在一定的间内没有人把你领出去,那收容所将把被收容的人送到偏远的地方去做工。据说直到做工的代价足以抵扣被收容的管理费用后才有可能把你驱逐出境。被收容肯定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所以谁也不想进去溜一圈。 其实收容所的管教人员对被收容的人也没有大呼小叫凶神恶煞,但也没有笑容满面热情接待。他们是公事公办面无表情地叫刚刚下车的人们重新排队登记,登记时管教人员会耐心地劝告你将身上所有带来的东西都交出来,特别是贵重物品如:钱,证件,手表等等。交出来的东西,收容所会一一登记上册替你妥善保管,并保证绝不会遗失,绝不会没收。当你离开收容所时会一一退还给你。 特别是钱无论多少一定都要交出来,并再次强调:东西带进里面去是没有保障的,如有特殊情况发生,收容所一概不负责任。 许多人面对这样的忠告都曾犹豫过,但身处此地也别无它法,只有如此这般了。 扬新从裤袋里掏出他的一百元钱的整钞,米军费了半天的劲才从内裤里的贴身小口袋里掏出七十六元钱的零钞交给管教人员。 所有的被收容人员随身带来的物品都被登记完毕后,管教人员又对他们训了一番话才把他们带进紧闭大门的内层大院。 进去之后管教人员又将这些人员按照他们来自不同的地域分成若干小组,然后带进不同的房间。 扬新是四川人当然不会和米军这个广东人分在一起,他们两人被分开了。 打开铁制的房门,里面的空间也不小,靠里面墙的一排水泥板砌成的通铺,但整个房间里的空气流动不畅,有股难闻的尿臊气味。 门在米军的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米军的心也随着这关门声‘咚’的一下落了下去,他感到孤独!空虚!被抛弃了!被生活抛弃了!被蔡仁抛弃了! 蔡仁完全有时间,有能力让我免受此难。是什么原因他没有来不得而知,如果他明天再不来怎么办?关在这里如何是好?何时才有尽头?怎样才能和家里的人取得联系……?:米军胡思乱想,越想越烦,越想越觉得恐怖。他背靠墙壁整个身子滑了下去,他坐在地上感到阵阵恶心,想呕吐。 米军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只吃了早饭,可他肚子一点也不感觉到饿。收容所里的晚饭送来了,有米饭,蔬菜和汤,他看见了就犯胃口,那里还想吃一丁点东西。 扬新在另一个房间里虽然心情也不爽,但看见有晚饭吃,也不管饭菜怎么样?马上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送进来的饭盆,菜盆,汤盆前舀了一碗汤先喝了再说。 喝了汤以后,还说“不吃白不吃!人是铁饭是钢,三天不吃饿得慌!老子就是死了也要当个撑死鬼,绝不当饿死鬼!” 他是大口的吃饭,大口的吃菜,一点也不挑剔饭菜的口味。 天黑了,屋里房外的灯都亮了起来。房门外过道上的管教人员锁好所有的房门出大门了,安静的各个房间立刻喧哗起来。 “左右二膀”一个个子不高,尖嘴猴腮的家伙走到房子中间突然怪声怪气地大叫一声,把扬新等人都吓了一大跳。 “有!”“嗨!”又传来两声粗野的应答声,然后只见两个牛高马大的人从角落处站起来,走到小个子身边服服贴贴分左右站好。 这左右二膀双手放在身后,一个人还歪着头,两人都气势汹汹怒目而视众人,他们三人的年龄大至相仿,都是二十几岁的人。 “听到!听到!我们老大要给大家训话了,那个不听招呼莫怪老子兄弟俩个认不到人啰!”这是那个歪着头刁眉刁眼‘左膀’的咆哮声,他咆哮时还做出咬牙切齿的样。 扬新一看这三人的架式,就明白了这是三个老收容人员要给他们新来的人一个下马威。 “集合!”突然小个子又是一声尖叫。“起来!起来!排队……”左右二膀跟着狐假虎威大声吆喝,并上前把这些人又拉又推按高矮顺序成一字形排在小个子面前。 小个子看看排的差不多了,又大叫一声“报数!” “一,二,三,四,五……”新来的人也只好跟前面的人一一报数。 小个子背着双手在队列前跟着报数人的声音走过去,一一观察他们的神态。 报数完毕,小个子回到原位看着大家半天不吭一声,房间里一片寂静。 小个子看看这房间里气氛的火候差不多了,就拖着腔调尖声尖气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家进了这号仓也得有点仓法,大家必须要按仓法办事。我是你们的老大,我罩着各位兄弟。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大家要听老子的话,不然按仓法行事。现在大家听着!” 老大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拿眼依次把大家又扫了一眼后,威严地喊“立——正!”。 大家听见这叫声双脚开始并拢,有的人挺起了胸,有的人抬起了头。 老大背转身又喊“跪下!”。 他喊完话后带头先跪了下去,左右二膀圆眼怒睁监视着大家,众人见此情况只得跟着纷纷下跪,也有的人迟疑不决地站在原位不知所措?这时左右二膀上前就准备动手动脚强迫就范,迫于无奈所有的人都屈服了。 “一拜天!”这次是‘左膀’拖着腔调喊话。老大磕了一下头,身后的众人也跟着磕头了。 “二拜地!”……“三拜同仓师兄弟!”……“四拜老大快出去!”……“五拜新丁大批进!”……“六拜管教快死尽!”……“七拜……”……。 这七拜八拜的,一直磕了十次头才停止,差点没把扬新的头拜晕。 大家站起来又恢复原来的队形,老大又从大家的面前从左向右走,他的双眼一一狠狠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每一个人的眼睛,一一命令他们“把烟拿出来!有没有?把钱拿出来!有没有?” 站在他面前的人,个个心里发虚!不知这家伙的鬼名堂要搞多久?有的人老老实实地把衣袋里的香烟掏出来,交给了跟在老大身后的左右二膀。也有的人不信邪,不愿将自已的财物拱手相让他人。但是不管你愿不愿意,左右二膀都要挨着一个个人的搜身。 “你狗日的不老实!想找打嗦?”左右二膀从一个人的身上搜出了香烟,恶狠狠的咒骂着并猛推此人一掌。 此人低声下气地说“唉哟!我就只有这两,三支了!” “不行!一支都要拿出来!” 搜到扬新面前,扬新虽然衣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但是他的心里发慌,面部呈青灰色。可是他强迫自己镇定,并做出一副久闯江湖的模样,不在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学着日本兵把头一抬来了个立正,说“嗨!我的什么东西的没有!” 他说完,就来了个稍息,然后嘻皮笑脸地自己把裤兜翻出来让这俩个家伙看。 “妈的!你狗日的屁娃娃还扯嘞!把鞋脱了!”左右二膀见扬新这副德行,对他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一点。 他们看看扬新脱下来的皮鞋,然后又把里面的鞋垫子拉出来看了一看,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也没有再说话,就扔下鞋子又走向下一个人。 有一个人藏在鞋里的钱被左右二膀搜出来了,这两家伙又是抢钱又是打人踢人,还骂骂咧咧地说“你狗日的不懂江湖规矩?你讨打!你敢欺骗众弟兄!……” 打得这人‘哇,哇!叫,不敢还手,骂得这人灰溜溜的,不敢还口。 一番折腾完毕,老大见今天的收获还可以,换掉了凶神恶煞的面孔,语气轻松地说“大家从下,联欢晚会马上开始!” 这下把大家搞得莫明其妙,是不是听错了?这个鬼地方还能有什么联欢晚会?是不是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上烟!”随着老大一声吆喝,左右二膀依次发给大家一支香烟。 扬新平时不抽烟的,此时此地也只能接过香烟点上火,抽了起来。一二十支香烟陆续冒出烟雾,不一会儿烟雾就缭绕整个房间,乌烟瘴气的叫人不得安定。 老大又发话了“现在我们哥们弟兄在一起是老天爷安排的,这叫做有缘分,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大家出去以后,朋友之间有什么事需要关照的,大家都要帮忙。你们今后有什么事净管来找我,我给弟兄们罩起……。” 他的这番言论放完后,宣布“现在文艺节目演出开始,每个人都要唱一首歌,不会唱的就讲一个笑话……大家鼓掌!” 七零八落的掌声过后,老大开始唱歌。他唱歌的水平一般,但他唱完后左右二膀带头拍手表示欢迎,大家也就跟着鼓掌啰。 唱歌也是挨着秩序从头到尾,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唱,不管此人唱的怎样大家都得鼓掌。 有的人唱得还马马虎虎的,有的人就唱得阴阳怪气了。有的人可能从来就没有唱过歌,有的人歌词记不住,所以当这些人唱歌的时候声音就是憋声憋气,乱七八糟的,这样反而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热烈鼓掌,搞得正在唱歌的人也笑。大家的愁眉苦脸暂时扔得干干净净。 有一个人的粤语歌唱得还可以,大家反而不笑了,都静静地听。这人的歌声也引起了老大的兴趣,他听着听着突然喊“停!开音响!” 众人一听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这里面难道还有音响设备?这家伙又要搞什么鬼? 唱歌的人更是傻眼了,张口结舌茫然不知所措。 只见‘右膀’跑到唱歌人面前,抓起他的左手把它弯成拳头状放在他的嘴唇前,大家一看是拍手叫好,满堂喝彩。 此人仿佛回过神似的‘哦’了一声后,做出手握话筒,装模作样的又唱了起来,众人又是一阵狂呼乱叫。 轮到扬新了,扬新一点也不怯场,上来就唱了一首‘大哥,你好吗?’。 获得众人叫好之后,面对大家的的要求,又唱了一首打工仔的流行歌曲‘一封家书’。 扬新下面这个人唱歌就倒大霉了,他唱歌的音量太小,噎噎呀呀又不成调子。老大不满意了,问他“你唱得太好了,给你发奖品!你要什么?是炒河粉还是红烧猪手?” 在这种地方那有这两样东西,那这两样菜名又意味着什么意思呢?所有的人都猜不透老大这不怀好意的问话,唱歌的人心怀警惕迟迟不敢回答。 老大发脾气了,一再追问毫不放松,唱歌的人躲不过去,只得嚅嚅嗫嗫地应道“红烧猪手”。 他的话音一落,左右二膀上前就踏了他几脚,这几脚踏在他的小腿骨上,痛得他‘唉哟,唉哟……’的叫。 大家明白了这就是红烧猪手,那么炒河粉一定是打耳光了。 总算每一个人都唱完了歌,老大又宣布运动会开始了。他要求每一个人趴在地上,做扫趟腿二十下,否则不准起来。 他先让左右二膀做示范动作,双手趴在地上,先是右脚从左脚下扫过,然后反过来左脚从右脚下扫过。 这稀奇古怪的名堂,扬新从未玩过。现在身在此处也是身不由已,扬新心想:管他的,玩就玩吧,跟着瞎起哄吧! 做这些动作还需要身手敏捷灵活,不然一时半会根本学不会。这玩艺儿也挺累人的,没有强劲的体力做不了几下就得停下来。大家又是一阵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老大把大家折腾够了,他的瞌睡也来了。他宣布散会后第一个爬上床躺在那里后,又大喊“开空调!” 这才更离奇了,这老大也真会享受,在这里还想着空调,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躺在那里的他又要搞出什么新花样。 左右二膀听到令下,一齐走上床铺又分别站在老大的两侧,然后他们脱下身上的衣服,分别用一只衣袖相互挽在一起后,他们又各自抓住一只袖子摇起来,摇啊摇,衣服煽起了阵阵微风。 哇!这就是开空调,这空调好!又驱赶蚊子又煽了凉,躺在下面的老大真会想办法,他舒舒服服睡着了。 扬新等人一晚上都无法入睡,想了很多很多的事。 蔡仁这一晚上也是不得安宁,除了朱红一连串的埋怨外还有他深深的自责,他躺在床上也是思过来想过去无法入睡,心中盼望着天早一点亮光。 天亮了,蔡仁早早收拾完毕后就给彭联打电话,叫他快一点出厂门。 俩人骑了半个小时的摩托车来到了收容所。收容所地处偏僻地段,对外联系办公有一大厅。大厅面积不是很大,但摆设象邮局一样布置。进门就见一排柜台,柜台上方也是厚玻璃隔着,工作人员就坐在柜台后办公,不过他们办公的方式是流水作业。 大厅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所有进来的人都有一个动作,好像是大家预先约定好的,人还没有走近柜台手就在急忙掏钱包。 蔡仁和彭联也不例外,掏出钱包拿在手里站在查询窗口前,询问这里昨天收容的人员中是否有米军和扬新二人。 办公人员不急不慢地拿出登记册翻翻,查出有米军其人后,照着登记册问蔡仁,米军的年龄,出生地,性别,到此地来的目的,以及与蔡仁是何关系。 蔡仁一一正确回答后,办公人员又叫蔡仁出示身份证,并报上联系电话,住址,工作单位等等。 所有的必备手续办完后,工作人员给蔡仁开出单子交给了计费窗台。 计费窗口的工作人员接过单子,查对过相关资料后进行计算,她抬起了头对蔡仁说“交钱!” “交多少钱?” “一百五十四元”工作人员回答。 蔡仁数出钱准备递进窗口,看清楚有足够钞票的工作人员才对蔡仁说“旁边交钱!” 蔡仁又移向下一个收费窗口,在这个窗口上蔡仁交了钱之后,蔡仁拿到了一张收据。 这个收费窗口的工作人员又开了一张单子交给下一个工作人员。这位工作人员叫蔡仁等一等,等他手里的单子多几张以后,一起拿进去让里面的管教人员放人,一次多放几个出来。 彭联在蔡仁的身后也跟着办完了取保扬新的相关手续,然后俩人在大厅的长椅上坐着等里面放人。 俩人坐在椅子上没有话说,彭联拿过蔡仁手中的收据看看。这一看,彭联发现不对!忙掏出自已的收据进行对比,然后奇怪地问“你怎么多交了二十四元?” 蔡仁一听此话,拿过两张收据进行比较,原来彭联的收据开 第12章 打工 米军出门打工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出了家乡,家里的亲人都不放心他在外地到底干了些什么勾当?纷纷打来电话询问蔡仁关于米军的情况。 蔡仁和米军费了不少口舌才向他们解释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原故,最后亲人向米军反复说“不行就回来!千万不要做犯法的买卖,不要惹事打架,不要偷抢别人的财物,凡事忍着点也没有什么……!” 老婆的口风也变了“揾不到工就一事先返家,好过在外面被别人抓,人平安也好过穷一点……。” 亲人的关心,老婆的呼唤使米军很受感动,心里更觉得不打上工赚点钞票回家对不起妻儿老小的挂念,也无颜愧见村中父老乡亲。 这段时期治安队在路上设卡查人都比较频繁,米军再也不敢出外走动,每天都困在商店里无所事事度日如年,他心情焦急地在商店里又呆了半个多月。 谢天谢地!终于有一天彭联告诉蔡仁:他帮了帮手,现在米军有了一个机会可以进财旺电子厂了,叫米军进来试试工啦。 试工合格了,米军马上在商店里迫不及待将这一重大消息告诉老婆,老婆当然也是喜滋滋。老婆忘不了再多说几句“好好干!皇天还是不负苦心人啊!” 工厂里的一切都令米军感到新奇!进了工厂的大门就看见一个大大的花园。花园四周栽了四棵比人高的荔枝树,荔枝树长势良好枝繁叶茂很是招人喜爱。花园中间是一棵高大的棕榈树,这那大大的树叶就向垂着无数条坠子的扇子冲向天空,涌向四周。 树下是成片的草坪,绿油油的青草象毡子一样显得厚实好看。亭亭玉立的美人蕉,修剪整齐的十里香将花园团团围了起来。 花园里还有棱形水泥块铺成的小路,小路边上有水泥条椅,在棕榈树下的环形小路上还设置了两个四方形的桌子及相配的凳子。有时间在这花园里坐一坐,看看书,打打牌,下下棋还是很可以的。 车间大门的墙上,高高的贴有十个用塑料泡沫制成的大红字:组织,整顿,清洁,规范,自律。 车间里四周的墙壁雪白雪白,房子里安装了非常多的日光灯,房顶上吊着,墙上挂着很多的风扇,人一进车间就感到阵阵风吹来。 车间中间的七,八根粗大的柱头上还挂着玻璃镜框,里面装的是工厂里的各种规章制度。 米军被带到插件拉,十八,九岁漂亮的贵州女拉长见了米军就一本正经地给他上课,先粗略讲了工厂的管理,再讲安全生产。最后小小个子的女拉长还不客气地说“我讲的有些东西你可能听不懂,记不住,下班后你到那些墙上挂着的镜框前看一看就知道了!” 车间上下两层共有十条生产钱,长长的生产线两旁坐满了青春洋溢的男男女女。他们身着厂服,胸前别着厂牌,充满自信地紧张工作。他们时而将输送带上的产品拿下来操作几下,时而又放回输送带上,整个场面看起来是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生产线上的输送带象小河流水一样无声无息缓缓移动,输送带上均匀的摆放着无数个等待加工的产品,这些产品就象小河里的小船排着长队,源源不断不慌不忙地流向终点。一分钟就有一件产品加工完毕,包装下线准备漂洋过海。 这里的员工,他们是那样的年轻,充满朝气。他们正值妙龄,他们里面很少有人的年龄超过二十四,五岁,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六,七岁。这里面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是女孩子,她们就象一群开在流水线上的美丽花朵。 米军所在的生产线上就他一个男人,他是一个老大哥了。他的工作是将小姑娘们灵巧双手插满元件的板子,夹在锡炉液面上过锡,放在剪脚机上剪去元件的脚,再在波峰焊锡炉里过一次锡。 米军觉得这个工作好,轻松,干净,也不需要什么技术,还有钞票赚。怪不得那些打工的人,出来后吃尽了苦头还是愿意出门打工。这好过在家种田,打牌。 米军觉得他的工钱还是少了一点,每小时工资是一元二角钱,全月加班加点再加上奖金也就四百五十元左右。 这钱虽说少了一点,但也好过其它岗位上的普通员工,他们刚进厂时每小时的工资只有一元钱。所以米军这样一想,还是感到有点满足,他也感谢彭厂长给他安排了这样的工作。 唯一让米军觉得不好的是车间里面有二个同村的女孩子也在这里上班,她们比米军起码小七,八岁,但她们的工资每小时一元四角钱。 在村子里这两个小姑娘毫不起眼,在这里她们可神气的。她俩虽然也在生产线上,但她俩面前多了几台仪表仪器,她们把输送带上的产品一一进行检测,然后把不合格的产品放在一边让身旁的修理工进行修理。 修理工都是小伙子,有的人技术差点,反复修了几次检测都通不过,小姑娘是会不耐烦的。她们嘟着嘴,板着脸不再接小伙子递来的修理件,小伙子只有在一旁赔着笑脸。 米军现在自愧不如这两个小姑娘的自强,自信但她们和米军谈交时还是挺尊重他的。 米军看到生产线上的拉长虽然威风但工作很辛苦,扬新一上班就在生产线上来回巡查生产,指导新员工正确使用电烙铁,风批及专用工具,有时还要帮手脚慢的员工赶赶货。 彭厂长最好玩,天天不是在车间里走走,就是坐在写字楼里不出来,他最多也是把拉长们叫进写字楼去开开会,米军就是搞不清楚彭厂长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彭联在这里干了二年多了,他刚进厂时只有二十几个员工和一个台湾的赖工程师。 赖工程师四十多岁,人长得很瘦,戴了一付近视眼镜。他对人很客气,员工们也很尊重他。当员工和彭联称呼他赖工时,他总是笑嘻嘻的请大家不要这样叫他。刚开始大家都认为这是他的谦虚美德,就更尊重他,‘赖工’,‘赖工’也叫得更加起劲。 时间长了,赖工程师和大家混得很熟,他才告诉彭联等人“在我们那里没有人称呼某人为某工的,被称呼为某工的人,旁人是会笑话他的。” “为什么?”彭联大惑不解“我们这里都把某位工程师尊称为某工!”。 赖工程师听了之后谦和的笑笑,没有马上回答。等了一会儿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在我们那里称某工,别人为认为叫他是公公!” “公公?怪了!老公公!嫌这样称呼表示岁数大了?还是有另外的意思?”彭联脑筋还是开不了窍。 “公公!武侠小说里的公公是什么?电视剧中古代朝庭里的公公是什么?”赖工程师就是不肯明说,而要一步一步引导彭联。 彭联终于省悟了,笑着说“哦!哦!是太监!我明白了!”。 从此以后不管台湾来到厂的是什么人,员工们先都称其为某先生。 赖先生上班时耐心培训技术骨干,指导小规模生产。有时晚上下了班也约上彭联和几个员工到大排挡坐坐,喝喝啤酒聊聊天。 酒喝得差不多了,话就多。有一天晚上喝得二麻二麻的赖先生对在座的员工说“其实我在台湾的地位和彭厂长在大陆的地位差不多,我们都是从外地来广东打工的。我的工资比他高,但台湾的物价比你们这里高出许多。我家的生活费用都靠我一人来大陆赚钱,我也是蛮辛苦的,我也没有钱!来大陆办厂的台资企业中的台干待遇都差不多,在大陆工作两,三个月回台湾休假一次。你们也蛮可怜的,一年就春节回家一次,家里的事也照顾不了……。” 工厂要求每个员工的工资要保密,不要相互打听。但是员工们还是了解彼此的工资,甚至还知道赖先生的工资是每月二万八千元人民币。 赖先生在范老板手下打工已经有许多年了,从在台湾的工厂开始,以后又到泰国去开厂,再从泰国来到大陆前后算起来已经有十几年了。 赖先生是很中意老板将工厂从泰国搬到大陆来的,在这里彼此间文化是一脉相承,人也容易沟通。而且在东莞有很多的台湾人,何况赖先生的祖籍就是广东。 范老板到了大陆之后订单很多,急需扩大生产,急需生产管理及技术人员。 范老板了解到在四川省的电子科学技术发达,在那里有电子科技的大,中专学校,还有许多电子科技方面的大型工厂,在那里有许多掌握这方面知识的人才,于是他派彭联前去招聘干部。 彭联在四川花了十天的时间,就带领所招聘的八名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和二名在工厂从事过技术工作的年青人朝回赶。 从四川成都乘火车到广州有四十八小时的路程,这几个年青人早就想到广东去闯一番天地,干一番事业,特别是外资企业对他们更具诱惑力。 年青人朝气蓬勃,一路是都兴奋得很,除了睡觉就没有安宁过。车窗外风景变化不断,连绵起伏的丘陵,峻峭高耸的大山,宽宽的大江和那深沟里的小河都是他们倾述情感的伴侣。 火车在每一个大站停下来他们总要下去走,看看然后从其它车厢上车。穿过几节人员爆满,拥挤不堪的硬座车厢,再穿过餐车回到硬卧车厢里,就惊呼“现在快七月份了,到广东打工的四川,贵州的民工还有这么多,硬座车厢肯定超员百分之二百……!” 要不这些年青人就缠着彭联打听广东的一些风土人情,民俗习惯。彭联自恃比他们年长,经历比他们曲折,阅历也较他们深,反正车上闲得没事也就大卖特卖起狗皮膏药。不管年青人提的什么问题,他都要说个一,二,三,四,五。 “彭老师!”几个年青人从一开始见到他的面就这么称呼开了“广东天气这么热,为什么广东人爱穿长袖衬衣?而且还要把袖口的扣子扣上,这不是捂得更热了吗?” 彭联先客气一番,然后侃侃而谈“其实我到广东也没有几年!不过就我体会而言,广东天气并不热。广东天气最热的时候也没有你们重庆热啊!重庆最高气温可以达到四十一,二度,而广东最高温度不会超过三十五,六度。为什么大家都说广东热?那是因为广东全年的温度高,就是在冬季的十一月,有时还能穿一件衬衣。它最冷的天气在春节前后一个多月吧,穿二,三件衣服加毛线衣也就可以过冬了。 广东天气早晚温差小,人因此不容易生病,我一年难得伤风感受冒一次。在内地可就惨了,我回家一次就感受冒一次,咳嗽,打喷嚏,发烧,流鼻涕。 虽然广东气温不是很高,但太阳的紫外线辐射强,比你们四川的阳光厉害多了,它容易晒黑人的皮肤,也容易灼伤人的皮肤,所以那里的人都偏爱穿长袖衬衣来保护胳膊。 这也不奇怪!在中东国家的那些阿拉伯人不是也在四,五十度高温下穿长袍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的吗?虽然人在里面闷热了一点,但皮肤绝不会灼伤……。” 民以食为天,吃的问题几个学生一定会探讨的“彭老师你在广东经常吃海鲜吧?” 彭联笑了,他笑这样的问题不是今天这几个学生才向他提,他回家时常常就有人向他提这相同的话题。今天就先开开玩笑吧,他应声答道“是呀!我在广东经常吃海鲜!” 这样的回答正符合他们的想当然,同时他们又期待彭联继续侃下去。谁知彭联话锋一转说“不过我经常吃的是海带,紫菜。没有鲜,只有干!我是打工的!那有钱去消费海鲜,我又不是在海上的渔船上打工。海鲜在东莞也是很贵的!” 这样结果的回答当然几个学生感到遗憾,但他们疑惑的神情也流露出来了。 彭联忙解释,安慰他们“在广东打工,工厂一般都要包员工吃,住但食堂不可能给员工搞海鲜。员工们的伙食标准一个月一个人只有一百元钱,就只能吃一般的蔬菜,有猪肉也是肥肉。员工们都说伙食不好,菜的调味也不好。你们到了厂里是职员,吃的是职员伙食,每餐也就是比员工伙食多一,二样荤菜而已。 要吃海鲜只有自己掏腰包上酒楼去吃!只有以后等有机会时再说。要吃一般的粤菜没有问题的?吃不起海鲜,我们去吃河鲜,田鲜。晚上到大排挡坐坐,来几瓶啤酒,炒一份田螺还是可以的。 吃田螺要有点技术,拿着田螺放在嘴边轻轻一吸,田螺肉就进了口中,有意思!没有技术怎么办?拿根牙莶慢慢挑田螺肉吃,怎么样?好玩吧!花钱也不多。这样吧,到厂里以后有时间我请你们喝早茶!” 这下大家都高兴了,吊起了大家的胃口。广东早茶大家早有耳闻,现在人还没有到广东,早茶就已经预定好了,大家饶有兴趣地听下回分解。 “在你们四川成都地区也有人喜欢喝早茶,听说在那茶铺盛行的年代,早上天不亮就有人起床,脚靸一双拖鞋,胳肢窝下夹一个埽箕,‘噼嗒,噼嗒’来到茶铺。先喝二口茶水,再要一盆洗脸水抹一帕子脸,就开始裹叶子烟。烟杆翘在嘴上,烟是‘叭,叭,叭’的大口抽,端起盖碗,茶是小口,小口的吮,张开嘴,痰是一口口随地吐。早晨八,九点钟了,早茶也喝够了,就夹着埽箕到菜市买菜。从菜市端它一埽箕豆芽又回到茶铺,慢慢坐在那里喝茶掐豆芽脚脚。掐完豆芽脚脚就回家做饭,晚上又来茶铺喝茶听评书,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彭联说到最后还学着四川话,说“这才安逸,巴适!” 这几个年青人不干了,纷纷表示反对“那有这样的事,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茶铺卖洗脸水的,洗脸不要毛巾啊?你是在踏谑四川人……!” 彭联连声说“好!好!好!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们不谈四川,还是谈广东,谈广东!” 大家安静了,听彭联又是怎样侃广东? “广东的早茶九,十点钟的时候人最多。特别是到了星期六,星期日双休日的时候,你看那全家老少起床后一家人,一家人去酒楼,那很温馨的。 酒楼里的客人很多,拥挤显得气氛热烈。推着不锈钢车的小姐在各餐桌边转来转去,热情向客人兜售车上的茶点。 茶点都放在叠起的小小蒸笼里,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虾饺,牛百页,凤爪,排骨……及各式精美的糕点,很是美味。对广东人来说喝喝早茶是很平常的事了,所以他们时常去享用。” 彭联的身旁围了一大堆人,不仅是他们几个学生在听,就连坐在隔壁的旅客也来凑热闹。 彭联更来劲了,大展他的嘴上功夫“人们都说四川的回锅肉好吃,也最能体现川菜的特色。是四川人家家户户都会做的,也是他们爱吃的。 我在广东呆了几年,粤菜也尝过几次,我觉得最能体现粤菜特色的当首推他们的粥和汤。这个粥和四川的回锅肉一样家常,美味。 我第一次上酒楼喝早茶,我一看有什么皮蛋瘦肉粥,鱼片粥,蛇肉粥…。。 哇!乱七八糟的,吓都吓死你了!粥吗!就是要清爽,怎么搞些肉在里面能好吃吗?那不是有腥味吗? 错了!不能用外地的思维,习惯,经验来判断广东的事物。 我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试试,一尝,哇!好香!没有一点怪味,我是大口大口的吃。这真的象广东人所说的是靓粥,很靓很靓的! 这粥不但味好,而且营养丰富热量大。我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凤爪,很小的几块排骨,肥肠,虾饺中午就不想吃饭了。 我认为女人生了小孩不用补什么大鱼大肉的,餐餐喝这早茶都够补身体了,奶水一定大把的来……。” 彭联一席话,说得几个学生是食欲大开,不停地偷偷吞口水,恨不得立马就来一碗蛇肉粥。 吹到最后,大家谈起了广东的名胜古迹。年青人都表示到广东后第一个要观光的地方是虎门,要去看看当年林则徐销烟的地方,看看抵抗英军的炮台,乘快艇在宽宽的珠江上冲浪,再到……。 这一行数人就这样在车厢里看看车外风景,聊聊天,打打扑克牌也不觉寂寞,几天的车上旅途不知不觉就打发了。 但是这十个年青人到了工厂后是大失所望,工厂所在之地是一块刚开发的工业区。四周没有几家工厂,这里离镇上又远,离深圳,东莞就更远了。工厂规模也很小,而且还是租用别人的厂房,这一切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这是一家具有潜力的企业,而且老板给他们订的工资也不高,五,六百块钱一个月有什么用?这个厂完全不是彭联所吹嘘的那样,对他们是个机遇。 第三天就走掉了五个学生,剩下的五个人经过反复权衡比较,还是决定留下来,至少也要干一段时间再说啰!反正脚长在自已的身上,自已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范老板对留下的人还是满意的,他要求这五人先从底层做起,到生产线上做员工。他们需要磨练,需要先了解,熟悉生产的基本情况。 他们在生产线上工作十分努力,认真。一连二十几天跟随员工白天上班,晚上加班精神状态仍然很好。 难得有一天晚上不加班,他们就找到彭联要求和他一块出厂走一走。 彭联是满口答应,心想:他们精力旺盛,一连呆在厂里这么多天,早就呆腻了。带他们出去熟悉周边环境也好,去那里哪?他们冲劲大,那就走远一点,对!到天河镇。 五个年青人听说散两个多小时的步,走到朝天河镇去都很兴奋,纷纷说“走这点路没有问题!” 一行六人沿着公路走,一路上东张西望说说笑笑也挺愉快的,走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觉乏力。突然他们发现路边不远处的一块地里有一种植物好奇特,有几个人就跑过去观察,一看原来是菠萝,都惊奇万分哇!哇乱叫,大叫公路上的几个同伴也来瞧瞧。这才知道菠萝是长在地里的,而不是象过去认为那样象椰子一样长在树上的。 他们在地里久久议论,惹来了一个三十多岁,长着长长头发的男人。他们看这男人的神态就猜想他是这块地里的主人,为了不引起他的误会,就主动向他打招呼,并表明他们是到地里看一看,看了就走。 谁知这男人很是亲热,用四川话连连叫老乡老乡。这样一来,年青人也很是高兴。相互一打听,知道这男人是四川万县人,姓李,大家就叫他老李了。 老乡遇老乡分外亲热,大家围着老李问长问短,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胖胖女人和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小男孩。 老李向大家介绍这是他的婆娘,这女人听说这是一群小老乡也客气地请大家去她那不远的家里坐坐。 她的家是一个小小的砖瓦房,孤零零地处在一块坡地上。房子里的面积最多只有十一,二个平方米,它被隔成了两间,里面阵设的生活用品十分简陋。 一个小女孩子正在屋外的长板凳上做作业,看见有人来了急急栓住汪汪叫的大黑狗,然后从屋里搬出小板凳大大方方的用广东话请大家坐。 老李从屋里拿出菜刀将从地里带回来的菠萝几刀剖开,剥皮,泡盐水后请大家吃。 老李来到广东几年了,他在工厂里也打过工,他不太习惯工厂的生活再加上他的岁数也大了也不容易进厂,所以他就帮人照看荔枝园。在荔枝园里还可以种点蔬菜拿到市场上去卖,有时再打打短工,一家人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 大家都不理解老李在家里种地,家里也有果园,何必出门几千里也是种地看果园,不如回家算了。不要这么辛苦,离乡背井的。 老李解释,说“嗨!象我这样来广东种地的人多得很!” 他站起来指着远方几间用竹子,石棉瓦搭成的更加简陋的小屋,说“那些棚子里住的人都是从四川,广西,湖南来的,他们都是种地的。当地的农民都不种地了,地里的活都是花钱请外地人干。外地人帮当地人种蔬菜,蔬菜收获以后就运到香港。在这里种地,老板每月发工资,每个月有四百多块钱比在家里种地好啊!” 大家同时惊叹!老李岁数不大马上就要有第三个小孩子了。 老李开心的笑了,又指了指远处的棚子,说“他们也是一样的,那家不是几个小孩啊?这里没人管得那么……。” 时间不早了,大家分手告别,老李一再招呼“老乡来耍哦!下次一定要来,明年来吃荔枝。”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浅浅蓝色的天空,几粒星星稀稀落落镶嵌其中,一轮明月高挂。 大家齐声称赞广东的天气真好,白天是晴空万里,晚上是明月当空。戴眼镜的小罗唱起的民歌,引来胖胖的小段跟着合唱“十五的月亮升在天上,为什么……。” 公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他们时而独唱,时而众人一起歌唱,他们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快到天河镇时才停止了欢唱。 他们看见了大片大片绿草茵茵漂亮的高尔夫球场和大片的别墅区,别墅区里无数栋美丽的红顶小洋楼亭亭玉立。 许多香港人购置了这些小洋楼,当节假日来临时他们很方便的带着全家老少一起来到这风景如画的地方消闲,十分舒适,惬意。 东莞几乎每一个镇,都会在一个显眼的地方竖立一个代表本镇特色的标志,不同的是天河镇高大的镇标碑体上是中国老一辈一位著名的将军题写的镇名。大大的几个字,金色辉煌十分醒目。 在镇上高大,气派的建筑物上也有其它中央领导人的手迹。这让大家感到十分意外,如此偏僻遥远的镇上居然还有中央领导人的墨宝高悬。足见小镇的发展牵动中央领导人的心,也显示出小镇领导人出色的政绩和进取开拓的决心。 大家兴趣盎然游览市容,一路逛来是歌功颂德不断,齐声夸奖天河镇搞得好。个个感叹在这里城乡差别几乎没有了,城市就是农村,农村就是城市。 三个月之后工厂新划分了生产,品质,技术,物料,报关五个部门,五个年青人分别当上这几个部门的主管,他们的工资马上加多一百五十元钱。 工厂开始大量招工,冷清的工厂马上增添了生气。食堂里挂起了小黑板,新来的员工统统上培训课,生产,品质,技术三个主管就是他们的老师。 老师们操着夹生普通话,拿起粉笔在黑板前象模象样地侃侃而谈,奋笔疾书。老师们的普通话常常跑调,结巴,但台下坐的学生绝不会笑话。 几个回合下来,老师有点泄气了。虽然员工们都安静的坐在下面,也有个别的人在做笔记,但一提问,个个是哑巴。 老师们议论了一下,一致认为临时凑合的教材有问题,员工们的文化素质太差,还是以教授操作技术为主。这下子员工们的学习劲头大增,学习也主动了。 紧张的大批量产品生产随即开始了,连续几个月的时间里每月都只休息一天,而且晚上天天加班到十二点。员工们都硬撑着,几个主管的脸上也变成了青灰色和苍白色。生产主管小叶是江西人,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品质主管小罗难得一次出差,他上车不久就睡着了。大家明显睡眠严重不足,晚上十二点下了班大家冲了凉就马上睡觉,一大堆脏衣服也没有时间洗。 生产的机器还在不停地转动,不知它什么时候停一停让大家喘口气嘛! 天气又进入了秋季,但是车间里的温度还是很高的。虽然车间里空间高大,又有无数个风扇在转动,但灼热的太阳光每天只少直射车间四个平面,所以员工们还是感到酷热难耐。 当早上进入二楼车间时,昨晚的热气都还没有完全消去,只觉阵阵热浪袭来,开了车间大门的小叶急急忙忙又将所有的风扇打开,尽量将窗户也开大一点赶快置换空气。 员工们开始接二连三有人生病,他们看了病拿点药后就回厂继续上班,那怕是打完吊针只有能坚 第13章 出招 东莞的韩国验货公司派了两名工程师和一名翻译来到财旺电子厂,他们个子高高的,衣著讲究,气宇轩昂每人都提着一个公文包。 他们稍事休息就到库房查看产品,然后随机抽出几百箱产品用韩文标上记号,然后通知彭联安排人将其送上车间马上检验。 坐在仪器,仪表前的韩国工程师戴上雪白的手套,马着脸一声不吭的打开纸箱将产品一件一件的拿出来仔细察看其外观,通上电源接上信号测试无误后两个文质彬彬的文人一反常态,用手掌不停地猛烈击打产品机壳,又将其在桌子上重扣颠拍,整个车间都能听到这噼噼叭叭急骤的响声。 在一旁协助验货的小罗苍白的脸上此时更加难看了,韩国人这样无情地击打产品也就是在敲打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态度严肃的韩国工程师一连检验了上百台产品,丝毫没有松懈的迹象。小罗心里暗暗骂道“妈哟!你两个刁人大概练过跆拳道,铁沙掌吧!是习武之人!暴打机器一点也不手痛?这么久了一点也不手软……。 随着时间的延长,有缺陷的产品一个个被逐渐检验出来,它们被贴上写有韩文的纸条放在一边。 二小时后韩国工程师僵硬的面部肌肉开始放松,对坐在一旁协助验货的测试小姐,脸露笑容示意验货的每一过程,步骤。 由于韩国相邻中国东北,午饭时彭联就带验货公司的人到镇上去吃东北菜。 东北菜一个个端上了桌,他们看见其中有蕨菜,酱肉丝感到满意,并对彭联讲“在东莞我们时常吃粤菜,东北菜我们也是很喜欢的,什么时候你到东莞,我带你去韩国饭馆,你吃吃我们韩国菜……。” 大家在席间热情交谈,谈中国,谈韩国,谈一谈的彭联才知道这个翻译是中国东北人,朝鲜族。 彭联几次给他们上酒,他们是坚决不肯,一再推说“中国的酒好,比韩国的好,喝了中国的白酒第二天上班头不会痛,我们挺爱喝的,但我们上班期间是不喝酒的,你们自己喝吧……。” 韩国人的这种态度彭联心里是暗暗佩服。饭吃完了席间小坐,彭联掏出准备好的三五牌香烟请他们抽。会抽烟的那个韩国人一再婉拒,掏出自已口袋里的香烟抽起来。这让彭联十分纳闷:在广东三五牌香烟是好烟,是大家喜爱抽的烟,为什么……? 翻译看彭联迷惑的样子,小声地笑着解释“现在韩国的经济萧条,他们很爱国的,他们现在不抽其它国家的烟了,只抽韩国的……。” 韩国人终于在下午下班前验完了这批货,他们填写好验货报告单,收拾好公文包去了范老板的写字间,与韩国人套了一天近乎的彭联到现在也不知道验货的结果。 晚上九点钟,彭联接到范老板电话“你带领主管以上的干部上我的写字间来,车间的生产我已叫赖先生替你暂时顶一顶。” 大家心情不安地向范老板的写字间走去,一跨进他的房间紧张的心情就有所松动。范老板脸上气色不错,看来他的心情很爽。 人到齐了,范老板环顾众人说“叫大家来没有别的意思,大家都辛苦了!请大家上酒楼喝晚茶。” 大家听了当然高兴!不上班去喝茶谁不乐意?这也明显表明验货已经通过了。 在金满堂大酒楼里,大家团团围坐一张大大的圆桌,喝了几口茶水后范老板发话了“这批到欧洲的货一次验货通过,大家都挺卖力的。以后我们工厂的订单做不完的,这个问题大家就放心。工厂有了,大家都有!这次上酒楼是我开车带你们来,我希望在不长的时间里,在座的各位能开着各自的私家车来,我也不用这么辛苦!” 这一番话,说得在座的年青人是热血沸腾,思绪万千。 范老板出了一口长气,说“我可以把台湾的工厂关掉了,以后的工厂就拜托各位了!” 他又叹惜地说“我早几年把工厂开在大陆不去泰国就对了,那就发了,我也不是现在的我了,工厂也会有七,八百人吧!各位的薪金也不是现成这样吧……” 范老板的话说得越多,在座的各位越激动。 点的菜上桌了,喝一罐送一罐的生啤酒也送来了。大家都很累了,要喝酒解乏,大玻璃罐装的生啤酒要了一罐又一罐,喝得邻桌的客人刮目相看,喝得送酒的小姐笑逐颜开。 范老板是边吃边谈,夸奖说“你们五个从四川来的人都不错,聪明。跟着我干以后错不了的!你们年轻,多吃菜多喝酒。广东烧鹅不错,我爱吃!大家吃,吃!酒你们随意喝,小段!小罗酒喝多了快吃几块烤乳猪,脂肪解酒……。” 广东天气热,空气中的水分也很重,一年大部份的时间里人们的身上都是一身的汗水,天天都得洗澡,天气最热的时候一天洗二,三次澡那是一点也不出奇的。 在广东把洗澡称为冲凉那也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有的时候洗澡的目的就是要用水冲去全身的燥热,换来凉爽的肌肤和舒畅的心情。 大热天被凉水从头到脚一激,那种愉快的心情啊爽得不得了。大声地尖叫那是冲凉兴奋的结果,引吭高歌那也是常有的事。 有一天彭联经过宿舍三楼男生冲凉房时,被里面传出的愉快歌声吸引住了,心想:这嗓音不错吗!这是谁在唱呀?进去看看是谁这样高兴? 冲凉房里人进人出十分拥挤,十三个冲凉位个个有人在使用,有好几个冲凉位还是两,三人在一起共用使用,有不少的人在冲凉位外探头探脑地察看,看在什么冲凉位里自已也能挤进去。 扬新独占一个冲凉位,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着眼抬着头,张大嘴正在高声歌唱,一只脚还随着音乐的节奏踏着拍子。他一付悠闲自得的样子,任凭头上水笼头里‘哗哗哗’流水击打在身上。这流水压力很大,直接冲击到他身上的部位出现了小窝,他是任凭水花四溅也不挪动一下。 彭联看见他这付滑稽像是又好笑又好气,他大声地说“喂!喂!喂!你不觉得这水柱打在你身上痛吗?这水管的水能开多大你就把它开多大?” 扬新睁开眼见是彭联,马上嘻皮笑脸后又扮扮鬼脸。他也听明白了彭联话的意思,双手开始在身上一阵乱摸,耸了耸肩但并没有就此停止歌唱也没有其它举动了。 “你冲完了就给我出来!别人还在等着冲凉!” 扬新一听彭联这不耐烦的语气,连声应道“好!好!好!我出来!我出来!” 彭联心中依旧不了然,愤愤地追问他“这水的压力这么大,水流这么急,水柱这么粗,打在你身上你就没有感觉?” “有感觉!好安逸哟!就当按摩。”扬新明知彭联心中不满,故意装蒜。 “你这狗东西!你说什么?你长的是牛皮?”彭联更气愤了。 扬新对彭联的生气不以为然,反过来开导彭联“唉哟!彭厂长!这个水又不要你掏钱,你心痛啥子嘛?” “你说什么?越说越不象话!你认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彭联大声喝斥 扬新一看彭联脸色难看,这次怕是动真格了的吧!他不敢再跟他瞎扯,急忙装腔作势地对着站旁边看笑话的人,大声吆喝“你龟儿子的快点进来!把水关小一点,现在开始天气预报:现在的天气是晴转阴,期间有大风,雷电和冰雹!” 广东用水很厉害,随着工厂人员的不断增加,厂里的水费,电费一个劲的往上升,气得范老板是吹胡子瞪眼睛。 范老板把彭联和后勤主管高波叫到他的写字间,手拍着放在写字台上的水费,电费,通讯费单子,训斥二人“你们看看!你们就是这样给我看厂的,电费五万多块,水费六千多元,还有通讯费也是五,六千块!照这样下去,这个厂早晚会被你们拖垮的。生产上又不用水,你们给我说说这水用到那里去了?你们给我算算每人用了多少水?……。” 高波和彭联都被老板骂得面红耳赤,一声不吭地傻站在老板面前。彭联还好一点,他的心中还在默默的计算着每人究竟用了多少水。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计算的结果也出乎彭联的意外:每人每月至少用了三十吨以上的水。 彭联不敢吭声,心想:这水也用得太离谱了。 范老板大声吼道“我开的是工厂,拜托两位大哥!我没有开游泳馆!你们难道天天泡在水里游泳?这几千吨水你们是怎么用的?啊!” 范老板停了一会儿,又问“这宿舍楼里有多少水笼头?我的主管,我的厂长你们知道吗?” 对于范老板冷不丁的出了这样一个题目,彭联和高波只有面面相觑那里回答得了。 范老板见他俩人迟迟没有言语,冷冷地说了一句“全厂有一百八十九个水笼头。” 彭联听了暗暗吃惊:他是怎么知道得这样详细? 高波心想:你是蒙我们的吧?你是老板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们还敢说不对? 范老板接着恨恨地说“这些水笼头一定有人用了水之后没有关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就这样白白的流掉,你们不心痛?这白白流掉的水是钞票嗳!有的这些钱用来给你们搞搞节目不好吗?……”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时,范老板才停止了臭骂。 逃出老板写字间的高波,彭联立刻到宿舍楼检察,果不其然在洗衣槽,冲凉房,卫生间还是老样子水在‘哗哗’地流……。 第二天上午高波和两名保安带着工具上了宿舍楼,他们要将洗衣槽的水笼头堵上一半。高波边干活边用他的东北腔调骂娘“他奶奶的小兔崽子,平时爷们对你们客气,多次出通告叫大家节约用水,节约用电,随手要关水,关电。你他妈的都不听,让爷们挨骂。好!我就堵上几个水笼头,大家挤着用吧……。” 高波自认为他的这一举措,老板一定赞赏。 几天以后范老板又将高波和彭联一块叫去,得到通知的高波心里暗自思忖: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有的员工还骂我做事太绝,使他们用水不方便影响了他们的休息。 “你就没有其它好一点的办法?嗯!你这办法谁都想得出来,我养你来有什么用?”高波没有想到他一跨进写字间老板对他就是一阵不满意。 他嘴里叽哩咕哩连自已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眼望着老板摇了摇头承认自已没辙了。 “你们怎么这样笨?就不能想想其它的招数?”范老板做出一付痛惜的样子说,并晃了晃头。 范老板开始看写字台上传真件,不再理睬高波和彭联,似乎要给凉在一边的他们一点时间,一次展示本事的机会。 这两人那是这块料,彭联只有故意做出一付苦思冥想的模样来应付应付老板,高波干脆就苦着一张无可奈何的脸消磨时间。 十分钟之后范老板稍稍抬起了头,眼光不经过眼镜片而是直接从镜框的上方射向高波,彭联三,四秒钟后,才缓缓地说“这样吧!高波你带几个保安把三,四,五楼的卫生间,冲凉房都进行封闭。把二,三,四,五楼洗衣槽的水管总阀门关了。以后女员工只用一楼的卫生间,冲凉房。男员工用二楼的卫生间,冲凉房。洗衣服都到一楼,再在下面搭几个洗衣台,修一个水池。 彭联你写一个知会给房东,内容是我们准备挖一口水井。” 第二天蔡仁拿着财旺电子厂计划挖井,修水池的知会单来了。 写字间里,范老板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正忙着打电话。他看见蔡仁进来就举起左手招呼示意,然后又手指长沙发请蔡仁先去坐一坐。 放下话筒后的范老板满脸堆笑十分和蔼地吩咐文员小姐给蔡仁备水,然后也走过沙发来挨着蔡仁坐下。 范老板拿过香油执意要请蔡仁抽烟,并要给蔡仁点火。两人客气地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蔡仁自已点上了火。 范老板见蔡仁抽了几口香烟之后,他笑嘻嘻的开口说话了“怎么样?没啥问题吧?” “你要挖井也是可以的,但只能在南,西墙角边的空地上挖。你在我的花园草坪上挖一个一点五米直径的井,这样就把我的花园搞坏了,多难看。花园里是人来人往嬉戏游玩的地方,挖一口井在那里是很不安全的,人掉进井里你负得了责吗?”蔡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唉哟哟!大哥,我的井是很小的!”范老板立该叫苦,并用手比试了一下。 “对花园是没有影响的,我的水池在东北角,你要我把水井挖在水池对角的围墙处,我要多少水管才能把水接过来……。”范老板一付愁容满面,委曲万分的样子。 然后他语气委婉的继续说服蔡仁,并保证注意安全,在水井上安装井盖。 既然如此,蔡仁也只好同意了财旺电子厂的计划。范老板马上面露喜色并要求蔡仁和他一块去现场看看。蔡仁当然不得推辞,两人出了写字楼肩并肩很亲热的边说边走,他们就象一对久别重逢的好朋友。 “你看!我的水池就修在这里。”范老板手指准备建水池的地方,继续热情的解说他的计划“水池长六米,宽二米,高一点五米。水池外修二个台阶,员工就可以站在台阶上用瓢舀水,我准备几个水瓢放在水池里……。” 蔡仁觉得范老板小气,精明,但在设计水池上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于是他自以为是的教训起范老板“大哥吔!你的水池设计得有毛病。你这个节约用水的思路当然不错啰!用井水代替自来水,你少掏腰包。但你设计的水池为什么不在下方装几个水笼头啦?员工的水桶直接放在下面,水笼头一拧多方便,水就流到桶里了,人也不用那么辛苦吗!用瓢一瓢瓢舀水多不方便。” 范老板露出老谋深算的样子看看蔡仁,然后意味深长的含笑慢慢说“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我给了他方便,他就当了随便。井水也不能随便浪费,随便用。拜托嗳,用井水我也要花钞票!” 他看见蔡仁听到这里神情一愣,知道这小子还不明白这个中原委,就解释说“我的井水要用泵抽到水池里才能用,启动泵要用电,虽然用电少但也要交电费!” 蔡仁是大梦初醒,连连点头。范老板见蔡仁开了窍,又说“我就是要他们用水不要太方便了,同时又要满足他们的用水。方便了,浪费就大。他要用我的水,我也要用他一点力气才行,要他们提水到冲凉房去冲凉。洗衣服提水,这样他们清衣服时就不用在水管下‘哗哗’的一盆水接一盆水不停的洗。他不方便了,就能少就少。他们还是知道节省自己的东西,那怕是一点力气,我的水不也跟着沾光节省下来了!” 范老板说完是开心的笑了,蔡仁简直是无地自容,他自觉与范老板是没得比的。 第14章 碰撞 财旺电子厂在大陆开厂三年来生意一直不错,货源充足,工厂常年加班加点很少放假,员工也扩大到三百多人。 范老板家住台湾,这几年他很少回家,但现在他也很少呆在工厂里。 他这次在大陆开厂比较顺利,工厂走上正轨后他又忙着想做作别的什么更赚钱的生意,照他的话说“商人是没有国界的,也不谈政治,那里有钞票就到那里去,什么生意好做就做什么。” 香港的房地产这几年行情不错,不少有钱的人都涉足其中。范老板不甘落后也注意上了这块肥肉,机不可失,他跟着大把的投钱搞房地产生意。 股票市场也不错嘛!凭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本领,再加上他的朋友多多信息灵畅的优势,玩玩股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又投钱美国股市炒股。 哇!范老板运气就是好,小试牛刀后项项都有进帐,他真是春风得意干什么成什么。于是他常常自得地引用一句老话“人是两条腿,钱是四只脚。人追钱,赶不上。钱追人,超过你。钱要是追人啊!让你赚了钱你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范老板在房地产,股票上连连得手后,喜得他继续投入资金,精力。这要比开工厂赚钱多,省事多。 工厂还是要开的,美国拉斯维加斯电子博览会上的订单还是要拉的,英国,东南亚的客户也还需要走访走访的,还有一个在台湾的工程部也要管理。 范老板事务太多,时间太少,他决定尽快在工厂里安排一个干部统管全厂,让自已从工厂的繁杂事务中完全脱身。 一天下午三点钟,彭联接到范老板的电话,要他马上去深圳罗湖口岸接汤总,汤总四点钟就要从香港到深圳。 汤总今年三十七,八岁,四方大脸,浓密的头发,粗壮的身体,快一米七的个头。他曾随范老板来过财旺电子厂,彭联是认识他的。 彭联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汤总的情形,经人介绍后的汤总绷着一张脸对彭联微微一鞠躬,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然后挺直腰站立一旁,脸望别处。客套动作他虽然做了,但他的神情显露出他的心高气傲。当时彭联就想:此人举止怎么象个日本人! 彭联早就听人说过此人嗓门大,脾气燥,同时待人豪爽大方。 彭联前段时间已经知道汤总要来财旺电子厂管厂,彭联进厂几年了范老板今天是第一次叫他去接人,而且是去接汤总,显然老板的意思是告诉他,汤总今天正式走马上任了。 深圳罗湖火车站关口,每天人流熙熙攘攘,进出香港的人实在太多。彭联不敢大意,安排司机和他分别把守关口大门两侧,严密盯着眼前晃来晃去川流不息的人群。 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汤总的踪影,彭联和司机不免着急起来。正在心慌之际忽然有人在彭联身后拍他的肩膀,彭联急忙回头一看此人正是汤总,顿时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他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陪同汤总过关口的还有公司驻香港的张先生和刘小姐。彭联忙接过张先生手中的拉杆行李箱,谦意地说“怎么我和司机二个人都没有看见你们出来?你们是……。” “我出来也没有看见你们,来这里接人的也不少,我们出来后在这里转了几圈才发现你站在这里!”汤总面带微笑也客气一番后,大家就朝停车场走去。 挺直腰坐在面包车第一排座位上的汤总,双手端放在岔开的双膝上,脸上的笑容随着低头钻进车厢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他现在显得格外的严肃。 彭联心中暗暗称奇:怎么变得这样快?你过去多次来厂里监督生产出货,那时你和我们已经混得很熟了。你自己也说‘上班时大家有上下级别之分,下班后脱去工衣大家都是朋友,不分彼此。如今你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此刻还没有进工厂上班你就在路上摆起了阵势……。 令彭联更没有想到的是坐在车上还没有五分钟,汤总就一本正经查询生产安排“现在生产线上生产的是什么机种?现在完成了多少?何日出货?出货到什么地方?” 彭联小心地一一做了回答,同时心里也在想:嘿!摆谱了,上任了!想在工作上找我的岔杀杀我……。 汤总并不在乎彭联心里在想什么!他一直眼视前方,他听完彭联的汇报后以一种从未过的生硬态度直截了当的警告“我以后是要骂人的!” 好家伙!话是越说越不够意思,这次见面怎能么成了这个样?:彭联心中很不了然。他语气虽然谦恭但绝没有低三下四,同时还有点软中带硬地回答“没关系的!你对我如何,我无所谓的。只要你对弟兄们好一点就可以了!” 这次见面少了过去大家乘车出厂玩耍时的亲热和随便,多了生疏和规矩,一路上两人再不相互交谈,各自想着心事。 张先生和刘小姐在车上也只有寥寥数语,车内的气氛一路上都很沉闷。 晚上范老板在鑫鑫大酒楼设宴给汤总接风洗尘,彭联和高会计奉命作陪。 席间范老板不停地说东道西,东拉西扯地讲述一些零碎的事。台干们个个的头微微下低,垂着双手,挺直腰,正襟危坐静静地坐在那里洗耳恭听范老板的教悔,空有一桌好菜。 范老板自顾自已的筷子驰骋于碗盘碟之间,还要吃饭说话两不误“……现在我们的汤总从台湾到这里来工作,这里的生活是蛮辛苦的,我就拜托在座的各位给汤总物色女朋友。男欢女爱吗!人之常情……!” 范老板的这番话语气不高,善解人意似的缓缓道来,显得十分关心体贴下属。 彭联听见范老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煞有介事地安排众人要让汤总寻欢作乐的理论心中是暗自惊呀,同里心里也在想:汤总找女朋友还需要别人教吗?他玩女人还需要旁人帮忙吗?他早就是行家老手了! 在过去交往的闲聊中,汤总曾不止一次地奚落彭联“嘿!男人不喝酒,不玩女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现在不玩女人,以后你看见女人就只有哭的……。” 早上七点钟,工厂的高音喇叭播出优扬的乐曲,这是起床的信号,紧张的一天又开始了。员工们纷纷起床后稍事收拾一下就陆续来到大院里集合,今天令员工们惊奇的是汤总也来大院。 汤总穿的是运动背心和短裤,裸露出的粗脖子,粗胳膊,粗大腿使他显得格外的雄纠纠,气昂昂。 几分钟之后他也随着保安的号令和全体员工一道做广播体操,一,二,三,四……。。他的动作做得十分的认真,扩扩胸,弯弯腰,左侧右转,跳跃立定。 汤总今天早上的加入,这是一个重大的信息,所有的员工都确信了汤先生从今天起开始要亲自掌管工厂。员工们心里都暗自的高兴,特别是那几个曾经接受过他帮助的员工,早就心存感激之情,此刻更是激动不已。 在一个炎热的中午,随着预备上班的广播声响,稍时午眠过后的员工们睡眼惺松的急急去上班。 一个小小个子的瘦弱女工瘸着腿,一拐一拐地慢慢走在上班的途中,也上车间的汤先生在她身后看见了,赶上前关心地问“怎么回事?脚受伤了?” 这位员工见是汤先生,站住了。叉着腿让在一旁,准备让他先过去,并说“没什么!被抠了!” 汤先生也停住了,蹲下去仔细察看这位员工受伤的脚。 广东湿热的气候使不少的人患上一种俗称‘香港脚’的脚气病。得了这种病使患者感到脚是又痒又难受,患者会忍受不了这奇痒难耐的折磨就会不停的用手去抠,去抓。 这位女孩子就是得了这种病,用手把患处抠得太厉害,破了皮,流了血,使伤口感染,脚背肿得老高老高的,根本无法穿鞋,她只有趿着一只拖鞋慢慢走路。 汤先生站起来脸露同情的神色,说“唉!怎么肿得这么厉害!你这种情况应该去医院看看,打打针,消消炎。” 说着就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送给她“你拿这钱去看看病,再买一点营养品补补。” 汤先生的这一举措迅速在员工中间传播,大家都很受感动,觉得汤先生心肠好,人大方。 彭联也知道了这件事,快下班时他敬佩地对汤先生说“汤先生!你还可以嘛!好人一个,员工们都夸你是大大的好人!” “不会吧!”汤先生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彭联所说的指的是什么意思。 彭联笑着说出了员工们传说的事情,汤先生象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哦!’的一声后,不当一回事的说“这有什么?一点点小钱!我也没有钱,不然我也不会就那么一点小意思。” “唉!”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动情地说“这些小女生出门打工也蛮可怜的!” 类似汤先生这样帮助员工的事,以后又发生过多起。大家都说“要是汤先生当老板就好了!员工们的日子一定好过,大家都愿意帮他打工。” 有几个男员工比较调皮一点,拉长们和主管有时觉得不好管理,汤先生倒还蛮喜欢他们。汤先生认为这几个男工,机灵,虽然好表现,但他们干活还是可以的,个性鲜明有意思。 下班以后汤先生找机会与他们聊聊天,在工厂外碰见他们就招呼去喝喝酒。 为此全厂没有一个不说汤先生好的,汤先生当总经理统管全厂没有一个不叫好的。 车间里各生产线上的日光灯一根连接一根,将整个生产线排满,它将长长的生产线照得雪亮,它的两旁坐着井然有序的员工。 员工们今天个个情绪高涨,他们就象参加端午节龙舟大赛的水手,企望在汤总的带领下齐心协力驾驶这几条长长的明亮快船早点驶向收获的彼岸。 今天汤总跨进车间的心态就不一样了,他板着面孔威严的象检阅军队一样,大踏步的在各条生产线之间巡视。 他走了一圈就发现预加生产线上的一个员工操作有问题,把导线上贴的标莶搞错了。他站在这位员工的身后马上‘哇!哇!’大叫“是谁这样教她的?教过她吗?” 他这大嗓门发出的洪亮叫声整个车间都能听见,负责此生产线的湖南女拉长急忙向他走去。 汤总毫不客气冲着她大声喝问“你安排工作时认真教过她吗?做得这么烂!你把它返工了。” 女拉长小声的辩解“前面堆机了,我在前面帮忙焊线……。” 汤总见她还要申辩更加生气了!马上打断她的话,厉声说“你生产线都没有看好,跑到前面做什么做?有你这样管线的吗?” 汤总这边咆哮臭骂拉长,转身又轻言细语耐心地教这位员工怎样贴标莶才算正确。这情形就象老师在教一,二年级的小学生。 女拉长站在一旁十分狼狈不自在,但又没有办法离开,汤总教会这位员工后转身回过头狠狠的盯了她一眼,又大步去各部门检查工作。 女拉长感到十分的委曲,找到彭联诉苦“彭厂长!我们的工作稍有一点没有做好,汤总就当着员工的面骂我们。我们也有自尊心,他这样骂!我们好没有面子。这叫我们以后怎样管理员工,这样搞,我们一点威信也没有了……。” 汤总挨着次序一一去过生产,技术,品质,报关,物料等部门后来到库房。 物料测试小姐和仓管小姐正在将昨晚进的物料进行清点及品质抽检,他十分恼火!又是一阵‘哇哇’大叫“昨晚物料就到厂了,怎么现在还放在库房?各生产线还没有来领走它?动作要快!物料来了要在第一时间上生产线。” 彭联给他解释“进厂的物料应该先进行品质检查…。。。” 汤总打断彭联的话,不耐烦地说“这些物料都是从台湾来的!我在台湾,物料进厂我马上安排上线!” 彭联坚持说“不管什么地方来的料都应该检查一下,最起码也要让工厂知道物料是否照单来齐了。” 彭联又用手指一指墙上挂的镜框说“这物料管理制度上也有规定啊!” 汤总在库房里东转西转急燥得很,但此时的彭联又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他就狂燥地大叫“拜托你啦!那就快叫小罗多安排几个人来检查,叫他也来!要快!他坐在办公室里写什么写?没事干……。” “我养活了你们,我要养活你们几百人!”这是范老板训斥干部常常都要说的话。 “员工养活了职员,职员要善待员工!”这是汤总教训干部时强调的。所以汤总常常在车间里把拉长,部门主管骂得狗血淋头,但对于员工工作上出现的小错误他绝对不喝斥本人,最多他回到写字间把头摇一摇,然后 ‘哦’的一声再长长的轻轻叹一口气就算了。 工厂长期以来没能解决的一些关系到员工切身利益的问题,现在员工们寄希望于汤总。 员工们纷纷反映:加班的时间太长了!对这个问题刚开始他回避,或用其它的话题冲淡它。员工们说得多了,他总该有所表示。他就等员工把话说完了,他再沉思一会儿后才用低沉的语调说“我们给老板打工,老板有钱赚,我们才有薪金发。工厂给客户加工产品,要赶工期,那是没有办法的。这附近的工厂那家晚上不是干到十一,二点,一个月休息一次?工期紧了,晚上通宵也是要干的!没有货做了,大家就多休息……。” 工资的问题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员工们常常会抱怨工资低,这时他会由衷的表示同情“你们的工资是太低了,这是老板订的。老板现在还没有赚到钱,大家就帮帮他啦!以后有得工资加。我现在也没有办法罩得住大家,只有想想奖金了。” 还有一个伙食问题员工们也是要谈的“出门打工找不到钱,也要先把饭吃饱嘛!晚上加班时间这么长,身体怎么受得了?伙食这么差!菜是没盐没味没油水,那菜那是在炒?纯粹是在煮,谁吃得下?” 汤总过去也看过员工们吃的菜,知道这也是一个老问题了,不过他觉得这个问题好解决一点,于是他找来高波。 后勤主管高波静静地听了汤总滔滔不绝的一大堆道理后实在忍不住了,咕嘟道“老板就给了这点钱,员工每月每人一百元,职员每人每月一百二十元,彭厂长,高会计每人每月一百五十元。我怎么搞?最好你把员工的伙食标准提高一点!” 汤总听了这番话后,呛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好说“你把菜搞干净一点,味道搞好一点,不要天天吃辣椒……。” 高波马上说“我又不吃吃辣椒的,我几次给食堂说不要搞辣椒,这小辣椒也太辣了,员工中没有吃它的,都倒掉了。食堂的人说它便宜啊!这点钱也只有买它了。” 汤总听到这里,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只好说“好!好!好!明天我私人掏钱,叫食堂给每位员工搞一只鸡腿。” 第二天中午,汤总特意到员工食堂去看一看,吃着鸡腿的员工们个个喜形于色。扬新看见汤总来了,更是对着他夸张地撕着,啃着鸡腿。他还满口嚼着鸡肉,手挥鸡腿说“汤总!你大方,有钱,够意思,以后你还要多给我们吃几次鸡腿!” 汤总看着,听着这一切,心里甜蜜蜜的。 汤总和赖先生在车间里走路从来就是急匆匆的,仿佛要救火似的。但是在写字间里汤总也有悠闲自得的时候,有时他拿出一本武侠小说看看,或者和几个主管,文员吹吹牛,聊聊天,说说知心话。 (对 侃) 过去大家和台湾人打交道,从没有遇见象汤总这样健谈的人,他什么都爱谈。他的这个脾气刚好对了小罗,小叶,小段等人的胃口,这下双方是趣味相投,所以他们经常是一个人吹得天花乱坠,多个人听得是津津有味,要不就来点小小的讨论或争论。 汤总在争论问题时虽然有时他也会不服气,心情也会不爽,但他不会发脾气,不会大叫大嚷以势压人,所以大家也愿意和他争论问题。 这天品质主管小罗和技术主管小段两人又钻空子跑到汤总的写字间里和他又吹上了,三人吹来吹去吹上了军事。 小罗还是那付德行说话带笑,他笑嘻嘻的问“汤总你当过兵吗?” “当过!在台湾每个男生都要当兵的,赖先生也当过兵。” “近视眼也当兵?”小罗感到奇怪,因为他感到赖先生戴的近视眼镜的度数也不低。 “都当过!”汤总由此打开了当兵的话匣子,津津乐道的回忆起当兵的日子“有一天我们游泳训练,教官把我们带到深海去游泳,游了半天,好累!大家都没有精神了,这时教官在船上突然大叫‘鲨鱼来了’吓得我们拼命的游,吓死人了。大家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游得好快,上了船才知道根本没有鲨鱼……。” 接着他又故弄玄虚,神秘的说“我过去是空军部队,你们那里有军用机场我都知道。每天飞机巡逻,我们升空一架飞机,你们升空一架。你们升空二架,我们也升二架。大家飞到中线见过面打个招呼又各自飞走……。” 小段业余时间喜欢阅读军事方面的杂志,特别是对飞机情有独钟,他经常会自觉不自觉的将左手掌心朝下,弯曲大拇指,无名指和幺指,这样他的左手就成了他心目中的一架飞机。他会眼睛看着左手,手指时而变形弯曲,这时他就报出不同的飞机型号“歼七,歼八,米格二十一……。” 然后他嘴里低低的长啸一声‘呜’,他左手摸拟的飞机就冲上了他的头顶或从头顶上俯冲下胸前,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枪炮扫射声“嗒,嗒,嗒……。” 汤总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段更来劲了。他说“汤总!你们有几架飞机哟?想和我们比……。” 汤总当然不示弱,他露出得意和瞧不起人的神色说“我们的飞机都是美国的,性能先进。你们的飞机差得远,根本不能和我们的比……。” 小罗,小段那里认他这个理,小罗马上打断汤总的话,说“算了吧!解放战争的时候你们不也是全部美式装备吗?还不是被共产党的小米加步枪赶到台湾去了!” 这话听起来汤总感到有点丧气,但他嘴上另有一番理论“现在不一样了,科学进步了许多,美国人也会给我们提供帮助的……。” 二个年轻人不耐烦了,开始大声嚷嚷“怎么老提美国?美国的?美国人是你们的干老子?这是我们两兄弟之间打架管他屁事!……” 两个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强烈抗议,汤总招架不住了,只得说“好!好!好!不谈美国!” 他话峰一转,说“你们的飞机多,打台湾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台湾海峡中有一段海域的底部是深沟,不宜船只航行的,那里的海水有一股暗流……” 小罗,小段傻眼了,他俩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汤总看看俩人此时无话可说的模样,心中十分的得意。他又卖给关子似的考问“你们知道战斗机的航程是多少?战斗时间是多少?” 他不等俩人有何反应,马上接着说“你们的飞机从沿海的机场飞来,在台湾上空的时间就很短了,拜托!战斗机油箱的容积有限……。” 汤总毕竟是当过兵的,能说出具体的军事知识,小罗,小段无法辩驳但也不甘沉默,又嚷开了“汤总!汤总!” 他俩打断汤总的滔滔不绝,抢着说“你说的这些话还有待于考证。对!我们暂且就按你的说法论事。你们的飞机好,但数量少啊!我们的飞机差,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吧!何况我们飞机数量多呀……。” 争论进入了白热化,谁也不服气,互相打断对方的谈话争着发言,汤总说“数量多有什么用?台湾的空域就那么大,你们懂不懂?装不了那么多的飞机在天上,就象在一间房子里装不了那么多的人在里面打架一样……。” 小段稍一迟疑,马上又抢着说“那我们就来个车轮战术。两,三架飞机拚你一架,其余的排队在外面等候,不准休息。我才不信搞不过你们……。” 小罗觉得小段说得很有道理也帮着嚷嚷,俩人自觉占了上风嘻嘻哈哈越说越带劲,完全没有注意到汤总阴沉着脸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了。 彭联见此情况忙过去打圆场,对小罗,小段大声叫道“不要谈这些!不要谈这些!不要谈什么军事吗。出来打工谈什么飞机,大炮嘛!还是谈你们什么时候发财。出去!出去!上班时间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呆在这里干什么?去生产线看线!” 彭联赶走了喜气洋洋的小罗,小段,写字间里恢复的平静。独自坐在老板椅上发神的汤总,隔了很久终于自言自语说话了“解决了香港回归问题就要解决澳门的了,台湾迟早也会解决的……。” 汤总的心情很复杂,他认为大陆也蛮不错的,台湾也好,就是地盘太小。他自称陕西台湾人,在台湾他父亲家的神龛上供奉着先人的牌位。他小的时候父亲就曾指着牌位告诉他“我们是陕西咸阳人!” 先人牌位前的香火天天点,年年点。汤总有了老婆,小孩后,也对他们说“我们老家在陕西……。” 汤总几年前就来过大陆,但他还没有去过陕西。当大家谈起西部风土人情时他总是充满感情,并说“什么时候我也要到西北走走,看看黄陵,爬爬华山。敦煌的莫高窟也要去瞧一瞧……。” 汤总一个人还久久的坐在写字间发呆,彭联为了转移他的情绪就另找话题,问他“汤总你过去在台湾算是干什么的?” 汤总抬起了头,眼睛眨巴了几下看了看彭联,说“我是农民。” 对于汤总的这个回答,简直大大出乎彭联的意料范围,他重复一句“农民?” 马上就否定“不可能吧?” 汤总见彭联如此大惊小怪的模样,想了一想从口袋里掏出台胞证翻开,指着职业一栏上印着的农民二字,说“没有错吧!” 汤总明白彭联为什么感到奇怪,就自豪地说“在台湾当农民好!表示你有土地。土地现在值钱啊!谁是农民谁有钱。” “你有多少土地?” 台湾使用的面积单位与大陆不一样,汤总只得粗略地换算了一下,说“我们家的土地大概相当于你们的几十亩吧!” “哇!这么多!”彭联又感到惊奇,马上追问“你们家是地主?” 汤总此时也忌讳‘地主’这个名词,强调说“在台湾没有地主,我们都叫农民。” 说完,他又补充说“我们家族是干土木工程的。” “那你不是很有钱啰?” 汤总没有马上回话了,而是等了一会儿,话中带有丝丝自得的语气说“有钱不是我的,是我老爸的,我们年终分股金……。” 彭联感到不可理喻的是:既然自己家族有企业,为什么不帮自己的干?自己也当家住住主嘛!为什么离开妻儿老小跑到大陆来帮别人打工?多辛苦呀,自己当老板多好! 汤总调侃“当老板是很辛苦的!当老板的人也很多,你在台湾的大街上叫一声‘老板’,多少人要回头看你。他们都说日子不好过!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当老板嘛?我还是替别人打打工,管管工厂最好,省心!……” 聊过来聊过去,汤总的情绪好多了,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大家谈到了工作,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你过去安排的拉长,为什么有多的?” 彭联回答“是呀!车间里的拉长是多出了一名,那是我有意预留的。你看在这里打工的人全部是外地人,他们一般都不会在一个工厂里长期干下去,谁家没有个急事,万一有个拉长辞工,这个预留的拉长马上就可以顶上去胜任工作。” “哦!”汤总点头表示理解,并说“我们在台湾工厂的员工都是工厂附近的人,人员流动的频率没有你 第16章 工潮 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凤凰村工业管理区每天都有新的变化发生。每年都有几家工厂破产,倒闭或者搬走,然后是该厂的员工大批走人转厂。每年又有更多的工厂在这里开业或扩大生产规模,又会来更多的打工仔。人们在这里已经见惯了一个新工厂在轰轰烈烈的爆炸声中开业,也习惯了突然听说一个工厂已经悄无声息地停业了。 大街两旁的店铺也是如此,在岁未,年初你会看见不少的店铺门外贴出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本店转让。 大街两旁的店铺从来不会关门很久的,换掉的只是生意失败的老板。在老板更替的店铺里发生变化的还有店铺内部装修,从简单到讲究。 只从这里有了几家工厂,就来这里开店铺的几个潮汕人还稳坐在这块风水宝地上,他们的店铺从小变大,逐渐演变成小的自选商店。 雀桥镇又新增了三家大型百货超市,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钟,每家超市都会每隔二十分钟派出它的几辆专用客车到各工业区去免费接送客人。 超市里从蔬菜到电器应有尽有,而且价格便宜不用担心有假货。人们只要有一点时间都愿意去超市逛逛,又好玩又在镇上走了走,去去公园游游广场。 蔡仁的店铺没有一点变化,变的是生意差了许多。蔡,王二位小姐现在时间是大把的有,每天都有闲工夫织毛线衣,而且是织了一件又一件。 朱红离开镇上那家她工作的工厂已经快半年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适当的工作,天天也在店铺坐着玩。蔡仁心中是暗暗着急,天天催着朱红出去找工作,催得朱红鬼火冒“妈的!你看见我没有钱赚了,吃你的了,你心里就不爽了。你认为我想在家里玩嘛?你这个老公也没有用,老婆在家里陪你玩不好嘛?我愿意给你做饭。它妈的!你吃不惯我做的东西,那好啊!我们都在小店吃你妹妹做的广东菜……。” 出门打工,做生意谁不着急快快发财。人人都说出门是来赚钞票的,不是来玩的。在这里没有慢慢来嘛!不要着急嘛这种想法,说法。大家的口头禅是:三十不发,四十不富,这个人就没用了。 打工也是一样,许多打工仔进了工厂后感觉这家工厂不行就快快脱身,不会妄想等工厂慢慢好起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 财旺电了厂开工已经快五年了,进厂打工员工已有二千多人次,但现有员工二百多人,工厂里没有一个员工是从开厂干到现在的。有的员工进厂干了一,二天扔下保证金了也要走人。那里钱多就上那里去,有一个就赚一个,就要争取一个。 财旺电子厂的又一批货,赶工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离交货期还有几天的时间。所以彭联把员工的生产奖交给小叶以后,告诉他“今天晚上你把奖金发完后可以稍微提前下班。” 提前下班的员工很高兴,宿舍里顿时喧闹起来,有的提水冲凉,有的洗衣服,还有的叫着感着相约出厂买东西,宵夜,跳舞。 江西藉的测试小姐熊某和段某相邀逛了市场后,高高兴兴拿着帮一位修理工买的洗发水去了男工宿舍。 宿舍里几个修理工正情绪激动地在发牢骚“妈的!我们的奖金这么少,拉长的奖金比我们的还多,其它厂里修理工的奖金是最高的。这个刁厂有什么用?插件拉长小学都还没有读完,她懂什么?有什么本事?她的奖金比我的还高。” “这个奖金是不是被段胖子贪污了?他发我们修理工的奖金,他妈的!不要扣了我们的奖金拿来请我们喝酒……。” “对!完全有可能。他绝不会自己掏钱请我们喝酒,他有几个钱?他王八蛋!请我们喝酒只花扣我们的钱一点,其余的还不是他……。” “干什么?王八蛋。奖金太少,我们不干了!让他们去干。我们不干,生产线就开不了工,厂里就出不了货……。”有人提出了罢工。 “对!对!不干了,奖金太少,我拿在手里就有气……。”有人马上随声附和。 牢骚经过加工变成了愤怒,熊小姐和段小姐也被这激动的场面所感染,愤恨起来“段胖子我看他那个样就不是个东西,什么技术主管?我见了他就有气!这几天正赶货,你们罢工他们一定没有办法的,只有来求你们的。你们罢工我也不上班,你们敢不敢……。” “你明天不上班,我明天也不上班!”段小姐不甘落后,对熊小姐表态。 熊,段两位小姐的支持使大家的情绪越发高涨,个个脸上发光,纷纷表示这次绝不只是说说而不行动,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明天坚决罢工,谁退缩谁不是娘养的。 就这样一场小范围的罢工计划在怨声载道中形成了,明天就要给工厂一个措手不及,大家十分兴奋,深夜躺在床上是久久不能入睡。 早晨,上班的预备铃声响起,彭联按照老习惯站在打卡机旁看着员工们一个个排队打卡进入车间上班。 上班铃声已响过,还有不少的人没有来打卡上班,彭联正准备去问问拉长这是怎么回事,扬新来了。 “彭厂长今天修理工没有来上班” 彭联一听,心里一沉,忙问“有几个没有上班?” “都没有来!” 哇!罢工,彭联心里明白了,修理工这样搞突然袭击已经不是第一次,几乎年年都要搞一次。彭联清楚记得刚开厂的第一批修理工,赖先生刚教会他们修机后,出了第一批货他们就要求加工资,否则不干了。 彭联气愤的思考着:怎么你们也是刚学了点本事就要翘尾巴?嗨!有意见为什么不先沟通沟通?厂里也有意见箱挂在那里,也希望大家说说心里的话……。 “彭厂长,测试熊小姐没有来上班,没有请假。”小 罗赶来汇报打断了彭联的思绪。 贵州女拉长也来了“彭厂长我们插件拉的测试段小姐没有来上班……。” 拉长们和小罗都阴沉着脸,他们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就是不说出罢工二字。 彭联感到事态严重,但他不能在车间里露出慌张神色,他还先得安定拉长,和主管们的紧张情绪。他马上安排“好!我知道了。所有的生产线必须照常开起来,首先要稳住上了班的员工。坏机子先扔在一旁找个箱子装起来,以后再修。最后总装拉的两个修理位小罗,小段先顶起来,让机子流下去……。” 车间内员工们的眼睛都齐刷刷的集中在一旁开会的干部身上,静静观察事情的发展。 开完这临时碰头会的拉长,主管匆匆回到各自的岗位。生产线的照明灯亮了,机器开动了,员工们戴上了手套拿起工具开始操作,生产照常进行了。 小段也匆匆赶来了,他显得很紧张,别的什么话也不说,先低声问“怎么办?” “不要慌!千万不要露出紧张的样子,你上生产线修机。这批原材料大部份是从台湾运来的,坏机率并不高,你看生产线上的流水情况还可以。这批货已经扫尾了,早几天他们闹事那才麻烦了……。”彭联又安慰了他几句后才冲进了写字楼间。 写字间里汤总和小叶的牛正吹得热火朝天,车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俩还浑然不觉。 彭联厉声对小叶喝道“去看看!到宿舍去找他们,问问他们为什么不上班?叫他们先来上班……。” 汤总惊诧的看着彭联这从未出现过的难看脸色,问“发生了什么事?” 彭联没好气地说“修理工和两个测试小姐没有来上班!” 汤总闻听此言,脸上的神色凝重了,他马上出了写字间去向范老板汇报情况,脸色灰白的小叶也跟着出了门。 一会儿,小叶摇着头摆着身体回来了,进门就向彭联汇报“我去找了他们,他们都在楼上没有出去,两个测试小姐也跟他们在一起。我叫他们上班,他们都不说话,也不走。我问了半天是怎么回事?他们才说:工资低了,伙食差了,加班时间太长,夜餐老是喝清稀饭。问他们上不上班?他们又不说。” “你再去一次,告诉他们有什么意见以后再说,现在先上班。他们提的意见我们先商量一下后也好给老板谈啊!如果他们继续这样搞,我们在老板面前了也不好说了,想帮他们的忙也帮不了。大家有情绪适可而止,叫他们来上班,上了班大家都算了。不然不上班肯定要按劳动纪律处理!”彭联又安排他。 有好半天的时间,小叶才垂头丧气回来了,他对彭联说“只有三个修理工来上班了,我和他们走出宿舍楼时熊小姐和段小姐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大声骂他们:王八蛋!软骨头!亏你们还是男人!……。我刚上楼找她们时,他们好凶哦!” “好!没关系。你也上生产线修机!”彭联强作镇定的说“只要把今天坚持下来就没有问题,等生产线上的机子流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来慢慢修机。” 上了班的员工都知道修理工今天罢工了,他们各种想法都有:同情,好玩,无所谓,还不够剌激,发神精,吃多了。 此种状态的时间一长,生产线上什么样的举动都有了,劳动状况逐渐有所松懈。 预加拉的女拉长来了,一改过去恭顺态度,气冲冲的大声嚷“彭厂长!我们拉上的员工都不想做事了,我管不了她们,你看怎么办?放了吧?” “放了?”彭联反问一句,心中十分生气:在这节骨眼上你提出放工,让大家离开车间,这不是提前让我们承认罢工的修理工搞得我们无法生产了吗?这不是自乱阵脚吗?你哥哥是修理工,还没有来上班,你是唯恐他们罢工失败?你想趁火打劫搅乱我的安排……。 彭联冷冷地说“你看!别的生产线都在生产,没有来要求停产放工,就你的拉要放!管不了啦!你是特殊了一点。” 此话一说,彭联就盯着她不再说话了,女拉长只得不耐烦的回到预加拉摔这扔那,咕嘟着,喝骂着安排生产。 车间里紧张工作的气氛没有了,员工们的工作态度变得涣散。 总装生产线上一位打螺丝的男员工,他的哥哥也是修理工。他在生产线上几次悄悄煽动他身旁的员工离开车间,但这几个员工嘴里应付着,屁股始终没有离开座位,手一直继续操作工具。 他没有办法了,只得溜下车间跑回了宿舍,向修理工们讲了车间的情况后又返回车间。 扬新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发脾气了“你龟儿子呢!瓜娃子!你认为你狗日的是那一个嗦。人家修理工有技术,你狗日的有啥子嘛?分分钟就可以炒掉你!你也想跟着闹?只有被炒掉!你信不信?神精病……。” 这个时候汤总回到了车间,他大踏步在车间里走了一圈后,态度十分严峻地对彭联说“我要开个会!” “好!开。”彭联十分赞同汤总的这个决定。他认为管理人员应该对今天的罢工事情向员工们表一个态,讲一讲道理。 彭联答应后马上去通知各个拉长关掉生产线上的电源开关,集合员工在车间里开会。 员工们迅速的集中在汤总和彭联面前,静悄悄地站了一大片,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汤总,看他要说什么?看他发什么脾气? “各位员工!大家好!”汤总说了开场白后给员工们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然后他伸直腰板,眼光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员工。他表情严肃,语气沉重地缓缓说“今天来上班的员工都是看得起我,我今天给你们每人五元钱,表表我的心意……。” 汤总的这番言论大大出乎彭联和所有员工的意外,这个大会简短到只开了不到五分钟,汤总就宣布散会。 没有抗议声也没有欢呼声但有了说笑声,员工们脸露惊喜笑容迅速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轻松愉快地工作,几分钟前的压抑氛围一扫而光。 又有两个修理工自己跑来上班了,他俩怯生生的进了车间回到生产线上工作。车间里的生产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大局已定,管理人员的情绪也安定了。 今天上午的时间大家都感到过得很快,一会儿就要到下班的时间,汤总掏出一些百元大钞交给小罗让他快去厂外的商铺里将钱都换成五元的零钞。 下班了,汤总手里拿一扎钞票站在打卡机旁,员工们高高兴兴的依次排队打卡,当他们接过钞票后都又蹦又跳地跑出厂房。 男工宿舍的楼上,几个坚持罢工的修理工早早的就趴在栏杆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要观察下班员工的情绪,以便评估罢工带给他们的影响。 罢工的修理工不愿意看见的情形出现了,上班的员工是嬉笑逐颜开下了班,他们马上感到十分沮丧,心乱如麻。心想:完蛋了,不用问了!罢工失败了!没有搞的资本了……。 他们完全蔫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考虑下一步的打算了:这个时候被炒鱿鱼上那儿去找厂?现在正是年底十,十一月份,许多工厂都不招工。回家过年时间又太早了,真是一时冲动,没有选好时机。怎么办?……。 他们情绪低落,心里是七上八下那里还有心思去食堂吃饭,特别是当他们得知上了班的员工今天额外得了五元钱时对他们的心理打击更大了,心里难受得说不出是啥滋味,心里极不平衡:妈的!我们罢工他们得好处……。 下午上班的时间到了,所有的员工都准时打卡上班。当汤总走进写字间后,上午坚持罢工的几个修理工分别向他们的拉长请假,然后结伴进了汤总的写字间。 半晌,他们一个个搭拉着头灰溜溜出来回到生产线上干活。汤总也出来了,他找到彭联说“我对他们几个说过了,他们上午做出的事我现在也罩不住他们了。他们说是因为发奖金的事引起的……。” 彭联回过头看看正在生产线上低头工作的熊小姐,他的心情很复杂,因为就在昨天晚上加班的时候他就坐在熊小姐的身旁帮着赶货,熊小姐有什么意见为什么不告诉他? 熊小姐进厂以来因为她的身体粗壮,力气大而且手脚麻利,干起活来一个顶俩,加上她性格又爽快,所以管理人员都喜欢她。当测试岗位缺人时,工厂按照老规矩要从优秀的员工中挑选人员顶位时,彭联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她。熊小姐进厂不久就成了测试人员,她当然也满意。 彭联想:这次她的奖金分得也不少啊!她上午这样做,何苦啊?为什么? 晚上范老板召集干部开会先订了调子:罢工事件一定要处理,技术再好但是不听话的员工坚决不要,不管他是不是修理工,测试工该炒掉的都炒掉。上午没有上班的罢工人员没有被炒掉的,按旷工半天处理……。 第二天早晨上班,刚坐在生产线测试位的熊小姐和段小姐分别接到通知去写字楼,她们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灰白,因为她们明白自己被工厂炒掉了。 她俩站起来,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她俩身上,她们昴起头,表情严峻的走出车间。在财务部里结清工资,在宿舍里收拾好行李到走出工厂大门她俩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被工厂炒掉的还有两名修理工,其中一人在财务部里大喊冤枉,申称自已不是闹罢工的带头人也不是骨干。他不肯结工钱,他要求返回车间找小段把昨天上午的事讲清楚。 两个保安在车间外追上了他,不容他分辩,拉住他就往财务部推,拖。吵吵闹闹的他没能抵抗住保安的阻挠,在下班前了结完手续无奈地被推出了厂门。 这四个人的离开,彭联感到十分的遗憾!他们都是生产骨干,平时工作也都不错,而且大家的关系都很溶洽。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都是兄弟姐妹,大家曾在一块喝酒,聊天,工作。 六,七月份在东南亚爆发的金融危机正在逐渐显示和加重它对全球经济的破坏范围和程度。这金融风暴也刮到了财旺电子厂,员工们也深刻领会到了金融风暴的破坏威力。 一直到第二年初,员工们辛辛苦苦加班加点赶出来的货还象小山似的躺在库房里发不出去。工厂开工不足,员工每月放工十天左右的情形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员工们挣的小时工资大受影响,各项奖金也没有了。 员工们心里都隐隐感到不安,不知这种状态还要维持多久。工厂的命运此时和自己是息息相关的,跳槽吧!整个地区的工厂都是一个样,减产裁员。大家都没有了办法,只有在苦闷中等待。 第17章 胡闹 彭联今年三十一岁,去年国庆节回东北举行了结婚典礼,设了酒席宴请了宾客。 元旦过了没多久,小段,小罗等职员突然想起要彭联设喜筵,下请帖请各位好兄弟喝酒。 这不是闹着玩的吗?苦中取乐?这段时期大家闲得太无聊了吧?彭联心里想着,嘴上一再推辞“我老婆都没有来!怎么办喜筵?大家要喝酒,我可以另请大家到……。” 年青人个个不依彭联这一套,连汤总和赖先生也跟着起哄,嚷着,叫着“在那里找不到酒喝?谁喝那没有名目的酒?大家要喝的是喜酒!大家要沾沾你的光,冲冲喜。你不要担心!我们也是要送礼的……。” 彭联见大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来个假戏真唱,那就请高会计帮忙筹办吧。 高会计翻了翻皇历,查了查日子,精心挑选出了一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后上酒楼订好了酒席。 收到请帖的各位弟兄激动得很,纷纷奔走相告碰头商量准备红包。 下午六点钟,在雀桥镇金满堂酒楼的包间门前,彭联煞有介事的恭候各位同事的光临。 大家见面是喜笑言开,作揖打躬抱拳行礼,递上红包还连声对彭联说“恭喜!恭喜!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夫妻恩爱……。” 十七,八个人很快到齐,吵吵嚷嚷围坐一个大席。酒,菜一上好就有人开始提意见了“今天是彭大哥的喜日子,大家都很高兴。我们要喝白酒,痛快一点,我们要喝得尽兴。白酒喝了再喝红酒,红酒的度数低了点。” “对!对!喝白酒。现在天气冻,喝白酒暖和一点。”马上就有人七嘴八舌附和。 “好!好!好!喝白酒,喝白酒!”高会计忙连声应允,又问“喝什么白酒?” “喝泸州老窖!”有人提议。 “好!小姐来四瓶泸州老窖。”高会计忙高声招呼服务员小姐。 酒很快又送上桌,有人拿起酒瓶一看又有意见了“小姐!你这酒不对呀。这酒的度数太低,只有三十八度。喝这样的酒不行,天气这么冻,喝这样的酒不过痒!” 众人听这么一说,也都不满意,纷纷要求服务员小姐换酒,换成五十二度的泸州老窖。 服务员小姐面露难色的说“对不起!我们酒楼从没有客人要过高度白酒,所以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准备过。” 大家才不理她的那一套,吵吵闹闹的说“唉呀!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你不要扫兴了!我们这是喜筵。拜托!你们没有,外面有啊!你上商场去拿呀。你快点啊……” 服务员小姐飞身出门,还是折腾了半天才把大家满意的酒送来。 五十二度的泸州老窖酒倒进了每个人的酒杯,高会计站起来说“今天所有的人都要先喝白酒,然后才是红酒,最后是啤酒。” 众人高声回答“可以!要得!” “宴会开始”得到大家的响应后,高会计宣布。 大家噼哩叭啦推开椅子站起来,端起酒杯就要向彭联敬酒。 坐在椅子上纹风不动的汤总他又有意见了,气嗯嗯地责问高会计“今天喝的是什么酒?你是司仪先生,你不说清楚,大家怎么喝?” 大家面以汤总的明知故问感到纳闷,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大家坐回了原位,闹哄哄的场面安静了。 “什么?什么?”高会计也被汤总搞蒙,眨巴着眼睛回答“今天是彭厂长的结婚大喜日子,我们当然喝的是喜酒。” “喜酒?”汤总反问一句后站起来,指着他问“你是他的什么人?你们是同性恋?” 汤总说完这话坐回位子做出一付痛心疾首的模样,头碰桌面右手握拳伸向桌底敲打桌子,桌子被敲打的‘咚,咚’响。他还大叫“拜托啊!这是他的喜日子啊……” 汤总闹了一阵后高会计才回过神,忙不迭声地说“对!对对!我让开,我让开。这个位子我不能坐!” 高会计起身让开了他紧靠在彭联右边的座位,朝旁边挤出了一个位子后坐下。 “没有人了?”汤总仍不肯善罢甘休,继续追问。 “到齐了,没有人了!”高会计环顾四周一圈后又开始眨巴眼睛,他不知道汤总的葫芦里还要卖什么药? “笑死人了!大哥,拜托你了!我们的高大哥。”汤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象在和人吵架似的“喜筵上连个女人都没有,喜的是什么筵哦?你这个司仪就是这样当的?” “彭厂长的夫人来不了,我们现在已经给她留个座位,就算表示了嘛!”高会计总算搞明白了汤总的意思,小心地敷衍着。 “老高!高大哥!”汤总语气开始放缓,表情诚恳地开始教训他“这就是你的不对,他的夫人来不了,你就临时给他找个女人来陪他坐坐嘛!拜托了……。” 教训完高会计,汤总又转向大家用手指点着说“你们这些人啊!平时口口声声说彭厂长对你们不错,你们今天也是这个样子对待你们的大哥?” “出去找一个嘛!”赖先生大声提醒,并说“你们这个样子办喜筵,彭厂长多心酸啊?” 大家听他这么一讲,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好!好!我去找一个小姐来陪陪厂长”赖先生见大家一脸茫然的样。只得说着,掏出手机出去了。 彭联见来真格的了,急忙起身摆着双手连连说“不用!不用!不用找!我的夫人来不了,我自罚三杯!” 彭联说完,端起酒杯就要喝。汤总急忙上前一手盖着他的酒杯一手按着他的肩膀说“不要急!一会儿有你的酒喝。现在筵会还没有开始,请大家也耐心等一下。” 真的!一会儿赖先生就带了一个披着长发,眉清目秀,身背别致小黑包的女孩子进来了。 赖先生向她示意了一下彭联,她就笑眯眯的轻摇柳腰,绕过众人身后到了彭联身旁的空座位。她放下背包,风情万种看着彭联嗲声嗲气地说“老公!不要生气!我来晚了。我……。” “好!”汤总见状大声喝彩,并用力鼓掌称快。 众人先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身着低领薄衫,秀美短裙的婷婷玉立姑娘,心想:好漂亮哦!这位小姐如果在外面碰见她,她一定显得很高贵,很衿持,一定会认为她是一名大学生或者是从事文艺工作的。……。 汤总的一声呐喊,众人才如梦初醒,跟着拍手叫好。 赖先生站出来自告奋勇由他来当今晚的司仪,他要彭联和小姐站在一起听他调遣,众人是喝彩赞同。事已至此,彭联是身不由已,也只有随遇相安了。 “一拜天地!”随着赖先生拖着的腔调大声地喊,彭联和小姐面向东方齐齐鞠躬行礼。 “二拜高堂!”这次他俩面对东北方向行礼。 “夫妻对拜!”这回彭联笑不出来了,但还是和小姐象模象样的行了礼。 众人看得是喜滋滋乐呵呵! “喝-交-杯-酒-!”赖先生这次喊话的声音拖得更长了。 小青年们更兴奋了,个个张着嘴饶有兴味等着看结果。可是彭联只是呆立没有反应,赖先生向年青人使了个眼色,他们马上明白了,争着端酒递给彭联和小姐。 彭联有点不好意思,满脸通红,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和小姐胳膊交叉凑合着喝了杯中之酒。 “夫-妻-接-吻-!”赖先生喊出了更精彩的内容,乐坏了彭联的这一帮小弟兄。有的人又是鼓掌又是大声叫‘好‘,有的人是又拍着桌子又跺着脚。 这下可真难住了彭联,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对假鸳鸯嘟嘴这样的恶作剧对他确实过份了点,他涨头涨脑人已经傻了。 下面这帮好弟兄才不体谅彭联的窘态,反而觉得这更加有意思。他们一个劲地起哄“快点!快点!接吻!接吻!亲嘴!亲嘴!不接吻我们不喝酒……。” 还是这位小姐大方,乖巧。她笑盈盈的踮起脚,伸长细脖子,仰起了头,呶着滋润的红色樱桃小嘴在彭联的腮边留下了唇印。 这时有人欢呼,有人反对,要他们重来一次,但大多数人还是满意了,笑哈哈的放过的彭联。 这时赖先生宣布祝福敬酒,众人开始畅饮狂欢。你敬我,我敬你,乱哄哄,杯乱碰。筷子在桌子上左拣右夹,横冲直闯。酒喝起兴了,大块吃在嘴里的菜也不知酸,甜,苦,辣,咸了。 二小时过后,满屋的喧哗声好像突然消失了,只有几个人还再一对一的促膝谈心。他们有的表情夸张生动,相互吹捧,有的正在不停地小声睹咒发誓,表明说的绝对是掏心窝的话。他们为了表明感情深还再相互敬酒,并一口‘闷’了它。 其它的人东倒西歪斜靠在椅背上,头搭在胸前是一言不发。 高会计看看满桌的杯盘狼藉,再看看众人的神态拍拍手大声招呼“好了!好了!大家散席回厂!” “回什么厂?继续喝呀!大家喝得这么高兴。”汤总涨红的脸不高兴了。 “喝!大家高兴就喝!”脸色灰白的彭联说完后摇摇晃晃走到高会计面前掏出钱包,又说“老高!我有点不行了,等一会儿你帮我买单。” 接过钱包的高会计对汤总说“差不多了,老彭都喝醉了。” “老彭醉了!我们没有醉啊!你什么时候看见老彭醉过?” 汤总抢白了高会计后又转而质问彭联“老彭你醉了?不会吧?” 彭联当然说“没有醉,喝!继续喝。谁怕谁呀?不过先把喝趴在桌子上不说话的人送回厂,我们再继续……。” “对啦!回去干什么吗?”赖先生第一个表示赞同。 “叫弟兄们出来就是要让大家玩个尽兴吗!玩个高兴……。”汤总余气未消,还在粗声粗气发牢骚。 高会计把喝得二麻二麻,麻乎乎的人安排走了以后,回来说“好!汤总,大家陪你喝!” 汤总又是一阵大声惊呼,并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喂!喂!喂!你有没有搞错?陪我喝?今天是陪彭厂长喝!” “好!好!陪彭厂长喝。大家喝……。”高会计忙改口,又指指乱七八糟的桌面说“这里现在怎么喝?” “换个地方啦!车子回来大家就走,你找个地方啦!”汤总不耐烦的大声说。 “上红砖房啦!”高会计回答。 没有人有异议,就这样定了,赖先生把漂亮小姐叫出门付了钞票把她也安排走了。 财旺电子厂的汽车停在了‘红砖房’门前,里面的小姐一看是熟悉的车子立刻跑出二,三个小姐围着车门‘阿狗,阿猫’的直叫。车门打开散发出一大股洒味,小姐们忙搀扶醉惺惺的汤总,赖先生。 ‘红砖房’是个档次较低的消费场所,主要经营酒吧业务。一楼大厅布置得象是在森林里,桌子,凳子象砍下的树墩,所有的座位上都围满了人,人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喝酒。 大厅里的人看见进来的这十几个酒气薰天的家伙并不感到稀奇,他们有的只是随便抬头张望一眼,有的眼皮都不眨地继续喝他们的酒,小声交谈,聊天。 二楼有几间卡拉ok包房供客人们享用,高会计一边随小姐上楼一边问“还有没有包房?” “都满了!我马上去给你们腾出一间”小姐讨好地说。 汤总走进包房在一排长长的沙发中间大咧咧的坐下后放开牛嗓门,大叫“来呀!小姐啊!来呀!啤酒!” 随着这惊人的喊叫声,门口马上挤进来了七,八位小姐。 高会计马上低声给小罗,小段等人打招呼“汤总说了酒钱,包房的钱他出。” 这话的弦外之音大家就明白了:谁叫小姐,谁自己掏腰包付小姐费用。 汤总牛得很!叫了两位小姐在他身旁左右各坐一位相伴陪他。左边的一位小姐给他端酒,右边的一位小姐干脆被他抱到大腿上坐好后搂住,他耀武扬威,神气得不得了! 没有叫小姐的先生们也不需要有人劝酒了,端起酒杯就喝,生啤酒喝了一匝又一匝。酒喝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现在酒鬼们盯着桌子上的酒杯,茶杯已经分不清了,只要杯子里有水样的东西就行。 闹了一阵,汤总豪气大发,要唱歌了。他拿过话筒用闽南话唱起了台湾的流行歌曲,他底气十足,嗓音浑厚,韵味深沉。众人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粗鲁的大汉居然把歌唱得这样情意绵绵,等他一曲歌罢,大家由衷的热烈鼓掌。 众人捧场,汤总心里很是得意,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但他也肯多唱。他把话筒递给彭联说“来呀!你也唱呀!放开一点呀!” “好!吼一吼,吼了人才不容易醉!”已经有了醉意的彭联不再推辞相让,接过话筒就点了‘九月九的酒’这首歌。 这首歌应景,音乐声一响起,小段,小叶马上加入要和彭联一块抒发感情。这首歌人多好唱,粗犷的歌声随着音乐的节拍唱了起来“九是九月九,情更浓,愁更愁,回家的人儿……。” 此时此刻这歌就是他们的心,坐着唱嫌不能尽兴,他们站了起来,又有人因这苍凉的曲调勾起了情怀而围拢上去加入了合唱。他们一群难兄难弟相互将手搭在肩上用尽全副身心,涨粗脖子拼命吼“……回家的人儿漂流在外头……走呀!走呀!走呀走,走到九月九哦!家乡才有烈酒,才有问候……。” 房间的另一头有两个人在梦周公,赖先生头靠小姐的肩上没有了动静,小罗头枕在另一个小姐的大腿上睡得直挺挺的,呼噜声打得正酣。 杂务小姐不时进来送上茶水,她每次进来蹲在茶几前收拾凌乱的东西时,汤总就掏出十元钱放在她的面前,她拾掇完茶几拿起这小费站起来后,就冲着汤总微微点一下头。 高会计悄声对彭联讲“汤总在摆阔,其它台湾人没有这么大方的!” “哇!”的一声,闭眼靠在小姐身上的赖先生身体突然扭动几下后,张口就吐出了一大堆发酵之污物,整个房间顿时恶臭扑鼻。 大家怪叫着让人快点进来打扫卫生,吐过之后的赖先生坐不住了,他滑下了沙发瘫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 高会计忙招呼几个人把赖先生送回去,这还没有安排妥当那边又有人在呕吐,高会计趁此将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一块送走。他特别叮嘱护送的人“你们把他们送回厂后还要来哦,等一会这里肯定还有几个这样的人!” 醉鬼们全身没有知觉,他们就象被押赴刑场执行判决囚犯,头软软的搭在胸前,双腿软软的落在地上,被左右两边的人架着胳膊一路拖出大门。 车子很快回来了,高会计见汤总还在兴头上没有一点走的意思,只好稍等了一会后,小心地提醒他“汤总!差不多了吧,快一点了,明天你还要回台湾!” 汤总一听这话灿烂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他感到十分的扫兴,但确实没有时间在这里继续泡下去,只得无可奈何地说“好!好!好!回去,回去。” 他叫来妈咪付了帐,又递给赔他的小姐每人二百元钱,他绅士风度似的微微鞠躬点头,嘴里客气的对小姐说“谢谢,谢谢,不好意思。” 众人坐在车上等了半天才看见汤总出现在大门口,可是他的双脚又被粘住了,他兴致勃勃地和缠着他的妈咪热烈交谈,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大家坐在车上等得不耐烦了,看汤总这种情形不催促催促,他是不会上车的。于是纷纷怪叫“汤总上车,上车啰!汤总……。” 汤总听到传来的阵阵催促声,不好再和妈咪缠绵下去,只好答应妈咪说“好了!好了!就这样吧,那就叫两位小姐送我回去……。” 妈咪忙对身旁的小姐吩咐,安排人选。 高会计料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冲着汤总喊“不要了,不要了,车子里坐不下了,汤总快走!不要理她们……。” 这一喊,妈咪听在耳里,她对身旁的小姐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小姐跑到车前对高会计用四川话疯扯扯的说“老乡!老乡!咋呢?咋呢?都是出门做生意,你不照顾嗦?出门在外大家都要关照关照嘇……。” 高会计被一阵连珠炮似的责问,搞得哑口无言。 两个小姐又跑到汤总面前换成了笑脸,也恭维着,抬举着汤总。 匆匆又赶来了两位小姐,汤总审视后感到合格,妈咪忙示意此二人照顾好汤总。 汤总被这俩人搀扶着朝车走来,高会计见此情景自言自语“明天早上就回台湾了,今天晚上还要叫两位小姐过夜,打批发呀?” 汤总和两位小姐被送到厂外的居住房后车子才返回工厂,夜已经很深了。 大家急急下车后迟迟不见彭联出来,小叶埋头钻进车内察看,只见彭联斜躺在坐位上挣扎着要坐起来,努力了几次都没有用,小叶凑近拉了他几把给他加加力也没有效果,最后彭联长躺在那里再不动弹了。 小叶连喊了几声“彭厂长,彭厂长……。” 彭联一点反应也没有,小叶着急了,退出车外大喊“高会计!高会计!快来,快来,你来看彭厂长!” 已经走上二楼的高会计听到小叶这惊慌的叫声,马上跑下楼来上车察看。可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只是感觉彭联有点怪怪的,于是他说“他喝醉了,找几个人把他抬出来,抬到床上睡一晚上就没有事了。” 小叶找了几个人上车后不久又下来了,他对高会计说“不对!你看他脸上有的地方发青,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一样,嘴唇都乌了,黑了!” 刚才上车的几个人也下车发表了与小叶相类似的意见,这一番七嘴八舌的言论使高会计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他慌忙又钻进车察看,无奈车内灯光太暗,彭联嘴唇是什么颜色那里辨别得清楚,彭联倒是象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高会计左看右看没有了主意,钻出车后双手握着,傻傻的站着。 “快!送医院,送医院!”小叶在催促。 高会计突然醒悟,回过神来大声说“不要抬了,不要抬了,快去叫司机,马上去医院!” 高会计急忙钻进车后又探出身子招呼小叶也快上车,他俩一块送彭联去雀桥镇人民医院。 医生看见躺在长椅上的彭联就知道是饮酒过量酒精中毒,但还是做了必要的检查。彭联经过洗胃,打吊针治疗后第二天下午四,五点钟才回到工厂。下了车的他脸色灰白,走起路来还有点轻飘飘的。 第18章 突变 春节过后大量的外来人员又涌来广东,各个工厂的门前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员在转悠,打听,等待招工的消息,都想尽快寻找到一个打工的机会。 时间慢慢的流逝,财旺电子厂库房里堆积的去年的存货从春节后开始出货,经过半年多的时间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 工厂的生产继续进行,虽然现在工厂生产加工的产品档次较差,但还是有订单。周围其它的工厂也面临同样的问题,订单不足,人员过剩。 财旺电子厂的员工明显感到工厂危机四伏,来工厂催讨材料款,外协加工款,辅料款的人越来越勤,来了以后脾气是一次比一次大。 每月给工厂送米送油和送菜做小本生意的两位老板各有四,五万元的债务,工厂也老是给他们欠着。 工厂房东蔡先生的日子也不好过,范老板已经欠了他三个月的房租。 蔡仁每次电话找到范老板刚和他谈了几句话,他就告诉蔡仁他不是在开会就是有几个朋友在他那里,说完就放下电话。 现在范老板在工厂的时间倒是比过去多了许多,蔡仁在电话里与他谈不成就进工厂找他。他对蔡仁的态度比过去客气多了,见了蔡仁就满脸推笑,但就是一味与蔡仁拖时间,说“缓几天吧!这几天资金周转困难点,下星期我就给你哟……。” “下星期几?你说个准数!”蔡仁被范老板的一天推一天的招数搞怕了,他要把日子抠死。 抠死了日子也没有用,到了那一天范老板又编个故事来搪塞“……我知道!这钱吗!我是要给你的。我的货都发出去了,你都看见了。款还没有打过来,只有几天了,好!就这样吧!钱来了,我就第一个给你,到时候我通知你。我还要出去会几个朋友,我……” 搞得蔡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蔡仁当然不能等他的通知哦,隔几天蔡仁又找上门,说“范老板!拿钱来,我现在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唉哟!蔡先生你不要这么说吗,你们那么大的林场,满山遍野都是木材,那立在山上的不是树,是国家给你们立的一棵棵的百元钞票呢,你们会没有钱吃饭?好!今晚你上我这里来吃……。”假惺惺的范老板会找到话来应付蔡仁。 气得蔡仁在心里连连咒骂:骗子!流虻!地痞……。 汤总和赖先生只打春节从台湾回厂后情绪就没有好过,就象霜打过的茄子——蔫了。 现在汤总很少在车间里大踏步巡视,再也听不到他气汹汹的吼叫,他常常坐在写字间里望着窗外发神。 小罗,小段,小叶等人见他一返常态,郁郁寡欢的神情很是关心,希望他的脸色不要这么难看,今后的日子还长着的,他们就去找汤总聊天,帮他散散心。 汤总对这帮找他开心的弟兄是冷冰冰的爱理不理,让他们讨了个没趣。 赖先生突然象艺术家留起了长发,长长的头发飘在脑后使其原来就瘦瘦的脸显得更加窄了,那灰白的脸色象蒙了一层冬瓜灰,显得多愁善感。他这萎靡不振的模样反倒引来了几位女员工的好评,说“赖先生留的这个发型好看,他现在比过去有风度了……。” 她们那里知道赖先生正有一肚子倒不尽的苦水。 范老板在美国,香港投资的股票,房地产相继亏损,失败。他的东南亚加工订单的货虽然全都发出去了,但收后的货款连原材料的本钱都不够。他的台湾注册公司已宣布破产,在台北的工程部也相继消失。 赖先生已有几个月没有领到薪金,他的经济状况经不住范老板这样对待他,他患病多年的老父亲和二个孩子就指望着他在大陆打工挣钱带回家。 赖先生现在还是照常在车间里匆匆走路,认真辛勤的工作,他闲时也向彭联倒倒苦水“我的经济能力比起汤总差远了,他在台北可以把刚领到的工资花掉一半用来请同事们的客,也没有什么!他在大陆挣的钱可以不拿回家里,任由他花了就是……我们在台湾的花销比在大陆多出了许多。我跟范老板十几年了,我也快五十岁了,我真的感到好累……。” 彭联看到赖先生这般凄凄戚戚,伤伤感感的模样心里感到十分的难受。 从这以后没有几天,彭联就发现汤总和赖先生几乎每天晚上都没有呆在工厂里。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干什么?在卡拉ok厅高兴?不可能吧?那有天天去的。 其实赖先生和汤总在悄无声息地进行自救活动,赖先生不会坐以待毙的。 一段时间以后工厂里再见不到赖先生,彭联等人还认为他又回到台湾休假去了。最后他们才从汤总嘴里得知:赖先生已去了深圳的一家台资工厂里工作,在那里当厂长,他的工资比在财旺电子厂工作时拿得多些。 大家听了又高兴又惋惜,高兴的是人往高处去,水往低处流,赖先生去了一家很有发展前途的工厂,对他的发展也很有好处,更重要的是他马上就有钞票送回家了。惋惜的是大家相处多年,彼此都比较了解,大家这几年相处得也不错,现在突然分开了在感情上还是舍不得的。 得此消息,大家纷纷给赖先生打电话表示祝贺,祝贺他开心了! 范老板一再对汤总表示器重,并多次恳请汤总与他同舟共济,还对汤总许愿:今后你一定会获得很大好处的。 独自一人留在财旺电子厂的汤总随着时间的延长神情是越来越沮丧,他再也不在大陆干部面前掩饰他对老板的不满,甚至当范老板给他和彭联等人一起谈工作时也表现出杵逆神情。 他常自言自语“……老板应该赚到钱的,这么多的钱上那里去了?还叫我入股,我现在入什么股?我当什么狗屁半个董事长?你有钱赚不叫我入股,你资金短缺想到我了。我又不是神经病……。” 他现在很少去卡拉ok厅,晚上一个人躲在寝室里悄悄看他的武打小说,白天也很少去车间过问生产。 到了年底忿忿不平的他,也终于对财旺电子厂说拜拜了。在他突然宣布要走的那一天,他伤感地与所有的管理人员一一握手言别,彭联,小叶等人纷纷要求他今晚和大家一起再喝喝酒,弟兄们要给他饯行。黯然神伤的他摇摇头,声音低低的缓缓说“不用了,今后还会有机会大家聚一聚的,这次就不用了,唉!这是个伤心地,我还是早一点走……。” 他走了,去了东莞别一家台资电子厂当副总经理。 二十几岁的范先生来了,他来顶替汤总的职位,他是范老板的亲戚,大家都称他小范。 工厂台干的人事变动和开工不足的现象,使员工们深深感觉到工厂的前景不妙。 员工看见范老板依然精神爽快,二奶照包,一付乐呵呵的模样,那有一点忧愁挂在脸上。 看来他是胸有成竹,稳操胜券的老江湖一个。他什么风浪没有经过?不然怎会在全球范围内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开玩笑!没有点本事那能当老板:员工们心里这样想着,情绪有所稳定。 范老板现在经常叫大陆干部晚上到他的寝室里去喝酒,当酒喝得差不多时他眼露渴望的神色,嘴吐诚恳的言语,希望大家最后再帮帮他,帮他渡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并说“我手中现在有大把的订单,就是资金差了一点,我准备隔几天就回台湾筹措些资金来就能解决问题……。” 他还盛赞大陆干部干的不错“你们并不比台湾干部差,现在大家不是干得很好吗?我神精病呀?干吗过去花那么多的钱请台干给我看厂,我拿出请台干的少少钱加在大陆干部的工资里多好!……。” 范老板的一席话说得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纷纷拍着胸膛表示要跟范老板干到底,出门在外就是要讲义气,在这困难的时候也应该替老板顶一顶。何况工厂坚持下去对大家都有好处,到那时候大家就是功臣了……。 时间过了半年,到了一九九九年七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两样 早上工厂的广播一响大家就起床做操,不大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大家伸伸腿弯弯腰提提精神就进车间上班,这个运动除了下雨天之外几年来从没有间断过。 九点钟在香港机场准备飞往台湾的旅客开始登机了,候机室里的范老板对小范说“你给工厂打电话!” 小范掏出手机与财旺电子厂的人事小姐简短说了几句话后就关掉手机,打开手机背盖取出sim卡将它扔后进了垃圾桶,然后拎着包和范老板进入了登机口。 半小时后彭联在写字楼里听人说老板跑了,不一会儿几个主管也赶来找他打听这条惊人的消息。 彭联虽然口里回答他们不可能吧,并叫他们沉住气各自先回到自己的部门上班,不要乱说话,不要影响生产但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彭联昨天下午还看见范老板,他琢磨:范老板不是一直都在描绘工厂的美好前景吗?前天工厂才发了一个月的工资。这消息是怎样来的?要追问一下,这可不是搞着玩的! 彭联询问了几个文员小姐此消息的来源,个个都摇头说不知道听谁先说的,但个个都相信老板跑了。 彭联回到自己的写字间关上房门与范老板,小范电话联系,试探试探事情的真伪,电话里传出了“已关机,请等会再拨。线路忙,请等会再拨。” 这样的事是从未发生过的,就是范老板在国外他们的联系也是畅通的,更何况与小范的电话联系。现在两人同时失去了联系,彭联的心沉重了。他出去找到小叶,告诉他悄悄去老板的房间查看一下情况。 小叶很快回来了,紧张地向彭联汇报“房间里没有人,他的二奶也不在。房间里现有的东西很简单,但看不出有人走了收拾过东西的样子……。” 看来此事是有点蹊跷,彭联此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马上电话通知蔡仁厂里所发生的一切。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得到消息的蔡仁一下子蒙了,前天他才从范老板手里拿了一个月的房租,当时他还特别提醒范老板“……你还欠我两个月的房租,什么时候给完它,你要想办法尽快给返我!” 当时范老板露出一脸的怪模怪样,笑着说“蔡生啊!话不要说得这样难听,你告诉你的老板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这次没有问题!你看,过去我什么时候少过你们的房租,我会把事情安排得好好的。好了!好了!我下次请你喝酒,对了吧……。” 蔡仁急急进了工厂找到彭联,俩人商量以后蔡仁又与范老板,小范电话联系,结果依然一样手机关机。 事不宜迟,蔡仁马上十万火急与林场领导电话联系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又与凤凰村村委会电话取得了联系,村委会接到电话汇报后,毫不含糊地说“这个老板肯定跑了!……” 蔡仁马上又向镇劳动局报告“财旺电子厂的老板跑了!我们怎么办?我们需要帮助……。” 范老板跑了的消息很快在车间里传开了,刚开始大家觉得很惊奇,这么大的老板还会跑?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接着大声说话,跑来跑去核实和传递信息。 范老板还拖欠员工们二个月的工资,他这溜掉的行为给员工们带来灾难,大家很快停止了工作,有的员工破口大骂范老板黑了良心,有的员工摔打东西脚踢椅子出气。 都是出来打工的,谁不愤怒?现在谁也管不了谁!生产线上一阵乒乒乓乓响动后,吵吵闹闹的员工相继离开了车间。 各主管和拉长们心情酸楚地来到彭联的写字间谈论今天发生的事,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 彭联和蔡仁告诉大家事已至此,大家也只有接受这个现实,他们已经把工厂发生的一切报告了政府的有关部门,相信这些部门会很快派人来工厂的。 果然不一会儿村委会和劳动局的人相继来了,他们看见了秩序失去控制的工厂,厂门洞开人们随便自由的进进出出,门卫室里不见了保安取而代之的是一屋子的男员工。 劳动局的人进了工厂,院子里站满情绪不安的员工们,员工都用期待的眼光注视他们从人群中穿过。 他们进了写字楼找到彭联,蔡仁等相关人员了解情况,做了笔录后匆匆走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彭联提醒高波和小叶将后勤和生产的所有钥匙都收起来交给房东,并对蔡仁说“现在赶快把车间和写字楼等处的门窗关了,防止财产流失……。” 蔡仁和彭联首先把写字楼里的人请出去,将东西扔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关了。 他俩进了车间,刚才还灯火通明,员工们秩序井然工作的场面没有了,静悄悄的只有凌乱的椅子,堆满散乱物品的生产线还在那里。人去楼空,满目狼藉苍凉景象令人遗憾心酸。 中午的时间很快到了,在食堂里工作的员工刚在锅里下了米饭就听说老板跑了,所以他们也就只炒了他们自已够吃的菜,自顾自地吃饭了。 其它的员工开始在厨房里哄抢大米,油,盐,菜,蔡仁发现此情况后急忙将这些人赶出厨房,然后再叫几个人将米饭抬出去供大家食用,最后蔡仁将厨房的门也锁上了。 今天蔡仁商铺的电话生意空前火爆,一整天上这里打电话的人就没有断过。财旺电子厂的员工要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亲朋好友,请他们想想办法尽快帮他们找一份工作。 小罗,小叶几人分别给汤总和赖先生电话取得联系,告诉他们“范老板今天跑了,现在我们失业了,你能拉我们一把嘛?你们那里还要不要人?我们都想到你那里来……!” 惺惺惜惺惺,电话那头传来了同情的声音。 下午小段当机立断去了天河镇,要在那众多的工厂中寻找一份再工作的机会。 蔡仁今天时间紧张得很,忙得他中午饭都没有时间回去吃。 工厂现在里里外外的事都要他多长一个心眼,他随时都要注意和检查工厂的安全状况。 从中午开始大门外就陆陆续续停放了不少小汽车,走下车来的都是范老板在生意上的大陆朋友。范老板欠有他们的债务,当他们得知情况后心急火燎的赶来了。他们下车后看见工厂大院院站满员工时心里是连声叫苦不迭,只有去找找房东了解些更多的情况。 蔡仁一遍又一遍重复回答他们伤心的询问,证实了情况的他们发出阵阵哀叹“完了!完了!……。” 几个债主一合计,发现范老板最少欠债一,二百万元人民币。就是卖掉他现有的全部机器设备,材料,存货也远远抵不了债。 在生意场上发生这样的事,债主们也曾听过,见过,经历过。他们在和范老板做生意时也是小心又小心但还是遇到了癞痞耍癞,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吃了一个哑巴亏,不可能追到台湾去要债。他们没有办法也只有向有关部门备案,看能不能尽量减少些损失。 电管站,水站的人也来了,他们找到蔡仁不客气地告诉他“工厂的老板跑了,他所欠的水,电费我们要向房东收取,没有理由让我们承担。如果你的厂房不想出租了,也要先把工厂欠的费交了……。” 蔡仁听了,头都大了,对他又是一个沉重打击,真是雪上加霜,整整一天他的头都是乱哄哄的。 工厂里的员工进进出出大门,但院子里始终有许多人站在那里,员工们不安,焦虑的心情随着时间的延长在慢慢加重。 已经一天了,员工们心里连一点底都没有,看不见解决问题的任何迹象,除了治安队在厂外加强了巡逻外,没有任何人来过问他们的情况。 大家千里迢迢来这里没日没夜的打工,图的就是多挣几个钱寄回家,现在范老板卷走了大家的血汗钱,事情不能就这样拖着,天底下还有没有公理? 他们不能这样干等着,没有时间让他们等,等是要花钞票的。 中午那餐没有菜,没有汤,只有米饭的伙食也只有少数人有得吃,在工厂外吃饭,喝水难道不要钱?吃晚饭的时间又到了,有的员工开始了鼓噪。 蔡仁觉得时间过得好快,现要员工们又闹着没有饭吃,这种情绪发展下去是很危险的。他急忙找了几个愿意出力的员工到厨房去煮稀饭,没有菜也只能凑合了。 牢骚归牢骚,吃点稀饭也好过没有,吃了稀饭后员工们的情绪总算有了点缓和,天也黑了,员工们渐渐地离开了院子回到了寝室。 紧张了一天的蔡仁这才松了口气。 林场得到蔡仁消息的有关人员,下午才把这个情况一一汇报到了休息在家或外出的领导。大家立刻回林场集中开会,然后场长亲率一班人马赶赴雀桥镇处理问题,解决危机。 当蔡仁在深夜十二点见到领导和同事们时心情十分激动,就象见到了老天爷一样。 场长听了蔡仁的简短情况汇报后马上叫蔡仁带路进工厂检查车间,写字楼,宿舍,配电房里的情况。 宿舍楼里每个房间里的灯都亮着,没有几个人有心思睡觉,员工们三,五成群聚在房间里热烈地议论着他们最关心的事。 才一天的时间,宿舍楼就脏得一塌糊涂,垃圾遍地,在有的房间里,过道上还有人随地大小便。 门卫室里的广播通讯器材已空无一物,范老板护院的三只大狼狗也不见踪影……。 场长检查完毕后又主持会议听取蔡仁的详细汇报,估算这次事件的经济损失,商讨应对后面将要出现的情况,会议一直开到凌晨四点多钟。 九点多钟,集中在工厂大院的员工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工厂,他们面无表情,没有喊叫声,一长串一长串的来到百米开外的十字路口公路上停住了,他们在这里集中,人群是越聚越大,最后漫延至整个十字路口,完全阻断了交通,来来往往的长长货柜车,客车既各式车辆,转眼间就排成了长长的车龙。 三三俩俩的治安队员骑着摩托车匆匆赶快疏导人群,人群沉默着不理睬治安队员的举动,万般无奈的治安队员在人群外徘徊一阵后离开了。 半小时后镇长知道了财旺电子厂发生的事情,他马上召集劳动局,凤凰村委会,公安局,财政所的领导开会。 在会上镇长先严厉批评劳动局昨天处理这突发事件工作上不到位,才酿成了今天这种被动的局面,接着马上制订处理这件事的方案后,他就带领在座的人马赶赴出事地点。 一路上,前面是两辆警车开道,中间是领导们的小轿车,后面是两辆收容车殿后,十几辆车浩浩荡荡很快到了现场。 镇长四十多岁,身体壮壮的。他下了车走到人群中,挥挥手大声喊道“各位员工!你们辛苦了。我是镇长,知道你们受委曲了,我来看望大家。你们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工作,我代表雀桥镇政府来帮助你们。希望大家放心!请大家跟我一块离开这里回工厂开会,不要堵塞交通!走啊!走!…谢谢! 谢谢大家!” 工厂食堂里挤满了员工和其它相关人员,大家都期待着镇长的的发言。 “……各位员工不远万里从全国各地来到雀桥镇工作,我代表镇政府欢迎你们!我们镇上的经济繁荣是你们用肩扛起来的,用手托起来的。我代表全镇人民感谢你们!”镇长说到这里站起来给员工们鞠一躬。 他坐下后,接着说“如今你们工厂的老板跑了,他欠下了你们用汗水换来的辛苦钱,但是我一定要把他欠下你们的工资足额发放到你们的手中,我向你们保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你们会拿到钱的……。” 长时间热烈的掌声打断了镇长的讲话,企盼了二十八小时的员工等的就是镇长最后的一句话,这无疑让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个个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有的眼角闪着激动的泪花,有的还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镇长开完这简短的员工大会,马上去写字楼召集包括房东在内的政府各职能部门领导开会。 镇长简单几句开场白之后,单刀直入地对粤北林场的人说“根据东莞市政府的相关文件精神,拖欠员工工资的工厂老板一旦跑了,工厂所欠员工的钱先由该工厂的房东垫付。工厂所遗留的一切财产由劳动局进行封存,组织拍卖。拍卖所得款项第一顺序付给垫付了员工工资的房东……。” 林场几个领导心中暗暗叫苦,王辉低声对场长说“财旺厂的机器设备,仪器仪表都是旧的,很多还是坏的,库存的货也没有了,他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最多几万,员工们的工资再加上他们交的保证金起码有三十几万,我们垫付了钱肯定是收不回来的。” 其它几个人也对场长嘀咕“那有这样的政策,我们和工厂的员工一样都是直接受害者,我们的房租算起来也有二个半月没有收到,怎么还要我们垫钱?他们为什么就不承担一点点责任?他们横竖不吃一点亏,没有这样的道理。拍卖的东西能值几个钱?肯定抵不了垫出去的钱,怎么还嫌我们损失得不够惨?……” 房东的心态早在镇长的预料之中,看到他们心不甘情不愿的神情,镇长继续施压“这种事情在东莞地区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以往都是这样处理的。我告诉你们啊!如果房东不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就封掉厂房,把它拍卖了也要把这钱发给员工,保护他们的合法利益。怎么样?维护社会稳定是当务之急,大家都要负起这个责任!你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我说过二十四小时之内工资必须到员工们的手中,希望你们配合我,把这件事尽快处理好……。” 面对镇长的步步紧逼,场长是左右为难,心想:我这几百万的资产投在了你这里,我现在又拿不走,今后这厂房还提继续出租。跑!我们是跑不了的,……嗳!这冤枉的钞票不出看样子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场长只得说“我目前只能提出十万元的现金!” 场长来了个折衷的方法企图把其余要他垫付的钱抹过去。 镇长见场长同意了,笑了笑,但也不给他耍滑头的机会,对财政管理所的所长下命令“其余差的现金由你们借给粤北林场,场长回粤北后就马上还给你们。好!问题就这样解决吧。现在各自行动,今天下午就把钱尽快发下去。公安局做好保卫工作……。” 下午五点钟,由蔡仁和王辉经手发放的员工工资已全部放发完毕,员工们全部离开了工厂,昔日喧闹的财旺电子厂顿时变得冷清,空荡。 领到工资后的小叶带着扬新和几位拉长,修理工,测试小姐,二,三个普通员工连夜赶赴东莞投奔汤总。 小罗也带了七,八个人去了深圳找赖先生。 小段独自一人进了天河镇一家大型的台资电子厂。 彭联去了顺德,他打算在那里休息一段时间后再考虑该干什么?顷刻间彭联就和他的朋友们各奔前程,来不及慢慢畅述友谊话别。 第19章 生活继续 财旺电子厂遗留下的资产没有用多少时间就处理完毕,粤北林场最后清算的结果是直接经济损失三十多万元人民币。 一切又从头开始,蔡仁白天找熟人朋友联系厂房招租,去报社登广告,去路边立招牌,晚上又端起汽枪打老鼠。 由于时逢世界经济不景气,再加上吃过一次亏,对承租厂房的工厂也要求高了,所以厂房在空置了八个月的时间之后才得已出租。 转眼又到了七月,蔡仁接到通知要他离开东莞回林场上班。 已经在东莞生活多年的朱红不愿意随蔡仁回去,她对蔡仁说“你们那粤北太偏僻了,你回去有工作,我在那里能干什么?我去了以后是人生地不熟的!我已经在东莞搞熟了,随便要搞个什么都方便得很……。” 蔡仁是苦口婆心相劝,并问她“那我们在粤北买房子干什么?” “你那么傻!那是我们将来老了落脚的地方。这也叫投资,我们随时都可以把它卖掉,只要价钱好。买了房子就一定要在那里住吗?”朱红的理论是一套套的。 她在回粤北这个问题上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蔡仁的要求,并说“你那点工资,够我们俩人用吗?我上去没有工作只有玩,我在家里是呆不住的。粤北的工作好找吗?……。” 蔡仁返林场的日期到了,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凤凰村工业管理区。 朱红继续在这里工作生活,商铺里的生意也在继续,王,蔡二位小姐照常天天在商铺里勤恳工作。 现在朱红与英德林场的厂房管理人员白小姐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过去多了。 白小姐撇下老公和孩子孤身一人在这里工作,她和朱红两人年龄相当,脾气相投。 朱红下班回来之后她俩一起聊聊天,逛逛商场或在家里玩玩电脑日子倒也不觉得难过。 圣诞节到了,天气也冻了起来。晚上风一吹习惯于衣服穿的少的人们,缩起了手,弓起了背缩着脖子不到户外走走,坐坐了。 商铺里内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朱红在这里吃过晚饭就去约白小姐去朱经理家玩玩。 进了朱经理的家,看见朱经理和老公,小孩子在一起欢欢乐乐的过节,她两人触景生情觉得此时呆在别人家里太没意思了,于是她们敷衍了几句话后又退了出来。 朱红伤感地对白小姐说“你看别人家里是其乐融融的,我们俩个好可怜!走!我俩喝酒去。今天我在商场买了二瓶长城干红葡萄酒,我俩的老公都不在,我们就把它喝了!去它妈的!” “对!他们男人喝酒,我们女人也喝酒!”白小姐马上表示赞同。 她俩回到商铺朱红叫过站在货柜后正无所事事的蔡,王二小姐进吃饭的房间。 她们四人围着圆桌坐下,每人倒了一杯红葡萄酒喝了起来。这酒的味道不错正合她们的口味,有点点酸,还有点回味甜,十分的爽口。 刚开始她们是一点一点的吮酒,后来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喝到高兴时大家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而且还要相互碰碰杯。 慢慢地她们的身体暖和了,脸上泛出红光,粉登粉登的很好看,情绪兴奋了的女人话也多了。 “……什么男人三十一支花,女人三十豆腐渣。”一向争强好胜的朱红此时不知何故忿忿不平的吐出心中这样的怨气。 “你们说我老吗?”朱红提出这样的问题后并不等人回答,继续说“我还年青!你们看,我现在穿的就是我当姑娘时的衣服。” 朱红站起来让三个女伴好好看清楚“现在这衣服我穿着还是挺合身的,也不土气……。” “阿红!”白小姐也慷慨激昂的站起来,一只手搭在朱红的肩膀上,说“你现在的年龄正好啊!你现在是成熟女人的黄金时段。你又漂亮,皮肤又白又嫩,你又没有生过小孩,身段又好,你不显老。你现在出去找男朋友也是大把的,哈!哈!哈!我要是男的,也要娶你做老婆!哈!哈!……。”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和白小姐一样乐得不可开交,喝了酒的女人也会说胡话,也会乱开玩笑取乐。 “对!他们男人找二奶,三奶。我们女人也找二公,三公!哈!哈!哈!……。”听了甜蜜奉承话的朱红心里痒酥酥的,也疯了起来逗趣。 大家更是哈哈大笑,疯疯颠颠的,二瓶红酒被她们在颠狂中喝完了。 朱红不知要干什么?站了起来,然后身体摇晃了一下又坐了下去。大家觉得她这举动很搞笑,又大乐起来,一起哈哈大笑。 大家的笑声停了下来,蔡小姐关心地问朱红“嫂!你是不是喝醉了?” “什么?喝醉了?”朱红不服气地反问,又说“现在我们喝得刚好!我还可以喝,但没有了,外面有啤酒,但天气太冻。你们喝不喝?要虽我这就出去买一瓶红酒回来,你喝醉没有?……。” “不喝了!大家就这样坐着吹一吹也就可以了。”白小姐出来打圆场。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唉!”朱红突然叹了口气,情绪大变,伤感地说“我也真是太累了!我的那些朋友都说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现在不好好玩一玩,以后怎么玩?这话说得不错。我也要东南亚去玩一玩,现在不去,以后老了,腿都走不动了。好!趁现在年青……。。”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人人跃跃欲试要在新的一年里再次拼搏。 刚请假几天在家装修房子的朱红突然接到工厂里的通知要她马上回厂,此举搞得她莫明其妙的,没有办法她也只有离开粤北返回东莞。 到了工厂的朱红马上找到平时与她关系不错的付总经理打听打听这反常的电话通知,有什么很急的事非要她回厂解决不可? 付总经理同情的告诉她“老板新招了个人要她做你的那份工,没有办法啦!那小姐来了以后我才知道的,是个中专生。也不知她是从人才市场招聘来的,还是通过熟人的介绍……。” 朱红自从当初来到广东打工到现在算一算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了,在这期间她进了很多的工厂和公司,象今天遇到的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但是从没有象今天这样感到失落。她在心里忿恨地想着:妈的!嫌我老了,新找个年青的来。什么中专生?你去哄鬼吧。我的能力不知比她强多少倍!嗯!找个小妞……。 朱红虽然心里如汤翻滚但脸上并不露一点声色,她缓缓地说“这没什么!老板当然有老板的安排啰。这对我们打工的人又有什么!我也累了,早就想休息休息。你也知道老板平时对我们也不错的,过去我们就当帮帮他的。他现在不需要我了,我就回家陪陪老公。我也该养个小孩子了,舒坦舒坦享受母子之间的天伦之乐……。” 当蔡仁知道这次朱红被紧急召回工厂是被老板炒了鱿鱼时心里暗暗高兴,他幸灾乐祸地想:天助我也!你在下面没有了工作,我看你还能熬多久。 蔡仁控制好自己兴奋的情绪,语气还略带伤感地安慰朱红“这没什么!老婆!你就早点上来算了,你在上面找个事做也一样的。大家钱少一点,但大家在一起哟!我好想你哟……。” “放屁!回来找个事做?你家里的人怎么都跑到下面来找事做?当初你为什么不在上面给他们打个事做?离家近?神经病……。”朱红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找不到地方发泄,听了蔡仁这老掉牙的话就对他劈头盖脑的一阵吼叫。 面对朱红的情绪失控,蔡仁并不生气。他态度温和的继续给朱红消火“你跟他们不一样!我现在正在给你申请办一个销售福利彩票的摊点,我已经办好一半了,你现在回来时机刚好。你回家卖彩票,坐在那里又轻松又有钞票赚。真的!我不骗你……。” 此时的朱红十分不愿意离开东莞,她还要再拚一拚。但她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象她此时的年龄在工厂写字楼里当个文员确实偏大了些。她现在找个工作再也不象过去那样容易,没有好的关系,没有好的机会,几个月,半年的时间找不到工打这已是很正常的啦。 蔡仁的电话是每天都有,蔡仁对她又是劝,又是哄,这样拖拖拉拉搞了二十多了朱红终于心不甘情不愿收拾行囊回到粤北。 回到粤北的朱红一天到晚没有事干,她觉得磨皮擦痒的很难受,日子过得好慢。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卖福利彩票一事也没有着落,无可奈何的她就只有睡觉。白天睡,晚上睡,她引以自豪的丰满身材很快臃肿起来。这下她每天有事情做了,那就是傍晚出去运动减肥。 朱红一日三餐的饭做得不好,虽然蔡仁没有一点怨言,但朱红还是时时要和蔡仁拌嘴。 朱红早就想回东莞了,但最近蔡仁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她也只有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先陪陪蔡仁。 林场的改制工作马上就要开始,所有林场的职工都要竞争上岗。竞争的结果是将有三分之二的职工没有工作岗位,等待他们的是自谋出路。此时整个林场人心浮动,蔡仁是在科室上班,那里的竞争是更加激烈,蔡仁的心能踏实吗? 这个时候是朱红安慰,劝导蔡仁了“……怕什么?你不要一天到晚没精打彩的模样,想开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参加工作才几天就分了单位的房子。那些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家伙分的房子也就跟你的差不多,没有看见他们比你多分一套。你跟共产党打工还是划算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吗?没有了工作怕什么?到时候你又下东莞我就不相信能饿了你!你不要有你给‘阿公’打工时是干部身份,以后给私人老板打工是员工身份就不好意思的相法,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只要有钞票赚就行。你干得好,在私企里还是可以干上管理人员的位置。过去财旺电子厂的小罗,小段,小叶,彭联还不是这样干出来的吗?他们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吗……。” 蔡仁不出声地听朱红唠叨,朱红唠叨到彭联时突然想起听东莞的朋友说彭联现在混得还不错,就又说“你要和彭联多联系,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他现在顺德做生意,做化工产品的生意,做得还可以。你不是说他想办一个涂料厂吗?嘿!我们就和他合伙做,我们也可以出资吗!他肯定希望多融些资啰,我们现在就准备一条后路,到时候林场没有你的份了,我们就走人吗。趁现在年轻多挣点钞票,老了就不用担心。你快点给他打个电话联络联络,现在就打!” 朱红性急,说是风就是雨的,一个劲的怂恿蔡仁立刻打电话。 蔡仁觉得朱红说的话还是有道理,但他又顾虑到:合伙办一个工厂,要把它办好,不亏本要盈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种事情需要花时间认真考虑,考虑……。 于是蔡仁看看表就搪塞她“时间这么晚了,还要给别人打电话?都十一点了,他可能已经睡觉了。你都知道上床陪老公睡觉,他不知道上床陪老婆睡觉?算了,明天再说吧!” “叫你打,你就打!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你说这些废话能得很!”朱红不耐烦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就扔在蔡仁的身上,蔡仁只得支起身子拿起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对方才拿起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了阵阵音乐声。几秒钟之后才听见彭联慢慢的说话声“请-问-是-谁-?” “是我!”蔡仁回答。 对方一阵沉默之后象突然睡醒似的回过了神,话筒里传来急促的兴奋声音“哦!哦!是小蔡啦,我刚……” 蔡仁不等他说下去,也高兴的抢着说“你在喝酒?又在卡拉ok?你的日子过得蛮爽的吗!喝的是长城干红加七喜,柠檬和冰块?” “什么长城干红?我喝的是兑了水的白酒!”彭联说到兑了水三个字时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搞什么搞?你喝的是假酒?”蔡仁感到奇怪。 彭联笑一笑说“和假酒差不多吧!现在台湾人喝酒又改变花样了,在古绵纯里放话梅掺开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人不醉。哈!哈!哈……。” 蔡仁逗趣地说“好啊!只要有酒喝就行,管它什么酒!来它个醉生梦死!一醉方休,痛快痛快!痛快!……” 其实蔡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逗乐而已。彭联想多了,误会了,话筒里传来他表白的声音“小蔡!我知道的啦。我现在经常喝酒,我也爱喝酒了,但我也不喜欢这样喝酒呀!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我也知道不好!但没有办法,要陪客户……。” “好!只要有钞票赚,那怕要牺牲自已的胃,也无所谓啊!”蔡仁继续挑逗。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不会因为喝了酒而忘了自己是谁!我有时候没办法了,就变通变通一下,但变通之后干的事我还是清楚我都干了些什么……。”彭联一本正经地说。 蔡仁一听今天和彭联的这个闲话扯起来就没有个完,彭联此刻的状态也不适宜继续谈合伙办厂的事,就随便敷衍几句想收尾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吧?”彭联关切地问。 看来彭联虽然酒喝多了,但也并不糊涂。蔡仁只得说“没什么事!时间长了,想想老朋友啦!” “哦!你就为这个事?那好,谢谢你啦,下次再聊。”彭联虽然不相信但也不好追问,他停止了通话。 二oo二年春天,蔡仁带着行李又出现在广州火车站,广场上依然人头攒动,噪声一片。 他已经与林场买断了工龄,成了一名自由择业者。他和彭联合伙办厂一事在电话里经过两个月的商讨终于达成共识,他现在是怀揣买断工龄的钞票前来开辟新的天地。 他来到长途汽车站,里面依旧是拥挤不堪。他坐在开往顺德的客车上思绪万千,既忧心仲仲又雄心勃勃。他的思想压力很大,他要抛开那些烦人的念头。 汽车驶在城外宽阔的大地上,他望着车外水网纵横,良田万顷,美丽富饶的西江大地,想起了昨夜和老婆共度良宵的情景。 “……你去了以后不要犯傻,要多一点心眼。要把技术学会,也要把销售网络争取掌握一部份。以后有了机会你就回来,我们在东莞自己单独办一间厂。到时候我们把天河镇的房子卖了,再借一点钱,开个小小的工厂,本钱还是有的。在东莞,我们的老乡,亲戚朋友又多,要办这点事还是方便的。你当了老板我就是老板娘!”朱红说到这里开心的笑了。 朱红的话也把蔡仁逗乐了,他当时心里就想:我这个老婆想得远……。 朱红见蔡仁陷入沉思不说话,就用手推推他,又蹭蹭他的脸说“喂!喂!你听见没有?你的胆子小,人又腼腆,又不会应酬。以后开了厂我来当法人代表,有什么事,象工商,税务,治安,消防,环保之类的由我出面去交涉……。” 汽车驶进顺风地界,绕过了路边一座高大的酒楼,蔡仁突然惊奇的看见了酒楼后亮出的美妙绝伦的风景。 一个大大的用石条砌成的池塘里是碧波荡漾,池塘的左岸是一条长长的彩色画廊通向远处池塘正面后的黄瓦红墙宫殿,宫殿虽然不高但在亭台,楼阁的衬托下显得神韵十足。宫殿的身后紧靠一座翠绿翠绿绵绵起伏的青山,在青山左右的半山上也分别建有两座宫殿,它们在茂密的绿树丛中显露出高尚,辉煌的雄姿。 蓝天,白云,红日下的这一切使你认为这里分明就是天上王母娘娘的瑶池。看来古书上描绘的天上仙境,其实就是人世间的实景。 蔡仁心想:以后有了机会,挣了大把的钞票,一定要带朱红来此处游玩,游玩……。不要错过观赏这里的人间美景。 二oo三年一月十五日 于广东东莞